《三国吕布之女》 第001章 我爹是吕布1 东汉末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许都新定。 袁术兵多将广,四世三公,威望九州,有自立之心。 孙策以玺为质,借袁术精兵三千,往图江东去了,刚收服太史慈。 而刘备与袁术大战之即,吕布暗夺徐州,刘备只得暂居小沛。 袁术许以吕布粮马金帛,安抚住吕布,吕布辕门射戟解斗,两方罢兵。 袁术许以婚姻,以与吕布结为秦晋之好。 吕布欢喜送女出城,鼓声喧天,陈珪上荐,吕布恐沦为反贼,与大将张辽,引兵急追至城外三十里,欲夺回其女。 吕娴醒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便是这个背景。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军校毕业,完成任务后,正在休假,刚刚收完双十一的快递,等着过元旦新年,一闭眼,人就来了。 心疼剁了那么多手的快递心血一朝化为乌有,更悲的是,她成为了吕布之女。 说起吕布,吕娴便是一阵头疼。 盖世英雄,当世飞将,是他;勇而无谋,轻于去就,是他;猜忌无信,三姓家奴,是他;无忠无德,无义刚直,也是他……他的缺点如同他的优点一样耀目。 她来的时机太不好了,此时吕布的名声已经变差了,他的反覆无信,三姓家奴名声与他的勇武一样,已闻名于世。 好在,他还未被围杀,又据有徐州,若是许许图之,未必没有转寰之地。 吕娴已经预感到她在这乱世之中,糟心的生活。光为吕布填窟隆,擦屁股,就能筋疲力尽。 正头痛思忖着的时候,只听一阵马蹄声前来,其阵势如同波涛一般,震人心魂。 吕娴一凛,掀帘一瞧,为首之人不是吕布又是谁?! 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九头身,宽肩窄腰,扎着大红战袍,眉如宝剑,俊目分明,鼻如玉柱,大耳,头戴金冠,嵌一珍珠,无限风华,又插一雉尾,飘洒如同战神恍同九天来。 她爹……可真帅!这等气宇轩昂的相貌,想必身为他的女儿,容貌是不用担心了。 只是她噗哧一笑,她爹未免也太花俏了,穿的是红战袍,镶金边,金线团花,蓝色玉带,粉色裤子,足下蹬着粉红战靴……这等的配色。真是绝了。 他跨下好马,正是赤兔,浑身上下火赤一般,无半根杂毛,见它行路嘶鸣之声,有如腾空入海的威风。 果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她正看的呆了,吕布越来越近了,他面有怒色,冲至送亲队伍之前拦住韩胤道:“袁术那狗贼竟敢赚我女儿前去为质,张辽,拿下这厮!待押他回徐州,再行理会。宋宪,魏续,随我护女回城!” 张辽,宋宪,魏续拱手道:“是!” “速速回转!”张辽对送亲队伍道。 韩胤已知事不妙,忙道:“温侯,温侯,这是何说?!袁公路已与温侯定下姻亲之好,温侯也已许下婚事,下过聘礼,为何温侯反悔?!这是何说?!” 张辽已命兵士将他拉下马,捆了起来,道:“塞上他的嘴!” “唔……”韩胤见吕布怒视过来,已知再无转寰,便知晓,怕是这吕布被什么人劝说了什么,坏了主公大事,顿时跌足不已。当下被人捆着打横放到马上,一路往徐州回去了。 吕布怒气未消,又恐爱女受惊,忙到了后面马车旁,正以为女儿会哭哭啼啼,哪知道吕娴正瞪着大眼睛,眼含笑意的看着他呢。 吕布一下子就笑了,道:“吾儿勿忧,爹这就带你回徐州。不嫁袁术儿子了。” 吕娴噗哧一声笑了。 见女儿笑意吟吟的,吕布也笑了,双眼灿若星光一般,“不远嫁我儿竟这般高兴!?” 明明之前还哭哭啼啼的,与妻严氏生离死别一般。 “高兴,”吕娴笑道:“爹可真帅。” “帅?为何意?!”吕布愣了愣道。 “我观父亲气盖寰宇,英俊潇洒,谓之帅气。于千万人之中,独树一帜,慑人睛目,号令千军万马,谓之将帅。所以叫帅。”吕娴道。 吕布大笑,朗声道:“我儿眼光出众,可不愧是我吕布之女!” 看他得意的脸庞和眼神,这不是自夸是什么?! 但是吕布勇直,这样的人十分单纯,完全令她讨厌不起来,况且他只有一女,十分疼爱。 当下一路策马,火速回了徐州,进城归家。 严氏早已经在家久候,听到吕娴回来,未语哭声先至,“我儿受苦了,快快到母亲身边来。” 严氏扑住吕娴,先是一通大哭,却发现吕娴并没有与自己抱头喜哭,一时愣住,抬头看她,却发现女儿一脸的无奈之色。 吕布面有喜色,却并没有发现母女二人的微妙,只笑道:“既已归家,娴儿也累了,你且带她回去歇下吧。” 严氏揩了揩泪,福身道:“是,妾身先带娴儿回后屋了,多谢将军带娴儿回来,令我母女团聚。” 严氏本就不舍吕娴远嫁,如今又追了回来,她自然十分高兴。 吕布正欲持戟往外走,却闻女儿叫住他,“爹可是要去质问陈宫?!” 吕布略诧异,见女儿多问也没有多想,只道:“公台误我,我得去问他为何误我,陷误我女,倘袁术押你为质,叫我如何是好?!” “爹,”吕娴见他一心的要往外去质问,一时头疼的不得了,忙止住他道:“爹是该去与公台解释为何带女儿回来,陈宫所虑,皆是为爹,一片忠心可鉴。” 严氏见女儿突然说这些话,也是诧异,泣道:“陈宫一心让你嫁与袁术之子,险些让我儿陷在淮南,怎么算是忠心?!” “陈宫所虑,是想让爹与袁术结为姻亲,共抗曹操,倘爹因此而责怪他,岂不是寒了陈宫之心。为人下者,皆为主公,既便有些不虑之处,也情有可原。”吕娴道。 吕布吃惊的看着吕娴,道:“我儿竟不怪他?他欲以你为筹码,若不是为父追回,我儿已陷在袁术处为质了……” “就冲着陈宫一心为爹谋划,也不能怪。父亲也不能怪,不仅不能怪,还要去与陈宫谈一谈,切莫寒了谋臣之心,陈宫为爹,也是殚精竭虑!”吕娴道。 吕布有点不豫,拧眉道:“竟还要安抚与他,是何道理?!” 竟是将戟一放,坐了下来,道:“我不与他置气,便算不错了,我不去。” “……”吕娴头又疼了。道理是说不通了。 他这个爹,与刘备那厮的级别差的远了。若是刘备,不用她说,他也早早便与陈宫涕泣相感于心了。 看来,她任重而道远。吕布之女不好当啊。 严氏见吕娴还有话说,便拉了她往后院走,道:“外面的事,女儿家不要管了,你爹自会处置,我儿回来了就好,省得为娘的挂心。” 陈宫早早听闻吕布出城把女儿抢回来了,便急急的赶来了府上要求见。 门上人来禀,吕布正欲大骂陈宫一通,但想起女儿的话,又止住了。 但也不想与他这个时候交什么心,他正生着气呢。便没好气的道:“不见!叫他回去……” 门下侍人忙去回了。 陈宫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在吕布骂过自己,出过气以后好好劝说一二的,哪知道吕布连见都不见,一时像拳头出在了棉花上。 “唉!”陈宫叹气,摇头,无奈回去了。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与吕布解释这件事。才能消除主臣隔阂。 关键是吕布真的脑筋不会转弯,说不通。 后院之中,吕娴也烦着呢,她照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红装盛妆,脸上抹脂涂粉,虽生的极为艳丽,继承了吕布和严氏的优点,但是她本就不是喜欢脂粉之人,一时有点心烦,便就着侍女打来的水将脸上的粉都给擦了,动作颇有点粗鲁。 严氏见了,一时有点愕然,噎住了似的,道:“我儿出城一趟,怎么回来变化这般大?!” 动作粗俗了,连说话也敢说了,哭也不喜哭了。 说罢,竟哭了起来,道:“这番折腾,让我儿受委屈了,都怨那陈宫,非要赚我儿联什么姻?远嫁不说,差一点沦为质子。幸尔将军将我儿夺了回来,倘若真去了,叫为娘与你父亲可怎么办才好?!” 吕娴最怕女人哭哭啼啼个没完,但是这番真情实意,她少不得耐着性子将她给哄了回去。 严氏不大放心女儿,但见女儿精气神还好,便只能先回去了。 吕娴一面回忆着吕布的一生,一面将头上的钗环一股脑儿的全拔了下来,将头发胡乱的扎了个马尾,又嫌裙装太艳丽,粉的花的绿的,实在辣眼睛,她翻了衣柜,完全没有一件短打,或是劲装。 她叫侍女寻来了剪刀,干脆自己剪了一件短打和劲装出来,叫侍女先粗粗缝了,立即给穿上了。 再去照镜子,见一脸英气的自己,没那么娇滴滴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她也有了决心,内要帮着吕布照顾妻妾,外要帮着吕布多动动脑子,争取在这乱世之中不被杀,有个善终。 第002章 我爹是吕布2 吕布被曹操所杀以后,他的妻妾和女儿有什么下场,无人记载,吕布更是草草一埋,连个除草的人都没有,更别提祭奠了。 但他在三国战将榜上,永远都是第一猛将。 便是关刘张三人合力与其敌,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如此猛将,可惜无脑。无脑之人,在这三国,绝无活路。 若要守,便要攻,否则坚守不破,必也是以失败而告终。 吕布如今有徐州,刘备守小沛,袁术和曹操都紧盯着这里,这徐州一定要守住才行。 一股危机感牢牢的攫住了吕娴的心。 活在这乱世,可比在现代时劳心多了,她军校毕业以后,便在军区出任务,虽然也有劳力劳心之时,但在和平年代,所耗费精神又哪里能比得上在现在这个世道?! 既来之,则安之。少不得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了。 一面盘算着吕布手上的牌面,一面又心疼着掏空钱包囤的双十一和双十二的东西,心念交杂之间,脑海内竟出现一个异界空间,里面不是她囤的物品又是什么?! 她大喜,想进入这空间,人却进不去,一时失望,但试了一把,发现虽然不能进去,却能取出东西来,大喜过望。 她是个孤儿,烈士遗孤,年少时做警察的父母双双牺牲,她便由国家抚养长大,她很争气,考入军校,顺利毕业工作。 来了这儿,虽然意外,但是因为没有牵挂,倒也没有多难受伤心。 她囤的一些货物和书都跟来了,双十一囤了好些书,和物品,在这种物资匮乏的世道,它们的作用,会很大。 尤其是她的工作服和出任务的武器也跟来了,她的心一下子就安了。 吕布身边谋臣有陈宫,武将有张辽,以及高顺,皆是名将。又占有徐州。如今也算一方豪杰。 虽穿的不算早,但也不算晚,至少尚有一图之力。 她琢磨了琢磨,想的入神,外面侍女进来回禀,道:“女公子,貂婵来看女公子了。” 貂婵?!! 吕娴几乎是蹦了起来,道:“快,快请进来!” 惊喜的都差点语无伦次了。她怎么忘了,这是三国,这里有四大美人,貂婵啊……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女子之中,有貂婵! 吕娴刚来这一世,因为太震惊,差一点都忘了自己其实并不是个正!经!人! 貂婵一进来,便看到吕娴这副打扮,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神,像会发光似的直直的瞧着自己。 貂婵一见便乐了,行礼道:“女公子。” “貂,貂婵……”吕娴都要晕过去了。 此等绝美,三生有幸,竟然能一睹为快。别说她穿来要劳心劳力了,便是瞧上一眼,立刻死了,也是值当的。 糟! 竟然语无伦次的说出口了。 貂婵美目盼然而乐,掩口瞪了一眼吕娴道:“女公子这说话语气,如今竟是与登徒子一般了,哪里学来的这些话,仔细夫人听见了要生气。” “便是爹打娘骂,也值得。”吕娴回过神,也笑了,道:“快请坐。” 貂婵施施然而进来,瞧着吕娴长身玉立,却已与往常全然不同,竟全无女儿娇态了,只余英气,她有点恍神,道:“女公子今日有些不同,打扮颇为殊异,竟与将军神似。站在那里,远远瞧着,可不就是个小将军。” “我爹若更年轻些,定然更帅气。”吕娴盘腿坐了下来,笑道:“如若不然,你也看不上他。” 貂婵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一双蛾眉微蹙,竟是噗哧一笑。 貂婵是真的极美,闭月羞花,淡烟蛾眉,双眸如雾,却也积聚着星光,光被这样的一双眸注视着,便能生出无限的柔情来。 鹅蛋脸庞,如玉光泽,鼻子更是俏丽多姿,唇如点漆,一副拂柳弱姿,不胜娇羞之态。 吕娴光看着都醉了,这样的女子,搁到现代去,那些明星,都得吊死撞死羞死…… 这才是美人。真正的美人。 貂婵看她坐姿豪放,笑道:“女公子如今颇有将军之风。” 人美心也灵,这说话多委婉。 吕娴笑道:“父亲年轻时,也当如我这般年轻气盛。” 貂婵忍不住笑,两人不禁越坐越近,笑闹起来,貂婵笑道:“女公子真有趣,倘为男子,定是不比将军逊色的男儿。” “女中也有豪杰,比起父亲,貂婵更是脂粉英雄。”吕娴笑道:“当年连环计杀董卓,貂婵之功,不比父亲少。” 貂婵脸色随之一变。愕然的看着她,笑意戛然而止。 这些旧事,除了她与司徒王允,谁人知晓?!将军更不知,而吕娴又是如何得知的?! “如今王允已死,当年之功也如旧事去了,世人所知也只知我父是三姓家奴,反复小人,”吕娴道:“父亲听你的话,貂婵之智不亚于美色出众,日后当规劝于他,亲谋臣多近战将才是,绝不可功成身退,只甘做一妾之名。父亲若是败了,美人枯骨,英雄枯骨,岂不可惜。” 貂婵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动了动唇,道:“女公子竟如此看重于我,我何德何能?!” 竟也无从否认。 “你我虽皆是女子,但也不能只拘于后院,不管外面的事,这样就成睁眼瞎了,不然他日,你为别人妾,我为旁人奴,岂不悲哉?!”吕娴道:“父亲是当世英雄,虽然有过,可当初诛杀董卓,也有功,可世人却多轻视于他,不过是因为无谋。还望以后你我同心,合力规劝。” 貂婵感动不已,道:“是。” 她与吕布是有真感情的,美人,英雄,相互吸引与欣赏。 功成身退后的貂婵只是做一个后院安份的妾室,她不仅美,还有勇有谋,这样的女子,只恃其美而活着,太可惜了。 “女公子为何不劝夫人善加规劝?!”貂婵道:“其实妾身也怕越过夫人。” “我会与母亲说的。”吕娴笑道:“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话怪怪的。 可吕布无子,只此一女,以往她们二人不亲近,吕娴也娴静安份,如今这转变虽古怪,却叫貂婵生出无近的依赖之心来。 “可惜了,”这样的美人,有勇有谋有胆识的美人,若在现代,她自身的光芒只会更胜。 貂婵眼睛微微红了,喝了些茶,看到她在改衣服,便笑道:“我来帮女公子做新的吧。” 她真的心灵手巧,一看便知她要什么衣服。 “好,那就劳你了,”吕娴并不与她见外,笑道:“此事也只敢劳你,若是劳动母亲帮我做这衣物,母亲怕是要昏过去。” 只怕以后昏过去的日子还多着。 貂婵笑了,道:“女公子是英雄之女,虽为女子,却也自有其志,虽不能如男子般建功立业,为当世豪杰,但也可助将军于外,一展才志,才不至于受屈远嫁。” “这是自然。”吕娴道:“远嫁非我所愿。” 貂婵其实是很寂寞的,功成身退,跟了吕布以后,只是居于后院,又无所出,每日里也只是陪陪吕布,无有其它精神生活。 严氏与吕娴以往又与她并不亲近。虽无为难,但多少有点疏远离心。 如今听吕娴如此之说,貂婵竟生出无数的依赖之心来,仿佛枯萎的地上又重新开出花来,十分欣喜。 貂婵见她刚回,叮嘱她休息,准备回去了,又道:“我帮女公子做男装。女公子身量,我都不用量,一定准。” 吕娴送她出门,笑道:“配色上可不能像父亲那样花花绿绿,什么红的金的,金翅羽毛一概不要。” 貂婵轻笑,道:“女公子的喜好与将军十分不同。” 她应了,走到二门上了,还频频回首看了吕娴好一会,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吕娴直到貂婵出了廊离去以后,她才心花怒放的坐回了原处。 绝世之美人,当世之豪杰,谋权之文才……似乎来了三国,也能一饱眼福,甚至于能把酒言欢,倾心相交。如此一想,竟觉无限趣味来。 她的衣服是貂婵做的……光这一个念头,竟生无限的得意与豪情来。 严氏与貂婵还是有些差距的,吕布出身一般,并非名门大族,也非名将之后,他是凭借自身才能上位的,他的发妻严氏,也只是一般出身,以她的见识,也只是安身于后院之志。 而貂婵不同,她虽也出身低微,到底长在司徒王允府上,从小见过的人,行事,见识,都不同,况且还与董卓那种人周旋过打过交道。 她若安于后院,便真的是屈才了。 以后有她与自己一同规劝吕布,想必也能阻止她父总是做错误的决定。 吕布也着实是个神人,几乎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错的。名声还闹到滥大街。 人人都打不过他,却又人人都瞧不起三姓家奴。 吕娴想到又勇又蠢的现在的亲爹,一时又头痛起来。 她哪里有空休息,便对侍女道:“叫二门上备些薄礼,我要出去一趟。” 侍女愣了一下,道:“要不要知会将军与夫人陪同?!” 第003章 我爹是吕布3 “不必,”吕娴道:“叫管家与二门上备好车马便是,我不去别处,只是去陈宫府上。” 侍女只觉诧异,觉得吕娴性情大改,但也不敢质疑,自去吩咐了。 温侯府上唯一的女公子,地位是很高的,虽从无她独自出去的前例,但是对于她的吩咐,也没有下人敢不从。 等安排好车马,侍女要跟着一起去的时候,吕娴道:“我又没残废,不用人服侍,你们不必跟着!” “可是……”侍女们都慌了,道:“自来如此,后院女子……” “哪儿那么多废话!”吕娴虽知来了这古代,避免不了被人说教女子该如何如何这一套,但是难免心烦。 噗通!侍女们脸一白,全都跪下去了。 “……”膝盖不疼吗!?吕娴特别无奈,去扶她们,道:“不好意思啊,语气重了点。你们先起来。总之,我一个人出门就可以,你们不必跟着,我有手有脚,能自己照顾自己。” 侍女们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道:“女公子,温侯若知,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吕娴道:“放心吧,他要杀你们,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行了,我还有事,先出门!”说罢竟是大踏步的出去了,跟被鬼追似的。 侍女们相互对视一眼,迟疑的道:“要不要禀报夫人和将军?!” 她们其实也有点怕被责打,竟都怕了起来,一面又想,女公子竟是性情大变,变成这般模样,说话语气,行事方式,走路姿态,全都跟个男人一般。 且说吕娴出了二门,侍人趴到了地上,意欲令她踩着上马车,谁知吕娴一身男子装扮,竟是脚一抬,轻轻松松的直接越过他跨到马车上去了,一面还道:“你起来,不用你助我上马,快快出发吧,去陈宫府上。” 众车夫与下人都吃了一惊,没料到女公子竟如此豪放的上马车,这时女子讲究轻移莲步,如今这变化,他们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马车出发了,吕娴嫌烦,把车窗帘子给掀了。众下人小心翼翼的扫了她一眼。 不戴帷帽,不带侍女,一身男装,行事粗放……竟比男人还男人。 府上女公子莫不是中了邪?战战兢兢的也不知道要不要禀告夫人。他们是不敢与将军说的,与夫人说,至少不会被迁怒打骂出气。 吕娴看着坑坑洼洼的路面,看看面有菜色,路上走路佝偻的百姓,见到马车时,避让低头的样子,她的心情,就如同这汉朝的天一样灰蒙蒙的。 她是现代人,看到这样的境况,不能不难受。她喜欢高楼大厦,她喜欢人人平等,她喜欢智能手机电脑电视,虽也有贫富差异,但没有这里的这样划分分明的阶层差异。门阀与家奴,贱民与士族,巨大的鸿沟。 吕娴暗暗提醒自己,在这儿,千万别被权势迷住了本心,要始终记得自己来自哪里,身上是一个怎样的灵魂。不迷失,她便一直是自己,若是迷失,她无论在哪儿,都只有格格不入。要永远记得自己是谁,她是吕娴,是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吕娴。绝不是这里像所有被关在笼子里养的女人一样的吕娴。 别指望汉朝的路能有多好,哪怕是在城内。马车更没有防震,吕娴到陈府前的时候,已经特别心烦了。 车夫正准备请她下马车,暗暗的思忖着倒不好扶着,谁知她根本无须人扶,一跨下马,人就直接跳下来了。 早有人通报进去,陈宫急急出迎时,走到府前看到的便是这个形景,“……” 他略愣了一下,忙下阶抱拳道:“女公子光临舍下,主公没有一起来吗?!” “我自己要来的,与我父无干,公台,我们且进去说话!”吕娴笑着手一伸,做一个请的姿势。 “女公子请!”陈宫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领她进府,也顾不上于礼合不合了。 进府入厅,分宾主坐下,侍人奉上茶,陈宫心下狐疑,拱手道:“不知女公子有何赐教?还请示下。” “赐教不敢,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公台。”吕娴眸光微厉,道:“以我父之名,可能招贤纳士,为一方豪强,乃至天下霸主?!” 陈宫万万没有料到她会抛出这么大一个炸弹出来,一时被震的心魂发麻,浑身一凛。 事实上他做好了被女公子找麻烦,质问为何要让她联姻远嫁的心理准备,但是万万料不到会被问这个问题。 刚刚出于礼数,他并不敢直视女公子,可是这个问题,却不由的让他抬起了眼眸,郑重的看着吕娴。却只见她打扮出奇,无半分女娘的样子,一双眸精奇如虎,颇有吕布之风。 陈宫一时都被震住了,语塞道:“呃,这……” “这个问题,公台无法回答,身为臣下,不能论主之非。”吕娴见他一身名士风流,身有佩剑,端的是文武双全的谋臣。 陈宫道:“女公子若追问,宫也不敢不答。恕宫实话实说了。不能!” “哦?!”吕娴笑道:“愿赐教!” “招贤纳士?难,主公名声于外,实难命人归附。”陈宫道,“一方豪强,若主公自强谋立,尚可勉强。只是主公并不善于听人之言,又少断,所以……” 陈宫是实话实说,一面说一面观察她的表情,见她并无不愉,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女子,竟有这等的素养,他少不得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一面又想着以往并不曾知养在深闺中的人,竟有这番的见识,不出闺阁而知天下事,果然人不可貌相,倘是有才志之人,倒可惜了是一个女子啊。 “以我父之威,可能被明主所容,不加害,重用之,不惧我父反噬其主?!”吕娴道。 陈宫心中一凛,精神像紧绷了的弦,差一点便能断了,思忖良久,审慎的摇了摇头,道:“名声于外,不忠者既为反骨,况又有虎威之赫赫,将军虽是天下第一猛将,谁人不惧,谁人不怕,怕成为丁原,怕成为董卓,将军实难以被人所容。” “原来公台也心知,我父,既无能成为一方豪强,并立天下群雄,也无法被明主所容,那我父的出路又在何方呢?!”吕娴道。 陈宫无言以对,已是出了冷汗。 “难道是且争一日是一日,直至被人诛杀,天下共笑之吗?!”吕娴笑道:“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公台?!” 陈宫此时哪里还有半分的轻视之心,忙拱手道:“女公子请问,宫定无所不言。” “曹操可容公台乎!?”吕娴道。 陈宫大怒,道:“宫便是死,也誓不事曹贼!女公子这是何意?莫非以为宫有投降曹操之意,事主不忠,有二心乎?!” 吕娴见他怒了,竟还是很淡定,眸光微厉,似笑非笑道:“那么,能容得下公台的人,只有袁术了……” 陈宫的怒意如潮水般褪去,心中一惊。竟是出了一身冷汗,脸色却慢慢的胀红了。 她看出来了。 这位女公子,好生厉害,大局大势,人之心术,微妙之间,明察不失毫厘。陈宫动了动唇,只好道:“女公子来意是怨宫说服主公让女公子与袁术之子结姻亲。” 此时陈宫已然明白,这位女公子知道自己有了二心,她的来意,不止是为了婚事,也不是为了质问于己。不然为何不带吕布来呢。 是为了什么。陈宫心里已有了肯定。 吕娴并不否认,放下茶杯,叹道:“我在闺中时,闻听天下英雄事,常喜常忧,喜我父乃是天下第一猛将,英勇无敌,却也常常忧心,忧心我父惊天之才,恐不能屈居人下,又不能被明主所容为能臣,忧他之才被明主所嫉,天妒英才。我父何以立足?!” 吕娴面色有点恍惚,陈宫也怔住了,直愣愣的看着她,心中竟是生出无限的豪情来。 他陈宫又何尝不是如此,忧心明主,忧心天下。 “我也心疼公台,不遇明主,识主不清,才不能尽其用,我也心疼高顺将军,一片忠心,我父不知,惊世之能,却被匹夫之将衬的黯淡无光,又不被公台所喜,将相不和……” 此时陈宫的脸已经是火辣辣的了。这话不是骂人,却比骂人还要打脸。 他羞的不行,竟是只能以袖遮面,惭愧欲死。 他陈宫的确有二心,有心结交袁术。 更是嫉才,不容高顺。 文人相轻,武将又何尝能不嫉才。 那点子心事,竟然在女公子面前,完全无所遁形,这简直是被扯下了遮羞布,羞的他欲一死子之! 吕娴看他如此羞臊,心下好笑,脸上却作出欲哭无泪之状,道:“如此下去,霸业何成?!早早束手就擒,或降曹操,或降袁术,早早赴死为好,可是以我父之能,便是降了,也只是身首分家的下场,如此英雄,不能容于天地之间,岂不悲乎!” 说罢竟是悲泣起来,只是她哭不出来,只能以袖遮面,假哭而已。 陈宫已是伏地而泣,羞惭欲死道:“女公子莫说了,宫无颜以对,唯一死赎罪……” 第004章 我爹是吕布4 “主辱臣死!”陈宫泣道,“宫无面目再活了。” “公台快快请起!”吕娴忙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陈宫却是真的哭了,哽咽着,对着吕娴,一时哭的不能自已。 “……”古人可真能哭啊。 “女公子一言如当头棒喝,宫无地自容,恨不能投柱一死,”陈宫道:“宫无脸再见主公。” “公台,可否听我一言。”吕娴道。 此时陈宫已经心服,道:“女公子请尽言,宫尽听之!” “我常读诗书,齐桓公霸,管子功不可没,然,鲍子更是一等一的贤能,其容人之量,无人可比。我父虽有勇无谋,但真的没有容人之量吗?!他是寡断,且十分情绪化,常常抱怨,然而我父对公台,也算一片赤诚之心,他是蠢,可是,却一片真心,虽不敢比其为齐桓公,但真的是一无是处吗?!”吕娴叹了一口气。 “天下人惧我父之勇,却也轻视我父,公台也心知肚明,我父的缺点甚多,然而唯赤诚之心,天下无人可比!”吕娴道:“而公台,有管子之能,若也有鲍子之贤,包容我父,辅佐我父,包容他麾下之武将能臣贤士,未必不能成就一番霸业,我父以有霸业,公台之才不至埋没,才可能尽其用。齐桓公有齐国,才成就管鲍之名,若无齐国,谁人知晓管鲍?!” 陈宫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有容乃大,海纳百川,”吕娴起身一拜,道:“还请放开心胸,多辅佐我父,包容我父,倘以后我父不重用,公台尽可弃之而去,我必不怨!” 陈宫又感动,又慌的忙去扶女公子,此时此刻,他早已经忽视了吕娴是女子之身的事实,只是忙去扶起她,道:“女公子万不可如此,可折煞宫了。” 一面又掩泣哭道:“女公子待宫如此恩遇,宫敢不以死相报!” 说罢也是一拜。 “快快请起!”吕娴笑着扶起他,道:“如此甚好。以我之浅见,天下第一的猛将,已拥有天下第一的美人,天下第一的宝马,更当配天下第一的谋臣!” 陈宫一时又喜又惭道:“宫怎敢当天下第一的称号。可折煞了……” “公台一腔抱负与才能,若有天空海阔的胸襟,自是天下第一。公台可莫要谦虚才是。”吕娴笑道:“我父虽然愚钝,但若尽将之能,尽公台之才,他日便可坐阵城中,笑天下所谓英雄不过耳耳!” 陈宫大笑,道:“女公子当真豪迈,真像主公也!” “来,公台喝茶!”吕娴忙拉他重新入坐。 “宫也有一言想问女公子。”陈宫饮了一杯,笑道。 “但问无妨。”吕娴道。 “公台自视甚高,却与所有人一样,难以自视己短,敢问女公子,宫可有短处,宫知女公子志向高远,见识不凡,还请不吝赐教。”陈宫忙拱手道。 “公台既问,我便脸大说了,”吕娴笑道:“公台文武双全,当世之英才也,只是,眼光不够高远。” 陈宫一怔。 “公台别误会,我所说的眼光,是指心胸,不过此事也怨我父,我父驭下乱七八糟,底下人难免有争才嫉能,相互排挤之心,这风气,就是他先带得头,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吕娴道。 陈宫哭笑不得,哪有这样黑亲爹的。 “我所说之眼界,至少要有管鲍之眼界。”吕娴道,“我父无所施展,公台自也无所施展,所以志向这东西可伸可缩,志向也是可以蓄积的。我父无有据地,其志自然不敢比袁术有称帝之心,可若有一天我父有一方天地,而公台也能施展平生之才,志向自然也不是今日可比……” 陈宫若有所思,叹道:“当年管子恶名于外时,也不曾敢自诩可助明君以成功业。” 说到点子上了。 陈宫不是没有志向,只是吕布真的太不成事了。若不然,他未必没有这样的志向,只是压抑着才能一缩再缩,到最后弄成了这个样子,竟有了二心,有了退路。 其实吕布和陈宫一样,缺的都是这个东西。有了眼界的高远,便有了志豪之气,而眼下的所有,便都不值一提了。 “听女公子一番言语,心胸顿觉开阔。”陈宫笑道。 “与女公子倾畅所言,茅塞顿开,”陈宫道:“宫可否也问几个问题。” “公台请说。”吕娴道。 陈宫挺直了背,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敢问女公子之志!敢问当今天下谁为英雄!?” 吕娴一笑,正想先问他高见,却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门外喧哗之声响起,那声音如同钟声一般响起来,那脚步声更是龙行虎步,二人皆知吕布来了。 “滚开!”吕布推开众人,怒道:“娴儿,娴儿……” 他面有怒色,手持画戟,一副怒发冲冠,担心的不得了的忧心之色。 吕娴顿时露出无奈神色来。 陈宫见她表情,竟不觉会心一笑。 两人忙起了身,吕娴忙迎出去阻拦吕布,吕布看到吕娴却先一步抢了过来,将吕娴护到怀里,这才大怒道:“陈宫,布自问待尔不薄,你为何还要为难我儿?!” “这……”陈宫语塞。本欲解释,却见吕布身后冒出吕娴的小脑袋来,朝他眨了眨眼睛,古灵精怪的,一时便先笑了。 “为何发笑?!”吕布脸黑了,道:“公台缘何还要笑我?!” “爹!”吕娴笑道:“爹这般冲进来,如此无礼,莫不是想要打杀了陈宫不成?!” 吕布怔了一下,道:“我是来寻我儿,我儿跑来这里做什么?!好让你娘担心。陈宫自赚你去袁术处,你还要来替父给他道歉不成?!” “爹多虑了,”吕娴笑道:“我已经骂过陈宫了,所以爹,你就别骂他了吧。他已经知错了,爹也消消气。” “是吗?!”吕布狐疑的扫了一眼陈宫,这才消了气,道:“这倒也罢,以后许我儿以婚姻之事,提也不许再提!” 陈宫忍俊不禁,笑道:“是。宫再不敢了。”他已心知吕娴怕有两副面孔。刚刚那副眼神和表情,他永不能忘。女公子其志非小。但却并不愿表现出来。 真是没想到,吕布竟能生出这样的一个女儿来。 吕布这才笑了,道:“如此,便先归家吧。你娘极为担心。这陈宫,下次再敢赚你去联姻,我定不饶他。你也莫要为父反倒替他道歉。” 父女二人往外走了。 陈宫追上去,道:“主公,女公子,何不在宫家中饮宴,宫命人备酒席。” 吕布道:“不了,吾妻十分担忧,叮嘱要早去早回,下次再喝。” 说罢扶着吕娴要上马车,吕娴却不依他,只是跑到赤兔面前,意欲摸它,赤兔却撂起了蹄子不让她摸。 吕布紧张道:“吾儿勿要惹它,它轻易不肯叫旁人摸的。” 吕娴便笑,道:“我是天下第一英雄之女,你这赤兔竟敢不叫我摸。” 吕布一怔,哈哈大笑,心花怒放。见爱女如此爱宝骑,立即将女儿亲手抱了上去,道:“吾儿坐好,为父亲自为你牵骑,赤兔不敢再撂你下来!” 陈宫闻此,竟也会心一笑,脸上的笑竟没有下去过。 直到吕娴走的远了,还回首冲着陈宫摆了摆手。 陈宫不知道怎么的,眼眶竟渐渐的润湿了。 直到人不见了,才回府。 陈宫夫人来叫人请他,他忙去了,陈宫夫人十分不安,道:“女公子为何而来?!可是为了联姻一事责怪于你?!疏不间亲,姻亲一事若是处不好,怕你会惹怒温侯,反惹不是。” “并非为此,你多虑了,女公子已被主公接回去了。”陈宫笑道。 陈宫夫人面色有难,道:“既不为此,这又是何故?!你且看,若不是怨你犯错,怎么会送你这些东西?以往哪一次温侯赏下,命人送来的不是金帛粮米?这次怎么能是糟与糠呢?!” 酒糟,米糠…… 陈宫一见,竟是哭了,一手执糟,一手执糠,道:“女公子海量,宫死不敢忘,敢不以死相报主公,誓不为人!今后若是敢再有二心,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陈宫妻道:“好好的赌咒做什么?!” “这是告诉我,主公不忘当日我扶持迎吕之事,也提醒我莫忘主公信任之情。”陈宫道:“惭愧呀,主公虽好骂人,但从不疑心于我,绝非那等心中藏奸,怀恨在心之人,这样的主公,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不好?!陈宫呀陈宫,你该死,该死呀!当初所看中的不正是主公这片心嘛,为何今日竟也嫌上这个了……”有缺点可以包容呀,只要不像曹贼,这样的小缺点真没啥。 咦唔唔,好不伤怀感动。 陈宫妻:…… 且说吕布兴高采烈的为女牵骑,招摇过市的,他牵着马也不歇着,倒骂了陈宫好几句,又劝女儿别担心,以后必不让他赚女儿再去联姻为质,又骂府上下人实在可恨,娇女出门竟也不跟着,又叮嘱她以后要出门,要派兵将护着才是。 这抱怨嘴碎的样子,令吕娴实在无奈。 真的没想到,她爹是这样唐僧的吕布。 第005章 我爹是吕布5 虽说他是关心自己,她很感动,然而这背后骂人说人的事实在不好。多少事因此而生恨和嫌隙猜忌?! 幸好还是陈宫有些肚量,倘换了旁人,若是从旁人处听说主公抱怨自己,迟早要生二心。 所以说,陈宫有联结袁术之二心,实在情有可原。 问题还在于吕布身上。 若不是看他实不济事,以他之英勇无敌,陈宫又何须再有所谋?! 吕娴想一想陈宫,也特别无语。陈公台当初也够识主不清的,偏偏奉了吕布为主。 不过这也算是机缘吧。 就冲着这旧情,吕布也不能把陈宫给弄的心灰了。 看他还在前方抱怨,吕娴实在忍无可忍,笑道:“爹,这赤兔马好虽好,就是嘴太碎,让人心生不喜。” 那厢吕布出府,正好高顺入府议事,听闻主公去了陈宫处,怕二人主臣离心,便忙跟了过来,又听闻已接女公子往回来了,又忙赶了过来,还没请礼,没头没脑的便听到女公子这么一句,当下忍俊不禁,倒也好笑,又怕吕布生气,便忙先看吕布脸色。 谁料吕布这脑子,偏生听不懂,反而笑道:“我儿有所不知,这马儿啊,都嘴碎,马儿吃草的,日日嘴不停,自然嘴都碎。” “……”高顺,他忙请礼道:“见过主公,见过女公子。” “高将军!”吕娴抱拳笑道。 高顺讶异了一番,忙拱手还礼。 高顺牵着马匹跟着吕布身后一侧之地,并不越前,一起往回走。 如此忠心与规矩的人。吕娴暗暗打量了一番。心中满意。 吕布白门楼被杀之时,陈宫和高顺也一并被杀了。 其实陈宫这个人虽然也有点缺点,比如清高,少点眼界,但其才能并不亚于诸葛亮,高顺也是如此,不亚于张关二将。 高顺命不好,认了吕布为主,早早死了,才没有发挥余地,倘若吕布能成事立国,高顺在排行榜上,未必不能居前。 张关二将能名传于后世,一是因为吕布早死,二是因为刘备以成霸业,自带光芒。 所以吕布啊吕布,你可真不能败啊。 只是这老爹的脑子,真是令人忧心。 “爹,这赤兔马虽好,可惜嘴太碎,若是贪口,早晚要死在这张嘴上。”吕娴笑道。 高顺听了,看了一眼吕娴,见她似笑非笑,一脸无奈的样子,颇觉古怪。 这话听着不太对。 偏吕布就是听不出来,也不是真的听不出来,还是因为爱女心切,没有多想,反而笑道:“这赤兔与旁的马不同,在战场上,行军途中十分忠心,断断不会因为想吃草,而停下来误主的。” “……”吕娴。 “……”高顺。 吕娴看着一脸木然的高顺,道:“高将军,我在闺中时,听闻将军为人清白有威严,不喜饮酒,不爱馈赠,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想来以将军之正气,所领之兵,定以一挡十,勇猛无敌,我心下暗暗仰望之,不知高将军可有空闲,若是不嫌我叨扰,我想去你军中瞻观一回。” 高顺心下诧异,却道:“末将所领军名为陷阵营,女公子若好奇,末将随时有空领命,只是不敢虚担女公子夸赞,若论勇者,谁能与主公匹敌!” 吕布听了面有得色,笑道:“我儿若想看军中热闹,明日为父升帐且带你过去看看。” 高顺低下头,想要劝一二,到底是将话又给咽了下去。 军中大事,岂可儿戏,带女儿家前去看热闹? 高顺虽没说出口,吕娴却能看出来他想说什么。 高顺这个人,忠直正气,这样的人,若是领导不对,便绝不会对他多亲近。他不算是个会钻营讨喜的性子。 所以虽布虽知其忠,却并不重用,只亲近魏续,疏远高顺。 因为他真的太直了,吕布这种性格的人,不会多喜欢高顺。 吕娴想到此处,都觉得吕布真的运气很好,能得了陈宫和高顺,这两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正气。陈宫就不用说了,厌曹操若斯,而高顺,更添一份忠勇,大将之才。 “爹帐中有什么可看的,若看也要看爹与高将军匹敌力战,谁能赢。”吕娴道。 吕布大笑,道:“高顺岂是为父对手?!” “父亲身为大将,若赢了高将军,也胜之不武,并不光彩,”吕娴笑道。 “这是何说?难道让为父故意让他不成?!”吕布瞪圆了眼睛道。 “女儿是说,身为主帅,不可轻易下场与自己人对敌,对敌虽赢,却失威,爹啊,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吕娴叹气。 吕布道:“这又是何道理?!” 高顺听着父女二人对话,默默无言。 到府上了,吕娴下了马便先进去了。 高顺随着吕布进府议事,道:“所买马匹至今未归,也不知有何意外,军中缺马缺粮,甚为苦恼。” “且派斥侯去看,”吕布道:“粮草之事,只问陈宫。” 高顺一肚子的话又给咽了下去,只好道:“是。” 严氏只在后院抱怨呢,对貂婵道:“你若空闲,便去安慰一番娴儿,她怕是吓坏了,自回城后,举止实在不妥。” 貂婵暗笑,却劝慰道:“夫人勿忧,我观女公子,并非是那等闲女子,将军之女,岂会为这些事吓破了胆。这番举止,必然有因。” 昨日她本是去安慰吕娴的,但是一见吕娴便知道,她根本无须旁人安慰。 “能有什么原因,还不是怨陈宫,只听那袁术许以好处,差点误陷我儿为质,”严氏说罢又担忧的往外看了一眼,见吕娴还不归来,又骂府上诸下人,不知约束女公子,只知一味讨好,若出了意外,叫将军打死等语。 诸下人虽害怕,倒也不怎么怕严氏,盖因她虽喜抱怨骂人,却真的不算苛刻下人。 “我儿命苦,”严氏又垂泪了,道:“好好的人儿,弄成了这般,偏又不能大骂陈宫,惹的她只能自己去质问他。委屈我儿了……” “……”貂婵真的觉得以吕娴那等的姿态,恐怕非为是为质问而去。 正哭着,吕娴已经回来了。 严氏抱住她又是大哭,“委屈我儿了,还要叫你自己去讨公道。那陈宫实在可恨,这般的算计我儿。” 吕娴头有点疼,看到貂婵眼睛一亮,貂婵朝她使了个眼色。吕娴便是一笑,便去哄严氏,道:“娘亲,我并非是去质问陈宫,母亲误会了。” “那去是为何?”严氏愣住。 “是去感谢他的,”吕娴笑道:“他虽然差点坑了我,不过,他一心为我爹,我当然得感谢他。娘亲啊,以后这话莫说了,不然令人寒心。” 严氏这才不说了,道:“以后少往外跑吧,女儿家在外抛头露面,不像个样。” “这个我答应不了娘亲。”吕娴道。 “这又是为何?!”严氏道。 吕布进来了,听了这话,也站住了。 吕娴道:“知道女儿以前好哭,为何如今却是半分眼泪也没了吗?!” 严氏一听心如刀割,道:“昨日我儿自回来,性情便大变,这装扮也全然变了,仿若脱胎换骨,母亲本欲问你,却又怕触及伤心事,娴儿啊,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吕布上前道:“我儿万不可郁结于心,久不释怀。” “我的改变,是因为我悟了……”吕娴一本正经的道。 貂婵有点不好预感,莫名想笑,在后方使劲的朝她使眼色,想让她别瞎说吓人方好。 这作怪的性子,也不知像谁,估摸着是像将军,这促狭劲头…… 果然。应验了。 只听吕娴闷声道:“出城远嫁,在马车上,把我一生的眼泪都给流光了,女儿如今已经不会哭了……” 严氏大哭,吕布也面有心疼之色,急欲安慰她。吕娴却继续道:“昨儿父亲去接回我前,我突然悟了,我想着要不我出家算了……” “……”齐齐哽住。 这吕娴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后来一想,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我要出家吃苦,还吃不饱。想我也是堂堂天下第一英雄之女……” “……” “思来想去,觉得这是谁的错呢,”吕娴一脸悲愤的道:“就是我爹拼不过袁术,若是我爹雄锯一方,我便是土公主,何惧区区袁术脸色,去联个劳什子的姻……” “……”吕布怔住了。 “就是我爹拼不过别人爹……”吕娴悲愤色道:“后来我又想通了,靠人不如靠己,我爹便是盖世英雄,做不了天下第一,也没有用。” 吕布也已悲愤欲绝,面有羞惭了。 “后来我又想,爹有妈有不如自己有……”吕娴道:“与其做公主,不如做主公!” “……” 吕娴看天道:“嗯,回来之前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娘,记得帮我多备点男式布料,我要做男装。” 说罢,竟然直接往后院去了。 严氏悲泣不止,貂婵心有震荡,若有所思,眼中带着光,看着吕娴。 吕布又悲又喜,道:“好好好,我儿好志向!想我吕布之女,岂会输与男子。女儿受屈,便是为父的耻辱,为父今后定然更奋进,护我儿女周全!” 第006章 我爹是吕布6 “将军!”严氏哭倒在他怀里。 吕布搂着她,眼睛也红红的,道:“是布无用,叫我儿受委屈了……” 貂婵的眼神一直放在早走掉的吕娴身上。这一刻,只觉吕娴身上有无限的光芒,比之吕布更加耀眼。 那是吕布所没有的志向的力量吸引。 吕布又悲又愤,回首正欲也与貂婵哭一番,哪里还有貂婵的身影,早追上吕娴去了。 “……”吕布。 “女公子……”貂婵眼中带着迷妹的眸光,追了上来,娇喘微微,脸色俏红,当世绝美之姿。吕娴一看,便觉赏心悦目。 两人倒像彼此的粉丝,看向彼此的眼神如此神似。对视一回倒相视一笑。 其实貂婵比吕娴大不了几岁,两人站在一处像姐妹。 “女公子心蓄大志,可惜不为男儿,倘为男儿,有将军之虎威,女公子自能成就霸业。”貂婵道。 “我所言,若是能激发出父亲几分的豪情壮志来,也不枉我费这许多的心思,受这些委屈。都说悲极而奋上,父亲若是能有雄心,我们二人以后也有好归宿。父亲若是没了,我们两个的处境……”不用说都能想象。 貂婵听了,也悲从中来,“日后我也会多多提醒将军,不敢稍忘今日之言。” 貂婵道:“夫人那里,以后我也会多多陪伴安抚,女公子有才志,更不该拘于后院,当奋进助将军以成霸业!” 她的眼中带着希冀的光,道:“女公子行事更比我方便,但请一展所学,不该局限自身,家中之事,我且为女公子应付。” 这是要拿出真本事了吗?! 以貂婵的见识和周旋的本事,区区一个严氏,哄好她少哭不限制自己,完全不在话下。 以前的貂婵只是守着妾的本份,无意越矩。 只是如今不一样了。 她想要看到眼前这个人,这位女公子,能走多远。 “貂婵知我。”吕娴笑了,道:“我和父亲都不会让你失望。” 其实吕娴与陈宫说当下处境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想的很清楚。 眼下虽不妙,然而免于被杀只是第一步,偏守一隅,以求自保,绝不是吕布能活下去的方式。 他之才能,没有人不惧他,必定要先除他,才可安心图天下。 既绝不可能被人所容,就只能奋进向上,奋力搏击,以求能有一席之地了。 吕布这样的人,除了必须要去成就霸业,还能屈居人下吗?哪个敢容他,便是刘备以仁德著称,也要杀之而后快,以除后患无穷。 “貂婵,后院女子摒弃前隙,放下偏见,文臣武将也是一样,放下敌对,看的更高远些,上下一心,我父霸业可图。”吕娴道。 “是。”貂婵笑,“这天底下的道理是一样的。” 若有貂婵这等见识与心胸,那些文臣武将不相嫉,便能迸发出更大的力量。 团体,配合。太重要了。 陈宫与高顺一向不和,高顺不喜陈宫,陈宫更嫉高顺之才,又嫌他太愚钝忠诚,是个死脑筋。 所以两个大才在之前,甚至街上遇上面,也从不相互招呼厮见,在吕布面前更是面和心不和。 高顺从温侯府中出来,正郁闷的准备回营,却被陈宫的车马给拦住了。 高顺蹙眉,已然不悦,但他并不是强争的性子,向来不会让主公为难,便退开了一些,准备让他。 陈宫掀帘下了马车,对他一拜道:“高将军。” 高顺吃了一惊,见他对自己如此礼遇,心下虽狐疑,却忙下了马车,回拜道:“陈将军。” “高将军刚从主公府上来吗?!可曾见过女公子?!”陈宫笑问道。 高顺更不解,却回道:“正是,女公子已被主公接回了。” 陈宫笑言,“高将军可有空,去我府上一聚,宫有话要说。” 高顺道:“自然有空,请。” “请。”陈宫忙上了马车,见高顺上了马后却不肯居前,便笑道:“将军骑马,不如居前,我的车马在后既可。” 高顺见他所言并没有阴违,想了想便往前去了。 到了陈宫府上,坐定上茶。 陈宫却是行了个大拜之礼,高顺骇了一惊,忙去扶,又回礼道:“公台这是作甚?!” 陈宫道:“宫特向高将军请罪,宫前番嫉才,犯了小人之心,还请将军勿见怪。” 高顺忙道:“公台不可如此,顺也有失,多不敬公台之处,还请公台见谅!” 陈宫红了眼睛道:“枉陈宫自作聪明,若不是女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宫还自诩为第一聪明人,十分不能容人,如今深刻反省,特向将军请罪,望将军大人海量,不因私怨,而怨于宫,影响主公大事。” “公台言重了,些许小事,顺从不放在心上。”高顺道。 “将军忠勇,从不怨尤,宫更惭愧于心。”陈宫道。 两人说开了旧怨,倒是有点感慨。 一时又坐定了,陈宫道:“主公反悔婚事,袁术必抱恨于心,想击主公,又惧曹操去袭他,因此,很有可能会从我们内部击破。将军近日请务必多查看细作,军中若有人生了叛心,防不胜防,倘若有变,将军速速决断平叛!” 高顺一惊,浑身都坐直了,低声道:“公台确定?!” 陈宫苦笑道:“如今我也不瞒你,女公子婚姻之事上,我曾生过二心……” 高顺脸色一冷,拔刀出鞘,冷冷盯着他。 陈宫却半点不怒,只有愧色,道:“所以才一力促成婚事,以观后效,倘主公性格不成事,我便……哎,本以为事情机密,倒被女公子识破,点醒。如今,已羞煞我了,高将军若是要杀,宫自也不敢申辩,即刻就死!” “主公待你不薄!”高顺怒道,手按在刀鞘上。 陈宫更有惭色,道:“因此,也稍知袁术阵营中事,袁术欲除刘备与主公,必力图之。他帐下谋士极多,必会使计从我内部击破,还请将军多审察。” 高顺狐疑不定,也不知他这番自白,是否有诈,想诱杀自己。或是出于真情实意。 “高将军若不信宫,可立即杀之,宫毫无怨言。”陈宫闭上眼睛,高昂着头,一副引颈就戳的大义模样。 高顺将刀归鞘,道:“且免你一死,待我查明,倘若你敢虚言,我必杀之!” 说罢归座,道:“我自会严查帐下。” 二人共饮了一杯茶。 陈宫道:“多谢高将军。你我二人齐心,主公必定无忧。” “以后倘有事回禀主公时,主公不决,或是主公决断有误,高将军可去问女公子。”陈宫道。 “公台多次提起女公子,是何道理?!”高将军道:“女公子是后院女子,军务大事岂会懂?!” 陈宫捻须笑道:“高将军莫小看了女公子。女公子既已见过高将军,可曾与高将军说过什么?!” 高顺道:“是说过要去顺帐下看看军中之事。” “这就对了,女公子既亲自来见宫,想必明日或后日便要去瞧高将军了,高将军到时便知女公子高见,届时,宫自也抽空前去一观,正好还有几个问题要追问清楚。”陈宫道。 高顺更加不解。 陈宫哈哈笑道:“女公子很是欣赏高将军,言高将军最是清白正气,大将之才!” 高顺已经懵掉了。 他甚至有点皱眉,实在不知道这陈宫老是提及女公子到底是为什么。 饮完了茶,陈宫送他出府,高顺上了马,若有所思的回军营中去了。 陈宫回府中思索。眼下的局势,其实并不乐观。 军中有亲近袁术,有二心的人。而城中,还有陈珪父子亲近曹操。 内忧外患。 吕布虽据徐州,然也无有外援,除了小沛刘玄德。然而刘备此人,对吕布也不可能同心,他这样的人更蓄有大志,不可能收服,为主公所用。 之前陈宫一直觉得一定要除掉刘备,然而,主公若要成大事,便不能轻易再杀忠良了。 否则那名声便要更添一项难听的名声。 袁术那厮深不可信,至于曹操,陈宫更是知道,必有图徐州之心。曹操这厮胃口极大,若是能,他能吞了整个天下。也不怕噎死他。 如今袁术和曹操势大,不能正面相抗。 而江东已在建立基业,刘表,袁绍……等也自有一番基业,可徐州,还不安定啊…… 陈宫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找吕娴,再问问以后在大方向上发展的高见。 他心下有了些思索,然而,还未思虑周全,一时心乱如麻。 但不知道为什么,与女公子言谈一番以后,心中竟渐渐的有了主心骨的依赖信任之心。 女公子高瞻远瞩,有海纳百川之量,若为男子,主公若立基业,何愁无人继承…… 陈宫一时辗转反侧。 然而大事,只能徐徐图之,急不得。 高顺处理了军务归家,其妻出来道:“女公子派人送来了礼单,俱都是金帛等物。” 高顺一怔,道:“是单单我有,还是别人也有。” “都有,张辽,魏续等人都有,”高顺妻道:“只是给了将军一封信,还未拆,将军且看看吧。” 这般才好,都有,便少了送礼不均,反惹其它将领不满不睦的事发生。这女公子行事,倒还过得去,并不蠢。为主之人最忌讳的便是拉一人打压旁人,若处事不公,必生乱。有多少事就出在后院女子这等私心之上。 第007章 我爹是吕布7 高顺应了,拆开看了。信上写道:闻将军不喜金帛财物,然娴聊表心意,只为将军家眷,上有高堂奉养,下有妻子儿女哺育,我父偶有疏失忽略之心,娴为其女,少不得要弥补上。 另又写上谢他多番维护主公之心。又言道,不知明日可方便她军中叨扰一二。 高顺看言辞恳切,心中有点感动,面上却不显,道:“为军将者,为遇明主,以金帛之物收拢,到底落于下乘。” 其妻道:“女公子也是一番心意,主公多有不周到之处,夫人又不管事,少不得要女公子为主公弥补上了,既是心意,怎么到将军嘴里,竟成了有目的一般。” 高顺自知失言,便不提了。 其妻见他不写回信,便道:“不回小帖吗?恐怕失礼。” “不好回,她要去军中,不合军规。”高顺道:“我且不回,看她可能厚着脸皮不请自来。” 厚着脸皮?! 其妻诧异的看着他,道:“将军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频频失言。” 高顺立即闭了嘴,今天的事真的太古怪了,先是陈宫,后是吕娴。弄的他现在不淡定了。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 他并非爱财之人,扫了眼礼单便交给其妻了。 高顺这样的人,只要吃穿足够,他是不贪心的。他立于天地间,凭借着的是一身正气。这样的人,无怯无惧,心安理得。但就是这样性格的人,晚上也睡不着,一面想着陈宫莫非是使奸计诈他不成,想来他也不怕,一面又寻思女公子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像变了一个人…… 纵然他未回帖,吕娴也是不请自来,今日吕娴穿了一身黑青色的劲装,上身再套上一件短打,妥妥的少年郎。再加上肤白貌美,人又精神,身材欣长,立于马上,竟不辩雌雄。 高顺真的不太明白,男人与女人的界限是很分明的,男扮女装,或是女扮男装,若有人说辩不出来,他定哧之以鼻,不知道是何人眼神不好使,瞎子不成? 然而眼前此人,眸中微有虎光,长身玉立,那自信而强大的气势,如同会发光。 她立于马上,坐姿标准,其它战将在她身边,竟然逊色三分。 不辩雌雄,高顺今天明白了,一个人的气质气势是能影响别人的观感的。 到底是主公之女啊。 昨天貂婵与侍女连夜赶工,怕她在外行走,穿的那粗改的男装,颜色古怪,实在不像样子,因此加急赶了一件出来,今天一穿上,果然精神的不得了。 吕布虽出身一般,然而他这样的相貌和才能,不可能娶一般相貌的女子,吕布这个人,最爱的便是宝马美人财名尊荣显名,严氏虽比不上貂婵美艳,但也十分姝丽。 吕娴完全的继承了她和吕布的优点,身材高大,欣长,比例很完美,大长腿,瓜子脸,一双眼睛看着人仿佛会说话。 此刻看到高顺前来,便笑道:“高将军,慕名来军中讨教,还望将军莫嫌我叨扰。” 高顺却正色还了礼,道:“军务重地,女公子若闲来无事往此处总跑,恐怕会坏了军规,令人心不服!” 其它诸将见他说话如此直,怕他得罪了吕娴,忙道:“高将军就是太直,女公子乃是将军之女,自与旁人不同,自然可以随时来得!” 其它人也纷纷解围。 高顺被挤到一边去了,但他还是尽责的道:“军有军规!” 吕娴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被吕布所喜了。这个人,就是太刚。 明知她这个二代在这儿,好话不知道说就算了,还要硬刚。 不过这个人,是永远不用担心他会背叛的。刚直之人,有自己的行事底线,这样的人,宁叫他死,也休想叫他突破自己的标准和底线。他与陈宫一样,是对自己有要求的人。 吕娴也知道,想要让一个战将心服口服,是要拿出真本事来的,否则,休想得到他们的肯定。不管是高顺,还是这些嘴上顺着自己的战将,其实内心都是一样的。 号令军马,将帅兵马之人,内心自有一股傲慢。要他们心服,得要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吕娴进了大帐,对高顺道:“高将军,我自知犯了军规,因此想问将军,军规之中可否规定,女子不得入军营?!” “这倒没有。”高顺道:“只是不相干的闲人,不能入内。” 诸将脸色一僵,咳了一声。 吕娴笑了,敢说主公的女儿为闲人,也是真的勇士,她笑道:“若是能将军马,就不算是闲了吧?!” “这是自然,”高顺想了想添了一句,道:“莫非女公子想从军不成?!” 诸将都诧异的看向吕娴,面面相觑。 “非也,我此来并非为从军,而是欲为将军,”吕娴道。 “这……”诸将脸色古怪,连讨好的脸色都变得扭曲了。 高顺想到昨日陈宫的言语,又见她十分自信的眼神,便直直的看着她。 “为将军者,依我拙见,一是如高将军一般,上马号令三军,于敌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二是为军者师,善于练兵,精于奇兵,我虽不才,论体力自不及将军之勇力,然,练兵之事上,我略有新法,不知将军可敢与我打个赌。”吕娴道。 高顺道:“女公子请说。” “我观陷陈营中精兵七百,可分与我一半兵士,给我一月时间,届时分成两队,一分高下,一月之后,以观后效,如何?!”吕娴道。 正说着,陈宫进来了,听见此话,便走到一边,看着二人。 此时诸将都惊呆的看着吕娴。 “将军可敢接?”吕娴激道。 高顺这个人却很理智,道:“女公子虽为主公之女,却从无接触过兵事,如今与末将一分高下,某恐胜之不武。” 吕娴笑道:“公台,进帐为何不语?!” 陈宫笑道:“我观女公子与将军赌约倒也有趣,因此倒看愣住了。” 他近前,听吕娴笑道:“公台可看好这赌约?!” “这……”陈宫笑道:“一赌约而已,无伤大雅,不若高将军看在主公面上,且接上一接。” “虽是赌约,却也要约法三章。”吕娴道:“一,不准让我,二,不准轻我,三,要有彩头。” “这……”陈宫道:“是不是太郑重了。” “既是军中之约,岂是儿戏,自要慎重,高将军可敢接?!”吕娴激道,“莫非高将军怕我想夺将军之兵?!吝惜兵士不敢战,又怕输了贤能之名吗?!” 若是旁人,只怕真的以为她是来胡闹的,或是来夺权的了。 然而高顺却真的是一个很正直的人,眉头半点不蹙,也不生气,道:“女公子既如此说,末将岂敢吝惜微末才名,末将愿领军令状,若输了,可献头颅与女公子当坐椅。” “将军轻我乎?!”吕娴笑道:“这般自信以为自己必不输?这可不成……” “况且将军到时输了,为一赌约,丢了性命,损失的却是我父,可惜没了一员大将。”吕娴笑道:“彩头要有,这样吧,听闻将军不喝酒,若是输了,饮一坛如何?!以后也不可拦我入军营!” 高顺只好道:“敢不从命!” “我也许个彩头,前番我父为我备嫁妆一百二十抬,皆是好物,倘我输了,便将此嫁妆以作陷陈营中军费如何?!”吕娴道。 众将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不可!”高顺与陈宫脸色微变道。 “怎么?军中莫非也有军规说不可收女子之嫁妆?!”吕娴笑道。 “这倒没有,只是女子嫁妆是何等的宝贵立身之物,怎么能轻易许以军营?!”陈宫道。 “公台这是以为我必输了?”吕娴哈哈笑道:“我不必输。不信一月后看。” 见诸将喧哗,吕娴笑道:“蒙托诸位尊从我父,我与我母才可在此安身立命,何惜一点子嫁妆财物不敢与军营?!诸位助我父成事,我才可在此安身立命。若无诸位,我吕娴早身首异处,天下之大,何处容身,人且不容,何况财物乎?!财者,人之附庸也!娴虽是女子,却并不吝惜!” 诸将心中大为震撼,折服道:“女公子高义!我等誓死追随主公!” 高顺心中震撼,呆呆的看着吕娴。 陈宫心中也微激荡,欣赏的看着吕娴。 “若此,便立下赌约,诸位届时可看高将军一醉方休!”吕娴笑道。 诸将哈哈笑道:“女公子当真有主公之勇也!我等定一月后观。” 高顺面无表情,心中麻木不仁。 被一个从没有接触过兵事兵法的女子给轻视了呢。一个月后,且叫她知晓,兵者,凶也!绝非儿戏! 便是高顺这样的人,也被激起了点好胜之心。 陈宫离去的时候是随着吕娴一起回的,笑道:“高将军如何?!” “冷静理智,大将之才!”吕娴笑道:“就是太冷静自持了。少了点热血与热情,和冲动。为将者,过于情绪化虽是大忌,但是高顺将军却是物极必反了,所以我才如此激他!” 第008章 我爹是吕布8 “激他雄心豪情!”吕娴笑道:“也叫他心服口服,以后不再对我进入军营不满。在军营里若没有几分本事,怎么能让他们听我之言,只凭着我爹的名字,他们服一时,不服一世。” 军营,是个凭本事说话的地方。 陈宫笑道:“只是不知女公子可有妙法否?倘若不赢,这嫁妆可就……”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虽为女子,一言已出,绝无反悔!”吕娴道:“我父追我回城,我已矢志不嫁!此生只愿助我父成就霸业,还望公台以后多多指教了!” 陈宫震撼良久,见她立此誓言,已是豪情万分。 待反应过来后,竟是郑重一拜,哽咽道:“宫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主公,以助女公子!” 吕娴笑道:“那可也要悠着些才好。千万别到最后霸业未成身先死……” 陈宫一听,竟是笑了。 高顺木着脸送来了三百五十精兵,交付于她。 吕娴笑着抱拳道:“一月之后,且分个高下。我便先带兵马走了,另挑选练兵之处,不敢再叨扰军营。我吕娴发誓,倘若输了,我此生不入军营一步,在此之前,我也必不入军营一步,将军放心!” 高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拱了拱手。 “女公子慢行一步,若有闲时,宫可否再与女公子详谈一二。”陈宫道:“宫上次的问题,还未得到回答。” “我且先去安顿兵马,宫若晚上有空,可饭毕再来寻我,我们捧烛而聊,我在府上恭候!”吕娴笑道:“正好我也有几件事要与公台商议。高将军若有空,也请来一叙!”说罢便是带着兵马,上了马,拱手走了。 “驾!”一轻骑离去。马术精湛堪绝。 “以往并不曾听闻女公子习过骑射,”陈宫喜道:“可见天与之才啊,毕竟是主公之女!” 且说张辽见军中到处是这赌约的传言,还以为是戏言混说,再找部下问了,才知是真。 他怕吕娴有什么闪失,倒最后折进去高顺,便忙去找高顺,劝说道:“高将军一向稳重,怎么能答应女公子这样的事呢?!倘若女公子有什么闪失,主公那个性子,必定不依不饶,到时,谁能劝得住主公?!” 高顺的性子着实是稳重,不慌不忙的性子。然而接连这些事,也叫他尝到了气闷的滋味。 他只觉得胸中闷闷的,特别无奈,道:“刚刚脑袋一热,再被一激,竟答应了,中了女公子的计。” 只是当时那个境况,不答应不行。 “糊涂!女公子到底是一后院女子,到时赢了,你胜之不武,天下人只会笑你与一女子计较,你输了,更是枉为男儿,还不如一死了之!”张辽气骂道:“我且问你,她是主公之女,你是赢是输?” 高顺道:“既已答应,便是公平较量,岂能故意认输?!” 张辽冷笑道:“到时赢了,你且看到时敢不敢要她的嫁妆,传出去多难听,主公更添一层怒,此事主公还不知晓,若是知晓,必然要找你算账,高顺啊高顺,以往瞧你稳重,没想到也有这等糊涂的时候,我且等着看你被主公切碎了喂赤兔吧!” 说罢掉头就走,又气着回首道:“此事你还不快去寻主公解说,让主公出面,把这事给了了……” “背后告状,背弃约定,非大丈夫所为!”高顺道:“况且主公的性格你也知道,我去说,他只会以为我不欲分兵,只想在军中专权。” 张辽气笑了,哼了一声,道:“该出头的时候你不出,不该出头的时候,竟应下了,行,辽届时便等着你的笑话了!” 张辽一甩帐,持着兵器走了。 高顺一想到此,又是一阵气闷。当时……为什么就答应了呢。现在回过神来想一想,怎么都是后悔。但高顺虽后悔,以他的性子,却并不怨恨。 张辽出了帐还是怕出事,想去寻吕布说此事,又恐吕布的性子反而把事弄的更大,不可收场,想了想,便去寻陈宫,寻了几处才在衙门处寻到他。 “文远为何怒色冲冲而来?!”陈宫笑道。 张辽面有薄怒,却压低了声音,恐他人听见,道:“辽素知公台与高将军不睦,然,女公子之事,公台实不该挑拨,主公帐下大将本就不多,高将军是极得力的一个,主公十分倚靠,公台竟不能容他吗?!” 陈宫无奈摇头笑道:“文远误会了,此事,是女公子所为,非我所设之计。” “哦?从未听过女公子还有这等的本事,不是你诱她又是谁?!”张辽冷笑道。 若是以往的陈宫,听了这话少不得要与张辽生隙吵将起来,然而现在他却并不入心了,笑道:“文远挺关心高将军。” “同为主公帐下之人,还望公台手下留情。”张辽道:“若陷于私怨。” “文远比之宫还要深明大义,可见以往宫有多自傲了,”陈宫反省了反省自己,又笑道:“实不相瞒,此事,果真与宫无干,将军若不信,晚间我与高将军去访女公子,不若文远也一并前来,文远与高将军乃是主公的左膀右臂,女公子若见我们三人和睦,想来女公子定然高兴。” 张辽听了有点怪怪的,哽了一下,道:“深夜访女公子于内院后宅?!” 陈宫也知道他担心什么,只是笑而不语。 张辽脸色古怪,本欲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到底咽了下去。 算了,反正是去主公府上,倒也无妨。 况且,他也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省得陈宫支使女公子坑高顺。 “也罢,便一同前去。”张辽道。在他心里,女公子的脑子,与吕布划等号。 陈宫只笑,张辽正欲离去,只见陈登进了衙门来。 三人厮见过,见陈登进去了,陈宫才低声道:“文远近几日当密切注意陈登的动向为好。便是他父陈珪向主公上荐,破了主公与袁术的结盟,坏姻亲事小,然,收拾残局很麻烦,主公追回女公子,袁术必然恼怒于主公,这对父子其心可诛,我忧他们有不轨之心。” 张辽一凛,也知事大,便应了。 陈宫知道,这个陈登是绝不能再让他接触兵事的了。 但他还不能确定这陈登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他陈宫当时促成姻亲之事,的确有投靠袁术,留个后路的意思,但也是为吕布争取个外援,而这陈登父子呢。所思所虑,却绝非那么简单。 “陈登向来心高气傲,陈家又是公族之后,若是陈登真有异心,主公危矣!”张辽道:“此事还须禀告主公,有个决断方好。” “不急,待晚间女公子自有计较。”陈宫道。 “你这……”张辽真是不知道陈宫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陈宫看着张辽特别无奈的走了,也是发笑,待到他见过女公子,便知主公有望了。天下人笑吕布者,皆是因为有勇无谋,轻吕布者,也是因为有勇无谋。如今,其女得力,徐州有望,可放眼天下了。 看陈宫坐回案上处理公务,陈登瞥了一眼,微微哼了一声。 这陈宫虽有才却无志。事那匹夫吕布,当早早图之。 且说吕布,向来喜好些宝马,金帛之物,每日里也不怎么打理军务与政务,平时无有战事之时,便在府中与貂婵喝酒作乐。 然而这几日吕布发现有点不对,以往貂婵对他十分热情,这两日竟是没空理会于他。 吕布有点不高兴,得了闲便来后院寻貂婵,问了侍女几遍,皆说未见着貂婵,一时心中便有些疑心。 见她不在屋内,进去看了看,见桌上有针黹之物,还有未完全成形的布料,心中便是咚的一跳,待上前拿起一瞧,竟是男子之衣,看窄小的身量,根本不可能是他穿得下的。 貂婵本是孤女,又无兄弟,哪里需要做什么男子之衣?!一时便疑心貂婵与人有私?! 是谁?!竟敢动他吕布的女人?! 吕布一时气的肝旺脸红,将衣物狠狠往地上一掷,喝问左右道:“貂婵呢?!” 左右吓的瑟瑟发抖,俱都道:“不知。” 吕布气的脸色发青,一时踢开众人抢出了院子,到处在园里寻找貂婵。 忽见园中有一瘦弱男子的背影,搂着貂婵又笑又闹,两人笑的前仰后合。 二人竟然在众目睽瞪之下,私毫不避讳! 吕布已气的发昏,画戟搁在前厅了,手边并无趁手的兵器,一时恼恨的大喝一声,“贱人!” 他这么一声虎吼,倒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两人回首一瞧,只见吕布胀着一张脸,瞪着虎眼恶狠狠的抢越过来,大怒道:“何人敢勾我爱妾?!吃我一拳,叫你即刻去死!” 貂婵吃了一惊,脸色已是变了,吕布向来力大无穷,这一拳下去,可不得把女公子给打死了,她吓的尖叫一声,待要说这是女公子,然吕布的手实在太快,已是抢了上来,将她往旁粗暴一推,拳头已是朝着吕娴去了。 “不可,那是……将军爱女……”貂婵跌的眼前发昏,然而话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第009章 我爹是吕布9 此时的吕布如同被激怒而失智的猛虎,怒呲欲裂,拳头已是狠狠的朝着吕娴的脸砸过来了。 咚! 千钧一发之间,也不知吕娴如何出手的,用巧劲一挡,吕布拳头竟拐了个方向,砸到柱子上去了。 真不愧是猛虎,这一狠拳下死手下去,那柱子表面的漆竟裂了一片,里面木质表面已是裂开了。 吕布怒发冲冠,还欲再打,貂婵大叫道:“将军今日是要打死女公子吗?” 此时此刻,吕布哪里听得进去?! 什么狗屁女公子,便是金公子银公子,今日也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吕布大喝一声,一面怒斥貂婵,“竟然还敢为小白脸说话!” 一面拳头又朝着吕娴砸了过来,吕娴脸也黑了,她虽军校毕业,也受过特殊训练,执行过特殊任务,武艺本事是有的,然而与吕布对招,以她的体力,真的很勉强,光挡而借力打力这一对手,她就已经用尽了力气和精神,身体太弱,又长期养在深宅之中,身体素质比之娇花一般,哪里又会是吕布的对手。 “爹!”吕娴见打不过只能躲,好在她比吕布可瘦小多了,一溜便走了,一面狼狈的躲,一面狼狈的喘。 吕布更是恼恨不堪,道:“你叫谁爹呢!?” 一面更是抢着来追杀,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得,就别指望一个满脑子绿帽子,以及捉奸的男人能有什么理智。 吕娴气的骂道:“吕布匹夫!除了打杀,你那脑子就没别的了!” 吕布气炸了。 貂婵又急又气,指着吕布骂道:“吕布!枉你为英雄,竟连亲生女儿也认不出,说你是匹夫,你连匹夫也不如!” 吕布一听,已是恼的不成,转过身来要拎了拳打她,如风一般的过来,一拳砸了过来,却身中她身后的柱子上。 貂婵十分英勇,竟是眼都不眨,半点不惧,只瞪着眼睛,气的脸色俏粉的看着他。 吕布到底舍不得打她,只怒道:“貂婵为何负我?!” 貂婵气道:“将军且看看那到底是谁?!” 小白脸,还能有谁?! 此时的吕娴已经累的直喘了,很没形象的瘫在柱子上,警惕的看着吕布,道:“爹,你这是要打杀了你亲生的女儿啊,没想到我吕娴竟然要死在亲爹手上,多好冤呐!” 吕娴?! 吕布这时才稍理智回笼,待回首一看,不是吕娴却又是谁?! 一时僵住了,慌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忙过来扶吕娴,道:“我儿?!怎么会是我儿?!” 吕娴无语的看着他,猛虎之吕布,再被他追打下去,一拳可不得直接上天?! 这莽的劲头,吕娴真不知道该说他怎么办才好。 貂婵落下泪来,道:“将军是天下英雄,貂婵虽微贱出身,然心慕将军,心中只有将军一人,而将军却不信贱妾,不分青白皂白便要上来打人,枉贱妾一心以为将军是天下英雄,没想到竟是莽夫,貂婵还有何希望?!” 说罢,竟是甩了长袖,捧着心口与泪回去了。 “貂婵……”吕布一阵阵懊悔,欲追,却又担心吕娴被自己打坏了,一时之间竟是里外不是人了。 吕娴也是又气又怕,好险差点没被吕布打死。 怒极反笑,道:“爹真是好本事,在温侯府上,谁有那么大的能耐,敢来这里作乱?爹,我看你这脑子,是猪。” 吕布此时又悔又惭,被骂成猪,竟也不生气,只哄道:“可打坏了我儿?!我且去寻大夫来给你瞧瞧……” “我没事,你去看看貂婵吧,这样的美人,一腔真心与你,你竟不信她,都说英雄才配美人,我看爹顶多是个匹夫,哪里是什么英雄?!”吕娴道。 吕布耷拉下耳朵,羞惭欲死,被骂的竟一声不吭。 且说家里下人见温侯发怒,一个个吓的早成了没脚的蟹,乱滚乱爬到严氏屋内,直抖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打起来了了……” 严氏吃了一惊,道:“谁打起来了?!说清楚……” 下人们一向惧吕布,哪里又说的清楚,只含糊的道:“……将军去打貂婵和女公子了……” “啊?!”严氏吓的眼泪都飙出来了,偏生也是个不怎么能震得住事的,着急忙慌的便要去劝去看,慌了没了个主意。 她身边的老仆婆道:“夫人,赶紧去请人来拦一拦将军才好,将军发怒要打杀人,夫人如何拦得住他?不若快去请诸位将军前来一劝方好,也可稍拦一拦。” 严氏慌的没了主意,忙道:“快,快去请……” 也不说请谁,下人们一向是没主张的,一时之间都往外跑了,也不知是逃命躲一躲,还是怎样。胡乱的请人,竟叫嚷的全城都知道。 人人皆知温侯府上在打架了,还有闲了没事的,到温侯府附近的巷子里看热闹,打听消息。 反正,等人都来府中围观的时候,吕娴才发现,很多的将领都来了,齐齐的挤到了院子里看着他们父女。 吕娴额上的青筋已是在跳了。 这个劝一句,“将军息怒,切莫打杀了爱妾与女公子啊……” 那个再来一句,“有什么事好好说……” 吕布只能讪笑,“误会误会……” 偏他是个不避嫌的,什么话都直说,“爱女扮成男装,布以为貂婵在私会小白脸,这才……” “……”吕娴若是刚刚只是有点怒的话,现在已经是忧了。他瞪着吕布,面有怒色,一副要打他的控制不住的表情。 那些将领偏生还来劝她,道:“将军一时失手,女公子莫与将军置气,可伤着了?!快寻大夫来瞧才好……” 严氏在一边悲泣,道:“便是娴儿一时犯了错,将军也不该打了娴儿,若是伤了哪儿,可怎么好?将军且寻谁去找亲生女儿?将军半生只得此一女,爱如珠宝,怎么如今倒为一贱妾打她了,将军舍得,妾身却不舍……” 一时下人们慌的请大夫的请大夫,到处乱跑,乱糟糟,乱成了菜市场一般。 这叫温侯府上?!吕娴嘴角抽了抽。若是以往有人这么告诉她,打死她都不信。 诸将也劝,纷纷劝解父女二人息怒。 吕布十分尴尬,辩解道:“并未伤着,我儿十分英勇,接了我一拳……” 众将虽吃惊,但也并不怎么信。 倒是张辽,高顺略显诧异,对视了一眼。 陈宫看这里热闹的不行,主公平日亲近的宠臣宠将都在,他挤也挤不上前,但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以往只余忧心,如今却露出此许笑意来。 吕娴朝他直直的看了过来,露出一个极苦的苦笑来。 一时闹轰轰的,又是叫大夫来瞧,又是劝解,闹的吕娴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众将都离去了,吕娴的脑子里还是嗡嗡的。 严氏还在哭,吕布便去哄她,一个劲的赔罪,严氏依旧不依不饶,又是怨吕布,又是骂貂婵。 吕布十分狼狈,好不容易将严氏给哄回去了,又去哄貂婵,谁知貂婵竟将他给赶了出来。 一只猛虎,倒成了大狼狗似的,到处被嫌弃了,又来见吕娴,吕娴心烦,也不肯见他,只叫他边呆着去。 吕布耷拉着耳朵回前院去了。 后院一般外男是不进来的,刚刚诸将既都来了,便也无所谓了。 其它将领都走了,张辽和高顺还在,陈宫也在。 吕娴抬首看天,陈宫看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破事,只好道:“女公子无事吧?!” “我温侯府上恐沦为徐州府笑谈了吧?!”吕娴实在高兴不起来了,一脸苦相,道:“然后与以往所有的事一样,成为逸事,传至九州,人人皆笑。” “只是家事,天下人未必会耻笑。”陈宫安慰道。 吕娴却很难受,道:“一家尚且不能治,何以扫天下?!” 张辽和高顺尽皆一震,吃惊的看着吕娴。 陈宫也直了背,道:“女公子莫非志在天下?!” 吕布真的能力太差了。他业务能力是过关,然而领导能力实在是太差太差了。 她倒是想为公主,更近一步,然而爹不给力,只是妄想而已。 一时看了这些事,倒有些心灰。这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女公子万不可丧气,”陈宫道:“主公虽资质有限,然我等用心辅佐,未必不能成事。” “主公向来不愿听人所言,然而若是女公子劝解,主公必听,主公对女公子,是真心疼爱,未必不可图之啊。”陈宫道。 吕娴呼了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道:“是不能灰心,否则便被群雄撕碎,死无葬身之地了!” 陈宫这才松了一口气,见她稍恢复了些精神,便道:“女公子且去休息吧,我与二位将军先回了,他日再谈也可。” “无妨,我虽对父不愉又失望,然而倒不至于灰心败兴,公台且与两位将军一并留下,我先命人备上茶水,三位稍坐一坐,我去洗漱一下,去去就来!”吕娴拱了拱手,先行去了。 第010章 我爹是吕布10 侍女们就在亭子里上了茶水,三人就坐了,张辽和高顺只是默然无语,只有陈宫施施然的坐下,竟倒了茶喝。 二人有一肚子话想说,然而看着陈宫一言不发,只十分悠然的样子,也是半晌无语。 话头太多,一时之间,竟无从谈起了。 吕娴郁闷的要命,回屋途中看到下人们乱七八糟的跑动,也没人出来管管,她的头就开始跳。 她忍着气,回了屋将狼狈的自己收拾了一下,又重新洗漱了,再换了一套劲装,这才收整了心情,不敢叫三人久等,忙又回了亭子。 此时天色已经渐黑了,侍人们忙掌上了灯火前来。 吕娴又叫她们去备宴席。 天气算好,早已开春,日渐转暖,晚上在亭子里并不算冷。 四人坐了,竟一时无话。 陈宫看吕娴只闷坐着抬首看天,便道:“女公子在看什么?!” “夜观天象。”吕娴道。 陈宫来了兴趣,道:“女公子竟对天象有钻研?” “非也,说夜观天象,只为自己脸上贴金,其实我是苦闷,看看星星看看月亮,”吕娴道:“公台,高将军,张将军,我是愁啊,我父这性子,你们跟他许久,想必也是知道的……” “我父身边多有贤能,他不光不能尽用之,反而会众叛亲离,”吕娴道:“今天的事三位也看到了,我若是他的将领,心里是瞧不上他的,表面会劝说这破事,然而,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嘲讽……” “月之光华,才令群星聚集,可他偏偏是太阳,不光照的旁人无光,而且还刺人眼睛,”吕娴道:“谁愿倾心归附于他,追随一时,能长久乎?” 张辽与高顺听了,也有点丧气,更显沉默与愁容。 “这家里也乱糟糟的,他一个家都治不好,城里呢,也全无规划,对手下将领,官员,风气更是乱七八糟,不识忠良,不知好歹,”吕娴起了身,道:“虽有虎猛,却无虎威,内不能治家,外不能御下,谁人肯服他?!他这样的人,迟早要众叛亲离,内外一起灭杀。” 说罢竟是哭了。 吕娴自穿来,还真没哭过,此时真的是被吕布给气哭了。 想她也算优秀的军旅之人了,竟被这吕布给气出好歹来。 一时心中悲凉至极。在现代好好的日子不过,穿来这儿受这担心和闲气。 她没有什么争雄天下的大志,只想来了便好好活下去,可她爹偏生是吕布。 吕布这样的人,若是不图进取,早晚得死,她身为其女,吕布一死,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哪怕只是个普通点的出身也是好的。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实在是叫人心灰。 吕布这性子,就犹如那扶不上墙的烂泥,难以成事。不能立威,虽猛,能御下吗?! 她难过了,吕娴却知道自己,是真的入戏了。她已经做不了局外人。 陈宫看她真伤心了,忙劝解道:“既知如此,女公子合当常规劝才是,主公便是听不进我等言语,女公子却是主公爱女,必定是听的。” “规劝有用?!”吕娴冷笑道:“对待猛虎,少不得要用鞭子先乱打一通再说!” 她举了杯,道:“以茶代酒,敬公台与两位将军,昔日真是难为你们了,事奉这样的主公,以后,我爹的事便是我的事,倘若他再如此混帐,不通事内,我少不得要说一声不孝。” 说罢豪放的一饮茶而尽。 三人也忙陪着喝了。 张辽一直静看她言谈举止,此时放下茶杯道:“主公虽勇猛,却一直被人所轻视,盖因如此,若是女公子有劝解之心,我等少不得以后要多多劳动女公子了。” 吕娴朝他拱了拱手,此时此刻,面对这些大将,她竟然觉得愧疚。谁叫她爹是吕布呢。 天意弄人,惆怅。 “上次深谈之后,宫自思良久主公的出路,观今天下群雄并起,不早图之,必被人所图,因此日夜忧心不已,因几次三番未能问清女公子之志,故不敢妄言!”陈宫道。 “公台请一舒高见!”吕娴道。 “敢问女公子所图是为群雄,还是为天下?”陈宫道:“若不问清,宫不敢舒己之见。” 吕娴这才笑了,道:“当今天下,谁不想为天下之主,乱世出枭雄,汉气数将尽,我父之才,若有大志,必可包寰宇内,囊括九州。” “既是如此,主公出路只剩下一条。”陈宫道。 “愿赐教!”吕娴道。 “奉汉为王,建立基业,徐徐图天下群雄。”陈宫眼睛亮着道:“汉气数虽将尽,然一日汉不亡,一日便要奉汉,绝不可称帝。” 吕娴终于露出了笑意来,喜道:“公台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不错,除非哪一日曹操取代汉天子自立为帝,否则,我父便一日不能称帝。” 陈宫也笑,道:“所以袁术此时有自立之心,是在寻死。” 枪打出头鸟啊。 汉天子虽已成了吉祥物,但明面上,人人都必须要尊奉之而不能出这个头。 “火候不至,谁敢有称帝之心?!”吕娴道:“便是曹操,至死也并不敢称帝。” 这个陈宫不知,然而吕娴知晓古今之事,却很笃定。 陈宫的眼神之中颇带了几分知己的心情,眼神亮着继续道:“主公虽有虎威,却无虎志,又恶名在外,天下名士难以低首归附,因而难以吸引贤士前来徐州,唯有另有他途……” “公台请慢!”吕娴此时心情已经大好,这个陈宫未免也太令她惊喜了。 果然,以前的他只是被压抑了大部分的才华,这才是他的实力,他的眼界。 陈宫一愣,只见吕娴已是起了身,欲令人取纸笔,又嫌太慢,便道:“两位将军且借佩刀一用!” 张辽和高顺早听的耳朵都竖着,此时一听,便忙各自献上佩刀。 吕娴拉了陈宫出席,笑道:“公台,你我且各写一行字,看看你我可曾想到一处去了……” 陈宫大喜,忙道:“敢不从女公子命!” 当下竟是各自转过身去,在地上用佩刀划了。 “好了……”吕娴笑道。 “宫亦好了……”陈宫道。 张辽和高顺忙去看,先看了陈宫的,先是愕然,又去看吕娴的,更是愕然,惊异的看着二人,道:“仁……”竟都是仁字。 陈宫与吕娴对视一眼,眼中皆有笑意,一时竟想引为知己。 吕娴哈哈笑道:“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陈宫笑道:“论义,将军早已是无义之名,论忠,将军其才,无人可容,又反水几回,早已经无忠之名,所以只剩下一个仁字!仁者无敌!” 一时陈宫大喜过望,道:“女公子,昔管子名声极差,后齐桓公霸,他洗刷一切污名,他日主公若得民心,若有基业,霸业成功,何愁天下士人不附,百姓不归心?!” 吕娴已是大喜,道:“保民而王!可立万世之根基。” 说罢竟是对陈宫和张辽,以及高顺一拜,动情的道:“三位,我父勇直,虽无谋,但于这乱世,却也有一份爱民之心,一分太平之志。祈愿三位真心倾附,广施仁义,聚天下之德,全力辅佐我父成就霸业!我父虽无谋,但其直,其勇,其德却绰绰有余,日后还望三位多多帮助。” 张辽与高顺此时已然震荡,忙去扶女公子,又拜,感动道:“我二人虽是武夫。却也知仁义,女公子尚有此志,我等愿为主公效犬马,敢不负命!” 陈宫哈哈大笑,与吕娴一起喜极扶起二人,笑道:“主公身边有两位大将,如虎之翼。” 四人重新归座,此时已是颇为亲近了不少。更多的是知己之情。 张辽此时已经是叹服不已,道:“难为女公子不出闺阁而知天下事,而敢立此志,主公有此虎女,是主公之幸,也是我等之幸!” “文远谬赞。吕娴愧不敢当。”吕娴道:“若要文远与高将军心服,光会说,不会做,依旧不能令两位心服。我若要再踏入军营,少不得要令高将军心服才行了。” 高顺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没能说得出来。 张辽看他这笨拙样,说都不知道说,也是无奈,便笑道:“一月之后,自见分晓,只不知女公子在何处练兵?!” “秘密。”吕娴笑道:“定不作弊,不会叫我父帮我的。不然就胜之不武了。” 陈宫笑道:“宫倒期待一月之后分个高下。” 高顺苦了脸,心道莫非女公子真有什么练兵之法不成。 不可能。她又未接触过兵事,未免想的太容易。因此也不说话,连句好听的也不会说。 “女公子如此高才,高顺便是输与女公子,也是很平常之事。”张辽用手拉了一下高顺的衣袖,意让他为自己先找个台阶。若不然一个月后倒不好相让女公子的。 偏生高顺真的就是木头似的,一动不动,装没看到。 张辽都无语了。 吕娴道:“立足徐州,广施仁德。只是小沛刘备,不知公台有何想法?!” “刘备其志非小,然却不能杀。”陈宫道。 第011章 我爹是吕布11 “哦!?”吕娴笑了。果然,史上的陈宫因为吕布,压根就没想过什么天下不天下的。所以他才建议吕布,必杀刘备,否则必为其所害。 后来果然。曹操欲收服吕布之时,刘备怕曹操得一大将,让曹操杀了吕布。 刘备收服不了吕布,便绝不肯让曹操得此大将。刘备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吕娴认为,吕布骄矜,刘备早已对吕布存有杀心。 “愿闻其详。”吕娴笑着看着陈宫。陈宫看她这样的眼神,也知道怕是又想到一处去了。 陈宫便先笑了,道:“若主公只欲并立群雄,无图取天下之心,必杀刘备,不光要杀刘备,便是陈登,也须杀得。然而,主公若取天下,此人不光不能杀,更不能辱,还要以礼待之。” “不错,杀二人而更失天下之心,不值。我父名声已差,如若再因此二人而失心,更为天下所不容。”吕娴道:“我爹……” 又头痛起来。 “不说什么天下不天下,从明日起,我便要好好的管教我父才行。否则,我们便是打的城池再多,招的贤士越多,他也能失了城池与贤士,我父之能十分,破坏力却有二十分……”吕娴磨刀豁豁道:“待明日,看我怎么驭虎。” 张辽忍俊不禁的笑了,道:“主公也只肯听女公子的话了,有些话,末将等不敢说,不能说,主公更听不进去,更别说阻拦,便是拦都拦不住。” 吕娴道:“虎太吓人,难免要用仁义之名缚起来。这些日子,劳三位管管城中诸事,我要专心的练兵,与我父周旋一二。若有要事,我们再谈。” “也好。”陈宫放心了,只要定了基业之调,其它诸事,他们早能代劳。 “三位且安排俗事,后日若有空闲,且陪我去会会陈登。”吕娴笑道,“家中刚刚出了闲闻,恐怕陈元龙已在家中又笑我父了……” 陈宫笑道:“女公子有收服之心?” “能不能收服,也要看他,并非看我,”吕娴道:“公台,对刘备,要有张有弛,要容他,但不能由他势大,切不可逼的他无处居身,我怕他会去投曹操,倘去了许都,定会与曹合力谋我父!” 陈宫一凛,道:“女公子放心。” “把他困在小沛,别逼他走,”吕娴道:“陈登也如是,张将军,高将军,从明日起,卸了陈登以及兄弟在军中的所有职务,切莫再由他触到军事,他有反心,久在军中,必然生乱。” 二人忙抱拳道:“是。” “对陈登要以礼相待,只说调动军中职务,他若要出使,也不能让他离开徐州,我要把他困住,待我后日且去会会他,再与他计较说法。”吕娴道。 三人应了,陈宫笑道:“看来女公子对陈登已有主张。” “公台后日且看我如何摆布他。”吕娴笑道,“且用饭。再行归家。” 三人忙抱拳,当下便用了饭,便出温侯府回家去了。然心中激荡。 陈宫对张辽笑道:“女公子可为当今豪杰否?!” 张辽默然,最后一笑,对高顺道:“女公子既有高才,高将军输于女公子,也并不难堪。” “不能吧……”高顺的语气迟疑了。 他现在,其实也不大确定。因为心中已经动摇了。总觉得这样的吕娴是陌生的,不知底细的,倘有真才实学,也未可知。 陈宫笑道:“若是真输了,高顺之名,怕是要被人笑了……” “……”高顺。 三人心中极为高兴,似乎因今晚谈话,而勾起了无数雄心壮志来,他们看着天上月,天上星。 吕布是月,而吕娴,当是月前最亮的那颗星。 而他们便是围绕在此身边的星星,以后这样的星星,一定会越来越多的,直至布满整个星空。 三人一走,吕娴捋顺了一下明日要做的事。齐家是第一步,只是这其中,还需要有些平衡,否则这家还是乱糟糟的。 另外最重要的,就是吕布。 吕布这个样子,若为主公,谁人心服甘心前来徐州归附?! 虽是猛虎,少不得要给他套上些枷索。既不失其猛,而又不失其威,方才合格。她又头疼起来,这才是最大的事情。 陈珪父子晚间在书房,父子二人难免笑了笑今天温侯家的丑事,陈登道:“不提也罢,温侯之家,只有耻笑耳。” 今日丢脸丢到满徐州城都知道了。 父子二人便是一顿耻笑,十分看不上吕布。 陈登对陈珪道:“过几日父亲且去见一见吕布……”他的声音小了。 陈珪眸中微微露出些精光,频频颔首笑道:“此计甚好!” “此计若成,吕布不足为患!”陈登笑道:“有勇无谋之匹夫,何以坐阵徐州。” 陈珪笑道:“若除吕布,我父子可高枕无忧。” 第二日一早,吕娴就醒了,在院子里立了个桩子,打了一会儿拳。 她又叫了五十兵士,直接要过来做了自己的兵卫,却不叫他们带武器。 主要五十个人太过风头,若是还带武器上街,必然吓民。 吕家对她是有求必应的,况且近些日子吕娴实在是不好惹,下人们也不敢反驳。 她让十个兵士拿着大棒追打自己,兵士们一开始还不敢,吕娴立即设了彩头,这些兵士们为了彩头,倒生出无数勇气来,便在院子里追着她打。 大早上天未亮,便闹的阖府不宁。 严氏起来一瞧此情此景,便又哭了。 她深深的觉得吕娴怕是被刺激出毛病来了,一是为远嫁之事,竟有出家之念,二是被吕布一打,现在竟频频做出奇异之事。 严氏一时伤感的不行。 其实吕娴也是昨天差点没被吕布打死,这才想起来了自己到底是个女子,与这里的很多猛将比起来,真的力量悬殊,以后若是相遇为敌,未必能敌得过。 因此,她少不得要多练上一练。 打不过,她可以躲啊。 之所以让人合力攻击她,可以训练她的速度和反应能力。 比起这边的武将的刚猛和力大,她可以速度取胜,跑的快,便能活命。 总好过以后万一有失,拖累吕布。 练的久了,竟有了一种好似回到军校时熟悉的感觉,身体出了一身的汗,她一下子就神清气爽了。 当下让十人领了赏银,十人大喜,其它四十人眼巴巴的馋眼看着。 吕娴道:“以后每日一练,谁出力多,出手快,赏钱越多。现在,你们且随我去捉几个仆从。先押到柴房,一会儿我唤时,再捆进来。” 五十人此时早已欣喜这是个好差事,忙道:“是。” 吕娴将他们分成五小队,十人一组,轮流按班值守在侧,并且各组提了小组长。 以后她能进步,他们陪练自然也能进步,久之必为一队精兵。 这也是昨天的事给她提了个醒。 她不能太自负,这是三国,能人备出的时代,以后出门,若以为自己真的很了不起,无人可敌,迟早要吃亏,就如昨天,若是遇到要一拳打死自己的人,她迟早被砸死,还能指望生了杀心的人如吕布一样手下留情吗?! 自己有自保逃跑的速度和本事,也得有精兵护卫,以后能稍许安心。 她到底是吕布之女啊,以后吕布若是立足于群雄之间,未必不会有人图他的家室来要胁于他。 想着便是心中一凛,当下也顾不得洗漱,只一身汗,一身短打男子装扮,就来了吕布严氏主院屋中。 她必须得把这个家先治的如同铁桶一般,但是严氏,太宽慈,又拿不住事,指望她是不行的。 吕布就更不行了。 自己还有旁的事,在家事上实在是有心无力。 唯有貂婵。 她心中有了主意,准备对严氏晓以利害,走到门边,却听到里面严氏对吕布哭道:“我儿最近越来越奇怪了,自被将军抢回城中,便一身男子装扮,每日里不是在外不归家,便是与貂婵厮混一处,昨日更是闹了误会,差点闹出人命来,还叫人看了笑话,昨夜又与陈宫,张,高两位将军深谈至半夜,将军,这传出去,可不是我们娴儿疯魔了吗?!” “昨夜?什么时候的事情?!”吕布道:“我怎不知?!” “昨日将军只顾懊悔,哪里晓得此事,茶饭都是在亭子里摆上的,”严氏道:“今日天还未亮就要了许多军士过去,又是在院子里练拳,又是打闹的,都鸡飞狗跳了,妾身都不敢说她,恐她伤怀,又要闹着出家,万一她说什么悟出空来,到时又要上山修道,当如何是好?!她这是想出一出是一出了。” “竟有此事?!”吕布道。 “将军什么都不管,我们娴儿怕是疯魔了,一个破婚事把她逼至此,都怨陈宫,还有貂婵,天天与娴儿这样闹,像什么话,将军不知约束貂婵,不知劝解娴儿,家里都要乱起来了……”严氏哭的不已,“只说昨日万一把娴儿一拳打死了,将军又到哪儿要女儿去,可不就是貂婵闹的?!” 吕娴叹气,这个家里的问题也不少。严氏对貂婵已有芥蒂了,让貂婵出来理家,怕是要颇费些功夫。 第012章 我爹是吕布12 吕布很是惭愧,道:“昨日我并没有看清,差一点就……” 他自责极了,道:“都怪布无用。” 严氏待还要再说,吕娴便进去了,道:“父亲,母亲。” “娴儿……”严氏忙拉了她进来,道:“昨日才刚伤着,怎么今日又折腾起来?!” “我并无伤着,”吕娴道。 “我儿,昨日为父对不起你,”吕布面有惭色道:“差一点误伤我儿。” “父亲该去与貂婵好好解释一二,貂婵一心一意只在父亲身上,父亲却疑她与旁人有私,实在过份。”吕娴道。 吕布更是惭愧不已,忙道:“我且去看看她,与她道歉,她便是不肯原谅我,我便厚脸皮,好语相求当是……” 说罢摆脚就走。 “将军……”严氏噎了一下,看着吕娴,伤心至极,道:“连你也向着貂婵了,她莫不是什么精怪不成,勾的连我亲女也向着她了……”说罢又哭。 吕娴扶着她坐了下来,道:“母亲听我好语。” 严氏好哭,却是个没主张的人,与吕布性格相似。虽抱怨,却绝不是心狠之人。 吕娴虽不耐烦,但想一想,这些日子的变化,严氏心中也是惶恐的,她也没有好好的安慰过一回。如今,便只得耐下性子,好好的与她说一说家里的事了。 严氏道:“你有何话好说?!” 说天下大事,严氏是不懂的,吕娴只能从家事上说,道:“昨日之事本是家事,可是,我们温侯府却在整个徐州城闹的沸沸扬扬,名声实在难听,母亲可知?!” 严氏怔了一下,呆呆的看着吕娴。 “本是无事,也要被他们传出貂婵在家与人私通的话来,貂婵无不无辜家人皆知,累了她名声,女儿实在是祸害,本是玩闹,她因与女儿年纪相仿,我又无姐妹兄弟,便将她当成同辈之人相交了,结果闹成这样,人尽皆知了。可知外面人怎么传貂婵,传父亲,传我们家的不是?”吕娴道。 严氏根本没想过这一层,道:“是我叫人通知诸人的时候,定是泄了什么……” 又道:“娴儿绝不是祸害,别由他们瞎说。” 严氏十分忐忑,一想外面的言语中伤,又惶恐起来。 “外面人怎么耻笑父亲,笑我们家不说,只说此事,其实可以完全避免的。”吕娴道。 “是我昨日慌了神,这才,此事怨我……”严氏自责道。 “我不是责怪母亲的意思,”吕娴拉住她的手道:“只是母亲实在太过宽仁,治下太松懈,那些下人,嘴上没把门,行动无规矩,竟把家事传的人尽皆知,还添油加醋,让我温侯府沦为笑柄。母亲实在太良善了。对下人们下不了手来管。这才乱糟糟的……” “娴儿,你既有法,不若管管。”严氏道。 “其实貂婵可以,她在司徒府上长大,小小的温侯府,对她不在话下,只是怕母亲不肯放权,即使肯放,昨日又把她闹成这样,她心中羞恼,哪里肯出来管,她才貌是有的,手腕也是有的,叫她替母亲来管家事,母亲只管好她便成了,外面人,家里人也只叫母亲好,说她坏的,坏人由她做,最好不过。”吕娴看严氏没主张的样子,便知她心动了。 吕娴又道:“只是昨日,实在伤她心太过,我都过意不去,她怕是绝不肯管事的了。” “这,她若果真有此本事,我便去请她,好好与她说道又如何,母亲向她赔不是,”严氏道。 “若要管好此家,必定要治下极严,遇事要有主张,如此里外肃之一清,方可治如铁桶,家事不必外人所传所知,我府中才不会被人所笑。”吕娴道:“母亲太良善了,怕是做不到……” “这……”严氏犹豫不决。 “若是母亲低得下这个头,日后好好待貂婵,让她为母亲所用,她自能为母亲代劳。”吕娴道:“就怕母亲一则不放权,二则不信任不肯用,三则,对她有所防备,届时貂婵反而内外不是。” 严氏不吱声了。 “带进来!”吕娴叫了一声。 便有几个兵士押了七个仆从进来,都捆着塞住了嘴。 严氏吓了一大跳,道:“这,这是……”她身边的老仆婆脸色微微白了。 “说!”吕娴示意人将他们嘴上的破布给除了,他们既叫饶命。 “说,谁人所授意你们在此。”吕娴淡淡的道。 “陈,陈……府……” “哪个陈府?!” “陈登,陈元龙府上所授意。” “袁,袁术所授意……” 严氏脸色已是白了,手都在抖,这么多个人,来自别处的细作,她却半点不知。 这是多大的漏洞和窟隆。 吕娴挥了挥手,淡淡的道:“拖下去处理了吧。” “是!”士兵们干劲十足,将七人重新塞上嘴拖出去了。 处理?怎么处理?! 严氏与她身边的老仆婆,脸色也都白了。 “治家要严明,赏罚有度,而母亲却太良善,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母亲能沾手这样的脏事吗?下得了这样的手吗?!”吕娴道:“后院起火,轻则泄密,重新家族夷灭,身死族亡!” 严氏喃喃道:“……我,我去请貂婵……” 吕娴见她吓到了,拉住她的手,笑道:“要请,也要缓缓再请,此时父亲在呢……” “对,对,对……”严氏又哭了,道:“我无用,连后院也管不住,差一点误了全家人的性命……” “有我和父亲呢,不会叫母亲难过的,”吕娴道:“母亲可是不喜我与貂婵多亲近?!” 严氏一怔,动了动唇,竟不知道怎么说。 “我无姐妹,后院只她一人可与顽闹,哎,母亲若不喜,以后我少近她便是。”吕娴道。 老仆婆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吕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恩威并施,以退为进……来达到她的目的。 这还是她所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公子吗?! 这等的手段,手腕,目的就是想让貂婵管家,然后还哄的严氏心里不会不舒服。 吕娴看了她一眼,老仆婆脸色白了,低下头去。 “母亲不是这个意思,我无用,除了我儿,也没生下其它子女,若有,我儿也不会如此孤单了……”严氏道。 吕娴真是服了她。 标准的有问题在自己身上找的旧式女子典范。醉了。得,这是怨上自己没能生出儿子女儿了…… “以后你尽可与貂婵顽,母亲再不嫉妒了,”严氏道。 “还是母亲疼我。”吕娴笑道:“以后她若忙起来,怕也没空陪我玩。以后母亲空下来,倒也能常陪父亲说说话。母亲只须宽和待下,貂婵严以待下,一个黑红一个红脸,如此自会分明。” 严氏自应是。 “对了,母亲,我常要见陈宫等人,恐在后院十分不便,如此,我便在父亲书房旁辟出一屋来做来的书房兼待客书房了,可好?!”吕娴道。 此时严氏已心乱如麻,自然无所不应,道:“好,好,叫他们布置便是……” 吕娴笑道:“那我自行叫人去布置。就怕他们不惧母亲,反而胡乱布置的不合我心意,我自去就可,让老嬷母随我走一趟吧。” 老仆婆看了她一眼,垂手侍立在她身侧,十分恭顺。 “好。”严氏此时慌的不行,看她出去,又喃喃自语,“得让貂婵管事,得赔不是……得备礼郑重些方好……” 严氏此时已心乱如麻,哪还记得要叮嘱女儿少往外跑,少与男人厮混,少胡闹的事?早忘的一干二净了。她是粗神经,本劝慰女儿的事,忘了,性情大变的事更是忘到九霄云外。 吕娴出了主院,脸色便淡下来了。 她停在廊下,看着老仆婆。 老仆婆腿一软,作势欲跪。 吕娴却扶住了她,道:“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我自小便是嬷母看着长大的,论辈份,我合当该叫你一声嬷母才是。” “奴婢并不敢应,只是一介卑贱之奴。”老仆婆现在怕她的很。 “父亲二妻一妾,次妻曹氏早逝,如今只有母亲和貂婵,貂婵从父亲出京起就一直跟着了,一直以来也敬母亲,并不是生事之人。若她动了心思,母亲未必是她的对手。”吕娴道:“家中人口并不多,事却不少。身为母亲的老人,合当多规劝方好。切莫无事生事,不然坏了家慈在外的名声,也误了将军的名声,外人见只一妻一妾的温侯府上竟然如此御下不明,会如何作想?!” 老仆婆再受不住这压力了,一抬一压,非责却是大责,她泣道:“奴婢失职!” “快快请起!”吕娴扶了她起来,道:“母亲不易,以后当别让家事叫她烦心,让她多想些高兴的事才是,一家子,哪有无事挑事的?!嬷母想必也不想这样。如此母亲高兴,家里也有人管事,而将军也能一心于公务,不为家事烦忧。” “是,往后若遇事,奴婢定然不敢往外嚷着叫人了,也不敢再怨尤旁人,叫主母烦心。”老仆婆道。 第013章 我爹是吕布13 吕娴这才笑了,道:“昨日嬷母也是关心我,这个我知道。以后好好的,待你老了,我温侯府上奉养你,你也是温侯府的功臣了,功不可没。还请以后更细心照顾我母,感激不尽!”说罢微微福礼。 “奴婢万不敢当!”老仆婆忙慌道,“往后当更仔细更尽心。” 吕娴这才去了前院,叫人收拾待客的书房。 老仆婆出了一身冷汗。 女公子好生厉害。如今只余服气的份,半点也不敢不满。这种量级的人,太可怕了。一举一笑之间,掌控全部节奏。并且半分不容人反驳。 以后少不得便是貂婵主家主事了。女公子叫她别在主母与妾之间挑事找事,无事生事。 这是想供起严氏来。不过严氏估摸着应该不可能察觉到哪里不对。 这种水平,竟然是温侯和严氏生出来的……这变化,巨大到惊人的地步。 见此威压,她可是一点子其它心思也没有了,也不敢有。 不过也幸于府上有望,虽是女公子,但是能立得起来,这府上里外,便有了希望。 吕娴吩咐了收拾书房的事,忙去洗漱了一下,匆匆上马又去城外练兵之处主持了。 赌约的事,她可不会输,自尽全力。 练兵之事上,她也是分组,弄彩头,鼓励人心等。 只是来回奔波,真的很累。比在现代劳碌一万倍,更是劳心劳神。 练兵倒不难,于她来说,三百五十兵,也不算多,若是太多,她一时倒练不出效果来。但三百五十人,以她在现代在军营呆过的经历来讲,很是简单。包管到时叫高顺心服口服。 一时到了中午,她也只是在临时的军营中吃了粗茶饭,又匆匆的往家赶,她得对吕布耳提面命。 这头猛虎,怎么样能有虎威,又能不让人害怕和轻视,她得下死力呢。 不过心下,却是已有了计较。 其实所有的事都不难,难的是改变一个人。 想要改变吕布是不可能的,毕竟一个人的脑子,真的就是天生的。 但是,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举止,以及言语等,是可以训练的。 吕布哪怕以后是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不然,她说什么霸业,都是个屁。 想一想,也是真心累。 若不是吕布,而是普通战将,她何必操这份心。有时候普通也不是坏事,可以持主而栖,也可以谋求大事,都可以好开始。然而搁到吕布身上,这两件都难,极难,可极难,也得做啊! 且说吕布去道歉,还是被貂婵给赶了出来,但他今天脸皮厚了,好一顿哄,终于进了屋。 貂婵很失望,很伤心,拿着衣物对着他,道:“将军何不瞧清楚,这身量到底是谁的衣服?!” 吕布道:“娴儿劳你做衣物了?!” 貂婵泣道:“人人皆说人中吕布,然将军内不能信任姬妾家人,外又不能信任身边谋臣,军务上又不能信重诸将领,亲佞将,却疏忠良,将军,究竟意欲何为?!人人都说将军是天下英雄,可却家不能齐,郡不能守,国不能立,又能有什么功业可言?!” “将军若此,必叫人离心,如何立足于天下,妾身好生失望!”貂婵道。 吕布急于解释道:“以布之勇,何不能立足于天下?!貂婵何忧?!” “若能立足,将军何以要女公子去与袁术之子联姻?!又何以惧曹操之势?!”貂婵怒道。 吕布惭怔立于原地,呆呆的看着她。 “将军当年诛董卓,是何等的雄心壮志,何等的威风,天下人人皆称将军为英雄,而今呢,居于此一隅,却要看袁术和曹操脸色。还说什么以己之勇,可立足天下?将军果无志耳?!”貂婵道:“事到如今,也只是堪堪屈于徐州,当年更是被人赶杀出洛阳。诛杀董卓多大的功绩,若是将军济事,现如今又有曹操什么事?曹操的位置原是属于将军的……可是将军看看,你在徐州,还是抢来的……” 吕布已是呆了,脸色微微发白。 “恃己之勇,而轻天下,谬矣,大谬矣!”貂婵道:“你既如此英勇,为何人人都轻视于你?!为何到如今,还只是偏守徐州,处处看人脸色,将军就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吗?!还如此自得,自视己勇。天下英雄多如过江之卿,将军不思进取,却,却如此自视甚高,简直可笑,岂有此理!” 吕布胀红了脸,羞惭的欲钻到地洞里去。 “怪不得女公子性情大变,一心一意的不敢再指望将军,将军能令何人指望?!”貂婵泣道:“不用将军打杀,猜忌于我,我迟早为他人妾。与将军之情,早休早了!” 说罢伏案大哭。 吕布伸手欲安慰,却停在半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浑浑噩噩的,呆呆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当年诛杀董卓是如此大功,可是他却没能力坐稳京师,不然又有曹操什么事,如今他如丧家之犬,而曹操却…… 他还惧怕曹操势大。明明当初他有如此机遇。 如此大功,天下人却轻乎自己。 他轻狡反覆,唯利是视,不信于人,轻于人,不用人,猜忌于人……众人叛他而去。士人不附。 到最后被逼到要用唯一的女儿联姻的地步…… 那袁术又是什么东西,虽是公门之后,然而他身为嫡子,却被庶出袁绍夺了宗位,他却被赶出来,他的儿子又得有多无能,不过是无名之辈…… 想他堂堂温侯之女,竟然,竟然要与这样的人联姻。 怪不得娴儿变得不像娴儿了……貂婵也对他如此失望。 是他自己不争气,到如今这地步。 一反思,他竟对自己也十分失望。 明明他有如此英勇,也有过好机遇的。 恃才,恃傲,凌物,轻人……他简直一无是处。 吕布竟然会反思自己了。 貂婵这一棒打的太狠,吕布浑浑噩噩的回前院,只叫人寻酒来要喝。 他吕布是个蠢材,龟缩于此,惧曹操之势,惧那无能袁术之势。 堂堂英雄,却毫无胆色。简直是,简直是不该生于天地之间…… 吕娴回府的时候,便见到此情此景。 “这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了吗?!”吕娴将他手上酒瓶抢了下来,道:“要自怨自艾了吗?!” 吕布看清是她,竟是哭了起来,道:“我儿啊,我对不起你,呜呜呜……” 还真哭了。 “自怨自艾也该有个度,爹啊,你说你能不能别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的,便是我哭够了,也知自强。”吕娴道:“你能不能在恃己傲物与自怨自艾之间取一个合适的度呢……” “不偏不倚,不极端,刚刚好的度?!”吕娴与他商议道:“变得谦虚一点,但也自信一点。行不行?!” 她对他要求真的不高的。 吕布哭鼻子哭的很凶,道:“度?!” “对,不多不少,刚刚好的度,儒家谓之中庸,”吕娴道:“不叫人讨厌的那种程度,同时又让人不轻乎于你的程度。” 吕布听了若有所思。 行,知道思考了就行,就怕他不动脑子。 吕娴就地而坐,靠在他身边,道:“爹知道反省自己了,这是一个进步,不错。但是也不要自我厌恶嘛,其实爹还是挺厉害的。” “这是当然,你爹我可是温侯。想当年……”戛然而止。貂婵的话突的又出现在他脑子里。 吕娴真的挺佩服吕布的,他能轻易的在极度自负与极度自卑之间,流淌切换自如。真是厉害。 陈珪陈登父子耍他如同三岁小孩。而他却半点识不破。也是让人挺无奈的事。 对他的智商,吕娴是真的不抱指望的。 唯一想改变的是他的姿态。 恃己之才勇,高高在上的鼻孔看人的样子,真的很讨人厌。 “娴儿,昨日你是怎么接住为父一拳的?”吕布道。 “我有急智,急勇。”吕娴笑道。 “我儿好生厉害,若是为父,怕是没你反应速度快。”吕布道,“假以时日,我儿定能赢我,我很自豪。” “我现在就能赢爹啊,因为你会让我嘛,故意输给我,”吕娴笑道:“昨日是特殊情况,若知是我,爹也下不去那手。” 吕布笑了,满眼皆是疼爱之色。 半生只此一女,却是虎虎相似于己,怎能不惊喜?女儿输的也不过是身量和力量比不上了。 “爹啊,”吕娴笑道:“我们定个约定,怎么样?!” “什么约定?”吕布道。 “先别问,总之你得先答应我,我申明在前,做不到便是小狗,到时候要围着整个校场学狗叫才行。”吕娴道。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学狗叫?!”吕布道。 “爹是不想答应了?”吕娴道:“爹要我去联姻,昨日还差点打死我……” 吕布立即道:“行。我答应你。” 吕娴大喜,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 吕布轻笑,以为会是什么女儿家的小要求,因此也没在意,只笑道:“行,我签字便行,为父答应你的事,还能反悔?!” 第014章 我爹是吕布14 吕布大方签下名字,这才笑问道:“什么约定?!” “不平等条约一百条。”吕娴笑道:“要记住了,完不成,我会将这白纸黑字示众,想来父亲也丢不起那脸。” 吕布混不在意,道:“哪一百条?!” 吕娴轻轻笑了,道:“我想一条,便先实行一条,想不起来的,便先空着。” 以吕布这作妖的性子,几条哪里够。她还嫌一百条少了呢。 吕布轻诺,笑嘻嘻的道:“行,便是一千条,为父也答应我儿。” “爹最好别说大话,到时做不到,羞的可不是女儿。”吕娴笑道:“我便先说几条吧。父亲,这几日父亲可有什么感想?!” 吕布不说话了,愣愣的看着地面,良久才道:“男子汉大丈夫,却受这等子的鸟气,实在憋屈。” “父亲这几日就没反思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吗?!”吕娴的语气严肃了下来,将纸慢吞吞的叠好,放到袖中去,眼神寡淡的看着他。 吕布看着她的动作,还有看过来的眼神,连背都不自觉的挺直了,喃喃道:“我儿也与貂婵一样,怪我了?!” 爹是比较亲昵的称呼,称父亲是正式称呼,一般是为示尊敬,以及生疏。而吕布便是再蠢也知道此时的吕娴是冷漠而生硬的。 “父亲心中想到的只是我与貂婵怪父亲?!”吕娴长长一叹,道:“当世英杰,英雄气短,迟早短命,堂堂天下第一的男子,却不能立足于天地之间,岂不悲乎!” 吕布吃了一惊,道:“我儿为何咒我?!” 吕娴不理他,只是低声道:“可怜我母亲,迟早也要受屈,貂婵更是会落入他人之手,还有我,迟早也会受辱而死,与其如此,不如出家干净!” 说罢便红了眼圈。 吕布又慌又怒,道:“我儿这是何话?!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怎么不至于此?!”吕娴道:“父亲明明英勇无敌,当年诛杀董卓,却没本事留在京中,不正是英勇无谋?!此番在徐州,更是要看袁术脸色,堂堂英雄都看此人脸色,我与母亲,貂婵不过是后院女子,迟早也要死无葬身之地!” 吕布心中悲愤,又羞惭起来。 吕娴知道他这样的人,若是与他好生相劝,他必听不进去。一个自负到从不会反省自己的人,遇到挫败,只会自怨自艾的人,能指望他听进去忠言?做梦还差不多。 “所以才说父亲英雄气短!”吕娴怒道:“父亲只有英雄之气,却无英雄之志!又有何用!” 吕布去拔剑,胀红着脸道:“大丈夫立世,让妻女如此受辱,不如一死!” “好!”吕娴拍手道:“父亲死则死矣!一了百了!省得作出女子之状来要死要活!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父亲之死,只是匹夫之死,无仅天人悲乎,还会拍手称庆!” 吕布见吕娴不光不拉自己,还怒目说出这种话来,一时又悲又恼又羞又怨,将剑一丢,道:“为父竟是活不得,死不得了。” 女儿还说他状若女子般要死要活。 吕娴都想翻个白眼给他,说真的,吕布这个人,说他会自杀,她死都不信。项羽这种暴脾气会羞愤自尽还差不多。 “项霸王乌江自尽,至少成立过一番功业,而父亲便是死了,谁会为父亲而悲,谁又为父亲而祭?!父亲便是死了,也只是匹夫之死,天下人,无人可惜!”吕娴道。 这一番重话,说的吕布脸色发白,恍恍惚惚,脸色忽青忽白,眼神忽喜忽忧,茫然不知所措。 “父亲之勇,不输项霸王,楚霸王可立大楚,父亲就未曾想过这志?!”吕娴道:“也是,父亲既然一手好牌,打到此种地步,无有志向也是难怪至于此地,从京被人赶出来,东奔西走,无处容身,惶惶如丧家之犬。如今只居徐州,还是从刘备手中抢来的,哪里又比得上项霸王之志?!” “我……”吕布脸色青白交加,竟失语了。 “父亲啊父亲,你真的是个神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错至于此,不该反思己失己过吗?!”吕娴道。 “我儿……”吕布拉住她,一副惶恐状,道:“为父该如何做?!” “……”吕娴也真的是服了他,一遇到事,就没主张。 “男子立世,当迎难而上,而天生英雄,更该立英雄之志!”吕娴道:“父亲,就不想扎根徐州,立下万世基业?!” 吕布怔住了,道:“留,留下徐州……” “是的,留下徐州,”吕娴道:“我们要把这里当成我们的根,扎根九丈于地下,无人可拔。父亲留京,轻于放弃,离京。以后这种心思,万万再要不得了。若是再难的困局,更难的围杀,这徐州不能让出去,父亲征战,更不可轻于自己的根系而不顾,轻易出走!” 吕布打仗真的有个毛病。很大的毛病。 他东打一下,西打一下,从来就没有一个要有根据地的概念,总是一遇到难关,便先弃了好不容易立下的城池。 如此下去,哪里又有什么基业可存?!不过是无根的浮萍,是飘着的。跟着他的人,也没有归属感,最后轻易的叛去。 吕布瞪大了眼睛,“死也不能弃徐州!” 吕娴点了点头,道:“女子尚要安身立命,跟随父亲的文臣武将,难道就不需要归属感吗?!难道让他们的家人也跟着父亲在乱世奔走吗?!犬尚要有家,何况人乎?!若是父亲再轻易放弃城池,身边便是有再多的人才,也会弃父离去!” 吕布若有所思,低下头。 很好,懂得思考了。 志向,是可以蓄积的。吕布的脑子结构,那是上帝给的。 便是吕娴真是上帝也改变不了他的脑结构。一夕之间,想让这样的人变聪明,不可能的。 所以吕娴下功夫。一是要吕布立下志向。无人志而不立。而此志,是更高更高远的志向。有了志向,便有了信仰,一切行为,都有迹可遁,有法可遵!二是要改变吕布的行事方式和态度。后天的行为,是可以训练的。 吕娴不能急,她只能一步步的来,第一步,先立志向! “人这一生,如同浮云,而唯有大志,立下功名,才能赚取虚名于青史,不被世人所忘!”吕娴道:“父亲难道希望自己如同乱世之浮萍,天上之浮云,飘一飘就散了吗?!” “不愿,至死不愿!”吕布道:“我儿教我,该如何做!” 吕娴笑了,总算有进步了。至少,她已经在他的眸中看见了熊熊的光。 她拍手道:“抬进来!” 外面她的士兵抬了一架屏风类似的东西进来,吕布待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已是瞪大了眼睛。 “天下十三州……”的地图。吕布喃喃。 吕娴对这地图其实还不是太满意。这几天她闲了时就画这个,对一些细节的分部记得不太清了,凭着记忆画出来的。 吕娴到底是军校出身,对地图,尤其还是关于现代的地图,一清二楚,过目不忘。军校中人,若是没这点天生的本事,也出不了头。执行任务时,若不是把地图能记在脑子里,难道还要临时翻出来查看吗?!那可不行。 古今地势虽有区别,但大架构都是相差不大的。 这地图在吕娴看来,十分粗糙,甚至只是粗粗的一个轮廓,然而吕布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东西,他整个人都震撼了。那眼神和表情,比当年看到貂婵与赤兔时更加的震撼,心神激荡到疯跳的地步。 那眼神叫狂热。他从来,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地图。也从来没有人叫他看过。 吕娴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眼神,便错不了了。 若立英雄志,便一定要有这等的心胸,可囊括天下。其眼光,一定要更高远,才能看反思自己的不足。 “父亲请看,徐州在这里……”吕娴指着地图上的一州道。 “徐州,这么小……”吕布道。小小一张纸,让他看的更分明,自己有多渺小。 枉他如此自大,如此知足。 他吕布心中空空,怪不得天下轻乎自己。 吕布整个人内心都是进行着剧烈的争斗的。 “天下十三州,这里是中原,曹操定下许都,那是中原腹地,可辐射整个天下,如同心脏,迟早要吃下所有人,而徐州自也是他的囊中之物。”吕娴道:“想当年,父亲在京中时,已名震天下。而那时曹操是什么,天下何人知晓?!” 吕布的脸色有点一言难尽。 “如今曹操已立下基业,占据天时,而父亲呢,还要从他手里讨封赏吗,堂堂英雄,奈何要向昔日之无名辈讨食,简直是笑话。难怪天下人轻视父亲,父亲不光无志,还无骨气。”吕娴摇摇头叹道:“我父除了志向上不如曹操,论英勇无敌,曹操哪能匹敌!奈何他礼贤下士,身边能人辈出,实力早已经远远在父亲之上。” 第015章 我爹是吕布15 吕布一副要哭而羞又喃喃起来,道:“当年我之威名,当震九州,诛董卓,护天子,谁人不知我吕布……” 当然也知他是三姓家奴,有勇无谋。 “为何如今,我竟至此地步……”真哭起来了。 吕娴是真怕他从自信到自怨自如切换,便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占据徐州,未必不可图之天下!” 吕布急切的拉住了她的手腕道:“还请我儿教我,为父虽愚钝,错失良机,然,也有雄心!怎么能让曹操比下去!” 吕娴好笑,道:“父亲之前还惧曹操之势,如今不怕了?!” 吕布一滞,被踩中痛脚,一时脸色僵硬。偏还嘴硬,道:“我又何惧他?!当年,他不过是藉藉无名小卒,给为父提鞋都不配……” “父亲又恃己而轻天下之人了。”吕娴笑道:“战略上要蔑视敌人,然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不可轻视曹操。曹操不是一般人,是乱世之枭雄,其实论起来他也不算是多显赫的世家之后,却到此地步,凭的是他自身高瞻远瞩的谋略,身边更是群贤聚集,自有他的厉害之处。” 吕布苦了脸,有点不太理解她的话,“何谓战略与战术……” “……”吕娴。 以吕布的脑容量,跟他说太多,只怕他消化不良。今天就到这里吧,只能慢慢来。 确立志向,是重中之重,这个立起来了,其它的事,只是小节了。 吕布其实还是有很大的资本的,但他自己不知道。一个从不会反思自己有多少好牌与烂牌的人,能指望他有多大的脑容量。 唉。 “不如父亲先行琢磨一二?”吕娴道:“今天不早了,我回屋休息了,等有空,我再与父亲说话。父亲不要过于自负,也不能过于爱怜自己,这两种都要不得,要中庸,平衡。”免得他志向未定,先钻了牛角尖。 此时的吕布既对她存有依赖折服之心,又十分疼爱自责,道:“对对对,我儿该去休息了,我慢慢想……” 吕娴笑着出去了,回首看他,还立于门前,一副跷首以盼的样子。看来真的把吕布给震住了。 这个傻大个的爹,真的挺可爱。单细胞生物,想的就是太简单。可是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比方说吧,他不会究根深底。女儿这么大,他都后知后觉的傻乎乎的也不追问,只怕也没多想。 这性格,往后若是率领文臣武将,也是巨大的优点。 虽不能明察秋毫,然而,却能宽仁以下。 这样的人虽粗,把握大方向便错不了。 吕娴倒升起无限的信心来,孺子虽不可教,但也并非朽木。只是以往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吕布听得进去。便是陈宫说话也不敢如她一样直。身为臣下,也很难做,有些难听话,出于惧怕,以及尊上,都说不出口。 可她就不一样了,她与吕布有血缘,便是骂了吕布,吕布再气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吕布对家人也是如此,再生气,当时也没有打貂婵,盛怒之下,尚有底线。 若是曹操,就不好说了。她若是来的不巧,成了曹操的女儿,只怕会缩起一切智慧,哪里敢这样显摆?不然迟早要被曹操弄死。与杨修下场一个样。 曹操这人决断有力,便是对亲子亲女,若有不对,他是能下手的人。某种程度上,这样的领导其实挺多的,武则天也是这样的人。 吕布自有吕布的可爱。如他这样的领导虽不多,但史上大人物,也不是没有。 吕娴是有底气的,她精读史书,三国更是精通;她军校生毕业,军事一事上,难不倒她;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兵法,还是史实,以及从三国往下的几千年的史,这便是她的底气。 虽吃过的盐不多,但看过的盐多。见识大,遇到一些兵事,或谋事,她能联想到。 其实史书读多了,会有一种自信,觉得天下事就这么多,也没什么新鲜,左逃不过一些相像或类似的东西。 吕布很好。原先她初来时,只想着能不被杀,自保就行。然而,这是绝对行不通的。 吕布不能被人所容,还能自保什么。那就只有志取天下了。不争也得争,这就是吕布要走的路。 确定了方向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便是要吕布确立志向。 然后是战略方向,才到具体的战术细节实施…… 至于能走到哪一步,能不能成功。吕娴只能尽人事,看天命。 倘若吕布和她还是逃不过兵败被杀的下场,她也尽力了。并不怨天尤人。 吕娴回到屋里,人很累了,脑子却停不下来,想一想又笑了,道:“以老爹之材,任重而道远啊……” 今天她实在累的慌,粗粗洗漱就睡沉了。 第二天一早,依旧是起来练拳,速度等。在这乱世,她不敢稍怠。 等重新洗净收拾了,天已微明。而陈宫也早早到了,他身边自然是高顺和张辽,三人不好直接进后院,只是先去拜见吕布。 吕布一夜未睡,瞪着黑眼圈,枯坐在书房内,听见有人报来,只叫侍人唤人进来,他眼睛还盯在地图上呢。 陈宫三人等进来拜见,一见吕布如此,倒是愣了一下,待一看清他后方的屏画之时,尽皆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眸,“这是……” 吕布虚抬起食指,指着屏画道:“天下,这就是天下!” 陈宫与张辽高顺三人互视一眼,眼中皆有震惊,骇到张大了嘴巴。 “想我吕奉先,也算名震天下,然而,天下群雄之列,却并无我吕布一名,布万分惭愧,羞愤欲死!”吕布喃喃道:“我有公台为智囊,有高顺和张辽为左膀右臂,为何却不能位列于群雄?!还要东奔西走,惶惶犹如丧家之犬,盖因吾无用,连志向都无,堂堂丈夫,真是愧于天地之间。” “主公!”三人皆跪坐下来,伏首道:“主公受辱,我等只死,还请主公振作,我等三人也万分羞愧。” “不怪你们,怪我。”吕布眼睛熬的通红,道:“若无志向,便是与我天之将才,我也无法摆布得开,委屈了你们,跟着我东奔西走,现下才有了这徐州一个容身之地,还是从刘备处夺来的……” 吕布喃喃着,像是受了大刺激。 三人心中震憾,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高顺道:“主公若能有此悟,当早立志向,早图天下!” 吕布点点头,眼睛一直盯着十三州的地图,拔都拔不下来。 三人见了十分欣慰。 深深的觉得,吕布其实也并不是个废物,只要他肯立志,只要他敢,他有大勇,他肯听进人的劝。想要图事,并不难。 陈宫正想说话,外面侍人进来道:“女公子来了!” 三人忙起了身,吕娴进来笑道:“不必行礼这么生分了。” 三人不肯,非要行礼。吕娴虽嫌古人多礼不甚耐烦,少不得也还了礼。 “爹,你悟的如何?!”吕娴笑道。 吕布道:“我儿……” “……”吕娴看他又哭了,一时也头痛起来。 “若不是我儿当头棒喝,我吕布还浑浑噩噩,安心偏于一隅,迟早被人所图!”吕布呜呜咽咽起来。 这古人爱哭的毛病,真的叫人受不住。 吕娴安慰道:“爹,你生熬了一夜,早点回屋歇着吧,倘心中有志,也不在于一时。志在心中,不在嘴上。” “我就睡在书房!”吕布道:“我要把这图,印在我的心中,我的灵魂里,时时不忘,便是死了也不忘。” “行吧。”吕娴哭笑不得,看着这样争气的吕布,心里也略有欣慰。 是个男人,看到这全幅辽阔的地图,便不能不生出心思来。 雄性的本能便是占有啊。就像他当年看到貂婵和赤兔时的贪心一样。 “我和公台,还有高将军,张将军出去一趟!”吕娴笑道:“爹,你且在家歇一歇,别把眼睛熬坏了,好好睡上一觉,要勤奋,也不能牺牲休息的时间。停一停,才能走得更远!” “知道了,我儿……”吕布道。 陈宫心中欣喜,一面随吕娴出门,一面笑道:“主公有此悟,是女公子的功劳。” “主公竟然这么听话。”张辽也笑道:“也只有女公子才能达到这个效果了,若是我等,主公未必肯听。” 哪一次谏言,吕布听过?! 他这个人,就是头犟驴。 三人出了温侯府,都骑了马,一路往陈登府上去了。 “公台,”吕娴笑道:“以公台之见,若是我们四人合力并智,可否通达我父之智?” 陈宫一听便笑了,道:“女公子要听真话否?!” 吕娴也忍俊不禁,道:“当然是实话!” “那宫也说句真话,”陈宫笑道:“难如登天!” 张辽听笑了,高顺肃着一张脸,绷着脸皮,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这几天他是震惊的。他与女公子还有赌约呢,原本以为他是必赢的,可是,这一天天的……他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了。 “哈哈哈……”吕娴笑道:“公台这个实话叫我爹听见,只恐他要大怒!” 第016章 我爹是吕布16 “女公子也知这是实话,宫便是叫主公打骂三百回合也不惧。”陈宫笑道。 吕娴笑道:“人之智,天与之!人力无法更改,所以,想要改变我父之智,是难如登天了。然而,纵是匹夫,也有志向。所以,我才从我父之志向着手。有勇,有志,一切皆有可为!” 陈宫此时心服不已,道:“还是女公子有办法!” “我所占利的是我是他之女。”吕娴笑道:“倘换了旁人来劝,依我父的性子,怕是以为旁人在笑他太蠢!” 陈宫忍俊不禁,道:“的确,若换我等,主公怕要恼羞成怒,不仅不听,还要打杀我等。” “我父之勇如虎,只可顺毛捋,若逆之,必讨不了好。”吕娴笑道:“不仅是个无脑的虎,而且还是个碎嘴虎,专好骂人!” 众人大笑。 陈宫笑道:“女公子之言,我等皆听懂了,往后主公若发怒,我等便是顺着哄着便是了。” “公台知我。”吕娴笑道。 遇上这样的领导,除了哄着还能怎么办?!不哄着,不听劝,办不成事啊。 对吕布这种人,就得采取迂回这种战术。尤其是他听不进去的事。 吕娴是他亲生女儿,倒是占了感情上的便利。可旁人,吕布未必肯听。 张辽此时也心服不已,道:“女公子去陈登府上?可是要邀请他为主公办事?!” “算也不算,文远且看我的,”看我如何摆布他。 陈宫看她促狭的表情,便猜到了一些。暗忖这女公子有勇有谋,有胆有色,然而终究年纪小,这促狭的性子倒也有趣。 他终究是年纪大了,对吕娴心服口服的同时,也难免多了些对小辈的疼爱。 张辽是多稳重的性格,听了这话,不免也笑了。 在城中,不好纵马,便只是让马匀速往前赶。 陈宫道:“陈家父子一向高傲,未必肯听女公子好言相劝!” “我知!”吕娴肃了脸色,低声道:“然而,若不能收服于他,我恐会有大祸患,如今我父之基业只在徐州,旁处无处可容,若是丢失徐州,如同大树失了根本,唯有死路一条,所以徐州不可失。陈姓父子,必定要拿下!” 张辽道:“若此,唯有杀之!” “万万不可!”陈宫道:“主公若图天下,陈姓父子万不可动,张将军不可冲动。陈姓父子,素有贤名于天下,若杀之,恐失之天下人心。” 吕娴点点头,道:“不错,天下英雄贤才不知凡几,若不能所用者,皆杀之,恐未杀尽,我父早已先被众叛所离,一无所成。陈登不可杀,徐州也不可失!” “看来女公子已有良计!”张辽笑道:“便有吩咐之处,辽听命是从!” 吕娴道:“多谢张将军!” 张辽也拱手还礼。 “高将军怎么不说话?!”吕娴看高顺一脸严肃跟在后头,不禁笑了,道:“莫非十分忧心赌约有失?!” 高顺一凛,道:“女公子素离军事,此话太过大言不惭!” “那就到期之后,自见分晓了,高将军也莫太过忧心,哈哈哈……”吕娴笑道。 高顺心里苦,他现在的确已有三分担忧了。 张辽忍俊不禁了,对陈宫笑道:“我也欲知女公子究竟有多少本事,届时就看高将军验个分明了,高将军可千万莫要懈怠啊,待从陈府回去之后,务必要好好练兵!切莫大意轻敌!” 陈宫也大笑起来。 高顺一张脸苦的跟什么似的。输,不能吧?! 吕布现在有几大难题。 如同创业初期,根基不稳,不仅未有方向,而且人人皆想跳槽,跳到更好更稳,更好服侍,更强势的公司去打工。 所以吕娴是真愁啊,自穿来,都没怎么睡过好觉。 内忧外患!扶持吕布,如同扶着烂泥上墙。不,比扶烂泥还要难。 陈宫对吕娴的思路已经很明了了,对她道:“当下局势,女公子难者有三,一难主公未定方向,未定其志,二难徐州人心不稳,未必真心认主公为主,三难袁术与曹操必往徐州图主公。三难者,皆为根基未稳。” 吕娴点点头,道:“所以一我要刺激我父立志,他的智力不行,只能从志向着手。二我要定下徐州之根基,定下叛心,稳定民心,慢慢在徐州牢牢的扎下根系,无人可拔,如此,才有基业可说。”若无根据地,如同飘着的浮萍,早晚被人所破。 “三,便是要破外敌了。”陈宫道,“陈登父子是重中之重。就怕他们有思曹归刘之心。”若是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只怕吕布连徐州也没了。若是没了徐州,天下可就再无容身之处了,这烂名声,谁肯容他?!必杀之而后快的。 二人对视一眼,已是定下了未来立足发展的策略。 至于真正远大的宏图,也得等定下根基,站稳脚跟以后才能慢慢图之的了。 现下,先想着怎么能保住徐州再说吧。 四骑四人,很快就到了陈登府上,侍人报进去的时候,陈登心中一惊,忙去见陈珪,急忙道:“父亲,陈宫与高顺张辽皆来了,只恐来意非小。” “我儿勿慌。”陈珪道:“且看看他们是何意再说。” 一面又吩咐去安排宴席。 陈登面有忧色,道:“这两日,温侯府上的事是街头巷的笑柄,父亲听说了吗?!” 陈珪点点头,道:“你是忧心同来的女公子?!” 陈登道:“正是!近几日,颇闻女公子之事,频繁见之陈宫,又出入军营,如今她一人可调动陈宫高顺张辽,若只凭吕布那厮的威名,恐怕三人也必不服。三人皆是潜龙入渊之人,岂会屈就自己跟着一个女子荒废事务?!” 陈珪心中也微微一突,道:“以往并不曾多听闻此女多少事,养在深闺,并不曾闻听。” “儿子忧心的也正是这个,”陈登道。 “你且去会会她,”陈珪道:“以吕布与严氏那样的头脑,若能生出英才伟略之人,才是荒天之大谬!” 陈登应了一声,便外去了。 “等等!”陈珪忙叫住他,陈登又跑了回来听。 “不可小视她,要以礼相待,看她可有话说!”陈珪道:“如今吕布主事徐州,我等皆不可面上轻视于他,否则,必死无葬身之地!” 陈登肃然应了,心下明白,四人登门,必然是有大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陈登急急去了。 陈珪让侍人扶着起了身,道:“安排一下,我且去旁听!”他实在不放心。不放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公子。 侍人便忙去了。 陈登跑到门上,忙拜道:“登拜见女公子!” “元龙!”吕娴笑着回礼道:“不必多礼!” 陈登面上不显,心下却不屑之,就凭着一个后院女子,也配叫他的字?!便是吕布也不能如此小视他,陈登心下十分不愉,然而他很聪明的去看陈宫和张辽高顺的脸色,发现陈宫笑呵呵的,十分疼爱如同长者似的看着吕娴,而张辽高顺却一左一右护佑在侧,心下十分不解。 “公台若来,怎不提前叫人来通知一声,登也好好筹备一二,好招待难得光临舍下的女公子。”陈登道。 陈宫笑道:“元龙无须忐忑,女公子素来随性,无需如此客套。” 素来……随性?! 真能胡扯。陈登嘴角抽了抽。 以往吕娴只在后院,后院中的女子无声无息的,能有什么事迹被人所知?! 陈登又与张辽高顺厮见过,一面又忙请四人进屋坐,心下却是狐疑不已。 进去后,吕娴却大大方方的坐了首座。 陈登心下愕然,再看陈宫等人面色如常,一副十分自然不过的事情,他只得闷闷的坐了下来。 一面又十分轻视吕布。这个人,那些蠢事不说,现下更是连男女有别,雌雄之座有分的事也不顾了。无礼无法之人。 陈登心下轻视,面上却是半分不露,让人奉上了茶果之物,正是用饭之时,因此也奉上了酒水等物。 陈登心下狐疑,一时在观察四人的神色,四人当然也在观察着他。一时之间倒无人说话。 见吕娴一副男子打扮,行装举止皆如男子,一时心下更疑不定。 陈登笑道:“敢问公台,女公子可是有事而来?!” “素闻元龙有名士名声,因此我便让公台带我来拜见元龙,也一瞻名士的风采,今之一见,果然不凡。”吕娴笑道。 陈登心道,莫非是为了你父来收拢我的?!心中冷笑不屑至极。 “女公子,元龙素有扶世济民之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贤才!”陈宫笑道。 “登不敢比公台,”陈登道:“女公子谬赞了!” 吕娴笑道:“元龙的确不比公台。元龙性格高傲,十分傲慢,若与公台比,不知自谦虚,自视甚高这一点上,便输了。” 陈登脸色一僵,脸色已是冷淡了下来,冷笑道:“登自然是比不上陈宫。怎么敢比他对温侯的忠心?!” 这是嘲讽他识人不清,对一个三姓家奴忠心了。 第017章 我爹是吕布17 若是以往,陈宫早怒了,可他现在心态极好,只笑不怒。 “我一失言胡语,公台未怒,元龙却怒了,可见心胸也是比不上的,元龙又输了。”吕娴笑道。 陈登心下已是大怒,手紧捏着酒杯,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气的直抖,有怒在心,只是不便发于嘴前。 “公台,瞧瞧元龙气的,是我失言,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元龙是个经不起玩笑的,行,我自罚一杯!向元龙陪罪!”吕娴喝了一杯酒。 陈宫笑道:“女公子还请慎言,万不可在元龙面前如在我等面前一样随意,元龙可是个正经人!” 玩笑?! 正经人?! 陈登已是气的变了脸色,看这主臣二人一唱一和,心下已是气的直抖,他知道这两个人在激自己,可是怒在胸中,难免有点忍不住,想要不吐不快! 壁后陈珪听了急的不得了,这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他一时忙让侍人过来附耳让他去传话。 侍人忙乱的过来斟酒,传话低声道:“忍!” 陈登一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喝酒。 性格高傲之人,有些不满的脸色,有时候被激出来是真的藏不住。 吕娴见他还这么能忍,不禁笑道:“元龙骄矜自持,看来是真气着了,我自罚一杯,元龙依旧不解气啊。是我一时失言,竟气着元龙了,这可如何是好?!” 陈宫接话笑道:“不若让张将军和高将军代女公子向元龙陪罪,多饮几杯?!” 张将军和高将军忙起了身,走到陈登面前笑道:“女公子一时顽心,还请元龙勿怪,千万别放在心上。” 陈登见两人一左一右想要灌自己酒,不安好心的样子,陈登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蹭蹭的升了上来,竟是怒火中烧,竟是气的砸了酒杯,怒斥道:“高将军与张将军也是当世之大才,为何却只忠心于三姓家奴!这番作态,意欲何为?” 陈珪腿一软,手都抖了起来。 来意不善,逼陈登说出这番话,是为了,是为了……杀他陈姓父子。 吕布知道了?! 只怕今日,他们陈家,是必死无疑了! 高顺与张辽一静,气氛也凝滞住了。 陈登火气上来,心知此言不妥,可他本已怒火中烧,不吐不快,既然骂了,便要骂个尽兴! “枉你们也是当世将才,为何如此迂腐,竟然对一个匹夫如此忠心,被如此小儿戏弄于掌心,你们简直可笑至极!”陈登胀红着脸,已存有死志,道:“还有你,陈宫!枉你也有经世伟略,为何扶持一个扶不起的烂泥?!你们三人,当真是愚蠢至极,无药可救!” 陈宫嘴角依旧含笑,并不恼。 说出真心话了就好。 他给高顺和张辽递了个眼色,二人万分平静的归座,与陈登的神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姓家奴?!”吕娴淡淡的道:“迂腐?!” 她放下酒杯,正色道:“比起元龙,他们的确迂腐,一心为我父谋划,而元龙呢!哼!” 陈登一副高义不惧死的神色,怒道:“我,如何?!” “我只问元龙,胸膛中这颗心是归曹还是归汉?!”吕娴起了身,将桌案一踢,哗啦啦……那桌案上的东西碎了一地! 气氛却随之一静。 陈登心中咯噔一声,怔怔的看着吕娴。 “若是能,我真想将元龙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归谁?!”吕娴步步逼视,直视着陈登的眼睛,道:”敢问元龙,你身为我父之臣,却慕刘备之才,而心中却存归附曹操之心,什么三姓家奴?!我父远不及元龙一心三用,居其无定!” 陈登脸上血色褪尽,像被人扒尽了皮的耻辱之感,他指着吕娴,道:“……你,你,你胡说……” 下意识的便要否认,并且往吕娴急趋两步。 高顺与张辽一左一右站到吕娴两侧,往陈登近一步,拔刀出鞘,怒视道:“陈登,你意欲何为?!” 陈珪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很是难看,紧张的看着张辽和高顺。他身后的人道:“主公,要不要派兵来护家主?!” 张珪摆手道:“我府兵哪及张辽高顺二人敌手?!不可……” “那如何是好?!”身后幕臣道:“恐今日难逃一死!” 陈珪眸灼灼的盯着吕娴,道:“未必,我赌她既撕破了我们脸皮,却未必存有杀心,且看她如何收场?!” 扒皮哪有那么好扒的?! 春秋战国有云,既存杀心,也不能将之形于脸上,叫臣下先下手为强。 这个吕娴,既然扒了他们陈家的皮,那么,她又如何收场呢?! 再委以重任?!她敢吗?!她不怕吗?! 这个女公子,虽有胆色,但却少谋略。人要脸,树要皮,扒了皮,再想要人的心,难上加难?! 吕娴却步步紧逼,对陈登道:“你们父子好谋算,存有三志,当我父为猴耍,戏我父如婴儿,阳奉阴违之徒,也配笑我父为三姓家奴?敢问陈元龙你有几姓?!” 陈登脸色急白,腿一软,跌坐在地,定定的看着吕娴,手抖着道:“……士,士可杀,不可辱,你,你们要杀便杀,休要辱我!” “人不自重,人必辱之,何来我们辱你之说?!这个名声,我可不敢当!”吕娴道,“三姓家奴尚无人可容,敢问元龙,三心之人,可有人能容!?” 陈登脸色已是极度难看,袖下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元龙贤名在外,便是曹操想杀,也必不能杀。此举却非爱才之心,而是怕杀一人,而远天下之心。”吕娴道:“可是以元龙之心,曹操敢重用尔乎?!未必吧?!” “曹操手下文臣武将无数,而元龙你能挤得进去吗?!担了这三心的虚名,便是谤言也会无数,谁能容你进入核心阵营?谁肯容你,若论才,曹营中有郭嘉,其才略,远在元龙之上,其忠心也远在元龙之上,其心胸,更甚,敢问元龙,操有顾忌,你终其一生,可能进入曹营核心阵营否?!我若是操,也必不敢用你,元龙啊元龙,你真是成也吕布,败也吕布了,真的助操破了我父,你这一辈子,也只能做个徐州地方官员,仅此而已,一身所学,一生之才,远无施展之处。” 陈宫见陈登面如土色,惊骇不已,一时好笑,忙扭过头去用袖遮了遮。 女公子这张嘴,可把陈登说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欲叛吕,非为得曹重用,”陈登狡辩,欲拉回颜面,道:“吕布无谋,人人得而叛之!天地所不容!” 吕娴笑了,道:“天地容不容的,也不是你陈元龙说了算,与其骂我父,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要杀便杀,奈何多言?!”陈登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曹操不杀你,我父怎么能杀你呢?!”吕娴道:“为你一人,担了害贤之名,我父这名更担不起,他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听了……” “那你待如何?!”陈登怒道。 吕娴笑着扶他起来,道:“咱们坐着谈谈心嘛。刚刚失仪了,元龙勿怪!” “休跟我来这一套!”陈登黑着脸道。 “元龙以为我是玩那梳拢人心那一套?”吕娴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这天下贤士,想我父者,如元龙的实在太多,我一个个的也辩不过来。只是,打的比方不对,怎么能让元龙与我父比缺点呢?!虽然三心与三姓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你休胡说!”陈登否认,被她强按着坐了下来,一时更是愤愤,这个女公子,力气怎的这么大?!果然那无脑的吕布生的女儿,都是个匹夫之勇。 看他黑着脸,就是不认,吕娴也不与他分辩。 见他虽惧怕,虽羞怒,然,却无恐惧之色,到底心中有点服气。 室内已是一片狼藉,然而也无侍人敢此时进来收拾。 陈宫找了个垫子给吕娴,吕娴跪坐了,陈宫便坐在吕娴身侧,好笑的看着陈登。 陈登此时哪有什么好脸色,对陈宫恨的咬牙。 张辽与高顺也不跪坐了,只是站在吕娴两侧护佑,对陈登虎视眈眈。 文臣武备,怕是还有话说。 只是扒下的脸皮,还能黏的回去不成?! 陈登的脸色很是难看。 “元龙曾公然说刘备,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刘玄德!”吕娴道:“既如此心慕刘备,为何不在此时奔赴辅佐呢?!” 陈登面色一白,更难看了。 “无非是因为刘备虽有才德大略,却无势,元龙怕他最终……”吕娴觑着他的脸色,笑道:“看来元龙之才也虚有其名,心中无有为主谋大略之才,才这么没自信前去辅佐。” “我有才无才,与尔何干?!”陈登气闷着道。 “若给与元龙一郡,元龙之才可治,元龙,可为一方大臣,却无有丞相能谋天下之心,”吕娴道。 “女公子挺会小瞧人,”陈登冷笑道。 “无小瞧元龙才略之心,只是元龙这趋炎附势之志,我是挺小瞧的。”吕娴道。 第018章 我爹是吕布18 “你!你!”陈登气的要炸,指着吕娴道:“你无知妇人,知什么才略?!” 吕娴见他拿自己是妇人说事,却也半点不怒,笑道:“原来元龙除了骂人是三姓家奴和无知妇人之外,竟也无甚新鲜辞语骂人了?!” 陈登气笑了,道:“吾是不及女公子,能屈能伸,骂了也脸皮不胀?!” 吕娴还是不生气,反笑道:“看来元龙是无从辩解,只能进行人身攻击了。” 陈宫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陈登羞愤欲死的表情,笑劝道:“女公子还是莫逼元龙了吧,不然羞死了一贤士,惹天下人笑!” 吕娴也笑道:“也是,说正事。” 陈登咬着后糟牙,怒视着陈宫。陈宫竟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像个老狐狸似的。 陈宫变了很多,仿若脱胎换骨一般。陈登实在不解,陈宫以往并不是这样的人。 “若元龙无趋炎附势之心,为何知刘玄德之大略,却小觑他之时势,不肯前去辅佐,是怕跟着他东奔西走,大事不成,反被这乱世所沉乎?!此不大谬?!”吕娴正了脸色,眸光闪闪道:“既心慕刘备,却不去归附,不是趋炎附势之人是什么?!元龙可真是担了君子之名,又真做了小人,你还敢轻乎我父?!” 陈登见她时正经,时不正经,然字字戳中人心,让他辩无可辩,他真是气到发指。 “我父当年诛董卓,护天子,而元龙却只笑他是三姓家奴,却无视他之功业,无非是因为我父无志,无谋。”吕娴步步紧逼,道:“轻人之志,此亦不为趋炎附势者乎?!” “……”陈登张大嘴巴,看着吕娴,胸腔呼啦啦的像个风箱。 “曹操势大,上挟天子,下慑群臣各方英杰与诸侯,而你却有归附之心,此不亦为趋炎附势者乎!”吕娴道:“敢问元龙,有何笑我父者?!” 陈登脸色紫胀,都要哭了,道:“吕布匹夫!有何可忠,你如此批我,无非是为你父,女公子,登不妨告诉你,便是扒下我陈登的皮,我陈登也誓不事吕布匹夫!少在此危言吓我!” “哦……”吕娴又变了脸,笑了,一改严肃,道:“我知道了,元龙有两个凡是原则。凡是我父,都批判,凡是我父,都反对,为了反对而反对嘛,我懂我懂,元龙啊,这可太轻率了点,我父是蠢材,但是元龙自恃己才,如此傲物,可不是贤士所为啊……” “……”陈登看着一会一变脸的这个女子,气的头脑发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他也是天之大才,早名声于外,然而今天,却觉十分词穷,词穷到一种可怕的地步。 “……噗……!”张辽哪怕是再稳重的人,此时也忍不住笑了,忙扭过头去,笑的一脸通红。 高顺也忍俊不禁的。 陈宫笑道:“张将军要笑便笑,大丈夫立世,要笑便大大方方的笑,莫不可学那女子形状,倒羞死人了……” 张辽哈哈大笑起来。女公子这两个凡是原则,形容的太精妙了。这陈登向来十分恃人,眼中不容于人,没想到今天也有吃憋的时候。 “……”骂谁是女子形状呢,这陈宫也是蔫坏的老狐狸。 “元龙,为反对而反对,可不是贤士所为啊,”吕娴笑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笑道:“这可违反了客观公正的原则,带有偏见,可是不对的。” “……”陈登气的不说话,他也说不出来,此时说什么都像狡辩,他是想骂吕布几句,然而被吕娴这么一戳破,他再一骂,就显得特别心虚了。 “虽然元龙有点趋炎附势,以一时论英雄,性子又高傲,得罪很多人,容易树敌。又恃才轻人,缺点蛮多。” “……” “不过元龙这样的人,不肯轻易折节改变自己,也是令人叹服的。然而,元龙何不抛下成见,放下偏见,客观公正的细思一番我父,真的没有半点可取之处吗?!”吕娴的语气又正派了起来,向他一拜,道:“还请元龙细细思量一二,当今天下,我父难道真的无以立一足吗?!难道真的只能依附曹贼吗?!” 陈登被她的变脸给折腾的无话可说了,一时之间僵在那里,半晌不语。 吕娴道:“我却再敢追问元龙,你心归曹,还是归汉!?” “自是归汉!我乃大汉臣子!”陈登怒道。 “好!”吕娴道:“元龙既知,还望元龙千万别忘了自己是汉朝臣子。我父亦如此。希望元龙永远不要忘了,我们尊的不是曹,而是大汉。” “既然都为汉臣,还望元龙保护一方百姓,存吕对曹。”吕娴道。 陈登一凛,此时此刻,他还哪能轻乎这个女公子吕娴。 端的好谋略。 陈珪也是一愣,傻眼了。这个吕娴,怕是知晓他们陈家有了异心,便端了一个高高的架子,将他们陈家父子都给奉上去了,打上香火供起来。让他们以后再不敢叛吕迎曹。 谁人不知汉天子已是吉祥物。可谁人敢说实话,说他们不奉天子,他们敢吗?! 今日这一番对话,倘若他们再敢存有归曹之心,怕是往后在天下人口中,连三姓家奴也不如。 陈登愣怔怔的看着吕娴,心中像是绷紧了一张弦,随时都能断了。 存吕敌曹。好谋略。这是釜底抽薪了。 陈登脸色都变了,只能讷讷道:“……同为汉臣,自然,自然……” 吕娴心下好笑,却正色道:“我父虽势微,然亦尽微末之力,他日定招集十八路诸侯,誓诛曹贼,不让天子受辱。曹贼挟天子如弄小儿,我父每每想起当今天子处境,夜不能寐!” “……”陈登。 吕娴假哭一番,又道:“元龙!” 她对着陈登又一拜,道:“如今天下民不聊生,我父于心不忍,然公台时时不能离我父左右,实在分不脱身来管徐州民事,还望元龙能不辞谦,明日报备我父,元龙可任司农官,管治下徐州吏治,安民,生产,让百姓有所归附。如此,我父便是在外征战,也于心无忧矣!” “……”陈登僵住了。 言下之意,兵事一事上,他是不可能再沾手的了。 好,好,好得很!偏偏陈登虽怒,却是不能推脱。可是心下难免有气不能抒发,不是瞧不起司农官,但是被吕娴架到了那个位置上,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陈宫心下大笑,却正色道:“此等重任,也只有元龙可任了,元龙之才,虽然屈才,还请万勿推脱,虽是区区小官,然百姓之事,都是大事,还请元龙务必将百姓苦困时时放在心上,勉力安抚。” “元龙是天下贤士,想必定不会嫌官小位低。官虽小,责任却大。”吕娴道:“当今之才,也只元龙尽力为之,不推脱,时时将百姓放在心上,能为天子尽一份心力。” “……”陈登大怵。 吕娴之心术,太可怕了。 他面色变了又变,瞧见陈珪急急的对他递眼色,点点头,他便明白,这个官,他推不了。 他心中虽忿,却还是抱拳还礼道:“女公子言重了,同为汉臣,登敢不尽力为之,不负天子,不负温侯,不负百姓。” 吕娴笑着将他扶了起来,道:“久闻元龙是世之大贤,果然如此,若有元龙辅助,我父出征无忧!” 陈登皮笑肉不笑,道:“皆为汉臣,自为天子分忧!” “来,重整酒席,你我好好喝上一杯,我替我父,定要好好敬上元龙一杯,能不计前嫌,为我父尽力,”吕娴道。 陈登笑的很勉强。 这场酒席就在莫名其妙中浑浑噩噩中结束了。 陈登将这四人送走,陈珪身上的汗也干了。 陈珪见四个瘟神终于走了,抹了抹额上的汗,吓的不轻。 见陈登回转,他拉住陈登的手,道:“我们陈家也是望族,我陈珪并不惧死,然并不能担这种名声而死,元龙,女公子既是威胁,也是威慑,若是我等敢真图吕布,不能为她所容事小,恐我陈姓一族要背负叛汉之名而生啊?!虽可一死了之,然若背负耻名而死,天下人共笑之,共笑之!” 陈珪拉住他的手,道:“你我所图,立即停止,现在已不是时机了……” “是。”陈登道:“突然冒出一个吕娴,这女公子当真是好手腕!问的儿子竟哑口无言!辩无可辩,若是辩赢了,难免还惹天下人笑,恐天下人笑我陈登与一女子论长短。” “吕布所出此女,亦虎也!”陈珪道:“天要兴吕灭我陈,你万不可与天相逆!走,回后院说!” 说罢,急色匆匆的拉着陈登去了。 出了陈府,高顺与张辽此时也已心服,看向吕娴时的眼神也变得尊敬了不少。 张辽叹道:“主公有女公子,何愁大业不成?!” 吕娴笑道:“不过是嘴上功夫,真正的功夫,还得上了战场见真章呢?!” 此时高顺哪里还坐得住,忙与吕娴拜别,急匆匆的回军营去了。 张辽忍俊不禁,笑道:“高将军这是火烧屁股了,担心了,怕输啊。” 第019章 我爹是吕布19 陈宫大笑,道:“难得见高将军如此焦急。” 张辽拱手道:“女公子,辽也需回军营了。” 吕娴笑道:“文远请便。我府上书房正在改建,若建成了,还要请文远一起来喝酒!” “恭敬不如从命!”张辽也是豪气之人,拱了拱手,笑着走了。 陈宫笑道:“女公子今日真是供得好菩萨。” “果然公台都看出来了,”吕娴笑道:“我这点小伎俩,逃不过公台的眼睛。” “怎么能是小伎俩呢,这是大谋大略。”陈宫道。 “谋家谋国谋天下皆易,唯人心最难谋,这陈登心不在我父这里,我只能这么做,他既瞧不上我父,我便架个更高的供台将他供奉上去,让他好好的背着汉臣的名声,他若叛我父,便是迎曹贼叛天子。”吕娴道:“此为小计,他若总不心服口服,也只能压一时,不能压一世。心不在我父,亦不能杀,他的名气太大了。” 吕娴愁道:“如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啊,内心傲慢,外表谦虚的又有多少?!瞧不上我父的能人贤士又有多少?!我总不能一一的辩过去,驳倒了他们,若是把精力花在这上头,我父也不能成事了,只是无人可用,依旧愁人。” “徐州若治,百姓归心,未必没有明识之士瞧上主公与女公子。”陈宫道:“此事急不得。” “是急不得。”吕娴笑了,道:“我且摆布他去种地,他不是以贤为傲嘛,我便叫他去好好爱民种地,他这样的人,必不会害民,久之,吏治与农事,必有成效。” 陈宫哈哈大笑,道:“不错。女公子此举甚高。” 那是自然,人人爱种田,名人贤士哪一个没有一个田园之心?! 这种田一事,可是当年毛伟人亲证过的,若是不附,便用劳动改造,我累的你,忙的你无心再管什么天下大事,叫你累的够够的先,省得吃饱了撑的要管什么天下英雄的闲事…… 吕娴有点想笑,道:“其实陈元龙是有才,但是他有致命的缺点。” “哦?便闻其详,”陈宫道。 “以眼下之势论英雄,”吕娴道:“以及恃才凌人。” 说的难听点,其实就是趋炎附势。 “哈哈哈……”陈宫大笑,道:“以此小人,的确不配笑主公。” “他若还有迎曹之心,我父便是败了,他终其一生,也不能被曹所重用。”吕娴道:“他若改了他的志,也许尚可被我父重用。不过以他的性子,难!” “难就女公子不谋了吗?!”陈宫笑道。 “怎么可能?!”吕娴笑道:“待他累的慌了,我再谋他心一谋!叫他心服口服!我吕娴最好知难而上!” 其实还是吕布不给力,叫人小视,若不是吕布这厮不叫人看在眼里,她哪用得着这么劳心劳力?!摆布陈登也并不难了。 陈宫哈哈大笑起来,道:“这才是吕家女儿的风范!” “公台,以后让陈登远离军事与城中守备。”吕娴道:“此事别叫我爹知道,我爹太直,若知陈有异心,必杀之,或大骂之。因陈登一人而失天下士人之心,不值!” 陈宫笑道:“女公子请放心!宫定不与主公言及此事。那陈登自然更不会主动提及此等丑事了。” 吕娴笑了,道:“待我书房落成,请公台前来为我题字。” 陈宫拱手道:“是。” 吕娴正打马欲回府,陈宫忙道:“前番几次欲问女公子,皆被打断,今日宫敢问女公子之志!” 吕娴笑着指天道:“天知道!” 陈宫大愕,随即大喜,感怀不已,道:“女公子之志,宫已知,定死而后已,尽宫之智扶持女公子!” 你知道什么呀!我之志,只是想活命而已,说出来你信吗?! 唉。 行吧,你脑补什么都行。 吕娴笑道:“公台想多了,其实我是说我想修仙,羽化升天而已。” 陈宫不信她的胡扯,只是意味深长的笑道:“志向一言,唯知己可知,女公子放心,宫虽不才,不堪为女公子知己,但也知有志藏拙的道理,女公子之心,我必不与外人说。” 在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是绝对不能外露大志于人前的。 “……”吕娴无奈,心道你真的脑补过多了。 两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往回走,吕娴道:“希望我父多生几个弟弟妹妹,扩大家庭,吕姓家族并不显赫,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父的孩子还是太少了。以后有他们帮我,我也能少份操心。” 陈宫笑道:“女公子无继承明公之志否?!” “其实,我想修仙。”吕娴笑道。 “……”陈宫哪信她信口胡说,相处了这么几回,她有时候挺无厘头的,他也习惯了。 “女公子之志,宫都懂,只是千万莫以己为女儿身,而轻视自己,”陈宫道:“若有图,也是不可限量的。” “……”吕娴。 “这几番与女公子相处,宫实心服之,”陈宫道:“明主有女公子辅之,定成大业。而宫与张将军,高将军,有女公子引导,也有了主心骨,心觉甚安……” “……” 陈宫你真的想多了。 陈宫看着她笑呵呵的,一直护送她回了温侯府,这才去理事了。 陈宫见到张辽道:“我已问女公子此生之志,女公子指天说,天与之天下!” 张辽浑身一震,道:“果有此志!” 陈宫笑道:“是。此是天意。上承天意,下护黎民!他日主公霸业若成,有人可继承,我等也能心安。” 张辽笑道:“是了,只是身为女子,终究是不能令人心服啊……” “文远迂腐!”陈宫笑道:“虎之威慑,以雌雄论乎?!” 张辽一怔,哈哈大笑,道:“是了,父女二人,皆为猛虎,主公可为爪牙,而女公子实为虎添智。” 二人哈哈大笑,眼眸亮亮的。 一时之间,竟燃起无数雄心。 以吕布之勇,以他们之武,以众智之才,只要他们的主公有那大志,他们比起那些所谓英杰,又输在何方?! 一时之间都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燃起雄雄的心。 “高将军现在愁了……”张辽忍笑道:“我得去帮帮他,届时公台也可与我同看到底女公子有无军事才能。” “好。”陈宫笑道:“文远可一定要尽力。” “这是自然。军事上,便是女公子,辽必也不相让!”张辽抱拳,处理了军务便急急的去高顺营中了。 吕娴进了府,便寻思着去哄吕布,昨日激他虽有成效,然而这种事,还得时时添火,因为吕布这个人,是真的很容易就退缩其志的人。 有志却不稳,容易更改其志,遇到事也不容易坚持。这是为将者的大忌。 吕娴是真的心好累,基本都没歇过。如今的徐州其实问题很大。 内部不稳,人心思变,若不收服人心,不用外人来打,吕布早晚要被人从内部击破。胜败是兵家常有之事,然而背叛也是常有之事。 偏偏她这个生父的性格,实在是很一言难尽……扶持吕布,无异于扶烂泥上墙。吕娴是真的片刻也不敢歇。 现在的徐州真的太脆弱了,无外援,无内部根基。如同放在地上的积木,轻轻一推就倒了。 偶尔会郁闷觉得,老天把她丢在这里,偏偏还是这个时间段,是老天要亡她。 可是牌再烂,也是打下去,也得破局啊! 幸好她心态好,否则她不是气死,不是累死,而是无语死了。幸亏书读的多,见识了上下五千年的奇葩,不然这心态都要炸了! 吕布这厮虽无脑,还真不算啥。虽然牌面烂了点,至少他不是那种会拖后腿的人。 也算是一点点的安慰了。 况且看在他十分疼女儿的份上,她也心软,心疼吕布。 得,且进去哄哄这个老爹才是。 进了书房,吕布正睡的香呢。听到动静,立即就醒了,道:“娴儿?!” “爹,我刚刚和公台去见了陈登,如今军中虽需用人,然而城中也需要官员安抚百姓,处理农事,因此,我便请陈登先去管理农事了,”吕娴笑道。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便心知陈登是被发配了。然而吕布却是想不到这个关窍的,只道:“以陈元龙之才,处理农事,是绰绰有余。” “不错,以他的本事,城中定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吕娴笑道:“我告知父亲一声,可千万别把他调出来,不然农事与吏治可就无人管了。到时反而耽误了农时和百姓的生活。这为首一方,第一步,便是要文臣武将各司其职,莫不可轻易动位置。” 吕布点头,表示记住了,道:“吾儿放心,我定不会耽误了百姓生活。” “如此想,才可真正的纳下徐州,获得百姓拥护,”吕娴笑道:“父亲,我想把军旗改一改,添上一个汉字。父亲是汉臣,便是来了这徐州,也不能忘了自己是大汉天子的臣子,以此为誓,便是曹贼来了,也不惧他之势,天下谁人不知他曹操之野心,父亲身为汉臣,更该站出来,号令群雄,誓诛曹贼,共匡大汉,誓救天子于曹贼之手!” 第020章 我爹是吕布20 吕布吃了一惊,道:“改旗可以,然而,若此,定会惹怒曹贼,这……” “父亲怕了?!”吕娴似笑非笑的道。 吕布脸胀红了,道:“为父不惧。” “父亲无论做还是不做,曹操定不会放过徐州,他总要来,然而,父亲若是这么做,尚有大义为先,便是看在汉天子的份上,也未必没有赢的可能,”吕娴道:“其它诸侯,看到父亲的檄文,哪怕是装也得装出一个奉天子的样子,也许父亲尚有外援,若是不这么做,天下人共诛吕!谁能救!?” 吕布听了若有所思。 “况且英雄宁站着死,不跪着生,我父如此英勇,难道还能向曹贼称臣乎?!”吕娴道:“望父亲细细思量。” 吕布沉吟起来,道:“不错,我儿所说不错。若以汉天子之名,则可能有人来救,若无,怕是无人可救……天下人都不喜我吕布。” 你知道就好。 吕娴笑道:“父亲也不必太过担忧,昨日让父亲立志,而这走的第一步,便是奉天子尊汉室,而立足徐州!只要这步棋走过去了,父亲之威名,在天下,便可真正的赫赫了。” 吕布本是无谋之人,如此远略,他从来未想过,如今脑子里像是过了电似的,全都明了了,道:“有我儿在,为父不惧。既是如此,我便即刻让公台帮我起草檄文,奉天子,尊汉室,共诛曹贼!” 吕娴道:“如此便是真正的走出第一步了。还要发书与袁术,袁绍等各路诸侯……分解天下之势,以天子之名,让他们来救父亲。” 吕布都一一应诺。 吕娴见他急急的开始行动,便忙松了一口气,往后院来了。 貂婵正等着呢,前面的话,她也听见了,道:“此时与曹操为敌,只恐螳臂挡车!” “的确算是螳臂挡车,然不破不立,这是唯一的办法。”吕娴道:“无论父亲有没有外援,曹操都是要来的,这迟早要对上,既然如此,谁能当个大义,谁便有可能争取到援助。若不然等曹贼那边发了檄文诛吕,天下诸侯都惧曹操之势,又恶我父之无义,到时救无可救,图无可图,我父必败!” 貂婵道:“于军事上,国家大事上,妾身是不懂,然而若此,可有胜的把握?!” “可险胜,然亦可能会败!就看怎么操作了……”吕娴道:“以少胜多,虽难,然,并非无可能。” “一切皆看女公子的了,”貂婵道。 “都要大家齐心协力。”吕娴道:“我父的名声已经坏了,于战事上,只能先借势,借汉天子的势!” “此役虽难,然而只要打赢了,也可打响我父的名声,重新给他洗一洗白。”吕娴道:“这也是不得已的不得已。只是我也怕输,若是输了,我等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立于世间,何惧一死,何惜一死?!”貂婵道:“生则立于天地之间,死则盛名于世,方不负一生!” “貂婵大义。”吕娴笑道。 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比如与袁术合力,然而,依靠别人,只怕并不是长久的路。而且袁术这个人反复无常,也眼皮子浅,到时候是助力还是麻烦,倒不好说呢,若是借了汉天子的名声,袁术不来也没什么,便是他若是敢突然倒戈于曹操,天下人的唾沫也能淹死他。 汉天子虽是吉祥物,但是于大势的名声上,却极为有用。 不是不能与各路诸侯玩合纵连横那一套,然而,却远非上策。 一则。合纵需要的时间太久,变数太多。 二则,吕布的名声太差太差了,若想一举洗刷清白,必须走险道,出奇制胜,成则温侯之名,之义,远在各路诸侯名声之上。 因为立足点高。 这个立足点,别人踏着难,然而吕布有诛董卓之功,只要走的稳了,不出大岔子,其实也并不难。 不就是一个三姓家奴的臭名声吗?! 没关系,只要他为主,而不是奴,什么家不家奴,不重要,只要占了大义,小节方面,有什么紧要?! 如同管子,霸齐国而洗小节之失,成千世美名。 所以这一步棋,至关重要!这是吕布必须要走,不破不立的路。与其说,拦着他路的人是曹操,还不如说,是那个烂名声。 他必须亲手打破他。方可真正的立于群雄,立足天下,扎根徐州。 貂婵谦虚一笑,道:“不及女公子大义。” “有貂婵常常规劝我父一二,于他也有好处,这几日的事,真的很抱歉,连累了你,你还一番苦心,骂了他一通,也能左左他的性子。”吕娴请她坐下,道。 “貂婵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貂婵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两人与其说是家人,姐妹,不知说是知己。 “夫人昨日来过,请我主持家务,”貂婵道。 “貂婵何不顺理受之?我知你不想越过母亲,然而,家事不可轻忽,更不可小视,母亲太慈,不成威,不成事。久之会出问题。”吕娴道。 “是女公子劝夫人,荐妾身的吧?!”貂婵笑道,“女公子都如此说,夫人又三请四请,貂婵岂敢托大,少不得要托大出来管一管了。” “如此便太好了,母亲虽懦弱,但也心慈良善,貂婵用一二分心哄一哄,并不算难,就当是哄领导好了,”吕娴笑道。 “何谓领导?!”貂婵笑道。 “如陈宫事我父,如张辽高顺事我父,”吕娴笑道:“父亲发怒的时候,他们只是给只耳朵,再顺毛捋一捋,不难!” 貂婵掩唇而笑,失落的心情,已是一扫而空,笑道:“女公子既有女子之细腻,也有男子之粗犷。” “貂婵是我知己。”吕娴笑道:“以后家事全看你的呢,别让外人笑话我温侯府乱糟糟的没个规矩。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貂婵正色道:“女公子放心,貂婵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连累你在我父那里受了委屈,我还得向你赔罪。”吕娴从袖中掏了一面镜子出来递与她,笑道:“好镜配美人!” 貂婵接了过来,骇了一惊,道:“这,这……世间竟有如此清晰的镜子,莫非是天与之物!?” 这个时代,用的多数是铜镜,这还是贵族用的,穷人家顶多用水照照也罢了。 所以这现代的很普通的淘宝风的极便宜的镜子,把貂婵给惊着了。 她看着这镜子,喜不自胜,道:“如此宝物,该献于夫人才是,貂婵怎么能要?!” 她坚持不肯要。 吕娴只好道:“我还有,另备一面再送与母亲便是,你只管收下。你若说配不上,天下还有何人配得上这样的镜子?!” 这样的镜子,她囤了好多呢,之前假期,她囤多了原本是想带到军中去分与队友的,哪知道,再没这个机会了。 貂婵感动的不得了,照着清晰的镜子,又感动又高兴,道:“多谢女公子!” 吕娴看着镜中貂婵的美貌,笑道:“如此绝色!父亲竟还舍得与她发怒,还望镜中的美人莫要与我父生气才是。他原是个粗人,不知怜香惜玉之人,且原谅他则个吧。” 貂婵又羞又好笑,道:“将军惹恼了我,怎么倒要女公子替他赔罪?都说父女连心,果然如此!” 吕娴也大笑,道:“有此美貎,若是我,我只怕也看不上旁人了,日日夜夜只会对镜怜惜,自怜自爱。爱不释手。” “……”貂婵笑的坐姿都乱了,嗔她一眼道:“胡说,哪有爱上镜子的人?!” “怎么没有?!这叫对镜自怜?!除了镜中人,世间万物再不能入眼。”吕娴笑道。 貂婵就是不信,道:“真有这等人,那人也不做了,事也不必管了,女公子莫拿我打趣玩笑,我不与你说了,我回去了!” 说罢将镜子小心翼翼的放入了袖中,施施然的起身去了,一面还回首道:“莫忘了送一面与夫人。” “知道了。”吕娴笑的不行。 身为后院女子,不敢越矩,貂婵其实很知礼讲规矩。并不肯恃貌轻狂,步步不敢越过严氏去。便是收受了什么好东西,也绝不敢忘了严氏的。 古时女人,皆是如此。 其实把这后院当成职场,也是可以理解貂婵的小心翼翼的了。 严氏既肯屈就让她出来主持大事,貂婵便只能敬着严氏,绝对不敢得罪大领导的。 哪怕只是虚抬着,也不敢越前去的。 吕娴看她走了,便叫侍女送了一面成熟些的给严氏去了。 严氏喜不自胜,恨不得将镜子给供起来。 “天下间竟有此宝物?!”严氏小心的将此放到匣子里,道:“我儿何处得来的?!” “女公子心疼母亲,便有好的,也不敢忘了夫人。”嬷仆笑道。 哄的严氏心花怒放,有点对貂婵嫉才妒貌的心思此时也淡了,欣慰的道:“我儿自是好的,她可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有什么好的,哪能不想着我?!有女如此,可比男儿……” 第021章 我爹是吕布21 且说陈珪与陈登父子回到后院密室之中,难免还有些汗津津的。 “吕布之女好生厉害,”陈珪低声道:“本来,为父欲向吕布献策,投靠曹操,以吕布那个头脑,断然会答应,他本就不是多么能自立之人,想着的是依靠旁人,前有丁原,董卓,后有曹操,他势微,一定会答应,况且吕布恨袁术失信,袁术本来也容不下他,他在徐州十分势孤,一定会依为父之言,依靠曹操,为父是欲让你出使许都,向曹献计破吕,你我父子,便可安稳徐州,现在看来,是被这位女公子给识破了……” 胎死腹中。 陈珪想到此点便出了一身冷汗,道:“幸尔没有撞上去,还没来得及献策,否则,还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父亲,此计是否是陈宫所识破?!”陈登道。 “陈宫?!”陈珪摇摇头,道:“他是有本事有学识,然,识人方面,他实在不怎么样,前有曹操,后有吕布,他认的两个明主,是明主吗?!他还想趁势依靠袁术,袁术那厮更不像明主……” 陈珪摇了摇头,又道:“绝不是陈宫,依为父之见,那女公子说话行事,并非是因为受人指点。那份胆识和咄咄逼人,便是陈宫也未必能做到。” “区区后院深闺一女子,怎么会……”陈登犹自愤愤,想到她说的那些话语,依旧万分的不爽。 “吕布不简单呐,生了一个这样的女儿,以后这徐州的形势,不好说了,看她今天说的话,调动了你的官位,以后怕是再不许你出使,不会让你离开徐州,更不许你碰军务了。这是防着我们陈家父子了,”陈珪道:“倘我们再有异心,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陈登一凛,道:“一女子,会有如此魄力?便是吕布也未必会有。父亲,吕布知道今日之事吗?!” 陈珪道:“未必知道,以他的性子,若是知道,早已经打杀上门来了。” “是女公子自作主张?!”陈登道。 “我儿万不可因为她是女子便轻视于她,她一个女子,却支使得动陈宫和吕布麾下两员大将,只是凭着贵女的身份能办到吗?!”陈珪道:“陈宫是什么人?张辽和高顺又是什么人?若不令他们心服口服,他们如何能如此护主?!便是对吕布,他们也未必能如此?!” 陈登一凛,面色慢慢正了。 “对此女,我儿以后定要万分小心,万分忍让。”陈珪道:“她便要你去司农,你便好好做这个官,别叫她挑出错来,也不受她恩惠。” “是,父亲,儿子记住了。”陈登道:“儿子定不会再被她激怒。” “去打听打听女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大?!”陈珪道:“还有,那吕府的传言是怎么回事?说什么温侯差点打死了此女。” “父亲是叫我去打听吕布与女儿的关系好不好?!”陈登道。 “是,若是此女与吕布关系一般,便有可图。便是好,此女如此强梁,有夺权之心,这父女关系,便是突破口!”陈珪道。 陈登心中一喜,道:“是,吕布那厮无脑,并且恋权,他出身不高,好不容易得来今天的一切,倘若知道手底下的大将与谋臣有别心,他必不喜,哪怕那人是他的亲生女儿。” “正是。”陈珪道:“莫慌,当下一定要稳住。一切尚有可图。曹操必然会来攻,迟早要图吕布,那时,我们有此突破口,破吕,是有时机的。所以现下形势比人强,我们父子且忍耐一二。” 陈登道:“儿子知道了,定好好做这个司农官。” 司农两个字,他都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倒并不是瞧不起农官,只是被贬去做这个官,这内心的感受就无法言说了,总有些不满,不是滋味。 父子二人商议定了,也冷静了下来。 陈登虽傲气,但也能忍,从一时之短。第二天一早便上任做司农官去了,兢兢业业的,并不懈怠,或消极抵抗。 吕娴听说了此事,倒笑了,对陈宫道:“我就说,陈登这个人虽然傲慢,但并不是个因为私怨和不喜,而拿百姓开玩笑的人。既做了这个与民生有关的官,他便一定会好好做。士人最是爱惜羽毛和贤名。” 陈宫笑道:“只怕女公子得罪了他。” “无妨,我且去看看他,”吕娴道:“正好眼下也无事。” 陈宫无奈不已,道:“此时去,难免有落井下石之嫌。” 吕娴笑道:“算是吧,我正好也有两样东西要交给他,是正经去找他的。” 陈宫哭笑不得,道:“行,宫陪女公子且去看看。” 不然刚惹恼了陈登,再去,真的怕把人给逼急了。 “也好。”吕娴笑道:“公台这般不放心我?!” “怎么敢放心?”陈宫笑言道:“怕女公太放飞自我,误了大事。” 吕娴哭笑不得,道:“难不成还真怕我去种地不管事了?或是真去修仙?!” “偶见女公子所布之书房,有许多司农之书,”陈宫道:“女公子对农事也有涉猎?!” 吕娴听出来他语气中颇有试探之意,便笑道:“在闺中时无聊的紧,什么都看过,什么都听过。” 吕娴开始胡扯,道:“不过那时便是心有丘壑也不敢稍露分毫,因世人容不下女子那点雄心,所以十分怕这些流言匪语。” 陈宫看着她,一时竟也分辩不清她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他觉得这女公子身上,有七分正气,却也有三分痞气,有时候流里流气起来,真的胡说八道,说的人一愣一愣的。 “后来出城远嫁的路上倒想通了许多,若不主动,便会被动被人所摆布,所以,我便打算忘记自己身为女子的事实。”吕娴笑嘻嘻的道:“现在看来,效果还行。” “是因为主公,女公子才决定出阁闺的吗!”陈宫道。 “我要不出山,怕我们父女死无葬身之地!”吕娴道:“毕竟我父,很是一言难尽……” 陈宫扭头笑,他身为臣子,不好论主之是非,便笑道:“若是如此,也是上天给的机遇了。” 吕娴不想再胡说八道的继续这个话题,便笑道:“我父寻过你了吧?!” “寻过了,让宫写一篇正义凛然的檄文,这一次主公决心很大啊,很难得了,这一切都是女公子之功。”陈宫笑道。 “公台就不怕我父会输,或是临阵生惧!”吕娴笑道:“曹操势大,我父虽有勇,但也惧曹操之势。有勇也无胆。” 吕娴常黑吕布,陈宫也早习惯了,所以只过耳不过心,当没听到,只笑道:“女公子尚且不惧,宫又有何惧?!” 吕娴哈哈笑了起来,出了城,便打马去寻陈登了。 陈登做司农官,还真的跑出城来察看地势,丈量土地了,很是敬业,远远的看到吕娴和陈宫骑马来了,心下已是一怵。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吕娴一下马便没好话,“元龙好生敬业,一上任便来视察土地了,果然是个贤才。” 陈登脸黑了,草草行了一礼,也不回答他。 “只是想来也怪可惜,想陈家也算世家公卿之族了,与那袁术家世也相当,然现下袁术为一方雄霸,元龙却躬耕于田地之间,这对比,哎,让人叹息,说来元龙何不去投袁术?!”吕娴笑道:“莫非是因为丢不下这个脸面?同为世族,投他手下,恐被他所笑?!哎,元龙就是心理负担太大,何必如此呢?!” 陈登差点被被她给气死,手上拿着刻笔,攥着紧紧的。 陈宫不忍看陈登如此形状,早扭过头去,默默的远离了一些,假装去看田间的庄稼了,实际上也竖着耳朵,听着陈登吃憋。 “难道不是?是我误会了,想来元龙心胸也没这么小,可是若非如此想,怎么会想尽一切办法瓦解我父与袁术的联姻同盟呢?!元龙也不容易,既瞧不上袁术,又瞧不上我父,单单拥戴刘备,偏生又不去投,却偏要委屈在这里种地,哎,委屈在我父手下,实在委屈你了。” 陈登心下已是大怒,他极力的忍耐着,依旧不发一言。 “元龙如此委屈,倒叫我怪不好意思的,”吕娴笑嘻嘻的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不安,元龙受此大辱,却还要屈在此处,是图什么呢?!” 陈登再无法忍耐了,冷笑道:“女公子莫非以为我有所图?!” 吕娴笑道:“都是陈姓人,虽不同宗,然,元龙以为自己与公台差在哪儿?!” 陈登冷瞪着陈宫,道:“他?!事匹夫为主之人,我与他有何差?!” “那也比你强,一心三用,”吕娴笑道:“心有刘备,事我父却轻之,实想依附曹操!” “女公子又是来辱我的吗?!若是如此,大可不必了!少将我与这陈宫相提并论!”陈登怒色上脸道。 “将你与公台相比,还委屈你了?在我看来,你远不及公台,”吕娴笑嘻嘻的道:“我来告诉你,你和他差在哪儿啊,若论诈术,公台不及你们父子,若论谋略,你们父子,远不及公台,可诈术,远非正道!” 第022章 我爹是吕布22 陈登一滞,僵立在那里。他竟被吕娴一个女子说成是那等小人了。 “若非我识破,你们父子便要耍弄我父了,诈术是能谋一时,却无法谋正途。”吕娴道:“这就是你与公台的差别。所以,千万别以为自己多委屈似的。元龙啊,一个人难以自视己短,你种地的同时,也要考虑考虑,多多反省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你们父女才有问题,都喜欢凌人驾物! 陈登瞪着她,道:“女公子特特跑来,便是想用陈宫来贬我一顿的?!那可真是良苦用心。” 听他讥讽之语,吕娴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非也,我是来视察田间工作的。” 你一介女子,懂什么农事田地?! 陈登心中轻哂,十分不服。 吕娴从马上取下两个袋子来,道:“这是红薯和玉米种子,耐旱,产量高,你找片山地,种下来取种,再扩大开吧。” 陈登见她一脸正色,不似玩笑了,便拧眉道:“这是何物?!能吃吗?!” 陈宫听见,也忙凑首过来瞧。 “能不能吃,你种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吕娴激他道:“神农氏尝百草,想我们的司农官,也不比神农氏差……” 陈登气的说不出话来,憋了憋,道:“那也要看到底是不是产量真的高。女公子不懂农事,届时推广开了,产量上不来,恐误民!” 吕娴道:“产量高不高的,得试,这就是司农官的工作了,好坏由你,元龙啊,你做官可不能由着个人情绪主宰发挥啊,到时候若是好东西也被你毁了,岂不害民?!” 陈登气闷已,脸色憋的胀红。 这是故意说他会因私怨而误农事,这个女公子,嘴可真毒,能把人气出好歹来。 “做官可一定要担起责任来,倘产量高,请元龙务必推广开来,这天下人多饿死,若是有此物,以后温饱是没问题的。”吕娴叹道:“生逢乱世,实不得已。你我皆是如此,百姓更是如此。元龙恶我父,恶我,都是私怨,然天下百姓何辜?还请元龙为他们尽己之力,娴定感怀于心!”说罢便是一拜。 这么一拜,倒把陈登拜成了个于天下不义之人,把他架在高台之上。倘推广好了,这功,是吕氏的,若没推广好,这过便成了陈登的。 陈登从第一次见到吕娴就觉得她贼。现在更贼了。 他甚至深深的觉得,吕娴是故意拿出这不知名的怪物前来陷害他的。想让他把此二物种糟了,担一个害民的名声。 此时此刻,陈登的脸色深为难看,应也不应,不应也不是,应了,便是成全了吕娴一片为民之忧,不应,便成自己的不义了。 竟是不上不下,如此的难。 陈登从未吃过如此的鳖,此时此刻,真是想捏死吕娴的心都有。也是奇了怪了,那吕布蠢材,竟生出如此的一个顽劣之女儿来。 陈登是对付得了陈宫,上下嘴皮一碰,能把陈宫给骂的哑口无言。 然而,对这个吕娴,又是激,又是讽,又是捧中带屎的话语中,他完完全全应付不了这等的痞气。 若是较真,倒又成了与女子为难的小人。 陈登忍了又忍,忍着气道:“那登试试吧。” “如此,便多亏元龙了,百姓之粮全在你手,”吕娴道。 “……”陈登无语。真是好大的一个坑。 陈宫此时其实也觉着,是吕娴想要坑陈登呢,便捻须笑而不语。 “元龙之才,之贤,之能,刘备常赞之,刘使君乃天下义士,一心为民。他看中的人,必定也是常怀百姓之人,”吕娴笑道:“公台啊,这一点,你可不及元龙啊。” 陈宫笑应道:“宫惭愧。元龙一心为民,宫远远不及。” 呵,看着这主臣二人一喝一和,一贬一捧,把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耍,陈登真是气都发不出来。 偏生也不能否认和发怒,只能闷声不语。 二人要走了,陈登送了送。 见二人上马回了,陈登才将种子一扔,气道:“竟被一女子戏耍至此,登以何面目存活于天地之间,苍天误我,徐州何以至那吕布之手?!” 又怨又愤…… 然,最终还是将两袋种子捡了起来,尽管憋闷欲死,却还不得不按她说的做。 她将刘备抬出来,又将天下之民抬出来,若不去做,便成了害民之人,这般的名声,他陈登担不起! 回城路上,陈宫笑的不能自已,道:“女公子如此激那元龙,也不怕他怀恨于心吗!?” “恨就恨吧,反正他本来就没安好心,想使诈术呢,”吕娴笑道:“且气气他,再让他忙起来,省得没事便想着怎么破我父。” “莫非女公子有用陈登之意?!”陈宫笑道。 “公台知我。”吕娴笑道:“我有此意,但也要看时势。便要用,也要他陈登肯服我父。便是久久不服,就只能等天下大势定了,才可用他了,只是无有投我父之心,却无法重用,他之才能,若不用,可惜了。” 陈宫深以为然,道:“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用。” “但凡有才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公台知是什么吗?!”吕娴笑道。 “但请赐教。”陈宫笑道。 “有才之人,若叫他心服,便一定要让他折服的才能,不然口服心不服,久之,必被其凌于上。”吕娴道:“但陈登这样的人,却更难办,不仅有才,还十分高傲,这傲气是生于骨中的,不易折节改变。” “此种人,唯有德者可让他服之,”陈宫笑道。 “然也要有势,无势,他也不依从,”不然早跟刘备跑了。 陈宫哈哈大笑,道:“女公子比宫更会看人。” “这一点,是自然的,公台看上我父,也是让人跌足的,”吕娴笑道。 陈宫哈哈大笑,女公子可真是逮着机会就要黑黑吕布啊。 “所以对陈登,能用则用,不能用,也罢了。”陈宫道。 “不错,若人有十分,他之才能占五分,破坏力也占五分,用他还要防着他,未免失了用人不疑的主张。”吕娴道:“我父军中,有公台一人足已。” 陈宫心中感动,正想说话,那边厢已有斥侯飞马来报,道:“陈将军,温侯点了兵将前去小沛了,言是张飞扮成马贼劫掠了军中兵马,主公大怒,与魏将军,宋将军已急往小沛而去!” 陈宫脸色已是变了。 吕娴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她本欲阻拦此事发生,然而哪里料到会这么快?!而吕布这暴脾气,竟一时也不忍得,一闻听此事便急急的去了,她竟是拦无可拦。 “不好!”陈宫道:“倘主公与刘备斗,恐生隙,刘备更恨主公,届时,便成死敌。主公便是要回了马匹,却结了仇敌!” “我只怕刘备被我父逼走小沛,”吕娴握住马缰绳道。 “倘刘备出走小沛,如蛟龙脱离困井,凤凰生翅上天!”陈宫急道。 “公台且速去阻拦我父,”吕娴道:“倘若真的无法再控制局面,若留不了刘备,必杀之!公台可自作主张,我父那里,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陈宫点了点头,拱了拱手道:“还请女公子早做准备,倘走脱了刘备,只怕他必去投曹操,图主公!另,宫与诸将机要之时,怕说服不了主公,唯有女公子可以,还请女公子想尽办法,劝劝主公!” 吕娴应下。 陈宫便急急的与斥侯一并去了。 吕娴额上的青筋都在微微跳动。 三国之中的事并没有具体的时日,她以为临到头便能阻拦,万料到会来的这样快。 一想到要替吕布擦屁股,真的好心累,以后这样的事,还不知道有多少,她得一一的跟在后头擦屁股! “吕布匹夫,果然无谋!”吕娴头痛不已,策马往回徐州去了。 他这个人做事只凭冲动,还不能忍一时之气。 他究竟知不知道有些怒也是不能发出来的,尤其是对着刘备这种人。 吕布发了怒,刘备是喜怒不形于色,然,早怀恨在心。 他收留了吕布,吕布却暗夺了徐州,刘备早已深恨吕布,如今又因马匹之事再生怨恨,刘备早存杀心。若是逼他出走,他不图吕布才怪。 吕娴头痛不已,这个匹夫吕布啊,真是傻的可以。他真的是半点都不懂城府这两个字怎么写。直直白白的,全无半分的谋略。 刘备这种人若不把他困在徐州,后患无穷啊,哪怕只是困于一时,也是好的,总好过他助曹操来破他。指望能困这种人一辈子,是绝无可能的。 她的这个傻父亲,傻吕布,他究竟知不知道得罪不该得罪的人的代价?! 吕娴简直吐槽不能,然而却也不得不急急的思索着弥补之策。 让出徐州是不可能的。咽到肚子里的吐出来还给刘备,吕布不乐意,她也不愿意,这可是吕布的根基。 况且抢都抢了,再还回去,刘备也未必领情,未必会消除怨恨,祈求别人给与容身之地,也非大谋。 现下到底怎么办?!才能困住刘备的同时,也叫他不好图吕布?! 第023章 我爹是吕布23 若叫他放下怨恨,绝无可能。 吕娴心中大急,脑子中火花一现。 有了……能困住刘备的,只有仁义之名。这是他刘备的立身之本,他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背弃仁义。 想要杀刘备,很难,他身边关张,素来有勇,只怕难以杀之。 吕娴心中稍定,有了决断,便立即回了城,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往军营去了。 那厢张辽和高顺早已经在等着了,一见她来,便道:“女公子,主公点了兵去小沛了,末将等怕主公与刘备起冲突,心中焦急万分!” 吕娴道:“高将军且守城,张将军且随我去走一趟。” “末将领命!”二人应了命,高顺守城,张辽当即上了马,火速出城,往小沛去了。 吕娴的马术还过得去,然而这汉朝的路哪及得上现代的马场,专门弄出来的草地平坦,她难免有点颠颇,尤其是出了城,那路,真的十分不平。她心中又慌乱如麻,一时竟十分失色。 张辽见她如此,便道:“女公子,若不然,且让辽前去劝主公。” “文远能劝得住我父吗?!”吕娴道。 张辽默然。 “张将军为何跟随我父?!”吕娴道。 “温侯为人坦率,然却过于鲁莽,辽有时进言,温侯亦不能听。”张辽道。 “公台愿随我父,也是看中我父之坦率,然而坦率毫无城府,文远与公台,恐被我父所误!”吕娴道:“你们如此待我父,我必叫我父不负你们。他之为人,文远是知道的,腹中空空,无智无脑,然对公台与文远,也算过得去,虽不纳诸人之言,对部下却十分真心,并无欺凌。这一点,文远心中也有数。” “何为战将?文能下马定乾坤,武能上马定天下,为将者,最看重的却不是得主之亲厚,而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战场上有自己的价值,能名垂于青史,我知我父常行蠢事,深恐辜负了诸位将军一生之志,常常忧虑万分。文远,”吕娴道:“我父虽蠢,然却看在他为人坦率之上,可否多包容于他,与我齐进,多多劝阻于他?!” 张辽心中微震,怔怔的看着吕娴,道:“女公子……” 竟如此知将之心。 “我父如虎,我便是那缚虎的绳,他便是横冲直撞,也务必将他拦回,给他收拾烂摊子!”吕娴道:“文远,难为你了,也拜托你了。” 张辽大震,抱拳道:“辽敢不从命,但听女公子吩咐!忠心为主公谋定一切。” “多谢文远。我父得你们,是天之大幸!”吕娴红了眼睛,道:“他虽是头不听话的虎,然,他日若在徐州定下基业,有猛虎在此坐阵,何人敢来犯我之疆界?!” 张辽深以为然,道:“辽定尽全力以助主公!” 当下拍马,一路急行,急速往小沛去了。 且不说二人赶路赶的急,只说陈宫拼了命的赶到时,吕布正与张飞打的正酣呢。 一面打还一面骂,吕布骂张飞抢马,犹如强盗之行,张飞则骂吕布夺了他哥哥的徐州,吕布又骂张飞是环眼贼,张飞便骂吕布是三姓家奴…… 打打骂骂,斗的难解难分。 陈宫急的不行,在马上急的大喊道:“主公且停,听宫一言!” 吕布听见,头也不回,道:“有事且等布打完再说,今日绝不饶过这环眼的贼!” “你才是贼,暗抢了徐州,才是偷城的贼!呸,不要脸的三姓家奴,还有脸来要马?!”张飞也不饶他。 陈宫急的要跳脚,那厢刘备已经领兵出城了,着急忙慌的道:“三弟,奉先,且停上一停,听备一言!” 哪里有人肯听他的?! 刘备大急,见吕布悍勇,恐张飞有失,便急急的命人鸣金收兵,一路护着张飞回城去了,紧闭城门! 吕布大怒,身着大红袍,立于马上,威风凛凛,指着方天画戟骂道:“打不过便躲的环眼贼,倒把我的马还来!” 那边刘备责骂张飞,道:“你何故夺他的马?惹他来急攻城?!这可如何是好?吕布必不善罢干休。” “怕他作甚!?他无理在先,先夺徐州,我夺他马又如何了?!”张飞道:“将他打跑便是。” “三弟呀三弟,他能不仁,我等却不能不义,”刘备道。 “哼,他无义,我也无义,他吕布本是无义之徒,难道哥哥还要以义待之?!”张飞瞪着眼睛道。 刘备心急如焚,见吕布攻城愈急,已生弃城走脱之心。窝在小沛,又看吕布眼色,实难成事。 “主公!”陈宫急急上前,拦住吕布道:“主公为何不问问宫,便来此攻城了?!” 吕布没好气道:“那张飞抢我的马匹,我岂能不怒,这等小事,何须问过公台,我自来抢回便是。没想到张飞这厮打不过便躲进城里去了。” “主公,不过是区区马匹,且让与刘玄德便是,何须树敌,惹人怨恨?!”陈宫跌足道。 吕布瞪圆了眼睛,道:“公台怕了刘玄德不成?!我好好买来的马匹,凭甚让与刘备?!以我之勇,便来十个张飞,我也敌得过!” 陈宫险些没气出个好歹来,若是以往,他早已经气死了。然而今日,少不得耐着性子哄着,劝着。 可吕布就是油盐不进,此时怒意上心头,哪里能听得进去劝?! 陈宫看着这个吕布,也是频频叹息。 当初,他看中的正是吕布这份直勇,可如今,被绊住脚的也是吕布这份直勇。这可真是成败由他了。 他少不得由着性子劝解道:“主公,女公子听闻主公来此,已急的不成,主公还要女公子担心吗?!” 吕布怒意稍解,道:“娴儿知道了?!” 陈宫颔首道:“女公子不放心,怕是会赶来,依宫之见,还是先速回徐州,安抚女公子要紧。那马匹,再行商议之事。” 吕布想了想,还是不肯,道:“既都来了,自要带着马匹回去,岂能怕了那张飞?!” 陈宫真是特别无语,听吕布道:“若有好马,我也与我儿一骑试试,我儿甚喜我胯下宝马,倘若有不逊之马,给与我儿,岂不为美?岂能便宜了那刘备?!我得带马回徐州,我儿急怒自散解。” “……”陈宫道:“主公。那刘备是何等人?若要除,便一举除之,可主公却已三番几次与他结怨,再这般下去,只恐逼走了他,他若去投曹操,哪能不图主公?!” 史上便是如此,因为抢马一事,吕布打跑了刘备。关键在于,此时的刘备虽居小沛,然因计得了韩暹,杨奉的两万多人兵马,自以为实力雄厚,可以去抢吕布了,却被高顺和张辽的千余人杀的大败,刘备就知道一定要搞死吕布,不然他就永无出头之日,所以便去投曹操了,后面的事便是吕布兵败被围下邳身死。而眼下,最最紧要的便是要稳住这个人。而不是逼他去投曹操。 刘备此时还并不知道高顺和张辽的战斗力强悍到变态的程度的。 吕布一听,倒是冷静下来,道:“我当日辕门射戟为他解围,他不感我恩,反倒怨我,是何道理?!” “主公亦三番五次向刘备邀功,是让他感恩戴德吗,他这样的城府,岂能容主公?!”陈宫道:“主公不该几番的邀功,更得罪于刘玄德。”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我若如公台所说,最好是当哑巴,别说话了。”吕布气道:“那刘备有什么可说的,怕他作甚?!又无我之勇。” 陈宫无语极了,道:“刘备虽无主公之勇,然,远胜主公之谋。主公尚喜怒由性,他呢?!主公可曾看到过刘备发怒?!如此之人,城府多深,主公就没想过?!” “唔……”吕布不说话了。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 “这样的人,若杀,便一举杀之,若不能杀,在这之前,便不能得罪。”陈宫道。 “公台之言是说,既已结怨,不如杀之?!”吕布道:“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 “主公有把握吗?!”陈宫道:“若于战场之上杀刘备,倒也不被天下人怨恨,若是私杀之,杀一人,而失之天下人心,不划算。” “那到底杀不杀?!”吕布道:“区区一个张飞,布拿下他不在话下。” 陈宫摇头,叹气道:“主公无有把握,此计已不可行,况主公若要争取天下,便不能害刘玄德了,反倒要保存他。” 吕布烦躁,道:“到底是杀是存,你倒是说个分明?!” “……”陈宫觉得自己一定是在与猪脑子对话。 别人的主公,只简单一提,一句话或一个眼色,就能心意相通了,然而吕布却…… 他把嘴皮说破了,吕布也不知他的心。 陈宫还想再理说分明,那边张辽和吕娴已到了。城上刘备看见,道:“苦也!二弟不在城内,你我二人如何斗得过那吕布与张辽?!” 刘备话音还未落,只见张辽身后瘦瘦的小将突然一马当先向吕布冲过去了,大怒道:“吕奉先!你这蠢材!” 第024章 我爹是吕布24 吕布骇了一惊,回首一看,见是吕娴,忙怵道:“娴儿怎的来了?!” “来打醒你这莽夫!”吕娴拿了张辽的配刀,扛起来就往吕布砍来。 吕布吓了一跳,脸色一变,道:“吾儿且慢,好好说,不要动刀动剑的小心伤了自己。” 赤兔已是狂躁,跳将起来便背着吕布躲刀。 吕布自不会对吕娴动刀,也只能躲,一时倒显得万分狼狈,城下军已是乱了,只见吕布在其中躲窜,后面一员小将在追,看的刘备目瞪口呆,指着吕娴道:“那小将是何人?!” 张飞兴灾乐祸的道:“没想到吕布也有今天!管他何人,能叫吕布狼狈至此,便是好人!” 刘备微蹙了眉,看着吕娴。 父女二人如此乱,张辽和陈宫却不乱,先整了兵待阵,一面目瞪口呆道:“女公子好生悍勇,不输主公。” 陈宫笑着松了一口气,道:“主公固执时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有女公子有办法了,便是英雄,也有其短,女公子便是主公的短处,无论如何,主公也不会伤着女公子的,就是说的话不敬了些……” 蠢材,莽夫也骂的出来。 不过吕布也不生气。 张辽也笑了,道:“若是你我二人相劝,怕也劝不住。” 有些话,只有女公子敢骂,敢说,敢拦。他们只能劝,效果不明显的。 说真话,有女公子在,他们的确松了很多口气。谁能拦得住莽夫一样的吕布?有些实话,作为臣下不能对吕布说,说了便是犯上,也因此便有了很多的束缚。 吕布如虎,他们便是苦言劝解,用处其实并不大。 兵士们眼睁睁看着,也都窃窃私语,一个个道:“……温侯之女好生悍勇,有温侯之风……” 吕娴真的险些没气死,一个没看住,便出来乱咬人,咬谁不好,偏偏咬刘备。 刘备这厮,得罪了他,可不是好事。蓄有英雄大志之人,岂能容得下吕布?!早晚必图之。 赤兔实在会躲,速度极快,反应也极快,便是吕娴想砍也砍不到,赤兔没怎么样,吕布也没怎么样,倒把扛着大刀的她和她的马给累的半死,她喘着气,却是连吕布的衣角也没砍到。 “吾儿为何如此生气?!”吕布哄道:“且把刀放下,别误伤了自己,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剑的?!” 吕娴冷笑道:“蠢材吕布,莽夫吕布!刘玄德乃世之大贤,而你不仅不能容,反为几匹马要来攻此城下,吕布,在你眼中,只余马匹乎?!我早先与你看的东西,你全忘了不曾?!” 吕布一凛,直直的坐于马上,动了动唇,十分心虚而又忐忑起来。 不敢忘,不能忘! “竖子无可教!蠢材!”吕娴骂完了,见吕布耷拉着脑袋不肯回嘴,觉得他也不是无药可救,至少他不会傻乎乎的当着众人的面说,他的心中不止有马匹,还有天下。 若真是当众说出来,吕娴才真的觉得这吕布大约是真的没救了。 要么等死,要么还是卸甲归田,早早归隐山林吧,也许还能保有一条命。 陈宫见吕布蔫头耷脑的并不废话了,暗暗解气,该! 他笑着上前道:“主公早早收兵吧。” 吕布闷闷应了一声,他到现在还蒙着呢,还没明白,为什么不能抢回马匹,还有什么刘备世之大贤,这是何道理,他不服。 吕娴见吕布呆头呆脑的,真是又无奈又心疼他,当下也无空理会他,便策马驱于城下,拱手道:“刘皇叔,我父冒犯刘皇叔了,娴在此替父赔罪,还请皇叔勿怪我父鲁莽!” 刘备心下狐疑,听她说是吕布之子,心下微凛,暗道,从不曾听闻吕布有子。 此子在场下,驱逐吕布如逐犬,如一小虎般悍勇,倘若真是如此,那吕布岂非是不可图了? 他便拱手道:“阁下言重了,敢问阁下是?!” 陈宫拱手道:“刘使君,此乃温侯膝下女公子吕娴,是我等小主公。” “什么?女的?!”张飞愕然失声。 刘备回首瞪了一眼张飞,道:“原来是女公子,今日实是误会,是我三弟鲁莽,实不怪温侯。所抢马匹,备立即命三弟送还!” 吕娴见刘备面色不改,便道:“当日我父夺了刘皇叔的徐州,娴甚是替父羞愧,今日别说翼德夺些马匹,便是再夺回徐州,娴也无话可说。这些马匹且当是娴替父赔罪,还请皇叔万万要收下。” 刘备岂会受吕布恩惠,这马抢的可以,但是吕布送的,就完全不一样了。他正欲拒绝,那吕娴却夺了话头道:“改日我再送些粮草前来与刘皇叔,小沛虽小,然,与徐州为犄角之势,可共抗袁术与曹操来攻,还请刘皇叔尽力,让袁氏与曹贼皆不敢来图。还望刘皇叔尽力。” 话说到这里,刘备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但他还是不想受吕布的恩惠,真受了,反倒为臣,受了义,他哪里肯?!正欲拒绝,张飞却嘴快,道:“受便受得,小女子,你且多送些粮草来,小沛正缺粮草呢……” 吕娴笑道:“是,这是定然。” 刘备怨张飞嘴快,瞪他一眼,张飞却道:“为何不要?!白来的,不要白不要。” 刘备心下已十分不愉,然事已至此,他竟无可奈何,拱手道:“那便多谢贤侄女了。” 吕娴拱手道:“娴虽素在深闺,然也早听闻刘皇叔之贤,素仰慕之,今日我父实为鲁莽,冒犯了刘皇叔,改日定备下酒席,还请皇叔定要前来赴宴,好叫我替父赔罪!” 刘备只能应下,道:“恭敬不如从命!” 吕娴掉转马,与陈宫到吕布身旁去了,准备回徐州。 张飞鼻子里哼道:“算那姓吕的识相!” 刘备无奈瞪他,然事已至此,只能认下,却十分忧心吕布之女,见人走了,忙寻了靡竺,孙乾前来商议,“二位可听闻过吕布之女吕娴?!” 二人对视一眼,道:“这……并不曾听闻,使君何以忧心吕布之女?既为女子,想来在深闺,并无人知。” “此女了得。刚在城上,备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刘备将话一一告知。 二人大骇,道:“吕布若果有此女,只怕他日渐势大。” “劳二位多多打听徐州之事,特别是吕娴,”刘备叹道:“倘若她贤,是天助吕布也!” “是。”二人应了,退下前道:“此女若有大才,若邀使君前去,只恐有诈!使君三思后行。” 刘备沉吟不语,良久道:“她既已邀备,备岂能不去?不去不义。非去不可。” 他也想去看看徐州现在的形势,以及吕布之女的深浅。探探吕布再说。 “若非去不可,使君还得带上关将军与张将军方好,倘有不好,也有计可施。”孙乾道:“还要在城外带上兵士接应方好。” 刘备心乱如麻,点首应下。 刘备有谋有胆色,他不惧去,只惧吕布有此女,是天要兴吕。 一介女子,便有大贤大才,也难以成势,可是她爹是吕布,这其中的份量,便是刘备心下也是大骇。 匹夫吕布是不足惧,可是若有贤才相佐,而这贤才,他又不得不听,甚至有点怕她,这…… 以往吕布有陈宫,然吕布并不肯听陈宫之言,多不采纳,也不足以成势。 可是这吕娴,已让刘备心中升起七分的警惕。当下急召关羽回小沛。 且说吕布此时脸皮紫胀,因为在军前被女儿追赶,十分狼狈丢脸,因此十分下不来台,便堵着气不说话。又心疼那些马匹,但又不好再说的,女儿既已许了送给刘备,他还能阻拦不成?便是再心疼,也不能再要回了,因此心中闷闷的。 更怕被女儿怨,说自己心中只有马匹,没有天下。 陈宫见吕布如此,便对张辽使了个眼色,二人便延后不少,让这父女二人说话。 吕娴也生气呢,但她也知道,吕布这人,好脸面,刚刚在军前丢了一个大脸,现下正好没自在呢,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副灰头土脸,蔫头耷脑的样子,吕娴看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爹,我的马骑不动了……”吕娴道。 吕布闷哼道:“叫人给你换一匹……” “爹,我也骑不动了……” “……” “爹,我要骑赤兔!”吕娴软乎乎的道。 吕布便是再怒,此时听着女儿放软了声线,心也软了,长臂一捞将她捞到自己马上,道:“随父一起骑便是!” 吕娴笑道:“爹刚刚可是生气了?!” 吕布僵着脸,哼了一声。 “刚刚丢了爹的脸,实在对不住啊……”吕娴道:“可是不这样,那刘备迟早要走,他走了可就麻烦了。他若去投曹操,爹不是又多了一个敌人?!宁不结怨不树敌,人在江湖混,不能如此强梁,所以我才让爹丢个大脸,也好让刘备下了台阶,此事便僵不住了……” “是吗?!”吕布眼睛斜睨着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爹真生气了?!”吕娴道:“我骑马来真的累死了,爹也不心疼。” 第025章 我爹是吕布25 吕布心再次软了软,道:“下次吾儿别在阵前让爹丢脸,在三军面前,好生没脸没皮,以后为父怎么领军,无威无势的……” “好好好,我答应爹,但爹也要答应我,以后遇事或军情,不可鲁莽,至少也要问过公台或女儿再行动,好不好?!”吕娴道。 吕布不应。 “爹,等价交换啊,不然下次我还……”吕娴道。 “行吧。”吕布闷闷的道:“以后若有事,我与公台商议便是。” “那回去之后,让公台送些粮草与刘备。”吕娴道,“好叫他无话可说。” 吕布心疼马匹呢,道:“白得了我的马,已是便宜他了,竟还要给与粮草?!” “给了他粮草是要他安心守小沛,以为外援,爹心疼了?!”吕娴叹道:“我只恐父亲心中只有马匹与粮草,无有天下……” 又来了。 吕布理亏,只好道:“行吧,给就给。” 只是他还是心疼,道:“那些马匹,我本欲寻个好一点的马驹子与我儿的,如今倒好,竟全便宜了刘备那厮。” 吕娴有点感动,果然没替这便宜爹白操心。也不枉她连喘气的功夫也没了。 “谢谢爹。”吕娴笑着顺毛捋虎须。 吕布本就不是过心之人,因此心里别扭一去,也渐渐高兴起来。 两人笑笑闹闹的了,亲昵如初。 军中人瞧了,道:“温侯与女公子感情真好。女公子不愧是虎将之女啊,当真有胆有色。阵前不惧,便是温侯也惧之其猛。” 张辽听了便笑,对陈宫道:“也只有女公子敢捋胡须,还能这么快和好如初。” “毕竟是血脉相连,骨肉亲情,”陈宫见吕娴软硬兼施,吕布完全被拿下,不禁笑了,眼眸微亮,道:“文远,女公子欲邀刘备前来徐州赴宴,名为请罪,你可敢猜女公子真实意图?!” 张辽若有所思,道:“猜不出来。” 陈宫笑道:“怕是要缚蛟龙了。” 张辽道:“杀刘备吗?万万不可啊……” 陈宫笑道:“文远差矣,刘备这般的人,只可以仁义缚之,却绝不能刀剑杀之……” 张辽听了不得不服,道:“女公子深谋远虑,公台更是女公子之知己。辽叹服。” “宫比起女公子,差远了。女公子之眼界心胸,当世无有。”陈宫顿了顿,道:“若是男儿便好了,若是男儿,不必困于闺中,为主公谋划,主公未必只在这徐州,定远在这之上。” 张辽沉默,谁说不是呢。 “好在,现在也并不晚。”陈宫看了看天,道:“上天待我陈宫不薄,总算是盼到了……”他想看到的明主,以及他所期待的功业,以及盛世。以往,他只觉前途黯淡无光,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女公子竟是那唯一的一道光。 吕布这个爱财的毛病,吕娴也是不得不纠正了。她是一口气喘不匀,寻思着他不生气了,回去后少不得要进行思想教育。 吕布为何如此短视,其实还是要从他的出身说起,吕布出身并不高,他远远没有其它家世显赫的人的眼界和心胸,比如曹氏曹操,袁氏袁绍袁术等,他读的书也并不多,他能有今天,完全是恃己之勇,被人赏识,提拔…… 但到了一定的高度以后,他还是底层那一套,他玩不转了。 在一定的阶层里面,背叛的代价很大,他却不知道,所以,他能为了一点眼前之利,就轻于背叛,弄的名声败裂,如丧家之犬。 总而言之,他真的很爱财。 倘若他有勇有才,能稍短一些,也稍微忠诚一些,被人封个侯,顶多弄个王,收收财,爱爱色,藏藏名马,也无不妥,他之志向,也只在于此。 所以,曹操一说要给他封赏,他就昏了头,喜形于色。傻乎乎的信了。 旁人惧他如狼,他却还以为能如忠犬一样获得封赏。 吕娴打算回了府后,再与他好好讲一讲这其中的事情。 忠,孝,礼,义,仁…… 让他能多读点书,哪怕装,也给装像了。 同时也跟他讲一讲财色宝物之利。 吕布格局虽有限,但吕娴不相信他真的蠢到那种地步,教都教不会的地步。 她少不得耐着性子来教一教了。 省得以后她与陈宫苦苦谋划,结果还是被他脑袋一热,又给毁了。 吕布就像一条爱好金子的龙,只希望多弄几座金山宝物,然而藏于一山一隅之中,守着金山过点美滋滋的小日子。然而,又哪有这样的好事。若不锐意进取,哪能藏得宝山。 吕娴是真累啊,片刻不得喘气。 回了城,陈宫去点粮草,准备去送到小沛。 吕娴跟吕布回了家。 到了书房,吕布一张脸已是挂了下来。 这挂相的本事,连刘备不形于色的万分之一的本事都无。 吕娴指着地图,道:“父亲心中有天下吗?!” “自然有,我儿为何不信为父?为父见此,已是幡然醒悟。”吕布道。 “那既如此,为何心疼马匹与粮草,如此挂怀于心,于脸面之上?”吕娴道。 吕布一滞,道:“城中粮草本已不多了……” 吕娴道:“我便是闺阁之中,也听闻过,君子不爱私财,欲成大事,更不能爱私财。” 不爱私财?!吕布若有所思,看着吕娴。 “今日心疼马匹,明日心疼粮草,都藏于己身,而父可令谁人为父谋取天下?父亲当赏私物与文臣武将,散尽家财,方可令文臣武将为父尽力,更该赏罚分明,封众文臣官位,武将官职,不吝惜官位。如此,财,人,物,并之天下,而天下却为父所有!”吕娴道。 吕布一凛,起了身,肃着脸,左右徘徊。 吕布爱好花俏,又贪财色,好美丽的器物。吕娴根本就不指望他玩刘备那一套,比如与士卒同衣同食,这一点想都不用想,吕布吃不了这个苦。 所以吕娴是提都不提这个去收取人心了。 “我儿说的对,”吕布道。 “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要曹操封赏父亲不成,既要成伟业,该是父亲赏麾下诸将,而不是从曹操手中讨食,”吕娴道。 吕布真的很是震撼,这些他从来没有想过。 其实吕布是笨,是直,但却不蠢。 只是以往从来没有人这样教过他。 “还有一条,不要过于情绪化,为大将者,喜怒于色,是大忌!”吕娴道:“爹答应过我的一百条,先记两条吧,不爱私财,不要过于情绪化!这两点,能做到的话,父亲就已经是人杰了。” 吕布拿纸在绢上写了下来,挂到了地图边上,道:“为父定时时谨记,并不敢忘我儿之忧心忡忡。” 吕娴松了一口气,能听得进去就好。 “爹,倘若以后生气时,心疼财物时,我且教你两个方法。”吕娴道。 吕布道:“我儿请说。” “爹,为色,财,物所迷时,当扭开眼睛,抬首看看天,看看这天有广阔。”吕娴道:“天之尽头,皆为父亲天下。想一想此,父亲还能爱私财乎?!父亲实在移不开眼睛,只问自己,究竟爱天下,还是爱私财。” 吕布肃然点头。 “想骂人的时候,先夸人,先抬人。”吕娴道:“欲自夸时,先自谦。” “比如父亲为刘备辕门射戟解斗,却时时挂在嘴上自夸,以为功,此举十分不妥,我若是刘备,定十分厌烦父亲。”吕娴道。 吕布听了,若有所思。 “父亲答应我,既应了,若是做不到,可是要写检查的。切记切记。”吕娴道。 “检查?何谓检查?”吕布道。 “检讨己过之文章!”吕娴道。 一听是文章,吕布头已经大了,道:“我儿勿忧,为父定然谨记于心,必不敢忘!” 说罢取了一枝矢箭,当中折断道:“若是做不到,便如此箭!” 吕娴笑了,道:“父亲有此决心便好。” “对刘备,当施恩,他日他若害你,便是不义。且送他马匹粮草又何妨?!”吕娴道:“他日曹操若来,他若投了曹操,反倒害你,他便是不义,他刘备也就失了立身根本了。这叫缚龙之术!” 吕布频频点头,道:“为父受教了!今日,实是为父冲动了些。” 行吧,知道反省就好。 吕娴也是真累了,怕他再做糊涂事,又频频叮嘱了一通,说了其中的利害,又告诫他倘若再有事,一定要与陈宫或自己商议之后再决定,切不可冲动,吕布一一应了,吕娴才疲惫的往后院去歇息。 她人累瘫了,然而脑子却无法休息。 讲真,为吕布收拾烂摊子,真的累煞人也。 外有人谋吕,内又有隐患,民心不安,中又有吕布不顶用,她真是累到要爆炸。 自己不是在修仙,而是在修佛了。感觉真的有一天助了吕布成了霸业,她可以直接成佛了。 她闭着眼睛躺在席上,不禁叹息,又无奈骂了几句解气,道:“蠢材,当世之蠢材!” 谁料外面那鹩哥听见,便应和起来,“蠢材!蠢材……” 吕娴笑了,也重复骂道:“蠢材,从未见过此等蠢材!” “蠢材蠢材……” 第026章 我爹是吕布26 “噗哧!”一声娇笑先至,只闻其声道:“女公子又在骂谁?!这鹩哥都要成精了,没先学会好好说话,竟先学会骂人了。” “貂婵?!”吕娴睁了睁眼看她,却没起身,她累极道:“你知我在骂谁,”说罢又笑了。 “仔细将军听见又生气,”貂婵过来给她揉太阳穴,道:“将军之事我已听说了,夫人担忧的不得了,高顺将军也来府上问过好几回,很是担心。听闻主公与女公子回来了,才放心回去了。” “母亲担心了?!”吕娴道。 “嗯,被我劝回去了,知道女公子回了,这才放心,先去寻将军了,”貂婵道:“辛苦女公子了。” “貂婵知我。”吕娴道:“我很累,偏生这脑子却歇不下来。唯恐我父又做蠢事,唉。” “今日之事,将军的确莽撞。”貂婵道。 “家中事务整合的如何?”吕娴道:“若有很麻烦处理的下人,你与我说。” “夫人心软,倒也有些阻力,不过夫人既想开了,倒也算申明大义。并不干涉过多。”貂婵道:“已经上了正轨,女公子无须担心,不出三日,家中定肃然一清,给女公子和将军一个清清爽爽的家。” “那就好。”吕娴笑言道:“家中的事要管,还有更多的事,还需交由貂婵。” “女公子只管吩咐便是,”貂婵肃色道。 “第一,以后家中若要备宴,你也要管,父亲要请哪些人,你要事无巨细的弄清楚,不可少了一人,都要安排周到,让管家不可轻忽了任何一人,”吕娴道:“第二,以后人情往来,父亲赏与文臣武将的礼单等,也都需交由你过目,不可吝惜。”吕娴道:“貂婵能办得到吗?!” 貂婵道:“办并不难,难的是将军要放权与妾身。” “父亲巴不得将这些事情交给你经手,”吕娴笑了起来,道:“免得那些财物过了他的眼,他竟先舍不得给出去了。” 说的貂婵竟也笑将起来,道:“将军岂是如此无出息之人?!便是喜爱,也是常常赏送金帛之物与诸将众臣的。” 吕娴也笑了,道:“便是舍得,也要向众人邀一回功,反倒惹人烦嫌。” 貂婵听了便笑,吕布这个人,的确特别喜欢邀功。 “要事无巨细,人员名单等,外面的事你也要打听,多问,要公正公平,不可让人心生不满,这需要七窍心思,才能真正办好,而且杂乱十分细致,以后貂婵便要多多费心了。”吕娴道:“后勤诸事,宴客诸事,全都是你的事。” 貂婵道:“将军与女公子信任妾身,妾身定竭尽全力!” 吕娴笑道:“以后得叫你大总管,后勤诸事一把抓了,内外诸琐碎之事,全拜托于你。你也要多培养些人手,帮你处理外务,以及内院诸事,上下递消息。” 貂婵应了,眼眸柔柔的看着她,道:“女公子竟信任我能将这许多事给办好。” 吕娴笑了笑,道:“就这,也是大材小用了。”以貂婵这样的能力,便是做国务院的总秘书,也是使得的。 “女公子的书房不出三日便能收整好了,日后若要待客,尽可用之!”貂婵笑道:“我自作主张布置了些画与屏风之物,也不知道女公子喜不喜欢。” “你看中的,必是好的。”吕娴闭着眼睛慢悠悠的道。 貂婵轻笑,见她昏昏欲睡了,便给她盖上薄被,道:“我给女公子抚琴助眠吧。” 吕娴轻轻嗯了一声,竟是半睡半醒了。 袅袅琴音响起,清脆悦耳,如同鸟鸣,山水之音。透着安闲悠悠。 严氏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副情景,她对老嬷仆道:“貂婵竟比我这个做母亲的更会照顾她。” “貂婵与女公子年纪相仿,说得来。”老嬷仆道:“免得女公子深闺寂寞。” 严氏点点头道:“我儿最近累坏了,在家里还要练武,出了门还要处理这许多事,今日又去拦将军,她竟比我还要操劳,实属不易。原本,我见她变化极大,还不知为何,现在想来,怕是她已改志……”说罢叹了一口气。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将军若是出事,我们母女也无处容身,我儿经历过那等的心境,如今这般的强梁,我竟也能理解了。”严氏说罢眼眶已红了,道:“也好,外面有他们父女连心,她也能劝一劝将军行事周到,家里又有貂婵照顾她与将军,处理家务,我这,也能放些心,说来我竟是最无用的。” “夫人,”老嬷仆一惊,怕她生了自怨自艾之心,忙道:“何须说此话?!” “我只是难过罢了,什么忙也帮不上。”严氏道:“外面诸事不懂,内事又不明,女儿变化大了,我也不知她经历了何种心境,而将军的烦恼,我也无能为力,若是我也帮上些什么就好了。” 老嬷仆怕她胡思乱想,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引她宽慰而已。 吕娴熟睡了,睡得深了。 貂婵停了琴音,轻移莲步将她身上被角掖紧,瞥见严氏明明来了,却又回首往回走,便忙也跟了过去。 “夫人……”貂婵叫住她,忙行礼道:“给夫人请安!” “速起!”严氏不好在她面前哭的,只道:“家事你操劳,将军那头又需你,娴儿这边你又挂心,辛苦你了。” 貂婵假意不知她的落寞,只道:“正因如此,才更需夫人帮忙呢,妾身见女公子画了几幅草图,想来,定是要做些家具的,妾身照着样子,已叫木匠去赶工做了,只是上面还有垫子,妾身见识浅薄,竟是没见过,因此想问问夫人,可否劳夫人盯着人做上一做,也好叫女公子高兴高兴……” 严氏心中一喜,忙道:“是何物?叫我瞧瞧。” 貂婵将图样取出,笑道:“女公子言此物是沙发,她嫌这里的用具太硌人,因此便做一个软软的沙发,以后待客,坐卧皆便宜。” 严氏笑道:“这个我知,我召集女工巧手来做便是,还有这靠垫。” 貂婵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劳夫人了,不然貂婵也一头雾水,都说知女莫若母,夫人一见便知女公子所要是何物。” 严氏心中不快不愉早一扫而空,笑道:“你且再叫匠人多做一副,让将军书房中也添上一副,以后坐卧都方便。” “是。”貂婵笑应了。 严氏这才拿着图纸,喜滋滋往回去了。 老嬷仆回首看了一眼貂婵,这个貂婵人美心灵,这手腕可真是了得,人人的心思都顾及上了,竟没有让夫人有半分不快的机会。 她朝着貂婵行了个礼,退下了。 以后这府上,定是貂婵主事了。 这等的手段,若非有七窍之心,怎么能做得到。八面玲珑啊。以前,倒是没瞧出来貂婵有这份能力和本事。她可是趁着女公子的势,真正的借着风力直上青云,这才将真正的本事给稍露出来。 还好,貂婵是个极聪明的人,聪明人,才会善于藏拙。 也幸好女公子是夫人所生,如若不然,夫人迟早被貂婵给压的黯淡无有光芒。 老嬷仆心中也有数了。 便是要将严氏供起来,便供起来。往后严氏只负责散发佛系光芒就可以,只负责展现慈爱,佛性的光芒,她是一位慈爱的定位。既不劳心也不劳力,丈夫出色,女儿出息,以后有靠有希望,还能有什么可自寻烦恼的呢。 见严氏走了,貂婵松了一口气,其实,她出来主事,也是怕严氏会不高兴的,因为想方设法的要顾忌着她的心情。 还好严氏并不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她只要稍用些心,便能让严氏有事可做,高高兴兴的了。 一个府上,事理分明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反而是人一定要和睦,否则,必定是有阻力,很多精力便要浪费在无尽的人际关系处理之中,凭添更多的烦恼。 陈宫亲自去准备了粮草事宜,然后让张辽押送,自己持了帖子,去了小沛。 张辽道:“粮草本已不足,还要分与刘备,唉……” 看他忧心忡忡,十分无奈之色,陈宫道:“此粮草一是为赔罪,二也是让刘玄德受主公恩德。” 张辽道:“非我心疼区区粮草,只是怕便是再施恩德,也未必能留得住刘玄德。” “现下,他并无处容身,只能暂居小沛,”陈宫道:“他与主公的处境是相似的,天下群雄惧主公之勇,也惧刘玄德之贤,若两者合一呢?!” 张辽道:“将他绑在徐州?!” “目前为止,这是唯一的路,对刘备也是如此。”陈宫道。 张辽若有所思,道:“送粮草,马匹,是主公义气,若刘备弃而叛之,便是刘备无义。” 陈宫笑着点点头,道:“刘备便是有飞龙上天之志,眼下也只能居在小沛,哪怕只是暂时栖身。而我等,却要想方设法将他留住。哪怕,也只是暂时。”蛟龙岂是池中物,早晚,都是要走脱的。但现下,必须想方设法的先稳住。 张辽恍然大悟,拱手道:“公台高明。” 第027章 我爹是吕布27 陈宫哈哈大笑,道:“走,宫亦迫不及待的想看女公子与刘备晤面了,一定是精彩至极。” 张辽也笑。 二人十分张扬的将粮草送至小沛,刘备真的大吃一惊,万没料到会来的这样快,而且还真的来了,少不得急急出来迎接。 陈宫十分客气,对着刘备再三而拜,又是道歉,又是说吕布鲁莽,冒犯了刘备。 刘备心下虽狐疑,也不得不以礼相待,只是陈宫要送粮草,他万不敢收,还一再称正准备将所抢马匹还与徐州…… 陈宫便是请了再请,拜了再拜,弄的刘备只能硬着头皮收了下来。再不收,仿佛不领吕布的情,不原谅吕布的莽了。 刘备便是不十分想要,亦只能收下。 见陈宫此次十分不同,心下更是狐疑不已。 陈宫给了帖子,约定了宴席之日,陈宫便与张辽要准备回去了。 刘备忙送到城下,道:“奉先之盛情,备实感怀,三日后,定如约而至。” 陈宫拱手道:“宫在徐州恭迎刘使君,三日后定好好让主公给刘使君斟酒道歉。主公莽勇,玄德公大义,还请莫要放在心上,若是玄德公也怪主公,这徐州,怕也早晚是曹操的囊中之物,还请玄德公广怀包容。” “不敢不敢,只是误会,备岂会放在心上,公台言重了。”刘备道。 一路送出城外,陈宫这才和张辽,带着兵士一路返还徐州去了。 刘备张望许久也不回城。 张飞道:“收他们些粮草待怎的?!吕布那厮本就抢了哥哥的徐州,一些破马破粮草,能抵消不成?!还不尽够呢?!” “三弟!”刘备道:“此言以后不可再说,那徐州牧本也是有德者居之!” 张飞不服,冷笑道:“三姓家奴也配是什么有德之人?!” 见刘备瞪自己,张飞便不敢再说了,只是去看粮草。 见张飞走了,孙乾上前道:“使君可是有疑虑?!” 刘备道:“先回城再说!” 二人回了城,入府坐定,刘备才道:“陈宫以往并不是多么心胸开阔之人,然此次观他言行,实在是与以往不同,语行之中,姿态极低,谨小慎微,备观陈宫并非是此类之人,此次也并无提及吕布女公子,只怕此次非陈宫之谋,而是女公子之计,吕布向来恃勇而立,此次却如此低下头来,实在古怪!” “陈公台此人的确并非能折腰之人,屈身下从,必有缘故。乾是怕吕布另有所图啊。”孙乾道:“此番也确实怪哉,向来陈宫之谋,吕布并不肯听,这一次,吕布却能低声下气,又是送马又是送粮草,如此诚恳,乾心中甚为不安,还是想劝主公莫去!” “既盛情受马匹粮草,又如此诚恳来请,岂能不去?!”刘备道:“备也想去看看吕布到底是何故如此?!所图又是什么?!” “使君可是十分在意那女公子?!”孙乾道。 刘备点点头。 孙乾道:“已派人去往徐州打听消息,还请使君稍安勿躁,且耐心等一日消息。” 刘备便是再急,也只能按捺下来。可是,吕布的变化,让他疑惑。 到了晚间,张飞便兴冲冲的进来了,笑道:“哥哥不是要打听那女公子的事吗?!我倒听说了一件事。” “哦?贤弟从何处听来的?!”刘备道。 “市井中都在传言呢,那吕布治家无方,他的家事,徐州无人不知,”张飞眉飞色舞,取笑道:“那女公子可是个纨绔,听闻自吕布将她追回之后,她性情大改,整日不是在外与男子厮混,便是在后院与吕布那小妾饮酒作乐,因她生的挺拔,扮上男装十分英俊,吕布以为是小妾与旁人有私,那一日吕布之女差点没险被吕布一拳打死,听说闹的文臣武将全去吕布府上劝了,不出片刻,徐州全知此等丑事……” 刘备面色一变,斥道:“三弟!市井之言,又岂能信,多是添油加醋之语,三弟何时学会这般学舌了?竟学会去琢磨旁人家的后院中事?三弟可还记得桃园结义时之志否?!为何偏要学那鹦鹉学舌之事,只听那后院之事?!” 张飞脸色一变,怒了,道:“因那一吕布女公子,哥哥奈何如此?!哥哥未免太高看于她,不过是一区区小女子,不多是些后院之事还能是什么事?!” 见张飞生气要往外走,刘备忙拦住他,红了眼眶,道:“三弟勿怒,我只恐我们兄弟三人志不存耳!吕布匹夫尚且能改其心,而三弟却……” 说罢就又哭了,道:“非高看于她,而是,此事透着古怪,我实不安!” 见刘备真心实意,张飞气也消了,反而安慰于他,道:“哥哥勿忧,届时我与二哥陪哥哥前去会会她便可。依我看,是哥哥太高看她了。吕布那厮,能出生多聪明的女儿来?!以前也从不曾听闻过她有何本事。” “但愿如此,倘如我所想,只恐天下又增一猛虎,偏这猛虎又改了心志,补了天智,倘是若此,你我兄弟之志,何时能立?!”刘备道。 张飞见他忧心忡忡,便道:“我且再去打听消息,哥哥且勿忧。” 刘备叮嘱道:“切不可鲁莽。那女公子,还不知是个什么路数,我恐三弟吃亏。” “无妨。”张飞道:“我岂会吃区区一个小女子的亏!” 说罢竟是形色匆匆的去了。 三日未至,刘备唯恐志不能伸展,因此十分惶恐,吕布对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此时的刘备对未来和前路也还是茫然的,并没有一个战略性的指引。刘备最惧怕的不是穷途末路,而是天下英雄豪杰之中,并无己之立足之地。 貂婵与管家准备着宴席事宜,只先将吕娴的书房给布置好了。 吕娴见布置妥当,便递了口信,且邀张辽,高顺,以及陈宫来看。 吕布自然也在家,看到新奇的书房布置,也觉颇为新鲜。 又不是乔迁之喜,只是布置了个书房,他竟然也能打扮的花枝招展,穿成花孔雀一般,那副模样,都恨不得尾巴扬起来。 每次吕娴看到他的打扮,衣着配色,都要念一声佛,暗暗无奈,心内直呼辣眼睛,后来习惯了,倒也觉得相宜。 吕布这个人,也就他配这衣服了,要他去穿那深沉的配色,他也衬不起来,只因他的脸太轻浮,所有喜怒皆喜形于色,穿太深沉的配色,他这张脸真的压不住。 但不得不说,长得帅的真的很没天理,这种基佬的配色,当今天下,也只一个吕能配得上了,压得住。 吕娴这么一寻思,倒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吕布欢喜的不得了,一张脸上全是兴奋,拉了陈宫的手,像个孩子似的炫耀一般的道:“公台快进来看,看我的书房布置的如何?!这叫沙发,是我儿所想,我妻与我爱妾共同布置出来的,你若喜欢,我便叫匠人也照着此,做一个送去……” 陈宫也笑,道:“主公好福气,尽享天伦。” 吕布哈哈大笑,对张辽和高顺道:“也给你们做个送去。” 二人忙也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主公!” 吕布道:“吾儿书房在吾隔壁,中间用了隔断,以后来往其中,不用从外绕,甚是便利。而且那边还有一个院子,你们且随我来看……” 三人忙笑着跟上。 吕布这个人性子其实是很跳脱的,欢喜的时候真的像个孩子,还不如吕娴稳重呢。 吕娴便是再不正经,再胡闹,其实是很稳重的。 “且看,如何?!”吕布笑道:“是吾爱妾所布置,既不显太女气,也不显太英气。” 陈宫笑道:“女公子书房布置十分不同,这些家具,倒是不曾见过……” 吕布书房只多了沙发,然而吕娴这里却是家具等一切都与这里的不同了。 高高的桌案,高高的椅子,沙发,软垫,靠枕。配色素淡,高雅,瓶中插了梅枝,另设有盆栽等物,还有博古架上,放置了多部竹简,笔等物…… 便是张辽和高顺见了,也是目不转睛。 堂上挂了一画山水画,初看不显眼,细看之下,竟暗藏玄机。 高顺道:“主公可看出此画是何物?!” 吕布还真未注意,高顺一说,他便忙去看,慢慢睁大了眼眸,道:“若浮眼去瞰,竟也是十三州之图。粗粗一看,却是一幅不显眼的山水之画。” “女公子书房这画甚好,与女公子性情十分贴切。寄情山水,心怀天下!”陈宫笑道。 张辽道:“这里还未题字呢。且看看女公子如何题字。” 吕娴哪里敢献丑,笑道:“专等着公台来题呢,我闺阁之手,字迹恐不能见人。一副女儿家家的字迹,不能出手。” “女公子实在太谦虚了,”陈宫坚持要请她题字。 吕娴无奈,只好笑道:“也行,我说,不若公台帮我写。” 陈宫道:“若论字,文远的字也不输宫,不若让文远来写。文远是武将,文字之中又带有一股豪气。” “文远万勿推辞。”吕娴笑道。 第028章 我爹是吕布28 张辽也不是个扭捏的人,便道:“那某就献丑了。” 说罢便执了笔,站到了丝帛前。 东汉末年虽说纸已发明,但此时造纸的技术不高,造出的麻纸,使用价值并不高,所以用的多还是竹简及丝帛。 陈宫和高顺站立于张辽两侧,看他写字,吕布则笑吟吟的看着女儿,有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写副对联,上联是:强,很强,非常强!”吕娴笑道:“下联是:蠢,很蠢,非常蠢!” 吕布脸僵了。 张辽光顾写字,还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深意。倒是高顺和陈宫已经忍俊不禁的扭过头去笑了,又怕吕布气恼,便也不敢十分显目。 “横批:世之蠢材,徒之奈何!”吕娴说到此处也笑了。 恰庭院中那只鹩哥扑翅叫了起来,欢快的重复,“蠢材,蠢材!” “噗哧!”张辽也忍不住了,极没形象,东倒西歪。 三人极忍不住,一面忍不住笑,一面却又十分歉意的拱手对着吕布请罪。 吕布一张脸胀的通红,又幽怨又委屈,见那鸟又不断重复骂人,便怒道:“我要烧了这只秃噜嘴的鸟!” “爹是恼羞成怒了?!”吕娴笑道:“作为主公,不能有化解尴尬的本事,便一定要有容人骂己的胸怀。父亲可不能两样皆不占。” 吕布瞪着一双虎眼,既委屈又不甘心,道:“难道旁人骂我,我还要忍着不成!?” “自是要忍,旁人骂蠢材还是轻的,”吕娴笑道:“多少人骂父亲是无义匹夫,也没见父亲怎么样啊。” 吕布气恼,道:“若是我儿遇到有人骂自己,便有本事扭转乾坤不成?!” 陈宫笑言道:“主公勿恼,且看宫换一横批,便可解此尴尬,” 说罢与张辽要了笔,要重写横批。 吕娴也笑道:“骂我我忍并不难,不痛不痒的,我又不会少块肉,又有何难忍?!主将不可轻易动怒,逞一时之勇易,忍一时之气难。这个爹就不如我了,别说被人骂了,便是被人打了左脸,只要不是发作的时机,我把右脸伸过去叫他继续打,我还能笑!” 吕布简直毁三观,震惊的看着吕娴,一时间整个人仿佛被重洗了灵魂似的。他就这般的无用。 反应了过来,似乎被吕娴和陈宫合伙狠狠嘲笑了,而他既不能忍一时之怒,又不能以急智化解尴尬找回场子。 吕布一时之间又羞又气,更恨自己无用至极,被人涮弄。 眼看吕布脸色变了又变,张辽和高顺真恐他发作,便也不敢笑了,去看陈宫重题横批。 “向天借势!”高顺笑道:“这横批题的好,妙极。” 张辽也点点头,深以为然。 “主公且看这横批可好?!”陈宫笑道。 吕布脸色变换不定,气鼓鼓的像个河豚,就是不说话。 “挂起来吧,”吕娴笑道:“我看就挺好的。” 张辽实在想笑,看着这对感人的父女情,真是莫名的喜感。 难得见吕布吃憋,偏又无法发作的样子,真是又好玩又好笑。 那天去寻刘备,吕布已做了深刻的反省,没想到今天还是被嘲了。 吕布半晌哼道:“好啊,你们合起伙来嘲笑于我?!” “对啊……”吕娴笑道:“其实我也很怕,所以要以此联常常自省。” “哦?!”陈宫道:“女公子天不怕地不怕,竟也有怕处?!” “当然怕,怕我爹犯蠢。我便有补天之能,也不能补他之智。”吕娴道。 “……”吕布。 “……”陈宫,高顺,张辽。 “所以要以此联自省,不敢稍怠分毫。”吕娴叹道:“爹,你脸这么黑,是忍不住要发火了吗?!” 吕布冷冷瞪着她,气鼓鼓的。 “公台,你看我赢了吧,我就说,我爹这个人,不犯点蠢,能忍得住气才怪!”吕娴笑道。 陈宫意会,叹道:“主公的确有时候控制不住怒火,怒气一攻心,便容易作出愚蠢的决定。” “与刘备打一架便算了,如今这日子,他也要生气,哎,”吕娴道,“看来是我要认输……” 吕布道:“你们还打了赌?!拿我打赌?!” “对啊,”吕娴笑道:“爹要我输吗?!” 吕布忍了忍,道:“我与我儿有什么可置气的。” 吕娴笑道:“今日忍得我气,怕明日还是要再生气,我还是要输,罢了,今日我且向公台先认输为好。” 陈宫心下暗笑。 吕布急道:“明日为何我又要生气?!” “父亲若不想让我输,明日见那刘备,无论那张飞如何骂你,你都不生气,才是真汉子,真英雄,真能赢呢,便是稍微变个脸色,我也是输,爹也便不成是真正的英雄。”吕娴道。 高顺和张辽忍着笑,原来女公子挖了个坑在此等着呢。 “那环眼贼骂我,我还不能生气,还嘴不成?!”吕布怒道:“连脸色也不能变,是何道理?!” “父亲可见刘备变过脸色?!”吕娴道:“依我看,父亲与刘备相比,差着十万八千里。” “笑话!织履贩夫之徒,我还不如他?!”吕布道。 “那父亲应还是不应?明日便是气一丁半点,也不叫真英雄,便是连刘备也不如……”吕娴激道。 吕布道:“明日为父且忍他一席又何妨?!” “那父亲可要做好觉悟,不然便是连刘备也不如了。”吕娴道:“那张飞要骂你,你便让他骂去,只留个耳朵给他便是,何必入心?!心中便有这些鸡零狗杂,又何以装得下天下?!” 吕布听了,若有所思。也顾不上生气了,跑去外间自己书房坐到沙发上,道:“应便应,我吕布九尺男儿,岂会不如一个刘备?!” 陈宫悄悄笑道:“还是女公子拿主公有办法,若是我等,便是怎么劝,主公也听不进去。” “明日怕也要女公子坐阵,才能压得住场面。”张辽道。 高顺点首。 “对刘备,该得罪的早得罪了,只是大面上过得去便成。我对我父所训的只是想千锤百炼,以后他被我激的多了,便是旁人再气他,他也只觉寻常,只怕也不会太生气了。”吕娴笑道:“这叫耐受度训练。与疼痛是一个原理,疼的多了,再遇疼,反而不哭了。与刘备真骂起来也不会怎么样,刘备挺能忍的。局面不会失控。可是我父这样子,我十分担心他以后在战场上失控,局面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肃了脸,道:“理当如此。” “我爹以后能少犯点蠢,我也能少操点心!”吕娴无奈的道:“旁人有试错的机会,而我父,如今已经没有试错的机会了,若失徐州,他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接下来的一战,至关重要,是决定成败,以及鼎立徐州立足之战,一要洗刷以往污名,二要威震天下,扎根徐州,真正的在此成为一方豪杰。此战定了,才可再图其它,否则一切只是妄想。”吕娴肃色道:“还请三位勤练兵马,与曹操一决雌雄!” 三人拱手道:“我等尽以死追随主公!” “我父悔婚,袁术必怒。曹操定发书与他,不可助我父,所以曹操挥师而下,袁术必然只观望,”吕娴道:“以我父之勇,若能发挥到极致,便是曹操势大,也未必能敌。一切,皆有可为。” 陈宫道:“外援,恐只有刘备。” “不错。其它诸侯,我父便是发书,他们也未必肯来,至多观望,然,檄文却不可不发,我父与曹操之战,一定要占据大义,要将这场战争先定下性来。”吕娴道:“明日,务必稳住刘备。” “我等定对刘备以礼相待。”三人道,“只是主公,还请女公子设法约束了。” 吕娴道:“我父便是头虎,明日我也叫他成了没牙的虎。” 三人听的都笑了。陈宫道:“明日女公子可是欲逼宫刘备?!” 吕娴笑道:“公台知我,明***他盟誓。还请三位,务必助我成就此事!” 三人大喜道:“是。” “刚刚见公台题字时笔略一滞,莫非刚刚不是这四字?!”吕娴笑道。 “哈哈哈……”陈宫也笑道:“女公子也知宫,确实如此,只是写出来恐主公羞愤,这才换成了向天借势四个字,原本,是以天补智四字。” 张辽笑道:“公台学坏了……” 高顺也笑,若是女公子有此深谋远虑,也的确担得上一个天智之名。 其实女公子也怪不容易的,本是闺阁女子,却要出来给爹擦屁股。吕布身为主公,智商是真的不高。 只说刘备那事吧,若不是吕娴补丁打的快,只怕已不可收场了。 高顺眼中难免有了些疼爱之色。 吕娴见到他眸中似长辈之心,心中一暖,对着他一笑。 高顺咳了一声,一如以往的沉稳。 他很高兴,主公有此女,有勇有谋,胆色过人,天下,的确可一图之。 跟着吕布,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向绝境,高顺内心是惶恐的,可是这一刻,心倏忽的定了下来,沉淀下来。 第029章 我爹是吕布29 三姓家奴,无义匹夫……他更渴望能一战而洗刷吕布之污名,真正的以才震慑天下。 主公当得起天下英雄之称,主公如此悍勇,实不该到此境遇,不该被天下人耻笑群嘲他为三姓家奴。他之英勇,当世无敌,未遇大贤,这才一步步到此,高顺其实是痛心的。 可是如今,竟莫名的欣慰起来。 有女如此,主公大事可成。主公向来不怎么听得进旁人意见,但是女公子是他亲女,他听得进去,这是最大的优势,也是主公的软肋。 吕布很愁,愁的不行。 女儿对他诸多要求,嘲他,追打他,讽刺他。 而他身边很多人也都变了,陈宫也好,得力武将也好,全都围着女儿去转了,看他们相谈甚欢,吕布更郁闷。 最郁闷的是,便是常与自己饮酒的貂婵也忙起来了,便是不忙了,不是在哄严氏,便是在与女儿说话抚琴笑闹。 吕布心里闷闷的,想到自己被女儿用对联嘲,自己却无半丝能扭转局面的能力和手腕,一时之间竟疑心自己连女儿和貂婵的本事也不如…… 一时想想又气,想他九尺男儿,怎么能学一个女了八面玲珑呢?! 一时又恼,恼吕娴实在不够贴心,以前多乖巧啊,现在跟个会咬人疼的要命的小老虎一般,不出语倒好,一出语,必要黑他。 一时又恨自己无用,竟是郁郁寡欢。 一时又气道:“堂堂男子汉还能被女儿家比下去不成,忍一时又待如何?岂能让我儿总是笑我!” 陈宫看着吕布,是真的怕明日他不济事,会掉链子啊。 然而,此事也只有女公子能劝得住了。 吕娴送三人出府的时候,对陈宫道:“放心,明日,我爹便是个烂石头,我也定将他调教成会发光的金子,否则今晚他是休想再睡了。” 陈宫忍笑,道:“那便好,如此,我等便严阵以待刘备前来!” 吕娴看他们上马走了,这才转身入府。 张辽笑道:“女公子当真大气干云。” 高顺道:“明日依靠女公子可以控制得住局面吗?!” “真正能控制住局面的,只有主公,然,能控制住主公不发疯的也就只有女公子了……”陈宫笑言道。 张辽哈哈大笑。 陈宫见高顺苦着脸,笑道:“高将军且看明日主公如何为之,倘若明日一切顺利,只怕高将军该担心赌约会输了。” 说的张辽也笑将起来,“高将军从无败绩,若是败于女公子之手,只恐天下人会笑掉大牙!” 陈宫道:“只怕笑的不是高将军实力不济,而是笑高将军竟在主公手下也学会了曲阿奉承,为了讨好女公子,竟甘愿输于女子之手,一堕大丈夫威名!” 高顺被他们两个调侃,心中莫名的竟紧张起来,他哽了哽,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是不惧的,可是现下,他能不能赢,心里却没底了。 眼看女公子是个胸有成竹之人,倘若她心有丘壑,果真有练兵妙法,到时输了,他丢脸不要紧,而是怕天下人误以为自己让女公子,倒堕了吕布徐州治州的名声。 陈宫和张辽相视大笑,他们心中其实都知道,吕布的名声不怎么好听的,身边也没几个谋臣和得力的武将,多数受重用的,还是嘴甜会来事的,会奉承的。 倘若高顺真输了,他们觉得外面一定传的更加不好听。 三人笑着回府去了。 吕娴走到书房,见吕布苦闷着一张脸,看着十三州的地图发愣呢,便盘腿坐到了沙发上,靠在他身边,道:“爹,你知道为什么袁术,曹操皆欲图刘备,却不惧我父,是为何?!” 最近吕布真的反思了自己很多,当初在洛阳,多少的好机会,他全部把握不住,而苍惶来了这里,他更是不被人放在眼里。 “惧英雄之志为后患,无惧猛虎耳!”吕娴道:“猛虎虽猛,却无威,众智便可图之!” 吕布道:“吾儿,我真的一无是处吗?!” 吕娴道:“谁说的?我父,当世之英杰,若得众心,终不为人下!爹要明白,你自己是个多猛的人,除了你自己,没有明主能容得下你,你当自强,谋立方可!” “徐州户口百万,若给父亲时间,惜取民力,专注发展,壮大自身实力,天下可图。然,现下却没有多少时间,曹操,必不会容我父,得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谈其它啊……”吕娴道。 吕布对这个女儿生出无限依赖之心来,道:“吾儿教我!” 吕娴道:“尊汉室,奉天子。过难关,图发展。以待时势,再谋自立。在能立足天下之前,万不可稍露出半分的雄心壮志来!” 吕布听明白了,点头。 众人看不起吕布,这倒也是好事,所有人认为他是威胁,然而却不是大威胁,因为他虽猛,却无智,迟早可图。 吕布这个蠢脑瓜,倒是可以蒙骗众人一时。 毕竟客观印象是很难改变的。 藏拙其志。是眼下吕布应该做的。 “众图刘备,我父当保刘备。”吕娴道。刘备算是一条后路吧,他日吕布若不可立,至少刘备,看在吕布无威之上,可以相容。虽然难容,至少,对刘备施以仁恩,刘备他日顾忌天下悠悠之口,也不会对吕布杀之,顶多借刀杀人。 这算是最后的绝路,不得不选的路了。 若是吕布可立,自然立,倘真的烂泥扶不上墙,至少还有一个生的机会。只是吕布这样的人,吕娴实在看不得他卑躬屈膝,被人主猜忌。 若不可立,他日连刘备都不相容,只还是一个死字。 刘备算是极爱惜羽毛和名声的人,这是他的立身图久之本。 若是吕布稍加恩德,以后吕布若真的走入绝境,刘备便是顾忌天下人的看法,也不至于在明面上对吕布如何。 这只是吕娴的一个妄想,因为她到现在也没有办法确定,吕布究竟可不可扶。也许,终究只是她妄想。 既已决定要与曹操为敌,便要在刘备这里施以恩德。不管于公于私,都必须这么做。 只是,寄生之希望于旁人身上,终究是让吕娴心中戚戚然,无法明状的悲哀,这不符合她的存世法则,然而,在这个时代,在吕布的未来身上,她只有如此…… “我父与曹操要对立,做好准备了吗?!”吕娴道:“这是最难的一条路,然而也是不得不走的一条路。” 吕布正色道:“吾听吾儿的,自当长久发展。以谋出路。” “曹操势大,他日他定会图袁术,袁绍,直至有一日,他面南东向,横扫天下,他势若成,我父断无半分可图之力,曹操势要东向,而我父便势必要连结袁绍诸人,共抗曹操,只要如此,才能谋得发展的时机,争取到时间,壮大自身。”吕娴道。 “然而袁术袁绍等人,必不听我。”吕布道。 “没有真正得心的人,然而只要目的一样,便能听,他们不欲图曹操吗?!”吕娴笑道:“既与我父相同,又晓以利害,给出利益,自然可图。这局面只是暂时的,暂时的平衡,是发展徐州的最好时机。” “吾儿是说,拖延曹操图诸侯的时间?”吕布道:“可是,众诸侯势大,他怎可图之?!” “父亲忘了,曹操手上有天子,借天子之名,麾师号令天下诸侯,袁术袁绍再势大,一则不齐心,二则也不可忽略天子之诏。所以曹操控制住局面,只是迟早而已。” 吕布听明白,心中凛然,慌道:“若此,徒之奈何。” “曹操胁汉室,号令群雄,而群雄莫能挡,天下诸侯不齐心,只欲发展自身,袁术更是欲自立为帝,而此时我父应该站出来,奉天子名义,联结诸侯,共诛曹贼……”吕娴道。 “这,”吕布脸色微变,道:“若此公然,曹操必发兵至,以慑诸侯!” “难道不若此,曹操就不发兵图我父了吗?!”吕娴道:“他若要图袁术,必定要先除父亲,如此才可安心,不然腹背受敌。既怎么都是敌对,为何父亲不占握主动?!” 吕布心中略有点茫然,“主动?!” “难道只想被动挨打?”吕娴道:“若是如此,不如等死便好。无须再谋国谋天下了。” 吕布脸色变了又变。 吕娴看他如此,冷笑道:“难怪天下人轻视我父,我看父亲真如他们所想一样,胆色配不上英勇。堂堂大丈夫,为何心生怯意?一个曹操,就叫你吓成这样?” 吕娴指着天下十三州的地图,道:“想争天下,就凭你现在这个熊样,是妄想!” 吕布也被激怒,道:“谁说我吕布无胆色?!” “那便是不惧曹操之势了?!”吕娴道:“父亲最好做好主动谋求的觉悟,以为安居徐州,缩在窝里,天下是上天送到父亲手中吗?!别说什么天下不天下了,便是曹操,明年便容不下你!” “区区一个曹操,我吕布何惧他来攻?!”吕布怒道:“我儿休轻视于我!” 吕娴叹道:“那便好。父亲根基尚浅,名声又差。必须要尊敬贤良,方可得众人之心,争取时间,立足徐州,才能真正的图天下。” 第030章 我爹是吕布30 吕布道:“我儿若有计,为父愿请教。” 吕娴笑了,见他虎眸灼灼,似已立定决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便是图谋再多,若是吕布不认同,也是打了水漂。 “尊天子,奉汉室,是第一步,打出旗号,洗刷名声。第二步,连结诸侯,发出檄文,第三步,便是一场死战,曹操来攻,徐州若保,则父亲污名则去,并名震天下,便能真正的立足了,若是败,败死族灭!”吕娴道。 “而明日,需要父亲联结刘备,我需要父亲逼他歃血为盟,共图曹操,”吕娴道:“刘备重视盟誓,只要他发下盟誓,必可为父亲外援,他麾下有关张二将,有他们相助,何惧曹操。” 吕布道:“我听娴儿的。” 终于听进去了,这长线的发展。 如今的吕布名声烂到连立足都不能,第一步便是要洗白和立足啊。光这第一步就已经是难得不得了。 “只是关张二将,又有何勇?!加起来也打不过我。”吕布得意的道。 “父亲又犯了轻人的毛病了?”吕娴正色道:“一个以己之勇轻于他人的人,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吗?!既他们二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为何他们都看不起你?!父亲就没想过自身的原因?!” 吕布怒,道:“那是他们气量狭小。” “我看他们气量倒挺大的,你夺了刘备的徐州,他们还能容得下你,便是气量很大了,若不是打不过你,早杀了你。”吕娴道。 吕布愤愤上脸,无言以对。 “父亲,谦虚,才能真正的服人之心,”吕娴道:“明日万不可如此。父亲还记得一百条吗?!” “记得,”吕布闷闷的道:“前两条我都一直背记于心呢。” “再加几条吧,”吕娴道:“一,不可自尊己功,而施恩邀功,辕门射戟之事,父亲万不可再提了。二,不可自夸自己,卑于人下,方可得人之心,不可恃己之勇再轻于人。三,明日不准发怒,倘张飞骂你,你只能笑,不能怒!” “前两条可以做到,然而第三条,凭什么?!张飞算甚人?我凭什么忍他?!” 吕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看来父亲的极限也止是如此了。也罢,父亲既不听,我也不操这个心,待曹操攻来,徐州或降或受死,也省得了些力气。” 见吕娴欲走,吕布忙拉住她,道:“娴儿,父亲听你便是。明日我必不怒!” 吕娴真的想叮嘱的事情太多了,一时竟多到说不完。而吕布这个脑力,怕是叮嘱再多,他不光悟不出来,而且还记不住。 为了应付明日的考试,她也必须要让他抱抱佛脚。不说成绩能进一大步,至少能把事情给办成了就行。 “张飞若要骂你,你便只当是我在骂你,若我骂父亲,父亲会杀我否?!”吕娴道。 吕布摇头,道:“但还是会生气。” 吕娴重新坐了下来,道:“我教父亲一个办法,倘若实在是生气,便看着脚尖数数,数到一百还不消火,便数到一千,转移一下注意力。” 吕布想了想,道:“我记住了。一定做到!”说罢怕吕娴不信,还竖着手指对天要作咒。 吕娴笑了笑道:“非我勉强父亲,只是父有大勇,却无忠,无人可容,必杀之除后患。父亲有大才,却又无大志,又怎么能霸守一方?!既不能屈居于人下,又无志于人上,天下虽大,无我父所立足尔!” 吕布心中惶惶,如醍醐灌顶,道:“我儿知我……” “父亲心中当有自强之心,万不可有图靠旁人之念,旁人皆不可信,不可靠,要靠便要靠自身。既已立下志向,为何连怒气也不能忍?!”吕娴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吾父无志,早晚被众人戏耍如婴儿,吾父莫非连匹夫也不如?!” 吕布羞惭不已,道:“为父惭愧!” 吕娴说这么多,倘若吕布还不悟,那吕布就真的没有扶持的必要了。 还好,激一激他,他倒还能听得进去。 又仗着是他亲生的女儿,他无可奈何,只能听,倒也有利。若是陈宫与他说这些,他哪耐烦听,早叫人叉出去了。 也幸亏她爹是吕布,若是曹操,她只怕根本不敢露出半分的才能,不然迟早与杨修一个下场。 也就只有吕布这个傻缺心眼的,才想不到那么多了。 他身上有着最大的缺点,但其实也算大优点,只能听得进去,倒也可图。 吕娴松了一口气,笑着又激他道:“父亲看,可如刘备否?!” 吕布自犯了自大的毛病,道:“布岂不如他?!” “依女儿看,不如!”吕娴道。 吕布怒色上脸,道:“刘备心存大志,我父一不如,刘备不喜形于色,我父二不如,刘备为志向,不爱财色,可忍一时之怒,我父三不如。至于名声,我父更不如了……” 吕布呆滞,如同被人点醒。 “若论勇,当年项羽之勇,天下震惧,然而依旧失了天下,我父如项羽乎?!”吕娴道。 吕布呆呆的道:“难道为父不仅不如刘备,还不如项羽?!” “不如,父亲想太多了,项羽既有大志,论勇可又与刘邦二分天下,爹你也就……”吕娴道。 吕布整个心神都在动摇,怀疑自己了,道:“那,那为父……” 吕布从不反省自己,而被女儿点醒,他竟然有点惶惶然。 看他无辜,怀疑人生的眼神,吕娴道:“父亲以为自己可如曹操?!” 吕布不说话了,脸色苍白,怔怔的坐在沙发上发愣。 “天下豪杰,都有志向,关键只在于,愿意为了志向,能做到哪种地步……”吕娴道:“刘备为了志向,不爱财色,可以忍怒,忍羞辱,他愿意为了志向,退却所有,以贤能存于世。曹操本是残忍之人,为了志向,却有宰相之容人雅量。他们不爱财乎,不爱色乎?!不爱香车宝马乎?!非也,他们只是更爱天下!为了天下,一切都要为此让路,而父亲,有这样的觉悟吗?!或者,愿意为了志向,能做到哪种地步?!” 吕布坚定的目光灼烈的看着十三州的地图。 “为了这……”吕娴笑指地图,道:“可忍一时之怒乎?!” “明日张飞便是骂我是女人,为父也绝不动怒。”吕布怕吕娴不相信,道:“我儿放心,为父以后绝不会再喜怒于色了。” “父亲能有此觉悟为好,不求一时能做到,但有这个素养和要求,会慢慢好起来的,”吕娴道。 吕布起了身,对着吕娴道:“我儿不出闺阁而知天下古今之事,父亲不如我儿,明日,还请我儿教我。” “可,只是父亲可愿听到哪种地步?!”吕娴道。 “全听,良言忠语为父都听,我知我儿必不害我!”吕布大彻大悟道:“我儿一言,良苦用心,我才知往日大错特错,才知自己原来一无是处,枉以往还总自大,不敬贤人……” 吕娴生怕他又陷入到自卑自怨自怜的情绪中去,便忙道:“吾父之勇,名震天下,天下谁人不惧?!只是若存志向,当护志向,若有觉悟,更应所有欲望和脾气都要为志向让路,如此,才能真有志成之日。” 吕布这个人,真的在自大与自卑之间切换自如。 这个调整到中庸,就能让她头疼。 她有点哭笑不得。 反省的太过了,也不好啊…… 她拉着老爹坐了下来,笑道:“明日父亲且如此这般……” …… 父女二人直夜谈到三更天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吕布带着吕娴亲自出城郭去接刘备。 刘备带着关张二人以及几十人马来时,看到吕布亲自来迎,吃了一惊,忙至前下马,道:“奉先怎么亲自来迎?!” 吕布也忙回礼,笑道:“盛邀玄德前来,岂能不迎接?!” “奉先太郑重了,备心下惶恐。”刘备忙礼遇道。 关羽尚有礼数,虽然不满,但也粗粗行了一礼,然而张飞却是哼了一声,扭过脸去。 “三弟!”刘备无奈道:“吾三弟性情如此,还请奉先莫要见怪!” “前番是我得罪了张将军,岂能怪张将军?”吕布道:“如此,我便先与张将军赔罪了,一会定要自罚几杯,以向张将军赔罪。”说罢竟然对着张飞行了一礼。 刘备更是狐疑吃惊。 张飞也满心狐疑,对吕布这厮向来不满,便粗粗的回了一礼。 张飞面有怒色,欲骂,但看刘备眼色,倒也没再说什么。 “奉先言重了。”刘备道:“这位是?!” 吕布笑道:“此是小女,名娴。” 张飞嘴快,也忍不太住,道:“原来这位就是女公子,倒是听闻过,差点没被温侯打死在家。” 刘备特别无奈,瞪了一眼张飞。 吕布却半分不怒,哈哈笑道:“我儿略勇武,竟能接得住布的拳头,有女如此,胜似男儿。” 刘备吃惊的看向吕娴。 吕娴拱手道:“刘皇叔。” “女公子莫多礼,”刘备忙道。 “带女出来见客,未免失礼。”张飞道:“多传言温侯府不是多规矩的人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第031章 我爹是吕布31 吕娴笑道:“张将军也轻女子乎?!也关注后院之事否?!” 张飞臊红了脸,道:“哪是我想关注你家后院鸟事,实是你家传言满天飞了,也不嫌丢人的慌。” “如此一说,倒是我府上不治,非要误入张将军耳中了……”吕娴道:“若耳不入心,心不出口,少些无事生非,些许传言,倒也不成事。” 张飞更臊的慌,瞪着吕娴。见她笑眯眯的,便十分不喜。 刘备忙道:“女公子勿怪,吾三弟有口无心,还请女公子见谅!” 刘备是极维护张飞的,不然也不会总是带着他,他有口无心,刘备也不至于总为他遮揽了。 “张将军心直口快,娴并不放在心上,快请入城吧。”吕娴笑道。 “玄德,请!”吕布道。 刘备忙道:“奉先请!” 几人一行上了马,入城到了温侯府。 关羽心下有些不安,道:“兄长,恐有古怪。今日的吕布实不像平日的吕布。” 刘备沉吟道:“且见机行事,多生个心眼便是了。” 关羽只能点头,来都来了,只能入座就坐,且看看吕布搞什么名堂。 还有那女公子,带一女儿出来见客,从未有人如此。这吕布未免忒不讲究了些。 兄弟三人略有些忐忑,其实是怕吕布有所谋算,设下埋伏之类的,也因此进入温侯府后十分小心观察四周。 途经校场时,却见那旗帜,已然更换,吕字大旗已经不见了,更改成的却是大汉的旗。 那是龙旗的标识,然而,上面却大大的一个汉字,只在右下角,标注了一个小小的吕字,若不细看都瞧不出来。 刘备心下更是狐疑不定,刚入殿,那边厢陈宫和高顺,及张辽也忙忙的迎了上来,道:“刘使君!” 刘备忙还礼,道:“公台,温侯这般盛情,备实在不胜惶恐!” “使君是天下至杰,若不盛情招待,定然失礼,况此宴也是主公为向刘使君赔罪之宴。”陈宫道:“速请入坐!” 刘备一面说言重了,一面进殿,细察四周,倒是微微一凛。 只觉温侯府上肃然一清,十分的静。下人有礼,且有规矩,与往日所见,全然不同。 刘备扫了一眼吕娴,心道莫非此女治家有方?!她来了也好,也好探探此女的虚实,以及吕布的变化。 刘备见吕布并未上座,只坐在自己对面,便道:“莫非温侯还有旁客要宴请?!” 吕布道:“首座是留与陛下的……” 刘备怔了一下。 吕布红了眼眶,道:“不瞒使君,昨日,布梦见了陛下,所以才未睡好,面有倦色。” 陈宫和张辽,高顺也未料到吕布会这样说。 “在梦中,陛下质问于布,为何未能诛尽奸逆,以护汉室周全,布甚为羞愧,今日都不敢见刘使君,使君贵为汉室宗亲,而布往常并无尊敬之心,反处处为难轻恃,实在不安,今日之宴,是为向玄德赔罪。此座,布已不敢坐了,是留与陛下的。以后,布定谨记陛下之教悔,再不敢稍忘之了,以此提示自己,布虽远在徐州,然,心仍是汉心!” 陈宫听了十分满意,暗瞥了一眼吕娴,心道果然女公子调教,出手不凡啊。 张辽和高顺,但是讶然的都止不住脸上的惊愕。主公这变化未免太大了。这…… 刘备叹道:“备无能,但也从不敢稍忘陛下之危,却苦于十分无能,不能稍解陛下之难。” 刘备道:“不知奉先,在梦里,陛下可曾说了什么?!” “陛下骂布,为何偏于徐州,不图曹贼!以至忘忠,让陛下身陷曹操之手,弄为婴孩,假诏矫令,受尽屈辱!”吕布说着竟是哭了,红着眼道:“陛下一骂,布如梦中醒,之前浑浑噩噩,实在惭愧不已!” 说罢先自罚了一杯酒,继续道:“昔日十常侍弄权,黄巾起义,布随丁原入京,欲护天子,然,董卓进京,原以为是忠臣良将,布杀丁原失以小义,欲以结大义跟董卓,谁知董卓也是狼子之心,竟妄谋废立之事,暗存不臣之心,布深为恼怒,然也只能暗怀于心,不敢表露,以图以后……” 张飞大怒,冷笑道:“分明是为了自己的富贵功名,倒把三姓家奴洗成了结以小义,而图大义了?!你倒是会为自己脸上贴金!” 陈宫心中微惊,生怕吕布发怒,忙去看吕布,谁知吕布却更惭愧了,道:“布羞愧欲死,翼德骂醒布也!布当日实是无能又无知,原以为董卓是尊奉天子之人,谁知他竟真的废了陛下,立了当今,布原曾想,只要是汉室中人,无论是谁,只要董卓可尊,皆可。只是哪里料到……是布无知,今日张飞骂布,布不敢还口!” 陈宫松了一口气,暗暗赞赏不已。虽然吕布这有点像是胡说八道,但这态度就很好。 张飞气的不行,道:“你这是黑白颠倒,当初董卓便是为了谋立废立之事这才欲结你杀丁原,贼子还想抵赖乎?!” “是布太蠢!当日太蠢!”吕布又红了眼眶,道:“布一片忠诚之心,却被董卓给利用了……” “你倒是会装无辜!认贼作父的三姓家奴!”张飞被他气笑了。 刘备忙止张飞,道:“奉先一片忠诚,实难可贵!” “可惜无能,董卓依旧专于朝政,欺于天子。”吕布喃喃道:“于是布与司徒王允共谋杀卓,天子亲自赐封布为温侯。可惜,布太无能,没能守住洛阳,竟又被卓将李傕,郭汜赶出洛阳,辜负了天子……” “如今一想到天子对布之嘱咐,布实愧于良心……”吕布红着眼睛道。 张飞气的想杀人,瞪着眼睛道:“你这厮,没一句实话,如此颠倒黑白,天下人尽信尔乎?!你欲诈谁?!” “非诈也!”吕布摇头道:“只是退来徐州之后,思及往日,便万分惭愧,布做过很多蠢事,包括抢了使君的徐州……” 刘备道:“徐州牧贤能居之,奉先大才也,备甘让徐州,怎么能说是抢?!” “玄备无须为布说话,布真的做过太多太多的蠢事,也难怪天下人耻笑,”吕布惶惶道:“布对不起玄德!” 说罢又自罚了一杯酒,刘备哪敢不陪酒,忙也喝了一杯。 张飞道:“既知是错,为何不还徐州?!” “翼德!”刘备道:“三弟且出去守着!” 张飞恼恨道:“行,我且出去守着,我还不耐烦看这厮装模作样呢!” 说罢竟真的出去了。 吕布喃喃道:“布欲还徐州,却恐无处立身,一时之间竟惶惶不可终日,若还徐州于玄德,玄德可相容否?!” 刘备道:“徐州自是奉先守之,备绝无抢回之意,当日,本也是陶大人让于备,备何德何能能据徐州,当日便寻思若待贤才,定然让之,如今奉先,便是大贤才。” “玄德如此夸布,布不敢当,”吕布道:“布本欲还徐州,却不敢还。曹操恨布,必图布,布若无徐州,又如何守?!玄德,布厚颜,还请先守徐州,待退了曹贼,定然归还徐州于玄德,还请玄德容些许时日,更助布共抗曹操!” 刘备忙道:“奉先言重了,曹贼若来,备自也当挡,与奉先共退之!” “小沛终非久居之城,玄德是汉室宗亲,更不可屈之,待日后,布自当还徐州。”吕布道。 刘备自然相拒。 吕布又归座,回忆道:“曹贼召群雄,杀董卓,击黄巾,收其精锐为青州兵,身上谋臣良将无数,更有许都,据有中原,更将天子挟为己物。其不过是欲借天子之名,行己之欲耳,在布看来,他便是第二个董卓。布当日能杀董卓,来日定也可杀曹操。” “奉先若有此心,备自当全力助之!”刘备举酒道。 吕布道:“昨日梦及天子,思及往日,多行多错,悔不当初,只怪当日布太蠢。自败来此,更是不思回报天子,每每忆及,更是痛悔难当。布如今大彻大悟,再也不敢违背当日之愿,当尊汉室,敬天子,誓杀曹贼!” 刘备心中微微一突,道:“备当日击败黄巾,多有立功,然权臣专朝,贵戚横恣,备虽有心,却一直苦于不能随护天子左右诛贼逆,今奉先既有此誓,备当助之!仅以此酒,谨表备意!备愿以奉先为先,备随其后,尊汉室,敬天子,诛曹操!” 吕布喜道:“好!” 他起了身,执住刘备的手道:“玄德果然高义,玄德素有贤名,又是汉室宗亲,若得玄德随之,定天下诸侯声援,曹贼可图。” 吕布放下酒,拿了一把匕首,眼疾手快的割了自己手上的血滴进了两杯酒中,又将刀递与了刘备,刘备便是怔了一怔,听吕布道:“布虽不才,然,今日却愿在此与刘皇叔盟誓,定诛曹贼,倘有违逆,天谴我死!” 关羽大急,怕刘备下不了台,忙道:“君子重诺,大哥既已应,便也无须再盟誓,吾兄,不是那等轻诺背弃之人!” 刘备也不欲盟誓,也道:“备既有诺,便绝不会违!” 第032章 我爹是吕布32 吕布红着眼道:“若刘皇叔都不许誓,天下何人又能从之?!布自知己蠢,天下人皆轻视布,自认无德,然一直以为刘玄德最为高义,原以为,在皇叔心中,布哪怕是蠢,也从不轻瞧,如今看来,皇叔与天下人看我吕布一样。都以为我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陈宫掩袖轻笑,对着张辽挤了挤眼睛。 张辽也轻笑,主公这是有大进步啊。 这话,不是逼宫是什么?! 这血都滴了,刘备这是不滴血,不盟誓也不行了。 高顺见那二人暗暗的挤眉弄眼的,特别无语。不过他也特别的欣慰。能将刘备绑在同一条船上,这是目前再好不过的局势。 若得助力,若有外援,便也能松上一口气。主公能屈能伸,比之以往,进步神速。 他下意识的去看吕娴,见她宠辱不惊,十分淡定的模样,心中更是欣慰。 今日是主公的主场,女公子如此安静,只让主公发挥,很好! 刘备急道:“奉先怎能如此说,备岂会小瞧温侯?!温侯弃小义,成大义,是天下英雄,奉先既愿誓,备也敢誓,定匡正汉室,誓诛曹操!” 说罢接过匕首,便割了血滴入两杯酒中。 关羽急道:“大哥!” “二弟不可多言!”刘备道:“备也不能弃小义而忘大义,今日这酒必喝,这誓必立!来,奉先,请!” “请!”吕布道。 二人一饮而尽。 关羽脸色很难看,又退回了原位。 “你我二人若合力同心,岂惧他曹操?!”吕布道:“那曹操不过是趁势而起,若论贤德,岂能比得上玄德!?” 刘备心中微惊,道:“曹操是天下英雄,备拍马不及,岂能比得上?!” “玄德不过是未遇风,无能化风,他日若有风,定在曹操之上。”吕布道:“他日玄德若成事,还望给布一席容身之地!” “奉先实在是高看备了。备还需说,奉先他日若诛曹操,侍奉天子,还望给备一席容身之地呢。”刘备道。 两人笑了,至于各自心中念头就不可知了。 刘备道:“奉先既已存此誓,想必已有图曹之策?!” 吕布道:“前番曹操令皇叔攻袁术,存的便是图我等三人之意,袁术短视,欲结我,而图玄德。然,若玄德败北,曹操必图我与袁术,前番,袁术本欲与我结为儿女亲家,布一时同意,后又懊悔,将女抢回,袁术定恼恨于心。” “然而,我们三人在此相争,却遂了曹操之心,”吕布道:“我悔婚,袁术必恼,然,曹操欲图我等,我等自当放下一切,先共抗曹操为是。若不然,曹操麾师东向,剑指天下,我等生死是小,若败,汉室何存?!天子何存!?他日又有何人可约束曹操,尊奉天子?!” 刘备道:“奉先所言甚是,自当如此!奉先号令,备当尊从随后。” “多谢玄德。”吕布道:“如此,布也能枕而无忧,若再梦见天子,也可稍有辩解一二,不然实无颜相对。” 一时话毕,又有侍人奉上茶。 刘备去小解,关羽跟了出来,急道:“这吕布其心不小,这是逼着兄长盟誓啊。他到底想做什么?!” 刘备沉吟道:“盟誓事小。然而,我在意的恰是吕布怎会有这变化?!” 便有盟誓,他日吕布实在不济,他违之,也有理由。或是吕布败死,人即不存,盟誓自也无甚紧要。 所以刘备更在意的恰恰是吕布因何而变。 倘若吕布有雄心壮志,再有贤才,以成事,他日…… “今日这吕布的确很会强辞夺理,并且,变化极大,虽颠倒黑白,然而,那姿态,十人谦恭,十分不像他素日所为。”关羽道:“难不成往日真的小看他了?!” 刘备摇首道:“二弟可见那吕娴一日隐而不语?却淡定若斯?!一介女子闻听天下事,不惊不怒不惧,并不变色,可稀奇否?!” 关羽一怔,道:“其女并非谋士,况陈宫也未发一言。” 吕布向来不怎么听陈宫的话。所以刘备摇摇头,对张飞道:“一会儿三弟可稍试一番女公子,只是要有个分寸,毕竟是女子。” 张飞道:“兄长放心,我定要叫她有话说。也好试试她的深浅。” 吕布是因她而顺势送了马匹,又送粮草,又备席相劝,刘备心中着实难安,心中所虑,便是吕布因何而轻财物。 若吕布也会韬光养晦,他日这天下可又多了一匹难以争的猛虎。 关羽道:“兄长忌惮吕布否?!” “吕布匹夫耳,然匹夫竟也有此言,”能说出这么多的大道理,又看出这么远的战略,刘备深以为恐,道:“他身后之人,便极为可怖。” “兄长疑心是吕娴?!”关羽道:“小小一女子,不能罢?!” 刘备不再多说了,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自己一展所向,也不知到猴年马月了。 张飞道:“兄长且安,待一会,我为兄长试试那女公子。” 三人商议定了,方才从茅侧中出来。 吕布笑着看向吕娴,吕娴看着他瞪圆的眼睛,笑道:“表现的不错,今日爹没有生气,很不赖。” “可打几分?!”吕布自豪的道。 虽拙劣,但至少是进步了,吕娴笑道:“七分。” “只有七分?”吕布道:“我已尽力了!” 吕娴笑道:“爹不要自满,后头还有好戏呢,倘一会急怒,便可数数。切不可动怒,昨日与你说的,一句也不可忘。” 吕布道:“我知道了。” “七分已经很不错了。”吕娴安慰道:“以前爹可曾有这种时候?!” 吕布想了想,摇了摇头,若有所悟,道:“以往他人行之,布只被耍的团团转。” 你知道就好。能悟出来,也是不容易啊。 看来吕布虽蠢,但也不是看不出机锋。 吕娴欣慰的笑道:“与号称仁义之人周旋,自也要以仁义还彼之身,方可不被人比下去。公台,你说是吗?!” 陈宫轻笑,道:“女公子当真是好一双毒辣眼眸。” “不及公台,早早看出刘备并非是真仁义之人。”吕娴笑道。 吕布看看陈宫,再看看吕娴,抓耳挠腮的。 陈宫看吕布急,便笑道:“依我观之,刘备实与曹操同一类耳!” 吕娴笑着竖了大拇指,为吕布解惑道:“曹操本是残忍之人,却压抑天性,用礼贤下士为皮而谋,而刘备,不喜怒于色之人并非不是真的不喜不怒,却压抑为之,是为何呢,爹就没想过?!无非是用仁义做羽毛,养己之名,以招天下贤士与人心,若论演功力,我爹不及他们,然,若论真心,曹操与刘备皆不及我父,喜是真喜,怒是真怒。” 吕布听了若有所思。 张辽和高顺也笑了。 “难怪公台前番几次让我杀刘备。”吕布悟道。 陈宫点点头。 “只是为何不能再杀之?!”吕布道:“现在是多好的机会!” “不可!”陈宫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主公若要天下,便不能担一个残杀忠良的名声。” 吕布的名气想洗白已经极难了,还很强辞夺理,倘若再添一项,以后便是杀了刘备,还是被天下人所杀。 吕布道:“倘他如此,徒之奈何?!” “杀不得,留不得,这的确是最难办的地方。”陈宫笑道:“却也不能不容他,且将他绑上同一条船吧。” 陈宫笑道:“依我看,女公子必有良计!” 吕娴噗哧一笑,道:“公台明明也有,却又不说,只赚我说。” “宫说,主公不听,”陈宫笑道。 吕布看看二人,道:“吾儿,你倒是说啊……” “刚刚父亲表现的不是挺好嘛,”吕娴笑道:“我只一句话。” “走完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吕娴道。 陈宫捻须轻笑,看着吕娴。倘若没有吕娴,此定不成。然看今日主公所表现,其实,是大有可为的。主公旁人的话他听不进去,但对这唯一的爱女,是言听计从。况且女公子向来有法子治主公。古灵精怪的。 张辽噗哧一笑,哈哈笑了起来。便是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高顺也目瞪口呆了。 吕布听了却并不笑,若有所思。 “逼他盟誓,是因为刘备这个人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他日他若弃我父而去,可,然,若说在战场之上,叛我父,他不会!”吕娴笃定的道:“不过平日里,有张飞,他甚爱之,张飞此人,若有机会,也许会再来夺徐州,所有直率之人,其实,都是有意为之。” “张飞?”吕布道:“不过是一粗莽之人。” “非也,父亲看人不行啊,张飞这人,粗中有细。”吕娴道:“他正为丢了徐州暗自恼恨呢,深恨父亲,别说一个小小的盟誓,他绝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遵守。” 陈宫笑道:“女公子看人,实为精妙!” “既不遵,为何还要逼他盟誓?!”吕布道。 “父亲既打了汉旗,以后,他刘备便不敢在战场上叛父亲,有这个保障,就够了。”吕娴笑道:“在战场上他若助曹操,或袁术,便失了义名,这可是他安身立命的东西,他死也不会丢的。” 第033章 我爹是吕布33 “只要战场上不叛温侯,徐州,我与高将军能守之。必不失!”张辽道。 吕布道:“既已许诺要还徐州,以后若是不还,岂不是更失了人心?!” “到时自再有计较?!”吕娴道:“父亲迂腐,同为汉臣,难道只可刘备得徐州,父亲为温侯,便不可?!旁人觉得父亲不可,只是因为父亲不施仁义,不及刘备贤能,所以才说要走刘备的路嘛……” 吕布苦着脸道:“学他啊?!” 吕娴道:“迂腐迂腐!” 陈宫忍不住,噗哧一笑,道:“主公勿忧,只学精髓,不学皮毛!” 若要叫吕布学刘备礼贤下士,与士卒同衣同食这一套,估计不如杀了吕布来的快一点。吕布最好美人美食美衣,叫他学这一套,他做不到,况且,一脸轻浮相,真学刘备,也学个四不像。 因为吕布真的不喜欢吃苦,又爱花俏。 这一类人,叫他学这一套,他也学不来啊。真的勉强做,只会适得其反。 “父亲以后听人说话,更需多思多想,要多想一想,每个人说话都有他的目的,比如刘备,他以匡扶汉室为己任,只要父亲打出扶汉的旗,他必不会在战场上叛,但他之心,却是不容父亲的,若有机会,必会借刀杀父亲。但是他在战场上不叛父亲,就足够了……”吕娴道:“又比如张飞,他说话的目的,父亲一会儿可细思一二……” “再比如公台,”吕娴一笑,指着公台道:“说话的人有目的,不说的人更需注意,最近父亲没发现公台不怎么上言与你了吗?!若不是对父亲失望,怎会如此?!” 吕布已经蒙了,什么说话不说话,目的不目的的,好乱。 “不说话的小孩更要注意啊……”吕娴笑道:“父亲,若公台叛你,你必死!” 吕布一惊,看着陈宫,道:“不能,公台跟我日久,旁人能叛我,他不会。” 陈宫有点感动,这个呆子,就是这点比别人强多了。他心下更是叹服,便笑了。 吕布后知后觉的笑道:“最近感觉公台笑容多了不少。” “这多亏了女公子,有女公子规劝主公,宫也能稍谏言,不会像以往一样因不敢说,主公也不听而闷闷不乐,因此常笑开怀!”陈宫道。 吕布讪讪的,道:“公台,往日是布太自负,倒是不听你言,如今细思来,倒愧悔。想你让我与袁术联姻,也是争取外援。” 吕布并未疑过自己,陈宫更是羞惭,红了眼眶,道:“主公若能听宫,宫敢不相报耳!” 主臣二人喝了一杯酒。 吕娴心中大悦,道:“父亲,现在知道,陈登父子与公台的不同了吧?!公台说话不怎么中听,可是陈登父子说的话就特别的顺耳?!” 吕布一怔,道:“我儿莫非以为陈登父子有所谋?!” 吕娴自然不会这样说,怕他真去杀人,便笑道:“有无所谋我并不知,只是他们若叛,我父死无葬身之地。身边之近臣,当要以公台,文远和高顺这样的为先。忠言逆耳啊。那些只会说好听话的,还是稍疏远之吧……” 吕布讪讪应了。 见他真的如此听女公子,陈宫心中老怀大慰。 总算是可以稍辅佐之了。 陈宫是看出来了,吕布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血缘至亲,骨肉儿女,二是因为吕娴真的太有手腕,叫吕布心服口服,三也是因为,吕布怕吕娴失望。现在的吕布是有点怕被吕娴瞧不起的。他怵吕娴。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 但不管是什么心理,能听得进去就好。 四人一阵笑闹,那边厢刘备已经带着关张二将进来入座了。 “玄德,请饮一杯!”吕布十分谦恭,举了酒杯道。 “请!”刘备也十分谦恭,忙也举了酒杯道。 二人饮上一杯,刘备道:“若要匡扶汉室,要图曹操,必要连络各路诸侯,这恐怕很难。” “的确难。”吕布道:“怪我威信不够,除了使君,只怕我便为首,也无人应。空有一腔报国之心,然而却……” 吕布红着眼道,“但不管如何,布尽力为之!” 刘备道:“不知公台有何高见?!曹操势大,若大举兵南下,恐不能敌!如今天下,汉室可有一救否?!” “汉室如水一瓢,不能尽灭天下之火。”陈宫道:“汉室有救无救,只看天下诸侯,如我主公者有几人,若人心众,汉室可救,怕只怕若私心各异,便难。” “公台所言在理。”刘备道:“袁术素有称帝之心,割据一方,不容备与奉先,而袁绍,北据冀州,更有私心,他们若不助,光凭我二人之力,何以诛曹操?!扶汉室?!” “使君恐力有不逮,”陈宫道:“若使君都灰心,就只能任由曹操势大了。可惜了,州无主,王命绝,曹操牧州以收天下,迟早尽在囊中。使君与吾主,迟早为其所图。” 吕布一听,顿时有些灰心丧气。 刘备见陈宫并不言语半分吕布的战略计划,只能作罢,只道:“既已盟誓,自当从命。只是备心中难安,一叹罢了,徒惹奉先伤心!” “当日公台叛曹迎吕,濮阳大火,也是慧眼识英,”刘备道:“何故如此丧气?!” “不瞒使君,宫也忧心,”陈宫道:“只因,主公与袁术断了联姻,只怕袁术恼恨,无有外援,前几日,已将韩胤送到许都去了,袁术自当更恨我等。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袁术也素有图使君之心,如今之计,也只能互为外援,退敌罢了。若袁术来攻使君,主公助使君,更兼有粮草相赠,必不叫小沛城破,若是曹操来攻主公,还请使君为外援!” “这是自然,唇亡齿寒,备自当尽力。”刘备道:“粮草之事,感激不尽!” “如此互为犄角,可存之。”陈宫道,“只要使君与主公不忘天子,迟早有诛曹操的一日。” 吕布道:“公台所言甚是,你我齐心,必能先保徐州。” 张飞见吕布惺惺作态,便道:“既是盟誓之大事,你却带着女儿在此观,依我看,却是视此为儿戏!” 吕布心中恼怒,然却压抑了下去,他寻思着,知道张飞怕是冲着女儿来的,莫非是看出了什么?! “布盟誓皆为真心,岂会儿戏?!”吕布道:“翼德,莫非不容一女儿乎?!” “如此大事,却叫女子观瞻,”张飞冷笑道:“我看这盟誓作罢也好。” 吕娴心知这是想激她说话呢。这刘备,倒也有趣。 “张将军轻我乎?以我为一女子而轻我乎?!”吕娴笑着道:“耐何如此嫌我在此?” “如此大事,我大哥却与一个只图功名利禄的三姓家奴誓,又兼带女公子在侧,不是儿戏是什么?!”张飞道,“你小小女儿家,我不与你计较,你且不要插话!” 吕布心中已然勃怒,而张辽和高顺也面有薄怒。只有陈宫面色不变,还笑嘻嘻的。 只听吕娴道:“义有大义与小义之分,张将军三人桃园结义,为小义,而我父诛贼为大义。” 张飞冷笑道:“强辞夺理!” 刘备却想听她高论,忙看了一眼张飞,张飞便不语了。 “原女公子赐教!”刘备忙道:“三弟无礼,还请女公子勿怪。” “张将军要听,我便直言了,”吕娴道:“若有冒犯,还请使君勿怪才是。” 刘备惶然道:“请女公子直言。” “天下众人皆说我父是三姓家奴,可董卓残暴,除却我父尽己之勇图之,天下何人又真的尽了力?那时候,张将军又在何方呢?!” 张飞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她。 吕娴也妙,就是不说你刘备又在何方。 “做了实事的倒被只会耍嘴皮子的嫌不忠不义,荒天之大谬!”吕娴笑道:“忠也有大忠小忠,诛国贼,污自身者为大忠,有口无心者,为小忠!” 刘备心中一惊,背上微出冷汗。 “若连此也分不清,又论什么志向英杰?!”吕娴道。 “你父不过是禄禄之辈,你少凭巧舌为这吕布脸上贴金。”张飞道。 “我父的确是禄禄之辈,一生所求,不过是为良臣,尽辅佐之力。而天下所谓豪杰,却所求者为名,利禄之辈尚不放在眼中,我父贪财,然天下何人又不贪,他们更贪,贪的是名。” 刘备已是心中骇然了,怎么感觉处处在说自己?! “贪也有小贪大贪,”吕娴笑道:“我父贪爱财色宝马利禄,与那些贪国之诸侯相比,的确可笑至极!笑为志小耳!” “那些尊奉之主,却爱贤,爱才,爱国之贪,贪天下尔,此,何其贪也,此为大贪,此,更为国贼!”吕娴笑道:“如曹贼之辈者尔!此等贼不除,国家何以太平?!汉室何以兴旺,天子何时以宁?!” 难得见刘备肃了脸。 吕娴便笑了,道:“与曹贼比,我父是可笑,小巫见大巫。世人看我父是蠢,可是我却觉得他蠢的可爱,总比那些忠里藏奸,居心叵测之辈强上许多!” 第034章 我爹是吕布34 “女公子好口齿!”张飞道:“如此汲汲利禄之人,竟被女公子说成了那一等一的贤良之人。” “我父贤不贤良,后人自有评说,只是问张将军,所贪者,又是什么呢?!不如我父,难道如曹操?!”吕娴道:“或是贪图小义,忘却大义?!” 陈宫已经想笑了,张辽见刘备肃了脸色,不禁也想笑,不过他很会忍。高顺更是不多话之人,只是暗暗的观察着刘备的脸色。 刘备不愧是刘备,纵是肃了脸色,也没有露出半分不对来。 吕布却自豪起来,他第一回觉得,自己原来贪图享受,原来是大义大忠小贪啊…… 张飞还欲说话骂人,刘备却道:“女公子所言极是!我等兄弟三人定不以小义而忘却大义。” 再说下去,十个张飞也不是这个口齿伶俐,意有所指的吕娴的对手。 张飞犹自愤愤,怒视着吕娴道:“口齿强辩之辈尔!” 吕娴笑道:“素闻张将军忠勇,今日看这嘴皮儿骂人却厉害,就不知武艺如何了?!” 张辽笑道:“这等的嘴上功夫,若是骂阵于前,倒能气死敌人!” 张飞胀红了脸,怒道:“武艺如何?!且将你那贼父出来一试便知?!” 刘备见事态失控,完全朝着吕娴的方向去了,一时情急道:“三弟,不可!” 张飞此时怒气上头,哪里听得进去,道:“叫你父出阵,我们好好比试,也好叫你知道,什么大忠大义,不过是一匹夫。” 见吕布沉了脸欲起身,张辽笑道:“战张将军,何须主公出马,辽愿一战,不以生死戏,只分个高下为主公与使君助兴尔!” “何须你?!”张飞冷笑道:“匹夫吕布,不敢出战吗?!” 吕布心中大怒,欲使人拿戟来,却听吕娴笑道:“何须我父出马?!张将军既轻我?!不如且试试我这一女子的武艺,何如?!” 吕布脸色微变,张辽高顺脸色尽皆一变。 陈宫也止道:“不可,女公子!” 张飞也怔住了,道:“你?就凭你?!我不与女子动手……” “就凭我,”吕娴见吕布与陈宫等人担心,摆了摆手,笑道:“翼德不敢?!” “怎么打?!”张飞冷声道:“打赢了,恐飞为天下耻笑,打输了,天下人共笑我!” 怎么都是被人笑。 刘备忙劝解道:“与女公子对战,恐胜之不武,更为天下笑,奉先,还请劝一劝女公子否!翼德勇直,一时激怒起来,恐伤了女公子!” “娴儿……”吕布担心的道:“莫若此!” “父亲不必担心。我自有计较。”吕娴早想挫挫张飞的锐气了,三姓家奴就是他先起叫的,渐渐传开,越叫越难听。 时不时的黑吕布,也是烦不胜烦。 “翼德是惧了吧?!”吕娴激他道:“恐败于女儿家之手,半生英名毁于一旦。” 张飞道:“与你打,我吃亏,若赢了,你又有话说,赢了一女子,也不甚光彩,这买卖不划算。” 谁说张飞只是粗人的,这算盘,倒精细。 吕娴笑了,道:“若敢应战,我若赢了,将军且叫我一声姑姑。” 张飞大怒,冷笑道:“我且战你一战,看你输了,又有何话可说。” “三弟!”关羽急阻止道:“三弟莫要冲动,若伤了女公子,恐伤和气!” 张飞此时哪里听得进去,热血上头,虎眼瞪着吕娴道:“我若赢了,你叫我一声爹!” 吕布怒视张飞,持戟欲护女。 吕娴却笑道:“行。” “也对,你爹善于认贼作父,你若叫我一声爹,好歹认了个好爹!我且替你父好好教训你这个女儿罢!”张飞下殿到了院子里。 “三弟!” “娴儿!” “女公子!” 如今这发展方向出乎了两方的意料,两方皆有变色。 “此须角斗小事,倒用不着武器,恐见血倒不吉。”吕娴道:“张将军可要尽力搏之,倘若输了,脸上可就挂不住了。” 张飞冷笑道:“区区女儿,何敢大言不惭?!” 他摆出一个阵势来。 一个肌肉虬结扎实有力,一个瘦弱如丁笋,这实在是一眼就能见到的结果,便是陈宫也变了脸色,吕布更是急的冷汗直冒。 张辽与高顺更是时时准备,万一有变,好下场救女公子。 吕娴却笑,若论勇力,她的确不及张飞,然搏斗之力,她从未输过。当年在特种训练之中,便是男子,也全是她的手下败将。 若非如此,她也进不了那种队伍去执行特殊任务。那队伍里只有她一个女兵。 来了这世,虽然这副身体不及前世的,然而她刻苦,从未懈怠,若非有十全把握,她也不敢自大。 今日却好叫张飞知道,以后当慎言。输给了一个女子,羞也能羞死他。以后叫他再敢正义凛然的骂什么三姓家奴! 吕娴摆出阵势来,吕娴动了。 吕布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刘备则是骇然微微变色。 只因吕娴的速度太快了,几乎看不出她的拳与力,机巧之下,划过张飞的背,轻轻一转,绕到背后,张飞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被吕娴捞住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张辽,陈宫,高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们的眼中都带上了惊喜。 出手如电,其速如风,何其速也! 吕布也惊愕莫名,指着吕娴,半晌说不出话来,表情似喜似忧。 关羽也愣住了。 “将门虎女……”刘备喃喃。 张飞显然也未曾料到吕娴这么快,跌到地上的时候,表情难以置信,他看着吕娴安闲的表情,怔住了。 “这叫四两拨千斤,翼德,你轻敌了!”吕娴笑道:“再来!刚刚张将军不备轻敌,如今,可尽力之,好叫张将军输的心服口服,不然又要叫说我使刁钻之计了……” 张飞臊的脸通红,一时恼怒不休,道:“你使的是什么诡诈之力!” 吕娴笑,见他一脸防备,便道:“战场上论输赢,可防诈术尔?!况我亦非诈术!” 张飞一时脸上挂不住,道:“本事虽不小,却为女儿家!” 吕娴噗哧一笑,道:“输就认输,别以男女有别说事!” 陈宫松了口气,却是笑了。 张飞险些没气出个好歹来,大怒道:“刚刚是飞不备,你且小心,看我如何将你搏倒!” 他再不敢大意轻敌,冷着汗朝着吕娴去了。 张飞虽猛,然而吕娴步法惊奇,极善于以巧化力,以力打力,张飞却完全占不着上锋。 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对人身体的每个关节,都太清楚了。 张飞便是再猛,也完全拿不住吕娴,一时之间竟疲于应付,冷汗淋淋。 吕娴却并不见疲惫之色,反而笑意盎然,道:“可认输否?!” 张飞羞愤欲死,见占不到上锋,纠缠下去再无意义,然却不肯轻易认输,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吕布大笑三声,笑道:“翼德无容人之量啊,一女且不容,何容一军将士?!” 吕布真是好不得意,指着吕娴,对刘备道:“此,吾女,有女若此,羞死男儿!” 张辽笑道:“恭喜主公,有此虎女,要男何用?!” 吕布喜不自胜。 张辽笑道:“高将军若与女公子战,可有把握赢否?!” 高顺一直盯着吕娴呢,闻言半晌方道:“不能!” 张辽哈哈大笑道:“待日至,诸军可围观高将军饮酒尔!” 高顺不光脸苦了,心也苦了。 陈宫颔首而笑,捻须面有喜色。 刘备道:“三弟,勿再丢人现眼!速速上来认输!” 张飞羞恼上来,拔了剑便要寻死,被关羽拦住,道:“三弟,输于温侯之女,不丢人!” 张飞悲泣道:“大哥,我无用!” 刘备心中也仓惶,道:“速速起来,下次不可再逞勇力轻人!” 吕娴上来解围道:“我只是一己之勇,若上战场是比不上张将军的。” 刘备哪里信她,只觉她深不可测,恭手道:“将军之女,真也盖世,备替三弟认输!” 吕娴哪里真能逼张飞叫她姑姑,只笑道:“方前之言只是戏言,张将军算我前辈,我叫一声叔父也使得,岂能让张将军叫我姑姑?!使君不必放在心上!” 张飞更惭,丢人丢的拳头紧握,脸色胀红。 见吕布大笑,吕娴瞪了他一眼,吕布这才渐渐的收了脸色,道:“使君快坐,继续宴席!” 然,关刘张三人,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宴席的心思,早已心中戚戚不已。 耐着性子等宴席结束了,吕布将三人送将出来,这才结束了这等内心的酷刑。 刘备难免心灰,道:“吕布有此虎女,此处,只怕无我等施展之处。” “大哥莫要丧气,如今不过是蛟龙入渊,他日定能寻到一展才能之处的。”关羽劝道。 张飞也难受,三人不禁在路上痛哭流涕,只觉今日实在辱及,更恨吕布了。 正准备回小沛,见一人前来,三人忙慌下马,原是来递口信的陈府中人。 “不知元龙遣你来有何要事?!”刘备道。 那传信人道:“家主让刘使君多防备那温侯府女公子,此女嘴毒,心狡,万务防备之,不可轻视,若轻之,必要吃她的亏!” 已经吃她的亏了。 第035章 我爹是吕布35 刘备叹了一声,道:“替我多谢元龙,元龙近日可好?!” 那人道:“不好,家主被那女公子遣去种地了,日日在田间劳作,不敢懈怠,也不知何时何日才能恢复军中官职呢。” “……”刘备道:“那女公子何以如此待贤士?!传出去,于吕布有何好处?!” 这个传信人就不知了。 传信人一走,刘备道:“这女公子定有谋算和深意。对备尚如此客套,她却如此对待元龙,实在古怪。” 且说刘备一走,吕布欢喜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道:“我儿,我儿当真勇也,怪不得当日能接住为父一拳!哈哈哈,有女若此,父可高枕无忧。” 陈宫也高兴的不成,道:“女公子当真文武双全!恭喜主公了。” 张辽暗对高顺调侃道:“他日高将军若输了,也不难看,总有张飞在前,高将军也不算是第一人,不丢人。要丢人也是丢在张飞后头。” 高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喜似忧。 好生郁闷。输的人是张飞,他固然高兴,可若是自己输了,可就没那么高兴了。 愁。 “张飞此人面粗心细,今日也是不得不为之,”吕娴道:“父亲若胜他,别人只会以为父亲以勇武凌人,而我却不同。性质不一样。” “今日之事,张飞不服,若不挫他锐气,恐他出去传的更为难听,”吕娴道:“这样粗人说的难听话,很多人都会当真的,都会相信他所言,我父是无义之人。”所以必须掐断这苗头,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无话可说,羞于提及。 “宫未料到女公子有此之勇。”陈宫笑道:“只是下回不可再冒险。今日刘备,必防备女公子若斯。” 吕娴笑应了。 “那张飞向来以心直口快著称,我今日是故意叫他知道,我这女汉子,能打赢他那真汉子。叫他羞惭!”吕娴道:“他惭愧于心,必不会再好意思在外说我父之短了。没脸说。” 众人说了。 若是输了还要笑,难免有争辩之嫌。所以张飞定没脸再说。 “今日之事当多多宣扬,”吕布喜色道:“我儿如此英勇,也好叫天下人皆知我吕布之女勇悍胜张飞。” 陈宫笑道:“不止此事要张扬,更应将大义小义,大忠小忠,大贪小贪之事多多宣扬。好叫天下人知道,我主公,是个真正的良臣!” “对对对,该当如此!”吕布哈哈大笑,快活极了。 洗白吕布不易啊。 “爹,你可不能自满,更要争气啊,”吕娴道:“要更踏实,好好的扎实自己,要爱民如子。如此百姓才能拥护你,爱戴你。你才能在此扎下根。我父不比刘备差,我相信我父可以做的更好。” 吕布道:“娴儿放心,娴儿如此出色,尚有进取之心,为父自然不敢不进,免得将来败于娴儿之手,比那张飞还要丢人。” 说的众人皆笑了。 张辽和高顺回军营中去了。 吕娴对陈宫道:“檄文与宣传之事,交由公台了,公台的文采,在我之上。” “女公子何必谦虚,如女公子所说,宫只有小才,无有女公子之大才。”陈宫道。 “公台也是活学活用啊,”吕娴哭笑不得,道:“洗刷我爹之名,难的很,宣扬出去,只怕信者少。” “无妨,我多多写信与旧友,一传十,总有信的。”陈宫笑道:“十人中若有一人来,便也不亏。” 吕娴笑着认同,又道:“刘备今日必怀恨在心。” “此人喜怒不形于色,十分可怕。”陈宫道:“女公子是怎么看出刘备之用心的?!” “昔日卢植为刘备师,卢植被冤押入京时,他却弃而不救,无非是不想搅入是非之中,被朝廷冤为反贼罢了,因此退避三舍。如此之人,有小义,失大义,说的难听点,假仁假义。”吕娴道:“他的确是个大才,然而我却不喜欢他。” “公台也看出来了,对不对?几次三番劝我父杀他。”吕娴道。 陈宫道:“他与曹操是一样的人。”是个有野心的人,不能单纯的说他是坏人或好人,所有政治家都是复杂的人。 吕娴笑道:“我父成就霸业是难,然,只要霸业成,我父会比他做的更好。” “若无女公子,宫不敢信这话,有女公子,宫深信之!”陈宫道。 正说着,外面小吏进来拜道:“女公子,高将军让小的来报,陈府上有一人去见刘玄德了。” 吕娴笑了,道:“这陈登还是不安份啊,我且去看看他地种的如何?看他这样子,还是不够累!” 她起了身,道:“公台可去?!” “女公子又要去气他?!”陈宫哭笑不得,见她有此顽心,却不会误大事,便道:“宫就不便去了,若见多了,恐他日他羞惭欲死,倘日后同朝为官,倒不好相处。女公子且自便,宫且去军中写檄文,处置军务。” “也好。”吕娴笑着上了马,便到田间去寻陈登了。 “元龙!”吕娴飞马而驰来。 陈登从田陇间一抬眼看到是她,头皮便是一阵发麻。 粗粗一礼行过,也不说话,更不理会于她。 “城中诸事瞒不过元龙的眼睛啊,”吕娴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的自顾自说,道:“我父宴请了刘备,元龙看来是知道了。” “元龙,你说我父可称英雄否?”吕娴笑道:“能容刘备,天下又有何不能容?!” 陈登哂笑一声,更不答她。 吕布宴刘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她此来,也是如此。 果然,想要暗地里做点事,也瞒不过她了。她突然来了,想说的其实是这个,可她就是不说,东拉西扯的,此女心术可见一般。 “刘玄德可谓英雄,身边关张二将更有大勇,可惜张飞惜败于我手,甚为可惜!”吕娴道。 陈登吃了一惊,不欲相信,手却顿了一下。 “我料你也不信,我能赢张飞,在元龙心里,大概是与吕布能有智力,同等的难,对吧?!”吕娴笑道:“我知道你挺瞧不上我爹和我的。” 你知道就好。 “刘备有什么好?假仁假义的,”吕娴笑嘻嘻的道:“不过你挺配他,一个假仁假义,一个恃才傲物,善使诈术,都挺会哄我爹。嘻嘻……” 陈登心中大怒,脸色已是气的胀红了,呼吸也急促了,脸色耷拉了下来。 “刘备还提起了你呢,说你多好多好,他既如此觉得你好,为啥不来求你跟他去呢?!”吕娴没个正形,笑嘻嘻的道:“偏还要在我父面前提起你,这不是上眼药吗?!我爹如今想用你,也不敢用你了……” 陈登再也忍不住,道:“你少挑拨!” “元龙误解我心了,”吕娴笑道:“若是元龙真去投了刘备,我也必想尽法子杀之而后快。若有其才不为我所用,我必不能留。是吧?!我想,刘备也是与我的心理一样的,都是想要用元龙的嘛……” 陈登心中咯噔一声,虽知是她之计,她故意这么说的,然而,心里还是扎下了一根钉子。 吕娴瞧他脸色难看,倒也好笑,不戳破他,只笑道:“最近地种的咋样?!” 陈登不理她了。 “算了,下次我再来看……”吕娴又上了马,笑嘻嘻的道:“我真想不明白,曹贼名声也差,曹贼挟天子占据天时,所以势大,你有投效之心,也可以理解。不过我父,也是有心图之的嘛。元龙近日可看到城中已然换了汉旗了?!” 陈登停住了手。 “我父心中有汉室,”吕娴道:“正欲联结诸侯,共抗曹操,刚刚与刘备歃血立了盟誓。” 陈登脸色微变,惊愕的抬眼看她。 “元龙是不是想说,以我父之名声,无人会应?!”吕娴笑道:“虽无人应,却也得做。如今天下,除了我父,还有谁这么傻?!” 吕娴上了马,笑道:“走了,下次再来看你种地的成效。” 陈登欲言又止,却到底没有说出口。 “如此大事,元龙不参与,真是可惜啊……”吕娴笑道:“徐州将危耳,檄文一出,曹操必发兵击我父,元龙且看我与公台如何破局。可惜元龙无法参与了,真是憾事……” “你们,是自取灭亡!”陈登咬牙道。这女公子最善胡搅蛮缠,还想说什么?没完没了吗?! “那就拭目以待了……”吕娴笑道:“元龙知道谋臣为何只能做谋臣吗?!如元龙,如天下谋臣一样,文武双全,能谋取天下,人心,可却偏偏无法为人主吗?!” “因为看到权谋的人,很难看到天下苍生!”吕娴道:“人主能看到,如刘备,曹操,所以他们聚了人心,将来也会添我父一人……” “谋臣善于机变,却不懂什么叫时势人心。”吕娴笑了笑道:“只擅于机巧,无法看到大局大势,我父所谋,就是大局大势,可逆风翻盘的大局大势。元龙啊,你与我父还真像,我父恃勇轻天下,你恃才轻我父,我父已变了,而你呢?!” 吕娴笑眯眯的恶心他一顿,打马准备走了,也不管陈登脸色如天边的暮蔼沉沉,风雨欲来,咬牙切齿。 偏叫他种地也种不安稳。有本事再与刘备勾勾搭搭。种地还不老实,想要安悠见南山,想得美! 第036章 我爹是吕布36 “陈元龙,你记住了,你现在所种的红薯和玉米,就是天下苍生!”吕娴远远的吼来一句,道:“给我种好了,若有半分闪失,定不饶你!” 疯子! 狗屁! 陈登根本没见过红薯与玉米,只觉得是被吕娴给涮了,过几个月种不出东西来,她好有正当理由杀了自己。 陈登气炸。忍怒对家仆道:“去探城中今日发生了何事……” 家仆匆匆应着去了。 说什么大义大局大势,都是狗屁。那吕布能成个狗屁的大事…… 抗击曹操?!他这是在自寻死路。 可是他明明知道,但是微妙的却觉得……为什么吕娴如此自信! 他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 高顺在军中练兵呢,三百五十兵被他变着法儿的练操的筋疲力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心里慌慌的。 张辽如同看好戏一般的来看他,笑嘻嘻的看着他苦大仇深的练兵。 张辽笑道:“女公子将那一半兵马也不知道藏到何处去练兵了,我等竟也不知动静,心中着实有些不安。若是输了,这可真是要闹笑话了。” 高顺面无表情,木然的看着张辽,一双眼眸黑洞洞的,看的张辽心里发怵。 你又怎知我的焦躁?! “女公子能胜张飞,出乎我的意料,”张辽道:“细思一回,若非是虎父无犬女,我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想了,女公子在闺中良久,学得文武艺,竟无人知。若非显露,我等定也不知,还会小视于她。” 高顺道:“若女公子赢,她会成为一军之将,也算好事吧。” 张辽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沉甸甸的重重的稳了下来。 往常常有同乡总问他,为何非事奉这样的一个主上,常有人追问时,他张辽脸上也甚无光。 可是,如今这局面便不同了,如今,若再有人追问起来,他可以很肯定很确定很自豪的告诉对方,他再也不会心虚,或脸上无光了。心从未像现在这般的稳过。 城中。 出大事了。 不得了了,吕布生了个女公子,十分强悍,刚刚击败了张飞。 温侯府上女公子当真了不得,不仅与爹打架,而且连温侯也不是她的对手,是当世不出的女将,不仅击败了张飞,连吕布也是手下败将…… 市井传言自然就是越传越离谱,而女公子的威名,也在坊间开始无数奇怪的传了开来。传闻此女不禁男生女相,而且十分好女,不爱男子,在后院整日调戏貂婵,甚至立志不嫁人,要将嫁妆给军营去,还与高将军打了大赌。 估计是天上星宿,误投了女胎之类等等。徐州可是真热闹了。 这可是一件大稀罕事,少不得越传越离谱。 …… 陈宫正在处理公务呢,那边厢,许汜与王楷却携手一并来了。 陈宫忙起了身,笑迎道:“两位怎么得闲来此?!” “公台,你可不厚道啊,”许汜笑着拱手道:“我等若不请自来,温侯府上出了这等的大事,只怕我等一概不知了……” 陈宫大笑,道:“原来两位也知道了?!快快请入坐。” 王楷笑道:“市井之中传言极广,不知温侯府上女公子击败张飞,是真是假?!” “特来求证。”许汜笑言道:“市井之言,未必可信,但无穴不来风,我等听到传闻,便忙忙的来了,想来公台定能证实的。” “确有此事。”陈宫笑着将那一日女公子与张飞一战之言说了,又笑道:“若徒手搏击,女公子占上锋,若是上战马执兵器,女公子却未必是对手,力量悬殊。” “哦?!”许汜与王楷惊讶的对视一眼,道:“那张飞并无相让?!” 陈宫笑道:“张飞看不上主公,两位并不知吗?!” 许汜和王楷皆也是吕布帐下的谋臣,只是这二人,计少,且并不怎么亲近吕布,不及陈宫忧心多。也因此,对温侯府上诸事并不多了解。 “公台所言甚是,女公子便是女子,以张飞的性格,未必肯相让。”许汜笑道:“看来是真的了。” 陈宫哈哈大笑,道:“主公有此虎女,三生有幸!” “近日公台笑口常开,”王楷道:“近些时日总听闻公台与女公子常常言谈来往,原我等二人还不信,如今一瞧,竟是真的了,之前倒不曾料想有这一遭。女公子击败张飞之事,若传出徐州,其它人等未必肯信。” 陈宫笑道:“世人多轻女子,如天下英才多不喜主公。然,便有十个有一个肯信,也未必没有贤人来徐州投主公。两位皆是主公帐下能臣,以后还请多为主公助力啊,切不可吝惜智谋。” 两人觉得陈宫现在说话,当真是有水平多了,两人笑了笑,却也没有应。 “听闻主公与刘使君立了盟誓,誓诛曹贼?”许汜道:“近日城上换了旗帜,我等也看到了,此是真否?!” 陈宫笑道:“是真,奉汉室,敬天子,誓诛曹贼。” “这……”王楷不忍道:“如此,恕我直言,此是以卵击石。” 陈宫笑道:“如女公子与张飞对敌,宫也曾以为是以卵击石。以女公子那个身量,只是张飞的下瓜小菜,可是结果,谁料到了呢?!” “扬己之长,避己之短,未必不能取胜。”陈宫笑道:“此是万里求一之险计。” 许汜却忍不住道:“恕我之言,为何非要兵行险道?!若说主公找死,便是汜不敬之言,然,何必非要走这一招?!” 没有必要啊。这不是找死是做什么?! 吕布大可以慢慢发展。 “主公的名声,两位也都知道,天下贤士有几人来奔?!除了我等,没有多余可用的人,”陈宫叹道:“而曹操身边多少贤能士人与大将?甚至袁绍,袁术身边更是如此,曹姓,袁姓,皆是大姓,而吕布何许人也!不过是庶黎出身,无势无威无名。” 两人默然以对。 “主公起点太低了,又无贤能之名,在乱世之中,起点低,起步晚,根基浅,名声还差,慢慢图之,真的能立足吗?!”陈宫道:“未必!” “曹操,袁术等人何人不图主公?慢慢发展,要么被人给耗死,如同温水煮青蛙,只是死的慢一些罢了。”陈宫道。 “可行此险道,同样是万丈悬崖走峭壁,一不小心,死无葬身之地!”王楷道。 “的确。”陈宫的眼眸却极亮,道:“可倘若赢了呢。” 两人慢慢瞪大眼眸。 如果赢了,吕布便能洗白上岸了。并且名震天下。且争取了大把时间,以图发展。 只要洗的白了,天下贤人能来归附,徐州未必不可图。 “主公手上牌少,所以,另辟蹊径。”陈宫道:“而尊汉室,敬天子,誓诛曹贼,便是宫与女公子为主公立的大旗,坚定要走的路。虽是峭壁,却极可图。至于败,也已做好觉悟了。两位不觉得,若是死于这般的战争之场,不亦快乎?!总好过日后被曹贼诛灭,不仅无名,还被天下笑!” “不曾想公台竟有此觉悟。”许汜道:“然,曹操来攻,势必逼迫袁术束手,或,亦来围攻,公台可有良策?!” “袁术?!”陈宫笑道:“此人何其短视?为一玉玺而纵孙策,纵虎归江东去了。此人,与主公,有甚区别?!” “……”所以你是在黑袁术还是在黑吕布?! 两人半晌无语,是啊,袁术的心胸眼界,还是稍差一点,比起曹操,的确差的远了,不过也比吕布稍好点吧。 但这样的人,其实也是够短视的,极图眼下之利。以他这前怕虎,后怕狼的性子,十有七成,是会观望,既不援助两方,也不会参战。 “看来公台与主公,皆已心意坚定!”许汜心中震动,道:“此路难走,实力悬殊,还需慎重。” 陈宫笑道:“也许天下人定会笑吕布此举是以卵击石吧。然,若是胜了呢!” 是啊,若是胜了,击退曹操,吕布便能一洗先前之名,便可立足徐州,扯上护汉室的大旗,甚至还能再联络各方诸侯,届时天下的局势……就被吕布盘活了,全部重新洗牌。 两人不免也有些意动,心中砰砰的跳。 许汜笑道:“此计立意高远,然也与虎夺食无异。” 王楷也道:“曹操必怒,定要诛杀主公,若发兵至,何以敌?!” 陈宫只笑不语。 两人见他不答,便笑问道:“莫非女公子另有奇计?!不知女公子何许人也!” “女公子近日不得闲,因与高将军有赌约将至,因而只专注于练兵,若得了闲,必会与两位相见,届时,两位一见便知。”陈宫笑道:“女公子,奇异之人。若让宫评价,宫亦不知何以说。” “哦?!”许汜笑道:“人之性情,或贞,或忠,或勇,或直……怎么公台无以评说呢?!” “若非要说,应该说,七公正气,三分痞气吧。”陈宫笑道。 这是什么评价?! “非寻常人,不走寻常路。”陈宫笑言道:“不过人品是没问题的。绝非小女子之辈。” 要这样说,岂不就是没个正形之人?! 两人皱眉,面面相觑。 第037章 我爹是吕布37 “其英武在主公之下,然,胆色却更胜主公一筹!”陈宫笑道。 二人皆笑,道:“我等不信。” 陈宫哈哈大笑,道:“莫说我吹嘘,眼见为实!” “此战,是定生死之战,”陈宫眼眸灼亮,道:“主公也已立志,当上奉天子,下安黎庶,誓杀曹贼,与曹操誓不两立!” “而我等谋臣虽区区之躯,便是身死族灭,也宁死不降曹!”陈宫道:“两位若愿助主公,主公如虎添翼,若不愿助,主公必也不怨!” 两人对视一眼,道:“主公果真已立下志向?!” 他们皆知吕布是无志无计之人。 “若无此志,何以宴请刘使君,与刘使君共盟誓诛曹?!”陈宫道。 “若主公当真不怯,我等二人又何怯之有?!”两人抱拳道:“只敢尽力为之!” 陈宫哈哈大笑,扶起二人道:“若此,主公无忧!” 这边相谈甚好,温侯府上却没那么欢快了。 严氏听闻女儿大战张飞,胜了张飞,差一点晕过去,与貂婵狂喜完全不同,严氏表现的如丧考妣一般。 严氏自知与吕娴是讲不出个道理来的。因此,一听闻吕布回来便来找他哭了。 “女儿家如此,实在不像个样,这般的名声于外,可怎么嫁得出去?!现在外面都在传她是夜叉了,将军啊,你且约束约束娴儿吧,再这般下去,世人皆要笑娴儿是个不男不女之人,嘤嘤嘤……”严氏哭诉道。 吕布忙道:“女儿出息,有父之勇,是喜事,吾妻怎一味的哭?!谁敢说吾女是个夜叉,布定不饶他!” 貂婵听了尴尬,忙道:“女公子另有他志,非我等后院女子可知,夫人,且随女公子之意吧。” 虽说现在貂婵将温侯府上下管理的如铁桶一般了。 然而,只有一个严氏,是需要哄着的。 她又不是那等十分开明之人,因此,貂婵哄她,与她说那些大志向,其实也怪累的。 果然,严氏却不识好意,骂道:“你只一味讨好她,是害了她。貂婵,你知道外面怎么说娴儿的吗?!那日因你,父女二人差点打起来,外头人都说娴儿不男不女,是个好女子的阴阳人,此事,你敢说不是因你而起?!” 貂婵呆滞,无语至极。 “外人所说,夫人怎的尽信?!”吕布哄道。 “怎么不尽信?!”严氏红了眼眶,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宠着她,依着她,不知约束她,将军是,貂婵也是,还有高顺也是。” 吕布听的头皮发麻,道:“高顺又怎么了?!” “将军是个睁眼瞎了,这么大的事,还没人告知于将军吗?!上下人皆知了,只瞒着将军……”严氏痛哭道:“那高顺不知怎么?意欲赚了娴儿的嫁妆去,他意欲何为?!他本就有妻,年纪又与娴儿相差极大,将军且说,这到底是……且管一管貂婵,高顺,还有娴儿吧,叫她少胡闹,尽被人看了笑话!呜呜呜……” 吕布不听则已,一听大怒,火起道:“竟有此事!我且去问高顺,敢赚吾女!” “将军!”貂婵大急,她又插不上话,一时忙拉住吕布道:“将军听的没头没尾的,此事必有原故。将军何不先问问女公子,或是叫高顺进府再问,这般火气冲冲的去了军营,倒乱了人心,又叫人笑话!” 吕布火气上头,哪能想到这么多?!一把拂开貂婵道:“你且别管,我且去问问高顺,到底是想怎么样?!” 貂婵还欲再拦,严氏骂道:“你还护着她,误了娴儿,也有你之失!” 貂婵急的跺脚,见吕布大踏步火气冲冲的走了,拦也拦不住,忙道:“快,去寻女公子,言说此事!” 那边厢有吕娴的侍卫应了,忙忙的去寻人。 “夫人!”貂婵道:“夫人才是误女公子!” 严氏惊愕的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夫人不仅误女公子,还误了将军!”貂婵一脸严肃道:“贱妾区区之名,外人议及,贱妾不伤分毫,也并不在意,可是这般的挑拨主公与高将军,夫人是想要主公与高将军生隙,众叛亲离吗?!军中诸将如何想,旁人如何看待主公?!家事闹的丑天下知!夫人才是真的因小失大!!” 严氏脸色一白,跌坐在地。 “女公子之志,夫人就从未想过吗?!”貂婵痛心的道:“都说知女莫若母,可是夫人就没想过,或问过女公子真正的志向吗?!女公子有惊天之才,罕世之武艺,而夫人却以寻常女子要之,岂不谬乎?!将军正是用人之际,女公子奇谋奇才,是何等的助力,而夫人却……” “自来女子是被关在后院长成,可是总有些例外,天生之才便是例外,她若是能自己扎下根,何须攀附旁人而活?嫁了人,关在后院,蝇营狗苟,委委屈屈的过一辈子?!如夫人,如我一般,这样活下去?!”貂婵已是极怒了。 严氏摇摇欲坠,脸色发白,惊愕的看着貂婵,唇颤着,却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将军性急,若是连高顺也得罪了,焉知高将军不会与将军离心?!”貂婵喃喃道:“倘是如此,女公子便是嫁了天人,也不能得以保全整个温侯府上下。” 她原以为只要哄好严氏就好了,不妨碍吕娴就成。现在才知,大错特错。 严氏不理解,一言便可激怒将军。 后患无穷。还不如就这般打醒她。哪怕来的痛悔些,也好过自以为是的好。 说罢竟也顾不上严氏了,急急的继续去寻人找吕娴去阻止吕布。 吕娴此时在城外坡上练兵呢。 她的侍卫寻来急报的时候,吕娴一听就气炸了。 匹夫吕布!明明教过他,动怒之时务必要查明再动,他却忘的一干二净了。 明明教过他数数的,他也忘的一干二净了。 如猪脑,蠢笨如猪! 她上了马,急速飞奔去了高顺陷阵营。 吕布骑了赤兔,执了方天画戟,如同杀神一般的冲进了陷阵营,二话不说对着高顺便刺砍。 高顺不敢稍怠,也在练兵,全身披挂呢,见吕布二话不说就来杀自己,忙用兵器去拦。 军中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都慌乱的看着。 “高顺,你竟然敢赚我女,骗我女儿嫁妆?!”吕布猛如虎,怒如狂龙,席卷着朝着高顺披头盖脸的刺杀过来,高顺只堪堪抵挡,竟连喘息之隙也不能,连解释都无从解释。 “主公,这从何说起?!”高顺哪里招架得住,再加上是吕布极猛,又是主公,他也不太敢回手,只能堪堪应付! “主公,此是误会!”高顺急欲解释道。 “少给辩解,且看我今日不打杀你……”吕布瞪圆了目光道。 两人在军营中缠斗起来,引的军中兵士都出来观看,便有些副将等人也都出来看。 吕娴急速来的时候,校场上正围的水泄不通呢。远远一看,不正是吕布追着高顺在打?! 吕娴大怒,拍马道:“都让开!” 兵士们回首看是她,忙让出一条道来。 吕娴到了兵架之上,挑了一根长矛,道:“借此兵器一用!” 守兵架的兵士喃喃道:“请,请便!” 然而吕娴早已经飞马直冲着两人去了。长矛一刺,直指画戟,方天画戟便是一歪,直插入地。 吕布虎口发麻,一见是吕娴前来,心中先是一虚,再是一怒,道:“我儿竟还来护他?!” “吕布匹夫!”吕娴怒骂道:“你还不快下马来!” 吕布又气又委屈,道:“今日不打杀了高顺,如何解气?!” “行,你且打杀了高将军去!”吕娴气极反笑道:“高将军死了,我也出家去,爹也早早的向曹操献上美人与宝马,也许能换取一条命,苟延残喘!” “我儿为何如此说?!”吕布一滞,不得已只好停下了马。 “曹操还未杀来,自己倒先杀起得力部下来了,我看你不败,天都不容!”吕娴怒骂道:“我早早出家,也许能图个清静好命!总好过扶持你这无用的匹夫,一无所谋!” 吕布瞪视着高顺。 高顺低首不语,竟然无从解释,只是长长的,闷闷的叹了一口气。 吕布有点委屈的道:“女儿啊,莫非看上了高顺?!不然嫁妆一事,为何又与他?!他是怎么骗你的?!不是爹生气,而是高顺,能做你父亲了,爹真不能答应……” 高顺诧异的看了一眼吕布,心中更闷了。 比起被误会,吕布这个蠢脑子,更让高顺胸闷。 遇事不明察,只凭冲动,这算什么?! 吕娴想要吐血,道:“真是猪脑子!” 眼见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吕娴冷脸道:“别在此丢人现眼了,还不随我速回府去?!” 吕布欲言又止,见看的人越发的多,大喝一声道:“看什么看?!散!” 众兵士如鸟兽散去。 吕娴下了马,对着高顺一拜,道:“高将军,我父冒犯了,还请随我回府去,让我父给高将军赔罪道歉!” 第038章 我爹是吕布38 高顺心中一暖,道:“主公本是冲动之性情,顺并不怪主公,女公子言重了,还请速速请起。” 这样的人,跟着吕布,真的很委屈。吕娴都替他委屈。 “军中人心必不稳,顺且留下安抚军心,又加之练兵越急,便不过府去了,嫁妆一事,还请女公子替顺向主公解释。区区小事,顺并不挂在心上。”高顺道:“一月将至,顺心中不安紧张,恐落于下乘,因此,不敢稍懈怠半分,不离军营。请女公子见谅!” “也好。”吕娴道:“改日,我再独请高将军说话。爹,你且来,向高将军赔个罪!” 高顺忙道:“主公误会,才至于此,万万不可,顺不敢受!” “高将军不敢受,可我父莽直,却不能不赔罪。”吕娴道:“本来就是他没脑子,做错了……” “……”高顺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吕布还不乐意呢,见吕娴真个的生气了,只好草草拜了一回,道:“抱歉了!” 十分敷衍了事的行为! 吕娴额上青筋又要跳了,见吕布已是上了马,她无奈的道:“高将军,难为你了!” 高顺心中一暖,道:“女公子言重了。” “改日我定替我父亲自向高将军赔罪!”吕娴抱拳道。 高顺忙抱拳,躬了一礼。 吕娴上马,苦笑道:“本说赌约不至,我便不入军营一步,不曾料到,今日驱猛虎至此,倒毁了誓言。” 她瞪着吕布,一路回城去了。 高顺送出军门,后面诸将皆跑来了,道:“主公这是何意?!” 高顺却还替吕布遮掩,道:“因嫁妆一事,误会而已。主公爱女如命,如此误解,也情有可原!” 诸将这才笑了,道:“亏主公如何想来,女公子与高将军,又怎么可能?!” 笑一笑,便也散了。 吕布耷拉着脑袋,听着吕娴将赌约一事给说了。吕布讪讪的,道:“是我冲动了。原来是这样,只是此事,怎么无人告知与我?!” “众人皆惧怕你,没人告知你,不是很正常吗?!”吕娴冷笑道:“父亲就没反省过自身,有很大问题,不敢让人亲近你?!” 吕布更讪笑起来,一时低了头,半晌又道:“只是嫁妆一事,我儿处理的不好,若是输了,岂不是没了安身立命的嫁妆,这是你母亲与我,共同为你置办的东西呀!” “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义士忧国而忘家,而爹你却只惦记结婚生子,嫁妆这点子小事,真是没出息!”吕娴道:“女儿尚且不放在心上,而父亲却喋喋不休,难以相忘嫁妆之事,不过是些须钱财,用于军费,才是用在刀刃之上,而父亲吝惜财物至此,你何以成事?!” 吕布低了头,已经抬不起头来了。 “爹叫我十分失望。”吕娴道:“这是第二回了,愤怒不顾脑子细思。爹打算还来第三回吗?!看到爹如此,我便十分灰心,觉得时日无多,你我父女,迟早被戮身死,还谈什么嫁人不嫁人?!” “我儿为何如此说?为父虽,虽……但也有争雄之心,已深刻反省过了。”吕布喃喃道:“今日,的确是我冲动了……” “在回城之前,女儿已矢志终生不嫁,只志在天下,助父图霸业,这并非说笑。”吕娴面无表情道:“可是每每见父如此,女儿却觉万分的灰心。父亲,对高顺不敬,做错了事,草草了事,不愧悔,不道歉。理所当然……看到你这样,还能有什么前程?!” 吕布动了动唇,竟是失语。他莫名的对吕娴有点发怵,尤其是她不动怒,反而是这副面无表情,如此无感情的机器说话的样子,叫人害怕。 “妻妾对你失望,女儿对你失望,臣下对你失望,迟是背弃你而远离,而父亲,却半点反省都没有。真叫人寒心……”吕娴道:“世人皆说我父是当世之英雄,可奈何天下人轻之。父亲没想过为何?!有勇无谋,如同雪花,一落地便化了,空有一时之美,却无法积累,便是无用!看看父亲,小小一计,小小一怒,便化了原形,当真丑也!你,吕布,匹夫,迟早是枯骨一副!” “看看你那相貌堂堂,腹中却空空,上一次误解貂婵,这一次误解高顺,却又如此的心安理得,父亲打算还要再这样几回?!”吕娴冷冷的道:“你,虽骁勇,然无谋,多猜忌,不能制御其党,但信其将。妻妆不信你,女儿不信你,战将不信你,所以你虽多有战,却也多败!” “我还是趁早想想后路,免得身死可惜!”吕娴拍马往前去了,道:“竖子不足为谋!扶持于你,如扶烂泥,叫我吕娴好生心累。不如早早大家散伙拉倒。免得看你心烦。朽木不雕!无用匹夫!虽勇无威,断无用处!” 说罢竟是也不顾他,径自去了。 吕布心下又是愧悔,又是难受,又是慌乱,欲拍马追,又没脸,不追,又怕她有闪失,因此一时之间惶惶然…… 难道他吕布真的迟早被人疏远离心吗?! 吕布木木的立于马上,如呆子一般。 赤兔马见他不发指令,便带他回了温侯府。 貂婵急急的出来,见吕布呆了一般,道:“女公子呢?!将军可伤了高顺将军!?将军太鲁莽了……” 连貂婵也明白的道理,他却不明白。 吕布突的红了眼眶,对貂婵道:“当日我误解了你,貂婵,布对不住你!” 貂婵怔住了,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心酸,却暖道:“贱妾从未怨过将军,只是将军以后切不可再如此鲁莽了,贱妾等虽不怨将军,是因知将军为人,然外人不知者,多轻将军。” 吕布红了眼睛,道:“娴儿生气了,如今跑了。” “跑了?!”貂婵一慌,对侍卫道:“速去通知一声陈将军。” 侍卫忙去了。 貂婵扶了吕布进府,吕布便有些闷闷不乐,枯坐到书房去了。 陈宫本就听人说吕布与高顺打起来了,正欲急往军营中去看,又见温侯府上侍卫来报,便又忙去寻吕娴。 侍卫本就是吕娴的侍卫,自是知道吕娴所练兵之处的,便忙带他去了。 城外,高坡。 吕娴正坐在坡边看云呢。 陈宫爬上去的时候,看她如此悠闲,便道:“女公子果真有驾鹤而去之心?不顾主公了吗?!” 吕娴叹了一口气,道:“我父的事你又听说了?!” “是,”陈宫见她如此闲适,便也坐了下来,道:“女公子愁甚?愁又传的人尽皆知?!” “都说事不过三,我爹,他行事太过,太鲁莽了。有时候,难免丧气灰心。”吕娴道。 “女公子不是灰心丧气,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陈宫道。 “我终于能理解公台,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这般的心境,还能没崩溃,这心态着实比我好。”吕娴自嘲的笑了笑,道:“我现在不能回府,一回去,我怕我会忍不住揍他。世人又笑我不敬不孝了。” 陈宫便笑,道:“其实女公子可以考虑嫁人,嫁个好人,以助主公的。” “不嫁人只不嫁人一项罪名,若嫁了人,便有了无数宗罪,宁肯被人笑为不男不女,也不愿被人捆绑束缚,关于后院之中一生。”吕娴道:“区区我父母给的压力,我尚能应对。无妨!” 她知道代价,被人说三道四,难免,被吕布和严氏所不理解,也难免。 她早做好了准备。 “女公子通透!”陈宫秒懂,笑道:“女公子果有青云之志!既有青云之志,何不自立?” “公台啊公台……”吕娴噗哧乐了,道:“你可真是,挑拨我对我父有二心啊……” 陈宫笑言道:“女公子与女太子也只是一字之差。” 吕娴哭笑不得。 陈宫道:“女公子若不入心,只当宫在说玩笑。” “我虽不惧流言匪语,然对我父,却是真心辅佐,”吕娴笑道:“公台可真会玩笑,抑或试探于人?!” 陈宫只笑,意味不明。 “此处,便是女公子练兵之处?!”陈宫站起来往坡下看,见架设了许多奇怪的木桩子之类的东西,心下便有些好奇。 “如今女公子与高将军的赌约,全城早都传开,全徐州上下都在等着女公子与高将军的胜负了。”陈宫笑道:“以此观,倒也可期!” 吕娴笑道:“此处可是机密之地,在赌约未尽之前,我可不会与公台尽言,免得公台与高将军通气,倒引的我输了。” 陈宫哈哈大笑,道:“那宫便等一分胜负之后再向女公子请教!” 两人约定着笑了。 陈宫见她并没有怨憎,倒放了心,便先回城去了,刚入城,便有温侯府吕布的亲信来道:“主公请陈将军去府上一叙,有事说呢!” 陈宫一怔,便先往温侯府去了,刚下马,却遇见了高顺将军。 高顺将军也是一头雾水。陈宫明白了,道:“如此,主公觉悟,倒也不算负女公子之期。” 第039章 我爹是吕布39 高顺心下狐疑,只能与陈宫一并进去了。 却见厅上摆了酒水,吕布正在酙酒,一见二人齐来,吕布向二人纳头便是一拜,道:“今日,布要向两位道歉!” 陈宫见吕布有此觉悟,心下已悦。高顺却是慌了神,忙道:“主公何须如此?!” 吕布递上一杯酒给高顺,道:“今日是布鲁莽,当着众面,让高将军难堪下不来台,是布之失,布郑重与高将军道歉,还望将军海涵!” 高顺心中大暖,感动不已,那一点不快难受也早消失无踪,红了眼眶道:“区区小事,能得主公如此,顺幸甚!顺区区之将,能得将军青眼纳之,不甚荣幸,以后主公定当冷静处事,顺便知足,定以骨相报主公!” 说罢便是饮尽了酒。 吕布大喜,也一饮而尽,道:“还望高将军尽释前嫌,莫怨布无能无脑!” “并不怨主公!”高顺喜道。 吕布大喜,郑重的对着高顺一拜,道:“往后,尽托之与高将军!” 高顺忙也还拜。君臣二人前嫌尽去,那点子不快,已如烟散。 陈宫颔首笑道:“若论如何缚虎?!当如女公子。往日我等怎么上言,主公皆不听,如今女公子一怒,主公竟悟己失,宫且不如女公子啊……” 吕布忙也酙了一杯与陈宫。 陈宫略讶然,道:“宫亦有?!” 吕布道:“往日布愚钝,公台之言,从不肯尽听,布今日反思己过,深为懊悔惭愧。” “还请公台勿要怪布,以后公台之言,布定会细思之,审察之,绝不会再如以往混帐全数不听!”吕布道:“叫公台在我帐下受委屈了……” 陈宫眼睛一胀,心中既发酸又欣慰。天可怜见,竟等来今日。 他喜道:“主公往后若能听进去宫言,天下大事,何不可图?!” 他豪迈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起来,“丈夫处世,岂会怨憎以往,以后宫定尽己之才,辅佐主公成事。” 吕布也一饮而尽,哈哈大笑起来,道:“吾得公台,高顺,是天兴我!” 三人相视大笑,一时之间推杯换盏,前嫌尽去。此时此刻,只觉更为亲密。 宴席方久才散。吕布亲自送出来,见二人上马走了。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娴儿便不会太生气了吧?! 严氏派人出来问他,天已黑尽,吕娴回来了没,吕布怕她担忧,只说已回了。 然而吕布却站在门上等,心里跟火烧似的,既忐忑,又不安,又担心。 貂婵出来道:“女公子必是气极,才不肯回来的,为了眼不见为净!” 吕布万分心虚,道:“是布无用,叫我儿失望了。” 他真是好不过三日,吕娴便是累死,也来不及给他收拾烂摊子。 “将军且进去等吧,”貂婵看他这样,倒不忍再说他,只道:“女公子若回,再知会将军,将军在此久候,更引旁人围观!” 吕布沉吟了一下,道:“也好。”说罢便进去了。 貂婵等了好一会,吕娴才牵着马回来,“女公子!” 吕娴看她如此,便道:“父亲呢?” “在反省呢,今日向贱妾赔了罪,也宴请了陈将军和高将军,都赔了罪。”貂婵道。 吕娴哼了一声,心中气消了一些。又见貂婵穿的单薄,便道:“你也不必为他解围,自己倒累得慌。” 貂婵轻笑,道:“妾身不累。” “心累。”吕娴无奈的道:“惹出多少桩事来,倒叫我们二人心如此的累。辛苦你了,这家里内外的事,全你一把抓,还要哄人,捧人,更要收拾烂摊子。” 貂婵心中微暖,道:“些许家事,倒也不累,只恐女公子心灰。不管如何,父女没有隔夜仇,还请女公子大量,且原谅将军吧,若是父女不和,这家里上下,才要鸡飞狗跳!” 吕娴噗哧一笑,见她良苦用心,便笑道:“我是何人,怎么会与这等莽夫计较,气一时便罢了。且叫他一人先反省去,我先去见见母亲,与她谈谈。” 貂婵跟上来,道:“今日,妾身与夫人说了重话,女公子切勿再激夫人了。” “我知分寸,貂婵且回去休息吧。”吕娴道。 貂婵见她果然不怒了,这才放了心,自回后院去了。 “母亲!”吕娴进了屋,见严氏正在垂泪,便道:“今日母亲听风是雨,倒惹出这许多事来,母亲莫非也如父亲一般在反省?!” 严氏痛哭出声,道:“外人那般说你,难道母亲便不能伤心了?!你如今,越发的疯野,听听外面说的是何话,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啊。”吕娴道:“且不说这个,只说今日,母亲明知父亲是个莽夫,却偏要与他说,他二话不说,去寻高顺打了一架,若是高顺心生怨憎,叛了父亲,我吕家一家皆死,母亲便趁愿了!?” 严氏听的头发晕,心中一突,更悲泣道:“我儿是在怪我?!” 吕娴道:“明知父亲是那样的人,母亲更该当考虑周全才是,不然惹出多少是非来。现下又闹的满城风雨了。父亲与手下大将失和,于母亲又有什么好处,不隐瞒便罢了,反倒挑拨。便是心中存疑,也该先问我才是,或是问貂婵。” 严氏沉默,也有些懊悔,良久道:“我知你如今翅膀硬了,你父也约束不住你。” 吕娴见她有悔意,便也不多说,只继续道:“不瞒母亲,娴儿早无嫁人之志。还望母亲明鉴。” 严氏大急,道:“为何?嫁人生子,是女子之本份?!” “本份?谁规定的本份?!”吕娴坐了下来笑道。 严氏失语。 “自从回城,娴儿便明白了一个天理,丈夫有,不如自己有。今日又明白了一个道理,爹有,也不如自己有,我父若成,我便尽力辅佐之,若不成,娴便取而代之,他日挣个女侯,立于天地之间!岂不比嫁什么人,生什么子关于后院一生一世快哉?!”吕娴道。 严氏惊诧不已的看着她,万料不到她会说出如此违逆之语。 “别说违逆父亲了,便是有朝一日,自己争取为太子,也比嫁人强!”吕娴道:“此是娴真心,还望母亲明察!” 今天的吕娴,便是生生的断了严氏的念头。以后再不会提什么嫁人的话。以断后患。她真的没有耐心再哄了。 她得叫严氏明白这个道理。她吕娴,对嫁人没什么心思。 “你,你妄蓄大志,你……你是女子呀……”严氏道。 “是女子又何?妄蓄大志又如何?!”吕娴道:“左不过是死,不如轰轰烈烈的建立一番功业再死。女子之死,何人名垂青史?我吕娴便愿做这第一人。匹夫之死,又有何人记得?我父吕布难道也要做个死后无人记起的匹夫吗?!何人规定,人应该怎么活?!” 严氏口干舌躁,惊愕的看着她,连哭也忘了。 对她来说,此言此语,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人生不过百年,娴儿不想辜负自己。”吕娴道:“父亲莽撞,以后母亲切不可激他。不然是要出事的。父亲如此,我实在不放心,只能想尽办法帮他。” 她怕严氏因为太惊骇,太伤心,便缓和了语气,握紧了她因震惊而冰凉的手,道:“母亲不亦如此吗?他日若有些功业,我再考虑婚事不迟。” 严氏红着眼眶,抽泣了一声,回握住了她的手。 吕娴松了一口气。 “那袁术欲与父亲联姻,只是因为父亲还有些地盘,若是这一切都失去,婚姻不保,性命也不能全,袁术如此,其它人固更如此。”吕娴道:“唯有父亲自己的基业,才是真正的立身之本,母亲一定要明白。” “娴儿如今思虑长远,母亲不及了……”严氏道:“只是不可存大逆不道之心,什么太子,什么取父代之,切不可再说了。” 吕娴笑道:“是,今日也是被父亲气糊涂了,才口不择言的。我父,其实还行吧,尚可佐之。” 严氏松了一口气,道:“我儿既有此志,母亲也不拦你。只是往后行事,还是多需注意人言可畏,积毁销骨啊。我儿……” 吕娴自然都应了。 “还有与张飞打斗之事,何等的凶险,以后不可再这般了,另与高顺将军的赌约,更不该……”严氏殷殷叮嘱,道:“我儿若有闪失,母亲当如何是好?!” “是,我都记住了。”吕娴自都应了,又安慰她。 “往后母亲也需多规劝父亲,切不可轻易动怒。”吕娴道:“猛虎易怒,迟早深陷陷阱而丧命。” 严氏一听,心中突突的跳,道:“母亲记下了。” “母亲好好歇着吧,我去看看父亲,”吕娴道。 严氏送她出门,看她行路如风一般,往日作风半丝不见,一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忧愁。高兴将军有女相助,愁也更愁。 严氏正欲休息,貂婵来了,一来便向她赔罪。 严氏将她扶起,道:“你的用心,我都明白,并不怪你,反倒还要感激你,你懂娴儿,将她照顾的很好。” 第040章 我爹是吕布40 “这都是贱妾应尽之本份。”貂婵道。 “以后,你我合心齐力,好好掌家,让他们父女无后顾之忧。貂婵更当竭力。”严氏道。 貂婵见她果然不怒了,这才笑道:“是,谨遵夫人命。” 今日之事,貂婵处理的确妥当。 貂婵见严氏受了惊,少不得安慰几句,这才回去了。 严氏躺下来的时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悲如此英儿,却为女儿身,又愁女儿有志,恐不能伸展,喜则父女齐心,定然有望,又怨自己无用,不能做女儿的依靠,让女儿性情大改,变得如此强梁,以后婚姻一事,恐是难了。 世人谁会欣赏这样的女子,如同小虎,皆惧之。 女儿如男人一样活着……真的好吗?!若是投胎之时,本就是个男儿,严氏就不必如此之愁了。 吕娴性情大变,以往多好哭的一个人,如今不仅眼泪哭干了,半分没有,而且还说话行事带着锋锐之刺,雷厉风行。果敢有加。 严氏欲哭无泪,不禁也问自己,哭有用吗?!除了给吕布与吕娴增添负担以后,还能何?! 严氏以往从不曾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所有女人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她也一样…… 可是如今,她难得反省自身。是不是太死板,太拘着娴儿了。 是啊,古往今来,一直如此,便是对的吗?!又是谁规定的呢?! 吕娴走到书房,吕布见她回转,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天已黑尽,我儿以后莫要在外逗留,以免父母挂怀担心。” 吕娴不理会他,去了自己书房坐了。 吕布见她不理,也是讪讪的,心虚道:“今日为父是莽撞了些,然,我已向貂婵,陈宫,和高顺将军道歉赔过罪了。我儿,还生气吗?!” 吕娴听他这样说,态度也算好,便心情好了些,翻了些纸出来,又找了一个圆子笔给他,淡淡的道:“前三条,默写一千遍。另,再写个一千字的深刻检查!” 吕布呛住了,道:“一,一千遍,一,一千字?!” “怎么?光道歉就算了?若不深刻检讨自己,下次还会再犯,只有痛了,下次怕了,便不会再犯了,如此才算真正的深刻反省!”吕娴道:“轻飘飘的上嘴皮碰下嘴皮,这事就算了?!可没那么容易。写吧。写完了,你我父女再说话。写不完,以后,我也不想在你身上费劲了。” 吕布见无转寰,只能耷拉着脑袋跪坐下来,执了笔。见女儿是铁了心的要惩罚自己,心下有点惶惶然,喃喃道:“为父执戟尚可,然执笔却……” “嗯,执戟自是利索些。不若去啊……”吕娴头都不回的道。 吕布一滞,见她是真的铁了心,毫不动容,只能认命。 然而这笔却太小了,他执起来太难,道:“这是何笔?怎么如此难以执写?!唉,这个纸,是纸吗?!怎么这么白净,好生奇怪?!用来写字是不是太浪费了……?” “……”吕娴已是无语了。 她见吕布是以执毛笔的姿势写字,便抢了过来,道:“看好了,是这样抓写。” 她自己写了小篆,道:“这样写的……” “原是这样用,”吕布点头,道:“我儿就是聪慧。这笔也好,又细又轻爽。写出来也不占地,一张纸便可写许多,省纸了。不知这笔是如何制出来的……” 吕娴见她喋喋不休,便道:“不写完,就别吃饭……” 吕布这才失了语,不吱声了,老老实实的开始歪歪扭扭的写字。 毛笔,他下笔是真的很稳,但这种细笔,他是初用,实在难,再加上这笔极细,极小,他执起来颇为费力。 因此,适应起来倒也艰难,不过写上几十遍后,已写顺了手,倒写的像模像样了。 吕娴见吕布态度良好,心中气已全消了。 吕布能做到这种程度,就说明他真的是反省自身了。 也幸亏自己是他女儿,若是旁人,怕也不肯听,不肯反省。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吕娴也反省也一下自己,也许她对吕布太严苛了。 对这个父亲,慢慢来吧。只要能变好,只要能够改变,哪怕慢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他肯听,并且有反省之意,一切便都是值得努力的。 以他这样的资质,能有这样的进步,便不错了。 “爹,事不过三啊……”吕娴道:“这一次,我且罚你写检查,若再有下次,我要动戒尺打手心了,不仅打手心,还会将那一百条公之于众。叫天下人都知道你吕布誓而不行。” 吕布一抖,苦着脸道:“真打啊?!以下犯上,是不孝!” 吕娴冷笑一声,道:“你且看我敢不敢?!” 这一次不把你写的手疼,写怕了,下一次还会再如此。 下一次再发怒前,若是想起今天这写的字,便会下意识的先怵一怵,形成条件反射,也好多动动脑子。 吕布不敢吱声了,继续写。 手写是极累的,吕布写的手酸,但也不敢停。 夜已深了,吕娴叫侍人奉了些瓜果进来,吕娴剥了几个核桃,道:“爹,多吃核桃,补补脑子,以形补形,下回遇事,也能多动动脑子。免得它只是个装饰品。” “……”吕布。 一千遍,字虽不多,然,加起来的字数也有六七千字了,再加上一千字的检查,可谓是用尽了脑汁,才算写完。 写的吕布是头晕目眩,不能看字,更不能写字,一提写字便要吐。 那三条,几乎是刻在脑子里,再忘不了了。 天已微明,吕布倒在地上,喃喃道:“……写字可真累啊。” 吕娴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道:“知道就好。再有下次,写万言。” 吕布一抖,道:“为父觉得,手还是用来握戟比较好,我又不是书生,以后还是别写字了吧……” 吕娴冷酷无情的摇了摇头。 吕布一脸无奈,垂头丧气的,道:“是我之失,倒累我儿陪我跪坐一夜。你且回屋歇着去吧。” “我还得去练兵。”吕娴道:“不然一月后输了,前面吃的苦都白吃了,而我要在军中行的计也做不成了。” 吕布听她这样说,便喜道:“我儿能赢?!” 吕娴似笑非笑,道:“若无必赢的决心和觉悟,也不敢夸下海口。如今高顺将军日日在军营中,胜心也是极强烈的,我更不能懈怠。” “赌约只剩不到半月,我儿果真有把握?!”吕布道。 “七成吧,”吕娴道:“说十成,也不敢这样厚颜。七成把握是有的。” “若我儿果胜,为父与有荣焉,待较量之时,为父定叫全军前去观瞻,也叫我儿一抖威风。”吕布喜道:“也好叫他们知道我吕布之女,是何等的英才。” 见他一脸炫耀之色,吕娴也特别无奈,不过也正合她意,便笑道:“也好,若能收服军心,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 这徐州需要加固的地方还很多呢。 吕布不会管理,给他一个大摊子,他玩不转。 所以部下排挤猜忌倾压,管理混乱,军中更是如此。便是有张辽和高顺,也因为能尽己之才大刀阔斧,所以,更显混乱。 温侯府上是如此,城中文臣之治更是如此。 不善管理,不会用人,不能尽人之才。 吕娴光想到这一点就头痛,真是一天都歇不得。 然而,她也必须要发挥她的长处,再加上古人超前的智慧,在大战之前,将众人之心,往一处使,如此,才可稳如泰山,将徐州上下治如铁桶。 任重而道远啊。 她看了看吕布,若是这傻爹能少气点自己,也许她还能有闲一刻的时候。 吕布见她要走,便道:“我儿尚且如此用功尽力,为父更当努力练兵,操练兵马。” “……”吕娴。 “我与我儿一并出门。”吕布道。 吕娴失笑,这爹,能少引军中之乱,也许还能叫人少费点心。 吕娴出城去了。 吕布也难得升帐议事,他不耐烦细听什么粮草马匹之类的细节,草草听完了,便上马要与众将力敌。 张辽听一个部下悄悄的道:“今日将军眼睛通红,执戟之手也在微抖,不知何故……” 张辽一听,忙去找温侯亲兵问。 亲兵道:“昨日温侯一夜未眠,一直在书房被罚写字,一直写到天明才歇。” 张辽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道:“既如此,为何不在府上歇着?今日这么兴奋?!” “女公子也未眠,一直盯着温侯,一早却出去了,温侯便也出来了……”亲兵道。 张辽失笑不已,道:“都是好胜心强的啊。” 虽娴便是那头鲶鱼,把整个徐州这个池子都搅的风云变色了。 难得见吕布奋进,又不丧气的时候,倒也有趣。 不止是吕布好胜心强啊,随着日期更近,高顺心中莫名的紧张。 最近各军中到处都在议论他与女公子赌约之事,让他莫名的紧张起来。 人人都能调侃他两句,叫他千万莫输,还有叫他输了也不丢人的,还有张飞在前呢。 就连整个徐州城里的百姓,也是跃跃欲试,讨论的纷纷,都在说着女公子之勇的武力值与高顺相比,究竟谁高谁下。 全城瞩目,是高顺没有料到的。 第041章 我爹是吕布41 高顺的心越来越苦,脸越来越绷,面无表情。 此事不光军中将士关注,百姓也关注,便是刘备和陈登,也早早的盯紧了这件事。 更别说张飞了。 许汜和王楷一见此盛景,便笑道:“难得一见徐州城风云涌动。” “毕竟是女英雄,更比之男豪杰受瞩目。”王楷笑道:“便是楷也十分跃跃欲试,想见见这位女公子,以及胜负高下。” 许汜笑道:“且去寻公台,明日且叫他带我二人去军营一观。” 两人相约便去寻陈宫了。 而整个徐州城中,一个话本子悄然火爆,听者无数,其名为《诛董卓》,写的正是以吕布为主角的英雄事迹…… 此本子,一般贤士不信,然而百姓却深信不疑,推崇备至!不得不说吕娴写的话本子实在太好了,起承转合,只是短短的几篇故事,围绕的正是以计杀董卓的洗白故事。 百姓们听入了迷,一时迷倒吕布,更深信其为当世之豪杰,羡为英雄。此传为美谈,争取了无数百姓的好感。话本子迅速的传开,故事脍炙人口,其中国家大义大忠大勇的歌讼,更是朗朗上口。 吕娴太知道宣传的重要性了,这是争取民心的最快的方式。现代有新闻媒体,而这里有话本子。 只要故事够爆,加上国家大义,英雄美人,忧国忧民的要素,在这乱世之中,很能得到认同。没有门槛的话本子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宣传方式。 而效果是极为惊人的,短短三天时间,无数百姓为董卓的残暴而愤怒,司徒王允的大义而感动,也为吕布陷入小义与大忠之间的纠结而纠心,更为吕布下定决心要诛董卓的行动而拍掌称快,更为吕布因为不敌董卓之将,而被驱逐出洛阳而叹息…… 故事隐去了貂婵。吕娴刻意为之,是为了保护貂婵不受非议。 只是将王允,董卓,吕布刻画的唯吵唯肖…… 有百姓落泪道:“倘若温侯当日能护天子,当今洛阳,又何须有曹操?!” 此言既出,引无数人认同。纷纷惋惜不已,又怜惜吕布忠勇直爽不被人所喜,更被世人误解成为三姓家奴被人骂,又因喜好财物,却不大贪,而被人所不喜,无数百姓皆怜惜之…… 吕娴很会写人设,把吕布的忠勇直,全拿出来写了,甚至不掩饰他的缺点,然而他的缺点也因为优点,而变成了玉壁上的小辉,并不掩其光华万丈…… 故事是吕娴说的,却是陈宫润色的,陈宫更是在其中写上了大义小义,大忠小忠,大贪小贪之议,引起无数百姓争议,并且连一向轻视吕布的士人,也会去细听…… 虽觉得这目的太明显,然而,这争议本身就能令人深思其意。因而,竟是无数人都知道了…… 话本子的穿透力,远比檄文更讨喜。个人英雄主义本身,就更加的能深入人心。 吕娴所做的,就是要把吕布塑造成当世百姓心中的豪杰和英雄。 陈宫早先便已经确定了真正要讨好的是谁,也因为,他润色了这个话本子,效果是极为显著的。 仁者无敌。 百姓之心,是要极力去争取的。 确定了目标,陈宫觉得,至于那些士人信不信,都不重要了。 许汜进来,笑道:“公台不坦诚!” 陈宫笑道:“此又是何言?!” 王楷道:“整个徐州城因一话本而沸腾,主公之名,一时无俩,女公子之勇更为人津津乐道。” 虎父,虎女。本身就已经够吸人睛目的了。 “这位女公子,当真有翻江倒海之能啊……”许汜上次听陈宫所说,还有些迟疑,万没有想到,这陈宫与女公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内,折腾出这许多的事情来。 陈宫哈哈大笑,道:“早先便说要洗刷污名了。宫本欲写赋,然女公子却点醒了宫,说,百本辩解赋也不及一话本,宫原本不信,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女公子当真高见。主公本就不入人眼,便是万字赋言,也入不得那些高才之眼,还不如不费这等力气。如今这效果,倒也出乎宫之预料。” 许汜指着他笑的说不出话来,“公台相貌堂堂,腹中黑黑。” 王楷也笑,“这是蓄势而点燃民意,看来主公铁了心要图曹操了。” “非也,非为图,而为自保。”陈宫笑道。 “早不图,晚也图之,”王楷道:“有甚区别?!” “此话本在军中也传的甚开,”许汜笑道:“便是连张辽,高顺之名也榜上有名。如今军中在议主公,与张辽和高顺之英勇排名榜,也是公台促成的吧……” 洗脑是必要的,兵士们的热血也是需要点燃的。 “公台可真是不诚实,这是激军中兵士之争心啊,”王楷道:“更意在指那曹操亦是董卓之流。” “宫可无此意,那话本之中可无一字提及此。”陈宫否认道。 “无一字提,却亦字字如是。”许汜道:“油滑。还对我等二人不诚实。” 陈宫哈哈大笑,笑而不语。 “许都那班子人,若知此,必恼恨不已。”王楷笑道:“主公成了小贪而不大贪,弃小义成全大义,弃小忠成全大忠之人,而他们却成了为求名而不择手段的人,岂能甘休?!” “公台是在惹火,徐州此话本火,是想引曹操重兵屠城乎?!”许汜道。 王楷也道:“以此激怒曹操,曹操必屠徐州全城,以泄其愤。公台何忍拖百姓下水?!” “原来两位也知曹操天性残忍,当年宫也知如此,才弃之而去,”陈宫道:“既已知此,何故而要讨好于他,在他手下苟延残喘吗?!袁绍尚耻之于曹操班下,而两位却只将徐州城的安危,寄托于曹操能善待百姓之上吗?!徐州若失,依旧会被屠城,不管有无此话本。况,徐州自有主公保。” 许汜叹息道:“实是曹操势大,非我惧也,天下何人不惧之?!” “以此情境,若发檄文,恐天下笑,一区区英雄,不足以守徐州……”王楷道。 陈宫便不多言了。此时曹势大,吕布势危,他们心有迟疑,再正常不过,没有信心也是正常的。 两人也知道陈宫早已坚定如铁心,便也不再多言。 “听闻元龙任了司农官,”王楷道:“怪道近日不见元龙。” “女公子另有要务叮嘱元龙去做,也因此元龙日日只守在田间,十分尽责。”陈宫笑道:“宫也未曾料想,元龙竟如此能屈能伸。原以为他定会笑农事,以他之才轻用之,还恐他不悦。” 许汜向来与陈登有隙,听了耻笑道:“表面若此,内心又不知如何。也许只是表象罢了。汜倒听闻他与小沛联络甚是紧密。” 这许汜想探自己。陈宫自是心知,只笑道:“刘使君是天下英雄,元龙心慕之也未有不可。元龙若有辅佐之心,尽可去之,女公子定不拦,宫也不会拦。” 许汜道:“陈登向来心向气傲,去了小沛还要屈于靡竺等人之下,武更是屈于关张二将之下,他岂会如此?!况且,刘使君未曾有势,陈登自是更不会去。他向来惜名,心慕刘使君,正是应了那等爱名之人……” 王楷不参与许汜的言论,只是笑道:“那贪名一说,倒骂尽了天下贤士,公台竟也不怕贤人不来?!” “怕甚?激他们一激,且激他们来瞧徐州吕布之勇……”陈宫笑道。 只怕并非是为来瞧吕布,而是来辩陈宫不要脸的。或是看吕布败,丢丑。 那话本子激他们可以,若叫他们信服,他们不会。还会鄙视陈宫,行此小人行径,与那妇人无异,尽用之坊间市井之计。 “明日便是女公子与高顺将军的赌约之期了……”王楷道:“真令人期待啊,明日我等二人便也去军营中叨扰了……” 许汜也颔首笑了。 陈宫道:“两位不来,宫也是要去请的,明日且一并前去围观。” 全城轰动,军中更是议论纷纷,军士脸上多有好奇,还有热血,以及期待。 一早,无数人都涌入到军营中去了。大小将领等人,无有不来者。 吕布和吕娴也到了,诸将忙道:“参见温侯,女公子!” “诸位速速请起!”吕布脸上大喜,道:“多谢诸位赏面来看吾女与高将军之争。” 陈宫笑道:“今日女公子和高顺将军才是主角,不若先请观之,再谈其它!” “对对对,此时并非是叙言之时。”吕布笑道:“布不能喧宾压主,分不清主次。高将军。” “末将在。”高顺出列。 “准备妥当了吗?!”吕布笑问道。 “已妥!”高顺示意旗兵招旗,那三百五十兵威风凛凛的过来了。 “吕娴!”吕布喝道:“准备妥当了吗?!” “已妥!”吕娴笑了,从袖中掏了一个东西出来,也不知是何物,竟吹出古怪的尖锐的声音来,只见那三百五十人,身着奇装异服,从军营外跑来了。 众将吃了一惊,忙转首去看。 第042章 我爹是吕布42 那一列方阵好不威风。齐步走,每一脚印,每一个踢踏之声都是齐整的。他们脸色肃然,二者两距像是尺子量过,而且,一列列看过去,竟然连跨步都是一样。 那声音踢踏着,没有一个不在调上,闻之令人心惊而变色。如同地震崩于前的震撼。 诸将傻了眼,呆呆的看着齐来之兵,便是连吕布也失言许久。高顺更是木着一张脸,心里突的一声。 陈宫笑而不语,许汜和王楷心有震荡,看着又看了看女公子。 “好生威风的军士。”曹豹笑道。 吕娴对这个曹豹很是客气,笑道:“外祖可不要看表面,或许只是中看不中用。” 曹豹怔了一下,心中一暖,见女公子待她如此客气,心中十分欣喜。 他的女儿嫁了吕布为次妻,只是命不好,早死。女死,其实除了吕布稍敬他以外,他是对这门亲不抱妄想了,但没曾想得志的女公子,竟还能亲热的叫一声外祖。 曹豹这心里便是又酸又喜,道:“定然是中看又中用的,更当如女公子一般出人意料。” “那便借外祖之吉言了,”吕娴笑道:“高将军,今日之较量,并非如战场之厮杀,分个高下既可,不可要人命,因而我备了些不伤人的武器,不知高将军可愿否?!” 高顺道:“自当如此,女公子设想周全。” 那边厢已有人抬着箱子上来了,一一打开。 “那都是无刃长矛,上面矛并非为刀,而是木棍,木棍上涂颜料,并不伤人,也能让双方放开手脚,一方为蓝颜料,一方为红颜料,两军对战之时,倘颜料点及要害,即刻便退出。”吕娴道:“结束之时,以身上颜料少者为胜,何如?!” “妙极!”高顺拱手道:“从女公子计!” “因高将军之兵并不熟悉此战之法,也因此,定三局,两胜。”吕娴笑道:“战场之上,无非攻城略地,以及防守。一局为战场正面厮杀,一局攻守之势,攻与守,我与高将军抽签而定,最后一局,在城外坡上定输赢。因为此处有地利,也因此,我们燃三柱香。三柱香内,若两队都未回,便皆败。香燃之时,两队齐进,谁先至高坡,谁先占据地利,都由他们自己,谁又能在那打败对方,并在三柱香内回转,便是赢,至于去途与回途中,埋伏或厮杀等,自由发挥,如何?!” 众人大惊,已然明白这吕娴是极熟悉兵法之人了。 众人自然无有不从,都略有些担心的看着高顺。 “女公子此计极好,顺无疑议!”高顺道。 吕布拍手道:“此法甚好,甚是公平,比相互厮打,学那匹夫之战好。” 陈宫笑道:“此法虽好,却需公正之裁断!” “我推张辽将军随之,不参战,不指点,只能裁断,若有中要害还战者,可罚下场。”吕娴笑道:“张将军,为公平,可不许轻我为女子而放水!” 众人都听笑了。 张辽笑起抱拳道:“辽定公平,不敢放水!” 吕娴起了身,笑着高声道:“此战,非一匹夫之勇可胜,而是团体作战,当要团结,顾全大局,高坡之上,有一面旗,谁能三柱香内击败对方,哪怕只有一人回,都是赢!这是顾全大局之战,以旗为胜!切记!一局过后换衣重来。我备了很多衣物。” 两边都喝然道:“是!” 只是吕娴一边的军士齐高声喝,无一杂音,而高顺那边却稀落,虽高声,却并不齐,高顺心里已然焦虑起来了。以往并不觉不妥,只是如今这一对比,难免被比的十分惨烈。 陈宫起了身,笑道:“击鼓,列阵,第一局起!” 吕娴和高顺皆下了场。 一边是看旗,一边是听哨声,然而却是哨声更快,不过哨声一起,已是列于校场一边。 诸将急切的跑的更近了观看,一时挤的骂娘。 许汜和王楷也不淡定了,抛开名士的风范,把陈宫往边上一挤,抢前看去了。 “……”陈宫。 曹豹,魏续,宋宪等诸将全涌到了前头,一个个脑袋张的跟长颈的鹅一般,一面还叫身边其它的将领道:“别挤,别挤,莫吵嚷……” 吕娴与高顺各自站在校场台上,笑道:“鼓声齐起,便正面厮杀!” 鼓声如雨点一般密集的擂了起来,擂的如同人的心跳一般,咚咚咚! “杀!” “冲啊!” 他们各自拿着涂了颜料的长棒开始拼杀起来,一时之间,颜料齐染,当真震憾。 张辽骑着马,挥着鞭子,不断的在其中道:“那个,退出,你身上都全是颜料了……快退出……” 他做裁判竟然也出了一身的汗。 高顺脸色肃然,不知为何,额上却出了细密的汗,听见吕娴道:“正面迎敌厮杀,是大战场面,这一点,我未必能赢高将军!” 高顺却嘴唇紧抿,不谦虚,也不抬吕娴,他是真的想赢的。 可是,他却知道赢极为艰难。战场上的一切,令他焦心牵挂,一心在里面,只因吕娴训练出来的兵配合的太好了,短短一月时间,她是怎么做到将这散漫的兵士练出如此的整齐划一,并且,配合密切的?! 古代军队虽重军纪,然而列阵,布队方面,其实远远不及现代军队。 看阅兵式时,对比一下现代军队,与一些小国的军队就知道了,那强烈的对比差异,让观众与高顺的震惊很大,当然,高顺是更加紧张的,因为他是当事人…… 古代军队,军纪严明,若误时或误事,必杀之悬示军中,而震慑三军,军纪虽严,然而,却远不及吕娴短短一月训练而出的成效惊人。 高顺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明白到底有哪里不同。为什么区别如此之大?! 这怎么做到的?!高顺嘴里含有一丝苦涩。 便是张辽与在观的诸将也心中惊愕莫名。 吕布更是连连叫好。 陈宫垫着脚才能看到,心中却明白,吕娴在细节方面,做的是无比的极致。 两方厮杀已然分明,吕娴之军攻守之势配合无间,五人一阵,相互交与后背,配合对敌,有人冲散之时,哪怕丢了武器,也会上手上脚,仿佛不惧死一般的强烈的赢的信念。 鸣金收兵,结束! 各自归阵,他们身上都染上了颜料,然而一方仿佛滚成了彩泥泥人,而另一方,身上只是薄薄的,或是点点的,远不及对方整大片的全是。 张辽道:“此局,女公子胜!” 吕娴笑道:“高将军之兵并不熟练此作战方式,是我取巧而赢了,因为我教过他们如何避免被染上颜料而不败。” 高顺木着脸道:“败便是败,顺心服!” 吕娴道:“高将军陷阵营之勇,可见一斑!虽败犹荣。” 吕布在席上大声叫好,欢喜的跳着脚像孙猴子似的,十分不耐而外张,“此,吾儿,高顺,你服不服?!” 高顺滞了一口气,胀红了脸。 陈宫笑劝道:“主公,还有两局,等全部结束再说吧。” “哈哈哈,吾儿必胜。”吕布大笑起来道。 “女公子!”诸将也大叫。 “……”高顺看着己方动摇的军心,忙去安抚喝骂。 “且先去换衣服!”吕娴道。 当下兵士们又换了干净衣物,武器也重新上了颜料。 “我准备了第二局是攻守之势。”吕娴笑道:“且去搭建起来!” 哨声一起,那三百五十兵,又抬了木箱子过来,在那场上,便开始敲打组装,极为熟练的搭建了一个木质的仿城墙,并在地面划上虚线,诸将好奇的跑去看。 吕娴道:“以此城墙为城池,而作战不可转于后方,正面攻城,须在虚线以内,无论攻守,定下胜败。而武器,攻方,我准备了绳索,无矢之箭等物,守方,我准备了涂了颜料的仿石块的破布团和无矢之箭。依旧以张将军为裁判!” 张辽应了。 “高将军,且来抓阄!”吕娴笑道:“公台,且写上两张竹签来。” 陈宫笑应了,当下便去写了放进竹筒。 “高将军请先!”吕娴笑道。 高顺心中紧张的不得了,自然顾不上再相让,忙去抽了一签。 “攻。”高顺道。 吕娴抽了另一根,笑道:“这自然是守了。” “攻守已定!”陈宫道:“请两位速备战吧!” 高顺怕军心不固,忙去安抚,密计一番。 而吕娴走向己军,笑道:“有信心吗?!” “有!”呼喝之声齐如雷般。 “守住它!”吕娴对着城一指,道:“如同守着我们的徐州城,这就是咱们的徐州城!” “是!”众兵士无须分说,从两侧楼梯爬了一百余人上去,余下诸人,皆站立于楼梯两侧,递送箭矢等人,配合严密。 高顺那边兵士也已准备妥当,当下火速的架着梯子,及绳索朝着这边冲过来了。 “守住徐州军!”城上诸兵士高声吼道:“守住我们的家!” 在场诸人震撼不已。 当下箭矢齐飞,颜料到处滴落,梯子一搭,许多人齐挤着往上爬,更有绳索扔上来要攀城的,城上一队三人,一人扔石,一人射箭,一人抓着砍刀砍绳索,竟是各司其职,有倒下退下的,便立即有后备补上其位置,而其它人全都为后备,以及递送物资之人,竟是战而不乱。 第043章 我爹是吕布43 城下倒下的越来越多,大块的颜料随着石块砸下来,许多高顺这边的兵士都退场了。 绳索更是如此,一断,便拿城墙束手无策。 渐渐的攻守之势已然分明了。 不是多么有战略的战争,更多的只是枯燥的不断的重复的动作,以及鼓舞不懈的军心。 城下诸兵士已然逞颓势,越知战胜无望,便越是消极。 而城上却时不时的喊着口号,哪怕累极,也没有一个人懈怠。 高顺的脸越绷越紧,其实细细观察,能看出许多的细节处来,比如,吕娴这边有专门大嗓门的人在士气低迷之时,站起来鼓动人心,士气便半点不衰…… 人在累的时候,下意识是不想回应的,然而无论他们多累,在喊动的时候,声音永远是不低,不大的。 高声能鼓动人心,让人变得振奋,而己方,虽有鼓声,却…… 吕娴之军配合完善到一个系统的地步。并且如果一方溃败,有敌军爬上城去,却不至于全盘皆败,因为其它人会一涌而上。 三人小队,就像一个个独立运营的团体,然而,他们配合完密,又仿佛是血肉相连的一个整体,便是失了几个,却如绳索不断一般,不断的被后备修复。 如此,竟是无法攻城。 “好!”吕布喜的脸色精彩不绝,道:“不愧是我吕布之女,哈哈哈,我儿吕娴,果然不输于我,哈哈哈哈……” 整个军营紧张之中都能听到吕布夸张的笑声。 “我败了。”高顺道。 “高将军为攻势,我为守势,借着城墙,我还是占有优势的,攻城最难,高将军虽败,却也不败!”吕娴道。 真的不用这么为我说话!高顺道:“败便是败,顺心服!” 陈宫笑道:“三局已两胜,第三局还需战吗?!” “自是要战!”高顺道:“赌约要有始有终!” 诸将也急切的道:“自然当战,一定要战!” “既如此,便叫军士们去换衣裳,”吕娴笑道,“高将军,还须振奋军心呐……” 高顺看着已经摔落的军心,长长的,闷闷的叹了一口气,但还是硬着头皮,前去安抚人心了。 他以喝骂为主,军士们虽挫败,却也没人敢抬头顶撞,一个个的都低了头。 效果极为不明显。 当下又换了衣服,备了相同的战马,武器等。 吕娴这边早已经军心大振,哪里还需要再去鼓动人心。 吕娴只笑着叮嘱了两句,道:“要团体配合,每一场战役,都要牢记目标是什么。” “是!”军士们眼眸亮着,高声道:“夺旗!” “对,此场战役的目标是夺旗!”吕娴道:“去吧!” 兵士们已经列好了队,开始等燃香了。 陈宫笑道:“女公子竟也不叮嘱些战略吗?!宫以为,女公子定会布好战略为要。” “行军之中千变万化,若前布战略,过于死板,要他们自己去安排,他们会相互配合的。”吕娴笑道:“只要完成了目标,要赏赏众,自然不会有人拖后腿!” 陈宫笑道:“不错,赏众与拔尖,皆是要点。” 果然,她的兵士们几个头目已经开始商议对策了。 “燃香!”陈宫号令笑道。 张辽已经上了战马,准备去观战了。此战倒无须裁判。 其它将领也都来了兴致,都去观战。就连吕布都跃跃欲试,他被陈宫拦住了,道:“此地还需主公坐阵。” 吕布悻悻然的坐了下来,十分无奈的表情。 两方兵士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高顺之军簇拥着行马之人往前冲。 而吕娴之军中却无人骑马,反而只叫人牵了马跑。 吕娴之军搭上箭往对方马腿上射,那马吃痛,竟是在人群中乱冲起来。 见他们乱了,这边分出一半多人,一骨脑的冲上去将他们给冲散了,然后围了起来,或拉或拖,只是限制对方的活动,而另一半人护着马匹,拼命的往前冲,直至将对方的人给拦的差不多了,才有几个人一并上了马匹,拼命的往前冲去,一时之间,喧喧闹闹的,扭打,喝骂之声不绝。 依旧有无数英勇之人冲出重冲,朝着那几匹马冲奔而去,意欲阻止。 “把他们拖下马,抢了他们的马,速速!” 这边见劣势极为明显,有些军士已是大急了,急欲吩咐,然而,吕娴之军虽乱却有序,配合的亲密无间。 可高顺之军却已是军心大摇,便是定了正确的战略,配合的人少,而且不听者多,一时之间像没了头的苍蝇,只各顾各的突破重围,往城外高坡跑去…… 校场之中,吕布坐不大住,坐立难安,最后又喜又忧又急的干脆站了起来,来看着燃香还有几寸。 “最后一支了吧?!”吕布轻声问陈宫,一副生怕将香吹的更快了的形景。 陈宫忍俊不禁,笑道:“是。” 吕布来回徘徊,出奇的安静,动作幅度也很小,仿佛动作大了,便能将香吹熄了。 高顺面无表情,看着燃香,表面镇定,然而心里却是焦急的,他站着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吕娴倒是悠闲,半点不见急切。 其它诸人更是昂着头张望着军营外,又竖着耳朵听脚步声或马蹄声。 “最后半支了吧?!”吕布呼了一口浊气,莫名的紧张焦虑起来。 吕娴看他如此,倒笑了,道:“父亲这般急躁作甚,领军作战,若是坐不住,身边的人也会跟着担忧焦虑,便是再急,也是不能表现出分毫的。” “主将者急,从者皆无主张,定然无所适从。”陈宫笑道:“主公还是稍安勿躁吧。” 吕布便是再急,听二人所言,少不得耐着性子多等一回了。 “我儿为何不急?!”吕布道:“可是因为三局两胜已定?!” 吕娴只是笑而不语。 陈宫看着吕娴,捻须笑而不语。 “你们两个人打什么哑谜?!”吕布无奈不已,再着急,也只能静静的等。然后看着这香渐渐的快燃尽了…… 就在众人以为必是两败的时候,突听的马蹄之声传来。 唰!众人都站的直了,便是连陈宫也微急道:“速速看来者是何人?!” 斥候应了,忙去军营前去查看。 轰轰轰……不止是一匹马来了,还有他们身后无数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踏踏踢踢的到了,于乱之中,竟还能在回来时保持这样的阵势,一听就知道是谁之军马了…… “哈哈哈……”吕布大喜,不用看,只用听就知道是谁了,道:“定是我儿军队!” 身后许汜和王楷也都紧张起来,如绷紧了的弦道:“可是女公子的军队?!” “正是女公子之军!”斥侯报道。 众人大喜,只见一骑上兵士扛着旗已飞马入了军营,飞身下马,跪于地上献旗道:“不负女公子之望!” 吕布先抢了下阶,将他扶起来,道:“好,好,好!” 瞧那香正好燃尽了。 吕布喜色于脸,道:“赏,皆重赏之,哈哈哈……” 身后的兵士们也都进了军营来了,一听这话,皆面有喜色。 吕娴笑道:“要赏,便全都要赏,高顺将军之军,已然不逊色,只是遇到善会投机取巧的我,自然落在下风。” 吕布听了笑道:“对,全都要赏,赏!” 高顺脸上微变,道:“主公,末将受赏有愧!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他拱手道:“女公子,今日之较量,顺心服口服。顺愿赌服输!” “将军之军本自强兵,兼我之练兵之法,更强一层,若执武器对敌,我之军未必是将军对手,其勇可嘉。”吕娴道。 “女公子如此说,顺,更惭愧不如!”高顺低首道。 “高将军可服?往后可不许再拦我进军营了……”吕娴笑道。 “顺服,女公子之才可为大将。”高顺道。 吕布哈哈大笑,道:“对,对,对,我儿便是来军中,定也是一员所向披靡的猛将!” 众人皆笑附合。 “高顺自愿罚酒一坛!”高顺道。 “高将军仗义,”吕娴笑道:“娴自也不能小器,虽赢,然当日许诺之嫁妆,也须拿出来,用作军费。” 吕布与陈宫吃了一惊,看着吕娴。 “女公子!”高顺惊道:“不可!是顺输了,怎么能让女公子拿出安身立命之物?!” “这嫁妆,我当日所许诺本也是无论输赢,尽皆充作军费之用。平日娴最佩服的,便是诸位将领,也愿以区区之躯,以献末技之法,以后还望诸将多多包容,多多指点于我,家财本是外物,而诸将士们更应得此,以安身立命,这是娴之心意,还望诸位千万莫要推却!” 高顺红了眼眶,道:“如此,顺都无地自容了。” 诸将也都心服。 吕娴笑道:“今日之高下,只是戏耳,若以生死之厮杀,娴此等练兵之法未必如高顺将军之悍勇。今日,高顺将军让了我几分,我感怀于心!” 见她如此说,高顺更是感怀不已。 令人输不难,令人心服,却难。 “高将军酒要喝,然,并非罚酒,而是敬酒。娴当敬高将军几杯,以敬高将军英勇。”吕娴道:“今日之战,若以诸将之勇,与我之拙计结合为一,何恐军不强矣!以后还望高将军与诸位与我父,与娴,上下一心,守城破敌,成就万世威名!” 第209章 我爹是吕布209(加更三) “那我儿怎么让他们兄弟二人的嫡系生隙?”吕布道。 吕娴轻声道:“我告诉王楷,只说孙权有人君之像!” 吕布瞪大了眼睛,吃了一惊,“果真?!” 吕娴轻笑一声,道:“时势造英雄,有了时势,谁不可为君,真假有这么要紧?!” 说的也是! 吕布点点头,也不追问是真是假了,便道:“这端的是好计谋。一句话,策动了整个江东的内部。” 这话也许离间不了兄弟二人,然而,江东的很多人哪里会不暗暗琢磨开,人的小心思开始了,有些势头便会开端,开了端就收不住了。 这颗种子能长多大,完全取决于以后江东有多大的势,也就是说,江东一统一,反而更不利于两兄弟,以后恐是王不见王了。 这不是臣服与辅佐的问题了,有了这个预言,孙权能这么做,可是孙策的嫡系敢让他沾手军政大务吗?! 最不济也是断了孙权的可能了。 “这话说出来,有生命之危,王楷大人出使前也是有死的觉悟的。”吕娴道。 “他若平安归来,为父定不忘他之功。其功非一时也,在长远也。”吕布道。 吕娴点头,又道:“父亲可觉出孙权可会出兵?!” 吕娴都分析透了,吕布便细细思索了一下孙策的立场,道:“若以天下考虑,以全局考虑,我若是孙策,定会出兵,便是无功,也定会探个虚实。孙策当初连玺都能舍,为了这份天下之志,杀父之仇,又有何不能舍,况且,只是暂时舍一时而已!” 吕娴点点头,吕布说到点子上了。她这个爹啊,慢慢的上道了。 很多事,他可能想不了那么深,然而,一旦开始上道,有些事儿便是可以预判到的,这就是一种政治能力。 便是吕布没有天生的政治敏锐和觉悟,后天培养出来的也未必就差。 当这些都有了一个预判,这天下诸侯的局势,便能化为己用了,与天下为敌而得到天下,这是最蠢的办法。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便是杀父仇人,在长远的志向看来,也可以一时放下。”吕娴道:“这就是我说的,孙策的格局!他若是只以玺与仇为仇,便也只能算是个江湖的豪侠,孙策怎么可能只这么点的胸怀?若只是如此,他这一辈子也只能止步于江东。” 吕布沉吟道:“如此说来,这天下英雄不少。” 所以啊,别小看别人年轻气盛,孙策若是没死于刺客之手,他的进取心只恐不亚于曹操。 “布以往浅薄,自视甚高,目中无尘,原来天底下有这诸多的英雄,其志甚在于布之上,而布却只逞匹夫之勇……” 竟难得有这自省。 得,能看到就好,知道谦虚了,看的更高更多了,是好事儿。 吕布哪怕再笨,吕娴说的多了,他也开窍了。因为吕娴说一个人是英雄,从不直接说,也不夸别人,更不说别人武力有多厉害。 吕布现在算是明白了,武力绝不是争天下的唯一要素。 “不光英雄不少,大才隐士更是不少,说多如繁星也不为过。”吕娴道:“若有众星环绕,自成一系,若无众星围拱,终孤掌难鸣!” 吕娴的苦心,吕布都明白。 他慢慢琢磨着。 单打独斗,终究难以成势,要成为英雄,武力要有,人才要有,格局要有,志向要有,看时势的能力也得有…… 最重要的,还有借势。 吕布将这边的地图给过了一遍,道:“退曹之后,团结刘备,与袁术修好,驱走孙策与刘表,然后再吞袁术消化……” “只是刘备,唔……”吕布是真拿刘备有点没有办法。收为己用,呵,人家便是死,也不可能臣服于自己,杀不得,留不得,驱不得…… 这才是烫手的山芋吧。 吕娴笑道:“尽量留住他,只说将徐州还给他。” 吕布哧笑道;“我虽抢了他的徐州,然而等退了曹操,名震天下,我便是还给他,他敢要么?!” 吕娴道:“留住一时是一时,若留不住,只怕他会去投奔刘表。” 吕布表示明白,寻思了寻思文治的事。若是能顺利吞了袁术,势力扩大些,消化也需时间,那时候需要争取到时间去发展农业与经济了。倒是能喘上口气。 吕布现在也明白,没有根基的军队是没有前途的。 父女二人聊了大半夜,才在草上睡了,早上醒来,赤兔与小马早已经在吃草了,腻腻歪歪的倒是亲热。赤兔本就除了吕布不让旁人沾的乖张性子,如今因为小马的到来,对吕娴好歹有了些热脸色,可见社交的重要性了,这马也有意思,吕娴的面子不看,然而小马的面子不能不给啊。 天已亮了,此时离下邳城也不过就个把时辰的距离。父女二人却不急着去下邳城。 吕娴依旧不放心,还是去沂水和泗水处查看。 下邳城的确人手极少,只有两千人马,战将也只有一个郝萌在守。 倘若曹操绕过刘备卡住的要道,突袭过来,两千人马,只恐撑不了太久。 吕娴总觉得郭嘉当时没叫曹操来下邳,一定有后手,她心中其实有点不安。 鬼才之名,哪里会是虚的。 彭城之中,依旧营造着父女二人还在的假象,日日庆贺,很多将士倒也真以为父女二人还在城中呢。 陈宫守着城,一面打探下邳城的消息,一面又紧盯着曹兵的动静,一面又盯着曹仁大军何时前,以便寻到时机与臧霸前后夹击,破之锐气。 张辽是日日操练兵马,杀气腾腾的。 陈宫这日在城上,心中莫名的微跳起来,有点难安。 他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却是坐不住,亲自来看郭嘉。 “奉孝在此可安?!”陈宫道:“曹操来书要奉孝,只是需委屈奉孝一段时日,到了时机,自会送奉孝回。” 郭嘉睁眼看了看他,脸上带了点嘲讽的笑,道:“只恐吕布父女已不在城中了吧?!”他听到乐声了,打胜了一仗,天天奏乐,可不是正常现象,便是吕布再奢靡,这么大张旗鼓的,反而反常。所以猜出来,很正常。 陈宫心中一跳,一时竟说不清哪里古怪,有什么漏了,一定有什么地方漏了,他一时间竟心跳如鼓。 “曹贼没了奉孝,便是没了一臂,想来也只是僵持而已,还不如退兵。”陈宫道。 郭嘉不答,只道:“弃我明主,而事吕布,可称意否?这些年,也失意时多吧?!” 陈宫笑道:“虽苦,也甘之如饴。” 人与人的选择与信志,总是不同的,这一点,谁也别想说服谁。郭嘉说吕布不行,陈宫还瞧不上曹操呢。各有坚持罢了,也懒得说服对方,更懒得争执了。 陈宫看着郭嘉,道:“鬼才之能,如今细思来,只这一战,便被捕,着实有些古怪!” 郭嘉便笑,笑的意味深长,而且令陈宫毛骨悚然。 他到底是留了后手,还是在攻破自己的心防,令自己疑神疑鬼?! 陈宫皱起了眉头。 谁料郭嘉却只是笑道:“生逢乱世,人如草芥,在这个世道中,手上有个几百兵,千把人便能占山为王的时代,徐州兵会有多少精锐呢?!” 陈宫看他悠然的说着,一副慢条斯理的说话,心却慢慢的提了起来。 被关的这些日子,这鬼才也没闲着,他在算徐州的兵力和精锐。 “精锐是很难培养的,一个精兵需要费多少心自不必说,人力,物力,财力,都不可或缺,陷阵营算是一个,兵不在多,而在精,而要保持精锐之战力,这精锐营便不能超过千人,所以陷阵营便是增了人手,也在千人上下,”郭嘉笑道:“张辽也有一千精兵,吕布父女手上估计也是这个数,以徐州的能力,有个三千的精锐顶天了,其它的兵力,到底只是辅兵……” 陈宫汗毛都竖起来了,面上却不显,笑道:“苦心人,天不负,三千兵甲可吞吴!奉孝也说了,这是个千余人便能占山为王的时代,三千精锐不少了……” 便是打到洛阳,也使得。 郭嘉便笑,道:“嘉做梦都在想怎么灭这三千精锐,这是核心主力,若是灭了,其它兵力,败的败,散的散,也成不了气候。” 陈宫道:“徐州虽根基浅薄,不及许都有天子在手的资源,然而,想要灭我徐州精锐,只恐奉孝眼下也无能为力。身陷囹圄,还忧思为主效力,宫虽不认同,然而,也不得不服奉孝身为谋臣的心。” 郭嘉笑道:“公台,嘉便是回不去,我主身边还有荀攸。” 陈宫便笑,曹操身边有荀攸,我主身边还有女公子呢。 郭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这几日嘉寻思了很多事,荀彧病的奇怪。我主对他,比对嘉还要倚重,在大谋大略之上,嘉自认远不及他,可他就病了,当日在许都没多想,可是华佗也不见了,前后一联系,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州女公子,端的是好计谋!” 第210章 我爹是吕布210(加更四) 陈宫也不否认,道:“承让!然,若是不入流的手段,女公子是断断不会使的。” 所以,别冤枉徐州城对荀彧下了毒还是怎么。这种手段,女公子哪里会使,便是有刺奸,也不会用在这种手段上。 古往今来,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以暗杀,下毒之类的事得到天下的。 “这女公子,若只是行不入流的手段,嘉也不会如此忌惮,那些阴私,不过是后宅妇人的伎俩罢了,若只是如此,嘉也不会落于她手。”郭嘉苦笑了一声,眸光微厉,道:“这吕布前世也不知积了什么德,竟生了这样一个女儿,攻人攻心,我主依赖荀彧多矣,而她只一言,竟将他给废了!这手腕,何其了得,便是帝王,也未必能有!” 吕布是个什么资质,天下人皆知的,便是惧他勇武,却也从不将他当成真正的英雄。 陈宫淡笑不语,心底自然也自豪。 反正徐州城行的是阳谋阴谋,但不是那不入流的。 若只是不入流的,江湖打杀可以,后院争斗也行,但是想争天下,还是省省吧。 “吕布是什么名声,他又是什么人,没想到竟能听得去她的,被她带上正道上了。”郭嘉心底都不得不服,这也是他最近想明白的,笑道:“贤而不迂腐,何其难得也!这一次,的确是吾大意了。” 不该仓促来的,若有所准备,何须折损这许多兵力进去?! “她竟敢放嘉回去,嘉一直自以为,自己才能,虽不比荀彧,然而也自视甚高了,便自以为也不比女公子低,可这几日思来想去,只恐嘉之才能不及女公子多也,此次嘉是大意而来,若论计谋,也许与她并不相伯仲,可若论大谋略,只恐她不在荀彧之下……”郭嘉道。 陈宫点点头,这一点,便是陈宫也是比不上的。 “大谋略上,不输于他,而战术临时应变,不亚于嘉,她又深谙人心之道……”郭嘉笑道:“嘉自问若再破吕军一次,可有把握,答案,竟是不知道。” 陈宫也笑道:“奉承恐是自谦了。” “她肯放嘉回去,是真的惊到我了。”郭嘉笑了笑,道:“正面战场上,说实话我主会输,嘉是想都没想过。” 诸侯交战,奇谋奇兵是多,有输赢是常事。 可是正面交战,那决定胜负的,不是奇谋奇兵,而是硬实力的比拼了。 而吕布,现在的吕布俨然已有了这个硬实力,这才是最恐怖的。 郭嘉是彻底的对徐州之实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不光不小觑,反而无比的重视。 “女公子是有大才干之人,然而最让嘉佩服的,却是她的才能,只恐也不亚于管子,”郭嘉默了一下,道:“她放在军中,到底可惜了……” 这样的人,当是能治国的人。 陈宫诧异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郭嘉,总觉得他说了这么多,是另有想说的话。 他隐隐的生出些警惕来,便不吱声。 郭嘉果然是有旁的目的,道:“嘉既已落入彭城之手,这般客不客,囚不囚的,实在不像个话,不若公台送我去徐州若何?!” 陈宫吃了一惊,一寻思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他这是想要探一探徐州城的治理,是想知道吕娴真正的本事啊。 治军才能的将领,谋臣实在太多太多,吕娴的确有才干,然而,在军中,她是可以被替代的,唯有政治上的才干,一个国士,才是真正的不可多得。 他是想知道,吕娴真正的本领在何处,只恐皆在细微之处。 徐州城的细节多着呢,陈宫心中警惕的不得了,哪里肯答应,便含糊道:“奉孝不回许都了?!曹操多番来书,要彭城放你回去呢……” “我主要你们放,你们便会放了吗?!”郭嘉道:“与其留我在此分心,还不若送我去徐州城。” 这郭嘉眼睛多利,陈宫听了都想笑,他现在这是千方百计的想要探一探徐州的老底了。 “只恐一送奉孝出城,曹操便要来夺了,宫岂能中计?!”陈宫假意答此,却对送他去徐州之事避而不答。 郭嘉笑了,道:“真是好一个奸猾的陈公台,这般护着藏着,能藏着住?!还不如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呢。” 陈宫笑道:“彭城事大,宫可不敢冒险,若是奉孝此时曹操抢了回去,再策谋来攻,宫可是罪过了……” 郭嘉便看着陈宫笑。 陈宫也看着他笑,两个人就是不说深意。 陈宫笑了笑,道:“看来奉孝居在此,也没闲着。” 都是半阶下囚了,还这么能多思。 郭嘉哪里是没闲着,他便是看不见,也会听外面的动静,多是脚步声,听的极为齐整。 能训练出这样军队来的人,是平常人吗?!只恐治城方面会更好吧?! 郭嘉便是一叹,这么多的军,这么多的精兵,能训练出来,并且养成精锐,也不全是钱的事儿,更多的,还要费心。而这后面供养这些军队的粮草,更是要竭力,而这么多的兵,却没让徐州被掏空。 她依仗着的是什么?! 这样的格局,让郭嘉不安。 “保守的估计,徐州有三千精锐,然而,还有弓弩营,至少两至三千人,他们是专攻军队,善射将军领兵,又是一只精锐中的精锐,只恐养他们,所需要的钱粮更多,尤其是那些弩的制作……”郭嘉一叶而知秋,虽窥一斑,却已经开始在猜全貌。 陈宫也是人精子,郭嘉在说军队的事儿,也在说钱粮的事,可也不全是在说钱与粮的事儿,他说的是更弘大的,更多的东西…… “奉孝原来在琢磨我吕军的精锐与实力……”陈宫也不说他说的对不对,只笑道:“真是殚竭心力。” 郭嘉看着他的脸,却看不出什么来,便笑道:“只是不知可能去徐州了……” “奉孝急不可耐的去徐州,天下人会以为奉承投奔了我主,对曹军心不利,奉孝便不怕吗?!”陈宫道。 郭嘉心道,是你怕才对。这么藏着掩着做什么?! 这老狐狸就是不肯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宫也开始与以前很不一样了。 也渐渐的滑不丢手的样子。 见郭嘉不吭声,陈宫便笑道:“奉孝既言,想必女公子喜不自胜,此事等宫回了女公子,再定夺便是!” 这是想拖了。 郭嘉轻笑不语。然而内心却跟火烧似的。 打天下若是能凭武力解决,那是最容易的,然而真正难的却是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吕布的威信,只恐在这一战中会建立,建立以后呢,就会立业。 然而若说吕布是英雄,算半个吧,天下人若以勇武论英雄,那英雄多了去了,若以信义论英雄,但信义之辈也多了去了,然而除了刘备,这种讲信义的人,多数只是江湖草莽,成事的极少…… 英雄不全是这么算的,乱世之中,最缺乏的是哪种英雄。 就是像吕娴这样的,人主之像,治国之才,领军之能。 她若有管子之才,一旦徐州有了时间,发展起来,经济繁荣,实力大增,那种无形的影响力,是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百姓思安,很多小城郡最会望风,一旦那时徐州笼络,百姓又有了指望,各地都有了投靠之心,那个时候望风而动,根本无需动刀兵,就有无数的城池会主动开城门去迎接吕布的军马。 这就是治国之才的能力,这种能力才是最可怕的。 吕布算什么英雄?!半个而已。 刘备又算什么英雄,信义之辈,然,若是无有东风与人才,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支撑,也不过是江湖上的草莽的帮派而已。 真正的英雄是曹操这样的,吕娴这样的…… 郭嘉被软禁的这些日子想了太多太多,只怕真正的机窍是在徐州城啊。 人才是很重要,徐州缺的很,可是,倘她抓住了民心,什么财富,民力,人才,统统如水一般,汇聚于徐州城,那时候,何人可挡,何人阻吕布的征伐之路。 想到了这些,郭嘉都睡不着觉。 他一定要去徐州亲眼看一看才甘心。 陈宫心里是又自豪又心情复杂。一时之间也是拿不准主意要不要送郭嘉去的。 怕他去了,这双毒眼睛看到很多的端倪与徐州的好处,又怕他不去,小视了吕娴的气度与胸襟。 事实上,只怕吕娴是会答应的。 女公子的气度,是包容万象的气度。 在她的心里,这中原所有皆在她心中,哪怕一时与郭嘉敌对,与曹操对战,她也从未真正的将心态敌对过。 可怕的是郭嘉也感觉到了。所以他才会觉得吕娴的珍贵之处。 见陈宫不再多语了,郭嘉便饶过此事,笑道:“孙策可已出兵?!” 陈宫也不怕他这个阶下囚知道什么,便笑道:“出兵非易事,难也!” 郭嘉深深的笑了,道:“江东多人才,又富庶,然而,现在的孙策,想要过江占一席之地,何其难也!” 是猜到孙策一定会出兵的了。 第211章 我爹是吕布211 陈宫也深以为然,笑问道:“孙策,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郭嘉却摇了摇头,俨然不怎么认同,却不肯多说了。 他深深的看了陈宫一眼,陈宫虽也多谋略与才能,然而,终究是小看了那个女人,那个吕娴,只怕……千万别被他料中方好。 然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以后,他却隐隐的有一种感觉,她在下一个大棋,不见得有多深的城府与心计,而在于,她的无形之力啊。 郭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是曹操,有时候也会意气用事的,可是那女人几乎没有。 便是曹操,有时候也不会多包容的,也杀人立威的,可那个女人,却有包容天下之心,他日,别说容汉天子刘姓宗族了,便是天下诸侯,曹操,孙策等人的宗室,她也能容得下,甚至于外族,也会容得下,这样的能力配上这样的气度,这天之下,都能让她给吞了…… 便是曹操,也是有局限性的,所谓仁德也是演居多,可她,却是自然天性。这份真与纯,配上实力,他日,就是仁啊…… 春风化雨,润泽天下,万民受恩,届时,什么城池拿不下?! …… 这一件件,全是他细听这军中兵的章程和脚步声而延伸出来的。所谓一叶知秋,不外如是! 他郭嘉便是败了,也一定要知道他究竟败在什么地方。 他一定要去徐州,证实他的猜想! “孙策几乎一力肩挑孙坚遗志,创业江东,这样的人,不算一方诸侯?!”陈宫笑道。 郭嘉并不看好孙策的未来,见陈宫有试探之语,便笑道:“恐会死于匹夫之手!就算侥幸生存,以他之志,也未必能过江而寸进江北之境。”说罢还摇了摇头,俨然是不看好江东的事了。 陈宫心下暗笑,他虽不发表意见,然而,他却知道,王楷此次去,便是要埋下种子的。 孙策这个人是不会在意这种的小阴谋,然而,他却不知道这种小权谋的真正的厉害之处。 所谓政治,其实与人情世故有相通之处的。 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侥幸的能用气度来解决,而孙策所缺的正是这种政治上的敏感度。少年成事,当然意气风发,然而,终究并不全是好事。 陈宫心中深深的笑了,却也不回应郭嘉。 许汜在荆州日久,表面上看,确实是意气风发,拜访名士,畅谈天下,多番活动蔡家,鼓动人心。 而吕布一局胜曹操的信来以后,刘表便坐宁不安起来。 便是蒯良看到许汜动作频频,他也开始意识到这许汜极为不安好心。 刘表招蒯良议事,蒯良来的时候,刘表正拧着眉头,在帐内徘徊不定,眉头深琐,十分担忧的模样。 “主公!”蒯良道。 “快坐!”刘表定了定神,让蒯良坐下来,道:“子柔,表实在心下难断!便招来子柔商议!” 蒯良道:“可是为吕布胜了曹操一局而不安?!” 刘表道:“正是。近些日子,城内并不太平,好战者众,夫人与蔡瑁皆有好战之心,之前子柔也多劝表出兵,表一时也有点难安。” 蒯良虽与蔡家人的目的不同,然而意图却是一样的,便道:“确实不能坐以待毙,若吕布壮大,荆州危矣。主公素与袁术有隙,若能以此而包抄袁术之后,可令袁术溃败也。” “若惧吕布壮大,何不助曹灭吕,或是助袁术灭吕?!”刘表道。 “主公素与袁绍有盟好,若是助袁术,袁绍焉能不怪?况且,投靠了曹操,袁绍更添其怒也,远交近攻,所以击吕布不妥,若击袁术,一可与吕布之间有所转寰,他日他若真壮大,主公也可暂与之修好,二,袁术此人何其反复?他向来与吕布时好时不好,倘他们又结盟,主公击吕时,他倒与吕布再修好,局势只会更添乱矣,袁术一向视徐州为己之内务,心大至极,主公若击吕布,袁术势必以为主公也想沾徐州,他岂肯干休,说不定与吕布再合,退我也,三则是,袁术谮号,若与他狼狈为奸,天下何人看主公?!” “子柔言之有理,如此一析,袁术已是死路也。”刘表道。 从他谮号那天起,早已经人人得而诛之了。倒不是为了维护汉统,而是袁术自立了一个让别人打他的靶子。 蒯良道:“击袁术,与吕曹相战并不相干。” 刘表沉吟不定,道:“江东孙策若袭我后……” 蒯良道:“修书去,递个梯子,此时的孙策,只恐也需一个暂时的台阶,与荆州暂罢兵……” “唔!”刘表迟疑不决,还是不能断。 “修书再与袁绍,告知击袁术之事,袁绍必不怪罪主公。”蒯良道:“袁绍若是能借了旁人的手,灭了袁术,还除了他的心腹之患呢,他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免了他日后不能容兄弟的局面,不能助他的兄弟,以袁绍来看,要之何用?!” 刘表搓着手,拧着眉,没说话。 “再修书与穰城张绣,让他助主公一臂之力,那袁术必死也!”蒯良道:“若主公一人击淮南,孙策与张绣必不甘心,还不如一开始就谈好分而食之,届时那袁术就算想要再与吕布修好退三方之兵,不易也!吕布与曹战,分不开身,他又死围徐州,得罪了吕布,袁术四面埋伏,必死也……此是天赐良机啊,主公,不然若等吕布与曹罢兵后分出身来,只恐吕布视淮南为己之地,不容主公插手了……” 刘表道:“那,修书与袁绍,探探他的意思?再修书与张绣,看他可愿……” 蒯良道:“此是正理。张绣与曹操战了几次,如今屈居穰城,正不自在,若是能咬到淮南之地,他必然不会放……” 刘表的心定了定,见心腹谋臣都主战,一时之间便忙修书送去了。 蒯良松了口气,出了州府,上了马车,小厮样人来回禀道:“那徐州太守刚刚在街上,偶遇了大公子!” 偶遇?!哪有什么偶遇?! 蒯良心中一凛,手一紧,眼神极冷,咬牙切齿道:“好一个许汜,在我荆州如此搅弄风云!走,去会会他!” 蒯良自上次与许汜谈崩后就想晾着他,哪知道这许汜,是个极有谋算的,竟然到处活动,如今将将主意打到刘琦身上了。 此时的刘琦年纪还小,继母不慈,兄弟不睦,父亲更是不搭不爱,都说有了后妈就给后爹,刘琦是很惶恐的,他本性又不喜争,又懦弱,然而,他怕连命也保不住…… 遇到许汜是意外,然而,许汜遇到他却远远不是意外。 二人相谈甚欢,互报姓名以后,刘琦才道:“原来竟是徐州太守,失礼了……” 许汜笑道:“大公子,若不嫌弃,上茶肆一聊,若何?!” “请!”刘琦待人以礼,荆州又师者如云,自然不会拒绝,也是执行习惯了的。 二人进了茶肆,许汜笑道:“大公子本是出身高贵之人,怎么面有愁容?!” 刘琦哪会说父亲的不是,便道:“心有忐忑,十分不安!” 许汜笑道:“大公子是牧州长子,缘何不安?!” 刘琦欲言又止,有苦都是说不出来的,良久,道:“只恐荆州无我刘琦立足之地……”说罢竟是落下泪来。 许汜都同情他了,便道:“父严在上,孝者,小棒则受,大棒则走,自古明理,便是重耳当年也是如此。” 刘琦一怔,听进去了。 “况且州牧,并非如晋献公当年那般不堪,连儿子也不容。州牧必会妥善安置长公子的。”许汜道。 刘琦真是有苦说不出来,便是刘表不是那虎毒食子之人,只恐万一有了变故,人走茶凉,他不就是任人鱼肉了吗?! 那蔡家人势力如此之大,着实可怕,刘琦也是怕的,只恐刘表一死,蔡家便一手遮天了。 刘琦是没什么眼界的,只以为这荆州刘表一死,便是蔡家人的天下了,哪里知道,这周围的虎狼只等着刘表一死,全扑上来呢。 许汜叹道:“汜在荆州日久,的确感觉到此处与徐州不同,我主无子,原本我徐州人还难受,如今看来,倒是幸事……” 刘琦一听,便哭道:“可恨我母无有根基,若有,何至于此,如今竟是连反抗能力也没有,无有半分的依仗……” “果真无半分依仗?!”许汜道:“刘,可是宗姓!” 刘琦一怔,看着许汜,道:“不错,若说同宗,倒有一个刘皇叔,他日若是得他庇护,也是好的……” 许汜嘴角一抽,笑道:“刘皇叔的确是个好的,只是,他便是有心,也未必有力……” 刘琦眼眸一暗,失落道:“不错,那家人不会放过他,我弟弟在,哪容得他?他便是刘姓,也未必能主事……刘皇叔也不能硬来,终究是隔着宗姓,若不然有他在,我何须惧于此……” 许汜心里已经特别无语了。 刘表这两个儿子,都不咋的啊,生子还不如生女呢。这样的儿子一百个,也未必比得上吕娴。瞧这样儿,跟小白兔似的。 这般懵懂,只知自身处境,对天下之局完全不知,对荆州局势更是完全不懂,便是接了荆州,也是他人盘中餐也…… 第212章 我爹是吕布212 许汜道:“何止是蔡家人,刘皇叔仁德,便是接手了荆州,能护长公子一时,又如何能护一世呢……” 他不说这其中的血脉区别,只道:“州牧若有事,江东孙策,穰城张绣,淮南袁术,甚至还有襄阳等诸郡,哪一个能容得下荆州……” 刘琦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一时吃了一惊,骇然道:“这,这……” 许汜假意叹道:“届时便是刘皇叔有能力占稳荆州,可惜群狼在外,恐也只是一时之安……” 刘琦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闻言脸色发白,竟是吓住了。惶惶之态的道:“如,如何是好?!” 说罢竟是拉住了许汜道:“大人,若有策,琦愿领一策,可好?!还请大人万务不吝教我!琦他日定思报答救命之恩!” 许汜为难的道:“这,这可怎么是好?汜终是外人,不便也……今日一时见长公子有缘,还多言了不少,真是失言了,若叫他们知道,我可回不去徐州了,罢罢罢,我且告辞也!” 刘琦一把拉住他,竟是哀求起来道:“大人看在琦也是刘姓宗族份上,且给我一个指向……” 那蒯良匆匆赶到,走到茶肆时,听到的便是这一语,一时气的眼前发黑,却也放缓了脚步,想听听那许汜可敢大言不道! 但不出他所料,许汜果然低声道:“长公子如此,汜便妄言了,听与不听,只在长公子,只是出了此门,再不可言及今日之事!更休提报答也,汜只是怜惜刘姓高皇帝宗族……” “琦发誓,必遵守今日此言,倘若有违,死无葬身之地!”刘琦道。 许汜便低声道:“要守荆州,需要一个更强大的人来庇护方好,只不说护长公子,只说这荆州百姓,若落于战火,长公子于心何忍?!” “更强大的人……”刘琦喃喃,还不明悟,却是怔怔的看着许汜。 “在强大的庇护之下,荆州百姓安,长公子亦安……”许汜道:“与其求旁人庇护一时,不若一时求安,届时,长公子依旧为荆州之主也!若得庇护,何人可敢越荆州一步!” 刘琦怔了怔,动了动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再蠢也明白了,许汜的意思是,刘表死了,他便是荆州之主,那个强大的人会扶他为荆州之主,到时候,蔡家人算个屁,都是他接手了,而外敌也不敢侵扰,他除了投诚以外,他依旧还是荆州之主,甚至,甚至还是荆州牧! 蒯良听到这里,只觉眼前一黑,心中一把火狠烈的烧了起来,脸色青到几乎欲裂,想要杀了许汜,急趋几步,到底是勉强稳了下来,不敢给刘琦脸色也…… 他压下怒火,喘着气,慢慢的退了出去,扶着柱子,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好一个许汜,活的不耐烦,竟然公然敢如此,公然敢如此…… 他愤怒之中,更多的却是羞愤。荆州……最怕就是落入到那个田地之中去。 许汜都知道的事,他蒯良哪里不知道荆州的危机。刘表活着还好,刘表一死,那是内忧外患…… 可恨这被许汜窥破,竟然到了这一地步了。 茶肆里刘琦已经反应了过来,心跳如鼓道:“徐,徐州吕布……” “他,他不行……”刘琦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道:“他无义之辈,不行,来了荆州,我,我,我……” 许汜也知道未到绝境,这刘琦现在可是不会的。 只是,连一个刘琦稚子都瞧不上吕布,哎,心塞。 许汜便笑道:“我主刚战曹,胜一局也。天下吕布不强,何人谓强?!” 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 许汜见刘琦低头不语,这一点他是反驳不了的,他也不急,便笑道:“汜也只是胡言乱语一言,如今州牧春秋正盛,倒也不至于到那一步,言之过早了。” 不到绝境,这刘琦是不会甘心的。 不到什么也指望不上的时候,这刘琦哪里会主动投靠吕布!? 不急,扎下一根针,等到有一天,他无人可依的时候,他就知道刘备靠不住,唯有吕布能靠得住了。 若是以前只有吕布一人,许汜也不敢说这个大话。 然而,女公子的格局何其高也,她盯着中原,哪里会在乎一个荆州,在她心里,这天下是吕布的,这荆州若是刘琦继承了,还能更好呢。 只要刘琦肯投靠,吕娴还庆幸省了打荆州的力气呢。区区一个荆州牧的位置,何至于吝惜不赏。 可是刘备就不一样了,他便是起了势,也会霸住荆州,他能把州牧给刘琦吗?! 到时候也不过是丢在一边罢了。 刘备的能力,未必如吕娴,他虽有胸襟气度,却也被能力所限制,荆州的重要性,他是不会放过的。 到底还是不同。 这个话呢,许汜只是先放出来,成不成的,以后再提。若是能兵不血刃的稳住荆州,守住门户,用刘琦与用旁人没多大的区别。 若是成不了事,到时候再打,或是再费力些也不过如此。 许汜看着刘琦,笑道:“时势造英雄,若是风向来了,站在风口,怎么都成一方英雄,若是错过了……别说什么守父之基业,便是自身性命也未必可保。言尽于此。长公子如今父亲尚安,倒也无需忧心!” 刘琦一听这话,眼神都呆滞了。 刘琦生性纯良,虽无能力,但也不坏,不至于贪心的地步,可他最怕的,就是命不保。荆州保不保的,倒是其次了…… 见他呆坐着反应不过来,许汜便告辞出来了。 刚上马车,那蒯良便黑着脸,也跟着上了马车,将帘子一拉,那刀便抵上了许汜的脖子,额上的青筋在跳,手上的青筋也爆出来,眼眸青黑,带着煞气,此时的他,是真的浑身带着杀气。 然而许汜却并不怒,这件事,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这蒯良。 他也没想瞒得过! “好一个徐州太守,如今竟寻隙而挑拨我主两位公子,好狠毒的计谋,良今日便杀之而后快!再与吕布说话!”蒯良气的狠了,刀用了力,许汜的脖子还真的见了血。 许汜也不怕,来荆州时,他可没想过一定能活着回去。 “杀了也好,死汜一人,而唾手得荆州,值也。”许汜道:“内忧外患,担一个杀使的名声,也不多了。虱子多了不痒嘛。” 蒯良气的脸色黑黑的,瞪着眼眶,目眦欲裂。 哼,小看我徐州,你这荆州也好不到哪儿去。刘表没死呢,勉强支撑,刘表一死,都是跳梁小丑上台,荆州还有个屁。这么卖力干啥?! “徐太守为了吕布,可是卖了好大的力,”蒯良冷笑道:“莫非以为良不敢杀汝?!” “杀吾一人,只恐子柔要以命抵,”许汜道:“值。” 蔡家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除掉蒯良。 蒯良哪能不知,脸色微变。 这还是小节,蔡家人不肯放过他还是小事,重要的是,杀使之名,的确担不起…… “这偌大一个荆州,也只子柔一个明白人了,”许汜叹道:“可惜便是满腹才学,又有何用?!全身的力气使出去,也无有效用,可惜至极……” 蒯良手抖起来,闭了眼睛,刀掉了下来。 脸色煞白如纸,怔怔的。 杀人杀心,这许汜公然在眼皮底下游说大公子,又杀了他的心,再狠也不过如此了。 蒯良瞪着许汜,人却已经颓然的瘫坐了下来,整个人都黯暗了,闷闷的。 这个样子,倒与当初的陈宫有些相似。 恐是已经料到了败局,所以,便有些心灰。 “子柔,”许汜一副掏心窝子的话的架势,道:“近日汜在荆州四处活动,子柔也是看到了,那蔡家自不必说,如此的不堪,我只说万一刘景升有个意外,荆州可保?!便是刘景升活着,子柔的话,他也多者少听,又极无断……” 见蒯良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副叫他别再说下去的架势。再说要杀人的样子,许汜可不怕,继续道:“与其眼睁睁的看着败势显落,还不如另辟奚径,比起刘景升,刘琦的确懦弱不堪,毫无主见,可是比起刘景升的主见,这无主见,也未必见得是坏事……” 刘琦肯听你的啊。便是另一番局面了。 这话诛心! 蒯良便冷嘲道:“良便是走投无路,也绝不会投吕布!” 得,又绕到这上面来了。 吕布的名声,拖了多少女公子计谋的后腿,哎。这都叫啥事啊…… 见许汜沉默,蒯良咬牙切齿的道:“徐州当真是好算计也,这等的计谋,何人所出?!” 许汜不答。蒯良也不需要他答,冷笑道:“欲以嫡庶,而瓦解荆州乎?荆州也非无人耶!有良在一日,吕布都休想染指荆州半步……” 行,你的决心,你的语气,我是听出来了。 许汜一叹,看着蒯良道:“行吧,反正局势未到,也说不分明。我只说我主公要荆州,要的也不是荆州……” 这什么意思?! 蒯良皱了眉头,他对吕布的印象,还全在旧印象上呢。所以什么天下不天下的,他是想都没往吕布身上想过。 第213章 我爹是吕布213(加更一) 笑话!连刘景升都偏于一隅,那吕布更不堪的人,还能肖想天下?! 蒯良也没多想,道:“嫡庶之事,轮不到你再说。” “行吧,”许汜苦笑道:“反正这事,也不是我能推动的,汜还没这个能力。” 长幼之争已经有了雏形,荆州自己也有的造呢。 蒯良听出来了,一时更为不愤,死死的盯着许汜,觉得这许汜,太恶毒了。使的这般的计,言了这番的语。只恐刘琦早晚被局势所逼而…… 许汜见他眸中还有杀意,便举手道:“汜保证,再不见长公子,若何?!” 见蒯良还眼眸不善,许汜便苦笑道:“只是信口胡说,那长公子不信,也无用的。” 那也是他不信才行。 许汜这话可无赖,这是想推的干干净净了,他是想信不信的还不是你们老刘家人说了算,我只是一个外人。 “疏不间亲嘛,”许汜干笑。 蒯良也气的不轻,然而许汜这话虽无赖,却也不全错,若是这父子三人之间果真无隙,谁会将他说的话当真。 正是因为父子间有了隙,外人的话,一听就入了心了。 错来错去的,还是刘表教不了好儿子,驭下无能嘛。 蒯良真是想把许汜的胡子全给扯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至于他的打算,他做梦! 许汜却知道,有朝一日,到了那绝境,蒯良也是控制不住的。 到时候扶持傀儡,就是重中之重了。然而若是傀儡有蒯良支持,只恐徐州都无需多派兵,便能守着荆州不让孙策北进了…… 以刘琦那个资质,便是有一个不得了的蒯良,他懦弱的性子,也未必敢与吕布为敌。到时候便是蒯良想劝刘琦自立,刘琦敢吗?! 当然了,若是蒯良肯甘心的听吕布的,倒又是不一样的局面了。 哎,这件事,还是得女公子使劲。 天底下的谋臣,就没几个能看得上吕布的。真是坑的很了。 蒯良是真的想将此事告知刘表,可是,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蒯良此时,便是有再多的雄心壮志,也渐渐的心灰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此次出兵上,能改变荆州的命运。 打铁还需自身硬,倘若刘表能上进,又何必被许汜这个小人钻了空子。 一想到此,便悲上心来。落寞至极。 只是看许汜这心中安稳的模样,他又心中古怪极了。 那吕布好到哪里去?还不如刘表呢,他倒是自信的很! 许汜看着蒯良,看不上吕布没关系,只要他到时候舍不得刘琦就行了。他知道蒯良且瞧不上蔡家人得势呢。 女公子何其能容也,若是女公子非要强求人人都服从吕布,这天下,只恐也打不下来。 蒯良不是傻子,不是不知道这许汜不安好心的想要争取自己,妄想自己,所以才没有严防死守着自己。 “子柔恐是不知,不出三日,孙策必然来信出兵。”许汜道:“届时还需子柔劝一劝刘景升,务必给江东这个台阶下,将前仇暂放一旁!” 蒯良吃了一惊,惊疑的看着许汜,想必他得了江东的信了。 何其笃定也! 然而一对比,蒯良心里就不舒服了,刘表远不如孙策决断! 一直在等,现下还要等袁绍的信,等张绣的信,等这等那,生生的错了时机又时机…… 一时之间,竟是郁闷心灰极了。 人的气场是瞒不住人的,蒯良原本守着刘景升还算佛系,可是曹吕之战,牵一发动全身,如今孙策都在使力,他自然也开始焦虑起来。 不是佛系之人,以往麻痹自己佛系,是痛苦的。可是看到了别人的上进,他更痛苦。 痛苦的又何止是蒯良一人,此时的穰城,贾诩也是痛苦的。 张绣与刘表合兵,现居穰城,他在曹操手上败过一次以后,便一直蜗居于此,虽然刘表收容了他,便也不可能让他占据大县大郡,他的处境其实与刘备的处境是类似的。然而张绣却远不如刘备能沉得住气,再加上现在的实力的确比刘备强上几分,便想趁机还要再去打曹操,趁他不在,直接去打许都。 贾诩自然不同意,与他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张绣也不算多听话的明主。 而贾诩更知道刘表不成事,如今居于穰城,在此地,强敌环伺之下,是出不了头的,因此便劝张绣不如归顺许都。趁现在曹操需用兵,去投奔曹操,助他一臂,自然更有不同的局面。 可是张绣不听,张绣也有自己的主张,他告诉贾诩,道:“别说曹操刚败于吕布之手,便是他胜了,我也不会降于曹操,英雄岂能屈于人下?!而况刘表来信,欲与绣伐袁术,穰城终究狭小难以伸展,趁此机,夺淮南,何其易也!” 贾诩听的是目瞪口呆,半晌都反驳不了,闷闷不乐。 若是再说下去,只怕张绣要疑心他暗中投了曹操了。 淮南能那么好要么?! 那刘表自己都犹豫着不敢主张出兵,更何况是张绣了。 张绣的确有志,又有野心,实力自然也是有的,可是,他在这块地界,已经不可能再出头了……各方势力角逐,还不如去投奔曹操。 贾诩的想法,其实与吕娴的想法是类似的,吕娴不得不走争霸之路,是因为吕布是吕布,倘若吕布只是一方小诸侯,吕娴哪会让吕布走这条不可能出头的路?!早晚也是招个安,投奔个好前程,曹操有天子在手,他是最佳的选择。 此时贾诩也是这般想的,诸侯混乱之中,张绣其实到头了,再挣扎,也不可能挣扎出多大的一片天地来,还不如投了曹操,得个封疆大吏,过了明路,也是好生自在。 可是,张绣听不进去。 回到府上,难免闷闷,只是不好叫人看出脸色不好来,便斥退了侍人,独自进了书房。 书房桌案之上,却有一封信。 贾诩吃了一惊,脸上狐疑不定,开了书房门却没看到人进来过。 一时之间做了心理准备,将信给拆开了。 猜了很多人,却是万万料不到是徐州来的信。 吕布?! 他拧了眉头。倒不是看不上吕布是什么小人,因为他跟过的人中,也都不是什么善辈。 只是吕布那个人,怎么说呢,再强,也难有出头之日的,做人是注定了的。 心下狐疑,倒也拆了信去看。 足有两张纸,上面一张写道:莲者,虽出淤泥,而不染其心。卿本明珠,望勿再投暗。吾在徐州,候文和至,闻卿善棋局,愿手谈天下之局也。吕娴上。 看到这一页,他呆了一下。 出泥,不染其心。 这是说他当年虽跟过董卓,李傕和郭汜,然而,他知他并未做过恶事,甚至还劝过他们要安抚百姓,然而,那些人是什么货色,真真是一言难尽…… 如今他虽跟了张绣,张绣虽不及他们残暴,然而也非明主也…… 这话却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心一暖,又一酸涩,一时之间,竟觉纸上人为知己。 终究是有人怜惜他之才,明白他的无奈的。 最可贵的是,不迁怒于他。 不会嫌他主意太大。 他竟生出一点天下有人竟知他的感觉。那种感觉,如知遇之恩也,如慧眼识珠者也。 这种心境,比其它人更为强烈。 因为他真的辗转太久,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了。 他本不是多好争之人,原想着,辅佐一个算一个,遇不到便是命,可是,万没有料到,人群之中,终是有人看到了自己…… “我不过是区区一小卒……”回忆这些年的颠沛流离,竟是泪如雨下。 这话着实是攻心太过,扎到心里去了。 待心酸过了,又想着这吕娴是谁?! 不及细思,便翻开第二页,第二页的字则细密的多,不是毛笔小篆,而是一种如蚊蝇一样的细小的字迹,倒叫他吃了一惊。 这是何笔可写出来的?! 不及细想,却见纸上写道:曹吕攻战,吕略胜一局,袁术围徐州后方,恐孙策,刘表欲与张绣合兵攻淮南以圈地也,袁术四方受敌,必大败,然,淮南,绝非张绣久留之地,他若强留,徐州必不容之,望文和慎劝,若不听,便为天意,非人力所能强求也。文和多番辗转,颠沛流离,何曾得遇明主?昔年,我父与文和有旧,虽无交情,然,徐州蒸蒸日上,望文和疾来,以谋天下之局。娴盼归。 曹操胁持天子,生性残暴,虽为英雄,恐非明主。我父虽有小人之名,然从不曾屠一城,从不曾害一民。他日辗转于丁原,董卓之流,实从者无奈举也,旁人不知,娴却知文和必知,虽不敢强求为知己,然也为旧识。 我父吕布发檄文,立志天下,保民安境,天下不敢妄断,然,必也为一方诸侯,若得文和相助,不说攻城掠地以扩疆土,只言百姓有安处,是天怜民也。 …… 贾诩看完,沉默了半晌。 先前不是没听闻过吕布有一个女儿,但万万没料到…… 这是她的亲笔信?! 先前也听闻过,徐州城要吸纳流民,他没多想,只以为是陈宫之谋,现在思来…… 第214章 我爹是吕布214(加更二) 吕布胜曹一局,他听闻后着实诧异一回,然而因心力皆放在此,心力交瘁,所以也并未深思。 如今看来,只恐这其中,有他轻忽之事。 这位吕娴,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人。 之前因为张绣的重心都放在怎么打曹操的事上,所以他也精力有限,并未多关注徐州以及荆州,江东之事,了解的也没有那般的细。 他现在却是上了心。 他又将信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烧了,心下竟生出对这蚊蝇小字的不舍来。 小看徐州了,能无声无息的送这信进来,还用了这样的小字,言辞之间,还隐隐有大局大势,大开大阖之感,只恐这位女公子,是个奇人。 若是继续跟着张绣,他是绝对成不了事的,在这英雄辈出的地方,成事何其难也!不是一个谋臣就能定下的事。 最好的结局是投靠曹操,张绣也算有了好结果,而他,也能成为曹营中的一员。 可是,吕布呢,徐州呢…… 他心中跟火烧似的,竟然跳动起来。 辅佐一个半成的明君,当然有成就感,可是又哪里及得上,从零到有,从有到顶的成就感?! 他也是有辅佐之大志向的,只是,这些年一直不济,渐渐的心也淡了,可是这信,却将他昔日之志给激了出来…… 吕布,吕布,吕布……若还是以往的吕布,也许的确又投暗了。 可是,他又不禁想,这些年也不是没能流落过,也不差再投错一回。 罢罢罢…… 只是,他是不可能背主的,要他杀了张绣去,这便是逼他交投名状,他与当年的吕布也没甚区别。若只是此,这吕布与当年也没区别,行的便是匪盗之行,半点信义也无,这样的人,是没救的。 好在这吕娴,倒是殷切只求贤,而不是逼迫什么。 想到此,便有些心里如着了火一般的急切起来。 然而,他到底是稳得住的,便去暗暗叫人打听徐州之事,以及吕布的军队走向,还有吕布的女儿…… 一封信不足以让他弃下一切去投奔。 好歹要知道现在的吕布是不是开了天窍,有了不同。若与旧日一样,再强势,也终究是强弩之末。不足辅也。 孙策既然已经决定要出兵,便日日扎在军务上了。调兵遣将,准备辎重与粮草,战船等都是事务,因而,并未在俗务上多下功夫。 然而周瑜却缓过神来,想到天子之像的预言,一时间便从榻上坐了起来,暗暗拍了一掌,“好生的毒计也!” 说罢,竟是坐不住,连夜起身去寻王楷。 周瑜只有一点疑惑,孙策兄弟也极多,为何,王楷却偏偏挑中了孙权,只说他有人君之像,这是忌讳什么?!孙权的才能?! 王楷半夜被吵醒,笑道:“将军是来杀我耶?!奈何按刃瞪吾?” 周瑜面若寒霜,果然想通了机窍处,回过神来了。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周瑜冷凛的道:“王大人好深的计谋!只不知其计谁所出?!” 王楷哈哈大笑,道:“何计也?!不过是激吴侯出兵,此也是利江东之计也。” 装傻?! 周瑜冷笑道:“少在此装腔作势!” 王楷一副笑意道:“可是为孙权而来?楷无有半点虚言,字字真心,奈何公瑾如此恼恨?!江东有此望,不是好事吗?!” 有人君,就说明这里可以立国啊。 然而周瑜却冷笑一声,屁的好事!恐是祸事,而且是大祸事。 见周瑜冷冰冰的,王楷便佯装反省了过来,道:“恐是楷多言了,让好事变成了坏事。这嘴该打,一来江东便是没了笼头的马,信嘴胡沁了。唉,若叫伯符与幼弟生出嫌隙来,便是楷之罪也!真是该死!” 周瑜面若寒霜,道:“主公尚不至于如此不堪,忌惮幼弟,是何人也?!” 然而,底下人会忌惮,甚至还有一些会生坏心思的人,周瑜一想透,背上便微微出了些汗。 “令我江东不能兄弟齐心,可是女公子之计?!”周瑜道:“她就不惧他日他们父女也被人所利用,祸起萧墙,那吕布,比起我主公,可差劲多了……” 王楷心道,那怎么一样,父女骨肉,与兄弟可是不同的,便是孙策再大度,以后的事,却怎么也说不准。架在火上烤的兄弟,若有一日……谁也说不好呢。 可是吕布再糊涂,也是虎毒不食子的人,况又是个心大的,他一向不怎么听人言,以后便是有那小人说吕娴怎么怎么,吕布只怕还得把人给打出来,他本来就不是那样忌惮人的糊涂蛋一个。 恼也只是恼一时,便是陈宫以往有二心,吕布后来知道了,还不是一时恼了,后来忘的一干二净了,吕布的脑子真装不了太多事,他们父女一时打起来,吵起来,又好了,那些劝好的,也劝坏的,其实真插不进去。 王楷一想,都感激这吕布脑子不大好使了。 再说了,女公子也不是心大的人,她这样的人,心胸五百年,包宇囊宙,哪里会在乎什么高不高位的…… 更说的难听点,父女的感情,与兄弟怎么可能会一样。 一根生两枝,这两枝你死我活的多着呢,可是父是根,女是树干,这其中的骨肉亲情,哪里能一样?!吕布又是那儿女心比较重的人,脑子又装不了太多事的,便是袁术以后再挑拨,只恐吕布也装不了那么多复杂的心…… 王楷却是半点不担心,不过却还是假装忧心忡忡的。 “吕布无子,他日若有子,好戏在后头呢……”周瑜冷笑道:“休怪我以其人之道,还彼之身!” 王楷却不以为然,女公子二八年华,就算吕布以后生了儿子,等长到大了,也得十几年,那个时候,天下只怕已经定了大势,而吕娴威望已成。 长女如母,便是吕布真有儿子了,谁敢那时去触她的积威?! 别拿男女有别说事儿,权力面前,可是不认男女的。 只说吕布的嫡系吧,陈宫,高顺,张辽,他们的心向着吕布,也向着吕娴,吕布若不将这重任交给吕娴,他们也未必肯答应,只恐今日之心血全废在了不合格的继承人身上。 再说吕娴的嫡系吧,吕布那人,不是王楷嫌弃他,他是真的招不来多少贤人能将,多数后来跟来的,必是看在她的,那些人,算吕布的嫡系?! 那不可能…… 这父女如今的局势,是定了的,周瑜不知,徐州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没有女公子,就没有吕布的明天,而明天,便是吕娴的明天,跟吕布以后生多少儿子,是真的没有半点的干系。 可是这周瑜还是不清楚徐州的现状的,王楷便也不答,只是故作一副忧心之状。 然而既是如此,也消除不了周瑜此时的愤怒。 得,还得找话来圆。 “伯符何等人也,岂会将此话放在心上,孙坚之后,必齐心协力,便是楷一时说错了话,他们二人是亲兄弟,自有不同,都说疏不间亲,哪有会被外人离间了的道理,公瑾,你说是不是?!”王楷叹道:“若是真的有什么,也是楷之罪过了……” 这话可把周瑜憋了个炸。 一时恨的牙根痒痒。 这是毁了兄弟齐心的路了,竟然还好意思说若是兄弟齐心,这话便不算话?! 是这么回事么?! 压根不是! 周瑜都恨不得咬死王楷磨牙了。 不过还是问出关键的问题,“为何是权公子?!” “楷所言的确是真,并无半点虚妄,他的确是有人君之像……”王楷咬死了这一点,绝对不承认是故意的。 “放屁!”周瑜便是再儒雅,此时也是崩不住这脸色了,道:“你还敢再装!” 王楷便老脸一恼,哭起来了,道:“是楷之失,若公瑾实在恼不过,楷这便去与吴侯府请罪,听闻吴太夫人还为此哭了一场,实在是楷之过也,楷这便去负荆请罪!” 周瑜这真是噎的气不得恼不得,恨不得怨不得,还得息事宁人! 他闭了闭眼睛,按住了王楷,冷笑道:“你想气死太夫人吗?!” 王楷便不动了。只是一副要哭的样子。 这件事,这个闷亏必须得吃了咽下去,不能扩大事态。 还能拿这使臣怎么样?!杀了他吗?! 传出去,说杀使还是小的,只说孙策在意这件事,忌惮兄弟,拿这事当事,便连说这预言的使臣也留不得了,那可真是才趁了徐州的意…… 周瑜这才感受到了这计的毒辣。 何其毒辣也。 这闷亏吃的他脸色都变了。 不光这亏得吃下去,还不能杀使臣,还得安抚善待这使者,才显江东吴侯的气度不凡,不可能为一言语而忌惮兄弟…… 厉害啊,那位女公子,真是厉害极了。 王楷还要下蛆,心里要笑疯了,面上却是理亏,弱弱的道:“只是一区区胡言乱语而已,若是两兄弟不放在心上,外人,终究是挑不了的,公瑾你说是不是?!” 周瑜一口老血都差点呕死在心里。这徐州何时这般的老谋深算了,还埋了一条长线?!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不错。” 第215章 我爹是吕布215 他搭上王楷的肩,一力差点把王楷的肩给捏碎了的热情,道:“不如去喝酒,若何?!” 王楷疼的眼泪都想飞,然而却还是忍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得,周瑜不报复回来,把他喝趴下,只恐都不会干休。 行,醉死几日就醉死几日吧。只要大事定了,一切都好说! 酒席之上,少不得有言语机锋。 此时没有其它人在,周瑜难免出于气愤,在多贬低吕布,呕一呕王楷。 这种愤恨上心头的时刻,什么风度全见鬼去吧。 大半夜的没有觉睡,还得喝酒,然而王楷怨归怨,还得应付周瑜心中的不愉。 周瑜心中不舒服,说的话也不好听,道:“吕布累次被人赶出,犹如丧家之犬,今又与曹操为敌,只恐一旦失了徐州,天下无人可容,此可谓英雄乎?!奈何王楷大人却如此忠心?!为了徐州的将来,竟连算计小谋也尽力使出,只恐大人如此累心,偏偏那吕布却辜负了你的用心,岂不悲哉!” 王楷看着周瑜的冷嘲的眼,贬低的语气,还有心中的气撒在言语之中,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心中不舒服,这才说的话,可是,他必须得维护吕布,维护了吕布,就是维护了自己,所以他不回应什么吕布负不负他谋略的话,只是笑道:“当年,孔子尚为世所不能容,厄困陈蔡之间,吾主又岂能例外?!” 眼见周瑜脸色都沉了下来,王楷却又笑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英雄也好,臣子也好,不到最后,谁也料不到会如何,我主的确名声差矣,又多番流落在外,多不为世人所容,然而,楷却知,若为英雄,不负己心,足矣!” 这王楷真不愧是使臣,这张嘴都能说出花儿来,这是说吕布虽然是个混帐,然而,他依旧是当日流落在外的孔子,更是得人猜忌的周公。 大言不惭! “王大人忠心可赏,然,何敢类比于圣人乎?!”周瑜冷嘲道。 王楷哈哈大笑,举杯道:“有道,便如丧家之犬,亦荣矣!而无道,便受世人捧场,也不过是王莽之流。世说英雄,自有后人评说,而君子焉知我主无道?而毁之甚矣?!公瑾此言,若为人所知,徒为人笑尔!” 周瑜心中的火气一直窜上来,眯着眼睛冷眼瞧着王楷。 说的吕布比什么都冤,哼,不过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反复小人,三姓家奴! 只是有些话,周瑜的出身地位,他说不出来。 王楷又被他灌了一杯酒,脸虽薄红,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余力顽笑道:“公瑾新婚燕尔!当庆贺一二……只是有一言劝公瑾,万不可因此而不思大仇矣……” 周瑜怒从心中起,知道王楷这是恶心自己呢,偏偏有苦都说不出来。 新婚?! 自他来出使,他新婚到现在还没洞房呢,说他搅合的忙了个天翻地覆,他倒有脸说他沉于美色,不能忘仇。 见周瑜眼眸越发危险,王楷放下酒,用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和嘴,笑道:“真是该死,该打!瞧,刚灌了两杯黄汤,又胡沁了,冒犯了公瑾,公瑾勿见怪!楷再无知,也知道公瑾在江东的奋力上进,哪里就说出这番话来……唉,真是不能饮酒,一饮酒就出事,乱说话……” 呵呵,真是什么话都被你说了! 周瑜冷笑不已,压下不愤,闷闷的饮了一杯。 王楷笑道:“乔公有二美,公瑾与吴侯更为兄弟,如今各娶一美,更为连襟,亲上加亲矣!如此兄弟齐心,江东必定!此是喜事,哪能有楷说话之地,真是胡沁了……当如恭喜公瑾,贺喜公瑾矣。” “何喜之有?!”周瑜冷笑道。 “既为连襟,更为兄弟,更为知己,自是喜事。”王楷道。 周瑜憋着怒火呢,闻言不气反笑了,不怀好意的道:“听闻吕布有美妾名为貂婵,只不知她可有姐妹,若有,王大人娶了过门,便也成为吕布连襟,自也更喜……” “公瑾说笑了。”王楷笑道:“楷身为臣,岂敢如此想!?哪里与公瑾相同,公瑾既是吴侯知己,更为兄弟,而楷不过是主公之臣子,不敢妄想!” 周瑜道:“不知小乔与貂婵比之谁美?!” 王楷哪里敢与他言这个事,说多了,不是冒犯周瑜,就是冒犯吕布,便笑道:“才不分高下,美也各有春秋,天下之事,就怕有个比字……” 这王楷可真会说话! 竟是抓不到他的把柄与错处。 王楷哪里不知道他怎么想,便笑道:“身为英雄,一是爵,二是地,三是美人,皆归附之,只是若不保存自身,不思进取,难免被人所图,便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也是保不住的……不知公瑾可知,曹操曾私言过若铸一台,他日窃取天下十三州,便有美,皆纳入其内,这其中,未免也……肖想过……” 周瑜不听则已,一听已是蹙了眉头,心恨这王楷挑拨,又恨曹操贪心。 王楷意犹未尽,道:“貂婵配吾主公,一个端的是美壮年,一个端的是绝色美人,而小乔与公瑾,更是英雄与美人的良好姻缘,然,若被曹操所得,倒可惜了,曹操五短身材,哪里及得上主公与公瑾的面貌?!” 周瑜眯着眸道:“你想说什么?!” 王楷哪里听不出危险,便笑道:“他日若伐许,还请公瑾助我主一臂之力!” 周瑜冷笑道:“吴侯岂会为温侯所驱使?!” 王楷当然知道,所以才说请公瑾而不是吴侯相助。 “非为驱使也,”王楷道:“徐州之地,主公之美人,岂能容他人所觊觎?” 言下这意,倒是说如果吴侯不打,就是怕了曹操,连别人觊觎大小乔都能忍?! 周瑜眸中是真的有了杀意,冷冷端着酒盯着王楷。 “吕布竟有伐许之心?!”周瑜道。 “楷原以为,徐州檄文,已表决心!”王楷一叹,道:“然而,不曾料到,总被人质疑,连公瑾也不信!” 王楷哪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死亡的面前试探呢。只恐周瑜便有一万次想杀自己的手,最后一次忍住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周瑜是真的很讨厌使者谋臣这一类的人,在他看来,这些人的嘴,是真的能气死人不偿命! 他便是真想宰了对方,也得顾忌更多的东西。 这些摆弄口舌的纵横家,是真的万分的讨厌。这王楷意之所指,周瑜也不是听不明白这挑拨和激将之意,然而偏偏这种人,动不得杀不得,威胁不得,甚至连死也威胁不到他们。 天底下倒不怕那些口舌之辈,最怕是这种人,还不怕死! 周瑜心中微微憋闷起来,然而,试探之中,也感受到了徐州的野心。 难道那吕布真的开窍了,还是,一切所谋皆是那个女公子?! 看来那檄文之事,想来是真的孤注一掷了。 吕布山穷水尽,能将这烂到坑的牌打到此种境地,倒是意料之外了。 而王楷说话虽极讨厌,又不安好心,可是这对徐州的忠心之意,他是完完全全的感受到了。 周瑜没灌倒王楷,自己倒喝了个七七八八的。 “我主若出兵击袁术,又有何好处?!”周瑜道:“恐只是解了吕布之危!” “夺回玺,焉不是好处?!”王楷笑道:“怎么能说没有好处?!况且,若助我徐州解危,我主必念怀恩情于心,他日自然思报!” 王楷明白了,这周瑜,是想讨要些好处了。 至于是要实惠的好处,还是只是试探,这个不好说。 王楷觉得后者居多,周瑜的格局不至于那般低。 试探,才是他的目的。 “袁术谮号,天必降之罪也!”王楷道:“既已有玺在手,还欲与吴侯借兵,虽为借兵,实则是想要回当日所借之兵也,如此贪得无厌。吴侯多番要玺,袁术却既不还玺,还多番要借兵,此罪二也……” 当初吕布绝姻于袁术,袁术本欲击布,又恨孙策要玺,便意欲借兵,实要回兵讨吕布,孙策自然不可能借兵给他,便以谮号为名,与袁术绝交,袁术深恨孙策,眼下是贪着徐州,但是多早晚,必定要击孙策。这一点,周瑜也是心知肚明的。 “如此多罪,焉能不败?!”王楷道:“天赐良机,若不早图,以待何日?!” “袁术欲击吴侯久也,只是恐我主会夹击他,便去贪图徐州,趁他此时分身不暇,此时不是天赐良机又是什么,还请公瑾勿要耽误良机方好,”王楷道:“若不然,玺落于他人手中,岂不可惜?!尤其是刘表,此玺是吴侯先父用命换来,今大仇未报,夺不回玺还罢了,若是连玺也落入刘表这手,吴侯又如何面目面对亡人?!如今天赐良机,既能夺玺,又可能有时机以报父仇,还犹豫什么?!此时吴侯若解我主之围,我主必助吴侯报仇,吴侯不出兵,还能指望他人报父仇乎?!” 第216章 我爹是吕布216 周瑜不说话,听王楷一副为了江东着想的语气,便听出好笑来,江东诸事,他还能安什么好心?! 无非是游说罢了。 “我主捷报已至,已胜曹一局,曹操败势已至,余下诸事只剩下僵持,待只需再退曹操,便可与吴侯并力灭袁术也,”王楷道:“以楷之见,术必败死,他既无人心,与袁绍又有争地前隙,已是枯骨可以预见,楷短视,尚能见之,难道吴侯与公瑾不可见之?!” 周瑜面无表情道:“这般笃定袁术必死矣?!何以见得?!” “盖陷于孤立无援之境而不自知也,”王楷道:“吴侯与他自不必说,刘备又与之有前隙,我主亦是,他又深恨刘表,此不是孤立之境是什么?!早已四面皆是劲敌,术若不败,天理难容!” “所以才谓天赐良机也!如今他围徐州城,我主深恨之,吴侯若不出兵,我主必与刘表协力而破术也,届时术之地,玺,人,皆可被刘表与我主分之矣,吴侯之玺,吴侯之父仇,何处安顿矣?!”王楷道。 周瑜冷笑道:“听你一说,击袁术,与我江东好处甚多?!” “自是如此!”王楷道。 看他一副为江东着想的样子,周瑜就很想扁他,便道:“只不知许汜许太守是如何劝说的刘表,莫非也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刘表若知王大人叫江东暗中伺机击刘表,刘表可会再出兵?!” 王楷避而不答,只笑道:“劝刘表出兵,实是为江东着想,刘表若不出兵,只恐吴侯一出兵,刘表袭后而不能顾也,两相出兵,才安也!” 周瑜听的心中不高兴,好话都被这厮给说尽了。 “不知许太守如何许诺好处给刘表,刘表那人,岂会轻易出兵,若无好处,只恐不利!”周瑜道。 王楷摸了摸鼻子,便知道周瑜一直在探话,便笑道:“刘表也自有考量,他本就与袁术早有隙,焉能不趁机图之!若败袁术,此时,恰是天赐良机也,还请公瑾多劝吴侯,若失此机,只恐以后,再无此良机……” 周瑜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大抵说动人心为自己所驱使,最好的办法,便是设想对方的立场,这些使臣,深谙此道,都是套路。 周瑜本就不是个会被人摆布的人,这些话,听听就好了。 他劝着王楷喝酒,把他灌的醉了,依旧心中堵的慌,跟着火一般,然而也并未再反驳,心头的气也并未消上几分。 见王楷醉了,便叫侍人将他扶了回去。 “这厮,若敢跟我装醉,呵……”周瑜瞳孔不善,带着杀机。 他回了府上,不过片刻功夫,天便亮了,正欲去吴侯府上议事,恰巧孙策派人来请,他便忙去了。 孙策将看过的书信递与周瑜,道:“刘表的信。” 周瑜接过来看了,道:“这么快?!” “很诧异对吗?!”孙策道:“策也好奇,那许汜是如何说动刘表的,刘表竟然来信试探。” “是试探,也是借此欲与我江东罢兵,趁机修好。”周瑜道。 唯有在利益面前,才可能暂时弥补前仇旧恨,然而,对孙策来信,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有利益固然好,然而,他也不是利欲至上之人,他也自己的标准和原则。 “若是区区徐州之使的游说,便让策不顾父仇,只夺争地利,天下人又如何看得起策也?!”孙策阴沉着脸,一想到孙坚的死,便又目眦欲裂起来,“若此,别说天下人看不上策,以为策是那等与三姓家奴一般的人,便是策也看不起自己,成了卖父骨求荣之人了,荣华富贵,荣辱兴族,立志为雄,吾之所望也,亦我父所望,更是吾族所望,然,仇不可不报!那使者小瞧策了!” 孙策虽想要淮南,然而却也知道淮南这块骨头不好啃。所以,与刘表合兵是想都不要想。淮南并非唾手可得也。既是如此,便没有足够有利的条件,吸引他与刘表合兵共谋了。更不可能将父仇放在一边不管。 说白了,其实就是利益还不够大,而且陷阱重重。 周瑜知道孙策另有打算,便道:“那使者本就不怀好意。他的意图,徐州所图,瑜早一眼看穿!” “哦?!”孙策拉着他手坐下,道:“公瑾可已有计?!” 周瑜颔首,道:“使者是欲孙,刘出兵共谋攻袁术也,并非是非要我两方兵不可,而是惧我江东与荆州,要动便都动,要不动,一个也不会动,所以才递来此信,虽不知许汜是如何说动的刘表,然而,徐州吕布所顾忌的,依旧是袁术一人而已……” 孙策点头,听他继续道。 周瑜道:“然而,若是我江东与刘表出兵击袁术,袁术定调兵回防,战事胶着,吕布会喘上一大口气,他便可以一力去打曹操,曹操如今失了郭嘉,士气衰落,再这样下去,他只有退兵,待那时,吕布调头定会助袁术退刘表与我主也,届时,我江东可是想要上前吃肉,反而吃了一嘴的毛了……” 孙策道:“策所顾忌也正是此,那吕布突然有了脑子,定会如此,到时我孙策成了什么人了,天下人笑死!” 周瑜道:“此战,虽要出兵,然而目的,却并非是袁术的淮南,却是荆州也!” 孙策大喜,拉住他的手道:“公瑾是吾知己也!” 吕布另有打算,孙策又岂能没有?! 都是谋大事之人,哪里又有什么笨蛋?! “所以写信去荆州,不可太客气,更不必太反常的热情,只是冷冷冰冰的暂时将父仇后放,以后再算,现下都出兵击袁术便可,约定时日,说清好处,瓜分淮南,以麻痹他们,届时江东再图。趁他出兵击袁,我江东分兵在后,若顺利可速占下荆州,”周瑜道:“便是不同,也能重伤荆州锐气和实力。” 孙策心中大喜,道:“便是一时占不得荆州,能令他元气重伤,气死刘表,也是报了父仇矣!” 周瑜点首,道:“刘表若知后方被攻,必然回援,主公可速与我前后打击,刘表必大溃!” 孙策道:“不错。” 周瑜笑道:“原来主公与瑜也想到一处去也!” 孙策道:“那王使者并非善茬,那吕布也是头猛虎,策虽轻视于他,却也知他现在不同以往,若是犯了与曹操一样的错误,只恐江东也无所图也,不妥,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所以此次,便不如卖徐州一个面子,到了时机便趁机撤兵,吕布必不追。” 周瑜也是此意,道:“多派人手探探徐州,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要紧,尤其是那个吕娴,多番试探,然而使者一行,嘴紧的跟蚌一般,半说不言及吕娴的谋略多处……” 想要探明,还是需要他们自己。 孙策道:“只是可惜白白的错过了袁术,错过夺淮南的机会!” “两者难以兼顾,有舍有得,主公须得放一头,专攻一头,盯死刘表,才可能会有成效,若是首尾兼顾,很难得成果。”周瑜道:“取舍之间,最忌贪心,只看主公选何也!” 孙策自从见到使者以后,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早已经思虑妥当,便点首道:“不错。与虎谋食,只恐反被虎所伤也……” “那吕布早视淮南为盘中餐,”周瑜道:“袁术快死却不自知,他若还与吕布结盟是找死也,偏他自负,想不到这一层。” “此番出战,也好好看看吕布的战法和谋略,倘若他真的……以后他就绝对不是可小视的敌人,尤其,他若真的吞了淮南,只恐更壮大实力也……”孙策道:“荆州,若能得荆州,策何惧一区区吕布!” 只是想要从刘表手中夺得荆州想必不容易,刘表那人极其的谨慎又小心,便是出兵,也必然会有所防备于江东袭后的。 孙策是做梦都想要荆州,若有了荆州,北上才可攻守得宜。不然隔着荆州,他很难对北推进! 淮南,他当然想要,然而他知道此时未必是好时机! 然而对刘表来说就未必了,他若是能得淮南,自也与荆州可连成一片,何其大也! 周瑜道:“这是自然,这位女公子,瑜也万分好奇!” 孙策主意已定,便立即写回书与荆州,言辞之间依旧不掩愤恨,宣泄了愤怒仇恨的同时,也依旧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要去打袁术,同意与荆州暂和罢兵的提议,并且还约定了时间出兵直击淮南…… 刘表看完信,却是松了一口气。孙策有些愤恨旧仇难消,这是正常的,因为地利的冲突,刘表与孙策的关系就几乎没有真正的缓和过。 如今也不算缓和,只能说暂时先将此放一放,共同谋算袁术,仅此而已。 刘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将信与蒯良看。 蒯良看的直皱眉,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主公还是要防备小心,守城要紧!” “这是自然!”刘表道:“我从未想过孙策能放下旧仇,荆州与江东本就是死局,不死不休,自然不会放松懈怠。” 第217章 我爹是吕布217(加更一) 蒯良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道:“主公可想过何人守荆州,何人随主公出征?!主公可要亲自出征?!” 刘表道:“孙策必然要随军出征。而表老也,不能与这小霸王相比,又恐荆州有失,自当守城,出征为帅之人,另选方可!” 刘表本就是固步自封之人,他不像孙策,更不像孙坚,他不肯随军,也在蒯良意料之中,便道:“主公守城亦好,另选大将便是!” 本来,若是刘表有了决心,要亲征的话,那么就一定要带上蔡瑁,以防他在城中自立作乱。然而刘表不肯出征,那这为帅之人,就不是非蔡瑁不可了。 反正刘表在城中守着,蔡瑁便是不出征,在城中也翻不出浪花来。 刘表现在能在压住他的能耐还是有的。 蒯良其实知道,刘表与其说自己老了,怕的是孙策,其实更怕的是,万一自己离了这荆州,只恐蔡瑁一系真的要兵变政变易主了,到时若是刘琮为主,而刘表还能怎么样?只能退休。明知危机,偏他又不忍心将这外戚给拔个干净,到最后真是出也受制,进也受制。 刘表沉吟一声,道:“留意孙策出兵的动静,以及多少兵力,行军路线,等他出了兵,我荆州再动……” 蒯良知道,若是孙策不先动,刘表是不可能放心的,便道:“不错,父仇在前,只恐孙策另有其心!” “不得不防啊。”刘表道:“蔡瑁主战,他自然要将一军,然而,我意欲兵分两路,另一军主将,当选何人?!” 蔡瑁要出征,是必要为主将的,不然他若不满,什么都可能会发生。 蒯良道:“黄祖镇守江夏,他不能动,若孙策有异动,江夏非同小可,不能有失。因此,不若分兵与文聘,文聘如今守荆州北面,正可直接去寿春,两军齐力,寿春并不能阻也!” 刘表舒了一口气,笑道:“不错,有文聘在,我有何忧?!” “只是主公身边,也要有两将方可,”蒯良道:“黄忠与甘宁在,便是孙策来攻,也有防守!” 刘表捋了捋须,道:“正合吾意!另命李严,魏延,霍峻等去跟文聘出战,那袁术营中战将也不可小视矣。文聘是我荆州第一大将,不可有失!” 蒯良应下,道:“臣也愿随文聘出征,探探寿春虚实!” 刘表喜道:“有子柔做文聘的智囊,伐袁术,又有何忧?!” 蒯良道:“是,只是主公在荆州防守,必要小心!” 刘表道:“这是自然。” 至于蔡瑁,他有他一系的战将多着呢。 有他在,便是连文聘也被逼出权力核心范围,不得不退逼三舍,一直守在荆州北境。 此时的荆州派系斗争已经不容轻忽了。 一力商议定了,只等到孙策出了兵,刘表这边才跟着动了。 比起刘表的保守,孙策却大胆的多,他亲自出征,周瑜守江东,各司其职,刘表听闻后松了一口气,便也发了兵北上,以速度去袭寿春,一举取下! 许汜得到消息的时候,真真的松了一口气,道:“事已成矣,终不负主公所托!” 小将道:“王大人也十分给力!” 许汜笑道:“是啊,该功成身退了。” 许汜和王楷都已经接到了暗影的信,叫他们速回徐州,二人确定了两方都已出兵,自然不耽误,要速速的回去。 许汜让小将收拾东西,准备与刘表告辞,在门外,却看到蒯良站着,许汜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子柔不是已随军出征了吗?!竟还未走?!” 蒯良看着他的眼神都是讽刺的,道:“先生好计!都已成事,想来是要功成身退脱身去了……” 许汜装傻道:“是说汜活动蔡家之事吗?!” “何故装傻?天底下也未必只有你一个聪明人!”蒯良冷笑道:“此去若是三方皆要攻徐州,那可闹笑话了……啊,不对,是四方。” 许汜一怔。 “忘了说,张绣也会出兵,如今主公,孙策,张绣,倘若到了寿春城下,袁术愿意割地议和,届时谈好,一并去攻徐州,不知太守大人如何防守?!”蒯良道。 许汜听到这话便笑了,道:“张绣肯出兵,却出乎汜意料,不过四方合兵,耗时必久,若遑论谈判了,只恐此举极为不利……” 四人各怀心思,各有怨望,真的能齐心才怪。 蒯良一看他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道:“做人别太自负,小心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许汜却不怒,道:“多谢忠告。” 蒯良甩袖忍怒,匆匆上车去了。 小将听了有些忧心,道:“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许汜道:“如女公子所说,人性难测,倘若人心可谋,当初十八路诸侯同心,早已经扶持汉室振作了,正因为人心不同,各有谋算,才必成不了,我只说这四人,谁肯服谁?!合作是不可能的,除非其中三人向其中一人臣服,此事才可成……” 小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是许汜自负,光孙策就绝对不可能听刘表的。 再说了,各类野兽冲着一个猎物去,只恐到时谁分多分少,还得再打起来。这僵持的时间,都是争取的时间,局势怎么变,不是由这些不齐心的人决定的。 刘表为什么出兵?!他虽保守,可他也怕啊。 恐万一只孙策出兵,他却没去,到时孙策得了寿春,实力更强,万一驻兵于那,荆州寝食难安矣。 所以明明知道徐州多有算计,蒯良与刘表也不得不从。怕的就是错失了良机,孙策若得了新地,可会放过杀父仇人…… 刘表出兵,是未雨绸缪。 怕的是孙策必图荆州,更怕的是若他再与吕布盟,荆州何保?! 所以必须出兵,占据一席之地才重要。 所以蒯良才不得不妥协,明明知道许汜活动蔡家人是别有用心,他却也不得不配合蔡夫人,劝刘表出兵。只是看一个谋臣如此跳脚的样子,许汜总是想到以前的陈宫,一面为蒯良可惜,一面也为陈宫庆幸。 陈宫遇到女公子,才是真的枯树逢春了。 而蒯良,一旦刘表陨落,刘表的两个儿子,又都不是孙策那样的资质,大厦倾倒,谁还能从陨落之中拎起他来呢?! 世间不乏名将能臣,大才谋士,然而,又有几人,能当得起英雄之名,不负这些臣子的效忠与忠心相托呢?! 只是遇上一个,难免可惜。 这蒯良也算是明珠蒙尘了。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许汜叹了一阵,便收拾准备回徐州去,道:“路上要当心隐蔽,以免被人所获,尤其是徐州被袁术所围,万一被他所擒,我等死不足惜,然,恐袁术技穷,会用我等去威胁城中我等的家人……” 小将一凛道:“是。出了城,扮成商人方好。” 先前许汜从袁术营来了荆州,万一真被袁术捉住,命定休也。这袁术恐已是恨死了许汜,先前悔婚,韩胤便死在吕布手上,送去了许都枭首,万一这个时候,被袁术捉住,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然,袁术穷途末路时,那个时候自然又有不同。 当下并不迟疑,出了城便去了。 许汜很精明,来了个金蝉脱壳的计,换了装,带着小将等人,扮成了商人,跟着流民,一路甩开荆州的跟随,这才混入流民众中,一路往徐州去了。 许汜还有点担心,不知道王楷能不能顺利从江东脱身。 那周瑜可是个从不打无所握仗的人,只怕他一时不肯放王楷回来。 王楷确实一时不能脱,只因江东人才济济,这个儒臣,那个大臣,这个小将,那个大将,每日里都有人来寻他喝酒,大约是想把他喝死在江东喂鱼了…… 王楷苦笑,果然招了恨的,这周瑜报复心强着呢。 得,少不得要舍命陪英雄,好歹等人家消了气,寻到时机再脱身了…… 江东自与荆州不同,刘表处人心早已散乱了,许汜便是公然或私下活动开,刘表也没拿许汜如何,可是江东在孙策领导之下,人心归一,他便是随便挑拨了一下,就招了人恨,多时不省人事,想要脱身,哪里有许汜容易?! 不过人虽走不脱,消息却是通的。 王楷半梦半醒间,小将将他扶了起来,道:“许太守已离开荆州了……” 王楷松了口气,笑道:“他可比我运气好!” “这周瑜还是人吗?!我不过是破坏了他的新婚之夜,又信嘴说了句人君之像的话,看样子,他是不准备放过我了……”王楷晕晕沉沉,深深的觉得自己早晚要酒中毒死在这儿。 醉死的谋臣,那可真是造了孽了。 王楷苦笑,此事若不是孙策和周瑜授意,他都不信。 小将道:“大人命我打听的消息,也打听了一些,只是盯的紧,不敢动静太大了,得到的消息也多是众人皆知之事。” 王楷虽醉,精神可不醉,闻言眸微眯,道:“细说与我听!” “周瑜守建业府,另外,孙坚的老将都留下来了,程普,黄盖,还有韩当,皆在建业,没有随孙策出征。”小将道。 第218章 我爹是吕布218(加更二) 王楷略有诧异,道:“看来周瑜是作了两手准备。” 他喝了些茶,清醒了一二,虽觉脑子里针刺似的疼,却十分清明的知道,这孙策,不谋无利之事,不出无功之兵。 “你递信与暗影,只说孙策必要图荆州。”王楷道。 小将点首,暗影藏得深,自有消息渠道,而且隐秘,所以不到关键消息时,都不会相互递消息。 王楷扶着桌子走动了几圈,还有点东倒西歪的呢,道:“孙策带了多少兵?” “五千,半数是精锐。”小将道:“另有朱治,吕范,太史慈等随军,军师是鲁肃和诸葛瑾随从。而吴侯府上,张昭主事,周瑜主外。” 说的王楷都嫉妒了,低声道:“这江东可用之人果然极多,随即拎几人出来就能主事一方,哎,不像我徐州,人太少了,捉襟见肘,便是出个使还要太守亲自出来,哪有太守亲自出来的,难免要人笑话……” 还不是因为无人可用?! 说到此,王楷嫉妒的都牙疼了,哪里不眼馋这江东的天时地利人和啊…… 这锅还是得吕布背,要不是他当年……哎,不提也罢。 只是一想到总是无人可用,人不够使,就心塞,现在与江东一对比,连王楷都心疼起女公子来。本来嘛,徐州一直在接纳流民,吸引人才,然而偏偏又要打仗,女公子都分身不暇,他们自然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人使了…… 而江东和荆州呢,江东都不说了,人尽其用,等着要上来的,自荐的还排着队呢,荆州更不必说了,只恐便是有大才,也是被刘表丢一边的份,委屈的人多着,却也不肯去徐州,哪怕指缝里漏点人去,也够了啊…… 而刘表那人,真是暴殄天物。 一对比,真是心酸的不得了。 “荆州呢,可有消息来?”王楷道。 “只知是刘表守城,蔡瑁一军,文聘一军,另有蒯良随军为军师,出兵也约五千到八千人左右……”小将道:“是暗影来的消息,但并不能确切,暗影也说了,具体的还要再细打听……” 王楷道:“嗯,想必主公与女公子,以及高将军也会很快收到消息,以作防范。” “两方出兵,高将军也能松上一口气,袁术到底兵多将广,万一死围,高将军也吃力。”小将道。 王楷冷笑一声,道:“袁术?!他只算个空架子,兵多将广?从他谮号开始,哪里还有什么兵多将广?!”与吕布也差不多的荒凉呢。到底是与袁绍没法比。 不过若是三方合力,能将袁术的精锐消灭一些,那时候,就好办了。徐州城被围的压力也顿解。 王楷还想说话,那边又有战将来了,正是战将陈武等人,王楷嘴角一抽,他便知道,这江东不怀好意,大约是想灌死自己。 小将隐有怒色,王楷却对他轻轻的摇首,然后带着笑,迎了出去。不把自己喝倒下,这些人又怎么肯安心?! 他们是怕自己坏了周瑜的计谋吧!?套话是套不出来的,现在防着的是另外的事了。 “陈将军……”王楷笑着出了来,恍神一看,为首之人,却是孙权,他微微一怔,陈武在他身后,肃色的看着王楷。 王楷笑不出来了。 来算帐的,还是…… “权公子……”王楷干脆就赔礼道:“那日失言了,真是该打嘴。” 孙权如今还算稚嫩,道:“王大人坐。” “不敢。”王楷低了头,看着客气却不失客套的脸,心里很郑重,不敢大意。 孙权拉着他坐了,道:“那日王大人所言是真心,还是不怀好意?!” 王楷手心微出了汗,郑重道:“只是一时失言,胡言乱语罢了。” “如此大事,岂可用胡言乱语而遮掩一过?!”孙权叹道:“先生可知,先生一言,让权陷入不义之境矣,焉能如此草率只用胡言乱语而遮掩一过?!” 王楷恍然一怔,现在突然有点明白女公子为何这么忌惮这孙权了。 他虽是少年,锋芒犹在,便是太稚嫩和懦弱,还不懂掩饰,可是他眼睛里的东西很真实。 “徐州出了何人,竟有如此之谋,一言可抵一箭诛心,”孙权喃喃着,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发泄,以及纳闷,道:“怕兄弟齐心?可权不过一少年,有何让人如此忌惮之处?!父亲战死后,长兄在上,一力承担江东总务,总算是撑了起来,权虽无用,却也想着待以后大了,定要做兄长的左右手,助他一臂之力,可如今这却被先生所断送了……” 这下王楷不止手心出汗,连后背都隐出汗来。 “若说怕兄弟齐心,还是其次,只恐徐州怕的是万一兄长有失,江东又有孙家之人,撑起江东吧?!”孙权的眼神咄咄逼人。 便是周瑜也不曾如此。 王楷竟是无言以对。 “毁了权,倒也无妨,别说兄长不可能有失,便是有失,我孙家兄弟多的是,无权一人,亦另有兄弟可撑得住,王大人,便是徐州有再多的图谋,我江东,皆有力,万不至于陷落到无人可支之境。”孙权道:“权这辈子,便是不碰军政大务也无妨,有这么多的兄弟在,权只做一富家子弟,一生无忧也,无关庙堂,寄情山水也不错,可是权想要告诉大人一声,如果是想打主意到挑拨我们兄弟身上,别做这个大梦。” “别说我与兄长不会上当,便是我与兄长都死了,孙家的有才子弟,多的是,不可能凋零。”孙权道:“不像那吕布,无子无臣,无名声无信义,寄无所托,便是再有心眼挑拨,也无处容身,那才是真正的笑话了。” 王楷这才感受到了孙权的厉害,如此的少年在最初的惊惶之后,明明已经落到一颗废棋的位置上,却依旧能迸发出如此的光芒,说出这一番的言语,岂可小觑?! 这江东,这孙家,这少年……少年尚且如此,他日若是真的长成了,可不就是真的人君?! 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 “敬告大人,以后说话行事需郑重,若在他处如此胡沁,只恐话不落音,已人头落地。”孙权淡淡的道:“我孙家亦是豪门望族,非吕氏小姓可小觑也,望大人知之!切勿轻慢,以免后悔莫及!” 王楷哑口无言,争辩也不对,不争辩也不对,当日,的确是他枉做了小人。 孙权也未久留,说完了,便也就走了。 王楷这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堵在胸口里的气给舒了出来。 小将目瞪口呆,道:“……小小少年,当真了得。这气势,虽被算计了,却也不落下风!又气度干云,真是……” 输人不输阵啊。 “我终于明白为何要废掉孙权了,”王楷叹赞道:“当真是英雄出少年。这江东莫非是福地,怎么人才多出生于此?!若是能带一船回去,徐州尽可用了……” 说的小将都一乐,若是能打包带回去就好了。 江东可霸啊,王楷轻声一叹,往后,恐是徐州劲敌。兄弟齐心,文臣武将人才济济,人心归一,上下有序,孙权虽被废却毫无对孙策怨心,甚至还要维护。而孙策不忌惮兄弟,甚有倚重。周瑜素有计谋,武将自不必说…… 此事还需禀知暗影方好。王楷打定了主意,倒觉得一时离不去不算坏事,至少能多看看江东诸事。虽然周瑜防他的紧,总是让他酩酊大醉。 消息是传的很快的,通过暗影的渠道,将消息送到貂婵手中,并不算慢。 孙策与刘表的大军在半途中时,貂婵已经收到消息了。 她将信递与高顺道:“高将军可以准备出城追击袁术之事了。若袁术知孙刘二军合围寿春,必会撤退。追之必大败!” 高顺松了口气,最近城中将士疲极也。城中虽是精锐,但兵并不算多。 袁术多番围之无效,开始耍起无赖来,他怎么做呢?!他将军士分成几军,然后轮流来攻,弄的高顺全力抵挡,军中上下都几无休息之时,哪个不恼,哪个不怒,陷阵营也好,其它营也好,都憋了一肚子的火,个个都等着时机,想要把袁军给干死! 高顺虽松了口气,却也十分慎重,道:“袁术惧我军会追击,若知孙刘军去打寿春,必会诈退,还需暗影多加注意袁术军动静和意图。就怕他与那曹仁军一样,空营而退矣……” 貂婵自然点首应下。只等着时机到了。 此时的袁术还不知大军将至,只是盯着徐州城气恼的很,也嚣张的很,知道高顺城中军疲极,偏又愤怒压在心中的样子,很是得意,恼恨道:“不还我杨长史,我便不退兵,我看他们能坚持到几时,术便不信,他们的兵是铁人,能不睡觉不吃饭,不用多久,术必破城,届时他们便是跪下来求术,术也不能饶!必杀之,而解吾之恨也!” 说罢,又令将士们去轮流攻城,叫骂,击鼓……等等,一天之中,竟没一刻停歇的时候。 第219章 我爹是吕布219 别说城中的将士们累了,便是城中百姓,也是被吵的没有能安心休息的,哪一个不咬牙切齿的恨死了这袁术! 陷阵营上下目眦欲裂,虽欲催高顺下城与袁术一决死战,然而,却都守着军令,并无私自下城之举,哪怕恨的心里发狂了,也是严守军令的,骂归骂,恨归恨,然而,无令不成军。这是他们放在骨子里遵循的明理。 然而高顺却像个极有耐心的猎人,他不急不躁,没等到援军之前,他的心的确是提着的,现在虽知已能解围,却也只是稍放了些心而已,并无半分的懈怠。 甚至更加的耐心与敏锐,观察着敌情,伺机而动。 高顺人何其稳也,弄的军中上下也是稳的一批。 他在等,像是野兽,只等着时机一动,一举而侵吞底下袁军。 而此时的曹操已经收拾好了兵马,四处派了斥侯去探地形,消息。 更频频与彭城送信,言及要放郭嘉回来之事,然而信每每石沉大海,毫无回音,便是曹操也难免心悲和急躁,唯恐有什么闪失。 曹操心灰的同时,也渐渐振作了,与其说是灰心,不如说是在怀疑人生之中不能自拔。 事到如今,他依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仿佛中了邪一样,迷迷糊糊的就败了。 甚至连郭嘉都失了,曹操又怎么能不怀疑人生?! 曹操这种人,是不可能因为一局战败,而心灰意冷放弃挣扎的。但凡英雄之意志,总有打不倒的坚韧,曹操自然也不外如是。 这一日却得了彭城的回信,一见曹操却是恼怒起来,“陈宫在诓我,可恨这陈宫,操恨不能食寝其皮与肉,啊!” 荀攸吓了一跳,忙道:“彭城出了何事?莫非是奉孝出了事?!” 是被杀了,还是…… 荀攸与诸将脸色都一凛,僵住了,一时之间,冷血倒流一般。 曹操道:“非也!”然而他黑着脸,却不能说出来,一说出来,不管真假,这军心,好不容易稳住的军心,只怕又得动荡起来。 见曹操气的不行,却不言语,众将都以为又是陈宫写信来骂曹操了。见无大事,倒也稳得住,先退散出去了。 “主公近日心情不好,连番被激怒,也是古怪,这般下去也于事无补啊……”一战将小声的道:“不知道可能劝上一劝?!” 其它战将摇首,道:“主公失奉孝,还未缓过神来,再加上刘备一直阻路,主公心中忿忧是可以理解的。” 诸将无奈,只能退下去了。 “公达,陈宫欺我!”曹操并不瞒他,将信递与他看。 荀攸一看,道:“奉孝要去徐州城,这不可能?!主公,奉孝一片真心对主公,万不会背叛主公!还请主公勿疑!” 曹操道:“操焉能不信奉孝?只是恨陈宫故意写信气我,激我,乱我军心矣!可恨,可恨至极!奉孝落于他手,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折辱,多番讨要不还,他意欲何为?!” 荀攸见他不疑,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吕布若有招揽天下人之心,便断断不会伤了奉孝,臣见此信,恐是陈宫刻意为之,故意激怒主公,以疑奉孝投吕叛曹也,意欲乱主公之心。” 曹操便是知道这是计,可还是很生气。他闭了闭眼眸,用力压下去个人的情绪。又听荀攸道:“此时战也,陈宫不至于非要送奉孝回徐州,尤其是此时徐州还被袁术围的时候,他哪能分心,也不怕奉孝有失吗?!” “公达以为……”曹操睁开眼看他。 “只恐是奉孝求去徐州也,借陈宫之手,回主公此事。”荀攸道,“奉孝知道,主公必然信他不叛,既然不叛,既然已经身陷吕营,既然吕营不敢伤他,奉孝定然不会一直甘心被囚,约是寻思去徐州一探究竟了……” 曹操一怔,若有所思。 “此战输的不甘,不甘的又岂止是主公与诸将军们,”荀攸叹道:“此事出乎攸的意料,更是让奉孝恐也难以释怀,他只怕是想去徐州见一见究竟,找一找答案。主公,兵所强也,非战之力也,恐是徐州有机缘也……” “不错。”曹操道:“吕布再强,若无依恃,终不长久。所强者,不过是徐州之力。奉孝一向自傲,第一次输,焉能甘心,必然要求个明白。看来,他也料到,那吕营不会放他回来了。”才甘心去徐州。 曹操在帐中来回徘徊了几步,又道:“只要他平安,便是暂时回不来也无妨。他若到了徐州,以后战事不管是胜还是退,操总能接他回来!” 如此一想,便心中安定了。 不然总是牵肠挂肚的。 身边没有郭嘉在,曹操总觉束手束脚的施展不开。 此战,总是因为轻敌。 此次不光是他,还有荀攸和郭嘉都得对徐州有一个新的认识。 这当然是吃到亏后的好事,但同时,徐州的强大,可是坏事一桩。 曹操道:“袁术终不济事,若与吾军合,何不强焉?偏自行己事,自取灭亡……” 一想到这袁术没个鸟用,曹操又心塞了。 “袁家势大,袁绍与袁术出身皆不低,只恐并不甘心班于主公之下,袁绍如是,便是袁术,若能自立为王,哪会归附主公?!他肯定不会与吾军合。”荀攸道:“毕竟是个敢谮号之人,指望他是不可能了。” 曹操也心知这一点,道:“这个蠢货的处境比吕布还要难了,他倒沾沾自喜,自以为自作主张能得了徐州,贪心不足,寿春空虚,若被袭,他只悔不当初……” 曹操恨呐,若是袁术肯归附,肯合兵,现在的局面,自又有不同。 偏这袁术……一想到他又糟心起来,不提也罢。 算了算日子,曹仁想必也快来了,曹操的心定了定。 “主公,袁术之事还是小事,”荀攸道:“大战之后辎重与粮草损失不少,如今后继暂无力,又无补充,曹仁将军还要几日才到达,而我军,恐无粮了……” 曹操心中一骇,如果无粮,那可真是敌不令惧,而己军自乱了。 他忙道:“还能食几日?!” “不足两日,”荀攸道:“粮草官言及的,秘密与臣知,臣不敢声张开来……” “自当如此!此事若声张,只怕……”逃回许都去喝西北风比较好。 他夸荀攸做的好,一时之间,也是愁容满面。 良久道:“去催粮。” “然而也需四五日才能到,”荀攸道:“来不及!” 曹操便是再强硬的心,此时也是有点丧气,道:“去探刘备那厮可还拦在要道上了?!他若再拦着我军去下邳,操便弃下邳,而取小沛,将此信传给他。操不信他为了吕布能不顾沛城!” 自顾不暇之时,自然先顾自己。 “亦好!”荀攸听了便自去了。 郭嘉被擒后,一应诸事,皆是荀攸来主持,加上大败,一直以来都是忙忙忙的心力交瘁。 如今的荀攸是真的反省了自己,对徐州要有一个新的,完全不同的认识了。 只有这样,才能认识到他的强大,以及计谋的防备与拆解。 吕布随着吕娴避着人,又在下邳城附近转了两天,然而,一直未寻到曹兵的影子。 吕布嘟着一张嘴,却是不高兴了。 只是他要做父亲的脸,不好对女儿发火的,只是忍着。 吕娴却只当没看到他的脸色,风餐露宿,为了不生火连口热的也吃不上,吕布有好脸色才怪了。况天天在外面这样转,就是不进城,便是吕布一开始还明白,后来见又无收获还不肯进城,难免有点面色不好。 这也幸亏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又要脸,不肯轻易发火,若是换了旁人,便是陈宫,也被他怼的不行了,只怕还得撂了挑子走人不干了。 不过吕布再不高兴,到底是没敢一人离开,也没说难听的话,就是闷闷的,忍着也怪不容易的。 吕娴心中闷笑,也不理会他,假装没瞧见他郁闷偏又发作不得的脸色。 二人正牵着马走,沿着沂水河道搜寻踪迹,吕娴渐渐的肃了脸色。 “这里有人动过的痕迹……”吕娴看了看土块,又用剑拨开看了看,微拧了一下眉头。 吕布这下却是一凛,眼中透出神奇的光芒。吕娴看着总觉得有一种不是终于找到了的视线,而是,啊,终于解放了的那种轻松感。她嘴角一抽,莫非这坑儿爹以为她天天在外风餐露宿的跑着好玩呢?! “娴儿,怎么了?这里哪里不对劲?!”吕布急切的道。 吕娴白了他一眼,有这么个爹,也是特别无奈的事了。 她低声道:“这里有人挖过河道。但是没挖通,后来又给填上了,不知道是被人发现了,还是出了意外。” 吕布道:“曹兵?!” 吕娴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一些粪便,道:“人的,不是马的。” 吕布前后看了看,这里荒无人烟,道:“果真是曹兵不曾?!” 吕娴道:“沂,泗二水若挖通了,下邳必被淹,然而,这些天我并没有看到这二水有大规模动过的痕迹。所以这是诈……” 第220章 我爹是吕布220 吕娴心中不安,隐隐的发胀发起跳来,虽然这几天一无所获,她不安,然而现在找到了异处,她却更加不安起来。 不对劲。可若是如史上一样,挖水而淹下邳,也不可能。 史上那样水淹,是已围了城以后的事,下邳困住了吕布,吕营中人,进不得进,出不得出,所以大规模的改河道,用多少兵力只是时间问题,可是,这样大的动作,如果现在行之,下邳城不可能没有发觉。 所以,一定不是水淹。 而是…… 她眯着眼睛盯死了那动过的地方。 吕布却反应不过来,只道:“娴儿,哪里有问题?!”看女儿脸色如此郑重,吕布也提起了心来。 “爹,如果要挖河道,这是个大工程,需要几千几万的人,才能迅速挖断改河道。然而,这里却只是稍动了一下,又盖起来了,却盖都没盖好,我怀疑,这是欲盖弥彰之计。”吕娴道。 吕布道:“什么意思?本意不是挖河道?!” 吕娴道:“再往前找找看,可还有类似的便知道了……” 吕布颔首,牵了赤兔跟上,果然走不到一里路,又有一处类似的。吕娴冷笑一声,道:“连坑都一模一样,如此类似,若不是故意给发现的,我都不信。” 故意?! 吕布道:“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下邳城的军马一定会发现呢?!” “所以这种类似的应该还有很多,确保能被人发现,营造一种想要挖河道的错觉来转移城中的视线……”吕娴道:“不用再看了,只恐我已料到了郭嘉之谋!” “那厮不是在彭城关着吗?!”吕布道。 “一计而谋多局,鬼才之称,果然名不虚传啊!”吕娴笑了。当初正面交战,他也留了一个可破局的口子,万一有闪失,这便是曹操新的突破口了。 若遇上别人,怕是这下邳城真的要被坑了。 可惜,偏偏是慎重而慎重,注意多思与考察的吕娴。 吕娴极善于隐蔽和考察地形,以及陷阱等,如今总算找到了,也松了一口气,不负这几日的辛苦。 看吕娴笃定悠然,吕布急了,道:“我儿在说什么?!为父怎么听不明白?” 吕娴悠悠的笑道:“郭嘉挖了个坑预备在此城呢。” 吕布听的稀里糊涂的,一副求解的表情。 “这里的坑,如果下邳城出城的斥侯发现,定然以为,是曹军想要找地方改河道,挖渠以水攻下邳城,”吕娴道:“城中的注意力便会放到城外,十分专注,城内就虚弱了……” 吕布瞪大了眼睛,动了动唇,见吕娴鼓励的眼神,便道:“城内有内奸?!防不胜防?!” 吕娴点点头,道:“人虽少,但若是曹军一到,开了城门,下邳必破。” “郝萌?!郝萌莫非真欲叛我?!”吕布大怒道。 “不一定是郝将军,郝将军可能会投袁术,可是接了袁术的好处,不一定去投曹操,袁术与此有地利之便,而曹操不是,他若要叛,也定会去主动投曹操,而不是纳城而降,曹操新败,便是要收拢他,也来不及操作,”吕娴道。 吕布心都跳了个飞快,也就是说郝萌可能会叛他投袁,而城内,只怕又有袁术的人,又早有曹军的刺奸。 便是他再自负,此时也脸色变了。 若是有战场上解决的事,他吕布何足惧也?!唯有人心难测,若有内外联合而叛他,真是防不胜防,他便是天罗神仙降世,也最怕这一种。 吕布对吕娴生了许多依赖之心来,幸而他的娴儿明察秋毫。 若不然,只恐不察,他们父女会陷入城中矣。 到时曹军一来,无防内部有诈,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怎么进城的?!”吕布道:“郝萌守城,不至于放曹操的人入城。” “或混入其中的奸细,或是挖了地道而遁入的曹军,隐藏于城内,谁人知晓?!”吕娴道。 “地道?!”吕布一时恼了,左顾右盼的找,道:“在哪儿,在哪儿?!若叫布知,定要将地道给封了……” 吕娴让他稍安勿躁,道:“这些挖好了,故作掩饰的坑,恐怕是为了掩饰地道的。若是地道小还好,若是大,只恐到时曹军一来,趁夜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入城,内外一攻,立破!” 吕布一听,额上都冒起冷汗来了,道:“地道在哪儿?!会在哪儿?!” 吕娴牵着马走了走,果然在河道附近又找到了类似的坑,“既然要掩饰地道,怎么会轻易叫我们找到,必然是早就已经掩的极好,我们父女二人便是把这里都翻过来,时间不够,只恐也找不到入口,还只会白白耽误功夫!” “那如何是好?!”吕布道:“原来我儿这几日怎么也不肯入城,是为了找这个,还好我儿细心,若不然,我父女二定败死于此城之中,为天下笑。” 吕娴本就细心,身为特种兵,那种洞察力,不是一般人可比。在现代时,还可依赖现代化设备,来了古代,因没有这些,她更是从不大意。 “勿忧,既然已经识破了郭嘉的预谋,剩下的事便是解决之道了。人手太少,在找这样找是找不到的,运气不好的话,只能白耽误功夫!”吕娴道:“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不然惊动城中的细作,只恐打草惊蛇。若是这些人发作起来,放上几把火,便是没有曹兵在外,也恐百姓受惊损伤,乱了军心,更不划算。” 吕布听她这么一说,来回急躁的走动起来,道:“所以,要从城内找!” 吕娴笑道:“父亲睿智。就是这样。” 吕布一开始是没联想到这其中的关窍,一听到吕娴分析透了,他也不是全无主张之人,沉吟一声道:“我们父女二人来此,曹军也未必知道,不若不声张的偷偷进城,只让郝萌一人知晓,若是事露,还可判断郝萌可已有异心,倘他真有异心,布定杀之矣。” 吕娴笑了,其实吕布并不是真的那么蠢,他就是分析的时候,可能没有联想那么多逻辑上的关联,然而,若是有了定策,他也是有主张的人。 “二来,我们隐入城中细细等待,只让郝萌以排除城中火情为由清扫城内民宅,”吕布道:“再以户为名,清点百姓,叫各户备水等事由,定然能有所突破。找到地道和细作等……” 吕娴笑道:“父亲所思甚好,然而,这些人好查,地道翻过城来也好找,唯一不好找的,却是内奸!” 吕布点首,道:“不错,若是下邳城中在百姓投了曹军,或被细作收买,只恐还是有失,如此,便真的是防不胜防了,娴儿,你可有良策?!” 吕娴笑道:“父亲勿忧,莫非忘了当初从徐州退出来的“粮草”放在哪儿了吗?!” 吕布一思,便想起来,好像多数是运到这边来了,他眼眸一亮,道:“莫非我儿要诈曹军?!” “郭嘉是有良计,我们便将计就计!”吕娴笑道:“此时郭嘉所定之计已是死计,他人陷在城中,少了应变,而我们的计却是活计。胜算多矣。” 吕布心中大喜,道:“不错,不错,此时曹军后粮若未到,必然缺粮。” 他远远的看着下邳城,道:“进了城,只查火情,不查水和人,只暗暗的找地道,不可惊动人。有此诱饵,曹军若为粮所困,必然来此!” “走,我们且去下邳,算算脚程,入夜便能到城下!”吕布笑着,一扫所有的不满。吃过的苦,仿佛此时也不在意了。 吕娴笑道:“此事还要借一借刘皇叔的力,还要传个口信与他方好,” 若是吕军到处宣扬说有粮在下邳呢,只恐以曹操那个性子,必定疑心有诈。 可若是从沛城传出来的消息,就不一样了。 刘备与吕布本就面和心不和,曹操不仅不疑,反而会深信不疑。 吕布道:“不错,先前所送粮草,怪不得是从下邳运到沛城去的,若是刘备有意无意透出,曹操一查,必然不会疑惑,哈哈哈,有我儿在,恐能气死郭嘉,逼死曹操!” 吕布意气风发,一双剑眉都扬了起来,一扫脸上的苦意。 竟是如箭一般的上了马,和吕娴借着草树的遮掩,往下邳城中去了。 苦也,终于能进城一洗风尘,饱吃一顿了。在野外考察真不是人干的活,为了隐蔽,连火都不能生的感觉太虐了。 吕布寻思着要提高一下斥侯的待遇。 他虽抱怨苦,然而看女儿都不嫌苦,倒是不好说的,只是推己及人,这斥侯的活,真不是人干的活啊。偏吕娴习以为常,他更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加待遇的缘由的。 吕娴哪猜不到他的心思,心中好笑,只是作不知罢了。 黄昏来临,天色渐渐黑了,已是入夜。 今晚倒是好时候,竟然无星。 吕布到了城下,却是犯了难,道:“如何入城?叫门恐惊动许多人!” 吕娴笑道:“守株待兔,耐着性子等便是。” 吕布点点头,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是怎么个待兔法。为了显得自己不太笨,脑袋疯狂转动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却是不好问,只暗暗看吕娴如何操作。 第221章 我爹是吕布221(加更一) 渐渐夜深了,两人蹲在城下,因衣着换了夜行衣轻装简从,倒没有被人发觉,城墙上有些嘻笑之声,还有饮酒开着荤段子的声音。 稀稀落落的兵士,一到后半夜,就整个的殆倦了,隐隐的不仅有说话嬉笑开玩笑的声音,还有打呼的声音。 听到这里,吕布的脸都是黑的。 吕娴觑他一眼,心中暗下好笑,好歹也叫他尝一回当初她看着温侯府乱糟糟不成个体统时的糟心。今日这滋味,想必吕布也不好受。 在温侯府上的乱,他虽为家主,却未必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之处,然而对于一座城,这样的局面,他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危机? 其实,小到家,大到城,再大到国,再到天下,若无体统与秩序,都是乱糟糟的,也就家不成家,国不成国,城中也毫无严瑾可言了。 吕娴看他忍着不发作,又怕他老虎脾气上来坏了事,便笑道:“父亲,可得隐忍不发才好!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父亲只得不说话!” “行!”吕布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艰难的进行着心理建设。 他抬首看了一眼城上,稀落的连个兵的影子都没有,暗暗的磨了磨牙,一副咬牙切齿要咬断人脖子的架势。 且忍着吧,要想作人主,该发作的时候发作,不该发作的时候得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这门学问,对于吕布而言,还有的学呢。 吕娴对他招了招手,吕布忙跟上,两人牵了马,慢吞吞的到了东南角的城墙角落处,吕娴对上面吹了一声口哨,不算利落,而是带点抖着音的如同一种鸟的声音的哨声。 吕布诧异的看着她。 吕娴如是三四次,果然城上有了人影,往下看了一眼,见只有两人二马,便放下来一个锣筐。 吕布看着吕娴伸手将他衣上装饰的金珠扯了下来两颗,来不及阻止,却见吕娴已将这两颗金珠丢在了筐里,然后扯了一下筐子,那城墙上的人就将筐子给拎上去了。 吕布心情极度复杂难言的盯着城上,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上面的人验了货,便示意着指了指侧面的东城门。 吕娴扯着吕布,牵了马便去了东城门。 吕布磨着牙,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便是在黑夜里,吕娴也感觉到了他脸色的难看。 一叶知秋,可见城池的防范有多么不严密了。 吕布能想到什么,吕娴不用问,猜都能猜到。 东城门果然开了一个小角,吕娴拱了拱手,借着暗色,进去了。 开城门的是两个兵士,还有一个左庶长打扮的人将他们上下一扫,见一身黑衣的吕布格外的高,便防备的看了他几眼,道:“哪里来的人?!” 吕布正想拔刀杀人,吕娴扯了扯他,吕布才千忍万忍的忍下去了,只听吕娴笑着躬着身用讨好的语气道:“军爷,我和我哥来投亲的,家乡遭了灾,已经死绝了,来投外家,只是听说是在下邳城,还不知道在不在呢,还请军爷与个方便!小的们是流民里打听来的,都说下邳城最是仁善不过的,到处战乱,为了活一条命,便是千里万里来也使得!还请军爷放我们兄弟进城寻亲!” 说罢便又塞过去一颗珍珠。 那左庶长一摸,借着火光一见,眼睛都亮了,道:“哪个介绍你来的?!消息倒是灵通!” “嘿嘿!”吕娴搓着手笑的猥琐,一副小人模样。这种事儿,要是没人介绍,只怕现在就被人给砍了,笑道:“是一个叫尖头猴的爷指点的!受人大恩,没世不忘!” 左庶长上下扫她一眼,见无不妥,便点了点头。 这个年头,能有珍珠的人,都不简单。 珍珠可不像现代的时候不值钱,这里不仅仅能以稀有来形容,更多的是没有爵位的人,是没有资格拥有这样的宝物的,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因着世道乱了,现在是重整的时候,也说不好现在是什么人拥有这玩意了,便是打仗幸运能抢掠到的,家里这样的物什也能有。 吕娴道:“我与我哥拼死带出来的,只这么一颗了……” 那人虽然眼馋于珍珠的华美,然而,却一直盯着吕布看,显然很是防备,道:“这位兄台怎么不说话?!” 吕娴道:“是个傻大个,哑巴,不会说话的,只有一把子力气,与军爷不能比……” “……”吕布嘴角一抽,几乎要气炸了。 那人看吕布这呆样子,的确不像是个精明的,只一双眼睛跟铜铃似的,便笑道:“可惜了,若是个好的,有些武艺,倒是能投军,罢了,进去吧……” “谢谢军爷……”吕娴拱手,一副小人的样子。 那左庶长见二人往里走,突道:“等等……” 他走了过来,吕布浑身都绷起来了。 “你们这马倒是极好……”左庶长似乎想摸一把赤兔,赤兔哪肯让他摸,便要踢他。 吕娴真怕吕布忍不住要暴起杀人,忙道:“是不是很像赤兔?!这马倒也有些脚力,可惜中看不中用。” 那左庶长本有些疑心,一听他这样说,便乐了,道:“你这小子倒是敢说,凭你这马也敢与温侯的赤兔相比?!” 言语之中十分傲慢。 “是是是,自是不敢比的,”吕娴堆着笑道:“军爷若是瞧得上,这马与军爷,他日若是见了温侯,也能与赤兔较个高下!” 那左庶长听了这话,原本便是有些想要的心也淡了,道:“去去去!就凭这破马也敢与赤兔比!走吧,进了城别惹事!” “是,”吕娴忙应了,扯了扯吕布,见他僵硬的站在原地,扯都扯不动,吕娴是真怕他气傻了,忙嗡声嗡气的道:“大哥,还不快走!?”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那脸色真的是差到可以开染缸似的难看。扯动了腿,才能与吕娴走开。 吕娴乔装打扮了,脸上涂的也黄黑不均的,虽显得瘦小,但是并不美貌,吕布也是,以吕布这气场,幸而是夜色掩护,若是白天,只恐是极难瞒住的。 到底算是蒙混过关了! 吕娴拉着吕布进了小巷子,打算去寻客栈。 吕布一脸怒容,却不说话,进了客栈到屋里,一张脸黑青黑青的,满是杀气! “我儿为何拦着我杀这胆敢晚上放人入城的混帐?!郝萌就是这样守城的?!他们不怕放了奸细进城吗?!”吕布咬碎了牙道。 “斩杀了他,然后呢?!”吕娴道:“怎么收拾残局?!曹军还没杀进来,城中先自行乱了起来,就是父亲想要的?!” 吕布沉着脸,听吕娴道:“想要改变,不是杀人泄愤就能改变的,这个事的根源不是斩杀一两人就能解决的事,父亲以为,杀人立威,让人生惧,便能彻底的改变这样的事了?!” 这也未免太天真。 “忍着,父亲要记住了,忍字头上一把刀,学会忍,是父亲一生要学会的功课!”吕娴道。 吕布却是坐不住,徘徊几圈,显得很是狂躁,道:“娴儿以为这根源在哪儿?!” “想要改变,还是要自上而下的改,这件事得慢慢来,现在只是能退曹军为重,不能两者得兼,只能稳扎稳打的跟着步子走。”吕娴安抚他道。 “今日,布才知随心所欲的危害……”吕布难得反省,道:“也许是布以往策无所定,才至于此……” 得,还真的会反省了,这可真是难得的很。 朝令而夕改,危害无穷,以往的吕布这样的毛病可不算小,他难得反省自己,这真的出乎吕娴的意料了。 看来今晚这事对他影响很大。 作为人主,从一到终,一以贯之是何等的重要。 吕布若是从今晚的事中,反省到自己,以及以后不可随心所欲,这也是意外的收获了。 上面的人若随心所欲,底下的人自然乱糟糟的没个章法,无所适从。 值得鼓励啊,吕布现在遇到事不会一味的怪别人,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这是好事。 吕娴看着这样的吕布,也看到了希望。 这样的人,已有可辅佐之力。吕娴是挺欣慰的,她一步步看着吕布成长,这种感觉,很棒。 “娴儿,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放人进来,不怕有意外吗?!”吕布道。 吕娴让他坐下,让他冷静下来,道:“父亲当初从军是为了什么!?” 吕布一怔,道:“封侯拜相!” “不错,那父亲以为他们从军是为了什么?!”吕娴道。 这话把吕布给问住了。 “他们未必有父亲的能力和实力,能力差的想要在乱世之中混口饭吃,能力好点的,从军也只是想要封爵立功,投一明主,明列臣将之班位,有个前程,如今天下大乱,天子都不能自己作主,他们的忠心忠于谁都未可知,很多人便是得过一日便是一日,既是如此,从军也好,做贼也罢,都是为了捞些油水,流民甚多,其中不乏有遭了兵乱而四处逃散的贵族,刘姓皇族更是散落各地,数不胜数,有些败落了,有些却依旧有些钱财,还有各大家族,而这拉人上城来,收些钱币,都是定例,父亲以往都不知道吗?!”吕娴道。 第222章 我爹是吕布222(加更二) 吕布呆住了,他的确不知道啊…… 但是莫名的觉得,他当初收了钱珠宝马,与这些军士捞取油水之事,本质上是一样的。 吕布一想到此,整个人都是呆住的。 原来,都是一样的,以往的他都浑浑噩噩,无有目标,更遑论这些军士了…… 吕布泄了气,这一刻自高而下的傲慢与愤怒,此时也消失了。 他明白了,若不改变根源,这种事永远也改不了。 “娴儿一直久在深闺,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吕布神色复杂的蔫巴巴的道。 “听军士们说过,各城都有此定例。”吕娴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叫活命费。想要进城还得有介绍人,我听说过以后,便一直让人留心打听,流民丛中就有这样的人,尖猴子这伙人就是干这个的,他们也挑人下手,要富贵的,还要机灵的,要走投无路的……这样子才能捞到绝命买路钱财,这可比杀人越货,落草为寇安全的多,至少不用丢命!”乱世之中,什么人没有?卖消息的,多的是。拉皮条的,就更多了。 当然穷人是不可能进城的。能进城的,都是有些资财的人。 虽是定例,但是运气不好,遇上些狠辣的,便是财被掠夺,命被杀,在这乱世之中也不稀奇。 这个乱世,从军之人,虽不是人人都是狠辣之人,但大多数也都是为了糊口和钱财才入的军,也没几个好人。 世道乱了,好人要么死了,要么早也为了活命变成了乱世挣扎的人。 指望这个时代从军的人能有多高尚的追求和志向吗?! 不存在的,只是为了活命和发达。 维护汉天子的信仰?!有些人连汉天子的面都没见过,哪有那么崇高?! 君子六艺,仁义礼乐是有门槛的,与这些庶民低微军士并不相干。很多人连字都不识得,他们又有什么能约束自身的德操? 龙有龙道,鼠有鼠道,在天上飞的龙是看不到鼠的活法的,若是太自大,出了事只知道杀人泄愤,如何统治万民?!吕布得要学会往下看,去入眼现实的世界,才能设身处地的想着他们的活法,而不是高高在上,自大的以上位者的手腕来处决别人,揪着错处不放。 百姓良民若能活路,谁愿意非要做贼呢? 所以光杀人,变不了本,改不了根源。你得了解根源,才能真正的变革!而变,却不能违逆人性,必须得顺势而为,这是吕娴想要告诉吕布的。 不能让人吃不饱饭了,连希望也没有了,还要指望他们做个圣人君子。这不叫变,这叫强人所难! 吕布沉默了,虽然愤怒没了,却也更焦躁了。 若是各城皆是如此,以后打下一个城池,也可能因此而很快叛变,得了又失,如此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吕布觉得难以改变,便求助般的看向吕娴。 吕娴道:“需要时间去变,杀人改变不了现实的。” 吕布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一刻,他才知道内治的重要性。 今晚真是被上了重要的一课。终生难忘。 侥幸放进城的不是奸细?或是便是失了城池,于他们也无所妨碍,因为没有信仰,便随波逐流,便是失了城池,被温侯所迁怒,担责的人也是主将,而不是他们,他们照样可以弃城而走,去投别的诸侯,别的一切,因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从这到那,从那到这…… 吕布想明白了这一点,竟也怒不起来了,也怪不起来了,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了武力的局限性。 武力可征天下,终究不可得天下。 便是杀了那左庶长,可慑一时,可是于长久来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吕布心中有一股无力感,便看着漆黑的夜色发呆。 项羽学艺时,弃匹夫之勇,而学领万兵之法,然而,他终究没有学会君王之道。 他吕布再强,也总是被人所笑为匹夫,更别提领万兵之能了,至于君王之道,他是一窍不通…… 而今,却隐隐的触摸到了一点门道。 “娴儿,如何做到?”吕布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似乎迸发出融了灵魂的渴望。 吕娴意会,道:“雷霆手段,菩萨心肠。而王道,需深谙人心之道,顺之而不违,从之用之,何事不成?!” 吕布点点头,郑重的应了。 吕娴看他这样,吸收的比以前快多了,而且逆反之心也少了很多。吕娴对他,又何尝不是顺着人心,顺之不违,果然成效很大。过了最初的逆反期后,现在的吕布,真的进步很大。不再如以前那样浅薄,简单粗暴的思考问题,他开始学会去深入的想内因了。 “爹,此事不是一时可能为也,万事切勿心急,也最怕心急。我们慢慢来便是了。”吕娴道:“一步一个脚印。总有一天,苍穹之下,皆是我们父女的脚印。一个人的格局,不在于马能跑多远,带你打到多远的地方,而在于,你的心胸有多大,能做多大的事,他日凭着这,我父便是坐阵京中,名却满布天下,便是他族,也如雷贯耳,异姓异族王族也须得来庆贺,那样才是真正的盛事!” 吕布瞪大了眼眸,道:“能么?!” “如何不能?!”吕娴心道,那是他没有见过盛唐的风采。唐朝是靠马,是靠杀人,才有这样的盛世吗?! 不是的。 吕布必须得知道自己武力的局限性。以勇杀人,可为一方豪杰,以武最终也不过可为一地王侯,想要做那万人之上的位置,必须得有更高的觉悟。 吕布被她描述的前景给取悦了,他突的笑了起来,道:“有我儿在,布一定能做到!” 有吕娴在,吕布觉得自己开了很多的眼界。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这一路,她告诉他,各地的人文地理,尤其是一些农作物,经济作物,说的很清楚。 甚至哪里有矿,包括煤,铜,等等说的很清楚。 他更知道原来长城以北,还有更多的民族,甚至还有雪域辽阔的冰山北极。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让他的自大无处容身。 人一生所学,无非是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才能学会谦卑。只有学会这个,一个人才能真正的强大了。 他吕布,一定能实现目标,开辟盛世。 他的目标不止是那个位置,他想成为的是盛世的帝王。而不是二世而亡的又一个秦。 他微微眯了眯眼,慢慢来,踏踏实实的稳下来,一步步的来,眼下,要专注于眼下之事,不轻狂,不自大,重视敌人,检省自身,如此,才能稳定内核的同时,推动着要做的重要之事。 父女二人眯了一会,天就蒙蒙亮了。 吕娴传了个信出去,下邳城中也是有暗影的人了,接收到了她的特殊信号,便来待命了。 貂婵培养的人果然很隐蔽,很会在人群中隐藏自己,若不是来的人对得上暗号,她都不敢相信,这些土着会是暗影中人,连吕布也很吃惊。 原来最伟大的伪装,就是让他们成为那个人,而不是演。演技有破绽,可本色出演没有。 吕娴让他们留意城中的异动,便让他们散了去,只待命。 貂婵弄出来的暗影,更多的只是用来传递消息,排查隐患的,绝不是刺客或死士营。吕娴可极力反对鬼崇手段,用这种不入流的手腕去暗杀敌人,争得天下。争一时之得,却失了人心,可不是划算的买卖。 更因为如此,所以暗影隐藏的很深。 “天明了,”吕娴道:“我让他们将郝萌给引过来。爹再与他说。” 吕布郑重的点了点头。 果然不过吃个早饭的功夫,郝萌便来了,进了客栈还有点诧异,待看到是吕布父女,一时大骇,又大喜,竟跪了下来,喜道:“不料竟是主公在此!主公何时来的?!” 吕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能不发怒,就已经进步很大了,哪能指望他变脸极快,喜怒不形于色?!现在的吕布还是做不到的,本性难移也! 倒是吕娴笑嘻嘻的,道:“偷偷入城的,嘘!切莫声张!现在曹军以及我军都不知道我父女已秘密到了下邳城,郝将军可千万守口如瓶!” 郝萌胡乱的点点头,他并不是没脑子的人,一听这话,心都提了起来。 偷偷入城,怎么偷偷入城的?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妥,便道:“女公子,可是城中防守出了纰漏?!” 他一时汗曝如雨,道:“是末将失职了,还请女公子示下,若有错处,末将立即去改!” “什么也不用改!”吕娴并不否认城中有纰漏,便道:“如此,才可将计就计!” 郝萌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一脸肃色的吕布,请罪道:“末将失职,还请主公责罚!” 吕布将他扶了起来,到底进步极大,不怒反夸他,道:“凭你一人,只有两千人将下邳守住,已是无上之功,城未失,谈何失职?!便是一时不察,也终无大错,布焉能罚有功之人?!” 第223章 我爹是吕布223 郝萌一怔,原以为以吕布的脾气必要大怒了,万料不到他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感动的泪包包的,道:“末将职责所在,便是死,也会守住城池,如今主公亲自在此,便是曹军真来,也定然无恙!天下之大,何人可抵得过主公之勇?!”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这话便是吕布觉得夸大,也是很高兴的,他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的,以往下属们都这样夸大,他也从不觉得不自在,如今虽然矜持了不少,但还是很高兴,脸上也有了点笑意来,道:“有布在,曹操来此,布自下城擒之,将他与郭嘉关在一处,主臣团聚,岂不逍遥?!” 郝萌见他笑了,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又拍了拍马屁,道:“主公,城中有何纰漏,还请明示!” 吕布道:“城中恐有曹军细作,甚至内奸,我与娴儿,都疑心城中有地道通向城外,若真有此,防不胜防,曹军一来,必从此破,便是我们将四门守的如铁桶,也无用矣!” 郝萌骇了一惊,面无人色,道:“竟然,竟然……” 吕娴赞赏的看了一眼吕布,进步很大嘛,只说有曹军的细作,却不说有袁术的。 不错,知道投个饵,怎么试探人的忠心了。 这个饵,也是对郝萌的考验。 希望他能受得住考验吧,吕娴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希望他不用再如史上一样,背弃他们父女。 若是他真的……这一次,无论如何都留不得这个人了。 郝萌咬牙道:“既然有细作,末将即刻去排查,并寻找地道!” “不必着急!更不可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吕布道。 郝萌恍然听到他之前说将计就计,便道:“主公只管吩咐,末将定分毫无差的去办,不敢自作主张!” “只排查火情,暗中留意人便是,更需细心找到地道……”吕布道:“便是找到了,也不可声张,此事,你亲自办,用的人嘴巴要紧!” 郝萌一凛,道:“是,末将定然办妥,若是找不到,便取下这项上人头抵罪也!” 郝萌很精明,他是知道这父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城,绝对是城防出问题了,他也不敢深问,见吕布父女并不揪着不放,便知道,这是试探自己的考验,更是他表忠心和能力的机会。 若是办妥了,不求有功,定求无过。 吕布道:“去吧。” 郝萌这才领命自行去了。 吕布松了一口气,吕娴对他点点头。 不错,知道不揪人错不放,而先安扶人了。若是此种时候揪错不放,只会适得其反。 饵已投下,若是郝萌还是执迷不悟,只能斩杀之了。 吕娴并不敢放松,密切的叫暗影注意外面的动静。 暗影待命,道:“传消息至沛城中,叫他们散播开,下邳城中,有徐州的粮草若干,刘备若缺粮,可来信取,这边必送支援……” 暗影应下,无声无息的离去,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吕布道:“从沛城中传播开?!” 吕娴笑道:“若是下邳城主动传开的消息,曹操岂会信?!他本就是走一步,疑九步的人。” “不知道他会不会上当,”吕布道:“他这个人,最善使诈,最会疑心,只怕要他上当不容易。” “小心使得万年船,他为人主更知道这个道理,又遇新败,自然更加慎重。”吕娴道:“必然多番试探,小心又小心,这个时候,就比谁比谁更有耐心了。” 此时郭嘉不在他身边,他一定更加的小心。 吕布道:“曹军缺粮,若我儿此计成,退曹,只在眼前了。” 吕娴笑道:“曹操刚定许都,他经不起耗尽实力与我们死磕的。他刚败过一次,但再败一次,就已是极限了。不然许都必乱。此时的许都绝对是需要稳住人心的时候。若不能赢而稳固后方人心,便不能一败涂地,这就是咱们的胜算。” 因为北方还有一个袁绍在,曹操便是想死磕徐州,此时也是不可能全力以赴的。时机不对。 吕布道:“那便一步步来,虚虚实实的,让他不清楚才好。我只恐他会猜到我们父女来了下邳城。” 吕娴笑道:“放点真消息出去,他未必肯信是真的,这样才更有趣呢。” 吕布觉得无限意味来,琢磨着点点头。 这场战事,必是一场耗尽耐心之战。 他现在才知道,谋略是何等的重要。一计可抵全力死战数次啊。 像他以前,若是能有此觉悟,成就又何止于徐州?!想一想当初在濮阳,他一阵乱打,勇则勇矣,却最终无所获,便是赢了,也是一败涂地。 他反省着自己以前无有章法的一阵乱打的弊端,虽然早已经名震天下,却总是打着打着,却总是没有成果,还越来越混的差,最后失了洛阳,失了兖州,一无所得…… 当初,他若是有这份能力,在洛阳干掉董卓的时候,立即接手汉天子,笼络各方势力,赐爵互绑利益加以笼络,再把李傕与郭汜给干掉,洛阳就完完全全的稳了,这个且不说,只说在兖州时,他若是不图一时之爽,多听点陈宫的,兖州他也失不掉,当初多好的资源,兖州几乎都跟着陈宫叛了投了吕布了,却最后…… 吕布闭了闭眼睛,他握紧了拳,以后,再不会了。他不想再被人骂匹夫无谋。 这场仗,他一定要耐心,以前只顾眼前的爽,再不能这样了。 守着徐州,重新开始。若是徐州都守不住,谈何发展,天下也再无人可容! 吕娴在他眼神中看到了决心。 她拍了拍吕布的肩,道:“爹,此次一定能成的。” “嗯。”吕布点点头,道:“听娴儿的,不会错。” 父女连心,这种信任与背靠背的依靠,更增加亲密与信任。 “若是荆州之计也可成,为父退了曹操,得了淮南,而不费一兵一卒,也可得荆州,”吕布虎眼灼灼,道:“这一带,咱们父女是真正的立住脚了。” 吕娴路上与他细说了刘表父子,以及荆州的派系斗争,以及扶持刘琦的主张,吕布焉能不动心?! 吕布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能够不打仗得能得到一座座城池的。 现在他更体会到了有谋与无谋的巨大区别。 是啊,若是事成,他无需踏足荆州,荆州已经臣服矣。 若为一方豪杰,得了一地,自要亲自去一趟,以示此为自己之境,然而若要为帝王,要的却是臣服,未必是亲自去不可。 他知道,政治微妙万分。 他真的可以妄想,有朝一日,万国来朝的盛世! 他吕布,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的眼光与野心越来越大,随之匹配提升上来,也有他的忍耐,他的等待,他的无比可怖的耐心…… 吕布一直在成长,每一刻,都是新的吕布。 刘备一直坚守要道,很是耐心。 接到曹操的信的时候,却是愁的叹了一口气,这一件事当然并未瞒着刘备,道:“使君可是愁曹操若取不得下邳,便要去攻沛城?!” 刘备道:“元直所料不错,曹操来信说,若不让道,他径取沛城。这可如何是好?!” 刘备叹道:“沛城兵马焉能抵挡曹操的大军,终不及温侯军马强矣,曹虽新败,然而实力终究远在备之上,若围城急攻,只恐救援不及,失沛城也!” 徐庶便道:“使君不必为难,当撤军回沛城驻守方好。” “这……”刘备道:“下邳城防守不固,倘若有失,便是备的怠慢了,这真是左右为难!” “无妨,使君守了这般久,彭城必然感激,”徐庶道:“也是该撤军的时候了,想必彭城也有了应对。” 刘备见徐庶这样说,便叹道:“不错,这么久的时间,也足够温侯与陈宫布防下邳城的了,想必已有应对,不过要撤军还是要告知彭城的好,备这便写信前去。” 徐庶道:“下邳城防守极弱,徐州兵马兵力有限,如今曹军未去,彭城也不可调兵前去,以防曹军卷土重攻彭城也,更何况曹仁大军在后来应援,庶唯恐下邳有闪失,使君送信至彭城,庶便要直接先去下邳城了!以防这里一撤,曹军立即卷向下邳,若不敌,必失也!” 刘备吃了一惊,未语泪先下,握紧他的手道:“元直,元直果真要弃我而去?!” 徐庶有点内疚,道:“使君,女公子对庶有大恩,庶不可不报!若不去,下邳若有失,庶真是……” “女公子何等人也,必早已有所防备,哪里任下邳空虚而不顾?!”刘备道:“如此要地,必有所防,元直不若随备去沛城吧,可好?!彭城若接了备书信,必然也会分兵去下邳防守,不会有闪失的。” 徐庶道:“使君盛意,庶感激于心,只是……” 见他一脸为难,却去意已决,刘备握紧他的手痛哭,道:“元直果真只思报女公子恩乎?!若为报恩,守完下邳,曹兵若退,元直可回备,备求贤若渴,若元直回,备必以印相付,交以真心,元直所令,也必有所达,元直,可愿回否?!” 第224章 我爹是吕布224 徐庶惭愧,竟不能答,不敢面对刘备的脸色,更为内疚不已。 那张飞早已经忍耐不得,拿了矛便要来杀徐庶,道:“叫我哥哥久留,却死不肯留之人,留之何用?哥哥何需为这种人伤心?报恩?托辞罢了,哥哥信他什么!?他就是想离去,他就是看上吕娴那小女儿的奸诈之谋了,留他有什么用?!我这便杀了他,省得便宜了那对父女,可恨可恶也!徐庶!我哥哥待尔不薄,为何一心求去?!果然也是个忘恩负义之小人!” 说罢便要来杀徐庶。 那边关羽早阻之不及,眼见徐庶命在旦夕,急道:“三弟!不可害了贤良性命!住手!” 张飞哪肯听,忍了这么多日,是日夜都见刘备待以真心,便是他与二哥都退到边缘了,就是这般,他还不知足,竟然还要求去?! 当下怒火恨意全涌了上来,道:“徐庶受死!!” 刘备来不及阻,情急之下,竟用手去阻挡,握紧了矛,入手掌中,一时血流如柱一般。 张飞惊的魂飞魄散,呆呆的看着刘备。 刘备哭道:“三弟欲陷我于不义矣,今日要杀元直,不若连备也一并杀了,备无义不能立于世间,不若死了也清净!” 刘备此时哭,是真的动了七分的伤情,三分的心灰,见徐庶还要离自己而去,心灰意冷的不得了。 张飞什么也不能说了,胀红了脸便要自尽,幸被关羽拦住,一时矛也丢下来了。 张飞也丧气的坐地哭了,道:“我这是替哥哥委屈,待他这样好,他却这般的薄情!什么贤良,什么贤良能看得上吕布?!枉哥哥待他如此之好,他还是一心的求去,一腔深情又有何用?!”说罢大哭! 徐庶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脸上的表情既有羞愧,又有不知所措,事实上他是真的没料到刘备会徒手帮他拦矛。 事发以后,他整个人更茫然了,呆呆的看着刘备。 偏刘备再心灰,还是忍着伤,对徐庶道:“元直,此非苦肉之计也,我三弟实在莽直,万勿多心!也万勿怪他。并非是备留元直的手段!” 徐庶看着这兄弟三人,一时间也是心酸的不得了。 关羽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撕了身上的衣服,给刘备包扎。 只是伤口极深,血还是汨汨的印透了布条,刺目而惊心。 张飞怒瞪着徐庶,冷笑道:“说什么报恩的借口,吾是不信!你要去便去,省得我看的心烦总想杀你,我哥哥却总护你,我哥哥是皇叔,金枝玉叶,却为你,伤了自己……”说罢哽咽了。 徐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 只是这情况,再呆下去就更不对了。 便茫然的抱了抱拳,动了动唇,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出来的时候,却听到了刘备的痛哭之声。 徐庶脸色青青白白,上了马的时候,感觉自己是个世纪渣男。辜负了最不该辜负的人。 他心里不好受,也不知道怎么会到此种地步。 最难为的就是这种情况了,他红了眼眶。万没料到人生之中有这一刻,恨不得要将自己撕成两半分与二人的时刻。 左右为难,一边是信念,一边却是亏欠,巨大的撕裂。 他闭了闭眼睛,出了营,骑着马往下邳城去。 良久,身后有马蹄声来,徐庶一怔,原以为是刘备追出来,一见却是关羽。 关羽脸色不好,却也没说难听的话,只道:“兄长恐有曹军在外害了元直,叫我送元直去下邳,护你安全!” 徐庶脸色更难看,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份情,怎么还啊?! 关羽很稳重的一人,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马后。 想来刘备没追出来,是因为早知道他去意已决了。强留无意,凭添伤心与难堪,因此再无出来追,却贴心的叫关羽来送。 然而气氛难免尴尬,关羽谈不上说摆脸色,但也脸色不好便是了。但到底是没说难听的话。 远远的快马加鞭的送到下邳城,远远的便看到了下邳城的城墙,关羽这才勒住了马,草草抱了抱拳,却一个字也不想说,头都不回的就走了。 一路行来,两人都默契的想要快点结束这令人难堪的旅程,因而都是加快脚程的。 徐庶看着关羽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气,为从这难堪的气氛中解脱的同时,也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那股子来投奔下邳城的喜悦也荡然无存。 心里沉颠颠的,径直往下邳城去。 近了,下邳就在眼前!然而他的脚却越发的沉重。迈不开步子。 关羽回到刘营,刘备已经命全军上下准备撤营了。 便是关羽也觉得憋屈的厉害,看着刘备的伤,是既心疼又难受,看刘备心痛不已,虽不忍心再说他,可终究还是忍不住道:“做个好人,又有什么强的,便是用尽了心,也没能留住想留的人,反倒总是轻易被人辜负,盖因便是负了好人,也不用担责任,与其如此,还不如做个如吕布一样的混帐,倒有头有脸!” 刘备一听,更是泪如雨下,手都抖着,虚弱的道:“……二弟若也有去意,便去罢了……” 关羽听了也难受哭了,为了一个徐庶,虐的兄弟不成兄弟,这算什么?! “兄长伤心,说的气话,羽只当没听见,”关羽道:“只是为了一个外人,倒叫我们兄弟三人离心,得不偿失了,他不留便不留,兄长还有我们,便是再苦再难,也还有兄弟齐心,可是,若是因此而……叫我与三弟如何是好?!兄长是知道我的,便是再难,再不得志,也从未有过怨望与离心,这点兄长不知么?!” 刘备自责,道:“是备说了气话……” 关羽道:“为一外人,而轻毁身体,叫我与三弟心里如何好受?!兄长便是为了我们二人,也该保重身体才是,为了保他而受伤,实不值当!” “下次不会了……”刘备苦笑了一声,正因对徐庶用了真心,所以才再说不出为了不能背无义之名的话来,这些话,乍一听,当然是个极重要的幌子,可是真正用了心时,是说不出这些堂而皇之的话的。 因为,刘备是真的用了真情在徐庶身上的,极力的想要挽留,终究是徒劳。这种伤心,焉能用什么要顾忌天下人心的大话来掩饰呢?! 关羽太知道他了,闻言也不再说,只是叹了一口气,深怨徐庶实在太狠。 这分明已是将刘备的心狠狠的往地上踩了。也不知道有多疼。 刘备未骑马,坐了车,闭目养神,不止是因为手伤,而心伤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 全军上下都诡异的很,撤了军回沛城。 关羽看张飞也蔫哒哒的,便与他并列,道:“不为了徐庶,只为了兄长,以后若再遇到,三弟还是莫要再伤他性命!” 张飞红了眼眶,道:“我就是不明白,那吕娴究竟哪里好?!为什么久留不得,这般用心也留不住,我替兄长委屈,今日能没追而杀之,已是我极限,他日可保不得新仇旧恨的涌上心头不报复!” 说罢咬牙切齿,又后悔自己手太快伤了刘备。 关羽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五味陈杂! 曹操接到斥侯禀告,刘备回沛城了。 曹操道:“这刘备也算识大局。” 荀攸道:“只恐下邳有变,奉孝当日所布之局也未必没生变。” 曹操也低了头,道:“若非刘备拦着,当时趁着势直接去下邳,也许已经事成了。白白的耽误了功夫!” “主公是要等曹仁将军来再去下邳,还是直接去下邳城?!”荀攸道:“只恐粮草支撑不住。曹仁将军带大军前来,弃了不少辎重,只恐粮草也不继,也未必能支应我后军。” 曹操踱着步,道:“不是说下邳城有粮草吗?!” “只恐有诈,若是有粮草,怎么可能没有重兵把守?!然而下邳的防守很虚弱,”荀攸道。 曹操道:“有没有粮,一去便知。只是操觉得,那吕娴,怎么可能会不防守下邳?!这事古怪……且叫斥侯去探那对父女可还在彭城中了?!还有粮草之事,再探听……” 荀攸宣见了粮草官,又叫了斥侯营地来嘱咐了,等人都退了,便等着曹操决策! 曹操一想到军中只剩不到两日的粮草,心里也是急的不行,道:“拔寨起营,速去围下邳!” “是!”荀攸也觉得此时此刻,不管下邳城中粮草是真是假,好歹让全军上下有个指望,也许饿军必胜,拔城有奇效也说不定。 总好过现在这样耗等。 先去下邳城要紧。 兵贵神速,现在就出发,但荀攸还是安排好了后军,以防彭城来追着劫杀。 曹操拔寨起营,道:“吕军重兵依旧在彭城,吾恐曹仁一旦越近,张辽必迎头痛击!而臧霸精锐紧随在后,届时一旦前后都击,曹仁必重伤!” 荀攸便知道曹操等到这一刻才准备下令,必是要用疑兵奇计的了。 第225章 我爹是吕布225(加更一) 兵不厌诈! 若是两方共迎击,只恐曹仁会不得脱身,还有所损伤。 荀攸知道曹操领军才能极高,他只能献一二计也,这种军情上的决断与决策还是得要曹操及时调用的,便等着他发号施令。 “传信与曹仁,叫他秘密转道,绕过下邳,直取广陵,”曹操道:“转道从广陵北上,在下邳与我后军合!” 荀攸应下自去紧急传信了。 曹操知道曹仁知道轻重,最忌讳的便是落入埋伏中,倘若彭城军与臧霸一前一后将他堵住,他哪怕能脱身,也必有所伤。 不能再有所伤了。再伤下去,挫了锐气,这仗还怎么打?! 曹操盯着下邳,道:“要破吕,只在下邳。若天助我,定叫操在下邳城破吕布!洗刷耻辱!” 若是下邳城都打不赢,只怕这场战争再坚持下去,已经没意义了。 可是曹操是绝不甘心退兵的,被人笑还是其次,只是怕吕布势大。 而且败了退兵的话,便是能回到许都,也有一大堆的烂摊子需要处理! 曹军太需要赢了,全军上下都需要赢以重整军心。 曹操现在少了浮躁,便心急如焚,也得耐下性子,慢慢的分析利弊。 原本对这吕布,曹操是用不了这么用心的。 可是偏偏有一个吕娴,一计败曹军,擒奉孝,曹操实在不敢小瞧她。 因此每一个决策慎之又慎,甚至惧怕过早的决策被吕营觉察,有些决策到了临时才下达。图的就是一个神速和机变。 曹军火速的往下邳城去了。 这边陈宫一见曹军去了,忙忙的寻了宋宪等几员战将,道:“下邳防守虚弱,你们需急去助郝萌驻守城池!万不可有失!吾命你们领五千人去,随机应变,以应援!” 宋宪领命,道:“吾等必死命以守下邳!只叫主公与女公子安心!” 他们还不知道吕布与吕娴不在彭城了。只是一时不见这二人,一直以为他们在执行别的事务去了,也没有追问深究。 不管曹操信不信他们父女不在彭城,反正吕营中人,是信的。 宋宪走后,陈宫收到了刘备送来的书信,张辽进来道:“要不要出兵追击曹操?!” 陈宫将刘备的书信递与张辽一观,道:“这刘使君真有意思,不早些来送书信,却偏偏他回了沛城,曹操拔营走了,他的信才姗姗来迟!” 张辽也有点无语,道:“刘使君虽不是那样的人,然而在军务之事上,迟上一步,都不一样了。” 张辽也说不出是刘备有意如此的话,只道:“恐是有事耽误。” 陈宫心中哂笑,面上也不露,道:“也许吧,可惜了。对曹军自然是要追击的。” 其实这事陈宫心里是真的特别无语。他就想不明白刘备营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至于信来迟了。 刘备营一直防守着去下邳的要道上,按理说他防守了这么久,吕布营中所有人都是感激他的。他便是不屑于与吕布合盟,屈居于下,但是这么大的功劳,吕营领情。到最后关头了,却偏偏来了这么一出。 陈宫自认自己也不算是个君子,此时难免有点小人之心的觉得刘备是故意的。 功亏一篑于此,实在让陈宫不明白。只是不断的小人之心的觉得,也许刘备看曹操压制不住吕布,为了平衡双方,他故意如此…… “曹操要弃下邳而取沛城,刘使君要回沛城布防,本也无可厚非,然而他何不早来信,宫也便安排军士与他换防,他那时再撤营也无碍,也不会放了曹操过去。不过就是一两日的功夫,沛城再需要防守,也不差这一两日吧,”陈宫笑了笑道。 况且,就算曹操真的去取沛城,张辽会不去援吗?! 终究还是他刘备小瞧了吕营的度量,刘使君再是君子,恐此时也是心乱了,才至于此。 张辽一向稳重,爽朗的个性,他不像陈宫一样性格尖锐而鲜明,所以有些话,他也不说。不像陈宫,一来是真的防备刘备,二来,身为谋臣,这嘴巴,也向来是不饶人的。不能让他心服的人,便是再有德行,也是有瘕疵的。说白了,就是各有立场而已,有时候,立场就注定了对抗和反感,不喜欢的人,他便是普照大地的圣人,怎么做都讨不了喜欢。这是世间真理。 张辽只是笑了笑,听过陈宫的牢骚也就完了,他且知道陈宫最近心里躁着呢,担心吕布父女担心的不得了,偏偏说不出口,难免要在不合心意的人身上找点碴。 陈宫道:“曹仁不过三五日功夫就要到了,文远还是莫要离开彭城为好,曹操要追击,然而,却也不可急追!” 张辽算了算曹仁大军的行军日程,此时他的确应该在彭城待命,便道:“也好,那安排何人去追击方好?!” “文远以为呢?!”陈宫道。 “曹操撤军,必然留有后手,若急攻,都不如主公,无主公在,一来,急攻恐失利,落入陷阱,二来,急攻若无主公在,曹操必然知晓主公早不在彭城矣,”张辽道。 “曹操果然奸诈!”陈宫点首,道:“所以急攻不可行矣。” 张辽极善领军,既便不如陈宫能够晓以全局,然而一般的战术,他是不缺的。 “公台必也知曹操善疑,只恐此是个局!”张辽道:“因此,急攻不行,不追击也不可行,倒是两难了。” “曹操若是心中生了疑,只恐计谋行不得了。”陈宫道:“若是如此,下邳城又是一场死战,若是曹仁军至,我军虽有臧霸援军,然而陷入苦战,便是败了曹操,依旧伤以元气,怎么能让曹操打消疑心呢?!” 张辽笑道:“公台是女公子心腹知己,若是此时女公子在,当何以计策?!” 陈宫笑了,招来魏续,侯成二人。 二人早闲的发霉,巴不得要松快松快的打仗,便道:“请将军示下,末将等定遵从!” 陈宫道:“你二人领五千人去追击曹操的军马,是追击,而非急攻。” 二人一怔,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这军命有三点,你二人定要切记!”陈宫道:“事关机要,切记遵从,不可图一时之快,而破了大局!” 魏续,侯成二人道:“陈将军只管明言,我二人定遵从之!” “第一,曹操老谋深算,既要撤营,必急速行去下邳,急攻,他必然知道我们会追击,一定会布好陷阱,因而你们二人只是假意去追击,却不远不近的缀着,只可诱他们来打你们,你们切不可落入陷阱,让曹操更添上一层疑,这叫虚实之计。” “第二,我发书与沛城,你们出城后,即刻派人送信去沛城,” “第三,若是到了下邳,助援郝将军。勿须回转!” 魏续,侯成听的不是太明白,但他们还是拱手道:“谨遵陈将军令,末将即刻便去!” 陈宫写了书信,交由他们,二人领了命便点了人马出城去了。 张辽站到城墙上,看着军马跑远,便道:“辽也该清点人马出城去了。” “文远一走,彭城兵力稍弱,空虚,”陈宫道:“吾必料曹操有后军来偷城!” 张辽一凛,道:“那公台定要机警一备,城中防守全看公台了。” 陈宫点头道:“曹操新败,此时定是试探,以寻隙之时,我定机警以待,必不有失!” “郭嘉在此,曹操必有后手,还请小心。”张辽道。 陈宫点点头,正色道:“文远也须小心,曹营之中便是无有郭嘉,那曹操用兵也向来精妙,他本就善疑,此时用兵,便是宫,也料不到他会拆解多少的步骤,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那曹仁的实力终不可小觑!” 张辽点点头,当下也不耽误,点了一万精兵,出城急行去了。 曹性到了城墙之上,站在陈宫身后,道:“曹操多番前来要郭嘉,只怕他既便去了,也放不下彭城。将军,曹操会再来攻城吗?!” 陈宫捻须而笑,却肃色道:“曹将军,弓弩营定要随时警醒,曹军随时会来。宫倒不怕他分兵前来攻城,怕的却是有死士刺客进城营救郭嘉!” 曹性应了,又听陈宫道:“准备几个善射手盯着郭嘉的民屋吧。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最好,若是真有人不顾一切的要救郭嘉,立即射杀!” 杀郭嘉! 曹性一怔,道:“是!” 郭嘉一人的确值千军万马。 陈宫道:“女公子有女公子的考量,她是王者思维,然而宫也有宫的考量,并非冲突,而是你我身为臣子,这是最基本的本份!虽要顾及长远,然而若是眼下还能叫郭嘉被救走了,才是无能!” 曹性心中最后的一丝疑惑也消失了,道:“性都明白,定不会有失!” “曹贼若是顾及郭嘉的性命,他便不会这么做,他不会料不到我们城中的反应,”陈宫笑道:“宫是小人,曹贼这么做,若是为了借我彭城之手杀了郭嘉,那也是正常的。” 第226章 我爹是吕布226(加更二) 曹性怔了怔,曹操……真的会这么做吗?!除非他不信郭嘉,以为郭嘉去徐州是奔了吕布了。 曹性突然明白过来,心中火热的对陈宫道:“若果真如此,便是曹郭之间坚不可摧,也可一瞬而击毁!” 陈宫笑道:“君臣之间若是失去信任,才有趣。这一次,宫便是想要看看,这对君臣之间,可真的不可拆散!” “若是乱军起,届时只放出舆论,只说曹贼军中来死士是为了杀郭嘉的,郭嘉便是死在彭城,这口锅,可也不能让主公给背了,杀贤良之名,可不是温侯该背的……”陈宫笑道。所以,曹贼还是别使诈,越使诈,他也有应对之策。 曹性都觉得陈宫才是老谋深算了。 他心中叹服,不愧是最了解曹操的人。 “另外,曹操必然要试探主公可在彭城,”陈宫拧眉道:“不能让他生疑!” 他又暗暗的叮嘱曹性几句。曹性眼眸一亮,都应下,便忙去布置。 彭城兵力一下子走了两万,剩下诸人,自然不及之前的兵力强大。 因而当夜预留的曹军果然到了彭城城下! 曹性微微一凛,命弓弩手放箭,没想到曹军真的来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左右道:“快去禀报温侯,让他速速前来退敌!” “是!”有亲兵忙去了。 除了核心的人员,哪一个知道吕布早不在了?一直都以为吕布在主帐苦读呢?! 陈宫看到城下曹军,冷笑一声,果然来了。 来此,未必是为了攻下城,彭城便是分了两万人出去,也有他守,曹操必知拿不下彭城的,这奇袭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攻下城池,而是试探。 一是试探城中虚实,以及吕布父女的动向,二,自然是为了郭嘉了。 “来的主将是谁?!”陈宫道。 “是李典,乐进二人,所带兵马约三千余!”曹性道。 陈宫对曹性点点头,曹性意会,便走到城墙那边去了。 陈宫没有近前,下了城墙,叫人去盯着郭嘉。 郭嘉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动声色。 陈宫冷笑一声,也不知道他疑没疑心。 就算知道曹操的格局不至于如此之窄,但是能叫郭嘉的心乱一乱,他的心里也是好受的。 无敌的万分信任,得有多合的心态才能做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完全相信对方。郭嘉此时是稳的一批,然而内心慌不慌,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陈宫盯紧了民屋。 听到城墙上响起了鼓声,诸将朗声道:“主公!” 李典与乐进在城下面面相觑,心中一突,吕布真的在城中?! 吕布大喝一声,道:“何人敢在城下挑衅!莫走!待布拎戟下城,取尔等首级下酒!” 二人畏惧,一时骇的魂飞魄散,一想起那枉死的十三战将,脸都绿了,却还是大声道:“匹夫休放大话!放出我军军师,饶尔一死!” 吕布大怒,道:“大言不惭小儿,休走,待布下城与尔一战再说话!” 说罢真要下城,城墙上曹性笑劝道:“主公,来人只是两末将,既非典韦也非许褚,哪里用得着主公亲自挑战?!看性一箭,便能结果了他!” 吕布果然笑了,道:“不错!我只问城下末流小将,许褚典韦莫非惧布焉?!为何不来?!他们二人合来,布也能继前番之功,继取他二人首级也!哈哈哈……” 李典与乐进见吕布一如既往的自大,既怒又恼,道:“匹夫休大话!” 咻! 一箭从城墙上射下来,正着李典马前蹄,那马受了惊,撂起蹄子来,李典一时受了惊,险些从马上跌下来。 咻!咻!咻! 无数的箭矢射了下来,曹性身着战甲,拉满了弩,道:“你二人,看箭受死!我主公也是尔等可战的?!且杀你们二人,再去追击曹操,斩下首级!” 吕布更是大笑,道:“曹操莫非胆裂逃走也?!待布追去下邳,要他狗命!” 李典与乐进大怒,然而疲于应命乱箭,一时之间只得后撤! 眼见城上真的有兵马下来,他们不敢硬抗,咬了咬牙,心知是不可能要到郭嘉的,也不让立盾牌抵抗了,带着人便要后撤! 曹性见他们要逃,忙点了兵马下城掩杀,一时间全是喊杀之声,旗鼓阵阵,击鸣震耳,火光冲天,乱箭齐发! 城中却极为安静,并无有刺客或是奸细出来作乱。 陈宫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失望。 说实话,曹操没有动手,想要保全郭嘉的爱才之心,倒是真的挺令人敬佩。 到底是小觑了曹操的格局,以及对天下之才的渴望思贤之心了。 如此,这曹操是真的很棘手。 虽然陈宫看穿了曹操的为人,然而却知道曹操是个极为谋略之人,一个从不牺牲爱才之名的人,光这一份思才之望,足以让天下群贤奔之了。 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有什么重要呢,关键是天下人吃这一套,便是装出来的,只要他能一直装个贤主,并不重要。 陈宫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大约是觉得吕娴是珍宝,然而发现,曹操也不遑多让,格局类似之时,极希望曹操低一级,以抬高吕娴在他心中的不可估量的位置的感觉。 然而陈宫也明确的知道,曹操绝对不是一般的对手,哪怕他现在一时实力不如袁绍,然而,自身的格局,远在袁绍之上,甚至,此时的陈宫弄不清,他与吕娴之间,谁更胜一筹。 比起吕娴,他更像个全才,文能文,武能武,而且还能统军,治军能力极善,而且又极会用兵…… 陈宫闭了闭眼睛,心里不愿意郭嘉再回去辅佐曹操的,然而……袁绍的确需要曹操这样的人去击溃消灭。 两难的选择。 陈宫正想去城墙上,郭嘉带着笑意的声音朗声道:“公台既来,何不进来一言?!” 陈宫吸了口气,到底是推门进去了,看到郭嘉在笑,陈宫笑道:“奉孝心情如此之好?!曹操既派人再来攻彭城,想必是一心要带奉孝回去的,奉孝这般高兴?!” 郭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嘉是高兴,然而公台却未必高兴。” 两人打着哑谜,陈宫深深的笑了,这个郭嘉,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连他的心思都瞒不住。还有他借机除掉他的杀意,在他眼里竟也是透明的。 果然,听郭嘉道:“其实嫁祸也是个好主意!” 杀了他,只说是曹操除了他的,这是指点还是找死呢?! 陈宫都特别无语,也不答言,只作听不懂。 郭嘉一乐,道:“外面的那个吕布,不是真的吕布吧?!难为你们想到找替身来,看来,必早有准备了……” “此时吕布必然在下邳城,”郭嘉笑道。 陈宫是真不喜欢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道:“奉孝还想去徐州城?!不想趁机回曹营吗?!” 郭嘉笑道:“不回曹营。嘉要去徐州。” 陈宫便道:“只恐要让奉孝失望了。” “公台如此防备,嘉便更要去了。”郭嘉笑道。 陈宫起了身,准备走人。 “公台不答,想必嘉料到的都猜对了吧?!”郭嘉道:“嘉自诩深谙人心,然而,只有她的心,却料不到。” 但凡大才,哪里能容忍得这个,必是要一探究竟和深浅的。 陈宫道:“奉孝若有此愿,只恐更要失望了,君可见龙乎?!” 郭嘉一怔,显然没料到陈宫对吕娴评价如此之高,道:“藏头露尾矣?!” 陈宫笑道:“腾云驾雾,变幻莫定,无从捕捉,如风如电如影,隐于云间,是最具有大智慧之神……而凡人,终其一生,只能苦寻,也未必能得其青籁与真形,女公子,就是这样的人,奉孝只怕再深谙人心与计谋,也未必能看得透女公子……宫原以为她的心中早装有天下,现在才知己浅薄,她的心中,何止有天下?!” 说罢竟是一笑,忆起当日问她志向之时她的回答,当时的他以为她要的是天下,现在才渐渐明白,自己是何其的浅薄呢?! 郭嘉看陈宫目光灼灼,看他如此推崇,心内微微震惊。然而却下意识的冷笑,神?呵,装神弄鬼的神吧?! “人类渺小而自大,终其一生,只能追随神,而不能了解神,”陈宫道:“女公子是有来处之人,与凡夫俗子极不同。” 郭嘉不笑了,正色的盯着他。 陈宫一副尔等凡人,便是再惊才艳世,也未必能看得透她的神情。 能看得透她是后世之人吗?!呵……她的心胸岂止有五百年,便是三五千年也不止。 郭嘉此时尚被软禁,陈宫也不惧多说,道:“但凡人主,或喜形于色,或喜怒不定,或喜怒不形于色,但终有迹可寻,可是龙,无迹可寻矣……女公子,喜不似喜,怒也非怒,悲不是悲,伤也并非伤,君可见龙乎?潜则于九地之下,升则为九天之上,而此时,也不过是女公子刚刚起势!曹贼,拿什么比?!便是孙权,袁绍,也终不比拟!” 郭嘉淡淡的哂道:“哦?!既刚起势,那便在飞之前,捶坠落吧,嘉还未见过神陨落是何等的壮观呢!” 第227章 我爹是吕布227 两人针锋相对,谁都不服谁,不管郭嘉心里怎么重视和忌惮吕娴,口头上却是怎么都不能输的,这叫输人不输阵! 两人对视着对方,陈宫眯了眯眼睛,道:“那就拭目以待!” 女公子是什么样的人?连陈宫如今也看不太透。说她有章法,她是有章法,说她没章法,她也的确是无厘头的一个人,有时候行计,真是乱来,然乱拳打死老师父,正面战场上,她就是敢那么干?!谁又料到了?! 对她,陈宫有时候也是全无头绪,看不透的,郭嘉便是天纵其才,也未必可与她相比。 郭嘉是算无遗计。 然而他陈宫也不是好惹的。便是女公子偶有遗漏之处,他陈宫也会查缺补漏,作为辅助。 郭嘉看出来他立志于此,便笑道:“公台比之以往,多了丝辛辣!”看来是立志辅佐她的了。能放弃骄傲,让陈宫甘心做其左右手的人,想来定有本事。 陈宫看郭嘉深深的笑了,便起身往外走。 郭嘉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笑道:“可惜啊……” 可惜若是父女二人终有一日要离心…… 陈宫心照不宣,自然知道郭嘉可惜什么。他却只是一笑,以往他也一样担心过,可是他渐渐明白,吕娴不是争权不肯相让之人,而吕布也绝不是曹操那样狠辣之辈。 这对父女啊,彼此牵挂着呢,又在战场之中建立着超越父女之情的同袍情,只会越来越信任彼此,磨合中越来越依赖彼此,有超越父女情的更多的情分加持,结果如何,谁也不知…… 陈宫出去了。然而郭嘉却笑不出来了。 他在心中喃喃:嘉不在主公身侧,主公千万莫要中了那女子的计方好! 那个女子,不可小觑。而陈宫,隐隐的有往毒士方向发展,郭嘉心里忧心的苦说不出来,面上虽不显,然而内心,何不旁徨?! 算来算去的推演着布局,最大的变数依旧是这吕娴! 便是用兵,也有规律和定数,只有她,是变数…… 一切未知!只看灵机应变! 郭嘉心急如焚,可他知道他现在是回不去曹营的,因此也不能急,只能争取往徐州去看看了。 那个女子既说会放他回去,只恐也没那么容易,一定会谈条件的,未必是地利或是讨要好处,而是……她要等时机,这个时机便是曹军退兵之时,她一定要与曹操达成某种协议。 主公不同意,她也不会慌。 一切,原来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因为袁绍对于天下局势而言,最受威胁的是许都,因此,选择权并不在曹操身上。 这就是她真正的撬动。 吕布再壮大,也只是地方势力,然而许都才是袁绍的首要之痛,随着曹操的壮大和威慑,袁绍必不能容,这二人之中,必要一霸主。 郭嘉闭了闭眼睛,真正笃定的人是她啊…… 她有选择权,她甚至可以助袁击曹或是助曹击袁…… 因为她胃口大,想要一州之地,所以才不大可能助袁绍,因为袁绍必不能应,而且就算假意应了,等灭了曹,袁绍能不能兑现,甚至调过头来打吕布也未可知…… 她在磨着他的性子,她在等……等自己妥协,并且回去后说服曹操,让给一州之土,然而曹吕联合,共击袁绍。 呵…… 外面喊杀声渐渐的没了,天渐明,曹性带着兵马也回城了,外面又恢复了秩序。 曹性并未恋战和久追,把李典和乐进打的差不多,见好就收,匆匆的就回城了,然后固守城池,并不轻出。 而李典和乐进却没那么幸运,因为心中甚惧吕布,加上兵少,又缺粮,又无援,因而只是仓惶应战,然后疲于奔命,曹性带着精锐出来把他打了个落花流水,损失兵马也有近三成,因彭城并未急追,他们这才脱了身,当下也不敢耽搁,生恐沛城又来搅局,因而匆匆的便往下邳城去了。 因为知道宋宪在前急追军,他们在中间是又怕后面有追兵来,又怕碰到了宋宪的兵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往下邳城去。 人未至,斥侯先送信去了。 曹操已经快至下邳城,晚上驻扎的时候收到了书信,众将忙围拢上来,看着曹操,他们也想知道吕布在不在下邳城! 曹操看过,递信与荀攸,道:“公达以为,吕布究竟在哪儿?!” 荀攸看过,又递与众将,夏侯渊道:“李典与乐进并非懦弱之人,既说看到了吕布,吕布必定是还在彭城的了,况且曹仁军将至,那吕布想必是为了护住彭城不被围攻,是生恐主公击下邳,而曹仁将军击彭城,他两城不能相顾也……” “只是便是要护彭城,也未必要弃下邳,这不对劲,”典韦道:“只恐是晚上,看不分明。吕布先前也并非没有使过诈,在河边时,便是虚诈过几回。吕布此人又甚猛,若知我大军往下邳急奔去,他不来追,实在古怪,主公,吕布甚猛,其女又极其的狡诈,一身武艺出神入化,主公还是要小心甚好,只恐又中了那吕布的计……” 典韦这么一般,众将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曹操看着荀攸,荀攸也道:“如今宋宪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却不急攻于我军,想必是去援应下邳城的,吕布不急攻,确实古怪。” “吕布不是在彭城,就是在下邳城,而攸以为,他必在下邳城守株待兔也!”荀攸道。 众将也道:“公达为何如此笃定?!” “吕布何人,虎也,而且是急虎也,他性情如此着急,看到我军撤了,如何能不急攻,若说怕落入陷阱,也是一说,只是,一只虎,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守之城将失?!吕布再无知,也不会如此……”荀攸道。 众人听着觉得有道理,一时之间也狐疑不定。 曹操嘴角略有点了笑意,荀攸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便道:“如今这陈宫也极善使诈了。” “想必是与那吕娴学的,”荀攸道:“此女亦正亦邪,出兵路数,尚无定例!” 曹操其实也极倾向于吕布父女早已经候在下邳城了。 “加急行军,如今下邳城便是有吕布在,也只有两三千人,再加上后面的五千,也不过万,”曹操道:“若急攻,想必有奇效!” 荀攸心下有些不安,道:“主公,攸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攸与主公都疑心下邳不可能无守,吕布父女恐早在那候着,可是,正因此,我军必然急攻,急则生乱,万一……” “公达是怕下邳城有埋伏,或是有古怪?!”曹操道。 荀攸点了点头,道:“攸总觉得心中难安,心中大多数的分析,吕布必在下邳,然而另一种直觉却也叫攸难安……” 曹操心里也咯噔一声,道:“许褚!” “末将在!”许褚起身领命。 “领二千人去痛击宋宪等人,再探一探虚实,”曹操道。 许褚道:“是!” 他既刻出帐点兵去了,外面兵士们正在造饭,都挺沉默的,既没有说说笑笑,也没有轻松的神情,有的只有紧绷的肩颈,还有压抑的精神状态。 急行军,缺粮……还有未知的战争,被挫弱的精神压力……这些足以叫将士们丧气! 许褚微微皱了皱眉,心中咯噔一声,他从来没有见过青州兵会有如此的时候,便是之前讨伐张绣,便也多番吃亏,也不曾如此过…… 吕布给的压力太大,还是自己的军中之人太没有信心? 这一次的吕布用兵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了,便是与他之前也完全不一样。 以前是常常出奇兵,或胜或败,或输或赢,而这一次,吕布用兵如此之稳,与其说是一场制胜的战争,不如说是一场博弈,耐心无比的棋局拉锯…… 这种压力,不止是兵士们有,他也有,他也缓解不了自己的压力,所以更不知道该怎么去激励士气。 这是一种不妙的感觉。 倘若这种丧气之中,败了,而让曹军对吕布形成了一种恐惧的觉得他不可战胜的怯意,便是这一次没赢,下一次再来征,只怕也未战而先怯矣! 许褚心中微惊,微微气闷心苦,当下点了精锐,趁着夜色去突袭宋宪了。 他心中憋了一口气,好,好得很,既然宋宪紧追,却不肯轻易来攻后,他便去收尾! 帐中所有战将都有点迟疑,虽然心中恨吕布,恨的不得了,然而,却也十分迟疑,因为吕布神出鬼没,他们也怕有什么闪失! 曹将们都希望来一场战事,必赢的战事,以洗刷耻辱。 而眼下,却是迟疑和未有主张,战将们哪个心里不嘀咕。 看底下众将的神情,曹操垂下眼眸,道:“下邳必是要攻的,都去休息,再急行军!” “是!”夏侯渊等众将都起了身,道:“主公也早些休息!” 说罢都退出帐去了。 荀攸未走,他知道曹操定有要事与自己商议。 缺粮之事,到如今众将还没有知觉呢,若是知道了,全军一恐慌,不战而自溃也! 曹操心中难受,道:“公达啊,不管下邳城有没有陷阱,这仗,都得打啊,还得急攻,否则这军都无法治也!” 第228章 我爹是吕布228 两难,这便是两难! 荀攸心中难受,道:“好在下邳人不多,便是吕布父女真在那,我军众多,又有曹仁在后援,必有所成的。主公勿忧!” 曹操是多么自信的一个人,可是到了现在,他连狠话都放不出来了。 若是以往,他恼了恨了,必定要说屠城泄愤的话。 然而,现在的他内忧未除,而又不得不前行的时候,这种沮丧和无形的压力,让曹操难受。 他何其自负一人,若不是缺粮,曹操便是败九十九次,也未必会丧气。 可是这缺粮不一样…… “军中军心若何,可有谣言?!”曹操道。 荀攸道:“军心丧气,需要激励。粮草一事,还烂在粮草官肚子里,然而,此事顶多瞒个一天左右,存粮就告罄了,必是瞒不住的。至于谣言……” 曹操见荀攸小心翼翼的,便道:“还能有更坏的事吗?!说吧,操尚能受得住!” “军中底层士兵都在说,吕布乃是天神降世,是不可战胜的战神,是常胜将军,便是再打,也是打不赢的,还说徐州是神居之地,只恐冒犯了神灵,会死在他乡,不得回去……”荀攸越说声音越小,还叹了一声。这士气是对曹操有怨气了。 果不出他所料,曹操一听,果然暴怒,咬着牙道:“吕布?!如此匹夫,竟也敢,竟也敢……!” “三姓家奴算什么东西,背信弃义之徒,无耻的小人,连人都睡不上的蠢货,还冒充什么神?此谣言从何而起?!怎么会传到此种地步!把他们揪出来,立杀之,以儆效尤!”曹操大怒道。 在他心里,吕布算什么?无志匹夫,贪财好色之人,无谋无断,背信弃义,为一点点利益,就能背弃自己先前的义气和诺言,这样的人格,为世人所不耻,他顶多是个贪心的狗杀才!就是这样的东西,还自诩为神?! “主公息怒!”荀攸道:“此时若要杀人,只恐不利于军心啊,军心已一堕再堕,再杀人,只恐会适得其反!” 曹操没再坚持,却依旧险些没气出个好歹来,他捂着头,蹙着眉头,一脸杀气! “此事传的古怪,攸是暗中探过,原以为是有人造谣,查清后,才知,那日吕布所战甚勇,兵士们对他有一层天然的惧意,”荀攸道。 那一日,那么多人围杀他们父女二人,却终究未能伤得他们父女一分一毫,而吕布的悍勇,所有的士兵都看在眼里,哪一个不惧不怕?! 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再加上那十三员战将的死,叫军中好生气闷和丧意。 “原他杀气腾腾,军中一开始说他是杀神,恶魔转世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说成是天神,盖因他实在是穿的花俏,不像恶魔吧……”荀攸也万分无奈,道:“这件事的本因,还在于徐州府对于吕布的刻画和宣传,都是因那诛董卓的戏而传开的……” 每个时代都有颜控,而且那个时代,对于颜控的要求更多。吕布长的好看,他的相貌,几乎符合所有人对于英雄的想象,他的身材,更符合强大的设定,而他本身本就强大。 一个人的相貌,在他足够强大的时候,绝对是能给他加分的。 吕布若是败了,也许根本不会有这谣言,然而,他却胜了,人们理所当然的会对他产生恐惧,以及想象,想象他的不可战胜,因为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以及怯意。 有了这心理的暗示,以前的败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以及释然与轻松。 当你不够强大,是个好人,好看的人,并没有什么用处。 人们评价无用的好看的人,称小白脸,但是,当一个强大的人,有了颜值,人们会捧高他,高到无法逾越的程度。 这是普通人畏强的心理,而强者,也注定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从。 曹操脸色一变,道:“到如今,竟已传到我曹营中来?!” 荀攸颔首道:“主公莫要小看这传言的厉害!” 曹操脸色难免带上点焦虑和力不从心。曹操一向是自负的,可是现在,便是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做不到最好。 这种心理状态不太对。曹操也明知道自己的心理状态不太对。 因为他虽是疑心病重,然而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会理所当然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赢的可能! “难道只能任由谣言四起而无能为力?!”曹操道。 荀攸一叹,若是有粮草充足还好说。而现在粮草不继,先杀人,后无粮,焉能不乱?! 曹操并不甘心,却好歹是沉住气,忍了下来。 他心中感慨,道:“青州兵何至于此?!” 正在议事,有斥侯进来了,道:“回主公,截获彭城到去往沛城的书信!” 曹操忙夺来看,展开一瞧,却是陈宫写与刘备的信。是宋宪遣人速往沛城的路上被截获的。 “陈宫有埋怨刘备撤兵未拦我,而自行撤去之意,言辞虽隐讳,然而,陈宫显然很是恼怒,他本来是可以换防前来拦我军的。”曹操停顿了一下,道:“刘备有私心,或是没有想到,也是可能的。然而陈宫这言辞,多少不敬,而且居高临下……这态势……” 曹操冷笑,“徐州真以天子令行事了,天子遥在许都,他陈宫也有脸,敢如此临下!” 荀攸接信看过,道:“然也有安抚之意,此时吕布还是极需要刘备出兵和拥护的……” 曹操接来信看了看下面的言辞,喃喃道:“望使君全力以赴,以退你我共患,大局为重,若不退曹军,此境将逐渐被曹蚕食,吕袁刘皆不存也……” 曹操拧眉,往下读道:“若粮草不继,可往下邳取之!或来信,宫自去信,派兵护送,彭城诚意竭力,望使君知之勿疑,也竭尽全力!若保得徐州,吾主定当还以州牧与使君,此是吕刘生死大患绝境也,望使君重之……” 曹操读完冷笑,然而却沉默下来。 言辞多是套路,重点是粮草在下邳。 荀攸道:“会不会有诈?!主公,既有粮草在下邳,为何没有重兵?!区区两三千人,如何守得住下邳城?!” 曹操也心中不定,疑完这个,又疑那个,一时之间也难以决断。 荀攸对曹操道:“攸只恐若是下邳城有埋伏,一头扎进去,十分不利。” 可是军中要粮,又拖不起! 然而这必须得要选择! 曹操闭了闭眼睛,道:“急攻下邳城,不得有误!” 荀攸看他已然做出了决断,道:“……是!” 不惜代价也得攻下来了,只是怕有埋伏,又怕战事不利,全军上下拖不起。 而许都要来的粮草,最迟还要三日才能到达。 缺粮的当口去攻城,若是胜了还好,若是不胜……只是眼下,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只能有所取舍。 荀攸自然吩咐了下去,这是想要快快的将下邳城给拿下来了。 宋宪不远不近的跟着,也未急攻,只是一直紧盯着曹军的动静,曹军一动,宋宪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他速列阵,准备迎击许褚! 五千精锐迅速摆开阵势,当许褚迎头带人攻上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却是无数的箭雨! 噗!有不少曹军倒下,许褚大怒,一面叫人立盾,一面一直往这推进,“许褚在此,宋宪,汝还不快下马投降?!” 宋宪大笑,立于弓箭手后道:“手下败将,竟还有脸叫吾投降?!宪耻之!休摆一副高高在上自诩正统人士的嘴脸,你不配!吾主纵横洛阳时,许褚小儿还在奶娘怀里喝奶呢!” 随即全军上下都笑将起来。 许褚脸色难看,他虽是来突袭,然而对宋宪来说,好像是他早有所料,一直在预备着,突袭也摆出了大战的阵势来,这股气度,这股气势,让许褚火冒三丈! 他横枪直取,越过人群,径直要冲进阵来杀宋宪,大喝道:“三姓家奴,也配与吾谈配不配!卖主求荣之徒,许褚不屑与之相提并论!” 当初吕布杀丁原投董卓的卖主之事,是洗也洗不干净了……对于一个有原则的战将来说,这样的事,是不可能洗干净的,正统人士也看不上吕布这行径。因而提起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语气! 宋宪大怒,然而他怒归怒,也并不多是无脑之辈,并不逞匹夫之勇,没有立即出来与许褚交缠,只是继续让步兵与弓箭手推进,给拦住许褚,截断他与他的人马的距离。 宋宪冷静又冷血,因为他知道,论个人武力,他不是许褚的对手,若逞一时之快,他死是小,然而赢不了此战,这人马就会被废掉,如同一棋的溃败,是要引起连琐反应的,这样子的逞能,没有用。 一场战争,最重要的是,不能由一员战将的输就溃败的,至少,不能由此决定。 宋宪很清醒的知道,弃个人荣辱,而必须顾全局! 许褚见吕军精锐步伐稳重,沉沉稳稳的往自己这边涌来,而宋宪本人却并不出列,一时又惧怕吕军的从容,又怕宋宪真的不肯出来,便是突袭也没了效果,一时之间气恨道:“身为战将,躲于人后,岂为丈夫乎?!宋宪,你要有种,给吾出来,与吾一战!若果不出,不如女儿,羞乎?!” 第229章 我爹是吕布229 宋宪可不怕丢脸,也不敢拿战场的局面开玩笑,他知道此时是没有援军的,所以不能不小心翼翼,不容有失,哪怕许褚受过伤,还未好全,宋宪也并不能冒险! 这关乎到下邳城的应援和战局,可不是宋宪现在逞能的时候,哪怕他对自己有微妙的自信,然而实力的比拼,生死一瞬,多数的自负,有可能是错觉,是死神的召唤。 “只要能赢,宪便是立为女子也不羞也,”宋宪哈哈大笑道:“女子有何不好?!曹操不是被吾主女公子逼的节节败退?!吾不羞为女子,而汝羞为丈夫!” 许褚大怒,挺着枪,直冲过来要杀宋宪。 “咴!”那马突的腾跃而起,许褚紧紧的勒着缰绳,意欲突破人群过来直取宋宪的首级! 宋宪大笑一声,转身就往人群里跑,笑道:“有本事便来追!” “懦弱小子!可堪为战将乎?!”许褚失了理智,竟不顾一切的往里面冲,此时竟然连孤身而入的危险都不顾了! 许褚是真的红了眼睛,见宋宪只躲不与他交战,心中更为恼恨,一心只盯着宋宪追,看他的样子,竟是十足的像惹红了眼的牛,发疯一般的一边追,一面大骂道:“宋宪!汝既为女子,也为小人,更为懦夫!” 宋宪心中冷笑,也不回头,只顾往前奔命一般的跑。你骂吧,骂我我也不会少一块肉! 他握紧了缰绳,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他更知道许褚的战力一向极强,不能马虎,若是计不成,只恐不仅无功,而且自己还要担一个懦弱的名声死去! 死他不惧,担个破名声他也不怕,他只是……不能辜负女公子的教诲。 女公子曾在全军上下说过:何谓勇者!遇强则强当然是勇,然,以弱遇强,若能后退一步,不与之争锋,以智而赢,避其锋芒而图之,也可谓强,亦可谓勇者也! 许褚弃了枪,拎了板斧出来,红着眼睛大骂着追骂道:“今日褚定杀汝!不堪为丈夫之辈,不如死之!吕营中人竟多是这小人之辈!呵,那三姓家奴身边追随的能是些什么人!” 他不屑而怒骂的语气激怒了宋宪。 尤其是那副仿佛他是臭虫的语气,还有一副要不顾一切也要碾死臭虫的语气,也激怒了宋宪。 他受辱是没什么,然而,若叫主公受辱,他身为战将,便是死,也是不能赎罪的。 宋宪握紧了大刀,勒紧了缰绳,一力的往后逃去。 一个只顾逃,一个只顾追,倒将正在激战的两队人马都丢在身后了。 “许将军,不可急追,只恐有诈!”曹营副将看许褚追宋宪去了,一时大急,狂喊起来,然而此时的许褚哪里能听得见?!便是听见了,也早听不进去。 吕营中参将偏将等新进提拔上来的新人冷冷的看了一眼曹营副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们不动声色,带着五千人,很快将三千人包裹在内,一力冲杀起来。 不管计成不计的,这些人马,能消灭就消灭,便是不能消灭,也得杀个大败,四散。 对于曹营,能歼灭多少力量就歼灭多少力量。 当下吕营中众将一力的拼杀起来,不顾死般的悍勇。 青州兵这些人也是精锐,可哪里又是吕营中的对手,他们不光只能堪堪应对,而且还被吕营的悍猛给吓到了。若是许褚在还好,如今连主将也不在,一时间有些凌乱起来,步伐凌乱还是其次,关键是心乱了,散了…… 经历过溃败的曹军还未完全重建起信心,心中是疑而不定的,如今再被这步伐齐整,一步步推进着如同利器的吕营一逼,一时间凌乱不堪,竟是任人宰割的份。 曹营副将大急,一面呼喝兵士斩杀敌人,一面又盼着许褚快回来,然而吕营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们在战场上演练过多少遍?演练过无数遍的,如今好不容易将敌军围在中间,这就是极大的优势,这股优势,只能优化,而不能被冲破! 吕营中人个个骁勇,吕营中人本来有不少凉州人,凉州本就悍勇,后来招募新人,多数更是山东人,山东人更是猛壮之辈,而且琅琊一带一向出贼人,这种贼人不是贬义,他们不屈,他们坚韧,他们达目的不屈不挠,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悍气! 今日今时与青州兵精锐对上,才真正的展开了凌利的杀气,像个锐器,像能割开口子的神兵! 吕营副将不担心宋宪,因为他们接受的训练便是各司其职!哪怕宋宪真的战死,他们也会接上上司的职责,继续完成任务! 五千吕营精锐对二千人,给与时间,是能给与毁灭性的打击的! 吕营一偏将举着戟,号令旗将换旗! 很快吕营中人成立了一个三角阵型,渐渐合拢,竟将曹兵紧紧的围了起来。 曹营副将一见脸色已是大变,吼道:“……突围!速突围!” 他率先要从一个角处冲破出去,然而吕营中人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当下盾在前,矛在后,如同挤饼一般,一点点的将曹兵挤成了肉饼,不断的冲撞,不断生死的突围! 曹兵不断的往外冲,而吕营中人却吼着声将他们往内挤,不断的有矛从盾处刺进来。 噗……噗……噗…… 曹营副将见此,瞳孔微缩,有些绝望的看着眼前的阵势,他有些怀疑人生。 他甚至不相信吕营会有这样的战术!以前的吕布,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吕营也不是这样的。 论正面交锋,大规模战役,还是青州兵更擅长,因为他们是王者的军队,他们的军师,战将,都有着骁勇的战略,都读过兵书,更甚者,都受过正规的战略战术指导,可是现在,他们却输在了吕营手中?! 这不可能,以前的吕布根本不会这样。他打仗随心所欲,他的兵,他的将,也没有这么强,一般而言,只要主将一死,底下的兵会立即溃散! 然而现在宋宪都逃了,他们却越战越勇,仿佛有没有宋宪在,都不妨碍他们去执行他们的军务。 这种凝聚力……怎么可能呢?!便是曹营中,也不会这样,因为此时许褚不在,人的心都是慌的,若许褚有什么闪失,这些人也会溃乱而自败,可是没有想到……现在他们在被吕营中人围杀! 非二倍于我,非三倍,或十倍于我,而是五千对二千,不算特别大的优势……为什么却可以摆出这样的阵势?! 副将脸色都白了,他的脑子里嗡嗡嗡的,看着曹营中人一个个的倒下,活着的人却都个个生惧,鬼哭狼嚎的哀鸣,这种死局的注定和残酷,还有绝望,足以催毁任何一个人…… 有青州兵哇哇大哭道:“……吕布,骁勇如神……是不可战胜的……” 俨然此时此刻,那些谣言,那些令人生惧的语言在他们心中更为发酵,恶性循环,更是一时都快要放弃抵抗了…… 副将大喝道:“……还不突围?!等死嘛……” 噗! 他的话甚至都没有说完,他愕然的看着胸口的箭羽,呆呆的从马上坠落下去。 怎么可能呢?!他想…… 他慌乱的从地上往吕营后看,看到的却是无数的盾牌在挤进,无数的矛不断的杀着曹营的身体,无数的血,还有一双偷袭了他的眼睛,那人立在马上,手上还拎着弓,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情绪,仿佛射杀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半点欣喜…… 副将不懂,还没等他爬起来,曹营中却因慌乱而踩踏起来,他们被逼的没有后路,不断的挤攘起来,他根本都没了再爬起来的机会,也没有人能顾得上扶起他…… 他很快被踩成了肉泥。人哀马嘶,如人间惨剧! 吕营一偏将将弓收起,道:“继续!” 曹营怎么会知道呢?! 吕娴教与军中的战术是一局溃败,而不至全局溃乱,在战局之中,哪怕下邳真的失了,吕营中人也不能丢了循环的抵御之心,他们战将受到的战术指导,就是哪怕彭城失了,下邳也失了,都不能感到心灰,战将一旦心灰,就死定了。哪怕于绝境之中,也须得保持清醒…… 所以所有人都是各司其职,并不会因为曹操去围下邳,而全数去救援下邳而不顾彭城安危。 全局之战,利在全局。 而吕营的士兵受到的指导是,哪怕主将战死,会有副将顶上,副将亦战死,会有偏将顶上,哪怕左庶长都战死,他们还有自己的身躯…… 每一个吕营的士兵都被她铸入了灵魂。 以往所有人都重视战将的作用,可是,从吕娴开始,吕营中每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伙头兵都有他的价值和任务。 一城有失,不致全局溃散,一将有失,不致全军溃败,而一场战役,哪怕身边的同袍都倒下了,也不能放弃希望! 这就是他们所学到的,算不上是什么战术,算是灵魂。这才是一个军队的灵魂! 在鲜血中淬炼的灵魂,在信仰中升华的军魂!这才是吕军真正的战斗力! 第230章 我爹是吕布230 他们,不因吕布而荣耀,而是吕布会因为他们而荣耀! 他们不再是小啰罗,而是真正的军人! 而核心战术是什么?! 吕娴说过,如果敌军人数多于我军,光以奇术胜,而若是我军数多于敌军,永远不要放弃正规交战,若是能配以战术指导,定无往不利! 这般俨然已经成为屠宰场! 吕娴曾在军中说过,军人是什么?!兵士又是什么?! 她说过,他们是柱石,一个家,一个国,一方豪杰……都由他们顶立起来。难道因为旁的柱石倒下了,他们也都放弃而不挣扎,也直接倒下吗?! 不会的,有了灵魂的军人不容许自己这么做! 永远屹立,永远坚持,永不放弃!是吕军的军魂,是每一个兵士融入灵魂的军魂! 所以他们看着不断倒下的曹兵,心中安然若素,他们没有狂喜,有的只有对以往的反省,因为以往的他们也是这样的…… 没有灵魂,没有追求,没有信仰的军队,便是获得一时之胜,也终不可长久! 青州兵在正规军里面的确已经很强了,然而,终究少了最最核心的东西。 许褚追的宋宪更紧了,眼看就要追上,拎了手边的红缨枪投掷了过去,宋宪侧身躲过,却是拎了弓朝着许褚放了一箭。 许褚恼着用兵板斧劈断,更恼恨了,大喝道:“匹夫休走!” 他拎着板斧,像个勇士,一副要逮到他将他要剁成肉泥的样子。 他甚至追了他足有五六里远。 宋宪冷笑激怒道:“匹夫只堪为勇夫,宪便是武艺不及你,可也为一方主将,哼,倒是你,堪有勇,却偏只能做保卫,哈哈哈,看你也是一英雄,竟甘心为奶妈乎?!” 许褚气炸了,大喝道:“区区莽夫,也敢笑吾?!”这宋宪懂什么?! 能跟在曹操身边为护卫,是最高的荣誉,最高的信任,前高的前途,最高的赞赏…… “哧……”宋宪冷笑道:“身为丈夫,难道志向不是领一军作战四方?许褚,你也不过如此!功名利禄之辈,区区一护卫,你便满意了……” 其实宋宪是纯属胡说八道的激怒他的。因为身为战将,若是能在吕布身边护卫,他也是欣赏的,任何一个战将也是欣喜的。 所以他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胡说八道激怒许褚。 “匹夫也敢笑我主公,笑我?”许褚拎着板斧道:“尔,不过无名之辈,而褚,勇武不在那三姓家奴之下,你有何脸色说我耶?!” 宋宪眼看近了,便冷哧一声道:“我主公尚不事丁原,董卓,自为一方霸主,而汝,不过是一保母,终事于人下,切,如何可比?!再说了,你的勇武,真的在吾主公之上?大言不惭!忒不要脸!” 许褚简直被他的歪理给气出好歹来,这厮竟还能将吕布当日杀丁原,杀董卓之事给说的好像英雄不事人之下的好事不成?! 许褚咬着牙,眼见一时追不上剁了这厮,一时拎了一箭便朝着宋宪射去! 宋宪俯低了身躯,压低马朝着一个坡后拐个弯就不见了。 许褚大骂一声,驾着马早已失了理智,竟也毫不犹豫的也冲了进去。 此时许褚追着宋宪已然足有十里之远了,马的脚程本就快,而他一拐弯再想急速勒马时,已然来不及了…… 只见坡两侧的绊马索直直的紧紧的拉了起来,许褚脸色大变,欲勒马跃过去,马刚飞跃而起,腾空落下时,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只见两侧已有无数的兵士冲了出来,这些人身着重甲,拎着的却不是兵器,而是弯刀,径直的朝着他的马腿便砍! 马受惊,混乱之中果然被剁到了腿,马立即疯了一般的跳跑起来,竟是狠狠的将许褚给甩了下来。 许褚吃了一惊,正欲再上马,那马却疯了一般的回头就跑,哪知道却被绊马索给绊倒了,当下无数兵士上前将那马给剁成了肉泥…… 眼见无数拎了斧头的兵士冲了过来,意欲也将他剁成肉泥,许褚焉能害怕?!他咬着牙,开始拎了板斧想冲过来斩杀他们…… 他许褚何时怕过人多?!今日便是中了计死在这里,他也不惧! 那些甲士见他冲过来,竟开始后退,此时许褚已然有了死志,并无惧色,竟然没有注意脚下,只是疯了一般的要冲过来杀死他们,见这些甲士往两边退去,他还大喝道:“匹夫惧死耶?!奈何后退?!出来与吾一战,褚今日定与你们这些奸诈小人定个高下!” 哪知道因为冲的太猛,脚竟一崴,然后狠狠的掉进了埋伏里,埋伏里早扎下了木刺,许褚不防,右肩胛被木刺扎穿了过来,一时之间竟流血汨汨,疼的连斧子都拎不住了。 许褚万万料不到,计中还有计,陷阱之中竟还有陷阱。 这宋宪是故意的。许褚在疼痛中反应了过来,咬牙道:“……褚竟不察,恐辜负主公耶!” 若是曹操知道许褚死在这里,只怕会伤心,而军心也会受到影响。 “褚死不惜,只是影响军心,万死不能赎其罪也!”许褚直到现在竟还有战力,说罢竟是不顾肩上大块的伤,竟然想要再爬起来,左手按下去,也扎到了木刺,一时遍体鳞伤,却依旧依恃着勇与坚韧的意志拎起了板斧,想要爬起来斩杀甲士! 甲士们却纷纷一涌而上,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那木刺中却弹出铁链来,许褚拎着板斧想要砍断,然而甲士们哪能会给他这个机会,一个上前将他的板斧给砍落了…… 许褚便是再猛,刚受伤的手此时是无力的,板斧一落,便成了没了牙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了,其余甲士竟上前将铁链机关一扣,将他的脚和腿捆的严严实实,连动都动不了。 许褚绝望至极,“……天要亡我!” 想到自己死或被捕,会对曹操造成打击,一时之间竟泪如雨下。 宋宪这才驱马出来了,松了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来,道:“今日幸而马快,如若不然,宋死于许褚之手矣,我死不惜,只是若叫女公子与主公失了一将,宪岂不是千古罪人!” 许褚忘了落泪,对他怒目而视,盯着他道:“只会逃奔而不敢战的匹夫,还敢妄自尊大自己的战力乎,便你一死,吕营还能因为你散了不成……” 宋宪可不在乎他的挑拨,笑道:“散是不会散,只是仲康却不知,我主公现下也无多少人可用,宪虽无用,也不及仲康勇猛,却也是一得力干将,因而不能只顾拼杀,而不顾主公用人之无奈,所以不得不保存自身了,与曹营战将如云不能比。这是无奈之计,无奈之举……” 说罢又笑道:“如若仲康肯降,宋便是死也是肯的,主公若得仲康,十倍于宪也,宪死又有何惜之有?!” 许褚恶心的不成,吐了一口,道:“呸!褚便是死,也不能事那三姓家奴!” 宋宪叹了一声,也有点愁的慌,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愿意事吕布呢?! 想要招降些得力的人,太难了。这许褚也是个不肯降的。 文人,武将……但凡是高门子弟,或是有些志气的,竟没一个看得上吕布的。 宋宪当然不肯承认吕布名声太差,主公哪怕名声是真的臭了,他身为下属也是得维护的,便道:“唉,也是,仲康是事曹操之人,久在天子城下,已然是大人矣,而徐州庙小,我主只有一区区容身之地,仲康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央企看不上地方小私企,这落差是有点大,也是合理的。 然而宋宪这一解释,倒把许褚给激怒的火冒三丈,是这么一回事吗?! 说的好像是因为徐州势力不及许都,他才不肯归降的。分明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许褚都给气炸了,大喝道:“要杀便杀,休要胡言!” 宋宪之前是说话不饶人,妥妥一个小人样,然而缚住了许褚之后,却变得温合起来,妥妥又是一个君子样,盖因赢了,就无需使诈使计了,便是许褚再骂他,他的个人修养也不容许他生气。 反正赢了,一切都好说,便是被骂上几句,也不痛不痒,不会少块肉。 宋宪原本不是这样性格的人,只是大约是与女公子混久了,她身上的习气,他也学到了不少。 这无赖样,简直能把许褚气死,他闭了眼睛,喘着气,等着就戮。 宋宪笑道:“仲康此时死了,曹操肯定伤心!宪原本对仲康便胜之不武,焉能这样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宪虽不是君子,然也有原则,不能做个小人!” 一口一个仲康,许褚连脸都变了,呵,之前诱他时,激他时,明明还一副懦夫样,现在倒好,倒添了无赖相。 许褚更不喜欢他了,眼神有火气,谈得上是厌恶还有恶心。他啐了一口,气的胸口鼓鼓的。 想用他去威胁曹公!这不可能! 宋宪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道:“且安心,虽然现在曹吕交战,一时交恶,但是不能因为仲康而坏了曹吕的友谊,我主还是很欣赏曹公的,以后还要合作呢……” 第231章 我爹是吕布231 “所以别担心我们会用仲康与奉孝上战场威胁曹公的事,这种小人之事,我们不会做!”宋宪笑道:“我这就派人送仲康去彭城,与郭嘉一处。顺便也让仲康去保护奉孝,若何?!” 许褚心中突突直跳,直视着宋宪道:“你们想打什么主意?!” 难道还会放他与郭嘉再回曹营不成?! 为什么不杀他?!胜之不武就不杀人了?这鬼话,许褚不信! 他们吕营到底在图谋什么?! 宋宪对后招了招手,有百姓打扮的十个人涌了近前,拱手对宋宪道:“宋将军安心,小人等定将许将军安全送至彭城!” 什么鬼?!哪里来的百姓?! 这哪里又是什么百姓!?而是暗影中人。只是他们太平常了,平常到能让人忽略。 宋宪不用兵士护送吗?!用百姓?!亏他能想得出来这主意! “卑鄙小人!无耻之徒!”许褚被拉了下来,被捆的像个铁棕子,话还没有骂完,人已经被塞住了嘴,一时气的眼睛瞪如铜铃之大! 宋宪刻意忽略了他肩上和手上的伤和流的血。 虽然有朝一日,要联曹灭袁绍,所以不能与曹操再结仇,许褚不能杀,但是不能不废! 这里离彭城不远不近,若是行军,一日也就到了,可是用百姓送,再耽误些功夫,只怕到了彭城以后,许褚死不了,也废的差不多了。以后能不能再拎兵器都不好说呢。 宋宪可不是真的君子,他是可以在赢了以后选择做君子,但也不得不有考量。 便是希望与曹操共抗袁绍,也不能任由曹操的实力不断的壮大。 今日哪怕废了一将也是好的! 所以这伤,他是真没打算在路上给他治,到了彭城以后再说吧。 宋宪对百姓打扮的十个人点点头,十人立即将许褚搬到后面去了。 后面有一个大酒瓮,许褚瞪大眼睛,呆滞的看着酒瓮!该不会是!?! 宋宪看人被抬走了,才笑道:“只要能胜一战,便是枉做了小人,又有何碍?!” 他让人打扫战场,将这里收拾妥当,便离开了,匆匆的带着五十余骑甲士赶回主战场! 十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百姓,用牛车推了三个大酒瓮离开了。 许褚便是再料不到,自己有一天能被当成酒一样的押送。 一开始他还能在里面哼,然而后来流血过多,头晕晕沉沉的昏过去了。 酒瓮口开了一半,可以透气,当然其它两个酒瓮是有酒的,此时外面乱糟糟的,百姓并不多,酒贾就更不多。 曹营与吕营都算纪律还不错的军队,并不算扰民,所以也有大着胆子做生意的百姓,暗影中人并不算突兀。 他们一路避开军营中人,慢吞吞的往彭城去了。 至于许褚,吊着一口气不死就成! 杀了许褚当然爽,可是,许褚一死,哀兵必胜的道理,宋宪还是懂的。 不仅如此,可能还会结仇,本来三分的怒,变成十分的怒,前仇新恨加上一起,下邳就险了。 这个时候,应该让曹操感到丧气,让曹军士气更低落,而不是激起他们的复仇之心和斗志! 宋宪带着人回到主战场时,这里已经结束的差不多了。 两千精锐,死了一多半,还有六百余人全部降了。 “宋将军!”副将与众参将拱手道:“斩首一千一百余,降者六百余,皆已束手就擒!” “捆起来!”宋宪道。 “是!”众将去了,脸上并无骄色与傲慢,只是将俘虏都捆了起来。 宋宪看着蔫了吧唧的曹军可怜巴巴的样子,忍着笑,拎了一个人上前,那曹军战战兢兢的,身上全是血迹,还在抖着,甚至还结巴起来,紧张的竟扑嗵一声跪了下来。 然而吕营这边没有人一个人笑他。 交战之时,他们可以嘲笑任何一个敌军,然而,待赢了以后,嘲笑凌辱任何一个俘虏都是耻辱的。吕营中人不屑于这样做。 以前训练之时,吕娴曾问过他们所有人,倘若他们不幸被俘,当如何?! 当时所有人是怎么回答的?!为了表示忠心,都说宁死不屈。 吕娴只是笑着说他们何必违心?! 后来吕娴告诉他们,倘若不幸被俘,什么都不想想,只要想着先活下来! 做了俘虏当然是不幸的,然而,被俘以后就不再是士兵,而只是一个普通人,就不必再去想身为士兵的荣辱,而是要想着怎么活下来,哪怕下跪,哪怕求人,尽一切可能的先活下来!吕营中人定会想办法营救! 这话以后,所有的吕营兵士眼眶都红了。因为从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些。 吕娴教的这些,并不是不在乎荣辱,而是尊重生命。她尊重兵士,她更信人性虽有善恶,但是真心能换到真心,她尊重他们,就能得到更大的尊敬。 没有什么比这更无往不利的了。 也许不够强大的人,真心并没有什么用,可若是够强大,真心,便能换来更加可贵的东西。 而她深知吕布的强大,吕布的优势,吕布的真心。 这些早已经刻入吕营军士的灵魂。 这些兵士便是以前是恶贼,是山匪,首先也是一个人,一个人,便是做过恶人,也是有至纯至真之处的。 他们回报与吕娴与吕布的,是最可怕的忠心! 所以包括宋宪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笑这个曹军兵士,宋宪道:“吾放你回曹营,你带话与曹操,告诉他,许褚已被俘!不过性命无尤!若是曹军肯退兵,自然会早早送归许褚与郭嘉!” 那曹兵吃了一惊,但仍抖着不敢看宋宪,只是应了一声,“是……” 宋宪叹道,状似无意的道:“其实都是汉臣,我主公也不愿意与曹公为敌的,都是汉室骨肉,何必自相残杀呢?!若是能重修旧好,就更好了……” “我主真的很仁慈,如今曹营粮草已断,倘若曹公执意不退兵,我主只能迎头痛击了,只是无有粮草,只恐曹公抵挡不住!”宋宪摇首叹道:“若是再发生大战,难免死伤,倘若我主再杀了什么英雄,岂不是又结仇,哎,何必如此呢……我主还是很好的,不愿意与曹公结死仇的……” …… 宋宪啰嗦了一大堆,那曹兵却呆住了。 他低着头,脑子里嗡嗡嗡的,军中无粮了么?! 宋宪将兵器给他,道:“回去传话吧?!” 那曹兵飞快的看了一眼宋宪,眼神不敢直接触到,匆匆一扫,就飞快的逃命似的跑了。 宋宪忍着笑,又对副将道:“看看这其中可有父子兄弟亲人的,找出来……” 副将便去了,又拎了三个曹兵出来,道:“一个是父子同军,这两个都是兄弟同军,我将小的留在俘中,将这三个拎了来……” 宋宪点点头,道:“你们可想要亲人活!” “将,将军……”那三十往上的曹兵一脸难受,道:“求将军饶过我儿,便是杀了小人,小人也绝无怨言,只是我儿,才十六岁……” 说罢哽咽了。 其它二人也是如此,道:“求放过幼弟!” “你们回曹营去,就说军中粮草已尽矣……”宋宪道:“要想清楚,你们传开了这些,会没命。可我保证这些俘虏可以不死,并且可在徐州从军或生存。我以徐州府发誓,定不伤这些人的性命……” 三人哽道:“小人愿意!” “去吧!”宋宪道:“吾以战将的意志立誓,不杀手无缚鸡之俘……” 三人起了身,躬了躬身,取了兵器,匆匆的去了。 “呼……”宋宪起了身,道:“但愿女公子之计可成!” 副将是不懂这其中有什么计的,便道:“他们三人,能够传开吗?!要不要再加些人手去?!” “人手少才有效!”宋宪道:“全军覆没,只四人回,这威慑,曹军可信?!一旦生疑,去粮草营一探究竟,这恐慌会立即传开……” 副将点点头,听宋宪道:“整军取道,立即前往下邳!” 正说着,忽听到马蹄之声。 副将与众参将脸色一变,道:“不好!将军,听这声音非我军也,而是曹军!” “摆开阵势,恐是曹军留下的后军来了……”宋宪道:“看来少不得又是一场恶战!” “这些俘虏……”副将道。 宋宪计上心来,道:“吾有一计……” 众人心中一动,忙道:“将军请吩咐……” 来人正是李典与乐进,他们被彭城军追杀过一阵,仓惶奔窜,收拾残兵后也不过剩一千余人,便慌忙的往曹营赶,却不曾料到这里有伏兵…… 李典看到前面有数十曹兵,一时愣了一下,道:“怎么回事?!去探……” 先头兵便去了,又打马回来道:“将军,前面有数十曹兵,他们遭受了袭击,逃散出来的……” 李典拧眉道:“在哪受的袭击?!” “十里外宋宪的军队,是许将军领军,但不幸中了宋宪的埋伏,许将军吃了败仗,曹军也四散开了……”先头兵道。 乐进道:“许将军竟中了宋宪的埋伏?!” 第232章 我爹是吕布232 李典道:“这宋宪战力不行,定然是要埋伏的,许将军人呢?!” 先头兵道:“还在前方,在寻找四散的曹兵,准备收拾回营了,不料遇到两位将军,还请两将军亦去汇合,那宋宪已然逃到下邳去了,想是追也不及!” “也罢……”李典丧气的道:“接二连三的吃败仗,中埋伏,真是亏心的慌。” 说罢也没多疑,放缓了脚程,带着后面的余兵一力往前赶,正欲与这些人汇合再寻找四散的曹兵去向曹操领罪,却突的一声炮响,把二将惊的魂飞魄散也…… “何人?!”李典压住慌乱的心喝道。 “你宋爷爷在此!”宋宪大笑一声,他一马当先,身后跟着无数的精锐突的冲了出来,团团的将李典与乐进等人围住。 那十余曹兵,见人多势众,怕被乱杀,忙不迭的跑到宋宪身后军中去了。 李典气的喝骂道:“宋宪!你敢用人冒用曹兵使计诈我?!” 宋宪冷笑道:“睁大眼睛看清楚,他们不是曹兵又是何人,只是为我吕营俘虏也!忘了告诉你们二人,许褚已被擒!如今押送徐州去了。你们若是识趣,赶紧下马受降!” 李典与乐进心中惊到了,却是咬牙左冲右突的冲杀起来,他们是怕死了被围,所以哪怕慌乱归慌乱,却是怎么都不肯沦落到那种被围的局面中去的,因为他们二人皆知,对方人多势众,一旦被围,是死也逃不脱的…… 他们二人一见宋宪率众意欲将他们围起来,便忙喝骂道:“许将军是神将也!岂是你姓宋的可以擒之的,少诈我等!众军莫要信他!速速突围,出去!!” 曹军在彭城受了惊吓,如今更是吓到了,生恐被擒,他们也不大相信宋宪,将信将疑的,此时也顾不上真假,只拼命突围! 宋宪要迎战二人,李典与乐进哪里此时与他多做纠缠,只想顺利脱身,不是惧怕,而是形势比人强,无有援的情形之下,久久恋战,绝非是上策! 李典与乐进因为要脱身,且战且走,宋宪却不依饶,紧追不舍,一个要拼杀,一个要且杀且走,一时脚程自然被拖的慢了,而他们只千把人,吕营中人却个个是精锐,又是排兵布阵的高手,因而,竟是缠的李典与乐进筋疲力尽,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冲开了一个口子,逃也似的跑了…… 当下跟着李典与乐进逃走者也不过半数。 宋宪追了一阵,也未再急追。只是又俘虏了半数人,加起来约有一千二百余人矣! 当下命人都捆了起来。 李典与乐进疲于奔命,待甩开了宋宪追兵,再点人马时才发现,失了半数人,一时丧气的不得了。 到了此时才喃喃道:“……许将军被擒不会是真的吧?!” “不可能,宋宪无谋无勇之辈,焉能擒许将军?!”李典与乐进二人便忙去寻失散的曹兵,一面又加急回去曹营。 一面又寻思着若是许将军被押送徐州,他们要不要去追着找一扫。可是万一是诈怎么办?! 一时之间,只能先回曹营领罚,并且弄清事实。 宋宪正愁着怎么将这些俘虏押送回去。 突听到又有马蹄声来,一听声音便知是己方军队。他心中大喜,“果然还有援军!” 下邳空虚,陈宫便是再难,兵力再不足,也是要顾下邳城的,不可能只有他这五千人。 来人正是魏续与侯成,两方合兵,宋宪便说了捕获许褚以及俘虏一事。二人也是大喜,魏续道:“待战后,这些人也是军中的补充,徐州正用人呢,待空出手来,定训练的他们老老实实,忠心耿耿的,哈哈哈……” 侯成笑道:“陈将军派我们二人去追击曹操,意在援应下邳,我们合兵便有万人余,若有奇谋,大败曹操,是可能的。” 曹操兵马是多,然而一万人的兵马也不算少了。 三人商议一番,侯成道:“我带五百人,押这一千余人回彭城,再急追来,魏将军,你且放缓追击速度,等吾回转来,若是曹操调头来打你,你可撤退,不可硬碰!” 魏续颔首道:“我知道轻重,你且放心去。”败曹军不是一时之急攻所能成也。 必须得有无限的耐心。 也正因为此次吕军有了无限的耐心,才有此功此局,若是如以往,哪能有现在的局面。 也正因为曹操失了平常心,才会到此局面。 虽是敌人的经验,也得引以为鉴! 侯成也不耽误,点了五百精兵,押着一千二百余俘虏,火速的回彭城去了。 这些人,死了可惜,现在虽不可用,然而到了战后,却是可以好好培养起来的。 俘虏没关系啊,当年曹操也是击败黄巾军,这才得到了青州兵,战乱之时人,从不畏惧用俘虏,有时候,便是敌人,也是可以成为盟友的。对于人,更不外如是。 此时当兵的人能有什么节操!?都是谁强跟谁的,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除了少数有家眷在许都的,其它人,也就认命了。 只是曹操那人,便是人叛了,他为了名声也干不出要杀掉这些人家眷的事来。 如果他只是这样的人,他就不会是今天的曹操。 只有少数有家眷的人比较担心,有心想要逃,然而看这五百兵连步伐都一致,一时之间,什么心也不剩了。 这样的对手,他们是逃不掉的,哪怕他们的人二倍于他们。 一时也老老实实的认命了。人且不存,老老实实的认命,先保存自身,总比在战场上死掉的好…… 这个时代的百姓,如同蝼蚁,更多的人,是没有灵魂的,不是因为蠢笨,而是恶劣的生存环境不容许他们有灵魂,不仅麻木,连情绪也是奢侈…… 他们更多的只是时代的洪流下的蝼蚁,有些幸运,可以爬上高树,逃过一劫,有些却没有那么幸运,被滚滚而下的洪流冲的无有踪影,而抵挡洪流的人,自然而然,都是英雄,无论他们成了,或是败了…… 李典和乐进回到曹营的时候,曹操正在急行军,看到李典和乐进这般狼狈而惭愧的回来,一时之间心突的一跳,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停了下来,让军队继续前行,自己则挑了一僻静的林中问二人。 “主公,”二人惭愧欲死,道:“那吕布还在彭城,末将二人不敌,只能这般回来,吾等作战不力,有愧于主公,请主公责罚!” 曹操扶了他们起来,道:“吕布果真还在彭城?!可看清了?!” “他身形确是吕布,而且声如洪钟,语气也如吕布一般,但他并未下城,是曹性带着人掩杀我二人,我二人不敌……”乐进惭羞道。 曹操沉吟一声,心中狐疑又闷闷的。他到底是未责怪二人,只是算一算回来的人马,又折损了一千余人,一时心痛莫名。 精锐逐渐有失,而且还无功,焉能不心痛?! “另外,吾等回时遇到宋宪,与他拼杀一番,他说他捉了许将军,押往徐州去了,也不知真假!!”李典道。 曹操心中一跳,道:“领军之人是宋宪?!” “是宋宪!”二人道。 “仲康武艺超凡,断不可能连一个无名之辈也敌不过!”曹操摇首,压下不安。 荀攸在一旁,眉头却是蹙了起来。 正说着,有一曹兵跑了回来,被夏侯渊拿住,拎来曹操面前,道:“主公……” 曹操心中狂跳,道:“说!” 那夏侯渊已然知晓了,脸色很难看,那曹兵道:“……许将军中了埋伏,已被擒,押走了……” 曹操眼前一黑,眼睛一闭,只觉得人要昏过去,脸色苍白如纸! “主公!”荀攸忙去扶,生怕他失态,也没有声张。 曹操喘着气,道:“继续说!” “两千人马,尽皆……被杀半数,还有剩下的全俘了……”那曹兵哭道:“宋宪有话要小的传与主公,言是若是主公退兵,吕布愿意重修旧好……不违盟也……” “休胡说八道!”夏侯渊俨然暴怒,拔刀便将话未说完的曹兵给宰了,他怕他说出更令人愤怒和丧气的话来! 一颗头颅被斩下,一瞬间的沉默。 夏侯渊跪了下来,羞愤的道:“主公!渊愿去解救仲康,还请主公允许!” 典韦也上前跪下道:“主公!韦愿去宰杀宋宪小将,敢欺我主,不可原谅!” 纷纷有战将来请战,道:“主公!吕营欺人太甚矣,还请主公容许!” 荀攸叹了一口气,夏侯渊手太快了,突然暴起杀人是尽兴,只是这曹兵的话是真是假,还须问个分明,甚至还没有问出许褚到底被送到哪儿去了都不知道呢…… 说是徐州,荀攸并不肯信。 人死了就问不出来了,荀攸虽可惜,也怨夏侯渊手太快,但到底此时此刻不宜再起纠纷,便也不抱怨。 李典与乐进上前道:“吾二人愿去徐州夺回许将军,将功赎罪!” 荀攸道:“主公,许将军到底是不是被押往徐州,不可知啊。” 第233章 我爹是吕布233 曹操也反应过来,道:“不错,吕营奸诈,你们不可中计!你们二人虽无功,但也无过,吕布在那彭城,你们不敌,非尔等之过也,快起来!” 李典与乐进二人鼻子一酸,道:“是!” 曹操道:“吕布果真在彭城?!” 荀攸只是道:“不好说!” 曹操便也不能确定了,便泣道:“吕布甚欺操矣,折进去奉孝,如今又折进去仲康,操便是死也难赎其罪也,难道操真的是无仁无德无义之辈,不受上天眷顾,以致于被一无信无义之徒欺凌至此!” 曹操这么一说,众将都羞愧的哭了,道:“末将无用,主辱臣死!末将等便是战死,也定洗刷耻辱,夺回奉孝与仲康!” 一时人心凝固,哀伤而不低落,不仅不丧气,反而升起斗志和愤怒的勇气来。 “主公节哀!只要有时机,一定会迎回仲康,”荀攸道。 曹操抹了抹泪,道:“此时此刻,便是将那宋宪千刀万剐也不可能逆转时局,也不可能让奉孝和仲康回来……” 荀攸道:“此时宜加急行军,速围下邳,若打下下邳,一切都有转机也!” 诸将咬着牙道:“是!待拿下下邳,末将等定将那宋宪千刀万剐,方解今日之恨!” 说罢便退下,去催促加急行军去了。 只有典韦与荀攸在曹操身侧。 曹操有些凄惶,道:“当日,操身边,文有奉孝,公达,武有典韦与仲康,而如今,多番折戟,竟只剩下公达与典韦二人,心中凄凉又愤恨,却知于事无补……” 不免更加哀叹与丧气,还有愤怒。 却知道这完全于事无补,所以曹操更恨了。 荀攸也悲上心来,看着曹操这般,心里难受的紧。典韦脖子上的伤还未好全,想到吕布父女,也是咬紧了牙关! “征伐吕布,莫非错了?!”曹操道:“不是!” 他闭了闭眼睛,道:“吃了这番大亏,操才知再不能用以往的眼光去看吕布了。操这次折兵损将,才受到了教训,才记的深刻,是操自大了,以为吕布虽猛,终无谋,才如此轻忽,以至此败!这次便是败了,操也心服!” “主公!如若退兵,尚可以待来日!”荀攸道。 曹操丧气的道:“公达也以为,操必退兵!” 曹操威严已成,哪怕现在一时落败,荀攸也知道若是说错了话,也是触了老虎的胡子,被厌弃。 荀攸知道曹操现在恨深了宋宪说的劝他退兵修好的话呢。因此道:“于许都而言,大患终在北方。吕布猛是猛,然而一时不能克定,也不妨碍大局,主公若是遇挫而与吕布死战到底,得了便宜的,未必是主公与吕布也……” 这话说到曹操心里去了。 他沉吟道:“攻下邳,必克之!” 终究还是不甘心的。还妄想着要拿下下邳,逆转时局的。 荀攸道:“是!” 可也大约知道了,倘若下邳还拿不下来,曹操怕是真的要退兵了。 在此多做纠缠,终不是英主所为,征伐吕布自然是为了大局着想,而这征伐不利,而影响了大局,哪怕再愤怒,也得立即止损。 死磕,绝对不是好选择。 这一点,荀攸与曹操都深知。 荀攸知道曹操是英主,所以多余的话,他从不会多说。 荀攸出身高门,更知道忌讳。而他绝不是那种为了显示自己的才能与忠心,而不断的戳曹操的痛来显示自己的聪明的人。 那样的人,多的是,却终不长久。看似聪明的人,未必有真的大智慧。 只是曹操和荀攸都料不到,溃败来的如此之快,非为吕布所败,而是军心却是真的散乱了。 曹操上了车马,继续行军。 只是到了晚上休整的时候,军中就起了骚乱! 曹操一凛,命人去查问。 夏侯惇恼怒来回复道:“主公!有逃回的曹兵言及许褚被擒,而我军粮草见底,军中传开了,一时不能控制,夏侯渊已将这三人斩杀,然而军心已然乱矣!” 曹操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了。 夏侯惇与诸将都跪了下来,道:“请主公责罚吾等失察之罪!早知如此,该将这三人一起斩杀的,是末将等松散了……” 曹操沉吟不语,良久夏侯渊已回来了,道:“末将擅自斩杀了粮草官,暂稳住了军心,只是,若无粮补充,只恐要乱,军心不稳矣,兵士们查看了辎重,发现无有多余粮草,如今已然不满,议论纷纷,再加上许将军被擒,他们又开始旧事重提,言及吕布英勇如神,不可战胜,军心生怯……” 自乱是最难解决的事。不是压能压得下去的。 诸将脸上有些茫然,有些微的迷茫。 怎么会这样呢?! 这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被吕布给逼迫到这种地步呢?! 曹操道:“传令下去!下邳城中有余粮万石,若急速破下邳,军士别说是吃粮,便是吃肉喝血都成!” “是!”众将应声下去了。 迫在眉睫,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旁的选择了。离下邳还有一日路程,必须要急速的攻占下来。这是唯一的路。 “堵不如疏啊……”曹操叹道:“防军士之口,甚于防川,此时他们不满到极点,若是压下,容易出事而叛吾,不若给与疏导,加以转移。” 这就是典型的化悲愤为力量了。 连荀攸都叹服的不得了,道:“愿此战能一举而夺下邳!” 希望这悲怒的军心,能让他们势如破竹,大破下邳。 只要下邳取下来,便成了逆转战局的关键了。 便是连荀攸此时也顾不上吕布到底在不在下邳了,更顾不上曹仁的大军到没到,甚至顾不上身后彭城的追兵…… 曹军军心之乱,只能引导他们往前,哪怕可能有陷阱,也只能往前…… 若有粮草,徐徐图之,未必不能赢。 只是荀攸却知道……吕军一直引导着他们往下邳,只怕这里有大陷阱,可是眼下,除了钻还能如何?! 若是奉孝在此,面对此局,可有奇计?! 荀攸有一种无力感,因为预感不好。十分不好! 尤其是那个女公子,焉能坐以待毙! 能将时局引至此的吕布女公子,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样的大战,引导着曹操去下邳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布置陷阱?! 荀攸便是再有奇谋,也无法解释粮草的问题。人不可一日无餐,便是再猛勇,也不可能不吃饭。 在饭面前,一切奇谋奇计,都没用。 这就是无奈的现实! 如果有粮草就好了,有了足够的粮草补充,军心立稳,只要稳了……就只要围住下邳,再慢慢图之,加上曹仁大军一汇合,围也能围死下邳。便是围不死,吕军人少,只需要多番调度人马,吕营不能营救,不能施援,不能合兵,配以奇计,赢面就会很大。可是现在…… 荀攸叹了一口气,连曹操都心烦意乱,更何况是他了。 若是叔父荀彧在此,不知道会如何破局。若是叔父在就好了…… 荀攸心乱如麻,却也知道曹操这样发令,是最好的办法! 引导军心,去攻占下邳。 曹军火速往下邳进发。 侯成连夜送俘虏回了彭城,天明时分,已至城下,守城的正是曹性,看到侯成,吃了一惊,道:“怎么的回转了?!” 侯成笑道:“送回俘虏,以后好好操练,都是能手!” 曹性听他述说了经过,便笑道:“交给我,定好好操练!” 侯成也不久留,见天明了,让军士们补充了水和干粮,又匆匆的去寻魏续了,与他汇合,火速的去追击曹操。 魏续见他回来,道:“曹军突然加速了,只恐要急攻……” 侯成道:“宋将军呢?!” “先去下邳了,”魏续道:“城内空虚,只有两千余兵,怎么抵挡?!光靠郝将军一人,怕是够呛!” 侯成道:“我等也需急追,待他攻城,我等袭后!” 魏续应了,也匆匆加速行军,只是等侯成落下了一段距离,便开始加速往下邳赶! 曹性数了俘虏人数,不顾他们疲惫的睁不开眼睛的身体,一一的叫书记吏登记了姓名家乡等,一一登记造册。 众俘虏一见他眼睛亮晶晶的,一时打了个冷颤,吓的发抖。 如今乱世,粮草不丰,只恐他们进城不是做俘虏,而是做人肉包子了…… 有很多俘虏甚至还哭了。 在这样的乱世之下,谁也抵挡不了命运。 曹性可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只是看他们一副弱鸡模样,还哭的悲哉如丧考妣的模样,撇了撇嘴,上前捏了捏他们身上的肉,道:“这身子也太瘦了,真没用,啧……” “……”俘虏们脸色一白,哭的更凶了!便是男子汉大丈夫,遇到此种情境,也没有不哭的。 要吃他们还要嫌他们瘦?! 有几个副将涌了过来,兴奋的道:“曹将军,可是抓到俘虏了?!” 曹性点首,道:“先去洗刷了,拎去干一段时间活,等战事结束了再操练,人还算多,就是太瘦,这身体素质太差,你们且拎去看紧点!这么弱鸡,别病死了!” 第234章 我爹是吕布234 几个副将早一脸兴奋不已,道:“交给末将等,此是小事,无需曹将军担心,定妥妥的安顿好了!” 曹性笑着离开了。 几个副将嘻嘻笑笑的看着曹兵哭的那样啊,一时兴味索然,道:“啧,好没用啊,还哭了……” 不过他们也没多说什么,看他们这么惨了,也不好再欺凌的,只是领着他们去洗刷了,换了一身衣服,又命他们吃饭。 俘虏们都愣住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与兵士有点不同。 兵士们的战衣上有一个兵字,而将身上的铠甲也有个将字,只有他们的甲衣上写了个俘字。像是坐牢的。但是衣服很干净。他们还洗了澡,十分干净。像做梦一样。 曹兵退去了,彭城内用水便不紧张了,因此兵士们也能奢侈的洗个澡之类的。 豆饭虽不丰,但不是馊的,味道虽算不上太好,但也不难吃,而且管饱。 这……与他们想象的一切待遇完全不同。 他们早饿的不成了,狼吞虎咽的扒着豆饭便吃。饭中没有砂子,也不磕牙,竟比曹军中还干净不少。 吃完了还舔了舔嘴。眼巴巴的露出好奇。 几员副将看他们饿死鬼一般,一时无语至极,想了想,狠声道:“吃完了先休息,从明天起给本将好好干活!干完活的人才有饭吃!啧,就你们这身体素质,从军还不被嫌弃死,也是奇迹……” 他们摇首,俘虏们一时脖子一缩,一顿饱饭一吃,立即就困了,反抗之心此时也淡了,便老老实实去休息。 幸好是夏日,用席子一辅,胡乱就能睡。 顿时都东倒西歪的睡下了。 副将们见他们睡下了,对守兵道:“盯着他们,若有刺儿头,抓出来杀鸡儆猴,很快就都老实了……” “是!”守兵立正道。 副将们都离开,笑道:“待战事结束,再一一安排他们从各军去好好训练。” “这身体素质还是太弱,只怕有的操练……”一个副将笑道。 …… 说说笑笑的竟也想起以前很多的事了,以前他们也是这样的。身体如弱鸡一般,身上柴的很,又瘦的很。 然而现在却完全不同了,他们有加餐,豆饭管饱,训练又多,都变成了肌肉男,有些变成了敏捷男。 以前他们吃的军中饭也是不讲究的,多数是各自领了军粮自己造饭。造的难吃不说,里面还掺杂了土啊,砂啊,这是常有之事。 后来有了女公子,就不同了,将各军分而独立,伙头兵,军粮,后援都抓的很紧。 这效率提高上来了,这饭食也好了,女公子考察过,甚至严格训练过伙头兵,让他们如何快速的将豆饭做的又干净又快。 他们的日子,比之以往,真的好太多了。 如同这些俘虏眼中的震惊。 女公子对伙头兵只有一个要求,不求他们做的饭有多好吃,但至少手艺过得去,要求只有快和干净。 吕军上上下下,到底是全然不同了。 像个配合无间的大型机器,各零件之间,配合无间。很多残兵也有了去处,只要还能做饭,还有点手艺,便能扎根后勤兵,哪怕做饭手艺实在不行,也能做点杂活。 女公子尊重兵士,尊重生命。而这些人,都像对吕布一样尊敬她。 这种无形的威望,是在这种对比中建立起来的,敌与我的对比,以前与现在,还有对未来期望的对比。 这边安排好了,那边许褚也送到了。 曹性深沉的看着酒瓮,陷入了沉思。 十个百姓,面无表情,眼神之中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淡淡的看着曹性,道:“本想在路上再耽搁两日,只是再不来,他快死了,找人给他治吧……” 曹性可不敢小看这些百姓,这些暗影中人,真的,看着弱,说不定连他打杀他们都不是对手。 他们有他们的手段,不是军人一类的,手段有时候更为阴狠,武艺也是刺客之术,而且十分有本事的会隐匿,装什么像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 曹性与他们打交道,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真不是一类人,他笑了笑,道:“多谢!” 十人只是匆匆拱了拱手就消失了! 曹性不敢耽搁,去回了陈宫,陈宫来看许褚,看着昏迷不醒的许褚,便笑道:“与郭嘉关到一处去!再叫军医给他医治,务必好好治!” 曹性秒懂,道:“一定好好治!” 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了,但是活命是能的。 陈宫哈哈大笑,道:“计已成半耶!若文远那边顺利,只恐曹操将大败于下邳,指日可待!” 曹性十分欣喜,道:“若能败曹操,主公威名定名震天下。” 吕布之勇,早如雷贯耳,若是能败曹操,意义是完不同的。 打一方诸侯,赢了不算什么,可是赢了手上有天子的曹操,就已能奠定吕布的根基,能立基业是自然的,最重要的是,奠定了吕布是能与曹操一决雌雄的人,也是能撬动天子与天下的人。 此战,将吕布对立于曹操之对面,让吕布成为能与曹操同等的人。 这种意义,于天下来说,是重新划分势力的基础,不止是势力,更多的是一种威望,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吕布的名声想得到一些人的承认是不能,然,他若是能败曹操,便已经决定了他的地位,不同与往的地位。 吕布以往始终是从者。从此战开始,他再不是从者,而是一方诸侯,一个引领着自己势力将角逐中原的主君! 许褚被搬到郭嘉屋中的时候,早已经因为失血面无血色了,便是连脸色都是苍白的,仿佛随时会死! 郭嘉一向沉稳的很,可是看到许褚的时候,还是怔了一下,脸色也白了,他颓然的坐了下来,大势已去! 他呆呆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军医给他止血,包扎处理伤口。 伤口血肉模糊,不堪入目,又逢夏日,还发炎了。 这种发炎是致命的,感染是会死人的。 郭嘉心中知道,许褚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郭嘉的心中一下子就难受起来,有千言万语想要问许褚,可是看着昏迷不醒的他,却是沉默,无尽的沉默。 纵然担忧的不得了。郭嘉还是盼着许褚能好起来,能早点醒。 军医的处理算是及时,郭嘉看着他起了高热,后来又慢慢的被军医灌药退了下去,才松了一口气。 深夜中,郭嘉睡不着,他不禁叹息,这陈宫,真是狠辣,不言不语的将许褚往他这一摆,这可比骂他千万句还要杀心。 郭嘉便是被骂千万句,也会面不改色。然而,面对许褚,他是真的心惊肉跳…… 生熬了一夜,郭嘉生恐许褚撑不过去,一直照顾着,许褚身体素质还行,好歹是醒了,一见到郭嘉,旁的先不说,眼泪就先下来了…… 两人一时之间,竟是面面相泣,便是郭嘉坚铁般的心,此时也悲伤莫名。 “是褚太冲动,中了计,连累主公了……”许褚后悔道:“吕营中人极善激将法,又善诈人,褚一时不察,中了计,才至于此,褚一人死是小,然而,只恐影响了主公的军心……” 说罢又将现如今的局势一一说与郭嘉听了,郭嘉喃喃道:“休也……” 许褚愕了一下,道:“……果真如此吗?!” “只恐那女子已识破了嘉当日所布之微局,若不然,她不会一直引着主公往下邳去……”郭嘉纵是心急如焚,却也没有到处走动,如火烧眉毛的蚂蚁。 许褚却是呆了一下,道:“果真如此吗?!” 郭嘉叹道:“这个女公子,绝对是劲敌!” 许褚道:“奉孝,有褚在此,只要褚有幸不死,必定想办法保得奉孝再回主公身边,还望奉孝不要变心。那吕布,实不堪之人,绝非英主!” “这是自然。”郭嘉道:“主公待嘉,嘉如何能负?!” “只是恐那父女会捉我们二人威胁主公……”许褚道。 郭嘉摇摇头,道:“你小看这对父女了,吕布有此女,进境无有限量,早非是当日的吕布也!” 许褚讶然的看着他。 “当日项羽用高祖的父亲家眷于军前威慑,然而高祖皇帝说了什么?!”郭嘉道:“两军对阵,集体的荣辱更为要紧,非个人情感与家所可制约也,项羽连这个也分不清,所以他终不可为王,他并不具备为王的品质。用我等威胁,便已先失了仁义,一被拒绝,反而受制于人也,名声更不好听,吕布名声已黑,正在洗白的路上,他万不会如此再招黑。项羽不清醒,高祖皇帝却清醒,而如今陈宫不会如此,这说明什么,说明吕布的觉悟早已不再耽于小家小义,而是邦国大义,这样的人,怎么会用我们去威胁主公?!” “当日项羽设鸿门宴,本有机会刺杀高祖以绝后患,项羽迟疑了?为何,他有他的考量,他惧天下骂他失义也,失义则失心。可吕布当日宴刘备,做了与项羽相反的事,盖因两人身边的谋士全然不同也,宴上杀人,终是刺客手段,绝非夺国之谋!”郭嘉正色道。 第235章 我爹是吕布235(加更) 郭嘉道:“项羽领军才能远胜于吕布,可是如今的吕布的格局,却在项羽之上,你所担心的事是不可能的。你被俘时就未被杀,如今我们二人更不可能只用来在军前威慑我主公,相反,只会被用来示作招揽英才的旗幡,你懂吗?” 许褚愕然道:“他们还会善待我们?!” “当然……”郭嘉道:“甚至会送我们回去,可能是在战事结束以后!” 许褚拉住郭嘉的袖子道:“奉孝莫非有辅吕布之心?!为何主公说奉孝要去徐州?!” 郭嘉见他疑心自己,却是笑了,戏谑道:“主公知嘉也!而仲康终疑心嘉为小人也!” 许褚脸一时臊的慌,忙解释道:“褚并非疑心奉孝……” “吾不怪汝,”郭嘉笑道:“主公信任我,你对主公忠心,疑心于嘉,亦是忠心。嘉不会因此而责怪你,反而欣慰的很。” “褚只不死,必保奉孝安!”许褚道。 “我知!”郭嘉道:“仲康,我们要去徐州!” 许褚挣扎着欲起来,却疼的脸色更白。 郭嘉没有扶他,却是郑重的道:“咱们亲自去探探徐州虚实!吕布父女,绝非一时可图也!仲康一定要明白!” 许褚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表情,恍然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纵然迟疑和忧虑,最后也点了点头,道:“好!” “仲康,主公信吾,而你也须得信吾!”郭嘉正色道:“唯有二人纵落敌营也不改其志!不忘吾主,不忘我们所要效忠的是何人,不忘我们的志向和气节!” 许褚定了定神,惭道:“再不会了,若能去徐州,褚必不疑奉孝,不管奉孝在那要做什么!” 郭嘉颔首,“一个强大的敌人,从外部打,是很难击破的,须得寻隙。如今徐州所有人一致对外,自然齐心,可是战事结束以后呢,徐州内忧极多也……” 许褚道:“从内部击破?!” “没有破不了的核心权力层,”郭嘉道:“便是项羽当日强大如斯,核心管理层内部出现了混乱,人心不一,还不是败如破竹。仲康,你知道吗?!吕布若论领军,远不如项羽,而若论人齐心,他更远不如项羽,他是擅长野战,但也仅限于此了。所以重点,当在他的女儿身上……” 是吕娴巩固了吕布的核心管理层,从上到下,将整个军队和徐州都给理顺了。 许褚这下子算是听明白了,项羽这么逆天的才能都没能打下天下,而吕布,便是再英勇,若是内部出了乱子,他又担负不了重任,梳理不了内部的东西,他就绝不可能有项羽的成就。 “更何况,徐州人心各异,势力纷杂,终有隙可图……”郭嘉道:“战后,吕娴必要梳理徐州,嘉想看看,她的上限。他日,终有一战。” “知己知彼……”许褚喃喃道。 郭嘉一扫以往的随性,相反变得正色极了,从未有过的严肃。可见他心中有多么的重视吕娴。 “我们对她终究是对她了解的太少了,”郭嘉道:“若能顺利去,嘉想看清楚,他日对敌时,再不会这般的轻率而被她所破!此次,是嘉之辱也……嘉终难以释怀!” 郭嘉是多骄傲的一个人,输了,被俘了,哪怕表面上笑嘻嘻,心里哪里不是像火烧一般?! 许褚放了心,郭嘉还是那个郭嘉。他看着郭嘉熊熊燃烧的欲与吕娴定高下的眼神和心思,心里的那根弦终于彻底的放下了。 相比起吕布内部核心的不稳定,许都终是人心极稳的。比起吕布的小小徐州,安稳多了。 “吕布虽占有徐州,若要立稳徐州,终究还是需要时日,”许褚道:“非一朝一夕可能稳固。” “就是这个意思。”郭嘉道。 若是一州之土能这么好占据而稳固,当初曹操就没必要迁都于许都了。 州土好征,然而人心极难征服。 从古到今,总有各种各样坚持的人,你再伟大,再强大,也有得不到的人心…… 连曹操都难以做到,吕布那厮……呵! 不是郭嘉轻视吕布,只是吕布那个人的脑子真的半点的政治觉悟都没有,领军才能也是一团糟! 便是再会打仗,若是大局观很差,也照样赢不了全面战争的胜利! 征吕布,终究要破他的谋士管理层,他的内部,他的后背,以及最重要的,是他的女儿! “去虎之势,终须先去其爪牙……”郭嘉目光灼灼道:“安心养伤,再徐徐图之!” 许褚颔首,心稳了下来。他犯了大错,中了计。他的心中是愧疚的,他想要弥补过错,他想要立功。他必须要将郭嘉带回曹营…… 宋宪知道曹操已然加急行军,生恐自己耽误了行程,怕曹操一去便急攻城,到时候人手不够,下邳只区区两千余人马,万一要是有事,根本抵挡不住! 所以他收起了所有擒下许褚的骄傲,疯了一般的往下邳赶,并完美的避开了曹营,终于先一步到达下邳城下! 汉字吕字大旗一迎风展开而来,下邳城上将士就松了一口气,立即兴奋的去禀知郝萌,道:“郝将军,援军来了……” 幸而先来的不是曹军,之前斥侯说曹操疯了一般的卷着几万大军往这边赶,下邳城真的人心思异,十分混乱! 有吓的脸白如纸的,有说不如直接降的,一座城池……只有区区两千余人马,怎么抵挡得住几万大军的席卷与攻城?! 如今一看是援军先来,不管多少人吧,至少人心是思定了。 两千人对几万人,是杯水车薪,绝对是送人头! 他们在下邳的强兵又不是跟在高顺身边的陷阵营,只是普通士兵而已,也没有接受过吕娴的训练,他们是一直驻守在下邳城的兵甲,也没有锤炼出极高的不屈的意志,所以混乱是难免的…… 郝萌一喜,忙上了城墙。 大军已至,为首之人正是宋宪,他在城下喊门,道:“速开门,我领五千人来援下邳城,另还有魏将军与侯将军领五千人在后应援!” 郝萌大喜,也是略松了一口气,忙传令下去,道:“速开城门!” 城门打开,宋宪为首,一马当先进了城,他身后的骑兵随后,马声呼啸而过,而步兵随后,步伐整齐,声声如同踏在鼓点上,那股震撼,倒把下邳城上的诸兵将给骇了一跳。 他们崇敬的看着这些兵甲,心中暗服这样的军队,真的好强啊…… 郝萌因之前早在彭城见过,因而也并不意外。 来不及理会城上诸将的震惊,忙下了城墙,大喜道:“宋将军!” 宋宪也大喜,忙下了马,拍了拍郝萌的肩,勾肩搭背道:“郝将军,幸而你守住了下邳城,你当立首功也!” 郝萌一怔,笑道:“只守无攻,哪及宋将军在外攻杀敌军有功?!能守住城,求无过就不错了!” 宋宪却笑道:“下邳空虚,两千人撑到现在,坚持到现在已然极了不起了。纵然曹军大军在外,然而主公叫我来了,你可以放心了。虽然合兵只有七千人,但是,我军骁勇,必能守城!” 郝萌确实是大大的缓了一口气,之前斥侯说曹军马上就来了,他真的都没睡好觉。一直在想着这么点人,守个屁啊。便是主公与主公之女在此,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现在看到宋宪来了,又领了五千精兵来,他也确实松了一口气,有这五千,加上吕布之勇,便是曹军人多,也未必不能抵挡! 笑完便又是一怔,看了一眼宋宪,原来他竟不知主公早在下邳了吗?! 郝萌也算是个精明人,当下也并没有说破,只是看向他的马后道:“那是何人?!” 宋宪看着早吐的面无人色的徐庶,道:“急行军来,在城外正好碰到他,便一并带进来了,文人实不济事,不过快马一驱,便面无人色了……” “……”徐庶简直是想骂人的心都有了,他知道这宋宪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折腾他呢! 宋宪让军队立即各自去休息,并安排守城职务换防等诸事,自己便亲自将徐庶给扶下来了,吊儿朗当的道:“这么弱,真没用!” 徐庶吐了黄水,特别无语无助虚弱的道:“宋将军若想骂庶,只管骂便是,别忍着……” 宋宪脸色一变,果然忍耐不住,大骂道:“枉女公子如此待汝,汝却是个狠心的,说走就走,你还是不是人?那刘备就如此之好吗?!让你能辜负女公子的心,也要去投奔!枉女公子为你这人如此伤心懊恼!徐庶,你就是个狠辣之徒,忘恩负义的小人!若不是看在女公子面上,宪早打杀了你也罢了,省得女公子伤心!如今你又来做什么?!再来伤一回人心不成?!哼,身为男子,这么优柔无断,在外面磨矶什么呢?!既到了城外,为何不进城?!那刘备就如此之好,叫你来这里如此不情愿,都像受刑一般吗?!既是如此,又何苦来哉!” 第236章 我爹是吕布236 宋宪脸色真的巨青,斜着眼睛瞪着徐庶,真是又恨他,又看不上他这优柔无断的性子。 人都来城外了,就是不进城,是几个意思?!回来还丢他脸了不成?! 徐庶一怔,随即鼻子一酸,眼眶一红。 他是早几天就来了城外,只是一直犹豫着不肯进城,的确寡断又没用,离开刘备的时候有愧,但无悔。可是进城,却莫名的有些迟疑。 今日他在城外的确是决定无论如何要进城了,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帮下邳守住,退曹军的,所以他不准备想这么多,就进城罢了。 只是心中的结,一听宋宪这一顿骂,恍然清醒,释然又了悟了,一时烟消云散,心中到底升起无限的雀跃来,心里的重担和犹疑也彻底的放下了,道:“女公子果然为庶……伤心?!” “为你这种人伤心不值的慌!”宋宪拔了拔刀,不过到底是忍住了宰了他泄恨的心,不过他脸色不大好,道:“你虽弃女公子而去,然而你在城外,吾却不能不管,你先在城中安顿吧,城保住了,以后你再离去不迟!” 徐庶突然哭了起来,却不是悲泣,而喜泣的,杂着心酸的各种各样的情绪。 他原以为,他的走,女公子不留。原来,并非如此! 徐庶自觉自己真的是白活了这么多年,竟然…… 女公子她到底是为他伤了心,不留他,是不肯勉强他,更因为吕布名声难堪,刘备名声仁德在外,是以为他嫌弃吕营的名声太差吗…… 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误会! 徐庶猛然哭了,又大笑起来,哈哈哈的,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郝萌看看他,像看神经病似的,一脸嫌弃的后退两步,又看看宋宪,道:“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宋宪翻了个白眼,道:“当然!” “行吧。”郝萌也不追问,只笑道:“看来你与他不和,还有仇!” “哼,仇深着呢,”宋宪白了徐庶一眼,更像看神经病一样了,道:“这些读圣贤书的人,真的完全搞不懂在想什么,又骄傲,又傲慢,又叽歪,又没用,还特别会哭,又哭又笑的……” 但偏偏是杀不得,只能忍着。 宋宪骂了他便跟郝萌走,郝萌拉着宋宪道:“你来,我带你去见二个人。” 宋宪不疑有他,便跟着郝萌走,身后徐庶却扯住了他的手臂,道:“宋将军,庶虽不才,但愿来助将军退曹军!” 宋宪一怔,看着徐庶这张花脸,嘴角抽了抽,道:“刘备叫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来的?!” “庶自行而来,宋将军,庶从未投刘备。”徐庶道。 宋宪倒是怔了怔,道:“?” “果真?!”宋宪这下正色起来,严肃了很多,也收了不屑而鄙视的眼神,郑重的看着徐庶。 徐庶笑道:“女公子如此待庶,庶若是弃之而去,岂可为人?!更不可为士!宋将军是忠义之将,一心为主,然我等士人虽是读书人,心思纵然多,也并非多是奸诈之辈。庶便是再无信无义,也断断不会弃女公子而背弃自身信条。” 宋宪看他如此,这下是真的忙拱手单膝要跪道:“元直莫怪宪鲁莽,宪所为,实是为女公子委屈,出气也是,冒犯了元直,还请元直打骂出气,宪定不还手!” 徐庶也不曾料到他竟能屈能伸,也是心中生出敬意来,忙扶起他道:“宋将军焉能如此?!既是同知同袍,何必如此!” 宋宪感慨的道:“怪宪粗心,不知元直真心,没有料到元直也有一颗真心!” 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天下士人都眼高于顶,多数是看不上徐州的,元直不错,很不赖,不是那些眼高于顶的人!” 徐庶哭笑不得,此时倒真的多了些真心。这宋宪说话极有意思,说看不上徐州,其实,不就是看不上吕布吗?! 这战将能如此能屈能伸,能谦卑能傲慢,真的是受了她的影响了吧?! 既能白眼翻到天上去,又能屈膝认错,这样的人,实在是让人恨不起来。 哪怕他二话不说,在城外看到他的时候,一言不发,只是骑着马将他长臂一捞,掳了直接丢在马后,险些没把他给颠死。 这货,刚刚是真的想故意折腾他。 但是徐庶因为他这直与忠,倒是笑了。 知道他投了刘备,可能无望,便不徒劳,只是大骂解气,然而,既知他无有投刘之心,又立即的转变了态度。真是…… “元直休怪宪,既已是同袍,当齐心协力共同退曹,以后我定再敬酒与元直陪罪,宪原是个粗人,还望元直万勿怪我……”宋宪笑道,“以前女公子就说过,元直最是个大肚量的,绝不会与宪计较!” 真是什么话都被他给说了,一时之间,竟叫徐庶哭笑不得。 “庶并非暗恨于心,隐忍不发之人!”徐庶笑道。 “这是自然,宪从不小看元直,”宋宪咳了一声,有点尴尬,这误会确实是有点大。 徐庶见他倒是万分的好笑,能认错,能骂人。身为战将,需要这样能屈能伸。 便是刘备营中的张飞,也不及他通透。 徐庶算是半敌半友时,宋宪表达了鄙视和对吕营的维护,而误会解除时,他又能很快的收拢人心,低头认错。 因为立场的不同,而表达方式不同。这宋宪,怕也是要成精了。 她啊,不仅会训练兵士,还会调教将军,如此通透,倒是极为难得。这宋宪的悟性,很难得了。 宋宪亲自扶着徐庶,笑嘻嘻的一点不见外的道:“我军寡,又无猛将在此,只有宪与郝将军二人,而曹军数万,猛将如云,元直可一定要助我们退曹兵啊,守住下邳,就更是好了。不然实在有负女公子!” 徐庶道:“唯尽己力而已矣!” 宋宪大笑,两人竟然又惺惺相惜起来。 呃!郝萌在一旁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脸懵逼。 不过他算是明白了,这不是真仇人,要是真仇人,早一刀宰了,哪那么废话?! 行吧,看来还与女公子有关! 郝萌不耐看他们卿卿我我的,便道:“这位徐先生也随吾来吧!” “走走走!”宋宪大笑道:“先去休整一番,不过半日功夫,只恐曹军要到了,现在先去准备体力!” 徐庶失笑,又道:“曹军果然来了?!” “快了,我抄近路来的,”宋宪笑道:“对这一带的地势,我全军上下将士都谨记于心。所以来的快些!” 徐庶低头若有所思。 五千加两千,抵挡曹军几万人马,借以城墙防守,倒是可以勉强支撑着守住,只是,还需要援军啊…… 徐庶正想问有没有援军再来,到底在外没有追问出口。 郝萌上了马,带着他们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门口清净的不得了,门口还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郝萌推开门,是一个小老儿开的门,一见他及身后的二人,便只开了门让三人进来,又迅速的关上了门。 宋宪一见此,便拧了眉,道:“怎么来这?不去府衙吗?!” 徐庶也觉古怪,看了一眼那小老儿,他见到郝萌也不多恭敬,而眼神对视之中,只觉他的眼中如有深海,却极其的平静无波,更显诡异。 一股紧张从徐庶心头涌起来! 郝萌对楼上,道:“主公,女公子!宋宪到了,另还有一叫徐庶的人也来此,不知可是女公子故交?!” 宋宪和徐庶同时瞪大了眼睛。 徐庶似乎反应了过来,脸上随即漾开笑意。他就知道,下邳如此空虚防守,极不可能,原来…… 宋宪却是一脸茫然,惊恐的表情,道:“这,这,这……” 主公与女公子在此,那,那在彭城的主公是谁?! 楼上平静了一下,随即不知道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砰的一声响,然后便是噔噔的脚步声,杂乱而急速,啪,门极力的被打开,随即是吕娴蹬蹬蹬的下楼来了,呼吸急促,目光逡巡之下,果然看到徐庶,她大喜道:“……元直,元直……” 随即急速的跑动下来,把木楼梯跑的蹬蹬作响,她身后吕布也下来了,一面下,一面还急道:“娴儿,跑慢点……” 像个照顾几岁娃娃,十分不放心的老父亲! 他的眼中只有吕娴,这份父爱,却是骗不了人的…… 这样黑点满身的吕布,有这一份纯与真,极难得了。倒也不算无有可取之处! 徐庶的心一下子就酸了,忙迎上前,去扶她,一面又愧又喜的想要下拜,却一时手慌脚乱的不知道先扶好,还是先拜好,他还没有犹豫好,手已经被吕娴大力的握的紧了。 这一握手,也极力的稳住了徐庶的心。 徐庶于这乱世之中,飘零日久,终于在这一刻,沉沉淀淀的稳了下来,他想笑的,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却先一酸,眼泪先落下来了。 “元直……”吕娴也哭了,说实话,她本以为,本以为再努力,徐庶终究只能看得上刘备,万不可能会看上吕布,万不可能再跟吕布的,她以为再努力也改变不了历史,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所有努力终于得到了回馈,一切都可以改变,包括人心! 第237章 我爹是吕布237 两人紧紧的握着手,吕娴又哭又笑,又欣慰又心酸,喃喃道:“……我正欲给你写信,莫上花开了又谢,秋已至,元直可缓缓归矣,信未发出,元直已至!” 其实吕娴写了很多信,却一封也未发出,她怕徒劳,她怕,便是如此,也是无用……所以一直没有发出去! 徐庶也怔住了,随即大笑,红着眼眶,道:“……庶终难负女公子!而今归来也!庶从不曾投刘备!” 吕娴俨然也是一怔,苦笑道:“当日该苦留元直,实不该如此大度也,幸元直归来,若不然,失一贤士,悲死我也!” 随即又笑道:“当日不肯留元直,是不愿违背元直之心,我以为,我以为……” “庶都知道,都明白,都懂!”徐庶哽咽道:“庶以后愿追随女公子身边效力!” “好,好,太好了!”吕娴抹了抹泪,道:“太好了,元直终究是没被刘备抢走!” 徐庶也笑了。这一刻,心里有点不安的东西,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牵挂着的同时,也紧紧的被她不舍,如同这握紧了的手,是知己的力量! 吕布本来欣喜徐庶归来的心,在看着二人如同情人一般的模样时也消灭殆尽,眉头也越皱越紧。尤其是慢慢还有怒气涌上来,尤其是怎么看徐庶怎么不满。 这是几个意思?!没看到自己什么德性,一把年纪了吗?! 他的女儿当然要配最合适的少年郎,而徐庶,文行武不就,关键还一副大叔相,简直是…… 宋宪看吕布这样,就知道他如何想的,他心中冏冏的,心道,还真没几个人真的能及时想起来吕娴是女人啊。 她在军中存在的意义,和职能,有时候真的让人忽略到她的性别。 这哪里是什么情人的气场,分明是英雄与贤能的惺惺相惜! 宋宪怕吕布突然恼起来,上前道:“拜见主公!陈将军怕下邳有失,命末将领五千人前来守城!另还有魏续与侯成领五千人在后援应!” 吕布回过神来,将宋宪扶了起来,道:“速起!一路辛苦了!” 宋宪道:“不苦。” 他心中一暖,忙将在路上擒到俘虏和许褚的事给说了。 吕布注意一被转移,竟然转怒为喜,道:“果真?!许褚被擒了?!” “确实是。”宋宪喜色道:“末将虽不及主公勇武,然也略会小计也,那许褚一向也英勇的很,少有吃亏,这样的人何其自傲?宪一激他,他就上当了,果然顺利擒了!” 吕布喜的不成,连道:“好,好,好!真是好样的,不愧是吾手下猛将!哈哈哈!” 吕布喜的不成,道:“待退曹回了徐州,再论功行赏,此为大功也!” 宋宪喜道:“多谢主公!” 吕娴也过来了,笑道:“宋将军越发有全局观了。” 宋宪也极会拍马屁,道:“都是女公子教导的好!宪终不负女公子所指导!” 徐庶嘴角一抽,深觉这宋宪着实是有意思极了,他也抿嘴笑了起来。 吕布一听夸他女儿也极高兴,笑道:“那是当然,吾女计谋认第二,天下无人可认第一,你们要向她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郝萌。感觉一段时间不在徐州,世界都变了的玄幻感。 “这是自然!”宋宪笑着,又道:“主公与女公子何时来此的,连宪也瞒过了!” 吕布便细说了与吕娴来之事。宋宪这才恍然。 吕娴笑道:“只恐瞒住了所有人,却不一定能瞒得过曹操,他必疑心我们父女早在此!” “这倒未必!庶都没料到,更何况是曹操,曹操多疑,他哪能万分确信主公与女公子真的在下邳呢?!”徐庶笑道。 吕布一怔,听他叫主公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他看着徐庶。呆头鹅一般。 徐庶心道,若是有心计之主,这个时候,早就已经马上反应过来并且狂喜了,然而吕布不。他想若是刘备早已经哭了。刘备虽是深情,然而,并不对比出吕布不真。 吕布这人吧,虽然悟性差的很,但是接触多了,徐庶也觉得他真实的很,便也抛却了所有的偏见。他不能否认吕布的真。 既已归心,又何必再小视他呢?! 吕布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作主公也不算太合格,然而,他终是个强者,这是绝对不可否认的。 行吧,指望他主动笼拢人,只怕猴年马月去!当初在营中,这吕布也是迟钝的厉害,他天天与刘备接触,他也半点不防。 你不会,那我屈身便是。 徐庶笑着拱手俯下身,恭敬而弯身的真正认命的行了个人臣之礼,道:“庶,此生愿认温侯为主,奉为主公,尽己之智,不负主公!” 吕布呆住了,吕娴欣慰的不得了,看吕布傻眼的样子,一时也好笑的很,扯了扯他的衣袖。 吕布这才慌忙的将徐庶给扶了起来,郑重道:“元直不负布,布必不负元直!” 徐庶笑道:“是!多谢主公器重!” 吕布大笑,道:“布有幸,又得一贤能也!退曹,小事一桩!” “……”徐庶吕娴无奈对视一笑。反正吕布这资质,他们也习惯了,习惯就好。 吕娴并没有问徐庶刘备为何没留他。她不能问,更不敢问。 因为徐庶与刘备之间是有宿命的。 她打破了宿命,截断了这宿命。所以不能问,怕有变故。小心翼翼的。 以后她会带着徐庶去对付北方,至于刘备与孙策这一块,是不能让徐庶沾手的。 万一这宿命再出来作崇,可不得把她这心血给糟弃了,万一真有闪失,她得悔死。 况且她也不敢拿这两难之事难为元直,考验元直。她不忍心。 谋臣之心,不是用来考验的。 她珍惜还来不及呢。 但她知道,刘备必定对元直也有恩的。所以能少碰就少碰! 问那是绝对不想了。人家回过头来跟了你,你难道还要追问他与前女友的事嘛,未免太没品?!这不是吕娴的风格与格局。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这份不忍,到底纵出了诸葛……大约也是改变了历史的宿命与转弯吧! 此时吕娴的全副心神全在退曹身上。 几人叙了事,这才将精力放到了曹军身上。 郝萌带着宋宪去休息,道:“先休整体力,战略上我等帮不了忙,一切都由主公与女公子决断。你们听命便成,你赶路累极,先休息一阵要紧!” 宋宪道:“我知!” “休息吧,我去加固城墙四门防守!”郝萌道:“主公与女公子一直住这客栈,若有消息,我自来报,你多听动静,若是主公吩咐,你自听之!” 宋宪应了。 郝萌自去了。 宋宪闭眼休整,将徐庶带了回来,他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说到底,大骂徐庶一场,也并非坏事。好险好险。这徐庶倒是合他胃口,并不是那等计较口失之人。是个心胸广大的正人君子。 这样的人,挺好的。以后相处随意些倒也无妨。这种人随性,却自有章法,比起那些表面一本正经的人大度多了。 迷迷糊糊的,确实是累了,便睡了,只是也睡不踏实,梦里全是守城墙,一会儿要出城打曹操,一会儿又要防守城墙,乱糟糟,全是所思所梦…… 而隔壁吕布坐在上位,吕娴与徐庶各居左右,他们面前是一张拼接出来的桌子。桌子上是下邳城的城防图,以及徐州的整体图纸,其它境域也略有带过…… 徐庶道:“成败,恐在此一役了!” “若曹败,他再坚持不下去,必然退兵,他退时,可全力出击,掩杀些曹兵,消耗些曹操的实力。”徐庶道:“若我败,只恐十分不暇,各军彼此顾不上,会很麻烦……” 吕娴道:“不错,元直说中我心中忧虑也,本质上,还是我军兵力太少,而要防守之处却太多,兵力生生的被分散了。下邳城此战,会极险!” 吕布拧眉。细心听着。 吕娴道:“臧霸的一万人,一直对着曹仁的大军紧追不舍,另还有张辽的一万人去击,两万人对五万人,也是险战。余下兵马至少要五千人守彭城,主要是防守曹仁会突袭彭城。而能分出来的兵力只有万余人来下邳,如今城中七千,外有五千,最多这么多,再分不出多余的兵力了,而徐州有高叔父守着,袁术还在围,也不可能分出多余的兵力来,所以只有一万二,对曹操的三四万人!” “曹操虽在彭城败了,然而他的实力依旧不可小觑,兵多于我,将也多于我,”吕娴道:“我军只有我父,郝萌,以及宋宪将军。而曹军中,许褚被擒了,但是有夏侯渊,夏侯惇,徐晃,典韦,李典,乐进等等……皆是猛将,实力绝不可小觑!” “他的谋臣,有荀攸,郭嘉虽被擒,但必有遗下之计谋,我们有元直,”吕娴道:“曹操多疑,老谋深算,而我父……” 她看了一眼吕布,笑了。 吕布不爽,道:“布又何?” 吕娴忙笑着顺毛,道:“我父英勇无敌!” 第238章 我爹是吕布238 吕布满意,这才笑了,道:“这是自然,布骁勇,可战可守,他曹操行吗?!待他来,布自擒之,让他与郭嘉相聚,哈哈哈,他定吓的屁滚尿流,想当年在兖州,布便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不敢回嘴!” 这性格真是一言难尽! 徐庶也听笑了。未竟之意哪不明白?!女公子的意思是,吕布虽骁勇,然而为主的能力,远不及曹操,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主公! 吕娴和徐庶虽然都在笑着,然而心里都不轻松。 因为形势严峻。 在彭城能合兵,所以能与曹操硬抗一次,然而现在却不可能了。 兵分了,兵力更少了。而刘备也不能指望。他要守沛城,只怕也不会再多出力。况且此时吕娴也不愿意写信求刘备,更不乐意让徐庶出面写信。 比起曹军的恐怖,吕娴更怕徐庶再被勾搭走。 万兵易得,一士难求!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吕娴这个时候哪里会再提及刘备,那是恨不得生生的全遗忘了才好呢。 “所以只有这一万二千人,对曹兵这么多人,女公子可有奇计,或其它的筹码?!”徐庶道:“若是硬打,难获胜!若是被围被困,只恐又是……下邳只能守一时,终无法守长久!而且一旦被围住,万一曹仁军与之合,下邳休也!” 吕娴道:“所以,我们要快,而曹操缺粮,也要快!他的军粮还需要时间才能到,我已写信与公台,叫他密切注意曹军的补给,若是有粮草来,便截断,不能截获的便一把火烧了,便是不成功,也得乱乱曹军的军心,他若来,我便叫曹军知道,后续粮草不继,烧了!” 徐庶便笑,道:“后续粮草不继,等于是没了后路,他军又缺粮,而女公子却多番引曹操来下邳,不断的暗示下邳是囤粮之处,恐怕是有陷阱等着曹操吧?!” 吕娴自信一笑,道:“元直知我也!” 徐庶与他相视一笑。 吕布嘴角抽了抽,盯视着这徐庶。 徐庶笑道:“然而想要曹操上当,恐是难事!” “我从不敢小看曹操。此是乱世枭雄,哪敢轻视?”吕娴道:“此次他来征伐徐州,是因为准备不足,没有正视徐州的能量,若是准备万全,此次我与我父也难逃一败。此次他受到如此的教训,下一次,只恐他会更加强大,成为大魔王。但是此次,娴还是有些信心的,我自知以疑人之本事,并不如曹操,然而,只有一点,他便是再聪明,再是英主,也是左右不了人心。他的军心……” 徐庶笑道:“曹军莫非心已乱矣?!” 吕娴笑道:“他们急攻下邳,结果却发现,下邳也无粮呢?!” 徐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女公子当真会攻心也!” “后粮烧了,军中粮草空虚,拼了命的攻城,结果发现这下邳也无粮,所有的念想全没了,其军必自乱也,便是曹操再是英主,又能奈何什么?!”吕娴笑道。 徐庶这下真是不服都不行,对吕娴笑道:“上兵伐谋,若是硬打,便没这般容易,若是他军自溃,我军再趁势卷之,只恐曹操再有能耐,也控制不住局势,压不住人心也!” 吕娴哈哈大笑,两人如知己一般相谈甚欢,吕布就不大乐意,气呼呼的双手抱胸,瞪着二人。主要是瞪着徐庶。 两人一说事,就忘了吕布,嘀嘀咕咕了好久,吕娴笑着说了郭嘉的遗谋,又说了地道之事,徐庶啧啧称奇,叹道:“真不愧是鬼才也,若是换了一人来守城,此城必失,全局之战,也会一败涂地!鬼才也极善于攻心,若下邳失,各城定已慌乱,有些人生惧,必先降了……” 吕娴笑道:“元直会见到他的,他如今在彭城呢。” 徐庶果然来了兴致,兴奋道:“庶已迫不及待了。” “郝将军已经暗中清查了城中,确定了大致的奸细,也找到了地道的几个入口。”吕娴道:“因此,不若将计就计!” 徐庶笑道:“此战,必能败曹!” “三天,三天以内,必须有个结果,若不然,曹仁至,粮草至,曹操更壮大,此战还不知道需要拖多久!”吕娴道。 “三天,差不多了。”徐庶道:“曹操纵是再多疑,其军无粮,他也不能变出粮来。他不急,他的军中也急的慌!” 吕娴笑道:“不错,娴是怕万一臧霸和张辽没拦住曹仁,曹仁万一从哪里冒了出来,就休矣。” 五万大军再来助阵,这是何等恐怖的战斗力?! 吕娴也是怕出意外啊。 或是粮草没能及时烧了,到时候曹军人心一定,再图之就更难了! 徐庶小声道:“想要骗到曹操可不容易!” “可不是嘛!”吕娴小声的道:“所以才有这双疑之计,人人皆知,囤粮草处,必有重兵把守。而下邳既无粮草,又无重兵。却又处处告诉旁人,这里就是有粮草。而疑中又有疑,最能迷惑曹操这种人,便是曹操又怎么能辨得清这其中到底有没有粮草呢。” 徐庶琢磨了一下曹操的性格,笑道:“妙啊……” 若是像吕布这样简单的人,他一定会说一定没有粮草,这样子装神弄鬼的,有个屁粮草。 但是曹操的性格,就说不好了。因为他如此多疑,只怕很难在她的这种逻辑关系里理出头绪来,本来就是乱麻,被他一分析,只会得出十重乱麻的复杂来。 简单的人想事太简单,当然是单蠢,复杂的人想事太复杂,也不是完全的好事! 徐庶琢磨出这个味儿来,觉得吕娴果真是个妙人。 他又瞅了一眼吕布,发现他正瞪着自己呢,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算了,事奉这样的主公,人一定要有耐心,还要包容心,不然得要气死! 比起七窍之心,这不开窍的人,有时候也是挺让人说不通的。 吕娴细细说了自己的布局,徐庶一一颔首,露出微微的笑来,频频点头。 “必不容有失!”徐庶笑道:“一步连着一步,就看曹操踩不踩了!” 吕娴点头,现在就等着曹军来了。 “等退了曹操,我还有很多话想与元直说,”吕娴笑道:“不过不急,以后回了徐州,有的是时间。” 徐庶正色道:“是。” “元直且先去休息,”吕娴道:“充沛的精力,才能对付曹操!” 徐庶也不客气,笑道:“是。” 吕娴亲自送他到了一间新客房,这才回来了。 回首一瞧,吕布正抱胸抖着腿,一脸警惕和不耐烦的表情呢。 吕娴上前从后抱住他的脖子,笑道:“元直来,爹不高兴?!” 吕布见她亲昵,消了些气,道:“别太亲密,娴儿啊,你是女孩子……” 吕娴在心内哂笑,估计也就吕布会时时想起来她是女孩子,剩下的人中,哪一个能想得到? 估摸着上一次他把她打伤后的后遗症。在那之前,吕布也是常常忘记的。 也是难得,想要当一个好父亲的心,她心领了,但是,这关心是不是有了点偏差?! 有时候吕布的关注点也是瞒奇怪的。 不过他争取做一个好父亲的心,她是真的心领了,不仅不烦,还觉得这样的吕布也是甚为可爱的,心中也有点暖。 今天徐庶能回来,吕娴真的觉得所有做的一切,都是有回报的。 她来此世,所做的一切,总是没有白费。这样就够了。哪怕有一天吕布真的一败涂地,她总是陪着他便是了。 “嗯。”吕娴应声道。 “别敷衍我,”吕布不满哼道:“我跟你讲,你要找对象,也得过了为父这一关才行,徐庶不行!” 吕娴闷笑,哭笑不得,逗他道:“怎么?父亲对女婿的人选还有想法不成?!想要个什么样的。” 她说过的话,吕布也是特别有意思,都是按自己的理解,挑选的接受了,有些则无视了。 她说过无数遍,不可能嫁人。 吕布愣是压根没有半点听进去,至今为止,还要操心这个。 真是谢谢了,但是操心的事难免奇怪了些。 吕布还真的低头思索起来,拧眉道:“唔,不能太老,徐庶太老了……” “……”徐庶也不算老吧,在现代也是儒雅迷人的美大叔…… “不能太嫩太年轻,不懂事的也不行,太弱也不行,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不能太瘦,但也不能太胖,唔,”吕布认真的道:“家世要过得去,最好像个世家公子,但是不会武也不行,要好看一点,但也不能太好看,比娴儿好看的像女人的更不行,性格不能太软弱,但也不能太强硬,这样的人,娴儿压不服他,要听你的话,但也不能没有主见……” “……” “最好武艺也要过得去,至少不能输给我们父女二人吧,但也不能高出太多,我怕他以后欺负你……”吕布还在思索,嘚吧继续说个不停。 “……”行了,谢谢,让我出家吧。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对象的。凭着父女二人的实力注孤生! 第239章 我爹是吕布239 吕娴实在受不了,道:“我去看看城防布置,爹先去休息一下。” 吕布起了身,慎重的道:“娴儿啊,女儿家一辈子的婚姻大事,不能马虎,一定要慎之又慎啊。” 对,你女儿谁也配不上,你的条件谁能匹配得上,找一个出来,我名字倒过来写。 吕娴内心吐糟,却笑道:“是,父亲说的对,一点都不能放低条件,一定要用心找。”找得到,我信你的邪! 反正结果都一样,不如不驳辩! 吕布满意了,点头道:“去吧!” 吕娴将帽兜往头上一兜,便出去了。想一想,又好气又好笑。 然而心里终究是暖着的。 她的心境终究是与刚来时不一样了。因为吕布,因为徐庶,因为她参与的越来越多的这个世界,因为这么多的更多的人,彼此信任,交托后背,为了一切! 她这个爹啊,哪怕名声真的差到也曾让她吐血,然而,无论她这个爹名声有多差,牌有多烂,她身为她的女儿,也曾无奈过,不得不与他绑在一块共担荣辱,而今,她却甘心担负起所有,无有怨尤,只有生死与共的觉悟和热情。 爱,她爱这个进代,爱这里的人,爱着这身体的父亲。 是的,袍泽之谊,比之天生的羁绊的骨肉亲情更让人挂心。 无论成败,她都与她的傻父亲共同承担! 她的身后跟来两个人,看上去极其的普通,身着布衣,像极个普通的百姓。 “女公子,百姓转移到内城了!”身后老者道。 “很好!”吕娴道:“只要我与我父没有战死,便不会让人攻入内城!让他们心安。倘若有变,带着他们,从地道撤出去,若有幸无有埋伏,还能有一条生路!” 地道找到以后,吕娴便堵了全部的。只留一条堵了一半,将之转移了一个方向,通往城外。 城可能会失,可是总不能叫百姓陷于城中不得出! “是。”两人应声。 “百姓们交由你们了,就算不是所有人都能幸免,然而,能保存一个是一个……”吕娴闭了闭眼睛道。便是她,也不能自负的认为一定没有破绽,一定能赢! 她不仅做好了赢的准备,也得做好输的准备! 运气与实力,都不可或缺,谁都不能保证有绝对的实力与运气。 到时顾不上百姓,但她必须得有安排! “女公子放心,此次派了很多人来,”老者让吕娴放心。 吕娴笑了,貂婵啊,终究是牵挂他们父女的,“城中密探,也隐匿在百姓群中,你们要小心,若有变故,立隔离斩杀之,城内一定要控制住,届时我会分兵支应你们。” “是,必不有失!”老者应下自去了。 只是年轻的壮年男子依旧跟在她身后无声无息的,跟上了城墙。 郝萌看到她来,便松了一口气,道:“斥侯刚禀,不过中午,曹操便要来了,只恐一来便要急攻城!” “投石机准备好了吗?!”吕娴道。 “已妥,准备了火油与燃料。”郝萌领着她去看,道:“城墙上也倒上了油,若有天梯,可立即点火。城外也挖好了沟堑,准备了木刺,以及燃料……” 这注定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争。 “弓箭手准备妥了吗?!”吕娴道。 “已准备妥当,”郝萌道:“已按女公子吩咐,按部署防守四门,弓箭手正在休息,若曹军至,可立即回各自城墙职守。” 吕娴点头,去察看了一下弩箭,看弩箭极细小,却爆发力惊人,若中要害,必一击毙命。 “务必要分工明确!乱中无错,便不会被钻到空子!”吕娴道。 “是!”郝萌笑道:“幸而宋将军带着人马及时赶到,否则下邳城只区区两千人,只怕难以同时防守四门。” 吕娴笑道:“一城四门,一门分与两千人守城,还有五百人,巡视城墙,以防被曹军钻了空子爬上来,另五百人分散城中,负责灭火!曹军若来,必也要有火攻,城中多是木屋,不能自乱!” 郝萌道:“是。” “郝将军,我有一事,需要你去做。”吕娴道。 “但请女公子吩咐,”郝萌忙振奋道。 “曹操眼下还不能确定我与我父在城中,”吕娴道:“所以不到危急时刻,我与我父不会贸然出现。曹操必然更急攻城!” 郝萌一怔,听着吕娴道:“我要郝将军写封降书与袁术……” 郝萌吃了一惊,脸色一白,已是欲跪下来,吕娴却眼疾手快的扶了他起来,道:“都看着呢,不必跪!” 郝萌道:“女公子,郝萌若有叛主公之心,天诛地灭!以往之事,是,是萌糊涂!” “我自知之,怎会疑郝将军?!”吕娴道。 若说以前的郝萌还有叛心,现在的他却是不可能的了。这段时间内,他明明有很多的机会叛吕布的,甚至可以把他们父女人押了去投降,也是可以的,可是他一直未有行动,她与吕布二人也是提心吊胆,一面布署城中,一面又防着郝萌,哪知道他不仅忠心耿耿的护着他们,还将城中她布置的任务安排的妥妥当当,几乎没有半分的错误。 便是他以前有叛心,现在也不可能会有了! 吕娴现在已经十足的信他。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计,正是因为不疑,才会这样说,若是疑心,便提都不会提。 郝萌现在才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透明的,她原来早知道自己曾经有过异心,也与袁营中的人勾搭过。 而她却并不避讳,这是十足的信任了吧?! 郝萌动了动唇,终究是惭愧的没能说出什么来。 “过去之事,再不提及,我父尚做出很多无法挽回之事,郝将军便是犯过错,也不必追究了,娴只看眼下,只看以后……”吕娴道。 郝萌鼻子酸道:“萌以后定不辜负主公与女公子的信任!但有用萌之处,萌定行之!绝不推诿!” 吕娴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才用此计也!如今我叫郝将军写信,是为了诈曹操,但同时,也为以后诈袁术!” 郝萌似懂非懂,却道:“萌还有如此大用?!只是若诈曹操,为何不直接写降书降曹操呢?!” 吕娴笑道:“曹操多疑,你若写信与袁术,他必信,若是你说你要降他,他必不信。又怎么会上当?!” 郝萌恍然大悟,道:“曹操果然不好诈。” “若是好诈,又哪里需要费这么多的心思?!”吕娴道:“下邳一战,非同小可,便是三天内能破,也须得万事周全与小心,更需要无尽的耐心,一个小细节都不能错!” 郝萌道:“是,萌这便写信,女公子说什么,萌便写什么!” 吕娴道:“你只写曹操要来攻城,只恐一旦下城,一定会屠城,只说你等不及袁术来接手下邳城也,因而只假意降曹操,保下邳,以待袁术来再易帜更旗……” 郝萌一一拙辞写出来。 吕娴道:“再说吕布与吕娴父女如今在城中藏着,被你缚在城中不得脱,只是此事不能告知曹操,若操杀这父女,只恐必要一径去图淮南也,你只道,待袁术来时,再与曹操战,退了曹操以后,再杀吕布父女二人,只等他们,然后写个暗号,到时你既开城门迎接袁术退曹操。你自在城内接应袁术……” 郝萌写的一身冷汗,觑了一眼吕娴,发现她淡定的不得了,便写完了。 “再写上,你十分欣喜袁术能称帝,恭贺他以后得了此地,自为一国,拍些马屁云云……”吕娴道。 郝萌一一添上,道:“为何要说女公子与主公在城中呢?!” “若不提及,曹操截了信哪里肯信?!必知你是故意诈他,你且写上了,他才会信,想要鱼上饵,就得下点真料。”吕娴笑道:“再搅混水,加点真料假料,让他分不清真假。这样子,才能诈到曹操这样多疑的人!” “原来如此!”郝萌此时已是完全心服口服了。 得,他明白了,这女公子可与吕布完全不一样的人,这辈子,他这个做战将的还是老实点,玩不过她的。 还好,女公子心胸不算小,不至于与他算旧帐。 郝萌也算心定了,将信递来与吕娴看。 吕娴接过帛书,细细的将错漏处给修改了,道:“即刻送出!此时曹操将至,必早有斥侯与刺奸在外。此信曹操得了,便埋下了一条线!会有大用也!便是曹营没有截获此信,也可以另埋条线诈袁术!以待后用!” 郝萌点了点头,“那写与曹操的降书,要不要现在也写了?!” “不急,得等一仗过后,这降书才会有效!”吕娴道。 郝萌明白了,道:“是,萌明白了。” 曹操向来降城不杀,但是攻占下来的城池,必定是要屠城以威慑天下的。 所以只要曹操信了这封信,郝萌再写下降书,以企求保存下邳,他必定会将计就计的进城! 曹操欲寻吕营内隙,然而,吕娴又何尝不寻曹操性格的隙处与缺陷?! 也许吕布的单纯是缺点,但曹操的多疑与复杂,也未尝不是缺陷! 况且,曹军缺粮,他已无有他选! 第240章 我爹是吕布240(加更) 吕娴道:“郝将军也修整一会,只恐很快就要开战了!” 郝萌应了,送着吕娴下了城墙。 “女公子……”郝萌看着她的背影如此笃定与稳重,心里什么外心都没了,道:“是神人也……” 吕娴下了城,骑着马,察看外城布置的陷阱。 有城墙防守,曹操便是有几万大军,想要突破,马上攻进城,是不容易的。 然而,城内的内忧,才更叫吕娴担忧。 曹军既有奸细在内城,必要除之的,否则,到时必然生乱! 到时可得查查可有遗漏之处和城门了。 “一个木桶,由无数的板材做成,然而决定它能装多少水的,却不是最长的那块板,而是最短的那块,决定它最终能盛多少水,能得到多少用处,”吕娴道。 中年男子一凛,怔怔的看着吕娴的背影。 吕娴并没有回头,道:“一场大战,一城之守,决定胜败的,往往也是这块短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城中人手不够,军力多数用于防守城墙,可是这城中的危机照样不比城墙少,城墙外的敌人是明面上的,而城内的奸细,却是暗地里的老鼠,山有阴阳,物有两极,我创造暗影,就是为了补短板,军队再强大,明面上的光也有顾及不到之处。” 吕娴指着四道城门,以及内城的城门,道:“找到短板,堵住漏洞和隙,不叫敌人有半分撕开口子的机会,就是你们的任务,至于老鼠,也是你们的任务!” 中年男子心中肃然起敬,凛冽道:“是,吾等定完成任务!” “去吧!”吕娴道。 中年男子躬了躬身,消失在了街巷子里。 吕娴戴着帽兜,看着民屋里都没有人了,这才放了些心。 她只能尽力保证不输,能活更多的人! 纵然千斤重担,幸而还有人与她共担! 吕娴绕了一大圈,慢慢往回走,宋宪已带着人出来接她了,低声道:“女公子,虽在城中,还是要小心为好!” “无妨!”吕娴道:“我若连自保的本身都没有,又如何护得住这座城池?!并非野外,在城中便是有刺客,娴也对付得了,放心!” 宋宪道:“女公子当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她的重要性,还用说嘛。 吕娴失笑,道:“宋将军,你这恐有与我父亲一样的发展啊……” 都也快变身为老妈子了。 宋宪大笑,眼神中从一开始的叹服,尊服,到后来的推崇,再到后来对她的疼爱,如同长者与父辈。 与她接触久了的人,大多数是如此。 毕竟她真的还小,小到每一个人,几乎都可以做她的叔父辈。 回了客栈,不过短促的吃了些东西饱肚,外面就已经传来地动山摇之声。 宋宪,徐庶等人面色一变,俱都集中到了客栈大厅以内。 “来了!”吕娴道。 吕布也变了脸色,提了戟,意欲出去,又生生的顿住了脚步,想起吕娴的吩咐,到底是忍了下来,却有点着急,但也没有坏了大计! 吕娴看他还算镇定,便道:“宋将军,你且出去支应郝将军,守住城墙!” “是!”宋宪道:“这里的安全……” “没事,有暗影在,”吕娴道。 暗影,有光的地方,就有影,这是她创造暗影的意义。 宋宪这才忙出去了。 徐庶道:“曹操疲兵而来,就立即攻城,必会激励士气夺下城池休整食栗!” “所以士气必然刚锐,不可挡。”吕娴正色道:“这第一道关,只能硬抗!” 徐庶面色也有些郑重,心中悬着。 吕布道:“我儿,果真不出去?!” 吕娴道:“城没有破的危险,不必此时就暴露出来。” 徐庶也道:“守城自有两位将军在,只要攻守得宜,必定不失,主公请稍安勿躁,守住城,却破不了曹操,不能心急啊!” 吕布哪里坐得定?他这个人打仗,一向都是冲在最前面的,这还是第一回躲着连面都不露呢。 不过现在吕布现在顾大局的多了,所以也只是在徘徊,提着戟,神经紧绷着。 他一个好战之人,能忍到现在,也算是奇迹! 吕娴知道他怕是闲不住,道:“爹,我们且去内城,去保护平民吧。另外,恐还有曹军与袁军的刺奸与奸细需要处理!” “唔!”吕布道:“也好!” 虽然不满杀鸡用牛刀,但是,总比这样窝囊的等在这里好! 哒哒哒! 外面大军已然搭着天梯和撞门柱冲过来了。 宋宪从城墙上一一看出去,密密麻麻的,对人的压力确实很大,他心中一凛,吼道:“打起精神来!现在……立即发射投石机!” 城上诸兵士都反应了过来。 曹军不断的向前,不断的向前,像饿极了的鬼哭狼嚎。 投石机上的石头裹了一层火油,用隔油布包着,轰,轰,轰……不断的投出去! 不断的有火箭射出去,点燃了石头上洒下来的火油。 火光燃起来,伴随着惨烈的叫声! 不断的有曹军倒下,然而依旧挡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 “放!”宋宪道。 顿时箭矢如雨,漫天的射出去! 倒下的多,然而往前冲的更多。 冲着便有无数人掉进了堑沟,人仰马翻被木刺扎了个透,收不住势,倒下无数人…… 然而曹军立即搭上木板,从木板上继续往前。 他们与其说是猛勇不知惧的勇士,倒不如说更像是饿饥的蝗虫,一副要攻了城池,把城内啃个光的凶悍! 无粮草的压力全在曹操身上,更在曹兵每个人的身上! 此时此刻他们表现出了极大的战斗力,不惜代价,要进城! 宋宪与郝萌额上都出了汗,他们知道这是一场硬仗,绝对是一场硬仗! 这样不顾死的要登城,这股锐气,扑面而来,十分有压力。 不断的有箭发射出去,不断的有曹军倒下,然而还是太多太多人了…… 他们更近了,有扶着撞门柱的人已到了门前。 郝萌看准时机,道:“抽出吊桥,速度!” 城门下人,立即将吊桥抽出,然后人太多,却是有人用手硬来拉吊桥,一时竟抽不出来! 眼见吊桥上聚集了更多的人,郝萌咬牙道:“就是现在!” 他拉满弓,抽出一支箭点燃,对准了城门口的油包就射中了…… 火唰的一下就燃了起来,顿时将上面的曹兵烧成了火球,惨烈如人间地狱! 然而这还不止,城下铁门与城墙之间的堑沟里的护城河里也是倒了不少的火油的,此时火越蔓延越大,正将整个护城河给烧着了,火势蔓延,还将城墙外壁上的火油也给烧着了…… 有些已经上了梯子的曹兵立即被烧的滚落下去。 “啊!”掉入护城河里,烧的渐渐没了声。 后面的曹兵果然生出怯意来! “不要松懈,继续放箭!”宋宪道:“投石机!继续!” 咻! 漫天而来的,也有曹营的箭! “注意躲避!”郝萌脸色一变,道:“盾牌,速攻守相得!” 不断的有弓箭手拉满弓,无数的箭发出去,而他们身边一人持盾阻拦天上飞来的箭雨,另一人则对着城墙下偶尔冒死爬上来的曹兵狠狠的砍下去! 咻咻咻! 城墙上都是箭孔,这种无差别攻击,难免有吕营中人中箭亡,有些受了伤。 城墙上到处都是箭孔!密密麻麻,如同这密麻的曹兵一样令人窒息,可是没有一个人松懈! 他们绷紧了神经,唯恐有失! 火势太大了,将很多搭上的天梯都烧没了。后续的曹兵猛生退意,有些根本都不敢再告诉火势。 他们拿着天梯,犹豫的到了城下,迎接他们的,是城墙上的箭雨! 宋宪与郝萌一面控制城墙上的局势一面紧迫的拉满弓,一支又一支的箭羽对着曹兵放下去! 这攻城战,是极为残酷的!采用此种攻城法的,必然是不计伤亡也要打头阵的战术! 曹操站在车上,遥遥的看着下邳城的防守,心中沉吟道:“已是午后,坚持到入夜时分,从地道攻入城中!” 夏侯渊应了,见夏侯惇带着弓箭手一直在往前推进,对曹操道:“主公!城内也不知状况如何,渊唯恐其中有变矣!” 曹操道:“趁士气正浓,一鼓作气方好!若是急攻都不能功成,后续只会越疲极无力,难为也!人心已乱,若不趁势夺城,只恐……” 夏侯渊自然明白,道:“那末将且派人去寻密道!” 说罢带着人去了。 攻城之战是最惨烈的,若不是因为粮尽,曹操绝不可能用这种硬攻的方式硬打! 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哀兵必胜,饥兵必胜。 这样的士气,只有一次。 若是不成,后面饥极哀极的士兵,恐再也没有这种的战斗力了。 人心乱已,曹操也是无奈之举! 若是趁现在一鼓作气,后续无力,不战而自溃都是有可能的! 纵然他有一肚子的计谋,可是这战役却不能延迟。 这就是计谋的无奈。 计谋都是建立在硬件以上的。硬件跟不上,再好的软件,也是无用的。 曹操便是再疑心下邳有诈,此时此刻,他只能如此!身为主公,纵然南面,无奈之时,也犹如站在高处,无处可下。 第241章 我爹是吕布241 “曹仁军转道了……”臧霸吃惊的问斥侯道:“往哪儿去了?!” “从前路转了小道,恐是绕道走了……”斥侯道:“不知他的目的地到底是哪儿?!” 臧霸道:“他必不是去彭城!” 他狐疑不定,一面又有点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唯恐判断错误,便放弃了彭城,万一只是曹仁故意引他离开去彭城的方向,他再去围彭城,他若是来不及救援当如何是好?! 一时竟沉吟不能决断。 臧霸本就是泰山贼出身,身边虽有谋士,但远不到可以判断这样大战的高度和格局,一时间也是面面相觑! 像这种时候,若是判断失误,全局都要被破了! 众人见臧霸迟疑不能决断,便道:“倘若延误了追击,到时候还是要延误战机!元帅,不若分兵各取之!” 臧霸思想了一番,便道:“即分两千精兵先往彭城去追踪,倘若曹仁没去,可先与彭城汇合,以防不测也!另,更需有战报,需及时向我禀告。” 当下他便布置了战将,立即叫他们点了两千人马马不停蹄的先往彭城去了。 对斥侯道:“你们也去盯紧了彭城方向,倘若遇袭,可速令彭城支援,务必要与彭城联线,莫孤军而战!” 斥侯领命去了。 臧霸又吩咐另一人道:“盯紧了彭城的方向的曹军,若有异动,即刻向吾汇报!” 斥侯也领命去了。 臧霸便不再耽误,自领了八千精锐,继续追击曹仁。 然而曹仁见他越追越紧,用了疑兵之计,却见臧霸没有上当,一时也是恼怒不堪! 若是甩不脱,在路上难免就要被他给牵制。 曹仁歇息的空档,看了曹操的来信,见是速召他去下邳城的信,一时也是心急如焚,唯恐不能援应,生怕曹操有失,见臧霸追击不放,一时也恼了,道:“谁愿押后,退追兵!?” 有一将上前,正是曹真,生的当真是龙精虎猛,而且极为年轻,他道:“叔父若信得过吾,真立即率领虎豹骑去击退臧霸追兵!” 曹仁沉吟一声,到底疑心曹真年少,怕是不堪重任,一时犹豫不决。 曹真道:“叔父,自来徐州,我军未曾立功,不仅未攻下萧关,如今援驰主公也未能做到,倘若再延迟,只恐主公有失,叔父此时用人,尚以年纪而轻率耶?!切勿迟疑!此时当要奇兵,立即断后面追兵,然后去援主公!不可有失啊,若有失,主公再败北,我等有何面目面对主公与天下人?!世人只会说我等未曾用心!” 曹仁心中一沉吟,拍案立断道:“好!子丹,虎豹骑便交由你手也,切记,击退臧霸,再追上来!” “必不辱命!真定击退臧霸,叫那泰山贼,敢小视我军!真此番定断臧霸命也!”曹真道。 曹仁道:“领尔领五千兵去!子丹,虎豹骑是我曹军第一强骑,务必要尽量保全!” 曹真道:“是!”说罢领命而去。 曹仁虽然带了五万大军,攻城在短期内是未有成效,有城墙加持,想要短期内立即攻破,实在难也,然而曹仁大军,尤其是虎豹骑却极善于野战,此时见臧霸紧追不舍,都憋了一股火,哪肯轻易饶得了他,当下便飞虎一般的骑兵往后去了。 曹真到底年少,再加上是曹操义子,曹仁是真怕他有闪失,然而,虎豹骑到底不同,那是曹军中最最精锐的部队,应该不会有闪失! 见曹仁揪心,曹纯道:“兄长,子丹虽年少,然而主公却将虎豹骑交于他手,正是提拔倚重之意,子丹武艺过人,需要历练,必有大成就成为一大将,既然主公都能放心,兄长更不必忧心!” 曹仁这才道:“不错,若是我曹军最精锐的部队连一个泰山贼也打不过,才是真的完了。也罢,后面交由子丹,我们继续行军,要立即赶往下邳方好!” 曹纯与曹姓诸将都颔首,道:“若要绕道广陵,只恐还要耽误时日,千万别再耽误了!” 曹仁军中多数是曹姓将领,说是曹家军也不为过,为将者都是曹姓人中最出色的子弟,也是曹操倚重家族之意。他们更有紧迫感,此种情况下,如何能不心急?! 本来从萧关赶来,从彭城过下邳,还近些,如今却要绕道,他们是真的怕赶不上,所以十分紧张,真的是日夜行军,十分紧迫。 “加速,还是要加速……”曹仁喃喃道:“主公千万要顶住啊……” 然而他们更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粮草! 若是内部先乱了,只怕他们还没到,大军就已经乱了! 曹真率领虎豹骑,飞一般的往后急行。 “报!”有斥侯来禀报,道:“有一队曹军率着骑兵来了,定为攻我军,还请大帅速速准备!” 臧霸一凛,道:“速准备迎敌!下马列阵!弓箭手准备!” 当下军中立即布置起来了。 但凡大战,首先一定要战略性布署,若是布署失效,才会开始混战! 一开始就混战,就相当于只是上了擂台的没有智商的莽汉拔河。根本没有任何战术的战役是可耻的。 臧霸如此,曹真也是如此。 “臧霸追兵离吾军还有十里远……”斥侯飞马来回报道。 曹真道:“分两队,左右包抄,为免埋伏,立即冲入他们的兵阵,即刻冲散,叫他们自溃!” “是!”当下大军立即分成了两队,从两翼斜插着冲了过来。 近了,更近了! 臧霸一凛,号令旗兵,道:“换旗,击鼓,放箭!” 嗖嗖嗖! 无数的箭雨从天下落下来,曹真率着骑兵从右翼来,咬着牙,一副要吃了臧霸的表情。 臧霸见分了两队,忙将布阵调整过来,道:“不可慌乱,保持阵势!” 琅琊军立即分了兵阵,准备对战左右两翼冲来的骑兵! 臧霸一马当行,拎着红缨枪,拍马便去迎战曹真。 曹真力大如虎,拎了一把大铁锤,不由分说的吼了一声便朝着臧霸抡过来,曹真肌肉发达,体格健壮,只是看上去冲动又年少轻狂,一副明显对臧霸看不上眼的样子,连话都不屑一句,只是哼了一声,充分的表达了身为官二代,对于小吏之子出身沦落为贼人的不屑…… 臧霸眸微凛,俯身避过曹真,他的性格却沉稳隐忍的多,当下只是换了手执枪,锐杀之气,直扫曹直要害。这手法实在刁钻,而且换手之际,快如闪电一般。 曹真差点没有躲得过,也幸好他铠甲极厚,他身子急急一侧,那尖头正戳中他的铠甲,没能刺入。 铛!嗞…… 尖兵相撞发出的声音很是刺耳,也惊心动魄的很。 曹真微出了汗,敛起全副心神,专注对臧霸。 他本力大无穷之人,当下见枪差点戳伤自己,便用无有执锤之手去掰红缨枪,一把拉住,臧霸一时竟没能拖得动。 汗,沿着臧霸的额际下来了,本是夏日炎热之际,然而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直觉的精神上的敏锐。 曹真说时迟那时快,拉紧了枪杆,另一手执锤眼疾手快的朝着臧霸抡了过去! 臧霸不得不及时的弃了枪,俯身一避,勒紧马缰,后退而侧跳出了铁锤的范围。 曹真没能锤到他,一时是真的恼了,吼叫一声,单手竟狠狠的将枪往地下一掼,狠狠一折,那枪从中而折断,他冷冷将断了的枪往地下一扔,执着铁锤来追杀臧霸。 臧霸眼眸越发冷静,将身侧配的大刀给抽了出来! 曹真拍马过来,他哪会生惧,当下抡着大刀,便直取曹真,曹真不敢大意,一面与他交手,一面怒喝道:“本为贼子,在山上为王,多番自在?!竟沦落于事奉三姓家奴乎?!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看你身手,也是一男子汉,奈何无志?!你若肯,真为你向主公引荐,从此脱了贼身,为富贵若何?!” 臧霸在江湖上是有些名声,名气也大,因为在泰山琅琊一带,占山为王,占郡为土王,十分自在,然而再自在,他的出身,他的行为,在真正的诸侯眼中,也不过是区区一贼身而已。 江湖上名气再大,也入不得真正英雄的眼。 而且臧霸向来极为低调,他的身手,自在更为不传,所以曹真与他交手一回合,竟十分吃惊,倒替曹操生出两分爱才之心,再加上如此,便心生招安之意来…… 对他来说,一个山贼,便是势力再大,若是能脱了贼人的皮,得到招安,成为真正有封号的官员,便是过了明路,改换了门第,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然而,他却是从未料到过,有江湖气的人,有些愿意被招安,有些,未必有此心也…… 臧霸只是与他交战,也不答他。 曹真一时羞辱不已,却还是耐着性子,道:“你也是真英雄,既是丈夫,何不杀了吕布,投我主也!从此,世代僭缨不好吗?!” 真不得不说,臧霸这个人就是稳的一批,稳到什么程度呢,不爱说话,也能将人给气倒的程度。 第242章 我爹是吕布242 其实他是从来不爱说话之人,他这个人对名利很淡薄,便无需用言语去向世人证明些什么。 他只为本心而活,所以言语极少。而他这不答,却偏偏惹怒了曹真,曹真便以为他是看不上曹操,一时恼到要吃人,大骂道:“山贼出身贼人,安敢小我主公?!既不肯,便杀了你!匹夫,看锤受死!” 说罢虎着脸,瞪着眼,锤锤生风,几乎要锤扁臧霸的意图。 臧霸情绪稳定,无悲无喜,只是躲僻锋芒,争取寻隙,而一举杀了曹真! 他的心态极稳,曹真招揽他,对他示好,他也不动心,曹真骂他,他也不怒。淡定若斯的不惧生死般的缠住了曹真。 曹真是真的猛士,然而一时竟被臧霸缠的脱不了身,既杀不了,又难以摆脱,一时之间又气又怒,渐渐呼吸都有点不稳了。毕竟是年少心性不定,又气又恼,又自尊自傲,这般的心态,并未历练完,所以竟是占了下风。先被臧霸给缠的累了! 若是臧霸回嘴也就算了,回嘴,互骂一场,大家也解个气。可偏偏越是不回嘴,曹真就越生气。 有时候不是互骂的人更让人生气的,而是那种怎么样都特别冷静,无论怎么样都激怒不了他回应的人更让人生气,况且年少又更暴躁易怒的人了,心态根本比不上臧霸。 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却偏偏瞧上了最能叨叨的吕娴,他这样的人,心思更为敏锐,看中的从来不是性格,而是人格。 他的确一开始被曹真的猛给惊到了,然而,冷静下来后,竟然开始分析曹真的长处与短处,能在极速的几乎无有反应的空隙之间,而能发挥自己的长处,去克曹真的短处。 曹真被他给惊到了,发现他越战越强,而且俨然已能避过自己的锋锐,并且开始压制自己的时候,曹真是真的有点慌乱! 他心知不能硬抗的道理,当下也没犹豫,调头便拍马冲进了兵阵中去,臧霸心中一凛,见他直冲上兵阵,便调头来急追围截! 曹真也是个狠人,知道他最怕的就是怕兵阵被打乱,当下直击要害,竟也弃了臧霸,带着骑兵往兵阵当中去冲杀了。 骑兵早已到阵前,正在与兵阵交手,却偏偏被挡住,一时不得要领,无法撕开口子,一击而溃! 曹真却是熟读兵书之人,遥遥一看,便直奔东角,道:“随吾来,立破贼军!” 当下骑兵火速跟上来,呼啸般随着曹真而去。 臧霸瞳孔微缩,一时没追上曹真,却知他的确是领兵作战的高手,当下也不迟疑,高举大刀道:“改阵!速固东南角!” 旗手立即开始换旗,兵阵立即开始换阵,然而曹真哪会给臧霸这个机会,当下执着铁锤,一马当先的对着盾一顿锤,锤死了一行人,这东角还没来得及稳固,人心就已慌了,一乱,曹真眼疾手快,立即带着骑兵攻入,撕开口子,疯了一般的直咬上来,恨不得要人臧霸军撕成碎片! 骑兵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践踏,挥砍,无数的兵士倒下。 一旦兵阵被破,这种集中之势瞬间便从优转为劣势,几乎成了集中在一起的刀下瓜,任人挥砍一般! 臧霸大急,吼道:“各军立散开!混战!包围!” 他领着精锐立即去迎战曹真,抵挡骑兵,一队精锐随他身后,迎着曹直去围堵他。 臧霸大军已是一片混乱,散开的多,逃命的也多,一时溃败哭爹喊娘不迭! 虎豹骑不愧是虎豹骑,曹真更是高手,臧霸便是遇到这种强军,便是人数多于他,却也是堪堪受敌! 旗手已忙不迭的去换了旗,然而很多军士却连看旗的机会都没有,更是已然生惧,想不到再去看旗令了。 被马踏死伤者,倒地者,无数。 大军一旦溃乱,便很难再集中去打敌人,一时臧霸便是再急,再冷静,也控制不住逐渐被曹军逼迫阵脚的兵阵中的兵士。 所有的战术都是有弊端的,兵阵可十倍于散兵各自混乱,然而,当他们一旦被迫卷入溃乱,就几乎已经不再有重新再来的机会,除非单兵与单兵之间有极高的觉悟。 臧霸的兵强是真强,然而这样的觉悟,他们还是没有的。 单兵很难有意志,除非训练的时候输入过意志。 更多的时候,他们一被击溃乱,必屈从于本能。 所以现在的臧霸军是真的溃乱了。 只有半数反应过来随他去打曹兵,却有半数开始思生,逃散,也正因落单,忘了逃命,反而死的更快! 锤下,刀下,矛下……无数的人丧生! 臧霸已然狂怒起来,道:“提弯刀,随霸来!” 后军果然提了弯刀,随着他的骑兵往曹兵骑兵冲去。 噗! 不断的有马的哀鸣声起,凄惨而倒地,却是马腿却斩断了。便是再强的马,也撑不住伤,倒地无数。 曹真回首一见,见臧霸正在袭他后军的骑兵,当即大怒,立即止损,让骑兵去与臧霸军交战,自己又提着铁锤赶了回来,锤下好几个拎着弯刀攻击马腿的臧霸军。 噗……到处都是血! 曹真大喝一声,犹如煞神,俨然已是极怒矣! 臧霸拍马上前刀挑,将他的铁锤给拦住了,两人用着力,汗都如雨下。 臧霸对身后人道:“继续攻击骑兵马匹,收拾兵马,立即交战!” 身后的琅琊诸将领们听命去了。 曹真一听大急,咬着牙见臧霸又死咬自己不放,冷笑道:“匹夫贼子,焉能偷袭吾后?!” 臧霸却一言不发,只是越来越专注,哪怕己军已经呈现颓势。 臧霸算是大将之才,心态极稳,心理素质强到一种可怕的冷静的地步。 面对劣势,他也稳的死咬着主将不放,半点不急躁。 然而曹真被他缠到脱不得身,真是越来越暴躁,越想越是火大,恼怒道:“你是哑巴吗?!为何不言不语!匹夫贼子,安敢小我耶!看我锤,今日,定要将你锤成扁豆子,将你的军马全数杀死,一个不留!” 臧霸却只是哼笑了一声,说嘲笑也真谈不上,却依旧一言不发。 曹真是真的彻底的被激怒了,脸上臊的通红,少年人总是经不住被嘲笑的,一时恨上心头,厮斗的越发的狠辣,那锤抡的虎虎生风,专往臧霸的天灵盖上打…… 两人缠的极狠,然而他们的马却先是有些撑不住了。 曹真也在喘着气,然而臧霸明明体力也有所减弱,疲极,却呼吸半分不乱! 曹真瞳孔微缩,缠斗半日,再这般下去,自己哪怕力大无穷,也得被这人给拖死!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战将,发挥很稳,还在进步,甚至极为能磨能缠,再拖下去,只恐吃亏的怕是自己! 曹真见己军占了优势,臧霸军到底呈了劣势,交战了半日,也有所成效了。 当即也不恋战,呸了一声,拍马便走! 吼道:“……既刻收兵!” 旗兵一听,立即令人鸣金收兵。 曹兵当即如水般退散而去,臧霸一面命人收拾战场,一面亲自带着兵马,不远不近的缀在曹兵身后! 曹真逃也不是,停也不是,一时气的发狂,下马大骂,道:“他是狗吗?!怎么能这么惹人嫌?!” “曹将军莫要中了他的计,他在故意激怒将军耶,既已破其锐势,不可再与之久战,且无视他便是!”有随军军师劝道。 曹真咬碎了牙,冷笑道:“这贼子,倒真与吕布有几分像,既难缠,又恶心,都吃了败仗,竟还有脸跟在吾后,意欲偷袭乎?!” “只恐是在等我军疲累,他好趁虚而入!”有战将劝道:“如同狼,远远缀着,比猎人还要难缠!” “视我曹军为猎物?!”曹真简直不敢相信,冷笑一声道:“有本事他且再来,这种野贼,不打死打残了,他都不舍收手,也不怕心太大,撑死了他!” 说罢气恨的坐到石块上生闷气! 一想到与臧霸交手时的情景,就难免生气。 曹军停了,臧霸也停了下来,一直叫人观察,却并不命人攻。 “大帅,可要追击?!他们疲累矣。”有战将道。 臧霸道:“我军刚败,不可趁势而追,再等等,总有破绽!” 他心里也着急,可是他知道,这事半点也急不得。 “这曹真,可真是骁勇过人!”战将道。 “也年少轻狂,”另一战将道。年少没有耐心,却也是缺点。 “这个时候谁急谁就输了,霸虽急不能追上主力,去助女公子,然而,这虎豹骑被这曹真所将领,若是能逮到机会,一举歼灭其精锐,对曹操来说,算是又断一臂。”臧霸道:“虎豹营是曹军最强的军队,果然不同凡响。如今既被霸遇到,若不趁机而斩之,以后定为女公子之患!” 战将点头,知道他虽急大局,然而也不是不顾眼下之人。 他是个稳稳的人,顾好眼下脚下,才能图长久,既然女公子那里远水救不了近渴,一时也急不了的事,便不如趁眼下可图虎豹营的时候,尽量的折损他们…… 第243章 我爹是吕布243 臧霸的脑子其实是很清楚的。 虽是全局之战,然,也是各个击破之机! 后军收拾了战场,也跟上来了,一偏将匆匆道:“战死七百余人,死兵亦有五百余,如今已命他们去彭城求救,余下散兵被末将收回,然,只得两千余人……” 臧霸瞳孔微缩,加上刚刚带来的半数人,竟只有六千众了。逃去的散兵一时寻不得,他心里还是咯噔一声。 这曹真是真的挺强一人。 “曹军伤亡马匹是多,然,人却不多,只几十人,伤者也不多,与我军对比鲜明。”那战将统计回禀道。 “这曹真,的确是个好手,得更慎重以待!”臧霸心中更惊愕小心。 只是他不断的几乎克制不住的想,他的军队没有经过吕娴的训练,如果今天在这里与曹真对战的是陷阵营会如此惨烈吗?! 伤亡达一千余人,对于野战而言,已经是个巨大的数字了。 臧霸心里既难受又遏制自己的念头,如今,经过她手训练的军队,如同在徐州时的那些军队的样子,便是便被冲散而不自行逃溃,会如此吗?! 臧霸敛下眉毛,谁也不能抗拒自己的死亡和伤害,然而,若是吕军在此,他们伤亡一人,必定也要曹兵付出血的代价的。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然而,若是陷阵营,若是吕布的兵马,若是吕娴训练过的兵将,必然是哪怕是死,也要拖几个曹兵为自己垫底,陪葬。 无法对抗死亡和失败,却也能让自己够本儿,让敌军讨不到好处! 还不够,他训练方式和目标还远远不够。 与虎豹骑一比,他的军队还是太弱了! 此战过后,一定要她指导训练一支强兵! 他冷静,克制,不远不近的缀着,死咬不肯放! 而那分兵的两千人一路往彭城赶,却根本没有看到曹兵的影子,倒是遇上了张辽。张辽原以为他们是曹兵,打探完才知是臧霸的军队,交接之时,狐疑道:“宣高未曾遇到曹兵?!” 那战将道:“曹仁率领大军转道去了,臧帅怕此是曹仁疑兵之计,因而令分兵来探,自己自行去追曹仁大军了,只是我等一路行来,并未遇到曹兵的影子……” 双方既都未遇到,张辽便明白了,道:“兵不厌诈!曹仁用兵果然出神入化,都以为他是来围彭城,不曾料到他的目的,一定是与曹操合兵,攻下邳也!” 张辽道:“不好!倘兵合,下邳危矣!辽这便去截断曹仁兵路!” 那战将道:“那吾等同行,还是去彭城?!” 张辽也怕曹仁会有什么诡计,便道:“宣高既叫你等去彭城,你们便去彭城,以防曹兵调头再回,彭城有你们支应,也能有个支援!” “好,张将军此去也务必小心,曹仁大军人多势众,务必慎谨保重!”战将道。 “保重!”张辽抱拳,匆匆又带着大军加速进发去了。 两千兵马也一路去了彭城! 张辽加急行军,倒先看到了战场,见此血迹干涸,残破痕迹明显,下来查看一番,心中咯噔一声,到处去寻,果然寻到伤兵,他们见到张辽,泣道:“曹真率师与臧帅战,大败我军,臧帅已追去了,叫我等带着同袍遗体去彭城!” 张辽更急,道:“曹真?!” “那曹真勇猛过人,臧帅也只堪堪与之匹敌!”那伤兵道,“所率虎豹骑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因攻我甚急,弄的臧帅连曹仁的主力都跟丢了,只恐他们已然远遁矣……” 连臧霸都未是对手,而自己与臧霸匹敌相当,这曹真,看来是个狠角色。 张辽心中微沉,分了些兵车,道:“你们速用些车回彭城,自叫陈宫将军安顿,治伤。” 那伤兵们十分感激,道:“谢张将军!” 张辽当即并不耽搁,火速寻臧霸去了。 追上的时候,臧霸也是心中一松,说实话,光凭他对曹真,他真的力有不逮,若是己军与虎豹骑相似,也许可以死战可胜。然而,己军这现状,到底不可能。 臧霸怕曹真发觉张辽也至,便亲自来了张辽军中见他,道:“曹仁恐是往下邳去了!” “果然!”张辽道:“可去了多久?!” “约有一天一夜的功夫,若他急行军,不出七日,必至下邳!”臧霸道:“对曹真,霸也不敢说大话,须要文远与我一并灭虎豹军,消耗其最强的实力,再去追击曹仁。” 张辽道:“可有把握?!” “七成,”臧霸道:“若只我军,难矣,然,文远大军非同凡响,未必不是曹真营对手。此战须快,速战速决,霸唯恐下邳有失!” 张辽颔首,命斥侯道:“去探敌情!” 时势不容他们再多观察了,必须要快,今晚哪怕是苦战,也得快。 时间太短,来不及做战略布署,只能死战而已。 “实不相瞒!主公与女公子皆在下邳!”张辽脸色难看道:“曹仁将最强的队伍留下来阻挡追兵,可见是拼死了也要去曹操合兵。可见破下邳之决心!” 臧霸一听,也是凛然一肃,道:“下邳有多少兵马?!” 张辽道:“吕营兵少,公台分兵去,至多万余!这么些人,尚可与曹操匹敌,然而若曹仁军至,后果不堪设想!” 臧霸来回走动,脸色肃然,道:“所以今晚我们二人不光要尽量灭虎豹营,还要急速追击曹仁!拦住他!” 两人心里其实都知道,下邳怕是没有援军了。 刘备,他们都是知道的,不是说他人品不行,而是他也是要争天下之人,要争之人,难免有其私心,这种定生死的时刻,指望外人是万万不能的…… 臧霸深深的呼了一口气,道:“拦住曹仁必在我们身上!文远,且细细思之,可有近路?!” 张辽仔细回忆所刻入脑海中的地图,绕道广陵,再去下邳。 所经官道,山,水……对,这里山不多,地形复杂的不在于山,而在于水…… “泗水!” “泗水!” 两人看着彼此,找到关键了。 张辽拉住臧霸道:“宣高,今晚死战破曹真后,不管谁先突围,都先去泗水对岸去埋伏!从广陵边界去下邳,不管他经过哪几城,但,必会经过泗水!” 臧霸的心也砰砰跳了起来。 “埋伏他!纵然我二兵合之亦少,然,死战,必定能破曹仁!”张辽道:“他要诈兵,我也有阴谋!” 臧霸郑重的点首,道:“事不宜迟,还是要早早送信去下邳和彭城,以作防备,倘若下邳险之,必还要彭城支应。下邳若失,如失一防线也,然更麻烦的是,主公与女公子尚在那,若不能保,我等万死不能谢其罪也!” “好!”张辽当下立即派人去火速取道去送信。 张辽道:“女公子曾言,若破下邳,必挖二水可淹下邳城,城必破,曹仁既有诈兵,恐也有奇计,不管我们二人谁先到,既要防之!” 臧霸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下议定了事,便各回军,约定了今晚何时偷袭后,便自去休整兵马了。 张辽之军整然有肃,动静极小,也并不散漫。 曹真便只顾盯着臧霸的军队,还真没注意到臧霸后十里还跟着追来的张辽军。 还不够有足够的时间去让他发现。 所以,才需要快! 两千人马先至彭城,曹性对接了暗号,便放入进来,陈宫听了他们的说辞,一时也是脸色肃然。 很快,伤兵与残骸等也都来了,陈宫一看如此惨烈,也是脸色微变,问清了缘由和经过,便忙火烧逝者,治疗伤者,又派人去打扫战场,探可有曹兵等诸事…… 曹性道:“曹仁如此急速奔命,必是要断下邳生路也,公台,性自请缨去助下邳!” 陈宫道:“此时不宜自乱阵脚。彭城兵力不足,况还要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曹性道:“何事?!” “曹操从许都催的粮草将至,若是粮草真的送到了,下邳就真的完了……”陈宫咬了咬唇,道:“必要足够的兵力去烧夺了这些粮草,还要守彭城,此事极为重要!” 曹性跺脚道:“这可如何是好?曹操兵力多于吕军,我徐州的兵力还是太少了,集中之时,尚可死战,一旦分开,竟捉襟见肘,根本不够用……” “没有足够的时间招募训练足够的兵力,高顺将军又被袁术死咬住……”陈宫道:“等退了曹兵,一定要招募更多的兵,囤更多的粮,徐州城比起许都的根基,还是太浅太浅了,曹操实力何其雄厚也,若得粮草补充……” 曹性脸色也是微变。 陈宫也急,然而他却只能冷静,不能自乱阵脚,道:“相信文远,相信臧霸!” 曹性点点头,哪怕再急,也只能在此守住彭城,完成最重要的任务,是关键的任务。若有恨者,便深恨自己兵力浅薄,不及曹营多也。有了恨,便有了变,有了志与毅力。 “那曹真果真如此厉害?”曹性道:“臧霸的武力值不比文远低,琅琊军更是骁勇凶悍,竟然还比不上虎豹骑?!” 第244章 我爹是吕布244 “琅琊军若论先天条件,当然不差,差的只是集体的训练,再强的人,一散乱,自然不敌……”陈宫心里揪的慌,便是再心乱,此时也只能稳住,一面死死的探许都的粮草到哪儿了,一点消息也不敢漏过,生恐曹营声东击西,暗渡陈仓的把粮草给送到下邳去了。 陈宫是半点不敢松懈,他若是把这粮草给放过了,那可真是白活了一遭! 张辽的信也至,陈宫看过,让曹性一观,心微松,道:“文远用兵,不必烦忧,只要能截住曹仁,不与曹操合兵,便有一战之力!” “那主公与女公子,可要快了,若不快快击垮曹操,曹仁一至,一切皆休!”曹性道。 陈宫忧心如焚,却冷静而克制的看向下邳的方向。 退曹之后,徐州要立几个军事重镇,兵将都少,而城池的防守,更需要勤勉…… 现在,若非许都曹军来战战线太长,粮草补给很难,以吕军现在的实力,也是垂死挣扎! 便是如此,为了对抗曹操的大军,也让徐州所有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这是徐州最黑暗,最难熬的时刻。 陈宫闭了闭目,会天亮的。 夜幕已渐至,曹操吩咐兵士搭建的箭塔也立了几道起来。 下邳城墙已经坑坑洼洼,残破不堪,却坚韧的继续完成着它的使命。 郝萌看到高高立起的箭塔,脸色也是不容乐观。 他一抹脸上的血,匆匆来寻宋宪,道:“必须催毁箭塔,若裹火箭射入城中,城中火起而自乱也!” 宋宪道:“准备投石机。” “试过了,这个距离,瞄的不太准,而且极稳固,试了几次,也只是擦到边边角角,打不倒……”郝萌道:“若有彭城的火炮就好了!” 说罢咬牙,道:“曹操是要久耗,他兵力极足,现如今只出了一半兵,若换下半夜也换人,他能耗得起,我军却耗不起!” 宋宪也不容乐观,心中突突直跳,“他想逼我们出城与之战!逼我军出城去摧毁箭塔!” 那箭塔搭建之前,用了不少遮挡物拦在前方,树叶,大树等,防的就是城中攻击! 也正因为这些障碍物,投石机总是失利! 弄的郝萌心中也微微火起。 宋宪心中却不大乐观,这箭塔给人的压力太大了,然而宋宪更怕的是,这只是明面上的攻击,这东西,怕是转移人注意力的…… 两人被这些东西弄的心烦意乱。 有副将来道:“将军,曹兵撤了一些……” 两人往下看,只见曹兵如潮水般撤去,却不再采取近攻的方式。 两人心中咯噔一声,不对劲,若是要撤退,又怎么可能不会未听到鼓声的信号?! 这不是撤兵,而是换防! 宋宪咬牙道:“他们在换兵将休息,可恶!我军疲极力竭,他们倒还有人来换手,这曹操也想采用轮流战!” 因为他们知道袁术在徐州对徐州城采用的便是这种战术,一直攻城不下,便用这种轮流战,等人疲累而极时,再一举而歼之。 便是高顺,也被袁术给气了个半死,更何况是他们了。 仗着人多势众,仗着兵力充足,便用这种下作之法,简直让人心中恨极! 如今连曹操也是耗上了,这是吃定了城中人手不足,便无所不用其极了。 不,他比袁术更有进取心,不仅搭了箭塔,只恐还要双管齐下,还要从地道击入。 郝萌瞳孔微眯了眯,紧紧的盯着曹兵,他们换了人手后,却不近前近战了,而是站在固定的一定距离之外,身披甲,手执锐,“这是?!” 城墙因为不断的淋油,火势烧了一天,那墙砖都烧红了,曹兵此时再攻城是不可能的,只会被烫死烧死。 那箭塔上果然开始咻咻咻的往城中射箭! 无数的箭雨落下,并且还有火球,一落到城中,那木制的民屋都烧了起来,眼见着连城内都烧着了,宋宪瞳孔也是紧紧一缩,道:“不出所料!用此火势,逼我军出去攻击箭塔,再消灭……城中人数极少,若是被困在曹兵之中,他们再攻城,就休矣!” 郝萌急的鼻子上全是汗,道:“现在怎么办?!” “城中还有防兵,他们会灭火的!投石机准备投石,瞄准箭塔,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出城与之战!”宋宪道:“现在急的人是曹操,绝不能是我们!” 郝萌一愕,随即明白过来,道:“好!便是城中真的烧光了,也绝不轻易开城门下城!”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受曹操摆布!曹操那个人若是被他抓到把柄,他能立即撕开一个口子,涌入城中,到时候就死定了。 曹操这么多的大军,一旦愤怒起来,整个城池都要被杀光烧光! 今日,便是下邳城所有人真的葬身火海,也绝不能让曹军踏足一步! 只是累的时候,会一直想,若是这个时候,天降神兵,不要一万,哪怕只有八千,去将箭塔毁了,城中也能休息片刻,所有的兵士都累了,可是还是得要坚持。 真的很累很累,压力巨大! 城中民屋果然烧的旺旺的,木制结构的民屋缺点就是这个,一旦烧起来,再遇风,很快刮成一片,形成一片火海。 城中的五百兵士不仅要防着满天掉下来的火箭,还要拎水去灭火。 幸而之前城中屋中,街巷中到处都用缸和瓮备了不少水,若不然,只怕火半点也控制不住,马上就能烧个全完。 纵然是人手不足,车水车薪,然而兵士们不断的扑水淋湿屋顶,也算是没有大规模的漾开火势…… 城中乱糟糟的,内城中也着了些火,然而也很快被兵士们给灭了! 百姓们躲在一处内城的石头屋内,个个脸色惨白,如同鸡崽。 他们都害怕,若是城破,他们就死定了,外面极为惨烈,他们听出来了。 吕娴看着他们的脸,那是饱受战乱和风霜的脸,见之心酸。 虽然打定了主意倘若城破,定会带他们离开,然而,能保得住多少人,她也不能保证。一来保证不了所有人都逃得掉,二来也保证不了出了城后会不会受到曹兵的拦截杀伐…… 生死之战,此时此刻,吕娴是真正的感受到了。 吕布已经去揪曹营的奸细和袁营的奸细,以及刺奸了。 因为之前查出不少,此时按着名单,暗影中人身手极快,一捞一个准! 吕布没有惊动百姓,只是让人将他们拖出去,在外面决处。再守住了内城以及地道出入口。 这些曹营的奸细不得了,就凭着这么点人力,硬是能在城中挖出几条通往城外的地道来。 吕布看着这些工程都纳闷的很,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瞒住街邻四舍而没让人怀疑到动静的?! 难道这世道乱到哪怕隔壁杀人,四邻也不会管了吗?! 难道哪怕真杀了人,街邻比起杀人犯,更怕衙门吗?! 吕布心中闷闷的,这么大的工程量,便是土都不好处理,那些躁音,难道真的能瞒过几乎静音的古代?! 古代便是有大工程的躁音,也不比现代社会,车流不息,装修电钻的声音,在地下这样挖土的工程,还有土的处理,以及走动声,怎么可能瞒得过人?! 吕娴看着畏缩着发抖的百姓,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们的百姓,对徐庶道:“苛政猛于虎也……” 徐庶心里也怔怔的,点了点头。 当年孔夫子没有完成他的理想,然而,他的很多的思想到底是被人所继承。 徐庶明白吕娴想做什么,便看着她,心中一松。 若是此城守住,侥幸不死,一定要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内城已定,庶去城墙上助阵!”徐庶道。 吕娴将兜帽戴上,道:“我也去外城看看!” 二人与吕布说了,便带了两上暗影中人,出了内城,往外城去。 外城更加惨烈,屋房上面有熊熊的火光,虽然大体的火势控制住了,然而还是有很多的房屋烧毁。有些甚至木制结构支撑不住,烧到一半直接塌了。 徐庶看了难受,吕娴看了更难受,她脚步停顿了一下,叹道:“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当年的鲁迅先生,是真的勇士。” 徐庶道:“鲁迅何人?!” “一位贤士,他的笔是刀,他的语言是枪,”吕娴道:“元直,你知道鲁迅先生最可敬的地方是什么吗?!” 徐庶转首看着她。 “纵然这个世界千疮百孔,不符合我们的设想,也从不灰心过去改变它。”吕娴道:“孔夫子如是,鲁迅行狂也如是!” 徐庶一怔,随即笑了,道:“不错,此也庶所愿!” 倒也并不去追究鲁迅是什么人了! 他们身在乱世局中,幸有微薄的能力去改变世道和轮回,总归是比孔夫子幸运那么一丢丢的。 孔夫子当年都从未放弃过,更何况是他们。 天黑了,黎明总会来的,只是有些人注定看不到,但看不到,并不代表它不会来……这才是吕娴想要说的。 死了死得其所,活着,就尽己之力去改变!上报青天,下抚苍生,士者所愿!一往直前!这是士的精神! 第265章 我爹是吕布265(加更一) 果然是潜龙在渊之人,这般的际遇,也不移其志,很是了不得了。 刘备也会让张飞扮成山匪抢些东西,但做的少,又不掠民,所以杯水车薪,沛城现在又这么多兵马,刘备只恐养起来,确实困难的很。有基地还好些,没基地的刘备,确实穷的不行啊!所以基地是很重要的。 仁这个字,有时候也是拖累。白容不得污。 不过,关羽的确是个令人佩服的人。他其实今天可以当做看不到,但是碰到了,却肯搭手相救,曹性很感激他。 曹性见曹休不再追了,便放缓了脚程,等关羽来,一来他便下了马,道“今日幸得关将军相救,不然性休也!” 关羽也下了马,大大方方的道“举手之劳,勿必相谢!” 曹性感怀不已,道“不知关将军怎么在此?!” “兄长命我出来探听曹军粮草事宜,再巡视地界,不巧正遇上……”关羽知道此事也没必要隐瞒说谎,因而大大方方的说了。 曹性松了口气,笑道“今日多谢关将军了。” 关羽并不居功,只是点首应了。 曹性便知道他也是出来探听粮草,想要打劫曹军粮草的事呢,只可惜还未到沛城地界,刘备还没来得及布置动手,这粮草就没了。 曹性道“粮草已被烧毁,关将军,即已来此,不若随回彭城一饮。他日主公回来,定重谢!性还要去寻成廉,将军可否一行?!” 关羽心道反正都到彭城地界了,不若去一回也罢,好人做到底。 便点首,与曹性一并出发,寻到成廉时,成廉肩上中了箭,血流如注,看上去特别恐怖。 曹性吃了一惊,忙去看他的伤。 关羽上前道“并未伤到心肺,也是命大了。” 成廉道“那曹休果然厉害,紧随我不放,我若慢些,今日死于他手,箭术也极其了得,幸亏我听到弓的声音,稍避了避,不然已穿心而死矣!” 曹性道“能捡回一命就不错了,我这便带你回彭城,到了彭城,叫亲兵送你回徐州治伤,华佗在那,不会有闪失!” 成廉疼的厉害,脸都白了,此时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曹性将成廉扶上马,两人一骑,与关羽一并回彭城去了…… 陈宫见到曹性等人回来,忙命开了城门,一行人忙忙的进了城。 陈宫赶了过来,看到成廉如此,便忙叫军医将他扶过去治了。 他又忙与关羽道谢。 曹性说了粮草已被烧毁一事,陈宫已然松了一口气,又知关羽救了曹性二将,便十分客气的要请关羽入席饮酒。关羽推不过,便只好来了城中府衙,一路行来见彭城十分严谨,防守严密,关羽真的佩服这陈宫的能力的。 其实陈宫也十分眼馋关羽的才能,可是哪怕再眼馋,也知道关羽与刘备亲如手足,便也不能拉拢,这个时候非要提这个,挖刘备的墙角,其实对关羽来说并不尊重。 因此,陈宫眼馋归眼馋,却是提都没提,只笑道“关将军已救了我营两次了,前番救过女公子,这一次,救了曹将军,如此大恩,真是再谢。”说罢端起酒盏,道“多谢关将军。” 关羽也并不居功,只是也客气的端了酒杯起来,道“只是举手为之,公台无需如此客气。” 他也是大大方方的饮了酒,陈宫便更喜欢这个人的性格了。关羽身上的闪光点,是真的很让人喜爱的。 曹性也提了杯,道“多谢关将军救命之恩!” 关羽也忙举杯饮过。 曹性放下杯盏,笑道“关将军真的是武艺过人,若无那一箭,性已休矣,远来一箭,竟震歪了曹休的刀。” 关羽道“若论箭力,羽远不及温侯,若论精准,羽却不及曹将军!” 曹性一怔,道“性之箭准,只是女公子抬举赏识,其实若论力道,远不及主公与关将军的。” 关羽对这一点是极为认同的,然而曹性极擅弓弩,体格天然的优势,他的确不及吕布多矣,然而他却善于布阵,远攻,判断箭局,这样的能人,都让关羽不得不叹服一声吕娴会用人。 陈宫笑道“武之一事,各有长短。” 曹性夸了一阵关羽,这才道“将军,性要不要带兵去援下邳城?!” 陈宫摇首道“粮草既烧,曹兵会自乱矣,破敌只在这几日之间,你且稍安勿躁,静等下邳城消息。” 关羽看了陈宫一眼,觉得他是真的特别能沉得住气,这是强大的对吕布父女的自信,还是对时势的判断?!他就不怕稍有闪失吗?! 曹性道“亦好,倘若魏将军他们需要援应,必定早会派人来求援,既无,此战想必快了。” 陈宫不欲多说,他心里其实也急的慌,他只是必须把守住彭城。 先以不变应万变。 “只是那个曹休,的确是一员悍将!”曹性道。 关羽道“曹氏是名门望族之后,可用族中能人,数不胜数,骁勇武将,可用文臣,皆为曹操左膀右臂,为之心腹者多矣。” 陈宫道“不错。” 说到底,吕布还是亏啊,吕姓只是富户小姓,族中子弟,也只是普通人居多,资源与曹姓一族完全不能比,哪及曹氏一族培养出的子弟多,所以曹操根本不愁无人可用,吕布身边就有点寒酸了。 就比现在吧,成廉一受伤,彭城只有一个曹性可堪大用了。 其它从军中提拔上来的中层偏将参将等,到目前为止,战争经验还太少,始终不能大用,战将真是捉襟见肘。 其实,刘备也好不到哪里去,虽关张二将也很厉害,然他比吕布其实更寒酸,吕布好歹有点资源吧,他一向极善抢掠。刘备寒酸,资源短缺,战将不够用,谋士还未有踪影呢…… 说起这个,两人都一径沉默了。 刘姓给刘备的,也只有一个光芒万丈的出身,其它的也就没有了。 家族,对吕,刘二人的支持,实在太小。 曹操的祖上是曹参,曹参是谁?!有一个成语叫萧规曹随,萧,萧何,曹就是曹参。 曹参是萧何之后的丞相。这样的出身与家族,枝繁叶茂,不知有多少族中子弟可用。 这样的优势,便是陈宫都替吕布嫉妒,更不用说关羽了。关羽虽自认刘备比曹操高贵不知道多少,然而,现实层面来说,家族对曹操的助力,是无与伦比的…… 说到这个话题,莫名的就沉默了。 曹性可想不到那么深,只是担忧的道“曹休虽没了粮草,然而他若去助阵曹操……” 陈宫一听,也是眉头紧锁。但他却没接这个话题,也没向关羽求助。 曹性本意是想提及让关羽帮忙的,但这个话题抛出来,陈宫没接,曹性便明白,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 曹性也不算笨人,也不叫关羽主动提及,而两方为难,便笑着举杯道“关将军喝酒!” 关羽举了杯,刚饮尽,却听见马蹄之声,陈宫腾的站了起来。 城内是很少有这样急促的马蹄声的,只有斥侯来报的时候,这条禁令才恍若无物。 曹性也站了起来,脸上紧张,想是下邳城有消息了,还是魏续侯成来求援?! 陈宫也想保持镇定,但他很难做到,甚至下了阶,走到了门口,果然斥侯喘着气将信递了上来,道“下邳大胜,城已守住,曹操全线溃败,主帐已开始撤退,主公与女公子带两千骑去追击了!” 曹性大喜,道“果真?!” 陈宫也大笑,将信接了过来。忙不迭的拆蜡封,一面问道“现下何人守城?!” “徐庶徐先生守城!”斥侯道,“此信也是先生命吾送来!并急求粮!” 陈宫喜不自胜,道“元直竟去了下邳?!” “是,与主公女公子共同守住了城池!”斥侯道。 陈宫喜不自胜,连道“好,好,好……”说罢眼眶已红了,见斥侯累极,便道“你先去休整,待我弄好,你再听命!” 斥侯下去了。 陈宫忙拆了信去看,倒没有注意到关羽有点僵硬的表情。 他扭过了脸,想到徐庶,心里就哽住了一般! 如今听到他助胜下邳城,他更不舒服。 曹性急道“将军,如何?!” 徐庶在信里已将过程笼统的说了一遍。 陈宫道“破敌数万,斩首万余,曹兵已经溃散,曹操奔逃往兖州,主公与女公子带两千人已去追击,另主公斩了于禁,夏侯渊被擒,已押在下邳城……” 曹性一听已是大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侯成伤了腿,以后恐再难为将,”陈宫道“另,魏续将军拦了徐晃,如今不知生死,有可能已死,也有可能被俘……” 曹性一怔,笑容淡了。 陈宫道“曹性,你需押送粮草去下邳城,下邳城池破坏严重,并严重缺粮,如今曹仁不知在何处,你去后,便先留在下邳城,以防下邳再次被曹仁围,送粮草要速速!” “是!”曹性应下了。 “关将军!”陈宫道“曹休在外,曹性将军非他对手,若关将军不介意,可否帮着曹性将军押粮草至下邳城去,那里还有数千百姓,如若无粮,只恐都得挨饿!” 下邳若不到危急时,便是危急时,陈宫都不可能向刘备的人求援。 只是如今大胜,就完全不一样了!此所谓时移事易者是也! 所以陈宫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 。 第266章 我爹是吕布266(加更二) 沛城受过吕布不少粮草,此时关羽自然不能推辞,拱手道:“既是如此,羽自陪曹性将军走一趟便是!” “另,我需书信一封给使君,如今曹操大败,使君可趁胜追击曹操,此千载难逢之机也!”陈宫道。 关羽也没说什么。陈宫是想要有人为吕布父女搭一把手,生恐他们父女二千人不够用。 不过刘备自也有刘备的考量,趁此胜,若不追击,岂非英雄?!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陈宫才会写这封书信。 这件事的性质就与求刘备之援去救下邳,可完全不同! 陈宫书信之中自也难免意气风发…… 关羽也没多言,自点了自己的二百步兵,与火速准备好粮草马车的曹性一并出城去了。 陈宫看着车队离开,便下了禁严令,“禁闭城门,擅开城门者,斩!” 此种时候,彭城已无一将可用,虽兵强,然而,光靠陈宫一个人,他不得不慎重以待。 他去看成廉,军医已将箭头拔出来了,擦了擦汗,道:“幸亏没有毒,若不然,命休矣!” “可有大碍?!”陈宫问军医道。 军医道:“虽未伤到心肺,但是以后伤好了,说不定连箭与兵器都握不成了……” 陈宫心中难受,想到侯成的腿伤,还有生死未知的魏续,一时咬紧了牙关,道:“保住命,务必保住命……” 军医点头,也不敢打包票,道:“小的已准备了草药,剩下的就看成将军自己撑过去了……” 陈宫看成廉昏迷过去了,脸上还起了热,心中的忧虑并未见少。 虽下邳之围已解,然,曹仁那头也不知如何了。 兵少,将少,捉襟见肘。一旦分兵,布局甚重时,才感觉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迫。 待以后安定下来,这徐州庶务,人才,以及军务,是重中之重! 不过想到下邳再惨烈,还有徐庶在那支撑,心里好受了一些。 好歹有了可倚重之人,整顿条理,下邳众多事务,也可理顺,不会生乱子。 曹性与关羽押了粮草出了城,也是不巧,正好碰上垂头丧气的曹休,那曹休一见他们,哪肯放过,自也生了烧了他们粮草之心,苦于没有火油之物,一时只能上来酣战一番,若论近身战,曹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幸而有关羽在,曹休缠功是有,但真不是关羽的对手,只是堪堪持平,渐渐不敌…… 曹休恨爆了曹性,恨不得吃了他一般。 曹性早跑远了,拉了弓,对准了曹休,连放了几箭,以助阵关羽。 曹休几乎气炸了,大骂曹性不敢近身战,竟求助于人! 曹性可不怕丢脸,没那一战的能力,便不能强出头,自己的荣辱是不能放在全军的荣辱之上的,这是为将者的本份,这也是吕娴告诉过他们所有人的。形势比人强的时候,低个头,不算是事儿,也不是什么折节的事儿,所以曹性圆滑着呢,见曹休渐不敌,还破口大骂,这才道:“下邳曹营已破,曹操都逃了,你粮草也被烧了,你还跑去下邳做什么?!还不如趁早投降,省得去了下邳,也是被捉进城与夏侯渊为伴的份……” 曹休吃了一惊,大骂道:“匹夫,你胡说什么?!” “并无胡说,夏侯渊都被捉了,你竟不知?!”曹性冷笑道。 曹休看他并不像说谎,一时心乱如麻,又见关羽强势,便也忙脱了身,带着兵马,带头就走了,看样子是要去寻曹操主营。而不是去下邳了。 曹性也不追,见曹休一走,下马先查看了一下粮草车队,见虽有些破了,撒了一些,但是大体上并无大碍,曹性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关羽道:“又欠关将军一个人情了……” 关羽并不在意,二人继续进发,一路快速的往下邳去了。 且说,刘备在沛城收到陈宫书信,便与孙乾等人商议,道:“曹操已然大败,眼下,正是追击曹操的好时机!” 孙乾也道:“确实是好时机。” “那三弟与备整肃兵马,即刻出击,沛城诸事还劳各位,”刘备道。 孙乾与靡竺等人都应了。 刘备忙让张飞去点五千兵马,少了人不够,多了,反而累赘,因此只让张飞带上五千精锐,也就够了。 这件事不参与是不行的。如同孙策明知道现在过江击袁术的淮南一带,他也讨不了好处,但是所谓英雄,入局很重要。 很多时候,不在于得到了什么成果,而是参与!必须要参与! 天下大局,此种时机,焉能不入局?!若是此时还能按捺得住,他就不是刘备。 陈宫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给他写信的。 张飞一走,孙乾道:“主公面有忧色,可是忧心吕布父女之患?!” “大患已成,已不能阻止了……”刘备叹道:“以后沛城少不得要看这父女眼色行事矣。此地周边所有,终将被虎所辖制……” 刘备是十分清醒的,他甚至已经预见了曹操大败以后,此地的局面,定是属于吕布作主的。 孙乾道:“真是没想到啊,曹操败的这样快!这才还未进九月……” 谁说不是呢?! 刘备哪能不忧心,徐庶,陈宫,吕娴,如此大才,尽涌向吕布,吕布之勇,吕军之悍,如今虽还缺少战将,然而,退了曹操后,便已有了可乘风直上青云的风起来了…… 这全面局势的规划,各个环节的调整与适应,一环扣一环的计策,以及彼此之间不断链的信任,别说曹操不敢置信了,便是刘备分析极,也是心惊于如此周密的计划与布局…… 其实吕娴所有的计都很险,然而她能赢,完全是因为她爹吕布。吕布的执行力太强大了,光他一人,就可以抵得一个军团。 一个主将的光芒,是不可替代的。 所以事半功倍之下,短短几个月就逼的老曹撤退逃命,何其强势也! 靡竺自是知道刘备忧心以后的局面,便道:“主公,关将军与吕娴有恩,吕布父女便是想要吞并沛城,也并不会不容主公,主公之后暂且屈之,再便宜行事方好,虎势已成,虎威定锐不可挡,不可强与之争啊,只能顺势而为……” 刘备点头,道:“这我知晓,备心里有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若非能屈能伸,他刘备也不会有今天。 好在,吕布就算不容他,也不敢逼的太明显。 而他,也绝不会坐以难伸志。 徐徐图之方好! 只是,看到这个局面,刘备心里是多么的沉重。 他当然不想曹操得了这里,但他同样不希望曹操大败。他更希望是一种平衡的局面就好了…… 然而,吕布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当下也顾不得多说,将城中诸事交由孙乾等人,与张飞二人领着兵马去追击曹操了…… 曹性与关羽到下邳很快,徐庶与宋宪急忙下来城。 看到粮草至,宋宪松了一口气,道:“陈将军果然效率高,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今天百姓与将士们都只能喝稀粥,若再不来,只恐要喝水解饥了……” 曹性也松了一口气,道:“性与成廉将军烧了曹军粮草,如今解除了一大患,曹军断无卷土重来的机会!” 宋宪与徐庶皆大喜。 徐庶见后面的关羽不肯进城,便上前道:“关将军,使君可好?!” 关羽虽不想搭理,但也拱了拱手,并未失礼,道:“一切都好!” “关将军且进城一聚!”徐庶道。 关羽哪里肯?只说出城日久,还要回沛城复命。徐庶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不肯入城的,知道他有芥蒂,一时之间心里也怪难受的,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曹性道:“关将军一路跋涉,若不进城休整,倒显得我们城中小气了,且进来休整一时再回吧,也不耽误这一时……” 关羽拗不过曹性,便也只好先跟着进去了。 徐庶知道他对自己有意见,便也没再凑上去,只是叫了军士将粮草带入城中去安顿。只是这心里的滋味,就不太美妙了。 郝萌下了城池,连忙来见关羽,曹性又是十分高兴,还去看了侯成。见侯成腿伤稳定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时倒说了很多彼此的伤情与战事。 以往他们很少有聚在一起的机会,如今经历生死,与荣辱,如今竟有一种生死知交的感觉,更亲密了几分。 关羽让步兵们进了城来喝水吃饭休整,自己在城墙上看了看,见城墙上全是箭孔,火烧的漆黑痕迹,还有烧尽的民屋,外城几乎没有一片是好的,一时之间,竟也叹服吕布父女的英勇,以及吕军的勇悍。 若是他主战,若是城池到了不能守的程度,他已经弃城了。 断不至于死守到这种程度,而且百姓还没有损伤的。 便是关羽对吕娴再有意见,也不得不服她是个极为有谋略的人。 这股气息,不止是争天下的气势,更是争民心,不让城池的气势。 她何止是人强大,更是内劲强大,意志不屈! 这徐州,之前说是退了曹操就还刘备,然而,吕布一退曹,威信定风头无两,别说刘备去讨,便是吕布主动还,刘备又如何能要?! 这父女死守下来的地界,主动给刘备,说的好听是还,刘备还能要吗,只怕烫手至极! 第271章 我爹是吕布271(加更) 曹营谋士团在集智,吕营的谋士们又何尝不是在集智呢?!双方各使心力,以图天下之局而已矣。 这两封信倒叫吕娴知道了陈宫与徐庶的区别和各自的长处。 陈宫这性子,极善于防守,事无巨细,心细如发。规划,布局,统筹,防守十分严密,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而徐庶,则更外放一些,他善于的方向则是大计谋以及天下之机。 这一攻一守的性子,真叫吕娴欣赏莫明。 有此二人,为她左右手,徐州城,内治定如铁桶,外交则绝不会有漏失! 吕娴都想大开拳脚,真正的要在徐州开始一番大事业了…… 有他们垫底在,她总不会累死。因为他们二人的执行力是勿庸置疑的。她无需事无巨细,只需给出框架和设想,他们必定能高效率的组织人手完成…… 吕娴高兴的很,当下便回信。有他们在,大后方便不会出问题。 吕娴一面给陈宫和徐庶回信,一面等着臧霸张辽还有曹性带着大军前来,当然了,她和吕布拦在这中间,也是为了拦曹仁,灭其主力,不让他与曹操汇合。 其实吕娴心里很清楚,曹操恐怕还未回到兖州。 因为这山之后便是兖州地界了,曹操虽然怕极惧极,但也是颇为英雄的一个人,兖州是他的老巢,又离许都如此之近。他便是再怕,也会想尽办法保住兖州,以保住许都。 所以,这座山,可能才是真正的拦住他们父女的地方。 曹操一定会利用这一点。 因而吕娴才不敢轻举妄动。曹操是个极谨慎的人,她同样也是。 他们父女如今只有二千兵马,而排除山上的障碍,这么点兵力是远远不够的。 她只能耐心的等。 若不然就算过了此山,曹操的兵马一拦后路,他们父女不是死在陷阱里,就是死在没有退路里,穷途末路,就是这个意思了。 吕娴能稳得住,又一向能岔话题,所以吕布倒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每日里只是打猎,并打了些稻米来吃,只是不过两日的功夫,天真的下起暴雨来。 吕布父女二人,以及二千精锐,皆苦不堪言。 地上泥泞不说,便是搭帐蓬,那帐蓬里也是潮的,根本没办法睡。 吕布心疼吕娴,哪里让吕娴吃过这种苦,因而便去寻民屋,倒寻了些,便在这个早破败的树落里先安顿了下来。 吕娴看着天阴沉沉的暴雨,若有所思。 难道真的有什么天命之说?! 想一想也是哧之以鼻,如果说曹操注定是要称霸的人,那么吕布就注定是该死的人,可是吕布的命都改了,难道老天还能劈死她?! 她一想开就乐了,行,要是老天开眼就劈死他们父女在这里,也省得以后再折腾了。 想一想,便安心的睡了。 人的事都操心不够,天的事,她可管不着。 火光熊熊,带来些暖意,秋风萧瑟,秋雨更凉。带着萧杀。 曹仁大军渐渐的往这边来了,张辽他们追杀在后,又哪里料到吕布父女二人在这杵着等着截断围杀呢?! 且说信很快送到了陈宫和徐庶二人的手中。 陈宫看了信,道:“女公子让宫等袁术退兵后,即刻带着人回徐州主事,将彭城诸事俱交由侯谐处理。” 副将等人松了一口气,道:“那郭嘉等人也须押回去!?” “这是自然。”陈宫笑了笑,将信给烧了。 剩下的事他没说,女公子让他瞅准了孙策他们的动静。 高顺可以趁势打袁术,然而必要的时候,陈宫须出面,接受袁术的和解,高顺与袁术合兵退孙策他们才是。 这其中的周转,就需要陈宫极高端的手腕去处理了。 陈宫便笑,只恐还需与杨弘打交道,看来回到徐州,第一件事便是与他谈一谈,并把他给放了。 只怕谈的时候,得被他骂。 袁术当然是个小人,然而若是袁术被灭,三匹狼在徐州外,陈宫都睡不着觉。 女公子另说了,倘若有变,她与吕布会弃兖州立回。 陈宫便心中放了些心。 徐庶看完信,也是松了一口气,对诸将道:“若袁术退兵,宋宪带着将士和百姓回徐州,郝萌继续守下邳,等主公与女公子回后再听命。庶须去前线,若是天意助吕,此次便能趁胜夺了兖州三城……” 宋宪喜道:“果真?!” 徐庶颔首,“能不能成就看全局了,宋宪回去支应高顺将军,只恐后军会有失。” 郝萌道:“是否是担心孙策等人?!” 徐庶道:“不错,那三匹狼于外,谁能心安,郝将军守下邳,也需小心为上。” 郝萌郑重的应了。 徐庶并不迟疑,上了马,立即便要走。宋宪派了精兵保护他,并与郝萌,还有侯成送了出来,道:“先生,此去定要小心,如若遇到曹兵,一定要隐蔽。” 徐庶心中一暖,道:“一定,珍重,他日战后在徐州相会也!” 三人抱拳,看着徐庶上了马,也朝他们抱了拳,拱拱手离去了。 一起经历过生死之战的情谊,并不会因文武之区别而有所隔阂。 相反,看着徐庶与二十精兵离去,三人鼻子都有点酸涩。 宋宪道:“女公子说了,待袁术一退兵,让我立马带着侯将军回徐州去,让华佗医治你的腿,天下的大夫未必有办法能治好你,然而华佗也许会有办法。” 侯成道:“女公子还牵挂着成,实在是……”眼睛也红了。 这个时代,医学是很落后的,宋宪的腿虽未伤到大动脉,但也并不好治。若是伤到动脉,早死了。只是这伤,在现代可能手术一回,养上一两个月也就恢复如初了,但是在这里,怕是极难的,就算保住了腿,医的再好,也得落下残疾。 侯成既感动又心酸,道:“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错,哪敢奢望别的。如今只求能别锯腿,哪怕残疾了也是好的,能留在军中效力,在后勤为诸军出一份力气,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宋宪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郝萌也安慰他。侯成也不敢多提,心里担心魏续,却只能隐忍着。 他惨,其实魏续若是没死,只怕更惨。 那日在林中的吕军都捡回了尸首,其中并没有魏续,他庆幸的同时,又难受,若是沦为俘虏,他都不敢想象魏续的处境。 郝萌道:“下邳城现在什么都没有,希望袁术早点退兵,然后宋将军带着所有百姓去安顿在徐州府才好,只是安顿之事,还需报告陈将军为好!” “这便与陈将军写信,回徐州时,先与之汇合,一并押送曹军俘虏去徐州。”宋宪道。 除了许褚,夏侯渊,还有郭嘉外,曹兵投降的也不少,再加上城中百姓,得花大兵力送去徐州呢,这些诸事,都需陈宫处理。 他们为将的人,是处理不了这些后续之事的。 其实他们都明白,主公坐稳了徐州以后,陈宫必然是要为相的,慑三事,兵事,农事,民事。 也就是说,徐州的所有事,都得他管,军中的事,百姓的安置,还有官府中的事,都得听他管。 一个安定的大后方,有多重要,不是极有能力的人,是没有办法安顿好的。 陈宫是个全才,而且是个事无巨细的全才。心思缜密,以往的他尚且不能发挥出全力来,如今的他,却恨不得施展出浑身解数,为徐州尽力而死矣…… 便是与袁术阵营的外交,他也得施展一番大力气…… 下邳城外曹操搭起的几座箭塔也被拆了,但是城外留下了很多战后的痕迹。 城内是自不用说了,这外城墙是必须得重修的。至少城外,就更是坑坑洼洼的无法入眼。 以后这下邳城若设军事重镇,这城外的农田还需重新布置规划,再归以军中屯田用了…… 天下百废待兴,徐州境内也一样。 曹操大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袁术耳中,袁术简直不敢相信。 他不断的踱步,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曹操足带了近二十万人吧……” 怎么可能呢?! 当年曹操击败黄巾兵,招安了近三十万的兵力,实力何其的雄厚,就这么说败就败了?! 袁术也是骇的面无人色,镇惊到失色,反应过来后,忙道:“吕布大军回来了吗?!” 回来万一把他给围了,这可如何是好?! “并无,吕布大军去追曹操了,刘备也是,”斥侯道。 “那就好,那就好……”然而,袁术松了一口气,还没喘匀的功夫,就已经得到了张绣,孙策,刘表齐齐出兵来击淮南的消息,顿时满头大汗,急的面无人色! “休矣,休矣……”袁术跌坐在椅子上,若是来一个,他也不怕,来两个,也能勉强应付一下,可是张绣又发什么疯?他不是应该去袭许都,曹操的大后方吗?! 为什么会来这儿?! 三个,他怎么应付?!况且就算只来一个,他现在大军在徐州这,怎么分兵又急速的回去应援呐?! 一时急的胆都急破了。心苦的不得了。 若寿春沦陷,想都不敢想后果…… 第403章 陈登智计诈张飞 他狼狈的爬起来,道:“不好!这陈元龙怕是要使计矣,广陵危矣!” 孙乾心里有数,陈登既然能得三千人来此,必然是有所图的,而且只怕已经臣服了吕氏。 此时而来,怕是要借势,反倒要借张飞来退孙策之兵,而现在来是什么意思?!守广陵,为谁而守?!还用说么?! “张将军不要上当!”孙乾追了几步,急的心里发跳,但哪里还有张飞的身影,张飞早持了矛带着精兵出城去寻陈登说话算帐去了。 张飞一路尘土飞扬而来,骑在马上,手持长矛便要来杀陈登,陈登却半点不避,只是对他一拜,道:“许久不见,张将军可还好?!登甚念及刘使君和张将军,原以为必是死后相见,不料今还有能再见之时……”一时大泣。 张飞的矛生生的顿住,怒气不消,冷笑骂道:“少故做姿态耳!且问你,你来是意欲夺广陵耶!?汝之心,可已服吕布父女耶?!” 陈登只是泣道:“刘使君天下贤人,登之心,张将军不知吗?!” 张飞噎了一下,试想了想,也是哦,刘备在他心里是完美的兄长,既然过去心服,那么也未必就真的变了节,这陈元龙,到底还算有几分可信的,张飞到底也放了些戒备,道:“那你后面这些兵士又是如何说?!” “领命前来助广陵退敌耳!”陈登道。 张飞大怒道:“领谁之命?!好啊,还敢诈我,若非已服吕氏父女,如何能领兵?!” “翼德休怒,”陈登道:“有兵而无将,将军看不出来吗?!” 张飞盯了盯,发现的确没有一个主将,只有几个偏将副将,而且一看,就是不怎么上过战场,没有多少军功的人。一时更疑惑不定。 “此地不可多言,”陈登道:“待进城中,再与翼德细细言之!” 张飞想了想,怒气消了些,道:“也好,先进城吧。若不然怕是那周泰和凌统又来了!这两个烦人精,天天来叫战!” 张飞气的又要怒骂不止。天知道他这性格有时候真的是被激的要骂回去,然而,为了广陵不失,他只能忍着。 偏有时候他们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提及当初输与吕娴之事,说他堂堂大汉,不及妇人,啥话骂不出来?! 张飞有时气的狠了,只能一酒解怒。不听作罢! 偏孙乾也是个没用的,对这二人叫骂,没半点计谋献上来用,只让他守着城休战,切莫失城。 有时候张飞真的想出城大杀四方,可孙乾就会提及当初失徐州一事,弄的他十分被动,这个旧帐一提及,张飞就会蔫了,蔫哒哒的忍的好不苦也! 偏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同样的错再犯一次,他就万死不能辞其咎了。 因此忍的累死,但也没办法,谁叫现在二哥也不在城中呢。 哪怕再苦再闷,也只能继守不出。 陈登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张飞犯蠢的时候,是真的连吕布也不如。吕布再不济,他要在城中,城万不可能被人夺去了。可是这张飞当初守着徐州城,一喝酒,就丢了城。原以为现在会好很多,可看着,虽然压制了脾气,可本性难移,他不过是生生忍着罢了。人的习性和脾气其实是很难改的,张飞还是那个张飞,哪怕再克制,也依旧早晚要败在这个破脾气上! 此人的性情,其实比起吕布,更好利用。 当然了,他指的是以前的吕布。现在有她在,想要利用吕布的人,能立马被她识破了。 进了城,张飞大喇喇的坐了下来,将矛放在身侧,铜铃大的眼睛瞪着陈登,道:“你有什么话说?!” 陈登道:“登困在徐州城久矣,甚为想念刘使君和关将军,以及张将军,如今总算是见着了。” 张飞哼了一声,似乎也忆及当初在徐州时的旧事,不过到底是被他说的又心软又难受了起来。 “将军当初若不丢徐州,登何至于此?如今事贼,何其屈辱,”陈登掩面道:“当初陶州牧将牧州之位让贤于刘使君,也曾叮嘱过登,定要好好事刘使君,哪知道,会出这般的意外……” 张飞心中一闷,不说话了,端了酒就往口中一闷,堵的心里难受。旧事重提,难免心中难受,便哼道:“事已至此,还说这些作甚!先前哥哥叫你来,你又不来,现在事贼,你还委屈上了?!” “登家眷皆在徐州,若来之,父亲与家眷怎么办?!”陈登道。 张飞冷笑道:“大丈夫行事,何惜区区家眷!” 是哦!你们这些人败走的时候,都不咋管家眷呢。 陈登掩面道:“登是无用之人,终究舍不下老父亲。” 这么一说,张飞的怒也消了不少,道:“你不是不愿意事吕贼的吗,怎么现在愿意领兵来此了?!” “那吕娴用计设计了我父亲,如今我父为副相,被绑在徐州城了,想必翼德也有所听闻。”陈登道。 “那小女子诈计最多!”张飞磨牙道。 “不仅如此,也是百般折磨登,之前还将登关在书楼,打算困一辈子不放出来了,可是,登惦记刘使君,如今却是天赐良机,刘使君万万不可错过啊,翼德不去助刘使君全力拿下荆州,还在此广陵做甚?!”陈登道:“广陵区区小地也,何必可惜。可是荆州,怎么能错过?!当初已错失徐州,还能错过荆州矣?!” 张飞一听,有点疑心他,却又知道这的确是好时机,一时间焦躁的起了身,在帐中来回走动。 不错,当初丢了徐州,若是能得荆州,倒也是弥补。张飞一直因为以前的事很愧疚,此时恨不得去帮刘备夺下荆州的。 但他扫了一眼陈登,道:“怎么?!你是来助吕拿下广陵的?!” 他哼笑一声,道:“我不上你的当!” 陈登道:“将军不信吾心,登不怪也!登原是无信无义之人,不可取信于将军,也并不意外。只是有一言,将军愿听便听之,若不听,也罢了。” 张飞道:“有话要说便说,何必唧唧歪歪个没完!你们这些士人最是麻烦,有话要说,拐十八个弯,累不累?!” 陈登一口老血哽住了,到底忍了忍,道:“吾闻荆州刘表一向仁爱德厚,与陶州牧在时一般,最是慈仁之人。如今荆州虽危,然刘使君不惜一切而去救,刘使君亦是厚德之人,刘景升焉能不欣赏,而他年事已高,刘使君最为厚德,刘景升见荆州事危,必然不顾一切也要将荆州事务托与刘使君。若以州牧之位相让于贤者,刘使君必能受之。然而,内忧外患,若是翼德不在,又如何能帮着刘使君抵御孙策外敌,又能力压荆州内乱?光关将军一人,又如何能一人二用?若是因此而错过良机,若是被蔡氏所图,届时翼德悔不往矣!” 张飞一听,已是惊着了,上前揪住陈登的衣领道:“果真如此?荆州事急若此?!那孙策小儿能有如此能量?当荆州上下是吃素的不成?!” 陈登也不斥他无礼,只道:“张将军想一想,外敌便是攻破荆州,以关将军之力也未必不能带着刘使君撤退。可是外敌真的不算什么,真正令人急的反倒是内事,张将军有所不知,那蔡夫人迫害的刘表长子刘琦逃往徐州去了,一个内室妇人厉害至此,所凭的又是什么?!是蔡瑁。此人掌管水军,早已将荆州主位视为己手,若知州牧位被刘使君所得,他焉能干休?!若欲图刘使君,瓮中捉鳖,刘使君如今是送上门去啊,翼德,刘使君机遇伴着危机,刘使君身边并没有得力的人,只关将军一人,倘若有失,一切皆休矣,一切皆晚矣……” 张飞不听则已,一听已是大急,道:“哥哥,哥哥……” 他欲持矛往外走,却被陈登叫住,道:“若要去,也得等刘使君的信,而广陵,好歹要守住才可,不如退了孙策的一军再去。若不然,再失广陵,如何向刘使君交代!” 张飞生生顿住了脚,道:“不错不错。先退敌要紧。” 陈登趁机道:“吾可助将军退周泰和凌统之军,让广陵安然无恙,登愿协助孙乾守之,张将军可全力去助刘使君得下荆州。荆州如何紧要,想必不用登说。若失之,悔之终生。” 张飞虽还不太信他,但也心急如焚,道:“你有计可退江东之兵?!只是倘若再有外援,怕是不能一时力退?!” “哪里能有援军,江东之兵力分散各处,江夏,庐江,淮阴,荆州……水军主力都在荆州交战,这广陵,哪里还能有什么援军,这一支退去,必不再来,可安然无忧!”陈登道。 “你有何计?!”张飞道。 陈登一笑,道:“击退不难,登若使计,可以生擒,若是能擒此二将,孙策必怒,岂不快哉!” 张飞大笑,道:“速说来!若能气死孙策,汝立大功矣!” 陈登密语与他。张飞眼睛一亮,道:“若能成,我定报与哥哥,以你为首功。” “为刘使君尽力,是吾之幸,不敢求功!”陈登发挥出色。想忽悠这个张飞,真的是轻而易举的。况且本来就有当初的情份和旧谊在,并不难。 张飞去准备了。 孙乾急急的赶来,拦住张飞道:“张将军,陈登不可信!” “有何不可信?他有计可退江东之兵,汝无计耶,何必嫉之!”张飞说话是真的能气死人,然而孙乾也得忍着,这些年也习惯了,因为他这个人本来就是口无遮拦的,也不怪他,只道:“陈登欲诈张将军矣!将军忘了主公临走前吩咐的吗?只守不攻。” “你不懂!”张飞道:“速退江东兵之后,吾要去与兄长合兵才是紧要。” 孙乾急的不成了,急追两步又没追上,一时气的跺脚,骂道:“休矣。果真是……”猪脑子。 那陈登如何能信?!他来的蹊跷。用脑子想也不对劲啊。可是与这张飞真的连理都说不清。他就是信了。 若是陈登真要投刘使君,便会去荆州,而不是来广陵,而且还是带着三千兵来的,一看就知道是来谋取广陵的! 他必是被吕娴给收服了。 这样的人,真的要图什么人的时候,孙乾真的十万个心都提了起来。 陈家父子是什么人?光说那陈珪老狐狸,把徐州士绅豪族给坑的,牙都不吱一声儿,后来还不是乖乖的老实了。再后来徐州的造纸业,分点子好处与这些士族豪门,结果这些人,连屁都不放了,乖乖的听话,乖乖的为徐州效力,还将纸啊,其它生意啊,卖到关外去,各州去,主动的担任了流通的部门渠道。 那陈珪,能办到这样的事,是一般人吗?!不是老狐狸是真的搞不定,而且还未怎么见血。 而这陈登,更是,当初要诈吕布,把吕布与陈宫离间的,陈宫恨他恨的牙根痒痒,越去与吕布说陈登不可信,吕布反而越信陈登,反而疏远了陈宫,只一心以为陈宫嫉才,不能容人,把陈宫气的要死要活的。 这个人能是一般人?! 若不是吕娴,吕布只怕已经不在了。 而这陈登,早不来晚不来,主公召了多少次,他都不来,现在来了广陵,孙乾是一万个心都提了起来,急的跳脚。 那吕娴真的不可小看,她必然是已经收服陈登了,若不然,绝不会放心让他带兵前来广陵,图取广陵。 这个小女子,若无把握,如何会让他来?! 孙乾急的不行了,忙去了陈登大帐说话。 而三千兵马正在城中到地方扎营呢,陈登不擅攻势,然而若论守与破敌,以退为进,他这个人,与他的心一样,七窍也不为过。在广陵发挥,是真的很自得。 孙乾一看,心便是一沉,进帐怒道:“陈元龙!汝究竟意欲何为!?” 陈登一副千古奇冤的表情,道:“公佑何出此言?!登是为守护广陵而来,有何不妥?!” “汝欲守之广陵,是吕氏之广陵,还是刘使君之广陵?!”孙乾压低声音,克制着怒气道:“若背刘使君,元龙可背信弃义,元龙莫非忘了昔日之情义乎?!莫非要弃旧义不顾矣?” 第404章 虎步南阳刘表惧 什么你的广陵我的广陵,现在只能说是汉的广陵。这孙乾也是被逼急了才说这样的话来。 陈登心道,我陈登早背义久之。早是无义之人了。也是,能与吕氏为谋的,他本来就同流合污了,身上的黑点,只要与吕布沾上,怕是也洗不清。多少指责与唾骂,看淡就行了。 他看着孙乾,颇有种照镜子的感觉,当初的他,也是这样无可奈何,气愤莫名吧。 这世上的事情,真是毫无道理。 现在再重现,他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以前的他的确有偏见,很多事自以为聪明,反倒不如旁人看的清。比如说陈宫吧,这老家伙的确有过人之处的,他老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政治的前程上,是不分男女的。可他就保守的多,总是找各种可样的理由去贬低吕娴。 枉他自以为是的很,其实也怪不得到如今地位不及陈宫。 也是,他的计谋,终究落了下剩,小计小谋小聪明。而陈宫,格局本来就比他高,再加上吕娴一指点影响,正是立意高远。所看到的比他高瞻远瞩多了。 当初陈宫所说,他现在有些渐渐想通了。 也难怪她说自己,可为一郡太守,却无法为相国,至少现在还不成。 现在看到孙乾,如同看到当初的自己似的,像个愤青,像个喷子。看着挺正义的,其实…… “没忘,”陈登道:“公佑奈何不肯信我?!” 孙乾直视着他,从表面上是真的看不出什么来。 然而若人的心能从面上看出来,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诡计阴谋了。 孙乾想了想,便道:“刘使君待元龙向来有礼而尊之,还望莫负有德义之人!” “这是自然!”陈登怅然道:“若登能追随刘使君,此生,亦为忠义辈也!” 孙乾到了嘴边的话几乎要吐口而出,终究是忍住了,脸色难看,道:“还望不要断刘使君的退路。若背之,只恐元龙也为人所不耻。忠义之人,如何能背,背则背天也!” 陈登道:“放心!” 孙乾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半点破绽也看不出来,一时如哽在喉的出去了。他意欲再去劝张飞,也知道他必不听,所以急的要命。而陈登所带之兵,皆是精锐,比起刘备的兵马,他们的条件好多了,不光物质条件,连精神面貌也好很多。 徐州虽穷,但到底是有底子的,不像刘备,因不背义,一直穷的捉襟见肘。 而与徐州兵一对比,就真的是对比惨烈。不提兵器,只说连一个衣袖都不一样。广陵兵的衣袖是用烂布条随意扎着的,铠甲也是这个有,那个无的。 可是徐州兵只说这个小细节都不一样。他们的衣袖是不用布扎起来的。而是加厚的可以用扣子扣在手腕上,倒省了每天扎衣袖和裤脚的时间。因为裤脚也一样,都是加厚了几层,还用了皮革类的一种材料,不知是怎么工艺,光看着,的确是天下少有…… 孙乾心里难受。 徐州也不过是刚恢复生气,若论税收,吕娴再有才能,也不至于把百姓皮给扒了,现在就收税,所以徐州的兴起,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大族的投奔,献上的财利货,还有民财的聚集,很多的捐献,当然了,这些,刘备军也有。 然而,吕娴强在什么地方呢,她特别善于统筹。 倒叫徐州组建了商队,借着豪族的势,组成了很多的商队,贩卖货物。不仅建立了发达的商队流通,而且还能打听到消息,更是用此征服了很多的豪族。 她卖什么呢,造纸。纸,豆腐,豆干,盐。 甚至是卖到了关外,带回来了什么呢?! 马匹,草料种子,羊毛,动物皮革,种了一种叫蓿苜的草,是种马养羊和牛的良草,在荒地里一撒,一长一大片,再低价去收,自有百姓得了闲时便扎了一捆捆的送到军营去喂马,军营给点小钱就成。 除了马,还会带回很多羊皮之类的东西。 这个吕娴是真的特别会组织,另外,因为徐州靠近海,她还晒盐,贩盐到处去卖,自有商队替她运转。而他徐州城,只需要按批收税就成,以至于徐州兵强马壮,哪怕农业税一时不收,也不至于运转不过来。 盐,纸这两样已是暴利中的暴利了,所带动的又何止是商业的发达,更有工厂,甚至是农民的生活水平。 因为他们有时帮着捆草料,送草料,有时候不要钱,军中可以用军粮去换给他们加餐。由此所带来的,何止是一个人的水平的提高。 她是真的把徐州的水都给弄活了。 徐州城是真的生机勃勃。 若非有利可图,那些被陈珪坑了土地的人,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一声不吭。现在尝到好处和甜头,只怕是低调发财,啥都不说了。 孙乾也是略通些庶务的。如今看到这对比,心中惨痛。 主公身边,为何就不能也有这样的一个全才呢。 叫所有资源运转起来,才是长久的运转发展之道。 而这一切,徐州早得心应手,光看着军备,都令人心塞的不得了。 盖因刘使君的兵马实在太寒酸了。 这一拉出去,就能看出来这些人到底是哪里的兵马,这样好的装备,在汉末,也就只有曹操的精锐部队和袁绍的精英部队可与之相比了。 即使如此,也还是只有虎豹骑和袁绍的精英可比肩,普通一点的兵备是没有这样的装备的。 孙乾急的要命,又匆匆的来寻张飞。 广陵城因为陈登的到来,现下有些微的紧张。 而此时的刘备已经到了荆州城内,刘表看到刘备,心中松了一口气,相互拜礼后,刘表执着刘备的手道:“玄德来助吾,甚好,有玄德,襄阳定然不可再寸进。” 刘备道:“若能齐心,定可退敌也!” 刘表十分欣慰,目前虽还在交战,然而,因为有刘备,刘表十分欢喜。 只有蒯良看着刘备,虽有礼,到底有些沉默。 刘表正欲提及尊位一事,却听斥侯来报道:“主公,吕布突然巡示到南阳。” 刘表吃了一惊,脸色大变,怒道:“他,他来南阳做什么?!” 南阳在哪儿呢,与襄阳一样,几乎是荆州一前一后的地方,此时吕布若是与张绣前后一击,荆州就完了! 本来一个张绣已经吃力的不行了,再来一个吕布,刘表真的吓的不行了。 “狼虎之辈欲也侵荆州耶?”刘表道:“这可如何是好?!” 刘备道:“吕奉先想必只是路过,未必是来攻,景升莫要太担心。” 可是哪一个不怕?! 这个时候,万一吕布发疯,不是雪上加霜吗?所以是将信将疑的。 刘表道:“玄德可否试探一二,看这吕布究竟是为何而来……” “备这便写信前去,”刘备道。 刘表心乱如麻的应了。 南阳也是荆州地界。而吕布突然现身在荆州地界,虽未攻南阳,然而,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不提荆州众人的紧张,只说刘备的信很快送到了吕布手中,吕布看了,道:“……唔。” 这么紧张做什么? 底下的部将哭笑不得,现在这个时候,吕布突然出现,谁能不紧张,不紧张才怪。 斥侯道:“主公,徐相的信。” 吕布拆开看了,徐庶叮嘱他不要乱跑,不要攻城,坏了大谋。因此吕布便回了信与刘备。 刘备看了,顿时无语,见刘表看过来,便道:“奉先言及,只是来看看,叫不必理会他便是。” 说罢将信递与刘表。 “……”刘表顿时无语,嘴角发抽,看了信,半晌没说话。 只是来看看,呵呵,谁他娘的信。 还没说话,又有人来报,道:“吕布兵退矣,退至淮南境内去了,想是只是巡示淮南郡县,并无攻伐南阳之意。” “果真走了?!”刘备道。 斥侯道:“是。” 刘备松了一口气,道:“景升勿忧,此时淮南也有战事,想必吕布未必肯攻伐荆州。” 刘表却摇首道:“来者依旧不善。” 当然是不善,吕布到了南阳,心里哪里不痒,看着荆州都要流口水,可是有什么办法,徐庶在寿春,几乎一天写三封信的送来,叫他不等荆州叫援,就绝不可去攻打,也不可去援。 吕布再怎么样,也只能悻悻的没动什么。 只是这乱跑一通,也是叫荆州紧张不已。 吕布不由的对副将等人感慨,道:“这荆州也真能扛啊,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求援呢……” 求援?!你这往这一跑,刘表这个时候不吓死才怪,还敢向你求援?!别说还能扛得住,便是扛不住了,真求援,也要犹豫再三呢。谁知道你是去援,还是去趁火打劫?! 但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这么说,便道:“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主公无需心急。方今之时,把淮南定了,才好。” 吕布怪无奈的,只好继续去巡示淮南诸县郡了。 报到寿春徐庶那儿,徐庶那也是心里直发抽。他开始捂着眉心,心累的很。 其实工作上的事,再忙,再繁锁,也是不累的。累的是啥,就是吕布。 他偏在寿春外呆不住,说要去巡示郡县,若有不服的,就打服了。 徐庶有意拦,也知道拦不住他,因此只叮嘱他,不要扩大事态,稍微震慑一下就行了,吕布满口答应,当然了,他这一巡示,是真的把各城镇吓个半死,效果当然是显着的。 但是,徐庶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跑到荆州境内去,跑到南阳城外看看啊。 徐庶接到这个信的时候,也是特别无语。 天天盯着呢,天天写信叮嘱着呢,天天看着呢,然而还是没能拦得住。 这个性子,真的没谁了! 徐庶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哭笑不得。 高顺押送人回徐州去了,而现在守城的是谁呢,是良侯魏续。先前曹吕战时,他受了重伤,如今管着后勤,将寿春作为周转的据点,能够囤送粮草,一方面送与张辽等人,另一方面,也在为徐庶守着寿春城。 虽然是管后勤了,但领兵能力是不用置疑的,看了信也是特别无语。 徐庶对他露出一个特别无奈的道:“庶便知,叫主公守寿春城,还是别指望的好。” 幸亏有威胁的都走了,送回徐州去了,若是袁氏的大将也在,吕布若不压着,会发生什么真不好说! 所以徐庶除了无语只有无语了。 “主公就是这个性子,如今已经很克制了,能不擅作主张去打,就已经很好。”魏续失笑道。 徐庶头疼道:“没有女公子约束着,怕是迟早要去南阳开战,头疼!” 坏了大局不说,只是怕他被人哄骗入了局。尤其是徐庶真的劝不住他。 其实也不怪吕娴急着担心无人可用,因为现在真的没有大将可用。袁氏的部将要用,还需要时间啊,现在还不能担当大任,一放出去就得跑了。 数一数,真正能领兵的又有多少人?!全在外放着呢,徐州本城只有宋宪一个人守城了,其它人全没闲着,到处在忙呢。 张辽张虎在征淮阴,高顺又押送人回程的路上,曹性也在出征,郝萌守着下邳城,管着那些叛将叛兵的,也不得闲。臧霸跟着吕娴去了。魏续在寿春看城,只剩下侯成和成廉二人在后勤了,但也没闲着,一直在运输粮草等诸事,也是不得闲。几乎都在高效运转。 而很多提拔上来的将领,目前还没有完全能独自领军应战的程度,因此,哪个不急?! 有兵无将可不是事,所以都急。 吕娴才想着一定要去公孙瓒那拾荒。拾点有本事的回来,将领自不必说,弓箭手多多益善,哪怕路上遇到草寇呢,能过得去的,也不嫌弃,一定要带回徐州来的。 宋宪更忙,因为还要担心吕娴半路出事,急着调精锐分批去护送,还要守护徐州城,恨不得劈开了用。 “也不知道那个司马氏何时才能来,”徐庶道:“若是来了,司马氏人才济济,将者也多,到时,不必像如今这般。唉。袁氏部将也众,但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完全驯服。” 魏续听了,道:“司马懿真的能看得住主公?这天底下,怕是没人能看得住。除了女公子。” “未必是看吧,可能是守。”徐庶笑道:“主公擅攻,若有一个能守,便能万全。女公子看中的人,必然不凡。” 第405章 风餐露宿寻小道 “也是,”魏续道:“只怕又是一个劝人的,主公必不肯听。” 吕布这人,什么时候肯好好听话了?! 看看,吕娴不一在,他就跑到南阳去了。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展露无害的时候,你跑过去,这不是威慑吗?! 唉。 徐庶失笑道:“司马氏若来,不至今这般捉襟见肘。若袁氏真心服之日,到那时,要征伐袁绍,便有人可用了。” 魏续笑着道:“若是女公子再带人回来,必也是悍将,将来进伐中原也就有希望了。” 徐庶一想到吕布,也是特别哭笑不得。这种追着吕布写信,叮嘱不断,恨不得一件事要重复几十遍的感觉,真的是醉了。偏偏现在的寿春,他还是离不开的,因此,担心可想而知。 徐庶现在是真的盼着司马懿早点来了。来了不用干别的,领虎威军军师职就行,也不用劝吕布不该做什么,只需要注意防守,不叫吕布有闪失就行了。 天天写信盯着吕布,生怕有失的感觉,徐庶真的尝到了虐心的滋味。 他现在真的有一种吕娴恨不得甩脱亲爹出手的感觉。 也无怪乎他这么想,看看吕娴才离开多久,吕布有渐渐的故态复萌的样子。 徐庶是真的恨他哪天心血来潮,又跑去南阳了。 天已极冷,已至腊月,这日下起雪来,而高顺押送一直都很顺利。 刘琦的一个随从匆匆的回到了刘琦的马车之中,道:“公子,刚刚在林中,听到有人在议事,说是还有十日将至徐州城,要成事便会在这十日内,小人怕有闪失。” 刘琦心中吃了一惊,该来的还是来了! “可有被发现?!”刘琦道。 “不曾,有雪覆盖,有树遮挡,小人只是在小解,在树后,并无被察觉。”随从道,“公子,此事甚大,若真的出事,必连累公子,如何是好?!” “何惧之有?高将军必有安排。”刘琦道:“这一路来,他们都未曾寻到机会,可见高顺将军是极为细心之人。现在快至徐州,他们才急着行事了,只怕也未必可成事。你去与高顺将军的亲兵说一声,此事高顺将军必然有数,小心一些。” 随从道:“小人省得,只说是柴不够了,托高将军弄些来,天冷需炭。” “可。”刘琦看他稳稳的去了。他虽懦弱,可是也是有主见的,身边得用的人若不是忍耐之人,又如何能跟着他在蔡氏的手上察言观色的活至今?! 刘琦出来寻到袁耀的马车,道:“袁公子,怕是要出事!” 袁耀叹道:“都已至此了,还要送人头!” 刘琦默然。 “这里离徐州不过十日路途,这里也是徐州境内矣,那徐州如何能不来接应?必然早在候着了,只怕一直在等着这一个最后见血立威的机会。清理不服呢。”袁耀道:“不是送人头又是什么?!” 刘琦见他心里有数,也明白了,这件事本身怕是阻拦不得。是定势了。 二人不再提此事,一时用炭火烤着手,默然无语。 袁耀低声道:“昔年父亲治下之淮南诸境,到冬日,难免有冻死饿死之人,方今天下大乱,这样的事不知有多少,原也以为是常事,可是自进徐州境内,观这一路,竟没看到一个饿死冻死之人,反倒有不少商队经过,还有趁雪出来打柴卖炭的农夫,见到军队过路,也不避,军队也不侵扰……刘公子,这种的事,在荆州可有?!” 刘琦摇了摇头,有点茫然。 在他原本的教育里,士大夫不与庶民同礼同路同食,贵人过,庶民避让,这几乎都是这样传下来的礼节。 所以,他不知道这徐州城到底是有礼还是无礼。 可是,确实是大善的。 “徐州治理一方很有效果。”袁耀道:“能不饿死人,不止是大善吧,而这种失礼,也未必不是大礼。” 还未进徐州,就已经感觉到了这徐州境内的生气。哪怕是在这凛冽的寒冬。 “那日有百姓送草料来军中喂马,琦有看到,军士给了豆干和肉干。”刘琦道。 袁耀看着炭火,长长的,舒舒的叹了一口气。 “活天下,为大义。”袁耀道:“至于小节,至于父亲的苦闷,还有不甘,至我这,已全部消解了。刘公子,徐州,挺好。” 二人露出一个笑来。 想必开了春,雪化尽时,这里的庶民百姓,便可安心种地了。 因为这里出现了一个能让他们安心的州牧。 此可谓至仁之行。 以往读书一直不明白,如今倒是有点悟性。 其实战事比起天灾,对百姓来说,更为可怕吧。天灾无论是水了还是旱了,总能撑过去的,不过三五年,也就过去了,人类自有始,一直都是与天灾抗争的,也从来没有灭亡过。 唯有大规模战争,其实对人类的摧残更为残酷。 有些一打打几十年,那真的是民不聊生,因为要避战,避祸,而无法真正安心的种植土地。便是风调雨顺也不能种,因为种出来的,可能被抢,被征税,还不够交的…… 这样的,比起天灾更可怕。 汉末之乱,已经让百姓十不存一了,哪一个天灾有如此的迫害力?便是有瘟疫,也不过是出现大规模死亡,控制住了,隔离开了,也不过几年就恢复了生气。 唯有战争,残酷到叫人绝望的地步。以往他们觉得是乱世,本来就是乱世,这样子的事情,也不奇怪,因为太多太多了。 可是他们一路行来,看到了这些小细节,才明白,所谓仁义之治,到底是可行的。 因为真的有人做到了,顾及到了在战争的同时,还在养民! 养民也如蓄水吧,水是越蓄越多,也会运转起来的,直到到大江大河。而一个能远视的徐州城,未来可期。 高顺听了随从的提醒,眉头微索,良久让斥侯去通知了援军。本来以为这一路蛮顺利的,这些心思也压下去的,没料到,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暴乱起于人心。 所以,这进徐州前最后一次的平定,一定要真正的震慑人心。 最后一次。高顺心想。果然与女公子所料半分不差。 这一次只要压下去,人心就真正的再三而竭,以后再也不会成势了。只是这次,还是要慎重以待。 吕娴已经到了小沛城,臧霸接应了她,二人带了精锐,连夜出发。 一路有雪,雪还挺大,好在现在的徐州的装备不错,精锐部队是有皮靴的,里面有长长的毛,很暖,而且有折叠的帐蓬,防雨防火,这一路虽也露宿,但好歹能挡风遮蔽的。 其实基本算是露宿,他们这一路,也不可能经过城镇,晚上露宿,尽量找避开人烟之处。当然了,离开徐州境内以后,想要在野外找个有人烟的地方还真的挺难。 因为真的太乱了。徐州是安定下来,然而,这徐州外,城镇还好,大多数治下日子也能过,若无战事也过得去,只是野外,基本上已经没多少百姓了。 所以他们偶尔还能进没有人的村庄,找到土垒的屋子能对付一宿,若不然就找树林,山坡,偶尔找小路,还能射杀点猎物,找个山洞遮蔽。 只不过因为赶路,倒是挺寂寞无聊,而且因为长途跋涉,马也累也冷,人走路太长,脚就出汗,因此味儿真不好闻,晚上还得把靴子给用火烤干,要是真在一个帐蓬里,那味儿,醉人。 一路上百姓是没遇到几个,但是倒是遇到了不少毛贼,或是一些山匪,但都是三脚猫,不成气候的,吕娴看这草头兵,也没劲头招揽,因此打散了过去了也就算了。 他们不好惹,有些愚蠢的撞上来的,也没讨到好处,其实还轮不到臧霸和吕娴出手,精英们便能将他们打跑了。 臧霸上了树,考察了一下地形,这才爬下来道:“前面便是兖州境内了,要去冀州,就得经过兖州,然后再去幽州。只是还是要小心,兖州属于曹操的地界,只恐会有兵力在。” 吕娴也爬上去用望远看了看,道:“城墙是挺严的,我们从山上攀爬过去,只是马不好带。” 他们当然是骑马来的,脚程确实快上不少,只是有时候走山路,对马来说,的确就难为了。 所以才说,骑兵一不入林,二不上山,这是真的不是优势。 臧霸道:“肯定有小道,只怕要在这耽误两天,寻找一下小路。若不带马,过去了,也是很难走的。光用脚,很难办。” 吕娴点了点头同意。 此地多山,一路兵路,肯定是有小道的。 若是能找到,以后这可能就是出奇兵的好优势了。 吕娴下了来,一路写写画画的。她是极善于收集地势的一个人。 虽然前世的地图可以参考,然而地貌从古到今都有变化,有些必须要实地考察为主的,以后也方便出兵。 臧霸看她又在画地图了,便没吭声,坐在一边准备升火,火燃起,便将豆干串上去烤了烤,用干野菜烧了一把热汤,再吃点饼子,也就对付过去了。从军之人,也追求不上口腹之欲,有空打猎的时候,便能吃着肉,没空吃的时候,也顾不上。倒不会特意的去找肉吃的。让他惊讶的倒是她,出来以后才发现她野外的生存能力这么强。比斥侯有过之无不及。 “司马氏全族如今在冀州魏郡魏县,而司马懿却在许都外的小镇上,两地相隔很远,司马懿要脱身,还是暗影出力,若是找出他,马上先送他去徐州我父处,任命为虎威军军师。”吕娴道:“而我们先去幽州,先避开司马氏全族。待回转时,一并将他们所有人全部带回去。” 臧霸道:“现在他们只是被冷落,还能撑得住,袁绍只是视而不见而已,暂无生命危险。待回程,还需要兵力来护送。所以,去了那边,就需要收拢更多的人。” 吕娴点点头,“公孙瓒与马腾马超也算是中原的功臣了,幽州与凉州一直以来都受外族侵扰,若无他们,边关不会这么太平……” 所以受地利影响,公孙瓒和凉州的势力很难发展起来。但是他们的骑兵一直很强,这也是得益于草原的缘故。有好处,自也有坏处。 “女公子去还是要小心,不可大意。”臧霸道:“无论是袁绍和曹操的势力,都得防备。” “无事,低调些就行。”吕娴笑道。她是特殊兵种出身啊,若论精细的反追踪与追踪能力。她是真的半点不输人的。 与其说在徐州运筹帷幄,不如说现在才是她的老本行。 这一路也不是没遇到些各式各样的各阵营的斥侯,都被她给巧妙的避开了,不能避开的,基本都处理掉了。 所以想要抓她,怕是还得有她的本事才行。 “等到了幽州,还是要扮成客商方好行事,”吕娴道:“若是能得千人,我就满意了,若是能得五千人,那这一次出来,收获也太美妙了。倘若能得个二三千也使得……” 吕娴失笑着道:“这次捡漏,可真的是惊险呐。” 臧霸听的失笑,可不正是捡漏,这两个字形容的确贴切。 九州很大,如果像她这样小心行路,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太大。 这汉末真的不像后世,哪怕去深山老林也到处是人。 汉末的人口密度,真的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们又一路寻小路,基本遇不上人。 臧霸隐隐的看出来,她这次出来,还有另一个目的,画地形。 果然,女公子行事,向来走一看百。这是要为以后伐袁绍做准备了。 袁绍如此之强,她心里岂能没有准备和压力?! 她是行军之人,更知道地势的重要性。 而要参与伐袁之征,就需要穿过兖州,再到冀州,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兖州是老曹的地界,而要穿过这一带,出奇兵,神不知鬼不觉,这地利就十分重要了。难道真等到那一天,要经过兖州去,还要向老曹打报告不成?! 行兵在神速,可不是这样受制于人而行的。 所以,她就一直很注意路线。还有什么比自己亲自走一遍更快的?! 没有比这更直观,更快的方法了! 第406章 司马懿怨恨失智 而此时的司马懿浑身上下都红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让人一看就心里特别的害怕。别说兵士们了,脸绿着都不敢进室内,大夫们也是骇的不轻,想吐一般的守着医治。其实医也医不动了,因为看这样子,是必死无疑的。 使者也没进室内,可是心也是凉了。 这可怎么交代?! 就在他等许都人来接应的时候,司马懿不见了! 使者慌了神,一时大怒,用了鞭子去鞭打看守的军士,道:“不见了?人就凭空消失吗?!为何不严密看守住?” 军士们又哭又叫,却也辩解不得,只因为看司马懿这样子是必死无疑,他们害怕,根本不敢靠太近,怕被染上瘟疫,最后也治不好身亡。 所以虽有使者叮嘱,他们面上虽答应了,可是使者一离开,他们还是只守在门外,并没有在室内盯的太紧,贴身看守。 哪知道,就这么小半天的功夫,就不见了! 一个连起都起不来,醒都醒不了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却是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情。 只能任由打骂。 使者鞭了几鞭解了气,人已经打不动了,心里却剩下了无端的恐慌,这个锅,还是在他身上,他顿时咬牙切齿不已,“司马懿,好一个会装病的司马懿,待寻出你来,主公不发话,吾也定杀之解恨!敢如此戏弄于吾,戏弄于主公,敢如此欺于许都与天子!” “起来!”使者喘着气,厉眼瞪着军士们道:“发吾手令,命城中所有看守,军士,本城兵马,所有人,全去寻司马懿!” “是!”军士们爬起来忙应了。 使者画了张画像,道:“拿着此去,让所有人过一遍眼,给吾挖地三尺也要寻出来!” 军士们匆匆的去了,指望着能找到司马懿来戴罪立功。 而此时的司马懿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驾车上,这个车不像后世的那种马车,有棚有顶这一种。汉末的车,其实是没有篷顶的,就是战车,贵人呢就会有华盖。但是一般的车,顶多下雨时,披一层油布,却是连华盖也没有的。 所以当然看着上面黑漆漆的篷顶,他真的讶住了。因为这一丝光也不透,黑沉沉。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用手摸了摸,发现自己躺的其实是在棺材里。 司马懿便是再不忌讳,此时也是恼火的。 可是他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因此只能睁着眼睛不动,一直在等有人将他打开拎出来。 外面略有些人声鼎沸声,好像是走人集市,或是人多之处了。还能听到辩不清口音的说话之声。 这到底是?! 外面正走到城墙,有军士在搜捡,轮到他们的时候,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泣道:“到处战乱,吾与家父一并出来投亲的,结果半道上,家父染了疾,一病不起,寻医求了药,也没治好,如今正一命呜呼,好不悲惨,如今正是欲出城回原藉安葬,以完成家父遗命。还请将军放出吾等,感激不尽。” 军士们看他们一行人有主有仆,也有老妇婴孩等人,心中已是半信了,便道:“打开看看!” 中年男子上前往他手里塞了半包盐,道:“出门在外并无钱财,唯有一些干粮,这是小人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将军看在家父亡去的面儿上,还请勿惊扰了,小人这便打开……” 那军士掂了掂,塞到怀中去了。盐可是稀缺物资,平民现在这世道是不可能吃到盐的,虽只有半包,却可以换很多的钱或粮米。 棺木缓缓打开,司马懿心砰砰直跳,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便是乍然从黑沉沉的光中突然接触到了刺眼的光,他也没有动作,眼皮哪怕觉得刺眼,却是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呼吸也摒住了,仿佛真的死去了似的。 他只是有点疑惑,倘若有人在寻他,他的相貌,也对不上啊,怎么瞒得过这些人?!外面那中年男子佝偻着,听声音都是四十左右了,比他年纪还大,怎么瞒得过去的?! 正在惶恐不安的时候,那将军扫了一眼,便捂上了嘴巴,大骂道:“还不快关上!你怎么不说你老父得了怪病死的?!” “将军勿怒,马上关,马上就关!”中年男子忙与家人将棺材又盖上了,又忙着解释道:“只是怪病,不是瘟疫,大夫说了,并非瘟疫,还请放心!” “快滚出城去!”军士们都退了一步,捂住口鼻,马鞭打了一下破棺木,道:“快走快走!晦气!” “是是,小人马上就走!”中年男子忙卑微的应了,这才推着棺木往城外走。 棺木里重新恢复了黑暗,司马懿一口气也终于接上了。然而他却根本不敢动,只听着外面的车轮声,感受着颠簸。 走了一段,好像恢复安静了,不再是人多之处。 更撑着不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中年男子将棺木盖子取了下来,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司马懿与他对视,心中微微一惊,此人哪有半点像是卑小之人的样子?! “你,你们……”司马懿撑了起来,想要问话,然而在的有十六个人,却没有一个人与他说话。 司马懿心中一堵,差点憋死,他看了一眼身上的红疹,发现已经消退了。 更是不知道昏迷之时,是怎么被人给弄出来的。 一切像是个谜,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必然是徐州人。 再看周围,已是出城了,现在是在一个不起眼的水边,而且还是在野草堆里,后面就是小树林,想必也无人到这里来,特意找的是僻静无人之处歇脚的。 十六个人里有老有幼,有男有妇,各个看上去极不起眼,然而,如果仔细看的话,他们其实很不对劲。不仅话少,而且,分工明确,四人一前一后的看哨,其余人有秩序的取水升火煮吃的。 这其间配合默契,连话都几乎没有。 看他们穿的其貌不扬,然而,这样的素质,能是平民百姓吗?! 一般的平民虽佝偻,但绝不会如此有秩序,虽老弱,然而也绝不会如此的坚定,那样的眼神,淡淡的,平静的,在平民眼中也绝不会出现,他们若是遇到人,无不是躲闪,恐惧,卑小如同蝼蚁。 而这些人不同,在城门时的声音是卑微的,装的是很合格的,可是僻静之处时,这不同寻常,就是不同寻常。 司马懿下了棺木,到了水边照了照水,才发现自己被装扮成了一个老者,也不知道是怎么装扮的,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无半分之前的青年样子。不光是脸和脖子,连手也变成了老到皮皱的带着黄褐色斑点的手。 怪不得能瞒过那些守城军。 他正坐着发呆,有心想问他们话,然而一不确定他们知道什么,二不确定这类人,便是知道,也未必肯与他说。看他们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意思。 中年男子将煮开了水盛了一大碗端给了他,又塞给他一个烤热的饼子。大大的,圆圆的,还有点热热的香气。是干粮,早备好的饼子,如今用热火一烤,竟有点烫手,然而在这冬日里,浑身发冷的环境里,让人浑身一暖。 司马懿将饼子放到衣服上,手空出来一把拉住中年男子的手腕,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的家眷还平安吗?!” 中年男子看着他,道:“在冀州,暂安,徐州府已派人去接应。勿忧!” 司马懿道:“送我去,我要去与家眷汇合!” 司马氏是大族,嫡系旁系的族中子弟,带上家着亲属的不知道多少,再加上车马奴仆,说三五千人,是半点不夸张。 这么多人,还有妇孺,得有多苦,不用明说,而且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赶路,司马懿自然担忧。 中年男子却一口拒绝,道:“抱歉。吾等须送你即刻去徐州!” “你!”司马懿怒道:“是那位女公子吩咐?!若我家人有失,司马懿终生亦不会有效忠之时!”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没吱声。他想拉出手腕来,也没能做到,司马懿握的太紧了,目光灼灼,一副老者的眼神之中,有着怒火! 纵然他现在什么也不说,中年男子也是知道的,司马懿怨恨吕娴,因为她的运作,才致司马氏有今之祸,有他之难,以举族迁地之恨! 而这样的人,偏偏这时候非要展现出来,自然是有用意的。司马懿是个多么能忍之人,可他还是表现出来了。除了刻意的展露真心愤怒以外,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无声的较量和坚持。 这是一场拉距战,心理战,他在逼迫中年男子送他去冀州! 中年男子知道,只怕若不消他之恨,只恐司马懿这是不肯答应的了。 当然也可以打晕了带走,但是真得罪了这个人,也不是好事,再者说,对这个人,还是要有点尊重的。 中年男子思量了一下,将原本未尽之言告之,道:“司马氏全族之事,还请勿忧,徐州对此十分慎重,除派去的医者有百来人外,还有接应的人手,分二十批前去,另外,也有军士前去,只要出了冀州,立即会有大部队接上。只是眼下,汝定也知,非是出冀州之时机!袁本初的注意力尚在,不能如此急莽,还需等待,才可万全!” 看他说的如此笃定,司马懿似乎怔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试探道:“莫非吕娴亲自去了?!” 中年男子不语,他的立场是绝不可能泄漏女公子的行动的。 这不是信不信司马懿的问题,而是身为他们的立场,必须要保障安全的问题,这是暗影的原则。 所以他不语,但并没有否认。 司马懿看他不语,都冷笑了,道:“她,真是个奇才!” 这话绝不是夸赞,而是讽刺! 中年男子将手拉回来,看着他的饼子,道:“趁热吃吧,快冷了。” “送吾去冀州看来是不可能了?!”司马懿看着他转过身的背影,道:“她到底要吾去徐州作甚?!” 中年男子道:“非送去徐州,而是送去寿春,与虎威军合,领虎威军军师衔,可调兵遣将,维护淮南太平!” 特么的! 司马懿不光怔住了,反应过来后还真的生气了,脸皮直发抽,心里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道:“军师?!为吕布的军师?!” “司马先生不必回徐州领文书,直接去虎威军与主公汇合,”中年男子道:“虎威军军师挂在外事处下,归外事处管辖。” 司马懿一听就知道吕娴的用意,以及安排。一时讽刺道:“她可真会用人,真敢用人!她不怕吾坑死吕布那蠢货吗?!” 中年男人无动于衷的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径自坐到了火堆边,去吃烤热的饼,喝烧开又凉到温的开水。沉稳的气质衬的司马懿像个愤怒的小丑! 司马懿气的身体滚热,手紧紧的捏着杯子,有一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 那女公子何德何能,敢如此逼迫他,让他怀着怨恨与愤怒去辅佐吕布那个蠢货?!她怎么敢?凭着什么?! 这一刻,司马懿的心中是怒火中烧的,可是,咬了一口饼子,渐渐的良久的在冷风中冷的凉快了下来。 司马氏全族在她之手。 他的顶头上司不是吕布,而是贾诩。 两层一看,司马懿的心渐渐的凉了。 他心中甚至有一种特别可笑的感觉。 她可真敢啊! 司马懿一向能忍,能屈,能伸。可是他这一刻,心里憋屈到要爆炸发疯的感觉。 能将他逼到这种程度的人,还真是世间无有! 便是曹操,也会怀柔之,也绝不会,也绝不能,逼着人到如此怨恨的地步下还能容之,不杀尽,留下后患的。 她凭着什么?! 吕布,贾诩?!陈宫,徐州,还有她自己?! 司马氏,她能捏一辈子吗?! 埋下如此大的怨恨,她怎么敢放心,能放心用?!还用在吕布身边?! 司马懿此时此刻,已经愤怒的要失去理智了。 怀着担忧司马氏全族安危之中,吃完喝完解决完生理需求,再一次被丢到黑漆漆的破棺木中的时候,司马懿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吕娴是吧?!你等着!看你何德何能,敢如此辱我折我司马氏! 第265章 我爹是吕布265(加更一) 果然是潜龙在渊之人,这般的际遇,也不移其志,很是了不得了。 刘备也会让张飞扮成山匪抢些东西,但做的少,又不掠民,所以杯水车薪,沛城现在又这么多兵马,刘备只恐养起来,确实困难的很。有基地还好些,没基地的刘备,确实穷的不行啊!所以基地是很重要的。 仁这个字,有时候也是拖累。白容不得污。 不过,关羽的确是个令人佩服的人。他其实今天可以当做看不到,但是碰到了,却肯搭手相救,曹性很感激他。 曹性见曹休不再追了,便放缓了脚程,等关羽来,一来他便下了马,道“今日幸得关将军相救,不然性休也!” 关羽也下了马,大大方方的道“举手之劳,勿必相谢!” 曹性感怀不已,道“不知关将军怎么在此?!” “兄长命我出来探听曹军粮草事宜,再巡视地界,不巧正遇上……”关羽知道此事也没必要隐瞒说谎,因而大大方方的说了。 曹性松了口气,笑道“今日多谢关将军了。” 关羽并不居功,只是点首应了。 曹性便知道他也是出来探听粮草,想要打劫曹军粮草的事呢,只可惜还未到沛城地界,刘备还没来得及布置动手,这粮草就没了。 曹性道“粮草已被烧毁,关将军,即已来此,不若随回彭城一饮。他日主公回来,定重谢!性还要去寻成廉,将军可否一行?!” 关羽心道反正都到彭城地界了,不若去一回也罢,好人做到底。 便点首,与曹性一并出发,寻到成廉时,成廉肩上中了箭,血流如注,看上去特别恐怖。 曹性吃了一惊,忙去看他的伤。 关羽上前道“并未伤到心肺,也是命大了。” 成廉道“那曹休果然厉害,紧随我不放,我若慢些,今日死于他手,箭术也极其了得,幸亏我听到弓的声音,稍避了避,不然已穿心而死矣!” 曹性道“能捡回一命就不错了,我这便带你回彭城,到了彭城,叫亲兵送你回徐州治伤,华佗在那,不会有闪失!” 成廉疼的厉害,脸都白了,此时也没什么力气说话,因此只是点了点头。 曹性将成廉扶上马,两人一骑,与关羽一并回彭城去了…… 陈宫见到曹性等人回来,忙命开了城门,一行人忙忙的进了城。 陈宫赶了过来,看到成廉如此,便忙叫军医将他扶过去治了。 他又忙与关羽道谢。 曹性说了粮草已被烧毁一事,陈宫已然松了一口气,又知关羽救了曹性二将,便十分客气的要请关羽入席饮酒。关羽推不过,便只好来了城中府衙,一路行来见彭城十分严谨,防守严密,关羽真的佩服这陈宫的能力的。 其实陈宫也十分眼馋关羽的才能,可是哪怕再眼馋,也知道关羽与刘备亲如手足,便也不能拉拢,这个时候非要提这个,挖刘备的墙角,其实对关羽来说并不尊重。 因此,陈宫眼馋归眼馋,却是提都没提,只笑道“关将军已救了我营两次了,前番救过女公子,这一次,救了曹将军,如此大恩,真是再谢。”说罢端起酒盏,道“多谢关将军。” 关羽也并不居功,只是也客气的端了酒杯起来,道“只是举手为之,公台无需如此客气。” 他也是大大方方的饮了酒,陈宫便更喜欢这个人的性格了。关羽身上的闪光点,是真的很让人喜爱的。 曹性也提了杯,道“多谢关将军救命之恩!” 关羽也忙举杯饮过。 曹性放下杯盏,笑道“关将军真的是武艺过人,若无那一箭,性已休矣,远来一箭,竟震歪了曹休的刀。” 关羽道“若论箭力,羽远不及温侯,若论精准,羽却不及曹将军!” 曹性一怔,道“性之箭准,只是女公子抬举赏识,其实若论力道,远不及主公与关将军的。” 关羽对这一点是极为认同的,然而曹性极擅弓弩,体格天然的优势,他的确不及吕布多矣,然而他却善于布阵,远攻,判断箭局,这样的能人,都让关羽不得不叹服一声吕娴会用人。 陈宫笑道“武之一事,各有长短。” 曹性夸了一阵关羽,这才道“将军,性要不要带兵去援下邳城?!” 陈宫摇首道“粮草既烧,曹兵会自乱矣,破敌只在这几日之间,你且稍安勿躁,静等下邳城消息。” 关羽看了陈宫一眼,觉得他是真的特别能沉得住气,这是强大的对吕布父女的自信,还是对时势的判断?!他就不怕稍有闪失吗?! 曹性道“亦好,倘若魏将军他们需要援应,必定早会派人来求援,既无,此战想必快了。” 陈宫不欲多说,他心里其实也急的慌,他只是必须把守住彭城。 先以不变应万变。 “只是那个曹休,的确是一员悍将!”曹性道。 关羽道“曹氏是名门望族之后,可用族中能人,数不胜数,骁勇武将,可用文臣,皆为曹操左膀右臂,为之心腹者多矣。” 陈宫道“不错。” 说到底,吕布还是亏啊,吕姓只是富户小姓,族中子弟,也只是普通人居多,资源与曹姓一族完全不能比,哪及曹氏一族培养出的子弟多,所以曹操根本不愁无人可用,吕布身边就有点寒酸了。 就比现在吧,成廉一受伤,彭城只有一个曹性可堪大用了。 其它从军中提拔上来的中层偏将参将等,到目前为止,战争经验还太少,始终不能大用,战将真是捉襟见肘。 其实,刘备也好不到哪里去,虽关张二将也很厉害,然他比吕布其实更寒酸,吕布好歹有点资源吧,他一向极善抢掠。刘备寒酸,资源短缺,战将不够用,谋士还未有踪影呢…… 说起这个,两人都一径沉默了。 刘姓给刘备的,也只有一个光芒万丈的出身,其它的也就没有了。 家族,对吕,刘二人的支持,实在太小。 曹操的祖上是曹参,曹参是谁?!有一个成语叫萧规曹随,萧,萧何,曹就是曹参。 曹参是萧何之后的丞相。这样的出身与家族,枝繁叶茂,不知有多少族中子弟可用。 这样的优势,便是陈宫都替吕布嫉妒,更不用说关羽了。关羽虽自认刘备比曹操高贵不知道多少,然而,现实层面来说,家族对曹操的助力,是无与伦比的…… 说到这个话题,莫名的就沉默了。 曹性可想不到那么深,只是担忧的道“曹休虽没了粮草,然而他若去助阵曹操……” 陈宫一听,也是眉头紧锁。但他却没接这个话题,也没向关羽求助。 曹性本意是想提及让关羽帮忙的,但这个话题抛出来,陈宫没接,曹性便明白,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 曹性也不算笨人,也不叫关羽主动提及,而两方为难,便笑着举杯道“关将军喝酒!” 关羽举了杯,刚饮尽,却听见马蹄之声,陈宫腾的站了起来。 城内是很少有这样急促的马蹄声的,只有斥侯来报的时候,这条禁令才恍若无物。 曹性也站了起来,脸上紧张,想是下邳城有消息了,还是魏续侯成来求援?! 陈宫也想保持镇定,但他很难做到,甚至下了阶,走到了门口,果然斥侯喘着气将信递了上来,道“下邳大胜,城已守住,曹操全线溃败,主帐已开始撤退,主公与女公子带两千骑去追击了!” 曹性大喜,道“果真?!” 陈宫也大笑,将信接了过来。忙不迭的拆蜡封,一面问道“现下何人守城?!” “徐庶徐先生守城!”斥侯道,“此信也是先生命吾送来!并急求粮!” 陈宫喜不自胜,道“元直竟去了下邳?!” “是,与主公女公子共同守住了城池!”斥侯道。 陈宫喜不自胜,连道“好,好,好……”说罢眼眶已红了,见斥侯累极,便道“你先去休整,待我弄好,你再听命!” 斥侯下去了。 陈宫忙拆了信去看,倒没有注意到关羽有点僵硬的表情。 他扭过了脸,想到徐庶,心里就哽住了一般! 如今听到他助胜下邳城,他更不舒服。 曹性急道“将军,如何?!” 徐庶在信里已将过程笼统的说了一遍。 陈宫道“破敌数万,斩首万余,曹兵已经溃散,曹操奔逃往兖州,主公与女公子带两千人已去追击,另主公斩了于禁,夏侯渊被擒,已押在下邳城……” 曹性一听已是大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侯成伤了腿,以后恐再难为将,”陈宫道“另,魏续将军拦了徐晃,如今不知生死,有可能已死,也有可能被俘……” 曹性一怔,笑容淡了。 陈宫道“曹性,你需押送粮草去下邳城,下邳城池破坏严重,并严重缺粮,如今曹仁不知在何处,你去后,便先留在下邳城,以防下邳再次被曹仁围,送粮草要速速!” “是!”曹性应下了。 “关将军!”陈宫道“曹休在外,曹性将军非他对手,若关将军不介意,可否帮着曹性将军押粮草至下邳城去,那里还有数千百姓,如若无粮,只恐都得挨饿!” 下邳若不到危急时,便是危急时,陈宫都不可能向刘备的人求援。 只是如今大胜,就完全不一样了!此所谓时移事易者是也! 所以陈宫理直气壮,坦坦荡荡的。 。 第266章 我爹是吕布266(加更二) 沛城受过吕布不少粮草,此时关羽自然不能推辞,拱手道:“既是如此,羽自陪曹性将军走一趟便是!” “另,我需书信一封给使君,如今曹操大败,使君可趁胜追击曹操,此千载难逢之机也!”陈宫道。 关羽也没说什么。陈宫是想要有人为吕布父女搭一把手,生恐他们父女二千人不够用。 不过刘备自也有刘备的考量,趁此胜,若不追击,岂非英雄?!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陈宫才会写这封书信。 这件事的性质就与求刘备之援去救下邳,可完全不同! 陈宫书信之中自也难免意气风发…… 关羽也没多言,自点了自己的二百步兵,与火速准备好粮草马车的曹性一并出城去了。 陈宫看着车队离开,便下了禁严令,“禁闭城门,擅开城门者,斩!” 此种时候,彭城已无一将可用,虽兵强,然而,光靠陈宫一个人,他不得不慎重以待。 他去看成廉,军医已将箭头拔出来了,擦了擦汗,道:“幸亏没有毒,若不然,命休矣!” “可有大碍?!”陈宫问军医道。 军医道:“虽未伤到心肺,但是以后伤好了,说不定连箭与兵器都握不成了……” 陈宫心中难受,想到侯成的腿伤,还有生死未知的魏续,一时咬紧了牙关,道:“保住命,务必保住命……” 军医点头,也不敢打包票,道:“小的已准备了草药,剩下的就看成将军自己撑过去了……” 陈宫看成廉昏迷过去了,脸上还起了热,心中的忧虑并未见少。 虽下邳之围已解,然,曹仁那头也不知如何了。 兵少,将少,捉襟见肘。一旦分兵,布局甚重时,才感觉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迫。 待以后安定下来,这徐州庶务,人才,以及军务,是重中之重! 不过想到下邳再惨烈,还有徐庶在那支撑,心里好受了一些。 好歹有了可倚重之人,整顿条理,下邳众多事务,也可理顺,不会生乱子。 曹性与关羽押了粮草出了城,也是不巧,正好碰上垂头丧气的曹休,那曹休一见他们,哪肯放过,自也生了烧了他们粮草之心,苦于没有火油之物,一时只能上来酣战一番,若论近身战,曹性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幸而有关羽在,曹休缠功是有,但真不是关羽的对手,只是堪堪持平,渐渐不敌…… 曹休恨爆了曹性,恨不得吃了他一般。 曹性早跑远了,拉了弓,对准了曹休,连放了几箭,以助阵关羽。 曹休几乎气炸了,大骂曹性不敢近身战,竟求助于人! 曹性可不怕丢脸,没那一战的能力,便不能强出头,自己的荣辱是不能放在全军的荣辱之上的,这是为将者的本份,这也是吕娴告诉过他们所有人的。形势比人强的时候,低个头,不算是事儿,也不是什么折节的事儿,所以曹性圆滑着呢,见曹休渐不敌,还破口大骂,这才道:“下邳曹营已破,曹操都逃了,你粮草也被烧了,你还跑去下邳做什么?!还不如趁早投降,省得去了下邳,也是被捉进城与夏侯渊为伴的份……” 曹休吃了一惊,大骂道:“匹夫,你胡说什么?!” “并无胡说,夏侯渊都被捉了,你竟不知?!”曹性冷笑道。 曹休看他并不像说谎,一时心乱如麻,又见关羽强势,便也忙脱了身,带着兵马,带头就走了,看样子是要去寻曹操主营。而不是去下邳了。 曹性也不追,见曹休一走,下马先查看了一下粮草车队,见虽有些破了,撒了一些,但是大体上并无大碍,曹性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关羽道:“又欠关将军一个人情了……” 关羽并不在意,二人继续进发,一路快速的往下邳去了。 且说,刘备在沛城收到陈宫书信,便与孙乾等人商议,道:“曹操已然大败,眼下,正是追击曹操的好时机!” 孙乾也道:“确实是好时机。” “那三弟与备整肃兵马,即刻出击,沛城诸事还劳各位,”刘备道。 孙乾与靡竺等人都应了。 刘备忙让张飞去点五千兵马,少了人不够,多了,反而累赘,因此只让张飞带上五千精锐,也就够了。 这件事不参与是不行的。如同孙策明知道现在过江击袁术的淮南一带,他也讨不了好处,但是所谓英雄,入局很重要。 很多时候,不在于得到了什么成果,而是参与!必须要参与! 天下大局,此种时机,焉能不入局?!若是此时还能按捺得住,他就不是刘备。 陈宫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给他写信的。 张飞一走,孙乾道:“主公面有忧色,可是忧心吕布父女之患?!” “大患已成,已不能阻止了……”刘备叹道:“以后沛城少不得要看这父女眼色行事矣。此地周边所有,终将被虎所辖制……” 刘备是十分清醒的,他甚至已经预见了曹操大败以后,此地的局面,定是属于吕布作主的。 孙乾道:“真是没想到啊,曹操败的这样快!这才还未进九月……” 谁说不是呢?! 刘备哪能不忧心,徐庶,陈宫,吕娴,如此大才,尽涌向吕布,吕布之勇,吕军之悍,如今虽还缺少战将,然而,退了曹操后,便已有了可乘风直上青云的风起来了…… 这全面局势的规划,各个环节的调整与适应,一环扣一环的计策,以及彼此之间不断链的信任,别说曹操不敢置信了,便是刘备分析极,也是心惊于如此周密的计划与布局…… 其实吕娴所有的计都很险,然而她能赢,完全是因为她爹吕布。吕布的执行力太强大了,光他一人,就可以抵得一个军团。 一个主将的光芒,是不可替代的。 所以事半功倍之下,短短几个月就逼的老曹撤退逃命,何其强势也! 靡竺自是知道刘备忧心以后的局面,便道:“主公,关将军与吕娴有恩,吕布父女便是想要吞并沛城,也并不会不容主公,主公之后暂且屈之,再便宜行事方好,虎势已成,虎威定锐不可挡,不可强与之争啊,只能顺势而为……” 刘备点头,道:“这我知晓,备心里有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若非能屈能伸,他刘备也不会有今天。 好在,吕布就算不容他,也不敢逼的太明显。 而他,也绝不会坐以难伸志。 徐徐图之方好! 只是,看到这个局面,刘备心里是多么的沉重。 他当然不想曹操得了这里,但他同样不希望曹操大败。他更希望是一种平衡的局面就好了…… 然而,吕布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当下也顾不得多说,将城中诸事交由孙乾等人,与张飞二人领着兵马去追击曹操了…… 曹性与关羽到下邳很快,徐庶与宋宪急忙下来城。 看到粮草至,宋宪松了一口气,道:“陈将军果然效率高,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今天百姓与将士们都只能喝稀粥,若再不来,只恐要喝水解饥了……” 曹性也松了一口气,道:“性与成廉将军烧了曹军粮草,如今解除了一大患,曹军断无卷土重来的机会!” 宋宪与徐庶皆大喜。 徐庶见后面的关羽不肯进城,便上前道:“关将军,使君可好?!” 关羽虽不想搭理,但也拱了拱手,并未失礼,道:“一切都好!” “关将军且进城一聚!”徐庶道。 关羽哪里肯?只说出城日久,还要回沛城复命。徐庶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才不肯入城的,知道他有芥蒂,一时之间心里也怪难受的,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曹性道:“关将军一路跋涉,若不进城休整,倒显得我们城中小气了,且进来休整一时再回吧,也不耽误这一时……” 关羽拗不过曹性,便也只好先跟着进去了。 徐庶知道他对自己有意见,便也没再凑上去,只是叫了军士将粮草带入城中去安顿。只是这心里的滋味,就不太美妙了。 郝萌下了城池,连忙来见关羽,曹性又是十分高兴,还去看了侯成。见侯成腿伤稳定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时倒说了很多彼此的伤情与战事。 以往他们很少有聚在一起的机会,如今经历生死,与荣辱,如今竟有一种生死知交的感觉,更亲密了几分。 关羽让步兵们进了城来喝水吃饭休整,自己在城墙上看了看,见城墙上全是箭孔,火烧的漆黑痕迹,还有烧尽的民屋,外城几乎没有一片是好的,一时之间,竟也叹服吕布父女的英勇,以及吕军的勇悍。 若是他主战,若是城池到了不能守的程度,他已经弃城了。 断不至于死守到这种程度,而且百姓还没有损伤的。 便是关羽对吕娴再有意见,也不得不服她是个极为有谋略的人。 这股气息,不止是争天下的气势,更是争民心,不让城池的气势。 她何止是人强大,更是内劲强大,意志不屈! 这徐州,之前说是退了曹操就还刘备,然而,吕布一退曹,威信定风头无两,别说刘备去讨,便是吕布主动还,刘备又如何能要?! 这父女死守下来的地界,主动给刘备,说的好听是还,刘备还能要吗,只怕烫手至极! 第271章 我爹是吕布271(加更) 曹营谋士团在集智,吕营的谋士们又何尝不是在集智呢?!双方各使心力,以图天下之局而已矣。 这两封信倒叫吕娴知道了陈宫与徐庶的区别和各自的长处。 陈宫这性子,极善于防守,事无巨细,心细如发。规划,布局,统筹,防守十分严密,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而徐庶,则更外放一些,他善于的方向则是大计谋以及天下之机。 这一攻一守的性子,真叫吕娴欣赏莫明。 有此二人,为她左右手,徐州城,内治定如铁桶,外交则绝不会有漏失! 吕娴都想大开拳脚,真正的要在徐州开始一番大事业了…… 有他们垫底在,她总不会累死。因为他们二人的执行力是勿庸置疑的。她无需事无巨细,只需给出框架和设想,他们必定能高效率的组织人手完成…… 吕娴高兴的很,当下便回信。有他们在,大后方便不会出问题。 吕娴一面给陈宫和徐庶回信,一面等着臧霸张辽还有曹性带着大军前来,当然了,她和吕布拦在这中间,也是为了拦曹仁,灭其主力,不让他与曹操汇合。 其实吕娴心里很清楚,曹操恐怕还未回到兖州。 因为这山之后便是兖州地界了,曹操虽然怕极惧极,但也是颇为英雄的一个人,兖州是他的老巢,又离许都如此之近。他便是再怕,也会想尽办法保住兖州,以保住许都。 所以,这座山,可能才是真正的拦住他们父女的地方。 曹操一定会利用这一点。 因而吕娴才不敢轻举妄动。曹操是个极谨慎的人,她同样也是。 他们父女如今只有二千兵马,而排除山上的障碍,这么点兵力是远远不够的。 她只能耐心的等。 若不然就算过了此山,曹操的兵马一拦后路,他们父女不是死在陷阱里,就是死在没有退路里,穷途末路,就是这个意思了。 吕娴能稳得住,又一向能岔话题,所以吕布倒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每日里只是打猎,并打了些稻米来吃,只是不过两日的功夫,天真的下起暴雨来。 吕布父女二人,以及二千精锐,皆苦不堪言。 地上泥泞不说,便是搭帐蓬,那帐蓬里也是潮的,根本没办法睡。 吕布心疼吕娴,哪里让吕娴吃过这种苦,因而便去寻民屋,倒寻了些,便在这个早破败的树落里先安顿了下来。 吕娴看着天阴沉沉的暴雨,若有所思。 难道真的有什么天命之说?! 想一想也是哧之以鼻,如果说曹操注定是要称霸的人,那么吕布就注定是该死的人,可是吕布的命都改了,难道老天还能劈死她?! 她一想开就乐了,行,要是老天开眼就劈死他们父女在这里,也省得以后再折腾了。 想一想,便安心的睡了。 人的事都操心不够,天的事,她可管不着。 火光熊熊,带来些暖意,秋风萧瑟,秋雨更凉。带着萧杀。 曹仁大军渐渐的往这边来了,张辽他们追杀在后,又哪里料到吕布父女二人在这杵着等着截断围杀呢?! 且说信很快送到了陈宫和徐庶二人的手中。 陈宫看了信,道:“女公子让宫等袁术退兵后,即刻带着人回徐州主事,将彭城诸事俱交由侯谐处理。” 副将等人松了一口气,道:“那郭嘉等人也须押回去!?” “这是自然。”陈宫笑了笑,将信给烧了。 剩下的事他没说,女公子让他瞅准了孙策他们的动静。 高顺可以趁势打袁术,然而必要的时候,陈宫须出面,接受袁术的和解,高顺与袁术合兵退孙策他们才是。 这其中的周转,就需要陈宫极高端的手腕去处理了。 陈宫便笑,只恐还需与杨弘打交道,看来回到徐州,第一件事便是与他谈一谈,并把他给放了。 只怕谈的时候,得被他骂。 袁术当然是个小人,然而若是袁术被灭,三匹狼在徐州外,陈宫都睡不着觉。 女公子另说了,倘若有变,她与吕布会弃兖州立回。 陈宫便心中放了些心。 徐庶看完信,也是松了一口气,对诸将道:“若袁术退兵,宋宪带着将士和百姓回徐州,郝萌继续守下邳,等主公与女公子回后再听命。庶须去前线,若是天意助吕,此次便能趁胜夺了兖州三城……” 宋宪喜道:“果真?!” 徐庶颔首,“能不能成就看全局了,宋宪回去支应高顺将军,只恐后军会有失。” 郝萌道:“是否是担心孙策等人?!” 徐庶道:“不错,那三匹狼于外,谁能心安,郝将军守下邳,也需小心为上。” 郝萌郑重的应了。 徐庶并不迟疑,上了马,立即便要走。宋宪派了精兵保护他,并与郝萌,还有侯成送了出来,道:“先生,此去定要小心,如若遇到曹兵,一定要隐蔽。” 徐庶心中一暖,道:“一定,珍重,他日战后在徐州相会也!” 三人抱拳,看着徐庶上了马,也朝他们抱了拳,拱拱手离去了。 一起经历过生死之战的情谊,并不会因文武之区别而有所隔阂。 相反,看着徐庶与二十精兵离去,三人鼻子都有点酸涩。 宋宪道:“女公子说了,待袁术一退兵,让我立马带着侯将军回徐州去,让华佗医治你的腿,天下的大夫未必有办法能治好你,然而华佗也许会有办法。” 侯成道:“女公子还牵挂着成,实在是……”眼睛也红了。 这个时代,医学是很落后的,宋宪的腿虽未伤到大动脉,但也并不好治。若是伤到动脉,早死了。只是这伤,在现代可能手术一回,养上一两个月也就恢复如初了,但是在这里,怕是极难的,就算保住了腿,医的再好,也得落下残疾。 侯成既感动又心酸,道:“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不错,哪敢奢望别的。如今只求能别锯腿,哪怕残疾了也是好的,能留在军中效力,在后勤为诸军出一份力气,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宋宪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郝萌也安慰他。侯成也不敢多提,心里担心魏续,却只能隐忍着。 他惨,其实魏续若是没死,只怕更惨。 那日在林中的吕军都捡回了尸首,其中并没有魏续,他庆幸的同时,又难受,若是沦为俘虏,他都不敢想象魏续的处境。 郝萌道:“下邳城现在什么都没有,希望袁术早点退兵,然后宋将军带着所有百姓去安顿在徐州府才好,只是安顿之事,还需报告陈将军为好!” “这便与陈将军写信,回徐州时,先与之汇合,一并押送曹军俘虏去徐州。”宋宪道。 除了许褚,夏侯渊,还有郭嘉外,曹兵投降的也不少,再加上城中百姓,得花大兵力送去徐州呢,这些诸事,都需陈宫处理。 他们为将的人,是处理不了这些后续之事的。 其实他们都明白,主公坐稳了徐州以后,陈宫必然是要为相的,慑三事,兵事,农事,民事。 也就是说,徐州的所有事,都得他管,军中的事,百姓的安置,还有官府中的事,都得听他管。 一个安定的大后方,有多重要,不是极有能力的人,是没有办法安顿好的。 陈宫是个全才,而且是个事无巨细的全才。心思缜密,以往的他尚且不能发挥出全力来,如今的他,却恨不得施展出浑身解数,为徐州尽力而死矣…… 便是与袁术阵营的外交,他也得施展一番大力气…… 下邳城外曹操搭起的几座箭塔也被拆了,但是城外留下了很多战后的痕迹。 城内是自不用说了,这外城墙是必须得重修的。至少城外,就更是坑坑洼洼的无法入眼。 以后这下邳城若设军事重镇,这城外的农田还需重新布置规划,再归以军中屯田用了…… 天下百废待兴,徐州境内也一样。 曹操大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袁术耳中,袁术简直不敢相信。 他不断的踱步,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曹操足带了近二十万人吧……” 怎么可能呢?! 当年曹操击败黄巾兵,招安了近三十万的兵力,实力何其的雄厚,就这么说败就败了?! 袁术也是骇的面无人色,镇惊到失色,反应过来后,忙道:“吕布大军回来了吗?!” 回来万一把他给围了,这可如何是好?! “并无,吕布大军去追曹操了,刘备也是,”斥侯道。 “那就好,那就好……”然而,袁术松了一口气,还没喘匀的功夫,就已经得到了张绣,孙策,刘表齐齐出兵来击淮南的消息,顿时满头大汗,急的面无人色! “休矣,休矣……”袁术跌坐在椅子上,若是来一个,他也不怕,来两个,也能勉强应付一下,可是张绣又发什么疯?他不是应该去袭许都,曹操的大后方吗?! 为什么会来这儿?! 三个,他怎么应付?!况且就算只来一个,他现在大军在徐州这,怎么分兵又急速的回去应援呐?! 一时急的胆都急破了。心苦的不得了。 若寿春沦陷,想都不敢想后果…… 第403章 陈登智计诈张飞 他狼狈的爬起来,道:“不好!这陈元龙怕是要使计矣,广陵危矣!” 孙乾心里有数,陈登既然能得三千人来此,必然是有所图的,而且只怕已经臣服了吕氏。 此时而来,怕是要借势,反倒要借张飞来退孙策之兵,而现在来是什么意思?!守广陵,为谁而守?!还用说么?! “张将军不要上当!”孙乾追了几步,急的心里发跳,但哪里还有张飞的身影,张飞早持了矛带着精兵出城去寻陈登说话算帐去了。 张飞一路尘土飞扬而来,骑在马上,手持长矛便要来杀陈登,陈登却半点不避,只是对他一拜,道:“许久不见,张将军可还好?!登甚念及刘使君和张将军,原以为必是死后相见,不料今还有能再见之时……”一时大泣。 张飞的矛生生的顿住,怒气不消,冷笑骂道:“少故做姿态耳!且问你,你来是意欲夺广陵耶!?汝之心,可已服吕布父女耶?!” 陈登只是泣道:“刘使君天下贤人,登之心,张将军不知吗?!” 张飞噎了一下,试想了想,也是哦,刘备在他心里是完美的兄长,既然过去心服,那么也未必就真的变了节,这陈元龙,到底还算有几分可信的,张飞到底也放了些戒备,道:“那你后面这些兵士又是如何说?!” “领命前来助广陵退敌耳!”陈登道。 张飞大怒道:“领谁之命?!好啊,还敢诈我,若非已服吕氏父女,如何能领兵?!” “翼德休怒,”陈登道:“有兵而无将,将军看不出来吗?!” 张飞盯了盯,发现的确没有一个主将,只有几个偏将副将,而且一看,就是不怎么上过战场,没有多少军功的人。一时更疑惑不定。 “此地不可多言,”陈登道:“待进城中,再与翼德细细言之!” 张飞想了想,怒气消了些,道:“也好,先进城吧。若不然怕是那周泰和凌统又来了!这两个烦人精,天天来叫战!” 张飞气的又要怒骂不止。天知道他这性格有时候真的是被激的要骂回去,然而,为了广陵不失,他只能忍着。 偏有时候他们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提及当初输与吕娴之事,说他堂堂大汉,不及妇人,啥话骂不出来?! 张飞有时气的狠了,只能一酒解怒。不听作罢! 偏孙乾也是个没用的,对这二人叫骂,没半点计谋献上来用,只让他守着城休战,切莫失城。 有时候张飞真的想出城大杀四方,可孙乾就会提及当初失徐州一事,弄的他十分被动,这个旧帐一提及,张飞就会蔫了,蔫哒哒的忍的好不苦也! 偏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同样的错再犯一次,他就万死不能辞其咎了。 因此忍的累死,但也没办法,谁叫现在二哥也不在城中呢。 哪怕再苦再闷,也只能继守不出。 陈登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张飞犯蠢的时候,是真的连吕布也不如。吕布再不济,他要在城中,城万不可能被人夺去了。可是这张飞当初守着徐州城,一喝酒,就丢了城。原以为现在会好很多,可看着,虽然压制了脾气,可本性难移,他不过是生生忍着罢了。人的习性和脾气其实是很难改的,张飞还是那个张飞,哪怕再克制,也依旧早晚要败在这个破脾气上! 此人的性情,其实比起吕布,更好利用。 当然了,他指的是以前的吕布。现在有她在,想要利用吕布的人,能立马被她识破了。 进了城,张飞大喇喇的坐了下来,将矛放在身侧,铜铃大的眼睛瞪着陈登,道:“你有什么话说?!” 陈登道:“登困在徐州城久矣,甚为想念刘使君和关将军,以及张将军,如今总算是见着了。” 张飞哼了一声,似乎也忆及当初在徐州时的旧事,不过到底是被他说的又心软又难受了起来。 “将军当初若不丢徐州,登何至于此?如今事贼,何其屈辱,”陈登掩面道:“当初陶州牧将牧州之位让贤于刘使君,也曾叮嘱过登,定要好好事刘使君,哪知道,会出这般的意外……” 张飞心中一闷,不说话了,端了酒就往口中一闷,堵的心里难受。旧事重提,难免心中难受,便哼道:“事已至此,还说这些作甚!先前哥哥叫你来,你又不来,现在事贼,你还委屈上了?!” “登家眷皆在徐州,若来之,父亲与家眷怎么办?!”陈登道。 张飞冷笑道:“大丈夫行事,何惜区区家眷!” 是哦!你们这些人败走的时候,都不咋管家眷呢。 陈登掩面道:“登是无用之人,终究舍不下老父亲。” 这么一说,张飞的怒也消了不少,道:“你不是不愿意事吕贼的吗,怎么现在愿意领兵来此了?!” “那吕娴用计设计了我父亲,如今我父为副相,被绑在徐州城了,想必翼德也有所听闻。”陈登道。 “那小女子诈计最多!”张飞磨牙道。 “不仅如此,也是百般折磨登,之前还将登关在书楼,打算困一辈子不放出来了,可是,登惦记刘使君,如今却是天赐良机,刘使君万万不可错过啊,翼德不去助刘使君全力拿下荆州,还在此广陵做甚?!”陈登道:“广陵区区小地也,何必可惜。可是荆州,怎么能错过?!当初已错失徐州,还能错过荆州矣?!” 张飞一听,有点疑心他,却又知道这的确是好时机,一时间焦躁的起了身,在帐中来回走动。 不错,当初丢了徐州,若是能得荆州,倒也是弥补。张飞一直因为以前的事很愧疚,此时恨不得去帮刘备夺下荆州的。 但他扫了一眼陈登,道:“怎么?!你是来助吕拿下广陵的?!” 他哼笑一声,道:“我不上你的当!” 陈登道:“将军不信吾心,登不怪也!登原是无信无义之人,不可取信于将军,也并不意外。只是有一言,将军愿听便听之,若不听,也罢了。” 张飞道:“有话要说便说,何必唧唧歪歪个没完!你们这些士人最是麻烦,有话要说,拐十八个弯,累不累?!” 陈登一口老血哽住了,到底忍了忍,道:“吾闻荆州刘表一向仁爱德厚,与陶州牧在时一般,最是慈仁之人。如今荆州虽危,然刘使君不惜一切而去救,刘使君亦是厚德之人,刘景升焉能不欣赏,而他年事已高,刘使君最为厚德,刘景升见荆州事危,必然不顾一切也要将荆州事务托与刘使君。若以州牧之位相让于贤者,刘使君必能受之。然而,内忧外患,若是翼德不在,又如何能帮着刘使君抵御孙策外敌,又能力压荆州内乱?光关将军一人,又如何能一人二用?若是因此而错过良机,若是被蔡氏所图,届时翼德悔不往矣!” 张飞一听,已是惊着了,上前揪住陈登的衣领道:“果真如此?荆州事急若此?!那孙策小儿能有如此能量?当荆州上下是吃素的不成?!” 陈登也不斥他无礼,只道:“张将军想一想,外敌便是攻破荆州,以关将军之力也未必不能带着刘使君撤退。可是外敌真的不算什么,真正令人急的反倒是内事,张将军有所不知,那蔡夫人迫害的刘表长子刘琦逃往徐州去了,一个内室妇人厉害至此,所凭的又是什么?!是蔡瑁。此人掌管水军,早已将荆州主位视为己手,若知州牧位被刘使君所得,他焉能干休?!若欲图刘使君,瓮中捉鳖,刘使君如今是送上门去啊,翼德,刘使君机遇伴着危机,刘使君身边并没有得力的人,只关将军一人,倘若有失,一切皆休矣,一切皆晚矣……” 张飞不听则已,一听已是大急,道:“哥哥,哥哥……” 他欲持矛往外走,却被陈登叫住,道:“若要去,也得等刘使君的信,而广陵,好歹要守住才可,不如退了孙策的一军再去。若不然,再失广陵,如何向刘使君交代!” 张飞生生顿住了脚,道:“不错不错。先退敌要紧。” 陈登趁机道:“吾可助将军退周泰和凌统之军,让广陵安然无恙,登愿协助孙乾守之,张将军可全力去助刘使君得下荆州。荆州如何紧要,想必不用登说。若失之,悔之终生。” 张飞虽还不太信他,但也心急如焚,道:“你有计可退江东之兵?!只是倘若再有外援,怕是不能一时力退?!” “哪里能有援军,江东之兵力分散各处,江夏,庐江,淮阴,荆州……水军主力都在荆州交战,这广陵,哪里还能有什么援军,这一支退去,必不再来,可安然无忧!”陈登道。 “你有何计?!”张飞道。 陈登一笑,道:“击退不难,登若使计,可以生擒,若是能擒此二将,孙策必怒,岂不快哉!” 张飞大笑,道:“速说来!若能气死孙策,汝立大功矣!” 陈登密语与他。张飞眼睛一亮,道:“若能成,我定报与哥哥,以你为首功。” “为刘使君尽力,是吾之幸,不敢求功!”陈登发挥出色。想忽悠这个张飞,真的是轻而易举的。况且本来就有当初的情份和旧谊在,并不难。 张飞去准备了。 孙乾急急的赶来,拦住张飞道:“张将军,陈登不可信!” “有何不可信?他有计可退江东之兵,汝无计耶,何必嫉之!”张飞说话是真的能气死人,然而孙乾也得忍着,这些年也习惯了,因为他这个人本来就是口无遮拦的,也不怪他,只道:“陈登欲诈张将军矣!将军忘了主公临走前吩咐的吗?只守不攻。” “你不懂!”张飞道:“速退江东兵之后,吾要去与兄长合兵才是紧要。” 孙乾急的不成了,急追两步又没追上,一时气的跺脚,骂道:“休矣。果真是……”猪脑子。 那陈登如何能信?!他来的蹊跷。用脑子想也不对劲啊。可是与这张飞真的连理都说不清。他就是信了。 若是陈登真要投刘使君,便会去荆州,而不是来广陵,而且还是带着三千兵来的,一看就知道是来谋取广陵的! 他必是被吕娴给收服了。 这样的人,真的要图什么人的时候,孙乾真的十万个心都提了起来。 陈家父子是什么人?光说那陈珪老狐狸,把徐州士绅豪族给坑的,牙都不吱一声儿,后来还不是乖乖的老实了。再后来徐州的造纸业,分点子好处与这些士族豪门,结果这些人,连屁都不放了,乖乖的听话,乖乖的为徐州效力,还将纸啊,其它生意啊,卖到关外去,各州去,主动的担任了流通的部门渠道。 那陈珪,能办到这样的事,是一般人吗?!不是老狐狸是真的搞不定,而且还未怎么见血。 而这陈登,更是,当初要诈吕布,把吕布与陈宫离间的,陈宫恨他恨的牙根痒痒,越去与吕布说陈登不可信,吕布反而越信陈登,反而疏远了陈宫,只一心以为陈宫嫉才,不能容人,把陈宫气的要死要活的。 这个人能是一般人?! 若不是吕娴,吕布只怕已经不在了。 而这陈登,早不来晚不来,主公召了多少次,他都不来,现在来了广陵,孙乾是一万个心都提了起来,急的跳脚。 那吕娴真的不可小看,她必然是已经收服陈登了,若不然,绝不会放心让他带兵前来广陵,图取广陵。 这个小女子,若无把握,如何会让他来?! 孙乾急的不行了,忙去了陈登大帐说话。 而三千兵马正在城中到地方扎营呢,陈登不擅攻势,然而若论守与破敌,以退为进,他这个人,与他的心一样,七窍也不为过。在广陵发挥,是真的很自得。 孙乾一看,心便是一沉,进帐怒道:“陈元龙!汝究竟意欲何为!?” 陈登一副千古奇冤的表情,道:“公佑何出此言?!登是为守护广陵而来,有何不妥?!” “汝欲守之广陵,是吕氏之广陵,还是刘使君之广陵?!”孙乾压低声音,克制着怒气道:“若背刘使君,元龙可背信弃义,元龙莫非忘了昔日之情义乎?!莫非要弃旧义不顾矣?” 第404章 虎步南阳刘表惧 什么你的广陵我的广陵,现在只能说是汉的广陵。这孙乾也是被逼急了才说这样的话来。 陈登心道,我陈登早背义久之。早是无义之人了。也是,能与吕氏为谋的,他本来就同流合污了,身上的黑点,只要与吕布沾上,怕是也洗不清。多少指责与唾骂,看淡就行了。 他看着孙乾,颇有种照镜子的感觉,当初的他,也是这样无可奈何,气愤莫名吧。 这世上的事情,真是毫无道理。 现在再重现,他竟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以前的他的确有偏见,很多事自以为聪明,反倒不如旁人看的清。比如说陈宫吧,这老家伙的确有过人之处的,他老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政治的前程上,是不分男女的。可他就保守的多,总是找各种可样的理由去贬低吕娴。 枉他自以为是的很,其实也怪不得到如今地位不及陈宫。 也是,他的计谋,终究落了下剩,小计小谋小聪明。而陈宫,格局本来就比他高,再加上吕娴一指点影响,正是立意高远。所看到的比他高瞻远瞩多了。 当初陈宫所说,他现在有些渐渐想通了。 也难怪她说自己,可为一郡太守,却无法为相国,至少现在还不成。 现在看到孙乾,如同看到当初的自己似的,像个愤青,像个喷子。看着挺正义的,其实…… “没忘,”陈登道:“公佑奈何不肯信我?!” 孙乾直视着他,从表面上是真的看不出什么来。 然而若人的心能从面上看出来,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诡计阴谋了。 孙乾想了想,便道:“刘使君待元龙向来有礼而尊之,还望莫负有德义之人!” “这是自然!”陈登怅然道:“若登能追随刘使君,此生,亦为忠义辈也!” 孙乾到了嘴边的话几乎要吐口而出,终究是忍住了,脸色难看,道:“还望不要断刘使君的退路。若背之,只恐元龙也为人所不耻。忠义之人,如何能背,背则背天也!” 陈登道:“放心!” 孙乾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半点破绽也看不出来,一时如哽在喉的出去了。他意欲再去劝张飞,也知道他必不听,所以急的要命。而陈登所带之兵,皆是精锐,比起刘备的兵马,他们的条件好多了,不光物质条件,连精神面貌也好很多。 徐州虽穷,但到底是有底子的,不像刘备,因不背义,一直穷的捉襟见肘。 而与徐州兵一对比,就真的是对比惨烈。不提兵器,只说连一个衣袖都不一样。广陵兵的衣袖是用烂布条随意扎着的,铠甲也是这个有,那个无的。 可是徐州兵只说这个小细节都不一样。他们的衣袖是不用布扎起来的。而是加厚的可以用扣子扣在手腕上,倒省了每天扎衣袖和裤脚的时间。因为裤脚也一样,都是加厚了几层,还用了皮革类的一种材料,不知是怎么工艺,光看着,的确是天下少有…… 孙乾心里难受。 徐州也不过是刚恢复生气,若论税收,吕娴再有才能,也不至于把百姓皮给扒了,现在就收税,所以徐州的兴起,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大族的投奔,献上的财利货,还有民财的聚集,很多的捐献,当然了,这些,刘备军也有。 然而,吕娴强在什么地方呢,她特别善于统筹。 倒叫徐州组建了商队,借着豪族的势,组成了很多的商队,贩卖货物。不仅建立了发达的商队流通,而且还能打听到消息,更是用此征服了很多的豪族。 她卖什么呢,造纸。纸,豆腐,豆干,盐。 甚至是卖到了关外,带回来了什么呢?! 马匹,草料种子,羊毛,动物皮革,种了一种叫蓿苜的草,是种马养羊和牛的良草,在荒地里一撒,一长一大片,再低价去收,自有百姓得了闲时便扎了一捆捆的送到军营去喂马,军营给点小钱就成。 除了马,还会带回很多羊皮之类的东西。 这个吕娴是真的特别会组织,另外,因为徐州靠近海,她还晒盐,贩盐到处去卖,自有商队替她运转。而他徐州城,只需要按批收税就成,以至于徐州兵强马壮,哪怕农业税一时不收,也不至于运转不过来。 盐,纸这两样已是暴利中的暴利了,所带动的又何止是商业的发达,更有工厂,甚至是农民的生活水平。 因为他们有时帮着捆草料,送草料,有时候不要钱,军中可以用军粮去换给他们加餐。由此所带来的,何止是一个人的水平的提高。 她是真的把徐州的水都给弄活了。 徐州城是真的生机勃勃。 若非有利可图,那些被陈珪坑了土地的人,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一声不吭。现在尝到好处和甜头,只怕是低调发财,啥都不说了。 孙乾也是略通些庶务的。如今看到这对比,心中惨痛。 主公身边,为何就不能也有这样的一个全才呢。 叫所有资源运转起来,才是长久的运转发展之道。 而这一切,徐州早得心应手,光看着军备,都令人心塞的不得了。 盖因刘使君的兵马实在太寒酸了。 这一拉出去,就能看出来这些人到底是哪里的兵马,这样好的装备,在汉末,也就只有曹操的精锐部队和袁绍的精英部队可与之相比了。 即使如此,也还是只有虎豹骑和袁绍的精英可比肩,普通一点的兵备是没有这样的装备的。 孙乾急的要命,又匆匆的来寻张飞。 广陵城因为陈登的到来,现下有些微的紧张。 而此时的刘备已经到了荆州城内,刘表看到刘备,心中松了一口气,相互拜礼后,刘表执着刘备的手道:“玄德来助吾,甚好,有玄德,襄阳定然不可再寸进。” 刘备道:“若能齐心,定可退敌也!” 刘表十分欣慰,目前虽还在交战,然而,因为有刘备,刘表十分欢喜。 只有蒯良看着刘备,虽有礼,到底有些沉默。 刘表正欲提及尊位一事,却听斥侯来报道:“主公,吕布突然巡示到南阳。” 刘表吃了一惊,脸色大变,怒道:“他,他来南阳做什么?!” 南阳在哪儿呢,与襄阳一样,几乎是荆州一前一后的地方,此时吕布若是与张绣前后一击,荆州就完了! 本来一个张绣已经吃力的不行了,再来一个吕布,刘表真的吓的不行了。 “狼虎之辈欲也侵荆州耶?”刘表道:“这可如何是好?!” 刘备道:“吕奉先想必只是路过,未必是来攻,景升莫要太担心。” 可是哪一个不怕?! 这个时候,万一吕布发疯,不是雪上加霜吗?所以是将信将疑的。 刘表道:“玄德可否试探一二,看这吕布究竟是为何而来……” “备这便写信前去,”刘备道。 刘表心乱如麻的应了。 南阳也是荆州地界。而吕布突然现身在荆州地界,虽未攻南阳,然而,这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不提荆州众人的紧张,只说刘备的信很快送到了吕布手中,吕布看了,道:“……唔。” 这么紧张做什么? 底下的部将哭笑不得,现在这个时候,吕布突然出现,谁能不紧张,不紧张才怪。 斥侯道:“主公,徐相的信。” 吕布拆开看了,徐庶叮嘱他不要乱跑,不要攻城,坏了大谋。因此吕布便回了信与刘备。 刘备看了,顿时无语,见刘表看过来,便道:“奉先言及,只是来看看,叫不必理会他便是。” 说罢将信递与刘表。 “……”刘表顿时无语,嘴角发抽,看了信,半晌没说话。 只是来看看,呵呵,谁他娘的信。 还没说话,又有人来报,道:“吕布兵退矣,退至淮南境内去了,想是只是巡示淮南郡县,并无攻伐南阳之意。” “果真走了?!”刘备道。 斥侯道:“是。” 刘备松了一口气,道:“景升勿忧,此时淮南也有战事,想必吕布未必肯攻伐荆州。” 刘表却摇首道:“来者依旧不善。” 当然是不善,吕布到了南阳,心里哪里不痒,看着荆州都要流口水,可是有什么办法,徐庶在寿春,几乎一天写三封信的送来,叫他不等荆州叫援,就绝不可去攻打,也不可去援。 吕布再怎么样,也只能悻悻的没动什么。 只是这乱跑一通,也是叫荆州紧张不已。 吕布不由的对副将等人感慨,道:“这荆州也真能扛啊,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求援呢……” 求援?!你这往这一跑,刘表这个时候不吓死才怪,还敢向你求援?!别说还能扛得住,便是扛不住了,真求援,也要犹豫再三呢。谁知道你是去援,还是去趁火打劫?! 但这话能说吗,当然不能这么说,便道:“好事多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主公无需心急。方今之时,把淮南定了,才好。” 吕布怪无奈的,只好继续去巡示淮南诸县郡了。 报到寿春徐庶那儿,徐庶那也是心里直发抽。他开始捂着眉心,心累的很。 其实工作上的事,再忙,再繁锁,也是不累的。累的是啥,就是吕布。 他偏在寿春外呆不住,说要去巡示郡县,若有不服的,就打服了。 徐庶有意拦,也知道拦不住他,因此只叮嘱他,不要扩大事态,稍微震慑一下就行了,吕布满口答应,当然了,他这一巡示,是真的把各城镇吓个半死,效果当然是显着的。 但是,徐庶是真的没想到他会跑到荆州境内去,跑到南阳城外看看啊。 徐庶接到这个信的时候,也是特别无语。 天天盯着呢,天天写信叮嘱着呢,天天看着呢,然而还是没能拦得住。 这个性子,真的没谁了! 徐庶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哭笑不得。 高顺押送人回徐州去了,而现在守城的是谁呢,是良侯魏续。先前曹吕战时,他受了重伤,如今管着后勤,将寿春作为周转的据点,能够囤送粮草,一方面送与张辽等人,另一方面,也在为徐庶守着寿春城。 虽然是管后勤了,但领兵能力是不用置疑的,看了信也是特别无语。 徐庶对他露出一个特别无奈的道:“庶便知,叫主公守寿春城,还是别指望的好。” 幸亏有威胁的都走了,送回徐州去了,若是袁氏的大将也在,吕布若不压着,会发生什么真不好说! 所以徐庶除了无语只有无语了。 “主公就是这个性子,如今已经很克制了,能不擅作主张去打,就已经很好。”魏续失笑道。 徐庶头疼道:“没有女公子约束着,怕是迟早要去南阳开战,头疼!” 坏了大局不说,只是怕他被人哄骗入了局。尤其是徐庶真的劝不住他。 其实也不怪吕娴急着担心无人可用,因为现在真的没有大将可用。袁氏的部将要用,还需要时间啊,现在还不能担当大任,一放出去就得跑了。 数一数,真正能领兵的又有多少人?!全在外放着呢,徐州本城只有宋宪一个人守城了,其它人全没闲着,到处在忙呢。 张辽张虎在征淮阴,高顺又押送人回程的路上,曹性也在出征,郝萌守着下邳城,管着那些叛将叛兵的,也不得闲。臧霸跟着吕娴去了。魏续在寿春看城,只剩下侯成和成廉二人在后勤了,但也没闲着,一直在运输粮草等诸事,也是不得闲。几乎都在高效运转。 而很多提拔上来的将领,目前还没有完全能独自领军应战的程度,因此,哪个不急?! 有兵无将可不是事,所以都急。 吕娴才想着一定要去公孙瓒那拾荒。拾点有本事的回来,将领自不必说,弓箭手多多益善,哪怕路上遇到草寇呢,能过得去的,也不嫌弃,一定要带回徐州来的。 宋宪更忙,因为还要担心吕娴半路出事,急着调精锐分批去护送,还要守护徐州城,恨不得劈开了用。 “也不知道那个司马氏何时才能来,”徐庶道:“若是来了,司马氏人才济济,将者也多,到时,不必像如今这般。唉。袁氏部将也众,但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完全驯服。” 魏续听了,道:“司马懿真的能看得住主公?这天底下,怕是没人能看得住。除了女公子。” “未必是看吧,可能是守。”徐庶笑道:“主公擅攻,若有一个能守,便能万全。女公子看中的人,必然不凡。” 第405章 风餐露宿寻小道 “也是,”魏续道:“只怕又是一个劝人的,主公必不肯听。” 吕布这人,什么时候肯好好听话了?! 看看,吕娴不一在,他就跑到南阳去了。 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展露无害的时候,你跑过去,这不是威慑吗?! 唉。 徐庶失笑道:“司马氏若来,不至今这般捉襟见肘。若袁氏真心服之日,到那时,要征伐袁绍,便有人可用了。” 魏续笑着道:“若是女公子再带人回来,必也是悍将,将来进伐中原也就有希望了。” 徐庶一想到吕布,也是特别哭笑不得。这种追着吕布写信,叮嘱不断,恨不得一件事要重复几十遍的感觉,真的是醉了。偏偏现在的寿春,他还是离不开的,因此,担心可想而知。 徐庶现在是真的盼着司马懿早点来了。来了不用干别的,领虎威军军师职就行,也不用劝吕布不该做什么,只需要注意防守,不叫吕布有闪失就行了。 天天写信盯着吕布,生怕有失的感觉,徐庶真的尝到了虐心的滋味。 他现在真的有一种吕娴恨不得甩脱亲爹出手的感觉。 也无怪乎他这么想,看看吕娴才离开多久,吕布有渐渐的故态复萌的样子。 徐庶是真的恨他哪天心血来潮,又跑去南阳了。 天已极冷,已至腊月,这日下起雪来,而高顺押送一直都很顺利。 刘琦的一个随从匆匆的回到了刘琦的马车之中,道:“公子,刚刚在林中,听到有人在议事,说是还有十日将至徐州城,要成事便会在这十日内,小人怕有闪失。” 刘琦心中吃了一惊,该来的还是来了! “可有被发现?!”刘琦道。 “不曾,有雪覆盖,有树遮挡,小人只是在小解,在树后,并无被察觉。”随从道,“公子,此事甚大,若真的出事,必连累公子,如何是好?!” “何惧之有?高将军必有安排。”刘琦道:“这一路来,他们都未曾寻到机会,可见高顺将军是极为细心之人。现在快至徐州,他们才急着行事了,只怕也未必可成事。你去与高顺将军的亲兵说一声,此事高顺将军必然有数,小心一些。” 随从道:“小人省得,只说是柴不够了,托高将军弄些来,天冷需炭。” “可。”刘琦看他稳稳的去了。他虽懦弱,可是也是有主见的,身边得用的人若不是忍耐之人,又如何能跟着他在蔡氏的手上察言观色的活至今?! 刘琦出来寻到袁耀的马车,道:“袁公子,怕是要出事!” 袁耀叹道:“都已至此了,还要送人头!” 刘琦默然。 “这里离徐州不过十日路途,这里也是徐州境内矣,那徐州如何能不来接应?必然早在候着了,只怕一直在等着这一个最后见血立威的机会。清理不服呢。”袁耀道:“不是送人头又是什么?!” 刘琦见他心里有数,也明白了,这件事本身怕是阻拦不得。是定势了。 二人不再提此事,一时用炭火烤着手,默然无语。 袁耀低声道:“昔年父亲治下之淮南诸境,到冬日,难免有冻死饿死之人,方今天下大乱,这样的事不知有多少,原也以为是常事,可是自进徐州境内,观这一路,竟没看到一个饿死冻死之人,反倒有不少商队经过,还有趁雪出来打柴卖炭的农夫,见到军队过路,也不避,军队也不侵扰……刘公子,这种的事,在荆州可有?!” 刘琦摇了摇头,有点茫然。 在他原本的教育里,士大夫不与庶民同礼同路同食,贵人过,庶民避让,这几乎都是这样传下来的礼节。 所以,他不知道这徐州城到底是有礼还是无礼。 可是,确实是大善的。 “徐州治理一方很有效果。”袁耀道:“能不饿死人,不止是大善吧,而这种失礼,也未必不是大礼。” 还未进徐州,就已经感觉到了这徐州境内的生气。哪怕是在这凛冽的寒冬。 “那日有百姓送草料来军中喂马,琦有看到,军士给了豆干和肉干。”刘琦道。 袁耀看着炭火,长长的,舒舒的叹了一口气。 “活天下,为大义。”袁耀道:“至于小节,至于父亲的苦闷,还有不甘,至我这,已全部消解了。刘公子,徐州,挺好。” 二人露出一个笑来。 想必开了春,雪化尽时,这里的庶民百姓,便可安心种地了。 因为这里出现了一个能让他们安心的州牧。 此可谓至仁之行。 以往读书一直不明白,如今倒是有点悟性。 其实战事比起天灾,对百姓来说,更为可怕吧。天灾无论是水了还是旱了,总能撑过去的,不过三五年,也就过去了,人类自有始,一直都是与天灾抗争的,也从来没有灭亡过。 唯有大规模战争,其实对人类的摧残更为残酷。 有些一打打几十年,那真的是民不聊生,因为要避战,避祸,而无法真正安心的种植土地。便是风调雨顺也不能种,因为种出来的,可能被抢,被征税,还不够交的…… 这样的,比起天灾更可怕。 汉末之乱,已经让百姓十不存一了,哪一个天灾有如此的迫害力?便是有瘟疫,也不过是出现大规模死亡,控制住了,隔离开了,也不过几年就恢复了生气。 唯有战争,残酷到叫人绝望的地步。以往他们觉得是乱世,本来就是乱世,这样子的事情,也不奇怪,因为太多太多了。 可是他们一路行来,看到了这些小细节,才明白,所谓仁义之治,到底是可行的。 因为真的有人做到了,顾及到了在战争的同时,还在养民! 养民也如蓄水吧,水是越蓄越多,也会运转起来的,直到到大江大河。而一个能远视的徐州城,未来可期。 高顺听了随从的提醒,眉头微索,良久让斥侯去通知了援军。本来以为这一路蛮顺利的,这些心思也压下去的,没料到,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暴乱起于人心。 所以,这进徐州前最后一次的平定,一定要真正的震慑人心。 最后一次。高顺心想。果然与女公子所料半分不差。 这一次只要压下去,人心就真正的再三而竭,以后再也不会成势了。只是这次,还是要慎重以待。 吕娴已经到了小沛城,臧霸接应了她,二人带了精锐,连夜出发。 一路有雪,雪还挺大,好在现在的徐州的装备不错,精锐部队是有皮靴的,里面有长长的毛,很暖,而且有折叠的帐蓬,防雨防火,这一路虽也露宿,但好歹能挡风遮蔽的。 其实基本算是露宿,他们这一路,也不可能经过城镇,晚上露宿,尽量找避开人烟之处。当然了,离开徐州境内以后,想要在野外找个有人烟的地方还真的挺难。 因为真的太乱了。徐州是安定下来,然而,这徐州外,城镇还好,大多数治下日子也能过,若无战事也过得去,只是野外,基本上已经没多少百姓了。 所以他们偶尔还能进没有人的村庄,找到土垒的屋子能对付一宿,若不然就找树林,山坡,偶尔找小路,还能射杀点猎物,找个山洞遮蔽。 只不过因为赶路,倒是挺寂寞无聊,而且因为长途跋涉,马也累也冷,人走路太长,脚就出汗,因此味儿真不好闻,晚上还得把靴子给用火烤干,要是真在一个帐蓬里,那味儿,醉人。 一路上百姓是没遇到几个,但是倒是遇到了不少毛贼,或是一些山匪,但都是三脚猫,不成气候的,吕娴看这草头兵,也没劲头招揽,因此打散了过去了也就算了。 他们不好惹,有些愚蠢的撞上来的,也没讨到好处,其实还轮不到臧霸和吕娴出手,精英们便能将他们打跑了。 臧霸上了树,考察了一下地形,这才爬下来道:“前面便是兖州境内了,要去冀州,就得经过兖州,然后再去幽州。只是还是要小心,兖州属于曹操的地界,只恐会有兵力在。” 吕娴也爬上去用望远看了看,道:“城墙是挺严的,我们从山上攀爬过去,只是马不好带。” 他们当然是骑马来的,脚程确实快上不少,只是有时候走山路,对马来说,的确就难为了。 所以才说,骑兵一不入林,二不上山,这是真的不是优势。 臧霸道:“肯定有小道,只怕要在这耽误两天,寻找一下小路。若不带马,过去了,也是很难走的。光用脚,很难办。” 吕娴点了点头同意。 此地多山,一路兵路,肯定是有小道的。 若是能找到,以后这可能就是出奇兵的好优势了。 吕娴下了来,一路写写画画的。她是极善于收集地势的一个人。 虽然前世的地图可以参考,然而地貌从古到今都有变化,有些必须要实地考察为主的,以后也方便出兵。 臧霸看她又在画地图了,便没吭声,坐在一边准备升火,火燃起,便将豆干串上去烤了烤,用干野菜烧了一把热汤,再吃点饼子,也就对付过去了。从军之人,也追求不上口腹之欲,有空打猎的时候,便能吃着肉,没空吃的时候,也顾不上。倒不会特意的去找肉吃的。让他惊讶的倒是她,出来以后才发现她野外的生存能力这么强。比斥侯有过之无不及。 “司马氏全族如今在冀州魏郡魏县,而司马懿却在许都外的小镇上,两地相隔很远,司马懿要脱身,还是暗影出力,若是找出他,马上先送他去徐州我父处,任命为虎威军军师。”吕娴道:“而我们先去幽州,先避开司马氏全族。待回转时,一并将他们所有人全部带回去。” 臧霸道:“现在他们只是被冷落,还能撑得住,袁绍只是视而不见而已,暂无生命危险。待回程,还需要兵力来护送。所以,去了那边,就需要收拢更多的人。” 吕娴点点头,“公孙瓒与马腾马超也算是中原的功臣了,幽州与凉州一直以来都受外族侵扰,若无他们,边关不会这么太平……” 所以受地利影响,公孙瓒和凉州的势力很难发展起来。但是他们的骑兵一直很强,这也是得益于草原的缘故。有好处,自也有坏处。 “女公子去还是要小心,不可大意。”臧霸道:“无论是袁绍和曹操的势力,都得防备。” “无事,低调些就行。”吕娴笑道。她是特殊兵种出身啊,若论精细的反追踪与追踪能力。她是真的半点不输人的。 与其说在徐州运筹帷幄,不如说现在才是她的老本行。 这一路也不是没遇到些各式各样的各阵营的斥侯,都被她给巧妙的避开了,不能避开的,基本都处理掉了。 所以想要抓她,怕是还得有她的本事才行。 “等到了幽州,还是要扮成客商方好行事,”吕娴道:“若是能得千人,我就满意了,若是能得五千人,那这一次出来,收获也太美妙了。倘若能得个二三千也使得……” 吕娴失笑着道:“这次捡漏,可真的是惊险呐。” 臧霸听的失笑,可不正是捡漏,这两个字形容的确贴切。 九州很大,如果像她这样小心行路,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太大。 这汉末真的不像后世,哪怕去深山老林也到处是人。 汉末的人口密度,真的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们又一路寻小路,基本遇不上人。 臧霸隐隐的看出来,她这次出来,还有另一个目的,画地形。 果然,女公子行事,向来走一看百。这是要为以后伐袁绍做准备了。 袁绍如此之强,她心里岂能没有准备和压力?! 她是行军之人,更知道地势的重要性。 而要参与伐袁之征,就需要穿过兖州,再到冀州,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兖州是老曹的地界,而要穿过这一带,出奇兵,神不知鬼不觉,这地利就十分重要了。难道真等到那一天,要经过兖州去,还要向老曹打报告不成?! 行兵在神速,可不是这样受制于人而行的。 所以,她就一直很注意路线。还有什么比自己亲自走一遍更快的?! 没有比这更直观,更快的方法了! 第406章 司马懿怨恨失智 而此时的司马懿浑身上下都红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让人一看就心里特别的害怕。别说兵士们了,脸绿着都不敢进室内,大夫们也是骇的不轻,想吐一般的守着医治。其实医也医不动了,因为看这样子,是必死无疑的。 使者也没进室内,可是心也是凉了。 这可怎么交代?! 就在他等许都人来接应的时候,司马懿不见了! 使者慌了神,一时大怒,用了鞭子去鞭打看守的军士,道:“不见了?人就凭空消失吗?!为何不严密看守住?” 军士们又哭又叫,却也辩解不得,只因为看司马懿这样子是必死无疑,他们害怕,根本不敢靠太近,怕被染上瘟疫,最后也治不好身亡。 所以虽有使者叮嘱,他们面上虽答应了,可是使者一离开,他们还是只守在门外,并没有在室内盯的太紧,贴身看守。 哪知道,就这么小半天的功夫,就不见了! 一个连起都起不来,醒都醒不了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 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却是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情。 只能任由打骂。 使者鞭了几鞭解了气,人已经打不动了,心里却剩下了无端的恐慌,这个锅,还是在他身上,他顿时咬牙切齿不已,“司马懿,好一个会装病的司马懿,待寻出你来,主公不发话,吾也定杀之解恨!敢如此戏弄于吾,戏弄于主公,敢如此欺于许都与天子!” “起来!”使者喘着气,厉眼瞪着军士们道:“发吾手令,命城中所有看守,军士,本城兵马,所有人,全去寻司马懿!” “是!”军士们爬起来忙应了。 使者画了张画像,道:“拿着此去,让所有人过一遍眼,给吾挖地三尺也要寻出来!” 军士们匆匆的去了,指望着能找到司马懿来戴罪立功。 而此时的司马懿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驾车上,这个车不像后世的那种马车,有棚有顶这一种。汉末的车,其实是没有篷顶的,就是战车,贵人呢就会有华盖。但是一般的车,顶多下雨时,披一层油布,却是连华盖也没有的。 所以当然看着上面黑漆漆的篷顶,他真的讶住了。因为这一丝光也不透,黑沉沉。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用手摸了摸,发现自己躺的其实是在棺材里。 司马懿便是再不忌讳,此时也是恼火的。 可是他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因此只能睁着眼睛不动,一直在等有人将他打开拎出来。 外面略有些人声鼎沸声,好像是走人集市,或是人多之处了。还能听到辩不清口音的说话之声。 这到底是?! 外面正走到城墙,有军士在搜捡,轮到他们的时候,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泣道:“到处战乱,吾与家父一并出来投亲的,结果半道上,家父染了疾,一病不起,寻医求了药,也没治好,如今正一命呜呼,好不悲惨,如今正是欲出城回原藉安葬,以完成家父遗命。还请将军放出吾等,感激不尽。” 军士们看他们一行人有主有仆,也有老妇婴孩等人,心中已是半信了,便道:“打开看看!” 中年男子上前往他手里塞了半包盐,道:“出门在外并无钱财,唯有一些干粮,这是小人等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将军看在家父亡去的面儿上,还请勿惊扰了,小人这便打开……” 那军士掂了掂,塞到怀中去了。盐可是稀缺物资,平民现在这世道是不可能吃到盐的,虽只有半包,却可以换很多的钱或粮米。 棺木缓缓打开,司马懿心砰砰直跳,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便是乍然从黑沉沉的光中突然接触到了刺眼的光,他也没有动作,眼皮哪怕觉得刺眼,却是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呼吸也摒住了,仿佛真的死去了似的。 他只是有点疑惑,倘若有人在寻他,他的相貌,也对不上啊,怎么瞒得过这些人?!外面那中年男子佝偻着,听声音都是四十左右了,比他年纪还大,怎么瞒得过去的?! 正在惶恐不安的时候,那将军扫了一眼,便捂上了嘴巴,大骂道:“还不快关上!你怎么不说你老父得了怪病死的?!” “将军勿怒,马上关,马上就关!”中年男子忙与家人将棺材又盖上了,又忙着解释道:“只是怪病,不是瘟疫,大夫说了,并非瘟疫,还请放心!” “快滚出城去!”军士们都退了一步,捂住口鼻,马鞭打了一下破棺木,道:“快走快走!晦气!” “是是,小人马上就走!”中年男子忙卑微的应了,这才推着棺木往城外走。 棺木里重新恢复了黑暗,司马懿一口气也终于接上了。然而他却根本不敢动,只听着外面的车轮声,感受着颠簸。 走了一段,好像恢复安静了,不再是人多之处。 更撑着不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中年男子将棺木盖子取了下来,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司马懿与他对视,心中微微一惊,此人哪有半点像是卑小之人的样子?! “你,你们……”司马懿撑了起来,想要问话,然而在的有十六个人,却没有一个人与他说话。 司马懿心中一堵,差点憋死,他看了一眼身上的红疹,发现已经消退了。 更是不知道昏迷之时,是怎么被人给弄出来的。 一切像是个谜,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必然是徐州人。 再看周围,已是出城了,现在是在一个不起眼的水边,而且还是在野草堆里,后面就是小树林,想必也无人到这里来,特意找的是僻静无人之处歇脚的。 十六个人里有老有幼,有男有妇,各个看上去极不起眼,然而,如果仔细看的话,他们其实很不对劲。不仅话少,而且,分工明确,四人一前一后的看哨,其余人有秩序的取水升火煮吃的。 这其间配合默契,连话都几乎没有。 看他们穿的其貌不扬,然而,这样的素质,能是平民百姓吗?! 一般的平民虽佝偻,但绝不会如此有秩序,虽老弱,然而也绝不会如此的坚定,那样的眼神,淡淡的,平静的,在平民眼中也绝不会出现,他们若是遇到人,无不是躲闪,恐惧,卑小如同蝼蚁。 而这些人不同,在城门时的声音是卑微的,装的是很合格的,可是僻静之处时,这不同寻常,就是不同寻常。 司马懿下了棺木,到了水边照了照水,才发现自己被装扮成了一个老者,也不知道是怎么装扮的,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无半分之前的青年样子。不光是脸和脖子,连手也变成了老到皮皱的带着黄褐色斑点的手。 怪不得能瞒过那些守城军。 他正坐着发呆,有心想问他们话,然而一不确定他们知道什么,二不确定这类人,便是知道,也未必肯与他说。看他们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意思。 中年男子将煮开了水盛了一大碗端给了他,又塞给他一个烤热的饼子。大大的,圆圆的,还有点热热的香气。是干粮,早备好的饼子,如今用热火一烤,竟有点烫手,然而在这冬日里,浑身发冷的环境里,让人浑身一暖。 司马懿将饼子放到衣服上,手空出来一把拉住中年男子的手腕,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的家眷还平安吗?!” 中年男子看着他,道:“在冀州,暂安,徐州府已派人去接应。勿忧!” 司马懿道:“送我去,我要去与家眷汇合!” 司马氏是大族,嫡系旁系的族中子弟,带上家着亲属的不知道多少,再加上车马奴仆,说三五千人,是半点不夸张。 这么多人,还有妇孺,得有多苦,不用明说,而且还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赶路,司马懿自然担忧。 中年男子却一口拒绝,道:“抱歉。吾等须送你即刻去徐州!” “你!”司马懿怒道:“是那位女公子吩咐?!若我家人有失,司马懿终生亦不会有效忠之时!”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没吱声。他想拉出手腕来,也没能做到,司马懿握的太紧了,目光灼灼,一副老者的眼神之中,有着怒火! 纵然他现在什么也不说,中年男子也是知道的,司马懿怨恨吕娴,因为她的运作,才致司马氏有今之祸,有他之难,以举族迁地之恨! 而这样的人,偏偏这时候非要展现出来,自然是有用意的。司马懿是个多么能忍之人,可他还是表现出来了。除了刻意的展露真心愤怒以外,更多的其实是一种无声的较量和坚持。 这是一场拉距战,心理战,他在逼迫中年男子送他去冀州! 中年男子知道,只怕若不消他之恨,只恐司马懿这是不肯答应的了。 当然也可以打晕了带走,但是真得罪了这个人,也不是好事,再者说,对这个人,还是要有点尊重的。 中年男子思量了一下,将原本未尽之言告之,道:“司马氏全族之事,还请勿忧,徐州对此十分慎重,除派去的医者有百来人外,还有接应的人手,分二十批前去,另外,也有军士前去,只要出了冀州,立即会有大部队接上。只是眼下,汝定也知,非是出冀州之时机!袁本初的注意力尚在,不能如此急莽,还需等待,才可万全!” 看他说的如此笃定,司马懿似乎怔了一下,不动声色的试探道:“莫非吕娴亲自去了?!” 中年男子不语,他的立场是绝不可能泄漏女公子的行动的。 这不是信不信司马懿的问题,而是身为他们的立场,必须要保障安全的问题,这是暗影的原则。 所以他不语,但并没有否认。 司马懿看他不语,都冷笑了,道:“她,真是个奇才!” 这话绝不是夸赞,而是讽刺! 中年男子将手拉回来,看着他的饼子,道:“趁热吃吧,快冷了。” “送吾去冀州看来是不可能了?!”司马懿看着他转过身的背影,道:“她到底要吾去徐州作甚?!” 中年男子道:“非送去徐州,而是送去寿春,与虎威军合,领虎威军军师衔,可调兵遣将,维护淮南太平!” 特么的! 司马懿不光怔住了,反应过来后还真的生气了,脸皮直发抽,心里也是莫名其妙,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道:“军师?!为吕布的军师?!” “司马先生不必回徐州领文书,直接去虎威军与主公汇合,”中年男子道:“虎威军军师挂在外事处下,归外事处管辖。” 司马懿一听就知道吕娴的用意,以及安排。一时讽刺道:“她可真会用人,真敢用人!她不怕吾坑死吕布那蠢货吗?!” 中年男人无动于衷的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径自坐到了火堆边,去吃烤热的饼,喝烧开又凉到温的开水。沉稳的气质衬的司马懿像个愤怒的小丑! 司马懿气的身体滚热,手紧紧的捏着杯子,有一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 那女公子何德何能,敢如此逼迫他,让他怀着怨恨与愤怒去辅佐吕布那个蠢货?!她怎么敢?凭着什么?! 这一刻,司马懿的心中是怒火中烧的,可是,咬了一口饼子,渐渐的良久的在冷风中冷的凉快了下来。 司马氏全族在她之手。 他的顶头上司不是吕布,而是贾诩。 两层一看,司马懿的心渐渐的凉了。 他心中甚至有一种特别可笑的感觉。 她可真敢啊! 司马懿一向能忍,能屈,能伸。可是他这一刻,心里憋屈到要爆炸发疯的感觉。 能将他逼到这种程度的人,还真是世间无有! 便是曹操,也会怀柔之,也绝不会,也绝不能,逼着人到如此怨恨的地步下还能容之,不杀尽,留下后患的。 她凭着什么?! 吕布,贾诩?!陈宫,徐州,还有她自己?! 司马氏,她能捏一辈子吗?! 埋下如此大的怨恨,她怎么敢放心,能放心用?!还用在吕布身边?! 司马懿此时此刻,已经愤怒的要失去理智了。 怀着担忧司马氏全族安危之中,吃完喝完解决完生理需求,再一次被丢到黑漆漆的破棺木中的时候,司马懿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吕娴是吧?!你等着!看你何德何能,敢如此辱我折我司马氏! 第407章 郭嘉精析徐州势 而那边使者找他们已经找疯了,却是连人影也没有,曹操来接应的人手也到了,两方汇合,得知司马懿不见了,也都慌了神,当下不仅在城中搜索,更是出城寻找,然而如泥牛入河,哪里寻去?! 胡乱找了几天,不得不郁闷的回许都复命。 程昱得了消息,对曹操道:“主公!徐州再得司马懿,如虎添翼啊。当务之急,是一面一路寻之,若遇之,必杀之,一面则要写信与袁绍,袁绍若灭司马氏全族,司马懿必恨之吕氏父女,相互不容,虽得司马,而不敢用,不能用。徐州才是一场空。若杀之司马懿,倒省事,若不杀之,留有后患,徐州不上不下,埋下巨大祸根!” 曹操也是十分郁闷,头疼的道:“司马懿文武双全,最难得的是庶武之才易得,而领军之能却不易得,这样的国士之才,的确令操心惮之。然而,只是如今袁绍岂肯听从于吾?!” 程昱一听也是一叹。 “袁本初小视吕氏父女,小视司马氏,是因为他势强极,自然不将吕氏父女的这点实力放在眼中,而他麾下人才济济,更是不屑于再得一司马。”曹操道:“所以,他可能不光不会杀司马氏全族,还会保留之,意欲堵吾与吕氏之心也。” 程昱道:“袁绍此人,一言难尽,这天下之大,哪有谁嫌人才多的。” 可袁绍偏偏就是嫌人才多了。 不过他拥有四州之土,天下势最强,因此最傲,而他帐下人才济济,囊尽天下奇英才,他也能傲视群雄不已。 面对如今的他,便是曹操,也是略有微惧的。 “袁绍已与公孙瓒分了胜负,现下在收缴余部,”曹操道:“而他更收公孙瓒多数精锐,更为壮大,一旦收整兵马,必来犯我许都。司马懿之事不提,袁绍之意,才是操之心腹大患。此时此刻,司马懿既已逃去,便不宜再如此奔命追杀。” 程昱明白了,道:“主公是意欲与吕氏联合,此时此刻,不宜追杀过猛?” “收司马懿或杀他的时机都已过了,凡事过犹不及!”曹操是极为分析利弊之势的人,因此,他知道,时机过了就是过了,也并不纠结。并不会逮住一个小处,一个错失的时机而不放,反而看到了袁绍的大威胁,眼下最大的威胁。 他不是因小失大之人。他脑子其实非常清楚,虽然他与徐州曾你死我活过,也有小打小闹,争锋交错,然而在大事上,是有默契的。 就是袁绍! 所以,这个时候,曹操怎么可能会与吕氏再交大恶。能尽量的争取就尽量的争取,哪怕不指望他们听话为外援,至少能在打袁绍的时候,吕布不来直奔袭许都。 不然,他就彻底完蛋了。 程昱一听,心中也是一沉。 “主公,那女公子向来出奇不意,若袁绍来,还是要安抚吕布,并且严防吕布来袭,”程昱道:“不可小视之,若出奇兵来,许都一切皆休。再加上,许都内部早有要接吕布来救天子之人,若里应外合,被寻到隙处,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越是急的时候,反而越冷静,因此环顾片刻,便道:“袁绍兵马已有五十万以上,而曹吕之战,操折损了虎豹骑精锐,虽得以重组,然而所有精锐实力只在五万上下,还要防着吕布来袭,如何以少击多,以少胜多?!” 这也是为何曹操不肯写信与袁绍的原因,一则是袁绍根本不可能再将曹操放在眼中,十倍的实力凌于他之上,他要袁绍杀司马氏,袁绍不仅不会听,反而笑他胆裂惧英才。二则是做事须留一线。今**的司马氏如此狼狈,日后…… 所以,曹操的心意,现在根本不在于司马氏的身上了。 小争是小争,然而大势之下,他是非常清醒的。 程昱道:“主公勿忧。眼下徐州盯着荆州,若要来袭许,恐力有不逮!” 曹操有忧,谋臣自然也有虑。 荀攸与郭嘉亦来议事。 郭嘉得知司马懿逃了,叹道:“可惜了。” 徐州再得一雄才,真是威胁。 “眼下吕布已得到淮南诸境,更直逼荆州,若再得荆州,实力不可小觑!”曹操道:“操意恐他在袁绍袭吾时,反助袁绍来灭我!” “眼下不可与吕布结怨恨方好,”荀攸道:“稍安抚之,便可。吕布精力放在荆州,倒是好事。他要防范刘表与孙策,这二人牵制住吕布,袁绍之事,必不能全力前来,许都不会有失!” 曹操道:“惜当日不灭吕布,如今已是大祸患矣!唉。” 三人一忆起昔,难免忧心忡忡,更为大威胁,像个阴影。 “奉孝以为,眼下当如何?”曹操道。 郭嘉比起荀攸与程昱二人,更具有大局观。荀攸与程昱计虽多,却不及郭嘉通透人心与大局大势。 见曹操问策,郭嘉道:“与孙策,刘表,张绣,刘备等结交,此四人虽相互攻伐,然同样也能牵制吕布与徐州。同时与吕布交好,并与他同征袁绍,宁许以好处地利,也不可让他有袭许都的机会。那位女公子也有此意,此时此刻,黄河以北之势,亦同样是她重中之重。” 曹操点首,荀攸与程昱也无异解。 “吕氏得了淮南诸境,又得了玉玺在手,焉能不让孙策,刘表,刘备,以及张绣惊惧?!荆州必有一主,刘表老矣,外忧内患,刘备欲得之,张绣欲得之,孙策更欲得之,然,吕布却沉得住气,至今未动,可是刘表长子刘琦已逃往徐州,吕氏又得一人质,将来自可辖制荆州,”郭嘉道:“吕布是其四人共同威胁。若吕布据荆州外,四人皆惧惊,若吕布回徐州,四人又相互攻伐,也彼此不能容。此时若刘表知道刘琦在徐州,如何作想?!” “奉孝之意,是阻止他们四人任何一方与吕布结盟交好?!”曹操道。 “是。阻其连势,吕布势孤,便再强,也不会与曹袁同时结怨,而袁绍轻吕,吕则必与主公和。”郭嘉道:“刘表知刘琦在徐州,必知吕布深意,他必不肯再与吕布和,心下必怨恨。吕布眼下只等刘表低头求援,而掺和荆州内务。然而如今有刘备在,刘表断不会再与吕布和。况寿春之事在其眼前,刘表绝不愿再成为第二个袁术……” “他必势托于刘备。”曹操道。 程昱道:“刘表刘备若无外敌,必也相互不能容,若有外敌,反倒能齐心协力。这倒合了刘备之意。意欲内食于荆州也。” 荀攸也点首同意。 “刘备兵少,广陵太守之位,只恐要失去了。”郭嘉道:“他会将所有精力放到荆州,所以二人合力,可抗孙策与张绣矣。” “主公不若写信与张绣,若他肯降,主公得一助力。”郭嘉道:“他当初本是去投奔刘表,如今反倒攻伐荆州,背已破也,又不肯与吕布结盟,一旦襄阳他守不住,必然要奔走!” 曹操道:“不错。操自发信与张绣。” “张绣怨恨吕布,若肯降,将来必是攻伐吕布主力。”程昱道:“张绣虽不成器,然而贾诩却万万不料竟弃了他,去投了徐州,也是世事难料。” 当初主公招揽,他都不肯。原以为他对张绣也算深情厚谊。因为张绣对他算是言听计从了,他的处境还与陈宫不一样,陈宫是吕布怎么也不听这种。 但是没想到啊,谋士择主,半点阻拦不得。 “刘表与刘备合力,必能暂守荆州,荆州之事,只恐眼下的吕布想啃也啃不得。”郭嘉道:“荆州若平,刘表刘备必生斗心。而孙策,深恨吕布。主公当与之结盟方好。嘉只恐孙策虽恨吕布,然更恨刘表,倘若一时难以啃下荆州,反倒与吕布合盟攻打荆州,反倒不妥。眼下主公虽不能辖制南境,然而,必要破其盟好可能,以免一旦粘连,若合诸侯,于许都不利!” 曹操心中一惊,点了点头,道:“操必发信去。” 这么多人,都是宿敌。然而,有天子在手,在不能将他们消灭之时,便一定要与他们结交同盟,而阻止他们有结盟的可能。 程昱道:“吾观徐州欲有与刘表结盟之意。” 荀攸道:“可惜刘表并不肯理会吕氏,吕氏虽强横,然而,让人肃惧,反倒令刘表等人害怕恐惧,更不可信之。” 毕竟是个信用破产之人,一时横强,到底盟好的可能性并不大。 曹操却并不这么以为,只道:“有她在,终不可轻之!况且操名声亦不好,照样骂名在外。任何人都有弱处,操也不例外,吕布也不例外。他再壮大下去,投奔者若多,只会成为更大的祸患。” 郭嘉对这一点,也是心知肚明的。 “主公,吕娴这么急着要司马懿去,嘉唯恐她另有安排,这几日一直在寻思,到底此意为何。”郭嘉道:“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曹操与荀攸与程昱都看着他。 郭嘉吃过吕娴的亏,他是不可能小看吕娴的用意的。这一点,荀攸与程昱对她的威胁都远不及郭嘉深刻。 “昨日得到消息,陈登去了广陵,刘备必撤兵全力去护荆州,意在荆州,那么陈登必已服吕氏,要接管广陵了,而司马懿若去之,吕娴必然重用,她费如此之力,不惜引恨也欲要司马氏,那么必将重用之,嘉以为,他要司马懿去辅佐吕布。”郭嘉道。 “她如何敢?!”曹操吃了一惊,道,“吕布此人如何能辅?!此人言不听计不从。陈宫当年都束手无策。” “所以他需要司马懿,用以调兵遣将,而非为谋臣。”郭嘉道:“而司马懿之才,足以胜任。” 曹操哪里还坐得住,起了身徘徊着道:“此小女子何其了得,她是欲脱身出来,别起一军,另起一师,意在北上。” “不错,此女之才,不在任何人之下,她若绑在吕布身边,便是费才,若另起一军,吕布强横,吕娴强横,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势力必将最大化。而司马懿去吕布身边,是万无一失,最保险的安排。”郭嘉道:“那么,她人现在又在哪儿呢?!” 程昱与荀攸都惊住了,一时有了猜想,道:“不可能……这,她如今又何必犯险!” “天下之美,北方之盛,如何不值得犯险?!”郭嘉道:“如此之时,当寻以刺客,搜索她的行踪,比写信与袁绍借刀杀司马氏更有用。她既要用司马懿,就绝不会让司马氏有差错,不如寻以刺客,守株待兔!” 曹操心中又惊又跳又喜,道:“若杀此女,吕布必破,败就在眼前!” 曹操拍手道:“无论如何,一定不可放过这机会。” 是啊,吕娴那女子,是要北方的人,她绝不会只安于徐州的。那么她现在,在哪儿呢?!不在吕布身边。 程昱道:“奉孝如何料想得到的?!” 郭嘉道:“旨意在徐州,无人接旨,嘉原以为她必在吕布身边,可是那日吕布突然跑到南阳外去,若是吕娴在他身边,吕布岂能如此肆意随心溜达,因此料定,吕娴必不在吕布之侧!” 程昱惊道:“奉孝心思缜密,竟然料中此!” “不错,吕娴若在吕布身侧,吕布绝不会踏出淮南一步,这个时候去南阳城外,让刘表感到威胁。他这一举,颇有些以前的样子,倒是许久不曾见过的狂莽了……”荀攸深思道。 曹操道:“她欲与刘表结盟,好参与荆州之事,可是吕布却偏这个时候去南阳外,这的确不是她会做的事。若是她,在这个时候,只会示弱,而非示强,让刘表不安。这与她的目的,截然相反。奉孝所言的确不虚,她必不在吕布身侧,更不可能在徐州!” 曹操心中热血不已,若是此女死,徐州今日之强,立破也!徐州如今是强,然而吕布那个人,一旦不听人言,再强之势也早晚败落,没了这个女儿的管束,呵! “奉孝以为她必去冀州?”曹操道,“何以见得?!” 郭嘉道:“主公以为,徐州如今弱在哪儿?!” “吕布?”曹操道:“不,吕布之弱点,是众所周知之事。徐州至今一直在招揽豪杰与英才。谋臣有不少,精兵也不缺,缺的是将!” 三国吕布之女 三国吕布之女9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08章 庐江会合纪灵悲 郭嘉点首道:“然也,缺的正是将!” 荀攸与程昱捻须上前,细细听之! “徐州精兵主公也见过,嘉更知其练兵之法的精妙,不可胜言。而徐州一直在招揽精英,培养了不少好兵,重在养兵,可是兵再精,若无将主帅,依旧只是一盘散沙,”郭嘉道:“江湖招揽之人,虽好勇武,然而庶人之勇武,与可领兵之勇武依旧不同,这些人虽多,终究也需要学习与经验,加以时日,才可担当大任,至少现在是不能的。徐州缺的正是将。她应也是意识到了。” 以武入士,学得文武之艺,习得统兵之法,这样的人,庶民中虽有,到底极少。而大多数,的确都是世家豪族培养出来的。而这样的人,多为傲气,又如何能有主动去投吕布的人?!尤其还在有曹操天子阵营,以及袁绍最强阵营的前提之下? 因此,郭嘉是知道吕娴知道徐州的短板的。既不能有人来,她便主动去寻。只有这个结论。 “她急了,将不够用,再多的兵,也难为无米之炊!”郭嘉道:“徐州吕氏父女强,谋臣团强,内有陈宫,外有贾诩,更有徐庶,陈登,陈珪等人之流,比之许都并不差矣,众智之合,便是敌袁绍谋士团也使得,然而,徐州最缺的是将!” “她必寻将,招揽将士,虽发布英雄榜,招揽令,然而有志之将,如何肯去?既不肯去,必要亲寻了……”曹操明白了,“公孙瓒余部!” “公孙瓒破败后,大多降了袁绍,少数来奔主公,也有一些既不愿降主公,又不愿屈从袁绍的人,流落在外,到处奔走寻主,或者落草为寇,纵横草原为寇贼。”荀攸道:“既不肯去投吕布,她便主动去寻?!冒此之险,必是意在黄河以北,此女之志非小也!” “冒如此之险,”程昱喃喃道:“看来这女子,决心很大。” 是可以蜗居于徐州以策安全,然而,她是个很聪明的人,去北方的确冒险,可是她知道,若不主动出击,徐州早晚要被诸雄吞并,或早或晚而已。 而她选择的是冒险,成则吞并群雄,而非被动挨打。 “她很聪明,她在拼命的补短板!”郭嘉道:“吕布只听她的,其它谋臣再有理,他也不怎么肯听,所以她放弃了让吕布听从的心思,直接补以司马懿。而徐州缺将,她更深知。她是理智又冷静,从不自傲。反而一直在补徐州的短板和破绽。这种心理,冷静到少有。便是吕布本人,刚吞了淮南,也难免有傲慢轻雄之心,可她却完全没有!” “此女胜在理智,不骄不躁到一种可怕之境!”郭嘉道:“稍不注意,就能被她套路进去。徐州民强兵强,已尽得谋士,若得到战将之补充……” 程昱道:“袁术一支袁氏已然臣服,早晚纪灵等人也为其所用,若再得公孙瓒的悍将……” 荀攸也是心中一惊,道:“此女步步为营。攻守得宜。” “吕娴极擅于弥补破绽,上一次曹吕之战,她既可出奇,也有敢赌之心,同时,又能补以破绽,重在防御,”曹操道:“可惜她姓吕,倘若天下如此英才肯投效于吾,便是女子,操愿封其为女君侯,也无不可。若有她,袁绍不足为患。” 曹操倒生出几分爱才之心来! 可惜啊,她爹是那个脑子不太行的吕布! 吕布虽强猛,然而若无她,文佐武治,徐州哪有今天?! 徐州已立基,而基业的好处在于哪儿? 在于,有一天,吕布便是在前方与曹操大战而失败,退走徐州以后,还是可以重头再来,只需防御关卡,假以时日,而又能恢复实力。这就是基业的重要性,也是她从不放弃固本的一个根本。正如他的许都一样。 徐州的民治之强,郭嘉是见识过的,此女,的确是王佐之才,不在于她有多么巧妙的计略,而在于,她会识人用人,并且永远记得要固本。为最最根本之道。 吕布如今再不像以往那样只要被夺了城池,就疲于奔命一样如丧家之犬了。 所以现在的吕布,虽然脑子还是不太好的样子,可是却成为一块更为难啃的骨头。便是一时把他打残了,他的羽翼,依旧不可尽去,这才是叫曹操忌惮的,徐州再发展下去,是可以成为一小国的啊。 他现在与张绣已然完全不同了,张绣就是无处立基,以至于到处走走停停,终究只是像草原上的孤狼,无法成势。 “徐州虽将少,然所有人,都被她所统筹,效率为高而运转各处,”郭嘉道:“袁绍势虽强,谋臣巨多,将也多,兵更众,车马钱粮无数。然而,袁绍终究无法辖制谋臣,心中更无一个整体的规划,以至谋臣,武将,甚至连儿子也相互争斗不休……终究只是散沙成塔,必是败破之局。反倒是徐州,嘉只恐再壮大下去,比之袁绍,更为强也!” 谁叫吕营有一个吕娴呢。知人善用,又心怀仁慈,容纳袁氏而不诛,召尽司马引恨,而不灭。必要的时候,该不择手段的时候,她又不择手段。 曹操心下难安,道:“操即刻加派刺客死士,一是去寻吕娴杀之,二是刺探冀州虚实。另还安排兵士防务兖州,吕娴若从徐州到冀州,必会经过兖州,加强城池关卡,她便插翅也难飞!” “发书与孙策,盟好。发书招揽张绣。张绣已失贾诩,若襄阳难守,他必来投奔于我。”曹操道。 三人应了,这才即刻去行动了。 曹操心里沉沉的,至今都是心事重重。 他的危机也不少,袁绍与吕布二人已让他寝食难安了。 偏偏许都内部的问题也不少。 外患逼近之时,天子与他的忠心臣子也不安份。 曹操恼火时,真的想大开杀戒,然而又克制下来。 便是有英雄之怒,也得待时而杀人,若无故而杀,只恐战前失心。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同时,与吕布的关系也很微妙,不能与徐州翻脸是肯定的,但同样的,试探与消灭也少不了。 这与现代也是一样的,外交是外交,谴责是谴责,就是两国开战了,哪怕前线打起来了,外交还是会握手相笑而面对媒体拍照的,这并不矛盾。 政治局势本身,其实就是复杂的。一般哪怕战场上你死我活了,外交上,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杀外交使者的。 哪怕外交上也吵的你死我活。 有时候,这关系就复杂到战场上刺探横飞,相互关押,情报也都相互宰杀对方这种狠辣之境。 然而外交上,今天能吵的不可开交,明天就能笑的合不拢嘴。 政治本身就具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 而曹操能稳操胜券在于,他能将政治身份与个人身份给割裂开,但很多人,其实是做不到的,也因此掺杂了很多个人的仇恨爱怨,便会导致决断之时,做出不合政治身份的判断,这绝对是致命。 这些年来,曹操几乎无有对手,然而现在,他却看到了一个。 吕娴! 曹操的本性其实并不好,也会有私怨,爱憎。然而在他工作的时候,他很少将这个掺杂进工作上的大脑中去。哪怕再不喜欢的人,只要有用,他会极力招揽,哪怕再喜欢的人,只要妨碍工作,他也会杀。 吕娴也许本性与他并不一样,可是,在政治上,他与她,怕是真正的对手。 这一点的素养,便是袁绍,曹操都不放在眼中,可是,她时时刻刻的感受到了危机,巨大的危机。 唯一希望的是,若是吕娴死于犯险,他将心中之大患除去。天下之事,便不会如哽在喉。 袁绍,孙策,刘表,刘备这些人,其实曹操都不怎么放在眼中。纵为英雄,终究略逊一筹。或逊时势,或逊眼界,或逊手腕,皆不足以他相提并论! 这天下,只有一个人,与他一样,是同类人。性格,个性,处事手腕,当然不同,然而,本质上,是一样的,能将私人与政治身份割裂开的同一种人。 吕娴本善,曹操却知道她个人虽不喜杀人,若是有一天,妨碍了徐州的人,她不会容。 她的英雄谋略在于,她能用政治的脑袋去想天下大势,做出最政治性的判断。 这个天赋,是天生的! 袁术袁绍一时之强,然而无论强弱,他们都割裂不了用私人的角度去想处境。是致命的。以至时机抓不住,危机果决处理不了。 纵一时横强,终究遇上更强,必败。 可徐州却在蒸蒸日上,这种还与江东的发展完全不同。 孙策虽号称小霸王,然而他这个人冲动任性,虽有谋略,也有陷于私怨中不可自拔之时。据有江险,可强一时,然而想要过江争霸,难! 只有吕娴,只有这个小女子…… 如今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曹操自然绝不肯放过! 而此时的吕布,并不知道他去南阳外溜达了一圈,就被郭嘉嗅到了线索,一一拼凑出徐州的情势与动向。 他此时,已与纪灵汇合。 纪灵看到吕布,脸色沉沉,憋屈可想而知。 他下了城,将吕布迎进城,吕布拍拍他的肩,哈哈大笑,道:“昔日布为汝与刘备射戟解斗,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却不曾料到淮南之土已心归吾,纪将军也为布之副手。可见天下缘纷,妙不可言!昔日为敌,今日为主臣也!” 纪灵默然不语,延请吕布上座,他不得不举起酒杯来,道:“敬温侯!” “敬纪将军,请!”吕布哈哈大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布已来此,区区孙策小儿,退之不在话下,”吕布自傲道:“纪将军且可无忧,待布将来,一举击退,可稍安心!” 纪灵身后诸将皆敢怒不敢言。 大饮一通后,纪灵在帐中独自黯然默伤,诸将前来,道:“将军,难道由着吕布在我等头上撒野吗?!他虽强,吾等也不惧死,不如与他拼杀,逃之。去投孙策也罢。” 纪灵道:“虽不惧死,然死之无益。何需如此。投孙策更不能,袁公子尚在,我死也不背。况且,今日与孙策敌,明日投孙策营,前后反复,灵做不到。吕布强人矣,我等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一人之力。他的兵马,又强横若此,我等兵十不如一,如何敌之?!当年,连先主都惧极强,何况你我。如今更是为他所制,如何击之?!灵虽号称猛将,然与他相比,不过是他手中弱鸡……” 说着便泪如雨下,道:“当此之时,早非当年先主横强淮南之时矣。先主若在,何至于受此之气……” “纪将军,何必受他的鸟气!”诸将不忿,却又黯然下来。 “汝等也知,那吕布向来狂妄,以前不也如此吗?!他对谁都这样,向来恃勇轻天下将者,”纪灵想了想,道:“也曾有一段时间有所约束,他并不如此,倒谦虚不少。如今,怎么故态复萌了?!” 纪灵也颇为奇怪。 虽然现在的吕布才是熟悉的吕布,可是当初那个退曹操,横夺淮南之境的吕布,似乎是陌生的,也收敛气势的。 现在这个,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吕娴不在他身边,这吕布有人可约束?”一副将道:“先前从寿春跑到南阳去耀武扬威,如今又来庐江,只恐还欲去江夏等地,只恐淮南之境,他会踏遍以逞虎威。” 纪灵默然,心中倒有点奇怪,这吕布身边怎么连个谋臣都没了?! 吕娴就如此放心他在这里乱窜,不怕他性格原因,被人哄诈了去杀了吗?! 淮南看着太平了,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危机。 可能是她对吕布的实力太自信了吧。就不怕他们这些袁将与孙策里应外合算计吕布?! 纪灵第二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徐庶早有筹谋,而吕娴也终究是怕吕布有闪失的。 因为张辽也到了。他已经定下了淮阴,一路迎着吕布直接先越过江夏,先到了庐江来与吕布汇合。 吕布跑到南阳去,徐庶当时就写信与张辽了,张辽特别无语,怕吕布有闪失,一定下淮阴,便让张虎守着,自己带着大军急急的赶来了庐江。 第409章 力劝降纪灵俯首(加更) 他看着吕布,以及吕布身后的纪灵,和袁部将等人,略松了一口气。∈八∈八∈读∈书,≦o≧ 纪灵也面无表情,心道,来的倒快,这么不放心他们。 张辽身后是曹性,以及袁涣,袁胤二人,以及诸多袁将。 这二人是半点心思都不剩了,因为张辽不是一般人,是个极稳妥的真正的帅才。以惊人之力定下淮阴,以及周边诸县,接到信后又迅速整兵合力,带着他们一路往庐江而来。 他们知道张辽是以吕布为主的,江夏失不失守,这个时候,其实并不太重要。 失守了,也可以再拿回来。 这个人,是吕布的死忠,忠到什么程度呢,忠到宁愿舍弃唾手的战功,而急速去奔吕布,策应周全。这样的人,想从他手里去谋吕布,还是算了吧。 况且还有徐庶布谋整兵,如今趁着打孙策,这在旁边的袁兵部将,已经在张辽与张虎的整编之下,已经散落于吕军中各有一职,再难重新成势。 袁涣袁胤如今是半点心思都不曾有。 “主公!”张辽一来便是喜拜,道:“恭喜主公,淮阴江东敌将得知主公来此,已惧破胆裂,骇然而逃去矣!辽才得以来此,与主公合兵,共退庐江与江夏之敌,淮南可守!” “果真?!”吕布哈哈大笑,得意的道:“有布在此,便是孙策,也肝胆剧裂。且悠然拒之,再与之战,江东之兵不足为患。” 曹性也笑道:“这是自然,昔日主公在寿春差点没叫孙策死在那,如今若知主公来,必受制也,依吾看,此战易也,何需主公出手?吾与张将军一战,可定,杀鸡焉用牛刀乎?况且还有纪将军与两位袁将军相助。十分易也!” 纪灵脸色难看。看着吕布听了这吹捧像个沙雕一样哈哈大笑,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绝望,这样的人,是猪脑吗?这两个人拍的好一声马屁,这是将吕布当傻子哄了吧?这吕布就真的这么好哄吗?! 他深深的看了张辽一眼,以前的张辽可不是这种人。如今倒是古古怪怪,连这样的奉承之语都说的出来,他听着都辣耳朵。吕营中人怎么都变成了这副德性! 当下,吕布与袁胤与袁涣见过,夸了一通他们骁勇,这才自得的回帐中去了。 曹性与张辽对视一眼,无奈不已,哭笑不得。 张辽道:“果如元直所料,女公子一不在,主公如今,颇有些如以往形状,人之本性果真难移。” 吕娴在,他还能收敛些,现在,真的有点放浪形骸,不顾首尾了,跟以前一样,想出一出是一出。 曹性道:“如今只能先哄着,如果没有袁氏部将在,倒也不怕,江东之兵再强,以主公战力,何必怕他们。只是怕的却是纪灵等人,若是有异心,从内而破,只恐主公不能识破,女公子又不在,此时,只得我与将军用心维之了。偏偏现在还需要主公震慑淮南,又不能哄他回徐州去。” 徐州曹使者还在,便是要回,也不能这么公然回去,正好撞到圣旨上,岂不是冤枉,让曹操扔下一口不遵圣旨,藐视天子的大锅来?! 张辽道:“袁胤袁涣倒且不妨,只是纪灵……不如我且请他来饮酒。【←八【←八【←读【←书,2↘3o相劝一二。” 曹性道:“好,我去请来,文远且与他一叙相劝。外面诸事,我且先看着。” 张辽点首应了。 当下曹性便请纪灵去张辽帐中去了。 曹性到吕布身边去陪他喝酒,一面紧张戒备左右大帐,半点不敢放松。 比起外患,内忧反而麻烦,曹性觉得能不起纷争,最好不起。若是起了,难免有所损伤,又被江东兵寻到隙处而破,倒是麻烦。最麻烦的是怕吕布有闪失啊。 吕布这人,刚得淮南,难免有点骄矜,曹性来劝他喝酒,却不提及叫他谦虚一事,吕娴不在的时候,他们只能顺毛捋,不能劝别的,一劝,包管他要发怒,反倒坏事。 如今吕营中心腹战将,已经摸索出一套系统的捋虎的方法了。 就是哄他的,然后行自己的,真的不好的,吕布问起来,也能糊弄他过去。 反正正常的交流,吕布傲慢的时候,是很难讨论的。 唯一能跟他正常交流的人,只有女公子。 天底下,除了女公子让吕布无可奈何以外,他的性子,谁也别想约束的住。除了能顺毛捋还能如何?! 张辽与曹性也早已习惯,自己解决主之忧患,也就行了。 纪灵落座,看着张辽,眼底沉沉的。 “纪将军奈何不言?!”张辽道,“莫非太过憋屈,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哼!”纪灵道:“张将军,明明也是天下英雄,为何却甘心事之吕布,而沦落于奉承之禄贼!” 张辽哈哈大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为主谋划,为主征战四方,既为我主,奉承一二又如何,纪将军如何想我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我主心中敬我。我自己明白就足够了。” “昔日关羽也曾问过我同样的话,那时,辽心中也十分不忿,主公多有傲慢之时,然而,他依旧天底下最真的人,当然,因为太傲,也因此,叫人看不顺眼时多,他也多番以此凌人,吃亏不已,叫人无法心服,昔日辽也觉此,今日纪将军也如是。”张辽道:“只是敢问纪将军心中可服我主温侯?!” 纪灵良久方实言道:“敬之勇武,惧之不凡,然而,灵敬他如敬敌将,以将而敬服之。若为主,他则无德无义以服我。” 这话算是实话了。 张辽也不为吕布辩解,因为吕布就真的是挺一言难尽的。一般招降纳叛,这招揽敌将的事,都是主公亲自为之方好,然而吕布是做不到的,弄的张辽跟老妈子似的,既要带兵,还要压不服,招揽叛将,这些本应是吕布所为之事。 然而,女公子与徐庶再三叮嘱,他除了能多费心以外,还能咋办?! 谁叫他这个主公,真的有时候…… 再加上女公子又不在,他自然要多担些重责。 张辽便道:“昔日主公辕门射戟,劝退纪将军兵,将军退兵,袁公路怒,欲再发兵,而你却以袁公路并非主公对手而相劝罢兵,反而解以婚姻,若无汝,倒无后来姻亲之事矣,只恐那时起战,反倒袁氏败的更快,更惨破。” 纪灵默然无语,那时候,他被吕布吓的不轻,已无战心,也深知袁术若真死战吕布,绝不是对手。 “可是事情奇就奇在,温侯有一好女,女公子智计过人,退曹操,定基徐州呢,想来世间之事,也许是女公子与汝有缘……”张辽道。 纪灵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文远如今说话也是颠三倒四,这结论如何作得?!” “纪将军有所不知,若非许以姻亲,将女公子逼出后宅,又如何能有今日之女公子,今日之基业?!”张辽道:“所以才说有缘。女公子对袁氏军中念念不忘,为首之将,当是纪将军也,若纪将军肯服,女公子定喜,纪将军,何不与我共奉主公,为徐州再添将勇,将来争霸中原出力建功呢?!辽虽无能,然今已是侯位,而纪将军之能不输于辽,将来必荣于纪氏一族,名传后世,你我与主公共创盛举,何其快哉!” “如今袁耀公子已去徐州,纪将军何必还要固守成见,天下对主公成见颇深,误解也多,将军以后在吕帐久之,方知主公,是天下第一真心之人。他虽然傲气,然而谁能否认他有傲慢的资本。纪将军若肯出面说服诸将,淮南之危,尽已解矣,也可免于一场生死大灾,何必再生死相见?!吕袁二姓已结义,将来必共荣辱,不必分袁吕,而诸将还能为袁耀公子尽力,不好么?!” 纪灵捧着杯子,手都僵了,却是不发一言,低着头。 张辽知道他一时低不下头。道理是道理,选择是选择。 与陈登一样,其实真低头了也没什么,关键在于在这低头的一瞬,吕布的名声真的是起推的反效果的,因为他的名声真的太差了,但他很强也是事实。知道他很强的同时,又顾忌着名声,就一时僵着怎么也低不下头,这个低头的瞬间就变得十分艰难。 再加上吕布一如既往的傲慢轻狂,实在是很一言难尽的。也因此,张辽的说服工作就难于曹营百倍那种。 张辽沉默了一下,也心知肚明,便再加一把火,道:“若聚如今之袁旧将合力击吾,将军可能保证必赢?!” 纪灵一惊,默然无言。 “若与江东兵里应外合,可能必杀我主公?!”张辽见他低头越来越低,道:“不能吧?!我主昔日战六将仍不输,便是所有人加起来,里应外合,可夺这庐江城,却未必能杀我主公。况且庐江送与孙策,而将军也投于孙策,可甘心否?!昔可为袁公路宿敌也!寿春一行,孙策来抢掠玉玺,杀了袁氏多少人?将军可知?” 纪灵闭上眼睛,有点惨淡。 如果真的去投了孙策,就背了袁术了。 这也是他心里不可接受的,然而要抗吕布,投孙策是最好的,可是他心中不愿! “寿春之时,我主护佑袁氏,并不曾伤袁氏一人而立威,”张辽道:“我主仁善之人,虽傲气,然而比起暴戾之人,这点小缺点,能掩过功也?!女公子曾言,山有阴阳,物有两极,连太阳也有阴晴之时,人自然也有功过,然而主公之过,可掩功也?!人之功过,自不必相抵,辽也并没有掩饰主公过之意,然而,主公,是善良之人,纪将军以后必会知晓……” 纪灵动了动唇,张辽见他还不说,便道:“若论勇武,纪将军诸将合力亦不如我主,而论排兵布阵,防守攻伐死战,纪将军虽是个中好手,然而若与辽比,可有一定把握,必赢?!” 这真是最后一颗稻草,纪灵再守不住崩了的心态了,腾的站了起来,道:“灵俯首便是,何必如此多言?!” 张辽心中一松,顿时哭笑不得。 看纪灵委委屈屈的样子,也是好笑。 便忙安抚一拜道:“纪将军,吾代主公与女公子谢汝不弃之恩。他日定不相负。吕氏必不负今纪将军之随也。” 纪灵见他如此尊重,心情才好了一些,委屈的自尊也回了一些,道:“不必诺不负灵,只不可负袁氏众子弟,便是不负灵也,不负先主也!” “这是自然!”张辽忙道:“来,还请入座饮酒!辽这便请诸将皆来一饮!” 当下纪灵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亲兵去了。 不久不仅袁氏部将全来了,连吕布与曹性也到了。 娘的! 纪灵磨牙暗恨,就知道张辽用意了,这是逼他认主!认主好叫这些部将全部收心认主呢。好一个擒贼先擒王,攻人先攻心。这么一让他认主,其余战将也是架在火上,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认主了。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张辽看他这副瞪眼表情,心道,不趁热打铁,难道还磨叽吗?!他手腕反正是学会了,事情不能拖,当机立断,事就成了! 纪灵看吕布入座,张辽又笑着看着自己,一副自己先不说,只等他先言的样子,纪灵便看了一眼众部将们,生硬上前,往下便是一拜,道:“纪灵参见主公,吾愿在主公帐下效力犬马!” 曹性对张辽投了个眼色,张辽笑道:“恭喜主公得一力将!” 吕布哈哈大笑,道:“纪将军,布得汝,喜甚矣!速请起,就座,赐酒!” 纪灵都这样了,其它人也是面面相觑,这不上不下的,不跪不像,跪也不像,到最后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迫于形势,也算是认命的感觉,丧气的有气无力的上前也是一跪,道:“参见主公,末将等愿效犬马之劳!” “速请起,赐酒!”吕布哈哈笑道:“文远,布得如此诸将,如虎添翼。吾儿若知,必然高兴。” “主公武勇慑人,女公子必然高兴主公之收获也!”张辽笑道。 马屁精!纪灵深深的看了一眼张辽。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0章 曹操计破刘吕盟 也罢了! 形势至此,哪怕是委委屈屈的略有不甘,事到如今,也早不容反悔了。就在吕营呆着吧。 一时饮之大醉的散了,曹性才将吕布扶回帐中休息。他与张辽二人只劝别人多饮,自己却不敢多饮。这个时候,是不敢大意。 曹性出了主帐,这才笑道:“文远辛苦了。” “今日才知费如此口舌,多有艰难,”张辽苦笑道:“也知女公子曾经之苦楚也,原来说服人这么费劲,当日女公子劝陈元龙,想必也是如此。你是不知道,这纪灵还委委屈屈的,不大乐意呢。” “也是意料之中。现在委屈,以后逃不掉真香定律。”曹性笑道:“不过是主公名声在外,他们低头,恐被天下人看轻罢了。然而女公子说过,若吕氏强霸天下,他们有荣俱荣,只会被人重看,不会被人看轻。将者与谋臣的荣辱,都是随着功业而存在的,私人感情上的爱憎,与此并不相干。只要主公能建功立业,一时之委屈,又有何妨?况且女公子说过,这个东西,有个临界点,现在来投效主公的,难免跌不了面子,又委屈,但只要吕氏一直强大下去,过了那个点,天下人就会趋之若鹜,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费力说服,又不甘不情不愿的委委屈屈的样子了,只会主动前来投奔。” “这个点,就是实力的壮大。”曹性笑道。 “幸不辱命啊,”张辽道:“劝的舌头都麻了。但愿有这么一天,再不必如此费力的去说服降解,而不必非要动刀的时候,才好。” 曹性笑的不行,道:“女公子不在,辛苦文远了。” 张辽哭笑不得,“希望女公子早点回来。” 不然吕布再没人管,真的脱了缰了,再则劝人心服臣服这个事,真的不是人干事。比上阵杀敌累。 纪灵来见袁胤袁涣二人,二人早已经淡定若斯了,眼下的局面,他们是有所预料的。虽然心内惨然,然而淮南并没有动骨伤筋,百姓也没有大伤,这一点,除了文武配合默契的吕氏阵营,没有哪一个能做得到吧? 袁胤倒是认清了现实,也算是认命了。 袁涣看到纪灵,也知他投效了吕营,便道:“呆在吕氏麾下其实挺好的。天下诸强,能让孙策不能进,能让曹操不能来的,也就只有徐州了。” 袁术在时,都早不能自保,现在,除了吕氏,也没哪个来了寿春,不杀人的。 袁氏群嗣能得以保全,已是万幸。 纪灵道:“两位将军不打算去冀州吗?!” 二人哧笑一声,道:“袁本初?” 袁胤摇了摇头,道:“纵强一时,然袁尚袁谭相争已久,他日之结局,还未必如袁耀公子。袁耀公子与吕娴结义为两姓之好,吕氏荣,袁耀荣,我等也荣。然而,袁绍虽强一时,将来,二子相争,立即内部瓦解,从外一破,即刻四分五裂。我等去之如何?强时,被他们排挤,弱时,拉到前线去厮杀消耗,还要受气。同为袁姓子弟,却未必同心同德。” 袁涣一听也略微黯然,道:“曹吕必征伐冀州。若合力,何其雄也。” 纪灵默然,知道他们也是打定主意留在袁耀身边了。 “也好。我等三人,以后继续为袁氏争光而已。”纪灵道。 袁涣道:“吕布这个人……”真他娘的名不虚传。关键这话你拿到吕布面前说,估计这货还以为是夸他,绝听不出未尽之语,一语双关之意。反正他是挺无语的。而张辽与曹性却如此心服,服的不止是吕布吧,他们忠心于吕氏。 也是,那位女公子,将徐州上下的人心理的服服帖帖的,这手腕叫人心惊。尤其是张辽的才能,在这淮南边境稳定人心时,是彻底的完全的发挥了出来。 将来这张辽何止是可为一方之帅,更能镇守一方为雄也。这样的才能,挖掘的何其透澈。 袁胤道:“谁叫他生了一个好女儿呢。就她一个,曹操几子,袁绍几子,刘表几子,可能与之相比?!有始无继,终不长久。若此女不死,吕氏必荣!” 三人见识过她收服淮南,兵不血刃的手腕,如今,除了有点对吕布有点委屈以外,其它的心思,几乎都没了。 如今当合力退孙策之兵才是。 扭扭捏捏终非是大丈夫所为! 当断则断,方不负先主一场恩遇。当再竭力护一护袁耀公子便是。谁叫袁术只此一子,爱如生命呢。 纪灵与袁胤袁涣三人,与普通战将对袁氏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受恩义多,便被恩义牵绊重也。 庐江久攻不下,一直在彼此消耗,孙策接到信,说是吕布到了庐江,一时旧恨上心头,道:“匹夫,还敢来据我庐江,趁此可报当初之恨。” 在寿春的旧恨,再加上玉玺无着,便宜了吕布的恨意,一时涌上心头。 孙策便来急攻城。一面在城下大骂,道:“叫三姓家奴出来应战!” 纪灵往下看了一眼,没理他。 曹性上来看了一眼,便应道:“孙伯符,我主既来,汝为何还不退兵?!有何话说,说与我便是,我主岂理会你这手下败将!” 孙策气炸,道:“叫吕布出来应战,此时此刻当什么缩头乌龟?!” 曹性笑道:“什么缩头乌龟?当日在寿春败走只剩几骑者又是何人,不是我主吧?!” 这曹性噎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孙策气的不成,见吕布屡不出战,便怒道:“叫吕布上来说话,还我玉玺!” “玉玺?!”曹性道:“玉玺是天子之物,给汝作甚?!孙伯符莫非有逆臣之心,妄谮天子乎?!” 孙策正待发话,太史慈忙道:“主公不可再应,玉玺已失,再不可提也。” 孙策气的肝疼,见吕布久不出,只能暂退兵。 曹性去报,吕布才反应过来,道:“玉玺?!对啊,玉玺在哪儿?当时寿春可得了?!” “并无,”曹性道:“当时只顾笼络安抚淮南余众,并不曾得玉玺,再兼之并没有抄掠城内,哪里得去?!” 张辽道:“想必还在袁氏族人之手,若无意外,怕是在袁耀手中,” 见吕布也有点心动,张辽道:“主公,女公子当日半点不提玉玺之事,可见眼下这事物远非主公可得矣,此是烫手山芋,不能沾手。女公子既不提,只当袁耀保管便好,况且他在徐州,与在徐州保管有何区别?这个东西时机未至,是不能得的。将来若得天下,袁耀自会趁势献玺,若不能得天下,也不能叫天下人以此为名而攻伐主公,此物,是锦上添花之物,若无锦,有花何用?!袁术败就败在此矣,无势,而增妄逆自大之心,以至于被主公所败,辽以为,此是毒物,眼下万不可沾手!” 吕布一听,方清醒了些,沉吟道:“也是,我儿既半点不提,只恐此物,并非重中之重也。” “不错,”张辽见他清醒了些,这才道:“曹操可提过要此物?此物远不是最重要的,不是玺给人加威,而是威自于人,玺不过是一凡物,真正的势,永远是人。” 吕布这才不动心了,道:“也罢,不提便是。袁耀保存着也无妨。布只作不知。只是这孙策老是要此物,实在烦人。” “他三番五次要玺,只恐纪灵大怒,玺是袁术之物,昔日是孙策用三千换来的,立了基业,又来要,再加上当初抄掠之恨,一孙策,倒能聚我营之好,是好事,”张辽道:“只不应他便是。纪灵必怒。” 吕布道:“如何让孙策退兵?!” “他不得庐江,必无法僵持而走人,”张辽道:“刚刚元直来的信,主公请看。” 他又加了一句,道:“是女公子写的信与他,叫主公必要遵之!” 吕布一听,唔了一声,他本有好战争强之意,原本是想与孙策厮斗一番的,如今见是吕娴叮嘱,便息了心。 细细看了信,道:“坚壁守城,孙策不能得庐江,早晚退兵,而去图荆州。” 张辽点点头道:“元直之意是如今刘表得刘备全力相助,一时能守荆州,而孙策却未尽全力,我淮南,何必与孙策抗?让孙策去与刘表你死我活,我淮南作壁上观。两人相争,总有伤时,于我有利也。” 吕布明白了,道:“刘表尚能拒之孙策之兵,这才迟迟未肯与布结盟交好,所以是需要推孙策一把,叫他去与刘表厮杀,刘表总有力不能敌之时。” “不错。”张辽道:“主公只可安心呆在淮南境内,等时机方好。至于再去荆州境内,不能再这样做了。” 吕布心虚了一瞬,道:“也好,便依此计。” “纪灵已服,必写信与其它城池战将,必也心服,此城无需主公出马,纪灵可守,久之孙策必退。”张辽道。 吕布应了,因此也算安份下来。 张辽出帐后对曹性笑道:“劝主公不易啊。” “能劝住就好,就怕时间再久就不肯听了,如今正心虚,倒也听了进去,”曹性笑道:“只是去南阳一事,的确把刘表吓到了,只怕他知我主之意,必定死扛,绝不肯轻易结盟的。” “刘备在那,虽能暂时相平衡,终究难以抵得过二虎相争。一山不容二虎,无论他们争与不争,”张辽道:“形势这个东西,有时候不讲理,势大之时,即使两人关系再好,身边的风与浪也能将二人给越刮越远。不信待看!” 曹性失笑,现在就是等时机啊。 同时呢,也要哄吕布。 曹性道:“主公这里,元直怎么说?!” “需等一人来,我二人便解脱矣,”张辽失笑道:“勿忧!” “如此甚好。坐狱也有时日,不然女公子不在,性甚心累矣。”曹性哈哈大笑道。 纪灵见孙策又来寻吕布要玺,一时暴怒,欲下城战,吕布又不允,只得忍着。 “玉玺,”袁胤使劲想了想,道:“此物当还在公子之手中。当日,好像并不曾见吕氏搜刮寻找。” 袁涣也细想了想,好像是无此事。 “果真?!”纪灵拧眉道:“吕氏见寿春有宝,竟无心夺?!” 袁胤道:“天下皆以玺为宝,然而只恐在那一位女公子眼中,淮南城池疆土才是宝吧。当日,她几番护住府库,为玺,倒是半点不动容,反倒紧张府库中的人口黄册与土地鱼鳞册,也亏了这些保住,她才能叫徐州火速的接手了淮南所有……” 纪灵没话说了,一时无语,也没理由攻击吕氏不好的。只要玉玺不给孙策就行。若不然,哪怕袁术死了,他都替先主憋屈。 孙策接了曹操之信,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失这个盟友,极好。一切可为。 而刘表接到曹操的信时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因为曹操信中告知于他,刘琦人在徐州呢。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再加上蔡夫人也得知了此事,竟是密告蒯良意欲反矣,而有投效徐州之心,一时刘表愕然不已,竟是差点气死。 枉他寻刘琦把城中翻过来了,也没寻到,当时以为只是去了哪个城池,万没想到竟然去了徐州。 蔡夫人再以谗言,意欲图蒯良,搅除异己,刘表可不被气的吐血。 一时醒了,便拍案道:“去,去请子柔来说话……” 曹操这个时候来添堵,刘表当然知道怕他与徐州结盟之意,加上试探之行。他再清醒不过。 他伤心的是蒯良此举。他是半点不知。 蒯良面色平静的来了,刘表道:“背我行此之事,奈何面上依旧无耻颜也,子柔,表待汝不薄,为何如此?真心意欲投徐州矣?!” 蒯良面色平静,道:“良若说为荆州留下一条后路,主公可信?!” 毕竟是多年的谋臣了,刘表还是信他的,也迅速的冷静下来。 “敢问主公,有欲以长公子刘琦为嗣之心矣?”蒯良道。 刘表语塞,不能答。他的心意在幼子,而非在长子身上。一时竟羞愧起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1章 关云长攻破襄阳 他以为蒯良要劝他长幼不可失序之意,哪知道蒯良并不再提这事了,想必也知道他的心意,知道劝已无用。 “留长公子在荆州乱之时,早晚被蔡氏所不容而诛之,如今对良一样,也不能被容,既然如此,何不送出去,留一条生路,主公既无心,难道还不能留长公子一命吗?这是为私情考虑,也为主公后嗣之考虑存根之意。”蒯良道。 刘表面有愧色,道:“表是信子柔的,并非只信蔡氏片面之言……” “良自知道主公待良,所以良也有忠心为主公,为荆州,留下一条后路,一条子嗣。”蒯良道:“将来若主公与幼公子,蔡氏俱灭,至少还有长公子可被吕氏扶持送来荆州为主,刘氏子嗣不灭,依旧为荆州主,此是良之意矣。如此,主公之嗣不灭,而刘氏也存久也。” 刘表大惊,道:“子柔何出此言?!” “刘备善人否?孙策善人否?吕布善人否?!张绣也是狼也……”蒯良道:“荆州,如此多人紧盯,而蔡氏内患又存,能不能破此难,谁人可知?!因此良并不看好。所以才做了这条后路。主公本意就在幼子身上,若是能保,幼子为主,荆州也不失,也合了主公心意,长子如何,自不在考虑,反正去了那边,吕氏不会饿死他便是了。也无妨……” 刘表听着都讪讪的。脸胀红了。 “若是真的俱灭,至少送了一个出去,就是多一条路。寄希望于吕布,虽然可笑,然而,良并不看好如今荆州的形势。孙策必不罢休,只会死咬不放……”蒯良道:“主公老矣,若无意外,尚能制轄,若有事,幼公子能继承大任否?不会,蔡氏只会立即铲除异己,而不是连结各方势力,先退孙策。主公一有事,立即便自相残杀起来,用不着孙策来,就已败也。” “公主若无事,自是更好,可惜,刘备结交文臣武将,有人心悦之,主公却半点不知,从内蚕食,征服人心,久之,荆州又是谁的荆州主公有托孤之心,刘备未必有辅佐幼公子之意,况且,蔡氏与之并不相容……” 蒯良说到这里,刘表已经不说话了。良久才拉住了蒯良的手,道:“子柔真心为表,表并不曾疑心于汝!” 这一点蒯良是确信的。若不是他这个性子,荆州何至于此。他是万事不疑心,还信妇人。 “荆州风雨飘摇。”蒯良喃喃道:“而良亦终不能为人所容矣。”说罢落下泪来。 刘表大泣,道:“子柔何故言此不祥之言?” 蒯良道:“看荆州形势,良食不能安,夜不能寐。” 刘表道:“吾知子柔不信刘玄德,然,其贤人也,必辅佐退孙策之兵。将来,将来……”刘表语塞良久,竟说不出将来之语,他倒不是不信刘备,而是却深知,若是他有事,只恐刘备想辅佐,蔡氏也不能与之相容,必要相互残杀的。 这一切,全在蒯良的意料之中,刘表想了想,竟是无可奈何。 蒯良看着他,看着老矣的他,心里苍凉不已。他早知主公是这个性子,早年不趁蔡氏羽翼未满时翦除,反倒让他们越来越壮大成势,如今却又如此信赖刘备,寄托于此人之手。后院不能平,让蔡氏独霸作威,子嗣更是不能公正,长子倒成了惹人嫌的,幼子却与蔡氏绑在一块,被裹挟。若是将来蔡氏能稍包容些,而刘琮又能自主些,荆州也不至于如他所想,只要能立得住,也许就会有新的未来。 可是,刘琮年幼,全听蔡夫人与蔡瑁这个舅舅的,性格又懦弱。蔡氏一党又只顾铲除异己,半点的谋略都不顾,只顾眼前,只顾眼前的一片,危机来临时,一瞬就可以破了…… 蒯良看着刘表,白白的头发,胡须,花甲一般,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 荆州还能保全多久呢,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这得要看那吕布,到底什么时候出手。 倘若曹袁之势危急,吕布去征北,荆州尚可多存几年,然而,若是现在的荆州就有了变故与破绽,岂不是更合徐州之意,看他们还会不会进兵?!不进才怪! 那吕布在淮南虎视眈眈,盯的极紧,就是在盯着荆州的破绽,并准备随时可能会有出兵的可能,也许哪一天,吕布脑门一热就又跑到南阳来了。那个时候,荆州用什么去挡?! 蒯良心里难受极了,刘表却看不得他的表情,依旧道:“蔡氏也不是不济事的,蔡瑁的本事还是有的,一直挡着周瑜,若无他领着水军作战,荆州早就失了。” 蔡瑁领军的水准当然是有的,私德也更不说,只是格局太小,眼界太低,又自私只顾利益。终究不可长远。 他这样的人,若是在治世,这样的毛病,原本也只是寻常事,更没什么,可是在乱世,眼界太低,却是致命的弱点。 刘表道:“况且刘玄德,本就是贤人,表只需让此二人好好相处。定有不同局面。” 太天真了!人老了,是不是不仅会丧失斗志,更会变得天真起来? 刘备与蔡瑁,如同龙与虎,必争无疑,什么好好相处!?一个不服一个,怎么相处起来。蔡瑁收服不了刘备,刘备也不可能被任何人所收服,而蔡瑁背有反骨,也永远不会服刘备的。 “主公,蔡瑁与刘备是同一种人,”蒯良的语气凉凉的,道:“天下人都说吕布是三姓家奴,然而,他终不能屈居人下。昔吕布到处奔走投效,只是因为有才无志,又不能为人所容,原本这样的人,早晚要被人所破,被杀,因为他无谋略。可是现在他成了一番基业,早或晚,这些黑历史也不会再被人所提及,人们记得住的只有功业。” “吕布被黑是因为杀过丁原,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也是他自己犯蠢,是他永远甩脱不了的黑点,可是,刘备又好到哪儿去?”蒯良道:“他也是噬主之人。观他一路行为,难道他有服过任何人吗?!吕布与他结盟,却并未收服他,曹操与他结盟,也收服不了他,如今能服主公?以后能服刘琮公子?他一次次的离开又离开,虽未像吕布一样杀了丁原去投人,然而,他终究还是要立基业的。他是想借树生花,鸠占鹊巢。他意欲要荆州,而主公却还如此……” 刘表默然,道:“表本就有此意,退位让贤也……” 蒯良气的不成了,道理真是说不通了。也许刘表是知道的,只是危机面前,他选择了依赖。道理是道理,选择是选择。 “真是贤人矣,陶谦退位让贤,主公如今也要退位让贤……”蒯良也是气糊涂了,道:“便是让于他又如何?!他挡得住吕布吗?!早晚还是要弃荆州而去。守什么守?!主公,他只是当此当巢之一,不像主公一样将荆州视为根本。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他一旦守不住,会弃而去,主公一求援,他不是照样要弃广陵不顾了吗?!那也是他奋力所想要立的基业,可终究是庙小,留不下大佛,这一没发展的可能,就立即走了,主公,就不想想刘备昔之所为,虽为君子貌,却为小人行!此人有雄才,若有一日求得基业,何惜广陵,何惜荆州,主公还不明白吗?!他与主公完全是两种人!” 蒯良也是气急了,才敢这么对刘表说话。 刘表惊讶震愕的看着他喘着气,受气又激动的样子,动了动唇,道:“……表既无用,汝何不去投刘备?” 蒯良道:“主公又何故出此言。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良虽恨荆州如此境地,却也深恨己之无用。可良,不屑于事之刘备。他日……他日若有一线生机,只愿辅佐公子便是。刘备与吕布又有什么区别呢?!早或晚,荆州总得落入一人之手。” 刘表明白了,他将刘琦送出去的原因。 他动了动唇,蒯良这是看好,将军荆州必落入吕布手中去了?! 所以,他才把刘琦现在就送了出去,想要主动的,复制袁术的路?! 刘表道:“子柔天真,袁耀可主领了寿春与淮南?他去了徐州为质。” 意思是以后刘琦也不可能为荆州主。 “不一样。荆州地势与淮南完全不同。刘琦也与袁耀完全不同。袁耀部下,皆是袁术旧部,他若留淮南,人人忠之!”蒯良道:“可是刘琦公子却不同,他在荆州,谁人听从?!不过是无马的将军罢了。所以徐州会放心用他,还能有一个仁义之名。” 这是将刘表的里子面子全给扒下来了。 刘表脸色都白了。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争辩些什么,可是蒯良说的的确不错,从大处,从小处,从内部,从外部,都如蒯良所说一般。 蒯良是将荆州的一切全看透了,看破了,看到了无望的未来,所以才做了如此安排。 可这一切戳破的让刘表难堪,沉重到不堪承受。 刘表剧烈的咳了起来,蒯良低头忙去扶住他,不知为何眼泪突的掉下来了。哀叹荆州的局势,哀叹刘表的苍老,如同被捉弄的命运一样无可奈何。 这热泪,如同掉在雪地里的泪珠,哀叹着的是满花残破辗为尘的哀伤。 刘表便是再难受,再气怒他如此失常,如此的无礼与独断……此时竟也怒不起来了,满腔的恨意突然全部转化成了同样共鸣的哀伤。 “也好,也好……”他最后只能拉住蒯良的手,道:“此生,表终究是负了子柔,让子柔一腔谋略皆落不到实处。” 蒯良摇了摇头,道:“良此生得遇主公,不悔!” 刘表道:“他日荆州,倘真落得此地,子柔去徐州,辅佐我儿,要更用心,就算是……全了你我的情份了。我儿心地纯良,必不负汝。他虽无有大志,然而,比之表更为柔顺听话,将来,一定会有另一番局面……” 蒯良心突的痛了起来,他是满腔恨怨来的,可是此时却有一种后悔,刚刚他说话不该如此的直,如此的尖锐。戳的刘表如此的疼。 刘表有时是不能决断,让他无奈,可是他的确是个好主公,好人啊。 他刚刚真的太刚直了,既便如此,刘表还是不怪他,哪怕在听了蔡氏的谗言以后,刘表还是坚信着他的。只是抱怨他为何要送走刘琦。 倘若他真的以为自己要去投吕布,便不直问。 直问了,其实就是信他的。 蒯良心里难受极了,哪怕刘表真的有时候让他特别无奈,可他的确是个好主公啊。人这一生,知己虽难得,可是知己之情却易知。主与臣之间,也会相处出感情来的。有时候形势是形势,而士人为何明知是悲剧,却依旧宁愿用己去祀城,去与主公共死,这就是一份特殊的情份。 蔡夫人欲谋自己,频频谗言,他带着怨恨而来,戳破了很多的fenshitaiping,也伤到了刘表的心。 同样的,也悔了。 在这一刻,蒯良泪如雨下,他料到了荆州的结局,也看到了刘表的末路。 “主公……”蒯良喃喃道:“良虽有与主公同生共死之心,然荆州是主公之根本,只要有良在,刘琦公子,定无闪失!” 刘表点了点头,拉着蒯良的手正欲交托他事,正叮嘱的时候,外面有信兵急来报,“报!关将军攻破襄阳城,已经拿回城池了!张绣从西门逃出,带着残兵跑了!关将军追出三十里外方回,如今正在襄阳城收整城池。” 刘表怔了一下,喜的坐了起来,道:“好!好!云长果然英雄!襄阳终于拿回来了!” 一面还不解恨,道:“这张绣,昔我收留之,竟如此白眼狼,竟犯我荆州之境!可恨没有生擒之,若生擒之,定要生啖其肉,方且解恨!” 这虽是好事,可是蒯良也没多少喜色。 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什么也不能改变! 刘备有这关羽大将,也是纵横九州了。又有贤良之名在外,弄的人人不好杀他。他日若再得一贤士,能走多远,飞多高,谁又知道呢?!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2章 急升帐吕布问策(加更) 本是飞于九天之人,这样的人,不会被任何城池所困。→八→八**读书,↓o≥他从不惜一城一池,这样的人,迟早困不住的。雄才伟略,心胸广阔。终究不是刘表这种人,或是张绣此类人可比。 他看了一眼刘表,太惜荆地,而不知扩展,错过了早些年扩境的良机。如今早已经没用了。而不过是夺回了襄阳一城,就已经如此高兴,忘却他刚刚所言之语。而喜于一城的失而复得。喜又如何,悲又如何,终究只是一时的。 蒯良刚刚一腔的悲愤,突然化为烟一样消散了。 他的心里有另一种惆怅缠绵起来。刘表虽无用,却极仁德,以至于他被德所困,便是不能一展才志,也是甘心于此,甚至有同生赴死之志。可是,但为大才,如何能有甘心埋没之时?! 他心思如飞,突然想到徐庶与贾诩二人来。便是一呆。 这两个,主动投主,倒是叫人叹服。抛开吕布的私德不齿不说,只说徐州的大势,这二人的确算得上弃暗投明了。 私德方面,吕布自然不能与刘表相比。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徐州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徐州了,谋划天下,步步为营,局中有局,套中设套。而荆州只不过是吕氏心中的一环。连大敌都算不上。 刘表喜的不得了,道:“速设宴,我要宴请玄德来饮!太好了,云长果真英勇也!” 身周所有人都喜色不已,高高兴兴的去了。 而刘表也忘了蒯良。蒯良黯然退出来。 荆州阴沉了许久,一直在死扛,在败。的确需要一场胜利而驱散阴霾。襄阳的大胜,仿佛五秒男人的良药,让整个荆州陷入到一种狂热中去。 颠狂的庆贺着这暂短的胜利,诉说着关羽的英勇。 刘表大宴刘备,二人相谈甚欢,以至于刘表都忘了自己还病着。也许压抑了太久,精神上需要一个亢奋的点,让自己脱离那种困境。 蒯良没有参与。 他只是在想,张绣能去哪儿呢?!没地去了。曹操既写了信来荆州,必然也写了信给张绣。曹操现在备感压力,他需要助力,而招揽张绣是最好的,哪怕这张绣反复的不得了,曹操也得冒着有一天可能被他咬一口的风险而纳他为己用。两人必然是一拍即合。 他真是不明白,有些局势是能看得清的,为何困在局中的主公就是看不清,而不明白呢?! 而张绣也的确是收到了曹操的信。 先前他收到信的时候,还不屑一笑,恨不得撒碎了去,然而,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但是哪里知道这襄阳城,这么快就被破了。 张绣差点被关羽撵如走狗,狂奔三十多里,战战停停,才躲过了关羽的追击,虽然得以保存了实力,关羽也退回城去了,但是他的兵力也因此折损了小半。狼狈不堪。只剩下一半的精锐加残兵,不可谓不丧气。 而城破的过程,只能说是意想不到。¥♀八¥♀八¥♀读¥♀书,2≠3o◆ 关羽战力虽强,然而张绣也并不弱,再加上有城池固守,原本以为固如汤池,只不怎么战,只专心守便成。 也是他太自负,对关羽爱搭不理的,见他骂战的狠了,便下场战一下,然后战一下就走,关羽气的够呛。知道硬攻肯定攻不下来。因此便寻找内隙。 襄阳本就忠心于刘表者众,也更恨张绣暴戾,只知收敛,不知抚民。因此,关羽不就寻到了隙处,有人为他开了城门,也就迅速的攻破了。 这件事,快的很,城门一开,也就定了。 张绣想起来,也晕晕的,一面后悔,一面也是真怨恨自己太大意了。主要是太自信,以为只要得了襄阳,现在的荆州指日可待。哪里料到这襄阳城中还有异心人呢,若早知,也早铲除了。 偏偏被内破了,张绣心中的懊恼可想而知。 凡事多思无益,可他还是心内苍茫,有心要寻人商议,但一想到贾诩早不在身边,一时竟悲中从来,颇有一种英雄无处容身的感觉。 张绣一想到吕布,就咬牙切齿,虽然吕布也发过信有与他盟好之意,然而贾诩之事在前,他又怎么可能会与他盟好!是死仇还差不多。 再加上,张绣也一向看不上吕布这厮猖狂,此时也更不可能去投奔的了。 而孙策,就更不可能去,在张绣眼里,这孙策,就是个神经病。 他将曹操的信掏了出来,丝帛已经染了血,但当时接到信的时候,他就塞进怀里了,原以为也用不上,还为此耻笑了曹操一番。只是现在看着这信就颇为沉默。 没想到世事变化太快,真的有重看的时候。 去投曹操吗?! 当日贾诩给他的建议也是去投曹操。如今招揽信来,倘若错失这个机会,只怕真的是无处可容了。 当日投了刘表,后来破了襄阳,叛了刘表,刘表定然深恨。他这是得罪了这一带了。 盘算盘算天下英雄,似乎只剩下曹操可去!他咬了咬牙,当下也没耽误,虽不甘心,可也算决断,当下便带着精锐和残兵,一路奔兖州去了! 若能自主,方今天下,谁又愿意寄人篱下呢,谁不想自主为一方豪杰,不低头呢。 只是时势不容人,张绣便是再不甘心,也只能低头土脸的咬着牙去投曹操收留。 关羽一面收拾襄阳城,一面给荆州写信,又与张飞和刘备写了信,这才清点襄阳的民与财。这才发现张绣这人早把襄阳富户搜刮一空,一时恼的不行,只得安抚民众,襄阳人心定,皆赞关羽义气,大善,刘使君美名与刘表齐。 关羽更是放话,有他在,有他兄长在,襄阳必不破,荆州必也不破。 徐庶很快收到了消息,他看着信,颇有些玩味,对魏续道:“刘使君收服人心的本事,叹为观止。关云长也颇得其所长,这手腕,不赖。” 魏续道:“不过他的确算是义气。” “义气是真义气,然而在旁人的地盘上如此,只恐荆州人心并不肯服。反而适得其反,激化矛盾。”徐庶道:“刘使君与文武臣结交,有礼有加,在荆州很得人心。蔡氏又怎么能容他?!” 徐庶摇摇头,道:“襄阳已定,刘备定上言与刘表,让关羽防守南阳。南阳离寿春很近。还是要注意防守!” 魏续一凛,道:“关羽不可能这么想不开敢来攻我寿春吧?!” “若他们不失广陵,自然不会轻易破与吕氏联盟,然而,若是陈登得了广陵呢?就不好说了……”徐庶道。 魏续看了一眼徐庶,发现他虽与刘备有私人情义,然而公与私是分的极开的,是个公事公办的人。他心里也颇为赞赏,这样各为其主的立场,很好。 “既然如此,只恐要通知主公!”魏续道。 “吾立即与主公写信,”徐庶道:“虽然可能信并不大,然而有备无患。倘若广陵破,刘备若要破荆州危局,可能会以进为攻。趁我不备,而来攻寿春。吾是怕刘备会将所有,押到荆州去。毕竟,一旦失了广陵,荆州是他的退路,唯一的出路了。荆州是如此重要之地,若是能得,他必然不肯轻易失去。” 魏续道:“我明白了。” 当下二人商议定了,徐庶发信与吕布。而魏续增了兵力派出两支,去增援南阳外寿春境内城镇,以盯荆州动静。 果不出所料,关羽果然到了南阳防守。 消息报回来,便是连徐庶都略有些紧张了。 这边的局势变化如此,徐庶便是有心要回徐州,怕也是暂时回不去。 他本来想回徐州,去盯着女公子的事的,她如今在外,徐庶很不放心。 只是目前来看,怕是这边的局势依旧不可松懈。 信很快到了吕布手中,他当下升帐,众将都一一左右班序议事,张辽为左首,纪灵为右首。吕布将信递与二人看过,张辽与纪灵互视一眼,听吕布道:“若得知张绣要奔溃,该命人拦截阻杀方好,此人若是去投曹操,曹操得一猛将矣!” 言语之中颇有后悔离开南阳之意。 德性又犯了!不为打翻的牛奶而哭泣,这女公子说过的话,他又忘了! 张辽道:“只是不曾料到关将军战力惊人,一去而定下襄阳,如今他防守南阳,只恐淮南不可寸进。只是这件事,可看出荆州的人心还是在刘氏身上的。便是主公当日取了南阳,也未必能征人之心。只与张绣差不多。时机不至,火候不至,若硬取,只会适得其反。” 吕布听了,倒是默然点首,道:“刘景升牧荆州多年,荆襄一带,只认刘表,而不认其它人。他之仁德,深入人心。只恐取易征服却难。” 张辽点首。 纪灵不发一语。这件事,他是没办法发表看法的。昔日袁术的确暴敛些,对百姓也不知抚恤。比刘表的确差多了。因此他虽同意这看法,却没办法言语上肯定刘表,否则就是对先主不敬。心里不自在呢。 “也罢。昔日未征,后面自还有时机。倒也不必可惜。关羽虽强,然而他只一人,一敌布不可行。二无法分身,只能守南阳一城,却挡不住孙策的兵马攻势。”吕布道:“时势一事,还要待观。” 张辽道:“确实如此。只是还需戒备方好。” “无妨,布多城巡守便是,若关羽果真敢来攻淮南,布便叫他有去无回。”吕布笑道:“非布自负也,区区关云长,非布之敌也!” 这骄傲的……纪灵嘴角一抽,他身后的袁胤袁涣等战将们也都不忍直视,低头看脚尖。 只要吕布一如此,他们就头皮发麻,有一种自己是傻缺的感觉,在他帐下,脸上都发烫,丢人。 然而张辽等人却习以为常,张辽笑道:“确实如此。主公在此,关云长绝不会轻易来犯!” 曹性更是笑言道:“主公之勇,无人可敌也,天下英才与主公相提,绝不实也!” 吕营战将们更是一通马屁直拍,看的纪灵特别的无言以对。 终于忍到结束了,才说到另一件正事上去。 “孙策已经分兵前去江夏,江夏黄祖是刘表腹心,然而此次,周瑜用尽全力,若是死战,黄祖的兵力未必能守。”纪灵道:“只是不知主公有何谓,助或不助,是等刘表来信助之有名,还是不助?” 吕布道:“庐江有我等在此,孙策心知必不能破,便分一兵去了江夏,看来是要想尽办法攻破江夏了。黄祖与孙策有死仇,二人必都力战,要分胜负。而此时刘表无兵再助,只能死扛。若不助,只恐唇亡齿寒,孙策若得江夏,而威胁到淮南境也,这绝对不行!” 纪灵倒是讶了一下,其实吕布理智的时候,还是挺有脑子的嘛。倒也不算完全不济事。 “可是若等刘表来信求援,只恐他并不乐意,等到猴年马月去?”吕布道:“信未至,江夏已破也。所以。诸将可有良策?!” 江夏是荆州的郡地,然而,江夏若是被孙策得了,就等于是让孙策站到了淮南门外。吕布如何能不担心?!这就好比门外站了一匹狼,随时可能会冲进门来。吕布自然寝食难安! 但是也不能直接去干涉参战,所以这才难办! 刘表无信来求援,自然师出无名。这才是难为之处。 徐州的策略是,既不助荆州,也不助孙策,让他们自己咬去。 咬归咬,但不能威胁到淮南的安定。吕布的意思是,虽然现在我不主动插手,也等着你们求援让我插手。但是我也不能看你们打着打着,火烧到了我家门口。 这是绝对不行的! 纪灵想了想,道:“虽不可直接相助江夏防守城池,然而却可出兵,打乱江东兵的兵道粮道,只需分兵扰之,破不成势,江夏自然也就安全了。江夏在刘表手中,比在孙策手中,对我们的威胁要少很多!” 孙策善攻,若得了江夏,肯定要犯淮南境的。刘表不一样,他是防守之人,不是主动攻取的人,况且他现在也没余力再想肖想淮南了。 而且孙策分了兵走,孙营人少一半,此可是攻孙策的良机!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3章 施恩招怨若人厌 所以吕布想了想,道:“布虽可直接拿下江夏,然而眼下确实不是时机,也罢,便依纪灵之计。分兵出去挑之既可。如此,便是黄祖欠了我军的人情。日后自有需报的时候。” 纪灵嘴角一抽,对他这个德性,特别郁闷。 吕布这人除了傲慢以外,其实还有一个很大的毛病,挟恩以报。 本来你助了黄祖,黄祖心里可能也记下了这个人情,但是你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也是,这吕布向来如此,昔日辕门射戟,他偏要几番三次的强调,今日为刘使君退了敌,他日可一定不要忘了我的恩情。 弄的刘备只能诺应称是,心下怎么想,谁能知道?! 但是这样的事,必然是不高兴的,便是黄祖真得了吕氏的助力,只恐听了这话,也必不高兴! “是!”众将应了,当下便依此计散了帐。 纪灵面无表情的对张辽道:“主公也是挺有本事的,本有十分的恩,他能硬生生的能让人心里的感激降到五分,甚至直接为负。施恩招怨,说的就是主公这种人了!” 张辽苦笑,道:“多担待吧,除了这点小毛病,其实主公很好服侍,便是真发了怒,略哄几句,也就过去了。近日女公子不在,公主有些毛病重犯,不计较便罢了!” 纪灵不置可否,心道,与这种人能计较什么?!真是说话都累。便不再提,只道:“黄祖是个老将了,为人十分狡猾,周瑜想在他身上讨到便宜,可不容易。况且江夏易守难攻。只需要稍骚扰江东之兵,稍解江夏压力,黄祖自可守江夏。只是,出去还要防备江夏兵才是。黄祖此人,可不好惹,也许他会反咬我军一口也未必。” “纪将军多番与他打过交道?!”张辽道。 纪灵点首,道:“淮南与荆州如此之近,昔前也多有冲突,不过此人擅守,一般来说,不会主动出击,灵是怕他误会我军是去取江夏的,反倒被他攻击。而写信告诉他去援,也不妥。因此,在外还需要小心。” 张辽应了,道:“自当如此。若这黄祖如此得力,可能收服一二?!” 纪灵斜眼扫了一眼主帐,看着张辽。 张辽讪讪一笑,道:“也是,想是其人对刘表甚是忠心。” 吕布要收服这个人?纪灵是不看好的。张辽虽有爱才之心,只可惜,吕布这个人实在拖后腿啊。 纪灵看他郁闷,便道:“黄祖与孙策有死仇,虽未必可收服之,然而他必不会投江东。这是肯定的。” 所以他日投不投的,只看能不能拿下荆州。若是荆州还有他效忠之人,黄祖低头,也不是不可能。 这吕氏不是最擅长的吗?! 手上有袁耀,而令他们服,再起不了势。 现在徐州有刘琦,用这个人要做什么,纪灵其实也能料到,怕是复制同样的第二个淮南的情势。 张辽道:“此人如此擅战,若是能得之,当更添一助力也!” 袁涣袁胤前来请缨要战,道:“吾二人愿请一兵为先锋去江夏周边郡县去探江东之兵消息。” “可!”张辽道:“令你二人分二千兵为先锋前去,后再有增援。” “是!”袁涣袁胤领兵去了。与其在这城中看着令人窒息的吕布,还不如出去打仗呢。 张辽又多派了几军分别出去。 这才上了城墙,观察城外孙营的动静。 纪灵看他又掏出望远望来,心痒痒的盯着,却又不好说的。这个东西,一直疑惑很久了,真的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 可是,拉不下脸面来说啊,偏偏张辽这人,又不主动说,真是忍的好不郁闷! 张辽今天也是良心发现,看完一阵之后将它递给了纪灵,道:“看看,小心些,与曹将军借来的,若损坏了,怕是他要与辽拼命!” 纪灵小心翼翼的,放到了眼睛上,然后慢慢的张大了嘴巴,想发出惊呼来,又怕自己实在显得愚蠢和大惊小怪,没见识似的,因此一时只是张着嘴巴,呼吸微微急了,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竟舍不得拿下来。因为有了此物,很远的地方的人,营地,仿佛近在眼前一般。他的手透着一股小心翼翼,惊愕不已的看了一会孙策的营地。 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将之还给了张辽。看着张辽又放回怀中去了。 真的是个宝贝! 张辽内心忍笑,知道他是心痒好多天了,今天才摸到,想问又不好问的样子,终于大发善心,道:“此物谓之望远镜,这徐州城,只有曹性将军一人有,是女公子所送之物。此物稀有,除了曹将军这里一个,再有就是女公子有了,只是比这个更小些。此物厉害在于,能够望远,而且还能夜视。” “夜视?!”纪灵愕然,黑夜之中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是,因为这个大些,小些的怕是不能夜视。曹将军一向视为珍宝,辽也是偶尔才能借来。因它之力,在gongnu营中,能发挥最大的效用。是偷袭备战,远攻的最佳辅助。”张辽道。 一旦张辽主动开了口,纪灵也就能主动寻问了。话如水一样,一旦开了口子,才会源源不绝,不开口,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那它,徐州能做吗?!是何人所做?是什么匠人吗?!”纪灵道:“如此巧夺天工,想必必是名士的绝传之物。” 张辽摇了摇头,道:“虽能为,却远不及这个的精密。粗糙极了。效用不大。因此不能量产的。” 纪灵有点失望,道:“这样啊。不能量产也好,若是多了,反而让敌军也寻得,反倒不稀奇了。此物开眼,若都做睁眼瞎,也公平。” 纪灵倒是想得开。张辽便笑道:“不过医院弄了一个低配的粗糙显微镜,确切的说,是放大镜,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吧,想来加以时日,技术会进步的。只要有人有机会钻研,只要有人才愿意投力,而我们所做的,只是让天下太平,让这些人,能有一个太平的环境去钻研。而文治所做的,便是招纳这些人效力,引导,将来这些技术会为军用,甚至为民用。徐州所做之事,不过是此,听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纪灵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倒是怔了一下。 张辽继续xinao,道:“历来说之功业,仿佛打下了太平天下,这盛世,就真的如自己垒起来的一样。其实女公子所说才是真的。功业,不过只是制造土壤。而有了土壤,万事万物,才可自行生长,发展,茂盛。土壤确实是一切的基础,却也未必是一切。” “土壤的功劳是花草有一个生长的环境,但是说花草的果实一定是土壤所得的,就显得流氓了。花草果实,得益于此,却不能说全是土壤之力。所以只要花草果实报以一点点的回报就可以了,”张辽笑道:“而这点回报,也更能提供更多的养分,让环境自然的循环,这才是大兴之道,真正的大道。纪将军,我等所为,不过是制造土壤,然此之功,必能让花草有接受阳光雨露,正常生长的一天。方今天下大乱,是恶性循环,天下万民,在一片废墟里,臭泥里长不出来,可是有一天,他们会有开花的一天,而我等是将恶性循环逆转为良性循环的人。” “此生,愿为徐州尽力,做一个尽力的掘土人!”张辽笑道。 纪灵心中略微震动,怔怔的的看着城外的孙策营。 这种比喻倒是新奇。 这张辽说这么多,其实就是要他的忠心。 虽然知道他的目的,却也吃得下这xinao。 果然啊,在吕布手上久了,连张辽都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不止是马屁精,连xinao别人的本事都见长! 不过,着实是让人热血沸腾。 “愿为掘土人,”纪灵笑了笑,目光灼灼,一指孙营,道:“文远可能破之?!” “此又何难?!”张辽笑道:“辽愿与纪将军领此功,若何?!” 纪灵自投吕布,还未得功,张辽这是提醒他了。 然而纪灵却并不反感这种迂回的善意,笑道:“此时孙策兵正少,正好可破其营!” “只叫他再不敢进淮南半步!”张辽哈哈大笑道。 二人不断观察孙策营的动静,又多派出斥侯营的人去收集孙营信息,意在退孙策。而吕布呢,已经接到了吕娴的来信。 吕布得知她不在徐州,反而跑去冀州,一时心急如焚,竟是屁股落不了座,在帐中打转转。有心想商议一番,偏又不能声张的,唯恐走漏了消息。 他便有些在庐江呆不太住了。想亲去兖州接应她。但又怕动静太大,反而被曹操得知。 一时竟前后不得,左右为难,提心吊胆的。 再加上吕娴信中频频叮嘱他在淮南境内,先不可妄动,事事且听徐庶安排,等待时机。吕布便安份不少。 事关吕娴的安危,吕布郑重不少,真的没有轻举妄动。 寻思着自己动静,怕是被人看出来。这淮南,曹营的刺探也未必少。吕布在面对吕娴的安危的时候,总是慎重有加的。 他有心要寻徐庶商议,但怕写信又被人截了,反倒泄漏消息,一时只能生忍着,好不难受。 心里有点抱怨陈宫,怎么叫娴儿出徐州去了。但也知道吕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她必有目标,因此只能忍耐着。 大老虎突然能沉得住气了,倒有点反常。 曹性还与张辽暗下嘀咕着,主公怎么突然沉默了不少?!有心事?! 也真是,吕布这个人有心事,还真的难得又反常。 他们也怕出事,便去问吕布。 吕布最近郁闷的时候,就去练弓马,因此越发话少。 见二人来问,吕布见纪灵等人不在,他才说了此事。 曹性吃了一惊,道:“女公子真去了?!” 吕布一听就不对,道:“怎么?你竟早知?!布怎么不知?!” 曹性道:“以前女公子曾与末将言过此事,只是不曾料到,会去的这样快!” 吕布沉吟起来,不说话,看上去十分担心。 张辽道:“越是此时,主公还是越要沉得住气,稍不慎,就泄漏消息,恐怕女公子才真危矣。” 吕布心里闷跳着,道:“曹吕之战,曹操忌我儿若斯,又是来旨意,又是纳天子妃的,计策层出不穷。布只恐他若得到消息,必有刺客击杀我儿。远在冀州等地,布便是要救也来不及!” 一时急的在帐中走动。却又闷闷的坐了下来。因为他什么忙也帮不上,更不能发兵去,反而真的害了吕娴。 此时似乎除了提心吊胆没有别的办法。 除了信她,等着以外。没有任何计策。 “女公子必有女公子的计较。”张辽虽担心,但也理智,道:“此事重大,女公子必有所为。还请主公稍安勿躁方好。” 很多事,不是急就能解决的事,此时除了信任,还要以无比的耐心与配合了。 尽人事,听天命。 吕布有点后悔了,当日突去南阳外,的确不妥。 他心里此时才隐隐觉得,怕是坏了事! 曹性道:“女公子要去寻将,主公也知,女公子要做之事,必会去达到目标,女公子认定的事,必然冒险也要去完成的。其中的风险与防备,必早有衡量。主公勿忧。女公子自有解决之道!此时此刻,当以退孙策要紧。再静候消息。” 吕布心乱如麻,点了点头,心中悔的不得了。可是也知道,他也有他必然要做的事情。各司其职,以徐州为本。方不寸乱! “退孙策!”吕布眸光微厉,道:“赶他大军前去围荆州!” 张辽道:“辽与纪灵已有策,还请主公将此事交由我等二人,也好叫纪灵先立一功!” “可!”吕布应了。再急也只能按捺下了性子来。 接到这个信,吕布傲气的性子,已经重新收敛了,倒显得更沉稳不少。 孙策分了兵去江夏,身边便只有一半的兵马。见庐江久攻不下,因此倒显出退意来。 鲁肃见他面有愁容,道:“庐江不得,主公何故如此愁态?” 三国吕布之女9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4章 临阵问伤孙策怒 孙策将信递与他,道:“张绣去投了曹操,襄阳已被关羽攻破,如今,已是防守到南阳。⊕八⊕八⊕读⊕书,◇o≮若庐江再不下。策恐围荆州之事又有失矣。玺,玺未得,在寿春损兵折将,如今又受挫,而张绣又如此不得力,策如何不愁?再这番下去,父仇何时能报矣?!” 孙策似乎心事重重,道:“前番写信与张绣盟好,他若被攻破,当来投我江东才是,却直接去了曹营。” 孙策当然心情不好。 “张绣背主之人,若来投江东,反倒主公难为,不可信也。不见其咬刘表乎。刘表于他有恩,他尚如此,不来,可见是好事,若来,杀之不义,不杀不安。反倒难也。”鲁肃道,“好在曹操与江东有盟。张绣去了曹营,也只曹操能容之了。” 孙策道:“区区张绣原本也不以为意,策所愁,是这徐州之势。如鲠在喉。” “荆州便成了至关重要之地,若此番得了荆州,可驻兵与吕布对峙,策也不惧他。若是未得,以后吕布再插一手,再得之就难了。”孙策道:“荆州已成至关重要之地。” 鲁肃道:“得荆州者得天下,所言不假!” “将来,必有三方拉锯,甚至是四方。当然不包括刘表,刘表枯骨矣。荆州这么多人盯着,迟早必破败。”孙策不屑的笑了一声,对刘表,他是恨的,同样的也并不放在眼里,尽管一时强攻不下来。他所忌惮的是别人。 “吕布,刘备,以及曹操。张绣已出局,已失势,不成气候矣。”孙策道:“天下之雄,必为四分。” “袁绍呢?!”鲁肃道。 孙策道:“绍虽强,强不至荆州。况曹操枭雄矣,必与吕布盟而灭之。北方既平,便只剩下这么多人了!” “主公以为,天下会四分?!”鲁肃道:“只是刘备,未得青云,如何腾飞,他还少了一点时势。” “所以,他必死咬荆州不放。不管得不得,他都是英雄之一,此人助刘表,只恐荆州一时不得破。如今襄阳一面也失矣,如何能不着急?”孙策道:“徐州已得淮南,以后此处,只看策与吕布,以及刘备,到底谁得荆州了……” 鲁肃叹道:“曹操也非善人,只恐黄雀在后。他一计破吕布与刘表盟好之可能,绝非小谋。” 孙策看着地图,道:“天下四分,到三分……再到统一山河,还有多少的路要走呢?!” 所以荆州真的是所有人的心魔。 鲁肃道:“主公可要与吕布盟好?!共破荆州?!” “荆州,策与吕布迟早要战,盟而无益!”孙策摇头道:“况且便是要盟,只恐吕布更想盟好刘表吧。吕氏阵营打着什么主意,策并非不知。” “只是再如此下去,只让荆州与主公相消耗,反倒吕布得利,恐不利也!”鲁肃道。 现在的形势是什么呢?! 孙策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能合围荆州又怎么可能放弃?!如果退兵,就等于将荆州拱手让于刘备。 可是不退兵,便是彼此消耗,而吕布在后方得益,挑着时机要下黑手。⊙√八⊙√八⊙√读⊙√书,2●3o≥ 所以孙策才是真的愁。 偏偏虽与曹操盟好,然而此时的曹操要备战袁绍,根本不可能精力来荆州相助,插一手。 这就是孙策的难处! 鲁肃正想说话,外面斥侯道:“报!有信来!” 孙策忙拿来拆开看,脸色微微凛恃,道:“呵,吕布还分了兵去搅江夏的事?!” 鲁肃接过来看过,看孙策面色不愉,道:“此番僵持,怕是要很久。主公,不若叫广陵的周泰和凌统撤回吧。张飞虽守广陵,然而,又添了陈登,此人极其善诈,而张飞不辩忠奸,只恐非陈登对手,怕是二将倒吃了亏!” 孙策有点不甘心,便不吭声。 如果叫二人退兵回,这里是能缓解一下,也能精兵简道围荆州,可是,退了广陵的兵马,就等于是收缩战线包围圈了。 这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局面,孙策岂能轻易叫退兵?! 因此,进退不得。难受极了。 其实不管是攻方还是守方,都是吃力的。 荆州绷不住,全力抵挡的同时,孙策在攻打,也是竭尽江东全力的,江东其实也是在绷紧着的。 鲁肃道:“此事还是早做决断啊,主公。吾恐会有闪失。有陈登在广陵,有袁氏二兄弟在江夏外,而这庐江又有吕布亲自坐阵。只恐我军十分吃力。” 孙策道:“再等几日,若是二将再攻不下广陵,便命撤兵。” 终究是不甘心的。 鲁肃叹道:“只恐二将非陈登对手,此人虽不统兵,然而极有计谋,又善诈术,那张飞在他手中,如小儿戏之,其必被陈登用之而攻二将,此时不退,肃恐有失。” 孙策这人的性格就是能进就绝不肯退的人,因此,便道:“再等等!” 鲁肃无奈,出了帐,心道,此时若有援,或是有盟,有助力倒是好得多。 其实现在江东拉长这么大的战线,消耗也是惊人的。无有盟友,怕是撑不了长久。 鲁肃打算等到明日再劝劝,孙策现在其实也是知道的,再这样下去,不妥。况且现在张绣都走了,荆州缓解了一点压力,便会反弹回来。必须要撤一线的兵力回援了。 可惜还没等到他力劝孙策,晚上,张辽与纪灵二人便来袭营,孙策虽早有准备,却还是大战一场。 一时孙营内都被搅的乱糟糟的,营内精锐不得不撤营突围! 纪灵一面命gongnu手放火箭,一面从东面包抄,而张辽则在西面拦截,此为两翼,一时孙营大乱! 而营地北面是庐江城,孙策只能从南面而奔走,乱战之事,死伤无数! 哪知南面正是吕布带着精锐骑兵拦截,两方正好遇着,孙策是火冒三丈,而吕布也是战意欲浓,劈头盖脸便要来战孙策! “孙伯符,下马受降,饶你不死!”吕布大喝一声,持着画戟,持着赤兔马冲杀过来,如虎狼之师驱使,骇天动地一般。 江东之兵已是骇然变色,好不容易稳住的阵形已是乱了。 太史慈气的baozha,拍马迎上,大怒道:“吕布休得器张!” 吕布一看他,便砸下画戟来,太史慈兵器拦住,吃力的两臂肌肉暴涨,青筋直跳,额上也出了汗,而吕布却轻轻松松,还道:“又是你!你的伤可好否?!” 在寿春一行,简直是耻辱,不止是太史慈怒了,孙策等部下将士也都怒了,见吕布如此器张,临阵问伤,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孙策首先迎上,与太史慈一起取吕布而战。太史慈压力顿减,二人合战吕布。 吕布也不急不躁,反而游刃有余,他这种人就是为战场而生的,天生好战,最近在营中无事,都闲的发霉了,身上正不自在呢,只一心想着要热热血,因此看到孙策,便道:“孙伯符,你上次受的伤也好了?!” 孙策冷笑道:“匹夫狂妄!胆敢一再问伤?!” 吕布哈哈大笑,道:“寿春城中,若非布放水留汝一命,孙伯符,你还有命在?!” 放他一命?! 孙策道:“匹夫安敢胡言乱语,看qiang!” 吕布瞪圆了眼睛,用戟扫开他的qiang,道:“寿春一败,竟还敢来城下要玺,孙郎,你可要脸?!” 孙策被他气炸,他一再问伤就算了,还要问可要脸?!这世上最不要脸的人,问他可要脸?! 孙策真的又气又笑,大骂道:“天若要你成事,才是天瞎了眼!” 吕布不听则已,一听也是大骂道:“江东孙郎也不过如此!若要称雄,还嫩着呢,有布在,天若要你成雄,才是疯了!布有我儿,汝有何?!卖汝父玺成事之人,安敢辱我!” 孙策气的眼前发黑,唯父仇不报,一直是心病,因此激怒上头,便力战吕布,竟也不肯走了。 那边太史慈急的不成了,若不突围,等张辽和纪灵再追过来,就完了! “主公,速走!”太史慈道:“主公先带精锐离开,慈会立即跟上!” “子义!”孙策也回了些神,正欲走人,吕布喝骂道:“汝之将为汝肉墙耶,昔寿春城时,已有无数将士为汝而死,太史慈也为汝挡过一次,如今还要弃而不顾?!江东孙郎,远不如布!可笑!” “你说什么?!”孙策勒着马,指着吕布道:“汝无义之人,胆敢笑吾?!” “主公休与他多言,勿上他的当!”太史慈急道。 吕布却横戟而立,勒马挡在二人身前,拼了命的往孙策伤口上戳,还撒点盐,道:“都说江东孙郎,每战都身先士卒,今吾观之,却弃将不顾,而独自逃窜,此也谓身先士卒乎?!” 吕布身后副将等人都悠悠的,吕布出马,他们都是很闲的,因此只是排了阵拦着路,听了哈哈大笑,道:“主公有所不知,孙郎虽有美名,再勇,也勇不过主公,与旁人战,自身先士卒,遇到真英雄,便只顾逃窜了……” 一时轰笑起来。 吕布也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布之威名,也令孙郎惧。” 孙策挺着竿qiang,勒着马,手上微凛,他本是以义著称之人,见吕布如此激骂,如何能忍,更不能逃了,因此,竟是上前直取吕布。不能忍讥笑,大恨不已。 太史慈怕他有失,忙上前助他,再战第二合。 “主公,务与此贼纠缠,速离此地要紧!”太史慈眼见着吕布的虎威军,已经排了阵势将后方的路给堵了,一时急的不成了。 而纪灵与张辽也在收尾,两翼攻进营,大烧大杀一番,便追过来。 而后面的朱治与吕范二将,又哪里是这二人的对手,抵挡一阵,竟是抵挡不住,算一算,想是孙策已走,便也带着残余兵马,火速撤离突围。但哪里料到,孙策还未走得脱呢?! 一时看到孙策的前兵,被吕布营堵住,一时大骇,前有拦路虎,后有追兵,一时急的慌了神,道:“今日休矣!” 张辽与纪灵的兵马早已经赶上来一阵厮杀。 朱治与吕范二将无可奈何,只能回头再行厮杀,而兵士见吕营极勇,已有怯意,一时且败且退。 张辽与纪灵见此,便忙包抄,慢慢收拢,意欲围起来。二人竟是不顾散乱的兵马,而只盯着朱治与吕范二人,将他们往圈子里逼。 眼见再这样困下去,要被围歼,二人已是冷汗涟涟。 空气中带着冷冽的冰冷的血的味道,配合着大晚上的寒风,叫人头皮发麻,血液凝固。 太史慈已是大急,道:“主公!速走!” 孙策却摇了摇头,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可是吕布所说,的确不错。 倘若他失去了身先士卒的勇气,那么他的兵士就会连生怯意而不敢战,他就等于将自己的优势全放弃了。 江东能有今天,全赖于此勇气。 倘若他再先走,便与张绣无异! 不,他是孙策,他是江东孙郎,当日在寿春城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苦策,如今,这却不可再行再犯。 倘他再弃将者不顾,只会让众人离心。 不可以!生死于外,而义勇于内,不能丢的东西,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若失去了这个,江东便不会成势,便不会立业,基业也会垮掉! 太史慈却以为他是鲁莽,心中急的不得了,但凡忠心之辈,恨不得以身为主挡刀,忠心耿耿之余,却不知为主者的考量,是比生死还要重要的考量的。 所以孙策越战,反而越是冷静下来,战有三十合,反而热血腾腾,越战越勇。 吕布倒是有点惊讶,道:“长进不少嘛!” 孙策哼笑一声,他的确不如吕布勇武,然而自寿春败后,养好了伤,便日日精进技艺,如今虽还吃力,却终究比以前更用心了。 “子义!”孙策直视着吕布,却对太史慈说话。 “当初投我时,可为义也,如今策不肯走,亦为义也。江东虽成势,策却从不敢忘立身根本!今日生或死,你我二人合力,便是死,也不负昔日之义也!” 太史慈怔了一下,随即眼眶热了,差一点忘了,孙策终不是小儿,需要时时相护的,他是江东之主。他能有今日,也是靠着这份孤勇,才有今日的江东的局面。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5章 天下四分必拉距 太史慈没有回首,却是笑了一下,道:“是,慈不敢忘也!唯报主公知遇之恩,死战而已,若能与主公合力战第一勇将,慈死不悔矣!” 孙策也笑了一下,目光灼灼,盯紧着吕布的动作,二人合力,竟将吕布缠住了,咬的死紧。 吕布也怔了一下,二人合心力之气势,一配合起来,他竟然有点目不暇接的吃力。孙策方退,太史慈又来,太史慈退,孙策枪又刺来,竟是让吕布无有喘息之时。 他觉得有点不一样了,一改懒散,也专注应对。 吕营中副将低声道:“孙伯符终究是孙伯符,此人当初虽在寿春败,然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愧是能立下江东业的一代英主。竟然能招架主公的画戟。了不得。” 不过他们也没出手,虽紧张以待,然而却紧紧盯着不放,还恳切而谈孙策若在战将榜上排名,当排多少名。讨论的热火朝天的。 大抵心里有自信,吕布应战便是一时不能杀此二人,也绝不会败。所以才如此轻松。 吕布看二人越战越勇,便道:“既为英雄,二胜一,可胜之不武!” 孙策笑道:“要杀虎,何必只一人力争,蠢也!” “狡辩!”吕布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的悠闲,到后来的惊愕认真,再到现在的愤怒,他冷笑道:“休说只你二人,便是再来二人,布也不怯战。” 吕布这一次认真了,调集了十分的心力来应战。他比以前更强了几分,他心中冷笑,看着孙策心道,以为他这些日子在营中的历练是玩闹吗?! 今天就看看,他的真实实力,吕奉先的杀伤力可不止于此。 赤兔前蹄高高跃起,吕布单手横拉起画戟,一圈横扫,将二人击退,画戟圈内,竟一时不能近身而战。 赤兔马蹄落地时,吕布转守为攻,立即持戟盯着孙策刺来,孙策立退,用枪去挡。太史慈一惊,汗下来了。刚刚吕布等于是破了他与孙策的连战不叫他歇之计,竟是转守为攻,气势如虹,叫人反应不过来。 太史慈一面从侧面袭之解孙策围,一面急道:“主公小心!” 哪知吕布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竟是再次横扫画戟,逼退太史慈,太史慈不防,马前蹄失,竟是狼狈栽下马来。而画戟力气太蛮,竟是惊了马,更是扫到了他的手臂,疼的差一点要废了一般。 他脸色一变,忙一面用手持马缰,另一手用兵器在地上撑了一把,这才又回了马上,还要去看孙策。 孙策确实是被吕布逼的且战且退。他感受到了吕布汹涌的凶狠之力勃然而发,那种威势,攻杀手法,老辣到让他应接不暇,冷汗直流,头皮发麻的应战,此时聚精会神的,根本不敢稍有分心。 “主公威武!”副将们叹着,每次看吕布出战,都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必有眼福的,因此看吕布更添威猛,心中甚喜。 正叫嚷着,突听后方骚乱起来,众人一凛,忙去察看,道:“何故骚乱!” 斥侯来禀,道:“敌方有援兵前来策应,已逼至阵前……” 众人忙转身往前迎战,布着阵去了。 “蒋钦在此,丁奉在此,吾等前来策应主公!”二队兵马在后面命兵士大吼,激励士气,后面江东之兵见有援兵,也是士气大增,当下便往吕布阵营前冲,以遇突围。 吕范与朱治本也招架不住,见有援兵,也不恋战,当下便带着精锐强冲突围。 一时吕布兵马竟前后被夹袭,阵势顿时乱了! 太史慈见此,暴喝一声,上前退开吕布,接应到孙策,二人便知机不可失,速速的避开吕布往前冲去。吕范与朱治二人接应上,护着孙策,一力杀出重围。 吕布已然暴怒,奋然直追。身后纪灵与张辽也赶上了,一面命后军斩杀孙营兵马,一面跟着吕布袭杀。 孙策略有狼狈,但也算稳得住,与丁奉,蒋钦二人的两队兵马合,便一力冲出重围去。 二人一面护着孙策,一面道:“公瑾恐吕布驻扎在此,怕主公有失,命我二人前来增援,不料竟遇此险,吕布竟然袭营。” “当速走,庐江已不可取!”太史慈道。 孙策应了,搭起一箭,反身射向吕布,吕布低头避过,也寻箭筒要射孙策,却见太史慈等人将孙策的身影护住,一时气炸了,道:“孙郎休走!” 孙策见他又激自己,一时又急又气,却心道,此时不走,才是真傻子,才是真匹夫。 战将与庶民之勇,江湖之义气之争的区别就在这里。知进知退,方是兵道。 然而他心里还是惊讶不已。吕布似乎更强了! 他的上限在哪儿,似乎天下的勇战,没有一个能探知到的。想到此,也不免心惊。 吕布之猛的确不虚,也因此,更叫孙策觉得必是劲敌! 孙策心中的危机感是真的很重。 吕布策马死追不放,张辽拼命赶上,道:“主公,穷寇莫追也!” 吕布追了一阵,便也止了马,道:“罢了,反正驱走孙策就可!” 张辽道:“正是如此。孙策精锐尚在,必去围荆州。倒合意也。” 纪灵带着精锐过来,道:“主公,文远,灵且去厮杀一番江东之兵!” “不可急追。见好就收!”吕布道。 纪灵应了,当下带了众副将等人,几营相合,奋力追了孙策老远。 见孙策一心要离开庐江,纪灵旧恨上心头,在后面大骂道:“孙伯符,汝之起势皆借我先主之力,汝不负义,何人负义?!还敢再来要玺?” 孙策见他紧追不放,放出冷箭,道:“袁术,国贼也,谈何为义?!” “汝既为袁术将,如此忠心,为何还要降吕布,如今追吾,是为袁术,还是为吕布?!”孙策冷笑道:“真是好一个忠心而叛昔义的大将啊!” 纪灵放出一箭,被太史慈挡过。 纪灵气的大骂,道:“汝独负袁公路,将来必不得好死!” 孙策不以为然,若是诅咒能咒死人,先死的人该是吕布才是。此人绝恩义,不忠背主,早咒死了。 这纪灵找不到人撒气,也就只能这样骂骂人了。 江东之兵护着孙策一径走了。 纪灵在众将力劝之下,这才止了追。停了兵马。当下清点兵马,收拾辎重与战场。这才退回庐江去。 孙策逃出庐江之地,过了河,才算是停了下来,当下顾不上生气,火速的收拾残兵,整肃各营,重新合兵,也顾不上郁闷,一径先往荆州去了。 庐江不利,只能先顾重要的。孙策回首看了庐江一眼。以后想要进淮南,有吕布坐阵,怕是难了!要过江图取,吕布必是心腹之患! 一时心中焦躁,稳了稳,便一面发信与周泰和凌统,叫他们撤出广陵,前来荆州合兵支援。一面又写信与周瑜,让他继续江夏,但要注意防范吕营偷袭骚扰。 如今庐江失利,不得取。只能收缩战线,只盯重点了。 这也是不得不为之势。 只是,叫周泰与凌统二人退兵,只恐已来不及。 而此时的吕娴已至兖州境内,她与臧霸二人寻到了一条小道,窄小不已,仅能供一人一马通过,有些地方还得低头,才能通过,颇费了些力气这才过了来。 吕娴一一记了下来,到时要出奇兵,这小道,稍窄之处还是可以稍微凿开些,如此便能快速通过。尤其是粮车与骑兵,必然是要经过小道过去的。而步兵却可以攀上去,倒是效率更快些。 已至兖州境内,二人明显的感觉到兖州突然增了兵。 身边带的人目标太大,因此便稍分散开,各自隐蔽了。 而二人身边只留了二十精锐。其它人全都各自隐蔽,人少,目标也小一些。 臧霸对吕娴道:“曹操应有所觉,怕是会有刺客。” 吕娴道:“我爹随性跑到南阳外去,只恐郭嘉就能推断出来。所以,一定会有刺客的。” 臧霸很紧张,想是担心她的安危。 毕竟孤身进入,这何其险也。 吕娴道:“曹操身边的郭嘉在,曹操要破袁绍不难。但是郭嘉很怕在他破袁绍的时候,我们偷袭许都,端了他老巢,所以,一定会取我命的。” “而只要郭嘉在,许都也端不掉,不如不端。反正现在徐州实力不丰,不易与之消耗。不如等郭嘉死。”吕娴道:“他寿数不长!” “何以断定?!”臧霸道。 “久征战场,文弱之人,如何能长久?!”吕娴道:“他本是文士。郭嘉死了,曹操也废一半了,那时才是图取许都之时。” “既知此行如此凶险,为何还要冒险?”臧霸道:“此事原本让我多带些人,也能完成!” “我若不去,如何有诚意?”吕娴倒是挺轻松的,笑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不是自负必不会死,而是,有些事,不是因为凶险而不去做的。” “这是必须要走的路,必须要做的事,想要往前一步,谁不是把脑袋搁在脖子上,准备随时会掉?!”吕娴道:“宣高,你可知,以后的天下会如何?!” 臧霸不答,听她说。 可容藏身的山洞里,有微微的火光,洞口拦住了,外面是看不出火光的。洞里却依旧有风,吹的人身上凉凉的,野外可谓极艰苦。 可是这段行程,臧霸却感觉到她似乎极习以为常。 臧霸也是不懂,她不是闺阁中长大的吗?!怎么会这么的善于野行?生存能力比他们这些泰山贼还要强。 吕娴添了些柴,感觉到冷,又起了又一个火堆,用打火机点燃了,然后抛了过去,道:“送给你!” 臧霸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接过来。放在手心里,看着。 此物珍贵。金属质感。也不知是什么原理,一按就有火。 他当然知道她身上有秘密,徐州所有人,除了吕布,其它人都知道她身上有秘密。 但是这一路,半路出现的东西,确实是有点多。她从不解释,臧霸也从来不问。可是没想到,她竟随意给出这样的东西来。 这何其珍贵也。 可是这到底在后世是寻常之物罢了。 吕娴有很多个,因为要经常出任务,所以囤了不少,每出任务都要带几个。空间里还有几个呢,平常随军,也用不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然而现在单独出来,才用得上了,非常方便。 小到打火机,大到帐蓬,以及一些绳索,辅佐行路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很多。 甚至连一些登山鞋都有,真别说,又防风又保暖,还耐磨,比这汉的鞋子好多了。还有什么防风服之类的,药更是有,开水一冲就能喝。 臧霸其实盯着这打火机很久了,所以吕娴才给了他。 臧霸并不是贪心,而是好奇。 “真给我?”臧霸愣怔道。 “拿着吧。”吕娴道。 臧霸还真收起来了,珍贵的不得了,放入怀里。小心翼翼的,怕是轻易不舍得用。 吕娴见他不问,也知道他话少,便也不多说打火机的事,只道:“不出来不行啊,徐州现在看着是强,若是只要稍弱一步,就会被蚕食掉。所以我不得不出来,为了寻人,为了增强徐州的实力。兵在精,不在多。徐州招了兵已足够多,足够强,缺的是将。足以领兵作战,统筹各方,弥补漏洞,随机应变的战将。徐州以后的战线会拉的越来越长,若是将不给力,会被战线和补给给拖死!” 吕娴淡淡的,说着残酷的现实,冷静到可怕,徐州有今,她是半点不骄慢,反而十分冷静而清醒。 “徐州走的越远,站的越高,其实风险越大,敌人也越来越可怕。便是再自恃为强,真败起来的时候,只不过是一瞬而已。一百年立基,而败,用不到十年,甚至一年就能败完,况且徐州本就根基浅薄。”吕娴道:“而徐州日后要面临的敌人是谁呢?!数一数,袁绍,曹操,孙策,还有刘备。” “刘备?”臧霸道:“不是刘表吗?!” “刘表不足为敌,半死之人而已,而刘备,才是真的拦不住了。”吕娴道:“他必要成势,立基,为敌。天下必将四分。拉距数年,方得统一。” “若忌惮之,何不早除!?徐州分明有无数的机会,便是现在,也不迟。”臧霸道。 第416章 将来之势三灭吕 吕娴道:“若杀刘备,如宣高这样的义士,还有何人来投徐州?!若宣高在今之势,得知刘备被徐州杀死,不齿冷吗?!此谓伤义,唇亡齿寒,天下人寒心。→八→八→读→书,↓o≥所以才一直,一直没有动手,只能拖住他,晚成势,可是他,终究是要成势的,现在,怕是挡不住了……”拦了这么久,其实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偏偏杀又杀不得,只能一直拖。 而现在最可怕的是,不仅刘备已经拦不住了,连诸葛也有辅佐其之志。刘备都杀不得,诸葛就更杀不得了。 诸葛若有去辅佐之志,早或晚,也是拦不住的。 而且刘备和诸葛都已经盯紧了荆州。一旦咬住了,便不会轻易松口,便是图不得,最后无可奈何,也依旧会有其它去处,蜀益之境。 “荆州?!”臧霸反应过来。 “不是荆州,荆州他得不到的,尽管他现在拼命的想要荆州。然而有我父女在,他得不到荆州的,”吕娴道,“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而诸葛,又绝不肯留在徐州,必是要到他身边去。我所说的是蜀益二州。此地虽狭,却易守难攻,只恐一旦占下,中原数年间,无可去征伐之。而数年时间,足以让他壮大自身。” “因此每每想起,便觉不敢稍有懈怠,天下英雄何其多也,而徐州,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袁绍看着人多势众,败起来,也是快的很,而徐州也一样,稍有不慎,也就败完了,”吕娴道:“因此心慌,早有所定,必要去寻人。当初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更不可能因现在惊险而不动。” 这样说的话,在徐州他刚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这么长远的路和策略。此行是计划中的了。而并非只是临时决定。 她看到了刘备的不凡与成势,看到了曹操,孙策的强大,同时,也意识到了徐州的不足,所以才如此惊心焦险,做出此行! 这个人啊,真的是决断而又有魄力呢。不顾险阻,路上半点不叫苦,只紧盯着目标,半点不松懈。 臧霸心中服气不已,道:“正因群雄之壮,女公子才更思进取。如此,倒要谢他们之强,方有患得患失,不断进取之心。” 吕娴一笑,道:“若用辩证法来看,宣高所言,的确不错,事情的确有正负两极,徐州的兴起,的确与外强脱不了干系。若无外敌之强,也恐无今日之成功也。” 臧霸烤着火,看着火燃起来,旺旺的,身上暖和了不少,道:“女公子既有进取,必有所得。霸便是拼尽全力,也会护佑女公子安全。” 吕娴道:“宣高此生所求,是为个人理想,还是尽忠义?” 臧霸道:“霸对功业,看的很淡。” 所以并非是为了个人理想了,也是,他这个人在史上确实提笔不多,其实跟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相处久了,才知道,他这个人,特别淡泊,对名利,对功业,都很淡,既不嫉才,也不争功。对封君封侯一事也不热衷。 这样的人,若要得到他的用心,必要投他的胃口。↙八↙八↙读↙书,※o◇ 吕娴道:“宣高所看中的是义。” 臧霸看着火,她终究是懂他的。他对什么建功立业的理想,看的很淡很淡,而一切所为,皆是为义。非为小义,而是大义。 若为小义,他完全可以去投奔刘备,刘表等众。而为大义,看的是徐州为百姓黎庶小民所为,这才是大义凛然。徐州立基虽短,立业也无多,可是,虽不久,然而曹吕之战后,所辖下百姓,已然十分安居乐业。这一点,独得他的青眼相加。 天下英雄虽多,却无一个入他的眼。 而吕娴独得他青眼看重,吕娴觉得很幸运。 “宣高为义,我此生必也不负大义。”吕娴道。 臧霸点了点头,很多的话,其实已经很坦然了,不必自言,心中自明。 “正因为看到了徐州的短板,与群雄的差距,所以心中危机感才更甚,才如此冒险。”吕娴不得不冒险,因为徐州的崛起,很多的事情已然全部改变。很多人出现,已是提前了,很多事的变化,也完全不一样了。她不得不慎重以待。 因为她这个乱入的蝴蝶,天下必将先四分。 而诸葛等人提前出世,将带来什么样的变化,并未得知。 同时,荆州的情势,江东的情势也是急距变化,而孙策未死,等等的变化,让整个天下的形势已全然不同。很多事,史上的史实已不具备可具体的参考意义,一切都要她随机应变。 徐州崛起,曹操需要孙策牵制徐州,再加上孙策提前出兵过江,所以现在的他,与史上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史上的孙策是被刺杀而死,吕娴一直觉得,应该就是曹操派人所为。曹操知道了他的弱点,再加上当时,根本无暇出兵江东,怕江东势越来越大,也因此,孙策一死,江东已乱,然后孙权年幼,花了很长时间才稳定。稳定虽有,却无法再像孙策在时一样急剧的扩张了。史上孙策的死,的确是给了中原很多的变化,也扼制了江东的继续发展。 可是现在不一样。孙策一样很强,这里必有久耗。 “徐州这个地方其实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吕娴道:“说它好,是因为它非常利于建立基业,再加上气候适宜,十分合适种地,南有江,东有海,北接辽东,青州,西又有兖州之境,是个好地方,不仅利于种植,养民,而且利于商道兴起,久之,徐州积蓄池水,水中民如鱼一样自得欢乐,又多有税赋纳上来,必强。” “说它不好,确实不好,因为是块宝地,三面都是强敌,又一马平川,非常容易攻陷,远不如有山隘艰险之处好守。而山隘处好守,可是,商业,以及种植都是难题,终究不及平原地带有利。所以我说它好,又不好。”吕娴道:“倘若徐州不迅速壮大,以自守,以攻伐,以消耗大敌,将来,若三方合兵,徐州如何防守?!兵虽壮,民虽富,然而三面为敌,大军一来,根本无从抵御。很快被包住,陷落。” “所以,徐州一定要快快发展,不能保守。一保守,将来连荆州也不如。”吕娴道:“一是壮大自身,二是发展民间,三就是要不断的消耗对手,不断的用谋略,不可让所有大敌联合图我。所以徐州必进攻,而非只守。守则必败。一旦被围,所有基业,毁于一旦。” 山洞之中,她的声音冷静又冷血,说的残酷,又残忍至极。 “这些当然都是周知的道理,然而还有最重要的,也是最核心的,最不可忽视的一点,我父名声不利,当然随着他的强大,这一点渐渐消弥。虽不利,也可图。”吕娴道:“因他名利不利,因此更不能伤仁。这一点,在当今天下谋略满飞的中原各诸侯间,随着强大,是最容易被遗忘的一点……” 臧霸听着就明白了,因此她有如此考量,所以才不能杀刘备啊。不是她没这个实力,没这个机会,没这个谋略去图之。 而是,这仁字,才是真正的立定天下的根本。 谋略二字,哪个诸侯缺这个?!袁绍谋臣多的是,不缺,曹操更不缺,孙策,刘表,甚至于张绣张鲁等辈,哪一个又缺?! 所缺的,才是最容易在名利之中,谋略之中忘记的根本的东西。 而这更是吕布,更不能违反的本质的东西。 臧霸愣了一下,已经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原来如此!心中也更钦服,徐州有今天,她依旧未忘真正的根本之道! “所以才不能杀刘备,不仅不能杀刘备,更要尽量的与袁氏和,更要保护司马氏,我想让天下人所看到的是,吕布虽强,却有仁心,勿伤同类,勿有杀伐,却让人畏,却不必畏其滥杀,如此,才不令天下人有唇亡齿寒之心,有一个先例,有一个可以被信任,可以被依赖的表率,我所为徐州做的,只是做成例,将来,诸侯若附,如刘备等贤士,可降,无忧被杀,如袁氏等,可降,无惧灭族,如司马氏等,纵有成势之名,也依旧无惧被猜忌而尽杀灭不容……我为徐州所做,是一个地势低的蓄水池,将来俯首来此者,无数而可皆活,有才而可尽用。”吕娴淡笑着,道:“所以,我要做的何止只是洗白我父亲啊……黑历史,是永远洗不清的,黑点也是永远不会被人遗忘的,可是要告诉天下人的是,我父虽强横,虽有逆主之旧行,然而,他一日为主,一日便恤下,有仁心,可信赖,可倚重,可来降……” 这,简直为洗白之行,拔高了另外的一个高度! “天下要靠实力硬打,是打不下来的,恃强可一时,却不能长久,若不然当年能拿下天下的人,是项羽,而不是高祖皇帝。”吕娴笑道:“而徐州所等的,是一个节点,当它足够强,强可争天下,当它足够仁,足够包容,天下诸侯降服,皆来附之如水入低谷,天下万民,无所不容,才为真正的强者之道。足够包容,才是吕氏要做的事,要行的道。” “勿伤仁人,勿损义士,才是立基定业争霸天下的道,当这个点来临,诸侯皆归队,万民皆来奔,所谓的强,是大仁大义。”吕娴道:“这个点就叫minyi不可违。” “minyi不可违?!”臧霸重复道。 “对,就是minyi不可违。这一天,这一个点,也许来临会很晚,然而,它总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只要徐州强下去,坚持下去,不做的坚决不做,一定会来。”吕娴道。 天下之事,在于去做,也在于不做,而坚持一些事不能做,很容易被人忽略。 徐州战场杀人可以,可是若伤仁义之名,绝不可损。 这才是吕娴绝不会杀刘备的原因。 因为吕布的吕氏,真的黑不起了。越壮大,越强大,便越不能承受黑料。一旦积累多了,就会形成一种效应,再也无法翻身。 minyi不可违与墙倒众人推,只有这么两个选择。成或败,就在于这积累之间。 而向着哪个方向积累,才是吕娴真正要掰正的东西。 汉末天下,封建王朝是很讲究义这个字的,损了这个字,就真的是死路一条,绝路一条。 强是可以,可是强,未必能争得天下。若损义字,迟早要形成一种效应,这种效应,什么天纵之才的谋略都救不了。 臧霸思忖了一会,道:“徐州越强,女公子却越焦虑,徐州的强大,反而让女公子不安了吗?!” “观天下之势,谁为强,风皆摧之。早年的董卓,是先例,被灭,”吕娴道:“如今绍强,天下也要灭之,将来曹强,天下也要灭之,而徐州越来越强,也是此理。越是强大,所面临的敌人,也都是更强的对手,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现状,强者相争,都是自然天理。然而,若有仁助,万民归心,不战也必赢啊,所以徐州需要仁的保护……” “看看刘备就知道了,他在中原流浪多久了?”吕娴道:“可是曹操不杀,我父不杀,刘表不杀,为何?!行仁之人,不可伤矣。” 人既如此,基业也如是! “若杀刘备,如宣高这样的义士,必也毁之,而元直正直,若杀刘备,如元直等天下之人,又如何作想?!”吕娴道:“不是我不想杀,而是,真的不能杀,杀一人,伤天下人心,实不值当。才是真正的毁了徐州的根本。” 吕娴都恨不得感慨,真的不是曹操与她,以及吕布心胸广大。 而是在这汉末,这封建社会,有最基本的操守与法则,或者说是默认的一种规则。 谁破坏了规矩,谁就为世不容。 当年的吕布已经犯了规矩,所以一直被人骂三姓家奴骂到现在,这就是代价。而洗白的过程更是难之又难,这更是代价之一。 做了一件恶事,需要多少件好事弥补?只怕连弥补都难。 所以破坏规矩的人,下场都很惨。一般这样的人,都被杀了。 吕布当然也是。他犯了世俗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不可被容。而唯一能破局的办法,只是不为人下。 吕布当然做到了,然而要长久,也需要更多的代价。这一点,吕娴从不侥幸,更不敢轻视封建社会里的这种顽固的规则。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7章 凌统偷袭陈登营 她不仅十分清醒,而且十分重视它的存在,如一块卡在吕氏喉咙口的骨头一样的疼。而为了生存与发展,还要忍受这块骨头很久很久,取不出,吞不下 而吕娴的方法是,消化掉它!让它成为吕氏的一部分,不去抹灭黑历史的存在,更不去否认这一切,而是包容它,成为身体的部分之一。 而现在所做的只是代价之一,而这代价本身,也未必能让吕布又重新白回来。 因为人有功过,便是有天大的功,也掩盖不了过。功过不能相抵。便不相抵便是了。 最重要的是,去做。再不可伤仁义之行而已了。 吕布起点为负数,如今好不容易回到零,便不能再在德行上回到负数。否则就真的再不可能有翻身之日。势虽强,一朝被人打落成泥,更难堪,更败局。 为人下,尚可以再择主,然而为人主,只有成,或者败,两种结果而已。 吕布有这样的觉悟,她也有。 臧霸道“我明白女公子的坚持了。” “所以任重而道远啊。”吕娴笑道。 “天下如何四分?”臧霸道。 “曹袁存一,徐州为一,孙策也为一,便是刘备的一。这便是四分。”吕娴道。 臧霸道“若如此,只恐那时才是修罗之战。” 吕娴道“曹袁之间,自然看好曹胜,而曹操何其英雄,他必然要联合刘备,孙策,三方伐我徐州。而徐州那时,必要北上,主动攻击,而不是被动防守。那时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臧霸想了想若袁绍灭后的局势,还真的十分不乐观。 也难怪女公子想的如此之远,如此之焦急了。 也正因为吕布的勇武,吕布的黑料,吕布犯了的规矩,以及吕布的强势,所以曹操必要联合诸侯,而先灭吕布。 “都说灭袁绍是地狱之战,他是强势,但他这个人,做领袖,不太行,所以势虽强,也只是表面的强,真正的地狱之战,不是灭袁,而在于,灭袁以后的四分局势。”吕娴道“要不然,就是曹操联合刘备,孙策,共伐徐州。徐州三面受敌,进攻,防守,主动出击,这才是真正的地狱之战。” “此战才真正的关乎到徐州是绝地逢生,破局转势的关键。”吕娴道“若败,徐州尽灭。宣高觉得,刘备和孙策听不听曹操的?!” 臧霸道“肯定会听从的,不为曹操,而为他们自己之势考量,必从之。刘备英雄也,如此忌惮主公,在寿春时就已有灭除我主之心,孙策更为如此,已然敌对,将来,必要北上,灭我徐州。曹操自然更不用说。” 吕娴笑了一下,道“我父三方受敌,遭这么多人恨,也是绝大的英雄了。” 臧霸见她还如此轻松,一时特别想笑,道“女公子不担心会败吗?!” “当然担心,也因此,才如此急着一定要壮大实力。以备后用。在娴看来,这一战,才是真正的逆袭之战。也是定鼎之战。虽难,可是若成,徐州扎稳中原,以后再无人可图。”吕娴道“而此战若成,势已至,水已至,而所谓的点,所谓的mny也就水到渠成了。只要赢了此战,将来的中原,唯我吕氏做主。不仅要北伐灭曹操,更可以真正的号令群雄诸侯听从,若有不从,兵至,征灭之。宣高,那时,才是真正的锐起之势无人可挡。” 臧霸笑了一下,似乎忆起他从琅琊慕名去徐州时,她的豪言壮语。 如今听她所言,只有这战以后,她所畅想的才能真正的实现。 当初立汉旗,意号令群雄,讨伐曹操。 而只要赢了此战,就可以实现了。 诸侯听或不听,都会出事。听从,便是服从,吕布威望无人可敌,徐州之基,无人可撼动,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局势?! 若不听从,立可以此为名讨伐之,连出师之名都有了。 此战以后,便是进可攻,退可守,而所谓江东与蜀益,将会变得十分被动。 而徐州之势,比之当年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更甚之! 那时就可以实现了,只要曹操联合诸侯灭不了吕布,就是吕布作主,联合诸侯灭了曹操。局势就会完全逆转。 小哥哥,别跑 那时,中原必有一霸,霸者出自曹吕二者之间,只可存一。 天下并为三分。时势一至,江东与蜀益,便是有势,也是迟早可图的。 这就是她以前一直重复审言的,徐州要天下,必要先定中原之意。 一想这其中要走的路,遥想以后此般的盛况,臧霸心中也升起热血。他虽对功业名利一事看淡,却重义,如果能在她身侧看到天下如此之势,也是会很高兴的。 而他知道,他等着的这一天,迟早要实现的。 臧霸不知道这一天要等多久,可是活一日便在她身边一日,看着她能走到哪一步,慢慢实现她的理想。她的理想,才是兴天下大义之行也。 臧霸道“有朝一日,若天下统一,女公子要做什么?!” “当然是罢兵,养民力,蓄国力,治世之道,又是另一道法则了。”吕娴道“天下乱时,民不安,若有冤屈,也无所告诉。衙门废驰,百姓饿死。而治世,则是明正典刑,民有衣食,民有冤屈,可上官府告诉,这就是体制。而要做到这一点,未必就比打仗更容易。届时,便是所有人共同的努力。只要维护太平,只要官府给与申斥口,其实百姓,很好安定的。” 抓住了重点,也就能平冤狱,治天下了。 是的,治世,就是平冤狱这一件大事。 而其它的,所谓的养民之策等等,其实只是朝廷引导,而百姓自会自给自足。 朝廷真正要做的,只有这一点冤有处诉。天下自会太平。 当年臧霸父亲就是有冤无处诉,臧霸这才杀了官吏,逃走为泰山贼的。若是治世,又何须如此。治世之中,公道正在,大义便在! 臧霸道“那么,吕氏兴旺,立下社稷,汉天子呢?!” “周王室立,而置商遗民于宋,汉天子之事,自与袁氏同,”吕娴道“我等皆是汉人,既能容天下,何不能容一汉天子?”像袁氏一样看着便是了。便能复辟,也不可能了。所以吕娴不会杀,还会善待。 其实这样的先例有很多,也不是每一个都是杀掉结束的。 这样的容人之量,吕娴还有,她也有自信,吕氏若得天下,久之,天下人都兴吕,除了少数要复汉以外,又能成何势?! 势这个东西,如火,火熄灭成灰,再死灰复燃,怎么可能? 臧霸点首,心中最后的疑虑也去了。余下种种,唯有无边无际的信任和死忠而已。 吕娴看看山洞外面的夜色,道“睡吧,明日一早还需继续赶路。算一算日子,其实今天,算是过年。” 明天是初一啊。 可是乱世之时,一切都乱了,别说年节了,便是二十四节气,百姓都顾不上过。 除了一些治安,以及军事重镇,或是未废的城池还过以外,其它的万家灯火类的节日,全部都没了。 若是治世,外面肯定到处都是鞭炮声的。可如今,却安安静静到过份了。 这些,难免叫人伤感。 以前的汉,虽然也人口稀少,地广人稀之处,也少有炊烟,但是,从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现在全中原的人口,还知道足不足一千万人。 与后世,真的不能比,哪怕后世一个超级城市的人口都不止一千万人了。 现在这人口密度,真的一点不夸张。 三国之时,死于战乱中的人,太多太多了,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乱末之时,能与现在这里相比。 徐州虽一直在吸纳流民,然而,能挽救的又有多少人呢?! 可是哪怕不能挽救,也得继续做啊,至少,能让活下来的人,都有一个奔头。 战争上的人口锐减,真的是残忍的特别耗大的残忍牺牲。经过黄巾起义,董卓之乱,中原群雄的相互攻伐数年,再加上天灾,各种的。三国时期,是完完全全的废驰了很多的东西。 平民自不必说,死的不知道有多少。而很多的世家大族,也在其中灰飞烟灭。丹青妙手 战争所带来的,是灭顶之祸。没有任何一场天灾,疫病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个年,过的其实也太简陋了。 吕娴以前哪怕在军中,也是热闹着看春晚的,吃年夜饭,到处都是喜庆的感觉,哪怕只是一个人过年,但你知道外面所有人家全在过年,便会有一种踏实感。 可是现在,这心里空落落的,有点无奈。 她依旧喜欢和平,还是更喜欢治世。她会一直为此努力,直到有一天,喜庆就是喜庆,过节就是过节。 按部就班的这么过着日子,其实也是另一种幸福。 徐州以后扩张了实力,若是得了兖州,所得到的城池,也得大力安抚流民。 也不过是千万把人,只要能守得住城池,这些人立即就能恢复生产力。所带来的回报,又何止是亏损? 前期所投入的,全部都会有回报的。 只是眼下,很多人不知抚民,也顾不上抚民。 可是徐州,要双管齐下,一起做这件事。 养民与养兵,是两个蓄水池的关系,一开始养民,的确是有点投入水,可是水越来越多的时候,是会反哺另一个蓄水池的,最终两个水池的水都会满起来,生产力恢复了,实力上升了,鱼有了,税也有了……不断的良性循环。 而这一切,总会慢慢变好。 吕娴与臧霸元朔日还得起早继续赶路。 而徐州上下,却是透着点喜庆的味道。在这里的百姓,虽简陋,却也是过了一个真正的太平年。 虽然饭食有点少,不那么丰盛,虽然也未添置新衣,然而心理上的慰藉,以及安全感,还有对来年的希望,以及所有对未来的寄托全在这年里了。 春总会来的,就像这冬日的雪与冰,会慢慢化掉的。 世事到了最坏的地步,不会比这更坏了,只会越来越好。 而他们也希望徐州越来越好。 广陵却顾不上过年,这里依旧乱糟糟的,还处于战乱之中,这个时候的从军之人,哪里能顾得上过年?! 只是喝冷风,吃雪水的扛着打仗呢。 孙乾是劝解了张飞一回又一回,可是张飞就是不听。 大约是太想守住广陵,又极想退敌,因此,陈登几乎一忽悠,张飞就只一心的要图了外面的二将。 陈登要的不止是退敌,或斩杀二将,他要的是生擒。因此,忽悠了张飞的同时,也使了一个好计。诈计。 诈什么呢?!骗江东兵马,他与张飞起了冲突,以为广陵可图,打算诱入陷阱,生擒之了。 凌统听到斥侯禀报,便要强攻城,立下战功,以回报孙策,然而周泰却心中存疑,道“只听闻,却未知实,许是诈计,不足为信,凌将军还是要慎重再断决方好!” “陈登本降吕布,自与张飞不和,这有何可疑之处?!”凌统道“广陵只守不战,再攻这不下,如何与主公交代?!如此好时机,还要等什么?!” “陈登既被张飞赶出城去,不是偷袭的好机会吗?!当一举歼之,再图进城。”凌统道。 周泰道“只恐其中有诈。若张飞怒,以他的性格,必要杀陈登,却留之未杀,只赶出城去?不奇怪吗?!而且还将陈登所带三千人全还与他。此事定有古怪,还要再行斟酌!” “若不早断,必无功,”凌统道“何故如此疑心,再迟疑,不可图也。先去破陈登,拿下此人,立大功也。” 周泰见他不听,一时拧紧了眉头,还欲再拦,凌统却已经点了三千人马出营去了。 周泰忙追出去,却见凌统早上了马,兴冲冲的去了。 “怕是有失,速准备一营接应,”周泰道“若是诱敌之计,只恐必失也,这事全透着古怪,未必可信。” 副将偏将等人道“将军如何断定?!” 。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8章 进退难周泰慌神 “陈登赶出城,却依旧不走,只是驻扎营地,”周泰道“都先入了城,再被赶出城,古怪之一,赶出城,还未撤退,却安心扎营,离我营不过十里,古怪之二。要么陈营中有古怪,要么趁我营去,张飞必来袭营,传令各营戒备,一定要小心。” 众人都听令下去了。一副严守营地,一面又加了人马前去助凌统。一时二将分开。 凌统攻陈登营,而周泰只能焦急中守营不出,他怕是调虎离山计,因此便是心急凌统太莽,也只能守营不出。 却说凌统带了三千人去,寻思着陈登并非战将,绝不是可战之人,三千人,足以团灭他们的营地了,因此兴冲冲的去的。 而陈登的脑子更为清楚。 他身边的几个副将,一路从黎庶提拔上来,皆是无名之辈,武艺虽高,却终究还未有真正的能奠定基础的战功。 也因此,欲立功,一定要助陈登成事。 陈登与他们商议道“现在凌统已经出营去袭营了,我虽叫张飞候在那,可战,然而,张飞终究非是徐州之将,无论是斩杀凌统,或是生擒凌统,或是一无所获,他都终究不可能一直听命于我,我也不能全然依赖于他,张飞虽莽,虽可利用之,然而,真抓到了人,未必肯交与我。” 众副将道“此言的确有理!先前将军一心要他一定要生擒来将,只恐张飞并不蠢,怕是料到了将军所欲为之事,因此,若是生擒了,也未必肯交与徐州。” 不管去的人是谁,张飞都会尽量的生擒,而陈登已经跟他说过很多遍生擒之策了。张飞便是再莽,其实在战事上,真的不算蠢。 他必懂得! “因此,生擒江东之将,登压根都不寄托于张飞身上,”陈登目光灼灼,道“登的目标在于江东本营。” “袭营?!”众副将道“凌统虽去,然而本营尚有一半兵马,袭营也未必能有所得,况且周泰向来悍勇,便是我等合力,也未必能……” 不是他们自卑,而是若要生擒,谁能有这个把握?! 况且周泰历战无数,经验无数,又哪里是那么好擒来的,若说只是厮杀一阵,他们自然都敢放大话了,只管放开了手脚打杀便是,只是生擒这,实是不能保证。 “我自知之,所以才需更用非常之法……”陈登道“凌统去,周泰却坚固本营,所以去袭营,非上策,不如用诈!” “用诈?!”众副将抬手道“请将军吩咐指教!” 陈登十分冷静观察着,道“先前,我故意诈我与张飞失和,被赶出城去驻扎,其实是让张飞守株待兔。而凌统果然急慎,去了。若遇张飞,必力敌,而张飞也会用我之计,力求能生擒凌统,再他们打起来,周泰守营必急,届时,我营与其去袭营,不如且诈出周泰来,再引诱其到陷阱处,再一举而擒,方好。” 众副将一听,便大喜,道“此谓声东击西之计!将军好计!” “看似是凌统,其实擒的却是守营人,是周泰,只是此人勇武,汝等若与之战,绝不可大意,不可逞强,以擒之为主!”陈登道。 “是!”他们心中有数。陈营营中没有大将,他们不可有半分的闪失的。只能用计,而不是强战。 陈登道“看张飞处的火光,若起火,汝等可四面分兵而去,先去诈出周泰,待他领兵出来应援时,再去袭营放火,多响鼓声,周泰心慌,前后不能顾暇,若回,则有陷阱,若继续去救凌统,也有陷阱,以确保万无一失!” “是!”副将便一一听从了,皆领兵而去。 陈登站在城墙上,看了一下城外的动静,又看了一眼城内。 他兵少,又无大将坐阵,若擒周泰,只恐张飞不肯饶了他,一定把周泰夺过去。因此这不仅有事先的安排,事中的机会,还有事后的处理绝妙。 虽事在人为,也要看天意。 陈登喃喃道“天助我一举而擒江东之将!” 若能擒得一个,王楷必能被换回。他虽与王楷也久有宿怨,不太合拍。然而,都为徐州效力之人,此时此刻,自需都要齐心。 若有私心,也早晚如袁术一样,迟则败死矣!会穿越的道观 如今徐州各处也是有着张力,一边失守,可能都会产生连锁反应,他既自信领了兵前来广陵,就务必要将广陵给看的紧了,否则又怎么承诺当初应下的大话?! 陈元龙啊陈元龙,此次你用了全部智计,想要借树生花,可一定要拿捏好了啊! 且说凌统一径跑向陈登营去,见都挂着徐州的旗,营地也刚刚扎好,一切都乱糟糟的,一时大喜,领先冲进了大营,道“务必生擒陈登!为吾主立功!” “是!”众江东兵士勇猛冲入,这才发现营中一人皆无。 凌统吃了一惊,禁不住冷汗直流,道“糟,为计了!速撤!” 正准备撤出去的时候,突听一声炮响,从四面八方,杀出一员大将,正是张飞,张飞暴喝道“……你爷爷在此,凌统,你还不速速下马受降!饶汝不死!” 凌统本来是准备撤的,一见张飞,新仇旧怨全涌上来,便生生的止了步,拉着缰绳,冷笑道“降汝?汝是何人?!吾凌统岂能降屠夫辈?!天下果然不济矣,屠夫也能做将军,哈哈哈,张飞,受死!” 张飞已是大怒,拍马拎着板斧便来战凌统,一时围住,便厮杀起来。 营中到处都有点火,火光冲天,再加上炮接连响了一阵阵的,弄的地都在震动。 凌统久攻广陵不下,早已经心中暴躁,本来是想立了功,拿下了广陵就急速回去与主公汇合的,可是却在此旷战多日,弄的疲尽力乏,人仰马翻的,好不吃力,再加上每每叫战张飞,张飞皆不应战,凌统岂能不急不躁不怒?! 也更因此,此时憨战尽兴,竟是忘了来袭的是陈登营,而出现张飞中计之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热血上头,只有战意,哪还有脑子在?! 况且现在这状况也不容退,若是退,在乱军之中跑不出去,能立即被赶上来的张飞用矛刺死,用斧砍死了…… 凌统深恨张飞,冷笑道“前番叫战,汝皆不下城战,此时倒英勇起来,屠夫辈便是屠夫辈,手中拿着斧头做甚?!” “做甚?!”张飞冷笑道“将汝剁成肉酱!与汝战,无须用我矛,板斧足以,汝为孙将,却不过是我斧下肉酱!哼,来攻广陵久矣,广陵是我哥哥的广陵,岂容你多番来攻取!休得怯战,看爷爷的板斧!” 凌统大怒,一时与张飞憨战不已。两人斗的如乌眼鸡一样。 张飞虽莽直,脾气是真的不好,也的确是屠夫出身,有一身劲,有一身热血,也容易被激怒,好酒,好打人,有无数的弱点。 但是他这个人,若说他在战场上没有智商,没有脑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甚至有几分急智,便是现在与凌统杀红了眼,也没有下死手,只是吊着凌统,一直未忘陈登之计。 当然了,他虽依陈登计,却也有自己的打算,他若生擒了此人,自然绝不可能交给陈登的。 只能说,他虽与陈登来回应付,其实这二人都各有思量和私心,同在不同阵营,这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张飞并非是完全不顾信义之人,纵然陈登已是投了徐州,在他心里是叛了刘备,然而,他依旧还是守着最基本的要义,并不会轻易做出宴杀陈登之事。 这其实与汉末的基础文化相关。 刘备不负义,不能背着负义之名,因此张飞哪怕恨陈登恨的牙痒痒的,却没有下死手。也与此有关。 他对刘备是真正真心,为了刘备的名声,他一样爱惜之如同自己的羽毛,而能收敛和克制自己的脾气,献上忠心。 这样的人,算是一个极忠勇而善断的大将了。 哪怕他的脾气,是真的很坏! 张飞渐渐露出下风来,表现出一副不能力战的样子来,面上也有几分惶然之状。 凌统一见,已是十分欣喜,立即趁勇而追,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道“匹夫惧矣?!看吾大刀!”宠妻山里汉:种田美娇娘 张飞掉马就回,跑道“下回再战,今天且放过你!” 这边人马见张飞一跑,便也撤了。 凌统哪能放过这种机会,一面追一面大怒道“速速赶杀!杀了张飞,广陵可破也!” 张飞见凌统追了过来,一时心中忍着得意,面上却道“汝追吾作甚?!” 凌统拿着大刀不知不觉已经追出营了,指着张飞冷笑道“今日且叫你成为吾刀下亡魂!燕人张飞不过如此,哈哈,怪道曾不出战,原来是不敢战也!” 张飞忍着怒,冷笑道“岂惧你?若不是怕守不住城,怕你?!” 凌统道“汝今日死在这,只恐广陵被陈登夺了吧?!那陈登是在利用你,而你却半点不知,果真是屠夫脑子……” 张飞忍着不答,只是拍马急走,走过一个坡便拐弯跑了。 凌统此时正热血上头,哪肯放过他?!因此也拐弯急追,竟是忘了看地势,一时大意,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仰马翻,已被绊马索给绊倒了,径直栽到地上,他还未撑着爬起来,已被网给网兜了个严严实实。 凌统一惊,额上出了汗,正欲寻刀,然而大刀在栽倒之时,也掉出去了,此时,他手无寸铁,已是惊愕不已。 张飞已经悠悠的骑了马过了来,冷笑道“说谁没有脑子?!没脑子的人是你!江东孙郎手下若都是汝等之辈,不败才怪!” 说罢不解恨,上前来给了他一闷棍。 打的凌统是头上冒血,然后战斗力也几乎卸了大半。他只能晕乎乎的徒劳的扯着网,下意识的想要挣脱网出来。 张飞看他如此不济事,一时得意,又吩咐道“重兵把守,拉回城去!切勿叫陈登瞧见。此人交与孙乾着人看管。” 比起陈登,他虽然不大看得上白面书生孙乾,但若说此时信谁,他当然更信孙乾了。 众兵士应了,便将凌统给绑了,拉回城去。 而张飞带着兵马再赶回营又是一阵厮杀,一时火光冲天的,谁看不见?! 周泰看这阵势都已经心惊肉跳,但愿凌统别出事。 但是事情吧,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他焦急万分等消息,要不要去应援的时候,突然有凌统的残部狼狈的跑回来,道“禀告周将军,出事了,凌统将军去了那营地,才知不是陈登在那,而是张飞!如今胶着应战,只恐有失,张飞极勇,凌将军怕是有闪失,陈登与张飞并非不合,而是张飞借陈登之智,诈的凌将军好不苦也……” 周泰大怒,又怕是诈,便道“现在如何了?!凌将军呢?!” “援军虽至,但被围杀,吾等拼死才来报信,现在怕是有失,张飞是有备而去,只恐还有陷阱啊……” 周泰遥望火光,心里也跟火烧似的,一面想去援,又怕营中有闪失,一面想守营,又怕凌统出事,自断一臂,竟不知如何是好! “张飞既在那营,陈登又有何力能来袭营?!”副将等人道“将军只放心前去,营中自有我等相守。定无闪失!” 周泰想了想,一面心里骂娘,一面道“亦好!汝等可务必守好营,不得有误!” “是!”众人应了。 周泰则点了兵马,急速的往凌统处去了。 行到半路,却听到有鼓擂之声,周泰吃了一惊,道“怎么回事?!” “将军,不好,本营之处有急也……”偏将急道“怕是陈登击我后了,好一个奸诈的陈登,竟此时前来袭营!” 周泰道“不好,刚刚报信是诈!不然他如何得知我已离营去救援,偏此时来袭营!?” 用计,要半真半假,才能恰到好处,陈登极精于此道,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 此时不管是周泰继续前,还是回,都会中计! 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19章 张飞拳打辱凌统 这就是算计人心到极妙处,算计局势到万无一失的好处。→八→八→读→书,↓o≥ 只三千人,却造成这么大的心理压力。其计谋可想而知有多周全。 而周泰正前后不知道进退的时候,突听营后又四处着火,到处都是喊打喊杀之声,一时竟是进退不得!破口大骂,“陈元龙贼人也!” 弃营不顾,还是回营救援?! 必要舍弃一个?! 周泰就怕这两面都是计啊。他也不笨,冷汗都沿着额头滴落下来了。 陈登要什么?!退敌?! 莫非是生擒?! 周泰咬牙,切齿道:“好一个计谋出众的陈元龙,逼的吾进退维谷。”关键是这黑暗之中,无论走哪条,都不保险,谁知道他将陷阱安在何处?!因此便前后徘徊,竟不能决定。 主将一慌,其余将领也是不知所措,道:“将军!” 周泰此时也是知道的,若是心散了,问题更严重,便道:“主公已来信叫吾等撤兵回,去援荆州,可惜凌将军中计,若不顾,反而不义。”不救而走,不战而走,难免也留下怯战之名。 既有信来,便不可能来援兵救他们了。 若转而去袭城,谁知道会不会也有埋伏呢,况且不救凌统,实在说不过去! 一时看了一下广陵城,再看一眼营地,便也不回,只拍马继续往前,道:“去救凌将军。不救失义!” 这一往前,自是英勇无敌,偏这一往无前,反倒是坏了事! 行不到十里,就遇到了埋伏。 黑暗中无数的火光冲了出来,那火光犹如游龙一般行走,晃花了周泰的眼睛,让众军都不能立刻辩别敌军所在位置。若是静置的火光还好,在黑暗乍然看到火花来回闪烁摇动,哪个眼睛受得住?! 正在紧勒缰绳紧张的时候,一张网兜头而下,直直的周泰以及他身边的数人连人带马给带倒在地,一时竟挣扎起来,军中顿时乱成了一团。 江东兵马先是无措,然后反应过来似的,忙举着刀前来要砍断绳索。而这边呢,则在拼命的往回拉,但因为人太多,马又重,一时竟然拖不动。 眼见就有不少江东兵一涌而上的砍断绳索,一时鼓声擂动,火光冲天,徐州兵冲了出来,迎上江东兵厮杀起来。 主要战将都在网里,无人组织,一涌而上要砍绳索时,就已经乱了套,如今见有兵来砍,一时砍绳的又都去迎战了。 周泰吃了一嘴的土,气在网里大骂,道:“……蠢货,来人砍绳索啊!” 这些蠢呆瓜,要砍绳索的时候一涌而上的来砍,结果没有章法,人挤人的也没砍上,迎战的时候又一股脑全去迎战,不知道留下一队来砍绳索吗?! 江东兵无人主持,一时都是乱头苍蝇一样,乱中更添乱,只会越来越糟。 而周泰等诸将都心急如焚的,哪怕大骂,也没人能顾得上解救他们。 他们急的心里发慌,而徐州兵见拖不动这么重的人,便列了一小队,迎了上来,意欲一股脑的要解决他们的。 周泰大急,喊道:“陈元龙何在?!何故藏头露尾,出来!” 他也是到处找刀,意欲拖延时间了。∷八∷八∷读∷书,2∞3o≠ 徐州兵一通来,江东兵已见不能挡,便已有乱散之意,眼见败势已定,徐州兵更添一把火,道:“周泰已被擒,尔等还不速速受降?!若再抵挡,乱刀砍死!” 一面已经列队要去包抄他们了。 江东兵一听大为慌乱,有些焦急上火,意欲上来再救时,如里还能再救了回?!当下错过了最佳时机,哪还能再易救?早有徐州兵防备着迎上去拦了。 江东兵见一战不利,已有怯退之意,徐州兵又有斩杀之强势,一时杀的他们四散乱走,这里便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了。 周泰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无所防备。一时大恨自己心乱,若当时不进不退,等天明,也许还有防备,不会中计,偏生是晚上,眼神不好,防不胜防。对方布下天罗地网,有心要捉,他哪里能防得住。 可是为将者难为就难为在这里。 若是凌统出事,而见死不救,便是有违道义,为将者,也是失了为将的道义,是要命的事情,所以陈登这是算准了他必须要救,这才定下这样的陷阱。 周泰见此,已经接受现实了。 一时绳索被拉开,徐州兵举着刀将他们一一的给绑了,周泰在前,他的副将偏将校尉校吏等等都在后,灰头土脸的被押上了车。 周泰以为是来见陈登,却不料竟是直接被押上了车马,周泰大怒,道:“欲贩我等去往何处?!视我等如猪锣耶?!” 因为押的车子既不是囚车,也不是兵车,而是板车,随从的人,也像是商队,绝不是徐州兵。众人下意识的便认为,这是要宰杀他们当猪肉了,可是直接贩卖了去,哪个不心慌?! 这简直是耻辱。 “陈登在何处?叫他出来,为人为将为士,皆要光明磊落,他到底意欲何为?辱我等耶?!”周泰急的几乎要跳脚。 陈登果然来了,一来便对周泰行了一礼,作揖道:“周将军英勇,还请息怒,休得误会。” 周泰不受他的礼,冷笑一声,侧身对着他道:“藏头露尾,不光明,如今又如此行事,又待何如?!” 陈登知道他恼怒,便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此类人都是徐州人,他们会送几位去徐州。” 周泰这才看向他,押他们不用兵车,而用民板车,亏他想的出来,这是防着贼似的防着他们被人半道截了不成?! 这个人,奸诈极了! 周泰道:“要杀便杀,吾等不去徐州,死也不会降。” 陈登笑道:“果然,以周将军之忠心,必定不会降吾主公,既是如此,也非为招降将军,送去徐州,自有深意,将军且稍安,自有送将军回江东之时。” “汝!”周泰反应过来,道:“徐州以我等为人质,威胁我主公耶?!” 众人皆怒,怒视陈登。 陈登笑道:“绝非人质,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众将军之志,登已明矣,虽知绝不愿降,也绝无利用威胁之意,只是稍委屈一二,待到了徐州,自有人安置诸位将军再与诸位解说,请。实在抱歉,过意不去了!” 周泰还要理论,那几个商队中人却眼疾手快的不知道用什么团了团塞到了他们嘴里,周泰气的几乎晕过去,众将也是如此。 因此便被堵了口,被捆着往板车上送,上面还用稻草这类的东西遮了遮,若不细看,哪能看得出来里面有人?! 而这些人,穿的并不扎人眼,看上去虽是商队,也是贩夫走卒,不是富户,便是遇人抢,只怕人家也未必有兴趣。 而看着弱的很,有没有武艺都不好说。 周泰便明白,这些人应是暗处的人了。 好一个陈元龙,好一个徐州府啊。 板车已经走了,趁着夜色就穿过林子走了。 陈登也松了一口气,幸不辱命。 之所以这么快就将周泰送走,实是因为就怕回了广陵城内,张飞一旦得知,必定要扣留,若是被他带往荆州去,才是冤枉。因此陈登根本没耽误,当机立断的,就准备了准备,先送往徐州去了。 只愿路上万无一失。 不过徐州离广陵本来就近,这些人都是走习惯了的,再加上这里也太平,只要避过了张飞,基本没有被阻截的可能。 陈登收整了兵马,便回广陵去了。 而张飞大获全胜,擒了凌统,杀散了江东余众,又烧了江东的扎营处,因此,心中得意,哈哈大笑着进了城,见到陈登,便笑道:“若无飞在,便不能擒此人,元龙且看,这是谁人?!” “恭喜将军。”陈登笑道:“不知凌统可有降意?!” 凌统堵着口呢,有兵士将他口上堵着的稻草拿出来,凌统便破口大骂,道:“吾不降无义吕布,更不降大耳贼刘备,要杀便杀,奈何多言?!” 陈登早料到如此,因此也没什么感觉。这些话也是他常骂吕布的,因此,是半点不入心。 但张飞就不一样了,一听有人辱骂刘备,那还了得?!上前便是给了狠狠的一矛拍下去,把凌统打倒在地,顿时拳打脚踢起来,道:“贼子!胆敢辱骂我兄长?!” 张飞脾气本就不好,赢了仗又高兴,再加上绝不能听有人骂刘备,一听就爆怒,哪里收得住,一时把凌统打的鼻青脸肿,更要杀他的意气。 凌统却也是个硬骨头,哪里看得上这个莽夫,不仅骂他,连他张飞也一并骂了,不是贩草鞋的,就是屠夫辈,骂的张飞吃了他的心都有,一副瞪大眼的样子,恨恨不绝! 陈登劝了两句,也未狠拦。一是事不关己,不想管,二是自己与张飞体型比,可文弱着呢,非要上赶着去拉扯,那岂不是自取其辱,所以意思一下劝一下就行了,作个样子就行。 他是巴不得孙刘二方以后有个怨恨梁子的,才真有意思。 陈登悠悠的看戏,那边孙乾却是急不可耐的奔了过来,道:“张将军,此人正被看守,何故提他出来又拳脚相加?!如此辱人,有违志士之道啊。况且不可凌俘,张将军,若刘使君知道,当如何?!唉……” 张飞一听,便讪讪的,道:“打也打了,又待怎的?那江东孙儿的将军又有什么不可打的?没杀他便算不错,围我广陵日久,还不能打一顿?!” 这是胡搅蛮缠了。 孙乾知道,除了刘备和关羽,再没有人能劝得动张飞的,能阻止就算不错,看了看凌统,到底只是皮肉伤,便松了一口气,忙去将凌统扶了起来道:“凌将军,还请息怒,张将军脾气爆躁,一时迁怒于将军,实不妥也,此事,乾是知道两阵对军,实非私怨。凌将军大才也,刘使君久慕美名,若不弃,可愿降否?!” 凌统冷笑一声道:“前一刻拳脚相加,后一刻招降?凌统无能,可降不了这样的主公,宁死不降,要杀便杀!” 张飞又要大骂,孙乾是安抚了这个,又拦着张飞,累死累活的样子,实是好笑。 孙登看着,忍着笑,倒挺有意思。 当年陈宫拦着吕布,也是如此吧?便是惯会哄吕布的,但是吕布真的发疯的时候,陈宫也是心累的多少被气出好歹来。 想一想,陈登倒有点同情陈宫。他有今天不容易啊。 孙乾已是拦的一脑门子的汗了,大冬天的,也是委屈了他。 孙乾拦开了二人,这才看向陈登,道:“元龙可有破周泰营?!” “营破,不过被周泰走脱了,”陈登道:“我营中无有大将,想要擒他,不易。倒是张将军如此英勇,竟真擒了凌统。” 张飞得意笑,道:“区区匹夫之将,不在话下!” 孙乾松了一口气,更紧张起凌统来,生恐陈登盯着凌统,便忙亲自看顾关押方好了。 凌统也松了一口气,周泰走脱了就好。 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来,悔不听周泰之言。还好,他走脱了,回去助主公也算有个交代。 凌统到这一步,已经将自己生死置于度外了,他见不得张飞得意,冷笑道:“统是匹夫之将,汝这屠夫辈,败于女子之手的将才,也配得意?!” 他是含糊着说着,嘴里牙齿都打松了。 便是再含糊,张飞也听的一清二楚,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激怒,爆喝一声道:“休走!看飞刺你一死!” 孙乾大急,忙叫兵士们推着凌统走了,好言劝了张飞,这才算是终结。 张飞怒不可遏,也知陈登必想要凌统,因此,便也多了心思。 陈登当然知道,假装不知,只道:“张将军太冲动了,打了他,他又如何肯降刘使君?” “兄长必不怨我,”张飞心虚的道。 陈登轻笑一声,道:“也是,桃园三结义,义薄云天,刘关张的情份非常人可比,刘使君有了二位大将,旁人,又如何可惜?!” 张飞半点听不出古怪和挖苦之意,还十分高兴附合,道:“那是自然。我等情份自与旁人不可比。” 陈登轻笑,关张二将陪着刘使君东奔西走,立功多,也陪着他吃了不少苦。也更因此,便不可弃。 然而这个问题,也是有不好之处的。 也就是不管以后降刘备的,还是来投奔他的,终究要站在核心以外,可能并不被重用,若是高洁之人,淡泊名利也就无所谓。 可若是大才大将之人,如何能受得了这个?慢慢的会产生不平,以及怨尤之心。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20章 张飞离城援荆州 刘备的确英雄,可是,微时吃过太多苦,到底还是有负作用的,偏偏是绝不能负的情义。名声是很重要,刘备向来名声再外,然而名声只是一个宣传,起点装饰作用,真正核心的能让人投奔的东西,还是才可用,志可显,就是待遇和前程的问题。 若无待遇,留得住谁?若无前程,又有谁来奔?! 而且还有公平与重视的问题。 看重关张二将,就已经对其它将者失了公平,少了重视,人少时,问题不大,人多时,必有心怀不满,有反骨之辈。奔去还算轻的,怕就怕里面有争权夺利,嫉才妒能,开始搞事情。而刘备又一向仁德,为了展示胸怀,小毛病不揪,大毛病不管的…… 陈登以前是不想这一层面,只是如今,他心态变了,与徐州内部管理层一对比,刘备其实以后的问题会很大。 比如张飞这个人吧,喝醉了酒就要打兵士出气,这样的事,在吕营是不可能发生的。自吕娴接管军务以后,整肃一清,这种风气,早不见了。 公平,公正的氛围何其难呐,要维护不容易。 吕营除了吕布是特殊的,众将都知道他的毛病,因此也从不以军法苛待他,他毕竟是主公,也是凌驾于这之上的,然而便是吕布本人,也从不会打人出气,一则是他这人,虽然脾气也不好,喜欢抱怨,但不至于打人撒气,是个本性好的人,二则是,便是他要打人,吕娴只怕私底下也得说他,罚他抄书。 所以张飞这个习惯,真的就是刘备纵出来的。 现在势微,无妨,小节罢了。将来刘备若成势,兵者不满无所谓,将者不满,轻者离去,重者叛。 不满生,怨尤生,所谓仁德底下藏着很多很多的东西,都不为人所知的。 还不如吕营公平公正。 刘备只讲道义仁德,却不讲公正公平。这种东西模糊了很多东西。甚至你都不能说他不好,因为道德的高地,不具有还击他的谴责性。 可是陈登却觉得,很多东西被掩盖下,也许会慢慢发酵,出现很多不可预知的内部的问题。以前他是没有对比起吕营,现在一对比,其实发现,吕营里面的东西更为难得,尊重每一个人,尽量的公平公正。至少是在追求这公平公正的。比如考试录人才的方式,虽然一直饱受名门人士的争议,然而,它的确是相对公平的东西了。吕营从不怎么讲仁义道德,当然了,吕布这名声,也讲不起来,注定是占不到什么道德仁义的高地了。 可是,虚怀若谷的公平公正,甚至对女子也一视同仁的录用,这种气度,谁又能做得到?! 陈登一直觉得,人类的智商都是相似的,这样的科考方式,至少对底层的百姓是一个引导。很多不学习的人,也许为了专科专项录用的人才,便用心去学去考,他们更功利些,是为了学一技傍身,以后寻个铁饭碗,好好工作,过自己的小日子。可是这样的人,真的笨吗?!未必。他们只是不像世家子那样一生去追寻高深的学问,大道,仁义道德。 他们的首要问题就是吃饭。仓癝足而知礼节。 当这样的人多了呢,看着都不是什么名人名士,可是这样的人如谷里的水一样,越蓄越多,越来越多,这样的支持者多了的时候,吕布其实势反而更大。 因为他们都会维护能给他们机会的人。 这一点,多难得?! 一旦离开徐州,离的远了,反而脑子都变清晰了,当人从一种偏执里走出来,就会看到更理智,更高更大的东西。看着微不足道,但以小见大,见微知著。陈登甚至知道,将来,这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他发现,他想要追随徐州的步伐,还需要时间,陈登甚至更知道自己的不足。不知不觉,他需要奋力追随,才能追得上徐州的脚步,不然难免会被甩在身后,跟不上思路。 这种危机感,还挺新鲜的。 陈登往广陵城外看了一眼,春风又绿江南岸。等开了春,新粮种播种下去,徐州又是另一种局面吧?! 此时此刻,他心里的点点不甘心,那些所有的固执,全部化为虚无了。再也不剩下一丝半点了。 果然,人要离开当下的那个环境,才能真正的走出困境,不被执迷所困。 孙乾将凌统关押起来,重兵把守,还叮嘱了一定要防着陈登和徐州兵,万不可叫人将凌统提走。兵士们应了,孙乾才从秘密处出来。 他回首看了一眼,这里,是他找的机密的地方,应该能防得住陈登。 陈登总不能硬抢吧?! 孙乾便又急回帐去寻张飞。张飞正在饮酒呢,一见孙乾,便道:“兄长可有来信?飞这便去信与兄长,言说广陵之事。不负兄长,守住了广陵。” 这下可以放心的饮酒,不会再误事了。江东兵已退散。 孙乾道:“主公早有来信,且看。” 张飞一把夺住,还抱怨道:“怎不早说?!” 张飞看完信,已是大喜,道:“二哥夺了襄阳,哈哈,太好了!” 不过他又犹豫的道:“兄长既有大胜,何故还说荆州防务紧要,恐不能守?!” “荆州要紧,主公与刘景升合力,也未必能挡得住孙策,孙策气势汹汹,恐不会轻易罢兵,他本就是有备而去,主公也是惧荆州守不住。”孙乾道:“况又有吕布在外虎视眈眈,主公怕有闪失,也是合理的,况且翼德不在主公身边,主公到底少了一臂之力。” “可是这广陵……”张飞喃喃着,到底有点不甘心。 他咬牙道:“难道真托付给陈元龙?!他的心,只恐未必全在兄长身上。” 孙乾冷笑一声,道:“他早已是归心徐州,哪里还有心在主公身上,翼德切莫被他骗了……” 张飞来回走动,有点躁动,一时竟不能断,道:“兄长信中言说,将广陵先交付给陈登,我等全部撤出广陵,这岂不是将广陵拱手相让了吗?!飞可不甘心!当初广陵得来,何其难也,竟然就这么放弃了?!” 孙乾道:“只是不得不为了,相比而言,主公所言不错,荆州之事更为紧要。乾是怕,一则翼德守此不住,反而被陈登给谋了,主公必也不放心,干脆召翼德前去,二则,荆州之事,也十分复杂,云长守在襄阳,主公却孤身一人在荆州,倘若被人所图……” 张飞一听大怒,道:“谁也谋我哥哥?!” 孙乾道:“刘景升不能全荆州,还有蔡氏为祸,只恐久之,他们嫉主公之才,反倒谋害主公。” 张飞早已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了,道:“你倒是谋断一二,如何是好?!果然听兄长的,将这广陵交给陈登不成?!你这人,公祐,好生无用书生也!” 孙乾险些被气死,但也懒得与他计较争辩,道:“乾倒是想杀陈登而离广陵去,然而若此,主公失义,况陈元龙向来一直也有慕主公之名,倘若杀之,更为不妥。可是不杀,只恐广陵,他不费吹灰之力而得,难免叫人不甘心……” 说了半天,他也不能断! 张飞看着他特别无语。哼了一声,道:“兄长怎会知陈登来了广陵。” “这么久了,主公肯定已知消息,”孙乾道:“陈登有名在外,只恐不可轻易杀之啊……” 张飞道:“这我当然知道,可若不杀,到底是不甘心。他还有几分心向着我兄长?!” 孙乾摇摇头,道:“只恐不多了。” 张飞一时凶狠的要握矛,一时又郁闷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恨人太少,将不多,若不去荆州,他放心不下刘备的安危,可若是拱手相让广陵,他又十分的不甘心。 孙乾便道:“既杀之不义,也只能作罢,况且主公之意,也须遵之。广陵既迟早要弃,徒杀陈登一人,实无益,反有损主公之名。城失,名又损,更不妥当也。” “这样说来,便只能送给他了?!”张飞道:“既然如此,便送与他来守。只说是哥哥交与他的。以后他若负我兄长,反负义也。” 这是要架一个高高的架子,要将陈登架上去了。 孙乾道:“如此也好。算是最好的安排了。” 徒增杀,可不是汉末乱世争雄之道。 而此行,现在陈登不要杀,但若失义再杀,便有了名义。 张飞道:“既如此,当先安排一番,宜早出发,不宜迟也!” 孙乾也是此意,应了声,便忙去安排了。张飞走了更好。再这样下去,他很怕张飞反而被陈登给谋害了。到时又怎么向主公交代?! 张飞这性格,还是早早的去主公身边才好。 主公才能管得住他。主公在的时候,张飞才不会叫人为他操心。 孙乾真的心累死了。此时,他是不能谋陈登,更知道城必失无疑。与其城被谋,张飞被害,他不如早早让出去算了。 至少一定要保住张飞,这才是重中之重。 孙乾算是明白了,自己和张飞都未必是陈登的对手。再拖延几天,再有什么事,谁能料得到?! 所以孙乾也不敢耽搁,一面吩咐兵马准备起程,一面又将衙门的事处理安顿了,这才与张飞二人来寻陈登。 陈登早有所料,见到二人,故作惊讶道:“翼德与公祐,这是?!” “主公唤我等前去荆州抵挡孙策,如今广陵之江东兵已退,险已除,”孙乾道:“有元龙在此,乾与翼德皆放心。此广陵城便交由元龙来守了。” “这……”陈登道:“登如何敢当如此大任?!” 古人礼节里面,这些都是套路,与外交辞令差不多吧,也就是你来我往,尔虞我诈那一套。 谦让礼仪那一种,陈登与孙乾是文士,深谙此道,你来我往的,这个说元龙大才,区区一郡之守,必能为刘太守守住,那个说,登无能,只恐江东兵再来,束手无策矣…… 听的张飞是十分不耐烦,看他们还要套路个半天的,还不得急死人,因此便道:“你们这些文人,就是毛病多,几句话叽叽歪歪到什么时候去?!” 弄的孙乾很尴尬,特别郁闷和无奈,倒是陈登本就知道他是什么人,反而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陈登本来就经历过吕布,所以,心理素质,现在真不是盖的,张飞这种,还真不算什么。再则,他对张飞也没什么期待,所以心理素质,真是没话说的,闻言还道:“翼德是思念刘使君矣,登尽力守广陵便是,还请翼德安心。” “如此才好,”张飞瞪着眼睛看着他,道:“广陵是我哥哥的广陵,今日你即应之,便是我哥哥的臣子,若是守不住,或是有了异心,他日飞若遇之,必杀你泄愤。” 陈登都懒得理他,现在这个状况,谁不知道啊?! 无非是当下杀不得罢了。不止是张飞杀不得陈登,陈登也不能轻杀张飞,为徐州引来恶名。 说真的,刘备的贤名在外,的确是个麻烦。像这种谋城杀将的事不能做多,不然吕布只会越来越黑,而刘备的名声反而越来越大。 陈登应道:“自当如此!” 张飞看了看他,知道此人最善诈计,现在看着倒是真诚又可信任,也不知道是不是轻易的就背刘备。 不过再不放心,他还是与孙乾带着大军出城走了,囚车上还押着凌统。一并带走了。 陈登送出城外,回了城闭上了城门,上了城墙,看了好一会。 几位副将前来,道:“要出城追击吗?现在是好时机。” “不可,刘备之名不可伤,”陈登道:“此人棘手还真棘手,不是一般的可战而胜,杀而灭的人。” “只是恐大人以后的名声损伤矣,”副将们叹道。 陈登是有所牺牲的,以后刘备阵营就可以说他本向着刘营,为何背刘而投吕。天知道陈登从来没有投过刘营。然而担了这个名声,以后的他,是吃亏的。士人一向爱惜羽毛,损了名声,有些人都受不得,有些脾气大的,要自尽证清白的。 很难想象陈登这样的人,能受得住这个。 三国吕布之女 三国吕布之女9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21章 高顺平叛袁氏危 陈登却是不以为意,不管再有怎么样的名声,都不重要了。他本就俯首事吕,名声一瞬间就会变差了,再差一点,被刘营栽上一个更难听的名声,没什么大不了的,哪一个投吕营的人,没这个觉悟?陈登是破罐破摔。反正他名声损了,不损徐州之名,就算成功。 且说高顺根本不敢稍怠,但是纸防不住火,该起的火终究还是烧了起来。 这天,半夜宿营,所叛之营,分了几队趁夜攻向袁耀之营,杀入之时,将袁耀的帐篷烧成了灰烬,原以为袁耀与刘琦必死无疑,然而待烧到一半去寻人时,才发现那烧掉的帐篷根本没有人。 叛军大惊,正想到处寻找袁耀和突围,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并且高顺当先,援军早至,就等着他们动手呢,现在全出现了。团团围住。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高顺控制了局势,被围在中间,如同这春寒的风,吹的他们头皮发麻。 高顺是个真正的能控制局势的高手,他是十分从容,且将一切都掌控在其中的气定神闲。 “为何要叛?!”高顺淡淡的道。 众将不答,只是问道“徐州早有援军,是否?!” 高顺点首。 “援军早至,却不发,只等吾等上钩事发,是否?!”叛军为首一将道。 高顺再点首,火热不燃,隐患不除,他只能等,再扑灭,再能灭最后的一点士气,然后才能安心放他们进徐州。 叛将怒道“高顺,汝也沦为一玩弄人心之高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否从未信任过我们这些降军?!” 他这样一说,未叛之人,也有点动摇。 高顺道“顺给你们机会,你们若不叛,现下已至徐州!” “休得狡辩!天下何人能甘心事奉吕布?!”几个为将者咬牙切齿,道“既败,便杀,我等誓死不降三姓家奴类人!” 高顺知道,今天是不能放过他们的了,若是再放过,只会让其它人动摇,无法震慑人心。 事不过三,这是第三次了。 众人让开一条路,袁耀狼狈的走了出来,看着他们,道“何故至此还要叛?!” “非叛不可……”众人喃喃道“公子之父袁公路,惜死也不降吕,为何公子却无半点可惜羞惭,对得起袁公路之未寒骸骨吗?!” 袁耀虽狼狈,却神定,道“汝等今要杀我,也对得起我父吗?!兵败如山倒,势已改,我父虽去,我还有汝等,不料汝等却一心一意的要除我,口口声声的说为父,我父已死,而汝等不容旧主之子,非要除之,岂也可为我乎?!也可对得住旧主乎?!” 众人一凛,面面相觑。 其它未叛的人心也定了,听此,才反应过来,面有怒色,大骂道“汝等为私欲,私情私义,而诈降而图公子,叛义叛恩,也有脸面说公子?!” 袁耀道“汝等若成,杀了我与刘公子,将奔何处去?!” 众人面色难看,并不肯言语。 袁耀道“耀与刘琦公子,若死在此处,天下人如何说吕布?只会说吕布忘恩负义,辜负寿春之共义也!汝等与天下人便以为此事,是吕布所为,徐州所有人心,尽皆溃散,这才是你们所图,是否?!” 这下不仅未叛之原袁军大怒不已了,高顺部将与徐州兵也是怒愤交加,道“好计算!险些中了这些人的奸计!” 袁耀道“还不肯说吗?!千万莫说是为了我父与我,更不必说为了袁旧势之军马,你们此行不仅叛了徐州,更叛了旧主。千万别栽到我身上,我担当不起!” “公子!”张勋等将已是气的不成了,道“高将军,还请搜他们的大帐和身上,只恐会有书信。” 高顺道“搜身!” 早有亲兵上前,将他们按倒在地,一顿搜身,果从一将手中得到一封书,递与高顺,高顺看了,递与了袁耀,袁耀看了,递给了张勋等人。 众人脸色实在难看不已,袁耀却缓缓的叹了一口气,道“何必如此呢,我不忍我父旧部如此所为,也不想亲眼看他们落得如此下场,高将军,恕耀先退了……” “送袁公子去吾帐中休息。”高顺道。 亲兵应了,牵了袁耀的马离去。 “事情已经分明了!”刘勋怒道“高将军,此等贼人,不若交由我等处置,此等人,杀千遍都不足以平愤矣!”重生香江大富豪 他们气的未必是叛,而是他们选择了背弃旧主,还要杀袁耀,以图以后。 这怎么能不叫他们愤怒。 高顺也知道,这事交由他们来处理,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他处死这么多人,难免叫吕布落得一个刻薄不能容人的名声,便道“亦好,便交由张将军与刘将军共处置。” 刘勋与张勋二人皆应了,面色难看的要斩杀他们,才能平愤。 这种时候了,他们必须死,为这叛,也为这局面。 事情已经发生了,若叫进了徐州,他们叫徐州人信任,他们亲手处置了这些用心不良的人,是最好的办法。 至少,为了公子,也必须得这么做。 阎象等谋臣也都面面相觑,摇了摇头,尽皆避开,去寻袁耀公子了。 人虽死,到底是真正的大势已去,以后剩下的他们,包括谋臣和大将,包括原来的剩下的袁军,就真正的只姓吕了。 至少护住公子,不叛公子,就是为旧主之谊尽了心。 高顺也带着徐州兵离开了。 叛者两千余,张勋与刘勋一个没放过,当晚全部处决,血腥味实在浓重,让原有袁军心中发怔,脸上发白,手发抖,也不知道为何,眼泪就是掉下来了。 泣这些人,也泣自己,一旦进了徐州,就再也不姓袁了。 他们以后只能姓吕,属于吕军中的一员。 大势已定,最终定了。 这种效果,比徐州兵亲自动手,更令人震骇。倒出乎阎象的意料。 他低着头想,这徐州估量局势的能力,处事的手腕,对世事的预料和把控,实在出乎意料,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贾诩还是陈宫授意摇控的?! 或者是那个陈珪。 这个老狐狸! 阎象叹了一口气,从今晚以后,再无可能了,袁氏将真正的为吕氏之下,唯吕氏听从。 高顺淡定的很,只是事情发生后,迅速的定了,人死以后,便令徐州兵帮着安葬,祭奠,一切有条不紊,早有所料一般。 只有袁旧军,一径的沉默,借着哭,倒舒发了不少内心的惶恐和难受。 高顺给他们这个舒出郁气的时间,所以第二日,并未急着赶路马上就进徐州,而是给了缓冲的时间。 此时兵哀,不能强制如何的。 从今以后,这些袁军,会真正归心的。 刘琦在帐中,看着袁耀,道“好险,便是旧部也未必可信,在很多人眼中,我们二人,不过是他们上升的筹码,失去了父亲的庇佑的我们,实在是……” 袁耀闭了眼睛,他与刘琦都万分的清醒。 说能借旧部成事的人,都是傻子,看不清时势的人。 他却一清二楚,袁术死了,他不过是别人的盘中餐罢了,献到别处去邀功的肉食。所以,他很清醒,清楚的知道,去了徐州,依附吕布,才是最好的归路。 哪有那么多不甘心的?! 袁耀早甘心了,只是到了这一刻,他还是心有余悸,戚戚然。 半丝的幻想与不甘也全没了。 “这样亦好,”袁耀道“知道自己的斤两,就会老实的为徐州效力了,不是吗?!” 刘琦苦笑了一下,道“观高将军所为,也算仁德,徐州未必不是好归路。” 袁耀点点头,吕氏父女虽然也不是啥好人,但是比那些枭雄可信多了。在徐州,至少是不用担心会被杀掉的。有才之原有袁部下也能得到消化和重用。 “信中是孙策的信,还是曹操的?”刘琦道。 “你猜,”袁耀道“此二人何其奸诈?身边谋臣无数,断不可能这样的信落下把柄。”古穿今之来到你的世界 刘琦眼睛瞪大了些,道“难道是……我父亲的?!”疯了吗?!谁能信这个?! 刘表便是真的有此心,他儿子还在这呢,怎么可能呢,他不会这样的?! “所以,这个信的原主,必是孙策,刘备,曹操三人中的一个,不然就是三人中都有,”袁耀道“不过是是借刘表之名罢了。外人不信,便推到蔡氏身上。多好的妙计。” 刘琦的汗下来了,“一箭三雕,若是成了计,徐州的名声,完了,寿春,淮南立乱,而你我之死,也瓦解了所有的一切,徐州与荆州必为大敌……不管是谁,都会满意。” 袁耀也心凉,点点头,才说政治所谋,那些家伙才是真的老辣。 “这就叫杀人不见血,而我二人,只是棋子,只是献在血前的牺牲,如猪牛羊一样的蠢物罢了。”袁耀笑了笑道。 “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一计若成,徐州积累的所有全部完蛋。”刘琦心惊道“徐州控制局势的人更厉害。只怕高顺早就有接到徐州的布控了。还能化无为利,彻底的控制了人心和局势,徐州之谋,也不遑多让。” 二人说话,阎象进来了,道“公子可安?!” “先生坐,我并无事,”袁耀道。 阎象见他不像受惊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道“不知何人之计,如此之辣。” “先生也猜不出是何人吗?!”袁耀道。 阎象摇摇头,道“若说是郭嘉,许都离此甚远,消息滞后,他便是有此计,也未必能及时应对。所以可能性并不大,而孙策,此时智囊全部盯着荆州,未必有空还要较这个真,所以,可能性也不大,至于刘表……” 阎象略弯了弯身,表示对刘琦冒犯了,刘琦抬了抬手,示无妨,叫他继续说,不必顾忌。 “也不可能,蔡氏还有可能,但这计,明显的招人恨,可能性不大……”阎象道。 “刘使君?!”袁耀笑道“他一向贤名在外……” 阎象冷笑一声,道“钴名钓誉之辈,也就只有刘景升如此信重于他了,他日他必吞之荆州……” 袁耀笑,刘琦尴尬。 阎象便不说刘表,停了口,只道“此人虽有心,未必有智,身边也没有像样的谋臣,而此计,如此的辣道,若成,徐州便是完了,所以,象也料不准,到底是谁……” 这么说,是有人打擂台了?! 袁耀与刘琦对视一眼,一时也不知所谓。 三人其实都很心惊,阎象道“天下还有这样隐藏的大才,只不知究竟是谁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徐州有能力护住两位公子。不管高将军得的是谁的授意,能将如此隐患顺势而化解无形,并且以此而震慑人心达到顺服的目的,都只说明,徐州府有足够应付所有危机的能力。” 徐州府能预示这场危机,就说明,他们都是重视着袁耀和刘琦的。 这一点就足够了。 也就说明,以后徐州只会保护袁耀和刘琦,而不会真的对他们如何,叫人栽赃他们谋害两人。 能保障这一点就足够了。刘琦也松了一口气,道“琦虽有家,却无处容身,如今得徐州收留保护,定不叫徐州府陷入如此之危机,定不会生事。” 袁耀也叹了一口气。 时也势也,袁术一败,反倒叫吕布收容保护了,落于别处,只是案板上的肉,世事之难,实属难以预料。 刘琦也有此感。 阎象却道“吕布吕娴父女皆不在徐州,而徐州大安,大才辈出啊……” “不管是陈宫,还是陈珪,以及贾诩,都是不可多得的大才。”阎象道“吾辈不如之也。” 大约想起自己与杨弘等人了。袁术败了,他自责才不如人。 袁耀有点难受,道“我父不听,才有败。若听之,汝等大才,如何不如他们?我父不如吕娴多矣,我父虽有大将大才,却不能制衡善用,而吕娴不在,徐州也各司其职,如此有序,如此的信任,这又是何等的驭下手腕和威望?!” 阎象听了,哑口无言。如今纵有不服吕氏之心,也是认命的。 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22章 进徐州袁耀夺情(中秋快乐) 便是如此,他也不能说旧主不好的。人死恩怨皆消。说再多,也没有意义了。 事件过后,祭了奠了,人心也真正的服了,慑于高顺之威,已再不敢有他心。 便继续出发,不过三日,已至徐州城外百里。 高顺下马,过来马车边道:“袁公子,刘公子,徐州相陈宫,副相陈珪,外事处首席大臣贾诩已领官员来迎两位公子入徐州城。” 袁耀吃了一惊,忙与刘琦下了车马,遥遥的看到,心中便酸了一下。 礼仪官所迎却是用的诸侯之仪,这是敬仰他的父亲,尊重他袁氏众人。袁耀心酸,阎象,张勋等文臣武将也都震了一下,顿时心里都有点伤心。 伤心过后,随即心中的那点不平和委屈也渐渐淡去了。 本都是诸侯,若徐州施恩,给点小恩小惠实难以抚平他们心中的创伤。袁术哪怕败了,也是诸侯。 唯有给与平等的尊重,相同的尊敬,才能真正的抚平他们内心的不平,委屈,还有创伤。 所以阎象等人看到这一幕,首先涌上来的是伤心,然后是敬意。 徐州城做的不差,这样做,的确不算有负高义。也算是全了吕氏与袁氏在寿春所承诺之义了。 袁耀心中更为感慨,他现在还带着孝,因此,看到徐州这样迎接,心中十分满意,除了怀念父亲以外,对徐州,他没有任何不满。 徐州给与的是尊重和敬意,无可挑剔的义。而袁耀也十分感激。袁氏本是败者,能得到这样的敬重,已是出乎意料了。 袁耀遥遥的对着徐州众人拜谢一礼。 礼仪官先迎上前,袁耀往前走,以陈宫为首,也都迎了过来,道:“袁公子,刘公子。” “耀何德何能,让徐州府如此相迎?”袁耀哽咽道。 “该当如此。”陈宫道:“袁公路,诸侯也,当以诸侯而尊之,徐州上下,皆敬而尊之。” 袁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再拜谢。 陈珪道:“诸位请速入城吧。这边有请!” 袁耀与刘琦也忙道:“请!” 一时陈珪为首,带着礼仪官,请着袁耀为首,阎象等人都先上了车马先入城,刘琦也随后。 高顺则领张勋刘勋等人,先行去驻扎在徐州城外,等扎下大营帐,这才带着袁氏诸将进了徐州城,贾诩早在候着,一并去了相府。 陈宫道:“袁氏与吕氏已结义,今袁公子入徐州城,吾等当先祭拜袁公路。” 袁耀感激不尽,重重谢了。 当下便设了祭台,上了香,这才上殿依礼设座。 陈宫道:“因主公不在徐州府,实在怠慢两位公子了。然而主公曾多次来信,言一定要好好招待两位公子,宫岂能不从,少不得一一遵之,女公子又多来书,言务必要将两位公子的住所安排妥帖,如今已然全部安排好了,只是不知两位与诸卿的喜好,也不知安排的适不适合,不若宴过后,且先住下,若有不妥,只管与副相陈汉瑜言说,礼仪官定一一调整,直到各位舒适为主。” 陈珪也笑道:“珪已尽力布置,若有不妥,只管遣仆从来与珪说便可,珪定安排妥当!” 袁耀与刘琦自然说客气了。 阎象扫了陈珪一眼,又看了看陈宫,只是客气的拱手。 陈宫大气疏朗,一副相者胸襟,而陈珪,依旧是老狐狸相,当初形势逼的杨弘无路可走,只能去撞他门。看如今这陈珪一心一意的全在徐州府了。 他又看向不怎么说话的贾诩,思忖着那破解计策,究竟是出于何人之手。一时竟思忖不定,这三人,都不可小觑。 徐州的实力,纵然吕布与吕娴皆不在,也是井井有条。所以阎象也不确定,会是谁的手笔。 能在如此危势之中,顺势而为的破解而收心,若说徐州府三人都有参与,那么,这徐州府计所出的人才未免也太逆天了。 袁耀看着上宴席的菜色都为素菜,虽看着寡淡至极,然而,在这孝期里,有人迁就,袁耀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 礼,尊重,细节,都做的丝毫不差。 这样彵算是招待之大礼了。袁耀很满意。 当下用过宴,便被礼仪官送回了袁府。新漆的大门,新修缮的府宅,众文臣武将送袁耀进去,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刘琦的府宅安置在另一条街上,因此二人道别,刘琦便跟着礼仪官去了。 众文臣武将的,也都跟着礼仪官指点着,进了为他们安排的府院,这下子就更没话说了。 这一天,就在这样的安排之下过去了。因为事情太多,既不适宜大肆庆祝,又不适宜大肆的闹腾,因此,几乎是恍惚之中,就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并且当天晚上就发下了令书,是衙门发下的任职令,职务安排也都全部到位,就是这样的一天,全部都已经安排的井井有条。 徐州府早有准备,迎接了他们,礼,义,官职,一样不差。 袁耀与刘琦算是在徐州安定下来了。 袁耀心里挺平静的,原以为进徐州,必定是心情复杂的,不料,竟如此的平静。 晚上的月光,似乎也与寿春城并没有什么区别,唯有这里的热闹,有点不同寻常。更有烟火气。 阎象与刘勋张勋等人都在他府上跪坐,手上捧着任职书。 袁耀头都未回,只是看着庭院中的月光,道:“既已来徐州,便是吕氏麾下效力之人,接任徐州府调令,实不该来问我。” 阎象动了动唇,道:“公子呢,吾等皆已有手书,为何公子没有?!” “我尚在孝期,不想这么快出仕,”袁耀道:“况且,我只安心度日,不愿意再沾染俗务了。” 阎象红着眼睛,动着唇,知道他是想避嫌,也更知道,现在最好的局面,就是袁耀闭门不出,他闭门不出,袁氏旧有部下,文臣等才能更好的融入吕氏当中,真正的被吸收。 可是,他还是难受,道:“徐州府一律安排任用,唯有公子不给安排吗?!” “阎先生,”袁耀道:“汝事我父多年,如今来此,更当尽心辅佐明主才是,务留恋旧主。我知先生等人之心,便罢了。” 阎象动了动唇,道:“只是公子若只是,只是……”他是怕不出门,以后再不可出门了。等于是被软禁。 这也是所有文臣武将最关心的一点。 张勋与刘勋二人也道:“吾等虽已决定尊从手书从吕氏军中职,然而公子,却叫吾等十分挂心,又如何能放心得下,倘若公子郁郁寡欢,吾等罪人矣,实难以面对旧主……” 说罢竟哭了。 正说着,贾诩进来了,闻见此声,便道:“原来几位都在?” “大人,”几人起了身,朝着贾诩行礼。 贾诩笑道:“既都在,便坐下一听吧。请。” 几人本欲相退之意也忍下了,到底是不放心,坐了下来。 “公子虽在孝期,然而徐州也有惜才之心,公子只在府上守孝,难免可惜,女公子来信,言务必要夺情,还请公子担任外事处大臣之职,为诩副手,共同处理外事。”贾诩道。 袁耀怔住了,阎象也怔住了,这个倒出乎他的意料。 “夺情?”袁耀喃喃道。 “方今天下大乱,非为治世,夺情尚有可原,况且公子之才足以胜任此职,还请勿要推辞。至于要守孝,以后饮食,自单独供应,绝无荤腥,不敢绝公子孝父之意。”贾诩道:“公子也知,徐州之势看似上升,实则也危,方今正是立基建业之时,不可延误啊,便是为吕氏与袁氏之义,也请三思。” 袁耀想了想,道:“是她亲自来信说的?!” “是,”贾诩道:“女公子说,袁公子初来徐州,唯恐闷了,反倒在家郁郁不乐,只添烦忧,徐州虽不熟,然并非公子之牢笼也,还望公子切勿固步自封。” 袁耀眼眶红了,道:“……她……” “女公子亲自与诩写的信,写的很长,女公子写信向来直白,话很多,”贾诩一笑,叮嘱道:“此时若不安排袁公子,徐州若毫无表示,公子只会默认徐州有心要圈禁公子,是否?本刚丧父,又来新城,此地不熟,若是一人闲着守孝,只会胡思乱想,越想越以为当初之义为假义也,因此,公子不可只守在府上,徒增烦恼……” 袁耀动了动唇,看着贾诩。 “女公子有倚重袁公子之意,还望公子知之,女公子当初结义之心,绝非假也。”贾诩道。 “她竟如此记挂我,耀何德何能,说是义兄,不过是一个无能无德之才罢了,她却如此信任我,重用我,不疑心我?!”袁耀道:“既是如此,耀自当也愿夺情,用心辅佐大人,只愿大人切勿嫌耀无用方好……” “公子自谦了,袁公路之子,怎么会无能无德无用?”贾诩叹道:“外事处大臣之职,绝非闲职,还望公子知女公子用意。切勿相负!” 袁耀作揖道:“若有负,天谴之!” 贾诩将任令书放下了,道:“公子且先休息三日,再去任职,诩先告辞。” 袁耀忙起身相送,阎象等人也都反应过来似的,也起了身相送。 贾诩这才上了马车走了。 回府相坐,都有点沉默。 袁耀心中感慨万千,这一刻最后的不安也完完全全的消逝了。 将来吕氏不得天下,谁人可得天下?!这样的气魄与气度。处处大气从容,并不小气。而细节入微,做的无可挑剔,若非有心尊重,又怎会如此?! 他原以为进了徐州城,必是守门不出,一辈子默认着是关在府中度日了,当然,讲好听点,就是荣养,作个吉祥物一样的活着。会有封赐,会有奢华的生活,但唯独不可能会有自由。 但是,没等到他默认这么做,徐州就这么快的给出反应。 袁耀在意料之外,可是心里却高兴极了。 她终究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信任,还有牵挂。 原本是不信的,如今,倒是有七分的相信她的人品,还有言出必行的品质了。 刘勋与张勋等人也都心服口服。阎象更是哑口无言,虽说是放心了公子的前程,可是,这心里其实也都有点五味陈杂,以及心服口服。 还能有什么说的?! 没了,真没了。 几人便向袁耀告辞,放放心心的回去了。 袁耀抬首看着月华升上星空,心中更信服了。似乎来此,寄人篱下并没有那么糟。他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的,在新的地方,在吕氏阵营中。 这一晚,陈宫,陈珪,贾诩都没睡得着,谁能睡得着啊?!本来陈珪既不待见贾诩,也不待见陈宫的,因此除了必要的见面,几乎都不愿意见的。 今天却破天荒的齐齐聚在了相府。 陈珪道:“各府宅安置并没有出现差错。” 陈宫笑道:“官职任用也都及时的发了下去,一并到位,想必也没有有异议之人。” “已安定袁公子,人心已稳。”贾诩笑道:“安排在外事处,既清闲也不清闲,既重职也非重职,最重要的是,不必出徐州。极好。也利于袁公子迅速的融入这里。” 三人竟相视哈哈大笑,陈宫笑道:“女公子所言不错啊,刚来徐州,袁氏的人心哪个都是慌张的,需要肯定的,这就需要迅速的安定,让他们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才会不慌不忙的融入其中,而不是胡思乱想中又生事端。” “尤其是袁耀,”陈珪笑道:“若是此时徐州什么也不说,谁不腹诽,以为是将他变相的软禁了,只恐他自己也这般以为,人心合难,人心离间却容易,腹诽的人多了,袁氏迟早又有不满之忿,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好的。” 陈宫与贾诩深以为然,叹道:“若论包容,谁能比得上女公子?!” 其实便是贾诩也是旧式方法,深以为,光圈禁荣养,才是最好的善待法子。 现在,真的执行了,才知道,吕娴这个大心胸大谋略的厉害之处。 至此,袁氏已经全部被打散,各融入徐州,成为徐州阵营的一部分,直到有一天,融合成化不开的骨和肉,荣辱更为一体,不分彼此。 第423章 祸起萧墙增内耗 三人正说着,高顺来了。∟★八∟★八∟★读∟★书,2▲3o︾他甚至一路风尘仆仆,进了徐州后,都没来得及回自家府上一趟,连洗浴休整一番都顾不上。 三人皆知他敬职忠心,只是见他如此肝胆,还是有点感动,陈宫道:“高将军,如今袁氏已定,进了徐州,高将军可以喘一口气了,既已回,当好生歇息两日,再行守城事宜。” 陈宫心下也是有点感慨的,女公子未出闺阁时,他与高顺向来有点不睦,如今,却是事过境迁,乍然想起来,犹如前世一样。女公子出闺阁以后,徐州人事,兵事,人心,竟是像重新的洗过一次一样,而如今的局面,也是从所未有过的。这种感觉,仿佛新生,因此,陈宫真的感慨万千。 这是一种面对新的局面的壮阔胸怀。 当初,他与陈珪陈登父子,与高顺,都不怎么合得来,如今,却是另一番景象了,个人私怨,喜不喜欢的,都靠后,而真正在前的公义,都是为着徐州共同的利益和目标。 这种感觉,像是一种共同的信仰,无关他们各自喜不喜欢对方,欣不欣赏对方,最重要的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一直合契,放开过往,抛下成见,放下彼此的私怨和所有的小心思,只为了共同的远大目标而努力的感觉,真的很棒。 是女公子黏合了他们,像一种无形的胶质,将他们连接在一起。 也幸此,才有如今这令人舒畅的局面。 从今往后,吕氏得了袁氏的助力,徐州合并了袁术的势力,真正的壮大了,这是一种新的开局。仿佛壮大了一个层次。 同时也开启了一个新的可能,新的模式。 以后若有降军,可依照袁氏这种模式下去。而袁氏也是一种规范,一种模式,一种施仁义于天下的范本。 这就是真正的新开局。 高顺也有点感慨,道:“虽已回徐州,然而不敢稍怠,唯恐有错失而生乱。因此,待安定了袁军以后,方得来此。多谢陈相,待将事务交接一二,顺再歇一两日便可。” 他本就是以军旅为生的人,说是要歇,只怕也未必能歇得住。袁氏新来,他哪里能放心啊,这个时候,是磨合的初期,他得更尽心,以后他暂不出征,只专门的盯这个事了,直到磨合完全顺利了为止。 同时,也是驻守徐州大本营。 高顺对自己的职责很清楚。不急不躁的,十分稳妥。 “也只有高将军这般的性情,才能顺利的将袁氏军送回徐州来。”贾诩笑道:“女公子不会看错人。” “幸不辱命。”高顺道:“职责所在,唯死忠而已。” “这一路也多亏了高将军,若非如此,只恐计已成计矣,徐州必陷入失德失仁失义的名声中去,只会越来越糟,越陷越深,这一路,只恐外人不知有多惊险。”陈珪道:“成则王侯,败则贼寇啊。” 若是袁耀与刘琦真的死在路上,不用猜,外面都会说是吕布假仁假义,根本容不下袁氏,一切都是套路袁耀到半路杀掉的,徐州根本不会容人,吕布本就有黑历史,发生这样的事,没有人不会这样想,墙倒众人推,名声一败涂地,像摊烂泥,再涂也涂不上墙了。¥♀八¥♀八¥♀读¥♀书,2≠3o◆ 真到那个局面,便是他们再智计千里,便是吕娴再有本事,徐州也只会苟延残喘,再无前程与任何可能了,最后被人吞掉。 这个时候,名声一烂,影响的何止是后续的谋略进展,而是整个的落败。 这在封建时代,这样的名声,是致命的。 事不过三,吕布若是再有这第三回,他的形象,只会让人心离散,离他而去,而诸侯既败,也不会降,既使降,也绝不奔,一时伏首,也会叛出,并且还占据着义字。 真落到这个局面,对徐州来说,绝对是完全被动的。 现在光想一想,都觉得心有余悸。 所以他们觉得高顺才是真正的功臣,大功臣。 这其中的惊险,若不是高顺小心翼翼,若不是高顺力求稳妥,日夜紧盯,把控局势,就不可能将这么多人这样平静的送回徐州来。 这一路,他们光想都知道惊险,尽管暗影也一直盯着,尽管,也有援军和支应,但是谁也不保会没有意外。因为三人在这途中也是提心吊胆。 包括如夫人在内,所有人都是牵挂着高顺大军的进发与脚程的,不断的派人去盯,不断的增派人手,不断的书信问策,来往,其中的事的势,不知开了多少会,才顺势平叛,定了人心。 这其中的担忧,不足以与外人道。 三人累,高顺更累,此时此刻,他才松了半口气,还有半口还在吊着呢,便是回了徐州,顺利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时候,光靠宋宪一个人,万一有事,是压不住的,得有他在。 所以高顺不用人说,便清楚的知道,短时间内,他的职责只是稳看徐州,而不是出征。 他不敢大意,高顺为将生涯中,也的确是从来没有大意过。 回来的路途中的小心,高顺虽不说,三人却全都明白,为什么会走的这么慢的回来呢,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寿春离徐州并不远,却走了这么久,就是因为这个。 陷阵营是先锋军的素养,他们极擅急行兵,可是,这种情况下,行军如此之慢,是有理由的。 因为人心不稳,便不能急着进徐州,否则就是将不稳定因素全带进了徐州,再徐州出事的影响,远比在路上要大。 因此,他等着人心发酵和积累,在路上解决掉了。 而在这等待的过程中,对高顺,对陈宫,对贾诩,对陈珪,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凌迟。 这心中的感受,都是略有戚戚焉的。 高顺向来不是诉苦的性子,但这其中不紧不慢,盯着军中影响的小心,不用说,他们全都明白。 而此时,四人,却是相顾一笑。对此便不再多言。一切早在不言中了。也更因为彼此共担了风险和共同经历的心历路程,反而将隔阂,与以往的不睦都消磨了,现在倒有几分默契来。 人与人的事,真是奇妙呢。 贾诩便道:“只是不知路上这事,到底是出于何人之手了。诩原以为,此事最多是有人叛去,离营而已。但是,他们真的下了决心要杀袁耀,这何止是叛出这么简单?!这是想要另奔前程,还要断徐州后路,绝袁氏之患。是一箭三雕的计谋。” 陈珪瞅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明明有猜想却偏不说到底是谁。 便道:“可惜叛军要杀,不能审。若是能审,倒是有机会问出来……” 高顺点头,只是那时候,是必要杀了见血,迅速定人心的,就不能延迟审议,然后再弄的人心惶惶。军中之事,一定要快。因此,也是颇为遗憾。 “要问,哪能问得出来?”陈宫道:“这样的事,必是无影无踪,便是顺藤摸瓜的审,也未必能问得出来,然而,便是料,也是能料得到的,只是未曾想过,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若是元直知之,不知心中如何感想……” 说罢又道:“文和以为,还能困住此人几时?!” 贾诩没有正面回答,道:“上次派兵围之,他便如此反击,此人之计的确过人,若是成功,才是真的断了徐州的所有上升之路。下手之快狠准,与女公子有的一拼。” 陈珪捻着胡须点头,却不说话。 高顺向来都是听者多,言者少的性子,因此,也只是细细听着,并不肯轻易发表意见,或是表达私怨与不满。武将的本分,高顺体现的最为严格,他这个人,极为自律,不止是工作上的自律,还有言行如一的自律,不越矩越线的自律,便是当此之世,也难有几个人能做到。 陈宫笑道:“可见,困住此人的人,却未必控制得住他的手腕,他这反击就是想告诉吾等,越困,也越困住徐州。偏也笃定咱们不会杀他,因此肆无忌惮,这般的下手,何其辣也!此人若放出,将来,必为大敌。后患无穷啊。” 贾诩笑道:“诩倒并不这么以为。” “哦?!”陈宫笑道:“愿闻其详!” “此事不难,而他能掐准时机成计,是因为太了解徐州之事,以及时机和势头,若远在他处,又如何能伸的这么长的手?!”贾诩道:“正因为离的太近,才会成计。否则,亦是有心无力。难以企及。” 陈宫道:“如此之说,困住他,反倒是坏了事?!” 可是放,又不甘心,杀又不能杀,真是叫人棘手了。 “只是困了他,派兵围住了他,他便如此反击,便是叫我等绝不要小视他之意,这个人,可是刺儿头啊,”陈宫道。 “从此事中,可以看出几点来,一是他手上,有隐形的势力,为他所用,他是名士,必有结交之友,江湖之豪杰也,人脉宽广,此事中,的确显现出不少来,二是他此事,怕是借了曹使者的势,借以曹操的势力推波助澜,才真正的加剧了袁氏内叛的白热化。三则是袁氏已来徐州,他若还有心,必催化曹操阵营与袁氏之事,同时,可能会结交袁耀……”贾诩道。 未必是他亲自结交,而是,旁人结交,这般不出门而如此算计,此等的手腕,的确是国士之才。 他证明了他的份量,搅弄风云的能力,不亚于任何有才之辈。 同时,也不是直接助刘备,而是,仅凭他一人之力,便可以有搅弄天下的本事,甚至搅合的徐州不宁。 他不仅是证明自己的才能,而是更是反击打回来,告诉他们:若是一直将他留在徐州府,只恐未能如他们的意,反而,因为近便,更为不利。 这是告诉他们,不如送出他的意思了。 留在徐州为大祸,意思就是告诉他们,还不如送出,以免再祸害徐州之意。 陈珪想到此处,不禁一笑,这世上,竟还有比他还要棘手的人,也是稀罕。 “此人,真能嗐的出去,老夫也是深佩服之!”陈珪道:“若是老夫,这般的计,也是能顺势而为的,不是老夫自负,老夫自认才能未必输于他,可是,老夫是个俗人,因为有重重顾忌,便是有此算计,也未必能豁的出去,不顾己之安危,与家族生死。这说明了一点,这个人,置生死于度外,行出此计,便已经说明,他不将生命长短放在心上,于生之志,只在于实现个人理想,不在乎自己存亡,与家族的安危,是个狠人啊!” 说到点子上了。陈宫点点头,因此起了身踱着步,道:“棘手啊,此人,该放出去吗?!” 说罢又失笑道:“真该将元直打一顿,这事该问他。” 贾诩也笑了,道:“他既出山,便是元直当初不荐,他必也来。心不在此,强留无益,只有害处。倒叫他将徐州上下摸了个透。” 高顺听着他们说着,心下也有点狐疑。这样说来,这样的人,竟是无处着手了。 “为友,不好下手,倒失了义,送出又有何妨?为敌,自可有除之名。”陈珪道:“现在这局面,留他在徐州,只有害处,而非好处了。” 陈宫道:“只恐后患无穷啊。” 陈珪笑道:“我观吕娴之谋,未必低于此人。将来,便是为敌,真的对阵,未必就输了。他的心不在,强留,只会增内祸。现在袁氏已来,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他若有心挑拨,以后又增事端。不妥!” 陈宫听了,看向贾诩,贾诩点头,也道:“不错,有得必有失,心既不在此,强留,只增怨,而不会增恩。不如放出也罢。” 陈宫失笑了一下,道:“难怪女公子信中说,刘备挡不住了。” 她竟料中?陈珪都有点叹服这个女公子,真是计定天下策,大势从来不失。 “也罢,放便放罢。省得他在这局面中再生事。这样的人,若是只一心破坏,防不胜防。吾三人又都有很多事务,哪有空陪他内耗?!不如放出,为敌再战,再除,也好。”三人统一了意见,算是定了此事。 真的内耗起来,伤的反而是徐州的根基。实不划算!更不值得。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24章 明刀暗箭难防范 这仿佛是脚底板上钉着的珍珠,疼的厉害。虽惜珍珠,然而留之,脚伤人累,珍珠也无益。还不如取出来,脚不疼,人不累,反而更好些。 心不在徐州的人,留着他,只有害处,没有好处,还要盯着他,他们三人又有哪个有这个空闲?! 现在的确算是鸡肋了。留之不可用也就算了,还要为害。与鸡肋也差不多,送走不甘,留下为祸,也是难办。 “公台也不必耿耿于怀,想想女公子,若在徐州,此时会做如何决断?!”陈珪笑道。 陈宫道“女公子必放逐之,必不留。” 陈珪笑道“不正如此,既是如此,何必可惜?” “为主,只是惜才不舍罢了。”陈宫道。 陈珪扫了他一眼,心道这陈宫是真的忠心,为吕布父女真的很尽力尽心,倒将以前那些小小的嫉才,排挤之心都摒弃了,一个人,能如此忠义,心中对他也生了敬意,道“可惜你便是让出相位,他也不肯留,强留又有何用?!” 陈宫便不言语了。只是看表情,还是有点心塞的。想必是想要留而用,只是偏偏世上的事,哪里肯皆如他愿呢?!某人某事只看顺事而为。 贾诩道“元龙已经得了广陵,张飞去往荆州。元龙只恐以后会背负不义之名。若遇张飞,只恐不好说话。” 陈珪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广陵是刘备主动弃的广陵,只是坑了吾儿。”陈珪道“吾儿要广陵,而刘备,便是弃城,也要坑一把人,也是叫老夫心中略有不满。” “不过总算是守住了。周泰已在押来的路上,不日便到,王楷若无意外,便能换回。广陵也安全,短时间内,孙策无有多余兵力能再犯。因此,广陵有元龙守,倒安全。”贾诩道“徐州袁氏已到,以稳为主,安抚融合在中,因此,高将军坚守腹地,徐州必大安。” “只有主公与女公子之处,只恐还需增派人手,唯恐有失,”贾诩道“寿春也是,关羽在南阳,距寿春极近,张飞若去,会不会来寿春,不好说。” 陈宫点点头,道“诸葛若走,也好,去了荆州,荆州之势,必有变化。他必定要图荆州的。” “何止是要图荆州?必还要图主公。”陈珪道“此人既是元直旧友,只恐两人相互了解,便是才能势均力敌,然而,主公未必肯听元直相劝,因此,反而更要担心主公会被人激化而围杀。” 高顺听了一凛,也是,此人既能算计这样的计,那么必知主公是大患大敌,去了荆州,若有余力,一定会计杀吕布。 而主公身边女公子不在,徐元直便是再有才能,劝不住他,又能如何?!一时竟也心急如焚。 贾诩听了便道“看来一定要早点将司马仲达带来了。” 陈宫道“他人如今在哪儿?!” “最近没有信来,只恐还在兖州境内,”贾诩道“兖州兵力加强,暗影中人要运一个活人出来,越过重重关卡,未必容易。” “此人若来,倒不惧诸葛。”陈珪道。 “那就再等一等,先不放诸葛,等司马来,再放。”陈宫叹道。 “这个人,”陈珪道“不放,恐又要生事啊。” 国士之才,不出门,都能行到如此地步。真的是特别恐怖。 这样的才能,的确叫人心惊了。 贾诩道“无妨!我盯着他。他既有计,也该受一受我的搓磨。” “文和还要分心与他纠缠,”陈宫头疼的道“女公子那,本就防着曹营,一个郭嘉,已是焦头烂额,再加上他,真是心力交瘁。” 三人一听,也都默然不言了,真不说的,反倒是最担心的。 兖州的兵力布置突然加强了,目的是图什么?!还用说么?! 所以一说到吕娴的安危,心中乍然又焦虑起来。 时势乱,英雄多,大才多,又都是智多近妖之辈,便是贾诩,也未必能忙得过来。贵妃如此多娇 只是无论如何,局势,一定要稳住了。三人此时默契重重,以此为己任,达成了最基本的共识。 现在开小会,已经是习惯,主要是吕布与吕娴不在徐州,三人都担忧,必须要顾后的同时,还要为在前面的他们安排好一切。 好在袁氏的事,算是告一段落,进入新的阶段了,广陵的事也定了。倒是牌面更大了些。 “元龙去了广陵,春耕播新粮种之事,还望汉瑜稍盯着一二,元龙必有交接,司农官都是现成的,”陈宫道。 陈珪应了。也就是说,他不光要顺带的盯着春耕之事,管着司农官,不能出差错,还得看着广陵,同时呢,还要盯着袁氏和刘琦,以及他们的部下,甚至还要盯着有心人结交,挑拨等等,甚至小到他们住的舒不舒服,甚至礼仪也要管。 还好身为副相,底下人手是足的,只需分派任务,跟进信息就成,但是人也累够呛。 而贾诩与陈宫的事其实更多,吕布那,吕娴那,二人多费心啊?! 况且还有一个诸葛,贾诩便是再忙,还得抽时间应对他,人也累。 陈宫对高顺道“高将军,徐州兵务,全权交由你了。” 高顺应下,其实也不轻松。 陈宫道“女公子的行踪,只怕瞒不过明眼人的耳目,再这样下去,这行踪几乎就成了公然的了……” 这其中的风险,可想而知。 只能他与贾诩更操心些了。 当下也是各司其职,到快天亮,才议定了诸事,散了。 而袁耀供了袁公路的牌位,晚上歇了一阵,天不亮,就被外面的喧闹给吵醒了。 “徐州府,可真热闹啊,”袁耀有点不习惯,但也并不排斥,便道“我要出府逛逛,了解一下徐州的人情世故。” 仆从应了,忙去安排车马。 原以为不会顺利出府,不料竟是顺利的出奇,袁耀更深信,只要不出徐州城,在城内走动,怕是没人管的了。因此心里只剩下轻松和欢喜。 虽是初来徐州府,也有忐忑,可也慕名已久,早有一探究竟之意,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出府看。最重要的是,不限制自由,出乎意料之外。 走到街上,却听外面士人议及他夺情之事。 “为父丁忧是人之常情,然而徐州意在夺情,岂非违背人理?于情于理,都过了!”茶肆之中有学子大声议论,并且继续道“此是徐州拉拢稳固袁氏核心之意,用心不纯不说,而于此,夺人情之理,实在过的很了。” 袁耀一听,也是怔了一下,敛了眉头,却没有继续在听了。 他继续往前走,一面感慨于这徐州的热闹繁华,一面也闻听到很多茶肆中都有人在带风向。他默默笑了一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人多的地方就是江湖,而这徐州如此繁荣富庶,如此活跃,难免也有一些看不见的暗黑之处,原来也并非完全是铁板一块。 不过,这言论,也无人强制管控,徐州的开放,可见一斑了。茶肆之间还有大肆讽刺徐州府收买人心,夺人情常理的行止,意在袁氏也。 袁耀生气是谈不上,只是也有几分说不出的畅意。如此说来,寿春城当初便是再败落,也未必输于徐州城,至少那时繁盛之时,也是一时之强。他到底是袁术之子,看到此处情景,又哪怕不忆及往昔,哪哪都要做个对比,这几乎是为人子下意识的就这么想了。 想是一回事,理智也是一回事。他当然理智又清醒。 阎象来寻他,匆匆在街市上找到他的时候,袁耀正在品尝臭豆腐呢,闻的臭死,他却跃跃欲试,想尝一尝,这个东西可是真吃着香。 阎象都惊呆了,道“公子是贵人,如何能吃这街边不洁之物,而且,还如此的臭?!” 说着的同时用袖掩面,脸都青了。 卖臭豆腐的小贩也不生气,似乎是常见此景了,便道“外地人?第一次来徐州?!”我就一丧尸 阎象不答,小贩也不生气,善意的笑道“第一回来的人,都嫌此臭不可闻,吃起来却真香。这徐州城也有此说法儿,远远的闻着这吕氏的名声,也是真臭,来了以后才觉得真香。” 阎象倒是怔了怔,道“不料随遇,还能遇到智者!” “小人哪是什么智者,只是常有食客言之罢了。”小贩笑道“这徐州城比别处香的地方,在于,来者皆有公平的机会。这一点,天下无人无城可比……” 阎象呆了呆,旁边有排着队的人主动与阎象解释,道“开春了,衙门马上要春试,就在三月,最近奔来的人有点多,都在备考,这一点,先生可在别城得见?!” 阎象哑口无言。 袁耀吃了一块,默默的听着,觉得这味道确实奇怪,然而说难吃,也谈不上。但也没那么好吃就是了。可能对普通百姓来说,这样的油炸之物,本来就是奢侈的吧,百姓苦,少有食荤腥之时,所以油炸的都觉稀罕。观感当然不同。但袁耀自小锦衣玉食,吃这个也只是好奇,若要违心的夸赞什么是天赐之美食,他真的赞不出来。 “还可以,”袁耀道“尝尝?!” 阎象摇首,疯狂摆手,站的还挺远,道“象略食些正常的豆腐之物便好。” 真搞不懂,好好的吃的,偏要弄臭,还要臭几条街,还说是特色风味,天知道这到处喧哗也罢了,偏空气里都是臭味,这样的摊位,徐州城竟还到处都是。真是令人不解。 袁耀也不勉强他,食了一块,便将余者给了随从去吃了。 阎象道“公子,徐州城并不太平。” “人多之处,权力争夺之处,自然不太平。”袁耀道“只是没想到才来第二天,就已有人欲生事了。说夺情违人之理,想要掀起我心中的不忿不平,更要掀起袁氏与吕氏阵营之间的矛盾,其心不小。” “不知此人是何人,”阎象道“令象纳闷的是,徐州城却并不控制此等言论。” “他们对袁氏已有信心,而耀也对余者皆有信心。”袁耀道“经历大变,已然来此,虽不习惯,但从今往后,就是真正的徐州人了,阎先生还请去任职,勿总来寻吾。” 阎象只是习惯了,一遇到事一定要来商议,现在听他这样说,心里挺难受。 “象今早起,门上有许多拜帖,十分不寻常,初来徐州,何人可结交?”阎象道“只恐意在公子也。” “都推了罢,徐州信我等,我等也不能辜负,偏要去结交,只会弄的乌烟瘴气,”袁耀道。 阎象点首应了。这个时候凑上来的,绝不是真正的吕氏阵营中的人。这个时候,两方都很克制守礼,绝不会轻易这样结交的。 便是有交,也不会有私交,而是在工作磨合中,成为一体的。 所以这个时机,绝对不是正常的。 “吾去寻刘琦,”袁耀道。 阎象见他并无躲意,兴致很高,怕是得了自由,不被拘束,心里高兴,但也有分寸,又见无人紧盯袁耀,并不限制自由,心里也就放心了,道“那象便去衙门任职去也。” 袁耀见他拜别,看他上车远去,这才转道去了刘琦府上。 刘琦安排的宅子与他相隔了几条街,但也十分疏朗,住着应是舒适。刘琦见他来,很是高兴。 他在徐州并无旧友,又与袁耀熟悉了,因此更有欢喜。一时忙迎了进去,他对这里也不太熟,差一点走错了路,一时忙叫失礼。 待坐下喝茶了,刘琦才道“今日一早,曹使者突来拜访,我哪里敢见?只能以现在刚至,偶有风感推拒了,但他们还是留了拜帖,因着此事,琦便是欲出门游一游徐州城,也只能克制着不敢轻易出去。此事,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总不能一来徐州就结交曹使者,这实在是……吕氏有意收留,我却不能忘恩负义。因此现在倒是难住了。” 袁耀听的心中微沉,道“果然冲着我们二人来了。” 刘琦也有猜想,他是懦弱,其实什么都明白,也并不是不知势之人,道“在路上,已是惊险万分的明刀,如今到了徐州还有暗箭?!” 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25章 影响市容脏乱差 “冲着我们,便是冲着吕氏。”袁耀道“只是太小看我们了,我袁耀虽无用,也并非不知时势之人。刘公子更是。” 刘琦道“徐州无可破,所以冲着我们找突破口了?!” 刘琦想着都有点讽刺,道“琦虽名义上好听,是荆州长公子,可是活着,也并未有荆州长公子的尊严,倒是死了,才成了有用之人。”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刘琦并不蠢,袁耀更是,道“有人要挑袁氏不忿不满。此事,少不得还是要我再出面安抚了。” 他饮了一杯茶,道“然而此计难就难在,便是出面,也有错。出了这个头,便证明在吕氏的地盘上,袁氏公子的威望仍在……” 他笑了一声,道“好一招离间计,好一招,借刀杀人。” 刘琦心都惊了,端着茶杯,心有余悸,砰砰直跳。没想到,来了徐州,依旧不太平。 “此计,与女公子言说天下在司马氏不在曹氏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对方是笃定,吕氏与曹操一样,一定也逃不过这样的时势吧,”袁耀道“不觉得很像吗?!” “这是想逼的袁公子无路可走啊。”刘琦道。 “我信吕娴,”袁耀道。 刘琦抬着头,怔怔的看着他。 “我行事,只问心,”袁耀道“既已应了任命,自当尽职,至于其它避嫌也好,夺情非同常理也罢,耀都不想去考虑。刘公子,可要看看,只问心不问后果之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刘琦动了动唇,竟无法笃定,只能道“真的想好了?决定了?!要出手安抚?!” 袁耀点首,道“虽然信她,显得很傻,可是,既已结义,避嫌,躲在府中一生不出,也未必能保全自己与袁氏旧部。还不如用心做事,问心无愧。光明磊落,她难道还能害我吗?!” 便是真害了,他也认。 只是若是害,在寿春那时就能杀了,何须等到现在杀了他,还要乱人心,更不划算。 袁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信她。 也许是假仁假义的嘴脸太多,也许虚伪的君子更多,她们父女这样的真小人,反而显得高尚和可贵了吧?! 这个混乱的世道,人的心都变得可憎了。经历世变,袁耀竟觉得始终如一的吕氏父女,反而顺眼了起来。 刘琦便明白了袁耀之志,道“曹使者来寻我,是为了女公子进许都的事情而来。” “原来公子心中也有数。”袁耀笑道。 刘琦胀红了脸,道“再无知,恐也料到了局势,况且,城中关于我们二人的风言风语很多,都与女公子有关,虽是混淆视听,然而,然而……” “那刘公子可恨,可怨她将你牵扯其中,倒累了你的名声?!”袁耀道。 “自然是气的,难道袁公子不气吗?!”刘琦道“多有说你与她有婚约者,只是现在已澄清说只是结义,可是先前用你挡了曹使者,现在,却是往我身上转移了……倒利用起我来!” 袁耀不仅不生气,反而想笑,道“那刘公子想要否认吗?!” 刘琦语塞,良久道“受了人收留之恩,若现在否定,是澄清了自己,可是,倒累了她,只恐许都能立即扣上个抗旨的罪名,岂不是恩将仇报?!” 所以不能否定啊。这才是最无奈的事。 曹使者这么快来找,所以他心里发虚,更不知道怎么出门去了。便有点气苦的状态之中。 不否认,难道要肯定?!若是出了门,有人追问不停,他该要怎么说?! 袁耀突然闷笑起来,道“她真的不将自己的名声当回事,完全能豁的出去……这性子,倒有几分恣意的洒脱。这般的奇女子的章铭上有刘公子一页,不觉得很荣耀吗?!” “谁要在这种事上留一页啊?!”刘琦道“本以为袁公子会懂,不料,也是个会打趣人的。如今袁公子倒摘清了,我却……” 袁耀本来应该同情他的,却是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刘琦看着这毫无同情心的人,特别无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又丢脸。本来这种事,若是搁在旁的女子身上,都是女子吃亏,可是在她身上,却反了过来,刘琦竟有一种自己吃亏的感觉。若是旁的人,这种情况,都是男子赶紧出来解释,以免伤了女子的名声,可是他呢,憋屈的连解释也不能。甚至还得继续受着,不能澄清。第二夏天 将来有一天,便是澄清了,不用说,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他被抛弃了。 刘琦凉凉的想,君臣关系其实与男女无关,在上的人是女子,这关系也就颠倒了。 人类对强者都是包容与慕强的。处于弱势的,哪怕是男子,也未必占有天然的优势。 很显然,吕娴强,刘琦弱。 权力颠倒以后,可怜的刘琦将来,会给众人留下什么样的固有印象呢?!必定是被抛弃的一种客观印象。如同所有人看待弃妇一样。其实这种现状,看待的未必是弃妇,而是看待弱者,而弱者是不分男女的…… 袁耀笑道“难道就因为此,就裹足不前了?!害怕丢人而不敢出家门?!刘景升的儿子,何时如此的不济事了?!” 刘琦憋了一口气,道“有什么可怕的?我出门便是。” “若真是受不了以后众人看待的眼光,何不从之,温侯之女的夫君之一,未必就委屈了刘公子……”袁耀打趣道。 之……一?! 刘琦凉凉的道“是,若是能与袁公子同列为之一,就不委屈了。” 袁耀噎了一下,喝茶,心虚的不说话了。 这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不过说的也是,难道还能惧怕别人的有色眼光,而一辈子躲着不出门吗?!这岂不是才是本末倒置,世人眼光,一笑置之也罢了。”刘琦苦笑道“现在难以应对的,其实是曹使者。” “这有何难?!”袁耀道“不否认,不承认,若是非要回应,只说一切都由刘景升作主。曹使者便是知道是应付之辞,又如何?!逼着刘景升表态?!可惜曹操可绝不敢叫刘景升与吕布联姻结盟。” 刘琦笑道“说的极是!” 这么一想,又觉得颇有趣味,道“也罢了,我随袁公子一道出去看看徐州的风土人情!” “走罢,”袁耀道“府中之食又有何好吃?不若去街上吃。” 刘琦大喜,起了身,急趋两步,跟他一道出去了。 世家公子规矩极多,一向为了形象,极受约束。现在出门去吃,难免伤了雅字,然而,若是吃这个事本身,代表了自由就完全不同的意义了。吃什么未必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自由,有选择权。 在徐州城,他们感受到了这一点。 刘琦与袁耀二人结伴,带了几个侍从,便去城中继续逛,看看人,看看街景,又去茶肆喝茶听书,到了傍晚,又去城外看夕阳,看农田。 城外是与城内完全不同的开阔。然而并非荒凉。远远的有很多大帐驻扎。然后道路有秩序,牛马有道,而农田也有规划。 城外不是没有人,而是并没有那么挤。 二人牵着马,往田间小道上去走了。遇到司农官与农人在种新粮,便又问了问,又到草棚里跟农人讨水喝。 “城内摩肩接踵,城外却开阔疏朗,却又有秩序,极好。”刘琦道“那边山上,怎么还有人?!” 农人道“有人撒草种,种蓿苜,此草不用打理,见风长,等以后长成了,再去割了送军中,军中有人收这个给马吃,听闻此物,极善养牛马,吃了特别好。” “倒不闻听闻过这一种作物,”刘琦道“如何得来的种子!?” “商队从关外弄来的,听闻草原上有很多呢,不过用些许的布料便换了几袋回来,此物在草原上并不稀奇,随意的割些便是现成的,”农人笑道。 “原来如此。”刘琦道“种荒地上也好,以后也是一种收入,若用田来种,倒显得浪费土地了,如此规划,倒极好。” “以后外城还要扩大,再加上还要再安顿更多的人,只恐这里的田地还要往外扩呢,不过,这是后来的事了,”农人笑道“这般也好,人越来越多,田里若有什么产出,进了城就可以卖掉,农人的收益更多了。” “收成如何?”刘琦道。妖孽日常 “看天吃饭,不过今年新粮如何,不知,只是衙门里说,免赋税的,而且种成了,衙门作价收上去的,”农人笑道“这一点好,徐州衙门童叟无欺,说的话向来会兑现,从不欺骗小民。” 所以这新粮才推广的如此顺利吧。 在取信于民这一方面,徐州做的是极好的。 这不是顺从,而是真正的信任。黎庶小民顺从,与信任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这是发自内心的拥护和信仰。 二人去看了看农人种新粮,看了半天,也只是看到种子奇怪,倒也看不出别的来。 到了天将夜时,才回了城,城中有夜市,滋滋的烤着豆腐,或是菜,肉之类的,满足很多来的商队晚上吃用,或是游街的人,收价也不高。这般夜景看上去像蒙了一层光,暖暖的,灯笼灯下,显得很有烟火气。 “徐州城,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可我竟不知道是什么?”刘琦是脱离底层生活的贵公子,所以他一时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同。 “这里太脏了。脏,就是不同。”袁耀道“以往的寿春,很干净。” 刘琦愕然,随即哑然。说到点子上了。 荆州还好一点。因为刘景升还算比较仁德。但是即便稍好一点,小民也是不会轻易进城的,更别提做什么生意,或是卖农产品了。他们或多或少的因为城内的管控而根本不可能进城,只能要人去收。因此压价的多,一辈子只能这样生活。 寿春更惨,只要你在城内沦落到脏的地步,生活惨状中去,很抱歉,你会被赶出城去。不配呆在城内。住在城内的人,必须是干净的,街道整洁,因为贵人也生活在这里,你还必须得守规矩,不然马冲撞了你,你死了或是撞了,自负责任…… 徐州城不一样,袁耀短短一天,已经看出区别所在,心中的震憾很大。 徐州城很脏,气味也不太好闻,喧哗,吵闹,乱糟糟的,一点也不高端,大气,庄严。然而这里,兼容并蓄,什么人都能容纳。 江湖抠脚大汉,商队,农人,摆摊的,开店的,支摊位炸东西的,卖糕点的…… 活跃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徐州城也不是不管不顾,他们会约束摊位的摆放要合乎安全,以及不影响交通的前提。每天都有很多和衙役在街上管一管,但从来不驱赶人出城。 不因噎废驰,这座城,从来不是贵人的座宅。而是包容了太多太多人的场所。 便是骑马人也是有约束的,不可急驰。 贵人的车马,也得遵守交通规则,否则,衙役会找到你拉住你车马,去衙门罚钱币,若是真的打伤了人,打架了,关几天再放出来。一关也就老实了。 乱乱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秩序。 仿佛生机。 像什么呢,像一处烂泥,却生出高洁的莲花。孕育着的体统,是生机本身。 二人都有点讷讷的,不知不觉就到了贾诩的府门外。这里不算大,但是大晚上了还是灯火通明,偶尔有议事的人进进出出的,这个时候了,还很忙吧?! 两人无心打扰,管家却见着了,忙出来请,道“既来,便进来喝杯茶吧,大人有请呢……” 二人无奈,只好进去了。 进去才发现阎象也在。但是尴尬的是,阎象也在说徐州市容之事,说是徐州城脏乱差,毫无秩序可言,实在有违安全与城市的管理之道。说的义正严辞的。 袁耀一下子就悻悻的。他与刘琦同时想,估计,这样的建议也从来没少过吧?! 阎象难免会将这徐州与寿春的干净整洁做对比,说的寿春城多干净似的。 然而贾诩的教养在那,他并未义正严辞的让阎象难堪,更没有直接说寿春城外多少淮南百姓饿死于骨在外。更没有直接占据大义的斥阎象,反而只是先请三人坐下。 又倒了茶,说了一则故事,“富家公子去游湖,发现有渔民在捕鱼,还有人在钓鱼。他便说,鱼也是生命,为何这么残忍的将它们捕上来吃掉,杀掉。渔民反问他,可我也很饿,若是我不钓鱼不捕鱼吃什么呢,也会饿死……” 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26章 刘琦背锅担虚名 贾诩道“人各有各的立场,各自看的方向不同,有时候我们是富家子,有时候我们是饥饿的人,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宇宙中的蝼蚁。蜉蝣求生而已。而大道不是谴责,而是包容。包容黎庶小民有一个交易的集市,哪怕气味不是那么的好闻,哪怕城内真的很乱,也很影响安全……可是若是取缔,哪里又知道他们家里又有等着吃饭的家人呢?!若以幸运而谴责不幸运,以饱食而责辱饥饿者不知仁慈,是否有违真正的仁德?” 贾诩温和极了,阎象一听,已是满面通红,胀的用袖遮了面,动了动,心中一下子就愧色上了头和脸。 “徐州城吕氏父女很包容,女公子也从来没有取缔过,哪怕这里乱糟糟的,也是热闹的,她说这才是正常的生活,这才是大能者所能做的最伟大的事情,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需要提供一个范围就行了,如同宇宙包容了我们,她虽从不觉得自己伟大,可是诩却觉得她很伟大……”贾诩道“当初诩从别处奔来,所亲眼见者,也是此而已,所留下来的原因,也是因此而已……她是个凡人,可却不同凡响。这才是她的睿智之处。那些谋略,那些征战,那些功业,与这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天下智者多矣,能者也多矣,然而诩看中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最为可贵的一点……” 袁耀和刘琦很久没有说话。 “徐州不该是贵人的徐州,也不止是能者智者的徐州,它将会是天下人的徐州,而我们所做的只是管理治安,引导安全和交通,却不能斥责他们影响了市容,”贾诩道“这与何不食肉靡又有何区别?!而我们所谓自恃于高者,所要学习的,未必就比这些黎庶小民少……仓廪足,自知礼节,小民虽无礼,然而自会学礼,然后知耻,而我们所要学的,是更为宽广包容的胸怀,一城不容,何以容天下?!” 阎象惭愧到低头恨不得钻到地洞中去,心中胸中也俨然阔然开朗,他若是听了此言,还只顾遮掩,不知大气的认错,就真的是毫无用处的智杖了,闻言虽觉得羞愧欲死,却还是郑重的起了身,朝着贾诩一拜,道“象浅薄,不知耻。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象羞愧矣!” “知耻而后勇,诸如此类矣,”贾诩忙起身将他扶正,道“阎先生初来徐州,一身才学,诩期盼着,能大用才能之时,切莫固守一智,而不敢进矣。还请阎先生,为徐州添一智,增一力!” 阎象到了这时,已是彻底心服,红着眼睛拜道“象定努力增进己之修养,为徐州尽力!” “如此大善矣。”贾诩笑道。 阎象羞愧极了,哪肯久留,收了帖子,便向贾诩告辞了,又拜别了袁耀和刘琦,匆匆的走了。 这一次对贾诩客气了很多,真心实意的。 古代名士都是很要脸的,若是知道自己错了,还不认错,他们会更加羞耻,觉得自己无耻。而被指教了,他们会马上知耻而认错。 阎象虽与徐州有天然的立场的不同,此时涉及此,也是心服口服的。无关立场,而在于他本身对自己的准则和要求。 若是死不认错,还算什么名士,不过是为辩而辩的蠢材。 坚持错误的认知不改,这算不上名士。 当然了,如果贾诩盛气凌人,那又是另外的说法。但贾诩是温和,客气的说出来的。这样的,他若是还闪避不认错,就真的对不起自己的名声在外了。 丢不了这个脸。 而认错知耻本身并不丢脸,真正丢脸的反而是死不悔改这种。 因此阎象匆匆的去反悔了。他觉得自己真的丢失了贤士的本心。心里又悔的不行不行的…… 袁耀与刘琦也是彻底的叹服了。这个时候坐在这,也不觉得不安了。刚进来时,还有点拘束,现在却觉得无比的安心。 这样的人,这样的徐州,真的很不一样。 不恃高而凌人,不恃强而轻人,反而更谦卑以下的去包容所有。黎庶小民,诸侯等家。 这般胸怀,也难怪能容得下袁氏了。 袁耀现在是彻底的没了疑心,他知道,这徐州是真的容得下他,这里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女公子,还真是个奇人。”袁耀道。长戟高门 贾诩感慨的笑道“诩初来时,观察过很久,发现这样上言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然而每一次,都并不会驱赶人出去,只是更尽力的将这里维护的更好。女公子的至理名言是,宇宙之下,我们都是孩子,都有权力活在这个世上,因此徐州城,都可以来,包括逃奴,流民。说出来,两位可能不信。她虽出身显赫,贵为一方诸侯,可她眼中,没有尊卑,她觉得众生是平等的。这一点,她从来没有说过,可是诩感受到了,她的心里没有束缚。极度的自由。她的出身没有绑住他。没有束缚她。她反以此为起点,去尽力的改变世道。” 刘琦听了,心向往之。坐的直了,听的很认真入心。这样的人,不管男女,都是令人尊敬的。不是因为她是吕布的女儿受人尊敬,而因为她的品格,受人尊敬。 没有尊卑,这一点听起来的确很矛盾,可是,想一想她历来所为,的确是这样的人。 “难怪大人会留在徐州。”袁耀道。 “称呼诩的字便可,无需大人小人,”贾诩笑道,“以后都是共事之人,这般称呼才好。” 袁耀从善如流,道“冒犯了。” “没有来过徐州的人,不会懂徐州的公平平等。”贾诩道“这是最打动我的地方。徐州所为,皆是用心真心。与那些所谓贤者表现出来的爱民如子,虚怀若谷不同。完完全全不一样。” 袁耀逛了一天,已是感受到了,的确如此。 “所以,看过徐州以后,还能坚守自己的人,诩也觉得他另有他志,不是一般人。”贾诩道“两位是来问是何人手笔的吧?!” 袁耀点头,道“听文和之意,是知道何人所为?莫非此人在徐州?!” “是,”贾诩道“诸葛孔明。” “他,此人是个隐士,听闻刘玄德到处在寻他。”刘琦愕然道“不料他竟在徐州城。” “在,还想走呢,”贾诩笑道“人各有志,也勉强不得,只是眼下却不能放他。待到了时机,放了也罢了。” “放了他?”刘琦道“传闻此人有卧龙之才。” “钴名之辈,既便有才,也不愿强留。强扭的瓜并不甜。”贾诩道“便是阎先生,两位公子都能被徐州打动。然而他却在看过一切以后,不以为然,毫不为所动。这样的人,是个为了个人理想,个人名誉,不顾大义的人。留之并无用。他与诩不同,而刘玄德也与女公子完全不同。刘玄德之辈,可称英雄,天下多的也是英雄。可是诩以为,她是独一无二的人。” 袁耀没想到贾诩也是她的盲目崇拜者。一时好笑,道“不料她的威望如此之重。” “不然以吕布之名,这般的性格,能号令群雄与众才能之辈吗?!”贾诩笑道。 说到吕布,的确是一言难尽的。 “天下不缺英雄辈。”袁耀笑道。可是她却只有一个。 贾诩笑道“就是因为这个。诩想看看,他日她若得天下,会给天下带来怎样的改变。必不同于商周之盛。定有不同。” 公平公正所吹起来的风,有多大,谁也没见过。 古人的文化中,是没有公平公正两个字的。他们只有忠义礼孝仁义。哪怕没有,也要披上这样的皮。所创造的盛世,都大同小异。 而公平公正两个字的吸引力有多强?!可想而知了。 人的本性都是差不多的,一个有能力的人能做到这一点,真正的不在乎尊卑,而力求往这方面努力的人的领袖的魅力,便是贾诩这样的大才,又怎么能抵挡。 这才是效忠徐州真正的原因。 “现在只有一个徐州城,而将来所有城都是徐州城……”贾诩笑道“她从不立尊卑之道,只力所能及的公平公正。她身上,有很多这个时代的英雄所没有的东西。” “刘公子,”贾诩道“还望替女公子多担些委屈了,徐州城不能失去她,这个时代不能没有她。如今曹使者迟迟不走,意欲逼徐州接旨,袁公子在孝期之中,先前已为女公子挡过一次,如今却不合适了,只望刘公子接受诩的歉意。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就当是为了徐州的百姓,担一下这个委屈吧。将来……必有澄清之时。”道德道之鄱湖灭怪 刘琦慌忙道“文和言重了。这个不难,琦不吭声不辩解便是。”这样不就默认了嘛。 “多谢!”贾诩道“待女公子回来,她必郑重向刘公子道歉。公子可安心,女公子可不是那种会赖上人的人。” 她是做大事,成大业的人。这样的人,不会多考虑儿女私情,耽于儿女情长。 倒不是嫌刘琦出身不好,或是弱之类的。而是她真的就是那种大大咧咧,完全不考虑这件事的性格。贾诩知道,她这性格,也不是会想这些事的人,这般的性格,注定了行事的动向。 况且她又明确的表示过,她对嫁娶无意。 现在又是内定的吕布的接班人。天下的大事又这么多,她哪有时间考虑这些?! 现在不过是以此拖延罢了。 刘琦一听,反倒胀红了脸,他想解释一下,他不是担心这个,但是一解释吧,反而显得自己特别在意似的,因此什么也不说了。 袁耀忍着笑,道“刘公子若以此闻名于天下,倒是沾了女公子的光了。” 这也没什么光荣的。刘琦叹了一声。看样子,他要背锅很久,真的要闻名于天下了。 虽然徐州是利用了他,也影响了荆州的形势。可是受了人家的恩,以此还之,倒也算是心安理得的能呆在徐州了,自如自由,不可得。 袁耀正色道“那诸葛,果真一心思去?!” 贾诩点首,道“将来必是大患。虽欲谋之,谋之却不义。为此义,而失大义。不妥。” “徐州所虑,耀也能理解,”袁耀道。谁叫吕布这名声实在是给人的固有印象太大了呢?!哪怕他稍微有点正义大气的名声,此时杀一个贤人,倒也不影响什么。 关键是他真的太黑了,黑到再添一黑料,以后自断路程,也是不划算。 吕布势虽强,可威望竟还不如刘备,这也真是……哭笑不得。 “袁公子与刘公子在城中,还需注意安全,不过徐州治安极好,应会无恙。便是有刺客,也是进不了徐州城的,”贾诩道。 徐州城这样开放,若是没有暗影在出力,又哪里会这么太平,不知道会有多少宵小混进来了。 之所以能排除,暗影的功劳小不了。 这算是提醒了,二人郑重的应下了。 “刘公子可想领一职务,哪怕打发时日也好。”贾诩道。 刘琦忙道“琦无能辈也,如何敢托大领职,怕做不好……” 贾诩笑道“刘公子也是饱读诗书,怎说是无能?刘公子可安心,若刘公子有朝一日要离去,徐州定不拦之。只是当下,回是回不去的,若只赋闲,难免胡思乱想,不如领职务,也可稍领些薪水,买点稀罕物也好。” 刘琦哭笑不得,薪水?这话说的。难道不工作,还能怕徐州不供养不成?! 只是这话说了,他不得不应,道“徐州稀罕物是挺多。琦无能辈也,若是能去做点不重要的工作,也好。”毕竟他的身份敏感,不适宜去做太机密的工作。不然无嫌疑,也有几分嫌疑了。 “不若去藏书楼领个文职,那边正缺人呢。”贾诩笑道“本是陈元龙在的,只是他去了广陵,总揽一职倒空了下来,正缺一个总揽之人去排目录,领众人将书整理编纂。” 刘琦很满意,笑道“既如此,多谢文和安排,琦正适宜此类文职。” 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27章 刻纲要水镜挨骂 说定了,二人又见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回事,便忙告辞出来。5v八5v八5v读5v书,●●o 上了马,刘琦才道:“徐州城的纸是一绝,我欲买些,你要去买吗?!” “好。”袁耀道:“耀也早有听闻,正巧去看看,买点儿。那边还有个书肆点了灯,开着门呢。” 二人便结伴一道去了。 原以为此物与外地一样,极贵,不料在徐州却便宜许多。在外地,贵的是运输费和转手费啊。 二人买了一捆纸,用草绳扎着,一时哭笑不得。此物在外地用盒子包的极精致,在徐州,倒像是寻常物。 正欲回家,却见有学子前来寻找课本,便停下了脚步,来的学子是成群结队的,有过四五十的老者,也有年轻篷勃的少年人,有富贵的翩翩少年,更有捉襟见肘的寒门学子。 这样的组合很是奇怪,倒叫二人看的愣了愣。 当此之世,外面虽乱,然而士人讲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富贵公子出身显赫者,少有愿意与寒门中人来往者,不料他们却谈笑宴宴,仿佛身上所着之衣饰之天壤之别,完全不在意。 难道求学之士,能够跨越这样的偏见去正视彼此高才之学吗?!这里,真的很包容啊。 二人便站在旁边,观看书肆之中的书藉。 老者已是到书肆客商面前了,道:“可还有水镜先生的考试批注录?!” 书肆老板笑道:“有,刚刚加印过两次,今日午后刚上来,还剩下不少,若要买之,人多,可以优惠些。” 老者道:“吾等十六人,买先生的其它书一起,一套便可。” 老板并不多言,既不出言讽刺,也无多说,只笑道:“可。” 大抵做书生意的,也有点涵养与素质,并不肯轻易得罪这些学子,一则是学子圈是封闭的,一旦口碑不好,以后生意也难做了,二则是他们将来入仕,便是真正的不同身份。 老板依旧给了优惠,还道:“水镜先生一整套书有十六本之多,其实有六本是批注考试纲要等,十本则是这些年他的玄学力作与经典经史子义的讲集。在此了,还请翻看一下,若无缺页,便可银货两讫。” 老者与后面几个人忙都上前小心翼翼的数了数,点清了,又仔细的在灯下翻看了页数,松了一口气,道:“不错,齐了。” 说罢又喜道:“我们搬回,十六人合力一人多抄几遍,以后一并翻阅备考便可。” 一时竟是十分兴奋。 刘琦忍不住上前道:“敢问,水镜先生可是昔日在荆州广招门徒的司马徽?!” “正是司马先生,”老者笑着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也是前来求学之人吗?!” “在下刘琦,荆州刘景升之子。”刘琦道,“我身后这位是袁耀。袁公路之子。” 几人略微惊讶一瞬,忙作揖道:“冒昧了,原来是两位贵人。∟★八∟★八∟★读∟★书,2▲3o︾” “徐州只论才学,何以论贵贱?!”刘琦道:“几位可是水镜先生的学子?!” 富贵公子摇首笑道:“并非内门,只是外门,旧年底初来徐州,未赶得上先生的授课考试,因而并未正式入学。只是一直寄居徐州,正在备考,客栈内住有十六人,各地人士皆有,因此便一起习学,备考,闻听先生刻了书,前些日子来寻,却一直早售完,今日不甘心,便再来一寻。不料倒觅得在此。也是幸甚。” 书肆老板笑道:“水镜先生虽是隐士,却闻名天下,他前番未有出书之时,如今肯亲点评备考纲要,十分受欢迎,基本加印一次,上来便卖空,今日也是碰巧,这才赶上了,只恐明日再来,已无有了。” “原来如此,”袁耀忙道:“劳烦也与我一套!” 收肆老板应了,再去觅了一套来。 “真是难得,不料先生竟肯刻书,”袁耀道。 “原本是不刻的,”老者道:“只在先生内门内传授习学,来了徐州以后,先生感慨此处人杰往来,又感慨吕氏爱民之德,竟愿意将以往所得真传,全部印刻广受,我等虽非弟子,也授意,实是好处。再加上徐州纸张,刻印技术精湛,这才得以实现,若非如此,便是先生有心,也只能寻弟子抄写传授,轮到我等,又不知猴年马月了。” 袁耀与刘琦这才道:“我等竟也受益也。” 六人买到了书,十分欣喜,便分开抱着,仔细小心的告辞离去了。 刘琦与袁耀二人忙也礼仪相送,见人走了,刘琦才道:“备考之人有许多吗?!” 书肆老板笑道:“春试将始,此是今年头等大事,截止昨日,衙门备案报名之人,已有三千余众,可见热烈!” 三千余人?! 刘琦看着这黑漆漆的徐州城,每一盏这个时候亮着的灯下,不知有多少学子在苦读。闭居不出门的。他的内心很是震动,道:“考试有纲要?!” “是,专科录取,每一科都有纲要,就是简略的范围,然而要找课本,书籍子义等都需学子自己寻读。”书肆老板道:“不瞒两位贵公子,此之前,小人不过是个贱商,不入流之辈也,自流浪至此,才真正的生活日渐好起来,因机缘,这才得了这小门头,做了这间书肆,蒙各学子不弃,这才将此开起来了。” 书肆老板话极多的,谈兴很高,再加上见两人没有不耐烦,更添谈兴,笑道:“原先这里只是有个顶棚,是一间茶肆,备些茶水,谁都可以进来一坐,听小人说些坊间奇谈诸事,后来稍赚了些钱币,开了这间书肆,原先,是无书可卖的,只是不断的寻人抄写,贩卖。或是租书出去给寒门学子备读,他们穷困,无有多余钱币买书,因此,一则抄书,二则写故事,三则租书读,也因此这上下线间,将这书肆越开越好。只是抄写,难免也费力费钱,书还贵。后来有了印刻,我便去印刻间将整理了的书藉印刻出来卖,因成本低廉许多,生意越来越好了。常有学子一买几套回去,或是几人合买一套的回去……” “再加上很多名士开始将多年心得肯拿出来印刻出书,也更因此,徐州书藉越来越多,这书肆便能长长久久的开下去了。这一点,还得感谢水镜先生,是先生着意扬此,不仅授意弟子们帮着把以往所学的子义等集全部整理出书,刻印给天下学子共看,更是示意很多名士隐士共同出书,以辅助天下无书可寻,无书可读的寒门能够寻得到书藉,他是帮着徐州纳广大才士呢,”书肆老板笑道:“但也因此,今年过后,水镜先生一直饱受攻讦,有些名士骂他,赚取书海知识而敛取钱财,钴名之辈,违背了多年清高之名。然而,小人虽是商贾末流,却也知道,水镜先生是先驱之人。” 若他不做,谁人为首,又要去做呢?! 既然要招骂名,司马徽就是做了,还开了个头,真正的引领了一个新的行业,规范了一个新的行业。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倒霉的。那些保守者,或是守旧的,或是涉及到利益根本的,无不骂司马徽是小人,讨好吕氏,讨好徐州,讨好天下士人,做到此种地步,实不是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一种骂的最凶。 原来书这个东西,是奢侈品,是各贵贱区别最明显的东西。饱读诗书的,无不都是贵豪之族,家学渊源。 原本这些都是各世家收藏不外示的东西,现在倒好,有人整理专门给所有人看了,这奢侈品还能叫奢侈品吗?!最重要的是打破了门槛,催毁了阶层,模糊了贵贱,开了个对他们来说不太妙的头! 更有甚者,原来有士之人,只要被举荐,就可以为官,而他们有主动权,做不做,还要看我乐不乐意呢。 现在倒好,你不做,有的是人做。你不争,有的人是争。你不考,有的是人考。这下倒好。想要入仕,不是要人请了,而是得自己去学,去考,去迎合。 这可不是得叫他们骂娘?!主动到被动能一样吗?! 名声在外,求贤者自来,能与现在一样吗?! 更有甚者,考得过了,泥腿子们也有才学出众,考过了的,竟然要一同为官,他们有他家学,到处求学的底蕴吗?! 所以触及到的各方人士都挺多的。最近司马徽被骂的多着呢。 这徐州城,每天都有新鲜事,这一件,也是骂的多了,都习惯了。 刘琦听了十分感慨,道:“因何要去注解纲要?!” “说是纲要,其实是书的目录,以及针对考试的出处的解释,”书肆老板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广博知识,因此有这个指点,多少学子可以少走些弯路,寻到书来读。不过徐州出了不少新书新知识,也因此,水镜先生也是自己再学再补的。他是真正的博闻广识之人,他先所有的过一遍,再读过,提炼的精髓,自与普通人不同。” “考试科目有几样?!”刘琦道。 “春试主要是农科与工科,还有医科考试,夏试与秋试,又是另外的几科了,”书肆老板道:“农科缺人,因此只要基本的过了,就能立即进司农部,到各处去整理农务,如今天下农业多废驰,这一科,恐会永远缺人。农科包括农作物和蓄牧……” 他找出一本蓄牧的书藉,刘琦翻了翻,还还翻到了养猪之法,以及鸡瘟的防疫等细节等事,甚至还有粪便的处理消毒发酵等,无不细致。 刘琦以往虽见过农书,但未曾见过这蓄牧业的书,一时竟也如痴如醉,看入了神。 袁耀心道,现在淮南农务更是重中之重,此次徐州取士为官,想是为了这些地方能够尽快全面的恢复农务了。 “工科是奇部的人,稀奇古怪的书也不少,但这个讲究天赋,有些学子有天赋的,一看就会,可以钻营此道,若是没有,不如老实司农考农科。医科就更讲究天赋了,”书肆老板笑着又寻了几本出来,道:“这是华佗出的书,基础类的,听闻他的弟子们都在学青囊经。他的真传,还有什么剖法,这个就更严了,没几个能拿稳刀的。手抖的,出汗多的,想学也学不了呢……听闻这院长十分严格,原来医学院的学生,他是一个也瞧不上,至今没收内门弟子,收的这些还是勉强合格,心不甘情不愿的教着,医学院的学生们,每天不讨他口水唾骂,然而哪一个出来不是能独挡一面?!也不知他想要的真正的内门弟子,是怎么样的水准了。大约名医都高要求吧……” 袁耀翻了翻这些医书,稀奇古怪的,一个也没看懂。好像这些,与寻常医书不太一样,“这些……” “华院长整理的,基础都看不懂的,只恐也别想入门了,”书肆老板笑道:“他且严格着呢。” 袁耀无语,合上书道:“青囊经是他毕生所整理,竟肯教授?!” 书肆老板笑道:“肯,不过都是合格了以后,他才肯教的,说是众学不精,只会害人。门槛高着呢。但是考过了,以后也是待遇极高的。少说也是一方城池的大医。又有编制,正式的官职,到底与以往不同。” 医巫不分家,汉以医为末流微技,不放在眼中的。 不曾想,徐州,竟肯给医者与编制与正式的官职。 袁耀心中也是微微的震动。他与刘琦对视一眼,二人合力买了不少新的书,竟有几箱子,一时寻了随从,一并搬回府去了。 刘琦对袁耀道:“多少名士来此地后,竟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可见徐州之魅力众矣。徐州很多真正内核的东西,你我二人只恐还真真正的探明,今日所观不过是走马观花。那些来学的学子,必能学到很多别处学不到的学问,无论是经世济用,还是作学问著文章,都与别处不同。这些书,我竟闻所未闻,到底是浅薄了,今日竟应了文和的授职,我这般薄浅,如何敢去藏书楼去领总揽一职?以后,少不得要硬着头皮,好好学一学,再虚心请教着,方不负著书编纂育人才矣。”11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28章 秤人才庞统抬杠 袁耀道:“明日我们二人去拜访水镜先生如何?!”他对水镜先生那边莫名的在意。 刘琦点首道:“若是能恳谈一番,能学到些未曾听闻过的玄道知识,也是幸事。” “看此书……”刘琦翻开与他道:“此书图纸如此精妙拆解,竟都是机关术……” 袁耀接过来翻了翻,道:“并非是机密的图纸,而是初步的拆解各部的机关术。” 他讶然道:“若是考过了的人,便是具备了基础,进了奇部,便是参与精工制造了。这些图,颇有些像船的基础……” 刘琦看了他一眼,两人眼中都颇有些惊讶。 汉末有很多奇才在民间的,然而有些人未必肯出山,宁愿一辈子与山林为伍。 可是他们看到了这些书,听到这些传闻还能不心动吗?! 这初步的基础的图纸都如此精妙,那么真进了奇部以后,是不是还有更多的图纸,高深的机密?! 这些奇才未必会不动心,哪怕是为了好奇心,总有来的。奇英才囊括打尽,为徐州更添根基。 如同华佗倾授医术。 如同司马徽广刻书藉,解释经义子集,纲要提领。 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会这么做。 徐州的根本会无形之中牢固起来的。考试这一举,比之举荐,只恐加以时日以后,所累积的基础,更加的可怕,会有一个真正的庞然大物的雏形。 而举荐制,到底与之相比,真的有点不足了。 关键考试真的就是一网兜下去,有心要上的鱼,全部都网尽了。这样的,举荐制哪能比得上?!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之中,还要经手多少道,再考察品行和学问,效率哪比得上考试?! 所以二人竟是沉默了一回,良久道:“船……过江啊。” 过江干什么?!伐江东啊。所以徐州一直在积累做着准备。哪怕现在还没有搞定中原呢。 只是二人却已经看到了徐州整体的,大的规划的规模。 刘琦笑了一下,将手上另一本递过去,道:“也许不止是过江。” 袁耀愕然,接过来看了一眼,也是讶了一下,书名是海外异闻录。书的内容是什么呢?!海上迷航后指南寻方向的工具指要,航程的计算方法,还涉及到一些算法,计算之类的,反正他与刘琦二人看都没看懂,都晕了。 袁耀苦笑道:“她,野心不小啊。这是想环吞宇内,还是如何?” 刘琦却不想那么多,争天下的事,与他无干,他不管,他只对这里的学问十分有兴趣,道:“琦今日才知自己无知,以后定要潜心学习了。” 徐州城提供了上升的阶梯,攀不攀爬学习的巅峰,成为像司马徽那样无心仕途,却成为一代大家,师者的选择在天下学子身上,而入仕途,徐州城也给与了所有人同等的机会,上不上,学子们自己选。 然而,说句实话,没人能拒绝吧?!这样的机会。不止是机会,还在于新奇和竞争。 袁耀感慨一句:父亲,输于吕娴,不冤啊。她真的不是人。 这般缜密的体系,已经具备了政权的基础。老曹还是在汉廷的基础上做的政权,算是借窝下蛋。可是她不是,她创造了一个新的体系。 总有一天,人与民,才与士,都会像水一样,从汉流入吕氏的。 刘琦初入徐州的忐忑,以及背锅的委屈,此时已全然被好奇和求知之心完全取代。大抵多数来此者,都是如此心态的转变吧。 无论是来谋生,还是求学,这徐州城总有纳人的地方。无论是富家子,还是泥腿子,这里都可有一席之地。便是买不起书的,有些求学的虚心的人,也可以借书给与他们去抄写了再读。 这里的风气,实在是好。 不愧是有诸多名士在的地方,这里的学风,显然的带动起来,特别的浓。此时的士子与后世还不大相同。后世多有道貌岸然者,而秦汉多有怪才,他们最不擅的反而是装相。谦逊之辈,也是真的谦逊,傲慢的人,也从不掩饰,当然了,猥琐的也是从不掩饰猥琐。高门子弟,也从不掩饰对泥腿子庶人的鄙视。 不过这里的学风面前,这些天然的差距,都被拉平了。所以才会出现各异人者共同求学,研习的现状。 所谓名士,秦汉之前讲百家,魏晋讲玄学,唐赋诗为名士,宋以论文排名士……而在这乱世三国之中,安天下才能之辈,皆为名士。 徐州城,卧虎藏龙。 二人第二日去拜访水镜先生时,才知不仅诸葛在那,连庞统也在。 刘琦道:“你可听闻过此人之名号?!他与卧龙齐名,号凤雏,听闻才比之高,不分上下。” 袁耀正色道:“听过。只是不料,他竟在此。” “水镜先生的交友圈,都是座无虚名之辈。”刘琦叹道。 二人进了书院,才知有弟子们在观三人论辩。 二人报过名号才顺利进来的,门人知他们二人都是徐州新进之贵公子,因此并不怠慢,道:“还请两位公子稍等片刻,先生与弟子们正在授课论辩。” “无妨,我二人在旁听便可,稍后再拜无妨。”刘琦道。 门人这才退下去了。 二人便不打扰,只是站在人群里听。 书院是一种简单的形式,此时只是坐席,并没有桌椅之物。因此内门弟子参辩者,皆在上面坐,而不参辩的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皆在旁听,站在一边,几乎肃静,没有出声或分心的。二人在人堆里一站,也无人注意到他们。 庞统道:“德操也是博雅之人,奈何也行碌碌之事?注经广售,收揽名声,更注考义,难免有借机揽财之嫌,德操名闻天下,是为雅士,若以此,难免有名声污垢之祸,奈何为之,而不向天下非议者解释?!” 司马徽儒雅多了,听他所讲,半点不生气,笑道:“外面所言,徽早有耳闻,却并不以此为异,只不知孔明以为,何如?!” 诸葛亮却只笑而不语,用扇遮面,以示不参辩之言。 刘琦低声道:“就是此人。诸葛孔明,卧龙。” 袁耀瞳孔微缩,用眼睛去打量他。尖锐的眼神哪瞒得过上面的人?诸葛亮在人群中就见到两个锐眼如矩之人,见了还点头示意,以示礼节。可见是猜出他们二人的身份了。 “徐庶,徐元直是其旧友,只恐庞统也是他写信召来,听闻几乎可用者,他全写信唤来徐州。庞统是其中之一,而这诸葛,他曾荐与刘备,此人却不请自来,只恐并无意留此,参辩也不参与,弄不清心意。”刘琦道:“难怪文和如此评价他,观他所行,虽有智谋,品行也端,可惜执拗为私,不讲公义,难免叫人不喜。” 袁耀看着诸葛,见他一身高洁,打扮与庞统十分不同,看着微有洁癖,这样的人,通常都特别的自恋。参辩不参与,说明他爱惜羽毛,不肯公然发表意见,片叶不沾,离的远远的。这是不肯议及徐州之事了。 这个态度,明显志不在徐州。 果然啊,是有他志之人。 袁耀道:“在寿春时,有幸听闻过徐元直评价此二人。” “哦?!怎么说?”刘琦道。 “言诸葛爱好神秘,好装神弄鬼,心志奇高,不为旁物所动,是个坚守之人。”袁耀道:“而庞统此人又十分好辩,为人虽机敏,但嘴不太好,十分招人嫌。所以,他虽一直积极入世,却不被世所容。” 刘琦一听都乐了。 也就是说,一个是神秘的自恋者,一个是杠精了。 不得不说,诸葛的确是有点这样的,爱惜羽毛到极致的地步,弄点机关也特别爱表演,一副接下来请看我的表演的姿态。事后神秘莫测,却真的一副看我牛不牛的天然的相貌。 而庞统不一样,他是真的性格极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就是吵架要吵赢,抬杠也一定要辩赢了,心里才舒坦的人。而且特别好吵架。就是你好好的说个事,做个事,他都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和观点,你不听还不行,你辩他,他还不服。 做事呢,就是一定要听我的,你们的水准不行,行不通这种。 所以庞统行事,真的不及诸葛这种在这个规则的社会里行得通,吃得开。 庞统这性格,司马徽与诸葛真的太了解了,所以诸葛根本懒得做这种无谓之争,只是听着,不肯发言。 而司马徽呢,也显然太了解他,因此,也不生气。 换个人来的话,只怕已被这种当面要下人脸面,让人下不了台的人给气死了。 司马徽却有风度,捻须笑着,他也不想做无谓之争,因此,巧妙避开的这话题,只是做一个探讨,道:“事皆有多面,此举,的确为吾带来许多负面风闻,然而,为善,不得只为名,而不做为,此是本末倒置。” 他是真不想与庞统辩,就是越吵,他越不服,反正一定要驳倒了你,他才肯干休的那种人,特别可怕。 被他咬着了,可有的缠了。 “吕氏之名,颇有污黑,徽在此,难免也受此影响,世人皆谤我因吕氏而落污不自爱也,”司马徽看向底下学生,道:“难道因世人之谤,吕氏之毁名,而不顾自己所为,只顾保己之名节乎?!此,不亦违士之道乎?” 诸学子听了,点首者多有。先生这是告诉他们,不因外物而影响了自己的坚持,内心的坚守,不因怕名声有损,而不敢有所为。 庞统道:“德操是以为自己之名损,是因为吕氏之故?” “非也,”司马徽笑道:“如今徽在诸人眼中也为碌碌之辈,如此之名,未必不比吕氏更黑。”世人谤他,不能推到吕氏身上。 这下连底下站着的学子都被司马徽的幽默给逗笑了。 大抵真正的大师者,都有一种这般的胸襟,便是面对辱骂,也能慨然受之的气魄。 庞统笑道:“德操此说,难免避重就轻。” 是避重就轻,就是不想与你杠个没完。 司马徽心内腹诽,面上却知道,不能与他真杠起来,不然今天这就没法结束了,所以他朗声道:“昔日鲁国有令,若有见之鲁国人为奴者,国人可赎回,自去寻国人报销赎金。然而他的弟子,却不忍去要赎金,孔子说了什么!?” 这些,学子们早明白的事,因此都默然不语。内心却是向着司马徽的。专心听学。 “孔子言,若此类人多也,只恐以后鲁国人再无人赎。”司马徽道。 便是刘琦也略微动容。 “这叫因小义而损大义,因小名而损大节,因小财而损国本……”司马徽道:“而我书院所印之书,自然也可分文不取,白送出去,只是如此,是否也是赚取小名而损大本呢?!世人言我书院借机敛财,又言我贩卖知识,博取虚名。这都不假……” “只是,一政之本,非名可治,一政之令,也不可因名而毁。徽所行者,乃为一行之先驱,振一行之先行者也,”司马徽道:“以此例为规范,便有名士有知识者,也不惜敝帚自珍而愿意印发售出,此行多者,必是盛行。” 袁耀与刘琦也点首。 “而若印书还要倒贴钱币,又担了个赚名的谴责之论,高才谁还愿意再印书售?吃力不讨好者,便是此类事也,如此之政之治,难免损了本源,本末倒置也。”司马徽道。 庞统听了默了一会,但是他这个人吧,就真的是个杠精,他还是要说,“如依德操言,天下之才,皆可以钱币论秤,若长此以往,难免有碌碌之流,鱼目混珠,本是善事,却也有不利也。” “溯本清源,这便又是另外的议题了,不作今日之辩。”司马徽笑道。 庞统还欲再言,诸葛打断他,笑道:“有贵客前来,今日私辩,不若改日再辩。” 庞统未注意这边站着的人,闻言这才看向人群之中,见袁耀与刘琦二人,一眼就看明白了,笑道:“不料竟是新贵前来,恭喜两位,徐州之贵,吕氏之贵,亦是两位之贵。” 这话说的,真不中听,这是打趣他们以后都是吕娴的人呢。这是人话吗?! 所以说,这个人,真的挺一言难尽的一人。得罪人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不知道的以为是打趣,知道的,怕是要恨他污辱人了。所以他一直不受重用,真的是有自身的原因的,性格方面,要占很大劣势。 第429章 庞统嘴快拉仇恨 而且他们也相互不熟吧?!才第一回见面,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话吗?!便是关系好,要相互打趣,也绝不会在公开场合说这样的话。 所以这个庞统,只一句话,二人心中都明白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自来熟,有才能,没分寸。 这个性格,与不顾人面子的样子,多招人恨?! 这两人,还不算是为点小事能弄死别人的人,但是心下也是不舒服。 他们心里不舒服,也只是暗暗不喜这人,警惕些,以后少来往,少交谈,避开他便是。但是这样的性格,若是遇到老谋深算,口蜜腹剑,暗恨在心一定要弄死他的人,也就到头了。 他这性格,真的是得罪死了人都不自知。与他一般见识的吵,显得自己水准也很低,也不值当,反而也露了心中的怯。 可若是大度,谁也不是圣人,听了这话,谁能高兴?! 这样的打趣是非常失礼的。尤其还是在这个时代。 就算是在现代社会,哪个有志气的,又出身好的,愿意去当上门的女婿?! 齐大非偶的道理,谁都知道。更何况还是这两个出身不低的士家公子了。 而且你就算打趣,打趣哪一个都行,但两个都打趣,这不是更添一层怨恨吗?!弄的他们,像上门为奴一样,任人挑捡,不能主宰自己命运与婚配了的感觉。 两人又不是呆子,傻了才会追问何喜之有。能不扇他,就算有修养。 司马徽与诸葛看了一眼庞统,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爱拉仇恨,一个刚死了爹,一个来避难,这个话说的多难听?!再落魄,惨败,以这二人的出身,谁愿意被人这样打趣?!跟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要攀附权贵一样,这本身就特别的无礼的话了。 袁耀道“耀在丧中,喜亦有忧,又有何喜?!” 刘琦亦道“虽有家,也有业,然也无处容身之辈,更谈之何喜?!先生言重了。琦不过是寄人篱下耳。无忧便已是喜。” 这是不软不硬的给怼回来了。 庞统便笑道“两位公子风度翩翩,不愧是名门之后。然,悲喜交加,亦是喜。” 二人都不忍直视这个人的性格,真的太烈了,特别不好相处,不是说别的,而是他特别想要赢的那种说话方式。 诸葛可不想看他们之间的眉眼与气场,忙出言请二人坐要品茗说话。 书院中弟子们都已经站了起来,道“先生,弟子等先退下了。” “好。”司马徽点首,微笑,师者重重。他在弟子们眼中是德高望重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声与才能。 而是在做这件事之前,司马徽与他们商议过,他们一致都同意并且参与了这件事的运作。编纂书,排版,揪错字,印刻,都是他们一起合作办的。说句实话,他们这些人,无论将来志向何方,其它大多数,都是吕氏的备用之才。 他们深信老师,敬爱老师,是因为知道,师者,虽是传道授业解惑之本行,然而,大师者却远不止如此,他会引领一个行业去前进。 司马徽当然是后者,他是经世济用派,虽非儒家,却是孔子派,当然没孔子那么理想化,也没多少教条,只要对天下有益处,他都跟随。 司马徽告诉他们,这件事不在于赚钱币本身,而在于规范了书的行业,引领了开头,以后书藉一项,因有利可寻,自有无数的商贾愿意去印书授刻,向天下传授,而也会有无数的才子,若不能为衙门所用,也可专心于教学,或是出书,这是一个好的事情,所以,并不能因为怕被人说赚了钱币而不收钱币,这不是妥当的行为,反而有点虚伪。 印刻书的确赚钱了,但司马徽都集中起来,让书院管理,基本供应书院中的衣食,给与贫困学子一些贴补,其它的都用于书院开支了。 而这循环本身,就是一种有始有终的好的开始。很多事都是要这样成就的。 好的老板从不避讳利益,好的师者也从不避讳利益。反倒是天天谈理想画饼的老板,以及只顾清高,古板刻画的师者,更显教条。韩娱之天蝎座与狮子座 司马徽很通透。并且从不以收取书钱为耻。他不是追求小名而损大事的人。 刘琦与袁耀很喜欢这一位的浑身上下的气质。他们上来,看着对面三人,一一拜揖,三人也都回礼。 司马徽请二人坐下。 袁耀与刘琦看着这对面三人,明显的观感十分不同而特别的明显。 现在好像有点明白,司马徽是什么人了,他不是只顾教育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政治理想,若非如此,当初不会对刘表失望而不肯出仕。又转道来徐州。来了徐州,他做了什么,开书院,招弟子,培养人才。又插手出书事宜,引领教育,这分明已是大教育院长的作派,将来必是开山之祖。 而他又想留住诸葛,竭力长袖善舞,结交友人名士,多有因他而来者,他必留之。这远不止是师者的作派了。 这些不是为了吕氏,为了他的政治理想,谁愿意信?! 而诸葛不用说,一看就知道志不在徐州。 可是庞统不一样,他是明显的想要留在徐州的。眼中也有属于他的狂热。 可是贾诩几次来寻诸葛,却不来寻庞统。 二人也明显的感觉到了原因,一是因为庞统有心要留徐州,知道了他的向往,自然心定,二是因为这个人明显还需要磨一磨性格,这般的性格,真的很难办。目前吕布不在,吕娴不在,谁能杀杀他的威风?!叫他服?! 他能服谁?他就是个杠子,与他一样的名士,他也不服,谁能压得住?! 所以贾诩陈宫等人反而不愿意来碰壁了。反正人也不会走。 袁耀深以为,只恐他们在等吕娴回来治顺了他,治服了他,才好用呢,不然这般的性格,真一起共事,他总一副,你们水平不行,得听我的,我的策略才是最棒的……讲真,这样的性格,不止作主公讨厌,作为同事也同样的麻烦。 这个时候正是要上下一心的时候,谁有这个精力与他抬杠?! 所以显眼可见的,这庞统也难怪这些年一直在流浪,无处可用,这性格的毛病,真的要占大问题。 袁耀突然一乐,若说杀威风谁最擅长,除了吕娴,天下应无人能出其右了。她那性格,真气起人来,怕不是得把人气死噎死。 要杠精不抬杠了,估计难度也确实是比较高。 司马徽道“两位公子请品茗。初来便来书院,徽感蓬荜生辉。” “不敢当,我二人是慕名而来。”袁耀道“尤其是刘公子,欲拜先生为师。” 司马徽讶了一下,看着刘琦。 刘琦道“在荆州时,早该叫父亲备礼请先生为师的,不料竟拖至此。如今能有幸来此,幸也不晚。” 司马徽笑道“非徽自傲,若是当初,刘景升便是厚官重赐,也难以从命。” “琦惭愧,浅薄之人,来此才知己之短也,”刘琦不忍道“家父……” “子不言父过,”袁耀笑道“刘公子有苦难言。只是当初未成之事,今日一看,却是缘也。” 司马徽笑道“不错,竟应在徐州,既是如此,刘公子不弃徽才学浅薄,尽可来听学。” 刘琦大喜,拱手正色肃然而立道“拜见先生。” 司马徽是真的愿意收他为弟子的,因此正面受了他的拜揖,等他行了礼,这才将他扶了起来,道“琦可多来听学。”亲密的关系,才可直呼名,既是师徒,称名换姓,不失礼。 “是。”刘琦高兴的应了,“琦早慕先生之才,今幸能为弟子,不胜荣幸。” “徽来徐州后也在自学更多的学问,在此,如鱼在水,琦既来此,不必思寄人篱下之事,倒不如纵情于学问新学之中,将来自有一番学业可成。”司马徽是极为谦虚,他极会相人,若论学问和玄学方面,他真的是大家了,便是如此,也如此自谦自己不足,这样的修养,真正的名士风流,刘琦与袁耀也是十分叹服,心中十分服气的。魅王绝宠:逆世小悍妃 当然了,对庞统是另外的印象了。 “先生,耀可否常来与先生论道?”袁耀因在孝中,倒不好拜师的,况且,他本身师承也很强,若另再拜,便是对师承不尊,因此便只是如此。 虽都是士族公子,可是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袁术的嫡公子,自小受袁术看重,潜心培养,所供与的资源,绝非刘琦可比。刘琦虽是刘表长子,然而几乎是半放养状态,一直忐忑小心,不敢太显才,更不敢太露怯,他的性格与所得到的看重,与袁耀区别很大,纵然出身相似,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司马徽笑道“若公子来,徽不胜荣幸。定分席而迎。” 袁耀听了也高兴起来,“久慕先生之名,今日一见,也荣幸不已。若有夫子,当如先生这样的春风拂面。当年孔夫子之雅儒,想来,也不过与先生如今这一样了吧。” 二人是真的仰慕司马徽的品行,学识的。因此说的当然激动了一些。 庞统笑道“不料两位公子无半丝骄气,倒与统想象的不同。” 袁耀听的心中都是一抽。这个人,可真是…… 他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真的。因为他所接触到的人,无不都是客气与恭敬的。所以他甚至有点难以理解这样的人,为什么说话总是这么的…… 刘琦倒是习惯的很,在荆州,说的是长公子,可是冷眼,各色人等都见过,所以初见后对庞统的印象在那,再听他说什么,也只是当没听见。 倒是司马徽实不想二人误会庞统,便笑道“士统说话虽不逊,然却也有才学和心胸,并非如口中所言。还请两位不要在意。” 语言的发明是好东西啊,有人用它能把自己从三分才学粉饰到十分,也有人,能用它,将十分才学,降到一分。庞统就是这种人。一听他说话,就真的是半点也不想了解他这个人肚子里有什么才学了,真的半点想与他交谈的心思都没有。 若说一个人的相貌丑到能让人不用,这不可能。况且庞统其实真的不算丑,顶多比不上名士风流罢了。 但是,这性格,这嘴快说话不顾后果的性格,真的拉低了多少分去?! 就图嘴快是吧?! 袁耀与刘琦对他没什么兴趣,上赶着不是买卖不是,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求才若渴。若说论道,学习,完全可以找司马徽,对庞统,也就不搭理了。 当然了,嘴上还是挺客气的,袁耀笑道“无妨,庞兄心直口快,我并不在意。况且我父之败,的确是事实,听的话多了,也就不在意了。” 这是说庞统与那些落井下石的酸人酸话一路子了。 庞统当然要说话,道“袁公路之败,也是可惜也……” 司马徽怕他评判已故之人,这才是真的将袁耀往死里得罪了,便忙笑道“袁公路一方豪雄也,然已仙去,为尊敬意,士元,还是不必要评价也。” 庞统还是挺服司马徽的,闻言笑道“可惜了。” 刘琦看了一眼袁耀,心道,幸亏他知道袁公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若是那小心深恨的,日后要往死里折腾庞统,也不稀奇。 以前他只觉得天下有一个吕布,已经是个奇葩的存在了。如今见了庞统才知道,还有更一言难尽的。 现在有司马徽这个老友面前说话还算收敛,也不知道他不肯收敛的时候,说话是不是如刀锋一样,这个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宿敌啊。放到人群里,不合群是小,得罪人是大啊。这张嘴,还不如是个哑巴。要是哑巴,说不定他早遇着明主了…… 刘琦心中想着,又暗悔自己竟如此刻薄,一时又心道,这个人还是不要接触过多的好,他让人生怨气与戾气在心,影响修心。不好。 二人都有心要疏远,而庞统却还一无所知。司马徽看了一眼庞统,心中也是十分郁闷,他是待价而沽,可平定天下的才士,然而偏偏裹了一层最难看的包装,他这张嘴吧,越宣传还越坏事。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被重用了。 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430章 一网打尽天下才 司马徽心中也挺一言难尽的。偏庞统还说可惜了。司马徽倒是可惜了他这情商负值的人。 这样的人进了宦场,是要被排挤的,不合群啊。哪怕不被排挤,也被排斥,不愿意深交和来往。所以,这人就是刺儿头。任何团结的群体里都未必欢迎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贾诩,陈宫等人都知道庞士元在徐州呢,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寻他的。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是怕搞不定他,还是因为吕娴不在,所以降不住这个人来用。 贾诩来找过诸葛多少回了,可是,却没一回来寻过庞统。才名不相上下,学识,能力,都不相上下,庞统真的得反省一下自己。偏偏这个事,还不好说的。 司马徽看了一眼诸葛。觉得他才是会收敛才学和锋芒的人,宣场名声,恰到好处。虽然有时候也做作了点,但是庞统就真的还不知道什么是分寸,他一身才学,不知道该收敛的时候一定要收敛,才不会伤到人,别人才会不惧之,而愿意与之交流。 庞统在徐州,虽一心想要被捡了去重用,但是,只怕还得要搓磨好一顿,才能有真正得用的时候。 袁耀与刘琦算性格温和的人,却都能被他给误伤,换了其它性格不让人的,这庞统…… 而这分明是个展示好感的机会,这两个人若是来往好了,庞统想要获得他们的敬重是很简单,他本来就是十分有才学的人,可他偏不。 司马徽是真的有心想荐庞统上去的,但是,现在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竟是无法上荐。 要不,等女公子回来再说吧。 嘴毒的人要等她这样的人来才能治了。 嘴毒与嘴毒也是不一样的啊,吕娴纵是女子,也是吕布的女儿,自身威高权重,她可以打趣人,嘴毒拉仇恨,可你庞士元,真的还没到那份上。 吕娴这样的,嘴毒起来,叫人不轻狂枉少年。 可是庞统便是才子,嘴毒起来,也顶多获得一句,恃才狂傲,不知所谓。而他比起吕娴还特别的不知轻重,不知分寸。 吕娴以前嘴毒骂陈珪父子的时候,也是有目的,看她会没事去得罪不相干的人吗?!她从不。 再者说,世人对明主都是宽容的,但对庞统可未必啊。 这庞统,做人方面,真的还得先好好学一学先怎么低头再说。 这一点,他完全不如诸葛。 诸葛一言不发的,不是肚子里没货,而是没益处的时候,他从不愿意做无谓之争。他对压人一头这样的意气之争,完全没兴趣。 真正的较劲与较量的时候,他也从不客气。 司马徽心里愁啊,看庞统这四处碰壁,也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心里其实也有点郁闷。而对诸葛呢,对他认定了,怎么也劝不回的事也很郁闷。 他欣赏这二人,看重这二人的大才,偏偏有才之人,都特别狂放傲气凌人。不大听进别人的意见。只是表现不一样,庞统外放,诸葛收敛,其实本质一样,不听别人的。 所以,现在司马徽也就专心的弄教育了,能荐就荐,不能荐就算。 算起来,司马徽真正能合得来的人,只有徐庶。与徐庶几乎无话不谈,徐庶性格真的就是恰到好处。不是那种有才要压人一头,处处意气之争,也不偏执的真正士子。 莫名的,竟然有点想念远在寿春的徐庶了。 甚至连陈登,都比这两个特别难搞的人可爱的多。 袁耀不理会庞统,当他是空气,却是看向诸葛,道:“敢问卧龙先生,耀与刘公子可与先生有隙怨?!” 他的眼神灼灼,带着点质疑。刘琦倒不料袁耀竟会直奔主题,竟真的问出来了。 这样的事,一般都是心照不宣。不料他有意气去戳穿。 诸葛微笑道:“并无隙怨。” “可与先考有仇恨?!”袁耀道。 “既无私怨,也无私仇。”诸葛道。 “好,好一个无私怨而无私仇,既是如此,为何非要置耀与刘琦于死地?!”袁耀道:“我本无辜。” 诸葛叹了一声,道:“亮知无辜,所为者,天下耳。” “天下?”袁耀似笑非笑道:“谁的天下?谁的仁义?成全的是谁的势?敢问,诸葛,若为天下,不顾义,牵连无辜,可否良心有所损伤?!” 诸葛看他目光灼灼,道:“两位公子若进徐州,损伤更大。” 这算是狡辩了吧?! 袁耀看着他,道:“先生算尽天下,只恐也未必能真正的被天下所容。在耀看来,先生如此,既损义,又损仁,牵连无辜,无视牺牲,耀与刘公子的确势微,任人宰割,然而,自问顺势而为,倒不如以仁义为名,而机关算尽的小谋小略者所获得的才名多也。在此这一点上,耀真是远远不如。” 这算是不给脸面,直接与诸葛怼上了。如此讥讽,是完全的不给面子也。 司马徽没说话,事情以后,他其实猜到了是诸葛用计所为。只是,他不赞同,也没办法。这真的不是关于仁义的问题,而是选择和立场的问题。 诸葛站在了徐州的对立面,其实注定了必定计从旁处出的宣战。 而袁耀出言讽刺,其实也不过是只能解解气,在这天下,说诸葛做的不对,真的算不上。 还是立场的事,任何立场中的谋臣,这样的小计,层出不穷。 诸葛受限在此地,这等拙计,其实还施行的不够完美。 然而这乱世天下,其实不能说诸葛做错了。当然,袁耀也没说错。更多的时候,事情不分对错的。只有敌对和立场。 “还教公子明白,亮不得不为。实无意有私而伤袁公子与刘公子。”诸葛拱手道。 袁耀看着他,见他既没有否认抵赖,也没有表现过歉意,反而坦坦荡荡的,便知道,他的心绝对不在徐州。 既然不是为私怨,而为立场,袁耀讽刺两句,也就不能多说了,说的多了,反而显得自己只有嘴。 他如今已入徐州,若是不意外,将来诸葛去辅佐刘备,必定也是敌对的立场。 既是如此,他便不能因为这事而让自己纠结于此私怨当中去。其实不过是这个事本身,还是将来注定的敌对,若是太在意,反而落下风了。 很多事情的发生,真的不是这些因素决定的。 因此,袁耀道:“诸葛先生如此坦荡,并无遮掩,倒叫耀意外。既是如此,将来便盼着能与先生一较高下的一日。” “若有那日,是亮之幸。”诸葛大方的拱手道。 袁耀道:“不料先生如此坦荡,令人佩服。只是耀有疑问,先生如此不掩遮,不惧永无离开徐州之时矣?!” 诸葛笑道:“亮既不为家族所累,也不为人身所牵绊,便是不能离开,无非是舍得一寄宿之身,无有不可抛者。” 这是说,用家人威胁他,没用,哪怕以死惧之,他也不惧死的意思了,也就是说,真的要杀他,他也不怕。 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再加上名声如今已传开,真的要杀他,有名声护着,恐也有几分笃定徐州困不了他太久。 只是这现状之下,竟还能如此笃定与悠然闲适,半点不急,还能精细布局,这个人,沉稳不可探到底。 袁耀心中便明白,他是有几分依恃的。 这倒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有偏执的样子。 “原来如此。”袁耀道。 二人点头示意,无论棋局上,是怎么将对方当成棋子一样搅杀的凶悍和惊险,而棋手也是能面对面谈笑自若的。若是恼羞成怒,反而落于下乘了。 袁耀此时倒增有了几分较量之心。 他敛下眼,寻思着进了外事处也好。竟有几分盼着要与此人较量一二了。 司马徽只是笑,不参与。 而庞统却笑道:“孔明对刘琦公子如此不留情面,将来若去之荆州,只恐刘景升未必不会秋后算帐。” 刘琦笑了笑,心道,他的父亲才不会为他得罪刘备。到底说父不好不妥,因此心里却是凉凉的这样想了一念。 “刘景升仁德也,必知吾今日之不得不为的无奈,既为大局,必不怨怪。”诸葛道:“刘景升非纠于私怨之人。” 庞统道:“刘玄德有贤名在外,的确无人可伤。” 刘琦当听不懂。便是不因刘玄德,有蔡氏在,他这个所谓的荆州长公子,不过如此。 谁又能放在眼里了?!便是袁耀,其父一朝落败,初来徐州,还有袁氏各旧部皆在,还不是照料被奚落,把他说的好似来要饭的一样。而他这个落魄公子,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棋子而已。 人贵有自知之明,刘琦心知肚明,他没有袁耀不得不入仕的无奈,因为他想要护一护袁旧部,也想要自由,只能融入。 而他,更知自己,既无大才傍身上进,又无势可转寰而立身,既是如此,不如潜心学问。将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以退为进,未必不是好事。 这个时候掺合进去,他这样的,又是谁的对手?别说不在座的,便是在座的这几个人,能把他算计的尸骨无存。 总归是只有吕氏是可以信任的,因为他还有价值。 而对其它人,就未必了,他们在他身上只会看到挑拨,或利用的其它价值。 刘琦不是他们,可以有往前的资本,他虽有一个好出身,却连自保之力也没有,所以他特别的清醒。 诸葛寄居在此,被盯的很紧,是出不了书院的,因此他也知与袁耀与刘琦之间,至少是难以真正交心或深谈的,因此先离开了。 庞统见二人也不愿意与自己交谈,因此也无奈离去了。 他自来寻友,便一直寄居在此,俨然是不甘心的弃徐州离去的。 二人走了,司马徽才笑道:“两位如今已至徐州,往后自有前程。” 两人这才放松了,道:“多谢先生吉言。吕氏是可以信重的人。” 司马徽点点头,笑道:“徐州的变化,连徽都不曾预料过。女公子身上有太多的惊喜。” 若无她,吕布这个人,想要取信于别人,是不可能的。徐州也绝不会以此开局,一个漂亮的开局。 “袁公子,袁氏将与吕氏捆绑,还请袁公子真正的认同,成为徐州的一部分。”司马徽道:“无论这其中有多少挑拨,当今天下,可以令袁公子深信者,唯徐州而已。仅吕娴而已。” 袁耀道:“耀自深知。” 来徐州都差点死了几次了,他当然明白。 “刘公子也是如此,”司马徽道。 刘琦苦笑道:“琦虽出身士族,终究只是案板上的鱼。” “当今天下,谁不是案板上的鱼肉呢,”司马徽道:“若非如此,又怎么能显得不将人当鱼肉的人之可贵之处呢?!” “早慕先生之名,不料先生竟如此欣赏女公子。”袁耀道,“只是为何不入仕辅佐?!” 司马徽哈哈大笑,道:“天下大才可辅者,有庞统之流,大才不缺,徐州人才济济,也不少徽一人。” “况且若不助徐州作教育之事,此事又有谁来做?!”司马徽道:“徽已立身于此,并不屈才。” 这是半点不委屈,主动愿意做了。为徐州培养人才,指点人才,甚至主动完美解释课本,做这样的小事。 也是,司马徽不做,也总得有人做的。勿以善小而不为。 “先生令人佩服。”袁耀笑道,“为徐州留人,荐才,不遗余力。” “可惜,想留的留不住啊,而能用的,偏偏还有刺。”司马徽道:“两位有所不知,此二人皆有大才,得一人可得天下。可惜,但为大才,脾气太大,也是颇叫人无奈。” 司马徽看得上的,诸葛看不上,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得一人可得天下,此言未免夸张,”袁耀笑道:“耀以为,徐州考试制度,才是真正的将天下之才一网打尽。一人之智,可敌尽天下之心?!一人之智有限,众人之心难敌,所以耀虽来二日,只恐将来天下所谓大才,敌不过徐州众智也。” 司马徽哈哈大笑,道:“袁公子高见,倒与徽不谋而合。” 若非如此,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留在徐州?! “只是见二才不用,难免可惜。”司马徽无奈的笑道。 第431章 画龙点睛寻奇将 “哦?惜徐州不用,还是惜二人之才放着不用可惜他们自己的才能?”袁耀一针见血。 司马徽笑道:“徽有时,也会疑惑于此。” 这也是他最近常矛盾之处,说不清是可惜他们不能被徐州所用,还是可惜他们不出世,太可惜他们个人的才能了。说不清。 “徐州能强大,终究不是因一两个大才之力,而是吕氏。”袁耀见司马徽,却是并不避讳袁术之败,道:“虽在此二日,只是不断的设想,忍不住的想,若是当日先考也用心抚民,砺精图治,强练兵马,知人善任,未必会是这样的局面。” 说罢也是一笑,道:“如今说这些,倒是无用了……” 袁耀的意思是,袁术不是输在人才比不过徐州,而是在根本上,根基上,自毁了根本。 司马徽觉得袁耀很慧,慧与智是有区别的,智易得,当今天下,不知道有多少智者,多如繁星,可是慧却极难得。 袁术之子与袁绍之子的格局还是有差别的,袁术虽有穷困最后败死,然而他却用真正的涵养教出了真正的慧世的公子,而袁绍之子,最终只会重复袁绍一样的命运。袁绍必败。袁耀却贵在知势,他与徐州捆绑,也知以后前程全在此,若是徐州败了,袁氏旧部也必不能保。亲眼看到他的格局,贾诩心中已是放心了。想罢不禁一笑,当年若是女公子与此人结亲,倒也配得上,这般的气度与风貌,当世罕有。气定神闲,虽无极智,却有极慧。沉稳有加,令人钦佩。 “若论人才,当日寿春之将,之才,比如今的徐州更多。”司马徽深以为然。 所以,还是在于资源组合,筑固根本的差距。 袁耀笑了笑,不再提当日之事。只是想到袁术,心是酸的。也是服徐州的。输给这样的根基,不冤。 刘琦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细细的听着。 “没有来过徐州的人,不知道这里的好处,”司马徽道:“徽只希望,更多的人能来看看,将来,所有的城池都是徐州。那个时候,就真正的太平了。有生之年,若能见此,死而无憾。” “先生豁达,”袁耀道:“有佐君王之才,却无有大志出仕,留名青史。” “志不同,道却共通,”司马徽道:“徽今日所为者,也是为徐州根基。” 袁耀笑道:“然也。” 所以才叫人佩服啊,甘愿行此小事,不像他们追求的是大名大事传于后世。 司马徽这样的人,徐州只恐有很多,有更多的无名之辈。 这些人,都是根基啊。 三人相见,却是一见如故,司马徽本身儒雅识人,又见二人如此有礼有学识,又谦虚有风度,因此更引为知己,一时二人来了徐州,在司马徽的指点下,竟如鱼得水。刘琦更是得了司马徽的指点,开始看徐州的春试的试目和规则等,因此倒是更确立了要学习哪此书藉的心思,也有了一番整理这些的雄心。他能在徐州迅速的找到事情做,就能省了伤感和寄居的自艾自怜,这倒是,意外之事了。 而袁耀也在休息几日以后,进了外事处,所谓外事处是没有衙门的,就是贾诩府上。 现在徐州城,说它广博纳人,是不错的,然而若是以多么豪壮的建筑和发达来形容它,是极不贴切的,它体现的并不是在大肆建筑之上,甚至这些都只是修修补补,一点也不美观,将就着挤着用。 可是这里,有着别处美轮美奂之处,最没有的东西。 贾诩的家其实也不算大,也就把内院和外院分开了,内院住人,外院充当衙门,一应诸事,全在这里解决。 相府也是这样。 至于陈珪因为家大业大,他就牺牲更大了,为啥呢?!因为许汜占了他一半的大院子,充当了临时的衙门,因为原先的衙门实在太小,早已经不够使了。 陈珪能怎么办?!他是副相嘛,因此,也就随许汜去了。 徐庶也是副相,办事其实也在陈珪的府上,因为他分的院落只二进,实在太小,家中就算只有一老母亲,然而这么小的院子,实在供应不了一个副相的业务量的安排,所以也就顺水推舟的在陈珪府上了。二进院,一般人家住是够了,可是徐庶府上还要住仆人照顾母亲,还有出门的车马的马夫等,二进,其实也只是勉强养老。好在徐州一切贴心,徐母也不寂寞。 夕阳西下时的余光洒在这一片城池上,这里,没有战乱,显得有些破败,是它担任过的历史,城墙也修补过,但是也坑坑洼洼的,并不太好看,可是这里的人,都各司其职,都有自己的位置。 贾诩道:“留住诸葛,拖一时是一时。” 袁耀道:“刘使君只恐已听闻此君在此,必然要写信来要人。或是,亲自来请。” 贾诩失笑道:“荆州事务急,他现在可脱不开身。” 袁耀知道他心中必然是有数的,“庞统此人,文和可有用之策?!” 贾诩道:“恃才傲物,如此之才,能服于谁人?!唯有等女公子回来治他了。也许可一用。”这人身上的刺太多,若是贸然用了,是会扎伤人的。不是不能用,而是不好用。用了,要给他收拾他带来的负面的摊子,可能也会累死。为何以前的吕布这么难用,其实是一样的原因。用了他是有好处,可是负面作用也大,光收拾他们若出来的烂摊子,和底下的不平忿怒,很麻烦。所以这样的人,真的很难用。用也用不顺手。倒添心烦。 贾诩心内倒是感慨,这些名士,如今能够清谈阔论,针锋相对的坐宾清谈,而他与陈宫,却是真的累啊,天天处理不完的事情。 袁耀哈哈大笑,道:“不错,也就只有她能治得住了。” 二人相视大笑,对庞统,倒不至于背地里说什么。 袁耀看着夕阳的余辉,洒在二人身上,透过窗棱出去,是徐州城上的一片详和的天空,对贾诩道:“如今徐州一切皆好,然而文和似有所忧虑。” “不瞒你,所虑者是女公子,”贾诩道。 袁耀并不蠢,他是脾气好,没有野心,然而,并不代表他没有智商,或是面对挑衅时不怒愤。他猜到了。贾诩也坦荡着,虽然不会主动说吕娴的行踪,却直接承认了,他所提到的。 这份坦荡,也叫袁耀心服。 “若女公子有失,这份阳光下的太平,瞬间瓦解。”贾诩道:“这里所有有志者,都失去了支撑,徐州,连以前的徐州也不如了……” “既是如何,何不派兵去接应,高顺已回。”袁耀道:“若担心袁氏部将,耀可处理也。” 贾诩笑了,他给了坦荡,他也还了一份坦荡,也不避讳袁氏的事了,这份不避讳,反而便是真正的用心徐州了。 “非担心此,袁氏已进徐州,早可信之用之。”贾诩道:“不去,是因为时机未到。” “时机?”袁耀道:“担心的是曹操?!” 贾诩颔首,“现在贸然增兵去援,只会暴露女公子的位置,等于是承认了这件事。更显徐州为此的担心和慌乱。” “而曹操可以以抗旨为名,全面拘捕女公子,不计代价。”贾诩道:“只会坏事,所以,还不到时候。” 然而,他心里的确是跟火烧似的。从吕布,到陈宫,再到他,还有徐庶等所有知情的人,哪一个不担心?! 便是高顺和宋宪,心里也是急的,可是急能怎么做?!什么也不能做。 至少不是现在! “原来如此!”袁耀道:“从上到下的信任,一心,合力,如此沉得住气,倒是难得!” “只是,她又何必冒这个险!?”袁耀道。 “不是不必冒这个险,而是非冒这个险不可。”贾诩将棋局摆了上来,放下一子,道:“这是徐州,这里是刘备和刘表,然后是江东,这里呢,是曹操和袁绍。而诸葛在徐州,对袁公子与刘公子所为,他所向着的人,是谁,已经很清楚了。曹操与袁绍,活一存一,这是必然的。那么在这之后呢,你若是诸葛,去了刘备身边,要做什么?!” 袁耀看着棋盘,吓了一大跳,道:“合围徐州!” “徐州若灭,便是三强,天下三分。曹袁之一,刘备刘表存一,而孙策为一,没有徐州。”贾诩道:“而徐州已经成为所有人的肉中刺了,不可不除。所以女公子才会急着去,不是不惜生死,也不是鲁莽,而是,她早已经看到了徐州将来的局,这才是曹袁之战后,最大的局。徐州的实力还不够强,至少还强不到能全面,合力的击败三方合围的地步。” “原来如此,”袁耀道:“所以她需要助力。是公孙瓒,还有马超等人吗?!” “不知道啊,”贾诩道:“因为顾忌着安全,现在通信很少,就怕暴露行踪。所以,女公子能办到哪一步,带多少精锐回来,或是一无所获,我也不知。” “但她终究是她,”袁耀道:“她自有领袖魅力,也许会有惊喜。” “那些西凉人,草原上的精锐的实力,终究不是从民间招募再培训的人可比。”贾诩道:“女公子需要在那里排兵布势,至少要有援应,将来合围时,也有人应援而助力徐州。” “只恐难,”袁耀道:“司马氏的影响不大好,只恐那边的世家豪族,会心寒。” “正因为此,女公子才亲自前去,”贾诩道:“若不然,她又何必亲自前去?这就是诚意本身。” “这其中风险太大,”袁耀苦笑道:“若是我,是做不到的。” “重耳流亡十九载,吃尽苦头,看尽眼色,但也因此,开拓了眼界,所以在位仅七年,晋国霸于诸侯,”袁耀道:“她将来,必也一样吧。她本出身高贵,原本更是闺阁娇女。却愿意主动破局,这个性格,这个开拓精神,不惧苦头,也要带人回来,也要埋下援阵之势,令人叹服。” “西凉有很多豪族世家,他们也不肯服曹操,对袁绍,公孙瓒,也未必假以辞色,”贾诩道:“能不能争取得到,不知道啊。” 袁耀点首,道:“徐州总说得人心得天下,也一直为此努力,而科举更是不遗余力网罗人才,练兵之制,更是亘古未有,也许会有新局面也未必。” 贾诩笑着看着他,有几分交心的意思,道:“徐州总说得人心得天下,得正义,得天下,护万民,也得天下,当然了,刘备也是以此而贤名于天下,这当然是通则。这当然也不能说是谎言。然而它成立的基础是建立在强大的实力之上的,它,是属于胜利者的。而女公子清醒就清醒在,说是说,做是做。她不光要说,也不耽误做。无论旁人吹的有多天花乱坠,她却始终清醒的知道,只有胜利,这一切才会成立,徐州宣扬的一切,才会开遍天下九州,若是败了……” 贾诩笑了一下,道:“就如枯萎的花,化为尘土,散于风中吧。”若只有精神力量,没有实力,也只是阿q而已。精神力量终究是必要建立在实力之上的,像是锦上添的花,才更有信服力。 袁耀愣了一下,道:“她倒是清醒极了。” 一般人,早被一点成就吹捧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可她却是能看清如此大的危机。从来没有真正的松懈过。 更知道,谎言与真实,实力与外交辞令的区别。 这就是天赋啊。拎得清的一事归一事的天赋,不混为一谈,不沾沾自喜。 “得人心得天下,画龙点睛的睛,是主公父女,只是这一点没人会戳破,不能说得人心是谎言,但它,不是核心,”贾诩说话是很直接的,道:“得人才者得天下,网尽天下之才当然必做,然而它的睛,却是天纵之才,才决定势的成立,周旋,转机,应变,这当然也不是谎言,只是核心,说的残酷些,就是那么一小群人。说练之精兵,当然也是根基,而画龙点睛的睛,是将,奇将!女公子所去者,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奇将的存在在于能将战局化败为胜,周旋转机,逆天改命。” 第432章 曹操备战试军心 贾诩站了起来,迎风而立。余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带着透透的光芒万丈,袁耀看着他,晃了一下神。此刻的他像个信徒。 这一刻,袁耀突然明白了,他来徐州的理由。与其说是为了一个人而来,不如说,他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来。是因为有共同的理想,他才来此,是因为,他看到了理想能够实现的可能和希望,他才投奔而来。每一个大才,心中都有一片空想,毕其一生到处寻主,也未必能将空想变成现实。只能是默默的希望而已。而贾诩的理想不用说,所以他才投那么多有权势的人,是因为他希望他们能够惜民怜下,能够不放肆狂诞,能够志在天下,能够像如今的徐州一样,不那么被一点点成就所迷。只是以前的他,终究是没寻到,便是到了张绣这,虽够相知,却终究还是…… 画龙点睛的睛?!对贾诩来说,吕娴是不是他心中的龙睛? “人心,众才,精兵,是根基,这当然不错,然而真正决定高度的,不止是根基。这些是基础,而主公父女,大才,精奇将领,才是真正的上层建筑。”贾诩道:“两者结合,天下才是吕氏的天下。” “女公子所要的,就是睛。”贾诩转过身拿了些棋子放到了棋盘上,道:“抵挡之局,坚不可摧的实力!龙已具雏形,有了睛,才能腾飞!” 袁耀看着这棋局,心中砰砰直跳,喃喃道:“秦之连横,破六国合纵,何其强也!” 原来如此! “此战之后,天下才真正的有把握了,”贾诩道:“不脱胎换骨,钻土之蛇,何以化龙!世人皆知曹袁之战是极难之战。而诩看来,袁绍不足为惧,曹操足可破之。而这灭吕之战,才是真正的大战,化龙之战!此战若胜,主公可一呼百应,胁迫诸侯,手中纵无天子,一声令下,群雄谁敢不从?!不从则征灭之!这才是霸王之战!” 袁耀怔怔的看着贾诩,看到他的眼中有光。连他都听的心动了。 “所以,才冒险,所以,才要进,所以,要趁此势未成之前,充足实力,科举,人才,司农,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在为此奠定基础,而真正决定高度的,是女公子。”贾诩道。 袁耀听明白了,竟是心潮澎湃,他反应过来,道:“这么说,诸葛也已料中将来之势?!” 贾诩点首,道:“所以他才破你与徐州的盟好,他怕吕氏得了袁姓更强。他在积极化解合并。也想要瓦解徐州的根基。” 袁耀恍然大悟了,原来诸葛看的也如此之远。 “曹操也在……”袁耀道:“不错,有郭嘉啊。他必定也是暗暗积蓄力量的。如果郭嘉与诸葛他们都有默契,此势必成。孙策也会如此。” 徐州挡着他们所有的路了。而所有人也知道,只要吕娴一死。 徐州也就任人宰割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袁耀道:“怪不得她如此冒险!而我愚钝,初前还以为她是傻子,深入旁人腹地,一不慎,而至死。” 他看着贾诩,看到他的眼中有激动,同样的,也有深深的忧虑。想必是极为担心了。 “若有苏秦之才,自可替她前去,然,吕氏恶名天下,唯有女公子本人前去,才真正的算诚意。”贾诩道:“这一路有多艰辛,也只有她才知道了!” 而能支撑着走下来的力量除了坚韧不屈以外,还有什么呢?!必定是难以言说的力量。那是无欲则刚。而成事,需要这份从容敢赌上一切的胆识与魄力。 她全都有。 袁耀便知道,既然诸葛都看到了将来,庞统呢,必定也是看到了。这个人,看着是有点毛病,但是,不该说的,他确实是没有乱说。以此说来,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棱角有点锐利,可以磨平了用。 春天总是很短暂,还没让人体会到温暖明媚的春光,就已经过去了。 然后是躁热的风,还有无数躁动的虫子,以及不停调动兵马的人。 路边的花开的肆意娇艳,然而没有人欣赏,小民们宁愿它们是可以食的药也好。没有人有心情去赏所谓的花花草草。 春寒过去了,又撑过了一年的百姓,也松了一口气,夏日总是比冬日好过的,夏日虽热,但无需御寒的衣物,也不用到处寻粮食,便是挖些野菜,好歹有个能活下去的希望。 吕娴碰到过流民,衣衫褴褛,惨不忍睹。 这种时候,是不能讲什么人性的,难免有居高临下之感。 她只是十分沉默,愿苍天怜悯,乱世终结。一切有时有秩序就好了。 语言是苍白的,有时候悲悯更是显摆的,她只是沉默着赶路,避过一次又一次的追捕。并且展现了她在野外生存的超强的实力。 甚至展现了她的反追踪能力,以及误导敌军的能力,都让曹操惊愕。 派了无数的人到处追循踪迹,然而,全部都找错了方向。 曹操很是警惕,看着信,道:“她是个优秀的猎人,此等天赋,只恐当日曹吕之战,并未完全展现。” 曹操是焦虑的,郭嘉也同样是,接过曹操手中的信,道:“全部都追错了?!”他有点不敢置信,有点难以接受。 若说追到了,厮杀一番被她跑了,或是,堵到了,都可以,然而,都追错了,这…… 许都的斥侯营其实有很多有天赋的人,当然还有许多专门追踪的人才,以及刺客,可是这些人,在她的面前,万有不及。 突然忆起在下邳城内的她,斩尽刺客营,都未能伤她分毫啊。原本以为是个娇女儿,再如何,在野外也绝对不可能逃开天罗地网,没想到,她这等布局的能力,根本不亚于战场。 这个人。都这个时候了,只恐已经不在兖州境内了。 还要再追吗?!主臣二人都茫然了,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虽不甘心,却是知道,她将来,是永远的大敌。最大的敌人。 “传令,将他们都撤了吧,布控兖州与徐州交界处,虽然也没什么用,她都穿过这里如无人之境,而要离开,也未必会再从兖州经过,”曹操自嘲笑道:“聊胜于无吧。” 这个人,真的将曹操的自信给弄的七零八落,完全没了自负之心了。 他开始头疼,身后医者,忙上前给他揉按。 郭嘉没有异议,这个时候了,只恐她已经穿过兖州,离开了。而他们甚至都没发现她的行踪,说来都可笑。 一群猫在自己的家里逮不到老鼠,要被袁绍和群雄给笑死。还不得笑曹操无能吗?! 也不知道他们作为她的对手,将来又是怎么的狼狈。曹操这还算是画无遗策的,都被弄成这样。 “今秋末,与袁绍此战,应是此时,”郭嘉道:“主公可有信心?!” “操不信,除了她以外,操还能再有制胜的敌手,袁绍势虽强,操并不放在眼中,只是,部将们可有战胜之心,还需一试。”曹操担心的是底下的人齐不齐心。 这个时候的他,最要做的事,其实是激励将士之心,宣扬此战之利。 “主公勿忧,”郭嘉道:“嘉有十言策献上,以造势,宣扬决心与优势。” 备战的两方都是需要向内部洗脑,要他们与之同心同德,齐心合力的。这是必须要激励将士之气必要做的事。 曹操道:“自当如此。若有不利军心者,皆斩之!此时此刻,敢扰乱军心,便是文臣,操也不能容!” 冬天过了,春天也快过去了,而秋天,是一年之中最宜大战的时候,袁绍强势于诸侯,他要征伐曹操,必定遵守春秋战国时的战则,兵选其时,方宜四时。 而现在已经是夏季了,田里的麦苗,也已经长到小臂长,青青葱葱的,等麦子黄的时候,就是大战之时。 而秋天,也同样是杀人的时候。 备战,不光是要备粮草马匹,还要备军心,尤其是许都的战心和支持。而这个时候,曹操正是心烦的时候,他需要造势,要人心有信心赌这场仗必赢。 不管是输是赢,他都不想听到在这个时候扰乱军心之人。便是当下一时杀不得,忍不得,事后也会寻法杀掉。 一个团队里,是绝不能出现这样的扰乱军心的人的,尤其是在大战前夕,一定要肃清。 当然了,不能以扰乱军心为名而杀人,然而可以震慑人。 怎么杀,杀多少,才能既能肃清,又能不叫人离心。这个度,曹操有,而且极有分寸,他是枭雄,就是有这种天赋。 什么容人之量,这种东西,其实与私德无关,而这天赋本身,只为需要的时候必杀。 秋天,是收获的时候,同样的,也更是收获首级的时候。百姓收获麦子冬藏一年,而将士们则需要首级而确立战功。这才是不违天时! 郭嘉太知道军心的重要了,因此十言策一出,震惊许都。 许多确定与袁绍会有一战的许都人都开始议论起来,争论着袁绍之长,曹操之短,或是曹袁之间的巨大差距。 依旧有许多人不看好此战,有些胆怯者,为怕许都被袭而被屠城,干脆秘密的拖家带口的准备离开许都了。 这种风气,有点躁动,像这初夏的风,一扑面,便有汗意。 夏侯惇冷冷对郭嘉道:“这些文人,最是该杀!备战之时,竟敢如此危言耸听,放此言与天下。影响民心与军心,其心可诛!” 权势就是,哪怕不看好,也需要百姓奉承善意的谎言,因为谎言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而这个时候,曹操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军心乱,民心不稳。 夏侯惇协助郭嘉肃清此事,因此郭嘉听了,道:“夏侯将军可在沙场征战,却不能管住天下所有人的嘴。如此之事,还是交由文人来辩吧。” 夏侯惇道:“麻烦!杀了才干净!” 郭嘉看他一脸戾气,或者说是久征战场的肃征气,一时笑道:“若主公也烦此麻烦,光用武,何以图天下?!夏侯将军的杀气,还是对着敌人比较好!” 夏侯惇的独眼怔了一下,看着郭嘉,手慢慢的从刀柄上放了下来,他泄了一口气似的,道:“这些文人的嘴,比天底下最难听的乌鸦还要烦人……” “这些,自有其辩,战前多杀人不祥。”郭嘉道:“当此之时,朝中谋算之臣,才是重中之重。这才是可动摇后方和根基的事,在主公带兵离许都前,一定要理清了……” 夏侯惇道:“谁?谁敢作乱?!” “董……”郭嘉道:“还是要等事发,没有凭证,则杀之无名,无法服众。” “董承?!”夏侯惇又握住了刀,道:“这个老东西,就是他,天天揪着一帮老臣在商议要迎吕布入许都护天子?!其心可诛!” 关键是天子还盼着温侯来呢。得多天真,才以为汉室威望仍存,吕布是例外呢?!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郭嘉似笑非笑的道:“夏侯将军莫要如此,杀人只凭热血是不行的。” “行吧。”夏侯惇叹了一声,道:“正好杀了他们祭旗,非要作死行此之事!” 最重要的,是能震慑人心,而不必以扰乱军心之名而肃清这些吵架的人。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是最好不过的。 而以扰乱军心之人杀人,难免不叫人议论,更叫人心底腹诽非议。这些人只会以为曹操心底也怯袁绍,所以才怕所有人都这样说。 曹操之所以忍耐董承等人密谋到现在,就是为了此时用之的。 看来要催化一二了。才能叫董承忍不住而事发。 郭嘉看向汉宫,汉气数已尽,天下周知之事,只是,却没有一个人承认。不承认,却不可能认可。 天子不止是吉祥物,他更是一种借口,是曹公令天下的借口,同样的,也是以天子为名,诛曹操的借口。 可悲的是,借口本身是不具备尊严的。 郭嘉同情汉天子,然而,这就是气数已尽的命运。 若是曹操气数也尽了,只会比汉天子更惨淡。与其如此,不如力战,力争,力谋。 风雨欲来。与袁绍之间,要拉开序幕了。 第433章 臧霸激怒战马超(加更) “算一算时间,貂蝉此时也快生了吧?”吕娴看着这处地界,还挺轻松,仿佛这一路的苦不是她吃的一样。 这一路当真是惊险万分,长途跋涉,爬山,攀崖,过溪,峭壁,一路避着追兵,以及刺客,还有斥侯的追踪,一路放烟雾,干扰等,就是这样,臧霸也是心有余悸,生恐她有任何闪失。 而她,还能笑的出来,仿佛吃过的苦,不算苦。 便是臧霸,也是苦的够呛。他虽出身不高,但是,哪里吃过这样的苦?所以,他真的服气她的。 这一路,若非暗影的人,到处在相护,给以回馈,只恐他们不会这样顺利。 还好一直未被围住,若不然,只凭几个人的功夫,哪里能穿透重重包围的兵士?! 臧霸服气道:“女公子不担心吗?!” “担心,怕貂蝉出意外,不过,有华佗在,总归是放大半的心的,”吕娴道:“我倒是比较担心孩子的智商。” “智商?!”臧霸一时没听明白。 “我爹的那脑子,怎么能不忧心,希望这个孩子以后像貂蝉吧,”吕娴挺高兴的,“不管是弟弟妹妹,聪明些就好。旁的本事,我可以教他。唯独脑子这个事,真的就是教也教不会。” 臧霸也是一头黑线。他问的担心不是这个意思,结果倒被她说的逗乐了。 也是,吕布那脑子,真的挺令人吐糟的。 吕娴拿了望远境看地势,笑道:“我知道你问的是什么?!你问的是担心以后我地位不保?!宣高,这种事,你们啊,倒为我白白的担心,孩子还未生,倒为我忌惮起一个婴儿来……” 臧霸肃了脸色,道:“好叫女公子知道,一切担心,并非多余。” 吕娴却是没有回头,一直在看地貌呢,道:“宣高可知威望这个东西,它虽无形,却难以撼动?!” 臧霸一愣。 吕娴却轻松的笑道:“我有你们,只要你们在,我担心什么?!” 那孙策不死,孙权,还能上位?!绝不可能! “我虽不在意什么地位不地位,我却在意你们,总要担其职,不负你们的期望,也护着你们的,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后的事,我会尽我所能,”吕娴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吃是女子的亏,可你想岔了。真正的威望,到了那份上,早与是男是女无关了。” 臧霸的确担心貂蝉这一胎是男婴。闻言却是似有所悟。所以他这一路,是庸人自扰了。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会好好培养,以后挑能者上,兄弟其心,才能断金啊。而我的兄弟,不止是亲兄弟姐妹,还有你们。不是吗?!”吕娴笑道。 臧霸一想也是,陈宫,贾诩,徐庶……这些人只要在,哪个肯换一个不确定的人上来?! 不是这样的,治世,是无所谓。 然而定天下之世,一定要能者上。不然只不过是昙花一样,基业全毁。 她,始终是无可替代的。 “威望啊……”臧霸喃喃抱剑自语。真是个无形的大山一样的压力呢,让人仰望,也让人怯惧。 乱世之君,威望无与伦比。守成之君的确无可比拟。 只说朱元璋吧,他能把贪弊之臣剥了皮示众,也只有他能这么做,换任何一个守成君王,谁敢,谁能做到?!不说能不能做吧,只说敢不敢做,真做了,只会像周幽王一样的下场。 所以臧霸不懂这个,等以后他就明白了。 她只要活着一日,威望永不消散。所有人都会老老实实的各司其职的。她倒不担心被弟弟妹妹的赶下去,而是担心继任者反而镇不住那些权臣了。 要操心啊,吕娴叹了一口气,反正以后要忙的事多着呢,累着呢,想歇是歇不了的。 总会有永远没完没了的事情等着。 只是,为了这些拥护自己,信服自己的人,总归在闭眼之前,不能撂挑子就是了。 不然,怎么叫兄弟?! 吕娴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望远镜递给他,笑道:“没想到你这心思还挺细腻,想的还挺长远……” 臧霸一笑,若非关心她,他会想到这些权与谋?! 也是,总归是想多了。他接过望远镜,看似地貌,道:“有旗帜在草间,那山头上有人驻扎?!” 他愕然,随即警惕起来,浑身都绷的紧了。紧张万分。 “那旗在草长之间,看不太清,然而却只见旗,不见喧哗,要么是人少,要么,就是军纪甚严,管理极严格。”吕娴道:“而这处山,正是四不靠之处。” 既不在冀州,也不在兖州和青州,连交界也算不上。 它在地图上,是交界线,而且很隐蔽,也不是要道,而挑了这里驻扎的人,不会是重兵。 “山贼?!”臧霸道。 “不确定,”吕娴道:“我们在此多两日,守着观察一下再说。先确定是哪一路人马。他们总有出来的时候。” 关键是现在草太茂盛了,看不清旗帜上的字,要是看清了,也就够清楚了。 臧霸手上无兵,所以很小心,很警惕,一直按着不动,第二日见山中还不出山,便对吕娴道:“女公子在此,吾去探探。” “要小心,不可大意。”吕娴道:“不要靠太近,看清楚旗上的字就好。” 臧霸很小心,他一向是个稳重的性子,点首,便摸过去了。 吕娴觉得这山中也的确算是古怪,一天都没下山,又如此安静,也不知是哪一路人马。若是军队,当应练兵才是。不可能没有动静。 而鸟雀也未惊动,可见动静极小。 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便是山贼要打家劫舍,也不会挑在这个地方。这里又不是要道。 她挑路走,都是挑的小道。 所以是什么人,也在挑小道走呢?! 这一点,吕娴倒是挺好奇的。 良久,臧霸回来了,表情有些严肃,道:“马字旗。人不多,约二百余。” “马?西凉兵?”吕娴愕然,道:“西凉兵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马腾马超父子的马姓是大姓,是哪个马,是不是这父子二人,谁能知道?! 臧霸道:“公孙瓒败后,各部散落,有许多奔赴西凉去投效了,不料,竟有马氏的军马在此,来做什么的?!这人数虽不多,但应是精锐。还是要小心。” 吕娴细细思忖了一下,臧霸看她是想要冒险,顿时急道:“女公子,不可!此时当不可多生事端,而是直追目标才是。以免暴露行踪。女公子如有闪失,如何是好?!” 吕娴笑了,道:“送到了门前的,不见,我就不是吕娴了。不过不能这样去见。先探探到底是谁,如是无名小卒,我们就继续赶路。” “不露姓名的去?!”臧霸道:“只是恐脱身难。也难以掩饰身份。” “这个容易,”吕娴寻了一套女装出来,道:“得穿我的女装了。” 臧霸显然愣了一下,吕娴还真寻了个隐蔽处,穿了女装出来了。 臧霸嘴角一抽,她真的穿女装也不像女人,这时的女子都是聘聘婷婷,一挪二摇那种顾盼生姿的样子,低头含羞带怯的那种。可她呢,虽然面容娇好,腰也够细,可是,她一双虎目生威,灼的烫人,嘴角含着三分的笑意,腰挺直,走路就像个恶霸似的。 臧霸道:“女公子要扮女子,不是太像……” “什么扮?我本来就是女子,”吕娴一岔腰,笑道:“美不美?!” 臧霸抱剑闭了嘴,不多说了。其它护卫,也都闭口不敢接话。这样的美人,跟老虎似的,男人见了,也奇怪,会怕吧?! 吕娴还寻了镜子瞅了一眼,道:“虽然比不上貂蝉,但是我爹娘给我这相貌,还过得去了。” 什么脸,敢跟如夫人的相貌比呢?!便是相貌比得上,那摇曳生姿的美,女公子一辈子恐也学不会。 当然了,她自以为这没区别。当然了,她身上更有一种英姿勃发的慑睛之美。西凉人会喜欢。 吕娴叫二十护卫留在这里不要露面,在暗处接应,自己则与臧霸牵了一匹马,往山上去了。 若说是经过,还很正常,但是直接往山上走,这…… 一看就不是路过。臧霸本来想提醒一二,但想一想,她这个人,要扮柔弱,也是艰难的,算了,让她过过瘾吧。也就闭口不言了。不过他将兵器都给带了,十分肃色。 吕娴倒是兴致冲冲,“倒叫我知道知道是不是马腾马超父子!” 若真是,不就是意外之喜了吗?! 这边有人一进山,就已有人报进去了,山上之人,正是马超,一闻听有人敢闯山中,一时大怒,道:“甚人敢来挑衅吾?!” “回将军,是一个女人。”军士回道。 他拎了兵器,道:“带路。” 一路竟夺路奔下了山来,众兵士团团的将吕娴给围住了。 众兵士让开一条路来,马超脸上顿时欣喜,道:“女人,中原的女人!” 军士们大喜,道:“此女上来,正好给将军解乏,吾等将此人掠进营去,自可!” 马超哈哈大笑,脸上的戾气稍去了些,精神奕奕的看向吕娴的面貌,长的倒是不丑,而且美的很,但是有点不对劲,“咦?!” 臧霸是紧张戒备,然而吕娴一双眸却看着马超,似笑非笑的,十分从容。不仅不惧,反而兴致盎然的看向马超,带着点赞赏。 马超的确没让她失望,西凉人,生的高大,一身勇武,站在那里,都是无法让人忽视的战将。而且现在的他,极为年轻,是个少年。 做将军,他的确是没得说的,但是这德性,就不太好了。尤其是这双色眯眯的眼神,小小少年,竟然如此贪婪。这性格,这样的人,是草原上的野兽,到处得罪人,没底线,是很危险的一种人。 他没有中原的仁义道德,所以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般的能驯服所用的人。 也就是招揽那一套对他绝对没用。 吕娴光一眼,心里也就有三分的数了。 得另寻他法。不是常法能收服的人。而且收服了,还得压着,管着,打着。不然不听话。心里没有信仰和约束的人,很难用。 不过吕娴倒是觉得他这挺好。是烈,能烈得过吕布? 虽勇武,但以后为虎之爪牙,很相衬。 马超下了马,要走近她,似乎想看她为何如此从容。 臧霸沉稳的站到了吕娴的面前,直视着马超,眼神有点危险。 “原来有人相护,哈哈哈,怪不得有恃无恐,美人,弃了你这夫君,跟了我,我纳你为妾,如何?”马超虽是这么说,却是半点不是问人意见的意思,也半点没将臧霸放在眼里。臧霸是很低调的人,他不想高调的时候,几乎没存在感。 然而再低调的人,闻言已是暴怒,拔剑对准了马超。 马超哪会将他当回事,也没躲,只是直视着吕娴,等她回答。 吕娴似笑非笑,看他眼中的势在必得,也了解到这个人的性格几分了,便道:“你是何人?!跟着你有什么好处?!” “我?我是马超,字孟起,我父是凉州牧,可比你这无名夫君强多了。”马超哈哈大笑,他身后也是一阵轰笑声,想来抢掠美女的事没少做过。 吕娴笑眯眯的,道:“强不强,得试过才知道!” 马超讶了一下,不料她竟会开如此玩笑,还带了点颜色,顿时三分的胃口对了十分,道:“如此烈马,我喜欢,美人自己来试试,就知道强不强了……跟我回营!”说罢便要来夺吕娴。 臧霸心下已是暴怒,闻言忍无可忍,挥剑便来砍他的手。 马超也是心头火起,大怒道:“匹夫,少来误我好事!” 臧霸冷笑,眼神很冷。早前便听闻马超名声不太好听,以前是太过年轻狂放的缘故,现在一见,臧霸总算是知道了这个人哪里恶心。 他就是臧霸最为厌恶的那种人! 臧霸是真的起了杀心,一身杀气侠气,剑剑相逼要杀马超,马超大怒,也拿刀来挡,对上眼神,道:“怎么?!想杀我?!好,且先杀你,再抢你的女人!” 这少年郎,看着邪性的很。带着点嗜血的狠辣,那眼神,真的与正气的臧霸完全不一样。 桀骜的像兽!眼中是初生猛兽对整个草原的贪欲! 吕娴却十分欣喜,这人又辣又呛,应该挺能挨打!最烈的马,得用最重的鞭子。不把他搓磨成面团,她都不收手。打架她输不了,耍嘴皮子,她也没输过,这马超,实力虽强,比吕布还差了不少呢,也就少年锐气,锋芒过甚了。 第434章 马超受屈暗恨心 吕娴一面看战,一面还抚掌大笑,看的津津有味,顺便再气气马超。不是她嫌马超,而是他这种品性吧,臧霸估计贼看不上他。所以下手贼狠,几乎是往死里打了,是真的起了杀心那种。 臧霸实力很强,不过他这个人的性格就是收着的,因此平时是看不出锋芒和锐气。杀气一开,那锋芒倒叫马超措手不及,及力应付。 马超少年成名,极其傲气,为人又冷血,又极度的自负,向来极为逞强,如今一遇着如此强劲的敌手,也是疲于应付。少年人,好争意气,又向来不知收敛,所以,此时受措,十分吃惊。 他本来剑术极精妙,更是创造了出手法的剑法,又是出身极好之人,自小受的是正统的军队格斗训练,一般人,很难企及与应付。而眼前这个人,却是叫马超心中微惊,他不着不慌,竟然能与他的剑法齐平,他便是用了全力,竟也不能压制。心中难免有点乱,也有点疑心这二人的来历! 大意了!一男一女,出现在这荒山之中,只恐不是普通过路人。 马超额上渐渐的有了汗意,人也更加专注。高手对决,是绝不会有隙处的,一旦被对方抓住,没命只在一瞬间。 “啧!”吕娴嘴巴不闲,看的摇头道:“你这人人品不行,不仅要抢妇孺,还鄙视女人。可你也是女人生的啊,难道你没娘?!你妈生了你一场,要是知道你这德性,不知道会不会生你下来时就溺死你!你但凡有一丝对女人的尊重,都不会将路过的女人当猎物。心中无敬无畏之人,要是输了,也不奇怪。” 马超闻言大怒,此时色心尽去,只余下杀心,竟然一力挑开臧霸,转身突来,要杀吕娴,此时也是气红了眼,道:“贱妇,竟敢辱我之母!” “非辱汝母,辱你也!人若不自取其辱,何人可辱?!”吕娴冷笑道。她可不跟他客气,想来这少年,做过的类似的事也不少!就该替她娘多打打他才好呢。 臧霸哪会叫他近前,一时挡住他,两人又战的难舍难分。 马超不料臧霸又缠了上来,开始正眼看他,不敢大意了! 遇到敌手了。 想一想确实奇怪,一个女人敢这样在野外行走,若无依恃,她怎么敢?! 棘手了。这不是普通人! “你是何人?!”马超一面战臧霸,一面质问吕娴。 这马孟起,还算有脑子。反应过来了?! 吕娴悠然的很,此时马氏的副将偏将等人显然也是急了,亲卫与亲兵都要上前助马趣杀臧霸,吕娴见他们要出手,眼疾手快的上前轻轻松松的放倒了两个,又将一人吊上了树。 原来机关埋在地上了,凉州兵这时才反应过来,顿时后退一步,惊愕的看着吕娴,收了邪笑,个个警惕,带着凉州兵天生的警惕与狼性。 “够凶!不错,这样子,才像兵士!兵士呢,对敌人才可逞勇,对妇人,一定要客气点,懂吗?!没人教过你们是不是,我替你们的娘教教你们!”吕娴冷冷的,又放倒两个,虽笑,却面容很冷,道:“以多欺少也不行的,站一边旁观就行,不然,我手里箭可不客气!大家都乖一点,我才好说话!” 凉州兵骇的后退一步,被她如残影般的身手给吓到了,后退着拉起了弓箭对准了吕娴,吕娴却半点不惧。 凉州兵的脸色很难看。现在他们发现了,碰到的这个是硬茬,女人?这哪里是什么女人?!这么强。 他们人多,却被动,因为马超被臧霸缠斗住了,而他们想要动手,也是顾忌着马超的。投鼠忌器,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而且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这里,有没有设置别的陷阱。 吕娴对吊在上面的那个副将道:“今天你运气好。若是在徐州,我部下有这样的将领,我吊的是你的脖子,而不是人了。” 众人尽皆色变,徐州?! 马超听了,也有点脸色微变,不甘心的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众人尽识马孟起,天下无人知我大名啊,哎。”吕娴好笑的道:“你问我的名字啊,就怕你不敢猜,也不配问。” “你!”马超怒起一挡臧霸,两人僵持住,臧霸很冷静,盯着他的动作,是不想让他跑了的意思。马超呢,此时已是心乱如麻了。他的心思在她身上,转首看着她,还要分心防着臧霸。 此时他既觉屈辱,又觉可恨,什么色心全跑了,只剩下狼狈,还有怨恨。 这个人,就是名闻天下的吕娴?! 不可能,马超一直觉得一个女人,凭什么能够退曹操兵?!不过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罢了,都传的邪乎了。所以他根本没当回事,更不会以为异事。 不料竟然遇到,而他却踢到了这个铁钉,被她如此羞辱,如何能忍?! 再强的色心,也比不上人格受屈辱,此时已只剩下杀心。 “贱人安敢藐视我马氏!”马超骂道:“就凭那三姓家奴的名声,也敢小我马超?!” 吕娴见他这性格也极易被人激怒,便知道他这个人,不光性格不咋,人品不咋,性格还烈,说几句,就恼了,脾气差,在战场上,是很容易意气用事的。 马超的下场不怎么好,马氏一族,也都死的差不多,他也要背很大的责任啊。 这样的人,若要用,不把他身上的刺给拔了,是收服不了的。 因此吕娴道:“怎么?!你能比得过我爹?!” 马超气炸了,道:“超连曹操都不放在眼中,汝父又算什么?!昔出洛阳之丧犬,如何敢与我马氏相比?!” “哟,你还小天下英雄,有志气啊。”吕娴都听乐了,道:“不过你这水平不行,连宣高都比不过,我爹,你还是算了吧。不配与他比。” 马超虽怒,却心诈,此时已有退意,退后再图。现在这样可不利。 他道:“你用奸计,胜之不武。今天,可不算。” 吕娴觉得这人倒是能屈能伸,这性格,挺滑的嘛。 吕娴笑道:“我待怎么?!” “约战。”马超道:“带兵之人,还是要比马上的功夫的,在这林中,并不利。” 吕娴知道这人就使诈呢,便笑道:“你不利,我就听你的啊?你当我傻?!” 马超见她这人也看不出喜怒来,高兴还是不高兴来,倒看不透她,便道:“你来这里做甚?!” “找你啊,”吕娴似假非假的道:“不,是找你爹马腾。你这小屁孩,做不了主。” 马超气炸了,冷笑道:“听闻吕氏逼的司马氏如丧家之犬,也想诓我西凉马氏?!那吕布也配?!我父是名将之后,世代袭护凉州,吕布是什么出身?!一武夫而已。” “你说的对。”吕娴要是能被他说气,才是真的不中用了,中了人的计了。 她这么一说,马超倒是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臧霸倒是轻笑了一声。若是有人能跟得上她的脑回路,就好了。她本来就不是个正常思维的人。 “我,说的对?!”马超嘴角一抽。 “截止到马腾和我爹那一代,拼爹,我爹是拼不过你爹,不过到我们这一代,拼爹也差不多嘛,你看你爹是诸侯,我爹也是,你爹是凉州牧,我爹是徐州牧,大家都是侯二代,不是一样的吗?!”吕娴道。 马超晕了,道:“放屁!胡搅蛮缠!女人就是这么善辩。说吧,到底约不约战?!” 吕娴笑。她觉得在这个时代气人还是挺有意思的,在现代只是开玩笑的小话,在这里,你要是说你行不行,你爹不行,你娘白生了你,或是你水平不行,不尊重人的一点气话,包管能气死人。 如她所料,马超是真的恨她了。这梁子,这仇,这怨算是结下了。所以在这个时代,乱说话得罪人很要命。 以前吕娴是分人才敢这样说话。 但现在她也算有点底气,毕竟也是二代了嘛,而且徐州也有根基,所以面对特定的人,她的方法真的很烈。毫不意外的,是真的得罪了他了。 不过特人用特法。 这样的人,又没人品,性格也差,脾气更烈,你好好的说,我爹是吕布啊,要不你来投奔我爹啊,包管他撂蹄子信不信?! 这马氏父子是真的连袁绍和曹操都不鸟的人。会鸟吕布?! 所以寻思再三,反正左也是得罪,右也是引恨,拉仇恨到满点值再折了他的骄傲,才好再图后事。 这样的人,两三回就想他信服,还是歇了心思比较快。 所以,急不得啊。 不过吕娴有的是耐心。 她不中他的计,只笑问他,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在凉州,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马超眯起了眸,不答,看着她。 “刚刚看你好似受伤了,在这里驻扎,躲追兵追踪?!”吕娴笑道:“咱俩还挺像啊,还真不乖,偷跑出凉州的吧?!你想去偷袭哪里?!” 野马就是野马,要是听话就不叫野马了。 马超眯起了眼眸,道:“怎么?!想要告密,不怕我透露你的行踪?” 若不是知了形势,她也不会透露自己是谁,听了便笑道:“你尽管去告密,我死事小,以后天下人议论说马孟起是个告状投效曹操或袁绍的小人,我可不负责。” 马超脸色一变。 天下人说他是小人,他是不怕,但是说他讨好曹操和袁绍,这忍不得。 “我倒觉得你不如摘了我的项上人头去递投名状,才能更受重用呢。”吕娴笑道。 马超能这么做吗?!他冷笑道:“超不屑讨好旁人。”递投名状得曹操和袁绍的重用,他可不屑与之。 这一激,他也不好威胁的了,只道:“超只凭自己的本事,摘了你的人头,挫挫吕布的锐气。他,哼,名声不符实,实不胜名。” 吕娴乐了,笑道:“你是说我爹不如你?!你这人还挺有意思啊。” “怎么?!”马超怒道。 “忒脸大!”吕娴道:“不要脸!” 马超气的不成了,瞪着她。 臧霸再也忍不住,噗哧笑了。论气人,他只服吕娴。 马超听他一笑,已是气炸了。臧霸怒上浇油,道:“连我你都战不过,有何脸面战我主公?!” 马超道:“我受了伤,你胜了我也是胜之不武。不如改日,再分高下。” 这人,还真有意思,说了半天,这才是他的目的。要脱身。 激她呢。 吕娴如他的意,笑道:“你说的对,你受了伤,我们胜了,的确不武。不如改日。” “行!”马超道:“我不告你的密,你也莫告我的密,咱们扯平了!” “行!”吕娴笑道:“君子协定啊。等你伤好了,咱们再战。” 屁!他会遵守这女子协定才怪。 吕娴看他就知道这人极奸诈呢,不过她也没准备遵守就是了。 大家半斤八两。 臧霸退到了她身边,护着她。 吕娴笑道:“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声,你若是能战过我,再说比得上我爹的大话才好。不然难免叫人看不起。” “战你?!”马超道。 “怎么?!”吕娴轻笑道:“我可是胜过张飞的人!” 马超哧笑一声,俨然不放在眼中,道:“张飞无名辈也,输给了温侯之女,谁知道其中有没有猫腻。” 这人,狡的很。又野又烈又诈。 吕娴笑道:“你比起我爹,可差远了!” 马超勃然大怒,道:“超羞与吕布比也!” 不是你要比的吗?! 吕娴摇头,和臧霸走人了。 人消失在密林中,马超才捂着伤了的腿,伤口又复发了,脸色极为难看,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怒的。 “将军,要不要追?”偏将们也是气的很了。 “不必,二人本就强,若有陷阱,汝等如何逃得过?况且她断不可能只带了一人来,小心提防。”马超道:“叫人跟上追踪,超虽不屑告密之事,却得掌握她的行踪,今日之耻,超记住了!寻到机会,一举杀之后快,洗今日耻!” 他不想成第二个张飞,以输于女子之耻,闻名天下。 他娘的,今天偷鸡不成蚀把米,颜面丢尽了! 马超恨恨的拳头砸了一下树,树皮都裂了,眼中尽是年轻气盛的戾盛之气,终是年轻,一遇点挫和气,就难以释怀,涌上心间,气的要爆炸! 第435章 白马将军落草寇 臧霸见没人追来,才松了一口气,道:“女公子,当真要与他约战?!这个人,不出常局,只恐下次约必有诈。” 他一定会布置陷阱的。这马超一看就是不是个好东西,他必怀恨在心,不报复绝不罢休。 “他既不是君子,我也只做小人。”吕娴笑道:“我急要去找赵云的踪迹了,哪有空理他?!” 臧霸愕然,道:“女公子没有收服之心?!” “有是有,但不能急。”吕娴道:“最重要的是赵云,他,徐州是绝对不能失的。” 臧霸听明白了,道:“女公子以为赵云更难收服?比马超还难?!” “嗯,因为赵云一身正气,对马超的激将法,要是对他,就是真得罪死了,他就算不杀女人,也会疏远,并远离。一旦远离了,也就不可能得到他了。”吕娴道:“宣高啊,正人君子,比起小人更难办。我还得想想法子。套路一下他。当然了,对马超这种,是绝对不行的。对正人君子,一定要有尊重。” 臧霸似懂非懂。 “这么说吧,因为赵云是君子,所以对他的手腕就不能过度,过了度,就失了他的心,就难办。马超不一样,他不是好鸟,我也不用什么君子的办法对付他,方法也就多的是了。” “对马超,得示强,对赵云就得真正的示弱了。”吕娴道:“不过不是传统的示弱。而是要激起他的正义心。这个事,我得好好谋算谋算。不能太显得过于算计,赵云不会喜欢攻于心计的人,得有真心啊。” 臧霸没见过赵云,因此,有点不解,道:“这样的马超,女公子觉得反倒好对付些?!” “不错,他有弱点,有弱点,就好对付。”吕娴道:“烈马,打服了就行,马超这种人,不光要全方位的辗压,还要把他扒趴下,他才会真的服。” “此人,”臧霸拧眉道:“霸不喜。” “他这个人的确不怎么样。”吕娴客观的道:“比我爹差远了,我爹虽然也有很多女人吧,但都是你情我愿的,出行在外,也没有抢过什么女人,我爹是品行不端不假,但此人,阴险狡诈,人品也不如何,以后对他还是要小心。他又是出身极高的人,又傲气,要他服气,有的是路要走呢。” 臧霸点了点头,哭笑不得,道:“女公子是没打算与他守约?!” “他都没打算守约,谁与他玩君子协定?”吕娴道:“抓紧找赵云要紧,他肯定在哪里落草为寇了。他这个人,不会轻易投人的。找到他,还得去与司马氏汇合。没空与马超纠缠。” 臧霸心里有数了,道:“只恐马超心有不甘,会来找事……” “来才好,正合我意!”吕娴笑道:“他这恶霸,我还得借用借用他,激一激赵云。但凡君子,最讨厌的就是马超这种人了。” 臧霸笑道:“远远钓着他?!” “嗯。他吃了这亏,要是跟着,肯定不会轻易再出手,”吕娴笑道:“不着急。” 臧霸见她如此有成算,胸有筹谋,心中便也有数了,与精锐汇合以后,便继续往前走。一面叫精英们多盯着点后面跟着的人,一面还不完全甩脱他们,只是远远的吊着,跟钓鱼似的。 原以为这马超既受了伤,又要避人追踪,追两日也就算了,不料他竟是十分有耐性,竟然真的跟上来了。 臧霸突然明白吕娴说马超的弱点在哪儿,他总算是知道了。 吕布那人,是行事没什么章法,一时一个主意,有些事他也忘的快,今天若是吕布有这个事,他便是恨上心头跟上两天,追不上也就算了。但是马超不一样。 他比起吕布更添了层阴险的部分。 也是,吕布是虎,虎的念头不就是一时一个主意吗?!虎王很少与人死磕的,他们都特别悠闲。但是马超不一样,这人性格,真的是缺陷。 看样子,是不追上来不罢休。 就这么吊了六七日,臧霸实在受不了了,道:“女公子,不若甩脱他们,也不难,或者霸去击退他。” “他都锲而不舍,让他跟着,”吕娴笑道:“还有大用。” 臧霸无语的道:“女公子确定这个人能用?!” “用人得看怎么用,”吕娴笑道:“不觉得他锲而不舍,身残志坚吗?!腿都伤了,还能追着不放。甚至不顾风险。”他来这里本身是不正常的,也就是说,他肯定偷袭了什么城池,然后伤了,人数又不多,就一直在躲追踪,可是为了报复,他风险完全不顾,也不顾伤腿,就一直紧跟着不放。这毅力。这意志。她倒是挺服。 “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不择手腕的人,甚至为了目的本身,能舍弃很多东西。”臧霸道,“这样不顾一切的追,是不可取的。”若是他,绝不会这样。 吕娴用绳索上了树,观察了一下他们的动静,又下来了,道:“他一直不将曹操和袁绍放在眼中,是因为位处西凉,曹操顾不上他。而他想要的,怕是要进许都。野心并不小。同时又傲气,又自负。这样的人的缺点就是不知收敛,只进不知退,性格中有狡诈和莽的部分。甚至有时候是可以牺牲一切达到目的的。倒也不是有意,反而是这种无意的牺牲,才是他真正莽的部分。这样的人,我不会召进徐州。” 臧霸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人要是在吕布和吕娴身边,他与陈宫等人估计能急死。 “人要看怎么用,”吕娴道:“凉州需要人震慑,马氏是最好的人选,他们处于西凉多年,镇守之力是有余的。实力也非常雄厚。所以马家,就在凉州挺好。” “既可抵御关外之敌,又可为徐州的外援,同时,也防范了因过近的亲近而增加的徐州内部的风险。”臧霸听明白了。 吕娴笑道:“宣高现在不错,听多了我的分析,也明白我想说的重点了。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只看马超这个人能不能担任得起这重用了,就怕他这个人反复,到最后连我都受不了。” 连吕娴都容不了,那得到什么程度的招人厌恶和恨了?! “马腾现在很难办,曹操的话,他不可不听,但也不是太想听,对袁绍也是,他想保住凉州,但是能力又有限,所以他若是愿意投靠徐州,徐州自可借他势扛住曹操的压力。以后曹操下什么旨,他都可以不遵,也就不必被逼着进许都为质了,”也就不会被曹操杀掉。 但是他得听徐州的才行。希望马腾这个人没马超这么令人无语吧。 “马腾可能会的,他不想服曹操,也就只能选徐州,不算臣服,结盟也可以,”吕娴笑道:“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个马超,就不是正常人。” “这个人自负到,连马腾的话也不听?!”臧霸道。 “他若肯听,能单独这么自负的到这里来?”吕娴笑道:“也许就是来刺探路线的。我估计他是想寻道进许都的,也不怕折了蹄。就凭他这点兵力。又这么自负没谋臣。曹操的老巢哪是一般人能摸得进的?” 臧霸一想也是,吕娴道:“先没空搭理他,继续找山头要紧。宣高也留意点这附近的农人,我估计赵云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这附近的人可以接触接触,打听一二。问问有没有义贼。” 赵云那性格便是下山会抢掠过路的商贾,也不会伤附近普通百姓。 他若在这,肯定有消息。 甚至他因为驻扎在这附近,可能会保这一方太平的。其它贼寨,怕是被他给剿了为百姓除害了。 所以想要打听出来,还是有希望的。 臧霸表示明白了,只叫人注意马超的小动作,自己则去寻赵云的踪迹。 又寻了两日,臧霸便从一个老农口中打听到了些消息。 “向西三十里左右有一山头,地势陡,易守难攻,有一个白马将军在那驻扎为义贼,常下山救济百姓,并且也经常下山巡示这附近,若有流寇来此,基本都被他给剿了,之前也有旁的贼剿占了山,那些人可不是好鸟,后来此人来了,便将这附近的贼寨都给合并了,如今只他一人,兵马约有几千余,开春后还寻百姓买了种子,在山上开垦种地。”臧霸道。 这么老实的吗?!种地了啊,赵云。 吕娴哭笑不得,道:“既是这样的处世行法,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是感觉世无明主,学陶渊明归南山种地了还是咋的?! “白马将军?”吕娴笑道:“找着了,终于找着了。” “既有几千人,恐是公孙瓒败落后的残兵,他应都收拢了。”臧霸道:“倒是助力。若是能叫他出面,这马超,还得想怎么打就怎么吊打?!” 臧霸一直对追在后面的马超如哽在喉,只是苦于手头无兵,若不然,早冲过去把马超的人给杀散了。 吕娴道:“走,继续赶路。” 臧霸道:“这赵云身手如何!?”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吕娴道:“只是他这个人未必肯下山抢人,还是得寻个法子。”总不能跑到山上去说我要跟你打架吧?! “那马超不就是现成的垫背的?!”臧霸道。 “有道理,”吕娴觉得宣高蔫坏的也惦记着怎么弄马超呢,因此,也哭笑不得。 终于找到了,臧霸其实也松了一口气,一路行来,为了这个人,吃了多少苦,都没法说。只是吕娴不诉苦,他一个大老爷们,肯定也不肯说苦。 只是,苦若是值得,才好。 也更因此,是誓在必得。 同时,臧霸对这个人有多少本事,也是充满了期待,难免技痒想一试身手。甚至热血冲上脑子,克制不住的想立即与他厮杀一番见真章。 这种心理是很常见的,因为历经千苦,终于找到了人,哪能不验一下人的本事。看到底值不值得。 吕娴倒是半点不忧虑的,她不担心赵云的本事,而担心拐不走他。主要是吕布的这名声没有信服力。她要说她是吕布的女儿,要他去徐州,赵云要是肯,她都信了他的邪。 吕娴先赶路,三十里不远,马行的快,也就到了。 “这山叫什么名?”吕娴道。 “当地人叫登高坡,之前的老农说叫小龙山,这山不出名,这附近是荒野,没有守的必要,只有贼草落寇,山名七改八改的,叫什么的都有,”臧霸道,“山不大,也不高,只是胜在险,便于扎寨。” 吕娴远远观察了一下,道:“宣高看看,是不是赵字旗?!” 得确定是不是赵云,不然谋筹一番,最后却不是,岂不是白费脑筋?! 臧霸道:“女公子安心在此,我去探探。” 他带了望远镜,寻着小道去了。 天已很热了,一近夏,这草木葱茏就疯长,特别不利于侦察。当然了,却适合隐蔽。 她看不清旗帜,不禁却是笑着自哂,“赵云啊赵云,千万是你才好,不然我这一路,白走了。” 只要拐了赵云,便可以去寻司马氏了,至于马超和马家的事,看缘份吧,看这马超,不稳定因素太大,跟疯子似的,此时还是要以赵云和司马氏为重。 司马仲达,便是再慢,只怕此时也快到徐州了。若不带了司马氏回去,司马仲达可不好用。白招人恨了,还引天下人骂吕氏无德。 吕娴在察看山上寨子呢,马超也在盯着她。 他就寻思,她一路走走停停的,到底在找什么,看样子,确实是在找东西的。 斥侯出去,回来报,道:“前面有一山坡,上面旗帜扬着,恐有贼兵……” 马超吃了一惊,道:“有多少人?!” “不知,但看阵势,恐有千余以上!”斥侯道。 马超便有点徘徊不定,舍又舍不下,便道:“去探明是何方人马。” 斥侯领命去了。 马超咬牙道:“她到底在找什么!?” 不弄清楚了,可不安心。所以,看这突然出现的几千人马,他就是舍也舍不下,一定要弄清了她的目标才甘心。 第436章 被吊打马超悲愤 所以,竟然无比的在意,忍不住慢慢的靠近了吕娴,打算亲自探探了。 小心靠近以后,才知道臧霸不在,一时欣喜若狂,歹心顿生,竟然斥退众人,亲自前来要偷袭吕娴。 他像个猎人一般,慢慢的靠近,然后轻轻拉满了弓,箭头所向,直指吕娴背后。 嗖! 伴随着的是他紧张的心跳,箭已出弦,像箭一样朝着吕娴后心射去。 吕娴早听见弓弦的响声,箭一出,她便已轻轻的避过,那箭砰的一声入树,竟然直指入树三寸,可见用力之猛之大。 吕娴拉了拉箭羽,没能撼动分毫。这马超,偷袭女人,还是落单的女人,也是挺有意思。也是,这个世道女人只是附属品,杀女人如杀鸡崽一样容易。 女人小孩,婴儿与畜生一样吧。正因为这世道,半点不容弱者的存在,所以才显得疼惜弱者的人,那么令人敬畏。所以刘备这类人,能仁名于外,是有他可贵之处的,或者说,没几个人在这乱世之中,还有这样的仁心,无论是真的还是装的。 这边精英等人都吃了一惊,听到这一声才发现有人偷袭,脸色都变了,急匆匆的一队将吕娴护在身后,一队人往着箭发来的方向探去,斥道:“何人偷袭?!” 众人都严阵以待,看着树叶深处。 “马超,还不出来?”吕娴眼神有点冷,人都是有所喜恶的,现在她真的有点厌恶这个人了。很遗憾她是现代思维,在背后偷袭落单的人,便是男人,这个人的人品也实在令人厌恶,更何况,还可能她是没有实力的弱女子的情况之下。 她穿来的时候,空间一直存在,但她没怎么依赖过,顶多用点装备,还有送曹性的望远境,送臧霸的打火机这种,以及攀岩的绳索,棉衣,靴子,或是军刀,装备之类的。 但是有一样,她一直没拿出来,因为杀伤力太大。现在却不得不拿出来了。 倒不是防身,而是这一刻,她也有了杀心。 这一箭是用了死力,她若没有察觉,已经变成了心扎透的死人了。 树叶摆动,马超也没有再掩饰,见暴露了行踪和位置,也就顺势出来了。他的眼神,带了点狠辣,道:“可惜了。” 马超的眼神很是挑衅,仿佛没有射穿她的心脏,很是遗憾,没有半点的人性似的。 若是有深仇大恨,他便是不疼惜弱女子,真杀她不可,她也不怨恨,还能敬他一条汉子。 问题是没有啊,所以这个人,吕娴真的此时的眼神很冷,表情也很严肃。这样的表情,她是少有的。 马超直视着她,看着她手上的玩具,那个黑黢黬的洞口。他当然不知道此是何物,所以十分放肆,还对她挑了一下眉,道:“那个男人不在,你想用这个做什么?!暗器?!” 吕娴二话不说,抬起手就放了一子。 砰! 开起来的那种子弹声,很炸裂,在马超身后炸开,砰的入了树。连树皮都炸开了。 马超吃了一惊,眼睛瞪大,毛孔都炸开了,汗沿着额头滑了下来。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树,树皮没有炸开,但是树却被射穿了,一个小小的,毫无存在感的小洞。 若是此物经人体而过…… 马超竟觉得头皮发炸,伤了的腿处隐隐作痛,太阳穴汨汨的跳,他的确被威慑到了。 吕娴不会浪费子弹,开了一枪,转了个手就收起来了,没让马超看出此物的底细。刚刚他可大意张狂,不将小暗器放在眼里,待要再看,还能看得着吗?! “偷袭啊?!”吕娴淡淡的道:“马孟起,我若是要偷袭你,你可能逃得过?!” 马超失语,口干舌躁。那个速度,快的没有残影,他根本躲不过。这还是面对面,他都防范不了,若是背后无防,必死无疑。 在这个暗器面前,他的箭术,真的不够看了。不止马超失语,他身后带的精锐也都齐齐无声。骇然的看着吕娴,不敢妄动。 马超专门训练过听声识箭的来源,躲箭的能耐是一流的,可是现在,他却知道,在这个东西面前,他所有的训练成果,以及自负,全部无用。 汗一点点的落了下来。明明是马超这边人多势众,吕娴势弱,可是因着这个东西,形势全部颠倒了过来,反倒是她游刃有余,而马超却被全部压制。不敢轻举妄动。 “仗着人多,就想搞围攻那一套,趁着宣高不在,就想偷袭一个弱女子,今天若不是我,换了别的弱女子,就无辜的死在你手里了,马孟起,我们没怨无仇吧,就算约战失信,都是两方皆失信,犯得着要致人死地?!”吕娴很生气,她生气的时候是看不出来的,道:“我就说,骂你这种人怎么骂都不过份,看来是你妈生你,没教好你,我来教教你,怎么做孝子,怎么是忠义孝,还有什么叫人品。小混仗,老娘要是上帝,他娘的塞你回肚子里,重造你一回!别怂,来战!” 吕娴往中间一站,马超没动,却是头皮发炸,不知道她又搞什么鬼。怕她有暗器,所以有点惊恐。 他身后的精锐却下意识的脸色微变往后退了一步。 小小的身量,却有大大的威慑,令他们都不敢轻视。 此女原来有依恃,才敢离开徐州,跑到别人的地盘来。 “女公子!”精英大急,道:“何必与此人啰嗦,不如杀干净了一了百了。如此缀后如豺狼之徒,杀之不辜!” “且退下!”吕娴道:“此不是江湖争斗,吾不是马孟起,仅为私愤杀人。” 众精英心中虽急,也知她实力,便退了一步,却是脸色难看的用手上小弩上满,对准了马超的队伍。 这马超真的太烦人了。可他们也知道,女公子哪怕真想宰了这人,也不能得罪凉州马腾。不管是因为局势,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马超听她还要黑自己一把,一时脸色更难看了。 若是稳操胜券,他将她杀死,踩在脚下,便是强者对弱者的宣判。但如果反了过来,实力相当,或是被压制,这局面,也令马超心惊的同时,也升起羞耻之心来。他不是不要脸的人,当然,他的脸面,只在与他实力相当的人面前显露无遗。 实力不够的,不过是脚下蝼蚁,他不会给与半丝尊重。马超就是这样的人。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马超警惕的道。 “教你做人啊,你不是追着我不放嘛,做个了结吧,”吕娴将外袍扔了,一身劲装,对他伸出了手,道:“放心,我不是你,不搞偷袭那一套,我父吕布与我,要杀人,也不会如小人似的偷偷摸摸,只会光明正大!” “你!”马超脸上烫的厉害,又羞又愤,冷笑道:“嘴倒不饶人,就怕你没这实力,你不过区区一个女人,你父亲是吕布,你以为你就强了?!你身边的人捧着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吕布的女儿,尽听人哄……呕!” 吕娴懒得听他放屁,直接上前,狠狠一膝,顶他上腹,肘关节狠狠一拳下去,手握成拳,快的如残影般将他死揍了几拳。 马超哪会防范她,心理上轻视她的,所以不防备的结果就是胃里直接吐了。 狼狈可想而知,他还没反应过来,处于震惊和吐了羞耻之中时,人已经被她将脑袋按到了地上,而嘴所对之处,正是他的呕吐物。 一时现场惨不忍睹。 比起输给女人,这种羞辱,其实更令人难以接受。 “死不认错,满嘴喷粪,老娘今天教教你该怎么做人,该怎么做尊重人!”吕娴抓住他的发冠,往土里一按,道:“吃土长大的蝼蚁都比你这人强得多!” 也不怪吕娴现在很生气,实在是马超真的太会拉仇恨了。 不是深仇大恨,非要置人于此地这种行为本身,就令吕娴十分厌恶。 “还敢与我父比?”吕娴冷笑,又给他后背揍了两拳,“吃屎去吧,猪脑子!” 马超的人都惊呆了。反倒是吕娴这边的人,习以为常,面无表情。 马超也是实力过人的,刚刚不备,吃了这苦头,一时又恨又恼,羞愤欲死,反应过来后,竟是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也不顾身上脸上头上的狼狈不堪,眼神阴鸷的从地上一跃而起,拳如虎风一般的往吕娴擂过来,竟是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之意。 吕娴半点不慌,身法如燕,一一避过。然后寻到隙处,飞起一脚踹向他的腰,马超现在俨然已经乱了章法,因为愤怒,反倒失了灵活,破绽极多。 这一脚如此之快,马超竟又是扑了下去,直接撞到了树上,头疼到要炸,也破了皮,血混合着脏物流了下来,狼狈的难以言喻。 吕娴踩住他的腰,将要试图爬起来的他又给踩了下去,道:“没踹你伤腿,就算是强者的仁慈了。懂?!”意思是我可怜你。 “吕娴,你欺人太甚!”马超大喝道:“吾要杀了你!” “有志气!”吕娴道:“等你做得到再说吧。” 马超脸已经丢尽了,还要再爬起来,吕娴哪会给他这个机会,这人,还要正式与他约战,她真的没这闲功夫,所以干脆将他两手往后一绑,捆猪锣似的将腿到人全捆起来了。 “你,你,你作甚!”马超已经泪流欲一死了之了,也好过丢这个脸,“要杀便杀,休要辱人!” “是你想辱我,我不过是以你之道还你之身,所以才说,人不自取其辱,就不会被吊打。”吕娴道。 “拉上树!”吕娴把绳子给身后的精英等众。众人忍着笑将马超一拉就倒吊上了树。 马超不用睁眼看都知道自己的部下等兵士是什么表情了。 他不忍看,可是不看不行,因为他们已经吓的一哄而散了。 这个画面太美,以至于他们都忘了要抢上来解救马超。竟被吕娴给生生的吓跑了。或者说,是被武力值荡到底的马超的落败给吓跑的。 马超是很强的,一直以来,都是霸王的存在,在军中,意气风发,无人可出其右。 可是今天这一举,把马超所有的威信全给毁了。 他的西凉精英,不至于如此不济,连他都不解救就逃跑。马超知道,他们不是逃跑,而是他威信散失,他们慌了,乱了,下意识的就跑了,避了。 与其说有几分怕吕娴的手段,实则至少有七分是无法面对这样狼狈的马超。 马超想清楚了这一点,真的想死,很想死。 他瞪着吕娴,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我猜你的部下跑了,是去逃命了。”吕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最清楚,他们不是被我吓跑的,也不是被你的威信给弄跑的,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见识了你的这一面,一定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离散而去,从你的记恨中逃得一命!” 马超咬着牙,眼睛却是红了。 “人心就是这样,自己无义无德,强势时,人众,弱势时,连解救的人也没有,你看看你,比得上我?!”吕娴道:“看我身边,我若落得这境地,不至于像你这样失败。” “拿鞭子来!”吕娴道。 旁边的精英都忍着笑,递上了马鞭,道:“此鞭打不死人,女公子狠狠的打,他就是欠收拾。” “是欠收拾。野马要撕野,也得看看跟谁。都要置我死地了,我还跟他客气,我先打一顿,打累了,你们再来。他这体格还不错,反正打不死,多打几回解解气!”吕娴道。 众人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这笑声本身就是羞辱,把马超气的要爆炸,他也是世家公子,不是什么山贼出身,尊严也是很要命的。所以此景,他是真的恨不得死了算了,也不愿意受此屈辱。 年轻气盛,锐气锋芒,又受不了屈,尊严比天都大,做事又不考虑后果。这个人,优点也有,缺点,也是致命的。 栽了这个跟头,够他记一辈子的,而且还是栽在他一向轻视的女人手上,如何受得了这番的屈辱。 打了才会好好的记住! 啪! 吕娴可不是善人,打他打哪儿呢,往屁股上打呢,还名其说:“肉多的地方,伤不了筋骨,结不了大仇,死不了才行!” 她太知道这一点,比本身的鞭刑更折辱人的。 就是故意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马超大喝,瞪着眼道:“你有本事,杀了我便是!我马超包管不求饶,休如此辱我!要杀便杀!” 第437章 马失其众空尴尬 这吕娴,杀人还要诛心啊,太狠了。打身,还要鞭心,太毒了! “你使诈!有本事,放我下来,堂堂正正的再战。”马超疼的脸都裂了,而且还是被倒吊着。 “跟一个偷袭者说堂堂正正,你也有脸?!”吕娴道:“就恨我吧,你这个人,害人害己,这番作态,迟早马氏要被人拖累死。我打你,是为你好!是给你机会改邪归正。” 马超气炸了,道:“为我好?!” 他都气的上头,有点怀疑人生了。 “吕娴,你如此辱我,就不怕天下人说你这个人,反复无常,毫无敬人之心?!”马超大怒道。 “此事你知我知,你要是有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丢得起这个脸,我是无所谓,”吕娴道。 所以她是吃定了他不会主动说,是主动的吃了这番苦,不吐露一个字。这个女人。好奸诈! 旁边的精英团已经笑疯了,看着马超,都没眼看。 吕娴打了一鞭也就停了手,她真不至于像张飞似的靠惩罚人来泄愤,给与马超这个羞辱,已经够本了。 适可而止。她是知道的。 “就怕你丢得起这个脸,也没人信你。世人只会说我吃了你的亏,才会想要报复你,怎么报复都不为过,你这名声,比我爹还坏呢,谁会信你?”吕娴笑道:“况且,一个女人能吃男人什么亏?天下人会天然同情我的,马超啊,今天的事,你烂在肚子里还好,要是不能,更添几层羞辱。” 马超要吐血。他也真的吐了。 吕娴不说话了。古人气性大,还是悠着点,不然人真的可能会被她给气死。 臧霸回来了,见到这情景,倒是怔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情景。 “怎么回事?!”臧霸上前道。 精英队小声的说了一下,臧霸拧起了眉头,接过鞭子也不多说,劈头盖脸就给狠狠的打了马超一顿。 吕娴都没来得及阻止。 臧霸脸上全是厌恶,看向马超的眼神,特别的鄙视。 吕娴叫了停,她真怕臧霸把马超给气死了。 马超体质在这,打几下是死不了,就是气性大啊。烈马嘛,便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受辱的。 反正今天这梁子是结下了,更深了。 马超恶狠狠的盯着臧霸,一副一定要杀了他的凶恶表情。 臧霸也防着他,盯着他的眼神很不善。 “女公子,现在拿他怎么办?!”臧霸道:“不好带着。” “带着,”吕娴笑道。 “传出去不好听,世人会以为女公子劫持了马超。”臧霸道。 “他要是敢承认他就是马超,我倒服了他是个人。”吕娴笑道:“他这种人,怎么丢得起这个脸,便是死在我们手上,在外人面前他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有一天他回去了,天下人传我们怎么对他,他会自己去澄清。” 臧霸哭笑不得,“还有这样的?!” “吊他一会,再放他下来,他是能跑,我也服气他。”吕娴道:“他狡是狡,但没胜算的情况下,狼狈逃窜,他不会。不能丢脸是他的死穴。” 放肯定是不能放的。都要到偷袭的地步了,现在得罪死了他,把他放了,包管马上把他们给坑了,要么告密行踪,要么,带多多的人来包抄。人一多,吕娴反而受制了。 这个当口,她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所以只能带着了。 “怎么样?是不是?!”吕娴走到一边问臧霸。 “是,确实是赵字旗,霸没有靠太近,怕他们有所察觉。”臧霸道。 “是就好,应该就是他了。”吕娴道:“这情况还得好好的筹谋一下。” 吕娴心都用在赵云身边,马超便是在这,也没存在感,也是醉了。不过赵云这人,的确是需要费点心思的。 不能太有心计,会显得太过算计,失了心。也不能没有心计,光靠真诚和吕布的名声,要打动他,十分艰难。 这个度,吕娴得好好思量一下,所以她没急着行动。人找着了,就在这儿,她整个人反倒放松了。 天渐渐黑了,他们转移到了一个山洞里,封了洞口,开始弄吃的。 马超也放下来了,但一直被捆着,只是人狼狈,一双眼睛却跟老虎似的盯着吕娴和臧霸二人。 这个时候反而变乖了,也不骂人了,也不言语了,这反常,一看就不知道在想什么。 吕娴问,他也不可能答,因此吃饱了,端了一碗过去,把他绳子解开了,道:“吃吧。” 马超没看。 “行,不吃就饿着。”吕娴把碗放下坐回去。 马超气的直抖,直到饭快冷了,忍辱负重的端起来吃,胸口却起起伏伏,俨然积蓄着巨大的怒气。 吕娴看他这样大的气性,逗他道:“你这人这么受不得辱,与你性格不符啊。我以为你会如韩信似的,受胯下之辱,他日图报复,才是正常的行为,这一点,就受不了了?!也不对,韩信事后也没有报复啊,拿你与他比,确实高看了你。” 马超手一抖,狠狠的捏住了碗,看死人一样的看着吕娴。 “一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像你这种,没本事有脾气,唉,这气性,竟比我爹还大,也是厉害。”吕娴气死人不偿命。 臧霸在一边烤肉,手笑的直抖。 马超脸色难看,道:“你到底要羞辱我到何时?!” “我就是好奇,你也是世家出身,论教养,该知道什么叫忍辱负重,为何在你身上,半点看不到?!”吕娴道:“便是我爹,也知道适可而止的收手,他这个人,还算特别强的人,他都知道的道理,你却不懂,所以,你还是太年轻。太轻狂。” “折你手里是我没用,但是你要杀便杀,若是杀不了我,我自有报仇的时候。”马超道:“勿以言语辱人,也是你要学的教养。” “我的教养也得分人的,有教养的,我当然也有教养,没教养的,我教他教养,”吕娴无赖的道:“我对你是没教养,但我有底线,也没怎么着你吧,这么受不住打击?!不过是给了你一点教训,也没置你于死地,你可是要偷袭杀我的人。我便是把你砸成肉泥,世人也不会说我不对。所以,我对你,有教养,有底线,也有仁慈,你这样,是自取其辱,怪不着我。我觉得你还得感谢我呢……让你栽了这跟头,下次就算不改,也知道不要轻敌,不要妄动。受了这教训,受益无穷啊。所以呢,我算是你恩师。你得感恩懂不懂。” 马超听了已是气炸了,论不要脸,今天他才见识到了。 吕娴看他的确十分桀骜,没有半点反省。 而且是两边不靠,一般这现状,落人手里,要么低头寻求脱身,以后再报复,要么就宁死不屈,还能得到人的尊重。 马超不,他犟着。并且朝着吕娴阴沉沉的笑。 身上的武器都被檄了,他手无寸铁,既是如此,臧霸也是留了心眼,闭目休息的时候也留了神,并且将剑放在了身边,以备他跃然暴起而要伤吕娴。 吕娴躺在帐篷里睡了。 只是臧霸却没睡,身边的精英们也分了两队,一队值夜防着马超,一队呢,休息好再换守。 他们觉得女公子对这马超太好了,吊了一会,打了几鞭,也不捆着了。对他这样的,真的太好。反倒马超怀恨在心。那眼神一直盯着吕娴的帐篷。 臧霸闭眼听着他的动静,这夜里的气氛,更像一种无声的较量。 臧霸很强,马超腿还受了伤,他虽蠢蠢欲动,到底是没敢。 而凉州精锐散落在树林以后,面临了一个纠结的情况,他们尴尬了,两难了。 弃马超而走不救,不义不忠。而再去救,虽能救出,然而看过马超如此的窘境,以后说不定就会被他灭口,马超这个人,并非是多讲义气的人,并且,自顾尊严,心狠手辣。因为出身高,也并不将他们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他从不缺从者。杀了他们自有别人跟随其势。他们跟了马超极久,太了解这一点了。 所以这二百精锐尴尬了,虽有心要去救马超,可是却不敢救。 此时此刻,竟觉得马超若是折在此处,他们还少了被事后找到的可能。 问题在于,他们要回凉州也不敢了。 “不救不义啊,”一偏将为难的道:“只是救出来,只恐也会被将军迁怒,反倒吃力不讨好。与其如此送死,不明不白,施恩招怨,还不如,去投曹操!” “曹操?!” 曹操可是马超的死敌。曹操几次三番要马超去,马超都不愿意去做官,真去了,也就誓不两立了。 “曹操势弱,袁绍势强,不若去投袁绍。” “将吕娴所在之处卖与袁绍,也算投名状也。”众人骑虎难下,当下便决定要去投奔袁绍。竟是弃下马超,带着所有人全部走了。 马超到后半夜,开始频频的看向山洞口,却依旧没有动静。天明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沉寂了,像蒙了一层灰。 吕娴看了他一眼,一直顾忌着臧霸,所以半夜没动手。本以为里应外合,能把她与臧霸一起干掉脱身,结果他的人没来。 吕娴早有所料,也懒得理会他心里怎么想。 这人,要是不直面自己的失败,他就永远自负,狂妄,不知反思自己的问题。 这一刻的马超是怀疑人生的,他不明白,晚上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来救他?! 夜袭,并非不知他的所在。 为何不救?! 吕娴上前拉他起来,道:“走了。” “为什么!?”马超不解的问,那语气竟不知该怎么形容。 吕娴当然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她。 她更不会客气了,道:“是你,留不住人,换句话说,是你逼他们走人了。” 锋芒太盛,是会扎伤自己人的。 马超愕然不已,接着开始磨牙。真相残忍,戳穿真相的吕娴,当然招他恨。 “女公子,要尽快离开此处,”臧霸道:“人去探了,凉州兵营昨夜就已离去,只恐会告密出卖女公子行踪。” “走。”吕娴道:“直接上山,寻赵子龙。” “女公子有办法对付赵云了?!”臧霸愕然道。 “没有,我想来想去,赵云的性格容不得欺诈,我有话直接与他说,向他求援,如此直爽也痛快,总好过耍心眼。”吕娴道。 臧霸点首,道:“也好!” 马超不敢相信凉州精锐营就这么弃他跑了。再听吕娴这样一番话,道:“黔驴技穷了吧?!” 吕娴凉凉的扫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只有他自己体会了。 马超气的胸膛起伏,拳头紧紧捏在一块,全身的皮仿佛都被撕了一样的难堪。 心中有一腔愤怒,想杀了他们泄愤,想要毁伤他们,自己的屈辱便没人知道了…… 吕娴要坦诚对那个什么赵子龙,却对他,用如此手腕,如此的对比,更为鲜明和惨烈,让马超整个人都处于阴郁之中。 臧霸拿了绳子来要捆他,马超往后退一步,直视着臧霸,阴沉沉的威胁着。 似乎他只要一动手,他就要暴起打起来。 “不用捆了。”吕娴道:“他的兵已走,要是自个走了,倒省了我的事。” “什么意思?你要放我走?!”马超道。 “嗯。”吕娴道。 “嗯是什么意思?!”马超大怒,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轻视我?!” “马失其众,不放还能干吗?!带着拖累,杀了与你爹结仇,没必要,”吕娴道:“你要走就走吧。别碍我事!” “吕娴!”马超气炸了,听着她的话音,就是告诉他,他没了凉州兵,就是个屁! “你今日将我尊严踩在脚下,他日我若有隙结仇,一定要杀了你解恨!”马超大怒,转身就出山洞去了。 臧霸有些迟疑,道:“真的放了,他若再偷袭……” 吕娴笑道:“他如此受挫受辱,不会轻意离开的。” 臧霸愕然道:“他会跟上来?!” 吕娴点了点头,因为马超一定要见赵云,想看到为何如此区别以待。难堪到一定的境界,反倒破罐破摔,追要一个答案了。只是以前的马超没有机会反省和面对罢了。 吕娴本也想对赵云用点心计的,只是马超在,今天的事以后难保马超不会挑拨赵云失心,欺诈再翻船,还不如坦坦荡荡。也不会有不可承受的后果。对赵云也无愧于心。如此才能真正的交心,长久。 虽然可能难了点。 第438章 惺惺相惜赵子龙 “上山。示弱,求赵云相助。他是义士,见微难,便是我爹是吕布,他也不会见死不救。”吕娴道:“把我们的困境告诉他,请他送我们护送司马氏回徐州,为一个义字,他也会这么做。况且,宣高有义气,胆色英雄,必会惺惺相惜,如同知己。” 有这两点,以赵云的品行,他必会答应。 臧霸明白了,当下与人收拾了一下,往小龙山去了。 吕娴穿的是女装,女装其实是天然的示弱装扮。当然了,对马超这种来说,女装引来的是掠夺,对赵云,则是真正的示弱了。 心中有义者,以扶弱为己任,这是一种天生的正气。 只要用好这一点,应该不难。比起用计用谋,吕娴反倒更有底气了些。 赵云的人品在这,其实可能用不着要胁,一旦知道他们的困境,他一定会主动帮助,因为他就是这种人。而吕娴需要展示的正是这种困境。 臧霸与吕娴还未上到山上,就已经被人给围住了。 中间让开一条道来,一骑白马走了过来,道:“何人要上山?!” “不知是哪位义士在山上驻扎?”吕娴道:“可是公孙瓒的残部?!” 赵云近了,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来,脸特别嫩,看向吕娴。说实话,别说吕娴了,连臧霸都吃了一惊,上上下下的打量那个在白马上的少年。 如此震惊是因为赵云真的像个书生,小白脸这种,不是贬义,是真正的小白脸,看上去特别的无害,儒雅,高洁,纯洁的小鲜肉。 不动武的时候,说话也雅的很,看上去真的不像个武将。 臧霸看着他,眉头微蹙起来,有点迟疑的又看向了吕娴,确实没找错人?!或者是,这个人也与女公子一样具有欺骗性?!这么无害,若真是深藏不露,怕也是个高手。 因为经历过吕娴,所以臧霸倒也没小视此人不像个武将。 “在下常山赵云,正是某收集公孙瓒残部,落草于此。”白面将军抱拳道:“不知两位是何方义士,怎么会知吾背景。” 吕娴忙也抱拳道:“原来是赵将军,在下吕娴,一路被追杀,逃窜于此,如今正前后为难之时,不知可否容赵将军收留?待我与我余部集合,再前行。” 臧霸亦道:“在下臧霸,琅玡人氏,与女公子流落于此,见山上有义士驻扎,特上山来一观,请容收留。” 赵云听了倒是下了马,抱拳道:“既知山上有贼寨,何须还敢再上山?!” “久闻此地驻扎之人是义贼,百姓称道,既为义士,有何不敢投奔?”臧霸道:“一见将军,不出虚言,与百姓所形容无异也!” “原来如此,百姓抬爱,才容云在此久留,若两位不弃此鄙处,且请上山一聚,”赵云道:“请!” “多谢赵将军!”吕娴笑道:“请!” 赵云目不斜视,并没有将眼光长久的停留在吕娴身上,只道:“且随我来!”说罢已在前引路。 吕娴与臧霸跟上,山寨中的兵士也井井有条,跟着上去了。 臧霸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松了一口气,看人其实看细节与他做事的方式,说话的应对,就能看出至少三分的人品来。 赵云没有过多的在意吕娴的长相和女子的打扮,尊重之中也有避嫌之意,而听闻有难,也义无反顾,就帮忙,坦坦荡荡的也不防备他们可能是谋他山寨的贼人。 这份从容自信,气度,臧霸确实也松了一口气。 吕娴对臧霸眨了眨眼,臧霸便往前去了,对赵云道:“赵兄,可否称呼表字?!” “自然可,云字子龙,不知臧兄表字为何,”赵云笑道:“江湖相见,也是机缘,自以表字相称,以兄弟相论。” “霸字宣高。”臧霸笑道。 二人倒熟悉起来,本都侠肝义胆,也不别扭。 臧霸道:“子龙可知徐州吕奉先?” 赵云似乎怔了一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道:“宣高是琅玡人氏,琅琊。” 赵云顿住了脚步,道:“你是臧霸!琅琊君臧霸?!” 终于反应过来了,也是,赵云一直呆在公孙瓒麾下与袁绍交战,虽听闻过徐州形势,但并没有听多少细节,以及吕娴之名,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去打听什么女公子的事迹,顶多是旁人议论之时,听过几耳朵。而现在,吕娴与臧霸同行,以赵云的性格也不会多思。他本是坦荡的阳光下的君子,看他连问都不问吕娴与臧霸的关系这一举便知道了,他这个人行事坦荡,做事妥帖,不会唐突女子,并不会失礼。 赵云没有防备的动作,却显然是怔了怔,似乎在疑惑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正是在下,”臧霸拱手道:“子龙,此是我主公之女,吕娴,女公子虎落平阳,如今正是落魄危难之际,可否请子龙相助,助女公子回徐州。保其平安无事?!” 赵云这才郑重的看向吕娴,抱了一下拳,道:“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徐州幼主。云失敬。” “子龙多礼了。”吕娴也拱手笑道:“本是江湖儿女,无须在意礼节。” “只是不知二位怎么会来此处?”赵云疑惑道。 “不瞒子龙,”臧霸道:“司马氏之事,子龙可有听闻?!” 赵云点首。 “司马氏落于冀州,女公子于心难安,所以亲自前来接应,”臧霸道:“只是曹操在兖州布下重兵,追杀极烈,侥幸逃得此处,却与部下皆失散。无奈于此,不得不躲藏,幸而遇见子龙。不然……” “司马氏之事,是我之失,如若不来,我又如何心安?!”吕娴将锅顶头上,反倒让赵云敬了敬她。 此时她若推卸司马氏的责任,赵云只会反感,因为这,本来就是徐州不义,弄的司马氏现在流落在外,无家可归。 吕娴如此坦荡,倒叫赵云钦敬几分,道:“原来如此。” “子龙可愿相助?”臧霸道:“原本若在徐州以内,有我主公在,女公子不至如此落魄,只是在此之境,远水难救近渴,眼看袁绍可能来追兵,曹操也会紧咬不放,霸实在难安。唯恐有失,辜负主公与徐州之事。” 赵云道:“既已相遇,便是缘份,岂有不伸手之礼?云自带精兵送两位去与司马氏汇合,直到有徐州兵接应为止!” 臧霸大喜,道:“多谢子龙高义。” 赵云笑道:“举手之劳,正巧云无事也。” “多谢。”臧霸喜不自禁,吕娴也道:“多谢子龙。” 臧霸瞅了一眼吕娴,吕娴微摇了一下头。臧霸便止住了邀赵云去投徐州的话。他明白,现在的确不是时机。 一时上了山,赵云忙请二人分宾主坐下,供上酒与食物,道:“两位且稍食解乏,且住一日,待云整备兵马,明日可行。” 臧霸拱手道:“多谢。” “请。”赵云道。 臧霸与吕娴也确实是饿了,这一路风餐露宿的,伙食哪比得上这热汤热饭的好吃?! 因此吃相难免就惨了些。人馋久了,本来就急切,再加上吕娴这人,一向不拘小节,不像古人这么多礼,所以吃起东西来,虽不至像猪啃食,但是没有礼节是肯定的,随意的很。不像古人正襟危坐的,嘴要张多大,不能发出声音等等这种严格的礼节,她是从来都做不到的。 公孙瓒部下有些出身并不低,虽然落草,可是军队整齐,不是贼兵作派,看他们如此随意,更不放心。 赵云副将有些多心,见赵云出来,拉他到一旁,便道:“将军,只恐二人有诈,说是徐州贵人,可看此无礼之仪,并不像也。” 赵云道:“他们不至于诈我等,又有何好处?!” “不若试他们一试!”偏将道:“既是琅琊君,想必身手过人,且看他在将军手上能过几招吧!” 赵云沉吟一声,应下了。 重新落座,吕娴已是开口,道:“不知子龙身手如何?宣高武艺高强,娴竟欲知二子可分高下,子龙若不嫌冒犯,可否切蹉一回?” 臧霸道:“子龙一人能统领如此军马服从,若无真本事,恐也难为。女公子,我等来求助,还是免了吧。” 因为这言语像不信任赵云的本事能不能护送似的。因此这二人算是一推一让,一唱一和的,跟真的似的。 吕娴假装沉吟一回,便道:“也罢,倒是我提了失礼的要求,还请子龙不必放在心上。是娴轻狂了。唐突了子龙,倒显不信任子龙身手。” 赵云却笑道:“武艺切蹉是常有之事,何曾轻狂,云也愿与宣高一较高下,不知宣高可有意?” 臧霸大笑,更喜此人坦荡,倒合胃口,拱手道:“求之不得!” 二人起身,正欲走向校场,却有斥侯来报,道:“将军,山下有一人叫战。” 赵云惊讶,道:“一人?” “是一人,”斥侯道:“不曾见有兵马小卒,也不见兵器,问他是谁,也不肯报姓名,只是要叫战,说能赢他,才有资格知道他姓甚名谁,言是不与无名之辈较高下。” 吕娴已经是忍着笑了,她就说,马超这货,要是能承认他是马超,她都不姓吕。 她上前道:“子龙,此人在路上拦截过我与宣高,被宣高驱散其从,他却紧追不舍。说来惭愧,此人是个宵小之徒,见色起意,曾被我与宣高吊起来戏弄过,他曾说他是马腾之子马超,然而,马家是西凉望族,马腾之子,应不至如此不堪,况且西凉离此并不近,现细想之,只恐是诈以马超之名,而欺于世之人。” 赵云不听则已,一听已怒,厌恶道:“竟借名行此欺男霸女之贼行,拿我枪来,我且去与他一战!” 亲兵已应,举了他的红樱枪来,赵云接过,就要上马。 臧霸道:“子龙,还请手下留情,此人虽言语冲撞,十分无忌,然而,却终究没有成就坏事,也许只是一个嘴毒心不坏之人,还是请绑上来再说话。” 赵云更佩服臧霸的为人,便拱手道:“吾已知晓,勿忧,我定不伤其性命。两位且稍待,云去去便来!” 说罢上了马,勒了缰绳,一径去了。那速度,像风中一片白影。 “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吕娴问了小卒,也没下山,只是寻了一个他们日常巡逻建的坡度往下看,视野之处,正是山下,借着望远镜可能看的一清二楚。 “马超骑了马来,有弓箭,无兵器,”吕娴看了一眼,将望远境递与臧霸。 臧霸心有点痒,道:“要不霸去助他一助。” “不必,马超是强将,可是受了伤,又无锐兵,又只一人,遇着子龙,只能束手就擒的份,马超小看了这里的山贼了,他一向自恃其才,小视天下强将,不幸遇上了你我,再不幸又遇上了子龙,估计真的要怀疑人生了,这算是大教训吧,”吕娴乐道。 臧霸听着也乐了,道:“不料他竟还敢来。” 吕娴笑道:“他肯定要来,倒也是助我们一助。用他来拉仇恨,卖惨,赵云肯定更不放心我们,一定会送我们的。而马超,也绝不肯承认他就是马超。宣高,我说这事妙不妙?!” 臧霸也是会心一笑,本来极生气的事,现在只觉得特别的神清气爽,解气的很。马超吃闷亏还在后头,这莽人,竟然跑了又一个人再跑回来?! “可能说服赵云直接去徐州?”臧霸道。 “可以试探,但要挑时机,现在不行,”吕娴道:“只是大概率,他绝不会答应,说了也只是让他为难。” 臧霸沉默了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当初他对吕布也有偏见,而且是大偏见。 赵云能做到不迁怒于他们两个,不见死不救,主动伸出援手,没有半点难为,这个人的人品,已经没得说了。听闻马超对吕娴有过歹心,孤愤之义气,也叫人心服。 所谓侠者,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与赵云都是这种人,倒是惺惺相惜。 赵云已至山下,听不见他们说话,然而他指着马超,两人转着圈就开始斗起来,完全不落下风。 第439章 赵云二擒马孟起 马超没有趁手的兵器,手上只有弓和箭,兵器早被檄了,走的时候,竟忘了要回兵器,所以他与赵云交手,根本不愿意拉近距离,而是尽量的拉开距离,以图远攻。 赵云见他不愿意拉近距离,他进,马超就退,一时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也搭上弓,朝着马超放箭。 马超躲冷箭的功夫是一流的,避过几箭,觉出这个人是个高手。 赵云也收了心,紧了紧,暗忖此人竟能躲开他的箭,不可轻敌。 一时气氛凝滞着,两人跑着圈,注意着距离,赵云意在寻隙近取,而马超则防备着被他拉近距离,十分警惕。 马超是军中正统出身的人,武艺也是绝顶的,赵云更是如此,因此二人交过一番手,竟颇觉酣畅。原来如此,难怪这吕娴要来寻此人。不惜千里迢迢。果然有几分本事。 而赵云呢,则是想,此人的确有本事,也难怪能冒充马超,他的本领是在线的。不管他是不是马超,眼前这个人,不容小视。 “你是赵云?!”马超道:“你可知上山的二人是什么身份?!”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赵云勒停马,长枪指着他,道:“为何要喊战?!” “欲试汝之身手,因此喊战,”马超对自己的名讳避而不答,只是重复问道:“上山的一男一女,你可知是何人?!” 赵云冷笑一声,道:“你又是何人?连名姓也不敢报上者,鼠辈也!你欲何为?!休行恶事,专为欺男霸女之行。” 马超一听大怒,道:“好心被当驴肝肺,赵云,你也是个有眼无珠之人,不晓得他们是何人,就敢收留,仔细他们图的是你的人!” 赵云不理他,见有隙,便近前要取马超。马超急速后退,一面拉开距离,一面大骂道:“有眼无珠之辈,便是被那二人坑了,也是活该!” 马超咬牙切齿,见赵云不答,便道:“那女子是吕布之女吕娴,你可知?!” 赵云道:“我自知之,休劳你烦,贼人勿惦记,且退,我自饶你不死!” 马超冷笑道:“无名之辈,我岂会让你饶我?!” 赵云道:“你跟上山来,意欲何为?!连名姓也不敢报上,是贼人无疑,看枪!”赵云的白马一跃而起,腾空一跃,马超吃了一惊,立即勒马躲避,赵云已经认定他是个诈名之徒,既不肯报上姓名,必是贼人,因此,眼疾手快,竟将长枪弃手,瞄准了时机,狠狠的往马超掷去! 马超听到风声,毫不犹豫,立即弃马跳了下来,落地之时,他胯下之马,已经哀鸣一声,脖子被扎了个对穿,轰的一声倒了下来,那血汨汨的,流了一草地,马超已是全身冷汗,翻身之际更是碰到伤腿,疼的脸色泛白。 赵云哪会轻视他,因此没再给他机会,拔了剑上前指着他,道:“快快束手就擒!” 马超又气又丢人,捂着腿,觉得他的腿倒霉的不行,这伤还能好得了吗?! “赵云,你这头蠢驴,我是为你好!”马超窒了一下,怎么这话与吕娴学来了?!一时闭嘴。 赵云道:“汝可为豪杰,奈何为贼?!”一副十分可息又厌恶的样子。 输归输,马超这个认了,关键是赵云鄙视的话气人,跟看个恶霸一样嫌弃他。 马超听了这话,已是一梗,待要说出真名,又怕被人看轻,一时便闭了嘴,噎的几乎要心梗。 赵云本就嫉恶如仇。见他如此,便吩咐兵士将他弓箭给檄了,又给绑了,而且是五花大绑。 见识了马超的本事,谁也不敢大意,所以绑的很紧。 三番五次的被捆,马超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他觉得荒谬,整个人恍惚着,看起来像个反派一样的郁闷。 山坡上二人看到这毫无悬念的一幕,都乐的不行了。 吕娴笑道:“我就说,以子龙的本事,这马超,不用担心,他又是一人一马前来,哪里能跑得掉?!” 臧霸细细看了一会,竟生歹意,意欲一会儿去戏弄这马超一番。臧霸本不是这样人,只是这马超实在是烦不胜烦,不戏弄一会,怎能解气?! 山下兵士们捆着马超往回走。吕娴与臧霸这才往寨中回,路过后山,见到有不少妇孺老人在晒干菜,还有整齐弄出来的田垄,十分有序的模样。 这个山寨,赵云管的很好。 臧霸见了,便知道这几千人中,多数都是老人与妇孺,真正的精兵,是少数。赵云能够带着他们,人品可见一斑了。 臧霸已然心服。 吕娴笑道:“子龙是真正的儒将,隐时不急不慌,种田也不觉埋没,出时如同蛟龙,翻江倒海,堪为大将之才。宣高,看我为你选的王师之右,可好?!” 臧霸笑道:“甚好。”比那劳什子的马超可好多了。与赵云比起来,他觉得这马超是个神经病。情绪不稳定的疯狗。 真的就没见过这样死咬不放的。 说愚蠢,鲁莽也很恰当,笃定他们不会杀他,所以赖着不放,还纠缠上来,这个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 如果说是狼,他也不算,狼很精明,见好就收。 只有一种动物可以形容,草原上的邋狗。成群结队出现,讨人厌到爆炸的那种。这马超,要是一直这样,呵呵,估计女公子本想重他才能的心,也会淡的。有才无品,有武无重,反复无常,怎可交托重任。 其实说到马超,他这个人一开始是并不知道这种性格的代价的,狡诈的还自以为聪明。 后来投了刘备,已经意识到他自己吃了这个性格的大亏,再想低调做人,收敛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一生之才,也不可尽用,还得低调做人,看尽眼色。 哪怕收敛锋芒,在刘氏阵营的下场,也并不好。 受尽各种排挤,猜忌,还得小心做人的卑微,在那个时候,他尝了个够。 可是现在的他,是真的年少轻狂,不知所谓的。可能年少成名的人,都超级自负,不知天高地厚。而他的一生的代价,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价格,只是在后期去还罢了。不管他是意识到了,还是没意识到,这种性格的人,在中原,是很难被重用的。 如果在草原,也许,他还可有一席之地。草原难以统一,各部各自为政,没有礼节,只谈利益,反复无常是常态。 然而这一种在中原,要以这种性格在中原混得开,人家根本不带你玩。利用你到死,还不会重用信任。 吕布到现在还在被黑着,还债呢,有黑历史,也真的不要在意别人总提起来。因为这都是债。 但是马超比吕布聪明,如果他能意识到,收敛锋芒,还可一用。若是不能,对不起,便是吕娴,也容不得天下有第二个吕布。 “对赵云,女公子有什么计划?!”臧霸道。 “交真心,赵云既肯护送,送半路,与送到徐州也没区别,主动帮了的人,便不会拒绝我们一再求助。直接护送到徐州便好了,”吕娴道:“到了徐州再想办法。现在的我们光凭口舌,是很难有信服力。徐州,至少他能看得见那里的一切。” “也好。”臧霸道:“这一路正是与他交心的机会。倒也不急。” 一路要多少磨难和磨合,足够相互了解,引为知己了。 “仁义值千金,可是,真心,却敌万金。”吕娴道:“子龙是个正人君子,咱们不诓骗他,不来虚的。” 倒是看看赵云到底是选刘备还是徐州。 她会让赵云看到徐州的诚意,还有真正的仁义,以及她的真心。 二人便回了帐。静等赵云回来。 而马超呢,此时已经绝望到放弃挣扎了,只是不甘心叫他还是要劝赵云,道:“别被他们骗了,你可知那人是谁,吕布的女儿。吕布的女儿你不知道吗?!” 赵云道:“我自知之,他们并无隐瞒。” 马超都惊了,道:“那是吕布之女,你没听见?!难道你也心慕吕布?!” 赵云道:“吕布是吕布,他的女儿是他的女儿,虽是父女,却是不同的二人,并不相干,云虽不喜吕布,却不必牵扯其家眷。为战将者,也当如是,杀人不过头点地,恨人也不牵连其族。况云虽不喜吕布,却也与吕布无冤仇。” 马超听的都惊呆了,这是一朵大奇葩啊。乱世的白莲花啊。还有这样的人?! 马腾所受的教育可不一样,他的气性也大,他要恨一个人,一定要把他们全家给杀了。 赵云继续道:“况且她本是一个弱女子,流落在此地,被追杀如此狼狈,已是孤苦,既相遇,怎么能束手不理?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保以妇孺,方不负这七尺之身也。若只顾自己,与俗人何异?!” 弱女子?!他娘的那种女金刚叫弱女子?! 你这个赵云,也是个脑子不好的,被她骗了! 不是,这个人,就是马超以往最讨厌的那种腐儒。有病的人。没想到,在战将里竟然还能遇到这种奇葩。 马超也是连连冷笑,开始自我怀疑。 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怎么就遇上了呢?!真是搞不懂。 “为真君子者,若遇老幼妇孺,不帮便算了,而你竟然还生歹心,此行,非君子也,非丈夫也。”赵云摇头。 马超识趣的闭了嘴,脸上的表情很精彩,看赵云,像看个大奇葩。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圣人。 他与臧霸还不太一样,臧霸贼人出身,身上是有悍性以及匪气作派的,孤胆英雄那种。 赵云明明是落草之寇,浑身上下,却流露出正统战将的教养,甚至连书生的儒雅也有,那是骨子里的儒雅。恰到好处的融合。 马超一向小视群才,但他最厌恶读书的腐儒,常讥讽他们最会装相,扮什么名士风流。偏这种人,你杀是不行的,因此,他最怕与这种人打交道,能避就避。他读书也有自己的见解,与那些不一样。 可偏偏现在被这样的一个人给克了,心里怎么能不郁闷。 “若非我受伤,若非我无锐兵,若非我无兵马,你岂是我的对手!”马超道。赵云没再理他。马超闭了嘴,心里郁闷到爆炸。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狡辩,像个失败者找回场子的宣言。 以前他常听人说,现在自己说出来,总感觉像个卢瑟,这其中的滋味,真的难以言喻。 到了帐外了,臧霸出来,吕娴却未出来。 “要抬进帐中吗?!”赵云道:“抓到此贼,当如何处置?” “先关起来吧,”臧霸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道:“这贼人叫女公子十分生气,别抬进去,见了怕一怒之下,倒要杀人。” “此贼颇凶悍,不抬进去也好,只恐吓着女公子。”赵云道。 吓着?! 马超气炸了,谁吓谁啊?!这个不识好歹的赵云。 可惜还没进去,就被人给扔进了柴房,还捆了手脚。 马超气的骂人,道:“好你个装成兔子的大尾巴狼,吕娴!你出来说话!与我一战,我定不输你!你装弱给谁看呢?!那蠢材赵云信你,我可不信你。出来,出来说话!别装死!” 这么中气十足,吕娴早听见了,笑道:“这马超,怎么有点抽风的像张飞了?!别真整成神经病了,没法与马腾交代啊。” 臧霸忍笑,道:“我去看看他。” 这死磕劲,离疯也不远了。 吕娴扔了一瓶消炎药给他,道:“喂一片,他的腿再这么折腾,估计得废。” 不确定是可造之材还是废材之前,不能由着他死折腾把腿废了。 臧霸接过,悠然的去了。 大约与吕娴混久了,身上也带了点痞气,进了柴房,一副原形毕露的表情看着马超,与在赵云面前一本正经的模样,完全不同。 马超警惕的看着他,瞳孔中自带着一点仇恨。这一男一女,还有两副面孔,在他面前倒不装了! 这般少年的时候,都有一点中二病,而且还死磕不知调头。要是他,遇到这种坑,早跑了,哪还会再跑回来受虐?可是马超不啊,他真来了。这可不是自找的?! “你这腿若是废了,以后还能上马带兵吗?!”臧霸道。 第440章 听音辨位天赋高 马超怔了一下,看向伤过又摔过跑过的折腾的巨疼的腿伤,脸上有点黯然。年轻气盛,不考虑后果,为件小事,不能见好就收,这性格,确实是…… 臧霸小心的倒了一片药来,将药瓶给仔细的收起来了。他知道此物极为珍贵。所以收的很小心。 马超警惕的看着他,紧抿着嘴唇,死死盯着他,一副他敢动手,他就不饶人的样子。 只是被缚,威慑力,可不足够。 臧霸也懒得用药戏弄他,激他道:“吃了它,敢吗?!” 马超没动。臧霸道:“没想到你也有惧物,怎么?怕是毒药?!” “我马孟起,岂惧区区毒物?!”马超还真是个叫他往东,他往西的那种性格,不叫他做的,他偏做这种。因为他主动张嘴把药片给吞下去了。 这性格,臧霸是真的摸的透透的,料的差不多了。 他就是个有病的人。 马超药都吞了,还梗着脖子问道:“什么药?!” “不是说了是毒药,你还敢吃,吃了还问,有何用?!”臧霸坐到一边的柴火堆上道。 马超果真一梗,被噎的不轻,脸都是青的。 现在的他巨狼狈,巨生气。瞪着臧霸,道:“我死了,你拿我怎么办?!栽赃到赵云身上?!” 想象力不错啊,这人。 臧霸懒得答他这问,只问他,“为什么不回凉州,再伺以后报复?为什么要回来?!” 马超道:“小我单枪匹马乎?” 臧霸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似乎想看穿他强撑着背后的东西。 “输给一个区区女子,何为大丈夫?”马超咬牙切齿道,似乎半点不能释怀,现在的他心情应该是极复杂的。 “所以呢,想报复回来?杀掉女公子吗?!”臧霸道:“这样就能洗刷耻辱了?不见得,杀了一个女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也改变不了你当众输掉的丢脸。反而为报复一个女人,如此犯险,既显蠢,又显狭隘。” 马超怔了一下,说实话,他现在也并不太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怎么样。杀了她吗?! 臧霸道:“也就是输不起呗,宁愿抹杀掉赢过你的人,宁愿不透露自己的名姓,抹掉名姓,也不愿意面对输。输给一个女人丢脸,还是输了不肯承认和面对丢脸?!” 马超脸上有一种痛苦的神情,道:“我只是来揭穿她的真面目,叫她休要去蒙骗赵云!” “打断女公子的事,这样会有一种报复的畅意才对吧,真面目?”臧霸道:“一人千面,你所见一面,也未必是一个人的全貌。你,一无所知!” 臧霸道:“马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每个人都有对手,每个人都有克星。面对失败,服输就这么难吗?!死不低头固然值得敬畏,然而,死不低头,也同样愚蠢。况且,还为这样的原因死不低头,叫人连敬尊也做不到。若是旁的人,得了这败,得了这死,还能博个让人尊敬的好感,你呢,得到了什么?!” 马超道:“要杀便杀,奈何多言。” “冥顽不灵,”臧霸觉得,便是他只是嘴硬,这个性格也十分不可取。为这种事,为嘴硬而宁愿丢了性命,年轻人真是。 臧霸懒得与他多说了,只道:“你听音辩位的本事不赖,剑术也十分高超,领兵作战更是个中好手,但你想过你自己的短板吗?!你这个人,若是不改,这性格,能把你坑死。” 马超死咬着牙不吭声,外面传来一声轻笑声,是女子的。马超胀红了脸,丢人至极,道:“吕娴!” 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马兄,别误会,我可不是来劝降的,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笑话,不怕你记恨,反正已经招了你的恨了,再怨几分也无妨。”吕娴调笑的语气中颇有几分无赖的气质,臧霸听了推开门,让她进来了。 “住嘴!区区妇人,敢跟我称兄道弟!”看着吕娴戏谑的兴灾乐祸的表情,马超很生气,道:“杀了我吧。” “杀了你,还浪费力气呢,杀之无用,不如不杀。”吕娴道。 马超怀疑人生了,擒而不杀,杀而无益,在她眼里,他就是个废物,她根本不在乎他的报复和恨意,以及后果?他在她眼里,是个没有威胁之人……呵呵,暗恨乍裂,绞碎其心,牙磨的剧疼。 他得要她知道,他的厉害! “吕娴,你说我有什么问题?为何对我与对赵云态度如此迥异,”马超不甘心的道。 “区别对待?”吕娴道:“是挺区别对待的,对君子有君子的态度,对小人有小人的态度,我看人下菜碟,有什么问题吗?!”吕娴道:“你就只配被我这么招待,不服气?!哎,不服气也不成啊,打,你又打不赢我,输掉当众痛哭丢脸,我怕你更难以接受!” 马超还是没想明白,所以瞪着吕娴。 这么轴的人,也幸亏他出身好,要不然哪能到现在?!可能出身好的缘故,人人都捧着,自有一股难言的天真。 而且气性也大,到现在,不光不服气,还特别的愤怒和中二。 “我不服,再约战,定输赢,我马超岂会输给一个女人,”马超道。 “你腿好了再说吧,输不丢人,不服输的人格外的难看。”吕娴道。 马超脸色难看,道:“你那个暗器是甚?!” 原来是在意她拿出来的好东西啊。 “是甚凭什么要告诉你?!”吕娴气他,道:“我又不是凭它胜得你。你知道也没用。” 马超气炸。 吕娴踢了他一脚,道:“没一点风度,输了还要怎么?输不起?输给女人丢脸,所以要追上来杀了才泄恨?这样就不丢脸了?!你也小视了你自己,这样的你,看得起你自己吗?!” 马超被堵的脸色发绿,一声不吭,一副任打任骂的死猪样了,这个时候倒不大骂了。 臧霸靠在门上乐的不成了。 “还问我暗器是什么,我便不凭它,也能赢你,”吕娴道:“真要试试它的威力,就是你成为亡魂的时候。” “放了你走,给了你逃走的机会,竟还追上来,”吕娴道,“在想什么呢?!” 马超哼哧道:“有本事,你再放了我!” 吕娴真的被他的逻辑给惊呆了,道:“你当我傻?!马超,你脸皮挺厚啊。” 不放他,就是承认自己没本事了?!这强盗逻辑,真是天真的够可以啊。 马超道:“你又不杀我,又不放我,怎么?要羞辱我吗?!带着我,不怕我向赵云揭穿你的面目?!” 吕娴道:“说的好像你能看到我真面目似的。” 他越揭穿,反而越显愚蠢好吧?! 这马超,自负的没话说了。 吕娴不与他啰嗦,与臧霸回了帐中,赵云自在组织精锐,准备明天出发事宜,所以事情还蛮多的。 吕娴道:“子龙,这些人,都带走吧。” “这……”赵云也有点犹豫,道:“他们在此安扎久了,贸然离开,又是流浪,狼狈不堪。” “若是不带走,万一有追兵来伤了他们,又待如何?!”吕娴道。 赵云有点迟疑,道:“也是,若云赶不回,他们倒受了连累。”一时有点两难。因为赵云是想着要回来的。现在怕的是自己赶不回来相护。 吕娴道:“子龙若信我,将他们迁至徐州郡淮河一带。” 吕娴不能让这些人留下来,不然这就成为子龙的心病。反正带一群也是带,带两群也是带,与司马氏一样,带着就是。乱世之中,迁徙是常态。 对百姓来说,在哪儿定居,只要足够安全,有饭吃,就行了,苍穹之下,驻扎于哪片土地生根,并不重要。 “这……”赵云显然有些迟疑。 “此去路上若有变数,子龙必赶不回,若为娴,连累了他们丢了性命,如何是好?!娴也会愧疚,更累的子龙愧疚一生。与其如此,不如都带上。”吕娴道:“徐州境内很太平,空城很多,立一座给他们立身便是,正好也可开荒生根,真正的做个子民生存下来。至于徐州的人文环境,更无须忧虑,很安全,也没有赋税。并且也会给与良种,耕种生根。” 赵云一听,已是心服,道:“多谢女公子,只是恐有不愿离开者。” “若不愿,发以粮米金帛都遣散吧,这山寨不可久留,若袁绍或是曹操追兵前来,他们必死无疑。”吕娴道:“如若子龙有迟疑,日后归来再建便是。” 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赵云道:“倒也不是非回不可,只是天下之大,并无遇良主,一时不知投奔何方,因此才在此生根。也罢,既离去,便都安排妥了吧。云也当看看天下英雄,寻主而侍便是。” 这是骑驴找马的意思了。 这样才好,断了后路。以后回不来才是真套路。 臧霸帮着赵云集中了人,问有没有要迁走的,还是要留下的。 一时面面相觑着,倒有一多半要留下来的。习惯了太平安定的生活,不愿意再迁,也很正常。 因此赵云仅留下一点米粮自带,剩下的全分给了妇孺百姓,然后把山寨上的东西都给分了,把屋子木板之类的也全给拆了,叫百姓们寻个山下的村庄落脚,不要在山上久留。 能拆的都叫给分了,或抬或拉,或搬的弄走了。而不能拆的,也都一把火烧了。 这才打包了行李,开始出发,也为此忙了一夜。 天微明时,很多百姓来山下相送。 赵云看着山上还未燃尽的烟,对百姓抱拳道:“切勿再上山了,若被当成贼寨,只恐无有性命。” 众百姓扶老携幼,抹着眼泪,道:“是,赵将军的吩咐,小人等都记住了。多谢赵将军庇护多时,小人等不能再拖累赵将军了。赵将军此去珍重。将军是有本事之人,愿觅得良主,成就英才!” 说罢都跪了下来。十分不舍,泪水涟涟。 赵云本也是感性之人,单膝跪地也受了礼,还了礼,抱拳道:“告辞,珍重!” “赵将军珍重!”百姓执杖相送,十分不舍。赵云也很缓慢,频回首望,直到人影看不见了,车队这才往前走。 愿意跟随的百姓都是青壮,也有带着家眷的,愿意迁去徐州,跟着赵云,他们有安全感,很放心。他们也不闲着,这时候多简陋啊,自己做的独轮车,把家眷和行李破烂啥的往上一放,便推着走。 慢慢的离开了。 除此以外,约有两千精兵,分为前后兵,将百姓护在中间,开始赶路了。 而马超也在车里被捆着看着呢。他一直在看赵云的背影,然后是渐渐看不清的百姓的身影。 他觉得赵云这个智商不太行,有点可笑。 自诩忠义,分明挺有本事,却在这带着老弱妇孺种田,丧志的很。而吕娴一忽悠,他就真的要护送了。这样的人,说他忠义,不太恰当。他觉得他有点傻。那是吕布的女儿啊,有必要送吗?! 还有这些草履虫一样的小民,又凭什么要保护他们?! 马超扪心自问是做不到的。 他不会看这些小民一眼,也不会落草,更不会丧志的带着他们种田,更不会被人一忽悠,就不顾一切的就护送他们离开。山寨也一烧而光。 连财物也分了给百姓。甚至连军粮也多数给了百姓,自己只带了少许! 就这么点粮米,他凭什么以为,能够支撑到徐州?!沿路讨吗,谁给?!抢吗?!能干出这么傻的事的人,会抢吗?! 不过是贼人,无论问哪个城要粮,谁肯给?! 马超搞不懂忠义之人的脑回路。 可是,就是这样傻气的人,吕娴对他客客气气的,丝毫不欺瞒,不忍心欺骗。 他想不通,也很生气。 他找不到答案。这也是他不离开的原因。明明是可以有逃开的机会的,可是他没有。他需要这个答案。哪怕它这么不堪,令他现在有点难以理解。 她把真相如此残忍的撕开了给他看。绝境之中的反应最为真实。让他面对自己巨大的缺陷开始反省。 马超开始自省了,因为,他觉得他的自负,在这一次境遇中,全部碰壁,七零八落! 第441章 前拦截后有追兵 那些成长途中所遇到的所有的东西,全部碎掉了。而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捡起来,重新拼凑起来一个新的完整的自己。他拼不起来了。怎么拼都不对,怎么想都不对。 因为他理解不了这个傻气的赵云,傻子一样被吕娴所驱使,真的护送他们离开。真的完全搞不懂。 他躺在车板上,看着天空,表情淡漠。眼露茫然。内心饱受痛苦。挫败感,把他内心撕的四分五裂。 他甚至觉得这样有一种受虐的快乐,他想要得到这个答案,就必须要受虐。才能得到。 以前的他,的确有点不对头。现在的他,有点意识到了。 在这种分裂之中,有点反省。当然了,有点精神分裂的那种,一时恨的牙痒痒,一时又会厌弃自己真无能。 完全就是分裂的感觉。真他娘的酸爽! 而罪魁祸首却骑在马上,右是赵云,左是臧霸,与他们二人说说笑笑,马超咬了一根草在嘴里,眼睛里是不驯的光。 “这一路得子龙相护,必会无恙,子龙,”吕娴抱拳道:“如此高义,娴自也必不负子龙,以及这愿意跟随迁去的百姓。” 赵云抱拳道:“理当如此,他们能得女公子安顿,亦是有所归处。” 臧霸问出疑惑,道:“为何愿意毫不犹豫的要送呢?” “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不遇则已,遇而不帮,失义。况且云如今也无要事,更无重任在身,不帮实在说不过去,”赵云道:“此其一,二则是见到宣高一回,竟有一见如故之感,而且女公子身上,有云说不出的正义之气。” 吕娴哈哈大笑,道:“是说正气吧?在娴看来,子龙也是气概干云,正气凛然之人。” 赵云不料她夸人如此浮夸,而且说不出的一种能让人深信的感觉,他有点不好意思,道:“天下能人多也,云不敢居此之名。” “天下能人是多也,然而,如子龙心思纯粹者,罕有。子龙担得起任何夸赞。”吕娴道。 赵云十分谦虚,只是连连摆手。他是真的不觉得自得,反而觉得这夸赞是负担。 他们声音很高,马超听见了,哧笑一声。只是隔得远,也没人理会他,一时气闷,敝屈的说不出话来。 “宣高与子龙交手中断,甚为可惜,此路前去,若是有空,试试身手如何?!”吕娴笑道:“也叫我长长见识,看看孰高孰下。” “求之不得。”臧霸心中也有了战心,笑着对赵云道:“愿一试身手,子龙可千万莫要让我。” “定全力以赴。”赵云虽强,却不是那种自恃己强之人,虽然也谦虚,但是在交手的时候,他虽儒雅不使诈,但绝也不是会避让,或是让对方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才是真正的对对手不尊重了。赵云绝不会这么做! 对臧霸的身手,他很期待,并且足够重视,以及尊重,是真的有强遇强的跃跃欲试之心的。 “子龙可不要大意,宣高无论是领兵作战,还是个人战力,皆不在张辽之下。”吕娴笑道。 赵云一听,倒是点头笑应了,眼中却满含期待,看向臧霸。 臧霸笑道:“子龙身手敏捷,能在公孙瓒帐下在草原几方交战多年,战力,绝不亚于我,我也不敢轻子龙。子龙有此之才,却在此蹉跎,实为可惜,” 赵云道:“原先,云曾在袁绍阵营效力过一时,只是,一言难尽。后投公孙瓒,瓒虽强,然而势不成,强盛而败,甚为可惜,不是云自夸,此二千精锐,皆是马中高手,或擅马,或擅弓,十分之强。原先人更多的,只是,很多人不甘于苦,或怕被埋没,多数降了袁绍,或是投奔曹操去也。曹操无义之人,袁绍……” 赵云摇首,也不评价,只道:“后只剩这二千人在此了,他们多为宁埋没,也不投不良主者,云才带他们在这山上一扎小半年。也幸得他们不弃,才被推为将军,一直服从,其实云若说在公孙瓒阵营中,官职并不高,被称将军,是高呼了。” 臧霸讶了一下,以他的身手和能力,连个将军也升不上?!公孙瓒眼瞎了吗?! “说来惭愧,云原先至少带千人,多数时候五百兵士足已。原本将领兵,也不在多,在精便可,只是在瓒麾下,多数受军令限制,以至不能发挥,云尚年少,不足服人,也是无奈。”赵云叹道:”瓒大溃败,云甚为感悲,可惜不能力挽狂澜……” 全线的战略大溃,被围而败,一人之智,一人之力,又怎么可能挽回得了。 但是听的出来,赵云心里是很难受的。 臧霸道:“因年少而轻人之才,公孙瓒糊涂人也。” 赵云真的像白面书生一个,再加上脸嫩,年又少,看上去真的不太可靠。 主要是年纪,其实年纪小,在放重任的时候,也是被歧视的。 要吕娴说,赵云最大的问题还是不遇明主。他这样的性格,吃了年少的亏,同样的,其实也吃了不争功的亏,凡事不争,就很难立军功立身升职得重用。 再加上性格又刚正不阿,清雅如世外之人,又怎么可能得到重用?! 公孙瓒也有暴行,赵云这样的人肯定是深不认同的。他注定走不到公孙瓒身边去,公孙瓒也不可能会信任他,重用他,无论赵云是否真的有才能。 但吕娴知道,这样的人,一定会喜欢徐州的,只要他看到了,他就知道了。 也一定会喜欢她这样的领袖,吕娴行呈也向来光明磊落。这一路上,得慢慢教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了。 而守礼只瞒隐着,带着面具,不是真正的相处之道。 “公孙瓒有收留之义,云也不怨怪他,他败了,是可惜。”赵云顿了一下,道:“只是袁绍或曹操,云实难以去投奔。” 臧霸道:“天下还有其它英雄。” 赵云道:“天下虽大,群雄虽多,然多有名不符实者,或是诈奸之徒,云至今也不知该投往何处,如今能借护送之机,出来见识一二,再想想前路也好。不管是云,还是他们,总不至埋没了,真的在山中过一生。” 臧霸建议要他去徐州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没能现在就说出来。不能急啊,等水到渠成的时候再说。 “公孙瓒骑兵甚强,如何输的?!”吕娴道。 “被围,断粮,突围不成,大战而败。”赵云道:“如今袁绍收纳各方势力,集有几十万众,与曹操对峙,北方非久留之地。趁此离开,也好。” “他对外号称是有七十万,而曹操只不足七万兵。”吕娴道:“十倍于之,若围杀,曹操也得够呛。子龙,你看好谁?!袁绍还是曹操?!” “兵在精,不在多,云在袁绍阵营呆过,乌合之众,非能久容才人之群,要胜曹操,未必,即使胜了,也难以长久,其内部派系争斗,层出不穷,不许外敌,自行分裂,败之根也,”赵云摇首道。 他是对袁绍阵营中的问题,深有体会,当初的他只是一个小尉吏,都受不了那种倾压争斗,那种气氛,就是上无能。不能驭下之故。说是七十万。也未必能齐心。 吕娴笑道:“曹操败给过我父吕布,曹吕大战,就在眼前,而子龙依旧觉得,现在的曹操胜算多些!?” 这子龙,其实所看到的也不少。他是不看好袁绍与曹操的大战了。不过明显的感觉到了,赵云不愿意提吕布。大约是不想在其女儿面前诋毁其父,所以宁愿避而不谈了。 他这样的人,叫他违心的夸一下吕布,他也做不出来。 有时候听人说话,未必要听他说什么,还要听他不说什么,能看出很多的玄机。 赵云道:“是,若曹操与别人大战,也许有败绩,独与袁绍战,袁绍输面却大。” 他摇首道:“刚胜公孙瓒,招降纳叛实力大增,未及消化完,就已急欲征曹操,而胜利带来的,却是骄。袁兵正是最为骄之时。曹操被败于徐州,正是慎之时。两兵交锋,胜败难料。” 这赵云还真有辩证法的思维。胜,与败,有时候所带来的东西,未必都是好的啊。尤其是一定要有更清醒的思维去面对胜利,尤其是袁绍,若是骄志意满,自以为兵十倍于曹操,优势占尽,栽一个死跟头,都说不定。 吕娴道:“子龙兵法若何?!” 赵云道:“只略知一二,排兵布阵,云并不擅长。冲锋陷阵,却并不惧之。押后退敌,也不惧之。” “若有军师辅助,子龙之才,足以引万人大军。”吕娴道:“世人却因你之年少,而轻于你,不堪重用,实为可惜。” 赵云是真的讶了一下,看向吕娴。此时此刻,倒忘了要避开她是个女子的事实。赵云一向对女子是很尊重,并且会避嫌的。 “女公子谬赞,云之能力,能为一先锋营将军,足已。”赵云道:“听闻徐州陷阵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不过千人兵,可见兵在精,不在多。万人虽众,然若不精,也属乌合。几百人虽少,若战死忘怯,也能常胜。所以,云自以为,若能领军,兵多兵少,够胜敌,足已!” 这人就是实诚,大约以为他这一辈子都当不了一军之帅,所以根本对她说的不以为意。 赵云真的很单纯的一人,他就是真的觉得,能打仗就好,能赢就更好,一时胜败,好像也并不多在意。 这样的品性,让吕娴更为坚定。因为决定胜负的未必是主帅的才能,而是双方主帅的下限稳不稳。 “不,我说子龙能领万兵,子龙就能。”吕娴笑道:“宣高以为呢?!” 臧霸笑的开怀,道:“那也得霸试过了才知道!” 一时竟哈哈大笑起来。豪气干云。 赵云也笑了,颇有知己之心,对吕娴说的,没上心,对臧霸说的,只以为是玩笑。根本没有当真,只是笑道:“云有自知之明,虽有勇,无惧,可为战,然而,并无排兵布阵之智。是女公子高看过矣。” 吕娴便笑,赵云还是少年,已如此稳重的性格,为主帅者,稳得住,抓住时机,才是最紧要的。而适时采纳计策,才是要做的事,至于智计,反倒是谋臣所当做的事了。作为主帅,一是要强,二是要稳,三是要抓紧时机,具此三样。赵云胜任绰绰有余。 吕娴没有再说下去。她自己知道就行了。 而赵云尽管内心并不以为她说的是事实,只以为是因为敬服他护送而夸耀的举止,他也十分高兴和感激。能欣赏自己,便是非同道中人,也如知己一般。 因此这一路倒渐渐熟悉起来。 不过是走了三五日功夫,却遇到三次的追兵,赵龙与臧霸熟悉以后默契不已,敌军若不多,二人合力去击退,倒也游刃有余,若是追兵多时,便一人守营,一人便杀散追兵,然后再集合。 因带着百姓,走的并不算快。 而后面不仅有追兵,更有拦截的兵马,再加上粮食又不够吃了,因此,只能暂进了一处密林避追踪。 密林有一好处,追兵多为骑兵,骑兵是不会贸然进林的。但也有好坏,若是追兵烧林,会有大麻烦,因此,避入之时,也留了后路,并且在各方皆有哨守。 马超又倒霉上了,这一路虽被绑着吧,但好歹没吃力,这腿也好转了,结果,这一倒吊上林,他又觉得身上隐隐作痛了,其实真没伤到,腿疼也只是心理作用,但这种心理上的屈辱感,叫他瞪大了眼睛,瞪着吕娴。 “追你的人是谁?!”吕娴道:“追兵如此之多,不太正常啊。你来这里,到底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弄的前有拦截,后有追兵不断?!” 马超哼笑一声,道:“怎么不说是追你的?!” 废话,她虽示弱,但暗影真不是吃素的。暗处的人一直在工作着呢。早先拦她的曹营的人,已经撤了,没跟得上。而马超的人去投奔袁绍,算算时间人还没到呢,便是真卖了她与马超,派出追兵飞过来也没这么快。 第442章 四方树敌结盟崩 所以,她能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吗?!也就是说,现在追来的人,不是追她,而是追马超的。而这队伍这么显眼,恐怕对方以为这是马超的西凉兵了。所以紧追不舍,死咬不放! 这马超招了多大的仇怨,有这样的能量,吕娴也挺好奇的。 马超不吭声,心道,坑我坑这么苦,现在坑你一把,也不算冤。大家都是背锅的。竟觉暗爽。 “你不说是吧?!”吕娴道:“行!不说我自然能知道。” 马超冷笑一声,道:“不怕出手之时,叫赵云看出端倪来,知你在装弱?!” “他们在追你,必要的时候,我把你丢出去,包管退敌。”吕娴气他道。 马超怒道:“你!” 他怒气难消,道:“将我丢出去,你不怕赵云觉得你太狠心,唇亡齿寒吗!?” 吕娴看着他,气定神闲的道:“那可不同,丢一个君子出去,与丢一个小人出去,能一样?!况且赵云现在还没有归附之心,他既对我没有明主的期待,自然不会以明主的高标准来看我,我丢你出去,有什么问题?!” 马超气的差点没出好歹来。 瞪着吕娴,他知道她想要赵云呢。 可是,他马超也并不弱,被她如此弃如敝履,他想不通! “你不打算招揽我?”马超道:“我腿若好了,那赵云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吕娴只笑,道:“你这么难用,如此不服,怕伤了自己,可不敢招揽你,再说了,我要谈,也是与你爹马腾谈。你,虽也年轻,可这能不能守信用,我可不敢相信。” 马超气结,道:“真丢出我去,西凉这一块,徐州休想能好好谈和。现在徐州再树敌,不合宜吧?!” “西凉,除了你父马腾,还有韩遂,我也不是只有马家可选。”吕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马家与韩家,共同守着凉州,虽是名义上的兄弟,可共处一窝里的兄弟都相处不好,更何况只是结义兄弟。既相互依赖,也相互掣肘。” 马超不说话了。 “还不肯说吗?!”吕娴道:“再不说,追兵再来围,我可真将你弃了。就看着你,被他们大卸八块。徐州的确会因此与马腾结仇,可是,换韩遂也可。” 马超心道,韩遂能听你的,我就不是马超。 他也知道,不想逼急她,但还是想谈个条件,便道:“你把那暗器给我看看,我就告诉你。” 得,原来是惦记着她的好东西啊。 吕娴拿出军刀,将他手上的绳子给割断了,当然了,脚上的绳子也割断了。 马超知道她实力很强,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惧自己,更不必提要防他了。 而这个时候,他也不会逃跑,然后被追兵给杀了。 因此真的老老实实的盯着她手上呢,她也怪,手上转了一把,就摸出一把黑乎乎的小巧的枪来。将弹子给卸了,然后将东西递给了他。 马超握在手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握,只是觉得又小又轻,甚至还没有他的手大,因此马超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他看向她手上在玩的弹子,尖尖的头,道:“你手上的这个,才是弓箭的箭吧?!” “聪明,没这个,你手上的这个,也不过是废物。”吕娴道:“它与它的结合,才会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取人性命在一瞬之间。” “徐州竟有此物?”马超道:“你做的?!” “不能量产,这是唯一的一件,毁了就没了。而我手上的弹子,也有限。”吕娴道:“这叫枪。” “枪?”马超道。 “此枪非彼枪,”吕娴只笑,与红缨枪可不一样。 马超把玩了一会,见她不给弹子,只能将它还给了她,只是眼有点热。但看吕娴很是珍惜小心仔细的模样,想必要见识一下,也是极难的了。因此便只是看着她摩挲着它。像摩挲着挚爱情人一般的热爱。 此物她真的很久没拿出过了,只是现在再捡起来,倒叫她有心去回忆那个她再也回不去的时代。 这物下面有一个很小的五角星标刻,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是庇护过她的国家,也是她守护着的真正的信仰。 只是久不拿起此物,再忆起的时候,心中依旧热烈和热爱。 纵然此处,不是那个时代,但她真正拥护过的信仰,她永不会忘。 在这个时代,她会用他的热血,去尽力的开拓,去创造,她所深爱的,永不会变。 马超觉得这一瞬她的眼中的东西叫他惊愕,那是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眼中和脸上见到的东西。因此,竟有些移不开眼睛。 “说你到底与谁结了死仇?!”吕娴手一翻,那物便不见了。 马超是眼睁睁看到的,瞪大了眼睛,似乎想看看她是不是藏到袖中去了。可是,她的袖却是扎紧的,武人都是如此。因此,他像是见到魔术一般的震惊,整个人想问不好问,便好奇的看着吕娴。 吕娴当没看到,急死他。 因为她不说秘密,不亲近的人也只以为她是手比较快,而不会往这方面去想。因为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也就这一次出门,臧霸猜到了真相,只是臧霸这个人,心里一旦认同一个人,有些事,知道了,他也从不问根底。所以他从来不问。 所以吕娴才自在啊。而至于不亲近的人,她反而更不在乎了。来这时代,她就没想过要藏头露尾的过一辈子。若是如此,她又何必如此张扬?!若只是想隐瞒着一辈子,她早先就该劝了吕布,带了家眷,归隐去算了。 马超却抓头挠腮,虽解了这暗器的疑虑,却有了新的疑惑,一时之间,也是特别的郁闷。 见她盯着自己呢,马超便没耍赖,而是老老实实的说了,道:“是袁尚。” 袁尚?!”吕娴道:“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惹了他?!你干了什么,他派出这么多追兵来追杀你?!” 马超有点尴尬,却也是据实以告,道:“我经过此处,只是想去兖州的。” 所以,是为了去惹曹操,结果却得罪了袁尚?! 这货,到底干什么了?! 马超仿佛能读懂她的吐糟似的,解释道:“也是意外,还没有到兖州呢,正好碰到袁尚的军队驻扎了,我就去袭了营,偷了城,弄了点粮草马匹……” 是抢了袁尚的后勤吧?! “袁绍此时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袁尚又是其爱子,都说袁绍甚爱之,意欲将以后会交托于他。你到底在想什么,非要去惹他?!”吕娴哭笑不得的道:“你是惹急了袁绍,又不服曹操啊,最终袁尚不弄你弄谁?!你两面结仇是为了什么?!” 马超冷笑道:“袁尚,超还不放在眼中,他仗其父势而已,能力武功,远不如我。袁绍志骄,既知是我偷袭,也不欲拉拢,哼,他才是四面树敌。” 废话,你偷了人家的城,袭了人家的营,抢了人家的后勤,人家还能拉拢你?!不杀你才怪。 吕娴挺无语的,这种拉拢交好,也是一拍既合,绝不是单方面的吧?! 马超都这样了,袁尚还不能反击和追杀?! 吕娴道:“曹操若知此事,必然高兴。此时他最担心的就是与袁绍大战之时,西凉会与袁绍谋。马孟起,你真是奇才啊。你若顺势降了曹操,也许你的时运就来了,可你又不肯,你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也不知道图什么?!” 马超听的心中火起,冷笑道:“何人会降曹阿瞒?!宦官之后!” 所以,你是得罪了袁尚,与袁绍合不来,又不肯服曹操。 曹操能笑死。若知此事,至少对这大后方的事,能放大半个心了。 “曹操三番几次写信让我去许都做官,我都拒了,”马超道:“在我出凉州之前,曹操派了使者去说和我父,我父意动,竟意欲进许都为官,我不肯。父亲却动心的很。我告诉他,去了,就是为人质,不得自由,父亲却知西凉势孤,唯恐被袁绍所灭,所以急欲与曹操合,而抗袁绍也。” 想来是公孙瓒的事吓到人了。再加上袁绍一向没有曹操会抚人,马腾心中必是不安极了的。 “我苦劝,父亲却意动,并不肯听,竟还要携家眷去许都,我气不过,便带了精锐营出来,想去袭兖州,”马超道:“若知此事,父亲进许都之事,必半途而废,这才是我的目的。谁知道,并不太顺,路经河东郡,见袁尚驻扎于河东郡外,只是想扮个流匪抢掠一番就走的,不料袁尚气性极大,竟穷追猛打,锲而不舍。” 吕娴听的无语极了,西凉的兵马多显眼,会看不出来吗?! 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现在,你们父子真的两难了,与袁绍算是没以后了,袁绍此时势大,正是势强之时,你们归附,必被轻辱,而曹操呢,马腾去了,必会出事,父子都不是一条心,以后若是不能相互配合,必有大祸。”吕娴道:“马超,可要与徐州结盟?!互为犄角,我徐州实力不算弱。此时也正是寻找盟友和外援之时。” 马超眯起了眼眸,直视着她,带着审视。 这才是她的目的?!这小女子,真是贼不落空啊。 他心思翻腾,道:“我考虑是可以考虑,也可以劝我父听之,只是,有一个条件。” 还与她谈条件了?! 吕娴懒得理会他,这人都不知道自身的处境和马腾的处境,这个时候了,还蹬鼻子上脸。得,爱结盟不结盟,到时候马腾的处境也不怎么样。 马超见她要走,顿时急了,道:“你都不问是什么条件?!” 吕娴冷笑道:“阶下囚谈条件?!你能说的出口,我还不屑与听呢!” 马超气炸,“这就是你结盟的态度吗?!” 他是要起身,伸出长臂来拦她。 吕娴一个反身,将他反关节按在侧柱上,道:“臭小子,半点学不开,敢动手试试,我这一脚下去,你腿废了,以后不能上马,还能领兵作战?!” 马超惊出一身冷汗,腿也隐隐作痛,便不动了,大约被她虐的次数多了,反而屈辱感没有前几次强烈,反而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被胁迫了,也不觉得难以承受,只是真的不敢再动,道:“但为结盟,便有盟书,然而盟书易背,古往今来,只有一种结盟,坚不可摧。” 吕娴嘴角一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特别无语的道:“我没有姐妹可以嫁给你!” “我知道。”马超道:“我马家西凉久驻,未必配不上你!” “马超,你这人脸皮厚,还没有自知之明,”吕娴道:“你刚得罪袁绍,而又不愿受制于曹操,既不愿与这两方有牵扯,与徐州结盟,也是另一种选择。可你,却能提出这样的话来,你是不是对你自己的处境和马腾在西凉的处境,有什么误解?!” 马超道:“你不愿意?!” 两人的思路还不在一条线上,说的都不是一件事情。她在说形势,他却问愿不愿意。吕娴真的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次出来,真是长见识了! “你真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吕娴道:“随便你吧,不愿意结盟就算。我可没有牺牲精神,这么伟大的牺牲自己,只为了得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助自己的助力。搭上自己,神经病!” 马腾要是依附曹操,一旦入了许都,是别想再有命回来了,这马超这么神经病,一发疯,马腾早晚要被儿子和曹操一并弄死了,像史上一样,夹心饼干似的! 而这马超对这处境,一无所知,竟然到了这时候,还不知死活的谈条件。别的条件也算了,偏是这种神经病的条件。 吕娴特别鄙视,马超还委屈呢,又愤怒又脸胀的通红,道:“怎么?!委屈你不成?!我马家势强实力雄厚,若与徐州合,强强结合,所向无敌。在你心里,还不如那个小白脸赵云吗?!你莫非是心仪他!?” 听他这样还要扯上赵云,吕娴觉得再说下去,自己也要气成神经病了! 第443章 定计退敌舍小节 真结了亲,这种人,背叛丈人也是分分钟的事,这反复,自负,十分愚蠢的样子,有什么能约束住这种人?! 关键还不是这个,是他根本对婚姻这件事的本质,一无所知。 或者说,他不懂她,也懒得懂她的所求和志向。 这根本就不是婚姻的事情! 吕娴反倒是气笑了,道:“等退兵退回去了,就放你回吧,叫你爹去依附袁绍,顶多得个趋火附势的声名,也好过去投奔曹操,有去无回。还有转机。”至于怎么与袁尚和解这个事,就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马超冷笑道:“马氏岂会附势于袁绍?!” 吕娴翻了个白眼,也不与他再废话,径直走开了。 马超气道:“吕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这么瞧我不起,你等着!” 这也真不是什么瞧不瞧得起的事。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这边赵云与臧霸早听见马超在叫唤了,见吕娴走回来,便问是怎么回事。 吕娴面色不变,既不愤怒,也不抱怨,只道:“这马超,真的什么也不懂啊。”不懂形势,不懂政治,不懂人的志向。这么多年,真是白瞎了生在一个好将门世家。 便是赵云,都比他的领悟要强的多。而他,却连本质也看不透。 得多蠢,才会提出联姻这种提议来。吕布会叫她联姻吗?!徐州会吗?!神经病。这个时候,联姻是牺牲吕娴。徐州如今蒸蒸日上,又不是绝境,需要什么牺牲?! 真是醉了! 吕娴是对马超无语加绝望了,这种人,品行不端可以改邪归正,笨一点,也可以收敛一些,唯独这自以为是的毛病,将来会坑死人的。 绝不能让他进徐州。这是肯定的。 但是结为外盟,他既如此自大,就也别想了。 吕娴也没多说,道:“退追兵之后,放了这马超吧。这个呆子,留之无用,不如弃之。” 能叫他有命回去,也算吕娴仁至义尽了,至于与马腾结盟之事,还是让陈宫与贾诩正规的走书信的通道更好。能结便结,不能结拉倒! 这马超拖后腿的本事不是盖的,马腾便是肯,只恐也未必能结得成,结成了,这马超捣乱的本事也是厉害的,到时候,他不仅不助,反而给徐州麻烦,才是真的郁闷! 这马超就不是正常人的思路。比吕布还要无厘头。但吕布是她爹啊,那是亲人,是血缘。这马超,她当他是葱。葱还能炒个蛋吃呢! 吕娴将追兵是谁的事给说了。 “袁尚?!”赵云道:“难怪如此,他兵多将广,若是追兵多而围之,就棘手了。” 以他的能力领着精兵突围不难,难的是这些百姓不可能也能突围,一旦陷入苦战,对他们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和伤害。 普通的百姓是很难有战斗力的,这不是人多人少的事情,更不是力气大小的事情,而是战争是另外的一个概念。 哪怕再强的人,看到全是血,全是跑动,心里一慌,怎么反应都不会,不仅伤不到敌人,还会自乱阵脚。 便是心理素质过得去的人,也未必能遵从军令行事,乱打一气,也不过是混战,未必能胜敌。 而现在,赵云知道,不能指望他们的,还得要保护他们。考验吕娴的时刻到了。所以,他下意识的看向吕娴。心中却紧张。 倘若她真的是也是那种要弃下百姓跑掉的人,那他赵云,也就真看错人了。 “必须要退敌,但要他们主动退,被动挨打是不可能做到的。”吕娴很慎重,道:“所以我们主动出击。有子龙和宣高二人,一攻一守,绰绰有余。便是只有两千人,也足够了!况且现在上下皆缺粮,百姓们都吃草了,这不行,还有孩子呢,既要打了,便抢些粮食来吃!” 她说的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并无半个字说要甩开百姓,赵云松了一口气。他郑重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倾服,到底父是父,女是女啊。 这份担当,便是男子也未必有。而吕布也未必能做到。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更多的时候,遇到这种状况,别说是主动带着了,只要有一点妨碍,他们都未必能容得下。 赶走还是轻的,可能会杀掉。 而吕娴言语之中,没有半点的怨气,以及想要撇清的心思。 这份担当,值得赵云一路护送,赵云很高兴,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可能潜意识里也会怕自己一腔义心东流水般错付,而她与臧霸不过是与其它人一样的利己之人。现在看到义心得到回应,这就是难得的一股知己交心了。 臧霸却是一笑,这事吧,确实是吕娴能做得出来的事。知道了追兵是谁的人,所以她心中早有计划了。还能抢了对方的粮草。 只怕心里还庆幸着有人来送粮呢。 臧霸太了解她了,因此,还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负功夫的感慨。 “女公子可有计划?但请直言!”臧霸道。 赵云亦道:“若有计,云但无不从!” 吕娴笑道:“子龙既信任,我自不会让子龙失望,子龙还请勿忧,必能保住百姓,还能退敌,并且夺来粮食来食用。” 臧霸怕赵云不信吕娴之计,便道:“徐州能退曹操兵,全赖女公子。那时徐州还没有徐庶,没有贾诩,只有陈宫,以及女公子。若无定大局之才,便不能力揽此任。” 赵云听了,肃然起敬,道:“原来传言都是真的。” 吕娴道:“宣高休夸我,我不过是尽己之力而已,真正的大事,都是公台和徐州的大将们做的。非我一人之力,也非我一人之功!” 她坐到一边,将怀里的牛皮纸包着的极紧的纸给拿出来,然后细心的辅在地上。纸细软而洁白清爽,赵云见之略为惊艳,但没有贸然开口。 “这是我一路行来所勾绘的图纸,这一处是一个三面呈圆形的背靠山,而近水的地形,子龙可知此地之利?!”吕娴道。 赵云看了,便微微惊愕,道:“这是死地也,只有一面是活的口子。” “咱们把敌军引诱过去,封住口子,或围而歼之,或围而等其自败,皆可胜之。”吕娴道。 赵云看着这图纸,道:“原来女公子早有丘壑,既如此,云听女公子吩咐!” “有子龙在,必无忧。”吕娴笑道。 吕娴本是粗犷爽利的性子,并无女子的娇态,因此,只这么几天,赵云也很难再将她当成普通女子来看待了,不光有尊重,还有敬意,同样的,也知她有才有武艺,也有一份对才者的敬意。而她的性格,也注定了赵云也很难像对普通女子一样,退避三舍,以避讳男女之别。 这相处的不知不觉间,竟有一分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情。 像对待同知,像对待同袍。而她生性洒脱,又无羁,无所约束,相处起来,便是赵云,也在往着渐渐忘记她的性别的趋势方向发展。 其实无论男女,性格的魅力,是真的不分男女的。 吕娴这样的人,注定会吸引别人的目光,然后靠近。她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气质,飘缈着很难具体的定义它。若要形容,当以磁铁来定义。同极相斥,异极相吸引。像雷达一样微妙。 “如何诱敌?!”臧霸道。 吕娴指了指马超,毫无同情心的道:“本是追他而来,我们就是被连累之人,用他做诱饵,也算他还咱们的人情了。” 赵云哭笑不得,道:“女公子,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吕娴笑道:“子龙就是好人,可是这做坏人,也是偶尔可为的,他不仁,咱不义呗。跟义气的人讲义气,跟没义气的讲义气,那叫与猪讲礼节,行不通的。这一路,他挑衅我们多少回了?现在算是讨点利息,还没叫他用命还呢。” 赵云都惊呆了,这逻辑是没问题,但是赵云真的就不是那种能放诱饵的人。 吕娴也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便道:“此事叫宣高来做,用他去诱敌,佯作狼狈逃窜,子龙便埋下伏兵在此,待追兵一进去,就把口给封了。他们见里面是死路,必会尽一切办法要冲出重围,会有苦战。所以,须叫壮力百姓,在林中用马拖树枝设下疑兵,唬住他们。士气一而再,再而竭,若错过了当下突围的最佳时机,只会更加自乱阵脚,一切便有可趁之机,只是那一瞬的冲撞,必然要力战,还请子龙,一定要稳住,封住口子。只有一千五百兵,可能担负此任?!” 赵云拱手道:“一千人足以,有云在,定不叫他们出口袋一步!” 这计,就是口袋计,而这地形,真的就是绝佳绝妙之地了。 离这里有两日的功夫,也就是说要倒退回去了,然而为了主动迎敌,这都不得不为。 “好!”吕娴上前去搂住赵云的肩,道:“子龙,看你的了!” 赵云脸微微红了一下,却是洒脱的笑了,道:“定尽力而为!” “宣高押二百兵在前,押着马超,去诱敌。务必要小心,不可交战,便是不得不战,也得佯败而走。若问你是不是西凉兵,只不必答。默认便是。”吕娴道。 臧霸应了。现在吕娴的身份,是尽量隐瞒还是隐瞒的,所以才说这追兵虽追的是马超,其实还是吕娴与赵云背了大锅。 这也是飞来横祸了。 遇上这马超,也是点背啊,不仅人不怎么样,还带了追兵来。 “我押三百兵断后,五百兵士分与各位副将等人,照顾百姓的同时,还需布下疑兵,届时听哨声行事。”吕娴道:“我们兵少,一切,还仰仗大家齐心合力。连百姓也须出动劳力,才可脱身。” 赵云与身后的偏副将等人皆抱拳道:“一切只听女公子吩咐,但无不从!” 吕娴具体的指了路线,众人便听令自去了。 “子龙,一千人足够吗?!追兵约有五千余。” “非云自夸,五千余袁尚追兵,不在话下。”赵云道:“女公子勿忧,云定守住口袋。不叫他们突围而出。”没有百姓拖他后腿,赵云是能放得开的,反而战斗力更提升到极限,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好!”吕娴道:“可能还会有其余追兵未至,虽是围战,然而,却要尽量速战速决。否则若有后军至,我等前后被击,恐有不可挽回的损伤。”吕娴道。尤其是百姓。 赵云一凛,道:“女公子放心,云知轻重!” 他看向臧霸,动了动唇,似乎想说点什么。臧霸知道他这个人,便是不愿行不义事,然而,他完全撇清,不去拿马超诱敌,只丢给臧霸,他又自责起来。所以才说,这赵云啊,是真的义气又有真的肝胆心肠。不是沽名钓誉的那种人。那样的人也有,多数是自己不行不义事,问心无愧就行了,至于别人做不做,他不管,也不问,反正不干他的事儿。更有甚者,把不义事推给别人做,自己摘干净,洗白白,一副高洁模样,多的是。 可是赵云不一样,他不愿意行不义事,可是见臧霸揽了这事吧,他又觉得愧疚。 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啊。 臧霸感慨极了,笑道:“子龙勿忧,我与那马孟起还有些私怨,趁此正好报了,这可是个借战事报私仇的好机会。”说的真跟小人似的。 然而赵云却觉得,一个能担这种事的人,不是小人。 赵云现在也有点不知所措的,因为拿马超出去,是不得不为。只是,这事也的确算不义事。只是完全撇开不对,去做也不对。陷入三难之境,竟不知何为对,何为错。或者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看赵云离开,臧霸道:“子龙也要被女公子整的分裂了。”竟是失笑。 “他这性格,在别处,未必能吃得开,受重用。就像我拿马超做诱饵的事,若是别人来做,不会告诉他。会避开他。”吕娴道:“我当然也可以在他心里留一个仁义的好印象,可我不愿意。我只想坦坦荡荡,毫无隐瞒,子龙是聪明人,悟性极高,他会明白,战事之事,更多的时候,不分对错,只分阵营,只有选择。有时候,这选择,无论哪个选项都不是最完美的解答。想要洁然自身,而不留遗憾,难,保全自身,不留愧疚,更难。” 第444章 图为重用取大义 “要么,他替主分忧,为主做选择,要么,他得知道一个战将的选项其实并不多。他能忍受污名,才能担得起重任。”吕娴道:“我要重用他,就必须得走这一步。宣高,我还是觉得坦坦荡荡的好,你觉得呢?!” “坦荡光明磊落,无隐瞒,才是真正的重用大才之法。”臧霸也认同,道:“取舍之道。舍小义,取大义。子龙会懂得。” “他肯定会懂。”吕娴道:“把马超提走吧。也坦荡的告诉他。要么当诱饵,要么现在走,被追兵杀掉或抓获,我们也脱身了。” 马超现在身上没绳子呢,不这么坦荡,他这人能听臧霸的才怪。他也一定要反着来,唱反调显得有个性的那种人。 臧霸应了。 “若他出言不逊,忍他一时也无妨。”吕娴道。 女公子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臧霸拧眉道:“他可是刚刚说了什么?!” 吕娴道:“想与徐州联姻。”说了,也是觉得好笑。亏他能想得出来。 臧霸不听则已,一听已是勃怒,大踏步的朝着马超去了。 吕娴看他们好像吵起来了,但没动手,就没管。难为臧霸与这厮吵架了。也够累的。 吕娴现在是半点不想再搭理马超。这一路虽然无聊,但也很累,尤其是现在,她的精力放在退敌上,没力气再与马超啰嗦了。 可是臧霸很生气,大骂了一通马超无耻厚颜,可是这人,却不痛不痒,还瞥着他,淡淡的来一句,“莫非你也有此意耶?!” 臧霸气的想戳瞎他的双眼!什么眼神?!这个人,如果是噎人,拿这种事来噎,其实很low,但为男子,绝不可以拿女子的名节开玩笑,这是最基本的教养,哪怕女公子并不是太在意,做为一个坦坦荡荡的男人,不能主动这样说话,这是一个最基本的教养问题。如果不是噎人,而是真的这么以为,这个人还是不与他们在一条思路上。 这一点更可怕。 臧霸骂了一通,脸都是绿的,马超却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得意洋洋的道:“她怕是看不上你,她显然更欣赏赵云那种小白脸!” 呵! 臧霸也想把人给扔到十万八千里外去算了,便道:“给你两个选择!现在,离开这儿。咱们两不相欠。如何?!你可以走人,我们也可以脱身。” 马超冷笑道:“这个时候,弃我而去,与扔我进敌营有何区敌?!为了脱身,无所不用其极了吗?!我选第二个!” “去做诱饵!”臧霸不容置疑,不想再与他辩论了,只冷冷的道:“诱敌深入,一举而歼之。咱们也就都脱身了,到时送你马和兵锐,你回你的西凉,别再缠着我们!” 马超深以为这个人为了赶走自己,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了。便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嘴上却道:“诱饵?!凭什么我要做诱饵?!” 臧霸冷笑道:“要么,你自请去做诱饵,要么,你被我捆起来,押着去交接,做诱饵。自己选!” 马超锐冷的眸光,直凛凛的盯着臧霸,道:“要我自己选?!是想我自请去为诱饵了!?” 所以是既想达成目的,又不想担了利用他为诱的恶名?! 马超看臧霸握紧了剑,随时要拔剑的样子,便突然失笑,懒洋洋的道:“我去为诱便是!可惜我无兵,才为你们如此利用,若我有兵,那袁尚的区区追兵,超何曾看在眼中?!” 臧霸不理会他的自负,对左右道:“牵马来与他!” 兵士们应了,牵了马,给了马超趁手的兵器,马超试了试手,略有些不满意,不过如今这处境,能有的用,便算不错了。因此也不再多言语。他心里且憋着一股邪火呢,正好了,趁此去战一战袁尚的人,杀些人,也好出口恶气! 臧霸看了一眼马超,回首对吕娴拜别,道:“霸去也,女公子万务小心!” 赵云也点兵去了,便都各司其辞的散落开,各自引命而去。 赵云先带着精兵一千,先去口袋阵型那埋伏静候。 臧霸与马超一路,则开始引着追兵开始绕圈,把他们绕晕了头,不知方向以后,才没有阵型的假意狼狈的呈不规则逃亡路线往那去了。 而吕娴则在侧方接收消息,同时押着少余兵马和百姓,开始盯紧两翼。 暗影的消息不断的递来,吕娴便确定了他们的人数和方位,并且也确实是往马超的方向追去,并且呈集中方式的。 吕娴松了一口气,叫暗影还是要紧盯后方再可能有的追兵,这才往目的地继续合拢而去。 追兵的主将是郭援,他一直试图将马超给包抄,围而攻杀或擒。然而马超很狡猾,一直在跑,而且没有办法预判他的行动,便拔高了他围攻的难度,因此郭援心里的恼火可想而知。 他去包抄,马超总能突破,他去拦截,马超总能空离,而当他失去目标的时候,马超又跑回来,带着人与他厮杀一番,把他弄的焦头烂额,便是退心也没了,只有一定要擒到马超,杀了他泄恨的心思。 主要是马超这个人的举动真的太贱了。 把郭援给惹的一股脑的扎了进去,要与马超死磕不罢休的架势。 副将等人稍觉不对劲,劝郭援道:“将军,这马超,十分不对劲,几番所为,像是在吊着我军一般,还是要提高警惕。” 郭援原本是听不进去的,但想了想,便停下了马,细细思索一番,道:“的确不太对劲,他所带的兵马为数不多,但看着好像,不太像西凉的兵马,莫非他有人接应?!” “倘是如此,若是有埋没,我军危矣,”副将道:“后军未至,我等先锋,还是不可莽撞,倘折损于此,恐难以向袁将军交代!” 重命在身,宁可无功,也不可有过啊。郭援是知道现在袁军的气氛的,正是备战要攻曹操之时,倘这时,有了败绩,实在是杀威风,这可对军心不利,对军旗,也是一种折辱。 因为这叫不合时宜。 都在胜利时,若是折损威风,这在袁营是要被奚落的事情,甚至可能会遭到降职,或是迁怒而斩首,都有可能。 因此郭援便有点犹豫了,便道:“原地扎营,先探探情况再说。”若有不对,便撤兵。当然了,立即撤兵,他是不甘心的! 因为他也想立功。在袁营,只凭军功说话。 因此便派出斥侯去探,一面扎下营来,又在附近巡逻消息。 但是马超贱就贱在哪儿呢?!人家追,他跑的厉害的很,人家不追了,他又折过来,来骚扰袁兵。大晚上的便领着人来烧营了。他也不是靠近,而是命人射火箭往袁兵营中去。 大半夜的,这风又大,这火势不就扩大了吗,这一片的林子烧了起来,这浓浓滚滚,呛人的厉害,这火一大,这营就乱,因此倒自乱了阵脚。 马超还领着人往营附近来骂,道:“要追杀我,也如此不痛快,当什么缩头乌龟?!姓郭的,给你爹出来一战!看我的厉害,追你老子追的这么紧,现在怎么不追了?!” 他娘的,他称谁的老子呢?! 郭援都气炸了,一面命人救火,一面点兵,弄的灰头土脸的果真来追马超,一面气恨的大骂,道:“马超,再走的是孬种!” 马超可不中他的计,凭他骂什么,他却是调头就往林子钻着跑了,又是大半夜的,哪里能辨清是什么方向?! 郭援追了一阵就失去了他的踪影,气的将头盔狠狠的掷在地上,道:“马孟起!我郭援若不杀汝,誓不为人!有种别跑!你他娘的,就是孬种!” 马超也没走远,隐在树林里,回骂道:“哼!就凭你?!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想追到老虎?!臭鼬鼠,呵。” 臧霸嘴角一抽,看着马超,这个人,嘴真的太贱了!叫他来拉仇恨,诱敌,真是妙啊!这嘴,激怒别人,只在三言两语之间。脾气不好,气性大的,基本都得中他的招。 可见性格这个东西,太明显的是容易被人利用,但反而用之,效果的确意想不到。 原本是可以捆了他当诱饵的,可是臧霸有顾虑,不想让吕娴背一个不好的名声,所以叫马超主动诱敌。不料,效果意想不到的好。 这贱兮兮的语气,谁能受得了?! 他身边的人都已经忍着笑很辛苦了,偏偏又不能大声的笑出来,因此只能憋着。说实话,包括臧霸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真的服气了这个马超。 郭援气到爆炸,风太大,偏也辨不清他的具体方位,一时大骂道:“马孟起!凭你也休多言,他日,我主公定杀到西凉,叫你马氏跪到求饶,休与我多嘴逞英雄,有本事别躲,出来一战?!” 马超冷笑道:“等袁绍诛灭曹操再说吧?!你叫我战便战啊?!谁听你的?!” 郭援冷静的细听着他的方位,却偏辨不清。 马超道:“你却为袁绍拉仇恨,就不怕我马氏助曹灭袁?!” 郭援哈哈大笑,自负狂妄的道:“我主已灭公孙瓒,待败曹操,夺下许昌,自有踏破西凉之时,区区马氏,也敢威慑我主公?!我主公如此英明,岂容汝之小辈而威胁?!你配吗?!” 马超听了也是恼火的不行。 臧霸听了,是对袁绍阵营中战将的骄意叹为观止。这语气,不仅不为拉不必要的仇恨为耻,而以拉仇恨为荣了?!还未得之天下,就已骄天下,轻天下群雄。袁绍阵营里的氛围可想而知了。如果是这种氛围的话,也难怪赵云会呆不下去。 大战在即,无论实力有多强,一般情况不都是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势力吗,便是不能相帮,至少也不要到处拉仇恨,在后面找麻烦,不然背后失火,很麻烦的。 曹操是这么做的,他要与袁绍开战了,使者早到了凉州去与马腾和韩遂谈了,吕布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他悲剧的是名声拖后腿,明明能团结的,也团结不上,这本来是没办法的事,可是袁绍不啊,他如今实力最强,倘若能虚心谦下,接受意见,谦恭下士,尊重各群雄,以他的实力,与曹操大战,并不难吧?! 毕竟不是一般的实力,而是十倍于曹操的魔王级别的实力啊。 臧霸听这话,也是有了新的认识。袁氏,的确是要到顶峰了,然后坠落。 而败一战,原本也没什么,只是骄人之人,必定遇败而无人助,绝对只会得到落井下石的结果。 但愿袁绍一直强到战无不败吧。呵,然而,吕布实力再强,也不是没有败的时候。谁能保证实力最强就不会遇败了?! 不管实力强还是弱,每一次交战,都需要用尽实力和全力,这才是真正的用兵之道,用兵之法。吕娴拼命的做到了,从不敢大意。 可是这袁绍,俨然已经得意忘形,自恃己强,连马超也不放在眼里了! 吕娴虽然多番折辱马超,是特别无语他这个人,但是,对于凉州的实力,是半点不轻视,并且执意的用正常的外交方式,一直在与马腾与韩遂沟通的。 当然,这二人也没回应,确实也不考虑徐州吕布结盟的。可是不能因为无功,而不去努力。 这是态度问题。 吕娴在尽一切能为的事情。她一直深信事有转机。马腾与韩遂现在不会听,但是以后,有了转机,就一切不同了。 可是袁绍营,竟是如此的骄恣忘形,完全不在乎得罪马腾。疯了吧?! 或是真以为能杀得了马超,或是能生擒了他去?! 杀了立威,或是擒他得利而威慑马腾?! 马超这性格哪能不恶语反击,冷笑道:“配不配的,你试试不就知道了?!有本事,来杀我。就怕你也不配!” 郭援气的大骂,道:“马氏小儿,待我擒之,定将你大卸大块,斩下你项上人头,解今日之恨!” 马超还要对骂,臧霸怕他也忘了形,制止了他,马超余恨未消,咬牙切齿,上了马跑了。 郭援是气炸了肺,待将火灭了,收了营,自然不能忍下这等的挑衅,带着精锐营,一路沿着马超追去! 请假条 10月6日~7日请假两天。8号回来会补更。假期竟然更不上了呃。为表歉意,到时会补上这两天的更新,并且会逐渐加几更补偿。实在抱歉。有家有室,陪孩子筋疲力尽。 第446章 尖头阵与葫芦阵 他知道先搓锐气的重要性。就不能让袁军回过神来,否则那个当下,以赵云这文绉绉的德性,必是真的苦战。说到这赵云,马超看他的眼神也是古古怪怪的。打个仗嘛,打就是了,还要文绉绉的讲涵养。怪人一个! 赵云哭笑不得,幸而他与臧霸并非是记仇之人。这话多得罪人?!若是心小的,这死仇也真的结下了。 这个时代,这种轻视,是大忌讳! 赵云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也不与他计较。便道:“接下来有一番苦战,诱饵之计已成,既如此,不若趁现在,孟起且离开吧。如今已无追兵,十分安全。剩下的事,交由我等。吾与宣高自会守住。” 马超哪肯走?倒也不是出于义气。只是他当然不会说不是出于义气,反而道:“此时走,非义也。” 赵云不信,只是笑。 “苦战便苦战,我马超,也不惧什么苦战!”马超道。说罢便去整备弓箭了,是一定要杀了郭援在吕娴面前出一口气的。 臧霸收拾完,回到赵云之侧,道:“必有苦战,不是下午就是今夜,子龙需小心戒备。” 赵云应了,又道:“孟起并不欲走,不知何故。云已劝他,不如归去,可他不肯!” 臧霸道:“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 赵云不解,道:“其实孟起,还算英勇。” “他出于常理在于,我若以话辱之,若是如子龙这样的忠义之士,必不理会也,可是他不一样,”臧霸道:“一般人,被当作诱饵这样用了,必是恼恨于我等的,可看他,有吗?!” 马超嘴上说着恨的咬牙切齿,可他现在所为,不像是恨的样子。 口是心非,人格分裂了这是。 赵云一想也是,看了看马超,道:“孟起这人,的确是……”无法形容。乖张吧?! 不过有他在,三将在,又何惧袁军之猛?!因此,赵云还笑道:“此战后,我们二人定要切蹉一二。” “好。”臧霸亦笑了。 马超听见,还道:“如何能弃我耶?加我一试!” “……”赵云amp;臧霸。对这种自来熟,抢话的人,还能怎么办?! 这个人,其实说话,行事都挺不知轻重的。可能他本身的性格里,就有轻浮的部分。所以只以为这样只是小事。分明是涉及大事的大事,他却叫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又天真又邪性的部分。 臧霸与赵云都猜测他幼时的成长环境,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环境。以至于他的是非观,很多的东西,好像并不怎么明确。 搁中原的士将身上,吕娴对他所出的不客气的话,把他当诱饵的事情,是极大的事情。可是,他好像,现在完全不以为意了?! 反正赵云觉得这个人,挺新鲜的,他见过忠直义气的人,也见过厚颜无耻,唯利是图的人。但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清新奇葩的人。像个野马,偏偏这种野马,是在名门中出生的。名门将家,不可能没有家规家教。所以赵云才觉得,这个人,真的特别的奇怪。 天性使然?! 天渐渐黑了,袁军开始重整士气,当夜,空气都显的躁动。 这片死地,四面环壁,是真的死地,没有食物,没有水的袁军,这突围的愿望和战意可想而知!重整士气以后的袁军,渐渐历经绝望后,也回过神来了。 他们既饥又渴又困乏无力。然而想要活的愿望,盖过了这一切。让他们升起了无尽的战意! 这是死战,这也是苦战。 因为他们心里知道,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在绝境之中,这些人,没有别的路可走,而变成了必须要突围的死士。 死士的狠辣,他们的汹涌战意是无法言说的,因此,赵云和臧霸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两人都在严律戒备,让兵士轮流看守和休息。 休息与吃东西喝水的时候,赵云看到了袁军眼中的绿意,微微拧了一下眉头。 这森森绿意,是饿饥,困寒所致,而这都将转化为无穷无困的杀意,一定要冲出重围的意志。 当年项羽背水一战,根本没留退路,而现在的袁军,其实也是一样。 他与臧霸现在明白郭援在打着什么主意了! 他在等,等绝望散去,然后升级为强烈的求生欲,而这士气,也就成了死士的背水一战的士气! 很棘手!赵云便是再强,也从不自负,他不敢大意。 火光起来了,照亮了袁军一个个咬牙切齿的脸。 风呼呼的响,猎猎能刮到人跑一般的烈啸。 郭援上了马,渐渐布起了阵势。 他直视着唯一的口子,道:“将士们,生死在此一役!出此口,生,冲不出此口,死!是生是死,看汝等之战意!我军多,必要突围,听我号令,速攻!” “杀!”袁军嘶吼一声,震耳欲聋,那股求生欲,像黑夜中的困兽一样的咆哮和嘶吼! 赵云一马当先,已为先锋率着精锐冲了上去,道:“杀!” 两股兵力像潮水一样涌往口子一处,是水能冲破土壁,还是土能掩住水,全看主将和兵士们的战意。 赵云没有激励士气,然而他的兵士们却无需激励,因为他们退,不光他们死,他们身后的跟着的老弱妇孺和普通百姓也得死,那里面,有他们的乡亲,有他们的友人,有他们的家人…… 这守护的意志也同样的可与求生欲匹敌! 一个要冲出地狱求生,一个则要把要噬魂的恶鬼再重新打回地狱,他们彼此都拼尽了全力。跟随着他们的主将来回作战。 而赵云,便是那最可靠的一个,跟着他的人之所以如此心稳,不止是因为心中淡泊名利,更是因为赵云实力雄厚。他们深信着他们的主将,绝不会后退一步! “尖头阵!”臧霸对马超道:“若欲破此阵,还需借你之力!” 马超得意一笑,道:“没我不行吧?!” 臧霸嘴角一抽,哼笑一声,没他真不是不行。只是他不是不肯走吗?!既不肯走,用一用又怎么了?! 反自诱饵也作了,用也用了,他能反对还能怎么!? “尖头阵怎么破,不知道你来废话!”马超冷笑道:“看我的!你防守,我进攻。擒贼擒王,拿住了他们的主将,头一破,四肢还能成阵势吗?!瞧我的吧!” 说罢带了精锐二百,一股脑的撕开一道口子就凶悍的往里面厮杀。 臧霸能说什么啊?!看这马超脑子虽然不好,但打仗,他打先锋,打头阵,都是半点不吃亏的!真的就是利剑出鞘般的狡狠与凶辣。 那刀在他手上,像收割着麦子一样的收割着脑袋,在黑暗之中,那眼神和动作,透着狞狰之气,在风声中,过于尖锐了! 臧霸见他能在乱军丛中竟能杀出一条血路,心中便稳了稳,继续着人防守,与赵云二人求稳在两翼防守。 防守这个事还得看他与赵云的。 他真的觉得马超打起仗来顾前不顾后的打法,只进攻,没防守,于整个战役来说,绝对是败的。因此,颇有先见之明的没有也冲进乱军丛中去。 马超打仗是真的狠又凶,但同样的,不顾防御,不顾代价的行为,也注定他无能守基业。其实这个时代,大多数打法都是这样。有性格因素,也有兵力不足的缘故。 所谓尖头阵,是突破防御的一种利器般的阵法。就是把兵阵布置而一个菱形,尖头对准了守军,然后强攻,尖头便是先锋,两翼便是护翼,而尖头若是突破了,便立能能破重围。 这种阵法要成功要有两条,一是兵士一定要有强烈的战意,否则这菱形兵阵,只可防御,而不可转而为进攻。二是尖头部分一定要有一个主力战将,至少也要像马超或赵云这种能在乱军丛中杀出血路的人才行,就一定要是进攻型将才,这二者缺一不可,否则,还是突围不了,最终可能会被围死。而不是突围了。 尖头阵的灵活在于,菱形也是多变的,它甚至可以变为圆形,当一端尖头不成的时候,还可在阵中再生一尖头,继续突围。 菱形可以很宽,也可以很窄,可以随时应变的转变应敌的方式。宽菱形很利于助攻尖头突破,两侧可以攻打臧霸与赵云,缠的他们脱不开身。而一旦压制住了两翼,他们立即就能将菱形变窄,极力的助攻尖头突围。 一旦突围,这阵就不是尖头阵了,而是葫芦阵。 葫芦阵一旦形成,只要己方兵马超过对方,就能两面包抄,将对方完全逼进一个包围圈里,反手绞死! 葫芦阵是很有利的一种阵型,也叫8字型,就是无限轮回型,将8缩小,逐渐缩小范围,就能反杀对手。而当被这样的阵法包围,若是兵不多,就基本上没有突破的可能! 这个郭援不愧是袁营中的得力大将,这个阵法,他的思路是绝对没错的。只要成了,他能将地利对他的劣势完全的变成对他的优势。而只要突破成了葫芦阵,这个地利对郭援就完全没有任何制约了,反而对他极为有利! 地形是客观存在的,它是永远不存在立场的,立场只是对人。 而郭援能化无利为有利,这份能力和胆识,何其的过人?! 而臧霸与赵云也同样知道,现在就是死战,就是苦战! 而且绝对不能叫尖头阵突破。否则,他们会全军覆没! 臧霸很冷静,一面防守一翼,一面看马超继续杀入,这个人,倒是一个流弹似的助力了。倒是意外。 己方不利在于兵少,但是有三将。 而袁军的不利在于无有一员大将可以与他们三人之一匹敌。 而地形现在对臧霸一方是有利的,但是地形这个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它不存在立场。 所以,臧霸很冷静的知道,绝对不能叫对方突破,而将地形转变为对他们的优势。 夜很黑,风很大,血味很浓,很腥,而战事很紧张,很苦。 在这一刻,三个人虽然各有心思,各有立场,竟然达到了一种未经交流便有的默契程度。这可能就是身为战将的素养,天生的素养! 他们无需再用语言交流,便达到了一种默契。 臧霸与赵云各司其职,防守两翼,阻止尖头阵继续往外突破,二人合力,几乎将此压的死死的! 而马超冲入尖头阵中,直取郭援。 必须要直取郭援,只要郭援一死,所谓的阵势不过是一盘散沙,再无后续之力。而郭援不死,这袁军就会一直攻杀下去!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千余兵,如何能比得上五千精兵的持久消耗?! 一旦哪一队体力跟不上,口子一开,全部玩完!就会将防御变成被动防御。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而阵法的精妙就在于此。 这个地形,说实话,好是好,但它同样能困住自己突不了围。 一旦攻守之势改变,反倒被袁军困在了这死地之中,凭这点人力,想要突围,一是难,但有三将,突围虽不然,但必定损伤惨重,而最重要的是,女公子和那么多的普通人在后…… 这份严重的担忧,让赵云和臧霸将目光频频的转向马超! 必须要速战速决!才是将之洪水之势完全塞住分流的办法! 而马超也同样不负众望! 他在阵形之中左突右冲,以至于让兵阵避退三舍,根本不敢近他的身。 阵法之中是很难再布阵中阵的,除非是高手,像诸葛这种鬼才,才会在阵中再布疑阵,以至于能在阵中围杀马超。 而郭援是做不到的。 兵士们要突围,只能以大阵为主,为了让阵型不乱,而不能离开阵型太久,所以他们无法灵活的拦截马超,甚至于围杀马超了。 突破型阵法的劣处也在于此。大多数进攻或防御型阵法,都是以收割人命为目的的,但是突破型不是,突破型的优点是能突围,而不是能在阵中可以灵活的捕杀敌将。 所以出现了这样一个变数。 郭援也很吃惊,他见马超离自己越来越近,而己方再无能力去对敌马超,心中的慌乱可想而知。 此时有一种后方失守,可能身死的恐惧。 他身边的副将将他护在阵中,道:“郭将军,稳住阵势,吾等便是死,也会拦住此子!” 马超却如煞神,马蹄扬起,已是近了,声音如同爆雷般哧笑道:“汝是何人!?无名小卒矣,天下何人能拦得住吾马超!” 第447章 赵云破困蛟龙阵 那声音如爆雷炸响,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与狂傲,还有不可一世和自负!少年马超,早负盛名,名声在外。他的实力也的确担得起他的名声,但同样被堆高的还有极度的自负与狂傲。 尽管他遇到了吕娴,屡屡被压制的完全翻不了身,十分沮丧,然而这个时候,飞腾在马上的时候,他身上所有的全部回来了。 马超像一把刀,真正的刀!带着锋芒锐利,犹如不科学的闯入重重云中的雷电,占导了主导一般。宛如游龙,左突右冲,尖可剔骨,大开大阖可劈骨,锋芒毕现。 竟如入无人之境般,直取郭援! 此时的他,心中也早有一股锐气,他要取的不止是郭援的首级,一解气也,还是取回他的自信,他的名声,他的一切。被吕娴打击的有点自我怀疑的自信! 他眼神锐利,此刻,才是真正的冒着绿光,战意深浓,竟无人可抵,直逼向兵阵中心。 “郭援小儿!紧追我多时也!”马超大声喝道:“留下首级,看刀!”说罢已是举起大刀,他的刀法很特别,快如残影,只见在手上转了个花,细致而精妙的仿佛那刀是生在他的手上,无重如花一般被他玩弄于手里。 众将头皮发麻,正待要避,却没来得及,转首之时,却只见刀光一闪,落下时,首级已分各处。 马超脸上变态狠辣凶狠的笑,像只闯入人群的凶兽,再次手起刀落,竟是将郭援身边的副将等人都已经斩下了首级。 咕噜噜的脑袋掉下去,实在震骇太大。 这阵中心,已然乱矣! 众偏将心知逃不过,便也收了惧心,勒着马缰来战他。 马超冷笑残忍,举刀如像确瓜一般,竟是带着痛快的大笑,道:“来!皆来送人头!” 众偏将根本不敌,有一人使枪,竟被马超力大的夺了过去,反手就是一槊入腹,那偏将落下马去,滚在乱人丛中被踩成了泥。 “将军速走……”余下二将脸色都变了,也知绝不敌此人之勇,便护着郭援后撤。 郭援此时的脸色也微微变了,慌乱之下,竟搭起弓箭便要射马超。 然而马超哪怕在乱军丛中,耳力也是过人的,哪怕是黑暗之中,他不用眼睛,也能用耳朵辩出在风声中的箭从哪个方向而来,并且,速度多快。 他毫不以为意,轻轻巧巧的侧身避过了五六箭,在马上避让,如同马戏。甚至透着一股悠闲。 此时的他,的确有点戏弄郭援之意的,见郭援不中,便哈哈笑道:“郭援老儿,你那箭法,是小儿嬉戏么?!” 郭援微惊失笑,咬牙切齿,真是料不到这马超的确有本事,只是这说话,能气死人! 行,他是天才,天才笑人实力不济,偏偏实力不如的人,却不能反驳,反驳便更显得自己无能,不如这了。 郭援再搭起一箭,只默默的寻找机会再射他! 马超哈哈大笑,见他们还要逃,大喝一声道:“哪里逃!” 弃了枪,再取刀,一个刀花,斜刺出去,他身边的二将竟是中刀,落下马去,马超却不容他们再活,竟是直补了一刀,刺中咽喉断气了! 郭援身边,已是再无一将可护,他颇有种孤零零的孤军奋战的凄凉之感。 他看着马超,脸色惨白,也没有再躲,只是取了火把,开始转变阵势。 马超自小熟读兵法,人也是几乎在战丛中挣扎出来的,这个时候,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的郭援要保什么?! 因此,他竟也游刃有余的拉着缰绳,半点不急,从容自得的道:“怎么?!弃卒保帅了?!不突围了?!” 郭援咬牙切齿,他能不转阵法吗?!若是再这样下去,他一死,兵立溃。 而先困死马超,也许,还会有生机。 可既使如此,郭援还是深恨这个马超的自负,这种人,竟比他还过甚。 在袁营中,这种自负的人,他见的也不少,然而多数只是在战前如此,夸下海口者多的是。然而到了战场上,临时应变,还能顾得上这样自得的人,除了吕布,也就只有马超了。其它人敢这样的,几乎在战场上被教做人了,不,做鬼了! 然而不得不说,这马超,真讨厌至极! 郭援脸色难看,一面急剧转变阵法,一面往后隐,一面直直的盯着马超,以图再有偷袭发箭之机! 马超带着数量不多的二百骑,却是半点不急,有点戏弄兔子般的看着郭援。 后面的人见阵势急剧变动,上前道:“马将军,还请速战,若被围,只恐我等只有二百骑,不足拨开重围!” 马超哧笑一声,头也不回,道:“赵云的兵士也不过如此嘛,换我西凉军,何时惧过?!” 身后众骑兵嘴角一抽,敢怒不敢言。不搭理他了。你西凉兵厉害,厉害到直接跑了。呵! 马超大笑,对他们说话,却不回首,只是盯着渐往后隐的郭援,道:“这个人,是我的!阵已改,赵云必然改守为攻,与你们对应,撕开口子,敌军可大破矣!你们可不能怯啊,超先去矣!” 说罢竟是拨开人群,冲着郭援追去,哈哈大笑,如同发疯上瘾一般的只盯着郭援去了! 众人见他竟然走了,也是无语至极。 纵然他们只是小兵小卒,然而跟着赵云作战,赵云虽也力战,但从不是像马超这种这样随性的。 现在他们突然有点明白,那些西凉精英,宁愿离去,也不愿面对这个主将了。 看他所为,也能料出他的性格,是如此的自负和不可一世的。 看这马超作战的方式,大局下,阵之中,他是只顾进取,不顾后防的人。 而带着精英来袭主将的时候,他还能把人给弃了,自己逞威风,斗狠勇去了。把人丢在脑后。 别说西凉精兵们会弃他而去,他们也会。 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主将的觉悟,或者说是团队精神吗?! 别人为将,愁的是兵少,这是没办法。而马超,到底出身好,有的是将,是兵,可他呢,却远不如旁人珍惜。 哪怕是小兵小卒也对他很难喜欢的起来。他们要选引导,也会选像赵云这样值得依靠和信任的人。 赵云无兵无势是因为前程未卜,这也是因为他未遇明主,还未有前程的缘故。 但以个人而言,若是能选,谁不愿意找一个值得相信的主将呢?! 公孙瓒兵败后,多数投奔前程的人早走了,留在赵云身边的,一则是散兵,二则是有些想法和公正义气的人。这样的人是少数,然而,便是他们哪怕只是普通的骑兵,看着马超的背影也是一言难尽的。 马超转个眼就不见了,弃下了他们,去逮大鹰了。可怜了他们被围困在中间,渐渐不能脱身,快喘不过气了。 眼见包围圈在缩小,他们也是力战不已,欲撕开个口子,都不能够! “蛟龙阵!”臧霸借着火光,看了看阵势大改了,便心知马超那里必有异。 蛟龙阵不如说是困蛟龙阵。这种阵法,作为主攻方,会将困兵困在阵中,然后逐渐缩小圈子,直到把在阵中的人全部消灭绞杀,蛟龙阵才完! “兵退了!”赵云见两翼的兵士们如潮水般退去,一时也是一头雾水,便忙骑马过来寻臧霸道:“怎么回事?!孟起有失吗?!他们竟放弃冲出重围了?!” “去回援助帅。”臧霸道:“骑兵被困在阵中了。这是蛟龙阵。郭援必有失,否则不会在这个时候用这种阵法!” 马超站到了马上,看了看,却看不太清。 臧霸道:“子龙,须从外援应,才能解救他们出来!” “如何破蛟龙阵?!”赵云道。 臧霸道:“若横切,必被蛟龙阵冲散。蛟龙阵的精髓在于找到头尾,或从头破开,或从尾破开,延着阵势走向,切开如切蛇,一破两半,必溃散,自此方可与内困之人接应也。若是阵还完全溃散,当延阵势走向连线出来,若是溃了,子龙当自如应变而改为攻也!” 赵云看了看,道:“阵头在西南。” 臧霸点首。 赵云道:“宣高竟懂阵法?!” 臧霸虽出身非名将名门之家,父亲也只是个小吏,然而,臧霸自小熟读兵法,对于排兵布阵也略有心得。若非如此,吕娴也不可能想任他为主帅。 臧霸身上的才学,其实深藏不露,而且性格沉稳笃定,不慌不乱。这种性格,天生就是做阵后方的人,于大帐中定大兵的人才。 他为守,所以他需要一个攻为助,而赵云就是吕娴为他选的人。有此二人,攻守得宜,方是王师之道。 只是史上的他,不愿为曹操效力,所以一声不吭,便是曹操要他去打谁,他也是消极的很。 如今却不一样。 他这样的大才,很难有发挥之强势,然而若遇大战,真的少不了他。尤其是这种兵阵。除了熟知之人,一般人很难破解。 此时,是真的将臧霸身上的宝藏显露出一角来。 或者说,这场困战,将三人身上的优缺点全给摆出来了。臧霸是土,土是根基,臧霸也是城堡,极重防御和大局。他本身就是宝藏。虽无家学渊源,然而他的性子就是土性,沉稳厚重,天赋过人,所学精髓,又从不显摆。 所以,吕娴欣赏他。不止是欣赏他的义气,与武勇。还有像城堡和大地一样可靠的性格。 臧霸一直以来都未得大用,是因为还未到其时。 他这样的人,若只为战将,才是真屈才了。 他需要一场大战事,名动天下。他的能力,不止是开辟一方的大将。更是步步为营,攻城略地,防御不弱的帅才。 所以吕娴需要赵云,与他相衬。一为大地,一为蛟龙,一静一动,一攻一守,一出谋划策,排兵布阵,一为主将,所向披靡。 他们是她最可靠的人,最可倚重的人。 是两道利器,有他们在,她所有的谋略,才有实现的可能,王师才能真正的组建而成。 王师虽具形,却未点睛。 吕娴还需要赵云这只睛,龙,才真正的具有精髓。北伐而上,图定中原。 而现在,略退袁师,到底只是小试牛刀。 兵少,然而,现在三员将才在,吕娴是半点不愁的。 她一悠然和笃定。 若是这三个人,还定不了郭援,那才是疯了,况且还有地利的加持。所以她在后方悠闲的很,猎了兔子在烤肉。完全不担心。 “略知一二,”臧霸道:“后又与女公子精学过布阵,因此更精通。子龙若也想学,霸可尽授之心得。” 赵云大喜,心中也是钦服他的义气和正直不藏的,道:“改日定当指教!切蹉!宣高之才,可为吾师也!” 臧霸笑道:“子龙之勇,亦为我师也!” 二人大笑,更为欣赏彼此。 臧霸武力不弱,而一个武力不弱的人,想的不是尽展己之武力,而能沉得住气,握住大后方的人,这样的人,赵云怎能不钦服。 因为在战役之中,杀敌上阵,方能立大功。因此,赵云见多了这样的人,却少见这样的臧霸。 实力不弱,却偏偏甘守后方。也难怪女公子如此倚重偏爱他。 赵云心中有千言万语,只是可惜现在非当时也,便也不再多言,道:“我从头剖入去接应困局之人,宣高且守袋口!” 臧霸道:“子龙小心!” 赵云也抱拳,拎了红缨枪,带了二百人,急去了! 战将之间,也会惺惺相惜。两人都知对方是顾大局之人,不是好勇逞威之性情,因此,并不会多叮嘱,一言而有默契! 赵云一去,臧霸立即率余下兵马,将袋口扎了个严严实实! 他亲自守着袋口,稳稳的把住了这个战事的关键。而攻破敌军,却要看赵云的了! 臧霸现在突然有点心得,明白吕娴为什么需要赵云了。 不是吕娴需要赵云,而是他需要赵云。赵云是剑,剑会回鞘。收放自如。 如果,王师需要赵云,却真的不能指望马超。 这个时候的马超,臧霸也是无语的。 这种时候,困在口袋中,你急着杀主将,是好,但是把人弃在阵中去追,是舍本逐末。 第448章 马超怒斩杀郭援(补10月6日的更新) 若是你一骑去追,倒无牵无挂。可是这样子,在大战之中,马超这种人是不堪大用的。 马超这人,就真的是顾首不顾尾,就是那种只要达到目的,我出去追,哪怕尾巴被砍了,我也不在乎这种人! 在大战之中,马超这性格,很容易顾首失尾。并且人心离散。 怪不得女公子现在也不大搭理他,得罪了他也无所谓! 这人,就算是小吕布吧,当年的吕布,也是挺一言难尽的!虽勇,却每战多败,特别的无言。 臧霸看着马超在阵中追郭援,突然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同情,当然不是对马超的,而是对司马懿! 以后他跟着吕布,不知道要收拾怎么样的烂摊子。再无敌的人,也得气疯。再心思缜密,百密也有一疏,再心思老辣细腻,只怕也得被吕布这升级版的人给搞的晕头转向,得气炸! 真的要好好的保护司马氏,以后还得补偿加善待啊。 封官,给司马懿要封大官。 臧霸寻思着女公子也是如此想的! 他懒得去看马超,去看赵云。只见他如同真正的尖刀,而且无往不利,可他却不像马超,没有方向,他是严密的盯紧了方向,然后延着阵势,如遇无人之境般的剖入的,他所过之处的阵势已乱成一团了。 臧霸看了,都不禁赞了一声。 原来如此!见赵云平时也低调的很,从不自恃其才而说过往功绩,他还没机会真正的见识到他的能力。 现在终于看到了! 赵云,别说女公子一定要得了,便是他,也是心仪不已! 此人,必要留在徐州大营。这把忠真的尖刀,也太好用了! 赵云比起马超勇武半丝不差,然而他远不及马超戾气,对人也不赶尽杀绝,而是留有一线,达到目的就成。并且眼睛只盯目标,丝毫不为过路的逞凶斗勇而停留半分。 并且渐渐的接近阵中,逐渐能与阵心中困的人接近了。 因为外围的阵势有溃乱,所以阵心周围也有了喘息之机。 众骑兵也能有歇一口气的功夫,远远看到赵云前来接应他们,一时大喜,彼此激励士气道:“赵将军来了,打起士气来,切莫丧气!有赵将军在,我等有何惧焉!” 一时士气大增,延着他所来的方向,意欲撕开口子,欲首尾接应! 赵云本就勇武过人,而袁军此时除了郭援,其余战将都被马超干掉了。现在还能有谁拦得住赵云?!便是抵挡一时竟也不能! 一破开一半的阵势,后续阵势再不能抵挡,只如火光一般,迅速的接应上了,被困的骑兵们已是喜笑不已,围住赵云道:“将军,幸有将军前来助吾等脱困,余下遵听将军调遣!” 竟是欲以性命托付赵云,力奔一战了! 赵云看了看兵阵已是半散乱,便道:“皆随我来!注意,切不可散乱。散乱为大忌,我等兵少,若散乱,只会被人一一歼灭!” “是!”朗声皆应,欢腾的驾着马,紧跟着赵云冲入阵中,将阵势搅的更为散乱,大溃已在即! 臧霸见了松了一口气,带着笑意。子龙不愧是子龙! “兵阵已散!”臧霸道:“余五百兵与吾守袋口。其余人等皆去接应赵将军。此战若胜,袁军不足畏矣!” “是!”立即分兵去接应了。 赵云得了更多兵,因此便大开大阖,真正的大杀四方了。 而马超呢,如遛困兽一般的遛着郭援呢,郭援狼狈不堪,又慌乱又狼狈,又困又辱又羞,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兵阵了。 因为他根本没有余力。 他被马超遛的仓惶不已,接连放了几十冷箭,马超耳力过人,却一一避过,轻巧如雁。 郭援已是累的喘气,而马超呢,年轻气盛,越战越勇,手不抖,气不喘,还带着邪性的笑。 郭援此时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惧意的。 所以说,为何很多老狐狸,老家伙怕少年人呢,就是遇到变态的,真的没轻没重,能把人折腾死。比起老将,少年将才更为可怕! 而此时的马超,像个狼崽子,初次露出獠牙,又天真又残忍。 天真的残忍,半点不矛盾,这矛盾在马超身上突显的很是融洽。用这五个字来形容他,最为恰当不过! 马超的是非观是模糊的,他虽出身高门,然而,这没轻没重的心性,真的就是天生的,他丝毫不觉得这么做有任何问题。甚至乐的享受其中,看着困兽奔走,绝望,力竭,困乏,他觉得乐趣无穷。心里的郁气,似乎也一扫而空了…… 这种少年意气,与死士的执拗义气有点相似,但也有点不同。马超不是为了别人的死士,他是为了自己的死士。 这种意气,与臧霸身上的匪气与赵云的正气,也是完完全全的不同的。 臧霸是流匪作派,却是正义之心。而马超,意气风发之下,透露出来的却是野生的天生的恶性。 这样的人,可惜生在人群里,他迟早要被教做人。这种野性,迟早也为他带来灭顶之灾。 臧霸看他这样,是真的不知道马腾到底有没有教过儿子。 这马超…… 臧霸在马上看的直皱眉。 他把郭援追的满场逃窜,却不杀不擒,真的,叫他万分的不喜! 郭援终于力竭了,强挣扎着回首喘气道:“吾闻虎虽捕人,也不玩弄人之命也,是对自然之敬畏,而汝,不敬自然,不敬人命,如此……如此……” “哈?!”马超哪里听他废话,此时心中热血汨汨,冷笑道:“汝追我不放!此时与我讲仁义?!追我之时,怎不讲仁义?!少废话,昔汝为猎,我为物,我不避,如今,转而改之,汝也休且多言!袁军之人,哪个讲什么仁义?!不都高高在上,自命不凡?!杀人还要流三分眼泪矣?!超不屑演之!” “马超,汝父马腾怎生的你这兽性狼子!迟早他也要被你害死……”郭援气的破口大骂,又见阵势被破,心知今日难逃一死了。 若是旁的战将,他也许被擒还能留得一命。 可是偏偏是这个少年,郭援不禁落下泪来,道:“……野性未泯之辈!你在人群,早晚要有代价!” 马超却已不容他唧唧歪歪,不再遛他,上前手起刀落,郭援以为首级必不留,早不挣扎了,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避不过他,干脆不避。 却哪知马超不是斩他首级,而是刀花一翻,割下他一只耳来! “啊!”郭援发出一声惨叫,栽在马下,在地上翻滚了几翻,然后捂住耳朵,叫的撕心裂肺。 马超却哼笑一声,直接勒着马踏了上去,哈哈大笑道:“汝还欲追我耶?!” 郭援去寻兵器,几乎已经在地上爬了,却被下了马的马超用脚踩住。 郭援咬牙切齿,盯着他,眼中冒着火,道:“马超,马腾有你为子,是他的不幸!” 马超大怒,道:“眼睛和舌头都不想要了是吧?!” 说罢就举起了刀来,正欲落下,却见一箭射中他的剑身,马超手臂一麻,看向箭来方向,却见赵云腾马而来,急阻止他道:“孟起!不必赶尽杀绝!” 赵云急急落了马,道:“阵势已溃,敌军已溃不成军,无需如此行不义。” 马超冷笑道:“这个时候你来当好人?!他追你我的时候,可没见收手,如今在战场之上,你却叫我收手?!赵云,若非我力斩敌将,追他无暇再排兵布阵,你能破他之阵?!这个时候,无需你多管闲事,滚开!” 赵云语塞,却是劝道:“杀人不辱节,你若真恨他,可杀之擒之,但不要……行残忍之行!” 马超哼笑一声,道:“行,如你所愿,我不挖他眼睛和舌头便是!” 说罢已是手举刀落下,斩下郭援的首级,挑衅的朝着赵云一笑。 赵云微拧了一下眉头,有一股厌恶升起。 一个人的性格如果只是骄傲,尚可忍之,可是这马超,这不只是骄傲凌人了吧?! 赵云叹了一声,也不再理会他,带着人去了。 马超拎起郭援的首级上马,往上一指,大声喝道:“郭援已死!汝等还不束手就擒!” 这一声,当如棒喝,袁军整个的完全的溃散了,有哭的,有叫的,有乱跑的,有试图突围的,但都没成功……很快就渐渐的平息了。 化为平静与沉寂,还有绝望! 赵云回到臧霸身侧,看向他,臧霸知道他的脸色,挺一言难尽的。二人都紧抿嘴唇,并不言语。 马超回来了,手上还志得意满的拎着郭摇的首级,意气风发的道:“你们二人还不趁势立即杀尽他们走人!” 二人都冷冷的看着他,手都握在刀柄上,一言不发的对峙着。 仿佛随时能拔刀对向他。纵然没有与他战的心思,心里却开始防备这个人了。 马超感受到了,他愤怒又委屈,大骂道:“是我,斩敌之首,若论军功,我为首,汝等次之!如今阵已破,敌首已斩,你们还不趁势随我去战定局?!”意思是你们还不听我的?! 本在战前,三人算是有默契的,这是强者,战将的默契。然而此时,一场不同的选择,将三人完全的划分了两个阵营。 马超见二人不理会,一时气的大怒,将郭援的首级一扔,骂道:“软弱之徒!不足以成事。非但不感激我,还如此防我!可恨可怒!” 说罢骑着马便冲出去了。 二人这才脸色稍霁,略松了一口气。 利用了马超为诱饵,但同样的,也借了马超的力,他们是不想与他再起冲突的,真打起来了,他们也成了忘恩负义的人。 所以,见马超走了,都松了一口气。 能不起冲突,就这么破了险情,分道扬镳最好了。 二人对视一眼,这一刻却有惺惺相惜的感觉,无需多言,已然明显二人的选择是一致的。根本不需要去申明什么大义,就已心有灵犀。 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性情虽有不同,然而大的东西,却是一致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此时二人共同的心声。也难怪,吕娴很不尊重马超。 他这个人,真的,何止是一言难尽啊。 不是臧霸为吕布说话,这个时候亲眼见证以后,才知吕布,是个好人呢。至少,他不会为了舒发怒怨,而虐杀敌将。 这马超,给吕布提鞋都不配! 这世上总会出现一些人,哪怕一开始你没有用滤镜去看,到后来,却衬的你一开始看的不太顺眼的人,其实,还挺好。 不顺眼就只是不顺眼,但是不入眼,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赵云去将郭援的首级捡了回来,道:“给立个碑吧。” 这郭援也是个擅长布阵的高手了,可惜命不好,今天遇到了马超,连耳朵都没了,这乱糟糟的战场,哪里寻去,全尸是寻不全的了。古人很忌讳尸体不全。 要杀敌将,可以首身异处,然而,也得给与最基本的尊重,哪怕他追的他们差点落入绝境。 然而尊重敌将,其实是对自己的尊重。 与其说是圣人,是好人,不如说,尊重的是自己的品格和战将之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臧霸点首,二人叹了一声,将袋口继续堵着,然后将郭援给葬了。 “我去通知女公子,”臧霸道。 赵云点首。 臧霸便匆匆的去了。 天明了,臧霸与吕娴汇合,然后将百姓都带了过来,移了过来。直到这时,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得了粮草,正好埋火造饭。 一时炊烟升起。 “女公子,这些人?!”赵云指着剩下的余兵道:“不足一半了,除去残者,约有二千兵力。” “等其筋疲力尽,招降带走。”吕娴道:“在哪儿当兵不是兵呢?正好我缺兵,多多益善。以后都带回徐州安置。” 赵云拱手道:“女公子仁义!” 他心里服气的很,一个女子的胸襟都比马孟起高,赵云心里既服气吕娴,又不齿马超。 果然,人不可信流言,传言马超少年英雄,现在一见,很是不齿,而传言吕娴却是修罗转世,原来却是女中豪杰。百闻不如一见,流言会骗人。 第449章 臧霸倒吊马孟起(补10月7日的更) 赵云去安置受伤的兵士了。 吕娴去与郭援上香,臧霸站在一边陪同。 “郭将军,马超是你克星啊,”吕娴叹道:“都说穷寇莫追,你不该死追马超的。” 马超可比那寇贼难缠一万倍。 她将香插在地上,又倒了一杯酒,然后坐了下来,开始头疼。 马超倒是跑了,他娘的,留下一地烂摊子! 你说你生擒了郭援不是更有用?!你杀了他,烂摊子谁收拾?! 郭援是钟繇的外甥,虽然舅甥二人所侍奉的阵营不同,然而却是亲族,此时被马超所杀,其实锅,她也是要背的。 毕竟破他军之人,是她吕娴。 也就是说,杀一人,同时得罪死了袁尚和钟繇。 钟繇是谁呢?!他是配享曹操庙祭的人,共同受曹魏政权所有人的祭拜。国祭,曹氏子孙的祭拜,他都有资格享有。 这在古代是对士大夫的一种最大的肯定。而他的功绩也完全足以匹配这样的尊荣。 吕娴开始头疼了,郭援是河东郡太守,也是袁尚的亲信之一,如今,虽然她与马超不对付,但事情确实是将她与马超的利益捆绑到一块去了! “说猪队友,说的是就是马超。”吕娴对臧霸叹气道:“郭援要是活的,多好?!” 马超能拿他向袁尚示威,可他死了,就是结仇了。她也背锅。 “女公子,现在当如何应对?!袁氏势强,袁尚势必不肯罢休,一定会加追兵追杀吾等。吾军只这点人,霸与子龙虽强,然而在旁人地界,未必能保女公子和这些百姓万全。”臧霸也感觉棘手,他现在也恨不得打一顿马超才肯解气。 这马超到了战场上,完全就是撒野,完全是疯子。 若不是知道他这个人有点疯,他都觉得这马超是故意的,推给吕娴背锅的了。 “这里属于冀州之境了。”吕娴道。 也就是说,只要袁尚调兵遣将,在人家的地盘里,围他们一堆老弱残兵,妇孺百姓,还不容易?! 现在的吕娴是孤军深入,便是想要有助力兵马也不可能会有的。 而马超,又是一匹野马,撒完野就又跑了。也不可能指望他的援军来。西凉离这还有点距离,就算他想帮,远水也难救近渴。 徐州,西凉都指不着,又在人家的地盘,与袁尚结了死仇,得,这是直接给袁尚送人头了! 臧霸道:“女公子!此处人马,由我与子龙二人押送,我二人自可设法脱险,只是女公子安危,万不可有失,当此之时,应立即先行一步,以女公子的生存能力,一人反倒利于隐蔽,十分安全!” 若是旁人,他是不放心一个人的生存能力的,可是这一路,其实吕娴一个人在野外,反而更安全。 吕娴看着他,见他脸色郑重,半点不似说笑,倒是拍拍他的肩,对他一笑。 臧霸急道:“女公子,此事紧急,万不可失!” 他见吕娴不以为意,便道:“天下可无我,却不可没有女公子!” 这话有点熟悉,也有人与曹操说过。可她的选择却与曹操不同。况且,现在的她面对的也并非是绝境。与曹操当初的穷途末路还是不一样的。她选择正面解决问题,而非牺牲。 “天下皆可无你我。有何不同?”吕娴道:“宣高,没有兵的将,还是将吗?!没有米的妇人,也无炊。没有你,王师不成,何以霸业?!更谈何兴天下。徐州将少,你更不可失!” 臧霸一怔,道:“可是万一……” 就怕现在不走,以后来不及脱身了。 “没有万一,虽然现在一堆烂摊子,但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吕娴笑道:“要兜点圈子,绕点弯路了。” 臧霸被她转变的话给说的怔了一下,道:“此局如何解?!” “排兵布阵,上阵杀敌,我不如宣高,若论计谋忖度,是我擅长的事情。”吕娴道:“向曹操借势!” 臧霸没听明白,道:“向曹操求助?!” 赵云来了,见二人说话,便没插嘴,只是听着。 “不是求助。曹操这人,恨不得捏死我一了百了,解决后患呢,现在哪会助我?!”吕娴笑道:“所以就需要借势,让他不得不助我!” 臧霸听的晕乎乎的,还是不懂。 吕娴笑道:“子龙,且来。” 赵云走的更近了些,道:“女公子但有所用,云无所不从也!” “我需要你为我引见,带着我去袁绍营。直接见袁绍。我吕娴虽无用,却也是诸侯之女,他必以礼相待,袁尚便是要杀,也得看袁绍之意。”吕娴道。 赵云道:“还请女公子明示后意,以防云错会也。” 吕娴笑道:“子龙为袁绍旧将,公孙瓒败,你假意去降,再引见于我,袁绍必见我。哪怕只是为了好奇心,也会见。我再告诉他,统一天下之法,言我父也会倾力相助,袁绍必自满骄矜,我们便可保。若顺利,可保得司马氏,甚至能得他派兵护送,离开冀州,回徐州去。” “统一天下之法,为何不是破曹之法?!”臧霸道。 “袁绍与曹操战,却并未将曹操放在眼中,若说破曹之法,他谋士如云,如何肯听?!更不会敬重我们,不会拿我们当回事,”吕娴道。 “可是拍点马屁,表示徐州服他的很,下点蜜糖的茶药,还是很有用的。”吕娴道。 赵云听的有点无语。也就是说,真正的破曹之法,袁绍并不会感兴趣,反而马屁更有效!袁绍这个人…… 二人听明白了。 臧霸道:“便是顺利,只恐袁尚也可半路截杀,更不保险。” “这就需要借曹操的势了。咱们去袁营越高调越好。曹操若得知,他怕是会睡不着觉。我爹与袁绍搅合到一块,他最怕的事发生了,不管咱们与袁绍聊的是破曹之法,还是别的,他都得睡不着觉,曹操多疑,必心惊,心惊之下,必示好,而保我!这就叫借势!”吕娴道。 赵云道:“此,平衡之法,然也危机重重。一招不慎,必死无疑!” “但值得一试。”吕娴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尽人事,听天命!况且我有你们二人,有何惧也?!若只我们三人,便是去许都也不惧,只是不能让司马氏和这些百姓有闪失。我会尽全力保他们回徐州去!” 赵云道:“云定誓死保女公子周全!” “子龙,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吕娴道。 “三方平衡,”臧霸有点后悔放马超跑了,便道:“早知如此,该扣下马超。” “徐州的份量,加上破天下之法,这点份量,不太够。袁绍未必放在眼里,若是加上西凉,就足以让袁绍也重视了。”吕娴道:“然而宣高无需难受,没有马超,也许是好事。难保他在,又惹另一堆烂摊子。他这一杀郭援,倒把我们带进沟里去了。追兵是追他的。烂摊子咱们收拾,本来只是可顺利的事,现在就得入虎营里去上刀山下油锅了。他要是在,只怕更不受约束,咱们能被他给连累死!” 臧霸这才不悔了,想了想马超这人,可能真是。 去袁绍大本营非同小同,有一个拖后腿的猪队友在,说不定真能连累死。 他与赵云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三人对郭援鞠了一躬,退回来吃早饭了。 现在他们也疲累至极,却撑着并不敢休息。 臧霸现在能怨死马超,这一路本来好好的,偏遇上这个人,现在郭援一死,再去寻袁绍,谁知道袁绍是不是也是个疯子,若是要算这个人命的帐,这可真是刀山火海里走一趟了。不去也不行,在袁尚的追杀下,只恐更是死里难逃生。 臧霸倒不惧死,就怕吕娴有闪失。 他是个闷性子,心里担心,说不出来。 而他也更知道,吕娴一旦有什么决定,哪怕是死也会去做的。她的性情,更像个出色的盯紧目标的将领。 很多的特质,臧霸还是与她学的。 “女公子,徐州如今依旧要俯首于人,女公子委屈吗?!”臧霸道。 吕娴面色平静。 徐州现在好歹也算雄立于诸侯了,可是现在却依旧要俯首,臧霸怕她难受,所以问了。正是相互信任,才会问,若不然,绝不会戳人痛处,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人的君臣情份,非同可比。 不料吕娴却豁达,闻言笑道:“弯得下腰,才能站得更直。低头一瞬是为了抬头好看。” 赵云听了,也是怔了一下,油然钦服,道:“女公子之胸襟,便是连男子也不能比。” 赵云一开始是只将她当成要保护的人来看待的,可是现在却慢慢的产生了心理的变化。 尊崇一个人,都是从人格魅力开始。 除去她女子的身份,吕布女儿的身份,她这个人的性格,是很有魅力,气度,魄力的人。 初相识,看到的是彼此身上的标签,比如吕布之女,女子之身。 而现在更接触,慢慢的开始看到除了这些以外的真正的性格了。 赵云心里很折服,她身上有些无惧无畏的气质,便是他有时候也未必能如此笃定的。 这种特质,叫魂。 她是那支军队里出来的人,怎么能一样?!她身上的东西,是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未必有的,并且更坚定,更雄浑。 殊途同归,叫正义。 而赵云所要服的,也是正义。 两者合一人之身,早晚,尊服她,就是尊服正义本身。 吕娴至今不提要留下赵云,她在等时机,虽不说,却是什么都不瞒他,坦坦荡荡的。 先服人,为知己,等到了徐州,有的是时间慢慢绊住他。 这一路,所共同经历的,才是最最不可替代的羁绊! 吕娴相信,这一切的情义,足以留下赵云了。知己难寻。最重要的是惺惺相惜,气味相投的懂得和共同相信的深情厚谊。 “袁绍本是强势,若是谦逊低调,不说征服天下,只说保存现有的实力,不难。若是恃强而轻人,引人去攻,不长久。无论他赢没赢曹操,天下诸侯,都不会轻易服他。”吕娴道:“若论施恩于人,曹操可比他老道多了。这一次,领曹老板的情,我受他的恩,助我一助。” 曹操当然本意不是这样,他比任何人都想要杀了吕娴。 只是,不得不助。 平衡不能破,他最怕的就是袁吕之间若有了联盟,曹操再无半丝的胜算。 所谓时也势也的变化之精妙,就在于此! 时机这个东西,一旦变了,连生死之门都会转变。 “轮流休息,”吕娴道:“明日就要出发,袁尚后若有追兵至,休矣。若得知消息,再添兵马,更是麻烦。” 二人应了,当下便各自轮流带着人休息。 到了傍晚,袁军便再也忍不住,降了。 当晚便葬了所有战死之人,将残兵带着,招降纳入军中,饱餐一顿,带足了水,草草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便出发了。 赵云在前,臧霸押后,吕娴坐在马车上躺着,如果不考虑烂摊子和追兵的话,其实这多惬意。 然而罪魁祸首,却没回西凉呢。 赵云骑着白马,来到她的马车边,一言难尽的道:“马孟起在前面。” “……”吕娴嘴角一抽。这马超又想干吗?!有机会滚蛋还不滚?!他有哥德斯摩尔症吗?! 有病吧这是?! 臧霸见车队停了,以为有事,忙从后奔来,听了这事,也是特别无语。 “子龙先寻地扎营,造饭休息。”吕娴道:“宣高跟我来,把马超给绑了吊起来!” 这事适合臧霸去做,不适合赵云。 二人听从,赵云去寻地扎营,吕娴与臧霸上了马到前来看马超。 马超单骑坐在马上,看到二人来,扭过了头,大约有点不好意思,却不肯承认回来的意思。这个人还知道不好意思?! 麻烦精! 马超丢不起脸,脸上躁的慌,掩饰的道:“非我不走,只是走之不义!怕你们不能应付袁尚的追兵,所以回来了。我马超的敌人,自己应付!不推给你们!”说的光明磊落,正义凛然,坦坦荡荡。 他话还没落音,却被臧霸的快马赶来,拉开绳索,便将不防备的马超给套进去了,然后直接跑到了一颗树下,拉着吊上去。 第450章 吕娴对战马孟起 马超万料不到如此,惊呆了,反应过来后,对着骑马慢悠悠过来的吕娴大骂道:“我来助你,你竟如此待我?!非我之功,汝等可能退郭援军乎?!” 吕娴不理他。是你引来的追兵,好吧?谁助谁啊? 马超大骂,道:“你们二人来时,本只不到三十骑,如今却得如此多人,也是我的功劳!放我下来!超便不计较。” 不计较?!计较你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臧霸将绳索另一头绑在树上,吕娴下了马,道:“宣高,拾些柴来,烧起来,烤一烤猪!” 烤猪?! 臧霸本来气马超气的不得了,恨他的不行。听了吕娴这话,却是闷声一乐。 女公子总能出其不意,三言两语间反杀马超,不动声色的气煞人于无形。 马超果然胀红了脸,道:“你!” 他当然不能问你说谁是猪!他也知道她这个人,肯定会答,你就是猪,猪就是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吕娴冷着他呢,也不主动与他搭话。 憋的马超气的要炸了。 火升起来了,臧霸与吕娴坐在火边真的在烤饼吃。赵云来的时候,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也诡异的沉默了。 “子龙来坐!”吕娴笑道:“分你半个饼!” 赵云双手接过,坐了下来,道了谢,这才吃起来。 他吃相极斯文,为人雅正,只是,这一次,却频频破功,看向马超。他本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人。 这个现状怎么形容?! 有趣?! 马超也瞪着赵云呢,大骂道:“赵子龙!非我之功,汝不能破阵,如今我被困,你却在下悠然食饼,可羞耻乎?!为何不为我说话?!” 这话真熟悉,当日吕布白门楼也对刘备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刘备与赵云还是有差别的。赵云本就内心不安,现在听了,自然要说话。 赵云果然食不下咽了,放下了饼,道:“女公子,若无孟起,云的确不能速破阵。女公子便是恨他,不若放他下来说话,不必非得吊着。”这多羞辱人。 吕娴对赵云笑道:“第一,我吊他,不是因为他立了功,杀了人,功是功,过也是过,私德有亏,我算的是这个帐,我背尽了黑锅,只是吊一吊他,还便宜他了。第二,这马超不是子龙辈也,于子龙这类知羞耻的义士来说,此举的确辱人,然而于他,却算不上……” 赵云目瞪口呆,想了想,也就闭嘴不言了。在野外的饮食能有多好?能吃半张饼便算不错。而且粗砺的很。在外行军有时候打起仗来没吃的,几乎是常态。这乱世不是治世,若是治世,有稳固的大后方,粮草的事不必怎么担心。 乱世相互攻伐,人与马皆无食,真的就是常态。所以赵云只闷头吃饼了。他尽力了。 马超大骂道:“吕娴,你说谁无羞耻之心?!” 吕娴这下答了,道:“你不是无羞耻之心是什么?!自己不知问题在哪里,却激子龙为你说话,你拉子龙下水做什么?!他碍你事了?!我若是个小人,子龙为你说了话,我就会气他,若是不为你说话,你又恨他,两面不讨好,他碍着谁了?!好人就活该被你这样坑?!” 马超语塞,嘀咕道:“不过是举手之劳,随口一句的事,被你一说,倒显得我刻意如此。” “举手之劳这四个字,不是受恩者该说的,是施恩之人说的,你更不配说。受人之恩,不感激,反倒以此四字,推卸感恩之心,说你不知羞耻,还是轻的。”吕娴道:“你就在树上给我反省反省。” 马超气结,哪里会什么反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死命的瞪着吕娴,见她与赵云,臧霸吃东西,说说笑笑的,腹中又饥饿,人就特别的暴躁,便下死眼瞪着吕娴。 见吕娴真不理自己了,马超特别委屈,又后悔,跑回来做什么?! 早知道,不管不顾的跑了拉倒,现在倒好,让她这般羞辱,马超现在特别的生气,阴沉沉的。 他这样的意气之人,哪里会什么反省?! 便闷不吭声的不出声了。 等吃完了,火光也渐灭了,吕娴才起了身准备要出发了,对马超道:“放你下来,你回西凉吧,不用跟着我们。” “什么意思?!”马超更气了,道:“怎么?不屑于我的帮助?!” “我要去寻袁绍老巢,你在,会碍事。”吕娴道。 “你去寻袁绍?”马超道:“我更要去了,我的能力,哪里会碍你的事?!” 吕娴诧异的看着他,道:“除非你是哑巴。” 马超道:“人生一张嘴,还能拦着我说话不成?!”难道说话还能碍着她的事了! 吕娴皱着眉看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看什么?!”马超嗡声嗡气的瞪着她道。 这少年,少年人,真是惹不得啊,这气性,常理不可忖度之。吕娴是万万想不到,马超是这样的马超,中二的不行了。 吕娴解了绳子,将他放了下来,走到他身边,道:“为何非要跟着我?!” 马超扒开绳索出来了,道:“你很有意思。” 觉得她有趣,舍不得走?! “你也很坏,我觉得我们很相配,我要把你带回西凉,”马超道:“我马超要娶的妻室,该是你这样的!”带劲! 她也很坏?!吕娴嘴角一抽,他还来劲了是吧?! 臧霸已经捏着拳走过来了。 吕娴却摆了摆手,臧霸便退后。 吕娴也很生气,道:“很配?!我是小坏,你是大坏,咱们真不是一路人,不一样的坏法。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来吧,上次约战,还没有了结,趁现在了结了,你,滚回你的西凉去。” 赵云吃了一惊,欲上前相劝,臧霸却摇了摇头。赵云道:“女公子……” 臧霸含糊道:“看就知道了!” 这马超的确是需要教训,说话完全没有条理,一片混乱,不知所谓。不打服了,以后还要口无遮拦,听着都特别生气! 赵云十分担忧的站到了一旁。 马超却并不敢含糊和小视她,站了起来,明明比她高一个头,却半点不敢小视她,与她拉开了距离,不答应也不动声色。 吕娴道:“怎么?!怕了?!你来,我打服你,再告诉你配不配。” 马超道:“来就来!谁会怕你一个女子!?” “可要尽全力,不然输了太难看,又要脸,说什么是让我的话,这话,我可不依!”吕娴冷笑道。 马超还要逞强,道:“我让你三招!” 吕娴懒得再与他啰嗦道:“那我给你三次的机会!若你一次也不赢,就是你无能,也不配!” 说罢,人已经动了,看着懒洋洋的,却瞬发而动,快的像一道残影,不知是什么步法,已是绕到了马超身后,手臂像藤一样绕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的腰一踹,手同时用力,然后一个抱摔,狠狠的压制在了地上,马超竟是动弹不得! 马超惊愕的看着她,眼神之中是出于敌手的警惕,还有不知怎么输的恍惚。 他的汗下来了,眼神已经十分认真而危险。吕娴的眼神也冷冰冰的。 万料不到有此变化,赵云大叫一声,道:“好!”他看向臧霸,语无伦次道:“不愧是温侯之女,虎父无犬儿,这身手,出神入化!女公子深藏不露啊。” 臧霸失笑,若是不知吕娴的底细,他不会坐视不理。相反,吕娴的身手好像更进步了不少! 这一路,她也丝毫没有放纵过自己退化,反而便是再累再苦,也会每天做俯卧撑,单手上杠,尽可能的一切条件也不放松警惕,更不容她自己的脑子后退,每天记路线,忆全图,画俯视图纸,墨记于心。 画到后来,她已经不会再将这些画到纸上,臧霸看她所做的,便知道,她绝不会将这些指望画在纸上。在纸上的东西易丢易失,也易忘记。 唯有记在脑子里,才没有被别人所得的可能! 后来的吕娴有多变态,只有臧霸知道。 她每晚,都将前面所有的图画一遍,再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一把火烧了。强到可怕的地步。何止是身手,更有大脑,从不放松,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的路,她在脑子里过了多少遍了。 她这样的人,岂是马超这样的人能轻易俘获的。别说她看不上马超了,便是他更是瞧不上这个人。 同样是侯二代,然而二代与二代也是不一样的。 吕娴从不恃强而凌人,只有不得不用的时候,才会出手,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沉稳内敛,这样的心性,马超这等的少年心性怎么比?! 马超几乎是她的对立面,不是立场,而是个性,真的就是对立面。 今天,就打到他心服口服,才好! 吕娴问马超,道:“你服不服?!” 马超挣扎着欲爬起来,却被她制着手,脸胀红,羞的耻的。对别的,他是无所谓,唯独武力值,他真的会羞耻,因为他从来没有败过。 不是说战事,而是说恃强而独战,他从来没有失过手。 今天他失了手,被一个女子压制的不能动弹,如何能心服!? “我不服!”马超憋着气,脸色铁青,眼神倔强,戾气,凌厉,锋芒毕现,甚至出现了杀机。 这个时候的他,的确是有杀心的。 杀了她!洗刷耻辱! “不服?!这个时候有羞耻之心了?!”吕娴道:“不服输,你这心态不行啊。强者恃强,可不是你这样的心态。呵!” 马超也不肯承认他不服输,冷笑道:“是你偷袭,趁我不备!是你使诈!” “你每战败时,都是这样找借口?”吕娴脸色也很冷,道:“你不反省你自己,却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这样的你,论品性,与我相配否?!不配!武力值,也是手下败将,有何颜面谈什么联姻,说什么是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与你怎么会是一样的人。今天,我若是输了,我会心服口服。不服输的人,很懂不懂?!就是很贱!” “你!”马超被吊在树上时,也许只是气,而现在被她打败了的这种时候,听了这样的话,杀心更升了一层,拳头紧紧的捏了起来。 吕娴起了身,道:“再来,我说过三次,从不食言!马孟起,若是你连一次也赢不了,你这样的人,连与我对话都不配!” 马超立即起了身,往后跃了几步,更慎重了些,没有贸然再出手,而是观察着她的破绽,眼神之中全是警惕和慎重,出手也显然防备了很多。整个的重心下压,死死的盯着吕娴。 他喘着气,他经不起败,一败,整个人的气压都变低了,就会起不服的杀心。 赵云的心都提了起来,这个时候的马超褪去了轻浮,剩下的都是真正实力的对抗! 赵云道:“他也是战中好手,力气更是过人,女公子胜在快与稳,心态更胜一筹……”俨然有点担心。 臧霸也紧抿着嘴唇,良久方道:“马超的心态不行。” 赵云点了点头。对战与两军对阵也是一样的,一方战将的心态若是如现在的马超一样输不起,败的可能性会很大。 而吕娴虽然面色严肃,冷清的盯着马超,整个人却是不紧张的,甚至是悠闲的,仿佛这风,恰到好处的只是点缀,吹不乱她的心! 这是何等的意志?! 赵云心中肃然起敬。她凭着这样的意志,才退了曹操的大军,连曹操都忌惮她不已! 赵云心中更有欣赏和钦服,头也不回的对臧霸道:“若你我交战,可会如此输不起,又不服?!” “不会,”臧霸笃定的道:“切蹉不在乎输赢。” 赵云亦然,马超实在太在乎输赢了,所以他的性格是太别扭又讨人厌。 战事论输赢成败,然而,人与人之间,若是事事要压人一头,强人一头,就会失人心。 不是所有的事,都以成败而论的。有时候服输,就是一种气度。 然而马超俨然不是这种人,他动了! 赵云吃了一惊,本是清冷高洁之人,此时也不禁骇然失色,大骂道:“马孟起!你使诈!前番许诺让三招,都食言了吗?!” 第451章 决战三局真小人 这小人心性,赵云最为不耻,若是他,宁可输,也绝不会将许诺过的从容之气,而轻易背弃! 而且就是在他与臧霸的眼皮子底下。 别说赵云气疯了,连臧霸也特别痛恨,耻笑一声,道:“小人!” 马超却半丝也听不进,只要能赢,只要能赢,管什么食言不食言! “食言而肥的小人!”赵云气的骂道。倒不是为吕娴说话,而是纯粹瞧不上烂人! 马超却只是冷笑一声,出手极快的去打她的要害!却半道被吕娴截住,翻了个手花便要折他的手腕,马超吃了一惊,微出汗,速避开,然后跳开,去观察着她的行为,再伺出手。 第二局,第一招未定胜负,两方都在寻找机会。 而这一次的马超明显的聪明了很多。 两人都没有说话,吕娴更是一言不发,死死盯着马超的动静。 两人都是猎手,两人都不容自己露出死角和破绽。 臧霸却也气疯了。女公子并没有要击马超要害的心思,可这马超为了赢,不是为了能压制住对手,而是能对一个女子下死手!在战场上是不分男女,然而,若是他与赵云,压制住对方既可,何苦如此非要伤人要害与性命?! 他咬牙切齿,恨极了这个马超。 也就是说,马超这个人的性格中的部分是征服。遇到吕娴是意外,而他要联姻的本意,并不是考虑到什么配不配,喜不喜,性格相不相投,而是征服。 因为吕娴是他征服不得的人,很辣,所以他的心思是什么?!也是征服,像他征服一匹马,打赢一场战役一样有趣。乐趣无穷。 所以,他才频频的回头,因为放不下!心痒难耐。 他根本不是出于尊重和珍惜。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为了征服,他甚至可以不顾一切脸面和手段。为了赢,他可以不顾体面,全不在乎! 他心中没有敬畏,没有束缚和羁绊,今天为了赢可以抛弃一切体面,明日为了保全其它,可能会弃所有人于不顾!包括妻儿。 这样的人,臧霸恨其若斯,这是个野人,兽。进化不完全的生物。书是怎么读的?!什么东西?! 吕娴没有谴责他,她不像臧霸与赵云一样气愤。因为这个时代的他们二人,心中有仁,有义,有底线。 而她是什么人?! 在第一线的人,她面对的是最凶狠的人,有些人本性可能比马超还要残忍一万倍。对方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子,而让她,而不使诈! 所以她面临过最极端的对战,她的心里从不存侥幸! 她认真的看着马超,在等马超出手。这个时候,两人都没有破绽的时候,谁先出手,谁就会先露出破绽。 都说先发制人,其实,这话只适合趁人不备时。 而真正的大战,或是高手对决,谁越先动,谁可能就最先露出破绽,先吃亏! 因为在动的同时,后方,软肋,动作轨迹全都暴露无疑,一旦只进攻不防守,弱处就会被人抓住! 马超的汗从额上滑进了眼睛,辣的他眼睛疼的厉害。 可他眼都不敢眨,他俨然也意识到了,她在等他先出手! 两人僵持住了! 马超当然不会主动露出破绽,然而他也必须要定个输赢,因此便出言激她,道:“怎么?!现在不敢出手了?!刚刚偷袭不是挺利索吗?!” 吕娴当然不上他的当,甚至觉得他十分不可笑。 她的心态是无敌的,在那里练出来的心性,不是他这种幼稚的激将法所能激得倒的。 吕娴只是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马超心里有点焦躁,却不敢显露出来,见吕娴却先动了,却是她一甩袖的声音,马超却错估了方位,他作出防备的同时,吕娴却是从反方向攻来,等他再想反击的时候,却已是来不及反应了!快,太快! 这一次吕娴没有与他客气,狠狠的将他膝盖一踢,反手一绞,将他两手死死的绞在背后,马超如狗啃泥,跪倒在地,十分屈辱,膝盖疼的爆炸。 “服不服?!”吕娴道。 “我不服!”马超气的炸了,道:“你使诈!用佯攻。” 这边在对战,兵士们也都伸着脑袋往这边围观,这一步一挪,慢慢的就挪的近了,看着马超出洋相,都忍着笑。 这里娱乐极少,兵士们很苦,但凡见有热闹,哪个不凑?! 精神生活是很匮乏的现在,哪怕只是一场打闹,都显得乐趣无穷! 所以,几乎都无军纪的全来了。当然了,这个时代的军队,除了被吕娴狠练过的徐州精锐,哪一个军队,又是特别的显得有军纪,半丝不挪的?! 都在围观看热闹呢。 马超看这么多人看到自己出丑,如何能服?!脸更是胀的通红,眼中全是不驯的戾气! 吕娴都被他给气笑了,也不谴责他不守信,只是淡淡的道:“你听音辨位练的不错,可惜耳朵也是会骗人的!你太自信你的耳力,所以先以耳听为实,身体先做出了反应,所以才输了!这样了,你还不服?!” 马超死死咬着牙,犟的像头驴! 吕娴却压着他,道:“不说你技不如人。只说你配不配的问题。” 技如不如人,以及心态的问题,是马超自己要解决的问题,她又不是他老师,不服,就随他去! 这人,打都打不服,听又听不进,她才懒得管。 只是,说什么配不配的话,这个话,她今天必须要终结它,否则以后这人嘴里老是这般调侃自己,她会觉得被轻视。 吕娴是可以讲些荤笑话。以前在军中时,也是这样。她可以与一堆男人打成一团,也可以讲些笑话。 但是讲笑话,与被调笑和调侃,是两回事! 便是以前,出于尊重,她的战友们也从来不会拿她开玩笑。当然,出于实力的敬重,也绝不会这么做。 而这马超算什么?! 熟又不熟,敌不敌,友不友的,总说要娶她挂嘴上,这样的人,以后若在战场上遇上,他这样调笑,是会影响她的军心的。 军队是很严肃的一件事情,若是主帅被如此调笑,不尊重,不把他杀了,如何能立威于天下?! 吕娴是不怎么在意自己调不调笑,但是涉及到吕氏的威严,以及军队的军心,这就是极大的事了。 所以,今天,她必须要了结这个人的臭嘴巴! 打不服是吧?! 那就打压的他,没有男子气概,以后没脸再主动提及!像张飞一样,以输于她为耻,从不肯主动再提吕娴的名字!再何言什么联不联姻的事了! 这马超,说是说不服的,如果连打也打不服的话,那就让他以提起她吕娴为耻,感觉羞辱才好。 这歪缠上来的劲头,若是用在不正确的点上,也确实是后患无穷! 所以吕娴是半点不客气,并没有马上就放开他,道:“要联姻,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人?!你连我的身手都不如,我父亲,你连提鞋都不配,这样的你,凭什么要与吕氏联姻?!就凭着你这身材?身高虽八尺,人心却如针,不堪为大丈夫。凭你这脸蛋?若要说长相,你连长相都比不上我爹。我爹身高九尺,脸若娇杏银盘,你呢,粗犷不如,若论身手,和心胸,就更不匹配了。我爹珠玉在前,你这小吕布,万分比不上!” “放开我!”马超已经羞愤欲死,挣扎起来,手上的青筋都在鼓着,一副要杀了吕娴泄愤的怒火相。 他怒瞪着吕娴道:“你爹是十足的小人,能有什么品性?!” 身高,长相他认了,若论品性,他万万不服她所说的。 吕娴道:“你说的也对,我爹的确是小人,可他是我爹。我不避亲,更护短,但你,与我有关系吗?!我犯不着事事容着你,忍着你。马超,你不服我爹的品性,我倒觉得,他比你好一千倍!” 马超哧笑,道:“都是小人,非为君子,还要比谁更小人?!” “君子含光,你就别比了,能与吕布比,还算抬举了你。”吕娴哧笑道。 马超大喝一声,挣扎开了她,反手便要来擒她。 吕娴一个鹘子翻身,如燕一样的跃出去了。 马超失了手,气的在原地喘气。 这马超的力气是大,震的她手有点发麻。她的索扣手,竟然被他给挣开了。若论力气,这马超的确与吕布有的一拼。至少有七成在的。 马超气的大骂,道:“你事事轻我?!我马超是名门之后,如何配不上你?!” “论出身?!”吕娴噗哧一笑,道:“你年轻力盛,出身是不低,可惜,是脑残。年轻气盛就是好吗?!也未必,同样的,不知深浅,狂妄不服,不肯低头,就是最大的缺点。马超,你可照过镜子,看看现在的你,有多讨厌?!” 吕布就不一样了,人到中年的吕布,其实还挺憨的,褪去了年轻时的轻狂,反而更有魅力。当然了,她身为女儿,是带着滤镜。她本来就偏心。 这个马超很棘手。原以为这样的人便是不能纳为己用,至少可以合作共谋,作为外援,可是他的性格却是个大缺陷,现在连做外援都不可能了,反而用了他,更为掣肘。 与其如此,得不得罪他,原本也不是太重要。但是这人,逼的人不得不痛打他的手,催毁他的自尊,非要人把话说难听的,往死里得罪他。 这样的性情。吕娴现在已经完全不抱有能与西凉共谋的希望了。 马腾把儿子教成这样,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儿子便是再狂,身上也会有家族和父亲的影响,尤其是男儿。基本都是校场上出来的人,不说马腾是同样的小人,至少也是不可信任的人。 若有反复,以后指望他做助力,可能会被他反咬一口。 所以吕娴基本已经放弃了这个指望,也不怕将马超往死里得罪了。 马超虽强,然而无智,又不知收敛,若论勇武,臧霸与赵云中一个人,就能与他对敌,更无需出动她爹了。 不是吕娴轻视这个人,她就是觉得,便是西凉真的有什么动静,这马超在战场上,再强,也未必能影响大局,而能制胜。 除非有人能管得住他怎么出战。 然而他肯听吗?! 所以最大的后果不过是他带兵来攻徐州,这种可能性虽微乎其微,然而就算真发生了,吕娴也是能带着人秒退他的。 说实话,她现在的心态,与当初曹操轻视吕布,是一样的。 虽勇武,却不足为敌! “吕娴!”马超气炸了,这被藐视的何止是男儿尊严,更是西凉和马腾的尊严! “马超!你服不服?!”吕娴道。 “我不服,不服!”马超气到发疯,从地上捡了剑来。 臧霸脸色都变了,急道:“女公子小心,他的剑法很高!” 赵云也是被马超这真小人给惊的呆了,道:“马孟起!不敌不耻,用暗器才为耻!” 马超却是杀红了眼,几番都被她四两拨千斤给击的粉碎,他如何能不想一血前耻!? 哪怕是小人,也顾不上了! “用剑,算什么暗器?!”马超咬牙切齿道:“赵云!你休一副君子的模样!” 赵云作势要去阻止他,吕娴却朝他摇摇头。 她的手上滑出一把军刀,道:“不算暗器,两方都持兵器便不算暗器。听闻你自创了一种剑法,那就试试,谁的出手法最狡最快最狠了!” “敢藐视我!就凭你!”马超大喝一声,赌上全部的力气,朝她直取过来。 吕娴却敏锐,持着军刀将他的剑给横杠住了,道:“好!这份悍气不错,现在,才算像个样子!” 什么意思?! 前两招,莫非以为他只是闹着玩不成!? 马超真的使了大力气,却被她如此轻视,如何能受得住,眼见她手稳稳的,便将剑尖一侧,调转方向一面压制她的刀,一面朝她脖颈刺来。 赵云心都要跳出来,已是拉了弓,搭上了箭,若有不对,便要立即射杀马超。 臧霸更是持了刀在手,紧紧的握在刀柄上。 这马超,是真的要杀吕娴! 所谓穷凶极恶,盖如是矣! 二人绷紧了气势,随时准备出手! 场上二人却根本顾及不到他们,只是紧张的胶着在一起。 第452章 吕娴言尽道真心 马超剑法出群,原以为此剑术极精妙,必直接能取她性命,心中当然涌起一股快意。现在的他也是杀红了眼,什么也不顾了。她死了,也无所谓。他要维护的是他的一切,尊严!不惜一切代价。 马超的确算是一员悍将,悍气尽出之时,吕娴也是背微微出了汗,她也涌起全部心力应对,没有半点分心,不复前两局的悠闲气定。 而他剑直指咽喉的一刻,军刀脱手,另一手接上,火花一般的交兵,将他的剑给挑开了。两兵相交,一瞬的火花,惊心动魄! 马超吃了一惊,他这一招从来没有失过手,如今竟被她给挡开了。 一时微骇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她手上的兵器,虽小,却泛着冷锐的格外不同的光,小小的,仿佛长在手上,像她的另外的手一样的自如。 这是什么刀法?!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刀和刀法?! 马超的剑从她腹前划过,吕娴却自如的避过,马超全是汗,见碰不到她的身,伤不着她,便改变了战法,将刀隔空而划,收缩着她能躲避的范围。 吕娴也被他这战法给弄的好笑的很,没想到这马超还挺聪明。 其实若论狡诈,马超比吕布的确聪明多了。 然而太狡诈了些,便显得有些致命的缺陷,展露无遗。 这马超不知退的个性,吕布是没有的。吕布虽强,但若是要进取,他还犹豫的很,莽撞与犹豫,在吕布身上一点不冲突。 马超擅强攻,竟是连个让她喘气的空隙都给她。意拉长战线,要把她力气耗尽,再寻破绽,收割性命了。 而这种剑法,虽然如花一般看不到残影,却进攻者,必有后防,马超不知道他用剑强取,整个手腕都在她范围内了。 若她是个狠辣的,一刀下去,手筋一废,手立即能废了! 吕娴倒与他不算有深仇大恨,因此便没下死手,寻了个他极力强取时,露了个破绽与他,在他来时,已是眼疾手快的一刀背下去,狠狠的将马超的手腕击下,马超吃痛,脸色惨白,却依旧不肯放了剑,还要来刺她。 吕娴见他如此,再不忍心,也是再给了一刀,并双手握住,狠狠的一扭转。 骨头清脆的发出了一声,马超脸绿了,剑离手,掉落在地,他手脱舀,疼的怀疑人生。更不可置信的是,她还能赢。 怎么可能呢?! 马超不肯相信,还要另出手要擒吕娴,吕娴赢的没什么成就感,见他如此狼狈,都有点不忍心了。 将他手腕拉来,绞在背后。 “服不服?!”吕娴都不忍心问。 马超疼的目眦欲裂,却咬牙切齿,眼泪直崩,道:“不服!” 他眼角红了,是疼的,同样的也是耻的,羞的。 把一个名人逼到这种境地,虽说是他自取其辱之故,可是吕娴也怪不忍心。 将他的全部骄傲全部击溃,吕娴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成就感。 她很快放了手,马超握着手腕,撑着地上,久久不肯起来,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兵士们发出欢呼声,赵云松了一口气,喜着上前来道:“女公子好身手!” 吕娴道:“只是小技罢了,终难登大雅,善战者非逞个人英勇,当如子龙般领兵作战,才是大勇。” 赵云见她面无骄色,心中更为欣喜,也有敬意,道:“女公子太谦虚。” 臧霸走到马超身边,看着他的狼狈不堪,道:“还不服吗?!马孟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更有强中手。女公子对你算手下留情了,不然刚刚你两只手都被砍了!” 赵云也深以为然,道:“服输并不丢人,马孟起,你也是少年英雄,素有勇名在外,为何人却……” 马超趴在地上,眼泪哗哗的掉啊,看的二人都不忍心再说他。 主要是太惨,惨到什么程度呢,惨到多说一句,都显得自己像小人,像反派,不忍落井下石的地步。 一个个虽讨厌,但输的太难看,叫人同情的地步,也是真奇葩了。 马超听不见二人的话,却只看着吕娴,道:“为什么?!” 吕娴诧异回首,道:“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赢过我?!”马超喃喃着,像问她,也问自己,道:“输也绝不求饶。” “我没叫你求饶,”吕娴道:“求饶和服输是两回事,这个界限你都不分明吗?!” 马超不明白。 他茫然的看着吕娴,眼中流露出痛苦。手紧紧的抓紧了草皮。看上去像个茫然的怀疑人生和一切的孩子。 一切全部粉碎了。 “马超,你回西凉吧,”吕娴道:“不要给我捣乱,我要去袁绍营解决麻烦,郭援死了,你也知道后果的吧?!” 他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回来了! 他也有属于他的傲娇,尽管嘴上不承认,心里其实是服她的,也是敬畏她是强者的,觉得她是能与他并列的人,他才会高看一眼,才跑了又跑了回来。 这是多么折损骄傲的事情,可她却嫌他是个麻烦?! 马超咬牙道:“不!我跟着你,我要知道,我为什么会输?!我马超,从来没有这么差劲过!” 臧霸拔出了刀,道:“好言不听,非要逼人杀你吗?!” 赵云亦道:“孟起,此事事关重大,倘若你真忧心,不如先回西凉,倘若有变,带兵前来护我们一护,应援一回,我等便感激不尽。何必再折一人,倘若身陷袁营,我们一行,全部玩完!” 你们是一伙的,他就是外人了?! 马超看着赵云,十分碍眼,他只看着吕娴,道:“你是嫌我去了会坏事,是吗?!” 这个大麻烦,看来不解决了,今天是脱不了身了。 吕娴叫臧霸把刀收了,道:“你们先去整肃兵马吧,我与孟起聊一聊。” 臧霸点首,与赵云去了。 马超狼狈不已,输的很惨的这个当下,两人才能进行正常的对话。 这一路来,真正能正常对话的时刻,极为少有! 而现在,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马超需要答案,吕娴也觉得他太惨。便也有心想说几句真心话了。 “先说第一个问题,咱们得达到共识,你说联姻的事情,”吕娴真诚的道:“不是我小视你,这跟你是什么身份真的没关系。若只论出身,我首先考虑的会是曹操的儿子,而不是你。只要我愿意,曹老板献出哪个儿子,他都求之不得,而你马家,能与曹操比吗?!” 马超哑口无言。 “当然了,这不是主要的问题,主要的问题在于,我是个强者,强者不需要借姻亲的势而成事,虽可壮大,却也受制于人,甚至被人消化吞噬,好处少,后患太大,我不会。我吕娴立世,是站得直,立得正,凭本事叫人敬畏尊服,而不玩这些虚的东西。”吕娴道:“而你,一直是以玩笑的方式在说这件事,对我而言,我可没那么荣幸和高兴,徐州当然也不会,我爹更不会,当初袁术,我爹都没怎么当过真。” “不是玩笑。”马超闭着眼睛道:“我欣赏你是一,西凉一不愿依附袁绍,二不愿依附曹操,与徐州结盟是可以的选择。” 吕娴笑了一下,道:“多谢,我替徐州谢你真的考虑到了徐州。结盟,我当然求之不得,然而,姻亲是最次的方式。” “便是真结了亲,你以为可以相互信任吗?!婚姻与信任也是两回事,”吕娴道:“马超,我要服人,以德服人,以真本事服人,而你也一样,若要徐州与你结盟,你也得拿出真诚来,叫我真真正正的心服你的为人!那样,联盟才有意义,否则,今天结盟,明天背弃,有何意义?!” 马超震了震,看着她。 吕娴却是轻声细语,一点不强势,反而拉住了他的两只手,将他脱舀的手给推回原位了。 马超疼的冷汗直流。 她的身手,的确过人,很疼,被踢的膝盖,也是疼的钻心。 吕娴道:“以后不要拿这个开玩笑,这个可以达成共识吗?!我是不计较,但是徐州会计较,我爹会记恨,而徐州军心也不容如此的玩笑。懂吗?!” 马超道:“你真不像个女人!”哪有女人不在乎自己的这个名声的,反而顾忌的只是别的。 他知道,若是这个达不成共识,是休想再谈下去的了。 “好,我以后不说便是。”马超坐了起来。狼狈的像土狼似的,眼神凶残,但是形容实在狼狈不堪。 还算识相。 吕娴笑道:“当然了,私底下开玩笑,我并不介意,只是这种事取决于关系,像我与你如果像兄弟那样熟,玩笑这种事,哪会计较?!” 马超呵然一笑,此时却紧抿了嘴唇,半点不敢轻视她的能力了。他好强,然而,也同样慕强! 若是吕娴赢不了他,以他马超的自负,会老实坐在这听人说教?!不可能的。 “马超,你想知道你这个人的问题在哪儿吗?!”吕娴道:“你要愿意听,我就说,不愿意听,或者不虚心,不服气,不以为然,我说了也没用,还不如省点口水。” 马超嗡声嗡气的道:“你说。” 吕娴道:“一开始见到你,我是很惊喜的,西凉马超,勇名在外,我早心慕之。我想着,若有你,再与赵云并肩,这北方,何愁不可定?!当然了,你是马腾之子,不服我爹也很正常,可以结盟也还好。可是见过你以后,我从一开始的拉拢收服之心退一步,到结盟结为外援,然后,经过郭援一事,心中却是弃你不用,满不在乎,甚至不在乎结不结仇怨,或是得罪于你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私德?!” 马超语塞,闷着气不吭声。 “论勇武,你与子龙不相上下,可是子龙顾大局,你不顾,子龙一战而胜,见好就收,而你不知收敛,在战功上,你斩杀了郭援所有的敌将,包括敌将,按理说,你这样的功绩,当为第一,可是在一个团队里,却足以令人畏你怕你,远离你,而想要用你的人,也会放弃,我也一样……”吕娴道:“以前你虽还有点难缠,但我也没有完全放弃。只想着打服了你,你就能服。经此一役,你的缺陷全部暴露,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信任的。便是真用了你,也绝不会重用,信任,放在身边为腹心。防着你啊……” 马超还是气鼓鼓的不服气。脸色难看,这话多难听。她当然知道。 可是马超现在也算识好歹,并没有打断,再难听,难以接受,也忍着。因为这样的话,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点破,与他剖心说这一段真心话。 他马超又服过谁?!便是有人想说教,他也不听。旁人也就更不可能浪费口水了,所以以前不是马超没有机会听,而是他不给别人这样的机会。 “你这个性格,除非自立自强于一方,否则不管是依附于曹和袁,你都不会完全听话,不听是灾难,听了更是灾难。不听连累家人,听了,也不被信任,重用,憋屈至极,才得到教训,那个时候就晚了……”吕娴道:“恕我直言,便是你西凉能自立,自恃强,能强得过昔年楚霸王?!楚王半分天下,至强矣,最终依旧为仁主所灭?!强不可敌仁之由也!” “再说你的私德,”吕娴看他的脸色这么难看,都不忍再说下去了。 这说的话其实真跟凌迟一样。 马超见她住口了,便道:“说都说了,何故不言尽?!” 吕娴失笑,这个人,真是受虐也有瘾吗?!这真是究根问底到极致啊。 行吧,说就说。 这马超若是因此反思,而能改邪归正,也许以后还可以结个盟,真的作个小伙伴。 若是不能,就算了。 看他这么惨的份上,吕娴啰嗦一点也不嫌烦。 “你天生无情。生擒郭援多好?!在那个时候,你不是想不到生擒郭援的好处,杀了郭援的烂摊子,而是你在那一刻,被心中的私恨裹挟,脑子里只有报仇泄愤,不顾大局是其一,便是要杀,一刀斩杀,无须虐杀,不敬畏人命,是其二,马超,你很聪明,比起我爹,聪明的多,可惜聪明过了头。你也曾为你这份狡猾,沾沾自喜过吧?!” 第453章 肺胕之言点痴心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小人心态。因小失大,不知取舍,是罪三!”吕娴道:“曹老板看到小鹿失怙,还会感伤一下作个诗呢。再有谋略,再狠心的人,也未必没有共情。而你的共情能力是零。” “面对斥骂,面对哀鸣,你不心软,不动容,不会设身处地的互换立场去考虑旁人。哪怕是败人。在你眼中,败的人,不配与你说话。败将该死,甚至活该被虐杀,你觉得乐趣无穷对吗?!”吕娴道:“天生的心硬之人,也许并没什么,若是治世,自私而已。然而在这世道,你这大缺陷,迟早要害人害己。行事只考虑自己。后果,难以想象,一次两次,波及不到你,可是最终,会应在你自己身上,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我若不说,你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知道了,你以前也许还是像之前一样做,你会有什么下场,你也看好了,如果有一天,你败了,战死,记住了,你是可悲死的。”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是没错的。 马超整个人面色发白,恍惚不已了。 吕娴道:“不收敛,必有天谴啊。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倒不是什么报应。而是人的性格对自己的影响,始终都是无形的。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本身是不错的。若非你强势,你孤身落入我手,你带的精英,皆是你腹心,为何弃你而去?!这种事情,在任何营帐中,都是匪夷所思的。我与宣高亲眼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因为这是无法想象的。曹营不会发生,吕营不会发生,便是我爹吕布,也有很多死忠,拼死相护,袁术虽败,袁营却存,皆是忠诚之辈也,袁绍虽傲,也有愿死而效力者。马孟起,你呢?!” “你,你……”马超手疼,膝盖疼,心也疼了。 他真的是无情之人吗?! “再有,我利用了你,打了你,吊着你,骂你,用你作诱饵,你都不生气,无数次的机会可以离开,却又跑了回来,在你心里你觉得只要对方够强,只要能有答案,这些只是小事。所以你心里没有分明的界线,你自己可以不在意这折辱,可是你不知道界限这个事很大,当你不以为意,只以为寻常的将这样的事加诸在你军中人身上的时候,在敌人身上的时候,你要结多少仇怨而不自知,”吕娴叹道:“马超,一个无情的人,一个慕强却凌弱的人,一个心中没有善恶和分寸界限的人,你的前程又能在哪儿?!为什么还回来?!我若对子龙如此,子龙就算以德报怨,必也会远离我,士可杀不可辱,你不以此为意,便会以为这是小事,也必会以此方式凌辱你身边的将士与谋臣,久而久之,人人远离……便是我爹他,都从来不会这样。” “当然了,你是怒的,却将怒火发在了郭援身上,可是你的方式用错了,凌辱敌将,不可能获得我的高看,只会让我更加以为你不可大用。”吕娴道。 马超动了动唇,脸色如白纸,他没想到。当时他的心态是什么。是想让她看看,他有多强! 然而结果是反的! 马超真的失语了。 他万分茫然,如同当头一棒! “从大的方面来说,我若是有你这样的主将,虽看到了你的勇武,也同样看到了你的自负与短板,还有不可信任重用的心思,却还要背你惹的后果。”吕娴道:“你以我的立场想一想,我会高兴吗?!” “我想到了,所以没走。”马超道。 “我吕娴还算有点惺惺相惜,今天若是换了像曹老板这样的大枭雄在这儿,你他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吕娴道:“郭援死了,你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吧?!而我得去解决麻烦。我还会说出来,像曹老板这样的人绝不会。甚至会不动声色。马超,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说你多么不堪,只是想告诉你,我抱着可能与你为友,不为敌的看重,才抱有希望,费些口舌,希望你能改了。” “不然就太可惜了,”吕娴道:“便是与徐州为敌,至少也得像个样子,徐州可不想与太蠢的人对战。太拉低档次。” 说罢笑了一下。 “你素有小吕布之称,希望你不要重复我爹的命运,你比我爹聪明多了,但愿你能悟得出来。而我爹,这辈子,都悟不出来了。”吕娴想到笨蛋老爹,还笑了,道:“不过有我在,我不会让他可悲死的。” 马超眼神极为复杂,瞅着她,心道,吕布有这么一个女儿,不强上加强才怪。 “你真的将我当朋友?不怕我将来与你为敌吗?!”马超道。 “我会怕你?!”吕娴自信的笑了一下,道:“在这里的,宣高和子龙,都能吊打你。不在这里的,徐州有多少武将,你都见过吗?!” “我西凉也不弱。”马超哼道。 “当然不弱,西凉兵与马是强项,骑兵很厉害,我徐州却缺马啊,”吕娴笑道:“说实话,你这听音辨位的能力很强,出手法也很强,我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棘手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了。子龙和宣高却太文雅,打不出悍气来,倒是你,有点邪性!” 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是说他出阴招吗?! 出阴招还是连输三轮,一时气短,无言以对。 “西凉将兵不少,若不能善用,而不会施恩,收拢人心,是大器小用,”吕娴道:“你原本的牌面比我爹给我的好多了。将来若真为敌,你也未必能打得过徐州!” 马超逞强道:“那可未必,我回去就厉兵秣马!” “拭目以待。”吕娴哈哈大笑,道:“我等人来徐州。” 她起了身要走了。 马超道:“吕娴,我真心的,若是你愿意,我愿意追随你去徐州,但你,要联姻西凉。” 吕娴听出这一次,他无比的真诚。 吕娴却笑而回首,道:“是男子汉大丈夫,信服就是信服,别谈条件,很low。再说了,我怕你消受不起。” 马超依旧不甘心,道:“我服你还不行吗?!”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了。他急追两步,似乎也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徒劳而已。 虽达成了共识,以后不必再提,马超却是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提这件事情了。 可她,真的志不在此。 他也许也真的从来没有看懂过她,了解过她的想法。 共情能力吗?! 哪怕她是胜者,他的内心还是小视她,不肯去了解她真正的志向和想法的。 是不是提联姻这件事本身就是可笑的?! 吕娴没再回首,摆了摆手。 上马去了。 臧霸和赵云来了,赵云牵了一匹马,送了干粮和水,还有兵器与他,道:“回西凉去吧,若真心服,回去后带兵接应,只无需太高调,会坏事。” 马超咬牙接过马缰,道:“我必来。我马超惹的祸,必不叫旁人来背。” 还算有担当! 赵云抱拳,匆匆的去了。 臧霸看着马超,道:“去袁营一事,非同小可。你不必再跟来。” 当然了,臧霸也不指望他真带兵来接应。能不捣乱就算了。 这个人,他心里是极度失望的,原以为是个少年英雄,不过如此。这般品性,回去了,便能抛诸脑后,能不反悔就算不错,能不追来截杀,都是侥幸。 臧霸冷漠的很,防备疏离的看他一眼,调头便走。 他的态度明显与赵云不同。赵云这个人吧,是真的好人,特别好的人,好人有一个特征,不会以坏的心思去忖度别人,只会以自己的常理去推导别人所行。 因为以他所为,若不能跟去,也必会去带援军来接应保护的。所以他才有此叮嘱,倒不算指望。 臧霸却不一样,见习惯了奸诈之徒,所以,对马超,他很冷漠。很失望。也很防备。还有厌恶。 他不仅不会指望他,甚至会防备着他来偷袭吕娴。 在他心里,忠心是第一位的,吕娴是第一位的。 如果马超有一天变的好了点,他可能会与赵云做朋友,臧霸永远会对他有一丝防备,心里会绷着一根弦。 赵云却不会,因为这朵莲花的心是很纯净的,他不会以坏去忖度旁人,只会将旁人往好处想。 这孩子,太的太好了,太惹人喜爱了。 臧霸看着赵云与吕娴上了马在谈笑,他为帅才,是守护着他们的:吕娴和赵云。 所谓帅才,上忠主,下护将,才是真正的一帐之帅也! 牢记使命,护守忠诚,不仅有义。 她的志向,会是他的志向,所有徐州上下的志向。 臧霸上了马,听到赵云兴奋的笑道:“女公子,刚刚是如此破马超的出手法的?!云竟没看清楚。” 臧霸微笑,倒少见赵云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是个守礼克己的好少年。现在这样,倒添了几分可爱天真。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啊,便是再老成,也是少年人。 他与吕娴年纪相当,在一块说话,叽叽喳喳的才叫真正的意气风发。收敛的,静娴的,不疑的,信任彼此的。 他与马超倒像是相反的两种人。 其实吕娴现在暴露出身手,若是小人,只恐已怒是吕娴骗了他。 可是赵云不,他真是个好孩子啊,首先想的不是被骗了,而是体谅她出门在外,收敛着不得已。 若非是心性极好,便不会有这样的,所以臧霸对赵云是极放心的。 吕娴笑道:“等有空闲,再与子龙切蹉一下。” 赵云早忘记什么男女有别了,只有切蹉的热切。 江湖儿女,其实拉近了距离以后,这些小节,其实都顾不上了。 赵云会顾忌一个闺中女子的清名,不能靠近与冒犯,或失仪失礼。 然而,却绝不至于死板到防着一个同样能上马杀敌,徒手能战马超的吕娴。 因为,将门儿女,不在意那些。 赵云身后的副将们都跟了过来,赞道:“女公子好身手,不愧是温侯所生!” 七嘴八舌的十分兴奋。 “不知温侯又是怎样的风采,”副将们心仪道:“必是盖世英雄也!” 吕娴失笑,道:“我爹,武力值是至强,天下之大,无人可出其右,马超还不够看。然而立事做人,却不会自恃己强。我爹这一点上,比马超好多了。” 有夸有贬,有赞有自谦,是有风度。 一时慢慢的加快脚程,吕娴回首去看马超,他还站在原地呢。 她对赵云道:“希望他能改邪归正,若有所悟,品性若能配得上他的能力,将来必是一员令人敬畏的悍将。现在的他,太钻牛角尖了。越不想输,越会输。输不起的人,就算赢一时,最后也会输的。” 赵云也回首看了一眼,道:“有朝一日,希望能与孟起并肩。他的能力,其实足以仰仗。那日在战阵之中,孟起的悍勇,令人印象深刻。” 虽然个性实在是…… 但赵云并不是那种会多舌说人不好的人,因此不好的话,他一个字不愿意说。 “比起他,我更欣赏子龙的大局观。”吕娴笑道:“有宣高坐阵后方,守着要害,子龙攻城略地,两者相互仰仗,如人之双臂,配合无间,才是真正的制胜之道。孟起,终究少了些大局观。” “他可为先锋,利器也,如人之执兵,无往不利。”赵云道。 吕娴哈哈大笑。现在竟能出言试探赵云的意思了。既然能谈到共同并肩而战,那么,在赵云心里是认同她与臧霸的。 她得稳住,不能急。 不能现在就要他跟着徐州,一定要到火候。不然现在火候不对,菜不熟,人留不住,反而坏事。 子龙不反感,就说明他没有反感与她并肩战的可能。哪怕一时没有想到徐州的主公是谁,也说明,在私心上,他是认同吕娴的。 人需要归属感,需要认同和羁绊,这一路,可以慢慢的培养。 马超看着军队慢慢远去了,等到手不疼了,才上了马,手背上还有刀背砸出来的红印子,还未消,且有青紫的迹象。 她有机会杀了自己或废了自己,可她没有,下意识的是用了刀背。 而他当时,是真的有杀心的。 如此,高下立判。 何止是略逊一筹啊…… 第454章 又有追兵制爆竹 武力逊就算了,连格局和心胸都逊。气度更是如此! 马超艰难的上了马,慢吞吞的回西凉去了。 总不能再背诺言! 他得带兵去接应,否则,马孟起,真的骨贱如泥一样的人了。 一个人没有助力的时候,似乎格外清醒,也能更反思反省自身。她说过的话,一直在他的脑子里翻腾不已。 看着云,喝喝风,看着天地苍茫,马超第一次陷入了对人生的巨大思考!以前的他,身边仆从如云,在府上,在校场,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思考过更深刻的东西。 如今孤身一人在外,身上还受了伤,他竟有一种流落于世,更深刻的感觉。 人生之中都需要这样的时刻,遇到挫折,孤立无援的感觉都体会过了,才能真正的成长。 这一段经历,对马超而言,也许是个巨大的改变! “若加快行军,最多两三日路程就到冀州府了,”臧霸道:“女公子可有息袁绍怒之法?!” 这里已近城镇,人口密度也大了不少,可见已至冀州的腹地。就是袁绍的老巢。 吕娴道:“只要能见到袁绍,想要他息怒并不难。他这个人,心性并不坚定,朝令夕改是常有之事,便是这一刻恨不得要杀我,后一刻,也就能哄好了,比起曹操,谋略和领袖能力差了很多。要我,是绝不敢进许都的,可是,冀州府我就敢闯。” 她有信心能够说服袁绍,但是曹操,真进了他的老巢,呵呵! 臧霸失笑,道:“真进了许都,这一辈子都休想再出来了。蛟龙困于井中,自然再无腾飞之时。” 赵云道:“袁本初他……” 他面色犹疑,有心想说袁绍,然而他并不是一个能说别人是非之人,所以很是犹豫。 吕娴也不难为他,笑道:“子龙安心,必无忧。这些百姓,袁绍再强势也必不会伤。” 赵云道:“只是担心女公子,只恐袁本初不肯放过女公子。” “无妨,”吕娴笑道:“我自有法。” 赵云诧异的看着她。袁绍强势,这样的人,真的能说服他吗?! 吕娴道:“袁绍本营之中,鱼龙混杂,只恐要周旋一二了,赂其一二人,在能说得上话的时候,为咱们说两句话,袁绍必能听得进去。” 赵云怔了一下,见吕娴连赂别人也不瞒着自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觉得这样不好,可是,她不隐瞒,就是信任和不避讳的意思,又觉得感动,良久道:“袁本初也未必肯听。云在袁营呆过,那般风气……” “会听的,只要抓住他的心理就能听得进去,”吕娴道:“他这个人,好大喜功,喜欢吹捧,他要吹捧,我们就给他吹捧。” “而他还好示强大,咱们就依附强大,所以是越惨越好,越狼狈越好,他又喜与曹操攀比,抓住了他的心理,很容易。”吕娴道。 赵云点了点头,他知道此去,他必无恙,只是女公子却危险,虽担心,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便是被困,也要保女公子脱困的。这般的决心。 徐州在冀州也是有人手的,对袁绍的阵营早摸了个透了。 吕娴对臧霸道:“传信出去,在袁绍营中寻一个叫许攸的人,给与厚赂,叫他届时为我们说几句话,与他混的好的,都给与厚礼。此去可不能完全没有准备。”不然真的两手空空的任袁绍宰割了。 袁绍现在的实力雄厚到可怕的地步,吕娴便是知道袁绍的本性,也是不敢小视他的。袁营又鱼龙混杂,万一他听了审配等人的话,杀了自己,那才是真冤。 所以,需要人。 臧霸应了,也不耽误,写下密语,一个呼哨,一只鹰隼俯冲下来,直直的落在臧霸的左手臂上,臧霸将小纸塞进它的鹰爪之中,然后放飞了。 很快鹰便冲向高空,变成了一个小圆点。 赵云道:“好鹰!这种鹰倒难得一见。” “猎鹰难,熬鹰更难,徐州府也不过只有几只,平常少用此物,易被拦截,倒是现在用它最好。正是好时候。”臧霸道:“中原高手如云,穿云手很多,鹰飞的虽高,若遇高手,也不过是如猎物射下来。” 赵云稀罕的是鹰能送信,因为鹰用来送信很少见,一般都是用来行猎的。他久在公孙瓒营,对于穿云手的身手,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他本身,也是个高手。 臧霸笑道:“子龙的身手,足以猎下此鹰吧?!” 赵云笑了笑,道:“只恐不及宣高身手。” 二人跃跃欲试,彼此看了看身后的弓,心道现在没功夫,待有机会,一定要一试身手。 赵云笑道:“女公子看来早有准备。” “有备无患啊,再强的实力,有时候真的不如一张嘴。”吕娴笑道:“没有为自己说话的人,这可不行。” 在袁绍营中,没人说话相助,这可是大忌。 当然了,在曹操那,便是再有嘴也没用,曹老板逮不到机会是没办法,若有机会,他从不会错失良机,关键之时,他都是自己做决定的。 所以才说袁绍的领导能力,是真的很一般。 “许攸此人,有何说法?!”赵云道。 “是个小人,”吕娴笑道:“交友要交君子,但也要交小人啊,只有小人,才会为利所诱,为咱们所用。许攸在袁绍营中混的还不错。” 最可笑的是,他有才华,然而却并非是以才华而混的不错。这对他与袁绍来说,都是莫大的讽刺了。 “原来如此。”赵云了然。 他看着吕娴,发现她全无惧色,反而只有兴奋。原来的她必是不会去袁绍营的,只是不得不去的时候,她心中不是怯怕,而是兴奋。避不得的事,她也会试图找出袁绍大营的利弊之处吗?! 这个心态。 袁绍这人,色厉而胆薄,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袁氏是真的大族,大族中的大族,袁绍虽出庶出,却也是家族出身极高之人,曹操等辈根本无与伦比。袁绍能成事,真的是沾了出身的光,然而出身的缺陷也同样博大,袁绍放大了这个缺陷,自负。 他当然有资本自负,公孙瓒一败,更多人去依附他了。 然而,赵云以为,袁绍有些方面,都不如公孙瓒。 只是他向来不喜评价人,所以说不出来罢了。 有斥侯来报,道:“后有追兵至,约有三千余,不出一日便要赶上。” “来的这么快?!”吕娴道:“主将可探出是何人?” “张晟,”斥侯道。 吕娴道:“袁尚心腹大将,嫡系。” “其人听闻郭援被杀,前军覆没,必怒追,”臧霸道:“又是一场死战,倘若在冀州府外交战,只恐后又有袁绍营中来人助阵,恐于我不利。” “先不行军,待追兵来,再破之!”吕娴叹道:“仇恨拉满了,不在意再拉点仇恨,哎。被马超坑苦了。这小子,也不知道脱身了没有,千万别被追兵逮住,否则皮都给剥了。” 赵云失笑,马超再讨厌,女公子都没杀他。要是被敌军杀了,女公子还要心疼呢。 女公子真的是不会自恃强而杀人示威的人。这个底线,赵云深以为纯良本性也。这个时候虽是说笑,然而却是真的担心马超的。 赵云道:“孟起孤身一人,必能避开,定无妨也。” 臧霸没说话。那小子被剥了皮也是活该! “女公子可有破敌之法?!”臧霸道:“此处不占地利,地势太开阔了。三千人只恐皆是精兵,又是骑兵。对他们有利。” 而他们还有刚收服的袁兵,心不定,见有追兵来,可能会生乱子,还有百姓妇孺,更为不利。 处处掣肘,便是连臧霸也没有万全之法。 赵云道:“云留下退敌,女公子与宣高先带着百姓走。” 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 吕娴勾住他的肩,笑道:“不妥,倘若追兵在中间将我们两方截断,前后不应,都是死路一条。子龙虽可突围,却损伤太大。百姓也会有损伤。” 赵云深以为然,现在渐渐熟了,很多时候,都想不起来她是个女的了,对被勾肩搭背这种事,他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 主要是吕娴身上的那种弱女子的气势几乎没有,现在越来越熟,有时候赵云真的想不起来了。 赵云对她有敬重,尊重,但并未认主,更多的时候是当成朋友的,所以,没有对主公的那种有礼,反倒自在。 臧霸知道,若无百姓,其实这三千人很好退。 吕娴却指了指不远处低洼处,道:“去砍竹子吧。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 “女公子已有破敌之法?!”赵云惊愕道。 “听说过爆竹这种东西吗?!”吕娴笑道:“骑兵不上山,不入林。在平坦开阔处占优势,可是马却易受惊。” 赵云与臧霸对视一眼,道:“妙计也!” 竟是一时没有想到。 近袁绍本巢了,杀郭援,破他的兵实无办法。但是在见袁绍之前,把袁尚的追兵杀的落花流水,这不是找仇吗?! 所以,她只要破了追兵就行,没必要死战苦战,又结仇又不讨好。 她有病,才敢在袁绍的大门前这么杀他的人示威的! 马一惊,骑兵的优势尽去,只要把主将给擒了就行。 送还袁绍,还不能示威,还得恭恭敬敬的示弱,卖惨,再把一切全推到马超身上。想一想,现在这,也是高难度的工作。 吕娴苦笑,这马超,以后得向他讨利息。不过从这家伙手里讨点债可不容易。 当下便在此处扎下营来,能去砍竹的都去砍竹子了。 竹子砍回来还有湿气,不够干,便要架要火上烘,把水气都给烘了,才好用。 因不是要大破敌,杀人之法,因此,放的火油都很少。能把马吓着就行。 “子龙,你可能生擒他们主将?!”吕娴道。 赵云拱手道:“只要时机合宜,定能擒之。” 赵云不是会说大话的性格,他不会说包在我身上这种狂言,但这样含蓄,其实基本上不出意外,就是有把握的意思了。 吕娴越发欣赏赵云的性格,这少年,从不肯把话说满,能力过人,却从不自满。 “好。”吕娴道:“宣高负责丢爆竹,我负责护百姓。各自尽力!” 三人将手放在一处,此时颇有些江湖儿女的义气,相视一笑。 当下便将竹子都弄下来,开始灌装点好东西,赵云寨中有些火油之物带在了车上,此时全给用上了,吕娴又将收集的硝石,硫磺弄了些出来,再配上烧好的木炭,灌装进竹筒之中。 火药其实在春秋时期就有了,只是一直未用于军事,在隋朝才真正的发明,在唐才用于军事。 而三国时期,多数火攻是用的火油等比较广泛。火药极少。 当然了,吕娴做的这种,真算不上是火药,顶多算是简易版的爆竹。 其实它们连爆竹也算不上,这个时代,爆竹也是没有的,后世的爆竹都是工艺很精进了。 而这种,却是粗糙版的,原始版的。 但是烟花和后世的爆竹的确是从这个东西进化而来的。 还好之前弄土炮的时候,她收集了不少硝石和硫磺,现在正好能用上。 现在想起来这个东西,吕娴便用硝石制了些冰。 制冰很容易,硝石一丢,立即凝霜石,点水成冰的效果。 赵云现在真成了好奇宝宝,他呆呆的看着变成水的冰,百思不得其解,看上去有点呆萌。 云妹真可爱啊,吕娴真想捏捏他的脸,最后赶紧扼制住了恶魔之手。 在古代硝石制冰,是不广泛的。别说现在不能,便是在后世王朝也少有,便是知道此法,用的人也极少。 因为硝石开采要费多少人工?!运输成本有多高,这时代真的上天的成本。 结果却用来制个冰,做个甜品,大夏天的冰冰嘴,过个嘴瘾?!呵,朝廷削你信不信。 什么叫奢侈,这就叫奢侈,哪个士大夫敢这样,得被其它大臣给参死。奢侈这个,可是大事儿,要是不合时宜,哪怕是贵人,也是大过错。这与打猎过度是一样的道理,古人不管富贵,一定不要过度,要是过度,呵呵,其它大臣能分分钟教你做人,并且名声会变臭。 第455章 赵子龙活捉张晟 所以不管现在有没有知道这个法子的,都是不敢这样造的。 这与现代时可完全不一样。至少现在想要民用,可能性不大。当然了,用在军事上,就是另外的说法了。为了战争的胜利,成本是不计的。 吕娴也正是因为知道此物难得,所以这东西虽收集了,却很少用,几乎都是闲置想不起来的。至于闲了没事在徐州吃冰,呵呵。想都不要想。 一件事能不能做,不在于能不能做到,而是不能。 袁术极好奢侈,原本以他的出身,好点奢侈也没什么,然而当淮南的百姓多饿死的时候,他的奢侈就是不合时宜。 徐州也一样。 倘若她制冰用来吃冰品,上行下效,天下人见徐州如此享受奢侈,吕布的名声一瞬间就能变差。信不信能被其它诸侯给黑成十恶不赦,天所不容的大恶棍。 更多的时候真的不在于能不能吃得到,用得起,而在于,无论何事,一定要顺应时势方可为。 治世之时,也许可以弄点吃吃,无所谓的,还得节制一二才行,尚且不能留下只顾享受不顾大志的印象。而乱世这个时候,是想都不要想。 吕布顶多穿点花花绿绿的衣服,再富贵也无妨,因为诸侯都这样。但是别的诸侯不干的事儿,你也别想干。若是能更克制一点,就显得你这个人更高贵了点。关键在于示范和对比。 当然了,哪怕再克制,其实身份在这儿,条件也差不了的。 吕娴吃上不讲究,但她穿的衣服料子,不管男装女装,想穿粗布那是不可能的。她要真敢这样,严氏和貂婵还有其它人会哭给她看! 当然了,她也没必要这么做,身为诸侯之女,体面还是要的。 这个时代,讲究出身,可比现代严重多了。 你亲民,但是衣冠亲民可不见得是好事,得到的可能是轻视,而不是尊重。 当初骗吕布下田穿麻衣,也不过是进行一下忆苦思甜的教育,体会一下百姓的苦,可不是为吃苦而刻意追求苦的。 徐州的前景还不至到越王勾践的那份上。 苦极了,没必要,太奢侈,也不行。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定要合时宜,这才是最重要的礼节。 徐州一直坚持说书之类的事情,其实就是造势,拼命的说自己好,就是宣传别人的坏。说白了,就是要站在道德至高点。 这个时候,求贤名在外都有所不及,自然不可能闲了没事给自己找黑点,被人抓到时机放大,黑的没法说。 她也没卖关子,科普了一下硝石制冰的原理。赵云没听懂,一头雾水。什么冰点,雾化的,他像听懂了,又像没听懂。 最后只能感慨的说一声,“女公子懂的真多啊。” 吕娴哭笑不得。 “用冰若何?!”赵云当然也想不到在吃上面去的。这个时候了,她要说这玩意是用来吃的,赵云会怀疑人生,对她有看法的。 “制冰箭,”吕娴道:“远攻辅助,吓一吓骑兵不能成势,可助子龙迅速拿下他们主将。出其不意,时机之下,子龙定不可迟疑。时机只在一瞬间。” 赵云道:“云定尽力,不敢负女公子。” 真是好宝宝啊。吕娴又有点控制不住恶魔之手了。 冰里还冒着寒汽,叫人一抖,虽说现在已快入夏了,但是冰给人的感觉,便是沁凉一抖。舒爽又有点小冷。 吕娴将盖子先盖上了,众将都像宝贝似的瞅了又瞅。心道,这天热了,真出现了冰箭如雨下,估计张晟会怀疑人生吧! “嘶,真冷啊……”众将感受了一下寒气,笑的见牙不见眼,对赵云悄悄的道:“要是能制点雾,嘿嘿,大白天的,可以摆个见鬼阵,嘿嘿,把他们吓也吓死!” 什么见鬼阵!? 赵云哭笑不得。 “女公子好东西很多啊,”有战将小声的道:“徐州一定更有好东西吧……” 很是心仪的样子。 寻了麻草来,开始搓麻绳做引线,当然,是与硝石混合了些,更易引燃的,搓好了装在竹子上,再醮点火油,摆放到一边。 此物届时用火一个个的点燃然后直接往马队里扔就行了。火力不算大,炸不死人,但马受惊会不会踩死人就不好说了…… 各人都心定下来,也都有了信心。倒是没有忧心忡忡之态。 看到吕娴也像看个神人似的,百宝箱啊。仿佛这一路有她在,都不用担心追兵和敌人。 这种可依赖和依靠的感觉,是对领袖的力量和信仰。 一时都备好了,而张晟也来了,他快到的时候,心口突突跳,觉得前面的人十分古怪,为什么呢?! 按理说,有追兵至,他们是要加紧逃窜才对,可是接到的消息却是他们原地待追兵至的样子。 要么就是有所防范,要么就是有地利之优势,或是有实力。 可是地利之优是不可能的。这里根本不可能有地利之优。 可是若说有实力,也不可能,他的斥侯告诉他,带着的人中,有很多无用之妇孺老幼,这些人能有什么战斗力?! 可是张晟也不敢小视,就是他们,歼灭了五千人,将郭援斩首。 这样的实力便是占了地利,只恐也不是普通人。 就算己方有三千精锐,还是骑兵多,他也不敢小视对方区区的千余人马。 他原地驻扎下来,反而不前进了,派人多去打探。 斥侯回来禀道:“见有炊烟,前方在造饭,并且有笑闹之声,十分随意。” “诱敌之计?!”张晟心里升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他反反复复的确认了此处的地势,都没有一个可以布置陷阱的地方,因此这心里就突突的不舒服,但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莫非还有别的兵力不成?! 张晟总觉得有陷阱,可是他身边的副将们却都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不打实在太可惜了。 因此便都劝张晟。说的张晟也以为自己肯定是多心了。 看着身边一张张要请缨主战的脸,他不能拒绝,因为若是不再追击,再犹豫,战将们便会以为他怯战,对主将而言,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张晟便道:“准备,军士们饱餐一顿,晚上袭营。” 副将们大喜,便都准备去了。 他还是挑了一个相对恰当的时间趁其不备。大白天的,他不能大喇喇的闷头就上去打啊。 然而这反而恰恰如了吕娴的意。 吕娴对将士们笑道:“白天没雾,可打不了鬼战,他们今晚必来,何不趁着夜色吓吓他们?!” 众副将大喜,跃跃欲试,道:“若论勇武,我等虽兵少,也不怕他们!” 公孙瓒那的人,体能等马术,以及弓箭等方面,能差吗?!说营养不良,他们服,但若说他们打仗不如袁绍的人,他们不服。即使公孙瓒败了,他们也不服! 吕娴笑道:“你们且听宣高的,子龙另有要务!” “明白!”众将皆应,跟着臧霸去了。 “子龙,看你的了,”吕娴笑道。 赵云郑重抱拳道:“定尽己之力也!” 夜色深了,各帐之中似乎都已经陷入熟睡,只剩下微微的几个人在巡逻,还有几盏暗暗的夜火,那般的微弱,叫人辩别不清,风一大,一吹,仿佛随时都灭了似的。 张晟还是慎重的将兵马分成了三部分去包抄去围营,并且是一马当先锋,一部在后,以备随时可掉头策应,生恐有陷阱。 待进了营中一看,哪还有人在?! “空营,不好,有计!”张晟急道:“速退!” 他不退也许没事,一退反而坏了事。 本以为营中必有火攻,以及营外有人偷袭,哪知道退出了营地了,也没有动静,一时都有点奇怪。 因为这并不符合常理。 一般空营,要么要预备防范,要么就会被围,或被烧杀。 什么都没有,才显得更为奇怪。 “难道是弃营而逃了?”有副将道:“将军,追吧!” “探明方向再追,”张晟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心渐渐的松懈了下来,既然连营中都无备,弃了营跑了,说明一定是束手无策,便又叮嘱道:“把营中刚刚转的几人捉来问话!” 众将皆领命而去。 张晟还没松快几分钟,突然见到半空中有一道火光抛了过来,说火光并不确切,而是一个个的火点,微不可弱,然而却带着火花闪着一样的东西,朝着他们扔了过来。 “什么东西……” 啪!是巨声炸开的巨大响声,让他们根本都来不及反应去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一个个的全都已掉了过来,扔在他们马群里。紧接着便是激烈的连环响声! “咴!”马受惊,人也受惊,一时之间慌乱不已,神色不属之中,马踩踏起来。 阵形已经乱成了一团! 而那些物却不断的从高空扔来,掉在他们之间,不断的惊动着他们的人和马。 张晟都惊呆了,他顾不上发号施令,忙搭上弓箭射下一个来,然而一个落了,还有另一个!无数个! 掉在他身边,人群里,马蹄下,炸的马连连发疯。 “散开,注意散开!”张晟命令旗兵去号令奔走,然而此时旗兵的马也受惊,发了疯,哪还能控制得住?! “将军……”他身后的旗兵也都惊呆了,一时乱糟糟的,连主将身边的麾下之人都不能整齐了。 “有敌袭,注意避开!”张晟被马拉的到处疯跑,他死死的抓住缰绳,拼命的不让自己掉下马,这个时候掉下马来,等着被马踩成肉泥吧。风呼呼的,把他的军令吹的乱糟糟,没人听到,更没有人听得进去了。 张晟的心凉了一片。 “有箭雨!”张晟看到有箭状物下来,一时吓的急疯了! 若有箭阵再候着,他们连阵形都列不成,还怎么反击?! 必死无疑啊! “是,是冰箭……”骑兵不断传来惊恐的声音。这个时节,哪里来的冰?! 这在火光之下,冰箭杀不了人,却会射到人身上,摔碎,或是化成水,冰冰的,沁凉的,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气氛。 夜空给与这一切更诡异可怕的气氛。 有骑兵已是慌了,“有,有……鬼!啊啊……” 越是这种气氛越恐惧越渲染,仿佛越是传染的飞快,很快骑兵们都被这种情绪感染了。 他们害怕了,郭援全军覆没,必也是,必也是……有鬼……军助阵啊。 一时尖叫声连连,哭爹叫娘,更是被马踩踏者无数。 张晟想嘶吼叫他们不要怕,可是心却灰了,他无论怎么喊,现在都无济于事了,军心已丧,而落于下风,这在对敌的两方之中,这是致命的。 张晟急疯了,大喊大叫道:“没有鬼,给我,我……速列阵!” 他握住了半支还未碎或化成水的冰箭,哭道:“……就是这种东西,这种东西……败我之军,我不服,谁在装神弄鬼!出来,休躲躲藏藏,出来!” 赵云骑着白马,飞马既逝,如离弦之箭,盯紧了目标,向着张晟飞奔而来。 “何人!?” 鬼,白马,白披风……飞快如同残影,这在大黑暗里给了人无尽的想象。 恐惧来自想象,这个力量,是人内心的恐慌所致。 赵云本以为必有抵挡,谁知道,连抵挡都没有,一时也是默然无语。 很顺利的就近了张晟的身。 张晟持锐兵要挡杀,道:“何人装神弄鬼!?” 赵云也不是为了杀他,二话不说,只是抛了绳索往他身上一兜。张晟原以为必有苦战,不料竟是被擒,一时忙砍绳索。 他还未反应过来,赵云已是打了死结,将绳索捆了收紧,将他扯了过来押在马上,也不恋战,调头就跑! 而张晟的兵马也是眼睁睁的看着张晟被捉跑了! 主将被擒,军心更是大溃。 有些被踩死了,或是落了马的,马也不要了,兵器也不要了,哭爹叫娘的不敢回头,只顾狂奔,仿佛被鬼追一样,竟是自己把自己搞败了! 臧霸看着这一幕,其实挺感慨,这军队,有信仰与没有信仰,真的是完全不一样啊。 就这么,溃败了。如同散沙一般。 赵云如入无人之境,果不负众望,将张晟生擒了回来,臧霸大喜,上前确认了是主将后,便带着兵马掩杀了过去。 第456章 借刀杀人难成计 此时他们哪还有抵抗之心?! 逃的逃,散的散,降的降了…… 天还没亮,都已经定了。 其实根本算不上苦战,与郭援那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一战,那一晚,才是真紧张。可是这一次,却是真的完完全全无法与之相比的。 与其说是苦战,不如说是驱散。 臧霸带着兵马一哄而上,厮杀的时候,张晟的兵马却只顾着奔逃夺命溃散,拿起兵器来抵挡的都特别的少。 也不知道是怕的兵,还是怕的是什么鬼,或者是张晟被擒,完全把他们给击溃了。 毫无悬念,鸣金收兵的时候,臧霸看着逃散四处的张晟的兵马,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样的敌人,赢的实在毫无荣誉之心啊。 因此便来朝吕娴复命。 兵马驱散了就成,这些散兵,不成势了。 吕娴这才假惺惺的来给张晟松绑,一面亲自解绑,一面又频频道歉道:“实在无意冒犯张将军,只是无可奈何不得不为,张将军见谅!” 张晟被绳索子捆着有多狼狈,又被拖来拖去的,吃了土,喝了风,那种对主将脸面的折损,让他的脸色又青又白,心里又愤怒又羞愧,也不说话,只等被松了绑以后,才羞愤的道:“汝究竟是何人?!竟然敢累累破我袁军,我兵少,不防备,才有此败,汝休得意,待有追兵来,定剿灭你这区区人马……” 吕娴抱拳道:“实在得罪,张将军。小辈吕娴,家父是温侯吕奉先。此番不得已冒犯,实在是不得不为,并非有意冒犯,这件事,说来话长,如今见着张将军,还望张将军为吾引见袁本初,如此重事,还需郑重向袁公道歉致意,并且实在有事求助也,还望袁公伸一回手。” 张晟听她说的话音不对,道:“汝是吕布之女?!” “张将军竟知我,”吕娴道:“小女子不才,竟劳将军记下,惭愧。” “哼,鼎鼎大名,名传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女公子的大名?!”张晟口中的话冒出来,颇有一种讽刺的味道。 臧霸和赵云听了心里不舒服,但是二人都不是上脸的人,因此都无言。 吕娴笑道:“张将军抬举了。” 谁抬举你了。张晟简直能噎死。 定了定神,也觉得自己太小气,便道:“既是吕布之女,为何在吾冀州,本将追的是马超。” 张晟是真不知道这队人马里有吕娴啊。 曹操知道这个消息,可是袁绍阵营是真不知道。 张晟只是知道郭援被破了,马超身边有人相助,斥侯查来查去的,也只查到是公孙瓒的余部,不料竟是吕娴,这真是万万想不到。 “此事说来话长,娴也是被马孟起所累所苦。”吕娴是把锅顶马超头上去了。之所以不带马超来,也是这个意思,为了保马超,也是为了顺便将锅一股脑的放到不在场的人身上去,摘清自己,缓解一下袁绍的怒气。 要是马超在,估计他必死无疑,有郭援的帐在,袁绍阵营的人不杀他不足以平愤。 反正死仇已结下,再增点怨恨,也无妨。 马超心里也是有数的,最好还是不要再沾手冀州这边的事儿,他要再想进冀州极难矣! 张晟听她解释了原委,听马超如此的贱,一时也是无语,再加上吕娴的姿态放的很低,心里好歹舒服了些。 吕娴道:“张将军,此事实与娴无关,只是当时被马超绑在一道,实在无法脱身,不得不为。哪知道马超用过了我等,便跑回西凉去了,而娴却不得不苦苦的在此,无论如何,请张将军为吾引见袁公,一一解释原委。劳张将军了。” 张晟没有直接答应,只问道:“不知女公子来此,意欲何为?!” 这还是疑心他的。 吕娴道:“张将军可知司马氏流落在冀州府一事?!” 张晟道:“略有耳闻。” “娴正是为此而来,当日也是徐州不慎,名士等人信口一诳,不料竟传至许都,曹操信以为真,便要押解司马氏入许都为质,司马氏落荒而逃,以求袁公收留,幸而袁公庇护之,才不至身死族灭。此事因徐州而起,娴又如何能放得下心?因此便匆匆赶来,不料路上遇到曹操追兵,紧咬不舍,情急之下,到处逃窜,若非遇到子龙,只恐被曹操擒获矣,然而,本意是来求袁公一伸援手,哪知道,竟遇到马超,才有此误会,实不是挑衅袁公之意。”吕娴道:“家父仰慕袁公久矣,娴也慕之久矣,若见之,定要解除误会,袁公胸怀广略,必能谅解小辈,伸以援手,我吕氏也因此感激不尽,保得司马氏,也可让心中少一些歉疚之心。” 张晟听了,虽不至全信,也信了三分。 毕竟曹操的动静,他们也是清楚几分的。 “汝是公孙瓒麾下将?!”张晟道。 “正是,在下赵云,昔也曾效力过袁公麾下,后投公孙瓒。”赵云道。 张晟轻蔑的道:“公孙瓒败军之人也,汝昔日不该弃明投暗,袁公是天下雄主,奈何奔去?!” 赵云不答,沉默可不代表默认。他也不是为这些分辩,较真之人,因此并没有言语。 成败之事,失败的一方是没有话语权的。赵云想到公孙瓒,也实在可惜。他的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袁绍实力雄厚,的确是不可否认的大头原因。 张晟道:“可,晟便为女公子引见便是,一切全由明公作主,自有计较!” 吕娴大喜,纳头一拜,道:“多谢张将军,感激不尽!” “这位是?!”张晟看着臧霸道。 “徐州麾下将臧霸,字宣高。”吕娴介绍道。 张晟不以为意,无名之辈,又是出身低微之人,他并没有当回事。 赵云瞅了一眼臧霸,他不觉得自己被甩脸委屈,却为臧霸委屈,更为女公子委屈。 最终又沉寂了下来,在人地盘上,不得不低头啊。 大丈夫顶天立地,这点委屈,又怎么会受不得?! 只是颇觉可笑的是,就因为倚靠着袁绍这实力雄厚的霸主,一个刚刚打了败仗的人,如此骄色,也是让人觉得可笑。 果然啊,女公子说的话糙理不糙。这叫大树底下好乘凉。 谁是无名之辈,若脱离了背后的势力,谁能决定?! 吕娴把自己的马让给了张晟,收了些残兵锐器的,开始整装待发的一路往冀州府去了,然后先派出信兵往冀州府送了信。 张晟深以为,这吕娴此去,是羊入虎口。 袁绍坐霸天下,没将马超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把吕布的女儿放在眼里?! 所以他觉得她此去是找死。 这是一个武将的直觉,却不知局势与谋臣的扯皮与复杂,是另一种生态,不是战场上的事了。甚至那种核心层的决策,是可以决策战场上的诸事的。战将虽有势,有兵,有实力,却未必懂得这种博弈和各方的衡量与考虑。 暗影的人早寻到了许攸,给与厚赂,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许攸自然不遗余力的为吕娴运作。 而吕娴刻意的放出去的消息,也到许都了。 兖州离冀州很近,信兵递回到许都的消息快的不行,曹操接到信的时候,都吃了一惊,“奉孝,大事不好!” 郭嘉已是曹操的首席谋士,曹操便是一天也离不得他的辅佐,倚重之,依赖之,厚遇之,如同知己。 郭嘉接过信一看,也是脸色微变,“吕娴去冀州府了?!” 也就是说,她要与袁绍接头。 这都出乎二人的意料了。 他们本以为,吕娴绝不愿意这个时候与袁绍接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袁绍阵营复杂傲慢,实不是好相与。而现在去了,就说明,有事情发生了。而且对曹操来说是极不利的事。 因为曹操吕娴虽是羊入虎口,却知道她的能力在那,若是真说动了袁绍,袁绍与吕布暗底下有了什么联盟与勾当,曹操简直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袁绍现在要伐曹操啊。 曹操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所以为打袁绍,他做了多少工作,拉拢,安抚,甚至包括西凉,也用了很多心思,为的就是在与袁绍决战的时候,后方能够稳固,并且没有人可以倒向袁绍。不指望别的诸侯来帮他,但能不捣乱,或助袁绍就已经很不错。 能拉拢的,能用的,几乎没有遗漏的,但万万没有想到,吕娴还有这样的操作,她竟直奔袁绍本巢去了。 “事情有变,”郭嘉将递来的所有信全给扫了一遍,道:“此事还与马超有关?!” 曹操的眉头更是紧紧的拧在处,三方,三方……这……他的心如擂鼓,看了信后,便开始来回走动,徘徊不语。 也就是说,吕娴去找袁绍,与马超有关,而马超回西凉去了。 她的能量,口才,实力,曹操是半点不敢小视的,她若是真的助袁绍,甚至还要拉上马超,这个事情就完了…… 曹操心里危机感极重。 此时心中涌出杀意,到底是借刀杀人,借机运作让袁绍把吕娴杀了以除后患,还是护吕娴,以图后,让曹操天人交战一般,在心里翻滚。 这是个好机会,杀吕娴的好机会。 同样的,这也是个巨大的危机,一旦借刀杀人之计不成功,曹吕之间必然破裂。 这个破裂是致命的,对曹操来说,可能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因此他顾虑重重,火烧眉毛一般。 郭嘉是其心腹,更为懂他,道:“风险太大了。” “是啊,风险太大了。”曹操当然知道郭嘉在说什么。是借刀杀人之计,一旦不成功,将产生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个后果是曹操不可承受的。 而参考一下袁绍的性格,他这个人……曹操知道,这个计,是很难成功的,若是袁绍是个决断惊人的人,他不至于到现在都不管司马氏在流落。 所以,两相权衡,无需商量,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他与郭嘉对视一眼,默契了然。 当下便立即发书与袁绍,然后调了兵马前去接应吕娴,务必保得她的周全。 许都的效率是很高的,很快就去运作了。 “这个吕娴,很有胆色!”曹操叹道:“有女如此,吕奉先必要成势!” “不敢探虎穴,又焉得虎子,”郭嘉道:“为了司马氏,她也是费尽心机。只是小小年纪,全无惧色,其英雄谋略与胆色,恐在其父之上。如今,观她所为,似与马超又有联结,主公,还是要小心,凉州那边,还是要去安抚。” “当出使者,前去安抚韩遂和马腾,”曹操道。 要达成协议,务必要给与好处,并且给与真诚了。 一般而言,倘若无变,马腾和韩遂当送一子前来许都为质,他才安心。 否则,寝食难安。 “伐袁绍前,必要计定此事。”曹操道。 郭嘉说了人选,曹操沉吟点首,道:“如今马超与吕娴的事,只恐还需要仔细,更小心探明。以防有变!” 二人都怕啊,怕什么呢?! 怕西凉之事有变故。 “多事偏逢连夜雨,”郭嘉低声道:“事变化的太快。不管西凉如何,大后方必要稳固。曹吕联盟不能破!” 至少在能十全把握杀掉吕娴之前不能破。 “主公,”郭嘉道:“也许此时已是诏回徐州使者的良机。” 是说天子妃一事吗?! 如此中断,的确是压不住,也成不了计,如今再坚持下去,只恐要逼急了吕布成仇了。 “也罢。”曹操很是郁闷,道:“传回来吧。天子议妃一事,虎头蛇尾,如此难堪,此事还需一个万全,周全天子与吕布的颜面,不可叫天子失仪,更不可叫吕布有叛了朝廷的名声。”这个事不讲究,吕布没了名声,对曹操的颜面也有损,不是好事。 “是。”郭嘉应下,此事并不难,难的是,曹操这个计,半路中断,不能成事。 问题在于曹操以天子号令诸侯的事,有了不好的开端,以后所有人都可以如吕布一样理所当然的不奉天子号令,其实就是不服曹操,可以与他反着来了。 这个很不好,极不妙。 所以曹操才觉得对吕娴如梗在喉。吞不下,吐不出的喉中刺。如今能杀反而杀不得了,心情可想而知。 第457章 袁绍厉声试胆色 发了信回去,袁绍才知事态严重,忙派了人前来接吕娴一行人进冀州府说话。 说是接,其实是监视和盯,还有押送。 这是免不了的,吕娴也早有心理准备。 而冀州府内也是吵的不可开交,吵的袁绍头晕极了。 袁绍阵营多少谋士,才学之辈,数都数不清,谋士又向来主观性极强,各说各有理,以至于每一次议事都像辩论会。吵的袁绍发昏。 再加上有各派系区别,阵营的不同,基本上是处于激烈的争吵状态之中。 此时的袁绍营中的派系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了。这争吵,主要是沿着主杀派和主张招安其为质派为主。 以审配为主的主杀派,以及以田丰等人的为质派。 审配是袁尚的拥护者,所以,他要杀吕娴以立威天下,震慑诸侯。因为比起吕布与曹操的反击,他不是不知道这会改变局势,而是郭援一死,袁尚的威信受损,相比较下,他认为袁尚的威严更重要。要接任主公为冀州主的人,绝不可以丢这个尊严与威仪。 而田丰却与他吵的不可开交,大骂审配是有私心,便不顾大局。此时杀吕娴,虽可解恨,但是一旦吕布与曹操结盟,派兵前来,必是大祸患。说他不安好心,引火浇油。他主张扣押吕娴为质,掣肘曹操和吕布。叫吕布不敢轻举妄动,待她进了冀州府,除了不让她走以外,其它的,什么都得安排的好好的…… 这两派之间,吵的差点打起来。 吵着吵着就升级了,把司马氏的事又给重提了起来。 审配大骂田丰背主装贤良,说别以为不知道他偷偷的接济着司马氏,甚至还弄了军粮去给他们吃。 田丰则大骂他为小义不顾大义,司马氏素名闻天下也,袁公视而不见,已是不妥,如今连接济也不曾,岂不是显得袁公不仁?!主不行,臣当行也,食君禄担君忧也,他田丰问心无愧,不像审配你这个小贱人,太有私心,而背大德,必遭天谴! 两人在席上升级到个人私怨,以及个人的情绪,然后进行了人身攻击。 一个骂对方是贱骨贱格,一个则骂对方是卑鄙小人,不知廉耻。 到最后还是袁绍喝止了他们,他头疼的捂着头,道:“季珪何在?!” 崔琰忙拱手肃身,道:“明公,琰在此!” “正南与元皓既有交恶,便不宜去迎吕娴,此事还要托付于汝,”袁绍道:“先接来,吾看看此女再说,区区一个女子,绍倒要看看可是夜叉,能退曹操,能败公路。” 崔琰拱手道:“琰领命!” 说罢离席施施然去迎了。其实早有军队去迎,他只是候在城门口候着人来便成。 “主公!”审配道:“季珪与司马氏也多有来往,此人必向着吕娴。” 田丰见他又起来便大骂道:“审正南,枉你亦为名士,司马氏如何得罪于你,你竟如此落井下石,到底意欲何为?!” 审配道:“司马氏人才济济,主公若不肯接纳,便得除族,如今吕娴前来,若被其接纳,后果不堪设想,而汝,却只顾私情,完全不顾主公,才是枉有私心。大业之事,岂可以私交论矣?!” “你!”田丰气炸了肺,这是说他只顾私交与贤名,不顾大业了。他要顾名声,也顾的是袁绍的名声。 不得不说,审配此人行事的确太尖锐。 “好了,休得多言!”袁绍道:“汝二人且先退席,待吾见到吕娴再说!” 审配与田丰本就不对付,离席以后,各自离去。 审配在做什么呢,去找袁尚了,既然主公不肯接纳司马氏,有后顾之忧,还是猜忌着那个预言,那么,就只能全部宰了! 不仅是司马氏,还有吕娴,以及所有人! 这才是大谋大略,若只是妇人之仁,何以成事?! 他所谋的当然没错,错只错在袁绍并没有雷霆之果决,不然,他的谋略可成,并且是大成。他当然有他的考量。因为他就是觉得只要除了这些人,区区吕布,只堪有勇,再不足以成势,便是真与曹操并来,他也有信心剿退。 他认为时机不可失。 可是田丰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审配是狠辣派,田丰则是怀柔派,他认为图天下得慢慢的来,不能急。而怀柔是需要耐心的。当下是要安抚吕布,而先缓图曹操。 审配也是大谋之才,然而却被私心支配,田丰甚为不齿。 然而袁绍也不听田丰的啊,他叫袁绍把司马氏给留下来,袁绍不肯。现在只能尽量的想尽办法也要把吕娴当质一样留在冀州了。 不仅可以掣肘吕布,还能与吕布结盟,一并把曹操给灭了! 田丰往城门处来了。 而许攸呢,退了席,打听了诸事,他眼珠转了几转,便去寻审荣了。审荣虽是审配的侄儿,然而,他可不与审配一条心。 此时的袁营内部其实各大谋士之间的争斗已经趋于白热化,明争暗斗,袁绍根本不能压服。因为他阻止不了两个儿子各自有了自己的拥护者,党争已然不止有了雏形,还有郁加趋于热烈之势。 崔琰在城门外候了一会,便见吕娴等人跟着袁军浩浩荡荡的到了。 “可是徐州府女公子!?”崔琰朗声道。 吕娴忙下了马,还礼道:“正是,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在下崔琰,奉主公之命前来接女公子入城!”崔琰态度温和,明朗俊目,脸上最显眼的反而是胡子,又是一个美髯公啊。 这个人,一身从容气度,倒是难得一见,如此不傲慢。 因此,赵云和臧霸感觉到这很稀奇。一路上,见过了袁军的傲慢,现在乍然见到一个风度翩翩的还不甚习惯。 吕娴心中微喜,道:“有劳先生!” “请。”崔琰道。 二人正欲进城,田丰出来了,一出来便下了马,拱手道:“可是徐州府女公子?!” “正是,不知这位先生是?!”吕娴忙又下马还礼道。 不及崔琰作答,田丰已然迎了上来,笑道:“在下田丰,字元皓,颇闻女公子雅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势不凡。” 田丰?! 吕娴心中微喜,笑道:“原来竟是元皓兄,娴虽年幼,但见元皓兄一见如故,不若以字称呼,可否?!” “自然可。”田丰客客气气的,笑着道:“女公子,请入城说话,丰为你引见明公!” “请。”吕娴一看这现状,心里就有数了。 “这可是子龙?!”田丰道。 赵云忙道:“云见过田先生。” “子龙少年英雄,可惜主公未能留得贤才,公孙瓒既败,此次再来便是机缘,还望无论如何,务必留下!”田丰道。 赵云笑了笑,没答。 一时田丰与崔琰一左一右的簇拥着吕娴进城门去了。 冀州府果然根深蒂固,城内街道开阔疏朗,徐州府与之比,的确小了很多。 吕娴心仪田丰,寻思着不知道能不能骗到这人将来去徐州,一面还笑道:“冀州府有袁公在此,如有龙盘锯于此,连气象也如此不凡。娴甚倾慕也。” 田丰与崔琰一面寻思,一面也在观察着她,闻言便笑道:“袁公若为龙,吕布当为虎也,虎锯淮南,早晚必成势。” 吕娴道:“我父莽人也,怎敢与袁公相比?!袁公如此之势,才是叫人心生敬畏也,在袁公面前,万不敢居大。” 田丰一笑,一路为她引见至袁绍府邸去了。 袁绍府气势比之袁术更甚,袁术府是奢华,而袁绍府上所不同的在于气势,三步一兵,五步一将,对着吕娴虎视眈眈。 吕娴却气度从容,目不转睛,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笑上前上阶去了。 “吕娴拜见袁公!”吕娴看到袁绍在正堂上坐着呢,忙恭敬有礼的拜见。 两列所跪坐的文臣武将都看了过来。 袁绍也是面色沉沉,道:“左右将其拿下!” 左右战将与兵士立即围了上去,拔剑便要来押他。赵云与臧霸一见,立即站到了吕娴两侧,二人面色沉沉,人在城中了,武器进府也被檄了,这袁绍府好大的威风! 然而便是徒手,也不能叫女公子吃亏。 吕娴能被这气势吓破胆吗?!输人不能输阵啊! 便故作讶然道:“袁公何故如此?!不知吕娴所犯何事,有心欲来拜见,竟被以此礼相待?!” 一时气氛僵滞着,文臣武将都像看笑话似的看着吕娴,大约是想看着她出丑。看她如何能圆话。 袁绍怒容道:“灭袁氏公路者何人?!杀吾战将郭援者何人?!所歼灭我袁军八千余,又是何人?!如此三罪,绍能容你耶?!” 吕娴拱手道:“袁公听娴一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淮南与徐州地势极近,必有相争之时,我父侥幸征得淮南,袁公路也非被杀,而是荣极一生而死,袁氏更存活以待徐州,徐州府从未屈辱过袁氏。其何为罪也?!如袁公与公孙瓒,也如我父与袁公路,皆为势也,非为怨也,如此何罪?!” 袁绍面色稍霁,沉吟不语。 其实这老家伙之所以见到她先说袁术的事,就是想表明一下袁术败,是吕布的锅,跟他没相助不相干。 二也是为了表示自己还是牵挂同为一族的袁术一脉的。若是不提及,就显得他这个人极为薄情。 袁绍未必就是真的在意袁术,在意的反而是人心和脸面。 如今吕娴一破解其言,他的脸色也就顺势缓下来了。心中倒是惊讶,这吕布之女,倒是应对合宜,不见慌张。 若是一般人,这般对待,早已慌了神求饶了。 袁绍未必不是给吕娴下马威之意,见她如此应对,倒有点意料之外。因为他从未将这个小女子放在眼里过! “袁公再听娴一言,郭援之事,更非吾之罪也,是马超之过也,娴不过是替他背了锅,不得不退兵,不料马超狠辣,竟斩郭援,以至此势。”吕娴叹道:“娴认这个,然而,以当时之势,若不反击,娴早已经身死异处矣,如何还能来见袁公,表明冤枉?!至于张晟之兵,虽足有三千,却散落在外,非娴歼灭,此,实在是无可奈何,张晟将军已回,请袁公明察之,娴并无辱伤,赶尽杀绝!” 袁绍喝道:“张晟何在?!” 张晟上来了,一上来就跪在了地上,道:“末将有罪,战无功,并失兵,是末将无能!” “去领罚!”袁绍恨他给自己丢脸,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便脸色不愉的斥下去了。 张晟不敢多言,自去了。 “马腾父子实为可恨!待绍征灭曹操,定伐之!”袁绍骂着,又道:“吕娴,此事,你如何能全然摘清?!可是有马超暗中有勾结,图我冀州?!” 吕娴叹了一声,不答此言,反问道:“娴素闻袁公仁贤之名在外,又久慕风度,因此虽在外的确迫于形势破了袁公之兵,虽是无奈,却以为若见袁公,必能谅解,不料袁公一问罪,二问责,三问与西凉有何勾结,叫娴如何作答?!辩解无,也可被认为是狡辩,便是娴生十张嘴,只要袁公认定,也说不清。罢罢罢!是娴来错也,既是如此,不如放娴归去,曹操虽猛追穷打,然而,娴也不惧也,便是野外有虎狼,也不慌也,总好过,如此不明……” 说罢便要走。 武将拔刀便要拦她,臧霸与赵云瞪着他们,气势汹汹! 田丰故意看了半天,才出言道:“主公,吕氏女公子既为解释与求助而来,如此刀兵相见,的确无礼矣。不若且叫侍卫等退下!” 袁绍也就趁势挥手叫人退下了,哈哈大笑,起身笑道:“非吾小气,实是素闻吕娴之名,只恐外面以讹传讹,因此以试贤侄女胆色也,果不负吕布之名,果真是虎父无犬女也!” 他这么一笑,众人都也笑着附合道:“当年吕布在董卓麾下时,也曾对战过,温侯天下第一勇将,不料吕布之女亦是女中豪杰!” 这么一笑,也就把刚刚的剑拔弩张给稀释了。这都是套路,惯用的套路。 第458章 许攸有计却贪心 吕娴自然也附合,一笑了之,笑道:“我父若知袁公如此夸赞,必生骄色,多谢袁公赞之!袁公之气度,威仪不凡,比之我父更甚。我父勇,袁公威也,远不及也!” 袁绍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哦?!果真如此!贤侄女,请上来坐吾身边。” “恭敬不如从命!”吕娴笑着坐到了袁绍的右下首。 果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人屋檐下,可得低个头。不然袁绍真的会杀人! 这诸侯相见,这都是套路,一会出刀,一会以礼相待的,都是常事,如同左右手一样的存在。吕娴早习为常了。前一刻拔刀,后一刻谈笑这样的事不知道有多少。 前一刻还在一块喝酒论天下,后一刻便要派人追杀的事也不知道有多少。 袁绍问道:“不知贤侄女以为,绍与曹操,谁威也!” 吕娴听了,笑道:“曹操怎及袁公,袁公坐拥四州,威仪赫赫。而曹操所借之名是天子,狐假虎威而已。远不及袁公真虎之猛也!” 袁绍哈哈大笑,道:“小儿好会说话!贤侄女也非常人,能追的曹操如丧家之犬,何其能也!” “实非娴有能,而是曹操无能,徐州退曹兵,用了数月,才勉强退之,袁公之势,若退曹操,只需三五日也!”吕娴道:“若论强,天下何人强得过袁公?!” 袁绍得意大笑,笑指左右道:“你们听听,小儿说话太夸张,三五日少了,月余足以!” 众将也都哈哈大笑,道:“用不着月余,半月足以!” 一时得意大笑起来,而吕娴在其间谈笑自若,完全无有惧色,好胆色,并且,完全没有轻蔑之心。她可真是融入的太快了。 这般能力,也是叫赵云和臧霸叹为观止。 二人守在阶下,对视了一眼,听着里面诸将的笑声,也是无言以对。 势虽强横,可惜这骄气,怕是改不了了。 正在眉眼之间,突见田丰看过来,二人一凛,没再交汇眼神。 这位田丰是个沉得住气的,还有崔琰也是。 此二人,既不附合,也不笑,只是在观察吕娴的谈吐,以及他们二将的实力。 正说着,审配进来了,审配见到吕娴,当然也面无异色,笑道:“如此欢快,不知在谈论何事?!也叫配洗耳一听!” “在言及昔日征伐董卓一事,”袁绍笑道:“贤侄女,这一位是吾帐下谋臣,名审配,字正南。” “见过审先生!”吕娴笑道:“久仰大名!” 审配盯着她,也笑,还礼道:“配也久慕女公子大名鼎鼎!” “何敢当也!”吕娴笑道:“娴不过是侥幸。这一路来,实是苦也,如今进了袁公庇护之下,总算可避过曹操截杀。” “哦?!”审配笑道:“曹孟德忌女公子如斯,莫非女公子才德在其之上?!” 说的众人都笑了。可他虽是笑说出来的,却半点没人说笑的意思。 吕娴知道他有杀心,笑道:“其唯恐娴此来是为与袁公结盟而灭许都,因此才穷追不舍!我吕氏虽有助阵袁公之心,只是势也弱,袁公势强十倍于曹操,娴便是有心,也不好提,唯恐惹诸位哂笑徐州实力微弱也。贻笑大方。” 众人果然哈哈大笑,都道灭曹操真用不着他们父女帮忙。 审配笑道:“只恐女公子所图者,为旁事也。” 田丰怕局面不好收场,便出言道:“明公,徐州女公子来,此是大事,不若彰礼待女公子,以示我冀州之仪!” “自当如此!”袁绍笑道:“既为温侯之女,当以诸侯礼而迎待之,左右皆不可失礼。” 有主礼之臣子领命应下去了。 袁绍笑道:“贤侄女且请去歇息,再来入席!” “多谢袁公!”吕娴笑道:“还请袁公善待在城内的少余兵座与妇孺。给与粮米马草食之!” 袁绍命左右去了。 吕娴这才退阶,带着赵云和臧霸自去了。二人心中十分担忧,因为袁绍帐下真的危机重重。 可是这里到处都是眼线,他们有心想要说话,也不能说,只能以眼神示意吕娴。 吕娴点点头,表示心中有数,二人守在阶下,却见有一人前来了,“女公子可在此?!” “不知先生是?”赵云忙拱手道。 “在下许攸,久慕女公子名,特来求见!”许攸笑道。 吕娴早拉开了门,下来道:“可是子远?!” “正是攸,女公子竟知我!”许攸笑道。 “子远名士也,才名天下,娴如何不知,早如雷贯耳。”吕娴忙道:“先生请上坐!” “怎敢,怎敢?!”嘴上虽这么说,人却往上座上走去了。 吕娴面无异色,仿佛该当如此。 臧霸扫了许攸一眼,这个人,的确如女公子所言,是个小人。所谓听其言观其行,基本上若非伪装,就可以判断一个人了。 在徐州,便是徐州相陈宫也不敢在女公子面前如此。这个许攸嘴上虚谦,行事却半点不谦虚。 而吕娴一退,袁绍帐下又开始吵嚷起来了。 审配抓住机会,道:“此女是心腹大患,宴上之时当埋刀斧手,主公一声令下,既可斩其头颅。若主公不忍,交由某来行此事!” 而田丰忙道:“主公,万万不可,当下是连盟吕布的好时机啊,万不可错失,只要联盟吕布,曹操必覆灭!” 审配当然也知道这是好谋略,然而,他还是站在维护袁尚的尊严上,道:“主公之兵马十倍于曹操,何惧曹操之势?!而曹操之后,必要灭吕氏,既是如此,只要斩其女,吕布远不足为恃。主公三思。如此良机,切不可失啊!” “主公!”田丰急道:“倘吕布闻其女死,必助曹操攻主公,吕布极勇,一旦助翼曹操,后果不堪设想。主公三思!” “呃……”袁绍一急就要叫崔琰,道:“季珪以为如何?!” 崔琰是中立派,不是说他的谋略中立,各不站。而是说,在袁谭和袁尚之间,他中立。所以,袁绍一旦听见两派开始吵架,就会叫崔琰,很是依赖他。 崔琰见袁绍如此不能决断,心中却是一叹,两人之计,其实各有优劣,但前提是施行的果决和结果。 若是杀,没杀成,就是结仇,仇没了结,就会成为大患。这才是真麻烦。 而和,又没谈拢,闹不愉快,反而又被人利用了,这又是第二重麻烦。 执行真的很重要,而袁绍,真的差了何止是一丁半点的果决啊?! 崔琰便道:“若主公要杀吕娴有顾虑,当以和睦为主,若主公主和,谈判之事,琰可主导!” 审配怒道:“季珪,是何意?!也欲惧吕布耶?!” “非为惧也,而是恐正南行事不成,反泄密,事不密则身死,结仇,恐落人口实也。”叫崔琰说,要做就快点做,别拖拖拉拉的,结果不仁的名声传出去了,人还没杀掉。 其实叫他说,看袁绍这犹豫摇摆,衡量不定的样子,只恐又是拖拖拉拉的事又不成。 还不如主和。 哎。 计哪有万全之计,都是好计。可是执行问题是个大问题啊。 袁绍头疼的道:“绍深思一二,再行计议!” 审配急了,道:“主公,机不可失啊!” “休得再多言……”袁绍叹道:“区区小女子前来求助,杀之不仁。绍非曹操此等狠辣之辈也!” 崔琰心中又是一叹,果然,被他料中了。若是曹操,只怕已经干净利落的行动了。 田丰道:“主公勿忧,丰与季珪定当与吕娴深谈,共图曹操,缓图之,许都必不保。” “嗯。”袁绍也不是太在意吕布帮不帮的,因为他并没有将曹操和吕布当回事。大胜公孙瓒的他,有自负,有信心,有实力。 他实在嫌烦的很,退到幕后回内府去了。 头疼,天天议事,就一堆人吵个不停,也是脑仁子疼。 审配瞪着田丰道:“小人之辈,将来袁氏要败你之手!” “顾小义不顾大事,你才是不知廉耻。”田丰冷笑道。 这两个人的性格是真的很辣,吵习惯了,现在两派都很习以为常。 不仅在这站队上有分歧,连怎么灭曹操也有分歧,田丰是主张围了曹操,缓缓的逼的曹操粮尽再一灭之。 可是审配欲急战。 本来这两个谋略都没大问题,问题还是在于执行,袁绍不善急战的那种性格,急战要胜,对决策的及时要求极高。计谋,良将,实力袁绍样样不缺。但是将有计献上的时候,他无法立即就拎清最最合适,最最果决的那一个,以至于战事延迟,很容易出大问题。 田丰深知其害,知道袁绍的性格,所以才建议用最最保守的办法。 然而审配不同,他需要袁尚立下大战功。压过袁谭,通过此战,夺到许都,得到半壁天下,袁尚立可有威望立为正统。 两人考虑角度出了大问题,以至于从谋计的分歧,渐渐升级到个人间的深恨大仇,如今已经没有办法解开了。 崔琰早知其是,便也没费力去劝解,只道:“主公既有吩咐,我等只按上意行之便可。一会有宴招待吕娴,还望正南,不要一意孤行。否则,计不成,最后反招了吕娴怨恨,吕布若知之,吕娴又没杀掉,只恐后患才是真无穷……” 袁绍是个什么德性,谁不知道啊。 崔琰考虑的是这个问题啊。他的意思是,要动手就一定得杀,但袁绍可能发现了,哎,下个令说不杀了算了,放了放了。 但这个事能放吗?!你要不动手就别动手,要动了手,就一定要杀干净。 这突然杀,又不杀,才是致命的。 崔琰现在最怕的就是出现这个状况。 但是审配眼色阴沉沉的,甩袖走人了。 崔琰叹道:“要出事了。” 田丰脸色也不好看,道:“审正南要误大事!” 袁尚得袁绍宠爱,如今审配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想到晋厉公的例子在那摆着,不免心有余悸。 他们得防着审配。田丰是主张不能杀的。因为他太了解袁绍,不够果决,若是曹营加了吕布,袁绍恐会吃不消。 但崔琰不一样,他已经打定主意,假如真拦不住审配,真动手的时候,不如立马给杀光了。否则才是后患无穷。 他是完全的为袁绍考虑。 因为晋厉公就是这样死的。他上了台以后,就要杀一些重臣,五个大权大握的世家大族人,在朝上,他杀了三个,本来嘛,你杀光嘛,也行,但他不,杀了三个,他认为杀了三个了,再杀的话,实在不太好了,这个时候不适宜的冒出来了仁慈之心,便说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杀的差不多了,威慑的力度也达到了,他还美滋滋的真的放了其它人,然后去打猎,然后被剩下的人联手干掉…… 这个例子,真的叫崔琰心有余悸。政治是很残酷的,到了一定的地位上,一定要果决。 所以,崔琰是真的欣赏曹操,虽然他心狠手辣的过了头,然而他要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就赶尽杀绝,绝不留活口,灭族屠城的事,也不少…… 当然这样的主上,是残酷至极的。但其实,反而是让人信任的。因为太果决,而太有执行力。 袁绍则完全不同。 崔琰寻思,这一回怕是真的要站一回审配了。倒不是更看中他,而是为了袁绍,不会像晋厉公一样…… 而此时的许攸则笑着道:“女公子可知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要铡下来?!那审配,与袁尚一系可不会轻易放过女公子!” “还请子远救吾,”吕娴道:“子远之才,远在此人之上,何故不得重用?!袁公虽势大,却轻人,如此之才都置在一边,实在可惜。” 许攸笑了,看着她,道:“攸有计可救女公子,只是,不知女公子将来愿许以何位谢某?!” 得,这人是要预支利息的了。 他的才能,其实并不输人,在曹营,才能也远在杨修之上,可是这性格与杨修也差不多,真的讨人厌,而且更贪心,更加的小人。 第459章 施恩图报得一诺 “娴正想言及此,只谢币帛如何能表达娴的谢意?然而比起谢意,娴更心慕子远之才。”吕娴道:“徐州正是用人之际,子远若愿随娴去徐州,必许以重位。” 许攸怎么可能看得上吕布现在的实力?! 他现在可是在袁绍帐下,最有前途,最有实力,最有可能统一天下的阵营,他又怎么会去徐州?! 所以吕娴才提及此。 而许攸自然也只是戏之,哈哈笑道:“攸虽可去,然,怎可夺人之好?徐州相位已有陈宫,副相亦更有才俊之辈,攸虽不输其才,然凡事有先来后到,怎可夺此而生怨?!亦叫温侯与女公子为难,反而辜负了诸位才士,引人诟病!” 臧霸听了,心中哂笑,才能不输他们?呵,恐怕是根本不想去吧。一说就说到相位,副相位,这个人,,凭嘴自夸的本事,很引人讨厌。 的确是个十足的小人。 他心虽如此作想,面上却是半丝不露,继续听着。 “这!”吕娴道:“吕氏势微,只恐便是重位,也屈就了子远。也罢,既是如此,娴在曹孟德处颇有几分交情,愿手书一封,荐子远前去做官,如何?!” “啊啊啊。”许攸哈哈大笑道:“攸虽是南阳人士,然旧年曾与袁本初和曹孟德有结交,怎么敢劳女公子荐书?!” 这朋友圈确实是挺牛逼的啊。吕娴心内吐糟,嘴上却道:“原是如此,竟是娴因年纪太小,早年之事,竟不知了。献丑献丑,真是班门弄斧了……” “也不怪女公子不知此类事,昔年十八路诸侯共诛董卓时,女公子还年幼。”许攸笑叹道:“英雄出少年呢,女公子方二八年华,就已有此胆识,便是当年,袁本初也未必如之!” 吕娴心中微惊,这个人虽然是个小人,但是眼睛很毒辣。 她便笑道:“娴一介小小女子,怎敢比之袁公?袁公天下至人矣,实力最强,袁营人才辈出,若论兵马,天下所有诸侯兵马加起来都未必及之强盛,之多,之广也,囊括英才,更是包含宇内,娴如此与之相比,我父更是远远不如。若论才德,也只曹孟德公可与之相类也!” 许攸的脸色落了下来,眼无趣看着她,道:“女公子不诚实,何需如此?既是如此,想必女公也必用不上攸之智计也,也罢,攸且告辞了!” “子远请留步!”吕娴忙留道:“奈何说娴不诚实?!” 许攸冷笑一声,道:“孤身深入袁营而无惧,面对深渊而不露怯怕,如此胆识,还需谦虚吗?!想来女公子自有脱身之计,攸辞去也!” 吕娴叹道:“原是为此,娴是谦虚之辞,娴尚年幼,若太轻狂,难免落人口实。娴略有几分胆色,只是,远不能与袁公相提并论,子远实在抬举了。所恃者,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勇。袁公之雄,便是我父也不能比,更遑论我。” “哈哈哈,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许攸甩袖又坐了下来,大落落的,半点不避讳,道:“汝父,虚猛也,而汝,却是真勇也。汝父若进袁营,尚不会如此镇静。而女公子,不仅无半分惧色,更有胜券在握。此等胆色,远在袁本初之上。” 吕娴见这人说话半点不避讳,口出狂言,心中也不是很喜欢。 都说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袁绍营中不紧紧尾巴,还想要表现的比袁绍更牛吗?! 所以这许攸说这个话,真的让人很头疼。 吕娴从不会自负的以为自己比袁绍还强,袁绍便是再犹豫,他本人的领袖气质也是独一无二的。他身上的毛病,很多人都有,他的优点,很多人却未必有。 她又怎么可能因为他失败了,如此轻他,而自以为比袁绍更强?! 这个许攸说话完全不避口德,将来迟早要死在这张嘴巴上。也确实是死在了这张嘴上。 所以那些有才智,却不怎么说话的人,反而更长命,更有慧。 智与慧,未必是能同等而语的。 这个时候了,若是还只顾谦虚,便留不住许攸了,现在还是要借他的力。再谦虚,难免在他眼里落了虚伪之实。 因此便笑道:“子远如此看我,倒叫我受宠若惊。受之有愧。若论才德,不及诸位,若论德行,远不及袁公,若论大功业,娴还远未立也,子远实在是谬赞了。只是子远以袁公和曹公比我,娴幸甚矣。” 许攸见她如此,才又重新笑了起来,道:“女公子何必谦虚,若无把握,何必进袁营?!逃之尚可有一线生机!” 吕娴笑道:“有没有把握,只在子远身上!” 许攸哈哈大笑,道:“女公子果然非诚实人也,攸不信女公子没有其它盘算。” 吕娴笑道:“真没有。” “果真没有?!女公子也善诈乎?”许攸笑道:“这便令攸想起一个人来。” 吕娴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在卖关子呢。跟这个人说话,跟打太极似的。 “曹孟德,昔年孟德刺董卓,也如此有胆识,那时的孟德也特别年轻啊,如同女公子一样,英雄出少年,能否成事,在那时已然能看出端倪矣,”许攸笑道:“当年之董卓,如今之袁绍,皆势大无穷也。” “子远既对孟德如此推崇,却为何不去投奔?在袁营也不得志,何故还要呆久?!”吕娴笑道。 “手无寸功,恐无立足之地也,”许攸哈哈大笑道:“许都之势虽比袁绍弱,然,天子脚下,才能志士,多如繁星,攸区区之才,何足可立?” “原来如此!子远有才,却无用武之地,在袁营与曹营都是屈就。”吕娴道:“可惜子远之才,娴慕之矣,若能去之徐州,必托以重任。” 许攸一时看不清她真心还是假意,便有意探她的虚实,笑道:“徐州起事之时,用人之际,果真愿用攸?” “子远,”吕娴郑色道:“若是子远肯去,娴必扫榻相迎,必不亏待。只是怕子远嫌我父莽直,更不肯屈就也,只是便是如此,娴也记下今日大恩,他日若有相报之时,必重报!” “好!”许攸道:“女公子是成大事的事,得此一诺,攸喜也。一诺足以。足以令攸倾力相助女公子化解危机也!” 吕娴道:“为表娴之真心,为让子远放心,愿击掌立誓!” 她伸出手,与许攸击掌为誓道:“若背此恩,必遭天谴!” 许攸大喜,道:“女公子,少年英雄也,得英雄一诺,比之千金更重也!” 吕娴失笑,原来在这个人心中,还有比财物,名声更有利的东西啊?! 这个人的确算贪心的,嘴上也不知积德,又好胜,又显才,又思报……缺点数不可胜数,但他的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才是有利的,有此恩欠下,将来图报时,也许反而是条生路。 功可骄,可是恩却可思报。 许攸笑道:“女公子勿忧,那审配之计,攸心里眼里都有数,都看着呢,必无忧也。只管放心。” 他也没有瞎显摆,神秘的说了一句,便告辞走人了。 吕娴自始至终都没追问有何计,只是道:“有子远在,娴有何忧?!全托付于子远。” 许攸起了身去了。 赵云看了他一眼,虽未露出怒色,却也觉得此人好生无礼。这轻狂傲慢的样子,真是,袁绍营中多是这样的人,唉,看多了,仿佛也就无言以对了。 臧霸见无侍从在时,才低声道:“何必许他一诺?将来他若胁恩求报,只恐女公子难为。此人又有才,若将来去之徐州,女公子又不好用他,如何是好?!难免落了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也不怪臧霸有此之忧,实在是这许攸的的确确算是个小人,根本不是君子品行。 “他虽轻狂,无口德,又是小人,然而,他这德性,我也不是不能治,真到了徐州,落到了我手上,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这么闲的到处钻营?不可能了……”吕娴轻笑道,“宣高,来一观袁绍营,他这帐下,人才济济,战将如云,天下能者辈多在此,可是,感觉到没有,袁绍纵容了派系争斗,他没有决心压制住,以至赵演越烈,以至让各名士各有二心,得到重用的,想要拼命的站队,并且排挤能者辈上升,或是挡路,没得到重用的,要么思去,要么就如这许攸早有二心。所以到处活动,钻营。最可笑的是,还没有人管!名士之间的可操作性这么大,而一场战争,尤其是规模巨大的战争,一丝一毫都不容有错,是我徐州兵的标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说的就是这一种。袁本初……他,也许还不如袁公路。” “何出此言?!”赵云低声道。 “袁公路死,身边尚有忠心辈。可是袁绍营中,多数已是归于袁谭或袁尚了,”吕娴道:“这个差别很大。也就是说,倘有大败,立即分裂。生生的能将整个袁营给撕开,两半,三半都有可能……若不能聚以成势,只会被人一一歼灭。而他们之间还要相互攀咬,争杀。” 赵云听了有点沉默,良久道:“袁绍极强,有吞灭公孙瓒的实力,当不至此。” “百年成之不足,一旦败之有余啊。再看看吧。”吕娴道:“子龙,看看他们的内部,比之当年,可更好了,还是更坏了?!” “只能说,更强势了,实力更强了。”赵云道:“云也说不上好坏。这要说从哪里来看。” “也是。”吕娴笑了笑,道:“只是看了这,我却对徐州兵,有更高的要求,不光是军队,还有谋士团,决策层,绝不能像这里一般,政令无所从,军令从二出,无所遵者。” 她收拾了一下,准备要赴宴了。这个时代,对礼仪方面,是很挑剔的,赴宴也有讲究。正衣冠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吕娴虽是随性的人,然而在那个时代出来的人,在细节方面,真认真起来也是无可挑剔的。毕竟身为那个时代的兵,有些细节抠起来,纠正起来,是真的抠到人板板正正,一板一眼的,哪怕动个手指,都得合规范这种。 所以这三国的礼仪于她来说,也是小意思。于她来说,不过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并不难为。 “只恐有危机,还请女公子让云守在女公子身侧。若有杀机,也可挡抵一二。”赵云忙道。 吕娴道:“不至于此。就算真到了那地步,也是不能动手的。一是你与宣高手无兵器,赢不了。二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真打杀起来,无法收场。最好装袭作哑最妙,按熄引火索,才最要紧。武力纵强,可是强压之下,能保护自己的,未必是武力。” 这种场面,一旦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就只能赶尽杀绝,死路一条了。 所以,这个事,还是要看许攸,还是要看装聋作哑的本事。 哪一个领袖,没几分装傻的本事? 别小看这个本事,这是一项可以保命的本事。 赵云看了一眼臧霸,显然很担心。 臧霸道:“勿忧,只要袁绍不肯,便是有人要取女公子项上人头,也必不成计。计一旦而败,后再谋定,就难了。那时候才算有更多的机会行事。” 赵云点首。 若是吕娴死在此处,司马氏只怕也完了,他的人马,所带的人,几千人,全部都得死! 无论若何,便是以死相拼,也是要保住吕娴的。 二人面上无异,心中紧张,眼睛都眼不得在每一个人具有威胁的人身上扫一眼。 而吕娴却完全不露声色,笑着从容的被人引着进了正厅去赴宴了。 都说现在是纲纪崩坏,礼仪崩塌的时代,的确如此。 因为袁绍虽未像袁术一样称帝,招待她一个小诸侯之女用的却是天子之礼乐。 这在古代是大忌讳,若是治世,这叫犯上,大不敬,重则灭族,轻则枭首。 而吕娴一进来就听出来了,这浑厚苍桑中的雅正大乐,是天子之乐。不管是袁绍早有授意,还是下取悦于上位者,擅自所为,都叫吕娴有点说不出的无语。 这是早就有之,还是现在刻意显摆给她看,都难看的很。 第460章 审配摔杯为号令 早就有之的话,那就是早就谮越了。 如果只是刻意显摆给她看,一个强大的诸侯,展示这样的东西给她一个小诸侯之女看,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没这个必要。 所以,她实在搞不懂,这个意义在哪里,好在她能装袭作哑,当听不出来。 难道还能拆穿吗?!拆穿了虽义正严辞,却是她找死。若是拆穿却当时不斥,就说明她也怯也,竟然不敢为天子戳破袁绍犯谮,说明她也怯死也,倒暴露出她的各种卑怯惶恐和无能。 装傻,真的太明智了!这个事便是听到了,也只能烂在肚子里。现在装听不懂,出了冀州,得了自由时,也不能说出来。 这虽是伤袁绍的利器,同样的,也是伤她名声的利器。她是要说出这件事,这个时候在宴上当哑巴,就只能让别人看出她的问题…… 很多的事儿,真的是需要爱惜羽毛的。吕娴不是虚伪,而是为上位者,有更多的考量和不得已。她管不住天下人的嘴,只能尽量不要露出毛病来引人诟病。不然,那些人只会恨不得按个放大镜来看她的缺点,然后将此事放大,更放大,到最后,她与袁绍,都一样,都算谮越,铁证! 因为这个旁观不斥,也是罪。 再说袁绍,地位没到那个名正言顺的时候,真的一点界都不要越,以免落人口实啊。 袁绍到底是太…… 也难怪他帐下许多恃才轻人,狂妄的不得了的人。 若是袁绍是个立身正的人,也许这些狂人还能有个约束。 结果袁绍都默认了这种越界,其实,谁不嘀咕?! 有些野心,是水涨船高,心照不宣的。 令附从中生狂妄之心,令还心从天子者,生恨意。也不知道现在的袁绍图什么?! 然而袁营的权力集团像是聋了一样,也许注意力只在她的身上?! 想一想,也是瞒搞笑的,曹操胁了天子,但凡有丁点的犯谮,都会被放大,然后被诸侯黑成翔,可是没有皇帝在身边的袁绍,只要不称帝,不谮号,不像袁术那样昭告天下,便是犯点谮,跟没事人一样。 田丰与崔琰早在迎候,见到吕娴便笑着请道:“女公子请上坐!” “请!”吕娴也笑,连番推让以后,她才从西侧走廊走到了正殿阶下,而崔琰与田丰等人却是从东侧走廊走到阶下,然后相迎而拜,这才正式的脱靴上殿分席而坐。 古代礼节就是这样,进入正式的宴会,这怎么走到殿中,是有讲究的,客人都是从西廊穿过,而主人却从东边穿过,是不可以走中庭的。若是吕娴不知,闹了笑话,是要被这些人给笑一辈子。 还好吕娴大差不离,正式的上了殿了。 礼乐突转轻盈,已然换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清雅,倒也高端。 一时都相互厮见过,只等着袁绍主人来了。 然而袁绍迟迟未至,田丰与崔琰都心中微微犯嘀咕,难道是被拖住脚步了吗!? 心中正纳闷的时候,审配到了,他一进来,感觉宴席上都静了一下似的。 审配坐定,看着吕娴道:“敢问女公子,来信曾言有计助袁公破曹,不知是何高计,但求一闻!” 田丰与崔琰心中一跳,田丰有意要出去看看审配可带了不妥之人来,又怕离开了,局面更失控,一时心急如焚。 而崔琰却淡定的很,因为他觉得无论哪种情况发生,只要不剑拔弩张到不可收场,两种情况都可以。只要不是中间那种就行。就怕上不上,下不下的叫人难为啊。 那才真后患无穷,所以他就比田丰淡定的多,想必也是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是预估着今天,恐是可能会有极端状况发生了。 吕娴笑着,见席上诸位都笑着看过来,心知今天必是少不了一场辩论,便道:“袁公帐下良臣如云,娴献计如献丑,然而,却是有良策也,在于援。” “援?!”有一谋士哈哈大笑,道:“莫非是说汝父吕布?袁公势强,何须吕布画蛇添足,七十万雄兵,足以灭曹,何必多此一举,要与吕布分一杯羹?世人皆知吕布豺狼也,只恐女公子之计,不是为援,而是为想要攀咬曹操吧?!” “哈哈哈,女公子之计,莫非是从后袭许都乎?此计趁早莫献,许都是明公囊中之物已,如同探囊取物,如何会让于汝父吕布?!” 一时竟然轰笑声阵阵。 吕娴却不以为意,笑道:“不料诸位竟猜着,娴正是此计,原来袁公营早有出一兵袭许都后之意耶?!” “何需袭后?”审配道:“实力强盛,一举可征平之,辗压之,无需前后击也!” 不管审配是不是这样想,他都这么说了,她能怎么样?! 人家不稀罕吕布的帮衬,行吧,都不放在眼里,她也就懒得多说,只是假惺惺的叹道:“也是,是娴无用耶,如今尚不能自保,竟还欲思助袁公也,徐州之力小也,只恐无助,反增忧……” 有人笑道:“是耶,如今女公子尚且被曹操追的如同丧家之犬,还谈何助袁公耶,此,大言不惭耳!” 哈哈,哈哈……一时又是一阵轰笑声。 她抱拳道:“娴不得已前来袁营寻求庇护,还请看在娴年幼,管诸位叫世伯份上,劳诸位为娴美言几句,若是能得袁公派出一兵,护送娴与司马氏顺利离开兖州,娴感激不尽!” 诸人只笑,看她这一路来,确实是狼狈,只虚笑道:“那曹操也甚无用,追着女公子这么久,竟没拦截到,可见许都之实力早不行了……” 说到这个,便又说到曹操征个吕布,结果弄个灰头土脸回来,一时又骄矜起来,曹操连吕布都征不了,还能破袁营,这不可能! 听的赵云与臧霸心里的火一直在冒,臧霸是能沉得住气,是因为他有忍辱负重之心,他是徐州将。 然而,赵云虽没这些,但是他心里有一股义气,见吕娴根本无错,却被如此取笑,被摆到台面上如此轻视,心里的火,像烧起来似的不平。 身为义士,见不平,都是有愤慨的。 赵云都有点佩服吕娴了,她却忍得下来。 吕布纵然黑历史极多,然而罪不及父母妻儿,吕娴是吕娴,只是吕布的女儿,这些人,当着人家的面说吕布的不是,谁能高兴?! 他看着在座席上的一个个谋士,如此轻慢,嬉笑,将如此大战事不以为意,这袁营,真是半丝敬意也无。 这样无有敬畏战事之心的阵营,真的能赢吗?! 曹操虽败给了徐州,然而他与公孙瓒所积累的还是不一样的,他手上有天子,有天子身后的很多很多人,并不输于袁营,而战事,是大事也,曹操更会因势弱,更是奋发而力上,那样的紧张与慎重,袁绍营中是比不了的。 战事输于骄,输于轻慢的实在是太多例子了。 这些人,赵云微不可察的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天下英雄虽多,总是无有可容身之良处。此是是非窝里,还是早离开为妙。 他看向吕娴,只要避过了此难,他会护送吕娴离开的。 吕娴其实哪用得着袁绍营真会出兵护送她,也压根没想过对方会将自己放在眼里,她是醉翁之意在于曹操的反应。 所以他们避重就轻的就是不应,她也根本毫不在乎。 不在乎归不在乎,但是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说起来其实挺残酷的,但战争这件事,说是众力,真正的能决定战事的,恐怕就这么一两个人的决策。将对兵的调用,才是龙睛。 而田丰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呢,见众人取笑她,轻视她,她却半丝不上脸,心中也有数了,正是因为她这个特质,如此稳重,才会有一退曹操之力啊。 所谓宴席,其实就是听其言观其行,考察一个人的品行,以及前途,性格等都是很重要的。 也更因此,田丰颇欣赏吕娴,觉得她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同样有这样感觉的还有崔琰,以及审配。审配感受到了威胁,不得不除。 倒不是佩服她有多高的谋略,而在于,如此能忍的品质,这样的人,忍辱负重到这种程度,十分可怕。 当然,也多有轻视她者,除了现在出去在外不在场的谋士,其实在座的其它谋臣却觉得吕娴这个人,不足为患,为何呢?! 因为说吕布不好,她不辩解,说她帮不上忙,没有用,她也没有丝毫的争辩。 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但凡为人,若说对方不行,或是辱及家人,都会辩解一二,或是维护一二,甚至会上脸的吧?! 但吕娴完全没有。 审配却觉得她可怕,因为她就怕处于弱势,不争辩,却也没有半丝的惊慌,反而十分从容。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让他感觉到不太好,感觉他们这个阵营,她都只是个局外人,并不是真正的真心的佩服。 所以审配的脸色是越来越阴沉。多年的积威在,哪怕只是在袁绍帐下的谋臣,他对人对事的威仪,其实也养出来了。 田丰上前对吕娴道:“女公子若能袭许都后,曹操休矣。” 吕娴道:“我父与我虽无用,却可尽力一试,只是此事,却也需要袁公同意,否则,难免有虎口夺食之嫌。田先生,莫非未荐及此议?袁公可采纳否?!” 田丰道:“已荐过多次,出奇兵绕道去袭许都后,曹操前后不顾,必败。然而主公未能定夺。诸人之中,又轻慢,多以急战决雌雄为主,因此丰如今,便是荐此,主公也不肯听,还骂吾,累及军心,欲拖长线,叫丰辩也未能辩!” 田丰真的不是诉苦,而是真的愁。 他是深深的忧虑着袁绍的,他是真的忠心,而是无偏颇,就事论事。 然而,袁绍不肯听他的。 说起来这个田丰是真的奇才,败公孙瓒,数他奇谋最多,又救过袁绍的性命,结果,虽然位高,建议却多不被袁绍采纳,这心中的苦闷与忧虑而想而知。 而这个人,又极忠心,不忍离去,便是如此,也毫无二心,一心一意的为袁绍谋算。 他亲近吕娴,是知道她是有全局观的人,便道:“倘温侯能从后袭,曹操大败只在一旦之间,如此,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许都立可定矣。” 吕娴道:“只恐徐州力小,袁营未必需要。此事,娴虽有心,却恐袁公无意。更应力小,不敢许大,让诸人笑。” “丰定尽力劝住主公,与温侯结盟,”田丰道。 “若是如此,大妙矣,”吕娴笑道:“娴得庇护能回徐州,必也劝说我父,力助袁公,以报今日之恩!” 审配听在耳中,冷笑一声,道:“元皓竟欲让许都与豺狼耶?!” 田丰道:“正南何意?!” “何人不知吕布贪心不足,早前便发布要护汉天子之号令,也欲以效曹操后尘,如此之人,若进许都,如何能让与明公?!”审配道:“此人贪暴狠毒,昔日尚杀丁原董卓,后也可杀吾主!元皓休引狼入室,不计代价!我看今日,不如了结此女,以除后患!若助之,反被咬一口,施恩无报也。天下人笑明公不识豺狼也,与豺狼谋皮也,倒被笑无识人之眼珠!” 赵云与臧霸已然站到了吕娴身后,因审配此言,气氛一下子就僵滞了。 崔琰叹了一声,就知道审配是有备而来啊,只恐外面已经被他带的人包围了。 田丰大怒,道:“汝才是欲误主公大事,女公子为求援求助而来,若不庇护反杀之,将来天下人皆齿寒,何人敢归附冀州?!更兼徐州吕布之实力,必报之仇,与曹操合力来灭我冀州,冀州何保?!审正南,汝欲泄私愤,反而陷主公于不义,更令冀州局势顿入险境,汝欲何为?!” 审配站起了身,将手上杯一摔,甩袖道:“我欲何为!欲杀吕娴,除大后患也!” 号令一出,室内为之一静,其余谋臣见有此变,早起身躲避,全避出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涌进来的百余兵士把这里挤的无立足之地,对着吕娴虎视眈眈。 崔琰闭了一下眼睛,叹道:“不料,还是这样了。” 既然到此地步,只能做全了! 第461章 人心各异袁绍怒 “季珪?!”田丰道:“季珪也欲助审正南乎?!可知此祸患无穷!” “既至此,若不杀之,更是祸根。”崔琰道:“无恩,反结仇,此女是吕氏之智,吕布之项上脑袋,取而杀之,吕布只一时之强,终不长久。事已至此,元皓,让开吧!” 赵云与臧霸绷紧了身体,赵云再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堂堂七尺男儿,围住一介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喊打喊杀,为汝等羞也,更为袁公羞尽天下人脸面也!无耻!下作。” 可怜的云妹,这一辈子也未遇到过这么愤怒到骂人的时候。 他是个纯粹的人,心思更明洁,便是骂人,从不会这样,骂个无耻与下作,已然是极点了。 吕娴脸色从容,早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她在来的时候,已然预知到了危险,从徐州出发,孤身深入,若无死的觉悟,她就不会出徐州的地盘。 正因为做好了死的觉悟,才会如此的从容。 “不料今天竟会死在此,死于此事之上,子龙,娴连累你了。”吕娴叹道。 赵云脸色难看,浑身紧绷,道:“云与宣高,宁死也要护送女公子出去!” 竟是必死战也要得脱的死志了。 臧霸却知此事未必没有生机,只要他与赵云能够战出去。 审配是独擅专行,袁营并不是上下一心,既有冲突,只要不死在这里,不快点被人杀掉,一切都是有生机的。 二人合力将吕娴护在中间。 吕娴依旧示着弱,对审配道:“娴来时,曾闻袁公大气好客,最是豁达之明主,招揽贤士,包容诸侯,有宽仁之心,也因此,受了拘捕,哪怕有了误会,也不怯死而来解除误会,以期获得帮助回到父亲身边,娴虽力小,也欲有以袁公之心,助袁公之势之力,不料竟是如此,叫人失望,审配,杀我一人可以,然,杀我一人,而令天下诸侯不敢信任袁公,人心离散,可值?!” “哈哈哈,所谓豁达宽仁,也不过如此,浪得虚名,终负了我这一腔的信任!”吕娴义正严辞,“我虽为女子,却不惜死,要杀便杀,娴便死,也不堕我吕氏勇名,然,审配汝所此所为,可堕了袁公之名?!” 审配脸色很难看,甩袖道:“休得多言,动手!” 一时交起手来,赵云与臧霸拿住二军士,夺来兵器,便大杀起来,一时血流成河。 田丰差点急死,他大骂审配因私心误大事,又骂崔琰道:“为何连季珪也向着审正南?!吕娴不能死,吕娴不能死啊……” “此女,英雄也,既已动手,若不杀之,才是真祸患无穷也!”崔琰道:“我二人休在此挡事,出去吧。” 田丰差点踉跄跌死,被崔琰拖着栽下阶来,脸色青白交错,道:“休矣,休矣……汝二人行事,太不计后果……分明已是可有半壁江山之能力,偏偏却行小人之行!如同大人行幼子事,引天下人耻笑是小,后果大是大啊。以袁公之势,包容吕布有何难,所谓势者,如水流也,天下人皆流入袁营,吕布也不得不归附,待共灭曹,吕布父女,也得低头向主公俯首,何必急着现在,何必急着与天下人为敌?吕娴一人死是小,天下人知主公不能容人是大,天下人不归附,如此之势,何人何附,何人可归心?!你们,你们二人,都是傻子,大傻子……” 田丰格局是极大的,他当然知道吕娴将来必是威胁,可是现在不是除吕娴的时机,现在是团结的时机,先灭曹,再图吕是要事。 结果呢,审配有私心。 崔琰不留后路,这吕娴一死,名声传出去,曹吕必联盟,天下人对袁绍的信任必崩塌,最坏的事情就发生了。等于是把吕布推向曹操,曹操收服吕布,因有共仇,将不费吹灰之力。这算什么?!曹吕之间还有过一次大战,等于是把那些曹操败仗完全的给消弥了。 那曹操还需要打吕布吗?!这等于是把现在的局面完全推向曹操了,这是毁基石之举。这是助曹操之举。 这些人,田丰又气又急,又无奈,心中都冒着火,他对着审配和崔琰大吼大叫,气急败坏,骂他们不顾大局,完全不知所谓,没有真正的看天下九州的眼界和胸怀,只为私心,为小事,而毁后路! 他不懂,真是完全不懂,为什么他们看不明白? 主公如此之势,要更宽容,更审慎,只要做到这两点,不说南边,北方统一,是问题不大的。北方都定了,南边也是迟早之事。 现在却…… 他见阻止不了审配,只能拼命的往袁绍处去了,急的鞋子都掉了,也顾不上捡,发冠也歪了,更顾不上整理,气急败坏的去寻袁绍。 崔琰看着这局面叹气,这不上不下的,就是这种情况了。如田丰所说,吕娴死了,不是终结,而是新的开始。 哎。崔琰开始头疼了。 两边打打杀杀,竟打出了殿内,到了中庭来了,臧霸与赵云的战斗能力是惊人的,根本就没让这些人靠近吕娴半分。 审配心中也暗暗吃惊,原来如此,原来吕娴依恃之大,是因这二将,果然身边卧虎藏龙,他就更有杀心了。 审配见近战不利,便出来了,紧急去调弓箭手。 刚出中庭,却见审荣前来,审配道:“侄儿来的正好,调二百弓箭手来,今日要结果了她,非得射成筛子不可!” 审荣道:“叔父,只恐侄儿难为!” “汝说什么?!”审配大怒道:“汝连吾之言都不听?!” 审荣道:“无主公下手令,侄儿不敢发号,叔父为二公子忠心,但也得为审家着想,不要为了自己,舍了审家上下老幼的荣辱!” 审配眼前一黑,道:“你……” 他气的手直抖。 审荣直接跪了下来,道:“此事可大可小,杀吕娴是解气,可是若有大后果,将来战事吃紧,主公那个脾气,必要诛灭审氏满门方能解恨,叔父何必如此,便是为袁二公子,也不该拉上整个审家作陪啊……” 审配气急之下,狠狠将他一推,审荣死死的抱住,他是小辈,是不可能狠拦的,只能抱着死缠,道:“还请叔父为侄儿想一想,为一家老小想一想,吕娴一死,是解恨,是解气,可是,吕布一旦跟了曹操来敌对主公,若能敌之还好,若不能敌,咱们审氏死定了,吕布向来极猛,他的女儿不明不白的死在此处,我审氏都得陪葬。叔父,还请叔父三思,收回成命,趁现在还有挽回余地……” “现在早不可挽回,”审配怒着推他,大骂道:“再不让开,我拔剑了!” 审荣将脖子一伸,道:“与其将来背锅而死,不若现在引颈就戳,叔父要杀就杀吧……” 审配果然拔了剑来扎他的手,却不忍心真杀了他。 审荣死不松手,大哭道:“今日所为,是叔父独断专行,主公不知,此已是逆上,将来若是事势有变,审氏必死,此已是死局,倘若吕布势猛,逼的战事不上不下,又当如何?!叔父到底图杀此女是为何啊?!” 他这一嚎,可把其它看热闹的谋臣都给嚎反应过来了,忙过来道:“正南,若不还是请示一番明公之意,若何?!” “尔等,尔等无半点担当……”审配气的发抖,他知道他们并不是为了保吕娴,而是为了将来这个事情,不用他们背锅。意思就是说,他们,与此事无干。 首先得摘清了…… “就是有汝等无能之辈,才至杀一女子,尚如此多言,多误大事!”审配气道:“还有你!” 审荣被骂了,也不松手,是死不松手。 早有人飞奔去寻袁绍了。大约是知道事情不妙。 这个事要是处理的不好,他们以后就是审配的同党了,万一将来真有个啥事,主公真发起脾气来,说不定一并把他们跟审配一道宰了,这事,可大可小,所以飞奔而去。 而袁绍呢,的确是被人拖住了,审配身为第一谋臣,身边的渗透,势力也是很大的,拖住袁绍,根本不算大事儿。 但是许攸老道啊,早候着呢,一见前面有刀兵之声,他喊的不是审配要杀吕娴了,他是拿着锣开始敲起来,道:“不好了,明公,前院走水了,走水了……” 一听起火,袁绍慌了一跳,道:“如何会走水?!火神怒耶?速来人,带吾去看!” 一时匆匆的往前院来了,被早候着的许攸一把抱住了手臂拖着道:“明公,不好了,前院杀起来了……” 袁绍倒被他的话给惊住,一时也忘了追究他的无礼,道:“子远?怎么回事?!” “审正南要杀吕娴,擅自埋了兵士,正在喊打喊杀呢,”许攸道:“明公,吕布勇也,若知女儿被杀,岂不大怒?!昔年差点逼死曹操,如今狂怒,若率兵前来,曹操再一起攻之,主公如何能挡?!丁原董卓昔年势也大,不亦身首异处乎?!还请主公务必保住此女,吕布不死,此女不能死!吕布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死之,不仅生怒,更引天下人耻笑主公,容不得一个女子……” 袁绍一听,也是怒了,道:“正南何故矫我之令,私自行事!?简直可恨!可恶!” 比起远在徐州的吕布的威胁,其实审配这矫令之事,令袁绍更恨之。 这话说的好,有一就有二,见微知着。现在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借他的手令行事,将来,改他的手令,岂不是更容易,这是关涉到威严的问题,袁绍果然暴怒! 再则,在他府上都敢如此,在小处呢,这管中窥豹,光一猜测,袁绍的心能不狂怒?! 许攸瞅了他一眼,心中明白是扎到了袁绍的痛处了。 他句句不离吕布,其实说的重点,只这么一句。 上位者对什么最敏感,不是远在敌方的敌人,而是对身边的人的擅权。这要是较起真来,能杀人立威。 审配今日所为,怕是要付出代价! 这审正南得意马蹄疾的,恐怕今天就折了马蹄了。 许攸心中得意,嘴上却不停,却不说审配越权,而是只说着吕布,道:“吕布猛虎也,猛虎不能激怒之,若激怒之,反受其噬,其猛如火,岂不是天下都走水,因此攸只说走水,以意引起明主注意也,也是无奈之举。” 袁绍差点气炸了肺,一面疾走,一面吩咐左右道:“来人,来人!” 许攸还在说话呢,道:“将来擒虎,缚张网便可,何必硬碰硬,现在杀吕娴,并不明智啊,还请主公务必保住吕布之女……” 这边正赶着呢,田丰寻来了,一面过来一面大哭,道:“主公,大事不妙,审配欲杀吕娴,已经在动手了,还请主公立即前去阻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袁绍气怒交加,道:“走!” 田丰也是气急了,两人本就有宿怨,一面跟上一面说审配的专权,道:“他无明公手令,擅自调兵,是大罪!无主公获准,竟敢如此所为,背地里更不知有多少小事,还请主公严惩审正南,擅权之罪。此,若不肃清,此类之事,层出不穷,以后主公之令,谁都可矫,谁都可违,谁都可不听,长此以往,主公何以有威而号令群雄!臣请杀审配,以肃左右,以肃军心!审配今日所为,太过了!” 田丰怒气冲冲的。 许攸暗搓搓的瞅了一眼田丰,心道这人,这个时候倒会见鏠插针,他与审配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若说没有私恨而荐,他可不信。 袁绍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挺厉害的。都不是好鸟。 许攸决定低调点,没再跟随,偷偷的落后几步,到人堆里去了。 田丰因为太急,竟也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急匆匆的跟着袁绍去了,一面还拼命的说审配的罪状,一条条的,恨不得把审配给宰杀了,有个痛快似的。 而审配还在被审荣在内的所有谋臣缠着呢。有些人见到袁绍过来,已然迎上去了,迎上去的第一件事,不是担事,而是撇清,道:“主公,审配调了二百兵士杀吕娴,如今,里面正,正……不知审配可有主公手令!?” 第462章 虎口脱险得侥幸 摘清自己,表达自己的无辜和不知情,才是撇清之道。 然而这时候袁绍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威仪,一时气到爆炸,厉声道:“左右速拿下审配!” “主公!”审配哭道:“既已动手,还请诛杀吕娴,切不可妇人之仁啊。配一人死不足惜,然而事已至此,吕娴已不可不除了!如此羞辱,她必怀恨在心,将来徐州,是心腹大患啊……吕布虽有一时之强,挫之便可破,只要无此女,一切可为,一切可为……主公……” “还敢多言!”田丰道:“堵住他的嘴!还不速速进去斥退兵士,护下女公子?!” 一时跟来的将士们都行动了。 里面正杀的如火如荼,臧霸与赵云将吕娴护在中间,没让人靠近,一步步的往外走。 吕娴一直没有出手,事实上还没到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她得忍,尽量的忍到能破局的时候,否则,先暴露出了更多的实力,必死无疑了。 若袁绍还不来,她就只能胁持审配脱困了。 正在她盘算着的时候,听到有喧哗之声,吕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好,不必到最难堪的境地,因为哪怕是胁持了审配,她也未必能安然的带着这么多人平安的离开冀州府和冀州这么大的地盘,在外面也很大可能会被人堵到杀光了。 袁绍进来了,身前两将护着袁绍,对内里喝道:“还不速速住手!” 里面已是尸横遍野,主要是二将的杀伤力实在太惊人了,便是袁绍与诸人也是吓了一大跳。 打斗声停了下来,袁绍道:“贤侄女受惊了!” 赵云一身是血,怒道:“堂堂一方豪雄,关上门竟行此勾当!云甚为不齿!” 赵云是真咬牙切齿,臧霸一双眼睛冷漠的很,直直的勾着盯着袁绍,大约是在盘算胁持他的可能性。 二人要上前,袁绍身前两将还有点警惕。这两个人很危险。 听了赵云的骂,袁绍的脸上讪讪的,也有点默然,良久无话,半晌才叹道:“此是审配私自所为,非绍所授意,真是让贤侄女受惊了!” 吕娴叹道:“娴是一介弱女子,远道在外,被曹操追杀,又遇马超,背锅,误会重重,有心欲来寻袁公求助,不助也罢,不料竟遇此险境,差点死在此处不明不白,叫我如何不胆怯心惊?!今日若不是托这二位,娴已身死矣,我父若知我死,岂不更伤心落泪,我身为子女,更为不孝,擅自来了此处,还连累了司马氏,真是……” 说罢落下泪来。 袁绍整个的哑然,有一种悻悻的感觉,欺负一个孤弱的女子,这名声传出去,的确不好听。关键他一个大豪雄,此时面对这样的一个场景,也的确是有点说不出的心虚的。 袁绍并不知道吕娴的强大,而是以一种弱女子的角度去看她,也更因此,更为心虚。 良久道:“贤侄女受惊了!此事,绍定会给贤侄女一个交代,实在是太无法无天!贤侄女先去休息。择日,绍定派妥当人,护送贤侄女回徐州府!” 吕娴一哭,赵云也受惊了,道:“女公子!” 吕娴好不容易才挤出两滴泪来,实在是哭不出来了,但看赵云一脸焦色,还有点内疚,可惜此时不能与他说分明,只能让他误会了。 “多谢袁公!”吕娴假惺惺的道。 袁绍不尴不尬的,看着赵云和臧霸二人,还有点钦服,道:“此二将,果真有胆色也,此等本事,绍帐下诸将中,也只颜良,文丑,尚可一比……” “素闻颜良,文丑勇冠三军,我身边二人皆无名之将,如何敢与之相比?!”吕娴道。 袁绍果然点头,却还是不甘心的道:“汝可是赵子龙?!” 赵云不大服的道:“在下正是赵云,昔曾效力过冀州,后投公孙瓒,瓒败,云已跟随女公子,无有从他人意者。” 这话一说,袁绍还能说什么? 况且发生了这样的事的当下,也的确是丑的很,袁绍便不好再提了,便哈哈笑道:“真是有胆色也,有此人护着贤侄女,必无恙矣。” “幸一路遇子龙,若非他在,娴已被马超所害,”吕娴道。 袁绍看了一眼臧霸,发现这个人的眼神很凉,身上有一种特别凉薄尖锐的匪气。浑身上下的气质,似又回到了在琅琊为寇的时候。 这种人,一向尖锐,袁绍虽心慕其勇胆之色,却也知这样的绝不好用,又尖锐又刻薄,便没再问。 田丰进来了,道:“主公,且让女公子去洗漱吧,这里全是血,实在太伤雅……” 袁绍便命人带吕娴去了。吕娴与赵云和臧霸出来了,看了一眼审配,眼神冷冷的。 审配嘴被堵住了,急的头上全是汗。 必要杀了她啊,此女不除,后患无穷啊。 三人回到下处,臧霸到此时,整个人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下来,然而眼神很凉。他身上,怎么说呢,有一种特质。这种也可以叫孤胆之气。 原先无主时,他这种气叫匪气,不服人那种。现在认了主,他也可以化身为刺客。这种孤胆之气,很危险。吕娴知道,刚刚若是袁绍真的还要杀她,臧霸就会出手,直接胁持袁绍了。 这个人啊,还与赵云不一样。 赵云身上有正气,有义气,但是臧霸身上的这种孤胆之气,他是没有的。 所以袁绍感觉到了他的危险,只问了赵云。 臧霸道:“此处还是太危险,早早告辞离开为妙!” “好。”吕娴道:“事不宜迟,明日就辞行,只说带司马氏走就行。一会儿,我们出去与司马氏的人接触一下,再联络暗影的人,听听消息。非走不可了,不然便不是被杀,也会被扣押下来。不妙!” 臧霸与赵云点首。 赵云道:“恐袁绍善变,早走早好。” 吕娴点头,三人洗了身上的血,换了衣物,便出府去了,此时也无人拦他们。 司马氏其实寄居在城外,城内也不可能安下这么几千人,又是东西,又是老弱的。 当晚便出城去了。 而此时田丰力劝袁绍惩治审配,结盟吕娴,只要与吕布达成协议,必灭曹操要紧啊。 袁绍自然要这么做,只是他对吕布结不结盟,也不是太在意,觉得有他无他相助,不是大事。 审配下了狱,但是袁绍下不了决心要弄死他,因为审荣和袁尚使力,审配也是有底气的。 只是这事,多少让袁绍愤怒,折损颜面,有心要多关他几天,降职,大骂,以惩小恶,警示人心。 田丰见了有点失望,矫令这事多大啊?! 竟然还纵容着,以后,会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发生?! 反正后果也没那么重,还不是都效仿了?!那以后,这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田丰心里是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通过这一件小事,他看到了袁绍的软弱,各个谋臣的私心,以及事不关己的撇清,明哲保身的姿态…… 他心里是真的五味陈杂。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了吕娴就这么走的。 因此便建议袁绍一定要把这结盟的事给谈下来。 而崔琰不同,他对袁绍道:“主公,此时还是宜扣下吕娴要紧。在与曹操死战之前,吕布向哪方,很重要。主公便不欲与之结盟,也要胁迫吕布中立,而不助曹操,如此方好。他有女在此,为安危故,也会按兵不动。这便是质子的重要。”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质子的事发生啊。不然都闹着玩呢?! 曹操哪次收服了什么人,不把家眷都给弄到许都去的?!就是为了为质。 崔琰心里其实很清楚了,袁绍呢是既不愿意杀吕娴,也不愿意与吕布结盟的意思。既是如此,不如建议扣押,反而现实的多。 崔琰看袁绍是看的很清的,对他的脾气,思虑都看的很分明。 然而即使如此,袁绍还是犹豫的很,道:“季珪言之有理,只是,吕娴来求助,如今发生误会,已是不妥,绍心里有愧,有意弥补此次过失,若是再行扣押,岂不是更不妥当?!人来求援,而被困,天下人,如何看绍?!” 崔琰心中一叹,便知道这件事,不会再有反覆了,便不再说话。再说话,可能与审配一样了。 此仇结的如此之深,竟还放吕娴回去? 不说杀了,只说扣押下来,也不是不能,连这个也不屑做。崔琰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田丰进来的时候,崔琰正出来,二人见上,崔琰道:“元皓,此时不杀吕娴,你会后悔的。主公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你是知道的。这是放虎归山。纵虎为患!” 田丰一凛,道:“我自知之她的危险,然而为了灭曹操,丰在所不惜,必要盟吕布。” “只恐一切非如你所愿啊,”崔琰道。主公连这个都不听你的,真的要灭曹操,此人如此狡诈?可不是只是公孙瓒的简单悍气。而是真正的谋略家。主公的阵营其实有很多问题,真的不是一人所能为啊。 可是,每遇到大事,主公总是下不了决心,以至于现在鱼龙混杂,谋士团里,混入的都是什么人?! 偏偏最得用的几个,主公也多不听之。不听田丰的。不听审配的,哪怕听其中一个的一条道到黑,也行啊。 可是袁绍……哎。 田丰眼神正气,道:“丰所为,只尽力而为之,如是而已!” 崔琰一时竟不能说什么,道:“元皓,看到吕娴身边的二将了吗?!此二将,可是一般之才?!” 说完这句,他施然出府去了。 田丰一凛,闭了闭眼睛,叹了一声。 事情也确实如此。吕娴绝不是一般角色。只是……他也有他的规划。在他的规划里,是先除曹操再灭吕布。此时不宜激怒吕布。先宜安抚为主。 进了殿,田丰便说了此事,袁绍是无可无不可的,道:“元皓既如此坚持,不若去与吕娴谈,若是吕布肯,将来进许都,绍自封赏他为徐州之主,为他正名。” 田丰大喜,道:“是。臣定做好此事,消吕娴之怒,为冀州与徐州结盟。成两方之好!” 袁绍点首。 田丰便喜色的出来了,意思就是招待吕娴的事交给他了。 为一个吕布的女儿,袁绍也不可能太重视,不可能一直亲自招待的。 逢纪听了此事,匆匆的赶了回来,到了狱中去寻审配。 审配道:“必杀吕娴,吕娴非死不可,此时她必怀恨在心,将来必图二公子,其父极勇,不可叫她得逞。我如今身陷囹圄,此事,汝去做!” 逢纪道:“只是,主公心意已决,若私自再为之,只恐又惹大祸。” “你怕了?!”审配大骂道:“汝欲不忠耶?!” “为忠而身死,纪只恐事不成,反累名……”逢纪道:“况且此事,你还有所不知,那吕娴所说,的确不差。马超的部下的确都降了二公子,如今已经归附二公子麾下了,据他们实说,那吕娴的确羞辱了马超,二人也的确是有死仇。” 审配本欲骂他胆怯的,听了这话,便道:“可她歼灭了追兵是事实,而且是与马超共同歼灭的,这件事,你竟还有侥幸?!她的确是放马超跑了,此也是事实吧?!逢纪,汝休找借口,是不是怕被主公迁怒,所以不敢自主此事?!” 逢纪道:“汝已至此,纪若也身陷其中,二公子身边,还有谁?正南,纪在外定要将你救出来,可是此事,时移事易,主公心意若此,若是再执意为之,只恐凭空惹怒了主公,还要连累二公子。吾看,此事就算了吧。” 审配气的咳了起来,骂道:“你们,你们这些人一心只为保全自身,惜自身之死,而,而不敢尽忠为主,你,你们……配羞与你们,你们同席位列……” 逢纪被骂了,脸色也难看,身为士大夫,谁不要脸啊?!都脸色青了,甩袖道:“你且身陷于此,主公帐下之事,你且休操心了。自有我等谋算!” 说罢甩袖就走,道:“汝侄审荣都知明哲保身,汝在此,还不思退,事不可成,则退也,当不知退,早晚要出事。” 第463章 司马防悲愤苦楚 审配气到发炸,大骂道:“就是有汝等,主公才……” 逢纪脸色难看的走了。 谋士又有谁能服谁?! 况且,还要被指责无能,与推卸责任等事,任谁都不高兴。谁不傲气?! 吕娴接到暗影的手抄,递给臧霸和赵云看。赵云看不懂,因为这字迹很奇怪,是简体汉字,他没见过。况又是徐州密语,他实在看不懂。 但吕娴并不瞒他的这态度,他很高兴。 臧霸便读了给他听,赵云点首,虽并未表达意见,但是这种相互信任和信赖依靠的感觉,特别特别的像同袍,同袍就是同生共死的情谊。比任何情份都更珍贵。 吕娴道:“曹操所派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事关交涉与礼节,便是袁绍,也不得不顾礼义交涉。” 诸侯相交相伐,都是要有一定的规矩的,尤其是在这种事上,哪怕曹操是派了一队兵马来,但是他只要是有正当的名头前来,说是要来接应吕娴,便是袁绍也不能直接就把这些人都在境内给杀了。 两兵相交不斩来使,而使,也包括这种。 臧霸道:“但我们离开,还需要袁绍派出兵马护送,无需多少人,哪怕只有一两千人,都是对曹操的一个制约和平衡。” 赵云道:“曹操极狡猾奸诈,若是我等从冀州经过兖州,他会不会再动手?!并不好说。他既如此忌惮女公子,必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然而,他也同样要伐袁绍,比起当下的大敌袁绍,我的性命,现在还不是非取不可的程度。”吕娴道:“兖州离许都尚有些距离,他一不可能派重兵,二派刺客,我也不惧。他可有十全把握?!子龙,若是你带曹操的人来擒我,可有把握一定能杀了我?!” 赵云想了想她的身手,道:“并无全然胜算。” “既是如此,曹操也会如此,若是有把握,他自会行动,可是,既不能全把握,所冒的风险与得利不成正比,他就不会行动,曹操是个极擅衡量轻重的人,”吕娴道。 赵云一寻思,道:“原来如此。曹操还是很怕万一杀不成女公子,反倒推了吕氏到袁绍这边。再加上女公子与袁绍有了交涉,他也惧怕达成了协议。所以派兵来,必也有使。” “是。必要我勿负前盟。”吕娴笑道:“所以当下,得叫袁绍派人护送我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且是要越快越好。 “司马懿到徐州境内了。”吕娴打开另一个纸条道。 臧霸也松了一口气,道:“太好了。” “得速速去拜见司马防,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吕娴道。 臧霸道:“可要备礼?!” “无需备礼,娴自去请罪便可。”吕娴道:“事急从权,况且现在生死关头,顾不上那么多的礼节了。” 赵云道:“云留下守着所带来的人。宣高随护女公子且前去,若要走,就要速速准备了。” “好。”臧霸道:“一切小心!” 赵云郑重的点头,道:“无妨,云自有应对。昔曾在此过。” 臧霸上了马,随着吕娴去城外了。 天都快黑了,可是二人也顾不上天不天黑,径直到了城外,去寻司马氏所屯住之处。 之所以叫屯,是因为人数众多,城里住不下,城外的小村庄也住不下,后来就在这开阔的荒地处居住了下来,一直如此,接受着旧日友人的接济,流落如此,岂能不深恨吕氏诸人?! 而袁绍也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既不接见,也并不拦着底下的人接济。 袁绍是对这个预言很迷信,古人很信这种东西。所以忌惮防备。便若杀了吧,也实在难听。若是不管不顾,真饿死在冀州境内,他的面上也不好看。毕竟是整个司马氏在这里。真全族死在这,他身上的泥点子是永远也别想洗清了。 袁绍不是没想到要用司马氏。但妨碍着他的也正是司马氏全族的大,因为人才太多,族太大了,反而让袁绍一升起这个念头,就怕有朝一日,袁氏被司马氏给侵吞了。 袁氏是大姓,他当然知道,所谓大族的能量。 如今日之袁绍对汉室,他若真用了司马氏,就真的防不胜防。 预言一作崇,这心里的猜忌和忌惮就怎么也消弥不去。 因此也就一直放着了,其实就当成是烫手山芋一样的晾着的。是既吞不下,又毁不了。现在得知吕娴来接他们,其实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的,总算能甩脱他们出去了。 将来他们在徐州,征伐徐州的时候一并杀光了,那是战时,也就不会招天下人的眼了。 在自己的地盘上,想要杀这些人,总是顾虑重重。战争时,又是另外的一种说法。 吕娴到了屯上,见都建了茅草屋,扎了篱笆,司马氏的人过的很艰苦,而且现在虽然开春了,也快入夏了。然而这整个冬天,司马氏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撑过来的。 这其中的心酸,谁又可知?! 所以司马防听到是吕娴来了,冷笑了一声,眼神极冷的睃着她,倨傲的看着她,既不迎,也不拜,仿佛不知礼一般。 司马防是知道的,他必然要去徐州,可是即使如此,他心里的滔天怒火,也不是因此而可消弥的。吕娴亲自来接又怎么样?!呵!罪魁祸首本就是她。 迫于形势,不得不去徐州是没办法,可不代表他心里认可了吕氏。 认可,这永远不可能! 吕娴上前,二话不说,就对着司马防跪下来了,抱拳道:“吕娴有罪!今冒死来此,接先生入徐州。司马氏之事,娴万死难辞其咎,今代父与徐州向司马先生请罪,还请先生移族,随娴离开冀州,图奔徐州去安顿。娴有罪,也愿立誓弥补,吕氏若负司马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臧霸也跟着抱拳单膝跪下来了。 司马防看着她,眼神里依旧有尖锐的东西,防备不已。 他是听闻说吕布的女儿进了冀州,不料,竟真的来了。 此女,抛却这仇怨,其实,若论胆色,十分肖其父。 敢抛却生死,孤身来此! 这个女子,倒叫司马防吃惊了。 几个族老听说了这事,也从屯里赶来了,颤巍巍的看着吕娴,道:“汝,汝就是吕布的女儿?!” “正是,小女吕娴,见过各位老先生!”吕娴过去扶他们,作小辈状。 “休,休扶吾,”几个族老已经气的脸发白了,道:“就是汝,汝行的好事,害的我司马氏流离失所,生不如死……” 说罢落下泪来。 吕娴心里也涌起愧疚,抱拳道:“娴有罪!” 司马防道:“汝行此事,太过了!” “为求贤耳,不得不为!”吕娴道:“司马先生,我知吕氏微小,在诸侯之中,最不被人看好,然而,再微小之人,也有包含宇宙之意,小与大,是可以相互成就的。还请先生,随娴回徐州,娴必不负司马氏!” 司马防想骂她,无耻,小人,可恨,卑劣……可是吃了太多的苦了,没力气骂了,骂了也没意义了。骂了还不是要去徐州扎根吗?! 在这些面前,司马氏的生存,才是真正的大事,这些都微不足道了。 事关生死存亡,不得不依附于吕氏,这种感觉,真的很恶心。 司马防竟也是老泪纵横,有种贵女流落风尘的感觉,那心里的感觉,是真的哔了狗了。哪怕是吕布之女亲自来接,惊讶过后,也不会留下感动,而是,憋闷,委屈,可怜无助,马上要进吕布的阵营了…… 对于古代的名节,士家大族看的更重。 司马大姓,依附一个吕氏,这种感觉,真的叫司马防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止不住的流哇! 一时哭声如雷,一声声的,一个个的,里面包含着所有的心酸,叫臧霸和吕娴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司马防也知事之轻重,便红着眼睛对族中青壮道:“去,去打包,整理……要随时出发了!” 青壮们,包括流落出来的司马氏的武将等人,也是对吕娴怒目而礼,脸上完全没有喜色可言。 这种感觉,比上坟还要严重似的。 屯中游医等人约有六十余人,听闻吕娴在此,竟都过来了,一来便跪下给吕娴请安,虽是无声的,却也是叫司马防心中一惊。 仔细一想,也的确是。 突然出现的游医,这么好心的又送药,又送粮,又帮忙的……除了是她的授意,还有谁会?!他们并不会这么幸运。 原来如此。 司马防心里更有一股心酸的感觉,原本不屑的,只是,这五味陈杂之中,忆起了这个冬天,没有他们的帮忙,他们族中的老弱都撑不下来。 是他们帮着去砍柴,取暖,帮着治病的人,帮着煮药煮粥喂马,帮着照顾病人妇人小孩,开了春后又帮着弄土坯,盖茅草屋。冬天的时候,帐篷也是他们帮着寻来的…… 本是恨的,也是感激的,可也是苦涩的,因此更添心酸和五味陈杂。 吕娴道:“你们做的很好,司马氏无一人出事,多谢你们!” 暗影的人是不会轻易用原声说话的,为的也是保护他们有朝一日能回归自己的正常生活,但也不会用假声蒙骗主子,因此便只是拱手行礼,并无回应。 游医等人拜了一拜,就走了。消失了。如同无影一般。 使者已达,剩下的事,不是暗处的事了。 司马防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娴会向袁公请求派医者同去徐州,先生不必担心一路无医者照应族中老弱。”吕娴道:“待出了冀州,经过兖州,只要出了关,便有徐州兵马和军医接应,必无妨碍。” 司马防还是忍不住了,道:“不饶路吗?!” “仲达说过可以绕路回徐州?!”吕娴见他一主动说话,就自来熟的凑过去了。 司马防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这么不要脸,这么自来熟,给点颜色就开染缸那种。因此见她凑近亲热的说话,还后退了一点,脸色难看,紧抿嘴唇,有点后悔说话了。 果然像她爹吕布一样不要脸! “我原来也是如此作想,只是事情发生了点变化,这才中和了一点形势,现在可保经过兖州一路必无恙。”吕娴便说了一路的事,简略的说了一回。 司马防也是吃了一惊,她竟能将情势料中至此。 几乎是将袁绍与曹操的性格都给摸透了,甚至连袁绍的老巢的人都给摸的透透的。 她既然能在自己这里安排人,又敢孤身前来袁绍营,必然也有安排。 这个小女子,还蛮有谋算的。 就是蔫坏,害的司马氏沦落在此,实在难以释怀。去年那个冬天撑的太难忘了。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司马防便道:“便是能保出冀州无恙,然,到了兖州,为除司马氏与你,曹操也可能会翻脸下死手!” “真出了冀州时,徐州兵已至兖州外,”吕娴道:“兵临城下,曹操在这个当口,他疯了才会冒这种险。” 司马防心内哂笑了一下,道:“好谋算。好心计。”脸皮也够厚。 吕娴装听不懂他的嘲讽,依旧笑眯眯的,道:“所以先生只管放心,我既来,定保司马氏平安到达徐州。徐州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先生等入住。只是一路上,恐是要苦一些。” 司马防不语,终究是难以抵抗命运似的宿命,良久,道:“仲达可安全?!” “已抵徐州境内,先生安心。”吕娴道。 司马防松了一口气,气极怒极恨极,反而笑了一下,道:“小丫头了不得,真是算无遗策啊。” 她想要的,没一个落空。 呵,吕布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真是了不得。天下的时势都改了。 吕娴更装听不懂他这嘲讽,只是笑。 这脸皮,比曹操还厚。 司马防不想看他,只是看了看冀州城,摇了摇头。这袁绍…… 天下终究还是要姓曹或是姓吕的。袁绍,与袁术的命运差不到哪儿去。 多少以少胜多的绝对战役,都是史诗一样的存在。 司马防在冀州外半年,也是看的透透的,哪轮得到吕布去谋冀州袁绍,曹操这老贼,这次便能蛇吞大象的把袁绍给吞了,顶多分点汤打发吕布,根本不会有吕布的事。实在是这袁绍太不成事。眼界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也因此,他们司马氏才没有身死冀州啊。竟也不知道该哭该笑。反正是真的惨。 曹袁决战,司马防根本已经不看好袁绍。这个人身上的漏洞太多了!堵都堵不住。 第464章 远离是非回徐州 不过曹操肯定要拉着吕布一起弄袁绍的,不是主动想将冀州分给吕布,而是不叫吕布出手,拉为盟友,他也怕如火如荼的时候,吕布去袭许都,那是真要完。 所以,许以利益和好处,先绑一条船上,是曹操的惯用套路。 司马防也不留恋,懒理吕娴,指挥族中青壮去搬行李了。 其实行李真没什么行李,司马氏一路逃来,说是毕路褴褛,也是半点都不夸张,若是真的带金的,带银的,一路上早被人抢杀了,财不保,命也不保。 所以是真苦,但也真安全。穷到啥地步呢?!穷到连盗贼瞅见了,都懒得抢那种。 这得多穷,都没法说。 所以吕娴看着,一面觉得司马氏是真的有先见之明,一面又觉得司马氏被她弄的太惨了,心里升起一股小小的愧疚。 哪怕都是破烂,也不得不带着啊,因为人太多,路上还能用得上。若都只是青壮就算了,然后还有很多老人孩子还有妇孺,这一路上想要快是快不起来的。 所以能绑上马车的帐篷,只要还能在路上用,这是都带着。 司马防在此看了多少袁绍的冷遇,现在要走了,哪怕路上再受点罪,也不愿意再去求袁绍施舍。 或者是说,想快点走,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冀州府。 呵,这冀州府,很快可能都不姓袁了。 收拾这些就忙了整夜,这里灯火通明,热火朝天的弄这件事情,在城墙上的兵士当然看见了,不仅看见了,后半夜还带着人来巡示了一番,没说什么就回去了。 第二天便报到了袁绍府上,袁绍听了,也没什么反应,送瘟神似的,心里还挺高兴呢。 田丰却听说了此事,急急的赶来了,道:“主公,吕娴怕是现在就要走。若是要走,协议一样也没达成,不能白白的送她走!” 袁绍道:“司马氏是烫手的锅,早甩早了,让贤侄女带他们走罢。” “主公,吕氏得司马氏,后患无穷啊,”田丰道。 “司马防还能对付绍不成?!”袁绍失笑了一下,道:“他们一族原本在魏郡魏县,是绍默认汝等将他们接进了冀州府外,虽无恩德施加,却也有庇护之举,倘若司马氏全族还因此憎恨绍,而助吕氏,只恐他们受尽天下人唾骂。” 司马氏现在早就被天下人唾骂了,受尽了屈辱,是真的没有在冀州受什么恩惠。 “主公,时势在此,只恐司马氏哪怕憎恨吕氏,也会助吕氏啊,能纳他们之处,只有徐州,他们全族想要存活,只能往上爬,往上钻营,司马氏有多少青年才俊?一旦全部加入吕氏的阵营,后果不堪设想。”田丰道。 袁绍道:“吕布豺狼也,如何敢任用司马氏?!元皓太过危言耸听了。吕布既不会容司马氏,用他们,司马氏也不会尽忠,必有异心。如此内里相斗,才是好事。况且不等他们分个你死我活,绍已拿下徐州,不出明年,徐州早入冀州之下。” “主公!”田丰心中发沉,心知怕是劝不住他了,便道:“既是如此,那更要安抚好吕娴方好!” “元皓言之有理。”袁绍沉吟一声,正好说话,却听门下来报,“吕娴求见。” 袁绍道:“请进来!” 门人去了。 袁绍不待田丰再说话,笑道:“安抚是要安抚,她令司马氏打包行李,必是要离去的了,既是如此,绍便派人护送他们离开便可。” “主公,这……”田丰还是焦急,道:“不若多留她几日方好。” 正说着,吕娴已经带着臧霸和赵云进来了,道:“拜见袁公,田先生。娴此来便要辞行了,还请袁公准娴带司马氏回徐州去。” “贤侄女何不多留几日?!”袁绍道:“可是昨日之事吓着贤侄女了?!” “在冀州本有袁公护之,娴本不惧,只是,娴从徐州出来,家父必已经思念多时,还是要速归为好。”吕娴道,“娴也思家矣。” “原来如此。”袁绍道:“昨日之事实是让贤侄女受惊了,本欲多留几日压惊,既贤侄女欲归去,绍便多派人护送便是,司马氏本就人众,这一路怕是劳苦。” 吕娴大喜道:“多谢袁公,今日之恩,娴已记下,将来定有报之时矣。” “区区小事,无需挂怀,”袁绍笑道。 “只是娴还有二件事需求袁公恩准。”吕娴道,“一是武将要挑好人,倘再出现昨日之事,在半路之中,娴再无袁公救矣。” “可,”袁绍道:“这有何难?!贤侄女安心,昨日之事,再不会发生了。” 吕娴道:“第二件,便是求袁公多派一队医者,娴只恐司马族人一路无医无药的,反而……” 袁绍自然应了,笑道:“贤侄女一路顺风,待见到汝父,带绍问安否。” 吕娴笑道:“是,将来吾父自有拜见袁公之时。” 袁绍哈哈大笑。 田丰见袁绍三言两语间,将事情都定下来了,急的想要插话,都顾不上失礼了,汗直下,忍不住道:“女公子何故现在便要走?心中可有怨惧矣?袁公如此盛情,还请女公子稍缓两日再行吧……” 吕娴道:“田先生,非娴不知礼数非要走,只是昨日之事,略有些胆战心惊,娴想父亲了……”说罢眼泪就开始掉。 这种情况下不卖个惨,是真怕走不掉了。再有变故,真要疯。所以趁现在赶紧的早跑早了。 果然,袁绍道:“贤侄女本是娇女儿,一路出来,本就受了委屈,昨日更是受了惊吓,欲思归去,也是人之常情,元皓不必再强人所难!” 田丰急的都呆了呆。因为袁绍,他心里真跟火烧一般的难受。 吕娴一拜道:“多谢袁公,多谢田先生!” 袁绍派了两千人,一队医者,护送吕娴回徐州,因为昨天发生的事,吕娴又特意说了,所以并未派遣大将,而是派了一员副将追随便可。如此,反而利于吕娴行事。 真遇袭,尚有赵云和臧霸引领,反而更利于她安排调度。 吕娴郑重的告辞,这才从袁府上出来。 田丰急急的追上,跟过来,道:“女公子,袁吕二事尚未谈妥,如何就能一走了之?女公子莫非不欲与明公结盟耶?!” “非为不盟,而是再不走之,只恐身死矣,”吕娴叹道:“先生保重。不是娴不想谈,而是除了先生,其它人都非令娴死不可,此事便是放到台面,又如何谈得成?便是先生一力促成,又如何?背之皆在一旦之间,这袁公帐下皆是强者,又有何人听从过先生的?袁公尚不听从,况是旁人。先生惜袁吕盟不成,然而,娴也惜先生之才,大格局大谋略,却,无处施展……” “天下才者辈多矣,如先生者,少有,”吕娴道:“田先生,娴,不得不告辞了。” 田丰听着也落下泪来,大约是说到了伤心处,道:“奈何主公,向来言不听,计不从,丰也无可奈何,女公子前来,不仅未善礼遇,还怠慢了,只是,曹吕之间,还望女公子所望之人,是明公。而非曹操。曹操绝非善辈,必不容女公子,可是主公待女公子,女公子也看到了……” “是,娴都明白。”吕娴一叹道:“袁公的确是好相处的善人。娴都感念于心。” 哪是什么善人,是非不分的时候,也挺要人命的。 “女公子,”田丰十分不舍,若是可能,哪怕强留,也会押下她的,只是袁绍都发了话,现在做什么都晚了,只能示好。 “子龙,”田丰道:“子龙不若留在冀州效力?!子龙如此才能,主公必重用矣。” “多谢先生抬举,只是云需护送女公子回徐州去,不去不义。”赵云道。 “那送到徐州,子龙回,如何?!”田丰道:“丰必荐子龙为上将,必不轻薄不用。” 赵云面露难色,道:“是云无福,恐叫先生失望了。” 田丰果然失望,长长的悠悠的叹了一声。 人已到齐,医者队也到了,吕娴并不迟疑,带着人出城与司马氏汇合去了。 田丰送到城外,面露感伤,特别的无奈还有迟疑。 崔琰骑着马到他身边,道:“若不杀之,必然后悔。” 田丰转首看着他,道:“杀了她,才会后悔。与曹操决战之即,惹怒吕布做什么?!” “这是放虎归山,她心中必有怨。”崔琰道。 田丰道:“她是心胸广大之人,不远千里来接司马氏回去,袁公路死,她尽纳袁氏而重用,善待。这样的人,丰信她便是有怨,也会恩怨分明,不会迁怒积恨。” 崔琰良久无语。 “就当是为了主公留条后路吧,若是胜了曹操,自有再征伐他们父女之时,此时便没必要非惹怒不可。无事生非。”田丰道:“倘若遇挫,好歹还可再重提袁吕结盟一事,此时留下些善意,以图后用,也好。” 田丰是想过以主公的性格,可能会遇挫,一时与曹操僵持,可能一时灭不了曹操。但现在的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袁绍会败啊。 他只是不乐观,觉得曹操老奸巨猾很难对付,而袁绍多轻视之,是会吃亏的。 也难怪田丰心急如焚了。 别说田丰,崔琰看到袁绍遇事如此不能断,也是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此女非同小可,”崔琰叹道:“也罢,元皓既要为冀州留条善路,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了。只是审配必不甘休。昨日便已有人荐放他出狱,主公虽未采纳,可事多依赖于审正南,吕娴一走,他迟早要出来。而吕娴身边拖这么多人,审配会不会善罢甘休,亦未可知,只恐元皓所谋,依旧还是落空。二公子守在外,会不会派人拦截,更未可知……” 崔琰是不看好吕娴能活着离开的。关键是死了还好。要是人没死,还结了仇…… “如,如何能如此?!”田丰急的脸色剧变道。 崔琰调马头的方向,准备回城了,道:“主公所施之恩惠,能抵得消这生死追杀大恨吗?!” 田丰听了,见崔琰回城去,便也忙去寻袁绍,审配不能出来,至少现在不能! 是的,他对袁绍能处死审配已经不抱希望了,唯一希望的也只能是尽量的拖延审配出来的时间。 袁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要他做个决断,比什么都难! 这件事,也在吕娴的意料之中。 吕娴带着人出发了,正遇许攸在路上笑嘻嘻的看着她,他怕是久候多时了。 吕娴忙翻身下马拜道:“多谢子远救命之恩!” 许攸也还礼,笑道:“女公子此去一路顺风,将来还有再见之时。” “是。”吕娴笑道:“倘若还有追杀,只恐还要劳动子远。” 许攸笑道:“攸自有计拖延,只是女公子一路小心,带这么多人,脚程必慢,前去还是危机重重啊。” “多谢。”吕娴抱拳,道:“子远,告辞了!” 许攸拱手,看着她上马离去了。浩浩荡荡的多少车马?! 其实速度真的只能有龟速来形容还差不多。但真的就这么走了?! 哪怕只是拖累,她也带着,许攸倒也服几分这女子的气魄和担当。 他回首看了看冀州,喃喃道:“袁绍啊袁绍,真是不济事也,竟真的放司马氏走了……” 看着吕娴打包司马氏走多高兴?!可是袁绍是巴不得送瘟神,呵,袁绍这是心里有鬼了,想要那个位置,嘴里说不出来,所以恨不得把有这个可能的司马氏丢的远远的…… 可惜,这袁本初,还是有点,叫人说不出的自得,傲慢,轻视。竟真的白白放司马氏走了。 许攸一时之间又好笑又无语,上了马慢吞吞的回去了。 “田丰恐自身难保,”吕娴道:“他,还是要作个安排。将来若是有事,好早早将他救出要紧……” “何出此言?!”赵云吃惊道。 “他荐言要处死审配,审配必出,出则必报复,”吕娴道:“袁绍阵营的谋士一个个的都不是善人啊。相互嫉才,扯皮的事,子龙也看到了。” 赵云竟无言以对。的确是长了见识了,没想到夺权争利到这种程度。 真正的见了,才叹为观止啊。 第465章 吕布半道劫凌统 臧霸道:“此事的缘由还是在于袁绍本人的身上!” 吕娴点首,若不是袁绍压不服,何至于此。分寸这个东西,就是一点点的纵容出来的。袁绍对人对事确实是有些不明。赏罚都不明,还能指望他帐下的武将与谋士能有分寸吗?!自然也是有争权夺势,明争暗斗的,而袁绍还以为常事。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东西有多重要。 这样的事,在曹操那是不可能发生的。 “给暗影留封信,盯着这边动作。倘有不好,救一救田丰。”吕娴道:“审配此人虽甚有谋略,然而格局远不及田丰。他的性格太强,虽忠心,到底是失了大局观。” 臧霸应了,避开了袁军士,留下了信。 这才匆匆的往前赶路,一路出冀州去了。 说是赶路,其实脚程极慢,因为带的人太多了。足有四千余普通人,再加上袁军士二千,副将几人,再加上赵云的精兵千余,虽浩浩荡荡,然而弱势也是分明的。 就是一旦被袁绍营中的追兵追上杀肆一番,只恐会出事。 “马超不知道回了凉州没有,”吕娴道:“这疯马,我还指望他能带人来护我一段路呢。” 臧霸哧笑一声,道:“他?!必失信。” 赵云道:“未必见得,孟起虽有些不知轻重,然而许诺必出。” 臧霸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不料你竟看他顺眼。” 赵云听了竟不知作何表情,只能闷笑一阵。 “传信与徐州吧,”吕娴道:“曹使者已出徐州,叫高叔父亲自带兵马来兖州外候我们。” “这便传信与高顺将军。”臧霸应声去了。 吕娴转首对赵云笑道:“待高叔父至,子龙可一观陷阵营的勇猛。” 赵云大喜,抱拳道:“求之不得!” 一群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慢行! 曹操早派了人出来护送她,只是还未到,却已有信送到他手上,是事关吕娴的行踪。 “她竟真脱身了?!”曹操喃喃道:“袁绍这个人,真是举步维艰。” 举步维艰一般是用来形容困境的,可是,曹操用在这个事上,他是说袁绍这个人的心里,是真的要遇困了,糊涂了。 他来回踱步,徘徊,杀心起了又放,放了又起,良久又笑道:“她倒是敢!真敢!这小女子,当真是有魄力!若是吾有子若此,何愁啊?!” 说罢又摇摇头。 荀攸便明白曹操的心意了,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若是放过,太可惜了。以后未必再能有这样的机会。况且还有司马氏。攸都未曾想过,她竟真敢再次从兖州境内过,还以为她必绕路!” “公达有所不知,此小女子是能料中操的心意,”曹操有一丝警惕,道:“操心里的迟疑,全被她看穿了。” 然而事实也如她所想,现在的他的确是不能冒这个险。 这才是叫曹操既欣赏又忌惮的地方。 荀攸道:“主公,此次果真就这样算了!” “放她回去,不,是护送他回去!”曹操已然打定了主意,道:“不能再多节外生枝。” 为她的事,曹操徘徊多久了?心里是琢磨又寻思一遍又一遍。思来想去,时机已失,现在不是时候了。袁绍不杀,结果他把吕娴再给杀了,呵,同时激怒袁绍与吕布。所以才说这吕娴聪明呐,聪明到什么程度?! 聪明到借袁绍的势来平衡,甚至能够忖度到他心里的衡量与纠结和挣扎。她是个大敌无疑。为什么呢,借势的同时,也同样的向他展示了,袁绍可图可破的可能。 这一次的事情,袁绍手里,吕娴与司马氏的的确确是平平安安的出来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袁绍这个人的缺陷已经很明显了。 “公达,此次与袁本初决战,操兵少粮少,而袁绍兵多将多地广粮多,”曹操道:“然而主将不明,这便是大缺陷。公达,汝等可有信心?!” 荀攸道:“攸信主公,力虽不及绍,智却多余。必能胜绍!” 曹操哈哈大笑,道:“增援一军,去护吕娴回徐州,另增一使,问她可还记得旧日与操之约否,使她勿不可废,不可忘之。” 荀攸是知道曹操还是怕吕娴与袁绍暗中有什么约定的,便应了,匆匆的去了。打算用这些人到兖州交界之处,候着吕娴。 且说周泰被擒之后就被押送到了徐州城,徐州立即写信与孙策,告知他周泰在徐州,使之若想保有其性命,还请思量,勿杀王楷。若有意交换,愿用此人换回王楷。 孙策见到信,气的大骂徐州无敌小人,脸色都胀红了。 广陵失,周泰被擒徐州去,而凌统也被张飞所擒,孙策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便匆忙的去围荆州,攻之郁急,又发书与关羽,刘备等人,叫他还之凌统。 刘备得了信,慌的不成,与刘表商议道:“是吾三弟太性急,何必惹他大怒?!现擒了凌统,倒逼的孙伯符攻之郁急,如何是好?!” “有人质在,岂不是好事?!”刘表道:“倘他再攻城,送凌统的人头下去!” “这,杀俘不义啊……”刘备道。 “两兵交战,非常之时也,”刘表道:“翼德何时能到?!” “算脚程,该早到了,不知何故至今未至,”刘备也很担心,莫非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不成?!被孙策的人给拦截了?! 但是却是万料不到是吕布出了骚操作。 吕布听说陈登得了广陵,心里还挺高兴,周泰被送往徐州,他也高兴,但是听闻是张飞拎了凌统,他就没那么高兴了! 本来这不高兴也没啥大事,本来吕布时高兴时不高兴的,时时上脸,他就这么一个人,也没人拿他这脸色当回事了,但是问题偏偏就出在,张飞要经过这一带,吕布带着人出来巡示,这不就碰上了吗?! 张飞本来就不算是个低调收敛的性子,吕布呢,一听说是张飞,压根不听人劝,飞一样的带着人呼啦啦的去抢人了。 把张飞的兵马半路给截断了,张飞军大乱,又见是吕布,一时混战起来。 吕布就是来抢囚车的。 张飞一见还了得,拍马便来战吕布,大骂道:“三姓家奴,奈何偷袭吾?!小人,贼匹夫!” 这新仇旧恨的一涌上来,哪还能收得住,吕布一面抵挡一面洋洋得意,反正抢就是要抢,还能有什么理由?但没理由也得找理由啊,可吕布是个奇葩,他没有理由,只有激怒,不说别的什么正义的旗帜,哪怕你要找,也提找个正义的名头,说出去也好听是不是?! 他不,他说了,还得意洋洋的道:“报当日夺马之仇耶!张飞,汝能奈我何?!手下败将!哼,再不走,速受死!” 张飞不听则已,一听已是暴怒,喝声如雷,持着长茅便来与吕布交战。 吕布也无杀他之心,他也是知道的,真杀了张飞,说出去,又是他这个三姓家奴背锅,所以戏弄他,如耍弄小儿,道:“今刘玄德与关云长不在,汝一人,可能胜布否?!呵……” “三姓家奴,欺人太甚!”张飞气炸了,大骂道:“旧夺我徐州,今又夺我广陵,现又夺我俘耶?!我张飞与汝之仇不共戴天。” 吕布这人吧,不管喜怒,都特别容易上脸,广陵的事,他当然不会真傻到嘴上承认,可是面上不就是这么回事,十分得意,哪怕嘴上说着谁夺你的广陵了,却也还是没有信服之力,直把张飞气的咬牙切齿! 张飞道:“无耻小人!” 一时咬牙切齿,大为饮恨,瞪的两只眼睛像要吃了吕布似的。 吕布也知道多说多错,便只与他交战,道:“布只要凌统,无意与汝交战,人与布,布自退!” 张飞冷笑一声,拎着长矛却无休战之心,是越战越猛。 而那边张辽纪灵等人听闻了这个事,便忙出来止战。 两人带人赶到,一人去止吕布的戟,一人去止张飞的长矛,一时皆劝道:“本是误会,还请都息怒,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打杀!” 张辽也劝道:“翼德,主公冲动,一时竟冒犯了,本无意来犯翼德之军,还望休要误会,徐州并无有与刘使君交战之心!” 张飞的脸黑的像炭一样,冷冷的扫了一眼张辽,知道他们人多势众,心知敌不过,又在此地盘上,只能作罢,却是也不理会他们三人,命人鸣金匆匆的收兵走了。 凌统到底还是被劫了下来。吕布洋洋得意道:“如何?布甚勇也,截了他的道。再加上此人,王楷必回!” 张辽都无语了,吕娴不在,吕布真的像像撒疯的野虎似的,没了管束,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这叫啥事?!这不是树敌吗?!你说你为一土地城池的树敌就树了,为这个就…… “主公,张飞擒凌统,本分散了孙策的注意力,共担了仇恨,可是凌统一被主公截回,孙策岂不更恨主公?!何故如此?!”张辽脸色也有点无奈,道:“既担了坏名声,又同时得罪了刘孙阵营,这……” 吕布这才回过神来,脸也沉了下来了,但到底没有发作,不至于对张辽发怒,沉默了一会,纪灵还以为他被张辽说了会恼羞成怒,正沉默着。却听吕布道:“把凌统提来!” 兵士们早集合了,张飞这一走,不就集合了吗?! 因此凌统很快从囚车里被提来了,那个惨,都叫三人吃了一惊。 这鼻青脸肿,身上全是鞭痕的人,是凌统?! “这……”吕布也有点诧异了,押囚车的是个小卒,一道被截下来了,此时正发抖,见吕布一问,哪有不说的,便道:“……这一路,张将军一喝酒便要鞭一顿解气,就,就成了这般模样……” 纪灵和张辽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吕布道:“唔,布是行了好事啊,这是从张飞手上救了孙策的人……” 他似乎也料到张辽所说的是事实了,这个事吧,他的确是鲁莽了些,若是叫娴儿知道,怕是又是一顿好骂,便试图挽救道:“布既行好事,怎么能不示好孙策?!这样吧,派人既刻送凌统回孙策营去,布修书一封,只说是看不过张飞施暴,从张飞手中救下人的。如何?!” 反正张飞是得罪了就得罪了呗。 纪灵也是无语。这截人叫什么事啊?! 你要是截人,得有好处啊,关键是什么好处也没有,换王楷回,真的只有一个周泰就够了。 一来吧,这凌统吧,一般弄到敌将,都是要劝降,为己用,结果倒好,还送回去?二来吧,这个伤……便不是吕布真的沾手了,但这么送回去,孙策的脸往哪儿搁?!说不定因太怒太羞,迁怒于你呢,说你吕布尽不整好事,天天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事闲的淡疼的惹事,让他生气?! 毕竟广陵的事,周泰的事,孙策能不怒吗?!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怎么补救?!只能这样了,不然这个锅,又算在吕布身上?! 现在这样,算寥胜于无吧?! 纪灵也是一脸无奈,他扫了一眼张辽,张辽果然叹了一声,道:“好吧,如此也可稍解孙策之恨。” 争地争地的真的就是后家之事,但是私恨上,是能少惹事就少惹事,结果这吕布真是…… 张辽有点想念女公子了。只有她管得住。 这突然带着虎威军跑出来,真是拦都拦不住,搁谁身上,都郁闷死了! 张辽更是如此! 张飞得了凌统,失了广陵,也反应过来了,他一路上也明白了,是真的被陈登给诓了,想回去又怕中间有吕布截断,到时首尾不能相顾。一时饮为大恨,接着凌统还被吕布抢了,那感觉,跟哔了狗一模一样,气煞煞的跑到关羽那去了,一见面就痛哭流涕道:“吕布欺人太甚,飞不与之戴天!” 而广陵陈登呢,听了这事吧,那心里五味陈杂的跟张辽一模一样。 至于孙策,见到吕布的信时,再见到凌统这般模样,脸上又青又白,又羞又怒的,接着便是与凌统一通大哭。 凌统受辱又失了广陵,一心要一死明志,孙策好不容易拉住,才劝下去叫他治伤,将来报仇安抚住了。 第466章 司马懿到徐州府 孙策的眼睛都是红的,他将信扯了个稀巴烂,胸口有一种说不出的憋愤和怒色,他恨张飞,恨刘备,恨刘表,辱他…… 但是这吕布这一举,可不见得好事,他心里也不是感激,反而也迁怒于之,可惜说不出来,骂不出来。 说的好听,这叫帮忙,说的难听点,这么难堪的事,吕布这不是狗拿耗子是什么?! 只是孙策骂不出来,骂了,凌统怎么办?!逼他去死?!一个受辱的战将这样回来了,你要是骂吕布多管闲事,岂不是说他不该回来,受辱不如受死?! 孙策骂不出来,越骂不出来,就越恨吕布,那眼珠子都烧红了。 受辱之将,回来是好事,他保得了一人,然而失掉的东西,真的,特别的憋闷。 所以孙策是一言未发,暗心里,是把吕布往死里给恨了。当然,包括陈登。 陈登略知人心,听了吕布这个骚操作,也是特别的无语,忍不住无奈道:“好好的截张飞干什么?!” 抢俘这种事,也只有吕布能干的出来了,这个没脑子的,真的有时候蠢起来要人命! 徐庶在寿春看了信,也是脑子里嗡了一声。 主公真是闲了没事就喜欢拉点仇恨,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这都叫啥事?! 徐庶站在寿春城上,脑子嗡嗡的疼,对着魏续苦笑了一下,道:“这样下去,只恐刘孙将来要共同对付徐州了。” “为了仇恨?!”魏续不懂局势,只是讶异了一下,道:“这个事的确不讲究!但是不至于吧。” “不止是为了仇恨。”徐庶道:“这是庶最担心的局面啊,再这样下去,只需要一个契机,刘孙就站到一块去了。” “刘孙有死仇,不可能,”魏续道:“杀父之仇,孙策誓死必报!” “刘表老矣,刘表一死,局势全改。”徐庶道:“所以,刘表一旦出事,能不能控制住荆州,或者说,谁能控制住荆州就很重要了。这局势,可能会有变化,庶还得继续坐阵于此。” 魏续不太懂这些,只是道:“勿忧,女公子必会回矣。” 徐庶点了点头,道:“司马仲达已至徐州。而曹营使者也已回许,现在至少可以让主公先回徐州去了。” 本来是说司马仲达一来,先让他到这来的,结果吕布这骚操作一出,徐庶是真的怕了他又来一次,还不如赶回徐州去算了。 正好使者走了,倒不必再避了。 魏续忍着笑,道:“主公那个性子,说真原因让他回,必不肯。他要反着来。只说如夫人要生了,他必回去。哄一哄,也就回了。这边有纪灵和张辽等顶着,暂无恙,不会有事。主公不在此,反倒叫人安心。” 无人约束的野虎,真的……现在苗头越来越不对,若再没人管,这样下去,真要头疼。 还不如哄他回笼子里去。唉。 徐庶说着也笑了,道:“也好。这便写信去。” 魏续随他往回走,道:“如此看来,只恐刘表得了刘备的助力,不会向主公求援了。” “唔,是啊,不好说了……”徐庶道:“原先庶与女公子都笃定刘表必来求援,看来时势变化太快,终究是太自负了。” “无妨,徐州如今已有刘琦,便是有一个重要的筹码在手。”魏续道。 徐庶稍稍安心了些,道:“虽是如此,只恐这边的局势是有人插手了。” 魏续怔了一下,道:“元直所言之人是?!” “当日是庶荐此人与刘备,如今看来,此人也早有心慕之心,人虽在徐州被困,心却一直向着刘备啊,荆州之事,他一直在暗中插手,他友人遍布天下,如今又真心的献谋献策,必助荆州鼎立,而非求援于徐州。”徐庶道,“庶是了解此人的,只恐他如今虽未归附刘备,却早有暗助之心。意欲助刘备夺得荆州矣。” 魏续听的稀里糊涂的,道:“夺?!怎么夺?如何夺?!刘琦在徐州。” “所以,夺未必保险,自然是加一个保障。他若出计谋,必然是要图此灭吕。”徐庶拧了一下眉头,道:“不过倒也无妨。刘琦公子虽弱,却未必肯听他之谋略。” “刘琦并不笨,从荆州来时,直奔寿春,而不是去投刘备,可见他不是蠢人,既不是蠢人,便未必肯受人摆布。”魏续道:“元直且安心。这刘琦看着虽弱,心性只恐如女公子一样的人,既不肯自视甚高,也不会受人摆布,依续看,那人计谋再高,也得人遵从。算局势算一切,又如何能谋得过人心?!” 魏续倒觉得,这刘琦弱鸡似的,却真的是难得的脑子机灵的人。未必肯听诸葛的。 诸葛手上没有刘琦,刘备想要拿下荆州,名不正言不顺,难免落下鸠占鹊巢的名声,这就好笑了。 徐庶道:“不能小看此人。庶所担心的不是刘琦听他之言,而是他意欲谋灭徐州矣。” 魏续见他面上有悔意,便道:“勿忧。一切皆有女公子!” 徐庶笑了一下,然后去写信了。 而马超速回了凉州境内,孤身一人入境时,都叫马腾吃了一惊,本来马超就是偷偷跑出去的,不服军令,又不服父命,现在呢,搞的只一骑回来,马腾是真的又气又无奈。 这个儿子,是真的管不服,管不听,管不教那种,马腾每每管教,都要被他给撂回来,加上马超从小天资聪颖,这样有天赋的孩子,便是做父亲,做家长的,拿不出能令他心服的本事,他也是不会服的,光一个父亲的名头,不够! 所以为什么天才少年,叫人头疼呢,叫人骄傲,又叫人头疼。这种痛,只有马腾懂。尤其是马超,还真的完全不怎么听他的。 所以他头一裂,出来问马超道:“汝去何处矣?!怎至今方回?!” 真的是又气又恨,恨他私自跑出去,又心疼他,怕他出事,所以既刻便要取鞭子来抽他,要他记住这个教训。 搁以前的马超,早撂蹄子跑了,哪能抽得着?! 这一次不一样,亲兵都将鞭子取来了,马超还不跑,只愣愣的。这样一来,马腾反而打不下去了! “我儿,这是怎么了?!”马腾道:“怎么只一身回来?其余人呢?都折损了?!” “都降了袁绍,”马超简略的说了是去找袁尚的麻烦,结果路上出的事,马腾一听,差点眼前一黑,道:“你,好好的,去惹袁绍做什么?!他刚得公孙瓒之雄力,兵强马壮,若是铁蹄踏来,必不饶我凉州府,你,你……叫为父如何是好?!结下此等大恨,又有郭援的首级在那,只恐将来不得善了……” 马超不说话。 马腾骂着骂着,发现他这一次不说话了,十分反常,便道:“你怎么脱身的?那吕娴竟肯放过你!?” 马超还是没说话,似乎在发呆。 马腾道:“凉州这边还有韩遂,我马家实力虽有,但远不及中原强壮,孟起,曹操有信来,意欲叫我送一子入许都,如今袁绍已是得罪了,不若,趁这势,降了曹操吧。” 大树底下好乘凉。 凉州虽偏远,可是,也不愿成为众矢之的啊。 马超看了他一眼,道:“父亲还要送儿子去为质?!” 马腾道:“送你弟弟去便可。” 马超倒不是在意这个,只道:“曹袁打仗,父亲还要去助曹操?!” 马腾也有点犹豫,闻言不语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也不大好看。 马超良久道:“不必送弟弟们去许都,去了,父亲会后悔的。曹操那个德性,必然不放心凉州这边,还是要父亲去许都,去了,还能回得来?!父亲便是去了,只恐儿子也未必当回事,不听,父亲必死!” 这叫什么话?!马腾差点气死,阴沉沉的看着他,手上的鞭子握的死紧的,道:“你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马超道:“我要调五千精锐,去徐州城!” 他是决定了就立即就要人,半刻也不等,站起了身就要去调兵马粮草。 “站住,马孟起!”马腾气煞了,要起身追他,马超哪肯听他的,上了马就跑出去了。 “不肖子!”马腾气的吹胡子瞪眼。 身后心腹道:“莫非孟起有降吕布之意?!” “疯了吗?!”马腾考虑过袁绍,考虑过曹操,就是不可能考虑吕布?!降袁绍,降曹操,他还心不甘情不愿呢。 心腹道:“若是如此,只恐对曹使者那,不好交代了。此事还是再慎重一二考虑,否则真进了许都,怕是要出事。” 马腾沉吟不定,急的来回的走。 心腹道:“更要小心韩遂啊,主公与他虽为世交兄弟,然而利益面前,阵对面前,可不分什么兄弟,若是主公迟疑不定,而韩遂服了曹操,曹操见主公不服,只恐还是要叫他谋主公之地。这大凉,分为东西二部,韩遂的势力不亚于主公,此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马腾哪能不知?!这些年了,其实大家都是老狐狸了,都各有盘算。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犹豫不定,若是实力雄厚,谁愿意受制于人?! 马腾便是有心意,也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便只骂道:“这个孟起,好好的与吕布的女儿纠缠在一块做什么?!” “年少慕艾,听闻那吕娴与孟起年纪相仿,又经历生死,想必,有什么了不得的缘故,或是有什么盟约?!”心腹道。 马腾心微一动,道:“便是有,也未必是好事,前番吕布与袁术婚盟,结果,袁术在哪儿了?!” 心腹便不说话了,若是连这个也不是,便说不好了。 也不知道马超是咋想的。 马腾当然得弄个分明,想了想,也骑了马带着人去寻马超了。 马超这一次也干脆,只道:“我就是要去徐州看看。爹,你若是还想保住凉州,就别送人进许都,拖着再说。现在天下的局势有了新变化,何必非要依附于人?!” 马腾被他气的心一梗,他以为他想依附于人?! 还不是西凉这边,实力并没有那么雄厚的缘故?! 也罢了,现在吕布势也强,也许,这样也是一样合作意向。 想一想,便瞪了一眼马超,道:“吾便知你最不服曹操和袁绍,如今把袁结得罪死了,人也降了他们,弄的孤身一人回来,多难看?!若是连曹操再给得罪了,以后凉州必孤立无援,你就满意了?!” 马超浑不在意,只轻蔑的道:“曹操,宦官后也,超耻之班下。父亲若依附,儿子,可不听!” 这是说也说不通了,马腾心累的还能说什么?! 他看了看马超,知道也拦不住他。去袁绍那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与其让他再偷摸着去徐州,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带兵去。 便道:“早日回,曹操与袁绍若打起来,西凉也难以独身事外。” 说罢便是一叹。 马超道:“自有外族需抵挡,曹袁之事,父亲别沾手便是了。至于韩遂,不理会他便是。叫父亲赴约,父亲也留个心眼,别应声。” 行吧,明白了,反正曹操那拖着,韩遂那,最近也是要小心些了。 便是世代相交,也未必是同心的。尤其是在这局势不明,若是各有立场和站队,那就随时可能会兵刀相向。 中原这一带的诸侯都是这样,有外敌的时候,合起来把外敌赶出去,没事的时候,立场不同,也得要相互战一场,今天称兄弟,明天为敌人,其实信任当然是有的,大家谨守一定程度内的规则和礼义之类的东西,然而,真正利益纠葛到来的时候,刺向彼此的剑,背叛之刃来的比谁都快,都狠,都锐利。 马超真的跑了,马腾也就只能将曹使者晾着了,自个儿躲了起来,回避一下,找个理由,实在多的是! 乱世嘛,乌龟,大家谁都当过!谁没当过乌龟的时候啊?!反正他是管不住这天下的乱势,也管不住马超,马超话都放了,他能怎么办?!他要真去了许都,也许这凉州到了马超手里,他还管不管自己这个老子,就更不好说了。 他这个当爹的比吕布更没有尊严啊。从来没管得过这个天赋过人,目中无人的小吕布。不过这一次倒是稀奇,这小子,竟然还要主动去徐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马超带着五千精锐跑了。 而此时徐州呢,司马懿已然到了。 第467章 交换人质王楷回 他是满身狼狈到的,这一路隐忍着的心中的愤怒像座火山,表面却平静的像个无波的湖面,光可鉴人!彬彬有礼!叫人挑不出礼来。 贾诩真正见到司马懿的时候,才真正的明白,为何吕娴说一定要防范着他,盯着他用了。 原来如此!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司马懿这样的大才大忍之人,贾诩焉有不明?! 他与陈宫相互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颇有些意味深长的交汇视线。 司马懿却是纳头便拜了,道:“懿幸得徐州一路相护,才保得性命,差点身死半路,被曹操劫了去,若非徐州府,懿已身首异处矣!” 陈宫忙回礼而拜,又忙虚扶了他一把,道:“切不可行此大礼,便是主公与女公子见了,也只有惭愧的份,比起对司马氏所为,这点所为,弥补不了对司马氏所误行的万一,仲达速速请起,这一路实在劳苦了,还请速入城!” “请!”陈宫,贾诩,陈珪,许汜等全都来迎他,这何止是隆重二字可以形容。 贾诩道:“仲达入城,徐州小城蓬荜生辉,请!” 司马懿忙道:“言重了,怎敢如此,劳师动众若此!” 他便是再浑噩,也左右扫视了一下,没有武将来迎。 司马懿并不会真的以为,徐州府是为了表达友好,所以未派武将前来。 只这一眼,他心里便有数了。 高顺必然已出师前去迎接吕娴,当然不会大张旗鼓,而是秘密去的,兵马必然还不会少,怎么秘密去,只能拆解成多支出去。 而徐州半点声张都无。然而这么大的事情,吕娴不在徐州,陈宫等人又如何心安,必然早心急如焚了。 而这徐州城,也远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的平静。 除了吕娴不在以外,吕布更在淮南一带,如今孙刘交手,他在观战,也是避曹操的使者,更不能轻易回来。而所有的战将都几乎跟在吕布身边。 也就是说,这徐州城,可能并没有多少大将坐阵。 司马懿心里门儿清,徐州实力虽不可小觑,然而若论可用大将,数得清。新得的袁氏的诸将,如今有几分心服,还不知呢。 一面往里走,一面打量陈宫与贾诩等人,倒见他们竟谈笑风生,和睦异常。 也不知是因为有他在,演出来的礼节,还是真的和睦了?! 这简直就是奇葩事。 文人相轻,是至理,而这些人,竟能如此和睦,呵,奇怪事也真是多。尤其是陈珪这个老狐狸,笑眯眯的一副白头老者的模样,呵呵,陈氏与司马氏,与袁氏一样,都是各地的豪族,但凡这样的家族,谁能服谁啊?! 这徐州的境况,到底是什么样子,司马懿还是决定先看一看。 进了城,却见挤攘,倒是真把司马懿给意料不到,一时竟怔了一下。 “司马仲达,司马氏二子,早名闻天下,如今竟真来我徐州城了……”司马懿一来,来旁观的人都各列街巷,把这几条街围的水泄不通,一时人群里都朗声道:“司马公子,徐州人欢迎公子来我徐州城,一路辛苦了。” 路边竟真个的有不少人纳头拜了下来,这样的事会传染,一个个的都拜了,自然也都跟着拜了,道:“辛苦了,委屈公子一路!进我徐州城,便是徐州人,我等小民,虽无能,然愿与上下共死生,还请司马公子为徐州效力,小民等自竭力而相助矣!” 这一声声的,可见是有人引领着在说话,这可把司马懿给慌着了,忙下了马,纳头便拜,道:“懿虚名矣,如何敢受诸位之礼?!” 陈宫与贾诩也颇为意外。 经过曹吕一战以后,吕氏在徐州已经深入人心了。 虽依旧不及陶谦早年在时的德望,然而吕布极强,给人以强大的安全感。再加上新徐州人,更有了新的人生和期望,他们对徐州的归属感,半点都不比徐州土着弱。 这自动自发的行为,也的确是叫陈宫颇为惊讶,一想也确实是理所当然。 一时父老上前,见了司马懿,又说了多声劳苦,连累他的话。 良久,才算是见礼结束了,又主动的让开了路,簇拥着司马懿去衙门。 可能对如今的徐州来说,司马氏的入城,意义重大吧。 司马懿原以为这是陈宫等人安排的,后来才发现,竟真是自动自发的,愕然。 他倒不是那种能被情义感动的人,而是,这自动自发的情感之中,看到了牢不可破的信仰的底蕴。 这一点,倒叫司马懿真正的意外了。 陈宫与贾诩迎他入了城以后,就没有再打扰,对天下诸事也是只字不提,只是安排人请他休息。司马懿呢,也是半个字不说,闷不吭声的,除了礼节到数,其它的,啥也不问,啥也不说。 “城外司马氏的居室都建好了,他也知道了,可他真能沉得住气啊,只字不提,”贾诩笑道:“不过对徐州城有了好奇心就好,初迎他入城之事,约是叫他颇为惊讶。” 陈宫笑道:“想要降服他,非女公子不可,再等司马氏全族来吧。高顺接到信已经出发,如果顺利,不过月余便可回。仲达已至,与其担心他,倒不如担心女公子能否早回。” 贾诩倒不担心,道:“时势已改,必无恙。也许还另有惊喜也未必。” 陈宫道:“真没想到袁本初,糊涂至此。” “不是糊涂,而是自负。”贾诩道:“一个人实力强到雄厚时,便会自负的只想一决雌雄,而不再屑于阴谋小节了。因此,纵有奇谋,他也未必采用。” 若是女公子就不好说了,她这个人,与曹操一样,是四两拨千斤,能省力省心的事,她一定会节约成本,而不会想着费大力去一决什么雌雄。 陈宫点首,这样的袁绍,也的确是挺叫人失望的。帐下谋士占天下多少?可惜啊…… “曹孟德必增派人送女公子回,只需顺利出兖州,自有高顺接应,必无恙,且勿忧。况且主公快回矣。”贾诩道。 说来也是好笑,吕布出了骚操作,徐庶一封信就把他给劝回来了。 曹使者这不是抽身回去了吗?!吕布自然不用再躲了,就可以回来了。 正好如夫人快生了,一封信,吕布见风就是雨的,就真的带着虎威军回来了。 他这一回,徐庶松了口气,张辽松了一口气,陈宫与贾诩也松了一口气。 当然了,也包括连孙策在内的周瑜等人,还有刘表,刘备都顿感压力大减。仿佛整个那一带全给轻松了。 陈宫太了解吕布这性格,是真怕他在那呆久了,会激化矛盾,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来。真没必要。 虽然再怎么惹,也暂威胁不到徐州的安全,然而,这种时候,凑热闹干什么?! 陈宫也颇怕吕娴不在,他被人给谋算了。 想把司马懿送去吧,又怕司马懿这个人野的很,现在一回来,心都整个的放松下来了。 “这倒是,主公回,若是女公子有恙,可真发兵往兖州。”不过陈宫倒料定曹操老奸巨猾,必不会再有伤吕娴的可能。至少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会再故计重施。 “司马懿的事先放一边,此人是个聪明人,言语劝人之事,于他,倒是多余了。”贾诩道:“先发使交涉换王楷回来吧,此事不宜再拖了。” “此事不难,只要操作的好,陈策便是气死,也不得不送王楷回!”陈宫闷笑道:“此事还得谢主公。” 贾诩也哭笑不得,说起来是真的好笑。吕布莫名的把凌统抢了,然后被张辽说了一通,又还回去了了。 不管吕布初始目的是什么,他施恩于孙策是事实,救了凌统也是事实。 这个事吧,便是孙策能恶心死吕布,也不得放在嘴上骂吕布,这件事是万万不能提的。不仅如此,还得感恩,至少嘴上得感恩感谢吕布救了他一将。 所以恨死了这个事,这个吕布,这个臭毛病,然而孙策也还是忍了下来。 事实的发展也的确如二人所料。 接到徐州使者的交涉信,哪怕孙策恨的磨牙,脸色又青又白,却也不得不礼节加之,假惺惺的回信说了:王楷一直在江东做客,江东岂敢怠慢!?之前一直忙于备兵备战的,本早该送回,只是一直没能顾得上。 又说了一通,这不是江两岸封了吗?!所以就耽误了。现在就送回来。 当然了,聪明的并未提及周泰一事。 这个事都是一个默认的一个交涉的程序,若是真的提到面上说是人质交换,就太难看了。 诸侯之间的事,其实礼节方面,外交方面,就是假惺惺,哪怕鼻子里哼着恨不得要宰了对方,面上还得堆着假笑,礼节不错的来往交信,交使者。 孙策更是谢吕布搭救凌统之恩啥的,然后不仅送了书信来,谢恩信,还送了礼,还把王楷给送过江了,并且还派了一只护送小队,一个使者来。 张辽是亲自去接的,当然了,同样的又客气有加的江上的船上就说了一番周泰奔出广陵,被他们碰上的事,绝口不提捉了的事,就这么两相假惺惺的把人给换回来了。 周泰面色羞惭,一言不发的跟着江东使者的船回去了。 而王楷呢,也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困在江东日久,原以为必死无疑,不料还能有再回之日,一时之间,竟有点感慨。 当然了,他没那么傻到直白的说在江东过质时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他只是感慨道:“江东真是盛情难却啊,太热情了,热情到久留到现在,竟回不来。总算是,总算是回来了……” 他这么一说,又笑又哭的,倒把众人说的又好笑又心酸。 张辽道:“先生无恙否?!主公记挂久矣。若是无恙,即刻安排车马送先生回徐州。” 王楷道:“无恙,无恙。” 竟是迫不及待的要回徐州,又拉住身边的小将,道:“此将有勇有谋,极有胆识,张将军留在身边重用,定能担当大任!” 张辽看向王楷身后小将,道:“汝唤何名?” “小的无名,只有一不入流的小名,叫虚奴,曲阿人,是僮仆出身,原是刘繇帐下马仆,后来一起长大的兄弟要来投奔徐州,便跟随而来了,兄弟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奴仆,本是下贱之民,幸徐州出英雄榜时,略博得些才识,才任了小将。”他十分不好意思,一张脸上,全是羞怯的笑。 “无名?”张辽笑道:“就算无名,也可取名,且休急,待辽将汝荐至女公子身边,方得大用!” 虚奴略吃了一惊,抱拳道:“小的无能辈也,如何敢在女公子面前不惭?!” 王楷也笑道:“文远所言有理,此子不用可惜,才荐于文远,现在文远一说,的确放在女公子身边最好。此子见江东兵将而不变色,临危不惧,有勇略,有胆识,此辈将才也,岂可无名。如此,便请他再护送我回徐州去,待女公子回,我自荐之便可!” 虚奴道:“王大人抬举甚爱过了,虚奴不敢受!” “谦虚虽是好事,然,若有本事,岂有不冒头之理,纵然无名,亦可留事迹于世。”张辽道:“徐州用人之际,万不可推辞。辽虽是一将,如何安排,还是要看女公子的火眼金睛。” 他是看出来了,此将,看着是不显眼,然而,必有本事,若无本事,岂能周全的回来?! 这样的将才,在他麾下,怕是委屈了! 虚奴挠了挠头,红了脸。他年纪尚小,看着不过十四或十五的样子,眼神里还带着天真可爱,十分纯真。 如此不骄不躁,倒叫人生出几分爱才之意。 王楷是归心似箭,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在张辽帐下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上了车马,在虚奴的护送下,匆匆的回徐州去了。 而吕布呢,带着虎威军兴冲冲的跑了回来,那尘土扬起,万马奔腾的样子,哪人不知,何人不晓?! 街上百姓竟都要出城去一睹温侯的风采,一时都往出挤。 司马懿听到外面动静,都议论纷纷的,拉开门,心忖道:吕布回来了?! 这心就是一沉,一想到终此一生可能就得侍奉这么一个蠢物,这心里真跟上坟一样沉重。 第468章 吕布回徐约赴宴 想了想,把门一关,上了闩便闭目养神,假装不知道。颇有一种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味道。 真是没料到啊,他司马仲达,还有被逼到这一步的一天。这心里憋闷的像积累的一座火山,快要爆炸了似的。这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他被逼到这种程度。他素以能忍自知。可是这一次,是真的快要到极限了,仿佛能随时冲出去,狠狠的大骂这徐州上下一回,去扇吕布那厮几个耳光!当然了,便是这样,他也解不了气! 他的心里营造出来的是个靶场,把徐州吕氏父女绑上去,把陈宫他们都给绑上去,万心穿心,都不为过! 当然了,便是他真有这般的能量,也是不会做的。然而不妨碍每个人的心里都需要一个发泄郁气的地方。 他真的很郁闷。需要静静。 然而徐州就是这点不好,这一有点啥动静,那跑动声,议论声,都能把房子给掀了。 这吕布回来的盛事,哪个闲人不凑热闹,基本上手头上没事都要跟出去看看虎威军的风姿。 所以那门外面,那个声音……这个时代,又不像现代人,大门紧闭,隔着隔音墙的,不管隔音再不好,也比现在这好多了的! 大白天的,虽有个院子,然而那声音根本就拦不住的进来。 再加上外面的人本来就嗓门高,习惯了高声喧哗,跑动声也是出奇的兴奋,人又多,那个声音,并不亚于一万只鸭子轰鸣的跑过去的声音。 司马懿的心里的就可想而知了! 这徐州上下,为何如此的喧哗,小民不知礼,既不知礼,为何徐州衙门不约束?!这般放纵,简直闻所未闻。 也不怪司马懿现在有看法,有情绪,他实在是刚进徐州,心里那股火散不了,本来静心的环境还需要压住心里的郁闷,更何况是现在,简直是火上浇油! 这院子里虽小,但也是安排了两个仆人的,司马懿唤了人过来,问道:“为何徐州人如此喧哗?!自来如此?!” “非也,回大人,”洒扫院子的奴仆道:“原来的徐州人少,也不曾如此,只是后来城中人多了,各色人等都齐备,再加上多以游士,豪侠为主,更因商贾之民增多,因此更为喧哗。今日尤甚,虽是声音格外大了些。但平时,也并不低。” “……”司马懿嘴角一抽。 这样的一个环境,与司马氏的世居之地,如何能比?!士人读书子都讲究清雅静居,结果倒好,身居闹市了,更令人心烦。 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闹市的。闹市也同样代表了低端,吵闹,因为,庶民苟利多,商贾更是巧舌如簧招揽生意,这与他例来的生活习惯差异太大了。 司马懿的心更乱,更烦。 “游士,豪侠?”司马懿道。野路子人,的确更喜欢喧哗无礼,与他不是一个路子的人。 这类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求明主,以祈能得到重用,名传天下,当然,因为出身卑微,最终德行不配的人也有很多。 在这类人里找有用之才,相当于粪里捡米。哪及得上家世渊源的真正的底蕴? 不过吕布也就只能招揽招揽这类人了。 奴仆道:“是,回大人,每日城中都有议论天下事者,也有读书者,更有论道谈经者,城外还有论武排榜者。水镜先生的书院就在城中,每日人极多,有学生,也有自愿去听客的……” 司马懿听到水镜这人,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露。此人,他还没寻他算帐。若非他多事,司马氏也不会如此狼狈的来徐州…… “他果真有真才实学,还是只是钴名钓誉之人?!”司马懿平静的道:“尚未可知矣。既是同姓本家,改日定要去领教一二。” 奴仆是听不出他话中的反讽意味的,还高兴的附和,说司马与司马,也许真的就是同一个司马。 司马与司马也未必是同一个姓。 夏商以来,司马一直是个官名,此司马可非彼司马! 可纵是如此,司马懿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若是被底层的什么谋士用诡计给暗算了,这还有个说法。 可是水镜之名在外,不算是游士庶人。 世家与庶民之间,其实有一个很大的分野与隔阂。也不是司马懿一个人如此,这个时代,多数如此! 且说吕布带着兵马回来,只叫身边人将兵马在城外扎营了,只身带了几个亲兵进了城。 宋宪见到吕布回来,喜不自胜出城来迎,道:“主公!主公气色极好,意气风发啊!” 吕布哈哈大笑,道:“得之淮南,焉能不喜?!娴儿可说何时能回?!” “说是已经在回的路上了,高顺将军已经带了人去,相信不久必能回。”宋宪喜色的簇拥着他入城。 吕布高兴极了,笑道:“布先回府看貂蝉。汝且先值守,待晚间布备了宴,来饮酒!” 宋宪高兴的很,应声道:“是。” 吕布便往回走,一进城,哪里行得通路?! 到处是人,还有父女来送酒瓮和肉,用扁担抬了,匆匆的喜色的迎了过来,道:“温侯大喜啊……” 吕布忙下了马,拱手道:“怎么又破费?!” “旧年有个好收成,大家伙儿都略宽裕了些,特都来迎温侯一迎,恭贺温侯得了淮南……”有一父女上前笑道:“可惜未曾杀猪,若早知温侯要回,定要杀上一头,一并送来的……” “这如何使得?!”吕布从不小视这些礼,虽轻,远不及诸侯之礼,可是,这是徐州人的爱戴,他万不敢轻忽的。 百姓热情,他也不得不收,便喜色的收下了。 众人便簇拥着他要送人和东西一并回温侯府去。 一时围的像围个英雄似的。 吕布不是那种和蔼的领袖,他要笑就是真的笑,要不高兴也是会上脸的人,因此他此时的热情,反而显得十分贴近。兼之他实力极强,百姓既觉安全感,又觉亲密,道他这一路风尘仆仆,既刚回,定要好好歇上几日,又说了徐州一切安好的话,又说了说集市的事,以及城外今年的亩产啥的,都喜迎迎的,因为去年的土豆丰收,的确让百姓们出乎意料了,也更因此,徐州人,归属感与荣耀感,反而更深。 吕布听他们这一说,也不嫌烦,四处看了看,几个月未回,好像城内是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百姓们一一指给他道:“这是新弄的小厂,食品厂,是个外地的商贾来办的,请了匠人,主要是做些副食品……” “副食品?!”吕布来了兴趣,正说着,许汜带着衙门的人挤进来了,到吕布身边想要行礼吧,实在太挤,竟然施展不开,只能作罢,便匆匆的草草的行了个礼,笑道:“这个概念还是女公子留下的,主要是生产些粉丝,糕点,酱菜之类的。” “原来如此!”吕布明白了,因为军中供应的,好像也多数是这些新的吃食。他也不太懂,但的确不难吃,再加上,在军中这一类的确好保存,好方便携带。比起做饭的确算是便利多了。 许汜见百姓热情不减,又见人越来越多,便忙道:“各位父老乡亲,略散开些,千万别挤着了老幼妇孺,温侯既回,自有常出门时,不必这般挤攘着,都请各自回家吧!?” 他这么一说,徐州太守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因此竟都恭礼道:“谨遵太守大人之命便是!” 当下便也未再围上来,只是送酒肉的换了青壮十余人,兴冲冲的抬着扁担,一路跟着马,往温侯府去了。 吕布抱拳躬了一下,道:“多谢徐州父老乡亲厚爱!” 这也是真心诚意的。这一次,远敌当初大胜曹操时。 这一次,是真正的有了久在外,而回家的感觉。 那股游子之情,还有百姓对他的认可与热爱,他都感受到了,心里鼓鼓的跳。 这种认可感,太令人陶醉。 “恭喜温侯喜得淮南……”百姓纷纷道喜,与有荣焉。 吕布拱手,一步三回头的摆着手上马回府去了。 许汜见吕布离开了人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有意想荐言说还是不要与人群离的太近。 但是又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身边这么多人,宋宪又在城墙上,不会有事。可是他怕啊。怕吕布有啥闪失。 正纠结着要不要与吕布说一声,别太亲民。哪怕高冷点也行,结果吕布下了马早进府去了,一面还回首笑道:“晚上来府上赴宴!” 许汜哭笑不得,这虽然不算是正式的邀约,但吕布就是这么一个性格,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吕布回来了,包括许汜在内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也回来的太快,让陈宫与贾诩带人去迎接他的时间都没来得及。这刚出府门,还未到城门,就听说了吕布已经回府了,跟阵风卷回来似的,这速度! 二人只好带着人忙往温侯府上赶来了。 貂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而且天又热,便多汗怕热的很,胜在精神不错。 严氏光看着她的肚子,都有点害怕,所以现在盯的就有点紧,就怕有个闪失啥的。 严氏本来就是胆小之人,未曾多经事的性格,就是倚靠型人格,所以貂蝉这么大的肚子了,她每天比貂蝉还要慌。主要是吕布与吕娴一个都不在,万一真有点什么事,她连个主见也没有,所以,在她眼里,可不就得天塌了,紧张的不得了。 这一见吕布回来,立即就迎了过来,哭了一通,也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吕布与严氏说了几句,严氏便没打扰他们,先松了一口气回屋去了。 貂蝉真的对严氏哭笑不得,其实严氏这个人特别的好,她就是有一点拎不了大事。现在见吕布一回,她立即就有一种甩掉烫手的热锅的轻松感,这一点,也是真无敌可爱了。 吕布心疼的道:“怎么这一胎如此之大?!” “不知,”貂蝉道:“妇人产子足月时都是如此吧?!” 吕布也没多少生孩子的经验啊,也就严氏为他生了个吕娴,所以,也不知道是否正常,只道:“华佗怎么说?!” “说是没事,不必担心。”貂蝉道:“只是略有些胎热,格外怕热。” 吕布听华佗都说无事,便也放心了,笑道:“有他在,必无恙的。布还能赶回,迎接孩儿的出生,只恐娴儿怕是一时赶不回了。” 貂蝉道:“等女公子回来为孩子取名。” “好。”吕布半点意见也没有,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样的事,也只发生在吕布家里,在别人家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虽是封建之家,却略有些民主的意思。 正说着呢,仆人说陈宫和贾诩他们来了。 貂蝉便忙道:“且去吧,只恐有要事。妾身此处无妨!” 吕布心一暖,松开她的手,只叫侍婢等人好好照料,也顾不上洗去风尘,先去前厅了。 “如夫人生产,将军赶回,如夫人可以安心了。”侍婢道。 貂蝉皱了一下眉,道:“慎言!” 二人噤若寒蝉。 貂蝉道:“便是夫君与女公子皆赶不回,我自有华神医和夫人照顾,有何不安之心?!” 侍婢等人再不敢多言了。上一次,有几个说了严氏的事情,不等夫人发作,就被如夫人赶了出去。 她们不想也遇到这样的事。 貂蝉拧了一下眉头。这个孩儿生下来,少不得要亲自来带,来教育了。 未有子,尚有人言及严氏与她之间的事,生一子,只恐更甚。 若不叫人见缝插针,唯有亲自教养。 不然,好好的关系,都得把人心给挑拨坏了。她心里没鬼,就怕以后有人会以这个孩子为筹码来投资前程…… 吕布到了前厅,见贾诩和陈宫十分高兴,二人带着袁耀刘琦,还有官员们都来了。 吕布喜道:“来的巧矣,晚上皆来赴宴述事,多日不见,布甚念之矣。” 陈宫十分高兴,道:“司马仲达已至徐州,主公务必请之来赴席,若何?!” “哦?!”吕布道:“既来,必请。” 陈宫笑道:“只恐还需主公亲自去请方好。” 吕布想了想,道:“亦好,布亲去请便是。” 贾诩笑道:“只恐难请,一路跋涉,只恐有病疫等不爽,不若共请华佗一并去请,顺便诊治方好!” 第469章 真傻可以医假病 贾诩这一说,众人都听出来了,这是说司马懿这个人,怕是吕布去,他也不会来呢,司马懿就以生病为由拒了多少次曹操?!拒你一个吕布,真不算啥。而且理由还光明正大,一路来,累了病了,都是现成的理由。 袁耀和刘琦眼中颇有些无奈和笑意。 吕布一时没听明白,还应和道:“不错,不错,一路前来,确实劳苦,布这便去。” 他向来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说要去就一刻也等不得,天生的跳脱性格。 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又卷出去了。 陈宫哈哈大笑,与贾诩等人都笑的不行了。 不料吕布又卷了回来,对袁耀与刘琦道:“两位贤侄可好?!既来了徐州,就不要多心,只管在此住下。” 这下刘琦与袁耀也笑了,二人心知他素来如此,也不多言,刘琦只行礼道:“有温侯照看安全,琦在此无忧也!” “义父,”袁耀道:“耀在此已熟矣,义父不必挂怀!” 吕布颔首,这才转身匆匆的走了。 陈宫失笑摇头,道:“主公生性如此,一直未变。” “温侯如此,倒也真诚。”刘琦真心道。以前是真怕这个人。如雷入耳。其实真了解了,发现吕布这个人,是真的很真。 而这个真字,才是最难得的东西。尤其是刘琦,见够了虚伪。 “有好戏看耶,”陈宫道:“惜哉不能一观之!” 贾诩失笑,他们怎么能跟去,真跟去了,这戏就不好唱了。 一个装傻,一个真傻。 司马懿遇到吕布这种人,再精明,也得傻眼。 这边已经分两席坐下,谈笑宴宴,那边呢,吕布匆匆的就被人带着往司马懿处去了,听到外面的躁动声,司马懿听见喧哗的声音,便知不好。 听到吕布如雷喝的声音,那自来熟的语气,浑身就是一僵,肌肉都紧绷起来。 待想快快的躲了避了,或是装病,都没能来得及,因为吕布这人,不等通报就闯了进来,把司马懿给气的够呛。 “仲达!”吕布大踏步的进来,脸色喜气洋溢,带着笑容,道:“仲达在何处?!” 这本就是徐州,这里的人,包括下人,皆是温侯之人,见了吕布,哪还要再通报不通报的?直接引了吕布就来见司马懿。 司马懿见避不过,脸色就不算太好看,可是戏还是要唱的,一面起了身,虚虚弱弱的上前道:“温侯,懿失礼了,见过温侯……” “仲达速速请起,”吕布忙托了他起来,笑道:“仲达来徐州,布甚喜也。仲达勿忧,司马氏族人,娴儿已亲自去迎,必能安然无恙带回。前番公台更是告知于布,在城外早已为司马氏开辟了一处作为府邸居住,仲达且先住在城内,也便于布来寻找议事,待司马氏安然到来,再合聚而住之,可否?!仲达啊,布盼之急也,仲达能来徐州,布甚为喜色……” 司马懿心中冷漠的像冰似的,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以前见过似的。说的好像他们很熟似的。司马氏又不是案板上的鱼肉,怎么能容忍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懿能来徐州,是荣幸。”司马懿违心道。纵是如此,却依旧难掩难看的脸色。 这真的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绷不住。 假,虚情假意,假惺惺的自己,都快吐了。因此司马懿趁势闭上了眼睛,有一种难以容忍自己的愤怒。说不清是怨自己,还是恨吕布。 “仲达能来,布喜甚,今已回,特来请仲达前去赴宴,共议大事。前番仲达来时,布并不在,今日定要为仲达接风洗尘……”吕布顿了一下,道:“仲达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司马懿趁势一倒,道:“温侯,懿一路劳顿,刚至徐州,竟水土不服,因此,眼前竟有些发黑……” 吕布也是吃了一惊,还真信了,道:“怎么会水土不服?!速请医者来瞧。” 司马懿就趁势躺到榻上去了,心道:我脑子有毛病,才会去赴你的宴! 结果不等仆从去叫医者来,华佗的车马已到了,他也是眉头紧锁的闯了进来,看见吕布,才算是没说废话,匆匆的行了个礼,叫了声主公,上前便要给司马懿把脉。 司马懿接触到他的眼神,华佗的脸色不太好,眼神也有点尖锐和冷淡,一副了然的表情。 司马懿却不肯叫他把脉,只对吕布道:“只是略有些水土不服,并不敢劳动大医者……” 吕布说他傻起来吧,是真的憨,一脸担忧的道:“华佗来都来矣,不如叫其为仲达把个脉,诊治一二,包管药到病除,华佗的医术举世无双,仲达只管放心。总比生撑着好。若是仲达有恙,布心中如何能安?!” 华佗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吕布,烦躁的眼中略有了些笑意。 本来嘛,打搅他研究的出诊,他一律都是不高兴的。是带着怒火来的,而且心中就寻思这司马懿搞不好就是装病,进来一看,果然是。好歹是看着吕布的面子,没有发作,忍了。 如今这情况,更不好戳破。 他才不会讨这个嫌呢,而且真拆穿了,都下不了台,对谁都没好处。这政治的事,就是装。 但是吕布这个人吧,真真正正的把华佗给逗笑了,他是真的信了,他毫不怀疑。 这赤子之心啊。有时候真说不好,到底是老谋深算好,还是简单好,比如吧,这司马懿便是有一万个心眼,遇到这样的吕布,还不得抓瞎?! 司马懿果然噎了一下,虚弱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华佗上前笑道:“温侯盛情,司马公子还请切勿推辞,老朽虽无用,然而治一水土不服,还是很有把握的。别说水土不服,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到老朽,公子这样子,不用把脉,老朽一观便知,更无需服药,一针下去,包管有效,一定会恢复生气,面色红润……” 吕布道:“老神医如今竟有这般本事?!” 华佗瞎扯,笑道:“主公不知,医者,望闻问切,这切脉其实是末技。” 吕布用一副你这么厉害的样子看着他,急切的道:“既是如此,为保万全,还是切一下脉,更妥当!” 华佗笑道:“自当如此,司马公子是徐州贵人,老朽再无用,也得治好。不然,老朽便要吃住在此府上盯着了……” 司马懿心里真是哔了狗,好生生的怎么遇到这么个神医。他本来就没万全准备,再加上演技再好,骗骗普通医者,也许还能蒙骗过去,可是骗过华佗,这可真是千难盛难。 也就是说,想要骗吕布,是容易的,骗过这老精怪。呵呵。 华佗用一副笑意盎然,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道:“司马公子,还请伸出手腕来……” 司马懿现在是七上八下的根本就如咸鱼一样的无助。 吕布听了,也是急的直接上手,就要来撸他的袖子,道:“仲达切不可讳疾忌医。华佗医术很好的,必然能助你康复如初!不是布说,文人士者的身体,实在太弱了,不如布皮糙肉厚,都没生过病……” 司马懿此时哪能拦得住他的上手?! 那双铁臂一伸过来,拉了他的手腕就往华佗手里塞,司马懿想夺回来竟没能办得到! 因此,一张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竟是红了。 华佗也是啥好人,笑嘻嘻的假装把了一下,胡说八道蒙吕布呢,道:“无事,扎一针就好了。” 吕布是真信啊,道:“那快点吧,若是总好不了,小病也会拖成大病。” 华佗忍着笑道:“是。” 吕布还安慰司马懿呢,道:“勿忧,如若不好,便叫华佗贴身照顾你……” “……”司马懿僵住。 华佗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呵呵,想装病啊?!装病就也连累他,天天往这跑,他有那个时间天天陪着司马懿耗?! 其实华佗以前也是直性子,搁他以前吧,司马要是敢这样,他早开骂了。但是现在,这不是学阴了吗!? 所以他心里就是成心的想叫司马懿吃点苦头,以后彻底的把装病这个毛病给改了! 要不然,动不动就叫他来,他能这么闲?! 所以华佗是把司马懿的手往手里一拉,勒的紧紧的,还坏心的道:“主公,且助老朽按住司马公子的手臂,若是扎歪了,怕是有的疼!” 这活对吕布当然不难,所以就死死的给按住了。 司马懿脑子里是嗡了一声,真的急了,道:“……其实养几天便好了,真用不着如此……” “无妨,华佗的医术,天下无有能敌者,仲达无需自责,扎上一针便没事了,”吕布道。 他自责什么了他自责?! 司马懿想把手再抽回来,哪能抽得动?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华佗抽出一根长长的针出来开始消毒了,他急的不成了,道:“真用不着……” 可两人哪里理他? 司马懿心知劝是劝不住了,便道:“敢问神医,要扎何处?!” 我能告诉你?! 华佗擒住他的手跟擒了一根大猪蹄似的,眼疾手快的就要往他指尖上扎。 司马懿吃了一惊,这么长的针,这是要扎死他么?!脸是又青又白,他哪不知道这华佗就是故意作弄他呢,一时大急,道:“别扎歪了……” 华佗哧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扎针啊,与主公射箭一样,只在手熟尔,廉颇八十尚能上马拉弓,老朽虽老,这手还不抖,这技艺真不比主公拉弓射箭差……” 说白了,今天司马懿跑不了! 吕布闻言,还点头呢,十分明悟道:“唔,有道理。” 华佗狠狠的对着手指上的穴位给扎了下去!他更知道怎么样疼的死不得生不得! 都说十指连心,这一针下去,司马懿痛到灵魂都要出窍了……可他却是生生忍着,不发出一声的呼救。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可是疼到什么程度?!只见额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滑,眼睛发散,空洞,灵魂像是错位撕裂的疼,偏偏要躲,还被吕布捏着动弹不得。 吕布看他一眼,都没忍心看针……说实话,光看着都挺疼的。他也怕华佗,见此情景,也难免一个激凌。 人可以生,可以死,不可以病啊……真是活受罪。 这司马懿未免太弱了点,哎,书生就是不成!这娇弱的还没娴儿身体结实呢。 华佗足足扎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拔了针出去,他的技术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一滴血珠都没流出来。 扎了针后,司马懿感觉整条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华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包管针到病除,这个穴位,可以解心中躁郁之气,司马公子,明日,你一定会好!”扎了人,还要噎人。 “明日果真能好?!”吕布急切的问道,“真无需用药?!” “用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苦……”华佗道。 司马懿急道:“无需用药……明日,懿定能好了。” 他因为太急,差点咬到舌头,十分失态,心情复杂到无法说,他当然知道华佗在耍他呢,心里郁闷的要死,还不得不谢他,道:“能得神医出手,懿甚荣幸,药无需再用了,不劳主公担忧,懿明日定能好!” “也好,明日若不好,再用药不迟。”吕布道:“这一路真是叫仲达受苦了。也罢,今日这宴仲达赴不了,改日布定专门为仲达设宴,接风洗尘,列为上宾。以后有仲达助布,布甚喜。定要好好休息,早些好起来!” 华佗也十分虚情假意,道:“定要好起来,不然怕是还要多扎几针,用猛药了……” “……”司马懿躺着气的闭上了眼睛,像一条任人摆布的咸鱼。 最可气最可怕的不在于吕布是个尖滑的人,而是他是真诚的。这才是最最可怕的! 司马懿也是蒙的要死要活的,他不怕曹操的老谋深算,不怕曹营的手段十足,却偏偏怕这吕布的糊涂懵懂…… 这叫什么事?! 真傻子,是真的叫他彻底的弃疗了。 装病这一顶,以后再也难以生效了。 第470章 庞统恃才藐视众 华佗看他这咸鱼样,也是忍着笑,道:“主公且回吧,叫司马公子休养一晚,定能好了。” “也好。”吕布起了身,叫左右好好照顾,又叮嘱司马懿一番。 司马懿是连假惺惺都不想演了,因为吕布真的太热情,他就算有气无力的哼两声,吕布都不会怀疑和生气。真叫人特别的无语。更让他有一种卸了力气的感觉,特别的无助加无力。 这样的人,他便是再有算计,也是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那么的无力。 他不像曹操,九窍之心,相互试探,猜忌,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的。 这样直来直去的人,司马懿竟然毫无应对办法。 华佗随吕布出来,吕布才邀请华佗也去赴宴。华佗哪会对这个有兴趣?!巴不得早点回去看书呢。 因此拒了。 吕布也不勉强他,上了马带着人走了,一回往回走,一面还与身边的亲兵道:“华佗真是神医啊……” 亲兵们忍着笑附和,道:“真是神医啊,一针医百病……” 这边华佗也笑呢,道:“主公真是个好主公啊,又真诚又单纯,这样的赤子之心,上天都不忍欺,这司马懿不好,明日也得好……” 身边的副手打了个抖。 这要是真不好,明天这老头能把他扎成个筛子! 而司马懿呢,躺着怀疑人生呢。 服侍这样的主公,不甘心,司马一族又自视甚高,眼睛长在头顶上,身为士家子,连曹操都瞧不上,哪一个又能瞧得上这吕布?! 所以他现在真的陷入了两难,躺着,得被扎针,能被扎死,站起来呢,又不得不俯首称臣。只有这两个选择了,他司马氏来了徐州,还能跑吗?!但是吕布让他跑,他又能跑哪儿去呢?! 现在这天下,能容他们司马氏的人,只有一个吕营了,只有一个徐州了。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指尖的疼还心有余悸,良久竟坐了起来。狼狈,沮丧,怀疑人心的时刻。 侍从都惊了,喜道:“华佗果然是神医妙手,这般的技艺,真是出神入化啊,竟然如此快,主人便能坐起来了……” “……”说的好像他真的快死了被华佗拉回来似的! 这华佗蔫坏,贼狠。不料他在徐州与天下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如此崇高,盲目崇拜。又在徐州如此获尊重。 因此华佗若真是存了心要整他,他能拦得住?! 而宴上,已是谈笑宴宴,就在吕布出来的这会儿功夫,温侯府把除了出去不在徐州的所有文臣,战将等都给邀请来了。 吕布一回府,便呼啦啦的来迎,陈宫为首,笑吟吟的道:“司马仲达可是未来?!” 吕布道:“什么都瞒不过公台,想必来徐州路上艰苦,仲达病的面无人色,幸而公台请了华佗来,不然这水土不服,也够要人命的!” 在古代,一个风寒,一个水土不服,搞不好真的要弄去人半条命去。 陈宫哈哈大笑,与贾诩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身后的文臣武将们也都忍俊不禁的,一时笑的开怀。 吕布一脸蒙,满面问号,道:“仲达如此不适,奈何还要笑他?!” 贾诩笑道:“主公勿忧,仲达这不是水土不服,是心病啊。” “心病?”吕布道:“有何心病?莫非是担心司马氏全族不能来矣?!这又何病可言,娴儿亲去,自会平安带回。无妨。仲达这个人,就是太爱操心!” 贾诩一时笑的前仰后合,与陈宫等人大笑的不得了。 连刘琦和袁耀都笑的不行了,又觉无礼,便用袖遮了半面,笑的东倒西歪。 “又何故发笑?!”吕布道:“且不必在门前停留,进去入席。” 吕布搞不懂的事也从来不追究,大踏步的进去了。 众人都跟了上来,一时分宾主坐下,陈宫笑道:“主公勿忧,华佗出手,包管明日仲达便能药到病除。” 吕布点首,笑道:“华佗的医术,布是无忧的。” 说罢又笑道:“布不在之时,可有不妥之处?!” “一切皆有条理,”陈宫笑道:“待宴过后,便向主公汇整。” “无妨,”吕布笑道:“布有公台和文和,文事皆无忧也!” 正说着,陈珪来了,他可是大忙人,以前一向也不怎么理睬吕布,这一次,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倒也是稀罕。 一进来先见了礼,往座上一扫,道:“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陈宫笑问道。 “可惜缺了仲达一人。”他老了,对这些宴席也没甚兴趣,就是为了看热闹来的,虽然也知道司马仲达肯定要出夭蛾子,但怕错过好戏,有万一他可能会来,还是来了。 不料,被他料中,司马懿果然没来。 这徐州上下,哪一个不是聪明人?一听他这么说,就都又笑了。 吕布笑道:“汉瑜且坐,如此谈笑宴宴,缺了一人,的确可惜,不过明日仲达好了,必能有再相互引见之时矣……” 陈珪坐在贾诩身边,笑问道:“可有故事?有什么是珪不知之事?!” 贾诩笑道:“仲达身体不适,主公带着华佗去看了,说是能药到病除,明日定能好。汉瑜啊,明日还要劳你亲自去看他,请他出来了……他不来,岂不可惜?来此宴上,必是上宾,伴随主公左右,连公台都要退避三舍了,以后他可是贵人……” 陈珪忍着笑,道:“只恐珪身份低微,仲达不肯来。” 陈宫笑道:“汉瑜若也身份低微,在座这里便无人敢去请了……” 这话有意思,为什么呢?因为贾诩,陈宫,许汜等人的家世,等都及不上司马一族。便是舍了脸去,只恐人家现在正是逆反期的时候,心里更不自在。 也就只有陈珪的家世勉强够得上了。 贾诩笑道:“况汉瑜老者,便论辈分,也能请他来,他也不敢不来,不能不来……” 这是要赶鸭子上架了? 陈珪笑的不成了,笑道:“也罢,明日珪便舍了这张老脸,亲自去请便是。徐州副相的身份,想必也能让他心中平静些。” 现在司马懿可不正是不平静的时候?! 吕布听了喜道:“有汉瑜去请,必能来。” 陈珪举手行礼笑道:“珪舍了这老脸,也定能请他来列在主公左右。都说司马仲达是有才之人,在座诸位都未领教过,若能来,切蹉一二才学,何等的盛事与荣幸!?” 吕布喜道:“如此甚好。布也欲知司马之后,有何惊世才学。” 刘琦对袁耀低声笑道:“只恐司马懿依旧会藏拙。” 袁耀笑道:“装病无效,只能装无才了。这叫因噎废食。想混日子过了。” 搁在谁身上,都觉得人生无望,然后,混日子,再等机会了。 刘琦道:“背着司马氏的荣耀和生死,他现在,怕出头,也不愿意出头。” 太出头,怕被干掉,不出头,徐州也不容,司马氏的日子更不好过。所以司马懿现在是最最煎熬的时候。 说白了,是从消极抵抗到消极上工。得过且过,得混且混! “在座所有人都降不住他,谁能叫醒一个装醒的人呢?”袁耀笑道:“这话女公子说的,依我看,这个人,只能等女公子回来,才有可能真正的大用。” 现在放到吕布身边,他估计也没啥热情。 这样的人,用族人威胁他,他站到你这边那边肯定的,但效几分力,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了。 刘琦轻笑,道:“恐这几日,都有好戏看。” “只是不知陈副相一人去,可能请得过来。”袁耀笑道:“司马懿未必将徐州陈氏放在眼中。” “可惜陈登不在,”刘琦笑道。 陈登虽没陈珪老谋深算,但是,他可是个刺儿头,加喷子。要是他在,其实他去请,比陈珪更合适。 正说着,有侍从进来报道:“禀将军,门外有人大笑。” 吕布的武力深入人心,所以哪怕他现在头衔很多,府上人,都是唤他将军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唤的,一直未改。 吕布一听倒是怔了一下,拧眉道:“何人敢在布门外笑?!敢笑布耶?如此盛时,何敢扫兴?!” 陈宫与贾诩对视了一眼,这两个人,现在算是默契十足的,一听这话心里便有数了,道:“主公勿怒,不如请进来,听听他笑甚,若有理,便给与一座席便是,些须小事,无需动怒。主公心胸如同深海,便是面对耻笑,又何必怒?!” 二人一捧,吕布果然转怒为静,道:“也罢,请进来罢,若是有理,布能包容之,便是无理,布也能包容之。布之心胸,囊括深海,何须与他生气?!去请进来……” 刘勋与张勋二人坐在武将席上,一直没有说话,他们看了一眼袁耀,发现公子一副看戏的表情,二人心中颇为无奈。 再去看吕布,这个人吧,虽说有点脾气,有点无厘头,也有点蠢,但是别人的捧,他还是能接得上的,而且并不算太偏执,也能听得见旁人的意见。 一般陈宫与贾诩给的建议他都听了。 这吕营中人也算是都会一些顺毛的技巧,这相处模式,还真特别。 二人不说话,当背景板看戏便是。 “哈哈哈……”庞统进来的时候,是大笑着的,道:“拜见温侯……” “汝是何人?何故在吾门外发笑?”吕布说话还算温柔,并无斥怒。 “在下庞统,来徐州久矣,闻温侯回,故来门上求见,笑者何,笑温侯宴满这文臣武将,却无一人为大才……”庞统道。 吕布一听都吃了一惊。 底下文臣武将们果然都交头接耳起来。 这庞统是又来拉仇恨了吗?!这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堂上诸人都被气笑了,便是陈珪是老人家了,也是被气了一把。老了老了,竟还能被年轻人给这般嘲弄?!便是知道此人一向在徐州嘴甚毒,也万万没料到,他能跑到这里来叫嚣。 这个局面,真是不好处理了…… 贾诩与陈宫也没想到,这个刺儿头敢说这样的话。我的天,这比陈登还要狂妄了。陈登尚不敢轻天下人,他倒好,敢说出来。 这张嘴……这话一说,都把堂上人得罪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还妄想以后能成为同事?!呵呵,哪一个能容他?! 别说陈珪脸色不对,便是许汜等人也都眯起了眼眸。 许汜这个人,其实也很小气的,以前陈登就不大瞧得上他,他都能一直记恨着,虽说没报复吧,但没事阴一把,戳一把的事没少干,当然了,肯定不会在公务上这么做。但是文人自古皆相轻,比如在信里吧,相互嘲弄一把,都是常有的事儿…… 但是,今天许汜是真的被气着了,还有这样狂的人?! 还有比陈登更烦的蟑螂! 在他眼里,这眼高于顶的人,都是蟑螂。他可没客气,当下就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汝有何德何能,敢笑在座之才?!口中妄言,也不怕天怒而谴之?” 庞统这个人哪会将许汜放在眼里,只是看着吕布,道:“听闻司马懿已至徐州,温侯为求此人,大动干戈,不惜代价,只是统有一事不明,敢问,温侯为此人,是为人,还是为司马氏之忠心?!是有依靠士族之力之心耶?!” 吕布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问都晕了,道:“唔,为才吧……” “此人有何才?!”庞统道:“统在此,而温侯不识大才,竟舍近求远,而去求司马氏。何故如此?!所以笑者二,是温侯识人不明,不辩才疏学浅。既是此,所求者,只为才耶?!只恐是为司马氏的族力吧,温侯出身不高,吕姓无人可依仗,先收袁氏,再收司马氏,如今旁庞末节增大,只是统恐主公吕姓族微将来无人压制,反被人从内吞灭矣,那时,主公如何破?!与其重用司马懿,何不用统?!统有惊天纬地之才,若是温侯肯用,何惜一区区司马懿?!此席上之才,也不能与统相比。统若出世,天下何人能与吾比?!因此统笑者三,是温侯不识大才尔!只以席上才学浅薄之辈奉为上宾,大谬误矣……” 第471章 庞士元三激吕布 这下不仅贾诩呆了,连陈宫也呆了呆,一时竟不知是可笑,还是无语好。 二人对视一眼,竟然怒极反笑起来。 别说才不才学的,就冲这个性格?!谁敢用这样的人?! 我的天。 这要是吕布带他出去,现眼的把诸侯都给得罪光了,没事就能拉个仇恨,树个敌的。到时候,谁给谁擦屁股?! 这庞统,真的耳闻不如一见! 以前倒是听了他在徐州怼这怼那的,他们也没当回事,只寻思着虽是刺儿头,但是等女公子回来,一教训就老实了,说不定还可大用。 可是如今一看,竟是哭笑不得。 眼高于顶之辈,便是才符合,德行也不行。还不如心里藏奸的司马懿呢?! 陈珪倒是气笑了,对贾诩道:“这个人,挺有意思,司马懿一来,他便来怼上了。” 贾诩知道这老家伙是打坏主意了,便失笑道:“汉瑜这是想激怒司马懿了?!” “用此人不是正好?!”陈珪道。说罢又笑道:“公台与文和竟不怒?” 陈宫与贾诩失笑,他们二人与陈珪不同,陈珪是那种可以为了维护家族的脸面,还有士人的尊严,可以豁出去的人。这样的人虽有才德,但到底也有束缚。 但是陈宫与贾诩不同,他们二人,是可以为了实现理想完全不在乎生死的人。这样的人,个人的荣辱就已经并不重要了,所以他们不在乎被说没有才学的时候,非要站出来证明,死怼。 个人争端,早不重要了。 二人只是笑,陈珪也是服气的很,这两个人,只要不涉及到徐州的利益,基本便是骂他们无才无德,他们也不会生气。特别佛系的那种人。 但这种人,也同样可怕。抛弃了个人的荣辱,心里,意识里,比陈珪都高两个层次的那种存在。 陈珪虽老,但到底还是会被激怒,想一想,心态确实不如这两个人,也就服气的很。 吕娴那小儿本事的确很大,陈宫以前可是有脾气的,现在却佛系的不得了,受她影响像变了一个人。然而该出手的时候,那个快狠准。不服不行。 许汜却是气红了脸,道:“庞士元,你休在此大言不惭!恃才傲物,便是孔融,也不如你这般放肆!” 许汜可没那么佛系,他最恨旁人说他无才了,这是他的心病。因为陈登以前就这样轻视过人,所以他几乎要跳起来,再加上要维护吕布的尊严,吕营的荣誉,他也不得不站出来。 庞统哈哈大笑,道:“汝是何人?为何狂吠,温侯都未发言,你急着跳脚是为何?!” 许汜气的差点真要跳起来。为徐州太守这般久,便是路上遇着了泥腿子穿草鞋的百姓,也是对他恭敬有加的,他纵然才微,但也并非无能之人,如今被这庞统要指到鼻子上来骂了,他焉能不怒?!一时气的脸色微变,手指着他,道:“大言不惭,大言不惭!今日便要看看你到底有何才德,敢如此说话?!” 庞统却不理会他,只是直直的看着吕布,道:“温侯奈何不请我坐?!” 吕布闻言也是拧了眉,心下不悦,道:“你藐视我徐州太守,藐视满座文臣武将,我如何能请你入座?!庞统,布虽记性一般,却也听过你的名号,你可是凤雏?!” 庞统哈哈大笑,道:“统正是凤雏,得水境抬爱,得这一名号,不料名传天下,连温侯也曾听闻。既是如此,还不肯请统入座吗?” 他似乎得意极了,仿佛吕布不请他入座,就是不识才。 这个话,激的吕布心下便是无怒,也愤而三分。 怎么?!不请他入座,还成了不识才的粗莽夫了?! 要是搁吕布以前那性子,绝对是把庞统给叫人打出去了。只是今天,他却换了一种思路来怼他。 他一来就说满席座上都无大才,吕布若真是请他坐了,岂不是把满座文武都得罪光了?!吕布真没蠢到那份上,至少受了吕娴多指点以后,他的领导班子,他脑子有坑,才会为一庞统,都把他们给弄的心里不舒服。 可是问题还在于,不请他坐也不行,若不请他入席,将他晾在那里,吕布一个无礼于大才的名声算是彻底的传出去了。 所以吕布郁闷,一张脸都落下来了。 而陈宫与贾诩等人自然也知道不能真晾着他,就算他们不高兴,为了吕布和徐州的名声作想,也不能不理他或是赶出去。 只是,真请他坐,为一人,而弃群臣武将,更不值当。 陈宫怕吕布不能应对,已然作好了准备,打算吕布若是发怒,就安抚,若是真请他坐了,他也要补救,以免让群臣不满。 所以,徐州相也难做啊。 到这个境界的陈宫,其实对个人的一个才能高低的比拼,已经不大在意了,若是他以前肯定是跳脱不了个人思维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是徐州相,若没这等的胸襟,跳出个人的荣辱得失,他就不是今天的陈宫。 一个人跳脱个人得失,不是放低自己,而是放大自己,能够包容一切的气魄。 陈宫如今已经具备这等的气度。 吕布看着庞统,没有正面回答请不请他入席的话,只道:“凤雏与卧龙齐名?” “是矣,卧龙诸葛孔明,现下亦在徐州城中,”庞统笑道。 吕布看他如此自信,便道:“为何他不与汝同来?!” 庞统道:“诸葛另有他志,自不肯来,而统,却愿意恃才而择主……” “凤雏能看中徐州,看中布,布虽欢喜,然而却有几事不明,”吕布道。 “温侯但问无妨,”庞统自负的道:“若论天下诸事,才略布局,还没有事能难得倒统!” 底下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刘琦看了袁耀一眼,二人心中明白,这庞统纵有大才,也难以被人重用的原因了。这样的人,太自负。格局其实不高。自负的人,易卖才,易炫耀,太在乎个人的脸面,所以格局有限,眼界更是短浅。 纵有才德,却也难以做到高位。 然而这种人的性格的悖论就在这里。格局局限了他,然而,他这样的人,注定了不受重用,也同样痛苦,因为自恃大才,而绝不肯屈居人下。也就是说,要他留在徐州营,只作一个小官,他是不会高兴的,这样的人,不知收敛和低调,绝对是会成为搞事精…… 要么,没事就越权指点一下上司,上司的上司怎么做事,要是遇到心眼小的,设个计,就能搞死他了。 要么,他这个人的性格缺陷太明显,非要卖才,把自己给弄坑里了。自己找死! 其实说句心里话,这个人与吕布是一样的人,要么自己为主,要么,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别的路。屈居人下,他的才能与傲气,也做不到的。 说起来,贾诩才是真正的才志之士,却低调的从不显摆,这种人,才是做大事的人。胸有丘壑,也有气度。现在见这庞统这么显摆,他也不会出来争辩。 他争的就不是什么才高才短。 可是这个庞统。刘琦实在想不出,他到了吕布身边能做什么?! 只怕麻烦比用处更大。这就是这个人身上的悖论。 这样的悖论就是悲剧。 然而这个局限,苦在于庞统不知道。他至死都未必能明白。 说一句天妒英才,都是抬举他了。实在是有才无德行,嘴太贱伤,自招祸端。 这徐州上下的文臣武将还算能容他的,这样的人,要是去的别的地方,要么被晾着,要么被打出来,哪个肯理他?! 刘琦也真是服了这个人。 也难怪他,四处碰壁,虽名扬天下,却一直不得重用。 虽自荐极多,却总是踩别人来成就自己,这个习惯是真的很差劲。半点不知道什么叫谦虚二字啊。 吕布便问他道:“不知卧龙与凤雏,谁才高?!” 庞统哈哈大笑,道:“自是齐名,不分高下。” 吕布便笑了,道:“既是不分高下,布何不取卧龙而用凤雏?” 这个应对,倒叫陈宫刮目相看了,连贾诩与许汜都有了些笑意。主公如今长进不少。 庞统笑意淡了些,道:“温侯是为何意?” “卧龙不来布府上叫布与诸在座难堪,而凤雏,却偏知不可行而知之,既凤雏有可替代之人,布何必独取凤雏不可?!”吕布道。 这话叫庞统微微怔了一下。 许汜已在座上哈哈大笑,拱手道:“主公英明,这话问的极好!既非不可替代之才,便不算独一无二,何必非取不可?!况此人如此傲慢,不知谦虚,不知低头,不知何为自荐,此人,岂能与我等同座?!非汜嫉才,而是,此人一来,便将在座诸位立于难堪之地,叫在座如何作想,叫温侯阵营如何作想?!我等是无才,然,再无才,也合力助主公稳定了境内,立于一方为强霸诸侯,此人却一言而毁尽我等功力,嘴太无德,何必用之?!” 许汜其实是很小气的,说话也并不好听。他虽不算刺儿头,但让他心里不舒服了,他一定要对方也心里不舒服。 比如他与陈登吧,到现在,没事的时候还是会相互挤兑,有时候对方做了啥事叫彼此取笑的,就一定会写信嘲讽对方,并且乐此不疲,这几乎就算是文人的一种特性吧。 庞统一听,便对许汜道:“汝虽是徐州太守,却半分无有容才之心,只有妒才之意。不仅不为温侯留人,反而犹如小丑,极尽嘲讽贬低之能事,与狂犬何异?!” 许汜冷笑道:“笑人先笑己,正人先正身。” 庞统一僵,脸上也无笑意了,脸色变得很难看,对吕布道:“温侯是为何意?昔日毛遂自荐,尚能得重用,统厚脸皮前来,温侯席上有人笑吾,温侯却不阻止,莫非也不容才耶?!” “非所不容,”吕布道:“而是无法相容。庞士元,汝一来便笑我之门,我可忍耐,然,笑我席上宾客与群臣,恕布不能明白。取你一人,而背我席上之宾,取末而舍本也。所以,恕布无法以礼相待了!” 庞统已然大怒,甩袖道:“罢罢罢,不识才之庸俗辈也,俗物俗物,能强求什么,倒是统太高看温侯了……” 说罢便要离去! 陈宫起了身,笑道:“还请士元留步!” “作何?”庞统冷哧一笑,道:“既不肯留人,何故还要让统留步?!统来徐州,见徐州欣欣向荣,原以为是个能容人之处,不料,也是如此欺人,如此,与当初袁公路何异?” 袁耀这下也被气笑了,他爹当初的确算是傲慢,然而这个人要是个会为吕布作想的人,就绝不会把袁术给拖出来。 人死都死了,袁姓也依附了吕布,这样子一说,叫吕布怎么做?!这是坑吕布吗?! 吕布若不发作,便是得罪了袁姓人,若是发作,便又有了一个不容才贤的名声。 这么坑的人,他也真的是见识到了,因此脸色很冷的看着庞统。 张勋与刘勋也都怒目而视,虽未发作,然而脸色却很难看。 吕布道:“袁公路已逝去,庞士元何必再提及逝去之人,徒惹我侄儿伤心?!” 庞统也知失言,便不言语。 陈宫道:“主公且赐他一席,便是不能留在主公左右,也可畅谈天下之事。若是进门而不入席,难免叫天下人轻看主公轻才,而叫宫等人落得一个排挤贤才的名声?!” 许汜想了想,也道:“主公,且留他一席也无妨。汜也想听听,此人到底有何才,有何高见!” 吕布迟疑了一会,道:“留一席虽可,然而,难免对诸位失敬,此是布所不想看到的。” 吕布是很护短的,他虽然不想落得这个不好听的名声,然而,若是叫众人离心失心,这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也就是他身边的人,只有他能发火,但是,被这庞统给轻视了,难免也叫他心里不太舒服。 他这么一说,毫无掩饰,倒叫陈宫心中十分欣慰,主公真的长进很大啊。许汜等人心中也是十分感动。此时是半分不满也没了。吕布缺点虽多,然而知道内外之别,谁是自己人,光这一点,足以让人效忠。 第472章 司马徽叹惜庞统才 众人还劝吕布,道:“留之无妨,身为主公左右之人,若连这点度量也无,如何敢主徐州之务?!” 众人如此相劝,倒叫庞统脸上火辣辣的,一时想留留不得,走也走不得,十分尴尬。 他讷讷的,悻悻的,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看起来他真的像个反派,而吕布阵营,是主为臣着想,而臣也为主分忧。 这徐州,的确是个好地方。君臣一心。 庞统心里纠结的啊…… “也罢,”吕布其实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大度的时候也是真大度,若是换一个人,能不杀了这鸟人便算不错了。见众人都要留他席位,这才顺从众意,道:“庞先生请入席便是!” 很快侍从都搬了席子上来了,庞统一时僵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脸色不太好看。 陈宫笑道:“士元,速请来坐!” 庞统也是顺从了陈宫的意思,但嘴上却还是嘀咕道:“既不肯列吾为上宾,不肯纳入麾下,何必请我入席?!” 陈宫也是真服了他,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吕布有眼无珠的话来,到时候真的难以收场了,便忙道:“士元来者是客,请到宫与文和之间来坐!” 贾诩也笑,道:“若不嫌弃便来坐便是!” 二人是打定主意不叫这个人再与吕布说话了。 若是说出不中听的话来,辱了吕布,吕布若不罚,难以服众,若是罚,又毁了名声,而他们身为臣子的,若是纵容人辱他们的主公,也别混了! 所以这种情况,也就是插科打诨过去了。 庞统见张勋刘勋等武将等人看过来,也是没鸟他们。武将没当回事,但是还有阎象等人啊,他们坐在贾诩下首,是恨不得要吃了这个人似的表情。 然而,他们不能喧宾夺主,只等着庞统再出言不逊,他们好接力,一股脑的打死这厮呢。 而贾诩却是笑道:“主公新归,乃是盛事,今之宴上,不谈公事若何,只说酒水诸务。” “好,布也是此意!”吕布笑着举杯道:“来,布敬诸位,布能有今日全赖诸位效力!” “不敢当,主公太客气了!”众人皆举杯,笑道:“也敬主公!” “一切皆在酒中,”吕布笑着转首对袁耀道:“贤侄可不必饮酒。” 袁耀心中一暖,抱拳道:“多谢义父怜恤耀尚在丧中!” 陈宫道:“虽不必饮酒,然袁公子大可在席上洒一杯酒,敬袁公路!” 袁耀点首,也接了一杯酒。 “请!”吕布一饮而尽,众人尽皆饮尽。 袁耀将酒水洒在地上,内心虔诚。 庞统端了酒是喝也不好,不喝也不好,一时一闷头也喝进去了,他有心想才兴大发的议及天下大事,然而,众人都不提这一茬,一时郁闷不已,闷闷不乐。 他想呆在徐州,徐州很好,在这里呆的久了,都不想走了。 可是来自荐,也都如此冷遇,一时心灰的很,又愤愤不平,这吕布也是眼瞎,大才在此,却不问才略,反而只与众乐乐喝酒。 有眼无珠! 可是他说不了大话了,因为陈宫盯着他呢,一会儿就与他喝酒,一会儿便要与他说话,招待的客套亲近,其实内心疏离,并不涉及真正核心的他想要的东西。 陈宫都不招揽他。 吕布十分高兴,道:“饮酒怎可无舞伎助乐?!” “来人……”吕布轻唤,管家进来了,道:“将军,都备好了。” “开始吧,”吕布笑道。 管家出去,一时鼓乐起来,然后歌女进来,开始唱歌和跳舞。 吕布十分迷醉,眼神迷离的一面饮酒,一面看着歌舞。一时谈笑宴宴,但就是没人说什么大事不大事。 许汜离席出来,对管家道:“看好那人了吗?!” 管家点首,道:“我知他是庞统,字士元,近日到处在城中树敌,高谈论阔,到哪儿都不讨喜。” 许汜道:“一会儿倘他敢大言不惭,你寻两个力气壮的女奴来拖他去休息。万勿让他有诋毁主公的机会!” “明白。”管家道:“他若敢如此,名败声裂,也只一瞬!” 许汜这才颔首进来了。不是他小气,而是,此人若是将这局面再挑的乱七八糟,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这样子,是大家都不会尴尬的最好局面。 管家是管内务的,其实他若要做点手脚,让一个贤士名败名裂太简单了。哪怕以此杀了他,都有名号,只需加上一等罪,调戏府上女奴,这庞统就是一个死字。 当然,管家是不愿意让吕布杀此人招怨恨的。所以他是真希望这个人,能清醒点,别再没事找事。 不然真的就不明不白。一盆脏水泼上去,大家都干净不了。 这个时代,管家何止是管家,更是家臣,虽说是内务,但是但凡大家大族,家臣身上所领的职责是维护族中名誉,维护主人脸面,兴时,治理家中内务,若是危时,则需要带着族中老幼妇孺子女出奔逃走避难,再伺机兴起。这才是一个管家真正的职务。 如今他经过很多的历练,已经合格,虽与司马氏的大管家还不能相比。然而,也在历练之中。 司马氏能一举而逃出,除了族人给力以外,更是因为家臣太给力,这种给力,不止是在兴时治家,更是在败时,立即以保存后嗣为己任,以保护宗族不灭为一切责任。一般合格的家臣,做到治家不难,难的是在遇到危难时,这股决断和脑子清醒。 司马懿一族能从夏商周一直到现在,别说主人了,便是管家,奴仆都是世世代代的有些格局的。正因如此,才能避遭大难,才顺利的逃出了兖州,避过了曹操。 吕氏虽微,然而内宅以内的人,也都是开始严格要求了。哪怕做事还没那么稳妥,然而,遇到大事的时候,脑子绝对不能糊涂。 该下手的时候,刀一定要快,绝不能心软。 好在庞统后面想要插话,也没能插得上话。 说话就是这样,一个话头过去,若是没人再能提起话头,就很难再重新开始一个话题了。他是再提不起来,因为节奏都掌控在场上众人手中。 在贾诩和陈宫一防一备,带着话的节奏,哪还能轮得到他来说话自夸?!谈什么天下?! 吕布本来就是好喜乐的性格,见到酒与歌与美女,再与文臣武将相谈甚欢,哪还能再想得起来庞统,早抛到了脑后。 宋宪姗姗来迟,因为要守城,责任重大,所以是抽空来的,入了席,吕布赐了酒,宋宪便坐下饮了。 他与许汜熟悉,见到场上多了一人,便坐到他旁边共饮,笑道:“宪可是错过好戏了?!” “来了一个愣头青,”许汜笑道:“你是不知道此人,多牛,来徐州,几乎把学子都给驳倒了,到处招人怨恨,像个靶子似的。说他傻,他还不服。” 宋宪是听闻过是有这么一人,可见名声多大,一时失笑,恍然道:“的确是有才,能把徐州来的所有贤士学子都给驳倒,不是一般的才学……” 许汜似笑非笑道:“要不叫他去你那,为你领军务,任你军师……” 宋宪听的头皮发麻,干笑一声,道:“免了,宪无福消受这大爷。” 许汜本来很不爽,喝着闷酒的,听他说这话,一时笑的不成了,意有所指道:“真别说,这人的性格,还真像一个人……” 宋宪哪不明白,往吕布瞅了一眼。 呵,可不是,以前的吕布不也是怼天怼地的,到处无人能容。那个时候,所有人都郁闷。当时在吕布手下,不管是陈宫,还是他们,包括许汜,都是郁闷的。要么不得志,要么就劝不听,要么就是老被骂,秀一脸的才华和优秀。 那个时候吕布的德性,却仿佛是很久远的时候的事情了。 “大人这一说,倒叫宪觉得,人的改变巨大啊……”宋宪举杯叹道。 “然也,”许汜笑道:“主公改变甚大。今日之应对,妥当极了。原以为他被激怒定会吃亏的。不料,到底是咱们还留在过去对主公的印象。” 宋宪莫名的听出竟有几分宠溺来,他也是捂脸失笑,真是喝醉了,喝疯了,竟然听出几分他们对吕布的骄纵来……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一说到吕布就叹气。 现在却…… 宋宪一时哈哈大笑,与许汜大饮一杯,渐渐的喝开了,也就不在席上坐了,到处找人饮酒,勾肩搭背的说说笑笑,吕布在上首看了,也没甚反应,他且自得其乐呢。 庞统那心里闷的,再插不上话了,一时特别无言。更加闷闷不乐了。 庞统来寻吕布,司马徽一开始是并不知道的,直到消息传回来,他才从学生口中得知了此事。 庞统在温侯府前大笑,口出狂言的事,都传的沸沸扬扬了。 本来司马懿刚来徐州,众人没看到他的新闻,倒又看了一把庞统的,可想而知的争议有多大。 司马徽甚至能听见有人骂庞统的声音,因为隔的远,听不太清,但都不算好话。 司马徽道:“去了多久了?可有被打出来?!” “并无,听说是入了席饮酒了,并未传出受了辱骂责打的话。”学生道。 司马徽倒是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心道这吕布倒是进步甚大,这陈宫他们也不是一般的容人之量啊。 这庞统要是敢在袁绍帐中说这话,一堆谋士能把他给吃了! 司马徽欣慰的同时,慢慢的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为庞统担忧起来。 他背着手叫学生自行去了,走出庭院来,听到几个学生在说庞统大言不惭,言语傲慢,竟还能被邀请进入温侯府上入席,这也太不合理了…… 没错,庞统真的是个惹事精,连他的学生也没一个人喜欢他。 因为他真的很讨人厌,把这里的所有学生都给驳倒了。他就是闲了没事,就要去踩人证明自己才华比天高。 本来才这个东西,若是有人来问你,你谦虚的答了,自能让人心服。 然而这一种,天天没事找事的,又傲慢,不是指教,而是贬低别人的天赋与才能,便是这些学生的才能远不及他,竟也没有一个服他的。 司马徽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没有理会,踱步到诸葛亮那去了,诸葛正在焚香抚琴,淡定的不得了。 “德操奈何愁眉苦脸?!”诸葛笑道,“亮略抚雅音,还不能抚平德操的心境吗?!” “愁士元之苦,苦无自知之明,便是有才,也只能埋没了。”司马徽道:“徽虽主道释二家,然而儒家也略有涉及,精进。今日之事,孔明可有听闻?!” “有所耳闻,”诸葛亮笑,却不发表意见。 “昔仲尼贤德天下,尚不能被用,也是因为太贤太才之故。不能只取一人,而弃所有人,仲尼虽是日月之光,尚不能辅主,而士元……不知谦虚,不知低下,哎,恐更难以重用啊,”司马徽是惜庞统之才的,只是却不忍心说他不好用。 这话说的其实很担忧很客气了。 为仲尼这样的大贤,各国都不敢为了他一人而得罪满庭臣将,而今为了庞统,吕布又怎么可能只为用他而得罪所有人?!况且庞统纵有才,又远远不及仲尼之贤德呢。 庞统是真的没摆清自己的位置。 孔明低声道:“纵有才,凌人也需看场合。自荐之时,如此骄人以上,倒不像自荐,而是树敌。无论大才小才,先融入众中之中,才能学到真正的谦虚与圆融,士元虽有才,却缺了这最大的东西。”这要是出使,这样在宴上大放厥词,大辩一场,还会引人敬服,可是这自荐……搞成这样,未免也太不知数了。可以说是极其的无礼。能得有礼相待,还算是赚来的。 司马徽道:“可惜我二人却无法与他明言。” 孔明只笑,这话也只是与司马徽说一声。 庞统这人,他太明白不过,若是他敢当他面说这话,他能立马翻脸,说虽齐名,孔明也敢为吾师乎?!他能尖锐的跳起来。 这样的人又自负又敏感。 虽有才,到底可惜了。 与他相交,尚且要小心不能说错了话。 而要用他,真的就要得罪所有人了。 第473章 司马懿任军师职 原本孔明以为要么吕布会把他打出来,要么就用他,而想不到顾及陈宫他们的脸面和感受,以及众议,不料这吕布,进步不少。 一件小事,足以看出吕布的进步。虽未见过,孔明便知,吕布已不是当初的吕布了。 司马徽哪不知他,笑道:“孔明是不出屋而知人知天下事耶,士元多不及汝,可惜了……” 可惜谁呢?可惜他们两个齐名之人吧,一个卧龙,心不在此,一个凤雏,那个德性…… 司马徽起了身,道:“你们二人,徽都劝不了,也是无奈……” 哪个不固执?只是固执的表现不一样而已。 他走到门边起了身,道:“若只论才,士元与你相当。可是,若论智慧与谋略大才,格局,孔明远在他之上……” 庞统有自负这个绊脚石,其实很难走远,便是得了重用,也难走长久。 孔明只笑,有些话他不会自负的说出来。其实,庞统真的有一日与他为敌,不会是他的对手。 不是说他的才能输于自己,而是格局决定了思路。 思考的层次难在一个层次上,他还真没将庞统当回事。 当然,他不会说。 只是看现在,庞统四处碰壁,以后也不可能会与他有交手的机会了。因为他一旦与刘备相合,必是公卿军师,而庞统光想站到这样的位置,与他平视,都难…… 比起庞统,他更在乎司马懿。 “真的决定了?!”司马徽还是不甘心的。 孔明笑着继续抚琴,道:“心意已决,奈何每番多问?!” 司马徽道:“罢罢罢,从此以后不问便是。听你琴音,半丝不乱,真是……” 他哭笑不得,最知道他意志坚定,问了也白问。 司马徽本来想回的,想了想,又道:“司马懿在府上装病,想会见他一面,也难。” 一听,孔明又笑了,道:“见到又如何,此人是个无底海,想要他抖出点才能本事来,更难……” 司马徽哈哈大笑。 真的,只恐吕布便是用大棒敲,司马懿也未必肯献一计来。这个人……才是真的妙人。 司马徽也没走,拢袖出来,站在庭院里闭着眼睛听着孔明抚琴,琴声徜徉,像时光流淌一样自如潇洒,又透着壮阔,像极了心中的山河。 这一场宴一直到三更才散了,期间庞统是想插话,每次都被插了头,后来就一直闭嘴了,再加上饮了颇多的酒,真的醉了,还是宋宪寻人将他送回了司马徽的书院。 宋宪心里对庞统有意见,但还是遵循礼数的,将他扶上马车,送到书院来了。 司马徽出来迎,宋宪拱手道:“先生,庞先生醉了。” “劳宋将军送来,”司马徽忙让学生帮着扶庞统下来,道:“士元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多担待。” “先生言重了。”宋宪忙还礼。 司马徽虽无任何官职,然而,他的名望,谁也不敢轻视。有些人的存在,像光芒一样耀眼,他未必在意名分,然而他本身就是一种无法让人忽视的存在。 司马徽就是这样。他是教育家,是师者,更是道家可以开宗立派的人物。他便是不出仕,在徐州,在天下的影响力比吕布更大。 如今有多少学子前来奔赴徐州,只有少部分人是为了吕布父女,其实更多人,是为了司马徽,而他愿意在此广授学生,这是天下学子的幸运,更是徐州的幸运。 宋宪将人送回,便道:“先生请回,宪告辞了!” “请!”司马徽还礼。 宋宪这才走了。 庞统进了内室,喝的脸都是红的,半醉不醉的嘟囔着,“为何都……轻视统之才也?!” 司马徽让学生退下去了,叹了一口气。有些话,便是为知己,也是不能说的,说了,以庞统的性子,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只能趁他醉时,叹道:“泯然于众,虽不是好事,然,若是性情能泯然于众,这徐州,也就能容得下你了……然后你这尖锐石头般的性子,如何能真正磨去棱角?!”连隐藏都不会啊,哪怕你虚伪一点,假装谦虚一些,也不至于此。 司马徽给他盖上被角,灭了烛火,带上门汲着鞋回去了。 室内一片黑暗,静谧的夜中,庞统怔怔的睁开了眼睛,他的头还有点晕,人却半醉半醒,仿佛如梦,也仿佛如同现实。 良久,又闭上了眼睛。 众人都散了,吕布回了严氏室内,吕布喝的脸色通红的,眼光之中却带着水光,道:“今日真尽兴!” 严氏失笑,服侍他洗漱,就一道歇下了。 第二日醒来,严氏服侍他起身,才道:“也不知娴儿出了冀州没有。” “无妨,高顺已去接应,若有不妥,吾亲自去一趟。”吕布道:“勿忧,娴儿不是普通人,对于袁绍和曹操,她自能平衡而取舍。” 严氏道:“只恐有意外。”说罢又笑了,道:“将军如此信任娴儿?” “这是当然,布之女,自当如是智者,”吕布得意的很,又道:“倘真有意外,布便是打到许都,也不会轻饶了曹孟德。” 严氏的心稍微松快了一些,她虽三十多了,可是在吕布面前还是像个少女一样羞涩的,信任的,依靠的。她本身就是倚靠型人格,与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女子一样,心中没有天地,丈夫才是天地的那一种人。 吕布这样一说,她悬着的心就踏实了。 严氏笑道:“将军去看看貂蝉吧,这几天天渐热,她胃口不太好,受不住热的很。” “算算日子,只恐快生了,”吕布忧心道:“待华佗来诊脉,布问问他可妥当。” 严氏道:“嗯,妾身觉得还是快些生下来好,不然每日皆悬着心。华佗虽总说无大碍,可是,这一桩事不落实,怎么也是心里不踏实啊。” 吕布点首应了,自去寻貂蝉,正好华佗也例行来诊脉了,吕布问了确实是无恙,这才放心。 他回军营去了。娴儿未回,他也无心思整天沉溺在酒里。饮宴也是没什么心情的。 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要天天开宴会,看歌舞的,要不然就比比骑射,把所有人都血虐一把。他这性格,其实与庞统,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往的吕布,难免恃才凌人,如今却不同,吕布稍改了不少,更多的是吕娴与陈宫等人的努力,让所有人都对吕布多了一丝包容。 吕娴与陈宫从不掩饰吕布的缺点,反倒是因为这一点,更让人叹服和包容。 吕布就跑去军营练兵了,再加犒赏军士,大宴军中将士,还有的事情要做呢,这也是必须要做的礼。 礼这个东西,在古代的结构之中,军中之礼,更是一国的大礼。礼不止是指礼数,祭礼是,军礼更是。 所以徐州城外一大早的就又跑起马来,那震动声,盖天的响。 但也因此,反而让百姓们更踏实。都在说,虎威军果然勇猛啊,这个劲头…… 城中早又有不少来投军的人,一大早的便去挑英雄榜了。 而陈珪呢,一大早的就上司马懿的门了。 门人忙请了他进来,延之席上坐了。 司马懿心中闷的很,想了想,实在不能装病了,便收拾了衣冠出来迎。 两人见礼,都坐下。 陈珪笑道:“以为贤侄身体欠安,还想着来可能是扰了贤侄休息。贤侄今日气色还过得去,比之昨日好多了。这一路着实太苦,辛苦贤侄了。” 陈珪说这样的客气话,司马懿只好客套,道:“并无扰懿之处,世伯太客气了。” 陈珪笑道:“陈家世代居徐,而司马氏世代居于河内,两家虽无远亲近来往,然而也久闻名,贤侄之才,便是珪也叹服啊,听闻曹孟德几次三番都延请贤侄去做官,贤侄皆拒了?!贤侄人品雅正,不屈于奸邪,珪也是叹服。” 司马懿道:“世伯太夸赞懿,懿并不敢当,愧之也。才者,是世人敬重之言,虚捧一场,懿实才学浅薄,愧不敢当。曹孟德高看,意欲招揽,也不是懿拒之不可,实是懿一直以来,身娇体弱,才不得不拒。况且,曹孟德所看中的,并非是懿之才德,而是司马氏族人的效力,更是示范天下人的招揽,意在抛砖引玉。非为懿一人也。” 这话多有意思?! 陈珪是多么老狐狸一人,一听就明白。 也是难为了这司马懿,为了推托重用,连身娇体弱都说出来了,也真是服了他。 陈珪心内哂笑,道:“既是如此,也是贤侄与徐州有缘份,当日几番皆不能进许都,今却有缘来徐,不是缘份是什么?!再则在河内不利居养,来了徐州却好了不少,可见人是要多动动的,这徐州略比河内暖和些,也许就水土相合了,贤侄以后等住久了,便知徐州的好处。况且还有神医在此,以后再无须担心身体娇弱之事。” 陈珪将了一军回来,堵的司马懿哑口无言,心里憋了一口气,嘴里都是苦的。 脸上不露,却是点首称是。 陈珪笑道:“贤侄也莫谦虚,徐州正是用人之际,身体若无恙,还请随军,担任主公军师一职,挂于外事处下,还请去贾文和府上去报道一二方好。” 司马懿心里提着一口气,拜道:“懿只恐无才德,怕失职,如此要职,怎敢担当如此大任?!” “贤侄莫要谦虚,”陈珪道:“汝之才德,足以胜任。还请千万别推辞了,若不然,待陈公台与贾文和一并来请,倒不好。” 司马懿心知再推托不过,良久道:“是,懿任命便是。只是恐温侯失望懿之才德有限也。” 他露出一个苦笑。一副为无才德却受大职能而惭愧的样子。 陈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道:“贤侄今岁几何!?” “双十年矣,”司马懿道。 陈珪眼神复杂的瞅了他一眼,哂笑不已,道:“贤侄果然才俊难得,这般年纪,天下之间,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了。” “世伯实在高赞,少年才子不知凡几,懿这般年岁,又如何敢当?!”司马懿恭敬的道。 陈珪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道:“吾先回矣,还有公事,贤侄早去任职。” 司马懿客客气气的送了出来,看着陈珪上了马车离开,心里却是狐疑不已。这老家伙,可不是个善茬。来了虽只三言两语,却句句深意,看不透,听不明。司马懿心里难免不安。 回了室内,思忖一二,便决定去贾诩府上任职了。 这件事,已是定局,注定逃不过! 陈珪出来以后,坐在马车上,才叹了一声,道:“徐州真是来了一匹狼啊。” 他实在太想吐糟了,便迫不及待的去了贾诩那,要和他说这个事。 贾诩在忙呢,见他来,先请坐了,奉了茶,将公事一处理,才道:“难得副相有空来闲谈。” “文和少揶揄老夫了,”陈珪笑道:“珪自认活到这年岁,也算老谋深算,结果,今日才知输于一及冠青年。不得了,不得了,英雄才辈尽出此世。” 贾诩似笑非笑的,道:“说动他了?!” “说动了,”陈珪道:“文和可知此子如何?!” “才学自不必提,无需卖弄,司马氏的传承,不必质疑,”贾诩笑道:“汉瑜看出他的本性矣?!” 陈珪是难得的这么八卦,道:“此人极有城府,以后只恐都要防备着他了。” 贾诩笑道:“如何说?” “与他对话,他无汗无虚,应对自如,并且没有半丝的情绪上脸。”陈珪道:“老夫这个年纪,见过了多少人,没有一个能做得到这样的。便是老夫,若是有如他一样的遭遇,能碰头死在吕营,也绝不会如此压抑而不透半丝的神色,这种人,不可怕吗?!” “他毫无破绽,没有半丝小辫子,老夫以为,人能将情绪控弄到这种程度,绝非一般人。”陈珪道:“隐忍,克制,毫不外露,内心只恐积蓄着不能见人的谨慎。与他一比,元龙那点脾性,犹如女子撒娇,使小性子类似。远远不如!而他才双十年华,这般年纪,哪个不年少轻狂?恃才傲气?!他却完全没有。这人的脾性,是狼性。” 贾诩笑了,所以才说陈珪虽说奸猾了点,但是这双眼力还是毒辣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有破绽本身,不就是破绽吗?! 第474章 事出反常即为妖 “正因年轻,才没破绽。”贾诩道。 陈珪听了倒是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文和才是真正的毒眼人士。” 若是想伪装,其实有点小辫子,有点破绽,半真半假,才能真正的糊弄到人。 而现在的司马懿到底还是稍年轻了些,远不及后来的老谋深算,隐忍克制,真真假假的让人辩不清。然而,现在的他,依旧是个影帝一般的演员,只是稍少些阅历,略有些不妥当罢了。 这样的,可以骗到很多人,可是却骗不到贾诩。 陈珪见贾诩如此淡定,都不得不服他,笑道:“有汝在,司马懿只恐也难以施展本性。倒是老夫太担心了。这小子,到底年轻啊。做事也是另一个极端。” 隐忍的极端了。 “隐忍之人,极善蜇伏。”贾诩道:“若是降伏不住,只能除。死仇已结,不除是后患。除非他肯低头,真正的辅佐。” 有本事,他将这狼性藏一辈子,心中带奸,却不得不忠一辈子。姑且便认可他是个真正的忠臣! 陈珪听明白了,若是司马懿以为藏拙可以在这里一辈子,是不可能的。 “如此说来,他若不肯出力,文和便要下刀了,”陈珪道:“难得见文和有此分明之时。” “为主分忧,是本分。”贾诩笑道:“诩信司马懿是个聪明人。他的把戏,不出三日,必不得伪装了。” “有汝在,不必揭穿,此小子必知,自会分明,只是虽会服从,终究难以心服。”陈珪道:“若降伏不住,只是引狼入室。” 贾诩笑道:“汉瑜以为,元龙与女公子比若何?!” “不可比,”陈珪只这一句,叫他贬低陈登,是不能够的。 “女公子与司马懿比呢?!”贾诩笑道。 陈珪笑了,道:“虎父生虎女,自也不可比。” 贾诩道:“既是如此,何以惧不能降伏此人?!” “狼性永远是狼性,若虎弱,或不和,必咬住一口不放,”陈珪道,“文和就这般的自信?!” 贾诩笑道:“不若试试他敢不敢。” 陈珪哭笑不得,道:“也许,司马氏入徐,就是一个错误。” 贾诩不置可否,只是笑。 陈珪拜别离去了,心中却略有点无奈。回到府上,便沉吟了一会。有幕宾来说此事,陈珪才说出心中隐忧,道:“吕娴虽强,然,纵有慈悲心肠,恐无雷霆手段,慈悲仁人之心,可能招揽贤士,却绝降不住像诸葛亮,司马懿这等的人。” 幕宾道:“汉瑜莫非恐他将来噬主?!” “吕娴太自负了,士族之力,非一人可以敌也,早晚要作茧自缚。”陈珪道:“她还年轻,不知士族之侵噬,如温水煮兔。吕氏人少,势微,只恐……” “若从内食,的确有大患,只是这司马懿果真非一般人也?!”幕宾道。 陈珪叹道:“何止不是一般人啊?!奸相之心,外表却忠诚。” 幕宾笑道:“当日此女借汉瑜之手,整顿徐州士阀,此不亦为雷霆手段矣?!能够克制,不揽权,而不造杀戳,将事办成,又博得好名声,此女,未必没有手腕,光凭这手,哪里输人?!” “收服袁耀,尽得淮南之土,袁氏之忠臣良将,尽而纳之,这第二手,又如何输人?!”幕宾笑道:“入袁绍营而能独善其身回,此等之勇与智,又如何输于那司马公子?!智多者多见,慧心者却少见,此女之才,非为压制,而是制衡。诸侯之间,制衡游刃有余,而几个谋士之间,莫非也无制衡矣?!汉瑜当日可不可愁吕氏之将来,如今,汉瑜却忧心将来吕氏之百年社稷,此女举手投足间,已然收人之心,此等手腕,说是翻云覆雨亦不为过……” 幕宾道:“汉瑜如今是当局者迷,忧心者忧了。” 陈珪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也不得不服他所言。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开始担心吕氏之后,宗族不兴了。 这个变化,连陈珪自己都略微吃惊。 当初的他,比司马懿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今被点破,反倒像驱散了迷雾,一下子就明白了要害在哪里。 他这是忧思过头了。 陈珪到底也是要脸的,因此便不吭声了。 幕宾轻笑一声,要他说,汉瑜就是不肯承认,其实心里早服了。 不然只光凭说看司马氏的笑话而去寻司马懿,这可不是他的稳重本性。年纪虽大,却一直为吕氏奔波,若非不服,岂会做到此步?! 司马懿下午就去贾诩府上报道了。 贾诩只是有礼接待,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那个眼神,通透而一眼分明,司马懿看的心底发怵。 仿佛都被他给看透了。正因什么都不说,反而更叫人心中沉浮不定。 按理说,是应该要当说客,正儿八经的安抚他的。 可是贾诩没有。 也就是说,吕氏一开始走的就不是寻常的路子,哪怕到了现在,也不是对一般谋士那样收服他。 司马懿心疑不定,一时竟看不破贾诩在想什么。 这个人。的确是个人物。 “仲达可去虎威军任职,若不出征,每日来府上点卯既可,如今徐州住处挤攘,衙门无处办公,外事处暂定于此,待以后有了新衙门,自去衙门挂靠便可,”贾诩道:“主公身边一应物事,全拜托仲达一力承担了!” 司马懿忙还礼道:“懿新得此职,十分不安,只恐不能担任大任,只是大人如此信吾,自当竭力便是。” 贾诩笑道:“都是徐州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仲达之才,不必吾多说,自然分明。在其位,谋其职。还请竭力所能为主公是也。” 司马懿心中更疑,面上却不露,道:“懿领命。” 他领了文书便也没推托,出城去虎威军了。 陈宫不放心,来寻贾诩,道:“真的来了?” 贾诩点首,笑道:“后生可畏。” 陈宫坐了下来,道:“虽是应了,只是心里如何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尽不尽力,尽几分力,尚未可知。” 这司马懿滑就滑在这儿。病是不装了,但是他要是不肯出力尽智,谁还能宰了他吗?! 他没有破绽,不吵不闹的,便是想要宰他,也揪不住小辫子。 陈宫坐着便笑了,道:“倒是第一次见到来了徐州能这么安分的人。当初陈登多闹腾,也没服。” 然而陈登不服是真的不服,服,也就是真的服。 司马懿却完全不同。 “非是第一人,公台莫非忘了孔明?”贾诩笑道:“他更安静。” “只是背地里动作不少,”陈宫失笑道:“这两个人,是真有意思。” 贾诩笑道:“莫急,等女公子回来了,才是真有意思。不过诩以为,诸葛恐快要抽身了。” “哦?!”陈宫失笑道:“莫非是惧女公子回来,不能再离去?!” 贾诩笑着点头,道:“曹营使者已离开,天子之妃之旨,已然不奏效,女公子一回,他必已不在。” 陈宫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啊。”可惜留不住,也杀不得。只能白白便宜刘备。 这个人,真不是一般人,若真留在徐州,才是真正的内祸。 比起司马懿,其实陈宫更担心孔明。孔明无所掣肘,而司马懿尚有司马氏不得不顾,这才是软肋。他留下,小动作可能会有,但顾忌怕被看出,估计也会谨慎不会胡为。再不济,也不过是装无才,不肯尽力而已,别的,司马懿是暂时不能,也不敢的。 可是这个孔明…… 陈宫想起来头就疼,又道:“庞士元,也棘手。比陈登更棘手。” “才比陈元龙高,人品手腕世情,却远不及陈元龙,”贾诩道:“心比天高,难以脚踏实地,此人,纵有才,用起来,烦恼却更多。昨日之事,若不是主公应对得宜,只恐今日已沸沸扬扬矣。” 贾诩拧眉道:“因他一人,差点挑拨了袁氏与吕氏之间的关系。袁氏新归附,正是需施恩博同感之时。而他却不慎言,若非袁耀不在意,昨日宴上,便是一场大祸。此类之事,可大可小,轻则人生隙,重则引诸侯刀兵。徐州谋大事业之时,此人,不可用!” 陈宫深为认同,放这样一个人在徐州,才是真的大麻烦。 也写了信与吕娴,只不知女公子有何安排。 “此人,先不理会便是,”陈宫道:“若有朝一日能收敛锋芒,尚可一用。”小用而已,大用就免了。这等心性,不是能担大事的性子。 司马懿到了虎威军,倒有点惊骇于虎威军的实力以及强悍,他环顾其悍勇,竟颇觉比之当初董卓之师,更像虎狼。 他略有些恍惚,这徐州并非能强兵之处,这吕氏之起势,军事之强大,何以如此天变地裂?! 靠吕布是不可能的。陈宫等人,虽有才,却也无远略,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展至此。 司马懿心中便有点猜测,看来传言并非都为虚,那吕布之女吕娴,的确不容小觑,值得曹操兴大兵师而剿灭之,却也百般奈何她不得。 原来司马懿只以为这吕娴是靠着父亲,略有些狐狸的小聪明罢了。 见到这徐州,见到这城外,今天又亲眼见到虎威军如此悍猛,他心里已经有不祥的预感了。 难道还能有比曹操那种奸贼更厉害的人?! 不可能! 司马懿正在左望右看的,吕布听闻司马懿来了,竟是如风一样卷了过来,大喜道:“仲达来了?!速进帐中说话,来,来……” 说罢一拍他的肩,司马懿差点被他拍的脸都绿了。 这力气! 司马懿忙拜道:“司马懿拜见主公!” 吕布十分欣喜,道:“速进吾帐说话!” 说罢将他一揽,司马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发誓,这二十年左右的时光里,从未这么狼狈过。 他一直以来,也都是有礼有矩的,可是今日,却全破了。 他喘着气,被吕布揽进了帐,一股脑儿的往军师座上一按,司马懿不得不坐了下来,又想挣扎站起来,口中道:“主公不坐,懿如何敢坐?!” “无妨无妨,布不讲究那些虚礼,汝为布之军师,汝若坐不得,何人能坐得?!”吕布豪迈的往帐外一喊,道:“校军以上级别者皆进帐拜见军师……” 亲兵速传话,果然分批次者进来拜司马懿。 司马懿忙一一还礼,道:“以后多多指教,懿无才者也,只恐辜负了诸位将士。” 今日宋宪亦在,他为首,听了笑道:“司马公子是女公子为主公特意延请之军师,天下之间才众也,不选旁者,却只选司马公子,想必公子必有过人之处,女公子眼光从无差错,以后吾等自当听命军师调遣便是,还请军师以后,也尽力辅佐主公。” “拜见军师。”后面的人都拱手抱拳拜见司马懿。 司马懿头皮发麻,他不懂,为何无一人抵触?难道吕娴的威望已至此?能让所有人对她所选的人,毫无质疑?! 天下才人不知凡几,司马懿一开始是真的认为,她图的是司马氏的效忠,现在看来,只恐是为他一人。宋宪所言的确不错,为何独选他,而不选取旁人?! 这个问题,一想,就扎心的不舒服。 他宁愿认为是自己倒霉。 因为说倒霉虽然有点迷信的部分,但倒霉这个事情就有时限的,不是始终的,总会不倒霉的。但若是说是吕娴……他可能不止是倒霉一时这么简单了。 司马懿忙还礼,道:“不敢当诸位将军的礼。” 他有礼有节,没有半点的架子,十分博得将士的好感,除了宋宪以下的将士们都点点头,心道女公子选的人的确不错,这个气度,这个礼数,不错不错,没有把他们当成泥腿子卖命作战的,这就行了。 宋宪却意味深长,瞅了瞅他,只是笑。 司马懿谦虚过了头了。 宋宪见过多少恃家世,恃才华,恃才能而倨傲的人,不管是世家才子,或是江湖游士,无一例外,多少都有点自负自信的,可是这司马懿却过了头了。 事出反常即为妖啊。 第475章 回神司马懿崩溃 他一切都有,更兼之还有深仇,说是深仇,真的半点不为过。因为逼他来这事,是吕氏做的不地道。他完全可以怨恨,甚至破口大骂。 可他却如此恭敬有礼。事出反常即为妖。这话,是至理明言。 宋宪便只是武将,也不是蠢蛋,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吕布却大喜,哈哈大笑,道:“布有军师,又有汝等战将,虎威军出,所向披靡,何愁敌军不破也?!诸位且坐,听军师一言军务。以后汝等敬军师当如敬吾,此是军令!” “是,将军!”诸将皆拱手领命,坐下,然后看着司马懿。 司马懿哪有什么军务不军务的,头皮正发麻呢,见一双双的眼神看过来,便忙对吕布拜道:“主公,懿新来,军务不熟,不如等懿略知军务,再议不迟!” “也对,竟是布太急切也,无妨,改日再议不迟!”吕布笑道:“军务杂繁,布军中之事,全托于军师也!一切可自如作主!” 司马懿心里更不知是何滋味。 这吕布真是奇葩,还有这样的人,单纯到这种极限,毫不疑心,完全不设备的这种人。 因为他本身是那种心思极度缜密之人,说是算无遗策,也不为过的人,什么大处小处的事儿,只要没有大的改变,他全部都不可能单纯想过。就连进这营中怎么应对,心里就有无数的盘算,可是这吕布,真的就是与他完全相反的那一种人! 他怎么可能极度的信任一个新来的他呢?! 对于这一种人,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难道以为,他把司马氏弄来徐州,他司马懿不恨他吗?! 现在司马懿清楚了,他是根本就没想到过这个可能!也就是说,此人心极大,心极大到连旁人怨恨的可能,他可能都意识不到。 他就真的把一切军务堆到他身上了,而且还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仿佛卸下了担子一样的轻松表情。 宋宪见司马懿一脸无语,走近前笑道:“主公便是如此性情,军师在这三五日便明白了,主公是再单纯不过的人,除了犟起来不听人劝以外,其它时候,都是再和气不过的,又善良,又信任人。所以军师大可施为,主公绝不过问。只是如此之信任,还请军师尽心竭力,一心为主。不然,女公子,必是要生气的。” 用吕娴来压制他吗?! 这宋宪也挺有意思哈。司马懿不动声色,道:“主公如此信任,懿自当尽心竭力。” “徐州如有得罪司马氏这事,还请军师多多担待了,”宋宪观察了他一会,也没有再说虚言,该说的都说了,倒是诚恳的说了一句,道:“军师在此久之,必会晓得,比在旁处更自由,更随性,那些信任,还请千万不要辜负。” 比起曹操的多心奸诈,这吕布真的就是个奇葩。 也许是吧。 司马懿道:“懿自然知晓。” 宋宪一时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能拜别,出营继续去守城了。 以吕布的性情,如此单纯的性情,可以获得武将们的喜欢,然而,想要收服像诸葛和司马懿这样的人,可能性太小了。 因为谁也不是圣人,能一心的辅佐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吕布。甚至连臣服都做不到,顶多是糊弄而已。 这件事,只怕到最后还是要看女公子的了。 只是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完全看不出真正的心思来,未免也有些令人心里防备。 这个人,真的能信任吗?!别把虎威军给坑了。 不管司马懿心里寻着什么样的隙处,但他很快感受到了吕布的坑。坑在哪里呢?! 坑在吕布信任是信任,但同时也是甩手掌柜啊。自认为有了军师,可以高枕无忧。他就只管带兵练武了,天天耗在马上,沙场上,带着人到处拉练。只要有军情来了,瞅一眼,说:“去问军师……” 只要有庶务来了,比如买的马到了,统计来问他,他就说,“去问军师……” 然后什么粮草缺了,哪里要补粮草啊,他马上就摆手,“去问军师……” 一开始还会象征性的瞅上两眼,后来干脆连瞅两眼都不瞅了,连问都不问了,只是摆手,“一律去问军师……” 司马懿一开始是无语的,渐渐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说什么粮草布置,什么军队排阵布兵的他全知道了,细节处全显了出来,只说这吕布,是不是有点心太大了?! 如果说一开始是无语,加窃喜,以为以后少不得背地里阴两把吕布,但是现在这吕布这状态,他就觉得冷汗不禁打湿了背。 什么意思?! 这吕布是想把一切全甩给他,一概不管了?! 而他不仅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所有事情,庶务,俗事,还要管住军队,还要管住吕布?!! 司马懿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真正的大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吕布连瞅一眼军情都懒得瞅了,这意思还不明显吗?!他这性格,以后打起仗来,像奔跑的野马,能听得进去谁的意见?!他司马懿就高贵了?他就肯听了?! 也就是说,他娘的,他司马懿真的被坑了。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回过神来了,回过味来了。 一回过神,这汗就落的湿了背。 一时竟有点脸容破裂的想要咬牙切齿。 他不甘心,寻了左右将士们问道:“以前主公也如此?!军务一概不管?!” 左右都跟着吕布很久了,道:“回军师,以前陈相管军务,后来是女公子接手,再后来在淮南时,是张辽张将军在接管,一应诸务,主公是不怎么操心的……” 司马懿脑子要发炸了,正郁闷无语的时候,外面有兵士来报了,道:“回军师,主公要带兵去下邳城拉练。” 司马懿头开始痛,道:“速去拦着。” “拦不住哇,主公已经带了一营兵马出营了,正在点兵!”兵士道。 司马懿还能顾上什么?连口气也没来得及喘,忙出去了,吕布骑在赤兔上正在催呢,只听他道:“去下邳城,把袁公路旧之叛将士全带回来。” 这个大坑货。 司马懿忙上前道:“主公,此时徐州正需主公之际,怎么因需练兵而弃而不顾矣?!” 吕布一旦要练兵,是很不耐烦的,这个时候,他都是很暴躁的,谁拦他他都不耐烦,这个时候哪还管是不是什么军师不军师的?便是以前的陈宫,想要劝他一回,都能累死气死。 听了,便道:“下邳本是布之疆土也,缘何不能去?!仲达休得阻拦,布自去去便来,若有诸务,去问陈宫和贾诩……”啥意思?就是说这徐州有人在呢,他是自由的。 这个人! 不是叫军中人来问军师,就是叫他去问陈宫和贾诩……自己倒是推的一干二净。 司马懿脸色都僵了,道:“主公若要练兵,大可去小沛,下邳略有距离,若有事,只恐主公来不及回。懿听闻如夫人快生了,主公不是因此而回的吗?!” 吕布听他这一说,才回过神来,道:“唔。” 他不说,他是真的把这事给忘了。 想了想,叹道:“也罢,便去小沛练一二再回便是。” 小沛并不远,一天来回都成,只要行军够快! 吕布这下是听进去了,道:“貂蝉的事,要生了再传信与布,布定赶回。军中庶务全托于军师了,布去也!” 说罢,竟是勒着缰绳,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往前飞驰出去了,身后一营赶紧跟上,那速度,灰尘都弄的司马懿灰头土脸的。 他的脸色有点僵。 他娘的,这是你的小妾,又不是老子的小妾!老子是军师,只管军务,他娘的,你还要老子管你后院的事,司马懿就没见过这种内外不分的浑赖。 他整个人都站在那里僵硬了。 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就这样子,拉都拦不住的不羁,想出一出是一出,马上就行动的人,真到了战场上……司马懿脸裂了! 那边贾诩与陈宫听了此事,也是抚额苦笑。 就知道,没有女公子在,主公回来了,能安份几天?!这才几天?!他就疯了。现在有了军师,更是乐得啥事都撒手不管,只顾快意去了。这可真是说走就走的性子啊。 陈珪听了这事,也是乐得不成,副相府虽不同,但是他办公的一些事,也是需要与陈宫商议的,所以他现在正与陈宫在一处呢,听了,竟是乐的不行,道:“司马氏也有今天,哈哈哈……” 陈宫的表情也是极为精彩的,想当初他想劝个吕布啥的计策,那是比登天还难。 现在轮到司马懿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又坑又畅快。 当然了,他心里美,但是不可能表现在脸上来,那么肤浅。 “仲达此时才算是回过神来了,”陈宫笑道。 回过神来,这军师之职,可不是抬举,是真坑啊。 陈珪哈哈大笑,道:“女公子所任之军师,是全才也。” 若不是全才,只怕能护得住吕布这么撒野?! 真到了战场上,若无全局般的操探布局,就吕布这性子,满是漏洞,早晚要被人打成筛子。 吕娴看中司马懿的地方,就在于此。 想必此时司马懿的心情,是哔了狗的,也意识到了这个大坑了。 他能不效力吗?!能不效全力吗?! 一想又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起来。在吕布身边,想要混水摸鱼,想要混吃等死,想要混个无才之人,也难呐,这个难度可比做实事更难多了。也就是说,想要水,想要混,可能比认真做事更难。 “仲达最好放弃能劝说主公的念头,”陈宫笑道:“不然早晚要被气死。只要放弃这个念头,才能真正的施展他的强处。只要补主公之短就可以了……” “既是如此,自可不敢不尽力矣!”陈珪笑道:“原以为只要女公子回,才可令此人服。倒是忘了主公这性子,是真的又坑又令人担心。” 一时笑的歪在一边,差点笑岔气。 看到司马懿吃憋,不知道为什么,陈珪就是很高兴! 因为吃过亏,所以现在看到有人比自己更倒霉,这心里的暗爽与阴暗,真叫人心里极美啊。 这都是人性啊。 陈宫也有点感慨,想当初,是真的能被吕布给气死。 现在就不错,有人担了这个大责,任了这个大任,心里就有点同情司马懿了。同情的同时,也有感慨和暗爽。 他决定以后对司马懿稍微宽容点,这小子,太不容易了。 才二十出头,就要担任这高难度的工作,真是难为他了…… 当初陈宫跟在吕布身边,是真的觉得早晚有一天要被吕布给气到中风。 司马懿还年轻,想必中不了风。 他性情本就耐受,多用吕布激激他,也许还能增进他强大的内心修炼,也能让他脸上多点人的样子。不然天天那表情都一个样,看不清内心的人,也是挺无聊的,多点崩溃的表情,不是挺美?! 正说着呢,外面兵士又来报,“司马军师已增派两营,分兵前去护佑主公,另又增了粮草营跟进。” “这反应还是挺快的嘛,”陈珪笑嘻嘻的道。 陈宫表示知道了,兵士下去了。 “此人算是全才,现在便开始看看,他到底有多少本事,”陈宫认真的道:“既是全才,想必比宫先前,多了不少本事。” “对他,公台怕是得认输,”陈珪笑道:“此人可调兵遣将,可全局谋划,可带兵布谋,奇谋八卦,在公台之上。” “其人心思缜密,而宫胜在急智,然而,若论全局,此人可与女公子有的一拼,宫并不及也,”陈宫笑道。 陈珪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无半分嫉才之心,心中不免也佩服的很。当初他与陈登,的确是有些小人心态了。 “当初公台一人,保得温侯退来徐州,自保至此,公台之功也功不可没!”陈珪难得说了一句客观公正的话,笑道:“那时候,主公实力远不及此,能有那样的局面,已是大功。只是如今,徐州对外,是扩张之际,还需要他那样的全才,才能笼住主公。公台也少不得要退到相位,总揽全局。” 第476章 吕布与司马仲达(加更) 陈宫笑道:“汉瑜赞之太过矣,当初宫也曾与主公常常吵架,常常闹不愉快,其中的苦楚与心酸,实难以言叙。如今忆来,竟觉回味。如今有仲达接手,宫甚为喜也,论才,宫略有不及。论性情,宫更不及也。汉瑜,可知女公子挑此人的老辣独到?!” 陈珪笑道:“神来之笔!” 吕娴把这个人弄来,才是真的神来之笔啊。把人性,性情的互补,算到极致了。 二人幸灾乐祸的笑了一通,然后陈宫就给吕娴开始写信了。 当然人在兴奋的时候,是添油加醋,用的形容词都能飞起来。更加上文采飞扬,足写了一首赋,给寄出去了。 而司马懿在帐中正在怀疑人生中呢。 待到兵士回来,司马懿忙问道:“陈相可说了什么?!” “并无,只道知道了。”兵士道。 司马懿心中闪过失望。 什么意思?!真的把吕布丢给他不管了?!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他用人去报,就是想让贾诩或陈宫把这事给接过去呢,哪怕表示不信任他也行啊。他也乐得再退回去。 结果,是这么个结果! 司马懿头皮发麻,见徐州上下果真有不管的意思,心中不住的下沉。 脸色也难看了不少。 众将也是看到他第一回露出这样的表情,纷纷表示稀奇,原来军师也有表情。 这多稀罕! 司马懿脸色不太好,却是迅速的冷静下来,知道陈宫和贾诩是不可能揽过事去的了,因此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不放心的,召集众将,然后留下人守着虎威军,自己领了一半的将士,还是出了营追过去了。 能不追么?! 司马氏全族还在吕娴手上呢。 一想到这个,司马懿真的一口老血都能差点喷出来。 现在他深刻的领悟到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深刻意义。再没有比这更深刻的了! 要不是司马氏全族在……他真的想趁此坑死这大坑货!这吕布,这么单蠢,以他的心性,想要让人看不出来的坑死他,真的不太难。 可是…… 一想这个,司马懿就想迎风流泪。他现在感受到了吕娴的森森恶意,现在是真的更恨吕布父女了。那心中的酸涩,让人无法言喻。 再恨又能咋地?还不得追上去,追上去就是怕这大坑货出事啊,这么蠢的人,若是有人算计,自己又没顾及到,万一有个差错…… 司马懿骑在马上,狼狈极了,忙令人速速行军,偏还追不上。 就没比吕布更能跑,更能折腾的人。 他原本打定了主意,只出工不出力的,心中寻思着,这徐州上下人才也不少,还能轮得上自己?! 自己只混着就完了。自己不出智,还能让人逼出智来吗?! 万万没想到…… 所以,他应对曹操的一切,全部都是行不通的。装病失败,装无能无才失败…… 而想混过去也不可能了,军师一职,上下一把抓,他还得在追的同时,迅速要熟悉虎威军上下的军务,就怕来不及应对,到时候抓瞎。 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没有比他更狼狈的时刻了…… 而这狼狈,可能将是常态! 把一个世家公子逼到这种程度,司马懿是真的咬牙切齿的很。他司马懿自打出生,就没这样的时候…… 硬着头皮也得继续,他心里骂了一声,你娘的! 时时刻刻在崩心态和崩脸之间来回切换,这酸爽! 贾诩已经接到了司马懿的几份文书,都是处理军务的文书,都没问题,全部优先给批了。 他去寻陈宫说话,笑道:“用这样的人,就是省心省力。” 陈宫也是服的不行了,点首大笑。 确实是省心省力啊,坑就完了! 一不用像对其它人一样不停的游说个没完啊,二不用施恩施威,威逼利诱。 与聪明人共事,就是省心省力。连口舌都不用浪费。 所以才感慨万千。当初为了陈登,为了其它人,多少口舌给说掉?! 司马徽在书院听了此事,也是暗笑不已。他看着闷闷不乐的庞统,又有点不忍心。 都是全才也,一个还在迷茫中不得志,一个呢,已经默不吭声的走马上任了。 司马徽想了想,道:“士元以为,吕娴果真是为了司马氏,才命司马懿为军师吗?!” 庞统脸色不太好看,他这个人,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但也正因此,叫他承认各个方面不及司马懿,他又难以心服。 他当然知道,她不是为了司马氏。哪怕所有人都在说,吕娴吃相难看,为了坑来司马氏全族效力,连那样的谎都撒得出来,把司马氏逼的无处容身。 她是为了司马懿,就为了这个人,才布了这么一个局。一个长达半年到一年的局,现在终于达到了目的。 庞统听他小心翼翼的与自己说话,心中更苦,自己是不是心胸实在太小,以至于连挚友想说几句真话,也不能直截了当的说?! “德操一开始便知,所以才帮她的吗?!”庞统道。 司马徽见他并无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是。她要司马懿,为虎威军军师。不在于能规劝明主,而在于能弥补漏洞。” 她已经到了这个思维程度,而他包括很多人还停留在能规劝吕布的思路上。而她早已经放弃了这个可能。那吕布,除了她能约束一二,其它人,想要能管住吕布,还是少做这个梦! 这等的超前,至少庞统就没想到过。 庞统道:“德操一开始也是知道吕布的性情的,所以与吕娴想到一块去了。所以都站在了高处,思忖这件事情?!” 司马徽道:“一主一性情,吕布这样的性情,自有特殊的方法。若无吕娴,旁人便是有此心,也不敢擅专,唯恐被人诟病有擅主之权之责,再加上吕布不辩忠奸,若真如此,可能还会身死不明。所以以往便是陈宫,也不能。如今却完全是不一样的情景。” 庞统默然良久,道:“其它人都已开始奔跑,而统却一直停留在怎么显示自己的才能的程度上,的确是跟不上这徐州的思维了……” “士元,这徐州,是天下唯一的一个徐州,这里的很多事情,很多内情,你还不够分明。”司马徽道:“若能沉淀性情,不高看自己,才有真正被用的可能。” 庞统点首,不说话了,想来是心情不太美妙,回屋读书去了。 司马徽叹了一口气,司马懿能做的事,庞统做不到,所以庞统是不可能做军师的。 他这个性情,真去了虎威军,除了能与吕布吵架,把全军上下弄的人心离散,排挤他以外,他无法统筹到像司马懿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被性格拖后腿的缘故。 所以徐州上下皆知司马懿有异心,却弃那么多人而取用此人的原因。 实在是他太合适吕布了。 这天下能真正包容吕布的人,除了吕娴以外,真的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但既然都做不到,找一个哪怕包藏祸心的人,也比找一个恃才而不能统筹配合的人,更完美! 所以,才说吕娴真的敢用人。而且用到了要害上了。 司马徽见庞统闷闷不乐,却无走离徐州之意,心中稍松了一口气。 来至诸葛处,诸葛还在焚香抚琴呢,见司马徽来,便知来意。 “孔明还能如此淡定耶?!”司马徽道:“最强配合已成,孔明不惧不能破乎?!” “最强配合?”诸葛笑道:“未必吧。不能齐心,算不上最强配合。不能齐心,就是破绽。吕布本身就是一个大漏洞,这样的人,有着致命的弱点。” 司马徽道:“孔明还是莫小看了司马懿。此人心思极度缜密。孔明能看出吕布的缺陷,焉知他看不透,分不明?!现下只是刚接近,以后久之,他必能猜出吕布一举一动的可能性,自能应对弥补。这个人,必是汝之强敌。” 诸葛轻笑,并不否认,也是,吕布这个人,虽强,然而,对他来说,真的就是透明的,像个大bug一样的存在。 他以后若是想要擒杀吕布,只需要布个局就可以。并不难。 然而有了司马懿,这个事情就难的很了。 所以他也挺服吕娴的,连这个事都能想得出来。 的确是完美的组合。 而且司马懿不像别人,他心中便是有不服,不满,便是有异心,也不是旁人可以随意挑起,利用的性格。 就是说这个人心里有不满,但是想要来挑衅他,利用他这个异心,也是不可能的。 这两个人,的确都是bug一样的存在。 组合在一起,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现在司马懿还不太熟悉虎威军的军务,一旦真上了手,他能出手入化,化朽为奇,而且虎威军本来就强。 再加上,吕布这个人,其实特别简单,除了有些不听话能把人气死以外,他这个人的思维,在司马懿看来,可能就是透明的,能猜得到他的举动。 也就是说,只要司马懿一熟悉,一上手,一入心。 以后,无论吕布有什么骚操作,司马懿都可以事先预料,事中调度,配合,并且事后弥补。 诸葛亮虽然不说,但是心里的确是有点服吕娴这个人的。 现在明白,为何司马徽来了徐州就不想走了。 智计千里,而决胜天下。这吕娴,真的谋略出奇,而且懂得放权和信任,以及必要的制衡啊。这手腕,出神入化。 诸葛抚琴的手微停了停。 他试想了想,从内破呢?!比如挑拨吕布与司马懿不和。他发现这也很难。 因为吕布这个人,太单蠢,叫他有曹操那样多疑猜忌的性格,也很难。所以这是行不通的。 而司马懿这个人,能做到不动声色,又不叫吕布心里不会不舒服,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因为司马懿并不显摆,低调的不得了。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真入了心,想捧一把吕布高兴,不猜忌自己,对他来说,更不是难事。 诸葛突然笑了,突然发现,除了吕布有些不听话以外,这个组合,真的超级没有破绽。 “的确高明,棘手,强敌。”诸葛笑了一下,他的眼中很亮,竟有些迫不及待交手的兴奋,那焚的香气缭绕于他的眼前,司马徽光过光雾,竟有点恍惚。 但为大才,哪个不是心志坚定?!诸葛也是其中之一啊。 司马徽也放弃劝他了,只是释然一笑,道:“期待你们交手的一日。” 诸葛笑道:“亮更期待吕娴。” 司马徽一笑,也是。吕娴连有异心之人都敢用,对诸葛亮的挑战来说,是更强的存在吧。 “此人,非汝所能敌也,她胜非在计谋,而在于为主之英明。”司马徽道:“倘有一日连刘玄德都不可敌之仁德,大贤,孔明便是有天之智,也未必是其敌手。天下人心不可胜也。不可凌也。” 诸葛亮没有回应。 司马徽知道他是要走的了。 因此也没再挽留他。 他更知道,孔明此去,一是助刘备立基,二则是定要合纵灭徐州。 在他心里,这个事已经很明朗了。 这天下间,吕氏不死,以后只会更强,绝无再灭的可能了。 而吕娴今年才多大?! 若是再纵其发展下去,由她的谋略布局来看,她能吃掉整个中原天下。 哪个不胆战心惊?!看她举手投足之间,令徐州整个的上下一心,像吹气球一样的壮大起来了。这等的齐心,不感到徐州巨大的威胁?! “要走了吗?!”司马徽看着天色,心道,孔明此去,是真的要真正的拉开序幕了。 他一定会说服曹操和孙策,共同剿灭徐州。 天下大才尽出此世,也是一场盛事。 而此时,吕娴刚出冀州,便看到了曹操的使者与将士带着兵马前来接应,当然了,名为保护。 使者看到吕娴身后浩浩荡荡的近万人的后续人,也是吃了一惊,眼神极度复杂,又掩了去。哪怕这一多半,都是老弱妇孺,然而,她全不弃,而带着,一是自信,二是这个名声传出天下,足以令人掩去对她的指摘,掩去对司马氏所为的罪恶了。 第477章 暂平衡三军护送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仁至义尽的让人连指摘都觉得不够力气。因为她,真的太自信了。她凭什么能够认为带这么多的废人出冀州又出兖州?! 有这样的制衡的自信,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曹操真杀了她,只怕又要背锅,司马氏的事,已经背了一次锅了。外面多少人说是曹**的司马氏狼狈逃窜的?! 想一想,始作俑者本是她,结果,还是曹操背了锅,能不气死?! 使者暗暗的以为,她必是造了很多的势,多少黑水泼到曹操身上,偏偏这事还不能大义凛然的互骂,指责,只能郁闷罢了。 有点无语的同时,也确实是倾服她的。 因为她现在的处境真的很难,可她并非作秀,也不是示范仁义,是真的要带这么多人前去徐州的,司马氏全族安然无恙。 这等的气度和魄力,叫人心服。她来这一处,目的也确实是为了司马氏。 这个事,在天下人眼里,算是义举了。 使者除了骂一句天下人的确是眼瞎以外,也只能无奈。 见有曹营的军队在此,臧霸守一侧,赵云拎着长枪一马当先护着吕娴近前。 使者已下马了,对着吕娴道:“女公子安否?!别来无恙?!” 吕娴也下了马,抱拳笑道:“娴安也,多谢曹公记挂,还增援兵马保护接应,是娴之幸也。替娴多谢曹公!娴小辈,得长辈爱护,是娴之幸,亦吾父吕布之幸也。前有袁公护送,后又有曹公增援,娴心中感激不尽!” 使者心中微惊于她的应对,这般的理所当然,将此事立即定性为增援护送上,而不是半路截杀上,这等的气度,无惧无害的气度,真的叫人心中服的很。 她就不怕真的是半路截杀吗?! 只是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赵云虎视眈眈,自有强将与袁绍的二千精兵盯着。 而那些老弱,若是死于此处,倘若曹操真杀了这些人,这黑点一辈子也别想洗掉了。 而这些精锐在,便是死了这些老弱,万一没有杀掉吕娴,让她跑脱了,那才真是坑到死。 所以使者便是心中有点杀心,看到此景,也全灭了心思,笑道:“曹公与女公子,旧友也,女公子有要助之处,焉能不助?!特特候之而护送女公子回徐州也!” 这个时候,也默契的不提什么封妃的圣旨不圣旨的事了,他也没那么傻,这个时候提这个破事叫吕娴下不来台,不高兴的。 既然不能杀,便只能尽量的往友谊方面靠拢,没有做了好事,还要叫人不高兴的,行事不是这么办的,真这么做,才是真的吃力不讨好。 曹营的人真的没这么蠢。 “曹公仁人义者也,”吕娴也乐得感慨,道:“使者定要替娴谢过曹公。” 都是套话吗,也就都是嘴边的话儿,因此你来我往的说了好一通,都不嫌腻。 使者又笑道:“曹公托吾向女公子递一句话。” “使者请言,”吕娴笑道,“娴不敢不应。” “敢问女公子可忘乎旧日之盟矣?!”使者道。 袁绍营中诸副将都吃了一惊,脸色顿时难看了。 吕娴道:“并不敢忘。” 使者一笑,道:“既是如此,使者心安矣。” 袁绍营中诸将心中微有愤怒,上前道:“敢问女公子与曹操有何盟?!” 吕娴当然不会傻到说要一起搞掉你们袁老板,她笑道:“天子之臣能有何盟?!盟誓共护天子矣。此亦是袁公必盟者。” 袁将等人哼笑一声,倨傲道:“但愿如此,倘若有共谋不义之事,袁公必不饶矣。” 这些袁将也是缺心眼,好事做了,还要讨人家不喜,这就叫吃力不讨好。 使者心中轻笑一声,不语。 吕娴道:“怎敢?!袁公与曹公这战,无非也是争个护天子的席位,怎么敢说是不义?更无来不义之盟之说。” 袁将们一窒,一时无话。这话说的,好像要问不义,先问袁公义不义。 他们脸色不大好看,互视一眼,心中都有点不满,这吕娴巧舌如簧就罢了。还让曹操来了人接应,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当然不会高兴。 有心离去算了,又怕被曹操给截了胡,自己也交不了差,少不得哼哧一声,继续护送罢了,只是对曹营诸将士颇有微词。 吕娴怕他们有所冲突,真打起来就好笑了,便笑道:“娴赖袁公与曹公厚爱,能得护送,是娴之幸也,然,此本是爱护之意,倘若多生波折,反倒不好,还请两边各带队,互不侵扰,也免了娴之难办。” 她这样一说,曹使者自然笑道:“自当如此。” 曹营都表态了,袁之将士们自然也不会不表态,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也看不惯曹营的作派,却也是拱手道:“自当如此,袁公好意,自不会叫女公子为难!” “多谢!”吕娴笑了笑,道:“事不宜迟,娴需急归,还请继续往兖州走矣。” “请,”曹使者道。 袁将士们也都各跟着队,然而心中却是有些警惕,从冀州到兖州,他们心里当然怕被曹操给包抄了。因此脸上多少有些郑重。 两队自是相安无事,臧霸和赵云也略松了一口气。二人默契的看了一眼,这归途,他们是半点心也不敢分,唯恐出了差错,这平衡一旦有一方打破,就危险了,所以二人哪怕休息都恨不得睁只眼睛的,一点分心也不敢。 不仅没有空说话,切蹉更是不可能了。 而从冀州到兖州的这一路,是更不能分心,如果是袁绍的人在,也许只要处理他们的倨傲就可以。然而加入了曹营的人,这些人一则可能会对吕娴下杀手,二则是可能与袁绍的兵马起冲突。 这平衡,是很易打破的,并且可能被他们钻空子,然后将事推到袁绍身上。 这是一种危险的三角关系,所以二人是真的很紧张。不仅紧张吕娴的安危,更紧张司马氏的安危和这么多的老弱妇孺的生死存亡。 这是一只在烈火上烧起来的锅,随时可能会翻,而要平衡这一锅,就必须足够警惕,足够睿智,足够聪慧。要有能力挽狂澜的能力。 赵云极佩服吕娴的,因为她真的半点也不慌,无论何时何境,她总是一副淡定若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管是在袁绍那,还是在这一路上。 从这里出兖州,快也要十几日的功夫,而且带着这么多人,脚程变慢,很有可能会出差错,而且时间会拉长,更添了无数的危机和可能性。 所以赵云与臧霸与司马防商议了一下,将司马氏的部将们都提了出来,一半分兵跟在吕娴身边,他们身后,一半则护佑着司马氏的老弱。 就这么不太平衡,又透着一股诡异的微妙平衡中,进了兖州之境。 司马防心内忧虑的同时,其实心中也极为担心,就怕出任何意外。 同时,他也是有点服气这个吕娴的,除了她的出身和是吕布的女儿比较讨厌外,以及算计了司马氏的无耻外,这个人,的确是不输于曹操的存在。 这个气魄,天下公子间少有人有之。 如此淡定,不知道她是极度的自信,还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管是哪一种,司马防都觉得此女何其了得。 然而这种微妙,在进入兖州三日后被打破了。 因为,马超带着人来了。 马超不是一人来的,他率了五千精锐,良马,精锐,神弓手,战斗力何其惊人,而是五千人进入兖州,动静不可能小,他是闯了关进来的,大剌剌的就来寻吕娴,当然了,身后跟着追兵,他像闯入森林的闯入者,惊天动地的,跟了无数人来追他。 而他全然不顾,率着大军,动静极大的奔啸而来。 斥侯来报的时候,连吕娴都吃了一惊,她抚额哭笑不得,回首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曹使者的脸,曹营将士的脸色,以及袁军将士的愤恨脸色,一时之间,十分无语。 就连司马防也心惊不定,这马超来干吗?! 偷袭?! 所有人都以为是偷袭,来截杀的。 曹使者,曹军将士这样以为,袁将士也是如此认为,就连司马氏的战将们和司马防都是这样以为,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人虽众,然而比起马超的五千精锐,他们未必有胜算! 凉州的骑兵是出了名的强悍,所以哪一个不惊讶,都慌忙摆起阵势来迎战了。 司马防更是跌足长叹,老泪纵横,泣道:“司马氏休矣……” 这些老弱哪抵得住这些骑兵的践踏,只怕能保其十之一二,都不得了了。 所以一个个的恨死了吕娴,那眼泪都哗哗的掉。 乱世就是这么残酷,没有人护的家族,多少灰飞烟灭,连个遗言都未必能来得及留下! 臧霸脸色难看,道:“女公子,霸且去迎他!且要问他是为何而来!” 赵云知道臧霸不喜马超,便道:“宣高且护女公子左右,云去一问,若有误会,可即刻解除。” 吕娴知道这个时候赵云去最好,便笑道:“子龙且去一问,若有误会,还请与后续追兵解释清楚。只恐孟起贸然闯入兖州,曹公必定是误会了。” 赵云一拜,带着少些精锐,像离弦的箭一样的去了。 吕娴心中却淡定的很,她知道这马超虽然傲气,既来了,就不可能是为了偷袭而来的。 便是真恨了她,要杀她,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 从宏观上来看是这样,从他个人心理上来看,这个人,也不至于为了报私仇,而不顾大局,再蠢也不至于为了杀她,要接连接与曹兵与袁兵一起对着干。 除非他西凉真的想凉凉了。 所以她淡定的继续走。 曹营将士,袁营将士,以及司马氏心中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意思?! 有五千精锐奔来,她却丝毫不见慌乱?! 曹使者突然有不祥的预感,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赵云去迎了马超,便与曹追兵解释了一番,虽略有口角,但也算是退去稍许的疑虑。 曹的将士是很慎重的,他们郁闷于马超的胡作妄为,但是没有曹操的指令,他们也不敢就宣战。因此,有人出面,便忍了。速速的报去与曹操。 然后又有斥侯来与曹使者说此事。 曹使者骇了一惊,脸色也颇为微妙,看向吕娴道:“女公子安危如此牵动人心,连西凉马氏都惊动了。” 他心中骇然,又心惊,同时也颇为忌惮。身为使者,有些脸色是不能上脸的,可是他现在的脸色就极度的复杂。 吕娴装没看懂,只笑道:“孟起只恐是来找娴打架耳,先前遇他,多番试弄之,孟起年少,轻狂不已,必是带兵前来与我寻衅。他是少年人,还望诸位能多多包容之。” 曹使者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自然。”心里却哽了一口老血。 袁军将士心里恨不得剥了这马超的皮,冷笑道:“此小贼,还敢来!?行,看在女公子的面上,今日且不算这笔帐,反正这西凉……哼……”剩下的话是没说。 袁军背有大靠山,说的话口气大,特别狂,众人也习惯了。 就连司马氏也是心中复杂不已。 这个局面,只要有一人拔了刀,场面就不可收拾了。而她却淡定若斯,语中带笑。仿佛压弹这些,只是轻而易举!? 此女…… 当初在袁绍营中也是如此淡定的吗?! 了不得啊。 她身后臧霸都郑重的脸色,暗中警惕了,而她却如此的淡定,举手投足间,化这危机与刀锋于无形。 化一场可能的刀锋于无形,这种力量,是领袖的力量。 司马防垂下眼眸,英雄出少年啊。 虽然厌恶她,但少不得要说一声,虎父无犬女。 如此从容,叫人心惊。 剩下的事就比较诡异的平静了,很可能都会被马超给打破。 结果事情奇在哪儿呢?! 马超来了,知道只要人马一逼近,袁军与曹军可能都会拔刀,所以赵云一劝,这马超也乖觉的很,将五千人安排好了,只在前开路,只一骑与赵云并肩而来! 第478章 五千骑兵来接应(加更) 而这边的气氛,是真的很僵硬,感觉脸色难看,愤怒飙升,很可能都要拔刀相向了。臧霸紧张的也暗暗的握紧了手边的兵器。 而司马防更是连呼吸都跳出了胸腔似的。心都能跳出来,吓的不轻。 再看曹使者,脸面都如猪肝一样了。而袁军将士,个个脸色臭的能晒咸鱼。 而吕娴却淡定的要死,骑在马上,还透着微笑,看着马超前来呢。 马超离了十步,才跳下了马来,眼中没有别人,只有吕娴,眼睛一亮,拱手道:“超来也!此次超未背诺也!” 诺?!什么诺,又是盟,又是诺的。袁军将士互视了一眼,心里十分不高兴。 吕娴下了马,上前抱了他一下,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背,道:“此方为男子气概,人无信而不立,孟起,你现在虽幼,到底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马超脸色一红,心虚的想,他本来就是个男人。 吕娴道:“还不速速向袁军与曹军道歉?!先前冒犯袁军,今又破兖州境,已是过错,好男儿若不知低头,就是真的触怒曹公与袁公也,二人皆是英明之主,必然能饶你轻狂!” 马超也滑溜的很,抱拳道:“先前冒犯河东郡,是超罪过也,请向袁公致歉。今犯兖州,虽有名,然也多不恭也,请向曹公致歉,实有意故,还请谅解一二。若有错处,待送女公子回徐州后,再提若何?!此时当以护送女公子为要务。” 司马防看了一眼吕娴,一是惊她能立即压住局势,让马超低头,让袁曹二军无由可发怒,二是惊马超竟然肯低头。这小子,谁人不知是匹野马,素名闻在外,以不羁着称,是个人嫌人厌的存在?! 不料,竟能被她收服! 司马防心惊的了不得,跳的厉害,原来不是来袭截,而是护送?! 徐州得了凉州了吗?! 这包抄,这背后一招,直接把他给打蒙了,连曹使者与袁军将士也是哑口无言。 曹使者是心中惊的要死要活。曹操派了多少人去凉州,还未说服马腾和韩遂呢,结果吕娴已经搞定了马超,这什么意思?!凉州要倒向徐州了吗?! 这天平全倾斜了。 这个事,也太大了…… 而袁军更是如此,虽恨马超,然而忌惮他的五千精锐,一时皮笑肉不笑的,心中只能压着怒火。 吕娴也拱手道:“还请原谅此子之轻狂,此小子尚年幼,未及冠也,自小背负才名,盛名在外,行事难免惊狂,先前犯河东郡,是他之错失,他必道歉。冒犯袁公之处,还请谅解。今破兖州境,也是为娴之故,此事,娴必写信与曹公,还请曹公看在他无心之失上,谅解于他。今次,实为我也,他日,娴定郑重亲口向袁公与曹公道歉!” 连未及冠,不要与小孩子计较的话都说得出来?! 袁军与曹使者还能说什么?骂吕娴为了开脱,不要脸?! 或者直接骂马超不是东西?! 都不能啊,这个时候,马超实力最强,谁也不敢造次。因此都皮笑肉不笑的道:“女公子言重了,马超不知事,女公子愿意担责,我等明白,自会向主公言明便是。” 原以为她必开脱,不料吕娴道:“孟起,吾之兄弟也,此事,若有变故,娴愿意担责。” 司马防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把凉州背在身上了?! 一言一语间,意思是凉州归她管了!??这小女子的脸皮这么厚!马腾答应了吗?!韩遂答应了吗?!就是马腾答应了,这凉州也不是只是马腾一个人的啊?! 不光司马防目瞪口呆,连袁军与曹使者也是哑口无言,都为这个变故给惊着了。 最奇葩的是什么?!这马超不是吕布啊,他虽然是个野马,但是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的啊,他竟然,没!反!驳! 还点头应了,道:“既为兄弟姐妹,自当死生与共,共担荣辱,凉州与徐州自是一体,超之错,也是徐州过也。今连累了女公子,将来超必弥补。” “……”曹使者与曹军将士与袁军将士的脸色可想而知。 司马防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诡异的感觉。 就连臧霸也颇感意外。 反正就是这么一个荒唐的结果吧。 总之,所有人可能的剑拔弩张,全部哑火了。 仿佛快要出鞘的绝世神剑,被一个天雷给直接劈裂了。 事情就是莫名其妙的变成了这样。 众人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时面面相对,哑然无语,这一刻,都有一种同病相怜的荒唐感。 马超其实也真没什么道歉的意思,只是吕娴需要他低个头,他就低了,他本就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意思,但还真没当真。 虽说套话,但是套话有用,还是得说的。至于当没当回事,只有马超自己才知道了。 他是安静不到一时半刻的,立即就上了马,道:“超来送女公子回徐。” “走着。”吕娴笑道:“稳住了,孟起!” 马超也知道现在可不是浪的时候,稳稳的应了一声,也没在这里碍眼,自行又回到凉州前营去了。完美的避开了袁军将士和曹使者的肃杀眼神。没凑在一处,非得碍眼。 这马超竟然能这么乘,不科学啊。 吕娴看着他的前军,摸了摸下巴,甚至有些觉得这小子,盘算着什么坏心思呢。 行到一处山角下,歇了下来,接触到司马防扭曲的,复杂的表情,吕娴嘿嘿一笑,本来是个善意的笑容,落到司马防眼中就成了猥琐的笑容。 司马防扭过头,这小女子,阴险的很,暗搓搓的竟然与西凉勾结了,呵,难怪如此的自信! 这手腕,了不得。 他可是知道的,曹操暗地里不知道派了多少使者去说服马腾与韩遂。也不知道现在马超被吕娴给拐了,心里是什么想法。 说来,这马超其实也并不蠢,他依附曹操,或是归附袁绍,都不是好路。要么当枪使,要么,还得被消耗。再加上凉州本就与这两处有地利之争,难免好坏不分,善恶难尽。再加上他已经得罪死了袁营与曹营,还不如跟着徐州,是另一种的选择。 重点是这个选择出现了,而且还不赖。 这样子的话,可以避免曹袁之争了,还可以借徐州的势,凉州可得暂时的不动。 司马防一分析这情势,深深的觉得,也许是天要兴吕吧,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徐州得了凉州,哪怕并不是归附,依附,哪怕只是不那么可靠的联盟,也是如虎添翼的。 不管这马超来是真是假,还是只是透出一个信号,这都说明,这两个算是半结盟的状态了。 徐州暂与凉州无地利之争,远交近攻来说。这相互为援,是神来之笔! 司马防的眼神就忍不住凉凉的落在吕娴身上。 而马超呢,自己的西凉兵没接近,然而他却像匹狼似的,只要停了脚,就来一下,走了又来了一下,要么说几句废话,要么就过来转上几圈,也不惹事,离的曹军与袁军远远的,也看都不看司马氏的人一眼,只是逗着吕娴说话,听起来像是要比什么武之类的。 司马防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感受。 别说他了,曹使者也是心里哔了狗一样的荒唐。 他往西凉兵的方向看了一眼,旗帜飞扬,马鸣嘶嘶,那种悍勇的活力,真不是中原的普通兵士可比。 良马,神箭手,悍勇的兵士,这是西凉最精锐的实力…… 大家都脸色挺难看的。 只有吕娴挺淡定,见马超凑近前又要说什么切蹉,她笑道:“急个啥?到了徐州,自有把你打趴下的时候,就没见过你这人,这么自找虐。” 马超也习惯她的说话语气了,也不生气,只是不服气的道:“谁能打趴谁还不知道呢,莫慌,等到了徐州,见识见识你的手法。” 吕娴哭笑不得,道:“出了兖州,你这凉州兵与我高叔父的陷阵营演练一场,如何?!” 马超哼笑一声,道:“这又何难?!我西凉骑兵,可不是怂包!” “看我高叔父把你打的满头包,信不信?!”吕娴道。 马超不服,道:“个人武力,我服输,若群战而输,未免太小视我西凉兵。” “若是旁人带兵,也许不敌你,但我高叔父,不打的你满头包才怪,你这个,虽有勇,却无智囊,”吕娴笑嘻嘻的道:“在战场上,有时候成败输赢可不只是看谁的实力最强,谋略智计,一样不缺。实力是天时,而智计却能补后智。” 马超这个人,一向自负的很,他哪里肯服,听了冷笑一声,道:“倒没听闻过高顺身为战将能那么厉害。不过看在你的面上,我不伤他性命便是了。” 臧霸嘴角一抽,这马超说起话来,还是这么欠打。 赵云也是无语,也幸亏是吕娴,若是旁人,不给他抽个嘴巴都是能忍的。 吕娴笑眯眯的,开始套路他,道:“真不服啊?要不这样,打个赌呗。” 马超升起股警惕,道:“赌什么?!” “若论实力,天下之英雄,无人可及我父,可我父之前打仗,虽勇猛,却每战多败,所以不能开拓,而你也一样,”吕娴道:“若是你输给了我高叔父,我也不强求你为我打工了,只是你得补一补智囊,多听听有才之人的意见,以免哪天不慎,在战场上被人干掉了。” 马超气的不轻,冷笑道:“要想在战场上干掉超的人,还没出生!” 这狂的,臧霸翻白眼,想抽他。听不下去就不听,他干脆喊了赵云去看司马氏的人了。 这一路加上马超的人,浩浩荡荡的也有一万余人了,真的特别壮观,做起饭来,也是炊烟很大。 司马氏的老弱,与赵云带的老弱,略有几个病了的,还好有医者看护,并不算严重。 赵云笑问臧霸道:“如今不忧心马超了?!” “子龙如此信他,霸亦非小人,他既肯来,霸愿交付一信任,何必防他如防贼般?!”臧霸这么轻松,还是因为吕娴单论个人实力是真的吊打马超。 所以真二人在一处,他也没必要一副不信任的不离半步的样子。 赵云笑着点首,道:“孟起虽有些怪异性情,然而,却是少年英雄。现下他还年轻,只要有人诱异,他会有信有义,成为义士的。” 臧霸道:“子龙尚对马超多一丝宽容,去了徐州,还请慎重看一眼温侯,他比之马超,聪明略有不足,然,若论单纯与实力,比马超更甚也!” 赵云怔了一下,道:“好,云自当避开世俗流言,只任自己的心和眼去看温侯,绝不偏颇!” 马超见她不答,也知道自己这自负确实挺讨人厌的,心痒痒的很,道:“高顺带兵果真厉害?!”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赌得起就赌,赌不起就算,我又不会逼着你答应,再说了,又不是逼你卖身为奴!?”吕娴道。 马超脸胀的通红,这吕娴几日不见,说话更气人了! “答应就答应,超不信,还有人能胜过西凉的骑兵,”马超道。 吕娴只笑。 马超凑近她,道:“你怎么从袁营脱身的?!” “我自有妙计,像你似的,早死一百回了,”吕娴笑道。 马超便讪讪的。 “比起比什么武的,有件事得求你,”吕娴道:“你营中若有良马,可能与徐州的马配一配种?!也改善一下徐州马的基因。多生点小马驹。” 马超脸红了,这话说的,都不像个女人能说得出来的,便是文人,也没这么直白的。 所以马超只哼了一声,算答应了。他能怎么接话啊?! “正好貂蝉快生了,若是有小马出生,将来陪孩子一起长大,也算是结伴的好伙伴了。”吕娴笑道。 “你是为了这个?!”马超诧异道。 “当然,这算是目的之一吧,”吕娴道:“改善基因,也是目的。” 马超道:“好马配英雄。你也不为你自己要一匹。” “我不夺人所爱,况且,我所争者,非为一人之强,”吕娴道:“我父已有赤兔,千世难寻的良马,所以,我就不为我父要了。多谢孟起,这个事,你肯答应,我谢你。” 吕娴眼馋这些马啊,远远看着,听着嘶鸣都想流口水,也不单指马,其实她看到江东泊的船,她也眼馋。纯粹是一种对装备的狂热。这不是徐州比较穷嘛,所以只能借的借,借不来就借种呗…… 第479章 借刀杀人孔明计 所争者,非为一人之强。 马超皱着眉头,又听吕娴道:“到了徐州,让你的凉州神箭手与徐州弓弩营切蹉一下技艺呗,也相互成长一下,如何?!” 马超无语,这些小事也值得郑重的说。 他点头。 比起这些,他更在意与她的切蹉,到现在,输给她,他还是蒙圈的很呢。 马超惦记的厉害,就想争个输赢高下的,年轻人,就在乎这些。谁年少不轻狂?!谁年少不在乎输赢?!别说马超了,便是她在队里的时候,也是特别在意输与赢的。除了臧霸这个人的性格稳重以外,其实少年心性,都是差不多的。 马超回去继续开路了,臧霸道:“他答应了?!” “答应了,”吕娴笑道:“想让他服,可不容易,让他听我的,得先打服他,他才会听。” 赵云听出点意思来,道:“女公子想做什么?!” “想塞个人给他烦一烦。借他的脾气,磨一磨,就好用了。不,应该说相互磨一磨,以后都好用了……”吕娴道。 赵云哭笑不得,道:“这世上还能有与马超一样脾气臭的人,才是奇葩吧。” “怎么没有?!”吕娴道:“这世上的怪才,多的是。” 臧霸笑道:“若论单打独斗,高将军没有胜算,但若论排兵布阵的战事,这马超,得被高将军吊打!” 赵云眼睛一亮,道:“高顺将军布阵果真出神入化?!” “待子龙见之,便可知之,”吕娴笑道:“徐州兵能强,便是在对练中郁强,高叔父手上无能将,届时还要靠子龙对马超这小子,狠狠的让他吃个闷亏才行。” 这小子,不跌跤,就不听话,实在没办法! 赵云喜色不已的答应了。 马超一来,整支队伍在兖州都轻松了不少,心里上的压力也去了不少。 他的实力,的确是能给人安稳的。 而曹操接到信的时候,也是眉头紧锁,下令命守关之人退回去不必再追马超,算是释放了一个善意,然而心底是极度的沉重的。 这可不是一个好信号。他心里闷闷的,就好像自己出力了许久的事,结果被吕娴给抄了底,心情能好得起来吗?!前功可能会尽弃啊。 然而放弃是不能的,只能加大筹码,尽力在马腾和韩遂身上下功夫了。便是马腾失控,至少要抄了韩遂的底!他不介意凉州二人之间来一场火并。 郭嘉知了信,也是默然,叹了一声,他拿了信来,道:“卧龙的信。” 曹操道:“此是何人?!” 郭嘉道:“隐士。主公请先看信。” 曹操看了信,才吃了一惊,然后惊异于信中的对天下的谋划与解析,道:“大才,天降大才也。此人,可能招揽来?!” 郭嘉摇首道:“此人之志,恐在刘玄德。” 曹操瞳孔微缩,他虽是许都真正的主人,然而,天子一直都占着名份,然而他最恨人不忠于他,而只忠于汉室。区区一个刘姓,又非天子,哪里值得这般的大才如此甘心侍奉辅佐?! 曹操心头微闷,他恨不姓刘,却也恨姓刘。 其实有几句刻薄的话在心里不能说出来,一个贩草履之辈,说是什么中山王之后,其实是真是假,早不可考矣,是不是冒名,谁能知晓?! 刘氏子弟,越是旁系,枝大叶茂的,越是往下,其实姓不姓刘的,都一抓一大把的,姓个刘还能真高贵了?! 曹操心里闷的啊,像是被人捶打了一把。 倒是白白便宜了那刘备,什么也没做,只白白有个贤德的名声,只是姓个刘,就有如此大才,肯甘心归附。先前以为刘备无土,若无人相佐,终难以成事,现在他的机遇怕是来了。 他若崛起…… 曹操寻思着十三州的地图,沉吟不语。 “此人恐会从荆州入手,”郭嘉道:“不过他人现在徐州。” “徐州?”曹操道:“不知何时,这徐州也成了人杰地灵之土。” “荆州更是必争之土,”曹操道:“奉孝以为,这荆州,谁能入主?!” “三方都有胜算,吕布手上有刘琦,”这个事就与曹操手上有天子一样,占着名,只是这话不能说,郭嘉继续道:“而刘备与刘表有交,刘表也有交托荆州之心,刘备若得此人,亦有三分胜算,而孙策,自攻打下江东,大败刘繇,取得江东诸郡以后,实力大增,亦有三分胜算。” “也就是说,这荆州将来会成为至关重要的门户,可以攻可以守的门户。”曹操当然知道荆州的重要性,它恰恰卡在三个地界的交界处,哪个不争?!哪个不想要?! 这在地利上,兵家若有此处,是大大的益处。 曹操道:“操一直想要瓦解刘表与吕布的联盟可能,然而一直未能如愿,如今此人来信,是何意?不说别个,却只言及荆州要害,莫非是试探?!” “是试探。”郭嘉道:“不言天下将军之大势,却处处点题,就是试探。言在荆州,其实意在徐州也!” 曹操看了一眼郭嘉,主臣二人想到一处去了,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为什么呢?!因为这,就暗合了二人之意。 徐州的崛起,早成了主臣二人的心头刺,徐州不除,天下不平。 袁绍是大敌当前,然而,怎么灭掉吕氏,是曹操一直不能决断的问题,小心翼翼,唯恐出错,反而在曹袁之战中丧身,所以他不能破盟,甚至还要拿好分寸,与吕氏和盟共伐袁绍,以争得此战之胜,所以不能破盟,然而,曹操心里如何不焦急于徐州的迅速的崛起? 他焦虑的晚上睡不着觉。 他与郭嘉都知道,要办成这件事,他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必须要有盟友,要有援助。只是苦于无法分心去办这件事,至少现在是办不到的。 而这封信就在这时候来了,这不是雪中送炭吗?! 看来,徐州之势,扎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心! 连刘备,孙策也是难以入眠的了。 曹操突然一哂笑,叫这个吕布,没事惹急了孙策,孙策恨死了他。现在吕布与刘表的联盟又迟迟不成,这不是天助之势是什么?! 曹操突然有一股兴奋升起来,道:“此人当是大才,来信试探,其实是试探操可知其意,是意欲让操来牵这个头了?!” “是,处处不离荆州,就是说让主公助刘玄德拿下荆州……”郭嘉道:“刘备才有实力,与主公,与孙策,共盟,共讨徐州!” “荆州的确不能落入吕布之手,”曹操道:“只是便宜了刘备……” “此人真是大才也,刘备一人拿不下荆州,所以需要操助,他的意思很分明,这是逼吾表态,要与吕布决裂?!”曹操道,“处处是试探,试探中也暗藏机锋……” 郭嘉笑道:“吕布与刘表联盟已是黄了,女公子所算计之事,也无后续。此事迟迟未成,现在更不可能成,有刘备与此人在,万不可能再叫此盟成。此人宁愿借主公之力,也不愿借吕布之势而守下荆州,意思已明……” 那也是,真与吕布借了力,荆州就不是刘表的荆州了,刘备与这诸葛怎么肯?! 曹操颇有些兴奋,道:“料不到,料不到啊,那小儿所算计之事,也有失算之时……” 竟颇觉有些畅快,又道:“不过徐州得了刘琦,也是有筹码的。” 郭嘉笑道:“徐州现下可是人才济济,司马懿已至徐州府。” 曹操道:“那吕娴,遇至此人,奉孝以为,谁输谁赢?!” “她有贾诩,陈宫,徐庶,司马懿,”郭嘉道:“而此人,也是大才,此事,不好说,只看主公愿不愿意主持此大事矣。” “若操,刘备,与孙策共谋大事,共征徐州呢,”曹操道,“可有胜算?!” “有大胜算,”郭嘉道:“只是袁绍才是变数。” “袁绍,”曹操道:“不错,因为本初,操还需借吕布之力,暂不能与吕布撕破脸。” 这才是曹操最头疼的地方。所以这件事只可先暗中进行,不能表露一二的。 “主公,只恐此势,那吕娴已然勘破,”郭嘉道:“与袁绍决战之事,恐有变数。” 曹操略微一惊。 不过,她誓必借袁绍之势,压制自己,以平衡现在天下的局势。 而她虽与刘表盟未能达成,然而,却得了马超的好感,算是外援。 这件事,的确不好说。 曹操道:“郭援是钟繇之甥?!” “是。舅甥二人身在不同阵营,却感情颇好,郭援之死,钟繇大痛惜也,”郭嘉道。 曹操道:“传密信与钟繇,透知吕娴之行踪。操许诺他可报私仇。只是此事,会有代价,他要能付得起代价,就只管去,也可联络审配与袁尚,此二人恨吕娴与马超入骨。要快,趁那吕娴未出兖州之境。” 郭嘉点首,立即吩咐下去了。 主臣二人又坐了回来。曹操其实对杀了她,也没胜算。 然而若不做此事,只恐将来会后悔。 而钟繇所为,曹操只默认是叛变之行,而不是他授意了。 便是天下人诟病,也诟病不到他身上去,说他不守信用。 还能拦得住一个人报私仇吗?!天下真骂起来,只能骂吕娴与马超,谁叫他们把人家的外甥给杀了呢?!这件事便扯不到公事上,还只在私仇上。 郭嘉也准备了善后,不管这件事有没有做成。 原本,曹操与郭嘉的聘天子妃之事,黄了,愣是被吕布父女拖字诀与躲字诀躲过去了,偏这事还不能再高调的责让,因为现在这微妙的情势,是不能公然的撕破脸,要决裂的。大情面上还得拉拢。 所以这事只能不了了之来处理。 然而,刘表退孙策兵之事,也是有始无终,还在僵持,苦苦支撑,不过吕娴原本以为可以顺利与刘表结盟,这件事,也黄了。有诸葛在,必然瓦解,破盟,别说没结盟了,便是真结了盟,他也能搅黄了,瓦解了,甚至把吕布与刘表的关系弄到敌对。 哪一个大谋士,没有搅弄风云的本事。 而这荆州被他盯上,就是属于他的风云。 现在的形势是什么呢?!特别微妙,诸葛用荆州事来试探曹操,其实试探的是徐州之事。三攻一之大事。并不是真的以为曹操真能助他拿下荆州。 事实上,曹操疯了,才会主动助刘备拿下荆州。 而吕布之事,诸葛说了,会用荆州事务拖住吕布,以期曹操能在与袁本初决战中取得最终胜利,并且表示看好他,其实诸葛疯了,才会真的帮曹操。曹操当然也没那么傻的相信。 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其实,有些套话,场面话,大家说出来,都是客气话,官方语言,其实真正的目的,不在字里行间,而在字的背面。 一是徐州,让他们彼此都如梗在喉,二是吕娴。 这诸葛是想扎他的心,借他的手,来杀吕娴呢,意思就是说,你现在放吕娴出兖州了,他娘的就是你曹操无能,将来后悔死你! 知道将来要用多大的力气,来灭徐州吗?!三方都要拿上全部身家与实力啊,操啊!你要给力啊。 所以诸葛啥都说了,其实啥都没说。 曹操老谋深算的不得了,是人精子,左一琢磨,右一琢磨,全是味儿,道:“奉孝,此人,将来恐是汝之对手。” 郭嘉点首,道:“句句机锋,只恐他另有杀机。” 曹操竟还有没想到的,一时愣了,道:“谁?!” “刘琦。”郭嘉道。 曹操恍然大悟,果然啊。 刘表若死,吕氏能立马送刘琦入主荆州之名,发兵立定之。 诸葛怎么能容忍此事发生?! 所以他必然如此。 “先前袁耀之事,只恐他已出过一次手,那一次,嘉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看到这封信才明白,原来如此,空穴不来风啊。只是此事未成,袁耀是真心服了吕氏。他身上,已经无有再挑拨的价值了。”郭嘉道:“马超来助吕娴,是他让主公知道吕娴现在的份量,知道徐州的份量,借主公之手而杀后患,然而,以他的这份谋略,又怎么能不图吕布?!司马懿刚与吕布磨合,并未磨合到配合无间。现在,只恐是杀吕娴之最好时机。” 第480章 卧龙遁天连环计(加更) 曹操道:“若天佑吾等,只愿父女死其一,大事可成!” 不求父女全死,但求死一个,只要死一个,徐州就彻底的完了!这父女二人所笼络的所有之势,立即能土崩瓦解。 现在的徐州,现在的这对父女,离其一,都是绝死的灾难! 而徐州的刘琦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整日跟着司马徽,要么就在藏书楼修书。 只是不知何时起,竟有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传出来。 刘琦渐渐听着不太对味,这流言不在市井间,而在于书生间口耳相传。 很是难听,是什么呢?! 是说吕娴不肯为天子妃,这是看上了刘琦,看上了荆州,纳了他刘琦,就等于是白白得了一个荆州。 这件事,本身就是具有污辱性的言语。 便是贵女都未必忍得,更何况是堂堂七尺男儿。 若是刘琦只能想到这些男儿尊严的问题,他就愧对是贵公子的出身了,他从小周旋于漩涡之中以图自保,用尽了力气,而这些,又何尝不心酸?! 这些流言,却偏偏如此难听,说明什么?!说明他弱,他依靠人,他没有尊严,以外呢?! 这背后的问题,才是真正叫人心惊胆战的东西。 这叫空穴不来风,这叫无形的刀锋本身。 这徐州是个巨大的磁场,原以为可以庇护一二,然而还是有人瞄准了他,并且卷起了一股狂风,如龙卷一样的风暴。意欲将他扯裂,生不如死! 刘琦想通了这一点,反倒对自我的那一点可怜的尊严不在意了。 因为这件事只说明,有人在意他,在意他,就像在意荆州一样看重。 刘琦还未寻司马徽商议,袁耀便担忧的来了,也并不明言,只是看他气色还好,倒松了一口气。 刘琦自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道:“先前是袁公子,如今,已是轮到我了。” 袁耀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来,“我二人不愿扯入风暴,可是总有人,不甘心,非要将我们扯入风暴圈中去。意在从内攻破徐州也,分裂,对抗,敌对,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情面……果然啊,平静日子过不了几日,终究还是逃不过!” “可是要逃避吗?!”刘琦的心情,旁人未必懂,可是袁耀懂,他们也算是寄人篱下的难兄难弟了。 可是要排解这些苦闷的唯一办法,只有当徐州是真正的家,才能超脱出来,不被这些所困扰,否则,就永远被心中苦闷所困,被人所寻到隙处而利用了。 袁耀道:“你并未难受?!” “一开始有点难受,”刘琦坦言道:“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承受这一切?有点想不开,特别难受,又特别的恨背后的人,在天下面前,我这小人物,不值一提,当然比不上荆州有份量。可笑的是,他以为,我代表了荆州……” 这句话,说的袁耀又心酸又可笑。 刘琦若无吕氏庇护,能代表什么荆州啊?! “然而,难受两天以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人的目标不在于我,也不止是为了荆州,”刘琦道:“他的目标始终都是奔着温侯与女公子的……” 袁耀听了,手一慌,茶汤烫了指尖,他忙捂住,竟也顾不上狼狈,道:“对,你不说,我竟没感觉到,怕是要出事!” 刘琦道:“但愿是我多心,此事,还是要与陈相等人明言方好,司马懿初来徐州,与主公尚在磨合期,只恐还有逆反之心,若不上心,此时怕是恰恰会中人计的时候。” 袁耀起了身,道:“我立即去寻贾大人。” 刘琦亦道:“我去寻老师,再看看那人可还在,若在,定要唾他一脸,朝我一弱公子出手,可要脸乎?借刀杀人,借势杀人,便是他日能辅佐刘玄德,将来也必是小人扮为君子。耻行也!” 像这种暗地里的手段,其实哪个谋臣没做过?便是陈宫,郭嘉,陈登,贾诩也没少在暗地里搞些这样的事,但这种事,都是不能公诸于世的。 而诸葛所行,被人参透,一则是这徐州上下,俱都是人才,全都是妖孽般的智者,都能看破,二则是这刘琦与袁耀冷静又清醒,自知才微,所重者只有身份,所以从不高看自己,不高看便不会不平,不生不平,便更冷静,更清醒,更旁观的角度去看事情和自己,就会将自己的境遇放低,不会放大,反而更清醒的认清,三则是,这徐州城是暗影的老巢,有些风刮过,风言风语的,哪个能瞒得过他们?! 不得不说现在的诸葛确实是太急了,也太年轻了。 现在的他,在徐州郁久,越是感觉到了徐州的威胁,对天下的巨大的威胁。所以,他做的事,反而都有了些形迹,虽无有确切证据,但是,一眼却能看透。只要有心。 这算是早期诸葛的无奈。 被逼到这个地步,也确实是真的急了眼。 而徐州对他的威胁不在于吕布多强,吕娴多智,有多少地盘以及多少能臣良将,而在于民事农事等各个方面的崛起。 打破了士族的门槛,江湖的界限,农事商贸读书人的交流,融合在一处,形成一股血液,新鲜的,澎湃的,再任之发展下去,这将成为一股巨大的洪流,席卷整个天下,带来一股真正的天地变换的新日月。 诸葛再聪慧不过。他不仅不守旧,相反,他还很赞赏徐州的一切,让他觉得新鲜。 然而可惜的是,他敌不过心里的忠臣明主的理想与向往。他违背不了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理念。 终究还是选择离开了徐州。 或者说,他心里并未有真正的挣扎与迟疑,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认可过吕布父女,哪怕在看过这些以后。 人是很偏执的。 有的人的选择是可以随境遇而转变。而有的人,却不能。他们会先定一个方向,先选一条路,然后,不为两边的风景所影响,只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永不会停下脚步。 而诸葛是后一种。 然而他内心又很欣赏这徐州的一切,以至于他出手极快狠准,同时呢,内心里又割裂了一道不同于往的内疚和苦闷与无奈。 谁叫这一切,都与他的理想背道而驰呢?!事难两全。 刘琦去寻司马徽的时候,诸葛已经离去了。 司马徽倒不意外,刘琦却很愕然,道:“怎么可能?!外面守着这么多人,怎么悄无声息的离开的?!” “卧龙岂是池中物?岂能困于此屋一隅,他若不愿留,迟早要走,想走,也必然能毫无声息的走。卧龙一时,只为飞天。”司马徽看着琴也不见了,只余下一个无烟火气的香炉,心里有点郁闷,道:“他啊,有时候比士元还要偏执。” 只是没想到这般突然,连封信都没留下。 也是,之前已经说过无数次,倒也省了告别。 司马徽道:“女公子将回,这天下,也有他惧之人。他也怕女公子回来了,真困住了他。” “原来如此。”刘琦脸色有点无语,道:“老师这位友人,出手不凡呐。竟是有些不择手段了。” 司马徽道:“阴谋阳谋皆是谋。”对这一点,司马徽倒无别的看法,因为争天下,就是非常残酷残忍冷血的。 有的时候,仁慈太过,也未必见得是好事,比如刘表吧。司马徽在荆州的时候,光看着刘表都苦闷的很,这么优柔寡断。 “将来恐是徐州劲敌,”司马徽道:“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只是一把小火,真正的大火还在后面呢……” 说罢竟笑了。 刘琦愕然,更不懂这些大才子的想法,道:“老师竟不担心吗?!” “担心何者?!”司马徽笑了,道:“吕布父女不是需要人保护在怀里的婴孩,他们不是纸糊的。再说了,火越大,烧的越旺,才能越炼出真金啊。” “……”刘琦发誓,真的从来就没懂过这些大才的脑回路。 这么大的事,刘琦都能郁闷死,担心死,一想到这后面的连环的事,就觉得毛骨悚然,暗藏着杀机。可是老师倒好,反倒笑了。 刘琦正无语着,庞统趿着鞋来了,他也是不修边幅的很,自从在吕布席上受了打击,最近也不怎么与人杠了,热情大大减少,更不怎么出书院的门了,每日就在静思,静思就静思吧,却是披头散发,连发都不束了。 对于此,司马徽也是拿他没办法。 这个时代,真不像是现代人,现代人,其实这种装扮,真没什么,便是穿个睡衣出门散步,也没事儿。 然而,在这里,不束发,不正衣冠,是真的特别散漫无礼。当然了,你若是追求庄子一样的无拘无束,也无可厚非,但要求入仕之人,未免也…… 孔子讲正衣冠,才谈礼。其实这不只是儒家的要求,而是那个时代对士大夫,公卿的所有标准的要求。 庞统如此,其实是极为失礼的,哪怕不出门,只要见人,就不能不正衣冠。除非丧礼,大悲恸时,才有例外。那是特定的。 所以这一面,刘琦更是无言以对,愕然的看了他一眼,转开了目光,只是草草行了个礼。 他对这个人的观感不好,所以也不吱一声。不失礼就行了。 庞统这个人更无所谓,仿佛都放弃了礼不礼数的,颇有些放飞自我的意思在。 他似乎更知道自己口碑不怎么样,也不讨喜,所以司马徽的学生对他偶有冷眼,他也浑不在意,只是也草草拱手回礼,却是直问司马徽道:“水镜,孔明果真走了?!” “是,连封信也未曾留。”司马徽笑道:“符合他的作风,他这人,一向如此飘乎,缈缈无影!” “所谓卧龙,当是如此!”庞统哈哈大笑。 刘琦完全搞不懂这些人在笑个啥。 此刻他眼里的大才怪才都是有病的人! 司马徽笑道:“卧龙出手,不同凡响啊……” “哦?!”庞统瞅了一眼刘琦,嘿嘿一笑,那猥琐的……刘琦的脸色有点僵硬,千万别从他嘴里听到他也来凑一嘴打趣这个事儿,不然他也得扇他。 向来这厮嘴里,吐不出象牙。 刘琦正紧张防备着呢,不料这庞统还算有点底线,没有打趣,只是笑道:“卧龙也被逼急矣……其实此事不难化解,若是吕布肯用吾之计,自可消抵卧龙之计于无形……” 他的声音自负又欠扁。 又是一个看透不说破的怪才。 这是小事吗?!与其自卖自夸的说,你倒是做啊,你做了,反击回去,也许我还领你的情?! 可这庞统就是卖个嘴快,反正是等着人来求他,他才办事。 呵呵,就这个人,等到被重用,只怕黄花菜也给凉了。人家有的是人,且轮不到你。这人,真是还架子挺大,多大脸?! 司马徽没有正面回应,道:“卧龙已起于高飞,而凤雏,何时可高翅翱翔?” 庞统听了,果然沉默下来,突兀的不吱声了。 司马徽见他还知反省,倒也只笑,道:“公子可知龙有三形矣?!” “愿闻其详,”刘琦道。 “飞龙在天,游龙戏水,于陆为马,此为龙三形矣,”司马徽捻须笑道:“卧龙此去,是天水陆,无可挡也。”司马徽道。 刘琦道:“凤呢?!” 天地良心,他问这话,就是想扎一下庞统的心。 果然庞统不笑了,沉吟起来,不语。 司马徽也瞅了一眼庞统,笑道:“凤须涅盘,才可真正翱翔九天之上。” 这话,几乎是提点庞统了,多直白?!就是你他娘的想要重用,先火烧一把,受点罪吃点苦再说。 就这张破嘴,呵呵,烧不出来,直接化了就完了。 刘琦心道,老师果然还是看重庞统这人的。只是此人,却不知老师之良苦用心。 “琦受教也,”刘琦也没看庞统是什么脸色,只道:“只是此事,老师为何不急?!” 司马徽笑道:“有贾文和在,何人可坏吕布?况又有司马懿保在前,定无妨!徐州人心已聚,气候已成,非计谋可能破也……” 这乐观,自信的。 刘琦听了,安了些心,连忙告辞,往贾诩府上去了。 第481章 诈信至图谋吕布 庞统不吱声了,坐到一边去看夏花,一脸的思考宇宙的神色,像颗土豆似的!一动不动。别误会,说他像土豆,真不是贬低他,而是夸他。 这个时候的土豆,可是精贵粮食,还没完全推广开呢,徐州这一带虽是丰产了,然而舍得吃的只是少数,大多数,还是留了下来做粮种。 现在这世道形容一个人像土豆,绝对是夸赞的话。 司马徽也不点破,回前院广授学生去了。 这庞统招人怨,一张破嘴,惹了多少人。到处招人骂,他司马徽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他打破了一些固有的门第和门槛,现在各地写了檄书骂他的也不知凡几。 更有甚者,形容他为世家公害的人也有。 司马徽却淡定的很,从不辩解。自孔子始,这学问一事往低下滑下来,是必经的过程,以后会有更多的寒士,更多的寒门崛起是必然趋势。 而固守陈规的人,将来是连个名也留不下。 司马徽所作的,也不是最终由他们来评价的,而是由后世之人来评判的。 刘琦往贾诩府上去,袁耀已是在了,不光袁耀在,还有陈宫,陈珪,包括阎象等原先的袁营谋士都在。 刘琦进来的时候,就是一怔,陈宫笑道:“这段时间,刘公子受委屈了。都是无稽之谈,还请刘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是。”刘琦服气的很,天子想要纳妃都没如愿,这么一想,他刘琦受点诽谤啥的,也不算啥。因此道:“本是小事,倒惊动陈相,如何值得这般郑重道歉?!” “于徐州是小事,于公子却是名誉上的大事,”陈宫道:“待女公子回,定亲自赔礼致歉。” 刘琦心里的微小的不舒服,也尽去了,道:“怎敢?!比起此事,还有一事,琦心下定不安……” “诸葛之事?!”贾诩笑道:“公子不必担心,一切定无险也。” 刘琦说的倒是怔了一下,一想也是,这徐州可是老巢,哪怕默认着放诸葛走了,但应对,不可能没有。 贾诩一直在盯着诸葛呢,再加上暗处的人,诸葛的计谋,贾诩若是料不到,才是真傻了。 只是此人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悄悄的就能把事给暗地里准备妥当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极其低调的人,也是刘琦担心多余了,他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刘琦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 “况还有司马仲达在,趁此次,也瞧一瞧,仲达的本事吧,”陈宫笑道。 陈珪捻着胡须不语,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袁耀听的都笑了。 阎象也是挺感慨的,道:“汝三人竟信任司马仲达?他若不肯尽心尽力,或是背后插主公一刀,万事皆休也!” “不会,”贾诩笑道:“司马懿并不是不顾后果的人。” 阎象见他们如此自信,也是失笑不已。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连吕布的安危也敢赌。 袁耀与刘琦等人都先回了。 “今次看来主公突然说要去下邳城,有异啊,”陈珪笑道。 “当初定下寿春,匆匆之间,袁公路便撒手人寰了,女公子也就搁浅了这下邳城投降的人的事,”陈宫道:“主公一直心有记挂,只恐是有人提了一二句,他便上了心,主公这性情,既然想起来了,必然是要去的,现在想来,只恐也是有人挑了。” 这诸葛,真是良苦用心,还想挑起那下邳城中的袁氏叛军的叛乱,想要埋伏吕布吗?! 可惜,袁耀带着袁术部下所有的大将都在此,在那的人数再多,也不成气候了,当初都没能成事,更何况是现在。 也正好,趁此让司马懿熟悉一下徐州的险恶,身在吕布身边的危机,也练练手,别懈怠别想躲懒。也能趁此,一举把当初没能解决的后患给解决了。 “郝萌将军,可还忠心否?!可叛否?!”陈珪道。 “郝萌虽有异心,当初曾向过袁术,然而袁术已死,他必死心踏地向着徐州,况且有女公子约束,又有施恩,他必不叛。”陈宫道:“只是下邳城中叛军,他未必能降得住,倘若在城中,早将郝萌拿下,事必不妙。既引主公前去,如何能没有埋伏?!” “必无妨。况且此事的目的,未必在于下邳。”贾诩觉得,有司马懿在,真不用担心,便是没司马懿在,区区一个下邳城,真的难不倒吕布。 趁现在去彻底的收了,也就解决之前的患害了。然而,若诸葛的目的只是下邳那才真是想简单了。 “我倒更担心女公子的处境,事有不妙啊,”贾诩道:“增兵接应吧。” 陈珪与陈宫都点首,当下三相签发军令,唤来宋宪,命他机密带兵速去追高顺,接应女公子回徐州。 宋宪连夜点了兵马,趁夜去了。 “徐州城空虚,”贾诩笑了笑,道:“倘若有叛,当在此时了。” 那诸葛,莫非还有遗计不成?! 现在,是没有任何一个外敌,有空来打空虚的徐州的,那么,可能就是从内破了。 然而袁耀,刘琦都不中他的计,他到底失算。 “还是要小心,”陈宫道:“袁耀约束不了所有袁氏旧将。若有异心辈,当在此时发。” “这倒是个真正的机会,”陈珪轻笑道:“若有不服生乱者,特殊之时,尽可诛之!” 贾诩轻笑,都说徐州空虚,无将,然而,无名的英雄,提拔上来的有实力的战将并不少,只是因未有战功,未能封大将而已。 徐州并不是真的空虚。 或者说,这就是一张蛛网呢,若真还有想不通的,非要在这个时候撞进来送死,他们必不轻饶。 趁空虚而生乱者,都是诛死除族不可。 否则不足以定人心,慑不服。 不过贾诩总觉得,现在的徐州,便是有人有小些小心思是难免的,但生大乱子,是不可能的。 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他与陈宫也就枉守徐州老巢了。 正说着,亲兵来报,道:“王楷大人回城了。” 三人大喜,道:“速请进来。” 王楷早带着虚奴一并进来了,一进来便拜倒,那眼泪都纵横啊,感慨的不得了,他真的以为今生是要死在江东了,要么就被关一辈子,受活罪。 没想到,竟还能有回之时。 一时感慨的不得了,道:“楷在江东,多亏诸位一直记挂,楷才有回之时也。此事,多谢诸位之力。” 陈宫道:“要谢便谢陈元龙,他效力多也。” 王楷道:“以往是楷小人之心,误会元龙傲物也,不料也是一个好人啊,此番,多亏了他……” “大人在江东,徐州上下皆悬心,我等虽为汝,也是为徐州,大人所为,更是为徐州也,”陈宫道。 王楷哭了会儿,又笑了,道:“汉瑜,多谢。” 陈珪笑道:“汝功大,当谢你才是,怎的倒谢过我来,元龙之事,他回时,你自与他说。” 王楷便笑,此番回来,徐州真的大不一样了。 他心里五味陈杂,又欣喜莫名。 “此去江东,收获颇多,孙伯符上下都太客气,太热情了,尽是挽留不放回,实无办法。”王楷笑道。出于外交考虑,这被困之事,是死不能承认被扣押的,不然这个事就难听了,就升级了。便是事实如此,也得粉饰一下太平,说这挽留啥的,都是出于友谊考虑。 反正就是坚决不能承认是被扣押,差点被杀的。 这就是诸侯外交的套路,套话,便是现代,也是大差不离。 有些事儿,只能在水下,不能摆在台面上,因为太难看。 大家都是老谋士了,虽然可能才能有长有短,但基本的套路还是都会的,有默契的,当然了,除了少数奇葩不按常理出牌以外,比如庞统这种。 “待拜见主公,大人定有封赏,此功,甚大也,”陈宫道。 王楷道:“本欲去拜见主公,只是进城时听闻主公又出徐州去了?!不知去往何处?!” “去小沛也,只恐要往下邳城去,”陈宫将事件给说了。 “原来如此,”王楷笑道:“主公既不在,楷亦能歇息两日。” 陈宫笑道:“徐州变化甚大,你且休整二日,看看变化,再来衙门上任诸事,如今正是忙的时候,可不能躲懒。” 王楷哈哈大笑,道:“如此正好,让楷也细心一观徐州的变化。” 贾诩将他安排进外事处了,谋士多数算是外事处的,因为常要出使类事。并叮嘱他三日后来点卯,又约他晚上饮酒。 王楷一一应了,并将虚奴介绍给了众人,道:“此将,须得重用。” 王楷留下这句话便回家去了,很久不回,归心似箭,也惦记家中诸人。 陈宫看着虚奴,笑道:“此番汝也有功,等女公子回,一并封赏。” 虚奴笑道:“多谢陈相。” 陈宫笑着对陈珪与贾诩道:“英雄多出少年,吾等辈,终究老去也,将来,是他们的时代矣……” 这是好事,是有接命人的喜事。不然青黄不接,才是真的不祥。 三人大笑,陈宫道:“宋宪将军刚走,汝且去寻郭娘子,听她调遣,一并安排徐州防务!” 虚奴应命去了。 贾诩道:“将张虎先调回来吧。” 二人应声,有三人在徐州,足以无恙了。 他们不信连刘勋张勋也会叛,对他们,三人还是有信心的。倘若他们手底下的人有什么想法,他们不仅不会叛,还会自己镇压,并自证清白。 进了徐州城,早成了定局,如果是聪明人,便不会再有叛心。 若是还有异心,才是真想不开了。 现在的徐州,虽遍地布棋,然而还真不怕徐州有什么变故。 贾诩不光给张虎写了信,还与徐庶写了信。 张辽看到信,便知徐州需要用人,便忙打发张虎带了精锐往回赶了。 徐庶一见信,便对魏续道:“须增兵往下邳刺探消息。须确保郝萌将军可还安全,或是人身自由,有无被掌控。” 魏续一凛,道:“郝萌万不敢叛,主公给了他机会,他若如此狼心狗肺,无须主公亲自平叛,续自去取他狗头!” “非为疑心,只是不得不为安全顾虑,”徐庶对此是很慎重的,信任要有,必要的流程也必须要有,这是审慎。是为了把一切隐患排除在始端,而不至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 当下二人便派斥侯先去了,增派了不少人。 “风雨欲来啊,”徐庶脸色很审慎。诸葛离开了徐州,当真是风云变色了…… 而司马懿火急的赶到小沛的时候,那吕布早操练了一会兵马了,又感觉小沛实在小,施展不开,不利于骑兵跑动,因此,也就呆了大半天,又非要往下邳城去解决之前的问题。 可怜司马懿还没喘匀口气就被折腾的又要跟着跑,累的跟老牛似的想翻白眼。 好不容易赶了上来,司马懿的脸色真的特别的青,他当然不承认他破功了,竟然会露脸色了,他只以为是颠的,脸色青了,想吐。 他也确实是吐了,一面吐一面拉着吕布的袖子,道:“主公勿跑,懿将至休也!” 吕布看他这样了,都有点不忍,道:“要不仲达先回徐州去?!” 司马懿心中冷笑一声,他要真回去了,吕布若是出了点啥事,什么帐全算在司马氏身上了。 司马懿真的坑的心里特别的苦,却是道:“身为虎威军军师,焉能弃主而回徐州?!自然跟随主公的,只是主公也顾惜懿之体也,这一路,实在颠的很。” 话都说这样了,都这么可怜了,吕布能不答应吗?! 吕布虽然郁闷,但还是答应了,不然这事说出去也不讲究,说他不顾及军师的身体,不把他当个人,这也太难听,吕布还是顾及众人的想法的。当然了,他大多数时候是想不到。 真想到了,必定是顾及的。 当下也就在野外扎营了。司马懿松了一口气,寻思着还是顺着毛捋一捋,哄一哄吕布,不然这样折腾下去,他得疯。 可惜,还是被一封信给打破了。 吕布接到信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在帐中破口大骂,大半夜的便要起营拔寨。 司马懿喘了一口气,憋青了脸色进了帐,道:“主公,不知出了何事?!” 吕布脸色难看,道:“我儿被困兖州,布得去接应!” 第482章 遍树开花掣肘计(加更) “被困?!”司马懿倒是吃了一惊,道:“祈信与懿一观。” 吕布将信与他,大骂道:“可恨曹孟德背信弃义,敢困我儿,布此去,定不饶之!” 虎威军上下皆肃然,一听到消息,也是怒了。 司马懿看了信,的确毫无破绽,但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 按理说,这封信是毫无破绽的,可是与徐州的形象完全不符的剥离的感觉。 徐州是个特殊的存在,司马懿进了徐州城,总觉得它,好像与这个时代,都有一种脱离感。 可这信,却中规中矩,太中规中矩了。 司马懿也一时弄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可是说不清哪里不对,便道:“莫名其妙来之信,可否能信,尚未可知。还是先待斥侯消息要紧。” “若不去,我儿若被困死,如何是好?!”吕布瞪着眼睛道:“汝是不想救我儿?!” 司马懿火气也上来了,道:“敢问主公此信,可是女公子亲笔所写?!主公不疑有诈耶?!” 他这一问,吕布倒是愣住了,火气也消了,对哦。 他将信又扯了过来瞅了一眼,纸是没错,因为现在徐州不怎么用帛了,而是用纸写信,所以这纸,用的是没问题的,但是这信的内容不太对。 “我儿从不用此笔迹与我联络。”吕布怔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 司马懿是真能气死,翻了个白眼,也懒得问这对父女用什么笔迹联络,看出问题就成。 便道:“怕是有诈,只恐是调虎离山之计,抑或是,诱主公深入之计。必是有埋伏,或是引走主公,而意在别处……” “别处?!何意?!”吕布一张大脸凑过来,道:“何人敢如此诈布?!” 谁知道?! 要么是奔着徐州老巢,要么就是图吕布本人,还能是什么事?! 司马懿与他沟通是真能累死,本以为这样说了,吕布就能思考了,谁知道这货真的是个死脑筋,便是知道了这信有古怪,他还是坚持要去,天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了,“便不是真信,若娴儿有恙,布赶不及救援,如何是好?!不行,为妥当见,布还是要去。虎威军有何惧,天下无有布所不能至之处!” 司马懿绝倒,是真的气晕了头,这世上还有这种人,知道有诈,还要往陷阱里跳?! 他娘的! 司马懿都气笑了,这世上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蠢货,蠢到他真的要跳脚了。 他深吸了口气,道:“既知有诈,如何能去?!岂不是如了奸人之愿,若是主公有失,女公子只怕也会被诈而恐慌,父女皆休矣,还请主公先沉住气要紧。先稳一稳,捋一捋。” “不行,娴儿不能有失。”吕布来回踱步,又急又快,却是一门心思的还是要去兖州。 合着他都白说了?! 司马懿看看这野外,是从小沛到下邳之间的路上,一时之间,这心里跟这黑夜一样黑洞洞的,特别的空。他必是前世造了孽罪,才至于此吧?! 司马懿再感慨,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抚他。吕布让他频频打破原先计划,他如今是真的半点也顾不上这些了。这个时候,还能顾得上吗?!他的节奏,全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吕布给打乱了。 “敢问女公子平日与主公联络,用何笔迹?”司马懿冷静的道。 “嗯?!”吕布道:“简体字,此字,只有少数人知晓,是暗影所用,并且还有密码,但娴儿怕布看不懂,因此有信未用密码,一般用的简体字,但是每一字,都少最后一笔。因此,这信是有诈,此是再正常不过的字迹,虽是用了纸,然而着实不对!” 简体字是什么鬼?! 司马懿也不管这个,只是郁闷他这个呆货怎么一开始就看不出来呢?! 后来看出来了,还是要去,这也真是让司马懿为他的脑回路给折腾的醉了。 司马懿细细看了一下字迹,沉吟道:“主公可知张绣奔往何处?!” “昔日曾占襄阳,后被关羽攻破,先前公台言,他去奔赴曹操矣,”吕布道:“此事与他有关?!” “张绣奔离前,也有数月矣,比之女公子出去还早,为何却一直未有他到曹营的消息?!”司马懿道。 吕布道:“莫非是他想要暗算布矣?!是了,当初贾文和弃他而投吾,他已恨之,更兼之襄阳之事,他更恨吾,唔……” 这天下,有几个人不恨你?! 司马懿忍着,道:“此事没那么简单,还请主公稍安勿躁,勿陷入陷阱,否则若是被缠住,他们再一诈女公子,父女皆休。主公还请为了女公子,也为自己安危思之一二,若是女公子远在兖州,得知主公陷落,有多焦心?!” 吕布本来是要坚持要去的心一听这后面的转折,果然沉吟了一会,道:“亦好,只是,还是得往兖州进发方好。” “此是当然!”司马懿是真怕他再不受控制,干脆只能住他帐下了。 不然还能怎么?! 他娘的,他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一想到以后要将此人要栓在裤腰带上似的约束,他就心累的说不出来话了。 吕布心急啊。 司马懿只好连夜升帐,一时虎威军中火把通明。 司马懿连下几道军令,一面往徐州和寿春送信,一面将军队分成几营,分开扎营,又增派斥侯营,探消息。 虎威军紧张的运作起来。 偏这吕布是个性急的,一刻也等不得,司马懿还得安抚他,哄住他别冲动。光哄没用啊,还得诱导。 司马懿真的有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觉,心里凄凉极了。 到徐州的时候,他可没想过这个,没想到这个过程,如此的酸爽。 呵! 看着坐在帐中急的抖腿的吕布,他是真的恨不得把这头大老虎连骨头都给拆了。 这个呆货。 他急他的女儿,难道他就不急司马氏的安危吗?! 他只会比吕布更急,好不好?! 可是这信来的突兀,一见便知是陷阱,这呆货,是连想都不想。 他不在乎吕娴的生死,他只要司马氏安然无恙。他心里也有一股焦虑。 此事,还得几方合力,在高顺的接应上面。 目前还是得与他联络上,形成合围与威慑。 兵临兖州境下,让曹操有所顾忌。这才是兴之道。 司马懿其实现在是顾忌着司马氏的生死,若不然,他此时定用险奇之兵道,直接让吕布发兵直往许都,围魏救赵! 可是,吕布不肯,他也不愿。 所顾忌的,无非是怕一个闪失罢了。 此时此刻,他们所在乎的,是类似的。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司马懿这个人,是越急越是冷静的人,他坐在帐中,心中已经将天下有名之辈都过了一遍。 一定有人是他算漏了,或是未曾注意到的人。 这令他万分不安。 原来被动,是如此的令人焦躁,早知如此,他该早些做点徐州的庶务与功课。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可能有张绣,还有谁?!情报太少了…… 这件事,得有贾诩与陈宫等人的情报与他共享,他才能分析出最可能的形势来。 司马懿坐在那,冷静的分析着,眼睛却凉凉的。 吕布大抵也看出了司马懿是个沉闷不爱说话的性格,虽恭敬有礼,却是沉默的人,因此还过来安慰他,道:“且安心。布此去,定救出司马氏众人,仲达无需忧虑。” 指望你?!指望你,我司马氏怎么死光的都不知道,指望你,司马氏都要死绝了! 司马懿心中愤恨,却无力,面上却是恭贺的道:“一切仰赖主公矣,司马氏身家性命全托于主公。” 司马懿此时才知无力是多么绝望苍凉的感觉。 他此时才真正的血淋淋的感受到吕娴那计,对他有多么老辣而精准。 她根本不怕他不肯出力。 难怪,难怪他到了徐州,贾诩等人直接将他发配到虎威军来了,多余的什么场面上的话,并未多说。 原来是根本不担心他会有什么反叛的动作。 司马懿低下头,的确,现在的他,司马氏全族都没有任何份量蹦达背叛。 可是吕娴如此相逼,相欺,他真的记住了!终生难忘! 天微明,斥侯已来回消息,司马懿才发令进军,一面急等后方消息,一面谨慎的看着地形等物。 直到此刻,他才充份的展现了他的谨慎进军策略,全地图布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恨不得分析出每一个可能。 就是这种的人,也让吕布挺吃惊的,他这才发现,这个人,真的是个全才加天才。 而贾诩给与的情报,也很快的来了。因为来的太快,司马懿一度以为,这贾诩就是故意的。只怕早料到了。 不免又是咬牙,展信一观,看了多数情报,心里也有数了。 贾诩又在信后说了一句,虎威军另一半军,也已加速跟上。 就这一句。 呵,若说这贾诩没料到情势,他是半分不信。 呵,这是考验他的意思了?! 司马懿只能憋着气,继续行进,一面与高顺递了信,让他的陷阵营与虎威军形成对冲的兵阵,一先一后至,足以能令曹操感受到威胁。 而寿春徐庶接到信以后,脸色微变,道:“不好,下邳城恐有变。” 这诸葛,是真的布局天下啊,在徐州不出屋,而搅弄人心至此。各处隙处可利用之处,他全部都攻动了。 就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人! 幸亏现在不在徐州了。不然他在徐州,真的就是烫手山芋。 还知道避开女公子,算他识相! 只是这手笔,这是想坑死徐州不成?! 魏续没听明白,道:“什么意思?!元直何意,续没听明白!” “主公原是要来下邳城,中途变卦,被引去了兖州,不奇怪吗?!”徐庶道:“倘若有异变,女公子之事,只恐主公赶不上,来不及,主公去至,已成定局,所以此事,还在高顺能接应之上,可是却偏偏要引主公去,只恐意非在女公子,而在于诱主公而战也。” “何人?!”魏续道。 “只恐是张绣,”徐庶道:“他消失了。” 一个人消失了,许久不听消息,又未真正的在曹营。 恐是有人说到了他的要害。 “主公有难,”魏续惊道。 “有司马懿在,定无妨碍,只是这是遍树开花之计,真的是个大手笔啊,”徐庶道:“女公子一处,主公一处,皆有战,徐州内务,有公台与文和在,必无恙,然而下邳城呢……” “郝萌……”魏续道:“事不宜迟,续愿领兵去夺下邳,搭救郝萌!” “魏将军受过伤,哪里是那些袁氏叛将的对手,他们若得了下邳城,必然已经拘了郝萌,若是没有,此去,才是羊入虎口……”徐庶道:“远水救不了近渴,不妙也。此时文远等人皆不在近处,怕是糟了!” 这时徐庶才感觉到徐州人不够用的坏处了。 到处拉了战线,实在是太长了。 左右掣肘。 “这诸葛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不费一兵一卒,让我徐州窘至此矣?!”魏续真的都惊了,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吗?! “卧龙之才,在庶以上。”徐庶道:“速调纪灵与袁胤回来,夺下邳,平叛乱!” 袁将对叛将,才是高招,只是怕来不及。 魏续道:“不若先唤回,续先去助下邳城也!” 魏续是真急。 “不可!”徐庶道:“魏将军走,寿春空虚。若是不利,只恐下邳与寿春皆有失也!寿春若失,关羽可立领兵来夺,一旦夺下,你我二人,对得起女公子乎?!” 魏续都惊呆了,道:“这……” “诸葛要助刘玄德,计布至此啊……”徐庶道:“别忘了,广陵之恨,张飞犹记在耳,张飞之辱,亦是三兄弟之辱,他们三人,一向生死与共,魏将军,此时之间,还请为徐州守住寿春!寿春若破,万事皆休也,前番战功尽弃!” 魏续咬牙道:“是,续会死守!” 徐庶派出斥侯去探关羽动静,果然见有动兵。 徐庶便明白,怕是诸葛早与刘备暗有信来往矣。 第483章 隔淮水孔明辩徐庶 他心焦虑极了,大意了。守了寿春,还有下邳一个漏洞,是不能完全堵住的。徐州人太少了,根本不够用。 得了淮南之土,尚不能守全境啊…… 诸葛为刘备定的计,根本不是退孙策兵,而是,助刘备立基。只是,这人真的太狠。出手耀眼而如此华丽,布的是全盘之局。 幸亏当初为了稳妥起见,没有离开寿春,否则下邳和寿春怕是早在人囊中矣。 徐庶立即写信与陈宫贾诩,一面又盘算着关羽的动静。 刘备守荆州竟然还没有用尽力,可见他是三心二意的很,荆州对刘表很重要,刘备救助当然也尽力尽量,然而让他能像刘表一样死守也难。 刘备为了基业,无论在何处,他是可以随时抛弃任何一处的,小沛如此,广陵如是……而现在,荆州也如是,意思是如此守不住,他想来夺淮南了。 而诸葛却一心一意的要助他拿下荆州! 徐庶深深的觉得刘表这个人,是真的被刘备的贤德给蒙住了眼睛,他是老了,不是瞎了,竟然真以为刘备会是盟友,还要把荆州托付于他。 徐庶来回徘徊,心中已然下了决定,这件事,不能如此被动。 荆州无论如何不能拱手让人。 当初他留在寿春,不止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盯着荆州动静,一旦有机会,是一定要咬住不能放的。 他平心静气的开始写信,写给谁呢?写给蔡瑁。 到火候了。 不然等到孔明去,他计多,也许还能蒙蔽了刘表,让刘表把蔡氏给驱离了。真的便宜了刘备。 孔明啊孔明,立场不同,已然对立。 休怪以后各执兵较量,不留情面矣。 信寄出以后,魏续很紧张,一直紧紧的防守着寿春城,因为他是受伤的将领,可以防守却无法再进攻了。他虽押运粮草事宜,然而,调兵布防,这一块,他还是很有心得的,也是为将多年的经验与敏锐了,这些都没有丢。 徐庶算着时日,便要带精兵出城去堵诸葛。 魏续急了,道:“元直,若元直有事,无人守寿春,当如何?!为一人至此,何必如此?!” “这是唯一阻拦他的机会,这次若拦不住,只恐以后再难以挡住他的能量,”徐庶道:“寿春有汝,定无妨。你休担心,此是寿春之境内,还能给人谋害了不成?!放心。” 徐庶坚持要出城,表情严肃,从未有过的严肃。魏续只能压下担忧,道:“带二百兵去,以防不测。” “好,在淮南境内,二百兵足以。”徐庶道:“魏将军只闭城不出,定无恙。” “要小心关羽,他若接应诸葛,可能会犯边。”魏续道。 徐庶点首应了,事不宜迟,带着二百精兵,匆匆的就出了城,一路往交界处去了,直到赶到淮水一带,原以为必能在必经路上挡一挡诸葛,不料,还是晚了一步。 一路沿着淮水向下,总算看到了一条乌蓬船,一见船首,可不正是衣冠布衣,拎着羽扇的诸葛站着吗?! 徐庶心中一沉,船已离岸,虽静止在水上,然而徐庶却知道是晚一步了。 这诸葛当真是神出鬼没。 徐庶道:“孔明,听闻汝在徐州久矣,奈何不肯留下?庶必回徐州,奈何不候庶回去共议大事?况且,女公子还未回徐,汝都未见,不遗憾吗?!” 诸葛亮笑道:“能见徐州一番盛事,已无遗憾,见不见女公子,都无妨矣。” 是怕女公子回来了走不脱吧?! 徐庶脸色肃然,在岸上有点看不清脸色,这一刻,他想,他再不是那个只是笑着的徐元直了。他的心中多了丝警惕和慎重。 倘若孔明此去造成的水流太大,淹到了淮南一带,徐庶真的会自责,当初不该将他荐于刘备。反倒引祸于淮南之境。 “料到元直必来,亮已久在此等,”诸葛道:“元直挽留,亮感念于心,然,人各有志,恕难从命矣。” “孔明特意在此候我?!”徐庶道:“明知庶必来?!” 诸葛点首微笑,道:“亮与元直素有交情,只是恐以后,再无私交矣,各为其主,各有偏颇,再相见时,已然为敌,甚为遗憾。前次多谢元直荐之恩,亮感激,只是恐连累元直在徐州的处境。” “劳你挂心,女公子并非不能容人之人,她之海量,必不在意。”徐庶道。 诸葛只笑,她不在意,你自己不自责吗?! 诸葛也是怅然一笑,道:“徐州,天下未有之徐州,亮在久,耳目皆为之一新。女公子,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 “既是大才,何不与我共辅之?!”徐庶道。 诸葛亮只笑,不再答了。 这一刻的气氛很古怪,那条船上貌似只有诸葛亮一人。 徐庶的心里是升起一股杀意来,一面是顾及着情面,一面则是不愿现在就撕破脸,一面呢,又觉得这篷内必然有防守,而且这不是一条空船,若只是空船,二百人的弓箭,足以射穿这条船,然而,这船有篷,就未必能那么容易得手了。 所以徐庶心里在衡量,现在撕破脸,到底能不能得手。 倘若能得手,便是撕破脸,也是值当的。不管生死,把诸葛给带上岸,跑不了才好。 只是若不能得手,撕破了脸,只会激怒诸葛,连最后一丝的脸皮都没了,反而不妙。 徐庶现在烧心的,其实百爪挠心,表面上看着其实没什么反应,其实他与曹操的处境一样。曹操面对吕娴在兖州时的心境与他现在十分类似。 所以下手迟疑,不能决断,不是因为不果断,而是因为,怕不能得手,反而把事情推向更坏的方向去。 徐庶一时下不了决心,便开始拖,道:“此是淮水,孔明怎么不去南阳或襄阳?!” 诸葛也是笑的意味深长,道:“元直不亦来此直追?为何不去南阳与襄阳径上去堵亮?!”说的好像你料不到似的。 多年的友人了,谁不知道谁啊。 一时说的都笑了,徐庶道:“孔明是必去江东的了?!” “非去不可!”诸葛笑道:“此地隐有龙气,有冲天之势,若不早图之,待及壮,天下诸侯,皆受制也。亮所为,利汉室,利天下。” 徐庶的心是一个劲的往下沉,道:“只恐孔明有心无力,如何图吕?孙策有实力不假,然刘玄德尚未有基业,孔明佐之尚要时日,多则十年,少则三五年,才有一击之力,此事,如何做成?!而孙策又与刘表有仇,孔明在其中如何周旋,莫非卖荆州与江东之主矣?!” 这些当然是问题,所以徐庶这是刺之尖锐所在呢。 诸葛当然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正面回答就低端了。而且是智障所为,难道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徐庶不成?他又不是庞统那个卖才自夸的人。 挑刺是吧?诸葛当然也会挑刺。 他摇了摇扇羽笑道:“荆州的确是个问题,三方皆尖锐无敌,然,中原亦好不到何处去,也许此处是要十年八年三五年,然而中原之事不需要时日吗?!袁绍势强,曹操深有谋略,都不是善与之辈。敢问吕布父女,如何图之,又能平衡三方势力又能利于生存,而不是令袁曹二方共灭吕呢?!倘若袁绍改变主意,只恐无需江东北上,吕氏已灭矣……” 他这么一说,倒把徐庶给气乐了。 这个诸葛,还是不出口则已,一出口就能把人气出好歹来,直击要害。 “难为孔明要辅佐一个无地之主,难为在夹缝处生存与图发展了,以孔明之才,何必如此?!”徐庶换了一个方式。 诸葛能是善人?! 他当然会反击,哈哈笑道:“元直亦是奇才,不也是辅佐在缝中生存之徐州?!徐州虽可壮,然不待及壮,已然被灭矣。而玄德公在贤德加身,天不可害之,人也不可害之。” 徐庶真是气的不轻,眯了眼睛。 这友谊的小船,也就在淮水一带给说翻就翻了。 以前对棋执茗议及天下大事时,为一人问题相争不下,有不同的看法时,也未曾有过这样生气的时刻,多数时候谁也说服不了谁,然而都洒脱的一笑了之了。 可是现在,徐庶很生气,就是特别气啊。也许是因为心中有了需要维护的信仰,就极易被惹怒,想要发飙,还是不一样的吧。 “贤德二字,用在刘玄德身上,未免谮越了吧,何德何能,敢与天比贤德,便是大圣临世,也不敢以此二字自居。”徐庶道,“孔明莫要为刘玄德惹祸。” “贤德是天下敬之而加其身,并非刘玄德自居,”诸葛笑道:“悠悠众口,何来之祸。反倒是元直,真的要为徐州捏一把汗了。既要防曹袁联盟,一举南下而灭吕布,又要尽力消耗两方实力,取得微妙平衡。这本就极难,实在辛苦。然而,这平衡却也难以长久。只恐徐州助曹,唯恐曹势力壮大,将来成大患,助袁,则袁强大,他本势强,一朝而吞灭曹操,必也灭吕,难呐,不知元直是要助曹还是要助袁呢?!两方皆雄,助谁都不利。若都不助,更难……” 徐庶的脸色都僵硬了。 诸葛还不住口,道:“若都不助,或是阳奉阴违皆助二方,二方若僵持不定,持续数年,一旦心疲,必然另辟奚径。那时,他们若是突然联合起来,共伐徐州,当如何是好?!同为天子之臣,元直可要小心曹吕结盟,一旦形成,只恐十个徐州,也难以抵挡。这徐州可不好防守,如何挡得住百万铁骑……?” 徐庶的脸色都气昏了头。 这孔明现在牙尖嘴利的比庞统还讨厌。 谋士吵架都有一个特点,少说自己内部的事儿,专挑敌方的痛脚下手痛踩,那可真是一踩一个准儿。 所以哪怕孔明现在踩了他痛处,他也不可能以徐州的事,来答他!废话。这在言谈之中,透漏以后的谋略,是大忌,更是外交大臣的大忌。 这是底牌,基本上没哪个蠢货会透出来。 所以才说,这两人吵架,专挑对方软处,未必没有试探敌情之意。 然而,这两个都齐鼓相当,就是半丝不说将来的各自安排啊。 “孔明心不死,莫非欲效苏秦挂六国相印乎?”徐庶笑着,尽量淡然,道:“惜强者恒强,六国终灭,秦终为一统!” 诸葛还是不正面答,道:“亮猜,那位女公子必然不能让袁曹之战拖太久,久则对徐不利。可又不能让曹太快消灭袁绍,同时,又要在这消耗的同时,尽量消些曹操的实力,并且又增强些徐州的实力,还要再图从中咬下些肉来。三雄在北,曹袁二强,徐州,就是缝中寻隙中生存。难呐。曹袁决战拖太久,恐生变数。将来反倒可能一直并存,对徐州更不利。我料她虽要助曹灭袁,但能在灭的最终路上,尽量拖长战事,是否?!” 为了荆州,反击的话,多难听?!刘玄德想吃荆州,吕布也想吃,都别怨吃相难看了吧?!肉骨头谁不想要?! 又说左一个缝中生存,右一个讨些肉吃,徘徊像狼回顾相望似的这么难听。 这孔明如今,比庞统还讨厌了。 他不过是说个刘玄德难为,他就回的又狠又快又利的。这口才,真去了江东当说客,说不定真能成事。 天下大事一分析,孙策又素以听贤着名。再加上与吕布有前隙和不满。 徐庶的心是一个劲的往下沉啊。 “这番谋算,不愧是她。也难怪她孤军深入,敢去冀州,敢在兖州肆意横行。未免太自负。虽有胆色,虽有雄心,也是有谋有划,然而,人算未必如天算。”诸葛道。 “何意?莫非孔明亦有算计乎?!”徐庶气的不行,道:“昔孔明最厌恶曹孟德,如今却有连结之举耶?!口是而心非,与国贼勾连,也敢称兴天子乎?” 徐庶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这个人出手,真的! 他扬起了手,盯着孔明,身后二百弓箭手立即拉起弓瞄准江心船上的孔明。 船动了,无风自动,往下游开始迅游。 船上有人!如此,徐庶反而下不了决心了,又一摆手,弓箭手撤下。 虽未发箭,然而彼此弄的都挺难看的。 诸葛若无所备,也不会这样在这里候着他。还好徐庶算聪明的。没有只顾发怒,而真发箭。若不然,这个算是真正的撕破了脸了。 他敢在此久候,绝不可能无依恃。徐庶了解他。 徐庶上了马,跟着船走,果然,下游有数条船接应他呢。 第484章 关羽兵临寿春城 徐庶就知道这孔明,虽有胆色,然而,在走奔之时,不可能没有准备。 看样子,他早就与孙策有所联络了。 孔明站在船上,与岸上的徐庶并行,哈哈笑道:“秦终灭天下,是据崤山之险,函谷关之固。然,徐州有何防?!无不可翻越之山,无关之固也,如何守?!他日诸强共征,必平。现时之繁荣,终是烟花泡影……” 徐庶虽然假装抬手是个误会,不是真想射他的意思,但是嘴上可是不可能认输的,也笑道:“那就要看,是诸强来的快,还是徐州发展的更快了。” 这个发展不是指民力,而是指北方的意思。 诸葛当然明白。 他又笑道:“秦有一国,数代先王积累,方能推平六国,然今却又不同,各诸侯如此横强,英雄辈出,汉室亦不灭,温侯可有秦之积累,可有一国之倚靠,可有推平之终极实力?!元直,不若与亮同去,徐州,终难以伸展也。困于那地界,终只死灭一途。” 徐庶当然更不会正面回应,道:“难以伸展,只恐此话应的是刘玄德。无地无基无业,终生要与人借势,甚至还要鸠占鹊巢,虽是苍龙,终究难以飞升。不如孔明随庶回徐州去,共谋划大事,如何?!” 大才之人,谁能说服谁啊?! 听他们一来一回的互呛,也是妙事。 这样的谋士,所服的人,只可能是明主,各有明主,而绝不可能是另一个谋士。 他们都是各有立场,各有坚持,各有见解,谁也别想说服谁,谁也不服谁。 诸葛亮最终只是哈哈大笑,道:“亮去也,多谢元直美意。昔有举荐之恩,今又有不杀之恩。亮感激不尽。他日亮之功业,刘玄德之功业,也有一份元直之丰功勋业。将来若是徐州事败,亮定保举元直来玄德公营帐之下,保有一副相之位……” 这个人!临走了还要恶心自己一把! 徐庶噎住,勒停了马,心里郁闷的要死。 眼看着他的船到了群船中间,然后有一个人出来了,朝着岸上行礼,笑道:“久闻徐州副相徐元直雅名,瑾谢元直高义,护送吾弟到此,瑾领吾弟去也,元直请回!” 原来是诸葛瑾。这两兄弟果然是有联络。这诸葛瑾大老远的从庐江跑到淮水来接,可真是费了心了啊。 但是也不愧是诸葛家的人,说的话也是如出一辙的气人! 什么护送?! 徐庶若不是早在江湖飘,换个世家公子来听听,绝对气的要吐血。 徐庶心里气闷,又好笑,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算是还礼。 佩服啊。 事已成定局,此去已是这样了,挽回不了了,还不如洒脱一点。 既然改变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兄弟进了船舱,有人撑蒿,竟是顺水一飘而下了。这淮水下去,可不正是庐江,然后直发吴郡江东吗?! 船变成了黑点,没人了。 徐庶心里苦。 这孔明真的要去江东搞事情了,江东才俊多出,而且多数都是世家之人,但愿他们别被孔明气死。 江东小霸王的脾气可没那么好。 徐庶带着兵马只会往回走,追还能追得回吗?!这顺水而下,马如何能追得上。 心里郁闷,而且又特别的无奈。 同时又有些担心,难道除了寿春和下邳,或者徐州以外,女公子那里也被他算计了?! 这个人! 徐庶便连忙往寿春赶。 又有斥侯来报,道:“关羽兵出襄阳,只恐会兵临城下!” 徐庶心中大急,当下也不耽误,不追诸葛了,火速般赶回寿春城,刚至城,闭上城门,到城墙上远眺,却见关字大旗已来。 徐庶心中哂笑一声,这诸葛! 关羽果然来了,到了城下,一时也有点讪讪的,魏续已命弓弩手就位,随时准备要发箭。 现在的气氛是很紧张的,一旦关羽真要攻城,真的就是守城之战。魏续虽有信心,然而面对突发的战争,谁能高兴?! 徐庶面上带笑,对城下道:“关将军怎么突来寿春城?!” 关羽讪讪的,兄长这一路叫他来,是接应一个人,叫诸葛亮的人,然而一路行来,是连个人影也没瞧见。眼见人没接到,攻城也错失了良机,一时,能不尴尬吗?! 徐庶在城上呢,不是说不在城里吗?! 关羽便知错失良机了,因此他也没有再准备硬取,只拱手笑道:“前来巡示,不料竟至此,竟是羽迷途也,既已入境,便有心前来招呼一声,还请见谅羽之失措,竟犯了境疆。” 魏续的白眼能翻到天上去,迷途这个借口也能说得出来?!带兵之人,若是也能迷路,还不如直接连沟里去得了,还打个屁的仗! 可是魏续想骂,但不能骂啊。 “原来如此,无妨,云长与主公亦是旧友,既有谊情在前,何来犯境之说,有心记挂,庶替主公感激不尽。”徐庶也不拆穿他,这个时候,激怒他,实在没有必要。有些场面话是虚伪,但有时候给对方台阶,也是给自己解难。这种话虽然是废话,但也不得不说了。 徐庶笑道:“荆州之防务事情急也,为何云长还有时间出城巡示?!” 巡示巡到寿春城下,要脸么?! 关羽硬着头皮道:“三弟已至荆州,目前也有防守,因此倒也解压一二,羽不放心襄阳外事,恐有船只或奇兵来,因此便出城来巡示一二,以防孙策派兵偷袭。” “原来如此,辛苦云长矣,”徐庶笑道:“荆州防务甚重,庶便不请云长进城了,他日云长若能去徐州为客,庶定替主公与女公子尽地主之谊!” 要关羽进城,他也不会进城啊,因此也笑道:“好,羽还有兵要赶,便不久留了。元直一切可好?!” “甚好,”徐庶道:“玄德公近日可好?!” “也好。”关羽拱手,要告别离去了。 徐庶笑道:“云长既迷途,可要庶派人引路?!就怕遇着回防的纪灵和袁胤,倒惹误会。若是引起不必要的战事,倒毁了主公与玄德公的情谊,多不好?!庶以为云长是迷途所致,然纪灵与袁胤恐无法如是以为。云长还是速速离开淮南之境比较好。” 关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他虽是英雄,但是脸真的很嫩,这个事,的确不怎么光彩。他也不能承认啊。 胜在他是红面之人,也看不出来,只是抱拳道:“多谢提醒,羽定尽早离开淮南之境,冒犯了。元直替羽向女公子致歉。无心之失也……” 呵呵!魏续在城上哂笑。也不骂他,只是特别的无语。 但是徐庶可不会客气,只是笑道:“说来也是扯平了,先前主公无心之失,跑去南阳外,也是犯境,如今又有云长迷途至我寿春城下,也算犯境,两相一扯平,算是揭过前事,如何?!” 关羽臊的慌,草草的拱了拱手,眼见城不可取,也不多说,马上调兵马回去了。 魏续命撤了弓弩手,气道:“他来干什么?!” “一接诸葛亮,二取寿春城,三恐意在下邳城。”徐庶道。诸葛出手真是不同凡响啊。 魏续惊呆,瞠目结舌道:“此次这刘备出手,怎么像通了关窍一样?!这么机灵了?!” 得了大才,能一样吗!?以后刘备是真的如有神助了。 虽然此次一目的也未达成,然而,这出手叫人毛骨悚然,如果他大意些,这个事,一个口子扯开了,其它口子全崩溃,全被扯开,这才是最恐怖的连环的地方,就是失一城,至少要连带三处失城,三城失,便成犄角,这淮南也守不住了。还不得全被剿了? 徐庶心里是沉的呀,像坠了颗石头一样的重。 魏续也反应过来了,道:“所以副相才提及纪灵与袁胤回援,意在敲打关羽见好就收,不要去犯下邳?!” “不错。”徐庶道:“关羽也是行军带兵之人,知时机失,城也已不可取,他会速速离开,而不会滞留。虽是如此,然还有三分的可能去袭下邳,还是要防范。但有七分,应该就会离开了。目前的刘备没这个能力在防守荆州的同时,还能拉开与寿春的战线。有纪灵与袁胤在后,又有张辽在淮南之境,这么近的距离,刘备也怕惹急了火。” 魏续一想,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心里还是郁闷的很,骂了一通关羽与刘备,又问,“诸葛追到了吗?!” “他早与江东有所联络,乘船遁去也,”徐庶一想到他泛舟水上的飘逸身影,头开始疼,道:“晚了一步。” “元直若对此人,可有胜算!?”魏续道:“其人果然大才?!” 徐庶点了点头,道:“若与之战,庶只可保防守无害无失,然,若要胜,吃力,甚难!” 魏续心中微沉,不过还是安慰道:“元直能防守住这样的大才,已是大聪之人,事已至此,也只能任他去了。眼下,还是要防守下邳城,以及淮南要紧……” 徐庶点首,又写信去了徐州问及兖州之事。 听诸葛话中之意不太对啊。 徐庶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他的心莫名的开始狂跳,但也没有方寸大乱,这个时候,一定要稳住,守住自己的这一界,要选择相信吕娴,女公子,相信陈宫,贾诩他们。 只要不乱,一个诸葛之谋,还不至于令徐州乱如麻线。 徐庶写完信,苦笑。孔明这可真是临走之际,还送了这么大的一份“礼”啊。 卧龙之才,果然不虚。 关羽刚回襄阳,纪灵和袁胤就已至寿春城了,二人进城应事,看到寿春上下再无当初的千疮百孔,也挺感慨的,这徐庶挺有能力,挺会治理,这里已是井然有序。虽然,这里早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五味陈杂的来见徐庶时,才知关羽刚走,一时愕然。 纪灵都气笑了,道:“刘玄德竟还有余力敢谋淮南矣?!也不怕噎死他!幸而那厮走的早,不然灵的刀定要叫他好看!” 他们对寿春是有特殊的感情的,因此很愤怒。 袁胤心情也挺复杂的,心道,这刘备,真的是……让人不知道咋形容好。但是刘备显然的想要谋一席之地,比之前只怕更难缠了不少。 徐庶道:“关羽临兵城下之事,还请饶过不提,只是下邳只恐有失,还请两位速去平叛,只恐郝萌有失。此事也是先前未平之事,一直未来得及,不料如今被人利用。二位前去,反更令人心服,叛军虽叛,然若能收复为己用,亦为大功!下邳之事,赖仰两位了!” 纪灵与袁胤道:“此事不难,请元直静等消息。” 寿春离下邳并不远。 袁胤道:“张虎被调回徐州去了,元直安心大后方。” 徐庶果然松了一口气,笑道:“有公台与文和在镇守,必然无恙。” 袁胤感慨的道:“若是徐州大后方能被人轻易挑动,未免太小看吕娴的威慑。” 挑动大后方,只恐这诸葛不成力。 “可惜,淮水途经庐江,倘若先知此人比淮水过,张辽将军必可阻拦,现下怕是来不及矣。”袁胤道:“此去江东,怕是天下之势要大变了。” 徐庶道:“差了几步,差点能追上,庶也甚为遗憾。” “淮水上堵他,恐也艰难,周瑜水军必然在接应他,有诸葛瑾出面,诸葛亮去江东,只会得到万全周护,”徐庶叹道。 有人脉,到底是不一样的。 虽然两兄弟立场不同,然而,兄弟毕竟是兄弟,保个周全,是肯定能做得到的。 “还好,诸葛亮向着刘备,去了江东,必不会献策助孙伯符去夺荆州,”徐庶道。 这一带,还算僵持着,暂时的平衡着的。 袁胤道:“只恐要图淮南与徐州。” 徐庶点首。 纪灵道:“这周瑜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在江上与蔡瑁不分上下,这蔡瑁世代荆州世族,才能兼备,只有德行微有瑕,然瑕不掩瑜,而这周瑜竟能与他不分上下,相互咬着。若是两水军合力,沿淮水往上……既可登陆。”蔡瑁个人才能是十分突出的,但这个人与审配一样,才是高才,但是做人,有点偏执,行事也是如此。蔡瑁带水军的能力,便是周瑜,其实也只能堪堪打个平手,仅此而已,若没有他,荆州早守不住了。 第485章 上万追兵入兖州 说守荆州是刘备的功劳,还真不是,只是刘备的加入,缓解了荆州的紧张。但大功劳,其实是这个人和他的集团。 周瑜与蔡瑁真合起力来……不敢想徐庶的压力…… 这个可真是扎人心了。 为啥呢,因为淮南与徐州都没有水军啊。连水军也没有,水战就更不可能了。水战不可能,便只能防备淮水,却无法到江上去作战! 所以,一旦真合力来取,就真的是大麻烦了! 徐州缺马,至于船和水军,几乎算是没有。 徐庶愁的正是这个,所以只能防守,防守本身是被动的,只能出奇兵防守了。 纪灵与袁胤不敢耽误,又出城去往下邳了。 徐庶送他们离开,又回城与张辽写信,写完了,又叹了一声。 便不是三方来围徐州,这拉长战线,也足够消耗徐州的实力。 短处也很明显,战将奇缺,人员不集中,只能尽力死守。死守虽可守,却无法有利反击。在防守的过程中,其实是可能会出问题的。 一旦有口子破了,而无法有效抑制,或是不能及时应对,便会被长驱直入。 届时南北皆开战,徐州的消耗太大。 徐庶一想到诸葛的能力,头皮都开始发麻。 给张辽的信寄出去,又迅速的写了封信给陈登。 陈登接到信以后,其实也与徐庶看法一样,这件事,如何破?还是得从蔡瑁身上破。 诸葛要荆州与江东结盟是吗?!呵,蔡瑁肯吗?! 这个事得做,不能迟疑。 但是徐庶给他信的意思,很明显,要他们各自彼此守好城池和这一带。广陵交托给他的意思。而徐庶呢,必定是死咬着寿春,盯着这一带了。 还好有张辽在。 这一带的压力,也很大啊。 徐州府,陈宫对贾诩道:“一个诸葛,搅乱了所有的计划。联盟荆州一事,恐夭折矣,再不可成了。” 有他在,必然不肯让刘表与吕布结盟的。 他们要利用蔡瑁,他就不会利用蔡瑁了吗?! “蔡瑁这个人,有自立之心,必定不会为我等所利用,当然,也必不会被诸葛所摆布。”贾诩道:“荆州,他不会让给任何人。他是荆州世族,刘备想把他排挤出去,不大可能。想要谋害他,只怕适得其反。他又怎么可能会为刘备所驱使?!诸葛之计虽好用,然人不听,不配合,难成大势。孙策便是深明大义,不顾父仇,只以结盟事重,蔡瑁肯吗?!刘表肯吗?!” 陈宫笑道:“刘表也是如此,先前孙策说打淮南,调头又打荆州,已经背过一次盟。现在,刘表必不肯信他。便是谋成了这事,效果也会打个对折。” 贾诩深以为然,道:“元直的压力还是很大,此番之事,还是要看元龙和元直的了。” 陈宫点头。 二人相信陈登和徐庶的能力,况且还有张辽,袁胤,纪灵等主力在,完全不怕有什么变故。他们完全能顶住压力。包括下邳的事,倒不用操心。 此时贾诩忧心的是吕娴那里的状况。虽有马超在,可是马超是什么性情,会不会临阵跑掉?谁能知道?! 再有便是吕娴能脱险,司马氏若是有个闪失,司马懿就会怨恨,一旦怨恨,坑死吕布,也是易事。 所以两人现在反倒更揪心的是吕娴这边的事。 如果她只是单独带兵,二人倒不至于如此。 天下大事,很多的计划都已经半路夭折了,若是连司马懿的事也没能成,而出了意外,徐州以后还能有什么能力回天?! 所以不仅吕娴不能出事,连司马氏也一点都不能出差错。 张虎已经回到徐州,是快马加鞭,急行军回来的,徐州虽有点小怪异,但的确算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不对。 张虎回到军中任职,倒与虚奴一见如故。他们随着郭娘子,领着徐州城防务,稳如泰山。 钟繇得知郭援死的时候,是很伤心的,然后接到了郭嘉的信。 钟繇岂能不知曹操的打算。他从心里过了一遍,就立即发兵,急追着吕娴而来了。 而袁尚本来就很郁闷,郭援死就死的不明不白,而罪魁祸首还大摇大摆被护送着离开冀州了,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他岂能甘心?! 本来就迟疑着要不要违袁绍的命令,杀了吕娴再说,再加上听闻马超又来护送她了,袁尚心里的感受就更深了,这种愿望十分强烈,蠢蠢欲动。然后就听闻了钟繇立誓,言是郭援与他虽各有其主,虽国贼,然,却有血脉相连之情份,他可为贼,他却不可背血族而不顾此仇,非报不可。因此直接违了曹操的命令,私自发兵,一径去取吕娴。 袁尚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冷笑一声,别以为他蠢到真以为这是钟繇私自行动,若无曹操授意,他敢这么做?!能这么鲁莽?! 无非是上不得台面的谋算罢了。 为主子,便是卖儿卖血都可以干,更何况是报私仇,不顾大义的名声了,也是可以牺牲的。个人荣辱算个啥?! 这钟繇也的确忠心,为了效忠曹操,这是连个人名声都不要了。 干丑事,分明是想替曹操干脏事,还先承认自己是私仇私情,不顾大义,然后先把曹操给摘出来。呵呵,这什么意思呢?!意思是,这是我私自行为,与曹操,与许都无干。 无干个屁! 若真是想报私仇,真行动起来,哪有那么多废话?! 袁尚是翻了个白眼,本来是咬牙切齿的很,见了这么多人都要吕娴死,正合他意,因此也立即从河东郡发兵,无论如何要干翻马超这小马贼,还有吕娴的。 郭援不能白死,脸面不能尽人踩,其实最重要的是审配放出来后,给他写了一封信,叫袁尚务必要拦住吕娴,此人绝不可放回徐州,是纵虎归山之患。 审配是他最最忠实的拥护者,不仅只是拥护这么简单,更多的其实是利益捆绑者,审配身后站着很多人,一道支持,投资在袁尚身上。到了一定的集团里面,不仅只是拥护这么简单了,换句话说,他们二人的利益是相同的。 所以袁尚对审配,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 因为他们的利益是一样的。 审配一有信,本就有心的袁尚,即刻发兵八千,亲自带着兵马一路往兖州来了。 审配被关,也是他运作着迅速的放出来的。他保审配,审配拥护他,这就是一种循环,一种谋合,一种集团本身,叫利益共同体。 审配是非杀吕娴不可,这次是真的不计代价了。 袁尚不仅带了八千兵,还另增了两队骑兵加弓箭手,是真的要往死里打吕娴和马超的。 即刻出发,往兖州去。 而曹操听说了这事,都差点笑出来,也就闭只眼睁只眼的放他入兖州了。 此事,正合他意啊,袁绍与吕布不和,这不是好事吗!?再说了,真杀了吕娴,还帮了自己呢。 当然了,放关是放关,但知道,是肯定不知道的。便是真知道,也得装不知道。 反正他是无辜,不知道,兖州守境,如同虚设…… 钟繇发兵四千,一路往此来了。 吕娴已至济阴郡,扎在定陶城外路上,一路狼狈,极欲休整,然而事情却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暗影送来信的时候,吕娴见了信,也是一乐,道:“我这份量不小啊,出动这么多人要坏我的事,要取我首级!” 臧霸以为是出事了,忙来问。 吕娴将信递与他,臧霸都惊了,道:“女公子,如何是好?!” 臧霸欲言又止,吕娴笑道:“千万别与暗影一样,劝我独自脱身。今日虽可独自脱身离险,然而,他日如何又重拾义字?!弃易取难,有些事情,听天命,不可弃之骨气是不能弃的,这是原则。” 臧霸突然心里很难受。 定陶离徐州还有至少十到二十日的路程,而且还算是最快的路径。 现在身在曹操的势力范围以内,他们就是任人宰割。 “曹操何以凶残也,”臧霸道:“霸定与女公子共存亡。” “不可。”吕娴道:“宣高与赵云当护司马氏族人与赵云所携之老弱,速转道去往泰山郡,让琅琊接应,可保无虞,事不宜迟,要速速出发。” 臧霸都做好与她同生共死的准备了,却听他如是之说。一时都呆住了。 “女公子不与我们一道走吗?!”臧霸急道。 “我不能走,我得吸引他们的火力,我若走,都得死。”吕娴道:“他们的目标在于我和孟起,只要我们呆在这里,老弱病残,他们顾不上分兵去剿灭,所以宣高,不可迟疑。” 臧霸动了动唇,眼泪都下来了。 “保住司马氏,就是保我,保我父,与徐州。”吕娴拉住他的手腕,握的紧紧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此为重事,便是我遇困,不可弃他们来救我,明白吗,这是军令!” 臧霸眼中含泪,却也知轻重取舍,道:“是!” 吕娴这才如释重负的笑了,她就知道宣高是个能干大事的性格,这个时候,不婆妈,很重要。吕娴道:“他们活,司马懿在,便值得,赵云在,便值得。问我何为义,舍生而取义者也,我心中如是想,人也如此行。这才是义,这才是天道。若苍天佑我,我必不死。放心!” 这个现状,是无法一道走的了。否则,这些司马氏人一个也活不成。不仅他们活不成,吕娴也活不成。 相反,分开,只怕反而能破局。 司马氏能脱险,而她,也毫无后顾之忧的去抵挡,去奋杀。 现在也不得不当机立断。 吕娴寻来赵云,嘱咐了这件事。赵云也呆住了,他急道:“女公子……” “不可迟疑,当速走。”吕娴道:“子龙若信我,去了琅琊,可转道去徐州等我,入了泰山郡,有关卡相护,便都安全了……” 赵云眼泪也掉下来了,道:“女公子,云不去徐州,待护送他们入了泰山郡,云与宣高转回来寻女公子……” 吕娴一听,也有点感动,道:“好。到时候就要靠你们来救援了。娴有汝二人为上将,定然无虞。事不可再迟,当避开险路,立即往琅琊去。曹军,与袁军尚不知此事,使者也还未知。这些人,我都带着。不可随你们行。不然,他们反而会奋力杀余司马氏余人。你们轻装简行的走。子龙,只你身边一千余兵力,可够?!” “够。”赵云咬牙道,这个时候难道还要分马超的兵马吗?若再分,吕娴谁人护?! “云立誓,虽兵少,然定以身家性命护送他们平安入得琅琊境。”赵云道。 “好!”吕娴道:“得子龙一句,我安心也。” “只是这些曹军与袁军,只怕会成为军中之忧患,反助前来敌军,恐怕事有不妙!”赵云道。 “无妨,有孟起在,这些区区兵力,不足为患!”吕娴道:“骑兵之优势,在兖州,反而无虞。” 赵云心中猛跳,此时此刻,也只能这样想。 臧霸咬着牙关,虽没说什么,可是却不安的看着她。比起这些曹军,袁军,他反而比较担心马超。 女公子交给他,真的安全吗?! 也许他比敌军更危险。 可是这个时候…… 吕娴令暗影给琅琊送信,叫派兵马接应。 然后,又去急寻司马防,说了此事。 司马防倒是怔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他倒是沉稳,道:“追兵多少?!” “袁尚八千步兵,二千骑兵,钟繇四千精锐,合一万二千人……”吕娴道。 司马防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也是有敏锐的政治素养的,冷笑一声,道:“曹阿瞒好城府!” 说罢咬牙。 这一万二千人只是明处的。暗处的呢?! 曹操睁只眼闭只眼,这地界都是他的,他要是默认一点事儿,吕娴的危险,真的很大。光凭马超的这五千骑兵,想要脱困,很难。 而从这里离开,还有数不清的关隘,一旦被拦住,被困住,只能被消灭。 司马防内心不安,道:“女公子可有计能脱困。” 吕娴笑道:“不被拦阻围困便可,无妨。况且高叔父的兵马一旦到兖州境,必会攻关。” 这小女子,竟这么乐观,一点不见慌乱,这心理素质,也不知道是真本事有,还是瞎乐观呢。 但是司马防这个时候,是真的升起了敬意来。 第486章 悠情山水定战术 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抉择,这个人,是个英雄!真正的英雄。但愿不是成为悲剧的英雄。若是不成功,而夭折于此,反而是个负面例子了。 天下要兴义,若是义只是悲剧,而不被选择,只会是个坏例子。礼崩乐坏,礼义崩掉,以后谁还会取义忘死呢?! 若是成了呢,她所得到的,远比实际得到的要多的多,名声,义举,人心……包括他们司马氏的忠诚和敬仰。 司马防不是有心有口就诉于嘴上的人,因此他没有多说什么。 动了动唇,终究将一切情绪压下。 这个时候,担心她才是多余,能保住司马氏才是重点。这已经让他费尽力气了。 “从定陶到琅琊还有不少路,司马氏友人遍布各地,这个路线怎么走,还要老先生作主。叫赵云和臧霸护送。琅琊自有兵马接应,一进泰山一带,必无忧也。”吕娴交付信任与采取意见。 司马防倒是高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问意见,便微露了些笑意,道:“司马一族,值得信任的人还是有的,无妨,只要没有追兵来,想要过关,不难!” 吕娴这才松了一口气,拱一拱手道:“老先生,愿族人此去无忧,娴才真正的放心也。速出发吧,不可再迟疑。” 司马防点点头,回了个礼。 当下便收拾出发,司马防频频回首去看,想要问臧霸和赵云,为何把他们二个都派出来了。但是最终只是长叹一声,没有问出口。 原以为这小女子所作所为,是个小人。因为做的事,站在司马氏的立场,的确很烂,把他们司马氏逼入绝境了。 可是,如今所为,又可称仁义。 司马防也有点人格分裂了,竟然有点欣赏她。 他不断的挣扎着,在内心劝自己,这是不行的,不可以欣赏的。忘了她把他们害的在冀州饭都吃不饱,白白的冻了一整个冬天吗?! 可是…… 袁将士,与曹使者与兵马也是面面相觑,都来问吕娴,这是怎么回事。 吕娴应付笑道:“去补给一二。还是分兵走比较好,他们脚程慢,咱们快些,我欲速出兖州。” 曹使者不信,可是现在他是不知道有追兵来的。 因为钟繇发兵,又不是曹操公然的军令,难道还能到处先张扬着我老曹要杀你啊。 暗处的东西嘛,也就暗处的进行,不会到处宣扬的。 曹使者十分不安,劝道:“不然还是一起行军较好。不然怎么叫护送呢?!” “护送我,就叫护送啊,你们护送的不正是我吕娴吗?!”吕娴笑道。 曹使者不满意。 可是也说不出别的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司马氏分兵走了。 袁将士们也不乐意,道:“本来是为护送司马氏族人而来,现在他们走了,我们倒成了吕娴的狗腿子,这叫什么事?!要不咱先回去?!也算是与主公交差了。” “不行,万一曹营的人把吕娴杀了,栽赃到咱们身上,这岂不是行好事,却惹了憎恶?!真回去,主公能斩了我们。”也有人反对。 说的也是啊。 算了,纵有不满,为了交差,也送佛送到西呗。 曹使者发现吕娴有点不对劲,她嘴上说着要赶紧的回徐州去,可是脚程反而放慢了。仿佛要游景似的。 还说要去爬山,看看兖州的景色。 这多怪异?! 不出各关,反倒往开阔处走,要去寻什么山水啥的?! 曹使者能急死。 马超也觉得不对劲啊,可他想问没逮着机会啊,憋了几天,总算有了个没人盯的机会,才低声道:“出事了?!” “有万余追兵朝咱们来了,要杀我们,怕不怕?!”吕娴笑嘻嘻的。 “怕个鸟!”马超其实以前也不这样,不知道为何,近朱者赤的,听她常说些混话,他也多了不少奇怪的口语。 “你都不怕,我又有何惧?!尽管来,便是十万兵,我也杀他们片不留。”马超道。 这话真有点猴王的气派哈。 马超见她只笑,便道:“可有退兵之策?在曹操的地界里,这可不好办呐!” 吕娴道:“既然知道还废什么话?!发信给你爹啊,叫他来增援救他儿子,告诉他,要是你被抓了,得,凉州得送到曹老板手上去任人宰割,要是你被杀了,事情更难办了,你爹是反,还是不反呢,这不是不好下台阶吗?!叫他看着办,看着增援!” 马超一听,都黑线了。 他就没见过比吕娴更浑的人了。 行吧,他也是奇葩,信还是真这么写了送出去了。 吕娴见他对自己老爹也如此的随意,也是个真奇葩,浑不吝啊。 “再写封信呗,那韩遂,叫你爹小心防守,仔细曹操暗度陈仓的把他撬了,阴你爹,若趁此把你爹一锅端了,凉州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吕娴道。 马超更是黑线,一想也有理哈,便又寄了一封信出去。 “你在找啥呢?!”马超见她真随意的到处逛,也不急着出兖州,反倒抓耳挠腮的着急。 “找景赏玩,吟诗一首,高调点,把追兵都引来,”吕娴道。 “为了司马氏的安全?!”马超撇嘴,可认同不了这样的价值观。不过他不说就是了。 他就是认为吕娴傻,为了保司马氏那些无用的族人,反倒置自己于险境。 吕娴不用问都知道他脑子里在想啥,一时也是笑道:“我问你,咱们加快脚程,就能迅速的出兖州了?!” “不能,关卡曹操一卡,再快也出不去,除非能飞。”马超道。 “既然知道,何必枉自挣扎?!”吕娴道:“跑的筋疲力尽的时候,两边关卡一卡,被人围了,咱就真的死定了。” 哦,难怪到处找山啊水的,原来是为了防被围,也易突围之处。 马超道:“那不奔路程,最终只是周旋,也不能飞出兖州啊。” “我说你,真不行,”吕娴道:“打仗不动脑子是个大问题。” 马超能气死,耐着性子道:“你有奇计。” “像这种情景,光硬取是不现实的,得另寻他法。换种思路。”吕娴道。 马超翻了个白眼,道:“比如呢?!” “比如琅琊发兵告急,再比如高叔父攻关告急,再比如,你爹增援来了西凉兵,不放我们走,就把兖州给架起来烧,看曹操到底放不放,装傻到什么时候,就不信那钟繇来了,他能一直装无辜……”吕娴道。 马超一听,恍然大悟,一时计上心头,道:“在这野外到处兜走,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他凑近她,道:“晚上我把这些曹军袁军都给杀了,然后押个人质,赚开这旁边的定陶的城门,进去把守将给杀了,然后追兵来了,只防守就可以,你看,这城里有吃有喝,还能抢,多美?!剩下的事,只要等火烧起来,不就解围了……” 吕娴嘴角一抽,斜眼瞅着他,啧了一下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啊。我这本有理,你这一做,我倒成了强盗的无理之徒,这是嫌曹操没有足够的把柄杀我们还是怎的?!五千人守定陶,无援之下,你想得美,进城易,出城难!” 马超不语了。气的很。 吕娴还不饶他,道:“先无理杀人,不义,弃前番袁曹共护我之恩,再夺城杀人,更不义。我疯了?!事后脱困了,曹袁一发怒,去打徐州,我爹有多少兵够他们这样打的?!嫌死的太快,还是怎么?!” “再从战略上,守城就容易?!”吕娴道:“马超,你就这水平?!” “怎么?!小视我,我也是从小饱读诗书之人。”马超怒道:“比你爹强,比你强!” “书读的多,脑子不通也没用,你这人行事不怎么计后果,只看到眼前的两三步,就看不到百步以后,有什么用?!”吕娴吐糟他,道:“所以才说,你,真的蛮坑的,我倒同情你爹,哎,我与马腾兄,倒是有点共同语言。不是爹坑,就是儿子坑。你这脑子,该好好修一修,理一理,通一通。但凡多看点百步以后的事儿,也不会出这馊主意!” 曹操正愁着没把柄送上门呢,这事一做,得,曹操马上义正严辞的与袁绍一合计,决战之事先放后,这小女子多行不义,杀了咱的人,就是藐视咱,要不咱一把先把徐州灭了,分了,再后计决战事如何?! 这叫啥?!这就叫送把柄。 嫌自杀不够快,还要送他一把刀呢,能把曹操笑死,好不好?! 吕娴瞅着他,马超不吭声了。心里不太高兴。 这个奇葩,难怪在史上这么坑,把一家人坑了,还把自己坑了。 真的,比吕布还坑。吕布再坑,好歹还知道收集点财宝,家里人享福呢。 他倒好,把一家人全坑进去了。 这个人,不仅不知道选择不义的代价。他比吕布更坑的地方在于,他骚操作一多,算计不了后果。而往往这后果是无法承担的,他就完全想不到…… 所以,与马超相处久了,她知道马超虽是个勇猛的战将,但是在政治上的天赋,可以说是为负。 说是零,还算客气了。 看着吕娴瞅自己同情的小眼神,马超很不高兴,道:“要不,你随我去西凉?!” 吕娴噗哧一乐,道:“你当我傻?!你是马孟起不假,西凉的小主人不假,可你爹能听你的?!我发疯才从一坑到另一个坑,你爹把我扣留,送给曹操怎么办?!他与韩遂一拍即合,呵呵……我自寻死,才跑去西凉。” 马超气闷极了,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在野外飘着!?” “嗯,飘着。火烧起来还需要时间,急什么?!”吕娴道:“孟起,我谢你护我。若是你不愿意,现在带人走,也行。” 反正这人干这事也没毛病。 马超的脸上果然有点纠结。 吕娴也是真服了这人,真的可以。他竟然真的露出了在考虑的表情。 所以说,这个人,是真的很真。真到令人郁闷。 换一个人,估计已经恨他了,可吕娴倒觉得挺可爱的。 这马超的性格……要是换一个人,哪怕有跑路的心,也不会露到脸上来好吧?! “不行,”马超道:“弃你走,不义。” 吕娴捏了一下他的脸,道:“哟,真有意思啊,你也有选择义的时候。” 马超臊的慌,这话说的,咋这么难听呢?! 他捂了脸,道:“少动手动脚。” 他倒是不讨厌这么亲近,只是,这一副疼爱弟弟一样的表情,让他实在无语。一开始还脸红的很,后来皮厚了,连脸红都不红了。红不过来了。 马超其实也纠结,他这人倒不是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也不在意别人说他连个女人也护不住算个逑。他是利益至上者,而且是眼前的利,基本都得占。 这样选择,其实与他的底线很相违。 只是,他看了看吕娴,倒不是不忍心,而是更多的,反而是战略上的考量。 这个女子,是真的让人不忍心不起来。 留下来护她,出于的并非只有情感上的考量。他发誓,天下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值得他这样考量。 之所以如此,全是因为,她是个可敬的人,可与匹敌的人。让他心服的人。真正的战士。 马超瞅了一眼瞥过来的曹使者,道:“你定还有谋划,是否?!” 他又不傻,她一直看似在看山看水的,其实现在一寻思,怕是在看地形。 当初那葫芦阵,他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当时他能取郭援首级,真的托于这个阵。不然真的破不了这个人。全歼灭郭援,若在开阔处,根本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当时的地形,是真的很绝!无法复制的战术。 吕娴笑道:“聪明!” “看看地形,看看山水就挺好。追兵来就来吧。兜点圈子,只要不死,总能有全身而退的时候。”吕娴笑道:“曹操是不能公然要围杀我的,所以调兵遣将也有限了。既是如此,万余追兵,有何惧处?!五千西凉骑兵,足以应付。” 马超听的热血沸腾,搓着手亮着眼睛,道:“别卖关子,咱打个绝世神战,扬名九州,丢尽曹操的脸,如何?!” 第487章 年少轻狂是马超 吕娴却是话锋一转,道:“唔,五千骑兵,吃喝是个问题。五千人要吃,五千马也要喝,所以,要有粮草,要有山,占高处,要有锋,可以撤退,防守,要有水,可以喝水,唔……” 犹如一瓢冷水兜头浇下。啥?!他问战术,她在考虑吃喝问题?! 不过也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要打持久战的意思了。 要是火不够旺,曹老板就绝不会放人,到时候,真的吃喝成问题,得饿死。不用人杀,也死光了。 马超意识到问题,一个激凌,道:“我去谋粮草。” 吕娴笑嘻嘻,竖了一下大拇指,见曹使者忍不住走过来了,只怕是因为他与马超说话,心里不安来看了,便低声道:“去寻曹操的粮仓。” 马超嘿嘿一笑,道:“这个容易!” 他本来就是聪明人,又是行军打仗习惯了的人,这样的人像猎人,每行一处,到达一个目的地,就得查看地形,寻找敌军的踪迹,以及对手的人马,粮仓,强处和弱处,等等,这几乎就是本能。 在这乱世,没这种本事,还打什么仗,行什么军?! 他这段时间放出去的斥侯都摸清的差不多了。其实,说是为护吕娴而来,的确不假,然而,趁着能进入曹操地盘的机会,把这里的底细摸个清楚,也是额外的意图。 这小子,别看着还年轻,其实真的挺聪明,当然吕娴知道他聪明过了头,便道:“休胡作非为,不要乱来!” 马超一听,就悻然的摸了摸鼻子。他听话不止是听人说话,而是听言外之音。 这小子其实比她爹吕布聪明多了。吕布就是你说的够直白了,他还是没整明白。但这小子不是,他是听明白了,她是意有所指。 她这是告诫他呢,悠着点,不要节外生枝。行军打仗不要只图畅快,然后不顾后果。就像他杀郭援的时候,不顾现在的后果一样。杀人的时候,是英雄上身了,可是这后面的果子,可真是难吃。 当然了,若是郭援没死,曹操想要杀她,还能找到别的理由,但不至于让人非要送把柄上去啊。 这不是自找的吗?! 连累她跑到袁绍那一趟,差点被宰了,多出多少事来?! 事情已经造成,她也不说了,麻烦也解决了。而现在这个事吧,她也正在解决,他呢,也算有良心,带了兵来给她解围。所以都不说了。 但是这小子,要是不提醒一下,真的杀起人来不眨眼,抢粮就抢粮,结果杀太多的人,曹操能不怒?!这不是送把柄吗?! 再是后果不顾,一是可能插翅难飞,二是真的跑出去了,也送了多少把柄给曹操,任由曹操与袁绍有理由发兵呢?!做事不是这么做的。 就是有些事情的发生,交战这种可能避免不了,但是不要白瞎瞎的被人黑,还要被人给找到理由,说是报仇,然后说你是活该! 要她说,马超这性格,真的是个大问题。 这家伙也是一个小太阳啊。 太阳有什么特点?太阳就是我热我的,你受不了热,是你自个儿的事,不关我事。我自己高兴就成了,我光明正大,我有理走遍天下。完全不顾别人感受的那种人,这种人讨喜吗?! 与吕布一样,最终都是特别让人厌恶的。 有些事虽然只是理由和借口,但行事这件事本身,其实可以挑在阴天,不要像个靶子,由人言语攻击。 吕娴看他的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一眼,透着千言万语。马超看着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马超也看到曹使者了,听了没说话,识趣的走开了。 吕娴挺满意,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太累。这小子,自从上次吃尽亏以后,现在,也算能听进去人话了。 这话要是她爹,她能把嘴皮说破,叮嘱这叮嘱那的。 当然了,她爹比起马超,真的少了很多戾气。这小子,比她爹聪明,但是却多了很多的戾气。想要引导他走向正道,路还长着,且有的磨呢。 曹使者皮笑肉不笑道:“女公子与孟起关系如此之好,不知在聊什么?!” “在说打猎的事,听说这附近山上有山羊,想必打来烤了吃,挺好,最近挺馋的,没肉吃啊,这军粮,没个味儿……”吕娴笑道:“使者可苦也?” 马超在前面走路打个了跌,他真是服了吕娴。 曹使者也是嘴角一抽,既是赶路,还要打猎吃烤山羊?!咋不美死她呢?! 曹使者不信。但是她这么说了,难道他能说他不信?! 因此只好道:“女公子好闲情逸志!把这兖州当自家后院了,连有无山羊都知道。如数家珍啊。” 这话多讽刺?! 吕娴装听不懂,道:“诶?使者不要小气嘛,区区几只山羊,孟德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曹使者真的觉得这人挺难缠,又厚脸皮,又会歪缠事情,特别烦人。 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边继续心里不安去了。 而且她歪缠应付人,也是这样。叫曹操的字。 她是小辈也能叫得出口。 但是当初大战,也的确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个叫法特别耐人寻味。意思是说,孟德都与我平辈相交,你是他使者,就别想拿鸡毛当令箭了。 不软不硬的被怼回来,使者一想,都特别无语。 只是这个能反驳吗?! 曹操都不说她不能叫他的字,他能怎么说?! 与她说话,就没能占到便宜。 曹使者猜不透她的意图,心里是非常焦虑的。 而主公没有信来,这说明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情况未明,只能猜。 而情况这个事,还得等。 不明之下,不能轻易做出决断啊,这才是,不安极致的地方。所以他盯着吕娴呢。盯的特别紧,有事没事就往马超与吕娴这凑,一听他们要在一处说话,就马上过来,也不领会马超的白眼与杀气腾腾的瞪眼。 这样子,吕娴总不能把他给赶走。只是这样不是办法啊,杀又不能杀,这样下去,连说个话,寻思个对策都很难。 晚上吕娴就往马超帐中走,曹使者立即就跟上了,笑道:“女公子何处去?!” “去放陷阱抓兔子烤着吃,怎么?使者也要来?!”吕娴笑眯眯的道。 曹使者道:“天色已晚,不若明日再去?!” “这可不行,我饿了,”吕娴笑道:“我要吃烤兔肉。使者且回,我去去就来。” 曹使者见她一溜烟的跑了,一时急的跌倒,他本是文臣,虽也佩剑,但武力值哪及她?哪里能跟得上?! “不好,这二人必然有奸计,有所图!”曹使者急的回来又寻曹兵出去找,当然意为保护,真出去找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到人?! 夜色又黑,早跑的没影了。 不祥的预感更深了。 马超与她上了山,眼睛上戴了个夜视护目镜,稀罕的手脚并用,又跳又窜的,跟野猴子似的。 因为要避开人找,因此没用火把。 马超不停的夸她哪儿来的这么多好东西?!简直就是神物,这夜视眼镜,真是居家旅行,行军打仗,夜中偷袭的利器啊。 吕娴都被他给逗乐了。 马超兴奋足了,看着来寻的曹兵,躲在草丛中,道:“这些曹兵真麻烦,真不如杀了干净。” 可是不能杀,他也知道不能杀。所以咬牙切齿呢。 吕娴笑道:“躲过他们虽然不容易,但现在还算能躲得过。不过这个事,的确是个麻烦。曹使者已经生疑,若是不设法解决,他就该生大疑心了。” 因为她说着要急回徐州去,可是,却在此处徘徊不走,还到处打猎,曹使者并不傻,能不生疑才怪。 “上山看看,”吕娴道。 马超点首,二人从密林中摸到山头上去看了,“此处若何?!” 吕娴摇头,道:“林太密,不利扎营,若山下放火,必死无疑。而且无法逃脱。” 马超一看也是,心里将这山头给淘汰了。 二人在考察地形,在寻蜇伏之处了。 行军,首先要找一个高处,借助天险,助自己避一时之难,这是兵家常事。高处有高处的妙处,但同样的,也有高处的风险,所以地方一定要挑好,否则,才是真的骑虎难下。被山下给围死。 而马超的五千精兵,同样也是极精悍的兵了,其实实力并不弱。足以令曹兵和袁兵忌惮。这个依恃,其实很强。 但是吕娴同样很慎重,她不能让这些精锐折损在这里。 她还指望着带他们回徐州去较量一二呢,尤其是马,尤其是那些弓箭手。 她更不能让马超千里前来护送她,她却让他实力大损。 所以,一是要设法脱险,二是借地形掩护,可能会有的僵持,三是要保存实力。 而五千人吃喝,马吃草,备用方案,以及限量的兵器,可能不能补给都是大问题。也就是说,要战,但一定要战在点上,胡乱打一气,把装备用光了,真到了救命的时候,就没机会了。 这一切,都在吕娴心里。 马超也是带兵之人,他当然知道要害,不必她说,他都明白,便道:“我看中了定陶旁边的一个县,那边有一个粮仓,可以抢掠来,囤到山上,足以应付半月的粮草。” “半月,差不多了。”吕娴道。 “等找到地形,便去抢掠来上山扎寨。”马超道:“你心仪怎样的地形?!” “要高,要险,要足够扎营,高处制胜,易守难攻。林不能太密,但也不能寸草不生,还要背靠水,有险岸,若有意外,要有备用方案,可以从水处逃生……”吕娴说着,把看到的地形,一遍遍的从心中过了一遍,首先把这个山头给排除了。 马超若有所思,西凉兵不懂水性,所以林不能太密,但也不能没有,真到了紧急的时候,就靠弄木筏逃生了。虽然也可能会被人截断。 但是在野外,机会会比在城中多的多。 在城里,一旦被人攻破,是连逃的机会也没有。 在这里,是不可能有援的,所以,一切都要靠他们自己。所以,他能理解吕娴的慎重。 吕娴道:“若是寻不到,便只能将粮草藏在几处,咱们就溜着追兵跑,也是一条方案。” 马超点首,道:“那个口袋阵的地形,也没有,太可惜了。” 他颇有些意犹未尽,要是再复制一把那个杀机,确实是能一举而歼。 吕娴哭笑不得,道:“吃过一次的亏,曹袁二军还能上当?!有些战役,天时地利人和。永远不可能再重现。” 说的也是。 所以马超也就感慨一下,颇为遗憾的样子。 下山的途中,射了两只山羊,扛下山来了。 曹使者都找疯了,都没寻到人,直到二人淡定的扛了山羊回来,才惊觉回来,道:“女公子……” 马超看他就烦,跟看见苍蝇似的,尤其是有事的时候,总是在追着找,这种感觉,真的超级令他不爽的,便不善的道:“怎么?!怕我们跑了不成?!你心虚什么?!若没心虚,这么急干什么?!” 曹使者额上确实是很多汗,然后被马超这么一噎,真的气死。 心虚的该是他们二人吧?! 可是这话他不能怼啊,只能忍了下来,道:“晚上不带人,恐有意外,臣下又如何向曹公交代?!” 马超翻了个白眼,哧笑一声,道:“别担心,跑不了。吾还有五千人在此,难道真能弃了不要了,便宜了那曹阿瞒?!” 曹使者喘着气,是气的瞪眼。 这马超一开口还是这么狂。阿瞒是你能叫的吗?! 虽然说不能弃精锐而独自逃跑是实话。 但是这小子,一开口是真欠揍。 吕娴只能打圆场,笑道:“孟起年少人也,实属轻狂无礼,使者长者也,多多担待吧。” 这话真的软中带硬,也是不要脸。难道不斥马超说话无礼,倒叫他要多包容?! 使者也是气死。但这偏袒,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忍了。尤其是曹操还在说服西凉的时候,他不能明知有此事,却还要节外生枝。 只是恨恨的对马超记上一笔。这西凉马氏,真的太讨厌了。 马超放下山羊,取了尖刀开始杀羊要烤肉,看到使者跟过来,还瞅了他一眼,道:“怎么?!还要超烤给你吃?!” 第488章 三方态势情险急(加更) 曹使者是真的气炸了肺,手抖着指着马超,道:“竖子无礼!马腾,是如何教儿子的,没有教养的小子!” 马超将刀往地上一扎,腾的站了起来。 吕娴忙斥道:“孟起!” 马超可不管,虽未上来要杀人,但是却是指着使者的鼻子道:“吾若杀汝,如杀此羊!”说罢还做一个扭断羊脖子的轻蔑的动作。那嚣张的没眼看。 这话可把曹使者气的胀红了脸。 啥意思?杀他很容易是吧?!这等的蔑视,他气的真的咳了起来。 “使者勿怒,此子甚为无礼,娴替他向使者致歉。”吕娴忙道。 这个时候了,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袁将士早看着曹兵来来去去的折腾着找人,哧笑不已了。现在看到曹使者这么烦被马超给怼了,一时乐的哈哈大笑,道:“瞧他那折腾相,大半夜的惊动人不能睡,这两小儿,还能大半夜的跑了不成?!” “呸!活该!”袁将士早看曹兵不顺眼,这个时候,能不狂笑才怪。 这气氛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汝等无礼之徒!”曹使者气的直直的倒了下去。他也只能骂骂了,不能动手将事件升级。 一个外交官,只能和稀泥,抚平事态,若是主动挑事,导致两兵交火,误了两方的大事儿,等着被杀全家吧。 所以他也是趁势倒下来了,一副气的要死的状态。喘不过气来了似的。 吕娴心里已经笑疯了。这个使者不错,当使者,就得会演戏啊,该躺的时候就躺。该倒的时候就倒。 这种时刻吧,要是不发作不对,发作也不行,所以,每一个外交使者,若没有碰瓷的觉悟,是做不到这个事的。 犹如王楷死不承认江东扣押他一事儿。 就是有些事,不能拿到场面上正儿八经的说。不能提这不好的话头。 而这使者也是如此,事情已经这样了,而他又不能把这两方怎么样,除了被气倒,真没别的办法。 所以这一倒,顺理成章,倒的真是神来之笔。 吕娴也得配合演戏啊,真不能不管,便忙道:“还请延请医者来稍看一二。” 曹使者还冷笑呢,“袁军之医,吾死也不看。” 说罢开始闭眼喘气,气的直抖。 袁军将士还能管他死活?!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因此也不搭理,各自回帐中去了。 吕娴只能命曹兵将曹使者领回曹营,使者口中还有不断的说着,“……无,无礼之徒……” 曹兵们的脸色黑的跟黑炭似的,特别难看。 总而言之,马超的目的是达到了,他且悠然的开始烤羊肉,没有半点气死人的觉悟。 吕娴笑着点了点他,道:“蔫坏的小子!” 语气之中,颇有些欣赏。虽然有点偏激,然而,的确是有用的。 “请又请不走,只能气走了。”马超道:“这几日,超忍他极久!” 真是难为你了! 吕娴心里倒是挺感动的,没使者盯着,说话的确轻松不少。也能随意一些。 “这个使者很不错,很合格了。”吕娴道:“他若不发作,维护不了曹军的尊严,若是发作,事件一升级,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如干脆一倒,两个目的全部达成。有时候人倒下来,不是示弱,而是控制事态,不得不为。相比而言,袁军上下却逊色很多,还未察觉到事情有异。” 马超听了若有所思,一味示强,也许并不是真正的用兵之道,她是这个意思吧。 “孟起很烦曹操?!”吕娴笑道。 马超果然哧笑一声,道:“官宦之后,国贼之徒,奸诈小人。何以服人?!” “其实孟德是不可多得的雄才伟略的雄主。”吕娴笑道。 马超倒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恨他?!他曾征伐徐州,他若胜,你可知徐州是何下场,更与汝父交手多次,次次险被汝父逼入死境,你却不恨他?!” “天下雄才,岂能以私仇而蒙蔽眼睛,不管如何,曹操的谋略,孙策,刘备无法相提并论,不在一个层次上。”吕娴道。 马超不以为然,道:“他?多番屠城,何以为英雄。”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吧?! 曹操这一点上,确实是狠了点。吕娴对这一点,也是没话说的。 马超看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西凉虽强,兵强马壮,然而处境却十分尴尬。汉室如此,其实马腾并没有真正的对汉室有多少忠心了。这个时代,不过都是以此为名而已。 其实西凉的处境是什么?!是若臣服于曹操,只能任由宰割。 而马超,不愿意,马腾更不愿意。 然而,若不依附,又能怎么抵挡住呢?! 马腾一直在积极的寻求庇护,然,受制于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路。 所以他一直积极的与众地诸侯合作,想要抗曹操之势。 只是,联盟这种事,其实基本上,效果并不大,只要有一个服了曹操,瓦解只在旦夕之间。 而袁绍,马腾父子根本就没考虑过。 正因为知道曹操的难以抵抗,他才口口声声深恨不已。 而袁绍现在是没把凉州放在眼里的,这样的人,反而好对付的多。唯有曹操集团,是真的特别的难缠。 无数的使者,说服的,游说的,招降的……烦不胜烦,偏偏又无法抵挡。 照这样下去,迟早会成为一种趋势。 这令马超无比焦虑。所以他才去河东,目的不是为与袁尚怎么样,而是想趁机也咬点实力下来,然后有能抵挡曹操将来势的实力。 不过现在他看到了另一种希望。 他来保护吕娴回徐州,不止是因为服她,而是保护凉州的另一种可能。 就像她夸曹操,其实未必只是欣赏曹操,而是在她的眼里,也许,只有曹操才堪配得上是她的对手。 他马超骄傲自矜是在表面上的,可是,她呢,她的仪态,随性,洒脱,当然是谦虚的姿态,然而,她是个强者,但凡是强者,眼中平视的人,绝不是她俯视能对等的人。 她的眼里有曹操,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说明她的眼中的对手只有曹操。 她这个人…… 马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所以一时也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 “焦了!”吕娴笑道:“在走神什么呢?!” 她将马超手上的羊肉拿了过来,用小刀削去上面的焦皮,又划了几道,然后洒了点细盐,又不知弄了什么酱料,涂上以后贼香。 马超闻了闻,又看了看她全身上下,她有秘密,但是想问又不好问的。 吕娴不用抬头都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别问,问了我也不说。” 有些事,看透了就行,非要戳穿就没意思了是不是?! 为啥陈宫贾诩等等,他们所有人都不戳穿,就你一个人戳穿呢?! 与吕娴亲近的人,其实,真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当然了,除了她爹。 与聪明人相处,就在于这一点比较好。 顶级的聪明人,看透不戳穿,二等的聪明人好显摆,就是马超这种小王八蛋,非要说,说了怎么收场?!再到就是吕布这样的了,有点小机灵,但机灵通常抖不好,变成了蠢。唉。 马超撇了撇嘴,也不问了。还算识趣。 烤好了羊,递了一块与他,马超不客气的接了吃了,道:“唔,还行……” 吕娴真的服了他,这人,连个客套话都不会说,就不能说她烤肉的技术很不错?! 行吧,他这德性,她也习惯了。 两人吃着肉,马超是很习惯,因为他本来就以吃肉为日常饮食,西凉也多马多牛多羊,他又是世家,饮食上,都是以肉为食,以食草为耻的。 但是吕娴不一样啊,吃肉吃多了,也烦躁,她想吃米饭,想吃白白的饼,想吃水果,蔬菜,酸奶啥的。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炒青菜,她都能吃一大碗饭。 然而这些,在这个时代,反而是个奢侈了。在行军中,就更别想都别想。 所以意识行态的差异,是真的垒壁一样的存在。 为啥是奢侈呢,因为这个时代,贵族以食草,菜为耻。 你说这扯不扯淡?! 也就是说,她在温侯府吃点粗粮,吃点草,蔬菜的,可能会被人看不起…… 所以,吕娴就是想吃这些到哭,是不能说出来的。 回了徐州温侯府,她想怎么吃都行,但是不能宣扬这种与主要的饮食习惯相背的东西。 别以为这个时代的什么士人会夸赞你节俭,像后世那样子。她只会被这些嘴坏的家伙喷成粗鄙不知礼的泥腿子,野人,更甚者,说她是毫无雄心的食草动物,没有攻击力。 也就是被主流的世族排除在外,那问题就大了…… 这在政治上,可是个不好的习惯,所以吕娴从不宣扬。因为她知道,这个主流的东西,至少现在的她是没办法去影响的。 这个时代的士族比起后世的各王朝,可顽固的多。多少人,专门以diss像吕布,曹操这样的人为乐。 骨头硬的人,除了被嘲,其实拿他们真没什么办法。 哎,想着这个,吕娴就想象蔬菜了,就简单的弄个炒青菜,豆腐鱼头汤,她就能吃一天。 吃不到,又不能说,只能放眼远处的马群了。 西凉的高头大马,是真帅气啊。 与后世温室里养出来的良马还是有很多不同。这群马,上过战场,见过血,吹过最烈的风,爬过更高的山,那精气神,无与伦与。 徐州这不是穷吗?!是真没多少良马,她想组建更多的骑兵,其实也有限。 也只有弓弩营算是像模像样子了。骑兵,还是差不少的。 马超看她这眼神,就想笑。 出息! 气倒了曹使者,后面的事也就顺利的多。吕娴与马超考察了三处地形,总算找到了一处断崖。背靠河水。山林不多,也不密。十分陡峭。是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处。而且上山只有一条路。除了风大一点刮的人脸有点疼以外,其它真是处处合心意。 吕娴便要与马超去山上扎营。 曹使者与袁军将士都拧了眉头,面面相觑。 袁军上下是一万个不高兴,他们还想完成任务早点回家呢,因此说的话并不客气,对吕娴道:“女公子,吾等是来护送女公子回徐州的,不是陪着女公子玩乐游猎的,还请女公子早些回去方好,吾等也好回程,早日向主公复命。” 曹使者也是如此,他心中狐疑更深了,道:“为何女公子不急回徐州?!便是不急着回,不如去许都,主公定然欢迎之至,倘也不愿,可以进城驻扎,若想游猎,再出来便是,岂不比此处方便的多?!” 吕娴笑道:“只是兴致突来,想要扎营游玩一番。是娴任性了,若是两方急着回去,不若先行回去可好?!以免让娴误了诸位的事,倒生愧疚之心。” 袁军上下不高兴,心道你若是还有愧疚之心,就不会这么能折腾! 他们脸色不太好看,但是吕娴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怎么样呢?!便不满的道:“不知女公子要在此停多久!?还请不要耽误。若是弃女公子而回,只恐主公那不好交代。岂不是半途而废?!” “也就三五日功夫,等尽了兴,自然会回。”吕娴应付道。 袁军副将抱拳道:“既是三五日,吾等陪着三五日便是了。只是吾军便不上山了。只候在山下等便是。” 这更合吕娴心意,倒省了她劝他们不要跟上山,便笑道:“如此甚好。不如曹营也一并扎营山下。” 这话堵的曹使者后面的话给成了泡影,想跟上山的话也没机会说出来了,只能挣扎着不甘的道:“女公子安全尚需我等护佑,岂能叫女公子一人在山上?!” 吕娴哪会让他们跟上山,便笑道:“无妨,有孟起在。使者不上山方好,吾与孟起会扎陷阱寻猎,若是汝等误入,若有误伤,岂不是我等罪过?!使者还是在山下,静候三五日,如何?!” 曹使者还想说话,袁军副将不耐烦了,道:“一并在山下就很好,怎么?!非跟上山,莫非意图不轨?!” 曹使者冷笑道:“不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曹贼能有什么君子之腹?!”袁军副将冷笑道。 曹军上下一听此话,变了脸色,有人已经忍不住将手放在刀柄上了。 第489章 人在吕营不由己 曹使者冷笑道:“以小人心忖度我等不君子,亦不为小人耶?!” 袁军上下也是大怒,要拔刀了。现在的局面很不妙,一旦动起刀来,就不能控制得住了。 吕娴忙道:“为一小事,何必刀兵相向?!若是为此而争,倒是娴之罪过也。” 曹使者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他觉得十分不对劲,所以他的脸色很差,看上去像是那晚被马超气的不轻的模样。 这小女子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她想激化曹袁二军的矛盾吗?! “都且息怒,分地而扎营便是。”吕娴道:“大家也相互退让一步,便相安无事了,还请诸位给我一个薄面。” 袁军副将抱拳冷冷道:“行,看在女公子面上,相安无事便是。” 说罢也不理曹军上下,带着兵马,去挑了近水的最好的位置给扎上营了。 曹军上下算是能忍的了,然而脸色也是气的如同猪肝色,冷冷的盯着袁军上下在扎营。 曹使者忍不住道:“女公子意欲何为?!”是想挑内讧吗?! 吕娴假装听不懂,道:“只是一时兴起,意欲行猎而已。可是袁军也在此,为公平起见,还是不请使者上山了,以免他们不高兴。倘以为我等互谋而图之,岂不是误会?!” 曹使者心内冷笑一声,说的好像不让他们上山是为了他们好似的。这小女子未免也太能颠倒黑白是非了。她就是故意要将他们二营扎在山下! 有什么事情,怕是失控了! 他闭了闭眼睛,心知无力回天,再发生什么,也恐是无能为力了。 好一个奸诈的小人! 吕娴抱拳,与马超退入林中,往山上去了。 “大人!”曹军上下,早已经怒不堪言,看着曹使者。 曹使者道:“不可节外生枝,此类事,若是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曹军上下哪里压得下怒火,道:“她就是故意为之。意欲挑起两方争斗,她好得利。我等岂能如她之愿!?” 问题就在这里!不如她之愿,不中计,当然是这样。然而,难以忍耐袁军上下的挑衅和凌人,也是事实。 这也充分展示了曹军的能忍,坚韧的品质,以及对时势明晰洞察的冷静。 曹操的兵马,将士的素养,到底是过人一筹的。更多的时候,在战场上,忍辱,比起发怒更难,更难以做到。 “军令如山!”曹使者咬牙道:“忍!再难,也得忍。不可中计。然后明析此女意图!她何故如此?!一定有吾等未知之事,不要坏了主公的大事。” 曹将士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咬着下颌,道:“末将明白!” 到底是忍着气去扎营了。 而山上吕娴也笑,道:“两方冲突,曹兵能忍,是肯定的。可若是袁军上下一直挑衅呢?!扎营一事,要看地势,要看水源,今天袁军上下占了好地,近了好水,明日便能为砍个柴而怒目相向,这双方的火还不够积蓄的多。所以,现在还不是点火的时候。这火苗,只有在最烈之时,才能一触而发,如此,两边冲突,便能将我们摘干净了,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等无干,曹操与袁绍自也怪不到咱们身上……” 这两军不就解决了吗?! 马超一直嫌他们碍事呢,杀又杀不了,所以特别烦。 马超听的抓耳挠腮的很,道:“原是借刀杀人之计。妙啊,好计!” 不用费一兵一卒,又能摘的干干净净。她还是最无辜的人。 他们自己要打起来,关她啥事?! 若依马超,其实他也能想到这样的计,只是他不屑于此,因为他很强,一般不难的事,他也懒得费脑子去想这眼下的局势,能用武力解决的,他都用自己武力解决了。 他一直以来,都极恃强,做事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现在一寻思,一琢磨,发现这个计妙不可言。 “何时点火?!”马超道。 “莫急,等到点火的时候,你便分三千兵趁势下山去取粮草来。我领二千人在山上驻守接应。”吕娴道。 “明白。”马超道:“还有几日追兵会来?!” “不出六七日,这个脚程,必至也,”吕娴道。 “我军五千人,可有胜算?!”马超道。 “看准了再下手,不要空损实力,乱打一气。保存了实力,自有能自保,守到那时候,”吕娴道:“最快的刀要在最有利的时候拔出来,才有最好的效果。” 马超明白,这是告诉他别私自行动的意思了。 若只图畅快,还是解决不了大局面上的事情,反而可能会身陷险地。 马超其实也有点感悟,也许他是一柄尖刀,而尖刀若乱用,伤人伤己,唯在最利之处,才会发挥最好的效果。 而她,可能是他的刀鞘,一直约束着他。 上了山后,便砍树扎营。树并不密,稀疏的林子,看上去有点荒凉。 马超命将士们吃饭,然后清点了弓箭等装备。 装备可能不会再有补给,只能省着用了,或者是说,在最关键的地方用。所以他竟觉得,她这不费吹灰之力的计策,真的很厉害。 马超还去看了看那断崖,断崖并不算高,想要从高处往下撤退是很容易的,崖上是水。而从崖下想攻上来,是不可能的事儿。 马超便放了心。 砍树开始做木筏,也是有备无患。谁叫西凉的兵马都是旱鸭子呢。 吕娴更是找到了山上的一处小路和灰脊,十分隐密。 马超来看的时候都惊了,道:“你怎么这么会找小道?!” 吕娴笑道:“但凡山路,都有规律,看久了,有些路便能凭着经验给找出来。这条小脊,是山势的一条背骨,一探,真的有隐形的小道。” 马超看这路,只要清理一二,可通一人一马的过,心中甚喜。 他来了兴趣,道:“这个经验能不能教教我?!” 吕娴便捡了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副等高线地形图,马超呆滞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这真的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以前看的地图,不是这样的啊…… 吕娴道:“历来山图都画的模棱两可,十分不明,所以我用的这个等高线地形图。这不规则的连在一起的线,就是等高的意思。这样一圈一圈,就像水波形状,而山必有梁,看着这图,有些路便能推测出来。” 马超晕了,云里雾里的,汗都下来了。 他也自诩是聪明人,但这种图,他不懂,也闻所未闻。 刚接触,哪知妙处!?这种图,不仅得知原理,还要有足够的经验,才能推测哪里可能会有小路。要结合实地的。 马超这人吧,一向是自负的,但是,自负的人,就是不知的时候,也是绝对不能说不懂的,这是聪明人的倔强! 所以他冷汗都出来了,真的看不懂,可他就是盯着不说话。 这性子。 吕娴能不说话吗?! 因此便道:“一般的原理是,等高线闭合,数值从中心向四周逐渐降低,是山顶。等高线闭合,数值从中心向四周逐渐升高,就是盆地或洼地。等高线突出部分指向海拔较低处,是山脊。等高线从低往高突,是山谷。这是鞍部,形状像马鞍,是两山脊或山谷的空白部分。等高线重合处为悬崖……这个要看密度,越密集越陵峭。” 吕娴一一指给他看。 马超哪能吸收这么多的东西,一时更晕了,又不服输,所以冷汗更多,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会这么多东西。 废话,当兵连地图都看不懂,能迷路的兵,算什么特殊的兵?! 吕娴笑道:“这个不难,等你能把中原大地的一座座大山化为这样的图,再把这图无缝与现实中的大山重合的时候,你就能真正的化地形为己用了……” “不难……”马超真的喃喃自语。笑容逐渐消失。 武力值被吊打,已是一挫折,原以为领军作战,指挥兵马,他是一等一的不输人的,现在才发现,可能连这个也不如,连文化也比不上。 这些日子,他一直以为,有些默契,他是不输于吕娴的,比如把曹袁二军一同驻扎在山下的想法,不谋而合等等。 他并不觉得输于她。 可是现在,他真的有种被按地上摩擦的感觉。 他就盯着这个图看,恨不得盯穿。但是,渐渐的这水波状的图直接把他给看晕了。看熟悉的东西看久了,都会有种晕的感觉,更何况是这种图?! 不懂的人,更是云里雾里。 这个图,是真好,把海拔给擦去,谁能看得出来,他娘的这叫等高线?!! “若行军有这种图作个辅助……”马超喃喃道。 吕娴笑着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在行军打仗方面,的确是有天赋的。而且还极爱学习和钻研。 吕娴看他这么认真,掏了张白纸出来,画了一副图给他,道:“多看看这个,等你能把这线在心里建模的时候,你就差不多懂了。没事多看看,再告诉我这是哪座名山……” 马超忙双手接过,十分虔诚,看的吕娴有点想笑。 行吧,这小子,虽然是个小混赖,但多少对学问还算有点敬畏之心。就凭这,只要摆正了心态,以后早晚是个真正可用的大将之才。 吕娴察看了山上的具体的路以后,就回去进帐睡了。 而马超苦逼的挑灯夜读呢,是左寻思右琢磨的到了后半夜才睡,第二天一早,他就去巡山了,并且将这山的等高线图给画出来了,虽说画的不太标准吧,但也有模有样。 吕娴有点呆滞。这就入门了?! 天才不愧是天才啊,不服不行。 搁她爹身上,她爹要是能把这等高线图在脑子里建模,吕布能气急的撕纸。 这图吧,对难的人来说,是真难,对天才来说,其实明白怎么回事,一下子就通了窍了。这马超就是这样,对他来说,是真不难。 “你小子,可以啊,不错,”吕娴笑道。 马超却并不自傲,道:“这图太复杂,能对得上的,我还没头绪。” 名山岂能不复杂?! 水波连着水波的图,要想真正的建模,还需要花巨大的力气。 “重要的这答案不是哪座山,答案本身并不重要,”吕娴道:“等你能将此图在心里建模,就是你心里的山。你就能出师了。” 马超恍然大悟,一脸黑线的看着她,道:“你又耍我!害我大半夜把所有的山都想遍了,没一个能对得上的……” 吕娴哈哈大笑。 马超秒炸,吹胡子瞪眼的开始追她,要跟她算帐。打打闹闹的,还真一副打猎的架势。竟透着少年的意气与悠然。 吕布一路狂奔,到达彭城,也未曾停留,连进城也无,便直奔豫州,一路欲往上,直奔兖州之境。这一日便已经到达萧县附近,扎营以后,司马懿是连喘气都来不及,就急急的升帐议事。 马上就进曹老板的地界了,司马懿能不紧张吗?! 司马懿是现在是真的尽力的很,也会尽智,指望着吕布施与曹操压力,能把吕娴放回来,倒不是指望她平安,而是她平安,司马氏族人才是真平安。 司马懿再知政治的残酷不过。尤其是曹操这种人。说是霹雳手段也不为过。 只要曹操抓住了时机,他不仅会杀掉吕娴与司马氏,更会毫不犹豫的废掉吕布,杀掉他司马懿。 司马懿心里突然有一股悲哀。 因为他所有的计划,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身在营帐,不由自己。 曹操不用说,他更意识到吕娴与曹操是一样的人。 假如吕娴与司马氏一并死在曹操的地界了。 那么,他司马懿呢,作何选择,唯一的选择是辅佐吕布,报仇。而吕布强,他才能报仇,才能真正的兴旺。 她甚至是不惜死,也要为吕布留一条真正的称霸之路。 她是真的将生死度于外的魄力,就是这样的人,让他不得不辅佐吕布! 便是她当初算计司马氏的预言有多么为人诟病,可只要她与司马氏一道死了。他司马懿就绝对再无可能去选择别的主人。除了吕布。 这是生也将他绑定了,死也让他别无选择了。 他若别行择主,天下人怎么看他?!看他并不重要,谁能重用他,谁又能真正的信他,助他报仇?! 只有吕布,这一种可能,只有吕布的强旺,也成为他的强大的时候,他才能真正的施展才华,与报仇! 这一计,何其狠辣!这等手腕,与曹操何其相似! 第490章 司马懿频出妙计 此计考虑甚远。其眼光之长远,计谋之精准,下手之快狠准毒,真的让司马懿毫无反击之力。对此,已是定局,无能为力了。 司马懿能不悲哀吗?!他甚至又着急又想哭。 他真的怕司马氏死了,他也更怕吕娴因此死了。他的心情是极度复杂的。 事实上,连他进徐州以后,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这是将他生与死都绑在吕布身上了。 他看了吕布一眼,眼底有点凉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光想一想,都能哽出一口老血来。 曹操,他还能骂是奸贼,国贼。 可是吕布,他是连一个字都不想评价。 所以司马懿是真的很难过,难过的同时,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他本就是沉稳到极度的性格,而这化为狷杂,审慎,谨小慎微。 他必须把每一步都算计好,才能助司马氏脱险! 余下的事,都想不了了。 自怨自艾,终究不是君子所为。哪怕再憋屈,身为大丈夫,也得忍着。 吕布道:“仲达,布欲直接兵临许都,如何?!” “不可,孤军注入,是大忌。”司马懿道:“曹操必有防备,许都的防守,绝非虚,如若不好,主公也会陷进去,更添艰难。依吾之计,不如发兵往薛县,薛县离沛城近,可进可退,还可有援,然后,直接往山阳郡去,若是能得到昌邑,此援便无碍了。但现在还需要更多的兵马,制住那一带。救援不止是救援,是踩住曹操的痛脚,让他放回女公子,所以主公需要沉住气,不要冲动,就咬死了山阳一带,山阳不仅近徐州,东向又是泰山,若是能与泰山连成线,兖州边线都能吃下来,曹操必痛而放手……” 吕布来回徘徊,急的脸上全是愁容,道:“果真能对曹操产生威胁?!” 司马懿点首,道:“然而,主公不仅要盯着进,还要盯着后面的追兵,张绣之兵。懿以为,他眼下有两种可能,一是主公进兵,他会袭后,趁机损伤主公实力,二是趁徐州虚弱,夺取城池,沛城与彭城,以及下邳,都可能会失,所以主公万不可冒进,冒进,后腹恐有所损伤。” “张绣!”吕布气的破口大骂,道:“原来如此,此贼根本就没跑,他就盯着下邳城呢……” 下邳城当初没来得及清肃,结果现在张绣逮到了机会,他能不咬彭城和沛城吗?! 这匹狐狼到现在还没有腹地,他这是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关键是吕布还不知道他藏在哪儿。 这匹狼要么是趁机抄后,要么就是趁机夺取他的徐州城池! 吕布真的是个暴脾气,气起来的时候是真的要大骂人,然后什么急怒之色,也会上脸,脸上是又急又躁,又气又心焦,然后来回徘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便看向司马懿,抱拳一拜,道:“军师,布请军师无论如何尽力救吾儿!” 司马懿此时也是急的不行,只是他不会表现出来罢了,见吕布如此,忙扶了起来,道:“万不敢受主公如此大礼!” “该当如此!”吕布道:“若能救助我儿脱险,布以后唯军师之计听从。绝不迟疑。” 司马懿虽懂他此时是真心,但也知道他这种性格的人,这个当下是真心,到了以后,早忘了也是真心。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还能指望老虎乖乖听话,才怪! 不过现在,司马懿还是道:“主公果然愿意如此?!他日若懿见主公不听吾计,当如何约束?!” 吕布左右光顾了一下,把随身的宝剑递了出来,双手奉上,道:“有此剑为证!倘布以后不听,任打任罚。” “好!”司马懿也预料到了,因为他现在已经看明白了,捆绑到吕布身上,是必定的事情,无法更改的事情,不仅时势如此,而吕娴也必定将他死绑上吕布身上。那么,既然注定解不了绑,至少要让自己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就一定得有约束他的力量。 “主公若信任懿,给与此剑,懿自感激不尽!然,人多言恩与旧约,难免惹人厌烦,主公还须立誓,他日,便是懿将此约提上万遍,千万遍,也不得厌倦,烦吾。”司马懿道:“更不得以此为斥懿的理由!当以今日之言为鉴,以镜为照,以正身,以正人!” 吕布愣了一下,没料到他竟会说这个。他这个人,也是能轻易做出承诺的人,至于日后,能不能做得到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此便道:“自当如此!布并不敢忘今日之约,他日定不厌烦仲达,当以仲达为镜,正吾之身,听汝之言,纳仲达之计,言听计从仲达之谋!” 吕布哪料得到这个以后会成为他的紧箍咒啊!这是他现在完全料不到的事。 事实上,司马懿在乎的也不是他真的能听进去。因为吕布不是那种许了誓就会遵从的人,而且是从内心先约束自己。司马懿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把柄! 这个把柄得到了,至于以后吕布是不是遵从,他根本不抱希望。 但只要有了这个把柄,少不得念个千遍万遍的,叫吕布理亏,就有了理由约束! 这就好比出轨的丈夫被妻子原谅了,但是这个事,同样的会成为妻子的把柄一样,一吵架就翻旧账,聪明的丈夫会设法离开妻子,而为了逃脱这个咒,而不太聪明的丈夫,就会像踩住尾巴的猫,跳脚的同时,但也无计可施,顶多吵架升级而抱怨一二罢了。 本质上是一样的。 司马懿知道约束吕布不能遵从常法。 但同样的,吕布这样的品质,是缺点不错,但是明公也未必好操控,如同曹操,自有谋略,他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很难,不仅不敢说,不敢做,还得藏拙。 但是吕布虽有如此大的缺点,不怎么听话,但同样的,其实他这种人,只要抓住了把柄,其实不难操控。 吕布这个人前科当然有,比如杀丁原,杀董卓这事,真的没得洗。 但这个人,还真没有以言杀臣下的事,从来没有。 这就很难得了。司马懿心中也有数了。 以后便是真把他惹恼了,吕布可能跳脚摔桌子,他也不会杀人。 “既是如此,懿便收下这宝剑也!”司马懿双手接过,亲自配到了腰上! 这宝剑是吕布以前抢来的,一直都是配在身上,但基本上没有用到它的时候,多数时候,只是装饰,他只常用他的画戟。但这个时代,文人雅士,武士也都配剑,所以便是不常用,也会配上一把在腰间,多数如此! 吕布道:“军师可有良计?!” 司马懿这才道:“兵有兵道,文也有文道,武则文备。若解此围,光凭勇武兵力,不足也,远水难救近渴也。此事,还请主公稍安勿躁。当此之时,更要冷静。此时此刻,宜先写下两封书信。” “写信?!”吕布一怔,压下性子,道:“给谁?!” 司马懿的老谋深算,岂是吕布能明白的?!吕布这人就是好勇武,解决事情的办法也只能想到以武力解决。 司马懿却不同,道:“分别给与袁绍与曹操。” 吕布虽急躁,却还是坐了下来,继续听他说。 “袁绍势强,此时袁尚有追兵追女公子,袁绍只恐还未曾知晓,”司马懿道:“主公也不可求助,也不得不作不知,只在信中写下将发兵许都以助袁公,此时此刻,还请主公稍显示弱,暗示依附袁绍之意,一则袁绍松懈,以后便对徐州不备,以效后用,二则,袁绍若知晓袁尚追杀女公子,见了此信,必定急唤回袁尚,追兵既可稍解。” “不在信中写此事,袁绍当如何知晓此事?!”吕布迟疑的道,“为何不在信中言明?!” 废话!你言明了,袁绍就听你的了?!无动于衷还差不多。袁绍是霸主,可不是好人,可不行好事!只行对他有好处的事! “主公有所不知,有些事要成事,必定要绕路,才可成,太直接,会吃亏,更达不到目的,反而不利。此事,当从袁绍身边的人身上下手。”司马懿道:“侧面告知田丰此事,田丰必定游说袁绍,急唤回袁尚追兵。” “田丰是何人?!”吕布道。 “谋士,此人才智众多,以大局为上之人,若见主公此信,必定会让袁绍笼络住主公,以成夹击许都,灭曹操之势!”司马懿道:“主公在信中言明,直奔许都,若得胜,必定守都不入,而候袁公至!” “以效当日高祖之事?!”吕布道。 “是!”司马懿道。 “好,便依此计,布既刻便写信发出。”吕布不迟疑,立即将信写好了,他现在也是急中生乱,还知道把信给司马懿过目一下,看看可有不妥,这可真难得了! 司马懿点首,吕布既刻便叫人发出去了。 “写给曹操的呢?如何写?!”吕布执着笔道。 “只写一行字,只说,吾来接手兖州是也!”司马懿道:“曹操自知其中厉害。也是依旧约也!” 吕布一听,便不觉明厉,便依他言,只写了一行字,既刻发出去了! 依旧没有控诉他使阴谋欲暗算吕娴之事。 吕布也明白了,要解吕娴之围,只能围魏救赵,这个不是兵道,而是文道。 现在一仔细想,的确是老谋深算的不得了。 吕布便对司马懿一拜,道:“军师好计!” 算这货识好歹,知道他的高瞻远瞩。 写给曹操的信,意思有两层,吕娴若有事,你兖州,你许都全完。再有一层意思是什么呢?!袁曹之战,你若想与我吕布一同灭袁绍,你得把兖州给我吕布!这本来就早盟过的事儿,但这多长远之计?! 这计多么老辣! 这信,乍一看,是真的特别的狂妄,然后一深思,便是一身冷汗。 吕布再笨也反应过来了,他看着司马懿,道:“吾儿为吾寻之军师,果然不同凡响!” 算你知道! 司马懿却半点不高兴,心里叹了一声,反而十分惆怅。 以后少不得要多费心,真的要辅佐这个猪脑袋了。 不然他司马氏,真的…… 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吕布强,司马氏兴,吕布若不够强,将来若被三方合力灭,司马氏也全玩完。 司马懿看着这局势,渐渐的,明白了这件事,完全就是定局了。 他也不是钻牛角尖之人,认清了这一点,除了一点沮丧以外,抗拒以后,现在还是接受比较好。因为一直对着来,真的于事无补,还显得很蠢。 司马懿是善于蜇伏,但不是偏执,相反,他很通透。顺天应人,顺事顺人,才是他真正的性格。 只是他暗自哂笑了一下,比起吕娴那个拥有大谋略的人,他这算什么?!这一辈子,是彻底的被她按在手掌心了。 不忿的心,此时已经是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只剩下了一个表面相安无事,内心积蓄着火山的雪山。一切,雪,冰,都是表象。 “高顺已至兖州之境,而宋宪也在后面接应,此时当调兵遣将,形成合围之势。”司马懿道:“但凡用兵不可无援,不可不防守,调宋宪去彭城,一则备张绣偷袭,二则一旦有失,彭城之兵可援。彭城绝不可出事,一旦有变,后续粮草等事,一应皆废,被卡了信的通道,更是后果不堪设想,前后失控。” 吕布点首,立即发信去了。 “主公之兵,高顺之兵,当与琅琊兵相互接应,连成一片,曹操压力会大增。宋宪守彭城,为后盾。防张绣,救女公子,施与压力与曹操,以接手兖州作准备,同时,给与袁绍一个信号。”司马懿道:“袁曹之战,主公需要两面埋伏,才能真正获得最大的利益。” 吕布点首,道:“一切听从军师之言!” 当下便拔寨发兵往薛县去。 薛县的守兵能被吕布给吓死。见他大举兴兵而入,忆及当初他在兖州的狂放,一时急的要死,连忙发信许都求援。 而吕布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宋宪接到吕布的书信,便直接去彭城守了。 高顺接到吕布的信,便直接转道去攻邹县。 第491章 天子血带诏出许 司马防的人脉和威望是无形的,赵云与臧霸带着一千余兵,守着几千人要到泰山郡,本以为会很艰难,也做好了死战的准备。既便如此,内心也很焦急和沉重,因为便是做了这个准备,也未必能保这么多人的周全。这些人真的是软肋,一旦有兵来,无论有多少兵来,一旦陷入混乱,他们都可能会死掉! 所以二人急的真的不用说。 不曾料到,司马家的威望是遍及人心的。 司马防挑路去泰山郡,他很会挑,多年的世家生存,对人心,对情谊,也有一定的把握,因此一路算是通关过去了,基本有五成的关,都让开了道让司马家过去! 更有甚者,还有三成的人,怕放走人,会被曹操诛杀,因此竟是弃关丢官,带着家小,跟着司马防一并逃走。这等的威望,真的叫赵云和臧霸吃了一惊。 有时候文人圈子里的东西,真的比武人强了很多。 若是硬取,他们要通关,不知道耗到猴年马月去。 这个时候,二人突然明白吕娴说过的那句话了,对司马防的话。她根本就是料到了司马防也是有人脉和基础的,看着落魄,其实,根底犹在。若有人相护,必有人保着他们通关。 至少现在八成的关是过了的。没有出现兵锋相见,刀兵相向。 此时此刻,赵云对吕娴是服气的不行了,对臧霸道:“女公子乃神人也!宣高勿忧,女公子手上有马超五千骑兵,又神机妙算,必然无恙!” 他看出来了,臧霸是很紧张的。 臧霸点首,他只想快点把这些人护送到泰山郡,好脱手,转回去援女公子! 然而八成虽通过了,然而还有二成人,司马防左思右想是没有必然把握的。他与族老们商议了一下,便来寻臧霸和赵云商议。 赵云道:“能通这么多关,已是大善。剩下的关,吾与宣高为武备,定设法通过!” “不知先生有几成把握他们会放行?!”臧霸道。 “只有五成,”司马防道:“族老们,包括与我一道走的友人们也可出手书,劝开关,然而……” 司马防摇了摇首,道:“防并不确定他们肯不肯放行。这其中,有曹操嫡系的亲戚,关系错综复杂,有核心利益,便是肯为义开关,为利,也必不可行!” 所以才只有五成把握是吗?! 臧霸眼底沉沉的道:“无妨,先劝通关,倘若不能,以先生一族的威望,他们必要延请入关说话,吾与子龙便可急斩其首,拿住局势,便可过关!” 司马防也没犹豫,道:“理当如此!女公子危急之时,还是事不宜迟,即刻发信先试探口风。倘不能,再赚其出来,斩之!” 擒贼擒王的道理,这种事一定要快。 若是不够快,就拿不住局势,不但不成,兵一出,司马氏就全完了!乱兵之中,还想护住这么多的人,是做梦! 所以此时此刻,司马防与二人的利益是一致的。一是迅速通关,拿住局势,二是速离兖州之境,到达泰山郡一带,他们就平安了,真正的安全了。越拖延,不光对臧霸与赵云不利,对他们更为不利! 司马防挑的路线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下也顾不得再多说,便忙写信去了,用箭身到关上。 果然城内见信却并不应。 司马防便明白了,他料中的,怕是中了! 他回来对二将点了点头,赵云与臧霸互视一眼,心里也有数了。 二将若要出手,便是敌主将插翅也难飞。只要他们肯出城。 为保周全,一人跟在司马防身边护着,一人埋伏在城外,为免惹人注意,只单骑。绷着神经,急的不得了。 司马防便写信又入了城,言及虽有前谊,然如今与曹公不和,也不难为他,自当另寻他处出关去也,只是此一去,只恐再无相见之日,昔也都为汉室公卿,又有前情旧谊,不知可否祈及些粮草物品药物相送,若是能亲自道别,就更好了云云,总之写的是让人姗然泪下,卖惨卖的可怜极了,又言及在冀州冻了一整个冬天,司马氏累困饿病,只恐此去是天涯相隔……若不是旧友们怜贫惜弱的给与挤济,只怕司马氏的族人已经死绝了,然后又写及天下礼崩乐坏,连司马氏这种的家族,都恐在战乱中不存,要灰飞烟灭了,然后又纵横了老泪,说了自己的可怜,惨,心痛,再升华点,说一说天子,汉室,忧国忧民之情怀一出来,那简直了! 写到啥程度呢?!读信的人,若是不顾旧谊,不通关就算了,但是连送点物资都不行的话,未免就不是人了。不仅良心上过不去,更是背负旧谊旧友之情,更是早晚要被天下人所诟病,冷眼旁观司马氏的落魄病穷途,简直不是人!这不是戳脊梁骨吗?! 臧霸与赵云看了信,也是不免一凛。 这司马氏,怪不得吕娴不惜代价也要弄去徐州。 这个信就太有水平了。 卖惨虽然无语,但有用啊。这道德捆绑一出,城内守将与文臣都得出城。不出城,这事一传至天下,简直就不是人了…… 现在文人武将都是要脸的,哪怕做的事再差劲,也得有点荣辱观和羞耻感,没有羞耻感的人是可耻的。大家都遵守一定的准则的时候,你若是非得逆着来,就等于是与公共的原则作对,这样的行为,并不可取。因为你非要逆着来,等于是触动了大家的逆鳞,这样很容易被其它人找到理由和把柄,而占着高义的名声给干掉。 为什么都得被这个捆绑?!因为,基本上不屑于此的人,都差不多死了。被杀了! 所以文人不单单只是被名声所累,在坚定立场的同时还能顾及名声,很难。 所以这信一到,城内的人就犯了难,哪怕只是不得不为,他们也不得不想个法子,送点物资给他,就算是尽了情义,不愿意放入关的。 为保安全,还是与武将一道出来的,以为必定无恙。哪知道遇到臧霸与赵云两个人。 他们出来送物资的时候,赵云毫不迟疑,拎着长枪,突然发难,一枪一个刺准入心,将二人挑到地上,而那边埋伏的臧霸,已经控制了城门,一声喝下,散兵各自四散,乱成了一团,奔命去了。 二人几乎是以雷霆之势控制了局势,然后大大方方的带着人出关去了。 司马防还特意洒了一杯祭酒,落了几滴泪。 这个时代,便是想尽友谊,又能如何?!都有各自立场,为立场而死,是每个坚定者的宿命。 在司马防与赵云与臧霸的配合下,倒是遇一关过一关,渐渐的往泰山郡靠近。 而孙观接到信,也即刻点了一万兵,出关去与臧霸汇合。 而此时的许都,虽是看着风声鹤唳,在紧张备战,然而心有天子的大臣们,也依旧在图谋曹操。 天子就在袁绍和吕布之间迟疑不已。 曹操多有不恭,献帝已是泪有滂沱,又觉自己窝囊,然而还是下了血带诏。 董承道:“天子诏吕布,名正而言顺也,此诏一发往徐州,天下之人,定依此人,而进许都护驾,以诛国贼,以除廷害!天子安心,臣死也会将此诏安全带出,并且,交到吕布手上!他已在兖州,必能至也!其女深知曹操之谋,不敢入许进宫为妃,也是忌曹操也。如今曹操更是意图杀之。实是断忠良之后。臣以为,诏吕布,只要成事,可将吕布之女立为皇后,大大加封吕布,叫他不敢背汉室也,天下安,汉室安,天子亦安。此是长久之计也!” 天子愣了一下,道:“朕已有伏皇后,如何能……” 伏皇后道:“若能成计,臣妾愿甘居为下,降级为妃。一切,皆为汉室与陛下。” 献帝的眼泪下来了。 患难间成就的夫妻之情,比天家情份更深,比普通人家更为深谊厚爱。互相依靠,倚偎的情感,自然非同一般。 见献帝如此,伏皇后落泪道:“还请陛下忍耐,当以大事为重!” 献帝见二人皆劝,这才点头,道:“吕布何时可进许都?!” “曹贼意在与袁绍决战,正在备战,许都空虚之时,吕布随时可入,只要将此诏给出,定能成事。吕布已灭袁术,手上必有玺印,加而盖之,又是天子亲笔所书之血诏,定能召集群雄,而护天子!”董承道。 “一切便依国舅所为,”献帝道:“还请勿泄密,更勿废朕命!朕有恤下之心,还望诸位,切勿背朕!” 说罢与伏皇后哭。 董承也落泪,以头碰地道:“陛下放心,臣定仔细小心!以身家性命立誓,绝不敢负陛下。” 伏皇后忙将血带诏塞到钗环里,然后仔细弄好,这才插到董承的发冠上去了。 这一次,更为仔细,全是伏皇后的功劳。 董承再三叩首,这才告退,出宫去了。 献帝心跳如鼓,生恐董承在宫门被搜身时而抓住。 伏皇后将他的手涂上了药,为免引人注意,并未包扎。似乎知道这个是他夫君,也是陛下的人心内不安,便道:“一会儿便知消息了,相信曹国舅!” 献帝心乱如麻的点了点头,道:“但愿吕布是个忠良之人……” “袁绍势强在北,他若胜之曹操入了许都,臣妾与陛下必死无疑,袁氏二兄弟都非善人,袁术之前已谮称帝,袁绍也不外如是,袁氏野心甚大,唯一的希望只有吕布……”伏皇后道:“倘若也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谁能知道这悲哀多难受?!将希望只能寄于臣子的忠心之上,是很难受的。 但是,袁绍是不行的,只剩下一个吕布了。 伏皇后道:“许都多是忠于曹贼之人,指望许都内诛杀曹贼,甚难矣!况,事有不密,则失身,风险更大。” 哪怕只是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必死无疑。 “皇后所言不错,与其在许都内成事,不如借助吕布之力……”献帝红了眼眶,道:“只是委屈了皇后。” “臣妾不委屈,只恐要说服吕布之女,才是更委屈。”伏皇后道。 献帝一怔,反应过来后更为悲伤。因为吕娴拒旨拖延,到底是怕曹操,还是也不想为天子妃,谁知道。这后一种可能,十分挫伤一个皇帝的尊严。 “想我汉室天子,要娶一个诸侯之女为后,这女子还要委屈……”献帝悲凉的道:“朕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若不愿,是朕之过也,不如死也,她若愿,朕以后,与汝还得看她的眼色行事……” 一想那局面,献帝的眼泪就直掉个不停。 “只要汉室得存,得保,臣妾愿意陪着陛下受委屈,”伏皇后这是提醒他,若真娶了吕布之女为后,就别指望她能像个别的帝后一样贤德。 若是能成事,她是吕布的女儿,在前朝,与后宫,她才是隐形的真正的王者。 这才是最最悲凉的地方。 然而,献帝与伏皇帝已决定忍辱负重,至少,在吕布身上,他们能看到希望。 二人感情更深,忐忑着等着消息,直到了晚上,假装无意间问时,才知道董承早出宫去了,宫内也没发生什么状况,二人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出了宫,第一步便成了。 剩下的只看宫外千万别出纰漏。 而事情也朝着例外的方向在发展。 这一次的董承仿佛是看到了希望,他回了府上,一切如常。并没有急着寻人商议,或是急着送出血带诏出许都去。 而是不动声色的按着性子过了几日功夫,这才寻了心腹门客,将血带诏带着在身上,出许都去了。 一切的事情,仿佛朝着另一个方向在发展。 随着吕布的壮大,和可能性。连董承也变聪明了不少,这一次并没有再寻人商议。反而保住了血带诏。也没有引来人注目和杀身之祸。 像这种事的精髓就在于,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泄密,全得死,死全家这种! 而这也转了个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第492章 谋略如棋群英智 诸葛已至江上,正在转道去孙策营,打算要好好套路一番孙策了。 而此时的下邳城中,却是激烈的进行着一场交战。 袁胤与纪灵紧张的在城下叫门,城墙上果然开了门,却只道:“郝将军只请袁将军与纪将军入城说话!” 纪灵大恼,道:“郝将军何许人也?!亦敢在吾等面前托大,叫他亲自出城来迎接?!岂有此理!莫非不将温侯放在眼中,意欲反矣?!” 城上将军冷笑道:“郝将军是温侯麾下旧人也,也亦侯也,汝是何人?!新依之人,也敢配叫郝将军出来亲迎?!哼!爱进不进,不进,关城门!” 说罢真要关城门! 纪灵与袁胤对视一眼,大怒道:“敢关城门,意欲何为!?” 说罢竟是振臂一挥帅旗,道:“攻城!” 城上人不防他们竟会攻城,一时慌了,忙增兵来关城门! 然而二人眼疾手快,立即去顶城门,两兵要城门口交接,打的不亦乐乎! 到底是被纪灵与袁胤控制住了局势,把城门给强行的破开了,三军立即一涌而入。 城内的兵士慌了神,果然乱作一团来抵挡。然而并不能敌纪灵,很快败北。 眼见不能再控制城中局势,便开始从另一侧城门撤退。 纪灵与袁胤也未急追,只是火速的先掌控了下邳城。 待到收完城,纪灵与袁胤自始至终都没能见到郝萌,二人都不乐观。 纪灵道:“郝萌莫非已死?!” 袁胤道:“先命人搜城吧。” 当下便命兵士去搜城。 “刚刚他们是欲诈我二人,赚我们二人入城而击杀之。”纪灵道:“如若中计,只恐已身首异处。现在都未见到郝萌,只怕已经……” 袁胤心中一沉,心中也不太乐观。 他们都是先前袁术之人,而这些占据下邳的人,却是当初来的叛将叛兵,是知道他们二人的能力的,能抓住空隙,一举而夺得城池,控制住局势,也是因为气势之故,若不然,只怕也震慑不了他们。 原先以为,这些人来了下邳城,郝萌虽只一人守,然而,足能关门打狗,是能拿捏住局势的。不料,会发生这样的事,而消息也半点没有透出来。 这其中,必有缘故! 二人巡示了一遍下邳的城墙,直到大半天以后,才有兵士来报,“郝将军找到了,被关在地牢!” 纪灵与袁胤吃了一惊,来不及多说什么,便忙去地牢找人。 郝萌被关了很久,人很消瘦,瘦的没了形,但还活着,只是肩上的伤口很是淋漓,简直是被当成野兽一样的鞭打过,而且琵琶骨那里整个的被穿透了过去,新伤加着旧伤,只剩一口气在了。 二人不敢耽误,忙寻来军医来医治,连军医都不忍心,给处理好了伤口,都不禁道:“如此重伤,竟还有口气,真是奇迹。然恕吾无能,只能暂时处理到此,能否活命,只恐还需神医出手。” 纪灵道:“当连夜送至徐州府,叫华佗医治。” 郝萌却醒了,面无血色的很,拼命摇首,艰难的道:“不可!他们不杀吾,是为了将我为人质,若送去,他们奔出,必会半道而截吾。我宁死,绝不受辱。” 郝萌喘着气,整个人有进气没出气了。 袁胤道:“先拿华神医的特效药吊着气,再设法挽救!” 纪灵便忙命人去取药了。特效药不多,有限供应,然而,只要人还有进出的气,是能吊住命的。 喂下去以后,郝萌才缓缓道:“……这些人,意不在萌,也意不在下邳城,而是,意在图主公,欲赚主公来此,进城而歼,他们以为袁公路报仇为名,意复仇之义,就一直耗在此,一直未先声明,一直冒充着萌守着下邳城……” 袁胤与纪灵脸色一变,道:“以袁公路为名?!” “是,”郝萌道,“吾知此事非在袁氏也,而在有人意图以此为名,不轨也!” 纪灵与袁胤的身份是很尴尬的,因为是袁术旧部,倘若有个不好,便是屎尿上身,甩不脱这样的干系。 所以郝萌这样一主动说,二人都松了一口气。 事关袁术叛部将的行为,他们在其中真的很是尴尬。若有一个不慎,一个串通的名声就盖上了。 郝萌忍着痛意,道:“原本他们逃窜来时,吾也假意欲叛主公,而尽纳之,本来一切皆在掌控之下,然而他们十分奸诈,表面与萌十分相合,背地里却欲阴夺下邳城!约我赴宴时,将吾与吾兵尽隔之!” 郝萌咬着牙,眼神中全是怒火,加上有红血丝,再添狼狈,更是显得极怒之怒,道:“饮宴之际,在吾酒中下了蒙汗药,竟将我军麻倒,将与兵分离,竟是难以独支……” 说罢已是泪如雨下,道:“萌辜负了主公与女公子,反中了他们的奸计,下邳守军,尽数折损,一个未曾逃脱……而萌,也被他们关在地牢,意在为质也……” 郝萌痛哭起来。 一个不留了?!这些精锐折在这样的内耗里,未免太可惜了。 袁胤与纪灵是知道徐州兵练兵之强的,而守下邳的两千人,竟……反被折于其中,这…… 带兵之道,稍有不慎,真是万劫不复啊。 郝萌道:“萌有罪,万死难以向主公赎罪……如此多的精锐,非为战死,而是被阴损之道杀死,是萌之过也,是萌不审之罪也,萌万死难以向主公请罪……” “郝将军,事已至此,还是先行休养,不要太难受,不利身体!”纪灵道。 郝萌道:“他们万不至于有此机变,此事,其中定有人为他们布计!否则萌绝不会如此落于他们之手,防不胜防。萌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而是十分小心,却依旧着了他们的道……” 纪灵一怔,道:“何人?!” 郝萌摇首道:“不知。” 袁胤心中突的一声,就怕还有后续之连环计,便道:“此事重大,当发信与徐州府方好。为防再有变故,吾与纪将军先行守此!” 郝萌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幸而两位将军前来,若下邳城在萌手上失去,萌万死难辞其咎也!” “郝将军已是至忠之人,受此苦难,而咬牙不降,吾等终敬之。”纪灵与袁胤道,“且安心养伤,逃出之人,我二人定遍寻踪迹!” “全托于两位了,”郝萌道:“切勿让下邳有失,落入旁人之手!” 二人点首,郝萌失血过多,身体又早不如前,一口气泄下,就昏睡过去了! 被如此对待,鞭笞过,又受这么大的伤,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只怕人以后算是废了! 可是纪灵却对他有些敬意,道:“若无强悍意志,靠一口气撑着,只恐早已……” 袁胤点首,他是知道郝萌的,以前袁术的谋士们用计笼络过他,而那个时候的郝萌是真的态度很暧昧,有点朝三暮四的,所以才会用他来接纳袁术叛将等人,也是因为这前因,这不清不楚过的态度。 但不曾料到,此人如今对吕布如此忠心。哪怕心怀愧疚,受着折磨,也一定要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可能无望的翻转和赎罪。 二人心中都挺感慨的。 会是谁呢?! 二人都不敢大意,一面与徐州发书,言及下邳城与郝萌的状况,又说了寻药救命之事,然后说到袁术的叛将出逃,以及背后之势的事,火速命人送回了徐州城。 陈宫接到信,便命人去寻华佗,让他制药给郝萌续命。 然后来与贾诩商议。 二人心中都微沉沉的,道:“背后若无人,下邳城不会有此哗变,而徐州境内却完全不知,是完完全全的被捂到了下邳城内,半点消息也不透。文和,你可料至此?!” “我料下邳会有闪失,但没想到全军覆没,”贾诩拧眉道:“还好袁胤与纪灵暂时稳住了局势。此时此刻,若是下邳城在别人手中,更是后果不堪设想。” 下邳可是徐州腹地,腹地出了这样的状况,而徐州没能及时顾上的话,在全局之中,就等于是卡入了一块定时的炸药。关键是你不知道它什么会炸,以及会产生多麻烦,多连琐的后果…… 一旦被它拖入,就陷入被动,如果是在战时,真的就是产生一系列的影响,很是麻烦。 二人对视一眼,深深的为诸葛而忌惮了,这个人出世,真的是半分不可小觑。 陈宫身后都出了一身冷汗。若没有及时处理与止损,后果,不敢想!若是偏在吕布与吕娴出事时发作……那真的是要逼疯徐州了。 他与贾诩也深深的知道,徐州的布局太广,人,远远不够用!所以才至如此内变,竟毫无所觉,主要还是来不及顾及。 贾诩道:“至今未有张绣的消息……” 陈宫道:“莫非与他也有牵连?!” “以吾对旧主的了解,他当初离开襄阳,已是无处容身,既是去投曹操,这么久的时间,也该有消息才对,然而,却一直没有……”贾诩道:“要么在当时,他已另有选择,要么,就是有人与他献了计策。” 陈宫惊的汗都下来了,微微张开嘴巴,看着贾诩。 这诸葛之智,也近妖了吧?! “当下还是要尽快确定张绣的下落,到底屯兵于何处,”贾诩道:“只恐会偷袭主公啊。” 下邳之变故,也是意在吕布。 “斥侯盯紧袁术叛将所逃往何处,也许会有收获……”陈宫道。 贾诩点首,事不宜迟,便忙发令下去寻找。一面又回书与纪灵和袁胤二人,叫他们一面防守下邳城,一面防备荆州,与寿春互为支应,守城暂按兵不动。 二人得了信,便心中微定下来,只是派人找袁术叛将消息,却没有再大费追击,唯恐有失。 事实上也的确不该追,不能追。 袁叛将等人被迫逃出后,便有意要埋伏城中追兵,再夺回城池,然而二人稳得住,竟是未来追击。 他们自知夺城恐无望,虽不甘心,却也是知纪灵与袁胤的实力的,因此并未来攻城,而是直接奔走,往西一带跑了! 斥侯跟着他们,十分谨慎的盯的紧紧的。 华佗出手的药物,果然不同凡响。 郝萌如此重的伤,内服外敷以后,恢复了不少元气,虽此生都不可能再与以前的身体相提并论,然而,能起死回生,都是郝萌的运气了。 这么大的事,徐庶与陈登也知道了。 徐庶对魏续道:“孔明手腕何其了得,所布之局,如同围棋,拨动棋子,而能网杀棋局。都被他盘活了,能利用的都利用了……” 魏续头皮发麻道:“这般手腕,防不胜防。刀箭尚有形,而谋略要人命,却无形也。若非先生点破,续哪知此事背后有如此大的牵扯?!” 徐庶道:“江东之势只恐有变。还需仔细应对!” 而广陵的陈登也是如此,接到信的时候,来来回回的看了一遍,对身边的幕宾道:“广陵兵力薄弱,只恐孙策若有意再来攻徐州,必从广陵下手。” “元龙是被其看轻也,”幕宾笑道:“元龙之守,非江东小霸王可能破也。” 陈登若是以前,肯定会有些骄矜的,可是,看到诸葛如此妖才,心中还是十分审慎,道:“布防一事,登须再仔细思虑一二,以防有任何闪失。孙策强悍,若被诸葛说动,两者结合,更添强也,绝不可轻敌!” 说罢眼神一转,道:“可惜,也有他谋不动之人。” “大人是说蔡瑁?!”幕宾笑道:“此人岂会将刘备与诸葛放在眼中?!此事,有可谋也。” 陈登笑道:“鸠要占雀巢,雀若不肯,也得把鸠赶出去,他们又能奈何?!人虽能谋事,然成事却在天。机关算尽,未必算得过天也。这诸葛,智计纵有千里,只恐也得落空……” “大人已有计矣?!”幕宾笑道。 “汝可知,离间之计,最妙的地方在于何处?!”陈登笑道:“人心隔肚皮,若无十足之信任,稍拨动之,一人中计,局中之人,皆被拨动矣,这才是离间之计的最妙之处。恐他诸葛再有计谋,也难盘动人心。顶多是助刘备脱险而已……而士布计,顺时势,才有最大效果。若逆而行之,人谋,敌不过天谋与地谋。” 第493章 诸葛亮套路孙策 幕宾笑道:“大人此言有理。” 陈登与他嘀咕了一阵,二人一笑,陈登道:“他有他的连环计,我也自有我的离间计。只准他谋算徐州,却不准我反手一击乎?!” “大人之计,可是杀计也……”幕宾笑道:“甚毒!” 陈登道:“非吾不容刘玄德,而是,已是各为其主,不得不为也。” 陈登与徐庶对刘备都是有好感的,然而私交是私交,欣赏是个人的欣赏。只是遇大事时,不可分不清公私之别。越是遇大事,越是需要头脑清晰,方可成事。 陈登很清楚当下所为。 做士人与谋士的区别就在这儿,士人是自由的,可以有私自的欣赏行为,而谋士,只有立场。 为了立场,也不得不为与自己意志相违之事。 这是他来广陵之前便已有的觉悟。 而诸葛到孙策营,诸葛瑾为之引见,诸葛亮摇着扇羽一笑而入,道:“江东之主可还要玺乎?!” 孙策一听,顿生不悦,他正为玺可惜,然而此人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孙策怎么能高兴?! 再者,但凡这样的谋士,要么为自荐,要么就是为目的而来。 诸葛瑾先前已经报备过他是游天下之游士,心中并无归附主公之意,孙策便明白,此人不是为自荐而来,那么,就必定有旁的缘故。 孙策便道:“要玺如何,不要玺又如何?!不知诸葛先生有何指教?” 诸葛亮笑道:“玺就在徐州,而伯符却弃玺而取荆,岂不是舍本而逐末也?!” 孙策怒道:“汝是来为荆州当说客耶?!荆州与吾与杀父之仇,若不报之,岂能慰亡父灵?!吾之深仇,汝又岂能知?!吾父死,吾悲也,非汝之父,汝自不痛。汝等谋士,也敢以此事而荐吾,岂不是不敬生死,既是如此,何曾可谓之士?” 诸葛亮笑道:“亮只问江东之主,私仇与霸业,谁轻谁重?!” 孙策不善的盯着他,手按在刀刃上,诸葛亮却半点不惧,只是笑颜以对。 孙策哂笑道:“私仇与霸业有何冲突?!莫非汝要劝吾,若顾私仇,便是不顾霸业耶?!偏策以为,私仇必能得报,霸业也能成!” “哈哈哈,”诸葛亮道:“然江东之主所为,却已与霸业相左,此也能谓之两者皆能得耶?!” 相左?! 孙策冷冷盯着他。 “报当然得报,然江东之主围荆州日久,可有所得?!吕布已取淮南,一战而定之久矣,并已北上,欲图北土,而江东之主与他同时出兵,至今可有所得?!除了僵持,对峙,空耗兵力与粮草以外,还有何收获?!玺已失,仇也未能报成,而兵困马乏,空耗江东粮草,江东之主又于心何忍?!”诸葛亮道。 孙策心中一痛,果然被踩中最痛的痛处。目前的孙策面临的同样是鸡肋的局面。 退兵,无所得,不甘心。 不退兵,偏偏蔡瑁水军强横,他与周瑜分兵而击,依旧被荆州给挡了回来。刘表那奸贼,虽然是个老王八羔子,然而实力的确是没得说的。 他要取荆州,为的也不止是为报父仇,而是荆州同样是兵家必争之地。 然而,他未取得荆州,吕布就已经比他走的更远了。他岂能甘心?! “江东之主以父名而起事,昔孙坚惨死,的确难过,然而生死可消,志向却永存,孙坚之志向,在于有人能承继。虽报仇可解父恨,然而,若不夺回玺,不图北上而图霸业,又如何能解孙坚之遗憾?!”诸葛亮道:“想必在孙坚心中,同样以为身死事小,而失志事大。若只顾私仇,而忘大事。岂不是本末倒置?!取小孝而失大孝耶?!” 孙策不语。手渐渐的放下了。 良久,才道:“听闻先生从徐州来?!徐州若何?!” “徐州,良地也,人杰地灵,百姓百居乐业,若得之,必能图中原,又有新良种,若纵之以久,必能兴霸。只恐江东之主以后不止有荆州这个要害,连徐州也会成为制约江东之主北上的拦路虎。那时再图,恐已晚矣。”诸葛亮道。 孙策当然知道此人在套路自己。所以他虽心中不悦,却是耐着性子想多套点话。虽然此人说话,的确有些危言耸听了。 他是不信吕布能成霸业的。主要是吕布那人的德性,深入人心,还是旧的看法。 “玺在何处?!”孙策道。 “袁耀处,徐州得袁氏上下,玺岂能不一并归之?!”诸葛亮道。 袁耀心归徐州,玺在他这,还是吕布这,已经没有区别了。只不过是以后求个时机献上去而已。 “莫非袁氏真心已归于吕布?!”孙策俨然不信。 诸葛亮道:“袁耀去之久矣,然而吕氏父女却并未问之要玺,这般信任,若非无真心归,吕氏父女如何安心?!况,袁吕又已结义,自是一家,荣辱与共。” 孙策道:“袁耀可归于袁绍,为何不出奔之?!” 这个时代,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因为同姓为一家,同族更是同气连枝。袁耀若奔赴,袁绍绝不会苛待,相反还会安排官位,在宗族中安排位置。否则,被戳被骂的人只有袁绍。 所以孙策不理解。 诸葛亮笑道:“许在袁耀心中以为,徐州比冀州更有前程。” 孙策紧拧了眉头,徘徊几步,这才道:“先生请坐!怠慢先生了。” 诸葛亮这才从容就坐。这孙策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学识和见识不够,是不能够让他心服的。能让他客气的真让个座,才是真稀罕啊。 这说明,孙策不管听没听进去,至少是入了心的了。 现在他必是要打探徐州的虚实。 果然,孙策道:“策虽未曾去过徐州,然也听闻过徐州诸多事务,然策深以为,此是人云亦云,作不得真,先生既去过徐州,敢问先生,徐州如何?吕氏父女如何?!” “徐州内治外谋,必兴霸于诸侯!”诸葛亮道。 孙策笑道:“不可能也!吕布何人,那般德性,天下人皆摒弃之!” “正是此英勇之最,逼的江东之主几番于险境,得死才得脱,”诸葛亮道。 孙策一听,又是一窒,道:“不过是武力极强。” “然其内治却极为通达,法令既下,治策瞬可下达,如此还叫只有武力耶?!吕布早非原先之吕布,有其女佐之,早如虎添翼。”诸葛亮道:“内有陈宫,贾诩等人,皆是有智谋之人,而外有张辽,高顺等大将,民心已聚,如此若兴,将来可能敌否?!” 孙策听了若有所思。 “更甚者,在于吕布之女吕娴,此小儿,虽是闺阁女子,然而,谋略不输于曹孟德,高瞻远瞩,布局深远,现今不过是初步布谋而成,徐州便已是龙抬头,兴起而跃跃欲飞的状态,他日谋划全成,又当是何种境地?中原已被其蚕食待尽,那时何人可虎口再夺食,而得之土耶?!” 孙策道:“策虽听闻过此小儿的才能,然而,袁绍势大,曹操谋略深远,其一人,可智敌二人乎?!” “若能齐心协力而敌之,终能灭此小儿之患,若不能聚心,反被她所破。”诸葛亮道。 孙策听出点意思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诸葛亮,笑道:“策竟以为先生是来为荆州作说客,不料,竟谋算的如此长远。莫非先生欲齐吾等之心,共伐吕布?!” 诸葛亮并不否认。这孙策,的确是个英明之主。倒是难得! 孙策笑道:“然袁绍自诩霸主,如何肯听我等之言?!” “袁绍不听,曹操必听,此也合其利也,”诸葛亮道。 “如若袁绍助吕布……”孙策拧眉叹道,“其势之大,策也有所听闻,十分忌惮。” 诸葛亮哈哈大笑,道:“势虽大,弱处却众多,一旦倒下,再难以升起。”定会被群雄一咬而上,分而裂之。在动物界里,越大的动物是越不能示弱的,一旦稍有弱处,无论暗处盯着的人会分裂而食之。直到无骨而存。 “先生是不看好袁绍?”孙策诧异道。 “袁绍新破公孙瓒,虽收其强兵,却不及整治便要伐曹,内治不平,不明,谋臣又不相合,谋臣不合则计不定,计不定必智迟,在战事上,是致命的弱点。”诸葛亮道:“而兵贵神速,精髓就在于快!” 孙策轻笑,此人的确会说话。 他知道自己也想要分羹,所以先以大孝大义而言之,再晓以利害,谋以局势,细细一析,真的让人心中蠢蠢欲动。 他是个真正的智者,会说话的人,不是那种直接就说你要出兵,你要是不出兵,不早点图,你就是无谋的人,这样的人多的是,说话太不会说,以至于哪怕有道理,但也因为态度和坚持而叫人心中烦躁,被弃而不用,并被逐驱营外。 多数的人,为了展现自己的智慧,而显摆自己看的深远,倒忘了说话的艺术。 而此人却颇不同。 孙策倒是对这诸葛亮颇有些兴趣了,他道:“叫吾猜猜,先生是欲三围吕布?吾,刘玄德,以及曹孟德,是否?!” 诸葛亮笑道:“江东之主明睿也。” 这是表示正是此意了。 “先生不妨以吾字呼我,”孙策以示亲近道。 诸葛亮从之,欣然而乐。 “先生以为袁绍必不屑此计,而刘表此老贼必不愿掺合?!”孙策笑道:“先生虽未从幕闱而知天下事,而知人心,果真智者也。” 诸葛亮笑道:“袁绍势大,轻人。而刘表虽有仁,然而终究无志,皆不可谋。” 而他们三个人就不一样了。三人都恨吕布,都吃过吕布的亏啊。 “曹孟德忌惮此父女若斯,必要图之,而刘玄德同如是,而策,要北上,就须要过徐州。于公于私,皆被先生料中也,先生神人也……”孙策笑道:“不知先生可愿在策帐下效就?策愿以上士待先生,必听其谋略。” 诸葛亮笑道:“多谢伯符美意,然,亮无有从宦之心,一生只不羁好自由,并不愿受拘束。伯符既喜我言,有理便听之,无理便不从,亮自不怨,如此,才是美事。” 孙策道:“果然,如先生辈者,皆不会轻易俯就于人!” 他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孙策其实明白,诸葛亮这个人,怕是心仪的是刘备。 心知留不住,也不勉强,便道:“吾退兵也可,然而,此仇,是非报不可的。将来荆州,策依旧还是要!” 诸葛亮笑道:“荆州兵家必争之地,只恐非伯符一人想要,天下谁不想要?!刘琦在徐州,吕布更想要!” 不光吕布想要,刘备也想要,曹操更想要…… 孙策笑而不语。 诸葛亮道:“他日若出兵徐州,可从广陵过。” 孙策道:“策自从之!” 二人哈哈大笑,孙策道:“吕布其女,莫非先生也惧之?!急出徐州而来此,是为避此女也?!” “然也!”诸葛亮道:“惧不能再出徐州故也。此女,蛟龙之胆色,虎熊之意志,又有奇谋。不可小觑也!光凭她算计司马氏一事,何其高明?!亮审视之,也觉是搅动风云之人。如今吕布身边有司马懿为军师,只恐后患无穷!” 孙策慨然一叹,道:“这个小儿,的确非是凡人胆色。昔在寿春城下见过一回,太远竟未看清。” 天下在司马非在曹,这个计,明知是奸计,曹操也依旧没能逃得脱,旁的诸葛也依旧如是。可见高明?! 她打出的这个招,是无法让人反击的,这才是真正的高明手腕! 一想,孙策又心急如焚了。 诸葛亮告退。 周瑜登陆,急来求见,道:“何不留之在江东?!” “无志在此,留之不住,如之奈何?!”孙策道。 “只恐他已往荆州去也!”周瑜道。 孙策一愣,果然有人来报,道:“诸葛亮泛舟往荆州去也,急舟直下,留之不住!” 孙策愕然。一时也无语。 周瑜知他已有退兵之意,便道:“图已无功,不若退兵也罢。” 第494章 诸葛亮与刘玄德 孙策来回徘徊,道:“去广陵绕一圈,守城之人,是陈登,是文士,如若能取,也能得一郡之土。” 周瑜见他竟有此意,便知怕是那诸葛亮的意思,便道:“恐难,此人,深有计谋,若强夺,十分之难!主公,诸葛亮心在刘备。刘备刚失之广陵,他便指点广陵之意,是意欲拉江东与徐州共敌也……” “然而公瑾必也知,此,的确是天下之局,不得不入。是否?!”孙策道。 周瑜点了点头,道:“共灭吕布,是必然之势也,然而荆州岂可让出于人?!这诸葛回去,必要上计让刘表唤回在徐州的刘琦。刘琦不回是不孝,若回,荆州恐必落入刘备之手!” “蔡瑁岂可从之?!”孙策冷笑道。 周瑜叹了一声,道:“走脱了此人,恐日后后悔。” “此人在徐州久矣,吕布不杀,吾若杀之,天下人皆以为我不如吕布也!”孙策道。 周瑜点首,道:“事难两全,也罢了!” 此时已是再交兵不利,周瑜早有退意,只是欲劝,又怕孙策深执着于父仇不放,便一直迟而未荐言。现如今孙策主动提及,想必也明白,此战无功,眼看再僵持下去,也不利,不若先退兵休整也罢。 因此便息鼓而退兵,周瑜带着江船退回江东去了。 孙策却绕路到了广陵城下。 周泰一马当先,立于城下,见陈登早有戒备,便道:“汝计夺广陵,也背与刘玄德之义乎?!” 这不是来交战之意,是来专门臊他一番的。陈登冷笑道:“汝被擒之败将,若无我,汝已死矣,如今刚回,奈何在城下狂吠?!果然,人不如犬也,犬若得救,尚思报恩,而汝,狼心狗肺,不思报,反来叫骂!” 周泰大怒,道:“汝于我有何恩?!” “若无登,汝与凌统一样,皆受辱也!无义之徒,还不退下,少在此叫嚣!”陈登取了弓箭往下射了一箭。 周泰气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向孙策抱拳道:“末将无能……” “非汝之过。”孙策命周泰退下,顾自上前,道:“元龙,素闻你是义士,不料竟臣服于三姓家奴,汝既为士族,何故折节于一背有反骨之人?!” 陈登若是以前的陈登,肯定要臊死了,士族的人,要脸的很。然而现在的陈登,早在吕娴手上被折磨过多少回,因此这些话,他也是皮不痒,心不跳,脸,那是更不红了,听了也不生气,更不入心,只道:“少说废话,孙策小儿,汝来何为?!欲攻城耶?!若欲攻城,还要仔细考虑清楚方好,张辽距此不远,三日必至,汝可能抵挡!?” 孙策气道:“吾来讨吾之玺!” 陈登冷笑道:“讨玺?玺是汉室之玺,与汝有何相干?!” 孙策拎起一箭,射在城墙上,骂道:“若为汉玺,汝也是汉臣?!不轨祸乱之臣,不怀良意之辈,也敢以此言来堵我!” 陈登道:“汝父掠玺以为私物,汝更甚!可惜孙策小儿无用,父死玺不存,竟还有脸面来讨要!” 陈策气的大怒,道:“汝!陈登!策誓必杀汝!” 陈登哪会怕他,冷笑道:“汝上次言此话,是对刘景升说的吧?!可兑现乎?!荆州不下,父仇不报,还敢言必杀吾,吾在城上,汝在城下,汝能何为!” 孙策气的瞪着陈登道:“厚颜无耻之人!” 论吵架,陈登除了只输给过吕娴,还真没输过别人,冷笑道:“汝才是厚颜无耻之人!玺是汉室之玺,他日吾主若进许都,自将此归还汉室,给与天子,与你何干!汝与曹贼勾结为盟,皆为逆臣耶!汝不必誓杀吾,他日吾主公,自有收复江东之时,诛尽逆贼!” 收复?!收复这两个字能这样用?! 孙策忍着怒火道:“为谁收复?!狷诈狂悖之徒,亦以效以胁天子之名而祸乱群侯!他日,吾定杀吕布!” 陈登心中咯噔一声,看来,合围之势,已是有了初步的布谋。那个诸葛亮,他并不是游说,而是劝孙策顺势来广陵亲自探一探,晓以利害之形势。而孙策也不得不依着他的步子走。 这个诸葛亮的确是个大才! 陈登当然不能生怯,冷笑道:“荆州尚未得,又贪徐州?只可惜汝之所为,到底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当下骂战一番,是不欢而散! 孙策的确是未久留,延兵回江东去了。 但是他的确是有点防备诸葛亮把荆州图了,让刘备得了便宜。因此,也是心有不甘。 此番出征无功,实在是郁闷! “看来孙策是盯上广陵矣,”幕宾道:“还是要早作准备。” 陈登也不乐观,点首道:“广陵有吾,必不叫他寸进半步!” 当下便修整兵马,积蓄守门户之力了。 孙策退兵,倒叫刘表愣了一下,蔡瑁来了信报了此事,刘表便回了信,叫他不必急追不舍。当下便将蔡瑁急召回来。 荆州被围了这么久,刘表是真的绷的紧紧的,恨不得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生恐哪处被破了。人精神紧张,粮草,人员也是高度的耗费,再这样下去,刘表是真怕还没杀败,人先都散败了。现在孙策一退,顿感勒在脖子上的绳子松了松,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也就顺势叫回了蔡瑁以及在外的诸大将,立即带兵回荆州休整。 刘表是侥幸,真的特别的侥幸,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蔡瑁带着水军回来了,诸将也都回来了,来复命。而人一齐备,便开宴,刘表郑重的谢过了刘备。然而,诸人对刘备却极不敬。本来他是排在首席,后来这些人有心排挤,竟是围着刘表敬酒奉承,一时把刘备给挤到了末席。 张飞心中勃怒,要发作,刘备拦了,却是闷闷不乐。 正喝着酒,兵士便言关羽回来了,刘备便忙向刘表告退,急出来寻关羽。 “二弟!”刘备见之喜极而泣。 “二哥!”张飞也高兴极了。在刘表宴上拘束着喝那个鸟酒,还不如三兄弟一起饮宴呢。 “兄长……”关羽喜不自胜。 刘备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有点失望,道:“未迎接到诸葛先生?!” 关羽拉着他的手,道:“兄长且随吾来,近处说话!” “走!”刘备忙带着二人去了下榻处,备了酒席,斥退侍从,这才听关羽说话。 “羽沿路上去,本以为能迎着诸葛先生,不料一直未曾迎到,无奈之下,便先去了寿春城下,然徐元直在,便只能闷闷赶回,幸尔未去下邳城,那处,已有援兵,不可图了……”关羽道:“兄长莫急,且听我说来……” 刘备便忙按下性子听之。 “回到襄阳,羽心中不安,便去打听,才知诸葛先生沿淮水去了江东,”关羽道:“然后听了孙策退兵的消息,此事,会不会有关连!?” 刘备喜道:“莫非诸葛先生凭一己之力游说江东退了兵?!” 张飞道:“此人如此之厉害?!那岂不是他之功也?!枉宴上那荆州文臣将士张狂,又不是打了胜仗,如此欣喜。” 关羽见张飞面有怒色,便道:“兄长莫非受了苛待?!” 张飞正欲说话,刘备压了一下他的手,道:“我等本为客,客有客席,该当如此!” 张飞忍不住道:“闻荆州有难,兄长丢了广陵,不计代价来此援应,而刘表营帐将士多有不恭于兄长者,飞不忿也,只恐他日被挤的无处容身?!难不成我三兄弟,是寄人篱下的犬豖吗?!便是那张绣依附刘表时,也不曾如此……” 关羽也有微怒,忍了忍,道:“只恐事不妙,荆州危解,蔡瑁已回,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只恐那蔡瑁要害吾等也……打发咱们去守城也罢,只是若是加害,如何是好?!” “吾看倒不如去守城,倒自在,省得在此提心吊胆,被蔡氏谋害!”张飞道。 刘备也知事不妙,叹道:“不若备去自请出荆州去守襄阳?!在那城中,我等三兄弟,也更自在!” 关羽点首道:“不错,若不然,兄长必为蔡氏所害!” 刘备知道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谋定了以后准备明日向刘表荐言,正在喝酒吃食,兵士来报,道:“江上有一人自称是卧龙,来寻使君!” 刘备惊喜不已,急切的站了起来,道:“卧龙,可是姓诸葛名亮者?!” “正是此人,”兵士道。 关羽和张飞也急切的站了起来跟过来。 “在何处?!”刘备急道。 “城外江边,从江东而来,羽扇纶巾,是个君子!”兵士道。 刘备大喜,道:“速牵吾马来,备当整衣冠,亲自去迎!” 兵士应命去了。 “二弟三弟,速与我去请大贤,若得大贤,我三兄弟,迎来春天也……”刘备说罢喜自落泪,“备盼之久矣……” 二人也喜色不已,道:“吾二人自陪兄长去也!” 三人急出来,便忙上了马,出城去了,一面还命重新置备酒席,等他寻人回,再饮宴用食! 一路疾行到城外,江边,果然见一青年站在那,悠然的吹着风,看着江水滔滔,刘备喜急下马,忙拱手道:“可是卧龙先生?!” 诸葛转过脸来看着刘备,见他一表人才,是个明君之像,一时也十分欣喜,道:“正是不才,亮是也!拜见使君。” 刘备哭急而哭,作一揖,大拜道:“请受备一拜,备候先生久矣!” 诸葛忙还礼,道:“亮岂敢受如此大礼!?” “先生受不得,何人受得?!备寻先生久矣,候之以期,今日终于盼至,备喜也,”刘备执住他的手道:“渴望先生不弃,能辅佐左右,备愿以军师之职,倾于先生,还望先生务必受之!共谋大事。备苦于多年,还请先生不吝指教。备必事事听从,绝无不听之时!” 关羽,张飞也忙作揖,道:“请先生受之!” 诸葛这才道:“亮正是为此而来。主公!” 刘备喜不自胜,道:“军师!二弟,三弟,速拜见军师!有先生为吾军智囊,以后不愁也!” 关羽,张飞忙道:“拜见军师!” 诸葛亮还礼,笑道:“闻听云长远去淮南接吾,多谢矣。只是亮须先去江东,退孙策兵也,因此耽误了,竟未曾与云长遇上!” 关羽已是服的不行,道:“军师高才,果真退孙策兵也!吾与三弟皆不如之,以后调兵用将,只请军师下令!” 张飞也喜道:“军师好本事!那孙策如此肯听军师之言,竟真退兵了!?” “此事说来话长!”诸葛亮笑道:“还请先入城容禀。” “对,对……”刘备这才忙道:“一说竟忘了。速请入城方好!” 一面忙将自己的座骑让于诸葛亮,诸葛亮不肯受,刘备坚决让之,诸葛亮这才无奈受了,上了马,四人说说笑笑,一径回城到府,分席而坐,然而备上酒席共饮。 刘备道:“孙策竟肯退兵?!先生果真神人也!” “此非吾之功,而是孙策也有退意,僵持不下,若再空耗,毫无意义,”诸葛亮道:“亮析与天下之势,给与更宏大的局势,孙策才有台阶下,而主动退兵。主公不知孙策其人,若为止损,劝其退兵,他必脸薄而不肯,若以雄图之志而劝其稍缓其力,他才会从之!” “原来如此!”刘备心悦诚服,笑道:“不愧是军师!” 诸葛亮笑道:“孙策已退,主公险矣,蔡瑁必要谋害主公,他必不相容,为转移计,还请主公明日便荐言刘景升,派人去接刘琦回荆州!” 刘备一惊,此事他倒未曾料到。 “此是釜底抽薪之计!”诸葛亮道:“刘琦在徐州,终是大隐患。蔡瑁之事虽险,然而长久计,刘琦才是真正的大患。” 刘备一寻思便恍然大悟,道:“明日,备便荐此事,并为军师引见荆州牧刘景升。景升甚为仁德也。” 诸葛亮笑而点头。 关羽忧心道:“只恐此言一荐,会被蔡氏阻拦,而不能出使成行!” 张飞也道:“这般说,蔡氏更不容我兄长!引他们深恨也!” 第495章 水火不容之荆州 诸葛亮笑道:“他们自会阻拦,刘景升必也苦闷。年纪日长,自思长子。蔡氏可拦其行,却难拦其心。刘景升苦闷,主公可与其要书信自约之。主公手上有他召长子之信,将来,也可应变!父之遗书,刘琦为孝,也不可不从!” 刘备大喜道:“果也!军师受备再一拜。备茅塞顿开。” 关羽与张飞也心悦诚服! 当下便议定了此事,然后推杯换盏的相互饮起酒来,刘备泪洒衣襟,拉着诸葛亮的手,频频落泪,自道己苦,与不易,然后又说幸得军师,若不然,备此生余年,只恐再无有机会立业已! 一时说的诸葛亮也有些感动,抱拳道:“主公勿忧!亮定助主公先定荆州,倘荆州险,则去取益州与蜀地……” “益州刘璋,只恐也不容备……”刘备思及此,不禁落泪。 “亮自有计,”诸葛亮道:“先以仁义,取之荆州,倘真不可取,再思之后之业。” “一切全赖军师矣,”刘备又哭又笑的,道:“先生可知徐州之势矣?!” “知也,”诸葛亮道:“天下四分,中原必有霸主,袁,曹,吕出其一。然,徐州现下虽势弱,然却发展力最强,若纵之再发展下去,只恐中原吕氏兴,一旦如此,恐对江东与主公皆不利。吕娴此人的威胁,比之曹操,只恐更胜!” 张飞哧笑道:“她?!区区小女子,不过是多些孔武之力……” “翼德有所不知,若论眼下实力,吕布与曹袁二人相比,的确弱了很多,然而若论长远,徐州必后来居上,所以徐州不可不灭。”诸葛亮道:“三方灭吕,天下再三分。然后再定天下!” 刘备眼睛一亮,听着诸葛细细的说了安排的诸计,一时拍手抚掌道:“军师神人也,运筹帷幄之中啊……” “尽之人事,成与不成,只看天意!”诸葛亮道:“若天要兴吕,三方共征,只恐也会被破。倘未成,只恐再难抵挡吕氏兴旺成北方雄霸之势。” 刘备听的默然,道:“三方合力,必有胜算!” 诸葛亮点点头,道:“既便失败,亮也会助主公取得益蜀,益蜀之地,易守难攻,主公自也可以据之,立业而再图取中原!” 刘备大喜,拉着诸葛亮的手道:“好,吾得军师,如有天助也!” 一时说的极其的尽兴,关羽和张飞也很高兴。他们三兄弟等风等的太久了。如今等来大贤,飞天之势,便已有望。 有希望,总是比那时候没有希望,好得多! 这些年的流浪,波折……关羽与张飞忆之都心疼刘备之苦也! 刘备又哭了,又拉着关羽与张飞道:“吾有二兄弟,如吾之左臂,吾有军师,如吾之右臂,以后诸事,皆有取处也……” 这一场酒说说笑笑,至晚方散。刘备不尽兴,要与诸葛亮抵足而眠,夜谈天下之势。 刘备要是上了心想要笼络人,便是诸葛亮这样的人,也被他笼络的死心塌地。况诸葛亮本就属意于他,如今看他如此之贤明,诸葛亮最后的一点徨旁也从心底里彻底的消失了,那个如烛火一样泛着不一样的光的徐州,在刘备的用心之下,在诸葛亮心中烟灭了! 第二天一早,刘备便来求见刘表,刘表听闻是要引见新得军师,便忙正了衣冠出来迎接,笑道:“贤弟今早来如此之早,可是有喜事,观贤弟气色,很是不错!” “景升今日气色也极好,”刘备笑道,携着诸葛亮一并上前,诸葛亮笑而拱手。 刘表哈哈大笑,“心头一松,心情便好了,只是年岁到底大了,昨夜饮之夜深,今早起身,头还晕呢,不服老不行。” 他笑了一阵,又请刘备入座,这才看向诸葛亮,道:“这一位先生就是贤弟新得的军师?!” 诸葛亮抬手笑道:“不才复姓诸葛,明亮,字孔明,拜见荆州牧!” “免礼,休如此客气,”刘表笑道,“一表人材,还极年轻!” “荆州能解围,孙策能退兵,全赖吾之军师,一去游说,晓以利害,孙策自退也!” “哦?!”刘表吃了一惊,忙重新打量诸葛亮,拜道:“敢问诸葛先生如何劝孙策退兵?!” “僵持不下,无意义也,双方皆需台阶下,亮不说荆州之事,只说吕布势强,有可趁之机,孙策自然退兵。”诸葛亮道。 “原来如此,”刘表敬道:“先生真是神人也!” 刘备道:“此是攻取吕布之良机,景升兄,不知可有意出兵?!” 刘表摇首道:“荆州兵困马乏,表已累矣,如今兵退,已足以,便只欲休整兵马,休息。至于吕布,其人虽有虎狼之心,然荆州受困时,他并未趁机攻取,并无死仇,既是如此,表无意再妄自刀兵!” 刘表所说,诸葛亮是半点不意外,因此便只是笑而不语,不再多言。 刘备道:“只恐景升兄无意攻淮南,然吕布却未必肯放过荆州……” 刘表却是回避了过去,不答这个问题,只笑道:“孙策此人野心勃勃,必然是要北上的,只恐他与吕布必有冲突,荆州,休整即可。” 刘备便知道事不可为,便不说了。 “既是如此,还是要召回刘琦长公子比较好!”刘备道:“荆州已平安,长公子便是避难,也该回也。” 刘表沉吟了一回,道:“也罢。表去封信便可!” 连使者都不派吗?!也许他的意思,是真的在幼子身上吧。怕长子回来,长幼争夺,既伤长子,又伤幼子,反不利。 刘备便道:“景升兄可写封信交与备,备命人去接长公子回荆州。长公子在徐州,只恐会成为人质。于景升兄极为不利。” 刘表也怕这个,便道:“好,表便即刻写信交与贤弟便是!” 说罢磨了墨,写了书信,吹干了,递与了刘备。 刘备慎重的接了,拢到袖中,抱拳道:“景升安心,备必设法助长公子脱险。” 观刘表确实是有些不舒服,刘备便告退。 刘表道:“表欲谢诸葛军师,怎么现在便告退。” “来日方长,改日再饮宴不迟,景升兄还是先休息吧,看着头可还痛?”刘备道:“少饮酒,多保养方好。” 刘表这才不勉强了,连连告歉,言是精力实在不济,头疼的厉害,便起身送了送,刘备再三拜手出来了。 拿到了信了,刘备便松了口气。 “此信,主公先且留着不发。”诸葛亮道:“只派使者去徐州去表示荆州接人之意便可。”态度得表现出来,人也得接,但是肯定是接不回来的。 刘备道:“依先生之计。” 张飞不大高兴,道:“退孙策兵之功,刘表就这样揭过了?!也不主动说安顿我军之事。哥哥为了他,可是丢了广陵!” 刘备便斥他不要瞎说话。张飞不悦,只能郁闷。 “蔡氏一党必有谗言,待刘表优柔之时,再请去守襄阳不迟,”诸葛亮道,“也给他一个台阶下。” 刘备欣然。 他是不愿意说刘表的坏话,但确实是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的。 荆州受围之时,刘表对他的援军当然感激不尽。 只是眼下,怎么安顿他与他的大军,就成为刘表的问题了。 蒯良与文聘也回荆州了,二人一同前来见刘表,刘表忙封赏了文聘,安抚了人心,便厚赏了他,叫他回去休息几日。 文聘谢了恩,便告退出来了。 刘表捂着头,坐在案上发愣,蒯良道:“主公可是为怎么安顿刘备而烦恼?!” “知我心者,唯子柔是也!”刘表道:“退孙策兵者,是刘备新得之军师,姓诸葛名亮者。此人十分有谋略,若无他,孙策不会马上就退兵。此次刘备多番出力,更是丢了广陵,如此大恩,让表烦恼不已。他非属下,表何赏?!赏则是施恩,难看。他既是盟友,又如何安顿,才不失偏颇?!所以表才难为。所忌惮者,还有蔡氏一党……” 蒯良道:“这的确都是问题。若无安排,难免叫人寒心,叫将士们也难为。此次之事,刘备的确大功!然后,恩大如仇,功大,也盖主啊。只恐此事,蔡氏也未必能容!若出言排斥,只恐主公更加难为。世人皆以为主公不明也,不赏有功者也……” 刘表脸苦的厉害。大战之后的后遗症来了! “刚刚刘备来见过主公?!”蒯良道。 “是,来让吾召回刘琦,以免在徐州为质,他也是好意。”刘表道。 蒯良急道:“主公答应了?!” 刘表诧异道:“怎么了?!表写了封信与他,叫他派人送出,给琦儿。” 蒯良目瞪口呆。 刘表也略微有些失策,道:“莫非……表既刻便叫人要回信。” 蒯良苦笑道:“晚了。若去要,刘备如此想,以为主公忌惮他也。便是真去要了,他也说送出去了,派人去追,追不回来的。” 刘表面色一变,道:“……他,果真有不良居心!” “与徐州目的一样,要刘琦,无非与蔡氏之意相同,与吕布又有何异?!”蒯良叹道:“吕布虽是豺狼,然吾知长公子在徐州甚好。先前送去徐州,也是保有一脉之意。这是良策,现下,主公却写了信与刘备,只恐……” 刘表的脸色立即掉了血色,道:“这,这……” “不过刘备想从徐州咬下块肉来,难也。”蒯良道:“不知这诸葛亮,是何方神圣。” “是个青年,”刘表道,“此人所为,胆色,谋略,的确过人!” “此事,还是等蔡氏出手吧,”蒯良道:“主公不妨顺水推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刘表叹了一声,心中悔的不行。 他朽老也,而这个荆州,内外之辈皆惦记着,这叫他情何以堪! 蒯良告退出来,十分默然,不料被蔡瑁拦住脚步,蔡瑁面色不善,气怒冲冲,草草拱了个手,道:“刘玄德可是荐主公接回长公子?!” 蒯良自然不可能掺合其中,佯装惊了一回,道:“有此事?良刚回,不知也。刚见过主公,并未听主公提起此事。” 蔡瑁气消了一回,这才笑道:“也是吾气糊涂了,竟牵连到了子柔,子柔见谅,实是瑁气这刘备甚无礼也。都言疏不间亲,他一个外人,如何敢插手主公内宅之事?!瑁实气不过。退孙策之功,也是吾与汝,以及文聘之功也,与他刘备何干,一点小功,而妄以为大力,此人,瑁实在不屑也,这便去见主公,言及此事!” 蒯良笑道:“此次荆州人多番出力,良也跋涉苦也,急欲休整,刚见过主公,这便回府休息去也,此事,还是蔡将军出面方好,良是谋臣,实不能多说公子之事!” 这是不插手,也不管的意思了。算是表明态度。他两边不占。 蔡瑁也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便拱手道:“告辞!”言罢便匆匆的去寻刘表了。 蒯良没有多留,面色无常的出了府,回家去了。 蔡瑁一进内室,便急呼道:“姐夫!” 刘表被他一呼,头都晕,道:“一把年纪了,何故急急呼也?!” “姐夫,吾怕姐夫被人蒙蔽,倒被小人所谋,叫吾如何能不急!?”蔡瑁道:“那刘备自诩有功,如何敢插手刘琦之事,实在可恨!姐夫还是不要被他所蒙蔽,退孙策,是吾荆州水军有实力,非他一谋士之力可也。姐夫,不要因他,而寒了荆州将士之心呐,若是只肯定一谋士的舌辩之力,岂不是否认了荆州上下将士的以死相抵?!此次失去家人的人家多伤心?!为荆州尽死捐躯也,结果到头来,说退孙策兵,是他人之功,叫他们如何想姐夫!” 说罢,竟是悲愤的落下泪来。 刘表真的是怕了他,道:“何故哭也,我自知之。” 刘表是真的左右为难,所以,他才真的是难到爆炸。 若是厚待刘备,荆州人不甘,不忿,悲怒。若是薄待刘备,天下人又怎么看他?!说他是个小人,过河就拆桥,借了人的力,结果退了兵了又把人丢一边?! 刘表是真的头晕了,昨晚喝多了,本就头疼,现在头更疼。偏蔡瑁还在说呢,不肯罢休。 第496章 混水摸鱼夜袭营 蔡瑁咬牙切齿,道:“刘备欲图不轨,其心可诛!如此小人,如何能留姐夫身边,终将为害。姐夫既不忍,瑁自设法驱逐之!” “汝要作何?!贤人不可伤也,你休得无礼!”刘表斥道。 蔡瑁也算没有失去理智,公然的说什么要刘备死,只说驱逐。 “自然不会无礼,”蔡瑁忍着气道:“自恃姓刘,如此不分内外,叫人厌恶,此奸小之徒,绝不可留在姐夫身边!姐夫勿忧,瑁能自行处置也!” “德珪!”刘表大怒道:“刘玄德是贤人也,你休得伤!” 蔡瑁本欲大骂刘备,但看刘表的态度,只能忍了忍,将话头压了下去,道:“是,姐夫,瑁自知轻重!” 刘表还欲说什么,蔡瑁便已经出得门去了。 刘表气的不行,道:“一个个,全不消停!” 蔡瑁出来以后,被侍女拦住,原来是蔡夫人请他,蔡瑁便忙去了。 蔡夫人在后院急的坐不住,来回徘徊,见兄弟来了,才道:“刘备可是说了要接刘琦回荆州?!” “说了,”蔡瑁道:“此人用心极为险恶,绝对是是非之人。又善会钴名钓誉的,想要除他,还需要一点周折。” 蔡夫人道:“汝已有计矣?!” “先将他赚出荆州去,再使计除之,现在却是太显眼也。”蔡瑁道。 蔡夫人松了一口气,道:“让他离开才好,不然三不五时的便与你姐夫说刘琦,实在是大患!” 蔡瑁点首,道:“姐姐勿忧,我自有计。” “一切全仰赖于汝了,只是刘备有大军二三万,你还是要小心。”蔡夫人道:“琮儿呢?!” “还未见过,我且去寻,”蔡瑁道。 蔡夫人道:“你新归,要注意笼络士卒之心,他们皆是吾等助力,也是琮儿的助力。那刘琦,在徐州就挺好。他若真回,反倒又累的咱们出手!” 蔡瑁自然应了,又计议一番,这才出得门去! 荆州风起云涌,而西凉,也是风云卷舒,易变色。 马腾接到马超的信,先是大骂了一顿这个小子,跟脱缰的野马一样,说跑就跑了,还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骂了也骂的气不顺,是亲生儿子,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看信。 看完之后,头又开始疼了,关键不是一封,而是两封啊,看完第一封,他只骂马超,好好的去惹曹操做什么?!捅大了吧?! 在人家的地盘上,你只五千骑兵,若不能脱围,围死杀死都是早晚的事。一时又急又郁闷。 信中写着要他去支援,马腾也是气的肝疼。 再看第二封,马腾却是冷静了一下。防韩遂袭后?! 是了,曹操既能用人来游说自己,自然也会给韩遂同样的待遇。马家与韩家虽是几代世交了,然而真的要站队的时候,说反目也就反目了。人的立场是可以牺牲很多的东西的。 交情这个东西,若在治世,当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东西,基本没有人无缘无故的会背弃友情交情,若人唾骂。 然而涉及立场与利益的时候,谁能保障什么义兄弟一定会不捅自己刀子?! 马腾的心渐渐的冷静了下来,有心寻谋士商议一二,但也知道,与韩遂素有交情,倘贸然提起,反倒令属下人以为他有攻击韩遂之心。 马腾将第二封信给烧了,只留下第一封,心中也有了主意,随即便叫了庞德来,道:“孟起被困,来信求援,庞将军且领万兵去攻关,让孟起脱困也!” 庞德吃了一惊,道:“曹操何必突然如此?!曹使者尚在我营中,昨日还议及让将军归附之事,不料竟如此奸诈,围了孟起?!其可是欲迫将军从之也?!” “很有可能,只恐我若不应,他便要围杀吾儿,所以才急切,欲出兵接应。”马腾道:“腾自守西凉,以防曹操调虎离山之计。” 庞德道:“此计甚妙,以防曹操后手。末将自领兵去接应孟起,将军勿忧,孟起英勇无敌,定无恙也!” 马腾道:“吾儿之命,全在汝身上了。” “将军放心,以免有失,末将既刻点兵出发!”庞德道。 马腾点首,忧心忡忡的送庞德出来。当即清点兵马,领了帅旗,出发去了。 如今西凉出了一万五千兵力走,马腾也算能耐得住性子,虽然担心马超胡来,然而,也信任他这小子算是命大机灵的,因此便调兵开始防御。虽然看似无意,然而,却明显的是开始做作战准备了。 曹使者和韩遂都发现了这一点。 马腾算是沉得住气的,安排妥当后,便嘀咕道:“这小子,怎么就偏爱与吕布的女儿搅合在一起?!” “不过也算是另一条路吧……”马腾喃喃道。 他不是傻子,最近这段时间他是真的思考了各种的可能,投靠曹操,是万万不能,投靠袁绍,他那凌人的样子,还是得了吧,都不是好路,可偏偏没别的选择,自立更是艰难。他与韩遂虽然拥兵多,然而关外多少外族,损耗也大,其实看着兵力挺强的,然而,这里与公孙瓒一样,都是很难的地方。 无路可选,要么低头,要么被人谋算了被杀。 马腾岂能甘心!? 后来马超这小子说了吕娴,马腾也是一万个不愿意与吕布有什么牵扯的。 可是这段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与吕布结盟,恰恰反而是最有利的局面。 凉州与徐州并未直接相连,无有地利冲突,所谓远交近攻,与之结盟,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且又是结盟,并非是归附,上与下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可以互为外援。有没有外援,这是两种概念,尤其是面临曹操发兵,或是韩遂袭后的环境之下,倘若能有外援,是能将整个的战局给盘活的。 所以马腾是越想越觉得这是一条最好的可能。 事关谋略大局,马腾是很能沉得住气的,因此便未动声色,也未对曹来使改变态度。 庞德发兵急往兖州去了。 钟繇领四千兵,已至附近州县,眼看就要兵临而来,而袁尚的万余兵也到了,两方竟有一种特殊的默契,形成了一种夹角,现在安营扎寨,这是想要包抄吕娴之意了。 而吕娴收到暗影的信的时候,笑了,道:“时机到了。” 马超都急的要命了,她却半点不急,这些天可把他给憋的慌,因此一听,眼睛都亮了,道:“看我的。这山下的要塞,岂能让这二军之人给占了?!我今晚就行动,可趁机夺下,我们自己扎营安寨。” 吕娴道:“小心别引火烧身!” “放心!”马超道。 马超是左等右等的,终于等到了晚上,袁曹二军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在埋火造饭,就着篝火在吃晚饭说话行事。 马超带着扮成了曹兵的将士们守着夜色,在候机会! 袁军军士正欲收拾妥当就歇,就在这时,马超射出了一箭,射中了曹营的营帐,那火一下子就将营帐给烧起来了。 曹军似乎怔了一下,然后忿忿的去灭火。 一开始也是准备忍气吞身的,然而当曹兵士拎着那箭到曹使者和曹将面前时,显然十分忿怒,道:“袁军之箭!他们实过份也!” 曹主将已是勃然大怒,道:“这几日处处受气,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占了上游好水源便罢了,每日还在水中撒尿,叫我军来喝他们的尿水吗?!我们还在下风口,他们一埋火做饭,我们就呛的厉害!还能忍吗?!” 曹军上下已经是憋炸了,积蓄了几天的愤怒,在这一刻,俨然已到顶点。 “现在更要烧我们的营帐,何意?欲逐我们走不成?!”曹副将急道:“使者大人,如此之忍,是大丈夫否?!” “休坏大事,若坏主公重事,是我等罪过。袁军如此辱我等,回许后,我定向主公禀告,现在还请忍耐一二。”曹使者道。 曹使者是安抚了这个,安抚那个,可也只是勉强按住了怒火,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拳头紧握,对着袁军虎视眈眈,有的更是直接将手放到刀兵上。 马超见时机成熟了,对身后的二十军士摆了摆手,一行人便偷摸着下去了,然后混入了曹军之中。 大黑夜的本来就不怎么看得清,现在注意力更是在袁军身上,哪能注意到多了人?! 马超压低了声音,粗气粗声道:“吾不愿忍!待我先杀几个袁军,若死,也不悔,若是侥幸不死,我便向曹公请罪,然,今,吾不能忍也……” 说罢就拔了刀,腾腾的冲入袁军营中去了。 这种场面,面临失控的边界,只要有一个人拔了刀,局面就一触就燃,就像是滴入油中的火星一般。 马超一动,身后又有几十人也拔了刀,跟着冲了过去,“……杀!” 这速度快的,都让曹使者没来得及阻拦。 曹使者脸色大变,察觉怪异,急道:“等等……” 然而他的声音到底是被淹没在喊打喊杀中声中了。 这几十人一冲,后面的曹军将士有了领头,脑子里嗡了一声,热血上头,由愤怒主宰了一切,也拔了刀冲过去了,喊道:“……杀!” 马超当先砍杀了几个袁军将士。 曹兵一冲进袁军营,袁军上下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待被杀了不少,这才真的怒了,当即将碗一摔,大怒道:“兔崽子,敢偷袭!杀,给吾拿起兵器来杀!” 袁军到底是不备,被杀了好些人,一时气恨上头,杀红了眼! 袁军副将大怒道:“与那曹阿瞒一样奸诈,竟使奸计偷袭,今日,誓杀尽曹兵……” 两兵一交锋,那喊打喊杀声,响彻山下,火势一下子就点燃了。 马超命他们到处放火,等把袁军营点了,又绕回曹营也开始点火。火光冲天,烧声杀声,曹使者哪里能阻拦得住?! 一时都慌了,急切的要阻拦,道:“中计了,是中计……唔!” 曹使者跪了下去,回首一看,见一穿着袁军服的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然而那双眼睛如此的亮,如此嚣张肆意,狂放,充满少年气,曹使者哪里能认不出来?! 他口吐鲜血,胸口被扎透的结结实实,他抬了抬手,指着马超,道:“竖子,欲报私仇耶……” “这就叫公报私仇!”马超这一次可学聪明了,声音压的极低,道:“曹阿瞒的使者,也不是好鸟,前几天盯的我们这么紧啊?!吾是你,能算计的吗?!有人是蠢死的,你,就是聪明死的!” “汝,汝……”曹使者道:“如此狂妄,必遭天谴!竖,竖子……狼,狼心也……” 马超本来就心性寒凉,听了半点不惧,反而只是轻笑,特别凉薄,道:“超从不信天谴……” 天谴这种诅咒,这个时代的人是极度的忌讳的。 所以见马超是这种反应,曹使者真的是死不瞑目,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马超比上次杀郭援时,的确聪明了很多。此次,借公而报私仇,顺便的事,特别好,而且还封了口。这件事本身,是不能有人看透,说破的。必须得维持无辜的体面。才能将此事给推卸出去。 这一次马超真的聪明了很多,他这个人心眼挺小的,倒是学会了,杀人要顺时机。不然就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而这一次,是真的完全不一样。 马超见他死透了,抽出了剑,带着人退回山上去了。 这一场战事直打到后半夜,袁曹二军几乎全军覆没,损失惨重。 余下活着的全都四散跑了,只剩下山下的狼藉。 吕娴带了两千人下山来接手此处,收拾惨局,而马超已经带了三千人奔袭出去,连夜去弄粮草了。 吕娴本来是想寻个曹兵与袁兵啥的活口带着话给袁绍和曹操,然后发现,现场一个活的都没了,活的,早跑了。 她开始头疼,本欲命人去寻散落的兵士,想一想,又怕他们误会自己是追兵,便作罢。 一面收拾战场,一面准备安营扎寨。 第497章 推心置腹论亲疏 兵士抬来了曹使者,吕娴本想厚葬之,再坯土上香的,但看了他死不瞑目,瞪的大大的眼珠,倒是怔了一下,心疑之下,便去看了他的伤口。 然后头开始疼,特别的无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胆寒,与毛骨悚然的感觉。 马超这小子,真的是一把双刃剑,而且还学会使阴招了。 他是把尖刀,若是用不好,虽无往不利,伤人之时,也伤己。 本来杀掉曹使者,并不意外,但是他这种态度不对。 让吕娴很不舒服。 她心里有种坠坠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暗暗的也有丝丝的防备。 这个马超,真的是那种无法用世俗常理能约束的人啊,什么情份也约束不了。 此事若是臧霸与赵云做,他们是会杀曹使者,但一定会与她汇报一声,并且,绝不会从背后偷袭,还用刀搅碎了人的心脏,让人死的如此痛苦。 这小子! 身上有一种天生的残忍,像个高高在上的处决者。他的心里完全没有半丝的对生命的敬畏,反而更因此,得到很多的快感。 吕娴吩咐兵士们葬了,自己搓了土,上了香,只是未点燃。土搓成的香,本心大于形式。 “你我,无怨无仇,本不应以私仇而杀人,只因立场不同,以公义对立而你死我活,很抱歉,”吕娴叹了一声,开始给袁绍和曹操写信。 不管怎么样,都得甩锅啊。 到了天明时分,马超带着粮草回来了,脸上全是兴奋。将粮草囤积到山上,这才下山,对吕娴道:“掠劫完了,我军心定矣,支撑十五日足已,再加上曹袁二军弃下的粮草,二十日,不难。” “没有烧城杀人吧?!”吕娴道。 马超愕了一下,笑渐渐消失了,浮现一丝戾气,道:“何意?!”不放心他,不信任他?! 吕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孟起,你觉得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短暂的同盟关系,相互利用,随时可以将刀砍对方背后的关系,还是利用完就斩断的关系?!” 马超没说话,怔怔的看着她。 良久,才道:“你知道了?!” “不想听你否认,不想听你狡辩,更不想当作没看见,若是旁人,我自然当作没看见,然后利用你帮我脱险,以后再暗暗的防备于你,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吕娴看着他的眼睛,道:“回答我!这就是你想要的同盟关系?相互猜忌的关系?!马孟起,我看你是在士家日子过糊涂了,尔虞我诈,用到了我身上!” “我没有诈你!”马超怒道,手上青筋浮起,道:“我若是骗你,欺你,猜忌你,利用你,我何必还要来助你脱险?!” “那你呢,希望我诈你吗?!”吕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你给我的感觉是什么?!胆寒,不寒而栗,马超,你觉得你聪明,我却觉得你愚蠢,你连假装仁义也不会,哪怕你装一辈子,世人都没有可以欺你辱你杀你的把柄!可是现在你干的好事!若是我以为你是屡教不改,天性残忍之人,你要如何?!我会防备你,猜忌你,暗暗提防着你,这就是你想要的?!” 马超气的不轻,道:“少转弯抹角,你到底想说什么?!我马超就这么入不得你的眼?!你处处看我不顺眼?!我不过是杀了一个人,那曹使者不该杀吗?!” “是该杀,”吕娴顿了一下,道:“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相互利用和相互猜忌,而你所作所为,却一直在将我往这个方向逼。马孟起,若是换一个疏远之人,此事,我甚至可以当不知道。你觉得我为何要戳破你,只是为了教训你,让你丢脸?!” 马超根本不知道这个事的严重性,他意识不到,他甚至愤怒的瞪红了眼眶,十分委屈,愤怒的盯着她,气的胸口起起伏伏,一副好心被当驴肝肺的委屈感觉。 “我把你当兄弟,我希望我们可以是兄弟,相互坦诚,没有隐瞒……”吕娴道:“如果相互利用和欺诈,猜忌,才是你想要的安全关系,我也可以当不知道,以后我都当不知道……” 马超似乎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怔了一下。 “为什么死性不改?”吕娴道:“这件事要换一个人,会怎么对你?!你想过吗?!若是曹操,只会装不知道,假意与你亲近,用你,重用你,可是,刀用过以后,就会把刀敲碎。若是刘备,他不至曹操如此凶狠不迟疑,他当然也会假意装不知道,暗地里依旧猜忌你,虽不会杀你,然而,这世间的冷落,有比杀人更冷的待遇,无非是冷板凳叫你坐着,你自然乖了,还伤不了他半分,可是我,今天却无法保持沉默……” 所以才这么撕破了脸皮,直接问出来了,是吗?!以至于他如此的难堪,还有委屈。 马超心中有点焦躁,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能说得出来。 “我对你有很高的期望,你还年轻,只是一个少年,我以为,至少我以为,人可以改变,难道是我错了吗?!”吕娴脸色极度的严肃,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她一直都是嘻嘻哈哈,随性之至的状态,如今却郑重的不得了,严肃的不得了,不准他逃避的姿态,上前就揪住了他的衣甲,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对你?!当兄弟,还是当尖刀?!将你利用完后,一锤而碎!马超,非我吕娴看轻你,你纵无敌,我吕娴想要杀你,都不用刀!” 马超眼中的火光明明灭灭,这一次,竟不是恼羞成怒,而是怔忡。 “要我把你当个人,至少,你得像个人吧!”吕娴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见他不说话,将他一推,回帐,又停了脚,道:“我让你如此难堪,我给你一个机会,今天,要么你杀了我,一了百了,你要是不杀我,以后,我也非管你不可。你就是个弯脖子树,老子也要把你掰过来!” 说罢就要回帐。 “站住!”马超急道:“你就不怕吗?!拆穿我,于你何益,我若心狠,五千人围,你无半丝活路!你为什么不怕……?!” “我还信你可以是一个人!”吕娴平静的道:“你要杀我,我也认!在送出司马氏的时候,我早就有这个觉悟了。你还可以将我的死,推到曹袁二军身上去,摘的一干二净!” 吕娴回过首,道:“马超,亲疏远近,你心中都没有标尺吗?!对敌人可以尔虞我诈,对盟友,对兄弟,不可以……你,真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还是个自大的猪,自以为出身高门,可以为所欲为!有些规则,是宁死都不能犯的!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打铁需要自身硬,若是自己都是这反复,狠毒的小人,这样的名声,这样的破绽,以后别人想杀他,都不需要找理由,就是该杀! 他却不知道,这个时代,这种东西是致命的! 纵有聪明,也是被聪明误的典型。还不如蠢人呢! 马超真怒了,上前就拦住了她,道:“我不是猪,我不是!” 说罢便要拉她,吕娴反手一折,将他按到地上,冷笑道:“猪,蠢材!” 马超气的不轻,看着她,闭了闭眼,道:“以后,我有事必不瞒你!我马孟起,也是值得你信赖,信任之人!我用我的命立誓!” 吕娴认真的看着他,道:“我可以信任你吗?!再有下次,我不会再与你废话。” “当然。”马超道:“我马超这一辈子没有服过谁,我老子都管不了我。可你,是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才多大,就说一辈子?! 吕娴道:“再如此野性不驯,我真的要动怒了!马超,无弱处,才能真正的无敌。恃强如此凌人,杀人,耍小聪明,终究只是小道!” 马超默然了一会,道:“我知道了!” “这一次我也不罚你了,你的兵马在此,你好歹也是主将,我若真将你吊起来,终究折损主将颜面,于战不利。”吕娴道:“这样吧,把仪礼篇抄一百遍。年底前,给我看。不得叫人代抄,不然就一千遍!” 马超倒吸口冷气,黑着脸道:“一百遍?” 吕娴冷笑道:“怎么?嫌少?!” 马超不吱声了,只是惨悔的点了点头,头皮一阵阵发麻,只是小声嘀咕道:“装腔作势的仪礼有什么好抄的?!” “像你这种野生难驯之人,非得用规矩框正了行为规范,才能真正的知轻重!”吕娴哂笑道:“不止是装腔作势至此,我要你把君子的精髓学到骨子里,约束正身。你以为,只是装一装就完了?!” 马超真是觉得飞来横祸,一阵无语,脸色变幻莫测,真是被她整的没脾气了。 不由一阵气闷。到底是少年人,脾气来的快,脸色去的也快,刚还恨不得打起来,现在就是臭着脸不高兴,不一会儿,倒又言笑宴宴了。 对这个马超,真是半丝警惕松懈不得啊。 吕娴是真的想要收服他,所以虽然难,也冒着风险,可是她值得冒这个险。 对马超这种聪明人,想要收服他,虚情假意的东西,他未必听从。然而,以真心相交,知心,他是能知道的。 这小子,真的得好好的管束,以后才能得大用。 若不然,早晚得更歪了! 还好,算是服自己,若不趁此,把他该改的都给改了,以后,就是老油条,再想约束了用,就难了! 所以,吕娴根本就没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她是很珍惜这个人的,虽然他是那么的难以驯服。 他不想用虚情假意那一套,只是利用马超。然后再无情的把他杀掉,或是阴他一把,把他丢在一边,自己倒像没事人似的。 追根到底,吕娴到底不是如曹操与刘备这样的人。她的心里是有标准的,是有属于军人的标准的。 马超虽然很难驯,然而,是得到她认可的人,她管不了所有人,至少她认可的人,哪怕再难驯,她也不能视而不见,然后做个虚伪的人,比一些谋略主还要更阴谋,更狡猾,更狠毒。 她不能,也做不到! 况且,马超不是没来,他是真的以性命带了五千人来救她的,便是知道有追兵,也没有跑,这样的人,已经十分可贵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马超已经不是当初被她吊在树上的马超,那个时候,至少她是不会做到如此交心的。 现在,不一样了。到底结成的果实,也没令他失望。 “要做个无可挑剔的君子!”吕娴道:“君子,懂么?!” 马超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大约是想翻白眼,可到底是忍住了,嗡声嗡气的道:“行!君子就君子……” 屁个君子!他这一辈子也做不了君子。 一朵黑心莲能做白莲?底子都不一样,真的不行! 不过,总是不能欺诈她的,大不了以后不要太过份便是了。 “放我起来!”马超见副将们躲的远远的,脸臊红了,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调笑呢!” 吕娴起了身,往远处一看,果然见几个副将等人在树林里交手接耳,窃笑不已,频频的往这边看。 她也是一头黑线。 这误会大了! 马超起了身,面不改色的掸了掸土,大约是被骂多了,反而皮厚的很。 “现下如何防御?!”马超道。 “山下扎寨,驻两千兵,轮流与山上撤防换守。”吕娴道:“这山下要害,不能被敌军冲破把住!” 马超嘿嘿一笑,道:“要我说,那钟繇与袁尚的追兵,也未必能相互配合。我西凉兵强马壮,岂惧他们?!” 吕娴瞅着他,道:“怎么?还想主动出击?!” 马超悻悻的道:“哪儿能啊?!我只是这么一说,还是要保存实力,防守为主的。但是可以偷袭嘛!” “钟繇比贼都精,能轮得到你偷袭?!”吕娴道:“别小看了文人,他的谨慎是你想不到的,多少名将都栽在文臣手上!” 马超不以为然,显然是没上心。但胜在刚得了教训,倒算听话,没打算乱来! 第498章 天意违曹操受制 这臭小子,真是对他半刻也放松不得。若是依他来,呵呵,能不能活着出兖州,谁知道?! 吕娴决定死守,安寨布防,保守死撑,而不是主动出战! 西凉兵马是真的强,然而,在武备有限的情况下,在没有援军和足够粮草的情况下,在出击了以后,山上可能会守不住的情况下,主动出战是真的万万不能! 她一面命兵士们挖壕沟,布阵堑,削木刺,储水,备柴等诸事,这个山寨兵营就备起来了。并且还搭了一座吊楼。 而钟繇此时亲自来了袁尚营中说话,他是骑马而来的,袁尚亲自来迎,两人虽然阵营不同,然而,钟繇是很被受敬重的人,别说袁尚了,便是他老爹袁绍在这里,也得以礼相待,所以他亲自来迎。世家之间,便是敌对阵营,也不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再加上,又有郭援这个共悲在,二人一见,也不生疏,钟繇先哭了,道:“多谢袁公子追兵至此,吾那外甥,死的太冤……” 说罢痛哭,悲是真悲,但难免也有几分演的成分。袁尚也是如此,悲也有悲,但更多的是自己被挑衅的愤怒,以及必须要杀掉吕娴的决心,闻言也哭道:“郭将军死极惨矣,是被马超那无礼的禽兽杀掉的,尚岂能容那小子放肆,须报此仇,不共戴天!” 二人同哭,皆默契的不提吕娴! “元常快进帐说话!”袁尚忙道:“若按郭将军的辈份,尚也须唤元常一声世伯,都是自己人!” “唤我字便可,”钟繇道:“当以平辈相交。” 袁尚请他入帐分宾主坐下了,钟繇才道:“多谢袁公子为吾外甥重新收敛骸骨,不致露于荒野,若不然……繇实心中极难安也!” “本是份内事也,如何敢当元常之谢。”袁尚道:“元常不必太客气了。” 二人寒喧了一阵,这才言及得来的情报,袁尚道:“这吕娴十分奸诈,她与马超二人,已经把曹袁二援兵给灭了,使了奸计,偏偏还装作无辜,写了信来,欲蒙骗我父,想要挑起曹袁二边的事端,欲将此事栽到我们二边,实是可恨!” “此事,吾也有所听闻,繇已去信往许都,向主公提及此事,让主公切莫被她所骗。袁本初与曹公本是世交,岂会因此事而被算计,袁公子大可不必生气,此事,自有真相。”钟繇道:“只是可见此女心狠手辣,极其的有谋略。” 袁尚道:“她在山上扎兵,山下挖了壕沟,底下全是木刺,几乎全被阻断了攻击之路。骑兵不可行,而步兵要利落的过去,还需要自搭木板,这难度,不亚于攻城。” “山上林木稀落,若欲火攻,也十分之难,而这地处崖上,背又靠水,倘若自射火箭过去,他们也有水可扑灭火势,吾思来想去,都不知如何才能一举而歼。而死围,也正合他们之意,那马超抢掠了粮草上去,更自得其乐矣。”袁尚道。 “敌方欲死守,而吾二军欲急攻,这的确是个矛盾。”钟繇道:“此二人,也需尽快解决,否则迟则生变。” “元常可有智计?”袁尚道。 “唯今之计,只有围住,轮流去叫战,等他兵疲马乏,再寻机破之!”钟繇道:“此女极其的狡诈,若我方稍有破绽,只恐还要为她所破,繇此来,便是提醒袁公子,切莫急躁,越是此时,越不能露破绽,吾那外甥,还有刚灭的曹袁二军,皆是前车之鉴!” 袁尚点首,心中虽焦虑,却还是依此言,二军形成夹角,轮番前来叫战,一天十二个时辰,便是到了晚上,都没有能消停的时候! 可想而知,马超的烦躁吧。他本来就是急躁的性格,是真的想出去战一场,杀杀他们的锐气。 不料吕娴却笑道:“挺好,睡觉还有伴奏,唔,总比太静了胡思乱想的好。” 马超都惊了,道:“你还能睡得着?!” 吕娴轻笑不已,道:“伴着战鼓说睡就休息,是每个战士的本能,不信你去看看你的兵马,是不是睡着了?!哪有什么战战兢兢,能抓紧时间休息才最紧要。” 这个时代,若没早把脑袋栓裤腰带上的觉悟,还真做不了兵士。 所以,普通士兵是真的没有什么想头,能活一天是一天,能睡一觉是一觉,能多吃一顿就多吃一顿,打的时候尽力就行了! 马超去溜达了一圈,见果然如此,回来便悻悻的。 “哪个有你这样的好命?都生在富贵之家?!”吕娴听着战鼓声,眼前是点燃的篝火,道:“身为士兵,远没有什么多高级的情绪,一切皆听从战将。想不了那么多。我们想到的是荣辱,而他们想到的只有今日不知明日死。这样,不是挺豁达的吗?总比咱们想的太多好。孟起,你为什么会这么烦躁,是因为受不了山下的挑衅,是否?!倘若你心真的静,想的不多,定了计谋,便不会如此烦躁了……” 马超思忖了一会,心不由的也跟着静了下来,道:“我这不战,原以为会影响士气。” “士气此事看将,看你我。”吕娴笑道:“咱们轻松,淡定,兵士们也会轻松淡定,你若紧张焦虑,他们也会如此!轻松点,你该学学他们,今日不知明日事,也挺好。” 马超撇嘴,也是真服了她,他就没见过这么淡定的人! 也不对,打骂他的时候倒不手软! 他坐了下来,围着篝火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像吕娴说的,真的有狂躁症啥的! 他就没听过还有这样的病。 他才没病! 马超偷偷瞥了她一眼,发现她这个人吧,真的不光有本事,嘴巴也从来不饶人,她要是想说你,骂你,都不用带脏字。比如,给你编个病?!! 还有这种操作,马超真的惊了。 吕娴还真累了,道:“我先睡一会,你先值守,等下半夜我再换你!”说罢爬进帐蓬里睡去了,还叮嘱他,道:“烤点肉放着,我后半夜吃!” “……”马超嘴角一抽,闷闷的任劳任怨的开始烤肉。 他虽从军,但真的对于这些事不熟悉,平时都是亲兵帮着他做的,烤好了呈上来的。 可是到她嘴里就说了,这别人烤的哪及自己烤的香?!再说了,都出门在外了,还这么娇气包的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处处叫人迁就服侍,你也是战将?! 说的马超真的气炸。 她又说了,没点野外生存,自己烤吃的,找水喝的本事,万一落单,你喝西北风! 马超是真发现了,她这张嘴说起话来,是真能把人噎死! 不过他的生存能力,耐气受的能力,的确升级了!马超深深的觉得,天底下应该没有第二个人,能把他气死这样子! 天下独此一份! 然而,如她所说,的确是亲兄弟的情份。他与他亲弟弟们都不曾说话如此随意。 在她这里,能吵架,能打闹,能说话相互噎人。能打打闹闹。而后不用猜,相互信任的感觉,默契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马超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默契。 所以,他也老实了下来,平静了下来,听着山下的战鼓声,叫战声,旗帜声,竟颇觉从容。如欣赏着美景,虽身在其中,也有一种脱身其外的感觉,淡定的不得了。 他本是急性子,这番修炼,竟颇觉有一种沉淀本性的感觉。 庞德的大军行进的时候,消息是一同随着吕布的信进许都的。 郭嘉看着曹操,竟颇有一种无力和悲观的感觉。事件果然升级和失控了。 烈火烹油之势不过如此! “庞德一万兵马距兖州不过几百里,而琅琊也发兵万人,紧叩泰山,吕布,高顺二人的兵马,也紧扣兖州外,三方合围,可有胜算乎?!”郭嘉道:“主公,以她一人之力,几番解救,此女,是真的命运奇特。” “凭一人而挑动如此之势。”曹操心中沉的说不出话来,闷闷的。 他来回徘徊,道:“吕布此贼的信如此赤裸裸的威胁,这是围魏救赵,意在救出吕娴也!” 虽是如此,可是曹操还是气出个好歹来。 因为这吕布写的信只一句,实在是太狂了。 什么叫我来接手兖州也?! 这是叫他做割舍,要保兖州,就得放吕娴?! “只恐还有敲打之意,吕娴他要救,而兖州他也要!”郭嘉道。 曹操一听,便琢磨明白了,道:“这是暗示袁绍之事?!” 曹操冷笑一声,如前盟一般,如若吕布助他灭袁绍,吕布还是要兖州的意思。 “他就不怕吾与袁绍先行灭他?!”曹操气的坐了下来道。 “只恐他也发了信与袁绍。此人誓必在主公与袁绍之间来回不定,以图取更大的利益!”郭嘉道。 曹操心中微惊,道:“这一次吕布的确不同,他身边莫非有人在助他?!” “应是司马懿,”郭嘉道:“这般出手,除了他,没有别人。” 曹操苦闷道:“吕布先前并不肯听人之意见,分歧之中他与陈宫多有矛盾,此次,怎么可能会听司马仲达之言?!悔矣,悔该留住此人!” 曹操这个时候,真的是肠子都青了。 “陈宫性格急,吕布更急,因此多有矛盾,然而司马懿却不同,他性情稳重,内敛,又素有谋算智谋,依他此人性情,想要拿捏住吕布这样的人,很容易。”郭嘉叹道:“别的谋士做不到的事,他能。他的性情能事贼而不显脾气与喜怒,这样的心性,非同一般。” 曹操一听,心都凉了。 “不料此人竟真从事吕布也,”郭嘉是说不出来。 曹操却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司马氏被逼的从兖州出不去,是起了反效果,反而助了司马懿服从吕布的助力了。 曹操是有苦说不出,郁闷的不得了。 郭嘉也是有玄机不能点破,只能打哑谜。 事从什么样的主公,就得有什么样的处事方法,曹操这个人,有些话不能说的太透。更不能抚他的脸面,哪怕知道这步走的不太对,也是不能有马后炮这样的话的。 所以,事从曹操,他要的不是这些话,而是解决问题的方案。 然后,他的性情,问题又来了。 这个时候,曹操是很难下台阶的,你不能主动说要不别围了,转变策略吧。而是得他自个儿问奉孝可有何计时,郭嘉才能给出谋划。尤其是在于受困的时候,尤其要注意分寸。 “吕娴治住了司马懿,司马懿治住了吕布……”曹操觉得荒谬,道:“奉孝可觉得这一切,皆在她的意料之中?!” “何止如此?关键在于天意也从着她,”郭嘉道:“她的谋划虽好,然而执行若有半丝差错,所有的一切全部叫停,然而,天意却向着她,很奇怪的事情。” 无论曹操谋算什么,总是不尽如人意,就是这样! 袁绍那也是一样。 她的计高明吗?!未必。因为计虽好,执行若有一丝中断,全部前功尽弃,而能将执行也推行的如此之好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可怕?! 她就没怕过执行会出问题吗?!也是会怕的吧,可她依旧这么做了,如此的无畏。这般的勇气,若非有排海倒海的意志,和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场豪赌的气魄,谁能做到?! 便是袁绍与曹操也未必能如此敢赌?!总是步步为营,也就输给了她这样的大胆跃进。 连郭嘉都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不怕一个人有谋算,有人助,就怕一个人有天助。天意难违啊。 这般的推进,全在她的谋划之中,这不是天助,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曹操道:“若依司马懿的智计,他会建议吕布写什么信与袁绍?!” 郭嘉其实知道曹操肯定也料到了,只不过有些话得他来说,便道:“必是言及他将发兵许都以助袁本初,意恐在于解救吕娴,以及威胁主公。这是制衡之术!” “司马懿出手果然不凡,操恨不得此人!”曹操难受极了,道:“操无德也,终不能叫此人心服,恨吾无德,连累许都众人。” 第499章 袁本初怒而宣战 “主公,仲达此人不肯交付信赖,也是无奈,然而,他虽服于吕布,终究难以心服,短期内对徐州是好事,然而长期内,不可小视此人能量,若无吕娴压制,此人,反恐噬主!”郭嘉道。 这话也有安慰的成分。 曹操听了,才好受了一些,但也表达了懊悔和难受。 一个懂得反思的主公,总是能获得人的敬重的。 “司马氏被其算计,司马懿必暗怀恨,以后之事,恐难预料。”曹操道:“也罢。此时,也许已不宜再为难司马氏与吕娴等也……” “是。”郭嘉道:“趁势示个好,将来,也许司马懿身上,尚可有共谋之时。” 曹操正欲下军令,突然又有简报来。 一看二方的信,曹操头就开始痛,将信递给郭嘉,坐在席上开始捂着头,疼开了似的! 郭嘉看了信,也是心一沉。 两封信,一封是护送吕娴的曹兵与袁军发生了冲突,现在都死伤无剩了,只剩散兵逃在外。这事一看就知道是有蹊跷,可是这个事下,能戳破吗?! 戳破了有意思吗?!袁绍信吗?! 便是戳破了,得罪了吕娴,说是吕娴之过,袁绍又不信的话,这是助力吕布与袁绍结盟了。这就是脑残才干的事,也是曹操最怕的事。没有反过来推波助澜让吕布与袁绍结盟的! 所以这个亏,这个闷苦,只能曹操自己咽了! 第二封信是臧霸与公孙瓒旧将名叫赵云的人,只带着千余兵力,护着五六千人的队伍,竟然已安然到达泰山郡了,问题是,还斩了好几个将,破了几关,并且还有什么文臣武将的弃了一切,跟着司马氏一并奔走了的…… 也就是说,卖个司马氏族人的好,也来不及了!人家都离开你的疆界了,你还示好,这就叫不要脸! 而这奔走之事,也不能深究,既不能骂臧霸与赵云和司马氏,也不能追究那些丢关的人,不然是真的就叫人寒心了…… 一旦寒心,只恐一下奔走的人,更多。众人心叛也! 曹操是真的闷的想捶胸口。 郭嘉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受,便道:“当此之时,还请速发通关令以补救也!” 曹操道:“速发令去!” 郭嘉忙亲自去了,布置了此事,才回来。 回来也是感觉一种四面楚歌的郁闷。 发令虽然已经没个鸟用了,但是对人的心理是有暗示的,这是一种补救措施,目的在于,我曹操并没想难为你们司马氏,本意也是要发通关令放你们走的,但是没来得及,不料你们竟斩了过关之将,还拐走了我这么多的文武大臣,这锅就不在于我曹操,而是在于你们司马氏不仁,弃我曹操,背我曹操之人不义。 同样的还有随后的嘉奖之令,以定失关之人心,以及避免更大的后果的措施。 政治就是这在政令军令之中,得到平衡与人心稳定。就是这样枯燥,然而有此天赋的人,深谙此道。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责怪丢关或放人的人,反而不得不大度,把这个事件整个的升华。以示雄主的心胸豁达。 其实曹操本身是个特别小气的人,然而心有大志,所以超越了本身的小气,而成为一个伟略之主,这就是一种才能和特殊的素质。 此二令一出,人心定定也! 这个事以后就升华成了,曹操从来没有为难过司马氏,以后司马氏在徐州再好,世人也不得不说一句曹公的好! 谁不赞曹公高义,仁义之主! 虽是如此,终究也有无奈的成份。 至少现在曹操是真的头痛欲裂,抱住郭嘉的手道:“奉孝,当此之时,吾当如何?!” 他既问计,郭嘉自然才将胸中计谋道出,道:“吕娴已不可图,天助之人,徒之奈何?!此事只能补救,补损。” 一个英明的主公,不仅要锐意进取,不可放过任何好机会,同样的,时机不利时,懂得止损,割肉救命,更是一种超级英明的睿智。曹操就是这样的人。 郭嘉已言明,他知道曹操不可能会在此上执念太久。 形势瞬息而改,而变通,才是雄主之道。既然已不可图,就得止损,补损,并且将其中的好处最大化! 曹操道:“发令去调回钟繇?!或是,围死袁尚?!” “可损其兵力,然袁尚不可杀,当放回去!”郭嘉道。 曹操一听就意会分明,不错,袁绍的长子与次子之间,若死全得死,若不死,也千万不可损其一,否则分裂之势便不成。 “操这便调兵遣将去护送吕娴出兖州,退众围之兵。”曹操道:“曹兵折损之事,须栽在袁尚身上。” “此事不难,钟繇自会安排。”郭嘉道。以此事为借口而发难围袁尚,不正是现成的出兵的理由吗? 大约所有人都没想过,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搅动局势时,都没想过会有很多人被迫的替她背锅吧?! 郭嘉苦笑一声,若说算无遗策是何人,她算是一个! 不背锅能怎么办?!此事袁绍若知,必定恼恨是曹兵主动挑杀袁军,这个事可大可小,可能就成为真正的大战的导火索。 这个时候,曹操除了背锅,争取把徐州的势力给拉进来,还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说什么真相的把人推至袁绍那边去,别傻! 作为雄主,哪个没有憋闷,苦闷,憋到内伤,把苦往肚子里咽的事儿?! 这个锅,他是背定了! 只是司马氏这个事,再加上吕娴这个事,还有吕布的信,以及西凉的谋算,全部被撬动了,曹操是真的头风病直接犯了! 雄主苦就苦在于,便是真病了,也不能说病,会动人心,以为你有心病才病呢,没病的时候呢,可能还得装病。就是这么扯淡!屁股底下的位置不好坐啊! “西凉须对韩遂下重金重赏矣,”郭嘉道:“马超马腾,已然有三心,韩遂便绝不能再失其心意。” “舍本利之!”曹操道:“另,操须另写信与袁本初,息其怒!虽效果不大,然须写信去。” 郭嘉道:“此次袁绍定发雄兵至。” 所以吕布支持谁就比较重要了。 关键他身边现在有个狼崽子司马懿,他一定会叫吕布看形势,两边都图好处,以得到最大的利益。 以后有的是难缠的时候呢。 也就是说,本来许点好处,弄点官位封赏啥的,就行了,但现在,可能不止。 这豺狼雄心大了,以前给个十斤肉能喂得饱的货色,现在,可能越贪越多,还远远喂不饱!豺狼身边有了一匹狼,只会更贪得无厌!这司马懿绝对是喂不饱的狼。 “发书与孙策,他若击徐州,操定支持。”当然是声势上的支持,他已经没有余力去烧徐州的后方了。 曹操叹了一声,这个联盟是不能失的了。这个时候,形势复杂到心里全是苦闷。 虎狼环鉰啊。 至于荆州,他是顾不上了,实是鞭长莫及。荆州是刘备的舞台了,倒便宜了这贩席卖履的假仁假义之人。 曹操再难,也得把眼前这个难关过了,才能共谋三方灭吕之事。 现在对战袁绍,他是真的有点惊慌的。 曹操的态度一改变,就是咬死了,是袁军挑衅曹兵的,主动找事的。 这个态度一表露出来,谁能不恼?! 袁绍得到消息的时候,是大骂曹操是奸贼,喝骂不止,依旧不解气,道:“此贼意在利用我军,意欲杀吕娴而栽到吾身上也,绍岂能忍他背此之锅?!” 见他如此不要脸的,真的敢这么宣称,袁绍都能气炸了。 再加上那曹贼更是不要脸的来了信,说什么呢?!说袁尚呢?!说他发兵一万,竟然敢来兖州,我必叫钟繇围的他回不了冀州! 袁绍是气袁尚私自发兵,然而更恨曹操这不要脸的,话说的太漂亮! 说的好像钟繇发兵四千去是真的为了护送吕娴一样?!谁比谁屁股干净?!不都是屎?!这个时候,你倒是会说话,说什么好像多么高义似的,暗示他袁绍明里是护送,实则是心中藏奸,想要在兖州内除了吕娴,栽到他曹操身上去呢! 袁绍是气炸了肺,脸色通红,再加上迁怒于袁尚,袁尚不在,又不能叫来骂,便把审配一众给提溜来了,袁绍是气的指着鼻子大骂道:“就是汝等,肆意挑拨袁尚,肆意妄为!无吾之令,他竟敢私自发兵!审正南,刚放汝出狱,汝又惹事挑拨!如此只顾眼前利之徒,还有何颜面在吾座下侍奉?!左右,拿下他们,绍此次绝不轻饶!” 审配心性是极度的自我的,也知道此事,必然是要暴露,他也做好了暴露的准备! 他也不求饶,气道:“主公与曹贼皆中吕娴之计也!曹贼尚知止损,而主公却不知也!如此被人牵着鼻子走,纵然实力庞大,与老牛无异!小小一牧童可牵制也!” 这话简直是火上烧油,袁绍气的差点跳起来,道:“吾誓杀汝!审正南,汝如此不敬,绍用不起汝等才人志士。罢罢罢,左右还不拿下他!” 沮授涌上来,抱住了袁绍的腿,泣道:“主公,事已至此!多怒无益啊,不如且将他下狱,稍后再议此事。此时,公子不可有失,还须依赖他用计救出兖州,主公,三思!” “这个蠢儿!他如何能孤军深入,他疯了吗?!嫌曹操的刀不够快,还要亲自追击直奔人境内!?那个蠢货啊,若被捉住,以他为质,吾三军上下,皆受他连累。蠢材,蠢材!”袁绍气的叫人把审配拖下去了。 气的在那直喘气,袁绍这个人,色虽厉,然而内却荏,意思是,他颇有古人之风,春秋讲礼不贤下士,刑不上士大夫。 把审配再下狱已是极限,真要他杀了他,袁绍做不到,也不忍心。他与曹操的区别就在于此。他实力最强,班底雄厚,颇已有帝王之实,自以为是诸侯霸主,行事作风,不以阴谋宵小为利,而以大风范自居。事实上,他是真的很礼贤能人的,袁绍做人上,是真的比很多雄主强多了。 但是实力越强的他,越难以决断,果决,反而成了最致命的弱点。 沮授急道:“主公,曹贼誓必不会放过公子,还请主公既刻发兵,救出公子,以免被困被围啊。现在,公子是掌中鱼肉,任曹操宰割也!” “吾之子,吾焉能不痛?!”袁绍气骂道。 沮授便在一边哭,他们都是袁尚的忠实拥护之人。 许攸跪坐在人后,露出一个轻笑来,在袁绍营,他这样的资质与才能,连号也排不上,所以席位,也就顶多能占一席算不错了,但凡大事,他是说不上话的,抵不过审配,田丰,沮授等等人的份量,看审配虽下狱了,他也是不及他的份量的。有句话说的好,人微言轻!啥意思呢,就是说,你份量不够,连进言都不够格!所以他只看,不凑热闹,省得讨嫌,既讨袁绍的嫌,又讨众谋士的嫌。 不过他倒是失笑,深深的以为,那吕娴真是一条翻江龙,瞧把这曹营与袁营给搅合的。不得了哦,英雄才辈出吕氏。反倒袁绍的几个儿子,都像歪瓜裂枣,那袁尚都不知道可能时势有变,把自己给陷在兖州了吧?!真是叫人没法说的蠢。出了事,就得靠老子救! 许攸真是翻了个白眼,又心有不忿,偏子以父贵,这沮授啊等等人偏一个个的全支持着他呢。没天理! 许攸跟没事人似的,反而心里暗乐乐,有点兴灾乐祸。 袁绍也多不及曹操的应对,看这曹贼,这是想与袁绍翻脸,然后争取吕娴与吕布父女的意思啊。 袁绍呢,先只顾发一通火,然而屁的谋策都没弄出来一个。 许攸就只陪坐,也不吱一声,他聪明就在于,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这等的二等谋士,是搭不上话的。 此时也没人能顾得上看他的脸色。 都只顾得上安抚袁绍呢。 田丰哪不知道这件事,是吕娴弄的,这个小儿,看着风轻云淡,下起手来,颇有雄主之风。他也很惊讶。 他马上对袁绍道:“主公,曹贼至此,已是宣战,当此之时,更宜联盟吕布,共灭曹贼!机不可失啊!” 反正是将错就错,还不如错有错实。 这个时候戳破了与吕娴翻脸有什么用呢?!多说无益罢了。田丰也是很机敏的! 第500章 袁谭无辜卸兵权 “好!”这个反倒真助了袁绍与吕布联盟的决心,原先的他,是根本不将这个吕布放在眼里的,怒道:“发书与吕布,吾与之共图谋曹操,誓诛曹贼!” 颇有种调令吕布的意思,同谋的意思。 “吕布已有来信,也有助主公之意,还请主公嘉奖之!”田丰道。 袁绍也意在此,当下便派使者,送书。 这是真的合了田丰的心意,虽然是错有错招,然而,这的确是极好的布谋。 田丰此时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们没算到袁尚怎么出兖州呢?!曹操是止损,但是袁尚在他的兖州内,他能放过才怪!不杀也得抓了脱层皮,哪怕图不到好处,臊袁绍脱层皮,气死他也不赖! 反正这事儿吧,就是这样了,袁绍也是号令三军,要发兵,与距曹操,决战。并且命人备兵,然后下战书,各样的都给准备起来。 一场如火如荼的大战,终于开始了! 而冀州内却不安份。 审配拼死的叫来了沮授,在狱中道:“公子遇险,大公子掌雄兵,誓必不救,不仅不救,反而可能会暗害二公子。此事,还需细细谋划一番,否则,我等所谋,皆错失也!” 沮授道:“你且安心,我自有计!你只在狱中等候,待公子平安得归,定放汝出来!” 审配点首,道:“外面诸事,一切拜托你了!” 沮授出去了。 然后许攸就听说了一件事情,说是袁绍号令三军出战,袁谭掌兵二十万,却不听袁绍军令,还说什么,父之子多也,何必多救一个袁尚,为他一人,反倒陷三军于险境,然后说了,若是遇到袁尚,自不救也! 听说是袁谭酒后说的,然后捅到袁绍耳边来了,袁绍发了大怒,大骂袁谭是畜生,然后卸了他的兵权,把他架空了! 袁谭真的气苦不已,父子二人就这么僵住了! 许攸却颇觉出一点阴谋的味道,这审配也不是啥好鸟,自个儿都下狱了,还怕袁尚失了袁绍之心,没的非要也阴一把袁谭,恶心一把袁谭。这就是典型的二公子犯了蠢事,但别以为老大能得到好的算计。 这审配是真的深谙人心,完全把袁绍的痛处给踩中了。 说来可悲,袁绍身边尽是袁尚的耳目,为他张目之辈,何等多也,真想阴一把袁谭,简直不要太容易! 不是许攸想太多,而是袁谭越是这个时候绝对越是审慎,别说不会公然醉后说这话了,便是真说了,也绝对会仔细小心。 说没说,也是莫须有。重点是袁绍信了袁谭说了! 袁谭掌兵在外,来回送信都需此时日,而这样的事,却这么快传回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许攸真的怀疑袁绍的脑子了…… 许攸一时苦闷起来,在袁营不得志,上面多的是谋士压着,现在有两个选择,是去曹营还是去吕营呢?! 只是,若想得到重用,还需要一个契机啊,否则去了,还是末席之位,他也会郁闷! 都不好混,吕营不错,但已有陈宫贾诩司马懿之流,曹营也好,但也有荀攸,程昱,郭嘉之才,至于孙策那,他是没考虑过。小到像张绣,刘备这样到处流窜的无土之人,他又瞧不上。虽有才,也是眼高手低,一时只能静等而已了。 袁绍的这个骚操作,是真把曹操给逗乐了,局势已至如此,他也只能苦中作乐而已。 郭嘉道:“主公勿忧,袁绍父子不和,谋士不和,文臣武将各怀心思,只需取得契机,可从内而破也。萧墙之内的祸乱,无人可救。袁谭之事,尚可有所图。” 曹操笑道:“袁本初果真是……”让他不知道怎么评价好了。真的遇到急事,反应是曹操的反面啊。曹操是逆境内马上稳定人心。 袁绍倒好,只顾发作,然后完全不顾人心不齐可能生变的后果。 曹操对郭嘉道:“暗出使与袁谭,若肯归附,许以冀州主位!” 兑现不兑现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挑拨的机会,同样的也是后备的机会。袁谭便是现在不听,将来时势若变,他也许会来,那时,就又是转机。 袁谭见从父亲那得到主位已不可能,很可能会借曹操之力来做成这件事呢?! 都是有雄心之人,真心不真心的归附,曹操这个还真不看重。 郭嘉失笑道:“是。” 又道:“当护吕娴出兖州矣,争取吕布之谋。嘉早已与女公子有共识,此次时势已至,女公子也意在破袁绍也!” 这件事不能拖了。 曹操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天人交战。到底是扣住吕娴和袁尚在境内好处大呢,还是…… 想了想,在心里默默的毙了这个念头,以人质取胜,终究只是二等谋略。曹操本就不是只顾眼前之利,而不顾长远发展的人。该断的时候,他从不犹豫!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会立即行动,若是延迟则易败也! 一面送信与钟繇,一面出使者去吕布那。意在速速定下此事也。 而一面又准备发兵与袁绍决战。也是焦头烂额! 郭嘉,荀攸,程昱,调兵,各将,准备粮草等等,都忙的顾不上什么了。一心扑在此次大战之上。 这个时候,谁敢动摇军心,曹操能杀他全家! 而这个事,奇妙在于,曹营上下虽粮草不足,却上下一心,而袁绍营明明雄兵七十万,号称百万,粮草充足,却人心惶惶,因着袁尚的事,因着袁谭被架空的事,因为袁绍发怒的事,因为审配下狱的事,弄的人心极其的不稳,而这个时候,袁绍却只是苦闷于袁尚的鲁莽,都没来得及顾上什么军心,自以为雄壮,竟是没在意! 兵士之间交头接耳,也没人管! 而田丰其实是不愿意这个时候与曹操决战的,他其实意在先内治军,内治民,稳定了以后再动兵。然而关键是袁绍不听啊。 不听,只能从他了,从他也就尽力的图划重要的战略,谋略,等诸事。 只是,谋士团中如他一样能看得长远的人,太少了,只专注于旁事,比如要谋士位中争得更高的位置,比如选择站队,是二公子还是大公子,尤其最近大公子莫名遭殃,然后争议极多,两方较劲很大,再比如,怎么获得更多的袁绍的赏识和封赏,所以多有献奇事奇计者,然而,终究不够长远,这令田丰颇为无奈! 田丰是想劝袁绍将袁谭放出来掌兵,然而袁绍还在盛怒之中呢,加上又多有人挑拨,袁绍还在怒骂,道:“弟陷于险,他不仅不忧,反出言不救,兄弟尚不顾,何顾父子之义,孝与忠?!此逆子,无需他掌兵,吾自有大将。” 这是迁怒于袁谭吧?!还嫌不够乱,人心不够乱吗?! 田丰道:“当此之时,务以稳人心为重中之重,岂能以一小事而乱大谋?!大公子纵不敬,然上阵父子兵,人伦之情,岂可废之?!不管如何,还是恢复袁谭兵务才好。小惩大诫也罢了!” 袁绍执意,又不明。田丰也只能和稀泥! 袁绍想了想,也知道袁谭掌兵是助力,是大倚靠,毕竟雄兵在外,父子连心。但是一时也下不了台阶的,便唔道:“绍自考虑!” 田丰松了一口气,袁绍一般这样说的话,就差不多了。下一次,他再来劝一次,也就可以恢复袁谭的军务了。 但田丰是真的捅了马蜂窝,可被审配等人给恨惨了! 袁尚犯了错,可能还会有死的险境,倘若与曹操决战之时,袁谭反倒立了功,那对比就太鲜明了,有军功,有威望,袁尚还有可能吗?!所以袁谭不掌兵是拥护之人的共识,结果这个田丰,真的就是找死! 多少人恨他,真没法说! 许攸只是默默瞅着,也不多说,只顾看热闹。审配与田丰都是有才之人,有才的人,脾气向来不好,倨傲在上,所以,许攸才懒得理会他们打架吵闹呢,关他屁事! 他只郁闷不得志,默默喝酒而已,当然想掺合这神仙打架的事,他也是掺合不上的。谋士团屁事多,排外的很呢。 总之就是妖风大,王八多! 而袁绍的骚操作,经过暗影的飞鹰寄来的信,也把吕娴给逗的笑死了。 “何故暗自发笑?!”马超道。 吕娴将信递给他。 马超来回看了看,却看不懂,因为这字体,他只能猜个大概,再加上又乱码,他真的醉了。又不好问的,只将信还给了她。 吕娴便将这事给说了。 马超是真的特别惊讶,愕然不信道:“……袁绍卸了袁谭的兵权?!” “都是他的谋士团的功劳啊,”吕娴失笑道:“这内斗起来,连自己人都伤,都得误拉下来,厉不厉害?!”扯后腿的多了,其实再强大,还是早晚跌倒。 莫名的这话,不太善意的感觉。太讽刺了。 马超失语,竟然不能理解袁绍的脑回路。他又想了想,这要是换作他爹,会不会也这样。想也无用,因为他爹又不是袁绍,没袁绍这么大的实力和摊子,想弄个儿子相争,还弄不起来呢。 马超是嫡长子,他的弟弟们也没敢这样后来敢居上,敢凌驾于他身份上的。所以,马超理解不了。马腾一直都是十分矜傲有这个儿子的,而且还是才子,有本事的儿子,所以儿子有时候犯浑,马腾也拿他没办法,那是能折腾…… “不是所有的爹都是好爹,所以孟起啊,这个时候,你有没有一丝丝的内疚呢,以后对你爹好点吧,这袁谭就没这么幸运!”吕娴笑道。 马超讪讪的,心里对马腾此时也有了一点好感,他这爹,的确是还不错。他的弟弟们,虽也有庶出,但到他面前,便是共行,马头都是稍退一步的,绝不敢居前。至于大小声,那是更不可能的。 马家是真没这么些烂事和屁事。长幼有序,嫡庶分明。 当然这顺境,对马超的成长也未必是好事,这性子,反而,有种脱缰的感觉。 他是被马腾重视着养大的,也是无法无天的那种。 不敢想,这袁谭经历的事,要是他经受了,呵呵,不把马腾折腾翻了,他就不是马超! “你呢?!”马超道:“你爹对你如何?!” “不说言听计从吧,但也是很爱我很疼我的。”吕娴笑道:“我父亲是个简单的人,他这种人,会敬重长子长女。你父马腾也差不多吧。你爹,其实也是很敬重你的。你此次带兵来,他真的给你擦屁股了,是不愿意让长子折了颜面。” 马超愣了一下,不语。 难得有良心的自省了一回,以后少犯蠢事坑马腾就算谢天谢地了。 所以才说,这袁绍真没法说。 袁谭已是掌一方雄兵的人,便是不愿意擦屁股,也得掩饰了这事,自我消化,倒没有必要公开的示以天下,父子不和的。这样的事,算丑事了,不管真假。 打长子的脸也没有这样打的。 这袁绍是真的不考虑儿子的脸面啊。 吕娴都有点同情袁谭这厮,估计这时真的要借酒浇愁,马景涛式的嘶吼了…… 至亲至疏,也有父子! 吕娴看了一会儿笑话,便道:“转机来了!” “来了就好,再不来,咱的粮草快吃尽了!”马超磨刀豁豁,盯着山下的围军呢。 这十几天里,底下每番叫战,是真的特别烦,袁尚是尝试过火攻,但因为无燃着之物,因此效果不大,但每叫战,都闭寨不出,也试过强取,但都被马超命弓弩手和居高临下的塔楼的大石给击退,一时僵持在那,双方都挺难受。 这个地方,还真的成了要塞似的。明明只是一个破山寨,还真的成了险关了?!激的袁尚能气炸了,道:“算他粮草必将尽,不出是吧?!待其粮草尽,吾二军,必定合力而杀之!” 钟繇道:“粮草未尽,可强攻,粮草既尽,何必强攻?只需待其兵疲马困之时,自有能攻杀之时!只静再等几日,岂不更便宜。此时,我二军才不宜战,便是马超要脱围,也不可与之战,一个字,拖!” 袁尚大喜,道:“此言有理!正当如此,一切便依元常言!” 钟繇回了营,已有使者带了信来,道:“元常,事已有变,主公有言,汝见信当便宜行事!” 第501章 钟繇决心黄雀计 钟繇一凛,忙先看了郭嘉的亲笔信,将信烧了,自言自语道:“放心!” 使者这才偷偷的走了。 他远远的看了一眼那山上,眼神极度复杂。 这吕娴,真的有逆转时机之能矣?! 这份天赋,本事,天生的对政治局势的敏锐,还有豁达的心态,这种平和,世间少有!这样的心性,与主公都有的一拼了!难怪主公视之如大敌!杀不得,又惜才,又厌恨无奈。 钟繇恨吕娴吗?!当然是恨的,恨她与马超斩了郭援。然而任何一个文臣最伟大的地方在于能避仇取大业也。当然这无奈更可悲。 可是,基业一项,需要无数人的牺牲完就的。他钟繇只是其中之一,所以,又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呢?! 私仇是有私仇不假! 可是,郭援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忠心而死,他钟繇也一样。也愿意为忠心尽一切所能!他们是亲人,更是效忠不同阵营的人。 钟繇心中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 臣为主死,乃是天命。哪怕他是恨马超,可是,主公要他展现恨的时候,他得恨,顾私仇。而不能只顾私仇的时候,他得顾大义! 此时此刻,他不仅要平息吕氏对兖州的压力,还在平息与凉州矛盾,以定马腾之心,以退庞德的大军压境! 压在钟繇身上的,压力很大。 就连吕娴都对马超道:“形势已改,孟起,如今咱们不用费一兵一卒而能脱险了。” 马超不信,道:“曹贼真能放咱们走?!” 吕娴笑道:“这个局势,曹操能四面树敌?!他疯了才这么干!你知道,曹操为何要钟繇领兵来吗?!他只是文臣。” “为何?!”马超拧眉道。 “因为文臣可以逆转时局,而不是只有武将思维,钟繇之才,可以息却雷霆之怒,罢却虎狼之威。这才是他的才能。”吕娴道。 马超哧笑一声,道:“哼,不可能!” 说的好像是能呼风换雨,转换天色的人一样!哪有那么夸张。 “你这小子,还是见识的太少。”吕娴轻笑道:“真正的大才,你都没见过呢,就知道骑马拉弓射箭逞强!” 马超不服,瞪着她。 “须知这世上最伤人的利箭,不是真刀见血,”吕娴道:“大浪来了,看着钟繇力挽狂澜吧。” 马超狐疑不信,正说着,有兵士上来,道:“有信来。” 吕娴接到的暗影的信都是小纸条,可以忽略不见的那种小小的。而这个,却是绑在箭羽上的信,一看就是有人射到山上的。 吕娴接来一看,笑着递给马超道:“我说的,信了吧?!” 马超细细一观,一时语塞,真的是钟繇的信。 信上说什么呢?!说了,曹公忧心吕娴有失,怕先前派来的人可能不够用,再加上有袁军护送,谁知道可能会出意外,因此便派了他来护送吕娴,以策万全,不料竟遇着袁尚的追兵至,无奈之下,只好也假扮成是追兵,以佯做是追兵,以迷惑袁尚,经过这段时日的迷惑,袁尚已经相信他们的目的相同的,现在恐女公子粮草用尽,自己的兵马也不多,若从旁处调兵,只恐会惊动袁尚疑心,因此,约定明日子时举火为号,希望能共同歼灭袁尚的追兵,以期待女公子与孟起一并支应,脱险云云,然后又说了袁军本就不怀好意,果然不怀好意的要害女公子与孟起,幸而先前的曹兵奋力抵抗,这才险险抵抗,又壮烈牺牲,实在可敬云云…… 然后又说钟家与马家也是世交,先前与温侯也有些渊源,都是汉室公卿之臣,万没有被袁氏妄谮之人而离间的道理……反正就是各种拉拢啊啥的。 看的马超都惊了,沉默了,然后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个锅,曹操背了?!”马超疑惑道:“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他是真的不相信啊。还有这样的喜欢背锅的人?! “这就是一个雄主的担当。”吕娴笑道:“凡事不怕背锅。孟起啊,雄主行事,只看事说话。又不是非得说真话!” “可是这个认下来,他不憋屈吗?!”马超不可思议道:“这个超可受不了!” “所以你当不了雄主,一辈子是打工的命!”吕娴道。 马超气的僵住。瞪着她。 “好了,别气,”吕娴笑道:“我就说时势改了吧?!” 果然是不费一兵一卒,而能脱险了! 马超怔怔的看着她,真的是瞬息而风云变色的局势啊。 “这些,你全料到了?!”马超怀疑人生的语气道。 “料到一半吧,究竟怎么发展,我也说不好,我只是尽人事,”吕娴道:“宣高与子龙已经到了泰山郡,如此顺利,就是一个信号了,说明此事成了一半了。而袁绍突起雄兵要距曹操决战,这是决定这个态度的另一半因素。曹操不能在这个当下,弄的四面受困,他顾不了这么多,只能舍小取大。眼下袁绍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转变了态度,向你示好,拉拢我与我父?!弄好凉州?!”马超道。 吕娴点了点头。 马超用一种同样不是人的眼神看着她。眼神特别的复杂。她是怎么看懂的呢?!他就不明白。 不是同样是人吗?!凭啥她就能高瞻远瞩,看清时势可能的发展,以及人的心理呢?! 马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道:“明天可出兵?!此人可能信任?!” “值不值得信任不要紧,”吕娴道:“咱们出兵是肯定要出兵,但是不出力拦住几个要道,别叫袁尚走脱了就行!” 马超发现她鸡贼的很,她这是不想出力啊。 这样也行,反正对他的骑兵也无损伤。 但马超深深的觉得,她是真的舍不得伤这些兵马,她想带回徐州去,这段时间频频盯着这些兵马看,这个时候,哪舍得出死力去杀袁尚的大军?! 马超有种古怪的感觉,心里悻悻然。 有一种自家的鸡长肥了,但是要入她肚的感觉。 “钟繇来信本意,更多的是试探,他不可能真的凭借我们出兵出力,他定还有别的兵马的。”吕娴笑道:“我若是他,也怕四千人不够用,万一我与袁尚联手,他就完了,他完不要紧,关键是真正的毁了局势,曹操是现在要他力挽狂澜的求稳,要吕氏与凉州不能有半点差错,他要是死了,四千人俱灭,曹操怎么办?!怎么收拾这后面一系列的事情,所以钟繇绝不能赌,他当然不会信任咱们。虽然,我们与袁尚联手的可能几乎没有,可他也不敢赌……” “……”马超动了动唇,只觉得万分的复杂,“比起与袁尚联手,我更喜欢等他出了兵力灭了袁尚,我们再抄后,秒了他!” 秒这个字,也是与她学来的。 螂螳捕蝉,黄雀在后啊?! “钟繇最防的是这个,”知道有你这个变数在,钟繇哪敢分心与大意,最怕的就是马超不受控,把事情往最可怕的方向转变去了好不好?! 不过这话不好听。 吕娴只能道:“别节外生枝,咱们能顺利离开兖州就行。” “知道了。”马超郁闷,闷闷的应了。 反正一拍即合的是曹吕两方是都把这责任给推到袁军身上去了。至于事实真相,有什么要紧的。反正局势就是这样的局势了。 只是有点同情袁尚,他也是个背锅的。 将来曹吕之盟一旦成,这袁尚就真的成了那坏事的老鼠屎了。不光袁营,曹营,天下所有人都得黑死他。 因为吕氏要装无辜啊,会说,若不是袁尚一心要报仇,老是追杀我,我也不会与曹公联盟,为自保计,为怕袁尚以后报复我吕氏,远征徐州,我不得不与曹公勾结了…… 天下人也会说,是啊是啊,你这袁尚都能为了追杀人,追到曹操的地盘,不惜代价,孤军深入也要杀马超和吕娴了,将来要是真征灭了曹操,肯定得征凉州和徐州啊,天下谁能容你啊…… 反正不管是被迫的,还是主动的,或是有些袁营想甩锅到他身上的,这些,都是现成的话! 还有袁谭,现在最恨他的人,是袁谭…… 袁姓兄弟真是受了诅咒似的,袁绍与袁术不和,袁谭与袁尚不和,都是败落之像。 墙倒众人推,袁绍若是没败还好,若是败了,那这次袁尚这次所为,是真的成了大家的借口了。是众矢之的。 吕娴也不像以此为借口,然而,谁叫这袁尚非得送上把柄来。 这不就是现成的理由和借口吗?!出师之名都有了,她当然直接抄冀州。 吕娴笑了一下,道:“兄友弟恭,一家和睦,才是兴家之道啊。所求与理念可以有不同,然而,不恭失敬,是会遭反噬的。袁绍现在已经在自毁城墙了。” 马超听了默然。他觉得以后得对自个儿的爹和弟弟们好点。至少他的弟弟们可没像袁尚这么狂的。他爹也不会为了他的弟弟们,而卸他的兵权。 上梁不正下梁歪,从袁绍这一代开始,其实就错了。 袁绍才能出众,所以袁氏选了他为宗子,排出了袁术。然而再往下,就出了问题。 袁绍是庶出,旁系出身,他天然的会疼惜庶出次子这一种,因为除了爱小儿的原因以外,还有一种自身境遇的天然的同情。所以不和的根子,就在这个事身上。 袁谭这娃,算是倒霉了。 袁绍也许本意是想兄友弟恭,然而他给的信号却是让袁尚觉得有一争之力,他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看看这后面无限的影响。 古人讲究家礼,在封建社会,的确是落后。可是身在这个世代,这是治家治国最有效,也最有用的方法了,破坏了这种方法的人,多少都有点反噬。除了一些自身能力很强,同时又能超越自身境遇与对自身的同情的人,才能破解这个反噬。只是这样的例子很少。 如同现代社会中的高考,是残酷,可是有取代它的更好的方法吗?!没有。 现在这治家之礼,也是一样的东西。它的确算不上多好,可是在没有西方观念的根基下,没有任何能取代它的任何好方式,好方法。 吕娴用望远镜看了一下山下的情景,见并无异常,也是真心服这钟繇的。这个时候,他是真能沉得住气啊。越是应急时,越是稳重,是真的特别好的一种难得的天生的品质。 不得不说,曹操看中的人,选中的人,用的人,真的不用说的。 “袁尚又临阵来叫战了,”吕娴道。 这个时候更没必要应战了。要是平日里,马超早催吕娴应战了,虽然也知道可能性不大! “钟繇的信要不要回?!”马超道。 吕娴道:“不用回。” 马超想了想,也懂了。钟繇是为了表达一种态度,其实有没有吕娴与马超相助,只怕没那么多重要,因为他必有所备。 他更多的是一种示好,和默契。 而此时的袁尚是真的咬死了马超和吕娴,眼神和心神全在山上,看不到另外任何的东西。 他又来催战了,骑着马跑来曹营寻钟繇,倒不见外,掀了帐就进来了,道:“元常,他们总不应战,一直拖延,如何是好?!” 这袁尚可真是急性子啊,他都说了,要等山上粮草尽了再说。虽是应付之辞,然而,这袁尚几乎每日都要来问一番计谋,他也是挺无语的。 钟繇在这个时候,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道:“总不出战,徒之奈何?!当今之计,只有等他们粮尽而兵溃也!” 袁尚听来听去只有这个说辞,一时之间,无语道:“元常是否惧之马超与那吕娴?!为何总不出兵?!” 钟繇道:“并非惧之,只是时机恐未至矣,凉州兵强,终不可小觑。” 袁尚却是打定了主意认定钟繇是惧怕了,便道:“也罢,元常既不肯出兵,晚上尚自亲领雄兵去袭山上。这些时日一刻不歇的叫战,山上必也兵困马乏,晚上再有点动作,他们必定反应不过来,会有奇效。元常只在山下守着便是。以免劳动筋骨。文臣毕竟娇弱。”这话,恨不得是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第502章 曹操头风寻华佗 这要搁一般人,真的得生气了,可钟繇能是一般人吗?! 听了反而笑道:“多谢袁公子体恤,奈何繇虽有心,却无大将可主持战事,繇自守后,为袁公子把守后方便是。” 袁尚无奈,只好作罢。 回了营还与左右说呢,“此人之才,不过如此。来来回回只说等粮尽,吾看他是怯战罢了。其人之智,不如吾帐下谋士。” 当下升帐议事,然后备整兵马,饱食将士,准备晚上尽力而战了。 吕娴与马超的粮草不足,他的粮草又哪里足够?!这一路孤军深入而来,带的粮草,也将告罄了,他哪儿能不着急?! 袁尚也多番暗示钟繇说粮草也不足,想借点儿,让钟繇在兖州境内周转一点啊,奈何钟繇跟傻了似的,偏这样的大事,他就是听不懂! 袁尚又抹不开面子真的开口求人借粮,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主要还是袁氏大姓的面子问题! 想一想,又是冷哼一声,他父亲是河北至强袁绍,只要灭了吕娴回去后助力父亲夺了许都,得了兖州,青州等地,他还犯得着寻人借粮,到处含沙射影的说事儿?! 所以他才急了,一面是急着办成事,要回去,省得在此看兖州人的脸色,也怕节外生枝,会出事,一面呢,是不想求人。 袁绍至强,身为他宠爱的儿子,袁尚还真没求过人。什么低人一等,寄人篱下等等的事都从未体会过,也根本不愿意体会这些。 袁尚如此,也是可以理解的。一个人很难脱离自身境遇,不管是困难的境遇,还是相对顺利的境遇。 一个人太顺,当所有人都捧着他,出了事,总有人出谋划策助他解决的时候,他就渐渐的丧失了一些敏锐。他的确看到了天空之上的很多事情,是普通人一辈子都难以体会到的感受,但同时,看到天空之上,云同样也会遮蔽人的双眼,渐渐的就脱离了根基了。 这也是吕娴当初拖着吕布去穿粗布种地的原因,就是让他不要太脱离困苦。 袁尚身在局中,却完全不知危险,备战去了。 “袁尚性情竟与其父类似,好急战,”钟繇轻笑一声,取了几支令箭写下东西,令亲兵送出去了。 “正好,也正合我意!”钟繇失笑道。 这样倒不必费力的用更多的兵力去围起来了。而是直接抄后,把袁尚堵在山与山下之间,他就完了! 钟繇表现的特别的无害和佛系,而袁尚的自负,也完全丧失了对此的警觉。 很多人实力强了以后,自以为是猎人,其实只是一种错觉,通常这种时候,生活会教他做人,都不过是猎物之一。 大自然的法则是循环相克,没有人能逃脱这种生物链,人也一样。再强的人,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环。所以,再高位,再有实力,也要保持警惕,不能失去敬畏之心! 而此时,暗影的信也送到了吕布手上,吕布看了信,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寻到司马懿就对着他一拜,道:“军师高明之举,一出二计,已有此成效,布钦服不已,以后但凡有谋,只管吩咐,布绝无异议,定言听计从!” 但愿你犟起来的时候也能这样稳定就好了。只怕那时候,也记不起今天的话来了。 所以才说肤浅的人的承诺不可信呢?!不能说他不重诺,而是他总是能轻意的忘记而违背。 吕布这样的人,与那些许了诺,却背诺的人还真不同。 至少吕布现在这个时候,的确是真心的,这一点,司马懿毫不怀疑! 现在司马氏已平安到达泰山郡了,司马懿也彻底的缓过了气来,整个人都放松了! 他忙回礼,道:“主公言重了。此是懿份内之事。计虽已成,也有成效,然而女公子安危,依旧在旦夕之间,还请主公继续行进,以接回女公子,才可真正的放心!” 吕布道:“这是自然!继续往山阳郡出发,布当迎回吾女!回徐州!” 司马懿心道,这个吕布当真无谋,这么好的局面,他满脑子只是接回女儿回徐州。一旦曹袁打起来,他要是屯兵于此,会有多少利处,他知道吗?! 司马懿本欲说的,想一想又憋回去了。算了,能不操心就不操心,只要这吕布不死,他就尽了他军师的责任了! 他这德性,自有他女儿操心! 继续行军的时候,曹操派了使者来了,也来了信,当然是套近乎云云,说的冠冕堂皇的话,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并不戳破。然后又说了,必定保送女公子平安回到温侯身边,又言及当初同盟一事,絮絮叨叨的套近乎。 然后又说了曹操近日犯头风的事儿,因为病了,这才没能顾得上这么多事儿,所幸现在还能补救,又说了差点误了大事,差点毁伤了司马氏族人,幸而司马氏族人无恙,不然曹公真是难辞其咎,坏了事也,基本都是这些套话,然后又顺势说了,头风难医,不知可能请神医华佗去许都一治…… 这些套话,司马懿也就听一耳朵,打个哈哈就成。 但是这些话,对吕布可是拍尽了马屁,吕布真的听的哈哈大笑,放话道:“这个容易!待吾回徐州,吾自派人送华佗去与孟德医治。” “……”司马懿想堵他的口都没能来得及堵得上。这个人,咋就这么嘴快呢?!他也是听说过的,这吕娴套住华佗,用了多少手段。 他这个当爹的倒好,女儿费尽力气得来的人才,就这么做人情了?!送得去了,还能回得来吗?! 司马懿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真是片刻也轻松不得啊,这吕布还真的得盯着,不然他惹出来的篓子,放出来的话,都得有人兜着。不然真麻烦。 司马懿笑道:“主公,如夫人快生了,听闻此胎艰难,又很大,只恐事后要保养身体,怕是离不开……” 言罢又笑着对使者道:“使者还请回禀曹公,并非托辞,而是主公子嗣本不兴旺,膝下只有女公子一子,如夫人之身体,主公极其看重,也是十分依赖华佗。曹公之病,还请莫要讳疾忌医,多遍寻医者才是,使者可听闻过一个名叫张机的人?!此人的医术也极为高明,若是寻到,只恐医术并不在华佗之下。必能解曹公之患。” “仲达所言可是张仲景?”使者道。 “正是,”司马懿道:“只是使者都有在民间游历寻杂症的癖好,用心寻之,必能寻到。” 反正华佗早被吕娴捷足先登了。便是吕布不在意,答应了这事,吕娴不肯答应也没用,而且华佗那个性情,呵呵……真不是司马懿为他说话,护着他。而是这个人肯不肯去许都未必,真被吕布送去了,估计也回不来了,依他这怪脾气,早晚惹怒曹操杀了他。 也就只有吕氏包容他了。 这小老头,司马懿到现在还记恨他的很。 “如此也好。”使者假意笑道:“既是如此,便依此便是。” 吕布这才笑道:“军师不提,布都忘之矣。” 你小妾要生了,一刻也离不开医者,你倒好,能记起来什么?!还想把医生送出去,呵呵! 反正司马懿是被动的也好,主动的也罢,他真的片刻也不能离开吕布,是真怕这货又出骚操作,便只能耐心的与使者周旋,处处弥补漏洞了,然后达成了初步共识,往山阳进发! 但他到底是不放心,写了一封信与贾诩,很快送出去了。 徐州的信是极快的,境外送信,一般很少用鹰,但是境内,鹰来鹰往的,十分快捷。都是花了大力气驯出来的。 战争之中,送信的渠道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快便能立即做出应对来,就占了先机,所以这个方面,吕娴是极为用心的。通信兵与驿站,有专门的兵与马。就是为了快! 司马懿的信先到了彭城,宋宪立即便绑到了鹰身上,送出去了。 彭城本就离徐州府不远,不过一日功夫,就到了,这鹰的速度,真是人与马没法比,人至少要跑好几天,还是不歇脚的情况下! 贾诩接到信,总算松了一口气,与陈宫道:“不出所料。” 陈宫见了信,也终于是放心了,笑道:“司马懿果不出众望。” “此次我等就是想看他如何出手,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迫,他只要肯,愿意辅佐,咱们以后就能多包容他。”贾诩道:“此人是个高才,此次北境以内,可以交给他了。倒是荆州一带,咱们只怕更要费心!” “不错。”陈宫道。 不管怎么样,人是顶上了,也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了。 这要是人来不及应对,一旦出了什么大事,来不及的时候,真的是捉襟见肘。 这司马懿真的是抵上大用了! 贾诩道:“刘琦那边的事,只恐还得水镜先生出手。吾等当避嫌。” 陈宫道:“吾与水镜写封信,刘琦既是他学生,他又素与荆州刘表,蔡氏等人有旧交,他出手最好,以后若出面,都方便许多。” 贾诩道:“那吾便去寻华佗。” “既是如此,便让他避一避吧,”陈宫笑道:“不如让他去一趟广陵看看元龙,元龙这身子骨,只恐还得定时照看。” 也是,两人都怕吕布出骚操作啊。就怕他哪天脑子一抽,突然要把华佗打包给人去看病。 与其如此,还不如叫他去一趟广陵住住。正好也瞅一瞅陈登。 贾诩失笑,便去医学院了。 前几日貂蝉已经生了,母女平安,生了个壮实的小女婴,那女婴可不得了,洗三时,就紧紧的抓住了守卫手上的刀柄不放,抠的紧紧的,严氏想把她手给拿下来,她都不肯。 貂蝉得知是个女婴,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她最怕的,就是生个男婴,反倒惹人动心,惹骚乱。 现在虽还未送信,然而,都在等着吕布与吕娴回来给娃起名呢。 现在徐州上下都在说,温侯的次女只恐又是一个女金刚。那小女孩不哭不闹的,现在能睁开眼睛了,看到兵器之类的,那是移不开眼睛。但凡在徐州的都送了出生礼,士族是包个金啊银啊玉啊之类的,关系近一点的,就送点稀罕的药品,比如补身的人参之类的,但是与吕布关系贼好的武将,送的是啥呢?!袖珍版的兵器,做了一匣子,也是难为他们寻了什么巧手的匠人做出来的,正适合婴儿把玩,而且还不重。这个是真的用了心。 吕娴身手虽好,却用不了重兵器,这小女婴瞧着,以后怕不是个小霸王,武将们都在说呢,说不得以后也能用画戟,画戟重啊,除了吕布关羽这样的人,天下也是少有人能用得上的,普通人是用不了的。 都在寻思着,就这,以后女承父之武,可堪为吕娴之左右手了。 武将再好,都是比不上真正的亲兄弟姐妹的,教育得好的人家,尤其是世家士族,是很重视长幼秩序,血缘关系的。这些,是天然的助力。 这小孩贼好带,而且很好哄,半点不爱哭,严氏抱着都爱不释手,母爱发作,全程包揽,她是多少年都没见过这样小的婴儿了,亲生女儿吕娴吧,长大了,是真的不如小时候软萌了,所以看到这婴儿,严氏就想起吕娴想的时候,特别的怀念。 貂蝉正在恢复身体中,也是整个人都很轻松的,华佗正好现在也闲下来了。 以为能钻进医术里不用管外面的事了,哪里料到贾诩会来寻他呢。 贾诩笑的很包容,就知道这老头很犟,果然很犟,一听要去广陵,头摇的跟拨浪鼓都来不及!” 本来亲自看照貂蝉生产已经很烦了,但是不得不为,现在好不容易卸了担子,哪能专门跑到广陵去?!他现在可没这么好心大老远的要去给陈登看病。 这要搁他以前,肯定说去就去了,但现在不一样,他的天书还没研究完呢!一切打扰他研究他的医术的人,都是坏蛋! 贾诩笑道:“元化欲去许都耶?!” 华佗冷笑道:“吾自不去!吕布还能押我去怎的?!” 第503章 蔡瑁设伏图蛟龙 贾诩笑道:“自不能如押解囚犯一般的送去,只是,徐州需要一个不能送出你的理由,如今如夫人已生,这件事,虽可拒绝,然好说不好听。而此时元化若在广陵,正好要解救病危的元龙,自然有了现成的说辞!” 华佗默然。他并非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只是有些桀骜罢了。 病危的元龙?!呵呵,那陈登离死还早着呢,在他手上且死不了! 不过是当借口罢了,说起来的时候,是个说辞。 华佗想了想,虽然不高兴,却还是道:“也好。”就当是回报吕布了。 总不能叫吕布阵营的人难为。保是肯定得保他的,当初赚他来,吕娴费了多少心。哪里会轻易送出去。只是假如曹操没有寻到张仲景,又来讨要华佗,又不能直接拒绝,找的借口又不那么好的话,不是叫天下人看轻吗?!也弄的挺难看的。毕竟面上,吕曹还是盟友关系,而医者,与巫不分家,在这个时代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罢了,连这个也不舍,天下人可不会说好听话。 “也罢了。”华佗道:“只是医学院怎么办?!” “游医之妙,在于接触病症,元化带些学生前去,沿路探寻些杂症,不比医书上的更有张驰,也好指点学生。”贾诩道。 这是盘算好了,才来找他的啊。 华佗道:“行吧。” 贾诩拱手道:“多谢元化。这一路,吾定派出护军随从。” “哦。”华佗也不在意,反正出门是很麻烦,带着学生们更麻烦。左不过是都在徐州境内,算了! 就当去采风! 反正他得把书带着,虽然带学生真的很麻烦,但总得去啊。 “另外,郝萌将军也会直接送去广陵,在那休养,拜托元化亲自照看了,他是有功之臣,遭此大难,务必保得一命。”贾诩道。 治病人嘛,治一个也是治,治两个也是治,华佗点头应了。 贾诩这才放松回来,此时也不知张绣在哪儿呢,时势已改,这人可千万别没事去惹吕布啊。若是没惹事,也许还能保存实力,现在有司马懿在,若是被他逮着机会,堵住了张绣,不把他给废了,都不叫司马懿的能力! 这个旧主待他极好,贾诩背他前来徐州,其实心里也是稍微有些记挂的。 贾诩的记挂与徐庶的还不相同,贾诩受过张绣的赏识,以及恩情,还有很多的愧疚,他不希望张绣兵败而死,他只希望这个人能消停些,不要再折腾,好好的依附于一个强主,保存下来就好,可是,他也知道以张绣的性情,只恐很难! 他这个人,不会轻易停下脚步的!真是无奈。 可是,他除了祈祷以外,已经不能多做什么了,叫张绣臣服吕布,他也得肯才行。 徐庶不同,虽欣赏过刘备,然而,真正敌对的时候,他是能下得了手的。若贾诩要对张绣下死手,他下不了死手。 司马徽得了陈宫的信,自然明白。 刘琦也的确来寻他,十分苦闷,道:“老师,蒯良与我一封信……” 司马徽接过看了,道:“诸葛这下手未免太快了些。这封信在刘备手中,以后若有意外,他若要以汝父之名唤回你,你的确不好拒绝。” 闷就闷在这里。 子不言父过,可是刘琦心里是怨的,做了刘表的长子,虚担了这名,一点好处没有,偏偏还要担这样的事,他日他这身份,还要被人利用吗?! 司马徽道:“景升兄既可与刘备信,为何不能再留一封信与汝?!蒯良惦记着你,想为荆州留一条后路,想要保你一命,想要保景升兄一脉,他必助你。” 保留一脉?! 刘琦道:“老师,蒯良先生莫非不看好荆州的情势?!” 司马徽道:“兵家必争之地,除非有朝一日天下承平,否则荆州一日不会太平。刘琦,你若回去,而无依靠,只会如同汉室献帝,不过是被人操纵之木偶。谁又能将汝放在心上?!蒯良心里怕是也清楚,你在徐州反而相对安全,这是提醒你,以后背靠着徐州,切莫信任任何人之意了。” “原来意在此。蒯良先生信中不好言明而已。”刘琦道:“他怕我回去,也希望我回去,但不希望我被刘备手上的信唤回去。” “不错。”司马徽道:“诸葛已至刘备身边,他本是汉姓之人,必要成事矣,刘备是噬主之人,唤汝回去,面上奉你为主,实则……还不如徐州谋划的明明白白,堂堂正正。刘琦,有时候,真小人,比伪君子更好相处。” 刘琦心中一下子就轻松了,道:“吾明白,这便与蒯良先生写信。他必叫父亲做好安排。” “是矣,景升兄总归是汝父,他的确有亏于你,然而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担心你和荆州。”司马徽道:“刘备要成业,荆州只是备选之一,若得之不能,他会牺牲任何人,这是他,与徐州最大的差别。刘琦,今吕娴能为司马氏千里奔赴北方,而冒险,他日为荆州,为汝,也可拼尽全力。这才是领袖的魅力。若非如此,她一个小小女子,何以能引来如此多的大才辅佐,甘心为附依?!这就是区别。担当,很重要,而刘备,实力暂不济,眼下他担当极难,只能取舍,取舍虽无错,然而,终究略逊一筹……” 司马徽叹道:“有时候不做,比做更坏……” 不做比做更坏!? 是说将来有一日荆州若不保,刘备自保而不顾他与荆州之意?! 刘琦拱手,红着眼睛道:“老师,弟子明白了!” “蒯良先生忠义人也!”司马徽道:“荆州……”怕是要成为修罗场了。 战争纵然残酷,也只是残酷在表面上的,可是内斗与争雄,有时候凶狠毒辣的叫人陷在其中,既下不了狠手,自损三分而收拾局面,又无可奈何不敢勇敢挥刀而斩乱麻。 刘琦明白,为免隐患,他立即回去写信给蒯良。如今也只能用隐语,不能直白的写在信中。 然而蒯良必然明白,一定会安排好,力争一个对刘琦有利的局面,哪怕争取不到,至少,不会让他被刘备所用! 而此时的荆州,刘备已是向刘表自请去守襄阳,以防备荆州以北也。 蔡瑁似笑非笑的叹道:“看来玄德意在寿春也。” 刘备笑道:“寿春有人守,淮南一带更有张辽守境,备岂敢与虎狼争土?!” 蔡瑁笑道:“玄德英雄也,岂惧虎狼?虎狼虽可一时之威,天下人惧之,只恐在玄德心中,此人也不足为惧吧,可得一机遇而除之。” “德珪如此谬赞,叫备如何分辨才好?!”刘备忙道:“若是襄阳不必备守,备自请去也,回广陵去。” 蔡瑁讽笑一声,广陵都被吕布得了,还能叫他吐出来?!现在提这个,无非是叫刘表内疚。 刘表一听,果然道:“广陵已被人所夺,倒为表所累也,如今兵困马乏,不若玄德且在襄阳驻守,以策荆州万全,将来,待缓过来,表定助贤弟夺回广陵。必不叫贤弟有所损失!” “如此甚好!”刘备这才松了一口气,忙不失礼道:“多谢景升兄。” “自家兄弟,不必言谢,要谢,也是表谢贤弟才是,此次退江东之兵,贤弟之功甚大。荆州上下皆感激不尽。”刘表道:“以后还需各尽力,荆州赖贤弟劳功也。” “兄长托付,备自当从命!”刘备道。 蔡瑁扫了一眼一直只淡笑不语的诸葛亮,心中哼笑一声,冷笑:装神弄鬼。 一时又备酒宴喝酒,席上皆推杯换盏。 蔡瑁带着荆州本地诸将来敬刘备的酒,道:“不知玄德在去襄阳前可否与我等聚而一饮,明日瑁备席宴请玄德与诸位,大家一起庆功如何?!” “德珪既请,备焉敢不从,定会去。”刘备忙道。 蔡瑁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明日恭候玄德!” 刘备忙将酒也饮尽了。 蔡瑁出了席,对左右冷笑道:“明日要他狗头!去准备,切误泄密!” 左右摩拳擦掌的去了,大家都是荆州世代将领,哪个又服刘备?!眼看他就要在荆州扎根,哪个又能不防备,又能容得下?!这本是世之常情。 刘备也喝了出来,正欲上马回去,诸葛笑道:“主公何不再进去向刘景升辞行?!” “现在?”刘备愕然。 诸葛亮笑意吟吟道:“只恐今晚不走,明日便脱不得身也!” 关羽张飞听的脸色都青了,道:“莫非蔡瑁设宴有诈也?!” 刘备慌的不成,忙下了马,道:“备这便进去请辞!” 刘备忙又重新进去了,张飞不放心跟进去了。 诸葛亮对关羽道:“云长先去清点兵马,不要惊动人,半夜三更便悄无声息离开可也!” 关羽也知此事重大,一抱拳,匆匆上马先出城去了。 刘备进来,刘表料到了,道:“贤弟可是要急行去守襄阳也?!” “是,兄长,只恐襄阳外有兵来,备甚不安心,因此便要早些去也,”刘备道。 刘表笑道:“有贤弟驻北,荆州北边无患也,表便不送贤弟了,贤弟此去只安心。” “多谢兄长。”刘备抱拳,这才告退出去了。带着诸葛亮和张飞匆匆回去收拾行装了。 蒯良从壁后出来,刘表叹了一声,道:“山雨欲来,表只能眼不见为净矣。” 蒯良哪不知道这眼皮子底下的事,只是他苍老无力,已经无心力去管了。只能给刘备一条生路,其它的自求多福吧。 不然刘备出事,刘表这个过河拆桥的名声是真的落下了,难免叫天下人不齿。 “只恐主公虽有心放过,他们却不肯轻易罢休啊。”蒯良道。 那蔡瑁岂会轻易的放过刘备?! 刘表没吭声,甚是苦恼。蒯良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那刘备身边有那诸葛,也不是善茬。 半夜三更,刘备就清点了大军急行走了。 第二天早上,蔡瑁才知道。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早该有人报给他才对,可见是被刘表捺下了。 对姐夫这种行为,蔡瑁也不能去质问他,因此只恼道:“早知昨日便埋伏他,竟走脱了蛟龙!”深以为错失了单独宴上独杀他的机会而遗憾。 左右道:“刘备兵虽多,在城外虽不易埋伏,有后患,然而他如此多兵,若无粮草,在襄阳,又如何久守?!” 蔡瑁轻笑一声,道:“这吾都差点忘了!姐夫便是要拨他粮草,吾自扣下便是,兵无粮,马无草,看他如何守襄阳!不急,我自缓缓图之!” 言罢也不急着去追。 毕竟刘备不是孤身一人,若是单枪匹马,肯定要出城去追杀的。 只是现在刘备足有二三万人马,在这个时候撞上去,只恐无所得,还会吃亏! 因此,刘备带着大军安然的往襄阳去了。 他感激的道:“若无军师,吾兄弟三人皆万事休!” “使君是贵人,自有贵人相助,便是无我,也会安然无恙。”诸葛亮笑道:“那蔡瑁必暗扣襄阳粮草,使君还需谋划才是。” 刘备也愁眉苦脸起来,叹道:“吾虽有兵,却苦无粮,若被蔡瑁拿捏,如何是好?!” “无妨,”诸葛亮笑道:“无粮可借。” 借得来就借,借不来就抢嘛。问题只是向谁借。这个时代的逻辑就是这样的,我有兵,我向你借兵,算是给你打了招呼,可不是征求你的同意的,你若不借,就出兵,理由都是现成的…… “向谁借?!”刘备愕然道:“吕布?他岂肯?!” 诸葛亮只是笑而不答。 刘备知道他深有谋略,也不急追着问,只道:“荆州诸事……” “静心待良机既可。”诸葛亮笑道:“襄阳是荆州的门户,把住了此处,就是把住了徐州往荆州插足的要塞。” 刘备心中一定,这才安心。心中十分高兴的往襄阳去了。 关羽与张飞也是心中大定。军中有了军心,仿佛有了主心骨,诸葛在,感觉都有了魂似的。他总是一副胜券在握,不必担心,我自有计的样子。 他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因此二人感觉兄长与以往全然不同了,说是神采奕奕,有了精气神也不为过。 中年的刘备,终于迎来了他人生的真正的春天! 第504章 夜间战袁尚败北 夜,寂空,星河灿耀,而他带着军马要来突袭山隘,今日无论如何也得突进去了。所以将早搭好的梯板抬着,马衔口摘铃,静悄悄的往山上进发,而只剩下二千人守寨。 袁尚看了看山上,叫人先将搭好的牢固的长长的木梯横抬过来,到时候只要先把这木梯横在这壕沟之上,兵士便可避过壕沟与堑坎而冲入山上了。 为这一刻,他真的等了太久! 如今粮草不继,他不能再耗下去了,不然真的会被粮草掣肘。 马超用望远镜看了一眼山下,咬着牙道:“果然!真的要夜袭我营!” 吕娴看了一眼,笑道:“钟繇必转变策略。” “前后夹击?”马超也是用兵高手,这种形势,他一看就明白了。 吕娴点点头,道:“袁尚的兵马一旦过了壕沟,进易,再想退就难了!后面被一堵,必死无疑!”这是注定的要被包在中间打。这一包围,人数再多,若不能撕开口子,哪还有什么生路?!别说一万余人了,当年赵国四十万人被白起围着,人数也多啊,照样被围死了! 但凡用兵,哪怕人数再多,也一定要避免绝对不利的情况的,尤其是进兵尤其要考虑到退路。都说项羽破釜沉舟,是有胆勇不假,然而,又有几个人的破釜沉舟能真正的突破?! 大多数战役,并不会有项羽这样的勇猛无畏,同样的,也未必有能突围的能力。 袁尚这样用兵,其实已经犯了大忌了! “要引以为戒,”吕娴对马超道:“无论在你身后的同盟有多么可靠,孤注一掷,都是绝不可取的行为!” 马超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却觉得,若是她同盟,他为先锋,去冲锋献死而战,她在后,必能守好大后方的。 其实,马超自己也渐渐反应过来了,自己对她有着超越一切的信任。 这种信任,也许是心服,也许是屈从于人格魅力,以及这一段时间里磨合出的对她人品贵重的信任。 马超从不如此,但不知为何,看她行事是有阴谋诡计,然而对她认同的自己人,总是坦坦荡荡,总是一力承担,他就是这同盟,如果是他,他是值得赌上一切的! 如果连她这样的人,也会背叛,他就算战死,也不冤。因为这世上,连她都会沦陷,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人真正心服和信任的?! “等袁尚兵过到一半之时,再击鼓去战,如此,兵被壕沟斩为两截,必然都心慌,慌则必败!”马超道。 吕娴点了点头,笑道:“别太过份,悠着点,若遇着袁尚,不可以杀了他!” “行吧,”马超听了不大乐意,若是真能遇着袁尚,以他的性子,肯定要折磨一番这追着他们不放的小子,再宰掉的,可是,她所言,他也明白,这个时候,何必去惹那袁绍?! 吕娴扫了他一眼,道:“孟起啊,你也不想把礼仪篇抄上千遍吧。咱徐州与西凉可经不起袁绍的怒火!” 马超嗡声嗡气的道:“知道了!你倒是担心一下钟繇会不会趁机杀了他,再栽到咱们身上!” “不可能,袁尚不死,袁绍阵营终将分裂,袁尚若死,袁绍父子同心戮力,连曹操也不愿意看到这局面,钟繇是不可能破坏这个大谋略的。”吕娴道。 “你们心思多的人就是麻烦……”马超道:“要我说,杀就完了!” 这臭小子,越熟这嘴吧,就越是口无遮拦。 也幸而她不介意,早此年也习惯了军中战将们的调侃,他这性子,换个人去,谁能受得了他?! 这个时代的士人,有些严肃的,是经不住半丝玩笑的。 而明主更甚,你要是没大没小的,你试试?! 不过吕娴不在意,反而渐渐找到了与马超这人的相处模式,其实把他捋顺了,也挺乖的! 就是这嘴,确实是太亏。也是,野马嘛,嘴都碎的很! 马超也只是顺嘴一说,他要真想不管不顾的杀人,一般是不会上嘴说的,真说了的,反而不会再起心思了。 “你带着二千人在山上,若见势不对,便从小路离开,”马超道:“我三千人去阻击,足以!” 吕娴哭笑不得,这小子屡次被她打到哭,却还真算个爷们,倒担心起她不敌来,还不忘安顿她。 她也是醉了,但也接受他的好意,想想以他的能力,又占据地利,又有后退之路,再加上还有钟繇在外,的确是不用担心,便笑道:“行,我在山上支援你。” 马超也没说什么,带了人去埋伏! 袁尚身边的人都举着火把,看山上黑黑的没有动静,都觉得有些奇怪,道:“将军,会不会有埋伏?!” 袁尚道:“让甲兵在前,过去以后先掩护,对方可能有会放箭!” “是!”兵士应命去传声了。 当下便搭上横梯,甲兵先行,很快便进兵了一小半,看着一切都很顺利,袁尚顿时得意起来,道:“不要停顿,继续进发,待过去了,尚要宰了吕娴和马超!以除后患!” 当下继续进发,刚进兵至一半,山上突然密天的扎下箭雨下来。 “有箭雨,小心!”亲兵将袁尚给护住,脸色微微变了,道:“山上地利占优势,他们可使箭雨,我军却箭阵不利!” “不要停,继续进发,退者斩!”袁尚面色狰狞,哪会被这小小的箭阵给吓退兵?!一时发号施令,道:“斩首有功者赏!弓箭营,速速掩护!” 当下,袁阵营中弓箭手也各就各位,往着山上放箭,一时遍天都是落下的箭,天色太黑,一时看不清,有不少中箭倒地者,连防都措不及防! 袁兵略有些慌乱,忙点大火,道:“退者斩!速继续进兵!” 一声击鼓激励军心,虽略有些慌乱,终究是有条不紊的开始继续进兵。 山上的箭雨停了。 袁尚哈哈大笑,道:“马超小子无计可施也,他定是无箭可用矣!” 笑声刚过,突然听见轰隆隆的地动声,袁军大惊,只见山上砸下来很多的大石块,规则不一,有些大的是直接被推了滚下来的,有些则是被投石机给对准了他们砸过来的!这个损伤,可是直接叫前面的甲兵阵形全给打乱了! 一时乱糟糟的,却无法反击,袁尚继续发令,“杀上山,杀上山!” 对方占据地形,若是一直不反击上去,他们就会一直利用地形优势,这一战就会打的很艰难,而且死伤会极惨重,他虽自恃兵多于马超,却也不敢大意。 前兵果然调整战略,分散行兵,寻找障碍物,躲避石块,艰难的往山上进发! 马超冷着眼,可没急着先出战,他在等,观察着曹兵到底何时出兵。 若那钟繇太鸡贼,他可没打算单打独斗。 马超是真的瞧不上曹操的阵营,在他眼里,这些人都特别的奸,他就是觉得这钟繇也许是打着先让他马超死战,再出现的主意! 反正他有退路,他是绝对不会叫钟繇这么谋算的。 倘若这曹兵不举火而战,叫他出力,那也不能够,他不仅不会出力,还会与吕娴一并从小道撤走,让他们曹营也袁营狗咬狗去。 所以马超只是设了很多的机关,冷静的在等待着。大石之后,是绊绳索,这早就埋在山上的土里了,见有零星的袁军先上来了,一拉就起,然后一阵乱箭发,就能把对方的兵士给射成个筛子! 袁尚的兵马进行到一半时,突然营后火光大亮,一阵击鼓声阵阵敲到人的心上,袁尚心抖然一惊,看向营后的方向,脸色大变,道:“出了何事?!” 左右也是脸色微变。那火光,分明是后营被袭了。 果然,有兵士骑马来求援,道:“有曹兵袭了后营,放火烧了营帐……” “曹兵?!”袁尚大怒道:“这个钟繇!中他之计矣!” 一时也慌了神。 “还请将军稳住局势,先调兵去救后军,同时也要突破,倘若曹兵前来堵我军后路,万事皆休也!”副将道。 袁尚这才稳了稳心神,慌乱分兵前去救援后军,一面突破,一时腹背受制,急不可耐,竟是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了! 而马超看到袁军军后声阵大乱,又见火光冲天,心知时机已到,便拿着兵器,发令道:“西凉勇士们,下得手去,收割袁军首级!” “杀!” 西凉人是特别血性,特别悍气的,当他们杀出真正的血锋与锐芒的时候,像是镰刀收割着稻草,平常的兵士尚不能抵挡,更何况是已是有点阵乱,还有因为后营失而乱了心的袁军,一时抵抗之心不太浓,兵败如山倒一般。 袁尚又不是那种身先士卒之将,哪里及得上马超的凶悍,一时阵前早被杀乱了,那马超冲入袁军之中,手起兵器落,杀人像砍瓜,神鬼莫侵的狠辣! 而此时曹兵分路三路而来,一路便是钟繇的中军,死死的占了袁尚的营,堵住了袁军的后路。 而另外分兵而来援的,正是曹洪与乐进,二人本就是紧急调兵前来是御让吕布的,然后,就被调来了这里,一人带一千精锐,从两翼冲进袁尚大军中,也是杀的片甲不留。 前后如此一堵杀,可把袁尚吓的半死不活的。 他脸色惨白,休也,休也! 左右之人见袁尚又气又怕,怕他出事,便忙护着他开始带着少数精锐撤退,连大军的大战也顾不上了! 欲往左冲,遇着曹洪,曹洪一脸血性,大骂道:“休走,袁尚小儿!” 一时往右去冲,又正遇着乐进,堵住了又是好一阵厮杀。 但总算是寻了个空子,借着兵阵的掩护往后跑出去了。 哪知正遇着钟繇的队伍前来,袁尚脸色惨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一时胆反而更壮也,大怒道:“钟繇,汝竟诈我!汝不欲报郭援之仇矣?!最是无情无信无义的小人!我袁氏与汝钟氏,誓不两立!我死可矣,我父四州之主,必不轻饶曹贼与汝等奸贼!” 钟繇其实也听见了,却半点不怒,也没来围他,只无动于衷。 “将军,钟繇莫非理亏?他并不来围追堵截……”左右精锐道。 “速走!”袁尚咬牙切齿道:“速走冀州!” 说罢趁着夜色,一会儿就跑的没影了! 钟繇则命左右,道:“放那袁尚回去,若遇关,不必拦阻!” 他并不蠢,当然知道曹操与郭嘉谋略的重要。若真顾快活,而杀了袁尚,才是真的坏了大事。袁尚能活,只是因为曹操是个英明之主,若只为畅快,袁尚必死无疑。 左右领命去通关了。 谋士对钟繇道:“大人,今夜真是可惜啊。” 谁说不是呢,以后局势只怕再不会有今夜这样的机会了。他们都明白说的不是袁尚。 可惜的不是袁尚,袁尚放了也不可惜,可惜的是放了吕娴和马超,必将后患无穷! 时不利兮,又能如之奈何?! 很多时候,谋略之主,所看的不是私仇,而是大局。 这天下也不是多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 真杀了他们两个,吕布与西凉一定会助力袁绍,曹营也全部休矣了。 “主将已败北,立即招降,去传令,降者不杀!”钟繇道。 余下皆是无头散兵。倒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了。 接下来的,只是迅速的稳定住局面,而不是全部杀光。又不是暴徒与土匪。战争当然是极度残酷的,形容的场面。然而,更多的时候,并不是为了杀而杀,而是为了赢而杀。 除了个别凶性残忍的,还真没有几个不顾大局的! 因此曹兵一合力,袁尚剩下的兵马,都没有主将了,哪还能抵挡,很快就降了。 而马超与西凉兵却是凌厉而锋厉,杀过了瘾,才不情不愿的招了降。 所以钟繇听着这个马超所为,紧紧的蹙起了眉头,此子强悍,纵无敌,然而如此生性残忍,也必不是可招揽之辈,恐怕又是一个噬主之徒。 倒是吕娴,一直没见着她。 钟繇道:“去释放善意,迎女公子下山。为有诚意,休得用重兵。” 左右应了,当下先去了壕沟那头去递话。 马超呢,骑着马,拎着满是血的兵器立在壕沟这边,冷冷的扫量着他们呢,似乎在衡量,会不会有埋伏。 第505章 助脱困父女汇合 这小子连看人的眼神都充满锐气和不舒服,凉凉的,狂的像针。 曹洪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见马超不动,便冷冷道:“马超,还不速去请吕娴下山?!” 马超可不客气,拎刀横立,勒紧缰绳,道:“吾怎知汝军没有埋伏,没有诈?!” 曹洪心中大怒,道:“吾军何至诈汝?!吾要杀汝,也不必至此,速请吕娴出来!” 马超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个性,冷笑道:“汝是何人,吾连曹贼之言都不听,能听从于汝?!” “休得狂妄,辱吾之主!”曹洪是真的气怒交加,眼看马上就能打起来,乐进来了,道:“曹将军,此时切莫再多生事端。” 曹洪想到钟繇的叮嘱,又是曹操的命令,这才作罢,哼了一声,转了马,回后军去了,估计是看马超极度的不顺眼。 可是马超却不是个能收得住嘴的人,道:“阉宦之后的贼将也敢在超面前狂妄。马家好歹是世代卿侯,姓曹的算是什么东西!” 便是乐进也是听的敢怒不敢言,忍了忍,本想替曹洪说两句话的本意也咽了下去,若不是不能多事,他真的想与这马超动手了。当下也懒得与这马超多废话了,只道:“女公子下不下山,还请孟起去问问方好,只怕孟起作不得主!” 这话不软不硬的,也有些挑拨离间的意味,反正不大中听。 好在马超是极度信任吕娴的,因此听了,是没听出乐进的不怀好意,但还真不至于对吕娴不满,闻言也没有多言,只道:“你们在此候着!休得进山一步,否则休怪我弓箭手不客气!” 说罢布好防范阵势,自己退着慢悠悠的上山去了。 乐进是气的够呛,纵然是极好的脾气,此时也是特别的无语加愤怒。 这汉室天下,卿侯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别说这些人有多少了,便是高祖后人,只要姓刘的,随便拎个人出来,一百个人里,就有好几个姓刘,呵,卿侯之后,有什么可稀罕的! 乐进是半分不忿。但哪里知道马超这小子,真的就是个令人火大的。因为他慢吞吞的上山以后,直到天微明,都没有再下山。 他都疑心这马超是故意晾着他们了。 这个坏心的,无中无人的小子! 偏偏又不能直接上山,就怕这些西凉兵二话不说就放箭,一旦失控,那才是真冤枉! 乐进还是忍不住,叫副将等人守着,不要轻举妄动,便来寻钟繇,道:“大人,天将明,马超却迟迟不下山,他是何意?!” 钟繇却是半点不急,道:“天若不明,他如何会下山?!” 乐进愣了一下,道:“怕我军埋伏?!这马超还怕这个?!” “非他惧我军,而是为了保吕娴万无一失。”钟繇道。在这里守这么久,他看出来了,这马超,是真的服吕娴。先前算计了曹袁二军,加起来四千人马,都没了。后来又假扮曹兵去抢粮草,明明是西凉兵,却甘愿在这兖州一守就守这么久。 守了这么久,还能这么沉得住气,为了她,能压抑本性,这样的人,若非是为了吕娴,他早动手了。这小子本来就是个不服人的人。做事也向来不怎么顾后果,能砍能杀就能脱围,他早这么做了,可他没有,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守着山上,除了这一晚,连支箭都没怎么动。如此保存实力,是为了什么?! 乐进一时没听明白,但也隐隐的听出不对来。 所以,是为了等天明下山,就怕天太黑了,万一有伏兵,他护不住吕娴的意思?! 这还是马超吗?! 一匹狼崽子,能化为忠犬,别逗了! 可是事实确实是如此。 钟繇道:“难怪主公会惧此女若斯,既惜才,又忌惮若此。不料她连马超都能收服,只恐马超若是服之,西凉徒劳无功矣……” 钟繇一面给许都写信,一面道:“休急,再等等吧,天亮了以后,他们会下山的。” 狡兔尚有三窟,那野狼一样的崽子,不见安全,能贸然下山?!不知道猴精的跟什么似的呢。 乐进点首,闷闷不乐的出帐来了。 马超上了山,果然不提此事,只叫全军上下,能休息的先休息,能吃饭的先吃饭,保存精力。直到天明了,才说了这事。吕娴倒是反应过来,倒有点欣赏这小子了。 “走。”吕娴骑了马,带着人,马超在旁相护,一径下山去了。 乐进看到有人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女公子,好久不见。” “乐将军。”吕娴也拱手,笑道:“怎么来此?!” 乐进当然得说场面话,笑道:“女公子被袁军穷追不舍,温侯不放心,现下已经行兵至山阳郡前来接女公子,主公怕女公子有失,便命末将与曹洪将军前来接应,并护送女公子前去与温侯汇合。女公子可安然否?!” “我很好,曹公近日可好?!”吕娴道。 “主公一应都好,只是不能亲来,甚为憾之。”乐进道。 “曹公在许都,必是走不开,我这一点小事,真犯不着劳动他亲来,”吕娴笑道:“多谢曹公美意,多谢乐将军前来接应。” 乐进松了一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女公子请,此地离山阳不远矣,不过三五日行军,女公子必能与温侯父女相聚。” 吕娴拱手道:“多谢乐将军护送!请!” 乐进道:“末将为女公子引见钟繇钟大人!” “有劳!”吕娴笑道:“此番能脱围,多亏了钟繇大人。” 乐进往马超看了一眼,发现他眼睛亮着,一直牢牢的盯视着周围,十分防范的表情。而山上那里,早是死伤如山。 这小子不好惹,昨夜袁军一断为二,在这边的大军,基本上多半是降了,然而马超却是个狠角色,大多数,他都是杀了,而且是在军心早乱,人心慌乱,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以后,他还要除尽。 乐进虽能理解,他是为了吕娴,然而,还是觉得此人心性极为残忍。 马超想的却极简单,他宁愿这袁尚死了,也总比降了曹营强,白白的便宜曹操做什么?!况且也的确防备这引起人会再引起骚乱,昨夜一点意外也经不得。 这些人,降了他,他带着又嫌累坠,要活的意义不大! 马超的骑兵都极悍气,随着吕娴到了曹营。 钟繇早出来迎接,打量着她,一面拱手道:“女公子,繇久闻大名!” 吕娴却是下了马,单膝一跪,道:“娴有愧,郭援之事,娴万事难辞其咎。只是还望钟大人知晓,当时袁尚命其紧追不放,实不得不杀。只是看到钟大人,却必须提及此事,娴,杀了郭援,而钟大人,却不计前仇,助娴脱困,娴有愧也!此番多谢钟大人高义,不嫌前仇,娴感激不尽!” 钟繇虽伤心郭援之事,但绝不是不顾大局之人,也并非是只顾私仇之人,因此看着吕娴道:“郭援虽是繇外甥,奈何以身事贼,今番身死,也是无奈,繇虽伤心,然,却不会因悲而误公正公义也……是他命薄,不怪女公子!” 说罢落下泪来,他当然要为曹操说话,将袁绍定性为贼的,道:“主公与女公子也有旧也,此番女公子遇险,多番被袁尚追杀迫害,主公也很愤怒,如今大战在即,女公子平安回得徐州后,万勿忘今日之事也,便是不向袁氏报仇,但请不要助袁氏,若是能助主公讨逆,主公定然欣喜高兴……” 吕娴感怀不已,一面谢钟繇不念私仇,一面又言及与曹操旧事,只道:“如何敢背昔日之盟,此番回去,定襄助曹公灭逆贼。” 一时你来我往,套路频频的,说了很多话。 反正是尽弃前嫌了,郭援的事算是揭过了。 马超看了一眼吕娴,她没有叫他跪下来认错并且摘干净她自己,她只是一力承担了下来。 大约是知道他心性高傲,不愿意折之叫他跪下,哪怕只是装腔作势也没有这么做。 她把这个锅自己背了。 虽然结果是一定,钟繇也一定会说场面话,然而,马超还是很感动。 而钟繇见她行事如此,也是观察着她的言行举止。不愧是吕氏女公子,这等气度从容应对,还有担当,的确都不是一般人可比。 不愧是主公的对手啊。 吕娴道:“不知可拦到袁尚?!” 钟繇道:“惜其单骑走脱去也,女公子勿忧,定会命兖州境内关隘拦截。” “如是甚好。”吕娴当然知道他们不会拦,便也说了句场面话,道:“可惜倒叫他走脱了……” 她看曹洪站在钟繇身后,一直冷眉横对,便笑道:“子廉,近来无恙?!” 曹洪的脸色可不算好看,草草拱了个手,冷哼道:“挺好的。”说罢连客套也懒得再问他。 马超见了就很生气,冷笑一声,道:“无礼之徒!” 曹洪大怒,道:“马孟起!” 钟繇忙止道:“曹将军,切莫生气!” “孟起!”吕娴也无可奈何,失笑道:“这两个都是急性子。为免出事,我看还是分开走吧。” 钟繇也正有此意,笑道:“可,乐将军在前开路先锋,女公子与孟起同行,吾与曹将军押后便是。” 乐进忙进来了,挤开曹洪,生怕起什么冲突,道:“末将领通关文书,自在前引路!还请女公子随吾来。” “多谢乐将军。”吕娴拉着马超出去了。 马超可是个小气性子,回首对着曹洪使个鬼脸,十足的嘲弄和不屑! 曹洪简直气炸了,道:“元常,此二子,是无礼之徒,他日定是大后患啊!” 钟繇道:“虽是稚子,不可小觑,曹将军,切莫与其冲突,节外生枝。若坏主公大事,只恐不好看……” 曹洪恨的其实是当初曹吕大战,他丢尽了脸,心里不服罢了。 再加上,又不大服这两个黄毛年纪的稚子如此嚣张,这心里当然不高兴。 但是也知道曹操一向赏罚分明,若是真为此,而闯了祸,真不好交代了。 他不高兴的道:“吾自押军在后便是。” 说罢掀帘出帐去了。 钟繇就怕事有迟缓,当下便命后军临管着袁氏降兵,只领着精锐与吕娴走。还是早早的将她们二子送出兖州之境方好。不然真的不安心。 如今那吕布以此为名,已是进了山阳境内,若再深入,哪个敢放心?! 万一这吕布脑子一抽,要攻打兖州怎么办?!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这个时候,没人敢大意,吕布一进兖州,都十足的紧张,许都更是紧张调增了兵已经往山阳那去了,防的就是怕吕布突然起战火,当然名义上是说来护送吕娴,并且迎接吕布的。 场面话,总得说一说,哪怕真起了战火,眼下也还是以安抚为主。 因为现在的局面真的不乐观,曹操是以熄这边的战火为主要目的。 他的压力真的很大,青州那带,孙观已经接到了司马氏族人,安顿好他们后,跟着赵云和臧霸在叩关深入了,庞德又出了一万兵来,曹操现在是真的四面受敌! 所以平熄这火势是重中之重。 钟繇现在最怕的就是出意外,所以加紧行军,生恐起冲突。 而吕娴呢,也想尽早见到吕布,她离家真的太久太久了,一个冬天过去了,夏天都快过去了。她还真的挺想家的。 现在更是多事之秋,还是尽快离开兖州,以免有意外,到时候又是一番拖延和变故。回家之期就遥遥无期了。 马超大约也料到了她的心理,因此也没多事,与曹兵互不干扰,只安心的行军,老实的不得了。 他也想尽早出兖州去见见吕布,看看他,到底是否真是勇猛无敌。 如是马不停蹄行军,三五日的功夫,已经到达山阳一带。 吕布早跷首以盼,听闻吕娴已被曹军护送而来,催着兵马,急急的来接吕娴。 派来的大将,是许褚,许褚其实脸色挺难看的,哪怕押着二万兵前来,也是很紧张的,看着吕布大军,哪个不紧张?!所以真的是神经绷着,生恐有变,辜负了主公交代的任务。因此暗暗的戒备着。个个紧张。 第506章 滴水不漏司马懿 现在吕布的实力,没有人敢小觑。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外援,又有司马懿在身边……这些没有人敢小觑,再加上大势之下,是真的顾不上两面开战,所以都是尽力的安抚,能把人弄出去就完了! 豺狼进了兖州,虽说是为了来接女儿的,然而有没有安好心,谁能知道?!万一他脑子一抽,非要这时候打进来,那不就完了吗?! 一接到女儿,没了顾忌,就要攻城,那就真的头大了。 所以许褚的任务不止是防备,还要把吕布送出兖州境内,他才能放心的回许都,然后去防守袁绍。 现在袁绍那边更需要人防备! 吕布老远就在张望了,看到曹兵马前来,急不可奈的来回徘徊,不断的问司马懿,道:“是不是吾娴儿的旗?!可看清了?!” 司马懿特别无语,也挺不耐烦的,可他只能耐着性子,一遍一遍的道:“主公勿急,已派出斥侯去看,若是女公子,必有回禀!” 吕布这才安稳下来,见队伍渐渐近了,他便有点耐不住,早有斥侯骑马飞奔而来,喜的连马也来不及下,勒着缰绳道:“恭喜主公,女公子回来了,是女公子的旗!就在乐进将军后面!” 吕布喜的勒了缰绳就狂奔道:“随布去迎吾儿回来!” 一阵虎威军便失控了一样,跟着吕布狂奔去了。 弄的司马懿来不及阻拦,脸色僵硬,这吕布就片刻也等不得?!就不怕有诈吗?!司马懿是真的服了他! 而乐进也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便忙先行前来迎接,看见吕布道:“温侯留步,女公子就在身后,不如在此候之一二,就怕人一多,发生意外踩踏事故,倒误伤了女公子!” 吕布听了,这才大笑着渐渐勒紧了缰绳,人却站到了马蹬上,持戟大喊道:“娴儿!” 吕娴也早见着赤兔的影子了,这马虽不像赵云的白马一样因为颜色出众好辩认,但它的速度,是会将身后的人拉开距离的,所以她也骑着马开始加速,先一步飞奔而来,马超愣了一下,也挥鞭驱马跟上。 “爹!”吕娴大喊。 吕布早等之不急,下了马往前走几步等。 吕娴近了,下了马,就猛的上前跳去抱住了吕布的背,吕布接的稳稳的,将她背在背上,道:“娴儿……” “爹,我回来了!”吕娴道:“爹,我好想你啊!” 吕布的眼泪就下来了,这些日子的担心算是全放下心了,一面高兴,一面还要端着父亲的威严,道:“下次不可再如此鲁莽,孤身深入为父护不着之境,可知危险?!再如何,也不值得你犯险,你可知,公台文和他们有多担心?!” 吕娴见他如此动情,也感动极了,道:“好,我知道了,下次再不这样,爹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可有损伤?!”吕布见她精神奕奕,倒放了半颗心。 “并无损伤,这一路劳宣高和子龙相护,后半路,又得孟起精兵护锐,只是耽误了些时日,并无损伤……”吕娴道:“不用担心!” 吕布这才松了一口气,此时马超也到了,下了马,先看了一眼吕布,见是仪表堂堂,虽是中年,然而却也极真威严,又透着温和,背着女儿,展示爱护,却并无半点不妥的样子,心中倒有点诧异,道:“小将马超,拜见温侯!” “贤侄速请起!”吕布忙正色道:“此番多亏了你,布感激不尽!” 马超见他并不傲慢,是真心感激,心中松了一口气,传闻此人向来倨傲,不料,见到面,看着还过得去。 “不愧是马腾之子,忠良之后,当真是少年英雄,一表人材!”吕布看他气度,赞道。 “孟起武艺不凡,有小吕布之称,”吕娴笑道。 “哦?!”吕布被取悦了,哈哈大笑,道:“果然看着极为勇猛!” “怎敢与温侯相比?!”马超谦虚道。 吕娴抱着吕布肩膀轻笑,难得这马超有这么谦虚不臭屁的时候。 马超悻悻的扫了她一眼,倒是诧异于她与父亲的相处方式,如此亲密。她这个时候,是真像个与父亲撒娇的小女孩啊。 “走,回营!”吕布虽是说着,邀请马超同行,然而,却并未放下吕娴,只是背着她说话,“你娘很想你。” “娘好吗?!”吕娴道:“对了,貂蝉生了吗?!” “你娘很好,貂蝉也生了,前番来信说是生了一个壮实的女儿,怪道肚子极大,生下来竟有九斤六两,你娘写信说是能吃能睡,也不爱哭,不爱脂粉,只看兵器,现下只等着我们回去为孩儿取名。”吕布十分高兴,道:“多亏了华佗保胎,若不是高手,只恐这么大的胎,怕是难产!” “有华佗在,貂蝉必无恙。只是没亲眼接生,难免遗憾……”吕娴叹气道:“我也没料到会耽误这么久。” 马超跟在后面,看父女二人嘀嘀咕咕的,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世上,别说父女了,就是父子之间,相处也断不会如此亲密勾连的。而他们相处却如此的自然,是真的心无旁鹜,亲密无间的那种情份。 这,可真是难得! 若无推心置腹的信任,再亲密也做不到如此吧?! “袁绍可有难为我儿!?”吕布拧眉微怒道:“袁本初次子袁尚,实是蠢材!”显然对他追紧不放一事,耿耿于怀。 “袁绍还好,只是袁尚的确是个小气的,但这种小气鬼,自会自取灭亡,只怕等不到咱们父女出手,”吕娴道。 吕布还是不解恨,道:“待吾他日入冀州若遇之,定取他首级,方解此恨!” 吕娴哭笑不得,道:“曹操这一次,才是真机关算尽。” 吕布道:“他的确是不安好心!许褚增兵二万来此,言是护送我们父女,何时咱们父女有如此大的面子?!”说罢冷笑一声。 吕娴哭笑不得,又道:“司马懿可尽心?!” “此次多亏了他,”吕布将他的计给说了,喜道:“吾儿看人,果然精准,为了他,布谋如此之久,得司马氏全族,虽多了如此多的事,全都值矣。” “父亲满意便好,只是以后行军,还须多听从他计。方才有一加一有大于二的效果!”吕娴道。 吕布自是应了。 见那边虎威军与司马懿紧急赶上来了,吕娴才道:“爹将我放到马上去吧,在三军面前如此,不利于威。” 吕布从之,将她拎了放到了赤兔马上,自己牵着,父女二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直说个不停。 马超是听着,想插话都插不上一句。 司马懿已是到了,见这边无碍,这才匆忙下马,忙上前道:“司马懿拜见女公子,得女公子抬爱,懿才有幸辅佐温侯,领虎威军军师职。” “仲达速请起,”吕娴笑道:“既已来徐州,且安心从事,娴得空再与仲达深谈。” 司马懿扫了她一眼,见是如此气度,不敢小觑,道:“懿从命。” 气度,礼仪是没有半点不妥的。 吕娴看了他一眼,笑道:“仲达也是一表人材矣。” 这少年气,也就比马超大不到几岁。然而这沉稳的气度,天生的淡定,还有谨言慎行,半点不露错处的谨慎,马超修炼十年也达不到他这个境地。 司马懿谦虚的道:“不敢当!女公子才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吕娴失笑,也没放在心上,只道:“钟繇在后,劳军师与之交接!” 司马懿从之,退到一旁,侧让吕布父女通过。恭谨的让人无话可说。 吕布还问吕娴道:“如何?!仲达真是极好。” 当然是极好的,除了老谋深算看不出以外,他的性格,比起之前总是赌气与吕布置气的陈宫,脾气真的好到没棱角了。 然而这种人,吕布是不懂怎么防备的。他这性格,反倒需要这种性格的人顺着,才舒适。 反倒是马超深深的打量了一眼司马懿,上下一扫,十分不客气,道:“你就是司马懿?!” “拜见孟起!”司马懿笑着,并不失礼。 马超却是草草拱了个手,司马氏虽也是士家,但他还真没将他放在眼里,但这个人恭谨的有点过了。马超就是天生的有一种敏锐,觉得这个人真的有点让他讨厌,但是真说不出哪里讨厌。 他也没说什么,跟着吕娴过去了,还回首看了一眼司马懿。 若说一个世家子最讨厌哪一种世家子?!就是司马懿这种,半点错没有,父母一说,只会拿他对比,当别人家孩子来说教的这一种。 马超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就是拿他毫无办法,毫无软肋,毫无短处,连对付都不知道怎么弄的人?! 他心里有点烦躁。若是别的人,他哪怕约出来打一架,都能解决了,也许打过了还能做朋友。 然而司马懿,就是让他心里不舒服。这种感觉说不出来。 他也不是那种会暗中谗言的人,所以看了一眼吕娴,并没有说。他也不知道吕娴看出来了没有?! 就为了这个人,她不远千里之远,耗费近大半年时间,身处险境,保了司马氏全族……折腾的够呛,值得吗?! 马超跟着吕布父女走向虎威军了。身后跟着的是西凉精锐骑兵。 两军相合,那股气势,司马懿都看了好久。 吕娴的回归,虎威军上下高兴的不得了,那边已是尖叫大喊,道:“女公子,女公子,女公子!” 可见她在军中的威望,不比吕布低! 吕布的副将等人也都围了上来,拜见了吕娴,又嘻嘻笑笑的开起玩笑来。 吕娴介绍马超与他们认识,一时打打闹闹的,竟把曹军丢在后面了,半点不紧张似的,似乎十分信赖司马懿去应对。 司马懿身边跟着军师卫队,牵着马在等钟繇前来。 钟繇很快就来了,慌忙下马,道:“可是仲达?!” “正是懿也,可是钟元常?!”司马懿道。 两家也是旧交,钟繇看着司马懿,眼睛就酸了,道:“明珠蒙尘,事于淖污,司马氏,岂不惜哉!可惜了仲达如此之才!” 不管是惜才,还是出于为曹操的可惜,或是为了离间,这话,的确说的不好听,而且不是场合。 若是旁人,也许已然中计,伤感不已,恨心发芽了。 然而,谁叫此人是司马懿呢,他可是半点都不会露把柄,道:“温侯天人也,女公子更是神人也,勇猛无敌,智计无双之人也。懿得遇明主,暗中庆幸,怎可说是明珠蒙尘?!元常切不必如此之说。前番之事,皆是误会……” 钟繇深深的看了一眼司马懿,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此说,便明白此人,将是劲敌! “况女公子为吾一人,为司马氏全族,涉如此之险,懿若不感激,实为狼心狗肺……”司马懿掉了两滴泪,把周遭的虎威军由愤怒而感动的不行了。 “此生得遇明主,当以效死而报温侯,报女公子矣,若有二心,若有不满,天地共诛……”司马懿立誓道。 “……”钟繇一时也是失语。 “军师!”然后他的队伍却是真感动涕零不已。 钟繇见如此气氛,也只好转变了口气,道:“是吾失言,望仲达勿见怪。主臣相合,幸事也!只是繇略为主公可惜而已,以仲达之才,若能效于天子廷下,更为重用也。可惜无缘。” “都是汉室之臣,在徐州也是效忠于天子。”司马懿道。 真是……半点把柄都不露啊。这个人,当真是滴水不漏的性格,他弥补吕布,真的是个逆天的存在。 钟繇心里都叹了一声,只恐真是后患无穷了。 然而,正事还得尽力为之的,道:“如今女公子无恙回归,还请仲达劝温侯尽快撤出兖州方好。另外庞德大军以及青州孙观等人之兵,还请温侯发信退之。以免误会,而引起不必要的战事。” “自当如此!”司马懿道:“懿回去便劝温侯写信退兵,元常勿忧,定不耽误事矣!” 钟繇笑道:“如此甚好。以后就祝仲达前程似锦了。” 司马懿道:“不敢当。唯尽力尽忠而已。多谢曹公保吾司马氏出关。懿感激不尽。” 二人套话了一番,这才分开,司马懿带着人回吕布军中去了。 曹兵也暂止了步,只远远的跟在后面,要送吕军彻底离开兖州才真正的能放心的。 第507章 吕娴与司马懿谈 曹洪,乐进去寻许褚,三人都有点忐忑。 倘若吕布突然反悔,调头来攻,只恐他们三人合力,也未必是其对手,倒不是怕吕布,而是他身边有了军师,又有吕娴,以及马超的精锐在。所以三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战争倒不怕,毕竟还有各关拦阻,就怕一旦开战,后续战争不力啊。 所以可想而知的紧张,既要防备,又不能表现出防备太严密的样子来,反而可能激怒吕布。既要不远不近的跟着,又不能贴太近,全身上下都是极度紧张的。 晚上就见吕布行军脚程极慢,并且停下来了,而且就在附近扎下营来。 许褚来寻钟繇,道:“大人,吕布是何意?!既已接到其女,为何不急回去?!偏还如此行军慢?!” 钟繇道:“吕布此人向来随性,他想行军慢,也不是有什么目的。约是见到女儿太高兴,所以想要宴饮庆祝了。他这种人,想要攻城,或是扎营,都是一念之间,出其不意。然而,倒不必太防备他。” 许褚道:“既是如此,奈何大人如此的形色忧虑?!” “吾之担忧者,非吕布,而是司马懿啊,”钟繇道:“此人到了吕布身边,只恐是主公心腹之患,他若助徐州咬死了兖州,只恐兖州必落入吕布手中!吕布觊觎此多番矣,若有此人助而能得,他岂能放口?!” 许褚听了拧眉道:“此人之智,莫非堪比主公身边奉孝?!” 钟繇道:“他若尽力,未必比不上。” 许褚听的也是倒吸了一口气,深为遗憾当初没有把这司马氏给宰光了! 错过良机了! 哪怕没有杀了司马懿,杀了司马氏族人,哪怕没杀光,这笔帐,也叫司马懿记在吕布头上,便会深恨他不已。 “此人狼形环顾,可惜,吕布想收服他,怕是不能,”钟繇道:“吾观吕布其女,面色从容,气度非凡,只看她能不能收服他了。” 接着又问许褚,道:“仲康以为此女可能?!” 许褚想了想,眉头紧锁,却说不出不可能的话来。 钟繇的心是不住的往下沉啊,道:“此番与袁绍决战,已是惊险万分,倘若想要击败袁绍,非借吕布之力不可。便是真不借,也得防备他袭后,主公哪还有兵力可分?!最好的办法,便是割肉喂狼啊,这兖州……” “大人是说把兖州……”许褚脸色都变了,道:“凭什么?!” “那吕布既已来此探路,岂肯轻意罢休,便是此次回去,也一定会再次前来,尤其是在主公与袁绍打的火热的时候,那个时候,若是稍退让之,他若助袁绍……”钟繇忧心忡忡的道:“仲康也知道,不能输,若输于袁绍,一切根基全无。许都与兖州之间,终究是要舍一个……” 要么就是全败,要么,就是割肉饲狼的。 许褚脸色难看,想要发火,却也发作不出来,一时气闷的道:“都怪吾等无用,倘若实力再强些,哪惧这吕布?!” “都说是无谋吕布,现在可不算是无谋之辈了……”钟繇道。 算一算他身边的智囊有多少人了?! 钟繇心里不乐观,说中的也正是现在郭嘉和曹操最忧心的问题。 无论如何,劣势之下,都会变成取舍的问题。 无非是暂舍兖州,然后再图以后三方灭吕了。但此时的袁绍,必须要灭,这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必然的趋势了。 只是吕布父女贪心,吕娴又已回到吕布身边,只恐所贪图的不止是兖州。 以那父女的性情,不入冀州都不大可能! 况且袁尚此次送了这么大一个把柄给她,她不抓住才怪!出师都有名了。 而兖州,剩下的事情只是主动给,还是被迫割。 吕布前番为了兖州,三番再次的逼的曹操都差点发疯,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他能不咬住才怪! 这个局势,真的很紧张啊。 晚上,吕布的大帐驻扎在哪儿呢?!就在兖州境内,在山阳郡内,还未到昌邑中间,算是兖州的腹地了。奈何曹兵真的紧张的要死要活的,而吕布却半点都没有这个觉悟,一副是兖州之主的样子,哈哈大笑,连番招呼诸将士要开宴庆祝,因为女儿回来了太高兴,以至于分寸都把不住这种,在人家境内就这么升篝火开怀畅饮,嚣张的都没眼看! 而叫司马懿最无语的是什么呢?! 是狂妄。若是换一个性子的人,这种情况,算是挑衅了,激怒了人家,半夜来袭营都不为过。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看,司马懿是真的知道,吕布就这个性格,他这个脑子真的考虑不到这么多。 他高兴就是高兴,只图一时痛快,管它后面的局势还是挑衅或是嚣张呢。 他高兴了就得庆祝,不管是在哪个山头! 这要是换一个人,这真的相当于在曹操的坟头上蹦迪了,人家不吃了你才怪! 可是,这吕布,的确叫现在的曹兵敢怒不敢言,还是忍了下来。 这一切,都叫司马懿无语。他是真的对吕布这种性格无话可说。 但也不得不说,他这个人命是真好,有这么多人为他擦屁股。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吧,吕布不管不顾的要开宴会,他能怎么办?!派了亲兵去曹营递话,与钟繇说了,温侯见到女儿太高兴了,便不急着行兵了,要喝个尽兴,以庆祝欢喜之情。 然而还得有表示啊,送了几车酒去,意思是大家都沾点喜气,虽不能在同一帐下饮酒,但这也是吕布的好意了,待庆祝完了,就真的快点回徐州去,不会耽误…… 反正话里话外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钟繇能怎么说?!只能笑着把礼数周全了,不仅收下了酒,还叫问候温侯,定要喝个尽兴啥的。 亲兵回去了,而曹兵也是憋出一肚子气来! 曹洪憋的脸色都青了,大骂不止,道:“匹夫吕布,这厮太过嚣张!欺人太甚!” 曹洪是真的气炸了,越想越气,解不了气,便上前打碎了几缸酒,道:“破玩意儿,谁稀罕他的酒!” 若说在场的哪个不恨吕布?真没有不恨的。 钟繇不用说了,郭援的事还在眼前呢,曹洪,许褚,乐进,都吃过吕布父女的亏,眼下哪个心里都不痛快?! 还能喝酒?! 都是生着闷气,闷闷不乐的防备着罢了。 然而再怒,也不能只顾私仇,这便是曹营中人与袁绍营中的区别。 曹操治兵自有体统,赏不惜,而罚,也十分分明。 因此,哪怕再怒,再无语,此时他们也不能真的私自去袭营的。除非他们不想跟曹操混了! 而此时吕布可没有半点这种嚣张的觉悟,偏偏又与马超这种自我的人混到了一块,那可真是臭味相投,一开始这二人说话还算有恭有礼的很,后来一喝开,那劲一上来,一个中二,一个也二中,本来也未必能相合,因为有吕娴做牵绊,因此,便撒开了酒疯了! 这个说,听闻温侯力大无穷,超愿试之矣。 那个说,汝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挑衅布矣,来来来,布来为马腾教教儿子…… 这两个人说话,若真是换人,换场合,真的都是对对方的挑衅,那是不死不休,也得怀恨在心。但偏这两个不都是傻子吗?! 因此,还真的找了个空地,开始较起劲来,一开始吧,还是赤手空拳,后来马超总是不能翻身,气炸了,哪肯服,便要叫战马和兵器来搦战! 这带兵作战,马超也是天才高手的。虽然喝醉了,但一上了马,真跟撒野的疯马一样,就不受控了。 吕布哪能服输于这个小儿?! 便也叫人把赤兔牵了来,执了画戟,两人围着篝火隔空交起手来,那叫一个精彩! 好在二人算有分寸,知道是喝酒助兴,没有真的要把对方往死里弄的程度,因此都无损无伤的。 但这对战,也叫一众的吃瓜副将们,小兵士们围着拍掌叫好,一个个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围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除了在值守的兵士不能来观看以外,其它的人连觉也不睡了,饭也不吃了,拎了酒就过来观战…… “……”吕娴哭笑不得,真是好一个哭笑不得。 马超与吕布,不光战力相似,人品也相似,都不咋的,连个性也有点像啊。好人都好的千篇一律,渣人都渣的各有特色。 这两个,要是打起来,前脚能骂死对方,打倒在地,后脚估计也能重修旧好。这两个人,真的就不能普通的眼光来看他们。 普通的人,一般都是不会轻易翻脸的。一般翻脸,真的要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而这两个,翻脸像翻书。 怒了,也别太较真,随他们去吧。 吕娴将眼神看向司马懿,笑道:“仲达来吾帐中饮茶说话可好?!” 司马懿一直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仿佛永不会变的表情。 这个人,情绪永远不会外露。心有九窍,腹有智计的人。 吕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笑道:“孟起与我父也算是臭味相投了!” 司马懿这性格哪会说开玩笑的话,因此只道:“孟起勇力过人,也是难得一见的骁将!” 他恭敬的随在吕娴身侧,跟进了帐中,没有半分失礼越矩。规矩的不得了。 吕娴请他坐,倒了茶与他,如今还在夏末,帐中俨然比外面闷热多了,然而就是这样,司马懿也没有露出半丝不妥的表情。 吕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与他说什么?! 这个性格,让她觉得,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挑刺呢。这种无可挑剔的,她要真挑刺,就真的不是人了。 吕娴笑道:“仲达的性情与陈宫,贾诩,陈登,徐庶他们都不同。所以娴才觉得你是最适合我父身边辅佐的人。我父亲,你也知道的,不用我多说,我需要一个完全能抛弃个人情绪的人,在他身边,辅佐他成事。所以,才大费周章,耗费大半年的时间,用尽了阴谋阳谋,甚至不惜涉险,也要把你弄来,就是因为仲达,天下只有一个……” 司马懿依旧不动声色,低着头,看着烛火,似乎在听着她到底想说什么。 “陈宫有急智,然而智稍迟,虽忠心,却多与我父亲有冲突,父亲不听时,二人反倒生隙,多不和,一旦被人抓住中间的隙处,就会身死兵败,而贾诩,我需要他坐阵后方,他是真正的阴谋阳谋集大成者,很多不能上台面的事,我都需要他,他这个人,性格平和,不显功,不露水,极好。”吕娴笑道:“而陈登呢,尖锐的像把刺刀,那个性格,真叫人头疼。元直却太过直。他们虽都是大才,却并不适合在父亲身边做谋臣。” “仲达最合适,腹有谋略,大肚能容,不管是仇恨,还是私怨,或是不满,都能容得下,最重要的是性情不外露,遇事不会只顾发泄情绪而误事,遇事也不会因为违背私德而误公,”吕娴道:“包容四顾之风之人,说的便是仲达,父亲行事有时鲁莽,用兵也是,做人也是,在军中也是如此,有时候说话太直,会伤了部下的心,而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去周全,去安抚……去为他弥补漏洞。说句不孝的话,我爹他,就像一个筛子,跟在他身边,真的半点也轻松不得,他时时惹事,时时说错话,而这些,全需要人兜底,将所有的一切隐形的不利全部消弥于无形,化解到最低,而仲达,有这个能力……” 司马懿依旧没有半点情绪露出来,只是道:“女公子谬赞了。” 吕娴笑道:“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事实上交手却不是第一回。我知道你智计过人,所以一开始,使了点不好听的手段,叫你毫无反击之力。这对我是有利的,对你却并不公平。仲达,你有理由恨我。做了这么多,还要叫你心存感激,我没那么大的脸。” 哪怕是不远千里去接司马氏进徐州,然而,司马氏受了苦是事实,背井离乡也是事实。这一切的无妄之灾都是吕娴带给他们的。 第508章 始以谨慎终于恭敬 司马懿此时竟有一时语塞,他说什么呢?!说自己并不怨恨她。这话连自己都不相信。可是这话,是得说的,但是他此时竟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因为他感觉到了,她是一个洞悉人心,明察秋毫的人。 而他更在乎,她这番话最终的导向是什么?! 司马懿便机智的道:“女公子言重了。事已至此,懿别无他想,只做好份内之事,便足已。” 没有否认,也没有表露出怨恨。这司马懿啊,是真的极有分寸的一个人。 就是一个让人无法下手的人,滴水不露到这种程度。 吕娴也不得不展现出无耻和凶狠,露出真正的雄主面目,与聪明人说话兜圈子,或是挑刺,威胁都是没有用的。 不如直击要害! “我之所为,对你司马氏不公,天下周知,你我也都知。都不必否认!”吕娴道:“可我吕娴亲自涉险,差点命丧于此,也是事实,说是为了司马氏也不公平,应该说,我是为了我吕氏的荣耀和前程。赌上了一切。” “仲达可知我的决心?”吕娴道:“我赌上这一切,真的只是鲁莽吗?!就像我为了你,把你弄到我父亲身边来,不是放一颗充满怨恨的定时炸药的,也不是为了让你不作为,由着糊弄我父的……” 她的眼神在这一瞬变得十分的尖锐,看着司马懿。 司马懿一听这语气中十分锋芒,背上都微微出了汗,表情虽无破绽,然而,却十分惶恐。 这个女公子,身上的威势竟不亚于吕布。 轻轻的话语之中,遍布锋芒,仿佛随时能收割人的性命。 所谓霸主,身上的气势与对人心的掌控与把握,精准到令人恐怖的地步。 与她对话,短短几句,竟有一种直逼咽喉的凌厉感。 吕娴却更清楚,司马懿绝不是一般的谋士。其它人有忠义之心的人,只要恩遇之,他们恨不得把命交给你。可是司马懿不是这种人。 你若只是示恩,致歉?他哪会入心真心的辅佐?!你有求于他的才能,他的内心就不会有真正的惶恐和害怕。 这样的人,就必须要有直击要害的尖锐的牢笼,才能真正的叫他怕,叫他惧,叫他敬。而只是困着,是永远也别想让他心服的。 她所做的事,道个歉就能叫他原谅了?别逗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无耻到底!才能得到他压抑住后的真正的敬畏。才能真正的尽心。 胜在司马懿还不及后来的老谋深算,无所畏惧。真到后期的老油条,一切尽在掌握的时候,他可不会将吕娴这样的小家伙放在眼里。 不过她也胜在,司马懿不知她的底细。而她身后又站着吕布,陈宫,贾诩,陈登,高顺,徐庶等等人的忠心,这一切,也叫他不敢小觑。 “仲达是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就不必明人说什么暗话,恕我直白了,”吕娴道:“我千辛万苦把你弄到我父亲身边,是为了什么呢?!” 对付这种人,得先敲打,再给枣儿。 一般的手腕对付他,是真的没用!得下猛药!将他侥幸混着糊弄的心思灭于无形。终止在今天。 要让他怕自己,有所忌惮。这才是她今天谈话的目的。 施恩?!真算不上,对他,现在一见面就施恩,只会被他看轻!司马懿真不是一般人! 吕娴是从不敢小看他的,这个人,是需要谨慎对待的。 司马懿没有说话,听她慢条斯理的继续说。 吕娴似乎也不急,帐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吕娴听着外面的叫好声,也只是轻笑,慢吞吞的道:“以仲达的个性,既到了我父身边,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想要坑死我父,你不会。就算心里想也不会这么做。仲达如此谨慎的人,需要的是计不沾身,还能全身而退。而这种前提已经不存在了,司马氏的荣辱,已经与吕氏绑在了一起。所以,我估计仲达是会态度消极做这个军师的……” 所以她防的不是他会坑死吕布,而是他消极当这个军师也不能?! 这是一定要他锐意进取,好好的辅佐吕布的了! 在这个当口,她甫一见面,就毫不掩饰的露出自己的獠牙,毫不给他任何退路。 这个女公子,何其的猛烈。 司马懿竟有点看不清楚她的路数。 因为他真的没有见过这样的人,无耻都无耻的明明白白。这个时代,这种性格也是很有特色的。 大多数人,还是要脸的,做了坏事,亏心事,也得用礼义啥的不得已的辩解一下。 可她完全没有! 就是明明白白。无耻的坦坦荡荡,毫不遮掩。 司马懿惧意之下,虽觉胆寒,却还是抬起眼郑重的看了一眼吕娴,直视着她的眼神。 她的视线没有躲避,反正却是反击回去,那个眼神,尖锐,锋芒毕现的敏锐还有不容逃脱的抓力,牢牢的能把人定住! 这是如何坚定心性之人才能有的眼神,在这一刻,司马懿竟有一种,好似与她有某种相似之处的感觉。 至少在命运长河中的这一刻,二人心意,莫名的有点相通。哪怕只是错觉。 “我敢赌,赌上一切,胆大妄为,同时,我又很保守。”吕娴笑道:“仲达,不若咱们打个赌吧,如何?!” 司马懿以为会拿他的行事作风来赌,万料不到她淡定的斟了一杯酒,递到了他的面前,司马懿脸色微微抽动,连心神都镇定了一下。 “这杯酒,仲达喝下去,永绝后患,我吕娴只要活一天,必保司马氏全族无恙,而叫我再也不用担心你!”吕娴笑道:“仲达敢喝吗?!” 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司马懿的汗下来了,却是道:“毒酒?!” “我若说就是呢,”吕娴好整以暇的道:“仲达敢喝吗?!” 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机会。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的怨恨是隐患,所以,如果他以后若是存了消极的心思,还不如现在就消除隐患,同时又保证司马氏永远无憾的意思。 若是在座的是位君子,说喝也就喝了。 可惜,司马懿是天生多疑之人,他就算死了,他也不信吕娴能做到真的不伤及司马氏。 在这一刻,司马懿恍然明白,她在打赌的时候,她就已经赢了,赢并不是说抓住了他的软肋。而是笃定他,一定不会喝酒!喝不喝不重要,重点在于,他喝不喝,都是输。 司马懿是多通透的人,一下子笑了,这一刻反而轻松了下来。 都是聪明人,在她面前,的确不需要装相。 “女公子似乎笃定懿绝不会喝!”司马懿道:“女公子果然是聪明人!” 吕娴突然将酒又端了回来,一口抿尽,对他似笑非笑,道:“你输了!” 司马懿浑身一僵,有一种被她耍的错愕感。 她在诈他,他不喝,他输,他喝了,他也输! 这个人! 而关键不在于这杯酒到底有没有毒,而在于,他不敢喝,他只有一个输字! 喝了就是赢了吗?! 不会,只会暴露把柄,说明他在乎司马氏的把柄。 司马懿是真的被气笑了,他从来没有情绪波动这么大过,一时看着吕娴,道:“女公子好戏弄人耶?!如此玩弄人心?!” “仲达以为我在耍小聪明?”吕娴笑道:“下一次,我若敬酒,定给杯真的。” 所以别逼她到那一步!她不是手慈手软的人,是这个意思!? 呵,这是威胁的意思了?! 司马懿不吃这一套,心下虽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我知道,我无论怎么示好,仲达都不信,与其如此,不如叫仲达心生敬畏。”吕娴道:“当然你可以说我是耍小聪明,你对我有偏见,有不满,这些都是正常的。这个事,咱们不谈了,说说对仲达的安排吧。” “我父亲,很好辅佐,他是没什么谋略。然而是个好人,这一点,仲达没有意见吧?!”吕娴道:“只要仲达始以谨慎,终以恭敬,终无患也!” “将来父亲功业成就,仲达是第一人,这份功业,荣辱与共。吕氏的荣耀也是司马氏的荣耀。”吕娴道:“我希望仲达能诚心,不必叫我出手的一天,这是我的诚意,同样的,也是我的威胁。我欣赏仲达。所以才没有说虚的,说的都是没有掩饰的话。威胁是真的,诚意,也是真的。荣辱与其是真的,真心信任,也是真的!” “女公子一说,懿是毫无消极的可能了。”司马懿道,“女公子真是坏的明明白白。” “敬这份明明白白,”吕娴一笑。 司马懿也举了杯,竟也是释然一笑,道:“敬这份明明白白,这份阳谋,倒叫懿心服口服。” 气归气,怒归怒,怨归怨,恨归恨。 可是,也是服的。这个小女子,真不得了! 二人一碰杯,竟是相视一笑,在这一刻,表示以往一切,全部都不会再重提了。也没重提的必要了! 与聪明人说话,知时势,识时务的人说话,就是痛快! 这司马懿贼是贼,但真不是轴。真爽! 吕娴哈哈大笑,道:“我在仲达眼中,可有令你有失望之处!” “出乎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若女公子无此智谋,徐州也万不会有此发展之势,如今的徐州如横立于江河之间,若无大才,如何能如此强势?!”司马懿笑道。江是长江,河是黄河。可不就是南北之间! 司马懿早有观父女关系的意思,然而一看之下,心却凉了。正因为吕布是个简单的人,而吕娴是个聪明的人,这父女二人,怕是无可挑拨,所以他的心思也灭了。 原本也有试她应对之意,总有一种侥幸觉得,天降怪才,偏偏是吕布的女儿,这不大可能吧。总觉得,她应该没那么逆天。 可是经过一番谈话,他也熄了心思。 司马懿就是识时务,他是熄了所有心思,眼前剩下的也只有一条路。尽忠尽力,唯此而已。 辅佐吕布,成就将相之业,才是他的路。 她是真的掐灭了他所有的不甘与忿恨和心思。 而是因为知道他是聪明人,堵住了他所有的可能。只留下了一条通光大道与他走。 司马懿已经没有理由去拒绝。 关键是拒绝她,她连后路都不打算再给。 这么狠的一个人,半真半假的威胁……他不敢不慎重,不敢不当真。 今天递的是无毒的酒,姑且当作试探,他日呢?!就是这种性格,司马懿才不敢不当回事。就是这种人,真动起手来的时候,是真的连反击也不会给反应时间的。 她出手的时机,一向机妙。 吕娴哈哈笑道:“此是众人助我父之故,非我一人之功。将来,仲达再添一份力,必能图霸北方。” 司马懿抬眼看着她,知道她到现在,才算是过渡到了正题。 “女公子不止是要兖州?!”司马懿笑道。 知道她不是好鸟,他也没必要总掩饰了,他想这样,她也不信呐,还不如坦然一些,还好相处些。 “不错。”吕娴道:“天赐之机,如何能不要冀州?!天赐仲达在我父左右,便是最大的良机!” 司马懿都被她的无耻给弄笑了,道:“只恐一口吞不下。袁绍甚强,若要之老巢,岂有那般容易!?” “仲达不要小看我的胃口,”吕娴笑道:“娴此次去冀州也不是白去的!” 她从怀里掏了两份白纸出来,又信手捻了根炭,炭还不算什么正式的笔,而是炉火里的未燃尽的一小块炭。她信手由缰,开始画,一副地图开始跃然纸上,仿佛都没有半点思虑和卡顿,就这么画出来了。 大江,大河,大山,大水…… 司马懿看着纸上渐渐清晰,然后震惊的抬眼看着她。 这位女公子真令他万分的惊讶,她还有多少他看不出来的腹中才谋?! 她的雄心,她的心中包含着这纸上的一切,她的心里有这些山,这些水,这副中原图纸。原来真的不止是去了冀州一趟而已。 也就是说,她在赌的同时,在完成使命的同时,在有做死的觉悟的同时,把这些存在心里带回来了。 第509章 势割长龙分南北 而这熟练描绘的程度,仿佛在心里已经描绘了千万次。 她果真是无时无刻的不装着这一切吗?! 而这些,不止是她一个人得来的情报,还有些则是暗影收集来的路线图。 她在心里将这些都给联系起来了,并且一一验证过。 “这是冀州与兖州的要塞,山路水路的路线图。”吕娴将这张递给他,又取了另一张,开始画等高线地形图,司马懿一开始没看懂她画的这个是什么,直到吕娴说了,道:“等高线,一样的线,是同等的高度,就是海拔。以平原为零线,为原始基准,低于零的,都叫负海拔……” 司马懿微惊,细细的将之看了,这图,就像是横切画。 这可真是上帝之手而创作的山河天下啊。 春秋始,也讲上帝,说的可不是西方的上帝,而是上天,就是上面的天帝。 古人信奉人间有天子,而天上也有天帝,统称上帝。 吕娴道:“有这副图,只要掐准了时机,是可以达到奇袭的效果的。而要冀州,必须要兖州。而既然有了兖州,为何不要冀州?!” 司马懿是真服了她,敢想,还同时提供了可能性。 袁绍有四州,也就是说,曹操得三州,而吕布得两州,还挑的都是好地方,冀州是最富的州,袁绍老巢在那,而兖州呢,是中原腹地啊。 这个吕娴,可真是胆大。 “此时不取,以后只恐暂无机会矣,”吕娴笑道:“仲达应该明白,袁曹分胜负以后的局势吧?!” 司马懿当然明白。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而徐州,连着兖州,连着冀州,冀州与凉州交界……”吕娴似笑非笑道。 “像一道横划过的线,将南北一切为二。”司马懿道:“南北同攻,两面受敌,是软处,然而叫南北不能合纵,是优势。” “不错。”吕娴笑道。 司马懿的确一眼就瞧出要害! 司马懿突然笑了一下,道:“几州连结以后,如同长龙。横穿在中间。” 只有龙强势,强大,才能存活的可能,否则就得被南北一并合力灭了。 如果灭不了,就再也压不住它发力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需要赌,需要实力。不惜以生命之险去博谋臣与良将,去探路。 而成果,也的确眷顾着她。 让她心中成形的这一切,都成为了可能! “长龙之势,变化万千,向北可则围北,向南,则可剿南。”司马懿叹道:“女公子果然神奇人也!” “这其中更少不了仲达辅佐之势,否则,一切皆只是空想。”吕娴道:“有仲达在我父身边,我已放心也!大事已成一半!” 司马懿笑道:“女公子高瞻远瞩!愿闻其详。” “青州有孙观等人在,又有泰山天险,而广陵有陈登守门户,又有张辽与元直守寿春与淮南一境。”吕娴道:“此番之战,我带三军,仲达与我父带三军,两军辅佐,必能导其势成。” 正因如此,她才需要司马懿,此事,若无他,办不成。 司马懿点首,徐州后方又有陈宫贾诩坐阵,必然无失! 此安排,的确无妨。 “曹操便是因此而袭徐州后,也难,他兵不多,欲要分兵作战,战线拉的太长,只空消耗。”司马懿道,“徐州此势若成,各方皆有补充,反而是个巨大的优势。” 西凉有马,冀州,兖州皆有粮草储备,徐州自也有税粮等……这些都是补充。 唯一难的是,怎么维系这连结不会被人从中截断。 这就需要智计来防守,不止是防守,还有布置陷阱。 司马懿与她对视一眼,笑了一下,道:“曹操多疑。此事若成,防守诸务,懿可行也!” “既是如此,必无忧。”吕娴笑道。 剩下的事自然是不用说了。此势若成,曹操是一定要连联三方灭吕的,而徐州的下一步,也是生死之步,是一定要北包曹操。成则王侯,败则连退路也无! 二人心领神会,说了一会儿地图之事,吕娴便将二图交给了他。她知道司马懿是谨慎过头的人,这种图纸事涉要害,他一定会小心处理的,倒不必额外叮嘱。他这种人若是犯这种小错误,才是怪了。就是真犯了,那也一定是故意的。 而处理的方式是什么,只有把这些记在脑子里,毁掉图纸才是正途。 司马懿见她并不疑心自己用此图为恶,心里倒有点感慨。 恳谈一番,吕娴也累了,这才送司马懿出帐。 司马懿施了一礼,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懿必尽心辅佐主公,但请女公子安心。” “一切托付仲达也,有仲达治军,虎威军定能更上一层楼。”吕娴笑道。 有一个妥当的管理人,这军内的秩序,也是不必说的,条条分明,井然斯理。 司马懿简直就是个全才。对这一点,吕娴是万分的放心。 而防备他,根本犯不着去防。 为什么?! 因为司马懿这个人不像别人,像张绣这种,有可能会随时咬一口的,还真的需要时时防备,但司马懿不是。他就算有心思,他这种性格也咐会等时势,等风来,只有到了有把握的时候,他才会下手。 吕娴根本不用防他,没这必要,用他并不疑。 她唯一要做的事,只是自己活的比他久就行了。 就算她死的早,她也另有安排。自有能平衡和压制他的人。哪怕平衡压制不了,也会对付他,完全不会输的人。 双管齐下的策略之中,吕娴是真的用人不疑。 司马懿双手施礼,道:“懿告辞!” 吕娴摆摆手,笑道:“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多礼。请回吧,父亲那儿,诸事还需你费心,能休息的时候,多休息。” 她这话说的也是意味深长。说的司马懿也是哭笑不得。 是啊,吕布那个,光补漏也是很累的。 所以司马懿便先回帐去了。 吕娴目送他离开,这才回帐中休息。亲兵进来了,服侍她洗漱,道:“主公很高兴,兴致勃勃,这个时辰了,还在擂鼓与马超作战,并不肯罢手。只恐要尽兴才肯歇了!” “难得遇到一个愣头青又有实力的,他必然不会轻易罢手,随他去吧。”吕娴笑道:“这一路辛苦你们了,现在已平安,可暂退身后,无需露于人前。” 亲兵明白,他们都是吕娴的影子,而影子,在人前的时候,是不能有存在感的。既为腹心,都是要藏起来的力量。 他应了一声,自然带着人功成身退。 吕娴躺在榻上,一面失笑,这马超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这军营上上下下的人都被吕布虐过,一般老实的很,较量过以后也就见好就收的求饶了。 因此吕布上擂台虽热闹但还真的没有真正的尽兴过。 这马超可不就正好凑上去了吗!?又不是个肯服人的,哪里肯罢休!? 一时外面是鼓声阵阵,人声鼎沸的……军人的乐趣,就是这样,简单而热血。 吕娴如同回了家,军营就是她的家,莫名的安心,盖上被子就睡过去了。也不嫌吵! 第二天一早便拔寨起营,一路出兖州去了。 吕布在前,司马懿随其右,吕娴则退后几步,在马超身边,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便笑道:“果然还是年纪小啊,一遇挫,这脸色还能看?!” 马超不语,脸色更黑了些。 “输了?!”吕娴毫不意外的笑道:“我也不是我爹的对手,输于至强,并不丢人!这个天底下,若单论勇力,谁输给吕布都不丢脸。”吕布不单单是个人名,更是一种象征,勇力的象征力量。 马超显然十分在意,听了并没有显得很高兴。 在她之前,他是从来没有输过的,然而哪知道,她有个更变态的爹啊。 这天才遇挫,是真的怀疑人生的。 看他这样,吕娴也懒得再搭理他,这货,就这德性,等他想开了,也就明白了。 她且跑在前去与吕布赛了一会儿马,才渐渐停了下来等大军开拨,马超果然撇开众人追了上来,一上来就问,道:“高顺领军作战果然厉害?!” “出了兖州,我自试之一二,便得知。”吕娴笑道:“孟起,你这胜负心也太浓了?!” 吕布瞥他一眼,笑道:“事不过三,若你再输一次,可丢得起这颜面?!” 马超一梗,无言以对,但脸色,是很意难平的! 吕娴对吕布笑道:“一个没遇过失败的人,才需要常败,才能找到真正的平衡。战胜心中的胜负心,也是人生这中的必修课。这孟起,比起爹来,还差得远呐!” 马超气晕,这话说的。也不用踩他来捧吕布吧! 但亲生女儿要哄亲爹开心,他能泼冷水?! 因此便忍了,只道:“输不输的,也得打过了才知道!” 吕布哈哈大笑,道:“孟起果然有志气!高顺虽强,然用兵,也未必是我儿对手,你若能输他,便可与我儿一试布阵了。” 马超果然吃了一惊,看向吕娴。 “当初是图了机巧,真是用兵之道上,真刀真枪的打,我也未必是高叔父的对手。”吕娴笑道:“高叔父是连张辽都未必有把握能胜的人!” 马超听了若有所思。 良久道:“他用兵不惧死,还有何?!” “稳。情绪不稳,是主将的最大敌。情绪本身,可以成为对方牵制你的最大弱点。”吕娴道:“一个人,为了战役而死战,是勇,是不怯,然而,比起这个,见好就收,反而更难。很多的战将,都是被个人的情绪和胜负心打败的。高叔父领兵最优势的地方,在于,他不被个人的胜负和情绪所左右。这才是无敌之战将。高叔父若单论勇武,未必是很多好战将的对手,然而,领兵之上,高叔父说是第二,无人敢说是第一。他的兵,个个都可以当作小将用。” 马超听了便不说话了。 那边吕布已经拉了吕娴去说话了。 父女二人骑着马并行,吕娴还伸手捏了捏赤兔的耳朵,摸了摸它的脑袋,赤兔的脾气是很大的,看上去在忍耐着她,她偏要去激怒它,以致于赤兔都斜着走,把蹄子露给她看了。 吕布在一边哈哈大笑,乐颠颠的不行了。 吕娴说什么呢,道:“赤兔是真少有的宝马,等去了徐州,给你娶十个八个老婆,多生几只小崽子,赤兔啊,你可有福了……” 她遥手一指,道:“喏,看见了没?西凉的宝马任你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高不高兴?!” 马超目瞪口呆,脸刷的胀红了! 吕布坐在马上哈哈大笑,道:“对,对,对,多生几个小崽……” “以后给妹妹一只强壮的,”吕娴笑道:“赤兔啊,你要加油啊……” 吕布还拍了拍赤兔的毛,道:“要加油啊……别累坏了就行……” 这对父女,叫人无力吐糟! 马超默默的退了。 父女二人独前行,吕娴才笑道:“待回去先回徐州一趟,不久就要又出兵了。” “嗯?”吕布看着她,道:“吾儿想要冀州?!” “冀州必要之,”吕娴道:“现成的出师之名,不要不可。” “吾儿既想要,为父便取来便是!”吕布自负的道:“吾虎威军若入冀州,无有不入。” 吕娴哈哈大笑,道:“爹可慎言,行事不密,反诛自身。” 吕布这才笑道:“这是自然。” 还是加紧行程回一趟徐州要紧,一来看貂蝉和孩子,二来便是安排后务,以及准备大军行军的路线,粮草等一应诸事了。 吕布知道,真正的大事要来了! 他本就是个有贪欲的人,既已生了心思,哪有不急的?! 因此不用曹兵催,他便急不可耐的命急行军,急速出兖州去了。 然后与高顺和兵,一路径回徐州府。 高顺见接回女公子,喜不自禁。 本欲护送吕娴回徐州去,不料却接到宋宪的求救信,原是张绣突然接降了下邳城的降将与兵马,竟去围了彭城! 吕布虽怒,却也未亲自去,而是叫高顺领兵去救彭城,自己则与吕娴,带着马超一路回徐州去了。 第510章 为伊消得人憔悴 曹兵见吕布突然急行军回去,压力顿减的同时,也有点疑惑是不是出了事。斥侯报回才得知,原来是张绣把彭城给围了。 这张绣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这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咬着徐州不放了还是怎的?! 钟繇道:“此是招降张绣的良机。他本是无土之人,既然在此,不若派使者去招安。此时用人之际,张绣实力不弱,可招揽而用之。” 众人都同意,便命使者送信去与张绣了。 而宋宪守彭城,高顺带着兵迎头痛击,打的张绣是抱头鼠窜,正愁无路可走,彭城又没抢到,本欲图吕布的心思也没谋中,一时之间,也是郁闷的要死要活的。 正好钟繇来招安,便一径带着散兵往兖州去了。 很多下邳城中兵败的袁术叛将俱都跟了张绣,现在这势力一集中,张绣的实力依旧是不可小觑的。 而此正合曹操意,因此大意安抚与封赏之。 而这些叛将也不敢去投靠旁人,若去冀州,唯恐被袁绍算帐,若是追究起他们为何叛袁术之事,倒不好逃的。毕竟袁姓兄弟再不和,面上总归是兄弟。 万一袁绍要作作样子,不容他们,他们就真的死定了。 其实他们能跟张绣也未必是多么有眼界之人,不过是因为无路可走,再加上曹操算是个好投靠的人,便暂时居之了。 心里其实也是寻思着,倘若曹操兵败,他们顺势降了袁绍也可以作为跳板,到那个时候,只怕袁绍再不好追究旧事了。 别说他们有二心,连张绣也有! 他真心服曹操,真不能够! 宋宪与高顺守住了彭城。宋宪道:“女公子有来信,叫高将军暂带兵留彭城。以待后面安排,以免进了徐州又奔涉而回来。” 高顺接过信看了,道知道了,又道:“你且休迟疑,早早回徐州城去要紧!” 宋宪道:“好,高将军,那吾便先回徐州去也。” 高顺道:“一路小心。徐州境内最近有点风声鹤唳,多加小心为好。” 宋宪应了,当下也并不迟疑,将彭城诸务交接给了高顺,自己先带着兵回徐州去了。 彭城有高顺守着,其实守的不是彭城,而是兖州。 纪灵与袁胤二人守着下邳,算是稳住了局势。 徐州境内,至少看着是风平浪尽了。 钟繇见这边事平,便与张绣等人急急的回许都去向曹操复命。 庞德接到了马超的信,又确知马超确实已经离开了兖州境内,这才退回西凉向马腾复命去了。 而赵云与臧霸本来是与孙观兵出琅琊的,后来接到吕娴的信,便又退兵回去,与孙观匆匆道别,叮嘱了好好守泰山一带,二人便与司马防,带着一众人一路往徐州去了。 孙观送他们三十余里,方回。 直到浩瀚的队伍不见了,这才回城。此时,兖州之围,确实已解! 吴敦道:“已加派了人手护送,又添了医者和粮草,又在徐州境内,此去定然无恙,仲台不必忧心!” “只是略有感慨,”孙观笑道。 “哦?!感慨宣高大变?他本是淡薄名利之人,如今,却只剩一腔热血,忠肝义胆。”吴敦道。 “一叹女公子之勇,孤胆英杰,深入贼巢,平安带出这么多人,毫发无损,这等之事,可是人为力矣?叹天助之尔!”孙观道。 吴敦听了也是点首。 “二叹徐州又得悍战,那赵子龙,武勇不输宣高,难得一见的奇才,而又有忠义之心,”孙观道:“三叹司马氏入徐州,是天下之首信号尔,以后大才入徐州,将是一种趋势……” 吴敦道:“我等只恐不出时日便要防备青州,对面曹兵已增。” 孙观笑了一下,道:“自当如此,此处,不会叫曹兵入半步。不求有功,但求守住此一境。” 而臧霸听闻吕娴安然无恙,也是松了一口气,与赵云带着人急急的往徐州赶去了。 而袁尚全军几乎覆没,只带着少余骑一路往冀州狂奔,到处躲躲藏藏,好不苦也。 袁绍自派人接应,并派使者也曹操交涉。 并且发兵以距曹操,准备要开战了,他是真的大怒了。北边的局势,如风箱一样,烈风一扇,届刻燃了起来。 而这烈风扇完了,跟没事人一样,平安无事的刮回徐州去了。 诸葛接到这消息,也是淡笑不语,对刘备道:“一一化解,何等的厉害人。” 刘备道:“英雄胆色,不过如此。此女了得啊。” 徐庶接到消息,得到她平安,已是松了一口气。 而陈登呢,接到消息,暗暗的也松了一口气,虽没有摆在明面上,但是多少没了悬心。 他放下信正欲读书,外面报道:“华佗带了弟子欲入城,正在外要求见大人!” 华佗?! 陈登讶异,他真的来了?! 虽然头疼,头大的很,然而也知道此人可是个老刺儿头,极不好应对,要是失礼,能被他给怼死,折腾死。 陈登是怕了这人,所以明明嫌他麻烦,却也少不得出城亲自来迎接。 但万万料不到,他会带上百余个学生前来啊,浩浩荡荡的,吵吵闹闹的,毫无体统的跟散放的鸭子似的。 陈登一见就头大,这可怎么管?以后有的愁了! 陈登忙下城,道:“元化怎么来了?!” “徐州无信前来叫元龙接应?!”华佗不高兴的道:“哦,这是连我也流放到这来了!” 这话说的,真不中听!这是把徐州和他往哪里搁,不怕得罪是吧?! 陈登是真无语,道:“想必是吾看漏了信,漏了消息。” 华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对学生们道:“都来集合,病号在这呢!” 学生们一听,忙老老实实的来了华佗身边,瞪大眼睛看着陈登。 华佗还骂,道:“望字一项,现在给我望,晚上交作业!” 陈登差点没能被学生们给盯穿了,一时特别无语,这是拿他当病例现场教学?! 这一种,真是叫人醉了! 陈登心里郁闷的要死要活,若说以前的华佗,那真不这样,要狂也是真狂,但是现在的他,有吕娴看中,那可真是作的没法说,还不能得罪他。谁叫他是神医呢。 “元化,有话不若先进城再说,这么多人,少不得要安排一二了,只恐不够住,只是临时准备一下,委屈诸位弟子了。”陈登道。 “无妨,带他们出来就是要吃点苦,现在这条件,比起以前吾在外行医,可好多了。那真是风餐露宿。”华佗道。 学生们在老师面前,那是屁都不敢放一下,乖乖的排队跟着进城去了。一面还盯着陈登的脸色,打算要精进望字一项上呢。 这一点,他们都是不及老师的,华佗望一眼病人,其实上可以确定大概了。 这种就真的是天赋。天赋加上经验和悟性,那真是这个时代的无敌圣手了。 没有天赋的人,只能精进,勤奋。 学生们遇上这个严厉的老师,那是兢兢业业的啊。 陈登也无奈,安排了衙门的人,忙去给这些人安顿下处。 他则独请华佗进府休息,下脚歇下。 陈登道:“元华此来,可是有缘故?!” “当然有缘故,一则是你的病,女公子甚为忧心,来了信叫定时察看,怕你一病死了,广陵没人守。”华佗道。 陈登一哽,再好的脾气也能被这种人给噎死。 他闭了闭眼睛,这世上真的有克星这一说,反正这华佗就挺克人的。你要是生了病,那可不得不受他的气了。尤其还是以前有嫌隙的情况下。 陈登忍,听华佗道:“曹操病了,来信试探要求医,意欲招我去许都看病,出于道义,不好拒绝,因此便将吾打发来了广陵,在与曹操盟好破裂之前,我只得在此避一避,正好如夫人已平安诞女,吾也闲了,来了就来了吧,然而此次只恐需要些时间了,贾诩要我来的时候,叫我带弟子一并来,这件事的局势,我看着怕是不好……” 陈登便堵他道:“女公子也担心你被曹贼杀害,这才保你,叫你暂避。” 华佗扫他一眼,这陈登虽说的是实话,但说起来咋这么不好听呢,仿佛曹操宰他是杀小鸡似的一样容易。 “曹操要的人,真进了许都,是有去无回了,她是怕你去了以后,不肯回来了,”陈登笑道:“花大力气招揽的人,被曹贼摘了现成的果实,她可不肯做这赔本的买卖!我瞧着,这不止是叫你暂避,还是叫我看紧你的意思!” 华佗愣了一下,这下也反应过来了,道:“她,她的心眼可真多啊。” “呵。”不是一向如此吗?! 陈登看他脸色变了,这才大呼痛快! 华佗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道:“手递吾,给你看病!” “我好得很,没有复发。”陈登道。 华佗冷笑一声,拉住他一只手,硬抢了过来,一把脉,一只针就扎下去了。 疼的陈登脸色也青了。 他娘的,这老贼,是报复! 报复也没用!报复也得看紧了,别叫轻易出广陵城去! 华佗是真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眼底沉沉的看了一眼陈登,扎完针以后就收了东西回屋睡去了。 陈登是脸都绿了,他深深的以为,这华佗,怕是要与他杠上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真的轻易不要得罪医者,这句话是至理明言。 陈登也为他的轻率而付出了代价。 为啥呢?因为华佗气闷了,一气不顺,他就要折腾人。 恰恰不巧,这陈登生的是奇症,在史上他不到四十就死了,就是因为这个。 而这华佗坏心的就想恶心他呢。 第二天一早,他就把简易版的显微镜弄出来给显摆了。 陈登一开始真不知道这大玩意儿是显德镜的简易版。 他只是照旧吃饭必食鱼脍的吃饭习惯,开始用餐了。 华佗就幽幽的说了,道:“你都吃生的?!怪不得会得病啊。难怪女公子说吃生的人就是不卫生,不讲究,自己要找死。连她都不吃生的,必要熟食。水也要吃煮过的。就是这个缘故,你不知道吧?!可见你们这些所谓的士族,活的还不如我们这些医者和她清爽通透。” 陈登也是郁闷炸了,他只是照旧吃个鱼脍,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多的话,还拿吕娴来压他。 呵,他是服她的计谋,但若论家族底蕴和精贵精细程度,她那样的,以及吕布那样的暴发户哪及他?!食不厌细,脍不厌精的?! 见陈登不服,华佗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兴奋,道:“你真是无知啊……” 陈登怒,道:“华老头,休以为她护着你,便能为所欲为!” “不信啊?!”华佗幽幽的,也是蔫着坏,笑道:“不信你来瞧瞧,给你瞧一个镜中世界的好东西,包管你看了,终生不忘!” 陈登不上当,华佗却是激他,道:“怎么?不敢?!” 陈登这才起了身,道:“倒要看看你这老头又打什么歪主意!” 呵! 华佗可高兴了,以至于把鱼脍的盘子放到显微镜下的时候有点兴奋的颤抖和哆嗦。 他调整好了倍数,便道:“元龙,来,可千万别避开眼睛不敢看呐!” 陈登一脸狐疑,虽知他绝对是不安好心,但是万万料不到他这个人,是这么恶趣味的。 他凑近一看,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绿了,一股恶心从胃里往上翻,然后直接吐了! 那个画面,冲击的他头晕脑胀,目光呆滞,面色惶恐。 那个,虫子蠕动的画面,陈登又再次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华佗笑的直不起腰来,道:“陈元龙,你平常吃的,你以为是鱼脍,其实都是这类虫子,懂不懂?!哈哈哈,你以为小老儿真有空消遣你?!上次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吃生食,非不听是吧?!哈哈哈,你上次吐的虫子,红虫子就是这玩意经过人体以后寄生长大的样子……厉害吧?!它会把你的内脏给蚕食掉,然后你就死,死了……” 就像徐州想要蚕食天下一样…… 陈登吐的胆汁都出来了,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尼玛的太恶心了! 他现在一看那生鱼片,整个人都退后了十几步,仿佛看见的不是吃食,而是虫子,成千上万的虫子! “说了是为你好吧!?”华佗得意的不得了,整到了他而兴奋的不成。 去你娘的为我好! 陈登整个人瑟瑟发抖,开始有心理阴影。 所谓杯弓蛇影,效应是明显的,他迅速的消瘦下去。 第511章 岂以有知而笑人 不为别的。而是,哪怕他不吃生食了,但只要端起饭来,哪怕是熟食,他的脑中就自动回放这画面,立马食欲全无。 真的太变态了! 他甚至也有了点强迫症,喝水杯子要烫几遍才放心,然后,生食再不敢吃了。滚水要亲眼看过烧滚了以后才敢喝…… 后遗症,是叫陈登一想起今日之事,真的一辈子也忘不了这华佗王八蛋! 怪不得,她宁愿吃烤的乱七八糟的肉,哪怕难吃,却从来不吃生鱼片,哪怕知道什么士族的精细教养,她也不屑一顾。 陈登觉得自己大约以前是个傻叉。 他错了,真的错了…… 他不该瞧不上她的教养,他遭报应了。现在真是一看到生鱼片,一提到士族教养,这寄生虫的片段便自动在脑内循环,停也停不了。读书时是,睡觉时是……没一刻能喘息的时候。 真的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整个人真的是暴瘦! 而华佗呢,消遣完了他,跟没事人似的,溜了! 陈登暗骂一声老王八蛋,蔫坏! 但看他在广陵内寻病人诊治教学生,也只能一肚子苦水往肚里咽了下去。 不然还能怎么办?! 这老东西,可是她的心中宝,当宝贝国宝似的供着呢。以至于这老家伙,越来越嚣张,越来越怪癖,看病完全看心情,骂人还不准人反驳。 后来,陈登是整个的开始疑神疑鬼,一面觉着自己肯定看了什么有违常理的东西,绝对不是真的,肯定是华佗弄了什么故意来吓他的,一面呢,又有点疑心是不是自己被吓到了,以至于见到这样的东西,便有点不敢相信,疑神疑鬼的,看着都可怜至极! 陈登自然脸色青青的来寻华佗,总比一个人杯弓蛇影的自己吓自己强,他得弄个明白! 华佗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的来意了,一面命弟子去煮药,一面道:“元龙不是自以为自己无所不知吗?!怎么想不通了?!” 陈登一哽,却是大大方方的道:“可否请教元化,那个,是何物?!” “这叫显微镜,”华佗一脸得意,一副示宝的拉了他过来,笑道:“世人皆以为美玉宝珠是宝贝,老朽却觉得这个,才是真宝贝,来看看这片药草的叶子……” 陈登迟疑了一下,又怕见到虫子,但还是壮着胆子过去再看。一时惊的心跳莫名,镜头之下,那药草的纹理,都纹丝可见…… 那种震涤心灵的感觉,仿佛像是窥见了天道。 陈登僵在那里,现在他没有疑问了,他相信那天看到的,确实是真的虫子! 也就是说,生鱼体内是寄生着虫子的。真正的看不见的虫子! 陈登坐到了一边,似乎在发愣,他只是在发傻,原来所谓的显微,是这个意思! 原来庄子所言都是真的。而这一切,都是凡人所不知的而已。 陈登现在是贤者时间,而且处于哲学的意识之中不能自拔。 “显微……”陈登喃喃自语着,心中震动。能弄出这个镜子的人,才是真正的圣人。她,未免也太逆天了吧。 华佗哪不知道他心中的震动?当初他更是如此呢。若非如此,他能这么老实的随她摆布?!不都是因为未知的诱惑吗?! 陈登看了他一眼,也明白了,这老头儿为何这么听她的话了。 华佗宝贝似的摸了一把他的宝贝,嘿嘿一笑,道:“这个原理,就是用镜片叠加放大,女公子说,这个只是简易版的,真正的高倍显微镜,现在是做不出来的……” “还有更高倍的?!”陈登愕然。 “当然有了,这个东西可是宝贝,不止是可以用来研究药草,还能用来找金矿,找各种矿产资源,用处可大了,那些发掘者只要采点矿区的土壤就能找出金矿来呢……”华佗喃喃着,又小心的用麻布将它的宝贝轻轻的擦拭了一遍。 “那以后……”等她成就真正的大业以后,是不是可以做出来呢?! 华佗道:“不知道啊,老朽年纪大了,要是能活到一百多岁,也许能见到那个时候的诞生……真要有这高倍的,也许我也看不到了,然而我这些弟子虽然天赋不是一顶一的,然而有他们在,这个手艺好歹能稍微传承下去,发扬光大,将来,我也算是祖师爷,算是开宗立派的人物,想一想,也有点兴奋呢。” 陈登被他拉到一边,又开始把起脉来,一心二用,道:“听说还有一种望远镜,这个东西更逆天,架起来,可以直接看夜间的星河,所有的星星,哦……她说,这不叫星星,叫星球……” “星球……?”陈登讶然,望远镜?!像曹性手上的那个一样?!这徐州上下哪个不知道曹性手上有个宝贝啊?! “她说这星星只是大大小小不一的星球,这片土地也一样,其实就是一个球体,咱们所看到的只是中原这块大陆,其实这星球上隔着海洋,多的是别的大陆呢,人种物种也多……”华佗道。 “她为什么与你说这么多?!”陈登道。 “不知道……”华佗也愣了一下,挠挠头,哪晓得这个,反正他是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他只对医术有兴趣,因此听了,扔到一边,也不知真假,只是扔在一边不管不顾了。以为她是胡说的呢。但是,自从显微镜弄出来以后,他就有点信了,现在再说起来的时候,就有点相信。不像当初听了以为她是信口胡沁,胡说八道。 陈登突然有点明白为何她要找华佗说这些了。 是因为华佗这老头儿有点学术的气质,古怪脾气。另外呢,他听过了,也不会嘲讽她胡说八道。就算听了不信,也只是给只耳朵,自个儿钻研自己的医术…… 陈登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深以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他开始审视自己,再不敢以有知而称名天下,更不敢以无知而笑人矣! 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可笑的人! 像个耳光似的,臊的脸疼。 世界之大,造物主之奇,岂是他这自视甚高的人所能知晓的?! 那么问题来了,她呢,是怎么求知的?! 陈登一向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早前便狐疑了,他知道她身上有秘密,当然这个秘密,在徐州高层心中并不是秘密,只是现在,陈登得到了更直观的事实和确信而已。 于是陈登问了一个终极问题,道:“你说,人死了,会带着记忆重生吗?!”这是想说,吕娴其实是带着一点记忆出生的了?! 华佗道:“这个问题,你问我没用。我又没死过又活过……” “……”陈登无语。算了,反正问了也不会有答案,更没有意义。反正都是事实了。真相是咋样,估计整个徐州也没人在意。 所有的英主都是是神秘的,也许在陈宫他们这些人眼中,女公子这点子神秘,还带了点神奇的色彩呢。 华佗这才告知他道:“你这病无法根治,以后要定期诊治,加吃药了。放心,有我在,你定能长命百岁,只是以后不要再加生鱼片了,会加重病情!” 一听到生鱼片,陈登的脸立即就绿了,打死他也不吃了好吗?! 但是一想到这病不能根除,而这病源就是寄生虫寄生在自己体内,陈登的脸就五颜六色的难看。 弟子们煎好了药来了,华佗道:“端个盆来!催吐!” 陈登头皮发炸,然后心一横,脸皮一抽,眼睛一闭,将碗一饮而尽,那药的滋味真特么的,跟屎一样难闻又难喝…… “呕!”陈登吐啊吐,自己却压根没敢睁开眼,他真的不想再看了,越看越会回忆,然后在脑子里不断的回放,以后他估计连水都喝不下去了! 见他吐尽了,华佗叫弟子们把盆端出去烧掉,也大方的没再恶心他。反而施了几针,帮他压了压反胃。 华佗笑道:“剩下的便是半年后再诊便可。” “真的治不好?!”陈登道。他真的不想以后总定时的催吐,吐出这么恶心的玩意来。 “顽症!”华佗道:“有些顽症虽然刁钻,但除了根就好了。然而有些顽症是会持续的间隔的复发的。你这个顽症,除不了根。根就是你,除根就是除死你了,懂吗?!” “所以,它会随我到死?!”陈登脸色绿着,道:“这些虫子在我的内脏六腑里?!除不了根,是吗?!” 因为它们扎下根了?! “换句话说,其实,你只是它们的寄生者,你虽是根,但根死了,新生的虫也未必死,”华佗道:“就如那鱼,同样只是它的寄生者,鱼死了,可是它们还活着,然后找到新的寄生者……” “别,别说了……”陈登又要吐了。 “也别太担心,只要定时清除,问题不算大,我会用药抑制它们繁殖的,”华佗道。 陈登都不用问,其实也知道自己的寿命肯定要比常人短。 这种东西只怕再抑制,也会损伤他的内脏,掏空他的身体。 只是有神医在,至少他能少受不少痛苦,对这一点,陈登还是心怀感激的。 正说着,外面弟子们进来道:“郝将军的车马送到了。” 也有兵士来报陈登,陈登便挣扎着起了身,与华佗二人一并出城来迎接郝萌。 华佗一见郝萌,心就是一沉。 兵士答道:“一路跋涉,郝将军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发热,进城之前就已经昏迷了。” 华佗面色严肃的时候,肯定是情况不乐观的时候,因此陈登也略有些紧张,他上前看了一眼郝萌的伤势,心也是一沉,这个伤,还能活得下来吗?! 华佗道:“在下邳城时如何?!” “一直是强撑着,用了神医的药,算是清醒的,可是,却并不乐观,伤口有臭味了……”兵士泣道。 这种情况,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华佗忙吩咐弟子们将郝萌推进了城,收拾了一间干净的诊屋让郝萌住进去了。 “如何?!”陈登问华佗道:“能有救吗?!” “只要没死,只要没伤及内脏,我就不会让他死了,”华佗道:“贾诩可是说了,送他来,是为了养伤的。他若死,老朽一生名声往哪儿搁?!” 这是说能活了! 也是,这老头儿一向自负,能救肯定能救,若不能救,他可不会说这种大话! 华佗一向医人很猛,吩咐弟子们消毒,直接把郝萌发炎发臭长脓的伤口给挖了! 我的天,陈登愣是没敢再继续看下去。主要还是恶心。 而且心也提着,这个伤口可是在心肺附近,枉他也是真手艺好,那刀子快的稳的准的,手都不带抖的。事后药一灌,第二天郝萌就稳定了。 结果这老头儿,饭还是照吃,从来不会恶心似的! 学医的人,真是惹不起啊! 陈登真是怕了他! 反正郝萌醒了以后就在广陵养伤了。华佗呢,也就在广陵长住下来了。 陈登呢,则暗搓搓的盯着荆州和江东呢。 他写了封信与徐庶。 徐庶展开看了,对魏续道:“元龙信中言及,刘表与袁绍有盟,此将袁绍发兵距曹操,若是徐州响应曹操讨逆檄文,袁绍必盟刘表讨徐州之后,叫我仔细防守淮南!小心为上。” “主要防的,还是诸葛亮和刘备?”魏续道。 徐庶点首,道:“怕这二人另有打算。其实荆州若来袭淮南,也未必有多大的战力,蔡瑁与刘备早水火不容了。元龙所惧者,是怕刘备与诸葛亮会混水摸鱼,所图别处也……” “他们还能另有打算?!”魏续道:“莫非是借荆州之力,图淮南矣?!” “此次诸葛之计皆未成,女公子又已在回徐州的路上,他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徐庶道:“刘备无土,必然借势。关羽与张飞之战力不可小觑。毕竟此次,主公与女公子只会图北,而不会将主攻精力放在此,这里,以防守为主!” 魏续心里也有点紧张。毕竟,只靠张辽一人,防守淮南一带,只怕顾了东头,顾不了西头,就怕那诸葛会有奇计啊。 人不够用啊,这是个大问题。 徐庶笑,其实陈登这信还有另一个意思。有时看信也一样,要看别人写了什么,更要看别人没写什么。这没写的,才是重点。 这信里的事,哪用得着他特意提醒,陈登想得到的,徐庶全想得到。可陈登还是巴巴的写了这封信来。 陈登其实缀言这么多,就是提醒他不要顾念旧情呢。旧情,与刘备的,与诸葛的……这才是陈登真正想说的。却没写在字里行间的真正的信! 第512章 黄叶加身心自闲 文人说话,写信,其实就是这么委婉。这两人真没那么熟,有些话,真不能太直白了说!太直白,关系好,当然是交心置腹,关系一般,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是敌对关系,以陈元龙的尖锐性格,有什么不敢说的?!他能往死里怼,往死里得罪。 没想到啊,陈元龙也有今天的样子,说真的,徐庶心里还挺高兴的。 看样子广陵是不用担心了。有他在,这广陵失不了,江东也能防得住! 他都能写信提醒徐庶了,所以他本人,自然更不会顾念什么旧情! 真有意思啊。 徐州的凝聚力真的不是一般的存在,她的影响力无处不在,在人的心里,她身上真的有一种独特的领袖魅力。 现在的徐州足够有一争天下,问鼎大江大山的能力了吧?! 他放下信,笑道:“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快到徐州了。 虎威军的确是加速进军回徐的,延经一路,树上的叶子都黄了,夏天就这么悄然离去,秋天来临了。 行军在路上的吕娴再回来,过了将近一年。 这要在现代,一个飞机航班,一天就能来回的事儿,在这古代的时效性,就整整的耽误了近一年。 马超遗憾没来得及与高顺演练一场战争呢,因此路上颇为郁闷,大骂张绣老贼无中生事,若非如此,好歹他还有时间能与高顺来上一场。 吕娴便安抚他,待他到了徐州,子龙和宣高必也到了,有的是机会较量啊,单打独斗有子龙和宣高陪着尽兴,而若整体较量,也有虎威军作陪。 反正是千方百计的哄他去徐州。 马超早有去意,因此,半句也不提要回凉州的事。乐而忘忧,乐不思家。 行程很快,也就快到徐州了,因此越近,脚程反而慢了下来轻松行军,休息时路经一片白桦林,叶子黄了,吕布牵了赤兔下来溜达,吕娴与马超二人对视一眼,上前合力将他身前的白桦一蹬,那树叶便哗啦啦的飘落下来,散落在吕布身上,吕布与赤兔都吓了一跳,一回头看到这两个贼的很,一时吕布气的摘掉头上的树叶,追了过来,道:“休走,看布也叫你们两个小儿尝尝被淋一头树叶的滋味……” “我傻才会站原地叫爹摇树叶!”吕娴掉头就跑。 马超也回过神来,转身也跑,一面跑一面还笑,道:“吕娴,你不仗义,自己跑不管我是何意。我可不想被你爹打,我爹都没打过我呢!” 吕娴回头笑道:“你就该被你爹多捶打捶打,孟起啊,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就受苦了!” “……”马超气的磨着牙,论速度哪及得上小旋风吕娴,吕娴置身事外了,跑的没了影。 吕布抓不到吕娴,却抓到了马超,把他拎起后衣领往树叶堆里一扔,踢了落叶往他身上盖。马超气炸了,脸憋的通红,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天理?! 打又打不过吕布,跑都跑不过吕娴,那心里真是憋屈死了! 成堆的落叶带着泥土把他给埋了似的,他想挣扎起来,偏偏一爬起来,就被吕布得新摁倒在地,一时都放弃了抵抗,躺平了随他去吧。 关键是始作俑者,还在一边拍手叫好,还夸吕布呢,道:“干的漂亮!老爹!” 吕布一面大笑,一面指着吕娴道:“休跑,看为父抓到你,再算帐!” “老爹别说大话!”吕娴道:“论跑,你真跑不过我!” 马超气的吐出口中的落叶和泥土,大骂道:“吕娴,你不要脸!” 哈哈哈哈! 那笑声…… “……”司马懿全程只看着,露面无语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三个智障! 这三人真的颠覆的他心里对他们的所有认知了。吕布这人,不用说。马超这小子,嘴欠的要死,在别人面前一副老子是二世祖,你们是什么乌龟王八的横气,吕娴呢,更不用说,那在军中的威信不亚于吕布的。结果,这不就是三个低智的孩子嘛…… 吕布把马超埋了大半截,也心态平和下来了,便觑着在一边没敢靠近的吕娴。 吕娴开始哄他,道:“爹,你头上的黄叶……真像狮子王,又帅气又酷!” 吕布冷哂,道:“拍马屁也没用!你来,我也蹬一下树,叫黄叶把你淹没的感觉。” 老爹你那力气蹬一脚,不用埋我,光树上掉的就能把我埋了,好不好?! 吕娴打死也不去,道:“爹啊,我们赶紧回徐州去吧!” “休想跑!”吕布去拦她,也聪明的很,知道逮不住,就去堵路。眼疾手快的一飞腿上去,直中她身侧的那颗白桦树,那叶子纷纷下,直接把吕娴给盖住了似的,跟下雨一样,吕布这才哈哈大笑,畅快的笑了。 “老爹,你这报复心也太强了吧?!”吕娴要追他,吕布转身就跑。 “坑人必坑己,我儿坑爹的时候得想到事得循环到自个儿身上!”吕布毫不犹豫的大笑,哈哈大笑。 吕娴把头上的落叶给扫了,追着吕布跑起来,道:“等着,把我不把黄叶把爹给埋了!” 马超得意畅快,发出受虐般的奇迹般的笑声!那声音都笑岔气了。虎威军里众人也都发出释然而好意的笑来。 只有司马懿若有所思。不是他迷信,而是这言语之中,似乎有点意思。 黄叶淹没…… 为何后世的帝王会选择黄颜色为帝王专服吗,不止是因为亮眼,更有黄这个字眼,在古语之中,是一种象征。 黄帝,黄道吉日……都是一种隐形的象征,用的都是这个字眼。 也许这父女二人只是开玩笑,可是司马懿就想的多了,在他看来,这也许是一种预示,或是一种无意间的指引。 事实上,吕娴要是知道司马懿在想什么,一定会说一句想多了。 但人,都有一种心理上的暗示,为什么呢?!司马懿被吕娴不软不硬的警告加威慑过后,现在已经对她不得不多想,谨慎的人,样样都好,就是爱琢磨,一件小事,他都能琢磨出不一样的意味来。 就比如这件事吧,本身就是吕娴和马超淘气,折腾一下吕布而已,偏吕布虽是中年男子了,然而身上也依旧有少年气,那是不报复回来都不罢休,一时便打打闹闹不休。直到饭造好了,三人才牵了马回来吃饭。 马超是一身泥土,无形的将他身上那个傲气中和了一下,副将等人发现这马超还挺好笑的啊,所以,奇迹般的,让马超那股臭屁般的气质突然中和到可爱了。 竟然对他都有了丝包容。 见他郁闷,众副将也不烦他,竟然都围了上来搂住了他安慰他呢,道:“孟起啊,没事,被主公和女公子折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二人,真的是一般人打不过也跑不过……” “孟起啊,不要生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练练就能跑得过了……” “哈哈哈……” …… 你们这些王八恙子,叫谁的字呢?!我马超与你们真这么熟?!这么自来熟的,老子是公卿之后,不是你们这些泥腿子高攀得起的,但是这些字眼在他心里过了一遍,却连说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被这些人给搂的熊抱一般,都栽倒在人堆里爬不起来似的。 马超以前从不会如此,马腾军中之人,哪个不对他恭敬有加?! 可是今天他这挫样,本来是十分生气的,可是看他们这样,竟不以为意,反而让他心里微妙的好了一些,无形的拉近了距离感一般。 马超是来不及想这么多,就与他们吃完了饭,拉着一起去过身手了。 这个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中发生了。像做梦一样! 吃饭完,加紧速度回徐州。 吕娴对马超道:“被拉下架子的感觉如何?!” 马超不语。以前他是万分不屑什么身先士卒,什么与士兵同甘共苦的东西的,他觉得这些都是上位者弄出来笼络人,骗人的手段。 而作为主将,要有作为主将的威严,以及拉开距离的威信感。 公侯之后,都是如马超这样想的。 可是这一切,在虎威军中被分裂了。 为什么?!因为这个像谜一样的父女,吕布看着自由洒脱,却有一股无形的缰绳,而虎威军看似无纪律,却又在听到军令以后,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都能迅速整合成完整的阵形。散如风,聚如云。变化无穷。也没有完全消弥个性,这不正是谜吗?! “总端着架子,累不累?!”吕娴笑道:“等到了徐州,我介绍个谋士给你,你带他回西凉去。” 马超不屑道:“我才不要什么谋士。你还弄人盯着我,好意思?!” “盯着你真没必要,只是借你磨磨刀!”吕娴道。 马超气的不行,道:“我是磨刀石?!” 啥时开始,他连刀都算不上了?! “哼,也不怕我把你的刀给折了!”马超冷声道。 吕娴无语,知道他这人就这德性,嘴特别损,但未必真的那么绝! 所以也就听了笑,没吱声儿。 最多一日的功夫就到徐州府了,吕娴便笑道:“进了徐州,有事找仲达,我恐怕会忙起来,你若没事就去虎威军中玩。一应粮草诸务,寻他就好,总归来了徐州,不会委屈了你的马与骑兵。” 马超愣了一下,道:“怎么?怕我跟着你,妨碍了你的机密之事?!” 吕娴知道他这人说话就这德性,也不以为意,反而笑道:“跟着也可以,除非你能心服徐州府。” 若只是盟友的关系,还真不会什么都叫他知道。 马超显然怔了一下,不说话了。 吕娴知道他是聪明人,知道他这个人傲的很,要真臣服,还真难。 所以啊,她会带着臧霸,也不会带着马超在徐州到处转的。 一想到回了徐州要忙的一应诸事,只怕得连轴转呢。 得尽快都处理毕,然后整备粮草,随时出征应战了。 正说着,有斥侯奔马来禀,道:“徐州相与郭将军出城三十里迎接主公与女公子!” 吕布喜道:“公台亲自来了?!” “回主公,是,”斥侯道。 吕娴笑道:“难得公台亲自出城,他可是个大忙人!” 可不是大忙人吗?!作丞相,真不轻松,看着好像守在城中,其实也是脑子半刻不得歇,光庶务都一堆接着一堆的。若没有他,吕布与吕娴哪能这么轻松自在? 一应文书诸务只是交给了丞相府这个机构处理,这才自在而已。 马超疑惑道:“郭将军是谁?!” 吕娴道:“见到你就知道了!” 马超见到郭娘子的时候真的被她脸上的煞气吓了一大跳,大约是没想到,郭将军会是个女人,而且还是脸上有这么大一块缺陷的女人。 不是他瞧不起女人,而是万万没想到啊,像他这种性格和出身,还真的掩饰不住身上的优越感,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同情。所以他真的掩饰不住脸上的震惊还有同情以及诧异。 这本身就是一种失礼。马超后来觉得不妥,就扭开了脸。但好像更不妥了,便又讪讪的拱手见礼,但都很不自然。 郭娘子早习惯了,也不以为异! 比起马超,司马懿可老道的多,他从容不已,见到郭娘子也不以为异,对待她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将士的态度一样,从容自然而无半丝的不妥。 这老道的,叫马超一阵气闷。 这人吧,就怕对比,一对比,这底蕴就无所遁形了。 像他这种,与司马氏对比起来,是不是只能算三流人家?! 司马懿这种礼仪,无可挑剔,你要是看不习惯可以说虚伪,但这一种,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气! 本身对强者的同情,就是一种失礼本身。 吕娴早跟着吕布到陈宫身边去了,陈宫喜的见牙不见眼,道:“主公终于归矣,女公子安然无恙否?!” “极好,这一次虽远途去,却收获颇丰。回城再细说。”吕娴笑道:“先回城休整,父亲与我急着见妹妹呢,妹妹可好?!” 吕布也急道:“且速回城!” 一面回首对司马懿,道:“军师,虎威军且由军师安顿。” 司马懿道:“是。” 吕布便急吼吼的拉着陈宫与吕娴回城去了。 第513章 吕布诞女皆欣喜 剩下马超与司马懿面面相觑,郭娘子则拱了手,带着人回了城,默默的去防守城上。 马超无语死了,嘴角一抽,这个无情的吕娴,呵,一回家就把他转头忘干净了,留在这个狐狸面相的人身边。 “孟起,”司马懿道:“且押兵马随虎威军去扎营安顿。” 马超还能说什么呀,气闷道:“好。” 他看了看司马懿,想从这个人身上看出点表情或是人情味,或是情绪来,哪怕是破绽也行,可那真是难!这个人,一天到晚的脸色也不变,真无趣。 吕布拉着陈宫就兴奋的不停的问,道:“婴孩如何?可像吾?!” 陈宫便一一笑答了,知道他是久无新儿诞下,一时兴奋的了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事实上,不光吕布高兴,徐州上下都很高兴。 不管男婴女婴,主公能多生下孩儿,总是好事。 因为吕氏一脉,真的太单薄了。 吕氏也不是什么大家族,此次宰官将吕氏的祖坟迁来了,连牌位也弄了一下,弄了个像祖庙一样的地方,像模像样的,然而却还是单薄的很,怎么说呢,别人的家族那里面都是名人,名臣,名将那类的牌位,可是吕氏没有,就只有这么稀落的几个人。 宰官是想破了脑袋也没办法粉饰出来,把莫须有的官位往吕氏祖上靠,连套上去也不成,因此,这祖陵和祖庙吧,特别的可怜。 不光人少,连迁来的族人都少,祖陵祖庙里有点分量的牌位那就更少了。 然而此次陈宫还是像模像样的对吕布道:“女公子回,主公回家宜先去祖庙祭拜告慰祖先,身为一方诸侯,当规以礼也,以后出征,归家,皆需告祖上,此谓之大礼也!” 这是要往大礼大节上靠了。想要做大,这是必须的。礼仪就是一种章程,尊卑,秩序。生死的秩序,上下的秩序。 “自当如此,古人言,守礼,必无咎也。”吕布道:“吾儿新归,宜先去拜祭祖先!” 陈宫喜道:“臣自当奉后。” 以后这就是成例了! 不管庙小不小,疆土大不大,这礼仪和秩序就得立起来。 吕布便先带着吕娴去府上了。祖庙其实就是一个灵位的院落,建在温侯府隔壁联着。这里,将会是成为最最严肃的地方。相当于一个现代的多功能厅那种形式,开会可以在那,吃饭也可以,庆祝可以,祭祀也可以,军礼也可以在此。 因此这里建的很庄严,院子很大,屋落也不算少。 虽然装饰很少,却透着肃穆。 “娴儿来……”吕布拉着吕娴进去了,脸上多了恭敬,道:“我吕氏虽然小姓,然而,终将以我父女二人,而成为大姓!” 陈宫听了欣慰不已。 吕娴道:“我与父亲一起努力便是!” 吕布大喜,在他心里,吕娴就是默认的,公认的继承人,因此与她一同跪拜,上香,告慰了先灵,以及路上诸事。 “这里建的不错,”吕娴道:“以后宣誓,发檄,都可在此!” 陈宫道:“女公子,这祖庙后面的院落是一个校场,可以跑马,很大,以后若要宣誓,这里就是天然的地方。” 比如宣誓讨贼,发檄文,在祖庙,天然的多了丝肃穆庄严。 因为这种地方就是不可亵渎的,人可以欺人,但人不能没有敬畏,绝不能欺鬼神。 在祖庙里发的誓是一定要去做的,要去实现的。 这就是另一种肃穆。 “开会在此处也极好。”吕娴道:“这里以后便当成临时大会之处,父亲或我来开会,都可以在此集合。” 陈宫笑应了。 那边严氏与貂蝉早在候着了,严氏手上抱着一个女婴呢,喜不自胜的。 三人一过来,吕布抢先一步上前,想抱,怕不知轻重,没敢上手,道:“孩子……” 女婴看到吕布,挣动了一下,啊了一声,声音中气十足的。 吕娴却伸出了手,道:“我来抱抱。” “啊!”女婴又看向吕娴,透着好奇,一双眼睛大大的。 严氏这一次没再哭哭啼啼,因为家中新人口的降生,反而将思念的相见化为欣喜,一时喜气洋洋,高兴极了。 “娘,她挺壮实啊。”吕娴笑着哄道。 女婴似乎想抓她的手,但因为太小还不太能自如控制手,因此没能成功,吕娴把手去握住她的手,逗她乐。 “是壮实,生下来有九斤六两呢。”严氏喜道:“可比娴儿生下时壮实多了。娴儿那时生下不过才六斤。” 吕布欣喜不已,咧开嘴笑,道:“生下这么重啊,貂蝉受苦了!” 貂蝉心中一暖,道:“有华佗医药调理,夫人照顾,一切顺理成章,并不受苦!” 吕娴将女婴递到吕布手里,道:“爹抱抱看!” “这,这……”吕布一个头两个大,汗都下来了,一时不知所措,抱着一个团子,活像僵住了似的,也不敢转动,也不敢用劲的,看的严氏,貂蝉和吕娴都笑了。 陈宫走过来接了过来,道:“主公,还是由吾来抱吧。” 吕布哭笑不得,陈宫接过去,吕布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道:“等大一些,再抱吧。” 他是真怕控制不好力道,伤了这婴儿,这婴儿软绵绵的,未免也太娇弱了。 “快满月了吧?”吕娴道。 严氏道:“过三天就满月,已准备满月宴。” 吕娴笑道:“还好赶上了,不然真得错过。” 严氏笑着点头,欣慰的看着吕娴道:“我儿如今更精神了些,只是瘦了不少。” 吕娴哭笑不得,大抵是亲娘,只要看到孩子就一定要说瘦了。事实上,她反而重了,因为肌肉多了的缘故。 吕娴抱了一下严氏,道:“娘,我想你了!” 一句话,直接把严氏给弄哭了。严氏抱着她,道:“你啊,孽障啊,一出门就如此之久,害我担了多少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吕娴道:“只恐呆不久就得出征。” 严氏怔了一下,看着她道:“吾儿就像风一样,当娘的,等着你回家便是了。” “娘。”吕娴抱着她,笑道:“没事,以后有妹妹代我孝敬你,陪着你,把我的份也给补上就完了,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严氏哭笑不得,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这个小女婴身上,她找到了很多的泛滥的母爱。 一时高兴,便让父女二人先洗漱了,相聚着吃饭。 吕娴抱了孩子在怀里拍了拍,小女婴很快就睡着了。 一个小婴儿,还真的挺新奇,她将小女婴放到腿上,小女婴一呼一吸间,像个粉瓷娃娃。 吕娴前世是没有兄弟姐妹的,现在有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妹妹,有一种牵绊和微妙的感觉,说不出来的那种喜欢。 貂蝉笑道:“女公子为孩儿取个名字吧。” “取名不急,先取个小名吧,大名得取个霸气的。”吕娴笑道:“将来也会成为小吕布似的英雄,可不能随便取个女气的名给应付过去了了。” 说的严氏都笑瞪了她一眼,道:“娴字不好?!” “好,好的很,就是适得其反,看我这,哪里娴静了?!”吕娴道。 严氏与貂蝉笑的不成了,严氏笑道:“算是期盼不成吧。” “爹觉得取什么名好?!”吕娴道。 吕布道:“这……” 他看着女婴也犯了难,道:“貂蝉叫我儿取,我儿取便是,我也无主张。” “公台觉着呢,”吕娴道。 陈宫拱手笑道:“恕女公子见谅,臣自家的女儿取名也极随意,至今也无正经姓名,如何敢主张为小女公子取名?!这件事,只怕还得劳动女公子自己来……” “那多想想再说,”吕娴笑道。 古人对女儿确实是挺随意的,因为女儿嫁了人一般随夫姓,加个氏,一般是无名的,所以,哪怕再贵人家,有些人不受重视的,还真的不取名。 高顺女儿是这样,陈宫女儿也是这样。 稍微重视点的,及笄以后才会取个闺名,此前一般按排行来,陈二娘,高小娘这种。 吕布俨然是极高兴的,见爱妾生女无恙,吕娴又平安回来了,小女儿又很可爱,便与陈宫多饮了几杯,直到醉方休,这才随着严氏回屋歇了。 陈宫起身告辞,吕娴哪肯叫他这么醉回去的折腾,便叫管家收拾了外书房与陈宫歇了。 父亲已回,家中已有男主,留宿男客便无碍了。 吕娴便抱了小婴儿与貂蝉说话。 这么重生下来怕是受了一番苦,吕娴知道古人生子的艰难的,不知道有多少踏进鬼门关的。换句话说,古人生育率并不低,但活下来的都是剩下来的幸运的。死亡率高的可怕,只是没统计罢了。 吕娴道:“辛苦了。” 貂蝉心暖道:“不辛苦。有华佗照料,有夫人看顾,身体已是养好了。” “怕是心累吧?”吕娴道:“貂蝉心里很害怕?!” “怕,”貂蝉也不瞒她,红了眼睛道:“生之前,忧心忡忡,怕生下男婴。” “不管男女,都是吕氏后人,何必战战兢兢?!”吕娴道。 “孩儿生下,长成如何,只恐未必符合大人的教导与期待,”貂蝉道:“世俗如此,我便是约束,也怕将来,他不会被我所控,也不听我的,到时,如何是好?!况且越往上,人事越复杂,总有一些人会站到他身后,那时……” “貂蝉,你很坦诚,我很高兴,然而我也未必高兴。小心,战兢并非是教导子弟之道。”吕娴道:“风险并不会伴随男女而消失,或存在。为了规避风险,你为生的不是男婴而欣喜时,就已经是矫枉过正了。女婴不代表没有风险,而男婴也未必代表风险本身。” 貂蝉一怔,动了动唇,竟是她错了吗?! 她只是惶恐和害怕。 “你该信任父亲和我,”吕娴笑道:“父亲不是刘表那种人,而我也不是袁谭这种人。所以,以后若再受孕,无需如此战战兢兢。我和父亲,不管多少,都会正确的引导而养大吕氏后人的。秩序在此,礼义在上,孩子,就是苗苗,长成什么样,得看我们灌输什么样的水。但首先,你得自己先确认自己坦坦荡荡,而不是战战兢兢!如果自己忧心忡忡,便是只是生了女婴,也是教不好的!” 貂蝉悟了,道:“我明白了。貂蝉何其有幸,被夫君所喜,得夫人看重,又得女公子青眼和信赖。” “吕氏子弟,只分长幼,不分嫡庶。”吕娴笑道:“我都一视同仁。所以多多益善。” 她是真的期待,还要有更多的孩子降生的。 貂蝉点了点头,她是真的钦佩她身上的大气。 反倒是她自己,戚戚然。 吕娴将孩子放到一边的小榻上,道:“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貂蝉却觉得什么名都好,只要是她取的就行。 她一回来,她的心反而定下来了。 貂蝉心里其实是忐忑的,其实现在才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她这样的人,若是能被任何一个吕氏男婴所取代,她就不是吕娴了。 这世间的吕娴,只有一个啊。 貂蝉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真以为随便拥护个姓吕的就能取代她的地位,是真的想多了。 因为吕娴的地位,不算是吕布给的,如今的她,早已经不再只是吕布的女儿了!她的威望足以匹敌吕布,与之并列为领袖。一呼百应。号令群臣。 想明白了这一点,貂蝉整个人都轻松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为以前的惶恐,也为刚刚怕见到吕布父女的心情。 难怪孔子所言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这小人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可不是小人之心是什么呢?! 小人不是现代用语的小人,而是,指的是地位低的人,比如妾,仆,奴等。 貂蝉的心情其实就是地位所带来的负面的东西,负面的未必是有害的,但它,不算是正面的。因为身份地位所限,眼界与入眼处,总是很低微。这是人性,也是天花板之一的局限,就算是现代社会也避免不了的忐忑。 吕娴抓住小女婴的手指,道:“小名叫什么?!” “一直二娘的叫着,未有正式的小名,”貂蝉道。 “就叫小布吧,”吕娴笑道:“这么壮实,可不就是小吕布?!” 貂蝉一怔,心一暖,没话说了,笑道:“这得将军点头方好,只恐有冒犯。” “无妨,老爹这人,才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吕娴笑道:“他要是这种拿着爹的权威当令箭的人,早就容不得我了!”况且马超可以被人称小吕布,还不如让自家的人担了这名声,还算是另一种期许。 说的也是!貂蝉一笑,一想吕娴的性格,真的就是敢拔老虎胡须的人。而吕布也不怒。顿时释然。 第514章 日积月累之知智 吕娴与貂蝉聊了一会,见她并没有什么产后抑郁之类的心病这才放心,她最担心的其实是这个。 就是因为怕有担忧,怕这个怕那个的,吕娴是担心她胡思乱想的,反倒把精神给弄坏了。 还好貂蝉算是坚强的性格。吕娴给她的定位是职业女性,可不希望她出事,家里一摊子事全等着她呢,叫严氏管,她娘真管不了。况且还有暗影的事务,全是她的。见她平安无事,又无心理负担,这心里也就轻松了。 吕娴这才准备去休息,道:“生产之事,父亲与我都没陪在你身边,真是遗憾。” 本来是想赶回来的,谁知道出了这么多档子事。她也郁闷。 貂蝉失笑道:“何必为此事而歉意。女公子真是……”太暖了。像小太阳一样,想到了方方面面。 “就算你不介意,但我还是想说,我和父亲都是希望能陪在你身边生产的。”吕娴道。只是计划没能赶得上变化啊。 貂蝉眼眶真的红了,软声道:“我知道。” 吕娴这才去休息。 久不回家,回家能睡正常的屋的感觉,还真的挺舒服。 貂蝉却是把方方面面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生恐她住不舒服。怕扰到她休息,是约束的仆人连脚步声都放轻了。 温侯府,人虽少,然而,心是在一块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吕娴最重视的。 刘表与袁绍那的一堆烂事,在温侯府是不会出现的。真出了这种不肖子,或是不和谐的人,吕娴肯定得下狠手调整的。 所以才说拥有感恩之心的人,才是最值得相处与信重托付的人。 这样的家,散不掉,也乱不了! 她与吕布是真的没有半分后顾之忧,严氏与貂蝉相处融洽,外人再挑拨也难以拨得动的。这就是成果! 若是内外不分,不知死活,那家都不太平了,还肖想个什么的天下?! 吕娴一早刚醒,练了一会儿武,刚洗漱还没吃早饭呢,就听管家来报说马超来了。 吕娴真的特别的无言,头疼的很,只好叫管家请他进来。 她也不出去迎,就坐着吃早饭。并不见外。 马超来了,也是闲的慌,他这个性格在军营里哪呆得住,把骑兵一扎营,安排妥了,歇了一晚,一大早的就进城了,径奔来寻温侯府。 进来了,见她吃早饭,他也不觉得被怠慢,就坐她对面,抓了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道:“这吃食倒稀罕,没见过啊,再弄几盘子来……” 吕娴哭笑不得,道:“去吧。” 管家觑着她并没有生气,便忙去了。一时端了几盘子来,还有小米稀饭,咸菜啥的。 马超往嘴里直接倒。 吕娴看他胡吃海塞,道:“你这是老牛饮水不知味啊。” 马超知道她是笑自己呢,瞪她一眼,也不恼。 管家也不忐忑了,知道他必定是与吕娴熟的。他倒也不以为异,反正这徐州府,怪人是真的多的是,也不多这人一个! 侍女把女婴抱来了,吕娴顺手接过,就逗她,道:“姐姐抱抱,乖啊!” “这,你妹妹?!”马超顺手就将包子往她嘴里塞,被吕娴打落了,道:“这么小的孩子,你想噎死她?!” 马超便讪讪的,道:“我哪知道?!” 说罢还不罢手,想要接过去抱抱,吕娴道:“太小了,等大一些再抱吧。不是我嫌弃你,你自己的弟弟妹妹都没抱过吧?!这没经验没轻没重的,你以为这小婴儿如兵器一样随意可拿放呢?!” 马超郁闷放下了手,见她宝贝的不行,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女儿呢。” 吕娴这年纪,若是一般女子,的确是新婚了的,这个时代大多如此。 吕娴也不搭理他,寻侍女抱来小被窝,把女婴放里面躺着,捉了她的小手,用指甲刀剪指甲,婴儿的指甲贼锋利,吕娴怕她把脸抓破了,待慢慢的剪完了,还用小锦袋把她的两只手给套住了,精细的真像个当妈的。 马超看着就觉得怪怪的,但也说不清哪里怪怪的。 小女婴也不爱哭,一双眼睛早能看清人了,看了一眼马超,就盯着他手上的剑发愣。 “跟个小子似的,看这性子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啊,”吕娴笑道:“长大了又是一个女将军,不愧是吕布的女儿,吕小布,你说是不是啊?!” 女婴瞅着吕娴笑了。 “吕小布?!”马超嘴角一抽,道:“你可真敢叫这名字,还好意思说我不敬我爹,你心里就真的敬畏了?!” “敬爱是放在心里的,哪像你似的面上敬,心里没你爹呢,来了徐州,也不知道写封信回去,你就不怕你爹担心?!”吕娴反过来堵他。 马超噎的气不过,凶凶的道:“我是为了谁!” 小女婴竟也不怕他瞪眼,还与他比起瞪眼来呢。 吕娴一看就爱的不行了,道:“好宝宝,真可爱啊,长大了打他!” 正说着呢,吕布来了,他就是围观一下吕小布,还真不敢再抱起来,只傻笑。当然了,对取小名叫小布这个事,他也没什么意见。 围观了一会,也就被陈宫叫走了。二人出府去了。 马超见吕娴也不出门,便道:“你不是说你有很多事要处理吗?!我陪你去,大不了不旁听便是。” 吕娴道:“你这一说,好像我很防备你似的,多不光明。带着你守在外,弄的你又像侍卫,多无礼。” 马超道:“我不在意这个,你谈你的事,我跟着逛逛徐州城便是了。” “行吧。”吕娴叹了一声,道:“真盼望子龙和宣高早日回来啊。”也省得这小子天天缠着自己,等子龙回来,也就有的叫他撒手了。 与司马氏一道回,脚程自然慢上不少! 吕娴叫侍女把吕小布给抱回严氏那去了!虽是庶出,然而与嫡母一起长大,感情是不一样的。再者说,貂蝉虽身体恢复了,但事情也多,满月宴的事,她还得过目操劳呢。 吕娴回来要处理的事情是真多,但事情得一件件的办。 得,既回来了,便先去寻庞统,把他塞给马超,也相互有了熟悉和约束。 说罢便出府骑马去拜访司马徽了。 司马徽早料到她必来,一听她到了,便忙遣散了学生自行去学习,忙迎了出来,喜道:“女公子归矣,太好了,徽这正有一件要紧事,需要女公子来题字。还请万勿推辞,女公子,请进!” 吕娴笑道:“先生料着娴必来?!” “正是,徽此处,有女公子惦记之人,因此料着必来,今日不至,明日也必至,”司马徽笑着看了一眼马超,道:“孟起当真是一表人材!” 吕娴笑道:“这位是司马徽先生,字德操,德高望众之大贤,在徐州广开授业,孟起无事也多来沾沾书香之气!” 马超拱手道:“见过先生。” “这位是马腾之子马超,不用我介绍,先生也是知道的。”吕娴笑道。 “自然知晓!”司马徽笑道:“凤雏等来了火,正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者是也!离巽相合,是大旺之象也!” “先生占的好卦象,愿一切皆如先生所料!”吕娴笑道,“孟起,且随我进去。” 马超听着他们打哑谜,心中也知道不好,怕是要被她给卖了,心中便是一沉,道:“你且进去,我在外逛逛便好。” 司马徽见他如此,还是一脸温和,笑道:“不宜操之过急,女公子且先随徽进,现有要事,需女公子来题办!” 吕娴这才随着司马徽进去了。 马超也不守着书院门,拐到旁边的巷子里去看集市。 这徐州与西凉真的不大一样。拥挤,哄嚷,吵闹,让他十分不习惯。偏偏庶民见了他也不避让,让马超深以为奇。 司马徽邀请着吕娴进了书院坐了,这才寻出长纸来,又让弟子呈上笔墨等,笑道:“还请女公子为新书院题字,取名!” 取名,又是取名?! 吕娴头疼,道:“先生文化造诣,只比吾更深,先生取便好!” “徐州之幼主不取,徽如何敢取,况此书院非徽之书院,绝不敢擅专。”司马徽笑道:“还请女公子勿推辞。” 这个书院算是今年刚初步建成的。算是给广大的学子一个学习的地方,主要是出些资料,辅导,教学之类的,刚成立的考院院等综合的一间书院,是公办的,隶属于徐州府衙门的一间书院,意义非同凡响,因为它是面向庶民与百姓的一间没有门槛的书院。是真的没有门槛,表示着只要有才,有志,想要学习,都可以进。徐州衙门欢迎一切愿意投身考试的人,无论是学手艺,或是专科考试…… 所以司马徽才说一定要她来题字。 吕娴虽然头疼,不过也明白,这个事还真的只能她来,真要去寻吕布,吕布估计能把司马徽给赶出大帐,他哪儿耐烦操心这个事儿! 这个事,吕娴确实得好好想一想,毕竟琐碎一应全都被徐州衙门和司马徽给办了,她只需要负责题字。还是得慎重一下方好。 她便低头寻思了一下,这才挥笔写就四个大字:知智书院。吕娴题。 字体挥斥方遒,一挥而就,心有豪气的人,哪怕是后来狂补练就的毛笔字,哪怕字迹的确不及多年练就的风骨,但自然有一种大气浑然。 司马徽怔了一下,细细体味了一下这四个字,笑道:“妙,妙,妙啊。女公子这书院名起的极好,此字挂上,定能激砺众人!” 知与智之间,多了一个日字,这个日字真的太传神了。知识是死的,可是智慧是活的。不要学死知识,而是要得到智慧,多传神的意味无穷?! 而日积月累,刻苦学习,也是另一种期许。 这知智书院二字,真的传神极了。 司马徽竟是一刻也等不得,忙寻来弟子,道:“速去叫匠人裱好挂上书院中亭!” 弟子进来忙亲奉着字走了。 吕娴哭笑不得,道:“先生何必急于这一时?!” “此字一出,徐州上下必议论纷纷,女公子定成为中心,相互激励,也利于不久后的出征。”司马徽笑道。 吕娴笑而不语,她与司马徽说话,很多话都不必剥开说,他全都懂。 司马徽笑道:“恭喜女公子图谋达成,可大展宏图也!” 吕娴笑道:“千里之行,始于珪步,这些又算什么,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先生谬赞了。” 难得她如此的清醒而冷静,毫无矜傲之气。 司马徽笑着点了点头,道:“女公子可是为庞士元而来?!” 吕娴道:“是,也是为卧龙而来,惜未见其形影,已然飞走矣……” “诸葛只恐女公子一回,便走不掉了,因此急于离去,如今已在襄阳,在刘玄德身边。只恐势半成矣。”司马徽笑道,“卧龙怕见到女公子,会违背自己主张的一切,这才急于离去,而非惧女公子对他做什么?!” “所惧者,是内心的迟疑与天人交战,不料我吕娴有这般的魅力。”吕娴道:“可惜了,以后终究是大敌。蜀益之地,迟早落入他们主臣手中。” 司马徽点首,笑道:“不过凤雏已然候久矣。” 这个庞士元,他等的风与火都来了! 能不能抓住机会,经过淬洗而升华,就得看他自己。 吕娴笑道:“公台与文和写信告知过我,他的性情。他这个人,倒不必请他相见。晾一晾,反倒更好。” 司马徽也是此意,庞统这人,是真的禁不起抬举,他远不及卧龙沉稳。他若是飘了,狂了,反倒将自己逼入绝境。 “我有用他之心,其它的一切,皆看他自己的修炼,至少现在的他,还不够火候。”吕娴道。 司马徽笑道:“女公子能用,已是他的幸运,徽自提点一二,能不能拨醒,也是看他。” 吕娴点点头,道:“不瞒先生,吾来寻刘琦,他在书院否?!” “此时当在藏书楼编纂,”司马徽道:“不过稍候,他必至听书。女公子不妨稍候。” “好,我便先品品先生此处的茶汤,”吕娴笑了。 “女公子寻吾那弟子,可是为檄文而来!?”司马徽笑道:“我便知女公子必出妙招!” “咦?先生神机妙算矣,”吕娴笑道:“正是为此而来!” 叫刘琦写讨伐袁绍的檄文,这真是神来之笔!刘表可是与袁绍有盟好之名啊!她是敢想,也敢做! 真无耻啊。哈哈哈。 第515章 内起隐患吕娴断 刘表和袁绍都能气死。而且还是借袁尚之事为出师之名,同时又响应曹操,这可真是…… 司马徽也不是一开始就料到,而是她来不是为了庞士元,司马徽便明白,便是为讨伐袁绍的冀州一事了。 司马徽哈哈笑道:“女公子真是叫徽竟不知说甚才好,只恐刘琦文采不够,反不增色!” “我欲借他之名,既已有出师之名,若能得他盖名,文采倒是其次,他的态度才最重要,”吕娴笑道:“况且,既使写的不好,也可请先生稍加润色,师者为学生润色文章,实在是平常之事。” 司马徽目瞪口呆,一时抚须大笑,笑的脸色红润,他真的服气了吕娴,这是一个也不放过啊。 他拱了拱手,实在说不出什么赞赏的话了,只是叹服笑道:“女公子之手腕,出神入化,实在佩服。只是此事,须得刘琦同意方好。” “这是自然,此事,自有他自己衡量,他若答应更好,若不答应,我吕娴不至于憎恨而排挤他,”吕娴笑道:“我自有预备方案。” 一般干大事,没有方案b,方案c等等,以及应急的紧急预备措施,还能干什么大事?! 靠人临时应对,靠人急智啊?! 这样子,其实特别考验临时的转弯能力,而大多数是有惰性的,或者是有惯性的,哪怕临时应对再好,执行出了问题,就会全面崩盘。 而预案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为了防备溃败,阻止溃散的趋势,能兜住底的策略。 这是一种能力,是经过无数的磨合,预演而得出来的。 说实话,古人作战,极具智慧,然而对方案这种东西,太依赖于个人,以至于虽神秘,虽造就了无数的传奇战役,然而在大事面前,太依赖单个人的方案,是不够太妥当的。 她是现代的兵,真正的军人,她太知道预演方案的重要性,以及推演预演和应对的策略战略的重要性,所以,她不是毫无准备。 而这些,需要无数的实地勘察,经验,用兵的布局等等所有信息的整合。 而檄文只是一个信号弹,但这个信号弹怎么打出名堂来,也是可以操作的。 若是操作的好,也有奇计的效果! 方案本身的确也有缺点,比如不够应急,再比如可能会提前泄漏出去等等。 然而,若是将方案兜底,再以军师主将的从容应急综合在一处,就能最大的调动整个作战的效率和机动性。 司马徽笑道:“女公子行事,向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啊。” 她一向如此,现在徐州上下都习惯了她延续下来的开会的策略,小到案子的审理,处事的方法,都会下意识的跟着她的路子走,都会写出几个预备的方案那种。 这就是影响力。 上有所效,下必甚焉。 “如今倒是略有些悠闲,十分难得。先生,”吕娴笑道:“难得见先生一面,更难得如此闲适,不如与先生对谈一局。不必分高下,倒是看看先生的棋路。” 司马徽哈哈大笑,知道她其实全都知道他在徐州的所为,然而,真正的感激,不是言谢,她并没这么做,她只是见到面就如老朋友相见一样,如此的从容而相处,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一切的一切,若只言谢,未免生份。 这样就如忘年交,司马徽也不必多说,便笑道:“来,也叫徽一观女公子的棋路。” 说罢摆上了棋盘。吕娴笑道:“先生也不要小气,可得上好茶来……” “这是自然,知道女公子好饮茶,因此也用了新法,茶收上来,皆炒制过,不必煮,热汤一滚,自有清香,”司马徽叫书童又去换茶来,笑道:“女公子尝尝这个,友人的茶园所送,徽亲自炒制而出。” “先生如闲逸,还会炒茶,所谓雅俗之道,皆在亲试之间。”吕娴笑着捧了茶,开始与他对局,也不在意胜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又说了今年徐州的收成,以及淮南的农业整合之事,后又想起来似的,司马徽问道:“女公子不请孟起进来稍坐?!” “无妨,他自有消遣之道。”吕娴笑道。 司马徽心中是真的感慨,真的万万没料到她出去一趟,能把马超给拐来,西凉之事,算是稳了一半了。唯一的变数只有韩遂。 但有马超在手,凉州之事,也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正说着,外面有亲兵来,道:“回禀女公子,马超与张虎将军打起来了!” 司马徽听了也哭笑不得,道:“张虎一向稳重,怎么会打起来?!出了何事?!” 吕娴也挺无语。 亲兵道:“马超在大街上差点踩了人,张虎将军便去阻拦,调解,谁知道就打起来了……” 吕娴无语至极,这马超也太能惹事了。简直了,真是惹事精。 “看来这剩下的棋局是下不成了,”吕娴苦笑道:“真是片刻也闲不得。” 司马徽起了身,笑道:“女公子是大忙人啊,还是去看一看吧,以免事情闹大,引人议论纷纷!” 吕娴起了身,拱手道:“先生,我告辞了!先生勿送。” 司马徽也拱手还礼,目送着她大踏步的出门走了,像风一样的没了影。 正所谓来如风雨,去似微尘,说的可不就是这样的人,光芒万丈,这种人格与性格,真的像光一样的存在。 吕娴一面出门一面问亲兵道:“在哪儿呢?没伤着人吧?!” 亲兵道:“没伤着人,只是马超态度不好,与路人吵起来了,差点动手,张虎将军领人来调解,一言不合,两人就动了手,现在围观之人都人山人海了!” 吕娴头疼,道:“去与许太守说一声,令衙役将人群疏散,以免发生踩踏事故。” 亲兵听命匆匆的去了。 吕娴带着其余亲兵往他们中间去找,果然几条巷子里都挤的是人,还有叫好声,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来一声倒的都对马超的不懂规矩而讨伐骂声,但后来见他身手竟然与张虎能打个平手,不分胜负,众人都忘了这个事了,竟都看着热闹叫起好来。 这真是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凑。 吕娴特别无语,这两人就在街上拳来我往的,谁也不服谁的,眼珠子恨不得瞪的都比对方大! “马超,张虎!”吕娴喊了一声,道:“武将交手,何不进军营一较高下?!在人群之中也施展不开啊。” 二人听到她的声音,这才都停了手。 “女公子!”张虎先上前,站立到吕娴身侧去了,自动护卫。 人群见是吕娴来了,自动的让开了道,见真的是她,皆一拱手,笑道:“参见女公子!” “各位乡亲,人一多容易发生事故,各位何不退散一二,以免有隐患,倒是他们二人的过错矣,还请乡亲们不要再加重他们二人的过错了!”吕娴向左右拱手道。 这个事就不能往聚众斗殴上定性,若是一来就咄咄逼人,就不好收场了。 古人也是讲礼的,以礼开端,一般也都以礼结束! “女公子所言甚是!”为首一中年汉子出列,拱手笑道:“本是误会也,草民等闲人在路边议论英雄榜上英雄谁身手高低,不料这位小英雄并不肯服,定要较量一二,在座皆是草莽英雄,本也有几分脾气,一时冲撞上来,差点动了手,差点更误了秩序,影响百姓通行,倒是我们的罪过。若有错,皆有错也,女公子不必谴责这位小英雄!” 吕娴笑道:“原来如此,竟是误会。多谢各位包容孟起,他本是徐州客,只是年纪尚小,又出身将门,难免骄矜,若各位长者能多包容,他必更能长足进步,只是看在娴的薄面上,还请稍包容一二。” 吕娴算是把马超这小子的狂妄背在身上了,马超听了讪讪的,觉得自己无理的很,看她这么一弯腰替自己背了责,这种感觉有点刺眼。 马超还是不明白,为何身为将侯之后,还要向街上这些草民庶姓的弯腰行礼致歉?他心里不大得劲。 “既然是客,理当谦让一二,女公子不必如此,吾等岂可受得起?!” 众人皆笑道:“也是吾等咄咄逼人,对客无礼,在此也向小将军道歉,既是误会,便都散了吧!女公子随意……” “请随意!”吕娴笑着再次拱手。 路人皆还礼而渐渐疏散了。 许汜带着衙役匆匆赶到的时候,人群已经散了,许汜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事要是没能及时处理,到时候内变是一项,外交事故又是一项,能头疼死。这就算是他的失职了,虽然真的不是他的锅。然而做一方之守就是这样的,飞来横锅,也得背啊。 “女公子!”许汜忙上前请礼。 “许先生,”吕娴还礼,笑道:“治下可好?!” 马超见吕娴也不骂自己,心中郁闷,却也讪讪的,厚着脸皮也跟到了吕娴身后。 张虎也没什么不好的表情,更没有意气用事的给他脸色看,只是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马超更郁闷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更在意这件事似的,弄的他像特别小气一样。 只是这徐州的一切,都让他很陌生,很不安,很不自在。但也说不清为什么。 这在西凉,他要是骑着马进城,百姓早退让了,从来没有他避让百姓一说。而这徐州城,各有秩序,相互约束,不仅约束百姓守秩序,对城中的士族战将等都是有约束的,他是第一回见到说城内不许纵马的城池。 现在是军兵战乱时代,竟还有这样的奇葩规定,简直莫名其妙。 各地割据,以多土和多马,多城池而为雄,不都是现状吗?! 可是这里…… 他扫了一眼周围,见百姓们虽然对他们谈话很好奇,也频频往这里看,但基本都没有围上来的,也不妨碍他们自身在做自己的事情,也在小声的议论各样之事,而衙役习以为常,并不阻止。 如此妄议?! 马超左右瞪着眼,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也不大顺眼。 张虎是根本不理他。他也是将二代,父亲是张辽,所教养出来的儿子,人品武艺都是没得说的。在他看来,这马超,真的违背了真正的家教,有点太出格了。不是出格的讨人喜,而是讨人厌。 张虎与张辽一样,是正规正统的武将。是那种择主而侍的忠主之将。 而马腾虽也是将世家,因为他雄锯一方,难免也有自立之意,因此态度上就不一样。 这也算是屁股底下坐的位置,所占的地方决定的。 所以,哪怕出身类似,想要惺惺相惜,以马超这人的性格,也难…… “一切都好,只是近日出了件事情,此事可大可小,臣正想禀报女公子,此事之前,被臣压下去了,”许汜小声道:“还请女公子进衙门再议。此事唯女公子可断,旁人,皆难以断矣。” 吕娴知道许汜若说出大事了,就肯定是出大事了,便忙道:“请,还请进衙道个分明。” 许汜便忙请吕娴回衙门去了,马超与张虎跟上,两人虽然并行,却全程没有眼神交汇,以及语言交流。 反正说结怨也谈不上,但就是各自瞧不上吧。 文人相轻,这武将之间的毛病也多着呢! 况也都少年意气,但有时候他们之间也是很好解决的,便是真有矛盾,打一架,反而可能会各自释怀了。 此时吕娴可顾不上管他们,能给面子别再打起来就行。还能指着这两个好的跟亲兄弟一样啊?! 马超与自己的亲兄弟也不这样! 进了衙门坐下,许汜也不及客套与见礼,便忙禀退了众人,将帐册都搬出来了,然后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了吕娴,娓娓道来,“这件事,还是得从陈珪治理徐州本土士族的事开始说起,自那件事后,徐州的纸厂,盐业,各作坊,还有农作物加工厂,羊毛小作坊等,基本都是他们接手,因他们人脉多,资源广,又有本钱,便接了过去,原本一开始是好事,创造不少税收和收入,只是,从今年开始,他们与农人的矛盾便增加了,死了一些人,再激化下去,恐会激起民变……” 第516章 调度资源而备战 吕娴道:“劳资矛盾?!” 这算是初级的劳资矛盾了。 许汜道:“此事耸人听闻,骇人眼球,农人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没有日未出就工作的,他们在女公子和主公不在期间,肆意压榨,增加工作时间,很多人都累倒了,这件事,臣也找他们谈过,然而他们却拒不承认,而当此之时,臣也不能把事给闹大,就怕被人寻到空子,从内而破,当时诸葛还在,臣是一直捂着,然后盼着女公子回来,徐州有今日,实在难得,万不可叫这些人给破坏了……” 吕娴有些愤怒,一一翻看资料,听着许汜继续说。 “可能是上次对他们太慈仁,以至于他们以为主公与女公子还是要依赖他们成就基业的,所以如此肆意,此事非雷霆手段不能免,只怕不得不见血了。”许汜道:“除了女公子能独断以外,其它人都不适合再管。陈珪不能,陈宫更不能。此事本应寻主公最宜,然而主公的性格,只恐未必能见到这其中的坏处与后果,倒被那些人给哄得过了!” 吕娴看完资料,真正的冷笑了一声,道:“一回来就得见血,这可真是见不得我们父女好啊。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太慈仁了,以至于让他们有这样的错觉,如此本末倒置,肆意妄为?!” 许汜见她冷静至极,并无暴怒,松了一口气,更为欣赏她遇事冷静,不失控的处理方式。 这件事是真的可大可小,一旦发酵出来,就会激起民变,将徐州今日之积累毁于一旦。 这种火苗的苗头,就得像她这样冷静及时的处理的人,不慌不忙的将火苗按熄才行。而不是慌乱之中,倒把火给拨的更大。 “此事,陈珪不宜再出手,他已经上次得罪够了人,我也该有些担当,不能什么事都叫他们去背锅去做,况且是如此大的事。”吕娴道:“既然敢犯到手上来,就别怪我了。谁伸了手,谁越了界,就都按律法严办。越快越好!此事,是刑案,并非兵事,不用可兵。治有文,武有兵,虽可相合,却不可越界,以免闹大。不然倒说我们父女二人只知用武,不知文治。先生,此事,事不宜迟,马上就召集所有衙役秘密集合,就在这里集合,今天晚上就动手。名单你可收集好了?!” 许汜见她果然果决,大喜道:“早在此,女公子请看,这都是有实证的罪状书!” 吕娴知道他办事可靠,便道:“好。今晚就抓,当庭就审,晚上就要各位都加班了。晚上关了城门,我会让郭娘子和张虎封闭城门,不叫人出入。这个事要快,天亮之前就审完,明日午时就斩刑,不可影响城内治安与秩序与明日的百姓生活,这事,是正常刑事,不可因噎废食,倒影响了正常的生活的。大战之前,将影响扩到最小,在人心里将公道种到最大!” 许汜伏地泣道:“是,臣定机密,万不会泄,今晚绝不会跑脱一个!” “先生此事办的极好,”吕娴道:“多谢先生为我父女所按下的经过,若不然,徐州内乱已出也。” 许汜感激极了,既是钦服,又是感动,最后化为激动,道:“此是臣份内事也!” “我与我爹有你们,各司其职,尽心尽责,徐州何愁不壮大。扑灭内火,是守家之业也。外面谋事是业,在内治安也是业。”吕娴道:“先生,受娴一拜吧,一切,全在不言中了。” 许汜慌的扶她起来,道:“如何敢受女公子的礼?!” 一时落下泪来,道:“既为家臣,便为吕氏忠人职守也,唯死,也不敢负。” 古时是家天下,一方诸侯也是家治。因为那时候大多数的官职都是世袭的,在科举没有出现的时候,都是如此。 所谓家臣,也就不是单指后世的家奴,而是治下的臣子之意。古今字义的差异与时代性就在于此。 包括公子的定义也是如此,在那个时代,能被称谓公子者,最起码也得是士大夫以上的人。其实在汉朝时,公子之称,已经下移了,在春秋之前,公子只能是诸侯之后才可称此。 吕娴道:“切不可泄,先生只一切如常便是。我只当来此为解决马超的乱子……” 许汜点首,二人如常。 许汜是真忙,也没顾得上招待吕娴,他知道轻重,他能把份内事管好,就是最重要的事了,因此便去忙了自己的。 吕娴坐在原地喝茶,倒是轻轻笑了一下,像哂笑,也像自嘲。 给了机会,为何非要撞到枪口上来呢!?这些人,在试探自己的底线啊。 吕娴是不愿意见血的,可是政治残酷就残酷在这里,有很多事并非一厢情愿,只能用见血来解决,这其中有被迫与无奈。 或许说被迫与无奈本身就有点白莲,然而,士族这个行事本身,就是在试探底线。 与士族之间的事务,哪怕是曹操也身缠其中,更何况是吕氏父女。就是在你退我让之中,取得平衡和利益的。 这一次,他们却是真的过了,让吕娴心里的愤怒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残忍。 幸亏许汜及理按下的好,若不然发酵出来,传出去又不知有多少黑话要黑他们父女。 她将茶喝完,便出了衙门,面上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越到这个位置,有些情绪本身就已经是奢侈了。所以为什么上位者总是面无表情呢,不是真的没有情绪的机器,而是因为越是高位,越不能轻易的露出半丝不妥。 相对的拘束,也并不轻松。 马超见她也不提刚刚的事,自己也不好提的,因此悻悻的。 吕娴问张虎道:“我爹出城了吗?!” “并无,一早便进相府,至今未出,”张虎管城内事务,因此是知道吕布的行踪的。 原来是被陈宫抓了壮丁。也是,昨日陈宫亲迎,必是有事商议的,只是昨日要看生的妹妹,倒没顾得上,今天陈宫不把吕布抓手里把事都给签办了,都不可能放他出来。 事实上,吕布也确实是在被陈宫拖在相府出不来,有三件大事得问他啊。 战争推演,财政预算,今年的粮草丰收等等……马上就要出兵了,这些能不准备吗?!因此陈宫就拉着他不肯放他走,吕布却是一个头两个大,陈宫与他说这些的时候,他真的犯困。 然而,这些事不是说吕布因为不耐烦,就自己独专的,这个程序必须得走,哪怕吕布真犯困,这个流程也必须经过他。 所以,吕布哪怕几番三次的想要脱身,想把事务全推给陈宫和吕娴,甚至都说了,这些事,你们自己开会商议便是,陈宫也当没听到似的。 吕布哪怕再不乐意管事,只要他还是徐州之主,哪怕再不耐烦,他们也不能越过他,独专这么大的事的。虽然多数只是让吕布点个头就行,但是这个点个头的过程,绝对不能省! 因此陈宫笑道:“主公久不回,公务积累甚多,值此大战之前诸务更繁琐,宫自知这些庶务主公向来不耐烦,然而当此之时,还是请主公耐着性子,把这些一并批复了才好。各人都有忙,主公不若趁今日将这些全部处理了,也能稍解臣等之忧。如此也不耽误大事啊。” 吕布蔫蔫的,他觉得看这些,还不如回家陪小婴儿呢,便道:“这些,对娴儿来说,十分容易,娴儿决定便好……” 陈宫眯着眼睛道:“女公子刚回,只恐一路苦劳,主公也当心疼一二才是,女公子吃了此番苦,立下如此之功,怎么一回来还要再劳累的,这些事,主公批复了,自会给女公子过目。” 这话都说了,吕布还能说什么,再说全推给吕娴,弄的自己没良心一般。 吕布少不得耐着性子恨不得把眼睛给撑开去看。 陈宫笑道:“今年徐州境内有丰收,尤其是土豆玉米的产量,可以预算出来,都快收上来了,只是淮南新得,生产还未完全恢复,想必到明年才能真正的丰产,所以今年的战粮,只恐还需要再另外筹集些,光徐州的丰收,要支撑如此长途跋涉的战役,只恐难为……” “唔,”吕布道:“另买便是,税钱可够?!” “因有免税等务,因此农税等并不多,但是各厂办的税很高,目前还算可人,但战事一旦吃紧,只恐还要再另筹钱粮……”陈宫道:“主公,打仗打的是钱粮,此次要深入兖冀二州,若无早备,如何能拖如此之长?!所以此事,还是需要主公过目……” 吕布听的头都炸了,道:“待得之兖州与冀州,自有可补充之时。” 也就是说要抢粮了。 但你又不是强盗。即便是要抢,也不能吃相太难看啊。 “只恐新得兖州时,还需安抚百姓,抚城安民也费钱……”陈宫道。 吕布对这些是脑仁子疼,吱唔了一下道:“公台,既是如此,当如何筹钱粮方好?!” 终于点到正题了,陈宫就等着这个呢,因此他把写的厚厚的一撂预案搬了上来,笑道:“主公勿忧,宫与文和,以及汉瑜皆开过会,这些都是预案……” 吕布吃惊的看着陈宫,看样子,今天天黑之前,他是出不了相府了。 怪不得昨日他一回来陈宫就来接他,吕布也是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不是接他,而是,抓他处理这些…… 吕布真是头皮一阵发麻。看的陈宫暗暗好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吕布这人,是真不能对他放松,一放松,想要再把事处理了,那可到处找他吧,他一进军营,就基本是甩手掌柜。现在军中更有司马懿帮着处理事务,吕布就更是万事不管,一概不过问了。 陈宫是不强求他每样过问不可,但是你好歹是主公,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不然也太不像样了,还叫人非议。 这上下的秩序不能颠倒,哪怕就只是做个样子,也得做好看了! 陈宫一天就耗在吕布身上了,也是难为了他现在算是极有耐心。 司马懿呢,将军务处理好后,进城进了贾诩府上交了一应军中的条陈诸务。他还是要受贾诩监管的,因此,这些文书都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哪当战争当下不必交,战后也必须把这些全给补上。 贾诩没急着看,只是请司马懿坐了,道:“此次能成功迎回女公子,而没费兵卒之力,没将事态扩大,仲达功不可没!” 司马懿的性格是谨慎至极的,他也一向绝不会露出真心或别的。 然而,现在的他与史上也略有些区别。 大约是因为被吕娴戳破过,威慑过的缘故,他已心知隐藏无望,因此反倒略有些本真,道:“懿只是顺势利导,然,多不及女公子会看时势也,女公子真是神人,身在局中,却能脱困而出,此次便是无吾,女公子也能回徐,懿之力,并无多也。” 贾诩赞道:“虽是如此,然徐州上下皆谢你,主公也谢你。如今看仲达与主公相合,吾与公台也心甚喜。” “这一切,皆是主公看中,懿之荣幸也。”司马懿道。 贾诩便意会分明了,这匹狼被吕娴警告过了,现在乖的。以后能乖乖出力就成。 以他的心思缜密,不会有岔子的。 贾诩也不提吕娴,只笑道:“仲达以为,曹袁交战,胜负如何?!” 司马懿可不会轻易发表意见,只道:“胜负难料,只看,各自可有助力也。” “袁绍自势强盛,而曹操却坐阵许都,可利用和调度的资源也并不少。”贾诩笑道。 韩遂,徐州,等。只恐就这么几日,曹操的使者就得来了,这个时候,肯定是大力盟好的。 “两雄相争,我徐州所为,是如何在这周旋之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并且消耗敌人双方,”贾诩道:“这是徐州最大的机会和挑战,我知仲达也定会这般以为。仲达跟在主公身边,若尽全力,以仲达之能,定能扩徐州之威势,争得更多的利益与城土。” 第517章 磨刀计出激马超 司马懿自然谦虚,却并不否认,只道:“懿自当尽力,协助主公是也!” 这对话是试探,和交托之意。 贾诩现在看他,也算是放心了。 看来,女公子出手的效果很好,至少这司马懿没再说他无才无能的推让了。 肯担任担责尽心尽力就好。 贾诩请他坐了一会,司马懿便告辞。 贾诩便起身相送,道:“既已新归,可稍休整一二,想必在出征之前,司马一族也能进徐州安顿下来,仲达不久便能与族人团聚。” 司马懿点首,拱手道:“是,多谢大人。懿告退也。” 贾诩送他出门,司马懿这才上车离去了。 袁耀过来道:“许太守递了话来,必是今晚了。” 贾诩笑道:“女公子办事向来快。” 袁耀道:“这便是霹雳手段吧。”这就是天赋了。做大事的人,一定要快,不该迟疑的时候不能迟疑。 哪怕这些人真的闹大了事,也翻不了浪花,然而事闹大,难免伤筋动骨,而一个有魄力的人,就得在事将发未发之时,将一切坏影响减低到最好。 而刚刚好,恰好本身就极难。 如此控制局势,真的讲天赋的。 有很多一再迟疑,反而受制。 “今晚,也准备吧,”贾诩道:“主公被公台拖着,想必他们也来不及去扰乱主公思绪。” 袁耀轻笑,道:“陈相不理清了庶务,哪会放主公出相府?”这好不容易才逮到叫吕布坐稳了呢。 贾诩笑。 以免晚上有人乱中去寻吕布说这个事,吕布这个人,打仗是真的没得说,然而这种乱麻之事,他未必能理得清,他是辩也辩不清的,反而可能会被人绕进去给套路了。 他是徐州之主,万一真发了话,到时候,是听还是不听呢?! 听了,必不能快刀斩乱麻,后患无穷,不听呢,折了吕布的颜面,对吕布,对他们,都是一种损伤。 这个事,的确说大不大,但是不能让它无限的被放大。 等定了性,再回禀吕布便是。 本就是刑案,他与陈宫都不必出面的。 “去与汉瑜和温侯府皆送个信,晚上闭门,无论外面什么动静,无论何人敲门,皆不可开!”贾诩道。 袁耀点首,道:“为免有失,我自己跑一趟便是,倒有现成的借口。” 为吕布新生儿满月宴之事到处跑动,也不会引人疑心! 贾诩点首,道:“晚上,吾也要避一避了。” 这个事不在于他们能不能管,而在于身份的事。但凡女公子要管的事,他们全部都参与进去,不知道的,还阴谋的以为他们与她串通好的,要跟着造反的呢。 身份高了,有的时候,是真的需要避嫌。哪怕吕布再不在意,也不能越矩的。 有些事从一开始未开口子,便乱不了,便也没有给别人钻空子的机会。 现在全徐州上下,已经十分注重这个了。 这样子,才对主公与女公子的关系,不会有任何的破坏。 而这,就得他们自己先十分的注意言行才行。 父女之间的事别掺合,而他们就先得从自身做起,守好本份。 吕娴要办什么事,他们就马上跟进,这是一种大忌。 一切有条不紊,各司其职,相互配合,才是真正的大兴之道。 司马懿出了外事处,便要回府,路经一座二层楼,见略有些人拥挤,便问出了何事。 “并无出事,是女公子题了新书院的名,众学子在那议论……”车夫道:“题名为知智书院。” “知智书院?”司马懿也未下车,便让随从下车去看了看,随从过了一会才回来禀道:“里面热闹非凡,有一人舌辩众士,众士不满,正在与他辩论,听闻此人在徐州舌战群书生,群书生送了他一个舌王的称号……” 司马懿脸色古怪,道:“舌王?!” 确定不是污辱性的称号?! 舌灿莲号,巧舌妇人……基本上与这个字沾的多了,就容易变成这样子,好班弄是非,不服输的那一种…… 是什么人在徐州能这样横行?!偏偏还没人拿他有办法?! 司马懿本也不是个好舌辩的人,因此也没去看,只叫随从去打听,随从出门,回来后又道:“此人名叫庞统,他一向在徐州班弄是非,是个风云人物。可惜徐州上下也不待见他,他却自视甚高,自叹无识才之人……” 司马懿无语。 随从见他不多问了,便道:“今日还发生了另一件事,马超与张虎在街上打了一架,后来许太守把他们领回去了……” “哦?怎么处理后续的?”司马懿道。 “众百姓倒无怨,都只赞女公子仁人知礼。”随从道:“具体的,小的也并不知。” 司马懿道:“女公子在何处?主公今日在何处?!” “女公子进了衙门,现在应该出来了,主公今日一直在相府未出。”随从笑道:“温侯府新添女丁,二日后便是满月宴,最近,徐州上下皆喜气洋洋,是大喜事呢,百姓与有荣焉……” 司马懿总觉得嗅到了一点不对劲,便道:“徐州司狱如何?!” 随从倒是被问愣了,道:“这……小的并未听知有何要案!” 昨日只陈宫出城接吕布,一早就把吕布拖进相府没放出来。贾诩那个家伙,吕布与吕娴回来都不迎接一下…… 司马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他对具体的政务也并不知晓,所以却不曾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八风不动是最好不过的。 司马懿道:“速回府!” 他也不追问了,放下车帘子,紧接着便先回了府,司马懿嗅到了点不寻常,他是多精明的人啊?!当下也不迟疑,只以一路舟车劳顿为借口,把府上所有的门都给闭了,无论如何来了谁也不给见客。 一定有事,虽然司马懿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事,然而,这个事,确实是不太寻常。 想一想贾诩,想一想陈宫,想一想昨日回城的状况,确实不大对头…… 吕布与吕娴回城这个大事,竟然只有陈宫一个人来接,这本身就不太寻常。 况且,马超来徐州,陈宫也未表示要招待。 这是并不符合城主之礼的。 古人一向讲有客从远方来,必以礼相待,更何况马超又是吕娴的恩人,一路护送,同时出于同盟,以及连盟,示好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会招待的。哪怕因为温侯府有喜,也不该懈怠。 而徐州什么事也没发生,这基本就是不寻常的。也就是说,把这些本该行的事,全部无恙般的靠后了,这本身,就表示着徐州肯定是有事要发生了。可能最陈宫等人期待已久的事,以至于把正常的礼等全部靠后…… 司马懿决定还是装病比较妥当。尤其是他对徐州还不太了解,看不太清的时候。病的合时宜,病的恰逢后退,就尤其的重要! 所以司马懿就闭门谢客的病了。 与他一样病了的,还有另一个人,徐州府副相陈珪也病了! 不管真病假病,反正是闭门不出,公事推后,私下拜访他也不见,反正陈登也不在徐州嘛,家中虽还有其它儿子,但都要侍疾,反正是无心见客了,因此也就闭了门。 徐州人也没当回事,因为陈珪年纪的确是很大了,须发皆白,这么大年纪的人,病了也的确是件很正常的事。 而这一切的看似寻常,实则不寻常,除了少数一些人看出来以外,其它人都一切如常。 吕娴出了府,便与张虎与马超在城中闲逛。 她出身在这里,徐州很多人都是认识她的,但并没有上来打扰的,多数则是立在街边,拱手示意。 吕娴皆点首示意,或是拱手还礼。 虽并无交流,然她应对,并无不妥。 这一路行,便到了知智书院,见里面高谈论阔,尤其是为首言压众士之人的狂妄言论,倒叫吕娴一乐。 张虎脸色也微变,微怒道:“这庞统曾在主公宴上自荐过,因主公与众人皆不曾理会他,他现在便开始危言耸听,败坏主公父女名誉,而引人交锋论辩了,如此之人,为了吸引人眼球,出言不逊,剑走偏锋,实不可用,幸而当初不曾封他做官。此等之人,如何能担当大任?!” 吕娴却听的有点兴味,道:“这个人,是真的很敢说!” 庞统虽然没有轻易指出他所言之人就是指吕布父女,然而,言行之中,谁听不出来?! 说的话是相当的难听,什么盗贼父女,引狼家奴,什么欺世盗名,甚至在书院之中击鼓大骂,与众士对舌而谈阔,但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辩得过他的,因此众愤难平,都站在另一边击鼓与他对骂,看样子都快要打起来了。 而庞统却哈哈大笑,只一人,而力挡群士,靠着狡辩,把他们骂的哑口无言,噎了半天,气的脸色极青。 吕娴颇有些兴味,道:“一人而挡百士,千士,此人之辩,的确无人能及!” 张虎面色古怪的道:“他一个舌王的称号。” 吕娴听了哭笑不得,道:“以骂人而闻名,的确有意思。” 张虎不忿道:“此人如此诋毁女公子,该当驱逐出徐州才是!叫他如此在此大谈论阔,不知之者,还以为是女公子怂了。” “徐州不驱逐任何人,哪怕是诋毁我之人,”吕娴笑道:“能挡得住他一人的嘴,还能拦得住天下人的嘴吗?!他便是不说,别人也会说,在徐州不能说,到别处去也得说,还不如在徐州骂,如此,倒也吸引得许多人来看热闹,这徐州才更热闹。” 张虎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真的服气了,道:“女公子之心胸,无人可及!” 马超也是面色古怪,道:“何故如此忍他?!” 若在凉州,这等人他得绑起来鞭打一顿,也不解气,得把他舌头割了才甘心。 “从大处看,孟起可知为何荆州吸引士人依附?”吕娴笑道:“是因为刘表有足够容纳士人的气度!他荆州名士如云,虽不知善用,然而,人才多如繁星,是事实。徐州该当如是,既便有不能用者,也不能因好恶而驱逐之。” “他若诋毁,多有信者。”马超拧眉,不太能理解。 “公道正在人心。他说的多,可是看众人信了吗?服了吗?!有争议,才有话题。”吕娴笑道:“从小处看,他发表如此危言耸听之言,无非是为了吸引眼球,这是自卖瓜之言。目的是为了让我主动去寻他争辩。” “剑走偏锋的另一种自荐之法?!”马超无语道。 吕娴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个性格,若是不理会他,他会再寻来的。既知我已回徐州,也知在我父那讨不了好,他会主动再来寻我自荐,现在这番言论,可一听,倒不必动怒而当真。” 张虎是服吕娴的心胸,但是马超却用一种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吕娴,上上下下的把她打量了一通。 那个眼神,怎么说呢?! 用吕娴的话来形容,就是看到一个活的有圣母病的人,充满稀奇与无语的表情。 吕娴笑道:“孟起,打个赌如何?!” 马超升起一股警惕,道:“赌什么?!” “赌你的刀能忍,还是他的嘴能忍。”吕娴一指人群中心的庞统,眼睛却盯着马超,似笑非笑道:“孟起啊,大丈夫之心胸当肚里可撑船,头上能跑马,你若能忍此人而不杀,便算你赢。我将此人送去你身边为谋士三载如何?!借你的刀,帮我磨一磨此人的嘴。” 张虎吃了一惊,看了看庞统,再看看马超,一时退后了一步,忍俊不禁的捧腹在一侧忍笑。 马超的脸黑了,他动了动唇,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吕娴却笑着激他道:“怎么?!不敢!?做不到?!哎,我还以为孟起必能成大事呢,不料连一个毒舌之人也忍不得……” 马超被她激的浑身过电一样,心中又不服,也有被套路的不甘,还有无敌的郁闷,她又在套路自己! 他心内疯狂的知道,可是看着吕娴的样子,他也有答应的不甘,也有不答应的不爽,以及认输的不满。 第518章 并驾齐驱秩序明 “若想生活过得去,不若头上带点绿。”吕娴笑道:“孟起啊,你认怂了。不敢戴这绿?!” “有何不敢?!”马超被她一激,热血一升,整个人的脑子都不正常了,冷笑道:“我会怕他?!区区一个士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而已……” 他发出一声哧笑,然而脸还是黑了,心中有着被套路过后的不甘,道:“我若是赢了,有什么好处?!” 张虎已经转过身去了,肩膀抖动。哈?!这马超说不清是聪明还是蠢材。说他是蠢材中计,真算不上,因为这小子精着呢,可他还是被套路了,只是甘心被套路的。也就是说,这个小子的弱点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是年轻,经不得激。 女公子是对他的弱点一捏就清楚,看准了才下手了。就说呢,这么忙的时候,女公子还有心情来逛市集,原来目的在此! 果然下手就从来没有失过手啊。 这能不能激,以及激了有没有成果,也得看性格。这马超的性格一看就是个经不得激的,虽聪明,然而年轻气盛,很容易热血上头,就会不理智。 张虎是真服了吕娴,这把马超与庞统绑在一起,也亏她想得出来! 这么一想,这两个人都挺一言难尽的,这绑一起,真是妙不可言! 马超果然极不甘心被套路,因此便要讨要好处了! “你若是你忍他三载,我便答应你一件无伤大雅的事,”吕娴笑道:“我说到做到。” 马超眼珠一转,思索了一会,道:“好,说到做到,一言为定!” 吕娴伸出手,笑眯眯的道:“谁做不到就是小狗!我也不罚你别的,只罚你绕着大军绕三圈,大声说自己是小狗,这才行!” “噗!”张虎已经笑的弯了腰,再忍不住,捧腹抖肩。 马超瞪他背影一眼,道:“行。这庞统若是做不到呢?!你罚他什么?!” 吕娴道:“这就是我与他的事了。” “他肯答应你,甘心被你利用?”马超得意的道:“看他这骄矜的性格能答应才怪。” 这货,这是不答应不服输,答应了又不甘心,结果最后寄希望于庞统别答应了?!! 吕娴也是真服了他,便笑道:“放心!他会答应的。孟起啊,以后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相处,可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拔刀杀人。杀士不祥。” 马超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忐忑,他眼珠滴溜溜的转着瞅了一眼书院内还在舌辩众士的庞统。心内寻思着在庞统答应之前把他宰了的可能性有多大,或是把舌头割了的可能性有多大?! 吕娴哪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便扯着他道:“走了,在这多无聊,带你去喝酒。” 马超郁闷的跟着她走人。张虎跟在身后,笑的差点没能直起腰来! 走到一处巷子里的酒肆,张虎笑道:“这间不错,将士们得了空,便会三五人的聚在此喝酒,因沽酒不贵,吃食也多样,因此很得徐州的人的心。” “上二楼坐。”吕娴拖着马超就上去了。 马超被她拖到靠窗的席上盘腿坐了,吕娴便笑道:“来两壶酒!” 酒娘应了一声,亲自来捧了酒,又恭恭敬敬的退下二楼去了。 吕娴知道这酒肆是暗影的人开的,因此在这里也放心,果然见酒娘已经不让其它人上二楼了。 马超是没能看出来,只是闷闷的喝酒。 张虎此时看他倒是顺眼了不少,虽然这人实在是臭屁的不行,但看他在吕娴面前总吃亏,这心里对他的成见,也少了不少,还拉着他一道喝酒,又将烤土豆片和煮玉米递给他,道:“这是徐州新吃食,今年收成不错,此二物,目前只有徐州丰产,尝尝味儿。” 马超对这两样东西没什么兴趣,但还是拿起来尝了尝。大老爷们只对肉有兴趣,无论是什么蔬菜,在他眼里都跟草没什么区别。 吕娴尝了尝,便道:“有点瘦了些,怕是施肥水平还有待提高。不过能种成这样,算不错了。” 张虎笑道:“是,司农官们正在调整,想必明年收成更好些。今年徐州的产量都上来了,除了供应为种子,还有多半皆可上来食用。不过其它地方也买了不少去,明年,想必中原各地皆有种植。” 马超看了一眼张虎,道:“看不出来,你身为武将,也颇知农事。” 张虎知道这货说的话是讽刺他不务正业呢,便也不以为意,只道:“若不知五谷,如何能带得动兵?!兵对此可不会不知,马也不会不知草肥瘦。” 马超悻然不语,这两样吃起来也就那样,有什么值得讨论的?! 吕娴道:“我已知产量颇丰,明年淮南多种植,这一带便不会饿死人了。” “别处也买去了,”张虎道:“想必明年适宜种植之地,皆有此二物而产出,此是女公子之德,天下人必念之。” 吕娴却不以此为功,只道:“天下百姓若能不饿死人,就算极好的了。” “此二物产量大,必不会再饿死人,只要丰产,雨水丰沛,供应天下人生计足以,”张虎道。 “张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岂不闻苛政猛于虎?!”吕娴道:“身穿绫罗者,不是养蚕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都是天下的常态。无论这二物多么丰产,百姓也未必都能吃得饱饭!” 二人明显的怔了一下,沉默了下来。 是的,天下人能否吃得饱饭,不全取决于物产的产量,因为战乱,因为乱世,因为巧取豪夺,既便产量再大,收重税,掠夺无穷的资源,只要上位者极为重欲,征取无数,百姓照样吃不饱饭,照样饿死…… 朱门之内,哪怕吃一点剩一点,再扔一堆,也没人觉得这不对。 因为这一直以来都是常态。 “女公子!”张虎明显的感觉到吕娴情绪低落了下来,便看着她。 吕娴笑道:“无事!” 她越是风清云淡,怕是越有事。 吕娴继续吃土豆片,笑道:“晚上我有事要做,张虎你带着孟起出城去军营住吧,或是回你家也行。只是晚上有人敲门,不可应!” 张虎心中一跳,抱拳道:“是!” 马超也并不是那种笨人,看了吕娴好几眼,却识趣的没有问。见过她极怒的样子,也见过她无数的表情,却唯独不曾见过她笑的这么淡的神色。 这一种表情,反而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因为这充满了业务的充斥,而非带着真心的嬉笑怒骂,那般生动。 一时默然,喝完了酒,吃完了东西,天也渐渐黑尽了。 张虎带着马超回了张府,紧闭了府门。 马超也是识趣,既是城中内务,他就不好掺合了,因此倒也没闹腾。 天色黑尽,宋宪下令紧闭了城门,城墙上亮了火把。 而吕娴慢吞吞的到了衙门内,许汜已经在内候着。迎她进去,吕娴眼睛微亮,取了印鉴来一一签了羁押书,道:“速拿人!连夜审明定罪,明日既斩!” 许汜拱手道:“是!” 说罢取了羁押书,一一与排成队的衙役们交接过去了,道:“此是大事,也是我等衙门第一次办如此大案,切不可与司狱刑人丢脸,切不可叫女公子久等!拿此书去,先围,后抓,若要闹事者,可斩后奏!” 衙役们也是人数众多的,因为徐州人日益增多,所以衙门的事很多,衙役便越来越多,而衙役也分为两种,一种是调解员的形式,相当于现代的民警这种,一般都是管管交通以及集市上的吵闹打架斗殴的事,调解一下夫妻纠纷等诸事,有时候也会涉及到财产上的纷争等,一般很少涉及到刑案,而司狱则是由另一班专门的司狱衙役来专审专理的,这些人,多数是考上来的专门人才,破案等诸事,都有专门考试,也有多数是主要负责抓人等的有武力需求的,有些则是武试时从江湖上应急召来的,而有少部分则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也在其中,所以这一拨人,集中起来有多少人,是很可观的,想要围几个府邸,抓些人,这个难度并不大! 因此领班上前道:“大人放心!必无失!绝不让司狱丢脸。” 如此要案都办砸了,何止是许汜与衙门丢脸啊,这只说明,以后这样的事情,他们担不起重责,那整个业务能力都得受到质疑,以后他们就得退居二线,管不了这些事了。这是致命的。业力以内的事,必须得办好了。绝不可有失的。 “速去!”许汜神情郑重,看着他们如流水般举着火把齐步去了。 衙门内只剩下少数人把门,许汜见吕娴面色无恙,稳稳的坐在那里,无半丝焦急的模样,心中都服气的不得了。 他其实都有点坐不住,生恐出点差错,若是出了乱子,只怕影响明日的城内安稳,所以这个大案,是真的可大可小。 许汜忙坐到了吕娴下首,拱手笑道:“女公子当真镇定也。汜远不及尔。” 吕娴笑道:“明正典刑,是司狱之职能。而天下礼乐崩坏,而司狱所行之事,正是导向正轨,此是正义之事,何必不镇定!” 许汜服气,道:“是。是汜紧张过头了。” 司狱之事在于震慑邪心,导向正义,既是正义之事,他又何需担心焦急。 因此便坐了下来。 几家很快被围了起来,然而还是有人趁乱中抓人的时候跑了出来,然后去敲陈宫府上的门,或是去敲陈珪府上的门。 陈宫根本没叫门人开门,陈珪更是如此,装病装的不亦乐乎。 他笑了一声,对左右幕宾道:“今晚有不少人不眠了。这位幼主行事速度,当真快也!” “快刀斩乱麻,才能导向正序。”幕宾笑道。 陈珪叹了一声,道:“当初我行事时,尚留一线,心慈手软的给与了机会。他们却不知这是缓兵之计。那个时候若是能顺坡下驴多好?!偏以为这是她示弱的表现,以至于行事至此啊,那吕氏小女真要出手,可不止是当初的局面了……” “大人当初已是尽力保留过了,是他们不珍惜,行事偏激至此,正好犯到禁上,也是咎由自取!吕娴看着行事随意,其实对于政体一事,极为在意,她绝不会容许乱了秩序之人,必是要用重典的。”幕宾道:“一切和风细雨不过是前尘,如今徐州局势已稳,便是见血立威震慑奸邪,也是时机也!” 不是当初吕娴心慈手软,而是那个时候的徐州根本不适合见太多的血,动乱人心。 现在不一样了,况且那些行事,的确犯到了吕娴的禁处上。她如何能不怒?! “他们都看错了吕娴,也看低了吕娴,这一位,当真是明主也,决断之时,丝毫不迟疑,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人。”陈珪失笑了一下,听着外面跑动声,火把的动静,还有移动的抓漏网之鱼的衙役的跑动声骆驿不绝,今晚,整个徐州人都睡不着了吧?! 徐州的气氛真的太松快了,可是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的,越松驰越放松警惕。当初多好的机会啊,可是陈珪力求保住的那些人,还是以为吕氏父女好欺负,依赖着他们似的。 大错特错。 很多时候,吕娴给了机会,也有向各士族示好的机会。可是,根基一般的士族却自以为得了自负的信号。 他们错误的以为,他们一直都与吕娴是平等合作的关系,却完全不知道什么叫上下有序。这一次,他们会真正的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有序,法治严明。 而陈珪最佩服吕娴的地方在于,她太知道各司其职的重要性,既是司狱,便只让衙门出手,却不令军队出动。 这个吕娴清醒到极致了。 她在操作手法上,都为此事给定了性,并非暴乱,而是一般司狱办案,只恐便是今夜有许多人睡不着,明早起来见军队无恙,也会迅速的人心稳定。 军队若出动,这个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乱世一般治城以军法治城,而她却严格政令与军法分明,这是治天下之大道!以军法治城虽有效,然而终究上不了正道,大道。两套秩序,并驾齐驱,她所做的,他们都明白,是因为什么。 陈珪听着管家来报又有急促的拍门声,他充耳不闻,只淡淡的道:“都自求多福吧。机会早给过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第519章 律令威慑震奸邪 明明上次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了。越级插手事务也是忌讳的事,包括下对上,以及上对下,都是失礼。他便是副相,也是不能随意插手许汜太守之职内的司狱之事的。 外面的漏网之鱼,几乎没有一个被放到别人门内的,因为没人知道这个事会有多大,牵连多广,所以都明哲保身的紧闭门,并不肯出。更别提管了。 所以很快的又被出来搜捕的衙役们全捉了回去! 衙门内灯火通明,人都被押了上来,被衙役们按在地上跪下了。 大半夜的,如同神出鬼没的,便是平日里再横的人,此时也都慌了神,别说骂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怂的连说话都是慌的。 因为吕娴这个阵仗,动静如此之大,绝不会善了。 便是上次,也是在大白天里动的,还有陈珪,至少还有情面可讲,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因为陈珪不在。 上首之人,是吕娴和许汜。 许汜这个人,算是寒士,他并非是天然同情士族之人,这个事,怕是不会有转寰了。 吕娴面色平静的很,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忿,只有淡然,道:“你们可认罪!?” “臣,臣等有何罪?!”底下跪了一排,有十一人,有老有少,皆是工厂管事之人。 许汜面有愤色,只是吕娴在,他便没急着发话。 吕娴沉默了一下,道:“我让司农官去种植玉米和土豆,是为了让百姓都能吃饱饭,产量上来,也不止是为了收税。我收留流民,也不是只为了把他们当成牛马一样去用,连吃饭喝水都得看人脸色,我务农,抚民,不是为了讨好士族,让士族把这一切,当成是名利场,任意收割利益和他们的生命……” 气氛很严肃,却平静,平静到预示着这件事本身,绝不会善了。 “吾父在外征战,要千里奔袭时,吾父与将士们一天睡不到一两个时辰,无论雨雪,无论严寒酷暑,将士们所受的苦,是你们想象不到的,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战争能赢,能让后方太平,而后方也必须太平。”吕娴道:“吕氏大军如此苦劳,所为者,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们肆意压榨所留之流民,工厂和利益吗?!” “武者胜,则为大功,吾父带着将士们出生入死,所累积之功业,绝不是为了世家兴,而民者累苦,”吕娴道:“你们真的太过了,事实上,我都没想到,你们能这么狠,许大人若不言及此事,我都不知徐州境内竟出了这样的事,简直耸人听闻。我曾以为士族大家,好歹要点脸。原来是我错想了,这士族大家正因为不要脸,才能有如此积累家业。这话难免不公平,有些士族大家,好歹要脸,以礼义教导子弟,子弟也以此标准约束自己,这也算是正常,这才是真正能够传世的大族,也能够获得人敬重。可是我们,是我低估了你们的无耻,也高看了你们的才能……” 众人脸色难看,抬起头看着吕娴,一老者气的脸色胀红,道:“女公子说话太难听,若论不要脸,天下何人比得过吕氏父女的厚脸皮?!当真是极度无耻之行也。” “你们说的也是,天下人都在骂我们父女无耻,他们当然可以骂,你们却不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都不分明吗?!”吕娴道。 众人一滞,一时哑火。 老者道:“若非吕氏无耻,当初抢夺,我等士族何必让出土地,与之贱民?!而今也不必看吕氏脸色,以至于略讨回些,便受此屈辱!” “若要讨回,何不硬气的来寻我吕娴,何必拿百姓撒火,这不是讨回,是不要脸,是欺软怕硬。”吕娴淡淡的道:“你们恨我,恨我父亲,只冲着我们来便是,在他们身上搜刮真的太过了。” “当初让陈珪主理此事,就是想让彼此之间取得一个平衡,一个缓和,然后可以共谋发展,相互捆绑,依赖生存,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给过你们机会了……”吕娴平静的道:“当初叫你们吐出土地庄园等,是我父女无耻不假,然而,我也有补过,所以把工厂之事,交由你们,也是给你们一个机会的意思,若是能好好经营,将来所能弥补的利益未必比不上那田地间取得的好处,可是,我没算到人心,如此的复杂,可以将私欲凌驾的如此的光明正大,是否以为,我吕氏父女少了你们,真的什么也办不成?!我是施与,而你们却以为,我是讨好?!” 吕娴自嘲的笑了一下,道:“不该把这样的重事,交由你们这些贪心的王八蛋啊,倒是我失职,而辜负了这些百姓了,是我的罪过!” 老者见她越说越过,一时骂着恨不得拆穿她的脸皮,道:“休说的如此无辜,吕氏小儿,汝不过是过河拆桥!当初是不可用重典,如今却早用不上吾等了,这才借此而行凶……” “过河拆桥,你们又在吕氏之事中,搭过什么河?!”吕娴叹了一声,道:“说到底,你们真是什么都不懂!眼睛里也只盯着眼皮子底下那点子利益,半点大义也不曾有,不过是蠹禄之虫,半点不错。” 众人脸色一变,看着吕娴的神情极度的复杂,连呼吸都重了。 吕娴知道与他们说这些也没用了,她所看到的,所在意的,他们却未必看重,事已犯下,只剩下结果! 吕娴道:“与你们说这些,你们也不懂。罢了。我只说一件吧,这件事若不从重处罚,如何明正典刑,为律法立威?你们真的犯了众怒,犯到底线上了。” “文治的根基就是明正典刑,就是维护律法的正义与威严,这一次,算是你们倒霉,但若说冤枉,你们还真不冤。”吕娴笑了一下,道:“你们十一人,我若不杀,吾父威慑不立,将来,如何政令下达而从?又如何号令群雄,举事起义?!又如何震慑城内奸邪?!” 那老者已是脸色白了,哆嗦了一下道:“你,我要杀我们?!用我们的血,为,为律法牺牲而祭?!刑,刑不上大夫!汉室自兴以来,从不曾如此过,吕娴,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不能……弃汉室之律而另立他法!” 吕娴笑了一下,拿汉律说事?! 汉律早名存实亡了。什么刑不上大夫,也早在战国时不存了。乱世之中,早已是另一套法则。 而吕娴只是轿之过正,导回正轨,她不是倒行逆施,而是,别置了一套律法,而律法存在,都是需要威严与正义的。 而他们非要犯上来,非要上祭台,为徐州律真正的扎下根基。 说这些大的事,他们真的未必懂。但是他们知道,他们是非死不可了。 “向来政军不分,而律法与私不明,此次,我却维护律法之令的威严。无意将此事态扩大,动摇人心。因此,你们安心,待审过后,该追究的追究,只追个人所犯之罪,但绝不会牵连家族,我吕娴行事,向来没那么变态,非要抄家灭族不可。”吕娴道。 “女,女公子!”中年男子向前膝行一步,他是听出来了,他们是不得不死,非死不可。他脸色白着,道:“女公子所言果真?!” “我向来说话算话。”吕娴道:“前提是,此事与你家人无干。” 中年男子哽咽了一下,道:“吾定叫家人配合,吾也会一一招供,但求,女公子勿食言,不要牵连家人……吾招,什么都招……” 他这一崩,其它人全都崩了,都膝行跪地告饶道:“向闻贤仁之人,就事论事,不累及父母妻儿,此事与他们并不相干,还求女公子给他们一条生路,以后,他们定约束自身,绝不敢再累累犯上!” 这像是撕开了一个口子,心理防线,已是全线崩溃了。 老者喃喃道:“休也,休也!汝等这些不济事之人,被一个小儿耍弄于掌心,羞矣,死矣!” 说罢老泪纵横,匍匐在地。 心理防线一崩溃,接下来的事就好审了。 吕娴没再参与,全权交与了许汜。许汜天没亮,就已经拿到了供词,并且让他们全部都画了押。累及罪状,足死也! 许汜手捧着此罪状一一给吕娴过目,吕娴打开看了,心里怪难受的,道:“许大人,内治之事不可懈怠啊,我们稍一放纵,这底下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许汜道:“是臣失察,实非女公子之罪,还请女公子切莫难受。” 吕娴道:“此案以后,将案例抄印,各州县都刊发一份,以后有再犯者,依照此案。犯罪者死,其族人三代不得入仕!” 许汜怔了一下,这个罚,可算是真的重极了。 若是吕氏未得天下就算了,若是吕氏得了天下,这三代不得入仕的罚,相当于是黑名单一样的存在。这份威慑与诛邪之昭告,其威力何止亚于灭族抄家啊?! 这既没灭族抄家,也没有贬为奴仆,然而却只是简单一句不得入仕,真的是无异于一个响亮的耳光。 士家是什么,士家是脸面的存在。他们可以不去做官,如同司马懿无数次的回拒曹操的官职授与一样。然而直接上黑名单,这个性质就完完全全的变了。没有世家能丢得起这个脸,三代人啊,足以被主流世家排除在外了。 三代人,百年时间,还不足以被排挤出主流圈子,淡出士族吗?! “依女公子令!”许汜道。 这个时代,多数士人都是要脸的,一般这样犯案者也算少,但是兴盛之下,有这样的一个前例在此,以后办案,也有了依照,并且也极为威慑。 律法使纲纪严明,使人心不敢向奸邪,而以正义正身立事,整个的风气,都会变得不同。 整个气势都是肃清的。 吕娴签发了斩杀令,大大的红色毛笔字写就的杀字,如此的震慑! 天刚明,衙门前已经聚集了无数的人,总有许多人要看昨夜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还以为出现了哗变或是政变,不料来到衙门前,看到的却是长达数十页纸写就的贴上的罪状书。 学子们,士人们,江湖人士,百姓们都议论纷纷,义愤填膺起来。 马超也混在其中,上前看了一下罪状书,也是微微怔了一下。 原以为吕娴如此大动静,定引人不满,不料听到周围人所议论的,却是上面的庶民之事。 马超出身世家,在他的心里,朝廷为庶民而贬杀士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有些不能理解。以他的眼界,目前也的确是理解不了。 “这几家真的太狠了,女公子当初虽罚没了他们的田地庄园,然而,却信任的将开办的大厂诸事都交与了他们,也是示好与补充之意,不料他们如此不知足,这么狠毒……”士子们议论纷纷,道:“衙门当初有明令,开办大厂者,不得挤压小厂的生存空间,有创业者,也不可兼并,而必须大小共存,方是兴旺之道,他们倒好,于外排挤小厂空间,在内又压榨如此之多,简直是黑了心肝,徐州招募流民,安抚发粮,给与田地种植,田不够分,多数人都进厂寻事做,他们却……” 都说不下去了。 他们是把流民不当人使,连牛马也不如啊。 本来十个人的事,交由三个人来做,根本做不完的情况之下,就压缩睡觉与休息的时间,并且给与的工钱也少到可怜,甚至开始逼迫他们签下卖身令,为奴,然后不付工钱。 流民不值钱,在这个时代,死者无数,流民们能活下来的,对钱不钱的根本不在意,他们只要有口饭吃,不必去外面挨饿,就愿意干,哪怕为奴也愿意,因此竟没有一个人向衙门告诉的…… 以至于他们越来越过份,一天睡不到一两个时辰,活不干完,不给水喝,没日没夜的干活,饭更是馊的,水的能照亮人脸…… 病死累死者,上达百余人! 第520章 父女齐心抚民心 这件事,还是许汜的衙门中衙役发现的,这个时代办厂也只是小作坊式的,他们是无意中发现深夜里,这些地方还有灯火便疑了心,留心之下,便报给了许汜,许汜暗中一查,全明白了。他当时只是把事给压了下来,顾及太多,事情太大,一处理不好,容易激起哗变,所以,他不动声色。天知道他有多紧张,一面压下,一面搜集罪状,一直等到吕娴回来…… 此事,天未亮,已经在整个城内发酵出来了。 士人赞徐州府并未暗中按下此事,而是发了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表明,如此坦荡。此案弘扬的正是正义。 城内城外都在议论此事。 吕娴一早便领着衙役去看了各厂内的现状,并且去看望了这些工人的家属,这些人都被许汜安顿好了,可是吕娴看了还是很难受。 抚恤定好,这才回到了衙门里,便写了一份罪己之书,发告衙门前。 其言如下:吾吕氏父女虽有心庇天下庶民士人,不论贫寒出身,然,己力有限,竟被此等小人钻了空子,本意虽好,终究入歧途,此亦哀事也。感言个人之力有限,而仅凭个人心意,仅凭个人之心,终究力小不能及,然力小而不能尽众人之力察此隙,是娴之罪也。再好新政,也需人监察,深感己之无能,不能设立监察之制,此罪二也。娴对此哀也,甚觉无力。 政令施行更需人心,监察也非一衙之力可为。以后需向各方借力,希望治下,徐州之境,淮南之城土之人,戮力同心,以后争取再不发生此事。所谓义者,娴理解为庇天下贫寒人也,力大若不为此,何必生于天地之间?!望众人同心,同护徐州之民,同护境内之政,如此,方是长久之道!娴求才求能,与有志之士,平众生怨,平狱司刑,彰明律法,以正义立基,此娴之愿,亦是天下人之愿也…… …… 如是云云。 马超看完,看着周围人的态度,心中甚为感慨,吕娴,真的是个高手。 以俯就的姿态,不吝谦虚罪己之辞,不推卸责任,反而更引起人心疼共鸣,以及不迁怒。二是,迅速的定了此事的性质,并且,稳定了局势,不再扩大事态,将影响力推及甚远,却也并没有将此事的圈子再扩大下去。三则是,以示弱之态,而征得人心,让他们共同为建设徐州之力而努力。这种借力征服人心的方式,真的叫马超十分叹服。 天亮了,这件事,也就定了。没有引起动荡。 徐州境内平静,一切如常,人心也平稳。除了热闹到喧闹,议论纷纷以外,没有引起任何不满。 吕娴的罪己之书而叫徐州上下人心如一,更深一层。 更难得的是这份担当,这份对天下,对百姓的担当。 承担是需要魄力的,这份将天下万民肩在担上的担当与心胸,叫徐州上下皆服! 这份书后,接着便是陈宫,贾诩,陈珪等人的罪己之书也贴了过来,紧接着是许汜出衙门向周围百姓致歉,罪己不能及时理清肃清,以安人民! 众百姓皆服之,只呼唤许青天。 外面的动静,从天明开始就未曾歇过。 司马懿听了所有的事,倒是微微笑了一下。 这件事的真真假假,有什么要紧呢?!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是觉得她一回来就来了这么一出,这收买人心,到这个地步,就算不是装的,是真心的,能到这个天赋上,也是一种出色的能力了。 难怪能与曹操比肩。 曹操在许都更需要用重典,一用重典,就被人诟病,因为用的太重了,动不动就灭族抄家的,十分不妥,难免也叫人怕,慌。 但是曹操没办法,他若不用重典,就压不住那边的局势。 这徐州却不同,因为这里人心归一,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不像许都的局势那么复杂,她不必用太重刑,只需要轻重适宜,便能达到完美的效果。 而司马懿佩服的是什么?!是她的这份果决,快速,以及迅速,这多快?!快到一夜之间已定局。而轻重又拿捏的刚刚好! 而又适宜的立即发了书,定了人心,稳了局势,没有再恶化下去,甚至导向了善处,与有利之处。轻重适宜,而没有引来半丝的诟病。 这份能力,如果是装的,那他只能说,她是雄才。如果不是装的,那么,司马懿就觉得她是有天赋。分寸感,刚刚好。不多不少。这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吕娴…… 司马懿笑了一下,司马氏一族被这样的一个人算计了,好像也并不冤! 以后这徐州刑律分明,各司其职了。她有了一个正确的导向,就是担当! 当主而不吝承担的时候,对各官各将也有一样的导向作用,所有人都会如此标准要求自己,就会尽最大的能力和心思,将这份承担肩在身上背着。 这就是领袖的引导作用。她引导着这件不算好的事完全向着一个好的方向。这份能力,不叫人讶异吗?! 人们对于敢担当,不推卸责任的人,都是有天生的好感的。 也就是说,以后会有无数的人心愿意追随于她身后。无论这些是隐形的还是公开的人心。 这是征服民心之道。 这份天赋,只恐吕布修炼十万年,也未必到达这个水准。吕布有这个女儿,有这个后人,真是捡来的便宜! 这天下,将来是谁的,都不好说了…… 因为徐州,因为吕娴太叫他惊讶了。 她不必专权,不必事事皆管,她所做的不过是一个引导,错了不要紧,错了再轿正过来,并且不吝于担责,这份魅力,这份开头,这份引导,就像一道光,以后,都有了例子,都有了先行者,先驱者,一切皆有了参照,这是正义,正义的光啊…… 这个女公子……了不得! 接近午时,快要问斩了。徐州之内的动静很大。 而吕娴此时慰问完劳工家人,整个人都是致郁的。 她见惯了生死,可是见到这种事,她的心里还是很难受。 也许有人会以为她是装的,可是,她从未如此。 她用着她的影响力改变着这个世道,然而终究是痛苦的,痛苦来自于自己的共情。这个时代,未必有人是能够理解她。 因为,他们都是往下俯视流民的姿态,她却并不是。她是自由平等的灵魂,她自以为是其中的一员。 马超去寻吕娴没能寻得着。 吕布昨晚与陈宫喝醉了,早上起来才知此事,便急急的来寻吕娴,在温侯府与衙门里都没寻得到,便出了城,到了东边的小山上,果然见到吕娴坐着在发呆呢。 此时正午,正是阳光最烈之时。 城内必已经开斩了。 吕布牵着赤兔,爬上了山坡,见吕娴躺歪在草上。 “娴儿……”吕布坐到了她身边,见她不答话,便道:“怪道昨日有点奇怪,今日见了此事,才知徐州府有这么大的事发生,此事,倒叫娴儿担虑了。你可是心里难受?!有什么不能与为父说的?!无论是伤心的,难过的,还是愤怒的,你我父女,无所不谈,不是吗?!” “爹,”吕娴没起身,道:“我开厂是为了税收,是为了安抚流民和百姓生计,同样的,也给了他们机会,去参与其中,也算是当初对他们失去田地的补偿,可是人为什么会如此的贪得无厌?!为什么会以为咱们好骗,而那些流民好欺呢?!爹,真的死了很多人,我去他们家里看了,心里特别难受……” 吕布也是不太懂的,可是不妨碍他懂吕娴的情绪低落,他拍她的背,道:“想做什么去做便是了,为父是你的后盾,该杀的杀,该宰的宰,有为父在,没人敢动娴儿。让娴儿伤心,也不可饶恕!” “我只是不明白,”吕娴道:“他们为了不让工人上厕所,就不给水喝。不给觉睡,不给饭吃饱。比马牛还不如。马病了还有医治,他们没有……人命在乱世,低贱如草芥,根本没有人拿人当人用。他们与各地商贾勾结,以更低的价格卖出去,并且隐瞒销量,为了避税,这是两头欺瞒,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 “我也不想杀人的,可是我现在发现,不能对他们太好,更不能展示软弱,一旦示弱,他们便以为可以任欺,可是,杀人,也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吕娴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可见是心真的乱。 吕布倒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他知道他的女儿,其实心真的很软。便静静的听着。 “不仅与商贾勾结,还干涉刑狱,司法,用钱币买有罪,以为能左右衙门的刑罚判案,这人一学坏,是不是就是天生的会钻空子呢?!”吕娴道:“我本意是好的,希望各司其职,让徐州发展壮大,现在才发现,还是一厢情愿,很多人,未必肯上咱们父女这条船,便是上了船,也有搞破坏的,不止搞破坏,还要谋利益,谋了利益,坏了根基,还要骂咱们父女过河拆河不是人。” 吕娴都气笑了,道:“爹,我在他们面前得展现气度,可我就是不高兴,真的一点也不高兴。” “当然可以不高兴,”吕布道。 吕布哄她道:“以前娴儿倒哄为父不要在意天下人的骂名,现在怎么倒如此在意了?!” “不吃咱们的,骂我我也不痛不痒,可是得了咱们父女的庇护与好处的,再骂咱们,我就不高兴……”吕娴道。 “船大了,林子大了,便什么人都会有,”吕布道:“便是有虫蛀,一一捉了便是。何须为他们烦神,倒不值当了……此事,若还有不妥,再收拾便是,若是要动刀子清理,有为父在呢,不必忧心。想做什么,只管去做,别人说什么,不必入心!” 吕娴心中一暖。 革命友谊果然不是盖的。吕布与她之间的思维方式是完全隔着一个次元的,可并不妨碍他对她天生的疼爱,以及多番经历之中建立起来的信任,还有包容和理解。 哪怕吕布是个呆的,蠢的,不明是非的,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所做的,都是有成效的。哪怕吕布不理解她,却是真心疼她。 “爹,一起去安抚流民可好?!我怕其中还有岔子,要清理,一定要清理干净了,再理以章法严明。”吕娴道。 “好,为父陪你去。”吕布道。 “他们施以斩刑后,爹也去上个香,我们一道祭拜一下。”吕娴道。 吕布拧眉道:“罪人还需要咱们去祭拜,美的他们!” “不是祭死人,而是祭拜给活人看的。”吕娴道:“以示咱们父女不牵连家眷之意,安抚一下他们的家眷,以及徐州人心。算是表面文章。如此,他们无话可说,便是想怨恨咱们父女,也无情理,自然得不到人心支持,便再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了……” “好吧。”吕布道:“他们世代出不了徐州府本地,又三代入不了仕,算是废了!” 三代过后,也不过是沦为普通富户,只怕连士族的边也摸不着了。 而现在这祭拜,无非是为了安抚人心的表面功夫罢了。这个吕布也懂,道:“也算咱们父女仁至义尽,他们若还有不满,就是狼心狗肺,既不占理又不占义,想闹事也闹不起来!” 吕娴笑了,心情略好了些,道:“爹通透也!” 吕布道:“各工厂诸事,是否还要改制一二?!” “嗯,作坊诸事虽小,然而,这算是一个教训,以后还是要改一改,以免再出现这样的事,出现一次是不察,再出现,就是咱们父女不会察理,被人蒙蔽了,这个事,还是得改一改的,尽量杜绝的。”吕娴道。 “人都贪得无厌,只要有利益,有人的地方,这样的事杜绝不了。”吕布道:“以后常查才是。” “所以律刑司狱就很重要了。”吕娴道。 吕布听了头疼,道:“怎么这些琐事比打仗还累人?!这个事,我算是明白了一点,重点不是在于杀人,而是在于怎么在杀人后安抚民心。” 第521章 吕布巡示内部务 吕娴笑道:“老爹现在算是得其精髓了。不错,文治之难,就在于此。其实与军法也差不多吧,只是军中不管多少都稍微比这些简单一些。毕竟军法严明,武将,又都没那么复杂。” 吕布道:“我儿制定的规律再好,也是需要人治的,所以需要双管齐下。” 难得见老爹说出了这句有见地的话,吕娴道:“不错,法治也是需要依赖人治的。教育,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要素,所以培养基层官员,十分重要。幸而这一方面,有司马徽在。若不然,把我们父女劈成几半,分成几个人用,也忙不过来。” “无需事事亲为,”吕布道:“不然又要官员们做什么呢?!好了,别愁,若做表率,为父一道去便是。这个布可比我儿更擅长。” 吕布摸摸她的头,道:“放心!为父保证一定能做到最好,不让你操心。你且回府去休息半天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吕娴瘦了不少,昨夜又一夜未睡,吕布真的心疼了。 “也好。”吕娴是真累了,道:“爹啊,剩下的交给你了。为免失礼,老爹和公台一道随行最好。” 吕布让她放心,与她下了山坡,叫她上马,叫亲兵们把她护送回府去了。 吕布则去寻陈宫,先一道去慰问了流民的家眷,然后叫衙门准备好抚恤钱币,安排家属工作等等。 吕布与陈宫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流民们痛哭流涕跪了一地,吕布心中难免有点心酸,他也不是铁石心肠,看着这陋巷,看着这路都没有完整的路,看着这些草棚屋子,看着这些脏污之地,吕布背上也难免背上了一点点的责任感。 这些来投奔的流民们,真的半点怨尤也没有,因为在外面,真的就只能饿死,在这徐州至少还有工做,还有饭吃,还有希望,至少还有未来可期,可改变生活状态的希望。 所以吕布感慨的不得了,对陈宫道:“公台,布未曾为他们做过什么,这一次,死了许多人,还有这么多人病了,可是他们还是感激的跪地相迎,跪地相送,为何?!布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实在太少。对不住他们如此的重望。” 陈宫早知吕布是真正的有一颗真心。 他够真,他不觉得这只是一种表率,这只是一种暗示,这只是一种慰问和安排,是一种表演。他是真的身临其中,看到了,就难受了。 陈宫心里挺欣慰的,这对父女啊,有一颗最柔软的心。将来…… “主公所为,其实已经够多,只是以后稍提高监察之制就足以,”陈宫道:“天下人不为,而主公有所为,纵然有不足之处,也有不好,也有失败,然而,不能因为不足,而被谴责做的不好,至少,主公做了,而天下诸侯,又有几人真正做到这一点了呢?!” 吕布低着头,道:“布做的还不够好,是布德行不足,才致天下人不愿跟随而一并做此之事。” 陈宫真的服他,吕布比起以前,真的算是天差地别了,他现在的觉悟,被女公子影响甚大,他并不谴责自己没有亲历亲为去做这件事,而是自责是自己德行不够,以至不愿意让天下有才之大贤跟随,而辅佐他做这件事。 这个觉悟,陈宫真的有一种老怀大慰的感觉,道:“主公在前行的路上,就这足以。天下征战不休,各诸侯对流民早弃如弊履,皆视而不见,饿死于外者,不知其数,纵然有做这个事的人,多少都是为了战备人员的补充,而老弱妇孺幼儿皆被弃之荒野,而主公,皆不弃,而安顿,此,已是大功业,将来,必是彪炳千秋之功。主公做的已然极好。主公纵然有荒唐过往,然以后,定会有更多的豪杰愿意跟随主公,辅佐主公,天下仁人志士又哪会真的少有?!早晚会来更多。” 陈宫对吕布道:“文治需赖武功,武功一项,绝不可弃废,而赖主公之伟业,此,才是真正的奠基之大功业!” 吕布点了点头,觉得身上的担子莫名的重了很多,道:“此时,斩刑已经施行了吧?!” “是,午时已过,此时已捡了尸首装敛了,”陈宫道。 “走,去上柱香。”吕布道。 陈宫紧随其后,很多将士与文臣听闻吕布与陈宫要去祭拜,便也跟来了。 到了堂上,家人已是哭的畏畏缩缩,大约伤心虽是真伤心,然而更担心的,也是怕连累家人族人。 吕布上前上了柱香,这才道:“围住的衙役都撤了吧。布闻人伏罪而死,已是人死怨消,罪纵大,亦不可及父母妻儿,今,罪人已伏诛,怨恨亦消也。还请诸位以后勿骂其家眷亲属。” 围观百姓皆拱手道:“听温侯言,温侯仁慈。” 吕布亦拱手还礼,道:“他们纵有罪,然而当初厂初期建设也有功,布闻山有阴阳,物有两极,人有功过,不必相抵。如今所犯之罪已用命抵,而功,布也深感心谢,不仅布,徐州上下官员,上下百姓,皆感其功业,这十一家,当初所献之田野地,为厂所建设之功,皆不可废,还望诸位以后,勿再追究也,也勿议论也,让其家眷得之清静,而在徐州安然居住,不必受谴责,布替他们谢诸位矣!” 有许多老者,已是感动的落泪,伏首道:“温侯仁人也!吾等定从之!”从口服到心服,必经的一步是毫不质疑。 “多谢父老乡亲!”吕布一拜,这才上马告辞。 人心立即就稳了,不仅家属们松了口气,人员也撤了,百姓们也都感慨温侯父女二人仁慈堪为表率者也。 这个见血的不祥之事,仿佛一下子就被这一切给冲淡了,将影响降至最低。 徐州不仅没被受影响,反而赞誉更高! 司马懿到了午后,就见徐州只半日时间,已经全恢复了,一时也颇有感慨。 世人只知吕布骂名在外,如今,以及将来,这些都会被现在的赞誉所淹没。言论也是有覆盖性的。哪怕以前,以及现在,依然有三姓家奴,时时以旧事重提的黑历史,然而,司马懿可以预见,吕布其实不知不觉中积累的心之所向,已经很可人了。 真的没想到啊,那吕娴所影响的又何止是所有人呢,她隐隐之中改变的吕布,其实更大。 也许,并不是改变,而是引导,其实吕布这个人,心性本就不坏,以前没有约束,而现在的他,被引导出了更多的责任感,以及天生的对万事万物的怜悯,这本身就是一种可贵的精神。或者说,是稀有的品质。 吕布很真,这一点,勿庸置疑的吕布的本性。 只是司马懿好奇的是,吕娴的心中,又有几分的真,她对徐州一切所为,是在谋算的表演,还是,真正的忧心和自责呢?! 很奇怪的一点就在于,司马懿哪怕直觉她应该是真的,却也完全不敢相信她是真的。 她这个人,所作所为,也有谋算和冷血的一部分,敏锐的像个猎人,精准而出手狠辣。 哪怕出于的是真心,也有冷血而毫不迟疑的一部分。 光凭这一点,司马懿,也永远无法彻底相信她。 这件事透过背面,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一面,有人感动吕布父女的仁慈,悲悯,豁达,仁义,以及责任。 也有人,看到的,是老谋深算,精准输出。 或许这本身,其实并不矛盾。 正想着,有门人来报,道:“温侯请军师去巡查工厂。” 司马懿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从善如流的出门上车,到了吕布身边去了。 “拜见主公,陈相。”司马懿是绝不会失礼的。 “军师速起,”吕布道。 陈宫也拱手还礼,笑道:“有仲达随行,定能看出更多不妥,若有能改善之处,定有不同见解,可供主公参考。” 吕布笑道:“当是如此,军师之才,布心服也。” 司马懿连道不敢,便跟着吕布先进了匠部的工厂,说是工厂,其实只能算是个作坊,或者说是一条巷子,只是不可随意进出罢了,巷子两边都是搭的屋子,背面砌墙阻隔视线,而巷子内的两边只是隔了帘子,半卷上去,这里人多,而且蛮乱的,里面正在劳作,所制之物,是箭弩,车马等物。算是半个兵工厂,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是手艺过人的匠人,以及有点残疾的军士退下来的人。 这个厂是军队制下的,算是下属部门,而司马懿也是第一次进这个直辖的部门,还挺新奇。 倒不是奇迹于有这个地方,不管哪个军队,都有这样的部门和工匠制造处。 司马懿新奇的是,这里竟有些奇怪的东西。 比如土炮,比如连弩,马蹄铁,鞍,以及特制的帐篷等,甚至连水壶都有……只要是军中有的,这里都有,而且分了不同的组,生产不同的东西。 “其它民厂,所产生的税收,十有三皆进了此处。”陈宫道:“这厂不是盈利的地方,而是烧钱的地方。” 工头来了,道:“都在加班,为造更多的箭弩等,以供北上之用!唯恐不足以支应,因此,加了人手,一直在精制。” 吕布执了一支箭,看了看箭羽,道:“不错,的确很锐利。” 陈宫道:“这里很多东西,目前别地暂时仿不出来的,因此,徐州还有很多东西是领先的。” 司马懿去看机关和决窍,道:“这些,都是女公子所改良的?!” “是,”陈宫道:“看这把弓弩,不是整体打造,而是流水线所出,由各个复杂的零件组合而成,不用之时,全拆了,外人没有图纸是无法组装起来的。” 司马懿看匠人演示了一遍,倒是愕然了一回,道:“果然精巧至极。” “核心零件都由这里制成,有少数都由外面的小厂去制了,相府下属机构负责采买,如此,也能造进就业,同时,又能促进他们有所盈利,同样的,这匠部也不必安排太多的雍肿人手和机构,可以随时缩减开支,这又降低了风险,又提高了整个的核心创造力,”陈宫道:“外部的小厂是民间的,他们可以造锅,农具等售卖,也有生存空间,并不完全依赖匠部的零件生存。只是铁器,受衙门监管。” 司马懿点首,有点明白这个机制了。 “军费开支,是几成?!”吕布道。 “徐州上下所有开支,是税收的十之五,或十之六之多,”陈宫道,“包括器械,军费,粮草,以及后勤等,包括马匹等……” “也就是说,军支其实用了十之八到九,而只剩下一成,供应各衙门开支和薪俸,够官员等的各项开支吗?!”吕布昨日听陈宫说开支时,还没怎么上心,今天一听才真的上了心,一时拧眉。 陈宫摇首,道:“自然不够,很多官员都是自掏腰包的,甚至还有捐田产与衙门的。不仅官衙不够,包括军费很多,都是捐来之的,都记了下来,这也算是有功之人,以后是要赏一二民爵的,就算无民爵,也该有稍些优惠等策,比如免税,以及考试加分等项。这民爵与军爵不同,军爵是有实封的,民爵只是有荣誉,军爵更能荫及子孙,给与提拔,免试等资格,而民爵,可酌情给与加分时考核等,因而,算是一种恩惠,但这个,也有限制,不会大概率的普及,不然,考试之制就受此所限,终会变成捐钱就可上的尴尬境地,因此是有限制的,这个度,会把握好分寸。” 司马懿道:“税收依旧紧张,还要靠这些,勉强支用?!” 陈宫点首,道:“新得寿春,民田废驰,最差也要到明年,才会看到新税收上来一二,而官员开支,却不得不应,因而都很紧张,幸而各城池衙门等都有粮仓,府库等钱币,也算勉强够支用。” 徐州内务原来如此艰难! 司马懿道:“公台所为,功不可没!” 吕布听了,点了点头,默记在心。 第522章 垄断纸业税收源 “今年新出粮种,售出了不少钱粮,恐只今年一次,”陈宫笑着对吕布道:“徐州新出之土豆,玉米,今年丰收,很多都上了市,很多外地来的商贾,或是假商贾皆来买,很多百姓倒因此卖出不少去,新得不少粮米,因此,百姓皆略有富足,家有余粮。” 司马懿诧异了一回,原以为如此珍稀之物,应该敝帚自珍,不料徐州竟不排除售卖之事,反倒大大方方的真的售出了。 如此开明,开放,倒叫司马懿高看不已。 见吕布不解,陈宫道:“民间都是开放的,若是官府禁止,反失民心,也又禁不住,既是如此,何必去禁止?!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既叫百姓受利,又得了民心,又叫诸地皆感怀徐州仁德。因此这些粮种售出甚至是官府替民间定的价。因为此物稀罕,各地皆有来求者,官府令百姓售卖虽可,然而不可收钱,而是用其它粮来换,一百斤粮换取一斤土豆或玉米的粮种。因此百姓赚取上一些,家有余粮,官府缺粮,也用了钱币去收这类粮,反倒叫官府的粮米更丰禀了一些,不过此买卖也只今年一次,到明年各地丰产,此二物便不稀罕了,将来,都是普通百姓饱腹之物。” “原来如此,”吕布笑道:“此事倒是利好之事。” 司马懿笑道:“想必曹操买去不少,包括荆州,江东之地,皆买去不少。” 陈宫笑道:“商贾善作价,既是百斤换一斤买去种子,焉能不赚回本?因此,他们卖去许都或是江东,不卖上高价,都不可能。此二物,在徐州算是稀疏平常,在别处,却是天价。被商贾炒上了天去。听闻连草原都买去不少,可惜那里,未必适宜此二物生长,并且丰产。” 吕布笑道:“竟还有此事,今年孟德在此物上颇费不少钱粮,如此紧张之时,还要分出心力去弄此物,是真累。” 陈宫笑道:“是矣。不过徐州不比许都,许都士族多少,徐州本土土著又有几名?!不过是凤毛麟角之数,曹操便是缺粮,怕也是并不缺钱。” 盗墓挖坟来的不是钱?杀人抄家灭族弄来的不是钱?! 赏赐下去的武器宝珠等物,不是钱?!没钱哪能收买人心?! 便是军队抢掠,他也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 战争也并不只是烧钱,其实也赚钱,到处抢掠劫来的,都是钱。 唯一缺的是粮,是真心的。 古代粮产量本就低,虽人口少,然而,田地都荒芜废驰,再加上,农作物稀少,只那么几种,以至于粮产不丰。哪怕是盛世之时都缺粮,更何况是乱世了。 因此不光曹操缺粮,刘备也缺,他还要养兵,又无土之人,因此只能设法去变无为有了,怎么变无为有,其实也是不要脸才能做到! 而种地所产生之税生上来,都得先有土,有了土还得种,抚民设衙门等,都是需要前期巨大的投入的,然后假以少则数月,多则几年,才能有粮上来,很多人是办不到的,因此都缺粮。 便是眼下徐州,其实也缺粮,不仅缺,还缺马,缺船…… 也幸是相府左右支绌,才能勉强运转整个徐州的根基。 既便如此,税收的很多投入,都是投入到了军费中去了。 徐州刚恢复生产生活,其实要得到更多的税收,尤其是农税,还是需要时间的。 所以陈宫真的到处买粮,筹粮,才能够用。 “既是农税不丰,想必仲达好奇徐州是怎么运转起来的吧?!”陈宫笑道:“还请随宫来,去看看别的厂。” 司马懿从善如流,跟在吕布身后,去看别的厂。 多数是当初交给各士族管理的的厂子,先是进了一个豆腐作坊,里面主要是产些豆腐,豆干等物的地方,别小看这个作坊,收益极丰。 豆腐市场上售卖,虽不贵,胜在量大,百姓皆吃得起,因此销量大,豆干一则供应市场,二则供应军需,甚至还有包装好,售给商贾行路的,甚至还卖到了青州一带,草原一带的。所以这小作坊虽然环境不咋的,可是,这帐上的钱进出,极大。税收很多来自于此。再加上这小作坊在各城都弄了作坊,因此产生了很多的下级单位,这一年的收益就极为可观了。 而徐州第二个税收来源,便是纸厂,纸厂与印刷厂都在一处,设在城外,旁边有水流。因为此处机要,因此是有军队把守的,进出更为严密严格。 厂内搭设的其实一点也不高级,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屋子,甚至十分简陋,可是内里所为之事,却一点也不简陋。 司马懿看了一下生产出来的纸,薄如蝉翼,遇墨不浸,也不晕染,真的是好纸中的好纸。 “纸有几个等级,仲达手上这一叠是最高等级的,一般由商贾供应各大士族大家所用,当然价格也是最高,徐州商贾为了能在徐州拿到这些货,与衙门关系也不差,各地的粮草等好物,都会带回来,甚至为了能拿到纸,哪怕是亏本将收来的粮作价卖与衙门,也是肯的,这叫垄断,目前这种纸,在别处也仿不出来。”陈宫道:“别处也有仿纸,然而,他们的技术,目前连徐州纸厂最低等级的纸也不如,因此,他们不仅价钱上不去,甚至因为造不出更好的,又有徐州纸珠玉在前,他们的价钱便卖不上去,很多想要仿造的也经营不下去,皆破产了。目前这纸厂,还能垄断十年左右,至少可以十年……” 吕布道:“别处需求高吗?!” 陈宫笑道:“我看过纸厂的奏报税宜,甚至最赚钱的恰恰不是这一级纸。” 吕布吃了一惊,道:“这么高的价格还不赚钱?!” 陈宫道:“这次等的纸虽然价低,然而量大,需求大,因此这次等的纸,反而盈利最多,因为销量很大。” 吕布听陈宫解释了一番,道:“商贾之事真复杂啊。” “女公子说,这一级纸还要提价,并且产量要往低里造,创造饥饿营销,这样盈利就会上来……”陈宫道又复杂解释了一番。 吕布听的无语,提价,销量降低,反而赚的更多,这……有什么天理?! 就是炒作呗,炒价上去呗。 司马懿倒是似笑非笑,这女公子,真是连这些都精髓的不得了,真是这心也不知道是咋长的。 “那次等纸,以及最低等级的纸呢……”司马懿看了看其它撂的纸,有些粗糙,而且泛黄,也有点厚厚的,但是写起来也是不透的,可是绝没有滑滑的感觉,甚至连手感也没有。 “这些纸就要创造需求,”陈宫道:“普及教育,遍及寒士平民,取消门阀门第,科举,以及书院,考试之制等,就是创造需求!” 吕布听的似懂非懂。 司马懿却是似笑非笑,就是一网打尽,什么钱都想赚呗。 说起来,也是做了善事,什么为了天下着想,其实就是为了卖纸,卖书,征得土地,战争本身,抚民于田地,其实也是为了收税。 家天下,在她手上,倒是创造了另一个层次似的。 司马懿想一想也是哭笑不得。 吕布道:“是为了卖更多的纸和书,所以,才普及教育,多开书院的意思?!” 陈宫点首。 “可是这纸厂,早晚要被人所攻破,会有别的纸厂啊,”吕布不解道:“不准别人开?!” “哪有这般的事,与粮种一样,任开便是,只要向衙门交涉,交足税,不犯法,就是好事。”陈宫道。 “唔。”吕布听了若有所思。 司马懿似笑非笑的,在那已经笑的不成了。 他发现陈宫这人也挺有意思。 “这印刷厂的技术也是垄断的?!”司马懿道。 “是,这是活体印刷,目前只有徐州有,想必也能保持十年以上的垄断吧。”陈宫对司马懿道:“不然以一小小的徐州,又总是免农税,若无钱粮来源,又怎么支撑得起这么庞大的军费开支,以及内治文治的建设,甚至安抚如此多的流民等诸事呢?!这税收从今年开始,最大的来处,便是这纸厂和印刷厂……” “这书卖的好吗?!”吕布道。 “好,怎么不好?!教育一普及,书院一多开,学子多来,考试科目又多,不知道有多少买书去抄写,去读的,甚至还有商贾买了去外地的。都是盈利。”陈宫道:“正是因为供不应求,所以那些世家才会乱来,多加班,又不给与工人加工钱,才会出这么大的乱子,现在整治好,以后就正规多了……” “原来如此。”吕布道:“那些人,的确不是东西。”怕是知道这纸厂与印刷厂是个大钱篓子,所以是生了贪心,胡作非为了。 司马懿笑道:“难怪徐州士子在此处极为自由。”舍不得驱走一个呢,便是天天有骂吕布父女的,也不赶走。 这些人,都是买书人,便是买了书回去抄写的,也得买纸不是?! 只要在徐州生活,都得花钱,花钱就有了消费,有了消费,就会产生利润,商家有利润会交税,这钱,就源源不断的活起来了…… 所以,哪怕徐州弄这个基业,是真的极为艰难,这陈宫也硬是把它们给运转起来了。 这陈宫与许汜是真人才! 以前倒没看出来这陈宫除了打仗有急智,是个好手以外,原来在财政运作上,也有高招。深藏不露啊。也是个钱篓子…… 司马懿深以为,这纸厂与印刷厂其实还没有发挥更大的价值,它更大的价值在于商贾的运作,与贩卖到各地所产生的附加的更多的利益输送。 将来,这里所产生的利润会更多。 怪不得徐州用了重兵把守。便是有重兵把守,这些世家之人,还是乱来,弄了这么大的事来,可见这些徐州士族的土著,真的眼皮子浅。 这纸厂与印刷厂,必须得规范起来。 看了一会儿,又问了问工人的工作时间等,这才出来。 陈宫道:“徐州第三处来源便是贩盐,只是盐厂不在此,徐州近海,因此多是海盐,因为许都中原之处有矿盐,因此徐州之盐,多贩往草原一带售卖,带回来羊毛,牛马,羊等物,以及钱粮等,这盐业,算是税收来源之一,虽量不丰,却胜在稳定……” 古代盐,矿铁,农业是根本,这个原因就在于此处,就是因为稳。一旦这个不稳了,差不多世道也乱了! 司马懿道:“徐州建业不久,而在短短不到两年内,积累至此,创基至此,公台与众人皆功不可没!” “徐州根基浅薄,然而,胜有数人巧手,积累至此,如今仲达加入,将来的徐州会更辉煌。”陈宫道:“仲达陪着主公在外吃风受苦,而宫等人所为,不过是守护后方,所仰仗之基业,还是要依赖前线,若论功,将来仲达所担之责,所累之功,远胜在宫之上!” 司马懿道:“公台谦虚了,若论此番筑基所为,懿所为,如何能与公台相比,在前线,也多为仰赖主公之勇而已,远不及公台,从无到有,从有到高之功也!” 这两人商业互吹起来,还无比的认真。 至于两人心里怎么想就不好说了。 只是吕布却信以为真,笑道:“吾有公台,又有仲达,前后皆有大功也!” 陈宫与司马懿一笑,道:“主公所言极是!” 两人互视一眼,露出老狐狸般的看不出深意的笑。 然后又去看了农田,以及城外的民居,皆是新建,人群聚集地也越来越多,村落很多,路也修了不少条,当然不如现代用什么石头去修,都是土路,还有田梗小路,四通八达,都是各村自己修的,种的地也层次分明。 然后又去看了养猪厂,以及山上散落的苜蓿带,荒野上种植的草,和割下来要售出的供给马吃的草,以及豆渣饼等最下级的加工作坊。 第523章 天生与盖世力气 司马懿发现,徐州所积累的技术型人才,已到各行各业,都各有专长,各有施展。 这陈宫将内外诸务,皆治的井井有条,若所有城镇皆按此行事,这徐州与淮南治下,再假以时日,又该是何等的壮阔。 再说人才,以前只说荆襄人才多如繁星,因为民风开放,官员通达,商贾巨多,因而人才济济,皆往之去讲学,听学,做生意,谋前程,而如今,这徐州城,才是一个真正大的黑洞,吸引了多少人前来。 甚至商贾弄了商会,学子聚集于书院,专注于读书学习与考试,而江湖豪杰,便是不肯入仕者也愿意来此观游天下名士。 这一切,让人耳目一新,十分新奇。 而创造出这一切,或者说聚集起这一切的人,只是一个女子。 若无所吞山河的胸魄襟怀,又如何能做得到。 以小见大,概如此也! 司马懿听着陈宫与吕布在说北上的装备,粮草的准备,以及军中的开支,粮草的输送,以及军医的准备,药材与医者的培养等诸务,吕布就算听的有点不太懂,却也算是认真,并不嫌烦。倒是意外…… 是谁改变了谁呢,也许都有吧。 相互改变,人与城,城与人之间的,也有人与人之间的。 而她,将这一切引导进良性的循环。 何其了得。 经过城郭时,陈宫遥首一指,笑道:“此一地带皆筹建为外城,只是眼下,怕是无钱无人可以建成,因此一直搁置,只等以后再建。而这一带,有山有水,十分丰美,司马氏族人甚多,拟居此处,可否?!” 吕布一看便兴味笑道:“哦?!布观此皆有散落民居,却空置着,原来是为仲达家人所准备?!” “是,主公与仲达去一观,若何?!”陈宫笑道:“此处,皆是匠部所建,简陋了些,屋却结实,只恐远不及司马氏祖地所居府邸,然而徐州也算齐鲁余地,人杰地灵,只愿仲达与司马氏长老等都满意方好……” 司马懿听了,道:“岂敢嫌此不好?劳陈相亲自监督工造,又亲自远地堪造,懿感激不尽!陈相言重矣,懿受此重恩,还要谢过主公与徐州府,等父亲与族人来,自有屋居,不必幕天纬地,已是幸极矣,岂敢嫌弃?!” 吕布这个人,其实就是事太多,你若是不提醒他,他就想不起来去做,去安抚人心,但是你提醒了他,他就会做的极好,并不差。 他纵然不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到的人,但是算得上一个想到就做的人,因此他立马叹道:“司马氏家大枝茂,根系极深,历史久远,我吕氏也远不及,听闻司马氏不光族人多,底蕴更是深厚,布唯恐委屈了仲达与司马族人,此地虽略不足,还请仲达万勿嫌弃,将来,布若有功业,必更有丰厚这地赠与,绝不委屈仲达屈就于布也。布虽无谋,有所不足,还请军师教我,不吝赐教。” “主公言重了,懿定尽力尽心报答主公一二也。”司马懿道。 司马懿是真的服了这陈宫,不愧是最了解吕布的人,吕布想不到的安抚方式,他一提醒,吕布就反应过来了。 其实就是陈宫叫吕布趁机安抚他的意思。 做相做到这份上,真的是没得说的。吕布有这么多人为他兜底,处处想着他,为他着想,想他之所想,忧他所虑之不到之处。也是真福气了。 吕布与二人去那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造的还可以,虽没有底蕴,但是也算宜居,便心中略觉安慰了一些。 回城途中,见有大片开着白花的田地,有农人在地间劳作,司马懿便道:“这是何农作物?怎从未见过?!” 吕布闻言下了马去看。 陈宫笑道:“主公且猜,这是何物?!” 吕布左看右看,指着这花道:“这不是,这不是……府中温室中所种的白云花吗?!” 司马懿去看这开着白花的骨朵,确实很像白云,美极矣。 吕布抓耳挠腮,道:“怎么种在此处?!” “这叫棉花,去年就种下不少了,只是都留了种,今年便更种的多了些,此时还不到收成之时,”陈宫笑道:“农人在此看护捉虫,以护佑它生长,此物不宜雨水,宜阳光,若是收成便需要脱籽而得棉花,仲达可知此花,有何用处?!” 吕布看向陈宫,道:“这不是观赏之物吗?!难道娴儿当初种时,并不是为了观赏?!” “是,此物可是好物,”陈宫笑道。 司马懿仔细观看了一下棉花,道:“莫非是用来保暖之物?!” 陈宫笑道:“正是,此物适宜广泛种植,比绸缎更易得,更便宜,而又比麻葛织就之布更细更软,更暖和,用来做被子及衣服,可大蔽人过冬寒也!” 司马懿心中也有点震撼,用手捏了捏棉骨朵处软软的棉状物,道:“世间万物,好生神奇,竟还有作物可以长成此样,以往只作新奇之观赏物,竟是暴殄天物了。” 他作揖道:“女公子真是叫人敬佩。” 吕布道:“此物也要推广?!” “是,此物还未收成,已有不少商贾见到良机,都在盯着它们了,”陈宫笑道:“此物妙就妙在,棉与籽可分离,籽可作种,却不影响棉即刻的运用,”陈宫道:“现在此物产量少,因此,怕是要炒到天价去,以后推广开,才会真正的民用,穿到普通庶民身上。” “功盖黄帝之业也,”司马懿道。 吕布道:“布记得去年好像是有一种脱籽机,脱籽正是此物?!” “主公记性甚好,当时作坊里正是脱此物之籽,”陈宫道:“那作坊是个粮坊,现在多是用来榨油等,什么粮产上来,它就作什么,这脱下来的籽,可作种,还可榨油,不过并不好吃,等将来推广开,想必有多余的籽可用来榨油矣……” “原来如此,”吕布道:“去年此物倒是没有炒上来,还极寻常,没人当回事。” “去年没人来得及反应过来此物的好处,”陈宫笑道:“现在才知它的妙处,所以都在等着了,那医院供应的酒精和棉纱,极好用,棉纱就是此物制成,厨子也可用它,它吸水又易干,透气又隔离,用作蒸布极好用,此物,应用极广……许汜正准备筹备一个棉花小作坊,今年先弄起来,待明年,怕是要成规模,更广大些了……主公有所不知,去年产出的棉花织就的东西,售卖到了草原,赚取不少好物回来,商贾们又收了羊毛来,又织就了不少羊毛制品再卖回去,又是进项,这贩卖之事,学问诸多,利益极大……” “无怪乎商贾们乐此不疲,”吕布道。 “正因利处多,物囤居奇的好处,商贾等人愿意为徐州寻来马匹粮草,用尽了心力,而这些,比直接用钱的方式好得多。”陈宫道。 “原来如此。”吕布也是学到了不少,道:“这方面原来也有如此多的门道,真是受教了。” 陈宫笑道:“商有商道,我也是与他们多打交道才略知一二。其实商路也有风险,多有被抢被杀的,抢了货物还好,有些人都死了,风险极大。不过利润方面,若是运作的好,有些稀罕物,可以售至本价千遍往上不止,所以乱世虽至,商道却不死。” 吕布深以为然,商人挣的钱虽然也有不光明的,然而多数挣的只是劳苦钱,还要担风险,以及竞争的挤压,十分残酷。 在徐州以及一些商业有秩序的地方还好,至少大家都守规矩,若是一些没那么正规的地方,那才是真的苦,竞争就算了,劣性竞争也算了,关键还有很多人不守商业道德,以及一些最基本的准则啊。 比如避过了人抢掠,好不容易把货运到荆州,结果蔡氏党人可不与你谈价格,直接就抢了去,你人弱势微,连讲理的地方都没有,还能怎么办?! 再讲理,是连人都杀尽了毁迹,何处说理去?! 乱世之中,秩序不一,甚至没有秩序,而明主,都是要引导其进入轨道,在一定的秩序之下守着规矩行事的。 进了城,陈宫道:“马超新来徐州,只恐主公需要重重招待,不可轻忽,不然难免引人诟病,此次女公子能回,多亏了此人,以及他援应的凉州兵马,不惜涉险之力。” 司马懿看了一眼陈宫,他又在提点吕布怎么笼络人,怎么办事了。 吕布当然是想不起来的,因为马超真的是小辈,这一路来,他也没将他当回事,亲近也是亲近,熟悉也是熟悉,但的确少了些礼遇,便沉吟一声,道:“该当如此,竟是布疏忽也,自当设宴招待马超,便是不看这小子的面,也得看凉州与马腾的面子,不能落人话柄。” “正是如此,”陈宫笑道:“一则谢他之力,二则,也可示之一二与凉州合作同盟的可能,此事只恐还需主公出面与马腾交涉方好,然善待其子,女公子又与马超交情过深,只要主公给与礼遇,马腾之事,只怕不难。” 司马懿见陈宫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得说话,便道:“的确如此,如若主公北进,西凉之援,马腾之助,不可轻忽,若用得好,便可为主公之翼也。” 吕布笑道:“既是如此,布便设宴重重招待马超便是,再发书与其父,商议同盟一事。此子对吾儿之助甚大,布也真心感激他。” 陈宫笑道:“是矣,主公亲自设宴款待,也算重视马超了。” 吕布笑道:“可。公台自忙去便是,布又非小儿,哪需事事要公台照看。”主臣二人情份与旁人不同,说到底,吕布势微时,一直都是陈宫在身边,那种情份,是真的不是后来者能比的。因此说话随意的很。 陈宫本就是极智之人,又有旧情份,再加上吕布与吕娴用人,并不是那种后来者居上的人,所以,陈宫为相,是必然的众人皆心服的结果。因此这般对话,也就只有吕布与陈宫会这样对话,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陈宫听的哈哈大笑,拱手,与吕布与司马懿告辞,匆匆回相府去了。相府以下虽设有各官员,秘书等,然而事务是真的多,陈宫平时都得加班处理,更何况是现在大战在前之时了,是忙的脱不开身。各种琐事,等等诸务。 他与贾诩二人事都多,能有一个陪在吕布身边,自是不错。 也就只有司马懿现在闲些,若是出兵时,其实他也忙。 司马懿可不愿意去温侯府奉承,与他更没什么话要聊,因此便道:“主公,懿也去军中处理军务也。” 吕布道:“军中之事,先劳仲达处理。布后几日只恐皆琐事缠身,暂脱不开身去军中矣。” 司马懿道:“有懿在,军中之务,主公勿忧!” 司马懿这才告辞离去,出城去了。 吕布回府,天色已夕阳斜下,余辉洒在天边,云霞极美,透出祥和的光彩。 而城内,虽午时见过血,人心却并未浮和,已是稳定下来,并且更为凝聚。吕布踏足进府,听见笑声,便忙进二门内府,原来是吕娴补觉起了,正抱着妹妹在抓一把小巧的机巧的画戟在玩。 小婴儿眼睛转都不转的盯着画戟,抓的紧紧的,那个力气,想让要她把这小玩具拿下来都难! 吕布惊讶上前,笑道:“将来此儿,定能继承布之勇也。这般气力,是天生与。” 吕娴听见,笑道:“这个力气,令人惊讶,这木制玩具对婴儿来说,也不算轻,她才多大?抓的这般的稳。将来怕是力拔山兮气盖世,青出于蓝胜于蓝了,比咱爹还厉害……”就怕长相以后太壮,像张飞,这可咋整?!娃啊,你可千万别往张飞横着发展。 吕布听了也甚为欣喜,婴儿太小,也没敢接过来抱。只是逗着她笑。小婴儿并不看他。一心只在玩具上。 “爹可想过取什么大名?!”吕娴道。 “唔。”吕布一个头两个大,道:“娴儿取名既可,布可不取,若取的不好,只恐她长大怨我!” 第524章 处理公务累积忙(加更一) “爹这是懒政,”吕娴无语,道:“就不怕她怨我?!” “无事,娴儿自可揍她,她不敢不听你的。”吕布还有歪理,笑道:“懒对勤,咱二人一个懒一个勤,才配合!若都取名,肯定不同,到时少不得又是一番理论。所以省了这力气,懒得去想了!” 吕娴无语,这歪理还有理了?!这是彻底的当甩手掌柜? 吕布怕她生气,以为自己这个爹连个名也不愿意想,便笑道:“她长大,布传以勇武,娴儿传以书文,咱各管一样,岂不更美?!” 是你自己根本不想读书,也不想教书吧?! 吕娴哭笑不得,道:“行吧。”反正这小婴儿看着也算有天赋,尤其是在勇武方面,不说这力气,这兴趣看着就极大。 一看人耍大刀,那眼睛就直盯着看,转都不转。 “我想了几个名,都不太满意,”吕娴道:“算了,再慢慢想。” “此事不急。”吕布道:“明日吾欲设宴,式正宴请马超,我儿可一并请之入席,一是谢他护汝之力,二是为西凉结盟一事,人都来了,这同盟一事,自然不可半路而废。马腾那里,布与之书信,必能结盟。那马腾也是个看好处的人,许以利益,并不难。我儿又与马超有生死情义,马腾哪怕看儿子的薄面,也不会折了布的面子。” 吕娴点首,道:“马腾既不欲从曹操,也不愿随袁绍,与徐州结盟,便是铁板钉钉的事,的确是要郑重招待孟起,正式下帖子便是。马超不是一般的世子。他在西凉的威信不亚于马腾,他肯的事,马腾必也不违背。马腾很看重这个儿子。” 吕布应了,又笑道:“娴儿刚回来便歇几日,若有要处理的处面跑腿的事,为父帮你去做。” “哦?!”吕娴虽感动他记挂自己要自己休息,却也知道他的小心思,便笑道:“在外面纷跑诸事,不嫌琐碎?!” “怎嫌琐碎?!”吕布笑道:“刚刚与公台巡示一番受益良多,我徐州政务还未完全通达,而经济与庶务,也耗费人力,为父与娴儿还需更加努力。指引着方向,以正义立身,以正义处事,如此,徐州不存奸邪也,奸邪去,则正义存,光明自来,徐州未来可期。” 吕娴笑道:“不如父亲在家处理公务文牒,我出去路动,我年轻,活力盛,不嫌累。” 吕布一个头两个大,他是一听见公务文牒就头痛,他本就是好动的性格,哪怕外面的事再琐碎,跑动的太繁琐,也比老实的坐在案前处理什么公文的好。尤其是他知道,他与吕娴刚回,这陈宫和贾诩那堆了几大撂的公文就等着批呢,吕布死不愿意几天就窝在屋里批复这些,他便笑道:“娴儿文质彬彬,这般琐碎诸务何必亲自去跑,布去便是。至于公台相府诸事宜,娴儿只看着盖章批复便可,娴儿之意,便是布之意。如此分工,岂不为美?!” 吕娴真的服了他,为了逃脱自己不批复公文的现实,他夸赞女儿文质彬彬的话都说的出来。 这四个字,可不是一般的夸赞之辞,那是夸赞大才风流的人才配得上的,吕娴虽自诩有点脑子,但与什么风流才华真的没什么关系,他爹用这个词去夸赞孔融还差不多。 她正想说话,吕布却怕事有反复,早利落站起来了,道:“就这么定了。布处理了琐事,便进军中练兵,包管出征之前,兵强马壮。” 话已至此,吕娴叹了一声,也知道这老爹的德性,便道:“行吧。” 吕布这才松了一口气,失笑道:“有什么事只管说。” “眼前有两件事,一件是去许太守那说上一声,令他安排会蓄牧之匠人进军中,之前与西凉马之事,父亲可还记得?”吕娴道。 吕布道:“记得,我去衙门与许汜说上一声便可,也会知会仲达一声,他自会安排。这马儿交配诸事,自有蓄牧匠人负责,不会有误。” 吕娴点首,道:“第二件是去请许汜,王楷今天来一趟,父亲须亲自去请,尤其是王楷,困江东良久,父亲需要亲自去慰问一趟,再亲自请来温侯府作客,父亲需要亲自招待,他是有功之臣,而父亲身为徐州之主,理当恩遇,王楷在江东担了惊受了怕,需要善待安抚。” 吕布点头道:“这个不难,我自去便是,确实应当亲自去一趟。” 吕布起了身,忙不迭的便要逃,又折转回来道:“若还有请之人,娴儿再另派人寻我去请,不过是多跑几趟,很容易。” 吕娴哭笑不得,看他如跳跳虎似的拔腿跑了,路遇肩挑着担子的仆人,恨不得离三尺远,那灵活劲头,真不愧是猫科动物似的轻盈如风。把严氏看的也哭笑不得,她过来笑道:“将军就怕,刚刚看见,恨不得远远的跳开呢,以前这些诸务,托于陈宫,如今这些更托于娴儿了。” 果然,几个仆人挑了几筐子文书来,说是有筐挑,真的半点不夸张。传统还未变,在有纸出现以前,都是竹简为书的,但凡有什么批文,都是用筐挑进来。徐州如今虽然进步不少,不再用竹简了,然而这用筐抬东西的习惯还未改。 几筐子里都是,仆人回道:“此二担是陈相府送来的,此五担是外事处大人府上送上来的。” 果然,如今军务最多,所以外事处,处交啊,军中诸务啊,最多。 还是陈宫比较克制了,因为能处理的他都自己处理了,送上来的,还没有那么夸张。 “怪道父亲要跑,这是早知道会有这么多的公文了吧?!”吕娴对严氏道:“娘有所不知,父亲为了逃脱这个,夸女儿文质彬彬的话也说的出来。” 严氏听了也笑,将吕小布抱了过去,逗她笑,一面对吕娴道:“你父亲一向如此,你就受些累吧。大战在即,娘知道你们父女二人怕是不得闲。貂蝉也如是,这才刚休养好,她就一堆的事务要处理,也不怕累着。” 貂蝉是有很多的事要处理的,今天不处理,就拖到明天,反而越积越多。而在温侯府,有些时效性是必须要及时的,所以,貂蝉真的半点不闲,哪怕有管家辅助,有暗影辅助,也是需要她周转安排,这是耗脑子的工作,要即刻下达命令的那种,确实是累。 “我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严氏笑道:“多亏了她,这府里,如今也是分明,不叫你还要分心管府上之事。” 要准备宴席之事,采买,安排座次,都是貂蝉要盯着的,还要理大大小小的事务,这些事,叫严氏做,她得晕掉。她是那种连集市上白菜多少钱币一斤都不知道的人。便是知道了,一些菜品的价格都能把她弄晕了头,再管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事,她是真的脑子浆糊。她真不是这块料。 吕娴见她并无不满之意,便笑道:“娘够豁达。”豁达才算活的通透啊。 “我是想通了,我是有福之人,有将军可以依靠,有你可以信赖,而貂蝉一应事都不叫我操心,我这不是有福之人是什么,只要能帮得上你们父女的,我都可以包容,”严氏笑道:“娴儿以前说的便不错,这温侯府,是内,也是上下级的关系,而这徐州更是,小到政务,大到军务,都是上下级的关系,而最上面的人是不能什么都管的,只要下级能够把事处理好,坐在上面的人,若是连包容之心都没有,就真的糊涂了。” 严氏是真的想开了,笑容中透着幸福和从容,道:“所以你父亲信赖你,我呢,也信赖貂蝉。你父亲都想得开,我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娴儿勿忧,我一定会做的很好。” 吕娴心一暖,倒下来,枕在她腿上,歪躺着也没个正形,笑道:“老娘现在这心态不错。心态无敌,便无所损伤,于内于外,皆不可害也!” 严氏早习惯她这随性的仪态,也不再说她,只是难得见她对自己如此依赖,倒是心中一暖,笑道:“这么大了,还与你妹妹学。” “我枕着娘,妹妹枕着我就行,”吕娴将吕小布抱来放到自己怀里,笑道:“这小丫头也不爱笑,不像貂蝉,更不像爹,连我也不像。” “别瞎说,”严氏无语道:“是我盯着接生的,不像吕家人,还能像谁?!” “娘也太认真了,我只是这么一说,还真上心了,”吕娴笑道:“只是觉得,这小子长大了,必是个脸色严肃的小家伙。” “小子?”严氏道:“好好的妹妹,叫什么小子?!” “爹带着长大,还能不是个假小子吗?!”吕娴道:“娘,你瞅瞅她严肃的脸。” 说的严氏也乐了,将她抱了过去逗了逗,真的没笑,还不耐烦的拧了眉,眼睛是瞅了瞅严氏与吕娴,又转过去看她手上的小玩具了。 严氏无奈的道:“既不爱哭,也不爱笑,这脸色确实严肃。” “以小见大,她对这些兵哭感兴趣,这就是天生的武者,”吕娴笑道:“好好培养,错不了。” “什么错不了?!”严氏道。 “吕小布这个小名错不了,”吕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以后女承父武,就指着你了,可千万别叫飞将吕布丢脸啊。” 严氏哭笑不得,却也没怎么当真,她毕竟是妇人,见识有限,见孩子现在觉得好奇,也不会太当回事,只以为是孩子禀性。 吕娴却并不这么认为。 严氏坐了一会,便抱着孩子走了,让吕娴自己处理堆积的公务。 吕娴对侍女道:“小布出生一直都这么喜欢兵器?!” “回女公子,是,原以为只是喜好玩具,然而给她旁的玩具,她并不肯多看一眼,只对武器感兴趣,”侍女道:“小女公子连睡觉都要搂着,便是旁人拿起来看上一眼,都要直瞪着人。” 吕娴哭笑不得,道:“不得了,不得了,家里怕是要出一个武痴。” 哪怕武力值能继承武力,但是这瞪人跟张飞似的,又严肃的跟什么似的。那可真是……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希望她性格别太无趣严肃。不然以后她与吕布打打闹闹,这小子倒在一边肃着一张脸翻白眼,呃…… 吕娴控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维,开始坐进书房处理公务,真的是堆积如山一般,她两边全是公文。 所以陈宫与贾诩的日常就是在一堆公务里工作的。也是真辛苦。 其实吕娴的性格也是好动的性子,只是吕布跑了,她也不得不耐着性子把这些都给批了。 还好陈宫与贾诩工作能力是极强的,政务军务几乎已经把总,并且筛选过了,将所有的事务精简,提炼,然后修辞用辞,都是极精简化的,若非这二人预处理过,估计她要批复的文件,就不止这几筐,而是几十筐了。 所以为啥相府以下要设官员呢,就是因为此,有内史,有各种职务,相当于秘书处,内史就相当于秘书长一样的存在了,平常工作都是高效运转的。这些人功不可没。贾诩那也是,每天哪怕到了夜间,都有人进进出出,一堆的事。 徐州是新兴之地,万事才刚开头,并慢慢导向正轨,也正因此,事极为繁琐。 这繁琐,不止是处理这些事的繁琐,还有推陈出新的繁琐。 这出新与并旧,并驾齐驱,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正是因为有陈宫和贾诩等人一直高效的工作与辅助,若不然,他们父女二人,哪及像现在这般轻松?! 既便如此,吕娴光把加急的批了都累的眼睛疼。 仆人已经将处理好的公文整理好,扎成一捆捆,复放入筐中,抬出去各下发去了。 吕娴起了身到温室去看花花朵朵的,貂蝉端了茶汤进来,道:“歇一会吧,便是急着批复,也不急于这一时。” 吕娴笑道:“怎么亲自来?你也辛苦,倒不必牵挂我的。” 吕娴进来,让她坐沙发,自己也坐了,笑道:“喝茶。” 貂蝉也习惯了这沙发的古怪之处,也怡然自得,与她对茗。 第525章 吕布家宴请功臣(加更二) 吕娴叮嘱她虽然已经生产满月,但也要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貂蝉一一应了,只是这府上的事务,不得不时时盯着,生恐乱中出错,因此,想要闲也是闲不下来的。 比如要招待臣下,将领等,这能出错吗?! 这在古代要是出了错,是致命的失仪失礼之处,以貂蝉的谨慎,她是绝不容许自己出差错的。很多事都必须得亲自过一遍眼才能放心的。 “你呀,也是操心的命,”吕娴道:“我与父亲却是甩手掌柜的有福之人。” 貂蝉一乐,笑道:“各司其职而已,女公子与将军,只需坐阵方向便可,哪能事事亲为而劳心,这些,都交由我便是。不光我,便是陈相与贾大人,也是如此。徐州是龙抬头之前夕也,谁敢懈怠?!纵累,心里却有希望。” 徐州将来兴起,是所有人的功劳,这是勿庸置疑的。吕娴心里知道太清楚不过。便不再多说。只道:“后院的女子们可还乖顺听话?!” “都很乖顺,并无闹腾,我叫她们日常多练习丝竹之声,舞技歌艺,以后宴客时,她们都是好手,也能派上用场,将军一心只在军务之上,在府中日子不多,便是好美色,也不过是一时之乐,而她们在后院若无所事事,一来抑郁或生事,二来,也非是兴家之道,多增怨望之声,因此便延请了女师者来教她们,”貂蝉道:“她们以往所学,皆是服侍男子之道,气质略有些俗气,不配高雅,如今也能学些高雅之音,在宴上出现,才不会失礼。” 这古代就是这样的,有些女子被教出来是送人的,便多数学的是媚俗之艺。 而古代招待宾者之礼,用这样的人,是绝对是失礼的。这样的女子,多数是宴私客,不太能上得台面的时候用上的,或是出现在九流之地才会有的。 而招待国宾,就不够看了! 而温侯府会一直往前走,这样的人就需要很多。以后这招待使者的正式场合,宴群臣将领的场合不知凡几,而这雅声,是需要的。 就像袁绍处也是如此,而且袁绍更谮越,他竟然敢用天子之大雅音了。 这个不提,只说这些人若学会了技能,以后便有了用处,人也精神起来,有了价值便不会寂寞,只天天盼着吕布回去了。 而正式场合,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人敢伸手或是贼眼瞧着这些女子的,便是欣赏,也得用高雅样子来看,若不然,就等着被主流人士嘲笑吧。 就比如在国宾场合,你要调戏歌手?! 你能被媒体和大众笑死,其它人也会耻与你为伍,所以,这算是另一种真正的高雅的职业。 吕娴笑道:“你要出手,肯定大雅小雅皆成。貂蝉啊,你是有天赋的人。能想到把她们职业规划,这一点就比一般治家之人厉害的多!” “女公子喜欢就好,”貂蝉笑道:“很快就能用得上了。这是府内女子,都是将军庞幸过的,因此,只是供丝竹歌舞。大雅之道。未宠幸过的,皆另安排在府外,学的都是其它之声,将来,都会另有安排……” 肯定是挑些入暗影,一些便送人的。 在军之事上,美人计用处很窄。美人计都是用来对付一些不上道的人的,或者说是自大狂之一类。 所以这些美人,用来使美人计,还真不是。 吕布要争天下,只能靠这些小道来胜,那就真的是不够看了。 怎么说呢,古代相互送美人,其实是一种礼仪。当然这些美人的规格是物品,以美貌才艺定规格高低,于人格上确实是羞辱,然而,这在古代是没办法的事情,至少,她们都是好生好养的,衣食无忧是必然。 大环境如此,这徐州自然也不能例外,身为一方诸侯,就得有一方诸侯的觉悟,这些无论吕娴乐不乐意,都是必须要有的,哪怕在她看来,这是一种陋习。 吕布刚回,肯定是要宴群臣和将领,会有很多正式的宴会,另外还要招待使者,谈判拉距,还有各种各样的宴会,这些都得貂蝉来安排。 说实话,有她在,吕娴的确是省了太多的心。 而貂蝉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她真的能领会吕娴说的话,并且融会贯通的做到了。她说过,在府上,做事若是分个上下级,事情就会好办的多。 她现在是以管理公司那种形式来管理吕布的连名都想不起来的姬妾,也是真的特别厉害和新颖。 古代能生下子嗣的后院女子,毕竟是少数,多数都是无依无靠的,而有一个可以寄托的事业,终究是有了灵魂的归处。 而貂蝉没有说的是,这些女子,她待她们确实是好。她也盼着她们能够怀上子嗣。因为吕氏真的不兴旺。 然而她永远不会告诉吕娴的是,她所拥护的是比这个更高的信仰,不止是像严氏那样多求子嗣而已。 将来若有女子有孕,她一定会去母留子。她绝不能容忍有任何挑衅吕娴威严的存在,哪怕一点风险也不行。 吕氏子嗣必须与她一条心! 貂蝉看向吕娴,看的何止是自己丈夫的孩子和继承人,更是徐州的希望,以及她的星光。她的存在,不止是吕布的妾,更是吕娴的拥护者,是吕娴的忠实臣属,她与陈宫,贾诩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一样的。 貂蝉早跳出来了将自己只看作姬妾存在的眼界。她更是吕娴坚不可催的忠实力量。 这些,她没有必要表明忠心罢了。 只是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她忠实,却不能保证这些人有了孩子以后不会有他心,她必须要狠心,杜绝一切可能,防患于未然。因为这不止是为了吕布与吕娴,更是为了徐州的未来。 有多少祸乱起来萧墙,貂蝉再清楚不过。 她对吕娴有对星光的仰望,也有似母似姐般的疼爱照顾,她的书房和卧室,仆人和侍女,亲兵的一应配置都是最高规格的。 而照顾无微不至,细到随时供应的茶汤,点心等,都是随时更换,冬有热炭火,夏有执扇婢那种。 吕娴喝了些茶,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忙起来都没闲心逸志的品一口茶了,这茶汤是真不错,透亮明秀,很香。” 貂蝉笑了。 吕娴知道是她亲自泡的茶。 以前的煮茶方式,她都弃了,知道她爱喝泡的茶,因此,这茶艺在温侯府都是另一种存在。 只是感谢的话,不必多说。二人都心知,这便是夸赞。 “出征之前,只恐府上会有很多的安排,这一段时间,怕是都要辛苦,”吕娴道:“你身子刚休养好,但也要注意,别太劳累。” “嗯。”貂蝉笑道:“华佗离去之前,给我开了补药,这上好的药喝着,哪能身体差了?况且如今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左不过是能在府上就安排的事情,又不必出府日晒风吹,累不着的。女公子不必挂怀我,倒是女公子自己才要注意,别总恃年轻,倒不知保养。” 吕娴笑道:“得,我白叮嘱两句,你倒反过来唠叨我了。” 貂蝉失笑,退出去了。 吕娴眯了一会,打了一会盹,才继续处理公文,清理了一小半,天也将黑了。 许汜与王楷到来府上,是吕布亲自接过来的,王楷真的是感激涕零,进了书房,吕娴又来亲迎他,并且一躬身,道:“先生受苦了,请受娴一拜。” 王楷急着回礼,忙扶道:“使不得,女公子折煞楷也,主公已去亲请楷至府一叙,如何又敢叫女公子也如此重礼,这如何使得?!” “先生受得!”吕娴笑道。 吕布亦笑道:“不错,王大人受不得,何人受得?!王大人是有功之人也!” 王楷眼泪已是落下来了,心里暖乎乎的。还有什么比做的事被主公看到,并放在心上,而如此恩遇感激更好的事情?! 这一刻,什么功业,什么封赏,已是次要的了。 王楷当初能跟着吕布,没有跑路,就说明,不算是那种只顾利益,不顾义的人,这样的人,最会为旧情旧义而感动。 吕娴就是想告诉他,他所为,所受委屈,他与吕布心里都是有数的。 王楷感激的要死要活,道:“楷庶士也,然主公与女公子如此恩遇,楷死而不能不效志耶。” “快快请起,”吕娴见他还礼的跪地伏了,忙先扶了他起来,道:“王大人请就坐!” 王楷忙拭泪,依言坐了。 许汜笑着跟上,笑道:“王大人与汜多年好友,第一次见大人如此落泪。” 王楷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吕布感叹的对吕娴道:“这两位,与陈宫一样,都是布身边的旧人了。” “今日便特特招待旧人,”吕布哈哈笑道:“布用人,绝不是喜新厌旧人也。还望两位知晓。”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 王楷与许汜一时都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吕娴也哭笑不得,入了坐,便上了饭席,笑道:“边吃连聊,虽说食不言,然而,既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礼,只当是家宴罢。” 王楷与许汜忙起身谢过吕布赐食,又道实不敢共席而食。 吕娴笑道:“虽旧人,也是家人,家人之间吃饭,不必拘礼而失了亲近。快坐。” 许汜拉王楷坐下,笑道:“女公子本就是随性之人,若是太拘礼,真的本末倒置了。” 王楷这才坐了下来。 吕布见如此,便也随意了不少,依吕布的性格,若是以前的他,肯定贼讲究。这就如同越缺什么,反而越显摆什么。吕氏根基浅薄,在世家之礼上,其实是薄弱的。这心理就如同暴发户一样,要学个礼义啥的,结果照猫画虎,到最后礼义没彰显出来,倒显出凌人之志来! 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虚伪,而不知真相的人,贸然学起来,又不会装相的话,反而会落人话柄。以前的吕布就常常吃这个亏。 与其如此,既没有外人在,便不必端着了。 如此随性,反而更显得亲近。 王楷与许汜果然感激不已,因为这私宴是不一样的,这如此亲近,真的特别的有感觉。被信任,被倚重,那种精神上的愉悦,是任何赏赐都替代不了的。这就是腹心推置的看重。 吕布举杯道:“敬二位先生,王大人在江东受苦了,布都知晓,而许太守,此次之事,幸而能及时按下,否则徐州不堪设想。” 二人忙举了杯,道:“敬主公,敬女公子!” 四人一饮而尽,吕娴笑道:“多吃点,这是新食法,食物不胜在精,却胜在奇。” 许汜道:“炒菜?!” “何谓炒菜?!”王楷道。 “倒油热锅,呛炒而成,口感更胜炖煮之食物,王大人尝尝?”许汜常在徐州,他是常吃到的。 王楷忙道失礼,尝了一口,微有些惊讶,道:“竟如此清脆?!” 炖煮之物,怎么都不可能有清脆的口感的。 吕娴笑道:“此物,如今倒难普及,只能是士家或有家底的人家才能尝试了,但总有一天会普及的。” 二人点首。 炒菜需要铁锅,而现在的铁矿多数是供应军需,因此军中有铁锅,士家,大族,都有铁锅,然而普通百姓便是有铁器,也多去制作农具了,因为农具对百姓来说,是家产,是珍贵的存在。古时铁的概念与现代是完全不同的。现代社会,不可能谁家把铁锅当家产的,但是古代确实如此。 铁的存在与牛同等。 铁矿开产不足的情况之下,连兵器都多数是青铜制成的情况下,可供民用的铁锅是极为珍贵的,如今多数百姓还在用瓮做饭。谁家若是合伙买个铁锅,都是当共用财产般的宝贝来使用的,也都用的极为小心。 许汜道:“战时未有余力多采铁矿,以后总能民用。” 王楷道:“炒菜是用铁锅炒成?” “是矣,”许汜笑道:“铁锅导热更快,又耐用,因此是利器。” “原来如此,”王楷了然,“想必在军中,此锅也更好用,做饭极快。” 第526章 浅论正身与正义 许汜点首,“所以才需要继续开发这个矿业,包括组织匠人建铁器厂等事,铁器与旁个不同,必须要在官府的监制之下。” “这也正是我要与二位大人商议的地方,”吕娴笑道。 二人忙放箸拱手道:“女公子若有言,但请吩咐,吾二人无有不从。” 吕娴笑道:“边吃边说,不必我一说话倒又拘谨起来。” 二人笑了,又敬吕布饮酒,吕布一个自斟自饮,听着他们说话,倒也自得其乐,喝的兴头起来,也不拘坐姿了,往后一靠,卧着撑着脑袋眯着眼睛听着他们说话。 大老虎此时是十分放松的,但是他这人一听这个就开始犯困,因此边饮酒边眯着眼睛,看上去像醉也像睡着了。 吕娴是真拿他没办法,还好王楷与许汜本就是旧人,最知吕布为人,因此也不觉被怠慢。 吕娴将自己的小桌放到二人边人,三人凑作一堆,才笑着边吃边说道:“王大人如今在外事处?!” “是,从江东回后,得贾大人看重,命我去外事处辅助理事,只是还未上任,”王楷道。 “只恐我要向文和要人了,”吕娴道:“我另有安排与你。” 王楷道:“女公子请吩咐。” “徐州这几日的事给我提了个醒,官吏士族不可不监察,这市场工厂不可不规范,而这都需要专职部门来总理把控,”吕娴道:“王大人,可愿成立吏部监察衙门?并担任监察史一职,此职极重,一切还需重新开始整备,只恐要重头开始,会十分劳累,包括组织人手等。然此更是要职,事关徐州将来,还请王大人务必接任此职,监察内政,考核官员,规范市场,并掌理司狱。” 王楷眼眶一热,抱住了手,道:“女公子便有所用,楷岂会推辞?!既女公子信任,楷唯死效徐州而已,定鼎力任此监察史,将这衙门组建起来!” 以前王楷是功曹,算是徐州太守的副职,但是现在独立成立一个衙门,独立的拥有另一个职能,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改变。因为他将是监察司第一任,起头人,以后更是可以独立并列于相府,处事处等职能单位,这与副职岂能相同?! 王楷自知责任重大,便道:“还请女公子指明重点,楷只叹己之能不足,恐有思虑不周之处,唯恐辜负了女公子的信任。” 吕娴道:“考核官员绩效,监察市场,规范劳资等诸务,都是你的事,尤其是监察一职,事关正邪,如同是一把斧头,这把斧头必须是锐利,但同样的,也必须是正义的,它得有属于它的威望。以后刺主之不正,不可因为主而避讳不刺,官员若有贪毙之行,也不可因为情而不举。此职极重,还望王大人定要选拥护正义之人为衙门司务,真正的担当它的职能来,不偏不颇,不倚不斜。” 王楷点首,一一听明白了。 吕娴道:“许大人,以后你与王大人二人配合,双管齐下,这两个衙门并驾齐驱,便出不了大差错了。律法需要规范百姓,但同样的,律法也该规范百官,能够不因权位而凌下。” 许汜点首,道:“是,臣明白了。” “尤其是教育和司狱这块,还有市场,税务这两块,都是需要你们配合才能完美执行,”吕娴道。 二人皆道:“以后定会极力配合,并且会向相府执行衙门的职能。” 吕娴点点头,许汜道:“女公子,关于教育这一块,吾倒是有些想法。” “大人请说,”吕娴道。 “衙门考试,每次人数都极众多,而来徐州求学者无数,然而衙门办学,只一知智书院,完全不足以应对那么多的学子学习,因此,吾以为,不如鼓励私学。”许汜道,“私学一是灵活,二是活力极盛,三是分担了衙门的书院等事。而知智书院便可以作为一个教育的部门的而存在,只收取少数学生,并且监管私学,以及师者考核等,而从教需要考一个执教的证,作为评级标准,同时,面对民间私学,发放大纲,印书,以及有新的学科出现,都可以向处公布,主要是这么一个发布并监管的部门。” 吕娴听了眼睛一亮,道:“对,对。” 王楷笑道:“自孔子以来,学问一事已然下移,私学兴盛是迟早之事,而私学的存在,也能培养更多的人才,光靠衙门来办,只怕时效性不及民间灵活。此事,可与司马徽先生商议。” 吕娴道:“高见!这个事,你们二人与司马徽先生议而定。” 二人拱手道:“是。” “应该鼓励私学,教育,同时也需要规范,”吕娴道:“这就与市场一样,我之所以鼓励私人小厂,就是不想消弥民间的活力,总是想把一切行为都控制在衙门手中,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的。衙门要做的事不是要赚尽天下的钱财,而是,监管它们,规范它们,同时,它们的灵活性,又远远是衙门所不能办到的。如此,民间流通大增,这税收才多,而徐州兴旺也不过是旦夕之间。” “所以要鼓励民间教育,鼓励民间办工厂,不仅要鼓励,还要给与赏赐,恩典,许大人,王大人不若拟个荣誉工厂主的名号,到了年终之时,可供考核颁发,便能大大激发民间的动力。”吕娴道。 二人笑着应了。 “司狱与监管才是衙门该做的事,重中之重。而民间的活力,自有蓬勃,如此各司其职,才能高效的运转。”吕娴道:“培养人才,更是要抓紧,教育这一块,也是重点,以后要抓紧了。多与司马徽先生商议,多印些书,徐州百事待飞,需要更多的基层官员,小吏,而普法教育,也是重中之重。” 三人聊了不少,吕娴道:“以后徐州诸事,都在两位身上,万事开头难,万事也不怕出错,出了错,改过便是,但不可掩盖,勇于承担,才能更拥得人的好感,才更值得天下人的爱戴和拥护,徐州才有未来!” 许汜与王楷感慨极了,道:“女公子放心,徐州之务若有不妥之处,我二人定不吝向人请教,绝不私定。如此重任,定不教主公与女公子失望!” 吕娴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内治而安也!” 正事说完了,当然要聊八卦,吕娴小声凑近,道:“江东大乔小乔可美?!” 许汜与王楷一听,哈哈大笑,一时竟东倒西歪,用手捶地,笑的不成了,道:“女公子也对美人有兴趣,乔家二美的名气果然大,连女公子都有所耳闻,哈哈哈,女公子果真是逸人也!” 吕娴笑嘻嘻,见吕布在打盹,没听见呢,便笑道:“细语,别叫我爹听见!”听见了惦记着,可不是好事儿。 这孙策和周瑜还好好活着呢,这要是知道吕布公然的说要纳二乔,能气死,这个事,真的可大可小。不是说女人是祸水,女人事实上在战事上,也不可能有这样大的能量,而是这个事,在于与袁尚的事一样,它可以成为一种必要时的出师之名! 所以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借口罢了。 所以吕娴八卦归八卦,绝对不会落下话柄。 但吕布就不一样了,他要是听见,说不定真得惦记的不行。这美人不光美,还有想象的美,这一传闻本就美的不行了,这再加上一点男人的想象,还不跟天仙似的?可不得惦记的要死要活?! 许汜嘘了一声,道:“细声,细声……”一面放轻了声音,一面笑的脸色通红,东倒西歪的。 王楷也放低了声音,笑道:“我到江东时,正逢周瑜纳小乔为妾,却遗憾未能见其美貌,而大乔,就更不可能见着了。因此,并不知其美。” 吕娴颇有些遗憾的样子,兴味一笑。 王楷道:“周瑜新婚,却弃下娇妾,来与楷深谈,可见此人心中只有王业,美人只是红袖添香,并不沉迷。” “周瑜此人”许汜道:“看他与江上蔡瑁齐鼓相当,不分伯仲,可见是个大才。有此人守着江东,江东基业成就,已是定局。” 其实荆州与江东的基础都不差,实力都很强,但是江东有一个好处在于江水天险,他防守比起荆州可便利多了! 而进攻的实力,不亚于荆州,还在不断的发展和壮大中,江东不可小觑的实力啊。 而荆州却是一块肉,由北而下,哪个不想一口吞吃了?! 所以,刘表之败,有自身之因,也有必然之势,更有群雄之争的缘故。 这地缘政治就在于此,哪怕荆州与江东现在齐鼓相当,命运却完全不同,一升一降,一盛一颓,一阳一衰,也是命数。 “此人性情如何?!”吕娴笑问道。 “性情豁达,有谋有略,并且相貌过人,周郎之称,并非虚言。”王楷道。 这在古代某某郎的美誉,也是要有才,有貌才够配得上的。长的丑的,谁会称你为某某郎,还美名天下?! 庞统不过相貌普通了点,这名声就是盖不过有才有貌的诸葛去,有什么办法!?古代就没颜狗了?多的是,这大众的眼睛,就是看脸的。 脸好看,再有才华,那简直是要蒙上一层光,透着朦胧和神秘的来称赞了。若不然那乔老也不会把小女儿嫁给周瑜为妾,一是看中他的前程,二是看中他的脸和才能。也是为乔家找个依靠的意思。乔家虽是富豪之家,但是投靠新来之贵族,那是强强结合,不然早晚要被江东其它势力给吞噬了。这个姻缘,的确是人人称讼的好姻缘。 “此人确是筑基建业的大才,”许汜道:“孙策身边有他,于外,无缝隙也,于内,又有张昭等人辅佐,而孙策也素有才能,江东士族等辈,皆已被他收服,上下一心,江东霸业必成。” 吕娴点首,道:“江东商贸发达,交通便利,皆富庶丰足,而更有才辈无数,人才与物资方面,并不缺。这是他们的优势,再加上地域因素,江险是一道天然防线,而沿海区域,又可制盐,并且可与海外诸小国通商,江东要壮大,用不了三十年,便能上下焕然一新!” 许汜与王楷听出点意味来,许汜道:“女公子是何意?是三十年内定要拿下江东,还是……” “孙策会老,会死,新一代也会渐渐失去前一辈的斗志,这江东正因为地势优越,反而,渐渐奢靡,被富庶的心魔吞噬,过于富庶真的是好事吗?!未必……”吕娴道,“海风过于温暖,令人昏昏欲睡。而中原来自北方的风,他们是吹不到的,便不会冷冻而清醒。” 王楷与许汜面面相觑,王楷道:“敢问女公子,这发展既未必全是好事,为何徐州还要开厂?!” “发展是必须要发展的,关键在于如何引导。”吕娴道:“这其中的事,便是我们共同要去做的事。” “江东不同,将来士族富庶,商贾过于富庶,人心思变,必致分裂,”吕娴道:“于内的腐败,与腐朽才是侵噬自身,真正的杀机!” 二人凛然,更知己责之重。 吕娴不说大业,只说此。二人也是懂的,毕竟过于享受的人,真的会导致失败,比如纣王。用象牙筷子吃饭的时候,在狄德罗效应应验的时候,危机其实已经开始了! “如此说,苦难本身,才是催人上进的理由?!”许汜道。 “过于苦难,也不是好事,越王虽吞吴,却因吃了太多苦,吞下吴后,真的强国了吗?!”吕娴道。 二人若有所思。 “这过于富庶与享受,不是好事,而过于苦难,也不是好事,如公孙瓒,至强也,挡着外族入中原,不可谓雄也?!然而,条件恶劣之中,依旧逃不过命运,这劣势与艰难苦困要克服,更难。”吕娴道:“所以刘备必入巴蜀,然而,正因为也有天险,必与江东一样,要积攒实力,而巴蜀要起来,比起江东,难度系数只会更高,三十年,什么都改变了……” “这将是决定天下谁主的三十年,”吕娴道:“所以才要警惕啊。人要正身,而业,也要正义!方可三十年至百载而不衰……” 第527章 马超点火司马懿 许汜与王楷看着她,心中震撼,所以,她所说的其实是内治之要。 “警惕不偏不倚,不过于享受,更不可过于偏执,而决定将来的,是不忘志向,同样的,也不更改志向,奋奔向前,力往一处使,不可陷于内争。而本身的腐朽是万万要不得的。这内争,包括自己内心的争斗,也包括内部的权势纷争,多少内乱起于内而败,岂不惜哉!” 王楷与许汜拱手道:“吾二人明矣,定不辜负女公子所期,监察之能绝不松懈。” “无论是千年树,万里船,从内而坏,破败只时间早晚而已,所以此是内审之机要职,”吕娴道:“以后一切都赖二位了!不光徐州,不光淮南,以后,吾与吾父所得一处,皆要监察司的人,既内纠,也要外察。此,千年百载之要事也,万不可懈。以后,全赖二位,徐州将来,在二位肩上!” 二人道:“定不负此重职!” 三人聊到深夜,许汜与王楷才尽兴而归,微醉着被人抬上车送回府去了。 而吕布早熟睡了,他听这些,真的想睡觉。也真的睡着了! 吕娴也只能任他睡去了,他这体格,睡熟了,谁能抬得动他?! 连严氏与貂蝉都哭笑不得。给安顿好了,盖上薄被,这才让吕布休息。 “明日要正式宴请马超,”吕娴道:“一早派人去与陈宫和贾诩打声招呼,此事不可失礼。是真正的大事!” 内政交代了,这外交结盟之事,便要提上日程了。 虽是铁板钉钉的事,然而诸侯以礼相交,马超好歹也算是世袭之子,哪怕再熟,也不能破礼不遇的。 因此,府上便一直在安排着。 貂蝉道:“已经安排好人了,一早便去知会。此事重大,便是不知会,陈相与贾大人也不会错过的。” 吕布父女与相,以及外事处大臣亲自招待,这已经算是最高规格的外交礼仪了。 “礼不可废啊,”吕娴道:“哪怕我与马超再熟,这礼数也得周全的不能叫人挑出刺来。马超这个性子,桀骜不驯,又傲气霸道。如今相熟,我便是不以礼相待,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然而人心易变,他日他回凉州,忆起今起之事,难免不会不高兴,说我慢待他。若有人再挑拨起来,什么浑话说不出来若说我们父女视他这个恩人如呼狼唤狗,他恐怕真的会上心!” 貂蝉拧眉道:“此人心性,真至此?!” “不错。这样的挑拨,如果是宣高,高叔父他们的品性,必不可能入心,马超不同。”吕娴道:“所以对自己人,便是随意些,倒也无妨,反而更显亲近,以及不见外。然而,对马超,既有对盟友的礼仪,还要有对友人的热络,方无咎也。” 貂蝉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此人心性是反复不定的小人了?!” “是君子,也是小人吧,”吕娴道:“不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他。” 貂蝉便明白这个人,绝对极复杂了,便道:“明日之宴,定不会失仪,我定紧盯着,不会有半点错处!” “到底是公侯之后,”吕娴道:“公卿之后,这身傲骨,难啃着呢。与西凉的盟友之事,还得靠他。” 以后他背不背弃,其实吕娴也没信心。 不过哪有永远的朋友呢?!盟友也只是暂时的关系。 貂蝉道:“我虽未亲眼见他,但听闻他这一路护送女公子极得力,又与女公子如此熟稔,还为女公子高兴,原以为又是一个与宣高一样的忠义之士。不料,到底是不同。” “盟友与部从是不一样的。”吕娴道:“臧霸等人以身家性命托付于我吕氏,是同一条船上的自己人。盟友不同。” “我明白了。”貂蝉道。 而马超得了吕布亲下的宴请的帖,便知这是正式的宴请,这种正式的规格,邀请的说是马超,不如说是以礼而待他马腾之子,西凉马氏之后。这是一种身份对身份的招待,更多的正式的意义。 马超心中便明白,结盟之事,她是要锤上钉子,钉死了。 而正式结盟是需要盟书,并且需要谈条件的。 马超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二代,而是太明白为了西凉与马氏的切身利益,他得提什么样的条件,才符合最大的利益,什么官职,好处,利益,他们都不放在眼里,其实他们正真在意的地方与吕氏一样,在意的自主,以及土地,真正的凉州之主的权益。 一切好谈,但是一定要切合马氏的利益,凉州的利益,以及马氏与凉州共同的利益,也就是说,马氏与凉州是个不可拆分的整体,一切若违背了这个根本,也就没有谈的必要了。 曹操在做什么事呢,是想将马氏从凉州这拥兵自重的地方撕开来。因为马氏不听话。想要换一个听话的。其实不换也行,但马氏不肯服他啊,收服不了,只能换了。 而徐州,必定是要谈别的,因为此时想要收服马氏,是不可能的事,而更没资格将他从凉州撕下来了。 马超心里更明白,此时马氏牢牢的控制着凉州,才切实的切合徐州的利益,就像刘琦牢牢的占着荆州牧长子的身份。 而怎么最大化,利用马氏,以取得共同的利益,才是重中之重。 而这,必是要切合吕马二氏共同的利益的,否则根本不可能有这场宴席。 马超没有拒绝的理由,在来的路上,就有这个衡量了,不然他根本不会来。 这将是关于凉州立足的战略性的一场宴会,或者说,是默契。 他收了拜帖,走进军中,看蓄牧匠人正在挑良马,一问才知是匠人要寻良马借种要交配。 马超无语至极,原来她说的是真的,而这效率也太快了吧,这才刚回来,就给安排上了!? 这个女人,连马种都能借,她还有什么不能借的!?现在不就想借凉州之力了?! 走着,思忖着就遇见司马懿了。 马超上前,道:“此等小事,竟劳军师亲自看着,何必如此?!” “事虽小,却重大,若马受惊,难免马群失控而踩踏,后果承受不起,只能看着了,”司马懿笑道:“孟起何故面有忧色?!” 马超瞅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一声,这货面色不变,他真料不到自己为何有忧色吗?!倒是挺会演戏。马家以武士传家的人,还真与这种士族没什么可谈的,便道:“向闻军师才德出众,名闻于外,不知此次曹袁之战,可有高见?!” 司马懿依旧面不改色,道:“此等大事,懿岂敢轻易评价?非吾所能控也,并不敢有何见地,是孟起高看懿也,懿得温侯看中,堪为军师职,已是重任,无不小心翼翼,生恐才德不配位,而辜负信任。” “既无见地,军师是承认自己无能了?”马超道。 这话太难听,搁一般人面色早变了。 与司马懿不,面不变色,但不代表他能忍气吞气,便笑着回道:“孟起果真是真性情,在公卿之列中,倒难得一见孟起这般脾气的人了。”司马懿其实是内傲的人,他能屈就吕布,但是什么大局,他怕个屁?!万没有为了吕氏的大局,委屈自己忍气吞声的。因此,并不客气,不软不硬的碰了回去!他为军师,只保证吕布不死,就算职责所在了,这也算是他与吕娴的默契,其它的,呵呵,他可不像陈宫一样尽心尽力,为了大局忍气吞声,尤其是忍这屁小子的气,外交寻盟,关他屁事! 什么意思?! 马超心中大怒,脸色也青了,冷笑道:“已是军师高职,果然傲慢,竟对徐州客如此出言不逊!半丝外交礼仪也无,果然是不顾大局之人!” 司马懿依旧淡笑,表情管理的真的特别精准,道:“若论不逊,只恐无人可出孟起之右。连温侯都自愧不如!” 马超气的脸色裂了,大怒道:“司马懿!” 司马懿淡淡的,八风不动,不信他敢动手,从容一笑。那个表情,怎么说呢,让马超脸色极为难看。 他的意思是,这里,终究是徐州的地盘,而你,终究不是徐州人。 五千精锐,可够徐州一仗打的?! 还怕逃都逃不出去,就全灭了。 识趣的话,无论于情面上,还是于这个因素上,都别动手,大家面上都好看。 他虽未言语,然而这隐隐的威胁,马超并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 见他身边亲兵已然紧张起来,马超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他这一气,就气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却又半夜起来喝了些闷酒,第二天一早便赴宴去了温侯府。 而此时,陈宫与贾诩还未到呢,因为他来的实在太早了。 他也超熟,不用人报,便进去寻吕娴。一进去寻她,就要说司马懿的坏话。也谈不上是坏话,是实话。 “司马懿此人心不在徐州,你就真放心用他?”马超不甘心的道。 吕娴一听这话没来由的,便猜到了,道:“你好好的与他起冲突做什么?!不是自讨没趣吗?!” “吕娴!”马超黑着脸道:“我在与你说正事,他对我无礼!是根本不在乎徐州的立场,这样的人,以后得罪人,都是轻的,他是故意的,你懂不懂?你不在乎得罪我,也不在乎徐州想要与我同盟的立场。这个人,破坏力很大,你明不明白?!” “然后呢?杀掉他?”吕娴道:“孟起啊,你连告状都不会。他是我费尽心机寻来的人,你便是想挑拨,怎么不算算我的成本?!到时候,我得被人讽刺,赔了夫人又折兵。” 马超气的不轻,道:“你自信能压得住他这样的人?!他若想阴你,有的是办法。” “我信仲达,对你无礼,后果却并不大。”吕娴道。 马超气炸了,道:“什么意思,自恃我与你有情义不成?!” “非也,”吕娴笑道:“你这样的人,无论对你有礼还是无礼,都会反复的,既是如此,他不怼你,还忍着你有用?!当然了,他不在乎徐州,不在乎我们父女,这也是事实。这事要搁陈宫身上,他断然是会忍让你的。” 马超简直晕了,道:“他是两边不在乎,既轻看我,也不在意你们父女,到底是图什么,我真不懂!” 马超是真的超级气,还有被人轻看的羞恼。难道他的尊严真的这么轻贱,以至于连司马懿都看穿而不在乎得罪? 吕娴道:“与其说他,倒不如说说你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若不想被人看穿而羞怒,还不如自己有足够匹配得上的才德,自然便不屑这般轻看。只是孟起,你行吗?!” 马超冷笑道:“在你眼里,我这还是反复之人,比不上他了?你也不用激我,那没用!” 吕娴道:“合作不成,仁义在。不管同盟成不成,我谢你救我之恩。将来若有回报之时,我必报之!至于同盟,我不因情义而绑架你,你自有你的衡量。凉州的利益本身,才是你需要考虑的真正的问题,这一点,我无法左右。只是,眼下之势,徐州与凉州结为盟友,互为外援,的确是最强的组合,还望你知晓,我并无因这些情义,而存有牺牲凉州利益之意。” 马超当然知道她的人物品格。 气也消了,道:“如果我不肯结盟,你就不强求,不失望?!” “想要建业立世,终究问题还是在于自身,有盟友为上佳,若无,我也自有他策。”吕娴道:“上兵伐谋,谋不成,也是天意。” 马超不吱声了,一路同来,他对她的个性也算有了解,也是知道她这个人,是真实的,不会故意说这些。 吕娴瞅了瞅他,她容得下司马懿的心思,可他却不容眼里有沙子的品格,将来与庞统,不知道又是怎么样的修罗场,一想又头疼! “孟起,今日之宴,绝非鸿门宴,没有逼你非为盟友之意,只是吾父为表郑重,才会表达同盟诉求,而要敲定此事,还需要与汝父写信,共同商议,我方不会单方计定而操之过急。最重要的,依然是为了表达对你的谢意。”吕娴道:“此宴为谢宴而设,还请孟起不要多疑。” 马超嗡声嗡气的道:“并非多疑。” “那还别扭什么?!”吕娴笑道:“大丈夫,岂能比女儿身还要扭捏,走吧,去入席,此时陈宫与贾诩也该到了!” 马超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抽,知道多说也没啥用,便道:“走就走!” 第528章 书房议天下战事 一时去了前庭,吕布已在,见到马超,便笑着迎过来道:“贤侄,速请就坐!” “拜见温侯!”马超拱手请礼,并没有客气,也是正式的入了席。 陈宫与贾诩也到了,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孟起青年才俊,不可不礼而待。请!” “请!”马超起身还礼。幸亏司马懿没来。不然他少不得要与此人翻脸掐架,到时倒叫吕娴难看的。 一时都入席,吕布哈哈笑道:“起歌舞,奏乐!” 乐声入耳,丝竹声声,隔着帘子的美人翩翩起舞,婢女们端着菜色,如流水般递上了席。 而在场的诸人心思却并不在声,美人以及食物上。 吕布首先端着酒水,道:“布今日敬贤侄一杯,公是公,私是私,同盟无论成与否,于私心上,布甚谢贤侄救吾儿之恩,布承诺,将来凉州若有难,布能救定救,绝不推拖,以报今日之私恩也。贤侄,请!汝之恩,与布来说,甚大也!” 马超得此诺,也举起了杯,起身道:“不敢当温侯如此谢,温侯实在言重了。其实若论恩,女公子于吾之恩,更重也。敬温侯!” 吕布见他进退有度,果然有世家之风,便笑着一饮而尽,道:“孟起当真爽快人!” 马超也饮尽了,坐了下来,脸上有了些笑容。 陈宫与贾诩也举了杯,笑道:“此宴,为谢孟起而设,宫与文和亦敬孟起一杯!” “客气了!”马超举杯,笑道:“敬陈相与贾大人,请!” 一时三人饮尽,陈宫与贾诩对视笑了一下。都说马超此人性格极讨厌,其实见了面,感觉还算收敛。虽然这沙雕炸天的气质,还是掩都掩不住的,但是对温侯是真的很客气,很收敛克制了。 二人看了一眼吕娴,竟不提结盟一事,只自顾敬吕布的酒。 这个事,怕是十拿九稳,而且成与不成,只在吕娴身上。因此,二人便不多言了。 只要吕布能稍提一二,以显重视,便可。 吕布道:“孟起,布已发信与汝父马腾,愿结为盟友,互为外援,以应危机也,此事,还要劳孟起劝言汝父一二,本是利事,切误推辞!” 马超笑道:“超早已去信,此事家父必有衡量,温侯可安心候信。必有美意而至。” 吕布大喜,道:“如此,为美事也!贤侄,果然爽快!” 一时喜不自胜,便饮的多了。 这礼数周全,也算是全了颜面。直到马超告辞离去以后,陈宫与贾诩才肆言谈笑,亲热起来。 客在时,要端着礼,没外人在,这礼数便自由的多了。这个事,根本用不着二人说什么,成与不成,全在吕娴身上了。他们就是看着,此事是必成之势的。只要马腾脑子没抽,就知道与徐州联盟是最好的结果。 吕氏给的信息其实很直白,若是自己人,则可共享信息,是直白赤诚的,若不是,有很多事,马超便不能参与。 马超回军营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清楚。 而成为自己人,就绝不只是同盟这件事而已。 吕娴与陈宫和贾诩进了书房,将公务议的差不多了,才将地图真正的展示开来,示之二人。 吕布则坐在一侧,看着勘舆图,眼含热切的光。 他虽微有醉意,然而看到他真正在意的东西的时候,眼睛瞪的比谁都要大,哪里还会再打盹?! 看他这热血琢磨的样子,贾诩微拉了一下陈宫的袖子,示意他看。 陈宫不禁抚袖也轻笑起来,低声道:“昨日在我府上听我汇报事务,急的汗直掉,浑身不得劲的就想离去,如今都不用人按着,就坐的这么直。” 贾诩也抿唇,轻笑不已。吕布看的专注,没留意到他二人的小动作。吕布这个人怎么说呢,很不会看人脸色,就是那种大大咧咧,根本不会去留意人的表情细致变化的人,包括表情等。 吕娴也看了一眼吕布,见他跃跃欲试,笑道:“爹想要这山河图?!” “大丈夫立世,自有气吞山河之心,若无此志,岂配称为英雄?!”吕布眯着眼睛道:“此次出征,若能夺得兖州,并得冀州袁绍老巢,布亦足矣!” 贾诩出声哈哈大笑,道:“主公若有此心,事更足以。凡事可为,必为之,若不可为,也当设立底限。” “不错,底限就是兖州和冀州是我们徐州必要之州,但同时,若是时势变化可行之时,”吕娴在地图上一指,道:“徐州需要打通并州,与凉州连成一线,若能顺利,我徐州势力将从此战中得到升华与大提升,真正的腾飞了。而所及之处,可达陇西。” 吕布道:“我儿之意,是尽力开拓局势?!兖州与冀州是此次必须要得到的,而真正的意图是开局定势?!” 吕娴点点头,笑道:“袁绍一灭,曹操必联结刘备与孙策,三方围我徐州,到时若无退路,必困死无疑,而这开局却完全不同,可进可退,可绕可抄,可破局开新,同时,还有援兵。” “西凉马腾?!”吕布道。 “他只是援之一,而真正的援兵是不能指望在别人身上的,马腾父子一日不降我吕氏,他们便不能完全指望。”吕娴道:“马腾有自立之心,只是苦于不能自立,一直受制,他选择与我徐州结盟,也只是缓兵之计,意图拖延而自立而已,待我吕氏与曹操解决了袁绍,他降不降,都得看时势。但现在,他们绝对不会降。这是肯定的。” 吕布道:“既为英雄,天下大乱,有自立之心,确实正常。” 贾诩乐了,对陈宫笑,他是真的挺服吕布的心宽与心大的。别的诸侯,若到这个地步时,若听别人有自立之心,有英雄之志,恨不得杀一个是一个,除一个算一个。只有吕布,是真的有共情的。就像他当初说刘备在小沛招兵买马时说的话,说准备粮草马匹兵士是战将必为之事,而如今,他又能理解马腾有自立之意,也是兵家常事。所以,贾诩是真的觉得吕布,是真的越看越可爱。 当然了,这可爱的前提是有吕娴兜底和控制方向的情况下,这要是搁以前他这德性,肯定乱拳一顿挥打,毫无目的,到最后一无所得。 如今被吕娴牵着头便完全不同了。这力量往一处使,该打就打,不手软,该收就收,不迟疑的感觉,是真的很妙! 陈宫也是哭笑不得,无语的看着吕布,吕布在容人之心上,确实是比所有诸侯都强的,包括曹操和刘备在内。若搁刘备,若有力,也未必能容得下马腾父子的异心和志向。 只有他,傻乎乎,大大咧咧的,毫不在意。 要是只他一人,早晚自己坑死自己。还好有吕娴在啊。 吕娴也是特别无语,想了想也没怼老爹,只笑道:“我的意思是,这地图一旦形成,兵力能够各自散开而守,届时便不会轻易被困,一处被围,另一处可援可救,兵力分散,虽有坏处,然而,好处也是很明显的,能够征得版图而守,而攻。父亲看过狼群是怎么狩猎的吗?!” 吕布自是知晓,点点头。 吕娴笑道:“最重要的是能切断北与南的联系,而我军有暗影,只要能够在其间弄一道信息差异的长城,什么三方联盟不可破?!” “都说养士千里,用士一时,暗影至今都只在小打小闹,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能派上用场……”吕娴道。 吕布对这个不太明白。 吕娴道:“爹不如问问文和,曹操和孙策,以及刘备在徐州安插了多少暗处的人手,暗探。这些都是信息情报员。” “刺奸之人?!”吕布转首看向贾诩。 暗影是貂蝉培养管理,是陈宫,贾诩,以及高顺三人监管的,消息是共通的,当然,因为它存在的特殊性,现在已经归外事处把总。 贾诩笑道:“曹操最看得起徐州,光潜伏在徐州城内的暗探便有三千余人,淮南,徐州其它郡内,各有几百人不等。孙策也派了不下一千余人在徐州城,刘备人数少些,也有二百余人在。” 吕布一听,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一想到自己所住的城内,竟然潜伏着这么多人,醉便是一醒,不自然的打了个抖,道:“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 “不然斥侯营是做甚的!?”吕娴道:“他们都是隐形的斥侯,曹操兵强马壮,对这方面,很看重,尤其是信息兵的培养。而这些人,多数分散在流民众中,在城内各处。” “为何不全部抓起杀掉?!”吕布急道:“他们若煽动人心,徐州定内乱矣。” 吕娴笑道:“他们虽是曹操的眼睛,然而,这遥控的眼睛,终究未必为曹操所牵制,它反过来可以成为咱们的眼睛,反而用之!” 陈宫与贾诩皆笑着点了点头,见吕布不解,陈宫道:“用信息反差,与时效性差异,布局引曹操入陷阱,到局中不得脱,一计可破曹操锐力也。此计需待最恰妙时用,才最佳,因此才未除这些人,只是已经在盯紧着了,若有不妥,旦夕可除尽!” 吕布听了,若有所思,起了身,来回徘徊着,道:“果真可用?!” “当然可以,这些人已尽在掌握,早在暗影的眼皮子底下盯着,他们若不生乱,便不必除,以待后用。而现在不可打草惊蛇,为的就是在最有用的时候用他们,反制曹操。”贾诩笑道:“诩始终认为,近十年,徐州真正的大敌,是曹操。袁绍灭后,谁能入主北方,便可临南而制敌,天下半定。而与曹操是必然火并之势,比起孙策,刘备二人,以及其它小诸侯,曹操才是主公将来十年的死敌!” “所以,这次曹袁之战中,宁愿略拖延些战争的时间,晚些结束,宁愿壮大些袁绍的实力,也绝不可能壮大曹操的!为的就是以后!”陈宫道。 吕布明白了,今天所议之事,不是袁绍,而是曹操和曹袁之战后的事宜。 “所以出征之际,这次出兵将最为复杂,因为要临时应变,要进,要退,看时势而定。”吕娴道:“不是看土地就占,也不是看袁军就杀,而得看三方的拉距战。这次战役,不止为胜而战。” 吕布恍然悟到,道:“为了长久之计。” “不错。”吕娴笑道:“进冀州有什么,能进许都,将来灭了曹操,咱们吕氏能重迁到洛阳,长安,或是任何一个中原腹地都行,这半边天下,咱们才是真正的坐稳了。到时候再慢慢空出手来收拾刘备与孙策。而,这三方想要灭我们,这个势便绝不能让他们成!” 擒贼先擒王的意思。曹操只要死了,北边定了,这天下基本已经半入手了。 吕布的血微微热了起来,道:“若迁都,天子如何安置?!” “父亲傻了,若能接手曹操的班底,天子的班底,这汉姓便已经改了姓吕,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汉天子先养着。待天下大定,再说基业的事情。”吕娴笑道,“再不济,可以送给刘备与诸葛亮烦神去。” 当然后一句是玩笑的话,天子虽是吉祥物,去给了刘备也给了刘备烦神。然而,天子若去了刘姓那,天下还有汉心之才,全去了蜀益,可不是好事儿。吕娴说这个,其实就是逗一乐。但耐不住吕布真当了真。他这人格局也不高,还不及袁绍的程度,袁绍至强都嫌天子烫手,吕布更嫌烫手,这还未得到天子,就已经开始操心怎么处置天子了。 陈宫见吕布真的点头,也是无语,只好道:“周武王立周,置商裔于宋国,宋国也就相当于一郡县而已,主公何不效仿之?!杀之不义,逐出去,必为害,不如善待之以博美名。”都得了天下,天下尽在掌握,还愁看不住汉献帝,那就真的是没用至极了。 吕娴笑道:“就是这个意思,可以封个前朝王,恩荣一生。也就行了。不过这也是三十年后的话。三十年内,天下不定,不谈天子如何安置。” “此是正理。”贾诩道。 吕布也笑了,道:“也是,这如今算是没影子的事。” 说罢又道:“刘备不足为患,如今只在襄阳,欲结曹操而害我,他并不有此实力!” 第529章 出兵之策四人出(加更) 老爹又来?这是又小看刘备了。 吕娴道:“现在是没空管他,他图不着荆州,必往蜀益去。他以后是必要成势的了。” 吕布道:“他竟还有此意?!” “他新得大才,诸葛必助他立业。”吕娴道,“时也势也。不过咱们还是要以北方为重。那边暂时无暇顾及了。文和,至少保荆州绝不可落入他主臣二人手中。” 贾诩拱手道:“荆州之主事,有内乱,而徐州有刘琦为保障,又有徐庶在那密盯,该到出手时,不会有变故,必保不落入刘备手中。女公子安心!” 这是接了任务了。他这个外事处就是干这个的,就是要盯着各方的事,见机行事,这判断肯定是极迅速的。所以,他是有把握的。 刘备想要坐稳荆州,不可能的事! 吕娴指着刚刚指过的一带,道:“这里,很重要,事关徐州的生死与将来,咱们四人,可得死咬不能放了。而此次出兵,曹袁之战中,我们还得埋下一个人。文和,公台可知是谁?!” 贾诩与陈宫会心一笑,道:“文远。” “正是张辽父子二人,”吕娴道。 吕布没听明白,急的抓耳挠腮的,道:“你们在说什么?!” “父亲可还记得以前,文远埋下的伏笔,言是要去投靠袁绍?此时正能派上用场,”吕娴道。 吕布道:“去袁绍处何意?” “助袁结盯曹操,而意图要袁绍时,又可为内助力。”吕娴道道:“一举两得。” “助袁绍?”吕布愕然,道:“铲除袁氏众将,已是难如登天,何故还要助他?” “兵败如山倒,若袁绍败的太快,曹操必不喘息,立即发兵再攻徐,那时如何应对?而文远去,是拖延缓兵计,是一颗重要的棋,可以决定战役多长的棋。”吕娴道。 吕布听着便有些明白了,道:“我儿以为,袁绍不足惧?!” “兵强马壮,若是管理层给力,他不会兵败如山倒,然而,他的内部危机极重,”吕娴道。 吕布听她说去冀州见闻。 “谋士内斗不休,在袁谭与袁尚派系之间争斗不止,而袁绍定事不够果决,拖延则会错过良机,在重大战役之中,是致命的。倘若他的对手是旁人,以他的实力,拖也拖死了对方,然而曹操,终究不是小敌,得上下一心才有赢的可能。可是袁绍自负兵壮马强,粮草丰足,曹操不足他一战,他很自负,一旦恃大,便想一战而定输赢,这是君子打法,然而曹操兵少粮少,必出奇谋,若被他抓住要害,袁绍必败无疑。”吕娴道:“所以需要文远去,袁绍阵营之中有一个名叫许攸之人,他是曹操旧友,在袁营之中,位于末席,闷闷不乐久矣,我看他迟早有叛袁绍之意。而这次能回来,也托了他的帮忙,对我,算是有恩之人。张辽此去,若有此人说话,在袁绍营中,可保无恙。许攸既给了我薄面,还会再给第二次,以保将来有恩可索报。” “许攸?”吕布也不知道这人是谁,袁绍营中谋士真的太多了,他只知道审配,田丰等数十人左右,而这许攸怕是排不上号。 陈宫道:“此人禀性如何?!” “唯利是图,为求荣,可卖主。而其人,一不得志,便有异心,未助人,便已索求回报,”吕娴道:“我能顺利回徐州,托了此人之手,而他,索了我的回报,将来……” 不用说,陈宫与贾诩已然明白了。 贾诩对此事早有知晓,暗影的眼睛是很利的,道:“此种人,最可善利用。” 陈宫也点首,笑道:“不错,若心中有义之人,反而不可用,最是这种重利之人,在这种局面之中,反而最好用。他自恃聪明,必在袁,吕,曹之间,排徊而寻求最大的好处,到处撒网,谋求最大的利益。他自以为自己必是博奕之人。” 张辽若去,有他在,可保无忧。 “要成此计,还需苦肉之计。”贾诩道。 “北上伐兵,不用张辽,张辽以此而去投靠袁绍,谋求前程,许攸此人必代入此心境,因为他也一样……”吕娴道:“袁绍昏暗不明,想要麻痹他并不难。而他极为自负,多一人来投靠,少一人投靠,他也并不在意,他势大,九州依附者众,张辽去了,一不会被重视,二懒得被重用,既是如此,疑心自也少之。” 因为袁众势大,也没人将这张辽当回事。苦肉之计,都能省了! 说的吕布都乐了,道:“我儿说的很是。莫说文远去了不会被当回事,便是昔日布去投靠他,他也未必会放在眼中。” 贾诩与陈宫哭笑不得,吕布这人实诚的叫人没法说。 不过这自个儿代入一些事情中去,也就能理解一些之前不能理解的事了,这也是一种能力和事实吧。 吕布想了想,道:“也罢,我儿写信与文远,吾则写信与许攸,暗中谢他,重重谢他之恩,并且许以好处和利益,以及功名,大加笼络。” 陈宫与贾诩点首,笑道:“该当如此!” 吕娴也是一乐,老爹现在也算有进步了,这觉悟,这思维。有些事就得由他这个徐州之主来出面才行,人家才会更看重这个情面。 尤其是在由外涉交之事上,吕娴个人的份量是不够的。就必须得吕布出面写信才成。比如与许攸的,还有与马腾的。人家看的始终是吕布本人之意。 “说的对,就这么办,老爹现在悟性不错,”吕娴笑道:“但是写信别写太多,只重点写感恩,其它的徐州的战略步曙可一步也别写进去。” 吕布道:“为父并不傻!” 就怕你无知无觉的写进信中去了,那许攸是个有才的人,哪怕只是字里行间措辞稍有不对,他都能看出来,不怕他卖了吕布给袁绍,就怕他卖了吕布与曹操。 是利用他,可不能被他给利用了。那才是真好笑了。 贾诩笑道:“无妨,主公写了信,诩自过目修饰一番言语便是,再重重的备上礼,命人暗中相送,许攸定会高兴。当然,不提及张辽之事。然此人,只恐会猜到张辽会诈降……” “只要不明言,猜到也是他人精。”吕娴道:“所以这种有私心的人,其实也是有用处的。现在不是怕他有私心,而是怕他没有私心了。” 贾诩道:“女公子对于出兵可有谋划?!” “父亲与司马懿领虎威军,我与臧霸领一军,只是还有一个想要留在身边的人是赵云,他还在来徐州的路上,此人是正义之人,若来之,还要示以诚意留住他,便是我也不敢确信能留得住他,就怕他跑了去找刘备,那才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吕娴道。 “此人既是正义之人,示以正义与诚意,如何会留不住?!”陈宫道:“徐州并不是上不得台面之处,只要此人眼不瞎,留下来,定然不难。” “他自能送司马氏入徐州,便是义士,这样的人,会感动于义,女公子之诚意,他定知晓。”贾诩道:“便是不看主公面子,看在女公子的仁义,也会追随在后。年轻一辈,看中的更是女公子。而非主公。” 而吕娴,并不是吕布的复制。 吕布听了,便叹道:“是布名声在外,拖了后腿。既是义士,想必以美色,钱财,官位皆不能令他动心了。” 所以这个事,还是在吕娴和徐州的诚意之上。 等他来了,尽力留之便是。 “若得此人,我与宣高,再加上他,尖锐不输于虎威军。”吕娴道。 “哦?!”陈宫沉吟道:“公孙瓒旧部,能入女公子眼者,必是良将。” 贾诩微笑,道:“只是南边还要留些兵马,以防孙策袭取广陵。张辽若去往北,何人守南,女公子心中可有人选?!” “文和心中可有中意之人?!”吕娴道。 “吾中意者虚奴,此人护送王楷大人从江东回,而陷江东困境时,此人面不改色,是个临阵不会退却的小将,年纪虽小,却是好苗子,只是还欠缺些经验,不可为主将,”贾诩道:“锐兵皆从淮南调出,而此时能守住此地,除了兵马与战将,还应该有一个人。” “我义兄,袁耀!”吕娴笑道。 贾诩心中更是欣赏不已,叹服道:“原来竟是与女公子想到一处去了!” “他在外事处,的确屈才了!”吕娴道:“义兄可为一方守备大臣。若是有他守淮南一境,再加上虚奴,以及郭娘子,广陵又有陈登,寿春有徐庶,下邳有纪灵和袁胤袁涣等人,有文臣武备,足以防守孙策,并且盯紧刘备,以及荆州之势也!” 为何要用袁耀,原因很简单。 吕布父女将北上,而南边肯定是要防守,以及盯紧荆州这块肉的。因此,这也是重中之重。 重中之重的地方在于,谁有这个份量,压得住当吕布父女不在徐州在北方,可能会有败,涉险激烈交战之时的南方局面。 袁耀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是他是袁术的儿子,天然的优势,二是袁术旧将,纪灵等人,目前还有一半在守南边的,在北方吕布父女有败时,他们可能想降孙策或刘备,只有袁耀在时,只要袁耀的心定着,他们的心就也是定着的。 问题在于,值不值得信任的问题。 因此贾诩才需要吕娴说出这个话,因为他想知道吕娴是何想法。 让他叹服的是,吕娴说了很多,却没有怀疑一句袁耀的话。而怎么让袁耀不叛,这其中的平衡,是贾诩需要去做的事了,包括他的心,以及南边的战将,文臣的布控等诸事。所以当初为什么让袁耀进外事处呢?! 就在于,让贾诩总领要害。 这袁耀用的好了,将是南边无敌的要塞,当然,他可能也有风险会反叛,然而既使如此,也还有陈登和徐州,虚奴与郭娘子在,整体的局势在那,便是真的有变,也能很快制衡住。 贾诩本就有谋策能控制住南边局势。最后的问题是吕娴敢不敢用的问题。 这个问题在吕娴这根本不是问题,她笑道:“南边诸事,非义兄所不能为!”而能信任袁耀和司马懿,非有贾诩不可。他的能力,便是陈宫都未必能有。尤其是在这些暗地里的人心之势上,陈宫是不及他的。 陈宫笑道:“在主公与女公子回来之前,就看袁公子的了。” 贾诩深以为然。 “明日我要见见义兄与虚奴。”吕娴笑道:“借着小妹的满月宴,在徐州的文臣武将,皆可来赴宴,也趁着这机会,让父亲大宴群臣,庆一功,聚一聚人心。” 吕布笑道:“不错,明日是盛事,布之臣属,来之不拒,便是有不愿来者,亦不拒!联络联络情份,再议一议大事。” 一时说定了。 吕娴道:“可惜元直恐一直脱不开身了。我本想带他一起北征的。” “诸葛与刘备正在襄阳,元直岂会现在回来,便是叫他回,他也不能回,不敢回。”陈宫道:“能守住寿春与淮南,也是立功。” 吕娴一乐,笑道:“是矣。” “陷阵营在彭城,若取兖州,高叔父也要守兖州,因此这徐州,还是要劳二位紧守。”吕娴道,“袁氏诸将,除了在南边的,多数我和我父都要带去北征。纵然可能会有降袁绍的,然而袁氏本一生,也有熟悉袁绍军内事者。而徐州城……” “这个无妨,”陈宫道:“司马氏族人将至,其族中多有可用为战将者,他们守徐州,恰恰是最安全的人选。也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至令徐州无人可守的境地。” “徐州已是腹地,出不了差错。从内乱,不可能。”贾诩自信笑道。这一段时间的心血,怎么可能白费呢?! 吕娴点首,道:“而琅琊军足以制住青州与辽东,掐住此地,势已成矣。” 陈宫与贾诩点首。 吕布看着地图也明白。 “若去兖州,必会与程昱碰上,”陈宫道:“此人是济阴太守,领兖州务,又足智多谋,对他还是要小心。” 第530章 左右为难刘琦恐(加更二) 贾诩道:“女公子身边还是缺一谋士,惜哉诩与公台不可随左右。又惜庞士元此人太过尖锐不可重用,否则跟在女公子身边,吾与公台更为安心。” 陈宫是相,是一定要守住徐州腹地的,而贾诩其实最重要的任务是守南,或者说控局,以及守住人心,只要他在,司马懿,司马氏,以及袁耀,旧袁氏诸将,都翻不了天。不然吕布父女不在,人心思动,后患从萧墙内起也! 若不然,吕娴肯定要带他一道出征的。 陈宫也叹道:“此人之才,若跟着马超,也是可惜了,只是这性情……”又是刺儿头,真是茅坑里的宝石,一时之间真的叫人无奈。 “现在的他,还不足以担重任。不将他磨平了,压沉了,接得住地气了,庞统便不可用。”吕娴道:“跟在马超身边,西凉荒蛮,他在那能磨砺心性,若是个悟性好的,知道我的本意,他便能沉得下气来去了解凉州一带诸事,将之理顺。将来,以他的才能,平西域,定西边,此等功业,还能有第二个人?!端看他自己能不能够得着。他若不理我的苦心,只顾叹不得志,终究是个废才。” “况且,我叫他跟着马超,激他一时可以,让他一世效力,还得看他自己,肯不肯听我的,更是未知数。会不会半途而废,更不知道,不确定性太多,现在的他,我是不敢用,不能用。北征一事,事涉重大,关乎徐州将来局势和生死,用他,我实在不放心。”吕娴道。 “只是女公子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参谋之人,如何叫人放心?”陈宫思忖来去,竟没有人选。说到底,还是人才少。可以担重任的人才更少。 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人,道:“阎象如何?!” “此人之才可治一郡太平,难定天下。”吕娴道:“我更中意田丰,只是难呐,这个人,是袁绍死忠,而且是一根筋的愚忠那种。只怕难用。若形容,就像高叔父对我父那样吧。我爹若有失,高叔父宁死也会跟随的那种品性,性格虽有不同,然而本质上是一样的。这样的人,有才,只恐八匹马也拉不回。” 听出吕娴有惜才之意,陈宫道:“袁绍若肯事事听从于他,也许事有可为。若是袁绍败,此人必死无疑。” “他有恩于我,便是不能为我所用,将来,还是要救他一救的,终是忠义之士。”吕娴道。 贾诩道:“袁绍帐下谋士唯有此一人可入女公子眼?!” 吕娴点点头,“只有他,只从大局着想,其余人等,无不以私心审度局势,田丰则不偏不倚,不输文和和公台的国才也!” 这样的人还如此忠心,也是真的可惜了,明珠投暗的憾事! 贾诩与陈宫连谦虚道不敢。 “若袁绍重用信赖,他与郭嘉对决,胜负难料。”吕娴道:“袁绍帐下其余人,多有小谋小略者,也有出奇计者,若是能补充田丰之大谋略,这天下,还能有曹操与我吕氏什么事?!” 吕布若有所思,道:“若我儿喜此人之才,将来为父将此人掠来便是,这有多难?!” 抢亲啊?!强盗吗?! “父亲慎重!士可杀不可辱,不可对此人无礼!”吕娴道。 陈宫与贾诩也无语了,忙劝道:“主公不可,此人忠义人也,不可折辱之,令天下侧目!” “我定以礼相待,必不委屈他。”吕布道,“烈女尚能二嫁,给与礼义,他必能用。” “……”吕娴与陈宫贾诩真是哭笑不得了。 烈女与士有一个共同点,真要逼迫人家,他能死给你看,难道还要逼死他吗?! 这可真是! “袁绍帐下,审配多有奇谋,沮授等人也多有计者,还是要小心为上。”贾诩道。 吕娴笑道:“有仲达在,吃不了亏的。唯一担心的在于我爹能不能听从仲达的计议。这一点也是弱点,很可能会被袁绍谋士团利用,尤其是反间计。” 贾诩道:“反间计自可反其道而用之,以仲达之才谋,自可反间袁绍谋士团内祸为己所用。” 吕娴笑了,道:“不错。” 袁绍谋士团本就不同,心极不一,都用不着刻意挑拨,只需稍加利用,便可成计。这其中的可操作性就很大了! 当初曹吕之战,是徐州的防守之战,所以可以布谋划策,用兵之略基本都可以确定。 然而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不是防守之战,而是出击之战,这对手,又是袁绍与曹操两个强手,这其中,就需要很多的变化,临机应变的能力才是真正的能力。 也更因此,便不能定下很多奇策,只能临阵之时,再随机应变。而不是定下死的谋略。 这不仅不能定,恰恰是在大战之前极力避讳的! 当年赵国换下老将用赵括,就是不相信战将临阵应战的谋略与能力,这才换人,出了什么事呢?!都是知道的。 所以,四人现在商议的是如何出征,如何定徐州的稳定,如何防守南边,而兵分几路,如何做,还是需要再开会的。当然,这机动性,不可能因为提前布谋而放弃。 而战将的机动性,才是一只军队的灵魂。 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了出兵的人员,等粮草战备,其实大的事情已经算是定下来了。 其余诸事,还是得慢慢讨论补充。 再看吕娴画的小道,吕娴道:“这里可以直绕过兖州大路郡县而直接奔袭冀州府,这是一条出奇兵的要道。必要之时,它会派上大用场。” “千里奔袭不易,还需要做后勤准备。”陈宫道。千里奔袭战是很累很痛苦的,所以后勤做的越好,就越有效用,越能活下来更多的人。 因为这路途之中,吃,睡都没什么时间,只顾前奔去而杀敌,对人的消耗是巨大的。 古代作战条件本就不及现代。死亡率很高,高到,一个风寒就能要了人命。一个刀伤感染就直接没了。 霍去病为何死的这么早,这与他深入匈奴,善于奇袭作战的习惯有关。很难说,他不是身体垮了直接没了的。他尚且如此,普通兵士更是如此。 而能千里作战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每一个人,徐州都心疼。所以若做好后勤,就一样了,准备好药,干粮,补药等等,人在路上便能好受很多很多。光靠扛,这一仗打下来,千人里,能活一百个人,都是奇迹了。 而九州地形复杂,尤其是越是往西的方向,这种偷袭战越多。 就如马超,他为什么敢偷偷深入,带点兵马就能去找袁尚,就是因为此。 而西凉兵极善于此,尤其是偷袭战,马战,都极为擅长,然而,西凉兵的死亡率,却是不可估计的。说句难听的话,一战之后,废品率太高。也就是说,一战之后,损耗极大,很多精锐是精锐,却是不能再用了。这个淘汰率真的特别的惊人! 以至于,西凉人悍勇无敌,却只能在那一块极强,难以壮大到可以得到中原的地步,再加上条件寒苦,又有外敌消耗,又不能内政发展,十分受制。所以马腾没什么野心吞并什么地方,为王,他想着能自立,不再受制于人,便已是闻达于诸侯的显荣了。 贾诩点首,道:“更要留一军,直逼许都,掐住曹操心腹要害!” 吕娴点首,笑道:“此事,待改日我与文和细说!” 贾诩轻笑颔首,只恐又想到一处去矣! …… 这一聊,哪里有歇的时候,个个精神抖擞着,尤其是吕布,半点不犯困,那眼睛瞪的比谁都大。 貂蝉中间派人送来了点心,换了几次茶水,以供他们畅谈。 直到近三更天,才歇下了。吕布在家,这家里留男客住,也就很是寻常之事,也无人以为异。 而刘琦已经知道了司马徽传达的吕娴的话。 刘琦问司马徽道:“弟子该如何决断?!” “可觉难为?!女公子既提及,便是要善加利用你的出身,你一言一行,依旧与荆州刘表之子的身份脱不了干系。”司马徽道:“可是人只要活着,就是与出身脱不了干系。问题在于,你的出身愿不愿意为人所利用。这件事,决定在于你。而吕娴没有直接逼近你,只说明,你若不愿,她不强求。” 刘琦低下了头,他道:“弟子觉得难为。若出面发檄文,便是不孝于父,背人伦大理也。若不出面,又背义与恩,弟子,两难。” “所以觉得吕娴刚回,行事却已可恨至极,”司马徽笑道:“将你拉扯,做决择,左也为难,右也为难。她这个提出来的祸首,你有理由不喜。” 刘琦心里难受,动了动唇,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司马徽一叹,他知道他难受什么,便道:“人与出身,至死也难以脱离,无论孝义,皆不可脱,只要你还以刘表的儿子这个身份而活着,你就永远是荆州长公子。世人也一直以此看你。你想脱离这出身,我虽明白你的心情,然而,脱离不了。荆州越是风口浪尖,越不能脱离。好徒儿,为何不从乐观上去想呢,被迫无奈出世,不事积极入世,拿到主动权,尽己所为,才是真正入世立身之道啊。不入世,谈何出世?!若有朝一日,你所积之事,已能叫人忘记你是刘表之子,你才成为真正的你自己了。” 刘琦恍然出了书院,心内天人交战,心乱如麻,便去寻袁耀,道出心中迷惑。 袁耀是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人,道:“你看那蛛网,你若是飞蛾,扑上去,越挣扎越逃不脱,然而,你若不是飞蛾,而是蜘蛛本身呢,你会喜欢这个网,并乐在其中,没有网,反而连走路都不会了,更不会飞了……” “袁公子是劝我从了吕娴之意?!”刘琦道:“只恐不孝,愧对父亲。” “蒯良送汝来此,只恐也会料到有这么一天,你父亲也如是!你也有你的难处,他会明白。纵然怨你恨你,父子却没有隔夜仇,更会知道你为质子,身不由己。”袁耀道:“他也以为,与其被刘备利用,不如被吕氏利用。只要还要价值,至少你在徐州本身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在别处就未必了。” 也是,这个事,刘表也许想不到,只恐蒯良在送他来前,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了。 这发檄一事,只恐蒯良一听,便明白始终。吕娴意在用刘琦之檄文破袁绍与刘表盟。 “刘景升终是汝父,气你一时,最终却会谅解于你,”袁耀道:“他会明白你的难处的。”当荆州穷途末路时,当荆州内乱已不可改变时,他会明白,刘琦如今所为,才是荆州的生。只是代价,不再是飞蛾,而是成为蜘蛛。 袁耀诚恳的道:“这是你生的机会,更是荆州生的机会。她在给你机会,不要放过。” 所以,她在试探时,若是抓不住,以后对荆州的策略,可能会改。 刘琦郑重的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若是可能,将来,能保我刘氏一族不灭?!” “看看耀便可知,”袁耀道:“只是蔡氏一系,只看她怎么安排了。荆州士族比起徐州更根深蒂固,若是你压不住,还是得见血。”必是血雨腥风。 袁术是战败死的,所以淮南一带的士族乖的要死,这战争的威慑余力是很大的。 荆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是兵不血刃而得之,未见过血的荆州,这士族是不是像徐州士族一样不听话,就不好说了。 这徐州士族再不听话,至少当初土地是交了的,圈过的地全给交了。而犯了人命官司,太贪也只是小案。没有上升到夷族的地步! 如果他动摇的是吕氏统治的根本呢,这就是除族之罪。 袁耀是从不小看吕娴的政治谋略的。所以他在提点刘琦。刘琦这个人,太优柔寡断。他不事到临头,就想逃避。这性格,不愧是刘表的儿子。 与其被动,还不如主动的去改变。尤其是现在他有利用之处的时候,为自己争取最大的自由。哪怕是傀儡,也是不一样的傀儡。将来荆州到他手中,吕娴给他放多大权,就决定在此。 若是他只是一个面瓜性子,只恐将来他只是担个荆州主的名,再派个太守主事,他不过是个吉祥物罢了。而如果他能够积极,将来派的不是太守,而是辅助他处理事的人,他依旧是主事的人,这其中的区别,刘琦自然懂,好歹也是世家之公子! 因此,刘琦听的脸色有点白。 第531章 马超失言尽得罪 “而你现在不过是在发不发檄文间做个选择,将来的选择只会更多,你脱离不了你的出身,然而,你更不得不斩断一些东西,这是我要提醒你要知道的。别心慈手软。荆州诸事,自己处理,别有让徐州出面的机会。否则,就不是小事了。看看此次十一家家主皆死,而三代不可入仕的惩罚,虽看着仁慈,细思之下,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之策,三代,百年后,新贵盖旧贵,新族盖新族,他们只怕连士族的门槛都够不上了……”袁耀诚恳的道:“刘琦,吕娴要的,不止是你听话,你以为她要的是个可以牵制荆州的木偶吗?!” 她要的是能治住荆州的人。有才能的人。 也就是说,他虽要听从吕氏,但并不是要做个木偶人。 刘琦一寻思,才想到真正的要点。 “袁兄是劝我,消极逃避,不如积极面对!”刘琦道。 袁耀道:“不错。与其等她再来寻你,不如你主动给答案,不是更主动些?!将来,荆州诸务,你也会有更多的权益,更宽容的权限,这才是你身为刘景升之子,须要做的!” 不管如何,刘琦将来的牌面,比当初的寿春,可是大多了的。现在的淮南,早已经真正的并入徐州治下,整个的一个系统之中了。就算他袁耀再去主事,也只是一个官员,而不可能再是淮南之主。 刘琦不一样,他若操作的好,虽可投靠称臣,将来,依旧是荆州之主而世代居于此间不败的。不过是从汉室臣,改为吕氏臣而已。 吕娴并没有征一地而夷其地之主的意思,若是此,吕氏便会遭制天下所有人的反对。而怎么能争取到更多的支持,就得灵活操作,不可暴戾,要显恩于像刘琦这样的人。 也就是说,刘琦是一个示范,第一个靶子,示以天下吕氏怀柔的靶子。 刘琦当然知道这一点,只是不敢面对罢了。所以袁耀才劝他面对。 这是一个机会,若是办的好,将来,他就是表率。 也许将来功绩比刘表更高。这就是可能性! “我明白了。”刘琦笑了一下,苦涩道:“希望檄文发出,父亲莫要恨我背父卖汉室天下……” “既是诛贼之檄文,如何是卖汉室天下?!”袁耀笑道:“刘兄想开了才好。局势如此,事在人为。将来也为一方豪杰,吕氏若得在下,刘兄少不得也是一方之主的荣耀了。” “虽是如此,只是蔡氏……”刘琦道:“根深蒂固,如何除之!” “惜蔡瑁之才,吕娴也许会用他,也许会杀他,这就是我等二人不可而知了,”袁耀笑道:“届时,你自看陈宫与贾诩安排便是。” 刘琦迟疑的点了点头,道:“袁兄总是比我更多看一步,我总是想要逃避。” 袁耀道:“我们的出身,注定了要被人利用,占空子,与其颠沛流离,随波逐流,倒不如紧紧的抓住了浮木才是,而吕娴就是那根浮木!” 若不然,他们的父族败了以后,他们能不能活,谁能知道?!流落在外,无人收留,还是轻的。重要的是被人拿出来当筏子,利用的骨头都无存。 他们在徐州逃避,出世就有用了?! 若是有什么闪失,依旧有被曹贼,刘备等人可利用之处,他们的死可以用来黑吕布,但有半点不妥都可以黑吕氏集团。 既已是江流之中的行舟,不如抓起桨来,奋力摇桨,便是逆流而上,也得力争上游一次,至少在湍急水流之中,找到自己的在各舟中的位置,然后抓住主动权。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啊,岂能消极而于世?! 既然吕氏必争,他们都配合便是。 刘琦看着袁耀点首。 第二天一早,二人便结伴去往温侯府庆贺温侯幼女满月宴,此是徐州盛事,还未进到温侯府大门,已见人流如织,车马如云,水泄不通。二人原以为来的已是够早了,不料竟然这般的挤。 很多百姓也来祝贺,有些是带了米面前来,有些稍好些的人家则是备了一条肉干前来贺喜,都是父老乡亲的心意,自然有人收,并且给与还礼,回礼则是红鸡蛋,以及细面做成的一种糕点,有点红红的,软软的,香香的,还冒着热气! 父老乡亲们得到回礼,喜不自胜的笑道:“带回家去让孩子们分食,沾沾温侯的喜气!” 温侯府管家在外拱手笑道:“多谢各位美意,多谢多谢,同喜,同喜!” 说同喜也不差,因为这是徐州上下的事,吕布子嗣太少,添个女丁,也是惊喜的不得了,哪个不想来凑热闹?! “恭喜温侯喜添女丁,将来必成大器,”百姓们恭贺道。 管家连声道谢,百姓们散去一拨,又来一拨,但是还好有衙役来看交通,倒让出一条道来,因此二人的车马才能近前,下了车,刘琦叹道:“如此多的人,今日,徐州是真热闹了……” “温侯府摆不下流水席,因此在城内四门各处各安排了一个食肆,做了糕点和流水席各食,以回报百姓的热情,也分散些这温侯府附近的人来人往的压力,若不然,只恐还要更挤。”许汜挤上来,汗直下,只恐已是盯了许久了。 “许大人!”二人忙行礼,道:“大人好忙乱,可要帮忙?!” 许汜还礼笑道:“不用,衙役们忙的过来,你们二人且速进去吧,水镜先生早在里面了。” 刘琦吃了一惊,道:“老师也来了?!还来的这么早?!” “女公子今日一早特特去请,焉能不来?!如今已迎为座上宾,”许汜笑道:“庞士元也在,还请两位速进去稍缓和一二,只恐庞士元乱说话,倒叫场面尴尬,他本就不讨喜,若是再在这主公与女公子以及众人极喜的场合说出不可挽回的话来,以后他就不中用了……” 刘琦一听,已是头皮发麻,他是真的烦此人,不喜此人。叹了一声,道:“自当从命,许大人放心。” 许汜是真忙,拱手毕又去组织人手了,他也想进去坐着,但真坐不了。但逢大事,他是徐州太守,不紧盯着,哪能心安?! 哪怕安排妥当,但是他是怕有任何闪失,他对自己身上的责任,是极为看重的。不能让喜事,多出枝节,就是好事了。 “这种场合,那庞统应不至于不分喜庆,就胡言乱语吧?!”刘琦真的得担心了。这么高兴的时候,你非要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不分场合的话,那可不是叫所有人都尴尬吗?! 上次吕布宴会上,他就已经不讨众人喜了,现在吕布府上有喜的时候,希望这庞统别乱说话!不然司马徽都要尴尬。 二人携手正要进去,却见一人骑马而来,见到人多之处也不下马,年纪极小,不过也就与张虎差不多的年岁,一张脸却带着倨傲,目空一切似的。 下马时,管家忙去牵了他的马,道:“马小将军,速请进府,女公子久候矣!” 刘琦对此人陌生,对此人行径却不喜至极,都说诸侯门前三品官,这管家,也是个家臣,结果亲自去给他牵马,他还理所当然,半点不还礼,便道:“这是何人?!如此的无礼?!” “他就是马超。”袁耀笑道,“果然人如其名。” 刘琦吃了一惊,这就是人称小吕布的马超?! 就是这个傻子?!对于他的逸事,他也有所听闻,一联系眼前此人,也忘了怒了,竟是乐了。可惜这一声没能掩得住,马超听见了,停了脚,皱眉看过来,道:“汝二人是何人?!为何戚戚而背后笑人?!” 袁耀道:“马将军误会了,并非笑马将军,只是因为喜事而高兴。” 马超瞅了瞅二人,也没还礼,管家迎上来,介绍道:“这是袁耀袁大人,这是刘琦刘公子。” “哦?原来是你们两个……”马超挑眉,意味不明的也不再理会,径自进去了。 “这人……”刘琦特别无语。 管家无奈的道:“他是徐州贵客,实在无办法,这几日但凡进出府,皆从不报,也叫我好生无奈。” 他没时间多说,又去招待来的各部将和臣子的了。 二人往里走,刘琦道:“听闻女公子曾将他吊起来打过,也不知真假。” “军中都传遍了,必是真的,若不然,女公子早噤口了。然而并未噤口,只恐马超也并不在意外面流言,可见他与女公子的情义不一般。说到底,也是生死之交了,从袁绍处,经历生死而回的情份。难怪管家拿他没办法,便是不看马腾与西凉的面子,也得看他对温侯府的情义上容忍之。”袁耀道。 “原来如此。”刘琦道:“袁公子心细如发。” 二人进去时,马超已经坐下来了,盘腿随意的极,不像旁人,多少还守个礼,跪坐着。 吕娴见二人来,已是起了身,笑道:“义兄,刘公子,快来入坐。” “义妹。”袁耀笑道:“你新回,我本欲来看望你,又怕打扰,因此趁今天热闹,才迟来,义妹休怪。” 刘琦也忙拜道:“参见女公子!” “休客气,速入座。”吕娴扶他起来,请二人坐了,才对袁耀道:“义兄不来,我也是要去看望的,今日既来,待大宴过后,且留下一叙。刘公子亦是。” “恭敬不如从命。”袁耀看她神色还好,虽瘦了点,但是精神极佳,想必虽吃了苦,却并没有挫折。她也算是个精神极强大的人了。 刘琦也忙应了。 “还未为你们引见孟起,这是马超,此次若无他相助,我若想快些回徐,只恐甚难。”吕娴笑道。 二人忙拜道:“马兄!” 马超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文文弱弱的,弱不禁风的,便拧了眉,道:“这中原男子,是否都是簪花戴玉,粉玉涂脂之辈,好看是好看,就是不中用,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气氛一凉,连司马徽和庞统都惊了一下。 袁耀与刘琦是万万没想到,今天庞统倒老实,再没料到惹事的人反而是马超。 庞统在一边瞅着他们三人,在那闷笑呢,估计是被司马徽警告过了,他除了喝茶,以及还礼说些礼上的话以外,半个字也没开贵口。老实的不得了。 来之前,司马徽也确实与他三令五申过,说是女公子特特点指了他带庞士元去,但是去归去,也得看这天大的面子,这喜宴之上,若是敢出言不逊,就一辈子只叹才无人识吧。 因此,庞统也是乖觉,老老实实的,在司马徽一边坐着,一派名士风流,嘴含笑意,就是不说话。 因为司马徽说了,有多大的事,也得等满月宴过去以后再说。便是女公子无话说,今日他也会为他引见吕娴的。 庞统老实的都恨不得当锯嘴葫芦了,还寻思着一会儿不能多饮酒,以免说出不中听的话来。 但万万没料到,这马超…… 这下一句都不用说,肯定是要说怪不得他们的爹都不中用,都败了呢,这是得罪死人的话。 果然,刘琦的脸色已是沉了下来,脸色怒极。 袁耀的笑也有点淡淡的,但他是分得清他与吕娴的立场的,不至迁怒,但对这个人,也是大大的打了个差评! 吕娴听了,也是头疼,她便是想斥马超一声,但是这斥责声一开,这喜事上,难免就有点收不了场了。 见庞统暗搓搓的小眼睛看过来,估计是在看她如何应对,她的头就开始晕,他娘的,在场倒有好几个刺儿头。这事没完了是不是?! 她便笑道:“孟起此言差矣。我义兄与刘公子长的好看,只是锦上添花之点缀,而真正的本事在于胸有计谋,出口成章。” 马超语塞,也知失言,却又不好致歉的,便悻悻的归座。 “孟起啊,你刚刚一言是将连我带内的所有中原士人都骂进去了,包括水镜先生和士元在此,”吕娴道:“你既自视甚高,叫士元出一题与你解,看你可能解得开,若解不开,便得认输。与我义兄和刘公子道歉。若是赢了,我便当没有此藐视之事。你既要以才凌人,此事终结也以才结,如何?!” 马超暗叫糟,他就知道吕娴不会轻意饶了他。一时头皮发麻。 第532章 心有不甘与正眼不给 “义兄,刘公子,以为如何?他失言,该罚,若太郑重,又失礼,不如一戏而结之,之后,谁都不许放在心上!”吕娴道。 袁耀与刘琦拱手笑道:“该当如是,本是失言小事,我二人岂会放在心上,与孟起计较!” 此言一出,马超瞪了他们二人一眼,他们的大度更衬的他小气不已了,一时气道:“比什么?文题?!” “自是文题,”吕娴道:“你既善武,若以武而胜人,有何服人之处!?” 马超懊恼极了,盘腿一坐,气呼呼的道:“人多势众,欺负超无能?!” “你若肯认自己无能,也便算你赢。”吕娴道。 这话说的马超都没退路了。 吕娴笑道:“敢不敢试试?!孟起天不怕地不怕,不料竟也有怕处?!” 司马徽听到这里,已是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士元何不一试?!” 庞统只笑,看向马超,眼露轻蔑,道:“胜此小儿,只用统一分智足已!” 刘琦本来气的不行,此时一听庞统又开始拉仇恨,一时乐的往袁耀身边凑着,忍不住兴灾乐祸的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马超,该!” 袁耀笑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后面才有好戏看。” 刘琦连茶都忘了饮,身后的喜乐声,进进出出的宾客声,也都忘了,只盯着他们看。 更有已经进来的战将们,以及文臣们本来想要与吕娴见礼的,迎上来时,却见这里有热闹看,便将行礼一事放到一边,只看趣事。 马超已是气炸了。瞪着庞统冷笑道:“大言不惭!” “孟起应亦知此是何人。”吕娴道。 “他?谁能不知,我便是外人,也知徐州舌王的厉害。”马超冷笑道:“也不知才能可真有舌头那么灵巧。” 庞统本就是自视极高之人,见他如此不逊,笑道:“刚刚孟起言中原男人都好看,然,统这般相貌,与好看实不相干,若论武艺,统更是不知武艺,不比孟起武将世家之渊源厉害。然而,若论才高,马将军恐不能为我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不光马超气的脸胀红了,连旁边也都哗然而笑,纷纷指着这庞统道:“这人……” 纷纷摇首。 马超已是腾的站了起来。 这两人还想针锋相对怎么的?!我亲妹满月宴上,任由你们抢风头,搞事情啊?! 吕娴便笑道:“孟起,坐下!” 隐隐威严,已随声势而出。马超忍了忍,到底给面子,坐下了。 “本是小事,不必因一小事,而喧宾夺主,今日是我吕氏二公子满月之宴,你们可不能抢了风头,不准扩大事态,升级情绪,愿赌服输。现在,庞士元出一文题,孟起答,一息定胜负。才有高低,武也有高下之分,然而,人可贵在于自谦,若是知傲能改,知失言失礼,善也大矣,两位,以为如何?!”吕娴道。 围观的人倒是纷纷叹道,女公子所言甚是。 但这两个哪个能听得进去?! 马超首先不服气,道:“我若赢了,当何如?!” “你要如何?!”吕娴道。 “我若赢了,你休教此人与我回西凉,我还是会现袁公子与刘公子道歉,只是此人,我不要!”马超道:“我对此人憎恶至极!” 哗!众人议论纷纷,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 吕娴也是真服了这马超,现在这个时候把这事给捅出来,这可真是…… 连司马徽也是服了这马超,看样子以后庞统有的受了! 庞统也略有些意外,转首看向吕娴,又看向司马徽,一时咬牙,看司马徽脸色便知道他是知道的。一时气的不休。 他也怒了,道:“徐州既不用我,我走便是,何必将我推与此无才无德无礼的小儿!” 那边吕布正在待客呢,什么徐州父老,士族大家,将士们,以及文臣们,还有陈宫与贾诩,王楷等人皆在,一听这边动静,也是愣了一下。 “出了何事!?”吕布道。 “并无大事,”管家便将这事给说了。 吕布无语,这两个怕不是傻子吧!?好蠢的角色。吕布鄙视之。 贾诩与陈宫倒是一笑,道:“倒也不失一桩逸事。” 王楷更乐,心中暗道:竟然世上还出了能让吕布鄙视的人。怪哉怪哉! 因此吕布也懒得去看,便道:“都随布来坐,不必去看,娴儿自会解决!” 众人皆笑着附合,跟着吕布到旁厅去就坐了。耳朵却听着这边动静呢。 吕娴听了也气乐了,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更牛,更乐呵,不料放了狠话,却是谁也不肯走。不愿意赌,你们就走啊,也不走。比瞪眼大小是不是?! 她作裁判官,也是无语。 连袁耀和刘琦都从当事人变成吃瓜群众了,笑的捧腹。倒要看看这两人怎么收场。 怕不是要被吕娴给套路了。 果然吕娴笑道:“枉你们二人,一有才,一有武,却还不如小婴儿。这要是连守信也做不到,都枉做人了。要赌便赌,不赌便休。别叫我妹妹看笑话,还耽误了她的大宴。” 二人脸色果然胀红了。 吕娴道:“庞统,你若输了,就留在徐州!” 庞统一怔,呆了呆,什么意思?凭什么赢了却得跟马超走?! 马超也气死了,道:“什么意思,你是故意想叫他输不成?!” 吕娴道:“要不然他赢给你看,成全你?!” “你……”马超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然别比,为几句话,弄这么大动静,也不怕宾客们看笑话。”吕娴道。 司马徽在那已是笑哈哈的,道:“妙,妙,妙啊……” 众人反应过来也是恍然大悟,妙在何处?! 妙就妙在,她要庞统有所舍弃,想留在徐州,放弃赢,放弃刚刚说的才比天高的话,打自个儿的脸!就认输。 而要赢,就必须得跟马超回凉州。 这是取舍之道。世无两全,她想告诉庞统的就是这个取舍的题。这是把庞统也算计进去了。 而庞统是真的被套路了,脸一下子就难为起来,胀的青白交加的。 赢,还是输,是个问题…… 而同时,都是输。 而他也可入仕,也算是赢。 庞统那个纠结啊。 马超也纠结。这庞统赢了,他没面子,要是输了,别人说起这事来会怎么说,不说庞统无才,只会说这马超实在不咋地,人家宁愿打自己的脸,也宁愿输,也不愿意跟随他。 这庞统虽然人不咋地,人人厌恶,但是他是有才的,这是徐州上下都公认的。 所以马超那脸色,也是苦大愁深,此时此刻,只想扇自己一巴掌,好好的嘴贱做什么?!好好的非说那刘琦和袁耀做什么?!其实两个文弱公子哥,算什么?好好的为啥想不开去掐他们,嘴贱可以去军营找张虎打一架啊,也比现在这个局面好啊…… 这边刘琦已经笑疯了,但是笑实在失礼而不雅,因此只站在袁耀身后,袁耀也是忍着笑,稍微挡一下刘琦,以免众人看到他不稳重的气质。刘琦到底还是少年人,不及袁耀略有沉稳,能忍得住。 别说这二人笑疯了,事报到这边,连吕布在内的陈宫,贾诩等人也是哈哈大笑。 这徐州上下,谁特么想不开要跟女公子打赌?! 当初,高顺,陈登都是前车之鉴呢。 因此,武将们早笑的前仰后合的,都盖过了礼乐丝竹之声,笑道:“女公子好生促狭,这下二人僵住了吧?!且看他们如何下台!” “女公子这是要把此事做成。”陈宫笑对众人解释道:“本来是想等宴会后再议及此事的,不料这二人性格暴烈,都不驯,竟现在就对上了……” “他们,他们二人……”宋宪为首,与众武将笑的要死要活的,对吕布道:“主公,他们真一起回了凉州,莫不会是打死对方才干休……” 吕布对这庞统也有所耳闻,而且之前也见过,本就不喜,一时听了乐的不行,巴不得这庞统出徐州呢,只是这事嘴上不能说,只笑道:“一个要打,一个要骂,好一对冤家!倒也般配!” 哈哈哈哈! 屋顶都要掀翻去了。 严氏在后院听见,便笑道:“什么事这般笑声?!” 侍婢前来也忍俊不禁的说了此事。一时严氏也乐了,道:“也亏娴儿想得出来。这可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这马超,吃了娴儿多少亏,现在还学不乖!” 一时乐的不行了,抱着吕小布道:“你听听这笑声儿,高不高兴?!” 吕小布啊了一声,中气十足的,严氏乐的不行,笑道:“今天都是为你来的呢,听听这热闹。” 貂蝉笑着进来,行礼道:“夫人。” “你抱抱她,”严氏笑道:“瞧瞧这一身,多精神。” 貂蝉将吕小布抱了过去,眼柔似水,看见血脉相连孩儿的母性柔和,在这一瞬绽放,那美,令室内光华生辉。严氏总觉得貂蝉自生了孩儿,身上多了一股说不出的韵味,更温柔,也更好看了。 “这一身极好,颇有女公子之范,”貂蝉笑道。 因为吕小布身上穿的是男装,大抵是要将她当男儿来养了,这也是二人默契的事情,倒不是刻意,而是吕娴如今都不怎么穿女装了,若是吕小布这么小还穿女装,总感觉,不太好。 “娴儿幼时,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那时,她可乖巧,哪像现在,把前院掀翻了天去。”严氏笑道。 貂蝉在事情一发生的时候就知道了,笑道:“只怕这个长大了,也是闹腾的。” 父女同脉一出,说不定真的如此。 严氏便是一乐,笑道:“不知今日娴儿可会为她取名。”总不能小布小布的一直叫着吧,严氏是传统女性,她就是觉得这是一种对吕布的冒犯。古人取名是要避开父祖辈以及亲人的名讳的。现代人受西方影响,反而并不在意了。 貂蝉笑道:“女公子如此忙,只恐一时不得空取名,倒也无妨!” 严氏笑道:“也是。” 她将吕小布又抱了过来,爱不释手,又寻奶娘抱去喂奶了,这孩子今天得抱出去给众文臣武将看呢。 而外面这边吕布带着众人在一旁坐,笑的能掀了屋顶去,而庞统与马超是真正的僵住了,此时二人竟有一种难言的默契,想将此事给糊弄过去。 主要是这个事,赢也不对,输也不对,这可真是被吕娴给坑了! 因此二人老老实实的认怂,就连庞统也被吕娴的这身气度所折服,干脆认怂,拱手道:“女公子,此宴是重事,统不好喧宾夺主,不如此事押后再议如何?!” 这庞统此时不是识趣,是真认怂。 吕娴一笑,道:“幸而还有人记着这是我吕家的重事。” 话虽如此说,这眼睛却是看向马超的,马超的脸讪的不行,默不吭声的走到刘琦与袁耀面前重重一揖,道:“超今日失言,失礼了!袁公子,刘公子,请受我一拜,十分抱歉!” 他都这样了,袁耀与刘琦哪能不还礼,因此一笑而过,袁耀笑道:“少年人争执,一时失礼,也是常有之事。无妨。孟起少年英雄,这脾性果然是烈如风,不愧是马氏之后。” 马超更是讪讪的,看了一眼袁耀,这话,感觉不太中听,这袁术之子,也不是善茬,客客气气,不软不硬的顶回来了。夸人没有这样夸的。什么烈如风,快如闪电,那都是夸野马的。 马超虽郁闷,此时也不敢再扩大事态,只能闷闷的坐回去。 刘琦憋着笑,对袁耀使了个眼色。 这马超是认怂了! “士元请坐,”吕娴笑道:“也罢,此事原是戏言失语,倒不必太过执着。只是两位切过食言而肥。此事,咱们过后再议。” 马超瞪了一眼庞统,心有不甘。 而庞统哪会看他一眼,连正眼也不给。 这文士与武将的差别就在这,反正这两个现在就是相互对不上眼了。 司马徽也是哭笑不得,这两个是都怂了。这是根本想拖延,把这事给混过去,不再提起了吧?! 然而,这个事,吕娴想了如此之久,岂会如他们的意?! 第533章 吕布次女取大名 司马徽便笑道:“只希望这里有人莫要长胖。” 吕娴哈哈大笑,听的众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袁耀与刘琦更是乐不可支,乐得看这笑话。 而马超已经脸青了,臭着一张脸。 庞统却是早用袖遮面,这是想要把这个场面给混过去。 食言而肥,才会长胖啊。这女公子与水镜一唱一合,这可真是下不了台了?!庞统心里有点恼。这是马行千里,突然折了蹄,栽到这一件小事上了。 马超这人,原本是极不讨喜的,但是徐州文臣武将对他有好感,一是他有恩于吕氏,二是他是马腾之子,既要结盟,也该有东道主兼盟友的气度,三便是他虽有些傲慢,但在军营中,与很多人都打成过一片,也没人拿他的这臭脾气当回事了,主要还是来徐州的路上刷的好感。古代人当然不知道反差萌也是一种萌的。 一个人的性格缺陷,一旦被接受,这待遇也就完全不同了。 比如这时吧,马超臭着一张脸,冷冷的盯着庞统呢,早有许多小将拥了上来,先是给吕娴与诸人见礼,便一拥而上,围住了马超,笑道:“孟起,去我们那喝酒。” 不由分说便拖走了他,这也算是解围了。 马超到了座上坐下,还是气呼呼的不顺。 众小将笑道:“那庞统是出了名的臭狗屎,何必与他置气?!来,咱们喝咱们的酒,不与他玩便是。” 一时都称兄道弟的,围成了一排,都劝说着马超。马超脸色稍缓了缓,却是苦了脸。 真的要带这种狗屎回西凉去!?有没有办法,让吕娴把这个念头打消呢?! 他是真的被吕娴给彻底的套路了,一想又是沮丧的不得了! 便闷闷的与众人开始喝酒。 那边吕布已经过来了,见马超被众小将围着,也颇觉兴味。 温侯府内进出宾客如云,在徐州任职的几乎都来了,除了在守职轮班的,其它不在徐州的,都派人送了礼来。比如徐庶母就派人赠了贺礼,是婴儿衣物,亲手做的,可见珍贵,而高顺因担了义父之名,因而礼更比旁人重三分,他没有儿子,女儿又跟着华佗在广陵,因此,是高顺夫人亲自送来的,是严氏和貂蝉在招待女眷等人…… 如此,前庭与后院,皆都是人。 礼炮响过,吉时已至,吕布唤了吕娴进内室,将吕小布给抱了出来,给众将相看。 文臣武将皆赞颇有温侯之风,眉目间又有坚毅之气,颇似女公子,然后又恭贺吕布大喜,一时喜庆不已。 然后就到了重头戏,给吕小布相面。 “水镜先生,”吕布很是客气,拱手道:“久闻先生颇会相面,不知可请先生给布次女相上一面?!” 众武将也都围了过来,分次站好,都在看着司马徽。 司马徽笑道:“那徽便斗胆一看了。” 吕娴抱着吕小布过来给司马徽看,司马徽笑道:“前额饱满,是有父慈母爱,姐妹庇佑的命格,这般命批,都是天生的好命。” “哦?!”庞统也要上来一观,笑道:“吾也一看。” “何谓好命?”陈宫上前笑道。 “父母是人的三分命,一分在门庭,一分在父母重视,一分则在父母寿长而庇佑。”司马徽笑道:“公台请看,这前额便是三分命,这眼睛,才是她的灵魂和性格。” 庞统道:“这双眼睛,唔……” 他看了一眼司马徽,到底是忍了忍,没吱声。 “如何?!”吕布听着便急了,道。 “心志坚毅,绝非常人。”司马徽道:“只是性情恐偏执,略犯有杀气,需文质而纠正。” 吕布听的云里雾里的,吕娴却听明白了,得,又是一个马超呗,以后好好管教便是了。有她在,还能纠正不过来吗?! “无妨,”吕娴笑道:“这小家伙将来,必是骁勇过人的好孩子。” 司马徽笑道:“得女公子看顾,必无妨。” 吕布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是,不听长姐的话,布以后自会重重管教她。” 因此便都笑了。 庞统郑重的看了看吕娴的眉目相貌,眉头微拧起来,他也颇会相面之术,只是这点技术仿佛在吕娴身上失了效。他怕他看不清,便又看向司马徽。 司马徽退后,庞统才拉他到一旁,避着人道:“温侯次女龙睛虎目,却主杀气,略有不妥啊。” “无妨,这孩儿既胆勇过人,必承继温侯武力,既是如此,也是会上战场,战将主杀,此并不为异事,”司马徽道:“只是性格执拗,不过有女公子在,倒也无伤大雅。” 庞统略有忧虑。 “相面一事,只有一分可为真,这是天意,而成事虽在天意,可也在人为啊。”司马徽道:“士元,天命虽不可违,然而有人是例外。” 对于相面一事不可太信以为真,庞统是认同的,因为人的命运,有三分是天注定,还有七分在人为。 司马徽道:“可是疑惑女公子的相貌看不透?!” 像蒙了层雾,看不清。庞统明白过来了,道:“天机?!” 司马徽捻须颔首,笑道:“刚刚女公子听二女公子相貌有异,她却不以为然,这样的人,只恐是破局之人。” 现世中人,哪个不避讳命运这回事?尤其是相面,有些人因为相面相不好,都能心有忌讳,把孩子丢弃的人都有。 而这对父女,倒是奇葩。 也更因此,这小女儿的好命其实是这个。 “怪道看那马超竖子,面相极凶,有妨害六亲之天数,然而现在命数却参不透了,”庞统拧眉道。 他是想留在徐州的,可是,吕娴显然是要将他与马超绑在一起,庞统不愿意。 “士元,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司马徽道:“你太重视自己的感受了,有时候,人得把自己看轻,放轻,才能脱离自身境遇与不满,看到她真正的意思。” 庞统若有所悟,只是他这个人,终究还是不满的。说实话,他不是没有才能,也不是看不破,就是不高兴。 司马徽道:“要不要把握,在你自己。也许这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机会。”当然放弃,也是能的。谁能强迫你非得跟马超不可呢?! 只是,吕娴在给庞统机会,也是在布局西凉的意思。而庞统愿不愿意,以及是不是真的如徐州之心,还是看他自己之志的。 庞统果然纠结不已,良久道:“水镜,我还未问你,为何愿意守在徐州,以你个性,巴不得寄情山水,若不遇贤良,岂肯出世?!” 司马徽笑了一下,道:“这世上的诸侯,有谎言者,有贤良者,有自称大才者,也有自以为有德者,数辈。可是,这吕娴,才是真正的有德之人。服于德行,岂会委屈,她身上虽与周王之德有异,然而,却有更天然的众生平等的姿态一直在做自己的事,难得啊。” 当初俘虏众多,却没有杀掉,不仅放回了郭嘉,更放回了曹操的战将,而为此谋得了大局,并未以此在利,有德行,有智慧。这就是原因。 若是换一个人,只恐早已经杀之后快。 私情不影响心中之义,私恨也不影响自己对大事的判断。她就是这样的人。 当今之世,找不出这样的人来了。 所以,她的身边才会聚集这么多的人,不然他以为贾诩等人是傻子?! “你呢,士元久留徐州不肯去,便是有所冷遇,也依旧不懈,”司马徽道:“又是为何?!是因为这里有令你不舍的要害,是吗?!” 庞统这一刻,突然觉得格外的酸爽,他第一回,无言以对,既不肯承认自己不舍,又不愿被吕娴摆布,还有一点被忽视的不甘。 还未深谈,就已经被她这么安排了?! 庞统不甘心! 但凡有才的人都有怀才不遇的一种悲叹,至少现在的庞统就心里堵着一股郁气的。 两人坐下的时候,吕布父女已经开始叫吕小布去挑选玩具了,都是特意准备的小点的玩具,什么算盘,笔墨,书本等等都有。 婢女托了几盘子过来,一一展示给吕小布看,然而吕小布眼睛就直溜溜的盯着装着武器的盘子,吕娴亲自接了那个盘子,笑着递到她面前,道:“喜欢哪个?!” 吕布抱着她,小心的将她的手凑近那些玩具,然后众人就见她牢牢的抓紧了一根狼牙棒不松手了!眼里呢,却还盯着武器盘子不放呢,那眼神,颇为放不下的样子。 吕布乐了,笑道:“这是都想要啊。” 吕娴也乐,笑道:“有志气,这小子,将来肯定是个上马大杀四方的悍将。” 吕布听的哈哈大笑,俨然十分高兴,连道了几声好。 而管家早有通报出府,对在看热闹的百姓道:“女二公子抓着了狼牙棒!” 百姓发出欢呼声来,而府内的武将也兴致勃勃的议论纷纷,俨然十分高兴。 温侯府今日之盛事本就引人注目,这声一传出去,全城都知道了,都引为美谈。 贾诩上前笑道:“该正式取大名方好。” 众人都看出吕娴,吕娴接过她来,笑的柔和道:“寄与父亲和我对她的期许,大名,就唤英吧。” 英雄的英,天下奇英才的英。没有丝毫女气。 “吕英……”宋宪笑道:“听着便有大将之风,雌雄莫辩!” 众将皆喜而起声,笑道:“恭贺主公与女公子,恭贺吕氏添丁之喜!” 吕布哈哈大笑,道:“便正式起名为英,写入族谱!” 陈宫为首,包括徐州客皆拱手恭贺,喜不自胜。 管家将吕英的名字传出去,外面已是喧然哗哗,朗声道:“吕氏次女,取名为英!” 这是盛事,有不少人笑道:“吕英,好名!” 对于百姓的盛情,管家在府门口,不住抱拳,感激不已。 一时里外恭贺声不断,也借着这满月宴,凝聚了一次人心,添了喜气,同时也是宴请群臣与武将,正式与他们聚会的最佳时机。 吕布左边以陈宫为首,然后是贾诩,陈珪等人,依次坐开,右边以司马懿为首,后面便是宋宪,各武将,依次坐列。文武次序井然,而客席上,是司马徽,庞统等名士,还有徐州的父老,百姓的代表。 正式开宴,吕布亲自赏三军酒食,叫亲兵亲自传令出城去。 后院里各女眷也都分席坐着,严氏亲自招待,说说笑笑,和乐融融。 温侯府内,全是喧哗声,吕氏宗祠内都上了柱香,以告先祖吕氏添丁,写入族谱,有了名号之意也! 新生,是一种象征,一种喜气……借着此,大宴群臣,不光温侯府内热闹,徐州城内,都很热闹,一直到夜色将近,宴会还未散去。 府中已是掌上灯了,吕布与武将们已经喝的东倒西歪,听着丝竹之声,还在拼酒,说着战场上的事情,军营中的事情,为说的急了,为争个高下,还要出手一搏只为争个输赢! 吕布也十分兴味,竟是设了一蛊,置了骰子,然后在厅里划了个圈,开始分先后在中间过招的,以出手不利出圈者为输,要满饮三大杯。 一时热闹非凡,更有战将执了碗,拿了筷子开始在敲,瞧到热闹处,还要起哄,一时哈哈大笑,能掀去屋顶一般。 这气氛,与军营中的气氛也颇为类似。 司马懿初始时是见不习惯,如今也习以为常了。虎威军执行军令很严,就是军令下达的时候,那速度,执行的效率极高,但是闲着时,也多以在军中较劲分高下而取乐,若在军中,连篝火都能架起来了。 司马懿扫了一眼陈宫与贾诩,两人凑在一处说话,口中时不时放上一粒花生米,在其间也自得其乐,他又看向陈珪这老狐狸,见他眯着眼睛,真跟打盹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脸善相,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其它人呢,也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说话。 他找了一下,没找着吕娴。再一看,马超,郭娘子,以及那个从江东护送王楷回来的小将也不在,估计是进书房去单独聊天了。 他正欲起身,却见庞统走了过来,司马懿头皮开始发麻,哪怕见着这人头晕,他也不能失礼啊,道:“庞先生!” 第534章 虚奴取名为吕青 “久闻司马军师之名,”军师这两个字,咬字格外的重。庞统饮的醉了,手上拿着碗,和筷子在敲,一看这刺儿头怕是心里不舒服,要来激自己,司马懿恨不得拔步就跑,却被庞统一把拉住,道:“仲达高才,令人倾服,所以才可担当重任,跟在温侯身边为军师,而吾,才并不在仲达之下,为何却要与那个西凉竖子为伍,不懂,真是不懂!” 这人! 真的来找不自在了! 司马懿面不改色,只是一脸柔和的笑,道:“此事,不该问吾,该问女公子!” 甩锅嘛。 庞统哈哈大笑,眼睛中带着不甘和失落,还有不服输的赌气,道:“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不如你,连你也不如!可恨可恨,司马仲达,若论才气,你,算什么?!” 司马懿也不生气,根本就不愿意理会这人。就看这个人,不分场合便要找事,这种人,能得重任才怪。 这庞统把个人的得失,与情绪看的太重了。所以行事,每每颠狂! 这样的人,其实根本不该入世。他该去做大诗人,浪漫狂放,行事不诞,若是才子如此,便是放浪此,旁人也会说他是名士风流,不会说一句刻薄的话。 可他偏偏志在于入世,既要入世,还敢在温侯府上如此说话行事,还要得罪人?!听闻之前他自荐,把人得罪的差不多,今天又如此,呵! 司马懿是真不想被这种疯狗逮住咬,但被他扯了袖子,他想挣脱也不能,若硬挣,难免撕扯难看。 所以他心里也是不爽的,这种人,不是疯狗是什么?! 司马徽过来了,二人见了礼,司马徽便来扶庞统,庞统道:“我知道你不叫我闹事,可我心里憋屈,我,要与这司马仲达斗才!且看他胜我一斗,还是我胜他一斗,水镜,你且看着!他可为军师,我为何不能!谁要去西凉边陲,谁要去与那竖子小儿纠缠?!” 司马懿挺无语的,这种个性,纵然才高,也不能重用。活该! 司马徽就知道他这性子肯定要惹事,便道:“休出狂言!传至马超耳中,又是一桩事,纵然无感,也不该增怨!” 司马懿也算尊敬司马徽,虽然司马氏被他给算计了,他也是心服口服的,心中虽微有怨气,但那也是私情。司马徽将徐州教育发展至此,广招门徒与弟子,授业传道,这样的师者,司马懿很客气。 然而司马懿可不会给庞统客气,他根本对吕氏没有忠心,连马超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人了。因此,便淡淡的道:“先生来寻我,我实在冤枉,此事实与我无干,先生不得用,该去寻正主方好。私下寻我,非君子之道!” 庞统气了,道:“连你也藐视我,莫非是惧了不成!?” 司马徽拉住庞统,道:“士元莫非想断了前程矣?!众目睽睽之下,意欲何为?!” 庞统还想再说,司马徽是怕他再出言不逊,便忙叫来弟子,把庞统给拖走了,还堵住了他的嘴。 “……”司马懿叹了一口气,还真气着了。这破徐州,不着调的人太多! 此时曹豹与他夫人在后院呢,因有姻亲,因此是可以进后院的。 曹豹抱着吕英,笑道:“此名极好,二女公子降生,以后吕氏也算兴旺之始了。” 很是欣慰的样子。 严氏笑道:“如此便要托您吉言了。” 曹豹将孩子递给夫人,曹夫人抱了过来,笑道:“这般性子,倒与女公子十分不同,看她这张严肃的,就喜欢瞪着人,哎哟,这性格,有趣极了。难得见这样的。” 严氏听了掩口笑道:“昨日娴儿还说呢,说是这将来要是长的像张飞,表情严肃起来像马超,那可真是……” 一时都笑了,女眷们开玩笑道:“龙生九子,尚个个不同,这孩儿出生,就没性情相似的。”后院女子颇有共鸣,说起自家的孩子来,也是津津乐道,无非是些育儿的心得之类的,也算交流。 貂蝉笑着,妥帖的叫侍婢们添茶换点水,总是事事周全,十分周到,听了便笑道:“将来有女公子教导,这性子错不了,就怕她太严肃,不服管教,这孩子,我看着也焦虑,吕家众人都是见人三分笑的人,只有她,最是不同,这小脸,诸位瞧瞧?!” 一时都乐了,都凑趣的上来要逗小婴儿玩,吕英却嫌烦,狠狠的拧起了眉头,连貂蝉的面子也不给,一副苦恼被打扰的小模样。 众人更爱了,倒换了几遍手,抱来抱去的,她也不哭。当然了,谁逗都不笑。 曹豹笑道:“这性子,也算是异类了,将来必成大器。” 谁都说了吉利话,讨巧着。 曹豹刚升任了吏部的中郎,算是升职了,他又与吕布有姻亲,虽说曹氏早已去世,然而来往,却如亲戚,并没生份,比起普通文臣,他更多了一丝的亲近的,因此,更是欣喜,对着吕英则是抱了又抱,十分欢喜。 而此时,吕娴在书房正在见虚奴,以及郭娘子。郭娘子一向少言且沉稳,自进来,行了礼后便一直坐在吕娴身边,很是恭谨。 虚奴年纪轻,倒少了些拘谨,多了些活泼,脸上笑嘻嘻的,道:“参见女公子。” “请起。”吕娴笑道:“王楷大人与张辽将军力举荐你,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材。” “多谢女公子赞赏,”虚奴挺高兴的,笑呵呵的起了身。 “长的是好看,就怕中看不中用,”马超道。 这小子,是吃亏还没吃够吗?!吕娴便笑道:“孟起武艺高强,也算少年英才中杰出一辈,不知虚奴武艺如何,与孟起可有差距?!” 虚奴本就是初生牛犊的性子,再加上人直爽,大大方方的起了身,十分坦诚道:“一试便知,斗胆愿与马将军一试高下!” 马超冷笑道:“吾为公卿,汝为家奴,果真斗胆,敢与吾试手!无名之辈。我不屑。” 虚奴却并不退却,也不见怒,只笑道:“战场之上,可不分公卿与家奴,我若胜汝,将来必有抬举,自可位列公卿,然马公子若输于吾,丢脸事小,若将来小天下英才,吃了大亏,只恐马家颜面不保,十分可惜,几代公卿,毁于一旦,岂不惜哉?!风云际会,天下英才辈出之时,还请马公子慎言,谁高谁低,一试才知,切无需不战而先放狂言,最后倒惹人笑话!” 马超脸色大变,怒道:“区区家奴,亦敢小我马超!取我刀来!今日且叫你知道,舌头长者,死也!” 虚奴却有分寸,道:“主公宴请群臣,招待全徐州上下将士之宴上,如何敢动刀兵?!只比拳脚功夫,我不惧你!” 马超气的不轻,跳了出来,便到了场上。 虚奴亦上场,做了个请的姿势。 吕娴没有多言,全程只是看着虚奴应对,笑着对郭娘子道:“这虚奴倒不露怯,十分难得了!” 郭娘子拱手道:“此子原不识字,却十分勤恳,换了职,便去学认字,如今,虽不能出口成章,然而战马上遇敌,也能稍会应对。自从江东回来,在徐州青年将士群里,也算是头一个了。” “哦?!”吕娴更添欣赏,十分喜欢虚奴身上的这股劲头,笑道:“比之张虎如何?!” “文采,气度稍次之,”郭娘子道:“然武艺,只恐不分高下。” 吕娴听了便笑,道:“孟起遇到敌手了。我徐州也算青年才俊辈出也。都是郭将军教的好。” 郭娘子谦虚道:“都是他肯学,又谦虚,末将并未多教什么。” 场上二人已是出了手,中间设了一席,两人是规定了,谁先被甩出席外,就算输,不可动刀兵,不可动杀手,点到即止。 马超嘴是挺毒,这都君子交手了,嘴毒归嘴毒,但是这阴手,他是不会做的。到底是世家之后,也不可能做出如此无品之事,倒叫人看轻的。 只是这心里的郁气,正好发泄到这交手上呢,尤其是庞统之事,他是一万个的郁闷,越想越郁闷。这虚奴就成了最好的发泄对象,但不巧的是,这个对象,堪为敌手,实力远不在他之下。 两人一过招,马超是招招都挺重,而且很钻。 然而虚奴应对,却十分从容,见招拆招,逼的马超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将他放倒。 马超也是遇强则强的人,再加上也是服强的人,见他如此,倒多了些青眼相加,郑重的这才正眼瞅了瞅虚奴几眼,这小子,挺厉害,难得的是与他是同龄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大,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妥妥的少年意气。 马超过招见赢不了虚奴,便暂收了手,道:“你这一身本身,何处学来?!” “无师自通,”虚奴道:“有幸进徐州后,得诸位将军指点,较量,这才略有所得,堪堪受力方能与马将军有一较之力。” 马超这一次慎重不少,道:“再来!” 他急出手,手如闪电般残影做了个翻花的假动作,而真正意图却在他身后,欲为偷袭。 吕娴乐了,马超有意思啊,这闷不吭声的自个儿把她当初对付他的招式给学会了!这个时候,拿出来用,嘴硬的跟鸭子似的,其实心里挺服气自己的吗?! 马超身法却远不及吕娴的脚速之快,因此还未快到得逞,已被虚奴所识破,虚奴却并未再反击,反击已是来不及了,而是将计就计,直接双手往后一接,将马超的铁臂控住,狠狠的一个过肩摔,马超半道截住他的腰,二人扭住,像扭股糖似的,谁也没赢谁,倒在地上,谁都不肯先松手! 吕娴惊喜莫名,喜出望外,这虚奴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了。有实力,有能力,爱学习,有礼貌,待人也不露怯,这就很好,现在还小,加以时日,战场历练,将来必是镇守一方的大将。 “快都起来,”吕娴笑道:“孟起,可服?!” 马超与他同时松了手,双方都隐晦的看了彼此一眼,心里是服气的。当然了,马超这人的嘴吧,死不认输的性格,便道:“这身手还行,只不知临阵对战如何?” 虚奴道:“改日再一试,可知。” 两方都挑衅的盯着对方一眼。 马超回去坐下。 吕娴道:“虚奴,你可有姓名?!” “末将无名,愿请女公子赐名!”虚奴道。 “你身手不凡,然还有进步空间,以后更要努力学习,成长,成为一方大将,以报徐州。”吕娴道。 “是。”虚奴道。 “前次你去江东有功,回徐州后尽忠职守,也守心,你既无姓无名,我便赐你姓吕,如何?!”吕娴道,“你可愿意?!” 郭娘子都怔了一下,看向吕娴,连马超都讶然不已,看向吕娴。 虚奴俨然怔住了,道:“末将何德何能,岂敢与主公同姓,末将,末将……是家奴出身,不知父母,不知来历,不知出处,末将,焉敢肖想此福?!” “你姓了吕,便有了来历。”吕娴看他欲哭的样子,便道:“昔卫青也不过是家奴出身,依旧建功立业,位可封侯,以我看来,人,若有才志,一切皆有可为,别说敢不敢,我只问你,可愿姓吕?!” “末将自是愿意的……”虚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地泣道:“若能为吕氏家臣,可姓吕姓,末将效死也要报主公与女公子,此生此世,绝不敢背,若有不忠,粉身碎骨!” “我不要你粉身碎骨,我只要誓死守护徐州百姓,便是守住了我们的家,我们的城!”吕娴道。 我们?! 姓了吕,就是同族之人了。 虚奴跪了下来,道:“末将誓死守护徐州城!” “你就叫吕青吧,”吕娴道:“快快起来,我还有职务交与你。” 吕青?! 在他身上有着对卫青的期许吗?! “是!”吕青感激涕零,眼泪直掉,还吸了吸鼻子,因年纪小,显得特别的可爱,兴奋,还有仰慕,跪行过来,仰望般的看着吕娴,像看着神人似的。 第535章 大胆用人为雄主 这孩子,吕娴笑道:“这么高兴?!” 吕青道:“我做梦都想有个姓,如今,我便是有名有姓之人了。” 这又哭又笑的,吕娴连叫他不要跪行,他都不肯。 “我任你为骁将,与郭将军前往淮南,镇守南边,守住徐州门户,可能做到?!”吕娴道。 吕青道:“誓死不负女公子所托。” 郭娘子也拱手道:“唯死而后已,徐州之南,绝不会让人来犯!” “有汝二人,我心安也。”吕娴扶了郭娘子起来,再扶吕青,道:“既已姓吕,便为兄弟,同气连枝,如同一心!” “如同一心!”吕青泣道。 这孩子,真的贼可爱!吕娴想捏捏他的脸,想一想,还是忍住了。少年人,可不及马超皮厚的,倒不好动手的。 她对外道:“去请义兄和刘公子来!” 马超见她用人,眼珠直转,觉得她十分大胆,要去征北,留一个女将军和一个这么小的小将军去守南,疯了吧?!这在他看来是不可理解,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若是以他,宁愿少带些人马出征,也不会叫一个女将与小将去守南。 两人的思维差异的区别其实很明显,吕娴是全谋布划,升级思维,而他,则是战争思维。然而大规模战争,不止是战,而是势,这个势,字里行间,能真正嗅到的,寥寥无几。 所以,马腾与曹操的区别也在这儿。曹操走一步看一百步,而马氏父子,走一步,能想到十步就不错了。 不是吕娴大胆,而是,自有大局考量,以马超的眼界,是看不懂的。 侍婢应声去了。 “要南边无恙,还要一人!”吕娴道:“此事,非我义兄,不可专也!” 吕娴对吕青和郭娘子道:“我要你二人随守在我义兄身侧,听他调派兵马,保淮南无恙!” 郭娘子为首,吕青在她稍退一步的地步,道:“谨遵女公子命!” 郭娘子有守城之功,吕青也有功,只是到底年轻一步,又与郭娘子有从师之情,因此,稍退一步,以显尊重长者之义。吕娴看他如此,心中更为满意,便笑道:“青儿今岁几何?!” “十四,过年就十五了。”吕青笑道。 “我虚长你一岁,以后你可唤我为姐。”吕娴笑道:“既已姓吕,便是一家人了!” 吕青郑重的应了一声,眼中微有热意,洋溢着最灿烂的笑容,道:“长姐在上,受吕青一拜!” 他跪了下来,重重的磕在地上,咚咚的仿佛脑门不疼似的,眼泪却掉在了席子上又抹去了。 郭娘子在一边,眼中也微有笑意,眼眸柔和。她从来不笑的人,对这个半路带的小将,视为弟子,也视为子一样的。只是嘴上从不肯说罢了。 古时师父二字,正是由此而来。师者如父,恩重如山,更胜似亲情。 “快快起来!”吕娴笑道。 袁耀与刘琦进来的时候,正听见二人如此言语,一时都愣了一下。 “义兄请进来,我为你介绍吕家新人,我们的弟弟,吕青,”吕娴笑道。 袁耀身后的刘琦显然怔了一下,赐姓为吕,直呼为从弟。这位女公子,笼络人心的本事真的令人叹为观止。这小子,乍然受此之恩,将来只恐恨不得以死相报了。 袁耀忙请礼,道:“义弟。” “叫义兄,”吕娴笑道:“吾之义兄,也为你之义兄!” 吕青笑道:“见过义兄!” 二人一拜,一时大笑。 “见过刘公子,”吕青还请礼,刘琦也忙还礼,道:“吕公子客气了!” “两位速请坐。”吕娴笑道。 二人这才坐下来了,吕娴看了一眼马超,马超头皮发麻,但是还是硬着头皮站起来了,道:“袁公子,刘公子,恕我无礼,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袁耀与刘琦忙站了起来,还礼道:“区区小事,不至于入心放不下,也请马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三人冰释前嫌,这才分座坐了。 吕娴笑道:“这般才好,若是都瞪着眼,岂不惹人笑话。” “义兄,我有一事,想要托付于你,还请万万不要推辞,”吕娴道:“此事非你不可为。” 袁耀笑道:“若有事,尽吩咐便是。” “我与父亲将要征北,张辽也要回来,南边便无人可守,我已经将南边诸务托付于郭娘和吕青,只是还少一人总理诸务,此事还应在义兄身上,不知义兄为愿领巡南将军一职?让徐州无有后顾之忧?!”吕娴道。 这下不止袁耀与刘琦怔了怔,连马超也怔了一下,尤其是马超,愕然的瞪着吕娴,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她怎么敢?! 袁耀这个出身,说一辈子不出徐州都是可以的,必须的。而现在她竟要用他为淮南守将?!总理诸务,她疯了吗?!这袁耀万一要是叛变,旧氏还有余将在,这南边又是一场叛乱发生。 所以马超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显得有些可笑! 刘琦也有一种恍然不明的感觉,怎么会?!他随袁耀进徐州的时候,曾以为袁耀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离开徐州这个地方。 但是万万料不到,她出去一趟,回来竟有这么大的调动。她怎么敢?!她就不怕纪灵等人再簇拥人去夺寿春,便是寿春夺不回,他们带着袁耀去投刘备和荆州吗?! 她不怕吗?! 袁耀还与他这个荆州长公子交好,她就不怕他们私底下交从过密,早有密谋?! 袁耀的眼却微微有些润了,良久没有说话,动了动唇,道:“贾大人昨日已有暗示,耀都没敢往此处想,不料,竟真的是,耀何德何能,让义妹如此信任,托以如此重任?!义妹敢交托于我,我又有何不敢领,男子汉大丈夫,万没有行事无胆,耀,愿领此职!不敢说死而后已,然,耀在南一日,绝不背徐州,绝不辜负义妹今日之信任!” 吕娴起了身,也略有些动容,将他亲扶起来,道:“义兄在徐州其间,处处为徐州打算,在外事处也十分尽职,这些,徐州上下心里都有数,我更知晓。我们虽情份不长,然而信任一事,只看品性,兄长之品性,文和与我都十分信任。我既托付于你,便不会疑心于你,用人不疑,是原则,也如一贯之,兄长不必顾忌天下人的看法,旁人的挑拨,只管去做,而我也只听该听的人的言语,只听兄长所言,也不会被旁人恶言所拨动,我敬兄长,敬兄长,才任兄长,而兄长亦信我,才留徐州,如今又愿接此任,若非信我能明辨是非,兄长也不会,更不敢接这个职务。从今往后,我不听旁人听什么,我只知兄长一心,与我一心,共守徐州基业!” 袁耀的眼睛红了,抱拳一揖,道:“女公子!耀誓,绝不背今日之情义!” 吕娴将他扶了起来,道:“自家人,不用这般!以后青儿在你身边,要靠你指点,照顾,戮力同心,不负我们三人之心!” 袁耀道:“是!” 语言是苍白的,他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再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和感动。所以干脆闭口不言,只是对她真正的露出真心的笑容来。 连看向吕青的眼神,都透了些疼爱,是兄长对义弟的爱惜之情。 原以为至死也不能再出徐州,没想到…… 这个人,身上是发着光的,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此样的人来了。 对这样的人,他袁耀,除了死心踏地的以恩义报之,又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心?!更不忍心叫天下人笑她信错人,用错人?! 刘琦回过神来,上前道:“女公子,琦愿以琦之名助徐州发檄文!” 吕娴大喜,道:“刘公子果真愿意?!” “心甘情愿!”刘琦心中升起无限的希望,可能是被袁耀的际遇给激励了,道:“愿助徐州一臂之力!琦力虽弱,然,也愿尽心也!” “好!”吕娴笑道:“若得刘公子之力,徐州更胜一筹矣,好,极好不过!” 吕娴哈哈大笑,便叫人将此去通知前院吕布,又对吕青道:“父亲正在与诸将饮酒嬉戏,你且正好去见父亲,并且见见诸将。” 吕青喜不自禁,却也有点迟疑,道:“吾能姓吕已是幸事,只是,让温侯认吾为义子,此事,青并不敢奢望!” 吕娴笑道:“既已姓吕,为我兄弟,父亲自然能认为义子。” 袁耀笑道:“既是如此,我带吕青前去与义父说明。” “也好。”吕娴笑应了。 刘琦也起了身,道:“琦亦告退!” 说罢三人退出去了。郭娘子也起了身,道:“女公子,末将也退下了。” “好,”吕娴道:“且劳郭将军请司马徽先生与庞统来一叙。” 郭娘子应声,退出去了。 书房内剩下马超,他就自在多了,坐到沙发上去按了按,好奇之中,带了些闷闷不乐,和百思不得其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话就说,何时连孟起都变得如此内敛了,那才是怪事。”吕娴说着便乐了。 “我想不明白,为何要用袁耀,你就不怕他叛徐州?”马超道。 “因为他是袁耀啊,”吕娴笑道:“个中原因,自己去想。” 马超气闷,靠在沙发上,双手环胸,脸色臭着,不大好看。这货一向如此,吕娴也习惯了。熊孩子嘛,还能指望他能说个好话,有个好脸色?! 因此吕娴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开始处理公务了。偶尔一瞧,见马超自盯着自己,腿在那直抖呢,只是抖的十分没有规律,显然因为想不明白,而急躁! 马超确实是想不明白她的那句话,因为他是袁耀! 他是能想通,因为他是袁耀,所以他只要去了淮南,袁氏旧将,估计没有会去投刘备的,或是被荆州,孙策等人策反的。 可是,利处来自于此,风险呢,不也来自于此吗?! 为什么?!她能用人这么大胆?!是因为她有容人之量吗?!容人之量是不假,但是,若是她没有兜底的底气,她也不敢如此用人,为什么?! 陈宫,贾诩,徐庶,陈登……战将则是郭娘子,吕青那小子!?这是保证。 她到底是什么底气,敢如此肆为。 见他恨不得把自己给盯穿了,吕娴便道:“防人如防贼,得不了天下,一味至宽,而完全无备,也得不了天下。宽仁与内紧,并不冲突!” 她一笑,道:“我此策一出,天下人皆道我吕氏仁义,来投者,必信任吕氏之仁心也,必不防备,刘琦就是一个好例子,而你与你父马腾,也是其中一个,现在为止,你不是更相信我的人品了吗?!这些,都是效果……” 马超听明白了,虽然放心了,可是也更疑惑了,不解了。 而那边已有人报与吕布与诸将诸臣,道:“女公子任职袁耀为守南将军,不日将抵淮南任职。” 此事一出,诸将哗然,议论纷纷,文臣更是交头接耳,而阎象与李丰却是真真正正的吃了一惊,二人忙去看诸人脸色,以及吕布的脸色。 吕布却没什么感受,只笑道:“如此甚好!吾子之才,足以制南也!” 阎象再去看陈宫与贾诩,只见陈宫哈哈朗声笑着对贾诩道:“果然不出文和所料。” 贾诩笑而不语。有很多事,他与吕娴都不必商议,不谋而合的感觉。这大抵就是心意相通的妙处了! 阎象隐讳的看了一眼贾诩,这个人向来低调,只行事,从来不多话。但是没有人敢小看他。听陈宫之意,原来是贾诩早有属意袁耀。 便是阎象与李丰二人,此时心里的感受也是极为复杂的。 李丰低声与他道:“女公子用人之法,不得不服。非雄主,何敢为此?!” 阎象不语。 袁公子既已再去淮南主事,那么,他们这些人就得避嫌了,绝不能跟随。不然于公子,于他们,都不利。他们这点局势还是看得清的。 时势已改,若是还心存妄想,就是真的蠢了。 看她如此用人,李丰与阎象心里其实是极度的震惊,还有叹服的。除了能心服口服,其它的语言也表达不出什么来。 而那边庞统听了,却是不得滋味,闷闷不乐。 第536章 司马懿明哲保身 好嘛,连袁术的儿子都得了守南将军的职务,他这个大才,自荐过,也这样为座上宾了,结果还是不得重视。 这袁耀小儿,得了贾诩青眼就是不一样啊。 庞统心中极为不服,若论才,他哪比贾诩差了?! 所以心里闷的说不出来。 而袁耀与吕青也到了,刘琦到司马徽身后入座,说了自己答应的事,司马徽颔首而笑,道:“袁耀的将来,就是你的将来。” “前曾不明,今已明矣。”刘琦叹道:“老师看人,琦远远不及。”怪不得当初老师弃了荆州,来了徐州就不走了。看中的正是吕娴这个人。 而吕娴的格局,也的确配得高瞻远瞩,她不是束手束脚不敢用人,不敢走路的人。 刘琦在袁耀身上看到了希望,估计这个事,连袁耀自己都没料到吧。袁耀之前还在说,刘琦的将来必是光明的,只要自己够有能力。 没曾想,他却先一步有了前程。 “吕青拜见义父!”吕青跪下来,略有忐忑的道。 吕布与诸将皆愣了一下,还未从袁耀的事中回过神来,这又有一个天雷扔出来,一时都呆了,转首看向虚奴。 吕布俨然也怔了,道:“这……” “义父,女公子已赐虚奴姓吕,名青,取卫青之期许也。”袁耀解释道:“唯恐义父与诸将不知,因此特来拜见。当着众将在时,还请义父认下此义子,介绍与众人!” 吕布笑道:“原来如此。这娴儿也不与我说上一声。”冷不丁的突然又有一人叫自己义父,真把他给吓了一跳。 他离座起身,将吕青扶了起来,笑道:“速起,从今往后,汝便姓吕,是我吕布义子,便是一家人了!” 吕布执了吕青的手和袁耀的手,笑道:“布有此义子二人,大喜矣,今三喜临门,还要与诸将共乐!” “恭喜主公,”诸将都乐见其成,这虚奴的确是个好苗子,又无父无母,得之青眼,被收入吕氏门下,是好事。 而且青这个字的寓意多好啊?! 当年卫青封侯,拜大将军,所立战功赫赫,而今吕青,将来若征南,有平边之功,也不可没。 吕布哈哈大笑,道:“耀儿,且领着青儿去与诸位大人与将军敬酒!” “是!”袁耀笑应了,吕青笑着跟在袁耀身后,一杯杯的敬过去。吕青本就与军中战将极熟,再加上得王楷大人的青眼,在文臣堆里也有忠义之名,所以他十分受欢迎,一时武将们与之言笑宴宴,共约以后军中再饮酒,而文臣们呢,也都是赞赏有加,尤其是王楷,高兴的喝了好几杯酒,对旁边诸人道:“此儿极为忠义,如今已入吕氏门,将来,必有大功!” 吕青去扶半醉的王楷,道:“大人之恩,吕青没世不忘!” 王楷笑道:“入得吕氏门,终生为吕家臣,要生生世世,护佑吕家上下,切不可背也!” 吕青道:“我记住了!” 庞统早嫉妒的要死要活,在此盛景,他融入不进去,格格不入的,冷笑道:“有此二义子,也不惧反噬!?效仿当日其义父刺杀丁原,董卓之事?!都为义子,也是讽刺,哼!” 司马徽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人,大约是真的没救了! 因此叹了一声,也不劝他了,随他去吧。 正说着,郭娘子来请,道:“水镜先生,庞先生,女公子有请!” 庞统先起了身,看了一眼郭娘子严肃的脸,恐怖的面,哼了一声,道:“徐州休矣,用女子上将,早晚要败!” 郭娘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为女子能做到今天的位置,是比一般的战将付出更多,也容忍更多的。因此个人情绪,反而是最没用的东西了。但是这一刻,她是真的有杀意。此人如此出言不逊,才是真正的自视甚高,办心坏事的那种人,可堪重用?! 也难怪女公子总不重视,欲将其塞给马超。 这话讽刺女子,岂不是连女公子也一并骂进去了?!这在温侯府上都如此不忌口,搁一般人,早把他枭首了。也幸而这几句话旁人没听见,不然这么多武将,得把他打出屎尿来! 庞统已经起了身,道:“带路!” 郭娘子面无表情,冷声道:“自有婢女带路!” “如此无礼!”庞统已是半醉,此时已有些放飞自我的意思了。 ???郭娘子也是见了鬼一样的瞅了他一眼,能在温侯府这个时候服侍的婢女能是一般人?!如此重要场合,无论是安全考虑还是信息考量,貂蝉选的人都是妥当人,而且是身受训练的人,个个都是暗影中的精英。而此人,却一副好像被婢女带路引见,十分委屈的模样。 郭娘子此时已是特别的无语。 刘琦见庞统先跟着婢女去了,无语道:“老师,这个人,他……” 司马徽也特别的无语,道:“汝与诸师兄弟且在此坐,为师去去便来!” 刘琦应声,虽已夜深,然值此宴会,今夜,恐未天明,都一时不得散了。正热闹着呢。 司马徽起身,拱手对郭娘子施礼,道:“郭将军,此人狂悖,还望千万莫放心上。他,无知人也,无礼之处,万请包涵!” 郭娘子还礼道:“先生万不可多礼,女公子看重之,我不会多言。司马先生,请!” 司马徽这才施施然的往书房方向去。 郭娘子这个人,是有人敬她,她也回报以敬意的,竟是送到门前,方退回来宴会来坐了。 陈宫看见了,对贾诩道:“这个士元,若只恃己之情绪与高才,恐难得大用。” “未必。”贾诩笑道:“去了西北,自有用处。只看他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了,若平西北,将来功绩,远在我二人之上。” “若能如此,才是大喜事。”陈宫笑道:“只是这般性情,够呛。不过女公子能把他扔出徐州去烦旁人,也是一桩善事!” 贾诩笑了一下,遮袖饮酒,不是还有一个性情更难缠的马超吗?! 以后才有好戏看呢。 庞统这人性情,搁一般人,没人能受得了他,根本不屑与他为伍,看看这满宴席上,有人去敬司马徽酒,可就是当没看见这庞统似的。 他在徐州,不管是进衙门,还是跟军队,他都服不了人,没人真心服他。 很多共事的,也宁愿没瞅见这人,不搭理他。 但是马超不一样,他若是看不顺眼的,一定得去撂,这就一定会有应对,一定会有碰撞。这冷待,会让庞统更心生不满。然而有回应的,哪怕天天打架吵架,总比冷待更妥当! 这两个都是脾气火暴,自视甚高的人,火起来,什么话骂不出来!? 这才有意思呢,也许能把对方相互给收服了,才是真有意思。 陈宫对贾诩暗暗竖了个大拇指,道:“文和才是真不动如山。” 贾诩只是轻笑,二人共饮了一杯。 陈宫凑近小声的道:“襄阳刘备处,可有消息?!” “刘备发书与刘璋要借粮,刘璋回拒了,”贾诩也以袖遮面,小声的道:“刘璋此人懦弱多疑,必疑心刘备要图益州,岂能不备?!” “借粮不与,不正给了诸葛孔明借口去攻抢?!”陈宫笑道:“真弄到如此地步,传至刘表耳中,也是笑话了。刘备为荆州守襄阳,弄的无粮而要去借,要征战的地步,届时又向荆州借兵,刘表借也尴尬,不借也尴尬……” “诸葛孔明是借刘璋来臊刘表与荆州不仁,而又借刘表来骂刘璋不义,借此,而行己事。”贾诩道:“他必要与刘表借兵,攻打刘璋。” “意在借粮,也意在借兵?”陈宫道。 贾诩点首,道:“蔡氏一心想把刘备甩出去,若能祸水东引,他必肯借兵与之!” 陈宫一寻思,道:“妙啊,这诸葛,心思极为深沉!” “我已写信与元直,将消息告知,元直必能便宜行事,”贾诩都不用出计,徐庶的才智在那,是够应对的,唯一不足的是要兵不血刃,尽量的不要动刀兵,只能周旋,因为吕布要北征,这南边的事要参与,但用兵是难了! “阻断之计?!”陈宫道。 贾诩小声道:“蔡氏短视,可惜了!” 陈宫秒懂。若是蔡氏不甩锅,徐庶与蔡氏合计,襄阳刘备主臣,也未必不能剿杀了。可惜这蔡氏一心只想守住荆州之权势,也就是说,杀刘备不是他必须要做的事,要是刘备能跑到益州去,不在荆州抢权位,他也就巴不得如此,还省了心去谋刘备。 陈宫笑了一下,怪不得这两天陈登来信言蔡瑁一党真的太奇怪,断刘备之粮,却肯借兵与他,真是莫名其妙! “我观女公子颇有欣赏蔡瑁治水军才能之意,”陈宫叹道:“可惜此人,比庞统还要难治。” 庞统是嘴不好,但这蔡瑁是心不好,必不尽忠,将来只恐是真的留不得。 一想也是可惜。 二人在人群之中,也没有多说,见有人来敬酒,便起了身,饮酒谈笑去了。 司马懿看了一眼贾诩,眼神十分隐讳。 这徐州上下,陈宫,陈珪等人,他都看得透,唯独这人,有多少深浅,他竟无从琢磨,这个人看不出什么功绩,不显山不露水的,然而,他却知道,当初诸葛之事,他参与了不少。刘备那,曹操那,有多少他的谋划,没人清楚细节。 有很多的功绩是不能彰显的,也许就是这个人的功劳吧。 暗地里的谋划,不知道他有多少谋略。 这徐州上下,他都没放眼里,只有这个人,与吕娴二人,让他万分忌惮。 司马懿在看贾诩,而陈珪却在观察他,司马懿一回首,触到陈珪老狐狸的眼神,真的吓了一跳,他也不愧是老狼,不动声色道:“汉瑜可是醉了?!” 这陈珪笑眯眯的,鹤发眯着眼,看着好像微醉,其实,都是心里清醒至极的人,司马懿可不会轻看他现在的状态。 陈珪笑道:“司马,今日好生热闹,然否?!” 司马懿心下警惕,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汝父司马防也就十日功夫,必能至徐州也,司马氏弟子良多,可用者,多为上将,大职,将来往徐州上下为官为将,恭喜仲达了,半个徐州皆在你手中,”陈珪笑道。 司马懿后背出了汗,却面无改色,道:“何出此言?袁氏部将更甚,吾司马氏皆无名辈也,如何敢担此言,汉瑜万不可如此说。” 陈珪只是眯着眼睛笑看着他,也不再答,一副真的醉了的样子。 老狐狸! 在试探他深浅。想要看他窘于应对,还是敲打警告,或是表达他们都在盯着他的意思?! 司马懿毛骨悚然,背后微微出了些汗。 这徐州城的老狐狸真的太多了。 看来待父亲与族人至,入军入仕之事,还是能推则推。 现在看,他也分不清这是吕娴授意他们来敲打防范,还是他们自行为之,若是自行为这,防什么呢,自动为吕娴防范他?这个就不得不叫人心中揣测了。 或者,这根本与吕氏父女无干,只是陈珪等人暗底下的争权夺利,争夺席位之争?! 司马懿本就是多疑之人,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件小事,他这种性格能不动声色的左想千遍,右想千遍,翻过来,覆过去的寻思很久,还能跨越时间,事件关联的去想。因此在宴上,也不与人多亲近,看上去是只顾喝酒,其实脑子里是半点不空! 这徐州的情势,他还是不敢妄断,妄为的。除了吕娴不是个好应付的,这些老狐狸,又哪个是善茬? 反正是琢磨不透! 那边阎象对李丰道:“这司马仲达何如?!” 李丰小声道:“看他只端坐着,并不主动与人结交,可见心思极为深沉。明哲保身之举。” “我看他的心思是深不可测,”阎象道:“于徐州局势之中,如此不动声色,又年轻,绝非常人!” 李丰道:“又是一个小狐狸。” “不知此次出征,又是如何安排我等?!”阎象道。 李丰道:“会带我等北征吧,包括张勋将军,刘勋将军他们。想必檄文出后,必有文书下来,静候便是。” 阎象点首,也是,反正袁耀公子去了淮南,他们这些多数袁氏旧将,肯定是不可能再去淮南的了。 若北征袁绍,还能派上用场。 第537章 庞统与马超不和 袁氏旧将有不少冀州儿郎,也当是回家一趟了。 最重要的是,不少袁氏儿郎在,若袁绍兵败,有他们在,必能招降许多来投吕氏麾下。以女公子的性格,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当然也担着他们可能会投袁绍的风险,但看她用人,她不是那种不敢担风险的人。 不得不叹,这个女公子,是个破局之人啊。她真的太敢用人了。 若搁另一人,别说让袁耀去守南了,便是放在徐州,也未必敢叫他进外事处,怕他通敌,只恐是连府门都未必能出得。 什么是心胸气度,这就是心胸气度! “袁曹之争,你怎么看?!”阎象道。 李丰道:“主公之站向,如当初之韩信,向曹,曹胜,向袁,袁胜。” 阎象也是肯定的,局势之危恐不在于三方争时,而在于一方败落后,两方交杀之时,那时才是真正的争夺北方雄主之大争也。 三方大战,是最混乱的时候,而在这乱局之中争取最大的利益,是必然,而这必然中,谋划争得北方的大势,也是必为之事! 如果主公此次真能得到冀州,很多儿郎都可以回乡驻守了。 一想,竟有些心热。 乱世之中,家乡这两个字,已是奢侈。 倘若真能功业至冀州一带,当真是大善。 “曹操必急于与主公盟好,共伐袁绍的,他最怕有变,恐不日,使者必至。”阎象道:“不如此次,你我二人自请招待曹使者,何如?!” “也好。”李丰笑道:“曹使者必守至主公响应曹操讨逆檄文,方可安心离去。” 阎象笑道:“曹操手下之人,必是难缠,此次我二人可得将此事给办漂亮了!” “这是自然,一会儿去与相爷自请便是,”李丰笑道,“此等小事,便不必与女公子说了,贾大人必也有安排。” 二人轻笑,又畅快的喝起酒来。 宴上推杯换盏的,二人说的话,旁边的人也能听得到,此时都有点感慨,到了现在,终于,这两个人才算是真正的心定下来了。主动肯揽重要之责,重要之事了! 女公子一行,而征服人心至此,让人心定,再无旁的担忧,这才是真正的包容之象。 因为阎象与李丰等人的心中,已然没了担忧,而这二人是一个代表性的人物。他们以下,包括以往的袁氏旧将,不管文武,直到此时,才真正的心安了,真正的觉得自己融入了。 多难呐,自从袁术兵败,他们来到徐州,直到现在,才真正归心。 都说征地易,征人心难! 而这吕娴,手腕翻云覆雨,巧妙之间,已然捕获人心。这样的人,天下真的有人能与她为敌吗?! 就连司马懿,都边饮酒边感慨,纵然武将之间,也有不和者,文臣之间,也有关系微妙者,然而她,却足以在其间游刃有余的取得平衡和敬畏。 至此,袁氏人心,才真正的归了吕氏,真正的改姓吕了! 而吕布此时正与诸将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原本这吕布一向如此,若是以前,他哪里会有这般的局面?!布局天下,宾客迎门,还有整个城内外都送了礼来,甚至连刘备等人都送了礼来。可他命好,生了一个好女儿,帮他筑固了一切。 而吕布之智是不足以让这么多人心服的,之所以如此,无非是父女二人之加持,那种光环是相互影响的。显得现在的吕布,整个徐州光芒夺目,让人无法忽视。 就连陈宫饮的多了,都动情的对贾诩小声道:“……当日随主公来徐州时,这里,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城镇,像所有的其它城镇一样,也没有什么特色,那日,并不曾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局面……威服四海的外向,更不曾想过如此这般大宴群臣,百官簇拥,武将拥戴齐心……” 贾诩听了,也挺感慨,他跟在张绣身边时,也常有这种感觉,这种可能随时绝望的感觉,那个时候,纵然智谋敌千,又如何?!踏错一步,便是绝路悬崖,而张绣虽尊敬自己,却总是不听他的意见。 而现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这种一个眼神,字里行间,心灵相通的感觉,很微妙。 像知己,像默契。 陈宫所感慨,他都懂。更何况,陈宫更是旧臣,是随着吕布一同到徐州创业的老员工?!感受应该更深吧。 正说着,许汜进来了,王楷一见他进来,忙将他拉了过来,笑道:“来吃酒……” 许汜是忙了大半天了,也确实是渴了,外面的事都差不多,他才能松一口气,闻言便接过酒与王楷满饮一大杯,笑道:“百姓皆喜庆遥祝,今日可是徐州上下的大宴,同喜可乐。” 王楷大笑,道:“正是如此。来,喝!” 二人高兴的不得了,你来我往,喝的不亦乐乎,喝着就想起了陈登,许汜道:“唔,若元龙在就好了……” 若陈登在,二人定要合起伙来使劲灌他酒。 一时默契的大笑起来,然后许汜就想到了另一个不怎么讨喜的人,四处寻了寻,道:“那个舌王在何处?!” 王楷哪不知道他想去灌他酒,与他吵架就免了,估计就是只想喝晕对方,便笑道:“没机会了,刚刚去了书房。” 许汜果然大道惜哉。 平日里太忙,都没什么功夫搭理这个庞统,只现在得些闲心,便想捉弄捉弄此人,没想到还是没这个机会。 二人大引为憾事! 而庞统已经先进了书房,进去就抱拳算是请了礼,心里正憋着气,火也无处发泄呢,因此也不说话,就干站着。 这可真难得,舌王突然不说话了,可不就是怪事?! “士元请坐!”吕娴心下好笑,忙示意他坐。 庞统一声不吭,闻言也不言谢,自顾自的生着闷气,往席上一坐,也不吱声。 马超瞪过来,庞统冷哼一声,彼此都略有防备。 “喝茶!”吕娴心中好笑的要死要活,却憋着笑,侍女与之倒了茶。 庞统心中邪火正旺,一口饮尽,马超可不饶他,冷笑一声,道:“老牛饮水,不知礼也,如此粗鄙之人!” 庞统哪肯服这小子,听了更是冷笑一声,道:“这徐州有眼无珠,不识大才便罢了,却将这种黄毛小儿奉为座上宾,既无气度,又无口德,更无才谋,堪为笑柄!” “庞统!”马超拍案就要起来打他。 “粗鄙武夫,只知搬弄武艺,斯文败尽之徒,也敢笑吾!”庞统言语像尖刀。 马超大怒,道:“庞统,我与你誓不两立!” 吕娴开始头疼,这两个,当着她的面,隔着案,恨不得要对骂起来了。 马超更是恨不得一脚把庞统踢飞的狂躁,那额上的青筋直跳,被气的要鞭子,一副真的要动手的模样。 “孟起啊!”吕娴道:“要不,你先出去会?!” “什么?!”马超气炸,道:“你不轰他出去,叫我出去?!这种班弄口舌之人,若是我,早割了他的舌头,叫他敢妄言!” 司马徽匆匆来时,便见此景,也是颇为无语,忙进书屋,道:“女公子,士元若有出言不逊之处,还请见谅。” “先生请坐,”吕娴笑道:“此事不与先生相干,他们吵他们的,别牵扯到先生身上。” 司马徽无奈,他是斯文人,说句说话,也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局面,除了无语,还能干啥呢?! 其实文士辩论,有时候辩的打起来,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他也常见。 文人与武将之间吵起来要拔刀杀人的,也有所听闻,真别说,在这个时代,真的挺常见的。 然而,这一见就水火不融的二人,女公子还要把他们凑一块,他还真没什么信心! 主要都是火爆脾气,庞统不用说,而这马超,看样子也是个横的,而且比以前的吕布还横那种,这两个人…… 所以司马徽是真的特别无奈的表情,这种无力感,他还是第一回表现出来。 司马徽坐下了,看着二人,又看向吕娴。 吕娴笑道:“孟起不想出去?!” “你该把这大言不惭的舌王给赶出去,最好赶出徐州去,这种人,若有才能,也是天不长眼!”马超冷笑道。笑话,他出去不要紧,但不能现在出去,这时候出去,岂不是认输了?! 庞统冷笑道:“天生你此种人,才是不长眼!” 司马徽道:“不可藐天!天赐汝二人才能,如何能毫无敬畏之心?!” 庞统憋了一肚子火,但他也能分清主次,因此听了这话,虽不屑,却没怼司马徽。 马超却不客气,道:“你是何人?!关你屁事!” “孟起,”吕娴道:“不可对司马先生无礼!” 马超听了脸色一变,也不致歉,冷哼了一声,道:“他不出去,凭什么我要出去?!” “要不你们两个都出去?!”吕娴冷声道。 庞统与马超扭过头,一时都冷笑一声,却都哑声不语了。 “很好,既然都不想出去,就得守我的规矩,孟起,无论与士元如何争吵,我要你立誓,不可动武,更不可动刀兵,”吕娴严肃的道:“这一点,你得立誓,若是做不到,你就出去吧!” 马超脸色一变,冷声道:“为了此人,你真的要逼我纳他为谋臣!?” 吕娴只严肃的看着他。 “你来真的?!”马超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好!既是如此,徐州不愿意留人,我就走人了!” 说罢,真的大踏声的走人了,那声音踏踢响,把门摔的重重的,特别火大的样子! 司马徽头开始嗡嗡的疼,他见吕娴无有异样,一时特别无言以对。 马超都出了院子了,还没听见吕娴叫他回,一时更气恼了,冷笑道:“我真回凉州去了,吕娴,你别后悔,为了这茅坑里的石头,你损失了我,你算算这买卖,划算吗?!” “慢走不送!”吕娴忍着笑道。 “吕娴!”马超磨牙的声音,真个的出去了。 “女公子,只恐得罪了他,有碍徐州外交之策,”司马徽道:“马超身上干系重,徐州恐失外援,这大战之前,这……” 他一想便瞪庞统,道:“士元,你又何故如此无礼?!” 庞统却不以为然,道:“若有我这才谋,没有西凉马氏,也无妨。西凉马氏,不过如此!” “……”司马徽以袖遮面,心里悔的呀,这种人,这种人,敢说这种大话,真是丢死人了,连累他在吕娴面前都有点抬不起头来。 吕娴却为司马徽亲自酙了一杯茶,笑道:“区区小事,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刚刚孟起无礼,我代他向先生赔礼。” 司马徽怔了一下,忙接过茶来,一时有点不解。 代孟起为他赔礼?!这个意思,好像她与马超不是随时能分裂的关系,而是亲近的人,信任的人似的。 “孟起这性子,一向如此,他在西凉长大,又是公卿之后,难免骄横,况且对中原的礼仪也不是太懂,因此说话,有时候真的不给别人情面,”吕娴笑道:“他便是与我翻脸,我也能理解,理解他的品性,但这并不妨碍我与他的生死之交的关系,而这私交,与西凉的态度,可以是分开来看的。私交,可以独立于大局而存在。即使有一日,西凉要与我徐州反目为仇,在我心里,这马超,也是我的恩人,更是兄弟。” 兄弟,不错,兄弟不就是反反复复吗?! 兄弟也不只是一种形式的相处模式,还有杀来杀去的那种奇奇怪怪的多的是呢?! 司马微道:“女公子豁达。只是,这马超,真未必就肯服女公子安排。” “无妨,他性格别扭,等气消了,不用我去找,自会再来。”吕娴笑道:“他必须得立这个誓,才能带士元去西凉,不然我也不放心啊。总不能叫士元连人身安全的保障都没有,就叫马超带他走!” 庞统听了心中不满,道:“女公子如何笃定,统定会去西凉?!千金难买我不愿意,我庞统气节还是有的,便是不愿意去,我愿立誓,与马超誓不两立。” 第538章 连哄带骗捧庞统 司马徽见庞统如此,饮了茶,瞪了他一眼,他低一下头,会死吗?! 非逼的女公子下不来台,他不得用,心里才舒服?! 这货,他真不想管了。 “誓不两立就誓不两立便是了,”吕娴笑道:“这样也行。并不妨碍你们当同事。” ??? 司马徽怔了一下,还带这样的?! 这要是都誓不两立了,还怎么共事?!不得天天打架?! 他真心觉得吕娴是个绝妙的人,一时茫然之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女公子果真神人也……” 反正为啥这么好笑呢?! 庞统也是一脸蒙,他看着吕娴,大约是试图分辨出她话语里的意思。 明明是非把他塞去西凉不可的态度不会改,很是坚决的样子,所以这语里的意思,绝不是答应这两人拆分了,还是要当个整体,可是,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因此,庞统不仅没高兴,反而更生气了,便也不吭声。 这货,一不卖弄才华,二不出言讽刺,哪怕只是闷不吭声的生闷气,也是可爱的! 吕娴起了身,笑着亲自来给他酙茶,道:“士元果然生气了?!” 废话!能不生气吗?! 庞统面对她的礼贤下士,竟也无动于衷,一副你若说服不了我,我百般不动的架势,可是古怪就古怪在这里,他也死赖着书房不走,或者说,赖在徐州打死也不走! 事实上,这心中的委屈,也让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才能真正的消气,或者甘心被用了。 无论怎么着,心里都像是憋着一口气似的。也是因此他反而更生气,气自己了。 他便看着吕娴,吕娴递给他一杯茶,道:“先生喝茶!” 庞统接了过来,面色复杂,一饮而尽,道:“难得见女公子如此礼贤下士,这全徐州上下,直到现在,统才感受到一点点的青眼相待。” “我知士元很委屈,这段时间,也确实是让士元受了无视,委屈,”吕娴道:“可是士元也没离开徐州,不是吗?!” 庞统心中的火直冲天灵盖,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道:“如此折辱于我,到底何意!?便是不屑用我,也不必如此戳人脸面!” “因为我想知道,在先生心中,是脸面重要,还是此生此世实现人生理想重要,”吕娴道:“是我授意,叫徐州上下不必搭理于先生。由着先生自由来去便可。别说之前,便是现在,我也没想过放在身边重用先生。” 庞统冷笑道:“多谢女公子真语相告,这么直接,统再没骨气,也不得不离开徐州了!轻人至此,这徐州,哼,枉被人称为天下圣地……” 说罢便要起身。 “真的甘心吗!?带着委屈,不甘,不忿,不被世人理解的才高孤苦,离开徐州,除了徐州,还有哪里可以用先生?!”吕娴道:“世人只以为良马易得,却不知,伯乐更难得。敢问先生,还有何方英主能用?!” 庞统顿住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来。 “让先生去西凉,是最好的安排。”吕娴道:“先生可听说过一句话,士为国之宝!” 庞统道:“士是重点,还是国为重点?!” “两者平衡,才是重点,士无国,国无士,皆是悲剧,”吕娴道:“在娴心中,士元之才,可堪国材。” 吕娴起了身,将拉不下脸面的他,推了回来,按着坐了下来。 庞统脸色怪怪的,道:“国士?!” 他的脸色复杂至极,国士就是这待遇?!这般冷遇,这般的……安排?! 不过他也算是耐下了性子,打算继续听下去了。 司马徽看了一眼他,心道还是女公子有办法,对付他这种人,得让他心定,得先肯定,他才能听得进去。 这一上来就夸他是国士,这庞统便是再怒,再委屈,此时也不好走的了! “诸葛在时,文和去寻过他几回,是因为他这个人,为敌,将是大患,为友,可能性也不大,所以争取一下,但我和父亲皆没出面,是知道,他这个人,恐留不住。心不在我徐州,便是给再大的脸面,也是无用。”吕娴说话很直白,道:“可是士元不同,便是无人去请,无人理会,也不会走!” 庞统又气个半死,道:“女公子是说统之才不如诸葛?!” 他面色古怪。 “我说的不是才能,”吕娴笑道:“士元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与人比才高下啊!” 司马徽掩袖轻笑,这话正中庞统要害,庞统的脸色更怪了,一时语塞。 “先生在徐州,公台与文和都写信问过我,对你当如何,他们便是才能卓越,世之智者,对先生这样的人,也是束手无策,”吕娴道:“不是因为先生才比天高的缘故,而是因为先生的脾性,在一个集体之中,是一个破坏者,无论是规则,还是狂诞。才虽高,却难用。要么废弃,要么取用之,而被害入骨三分,因此,才觉难办。我便写信告之他们,只放着先生便是。” “若论狂才,前有陈登,后有先生,我偏不信邪,想要试试,先生到底会不会受折辱而离去,”吕娴道:“原谅我说真话,若是就此离去,先生远遁江湖,骂我吕氏有眼无珠,不识大才,我吕氏也不可惜,若无去,便证明先生,是可以扭转的,是有入世之志的,既有此志,哪怕难用些,只要安排得当,也是国之栋梁。” 庞统听着这话,越听越不中听,怎么听怎么古怪。 虽然在夸他是国士,什么栋梁,可是这话,怎么就不对味呢,满是赤果果的讽刺。 “女公子说话,一向如此直白?!”庞统道。 “我该隐晦些?”吕娴笑道:“只准你庞士元直白骂人,不准我吕娴直白说人?!这可是双重标准。不能因为我是诸侯之后,就要求我待人非有礼有节,却只准狂士骂到人鼻子上来,还不给反击,我吕氏中人也不是智障,能不反击?!” “……”说的他哑口无语,一窒。 司马徽已是哈哈大笑了,道:“不错,士元啊,不可只准臣面刺君,而不许君刺才志之高。这般,可不是名士之范。” 吕娴也看着司马徽笑,道:“这士元,晾着他,他要跟人杠,说他吧,他又不能坦然接受指点,还是要杠,叫我如何是好?!水镜先生说,这样的人,可是难用?!” 司马徽还是会为庞统说话的,笑道:“纵然难用,其才也不在诸葛之下。女公子既视为国士,当珍用之!” “用与不用,只看士元肯不肯,我以为,士元在西凉是最好的安排,可他不愿,我也没有办法。”吕娴道:“再者说,以他的脾气,若不知收敛,去了西凉,一招不慎,也是被杀的结局。” “那马超何敢杀吾?!”庞统道。 “我说的不是马超,若没有马超能稍护你一二,我也不敢放你去,那西凉之处,能容你的人更没有,没有孟起,以你这性格,早晚是个死字。”吕娴道。 马超护他?!有没有搞错?! 不对,这话怎么听着,越听越不对味呢?!确实不是在讽刺他?! 庞统气的也是吹胡子瞪眼,偏偏既不想中她的计,也不能反驳他,一时便不吭声。 却又忍不住不服气的道:“女公子以为,我与诸葛,其才可齐平否?!” “若只论才,我不用问,自知你们二人齐平并称,”吕娴道:“可是,有几点,你远不如他。不是我向着诸葛亮说话,他这个人,格局就比你高很多。这个先不提,只说性格,他胜你良多,是否?!他若用计,必不示于人,这一点,只有贾诩可与之相提并论,其它人都差一点。而先生,更不是了,先生的视线,视角只在与人杠,以及显摆才能上头。他不同,他的目的,只在于把事办成。若以棋局称,他擅布谋,而先生却用奇招,以显摆自己才能,于短期内,你胜,于长线上布局,他胜。所以,你不如他。” 庞统不服,道:“若说性格比他糟,这我认,可若说才不比他,我不服。” “只说之前我与我父不在徐州内时,他所布之局,士元也看清了吧?!”吕娴道。 “区区小技,哪里看不清,”庞统道:“徐州不是化解了吗?因为我便没上言献计。也用不着我。贾诩和陈宫若连这些小招数都化解不了,这徐州也完了!” 这个人,若不踩低一下旁人,他就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司马徽已特别,特别的无奈了。 “水镜先生其实也料中了,然否?!”吕娴笑道。 司马徽捻须,道:“诸葛其实很忌惮女公子,在女公子回之前,便遁去了。不过也是女公子肯放过他,他才能走。” 吕娴笑道:“士元,诸葛尚是隐士,出手之间,已是奇计百出,是他真的算无遗策吗?!水镜先生与你,皆不输他,我徐州也能化解。问题不在这里,在于,他这个人,最强的地方,在于会借势而为。这就是我所说的格局,这一点上,你远远不如他!” 庞统哑然不语。 “他何以像背后的推手有这么大的能量,不是因为他是神人,而是因为他极会借势为己所用,”吕娴道:“可以确定的是,他早有一个隐处的消息渠道,并将之分析,辩清真伪,并且加以利用了,更预测了一些事情的走向,然后因势利导,把事情布局到那个地步。” 司马徽点首,道:“诸葛广交天下友,获得些消息渠道,并不难。未必是自己养的斥侯,他当日并没有这个财力能做到。如今既已至刘玄德麾下,这个情报网,相信已经建立了。” “未有这势力时,尚能于迷雾中,出手如此精准,若现在,以他的实力,士元以为,可堪称为利器?”吕娴道。 庞统断然无语。 不错,诸葛这点子能力是有的,关键是在事成之前,他是一声不吭,只默默的布局。这等能力,借势推导的能力,他庞统,终究是稍差一着! 因为他太想显摆,一有什么能亮眼别人狗眼的奇计,只想着天下人皆知他的牛叉。 这心态,格局,和脾气性格上,的确与诸葛有些差距的。 可他服吗?! 服个屁?! 他要是服输于诸葛了,他就不是庞统了。 “我不欲去西凉,我可以去对付襄阳诸葛,”庞统道:“以我之才,诸葛受我限制,必不能得以伸展。” “然后你们相互较量,相互消耗,有增益之处?!”吕娴道:“士元之才,若只用在针锋相对上,太浪费。士元的格局,也不该如此。我终究认为,打败士的人,未必是另一个士,而是势。士元不能只盯着一个人,而是看一看整个的格局,用国士的眼光来看整体的事情,你才能有真正的发挥价值。” 庞统听着已是茫然了,“我去西凉,又有何用?!” “我对士元的期望是封疆大吏,”吕娴笑道。 庞统一怔。 吕娴道:“你已经将我吕氏集团的核心人物,都得罪的差不多了,就别留在核心之处,相互较量了,而封疆大吏,正是你的发挥之处,若功成,名垂青史,也是浓墨一笔,功不可没。何必非在我与我父亲身边空消耗。以你的才智,与马家的实力,守住那一带,十分容易,甚至还能开疆拓土,吞斥诸侯。士元啊,你得听我的,留在我爹和我身边,总有一天,你这个性子,把人得罪光了,他们和起伙来要一起弄死你,到了边疆却不同,与土诸侯也差不多!这个差距,我想你该明白。只是看你甘不甘心,退出核心,真正的稳住性格,助我去做成这件事。” 庞统心砰砰直跳,怔怔的看着吕娴,道:“我与马氏并不对付,如何合得来!?” “要的就是你们合不来,合不来我才放心,真合得来,我还睡不着觉呢,”吕娴道。 哈?!说的……这么直接的吗?! 第539章 封疆大吏定西北 司马徽已经乐死了,在一边捶席,笑道:“女公子说话真有趣,太有意思了,原谅我失礼,实在忍不住!哈哈哈……” 庞统的表情也是冏冏有神,哈?这个女公子,与他想象中的差距也确实太远了点! 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司马徽没料到庞统也有被人怼住吭不了声的时候,一时乐的要死要活。 “士元如今可服气了?!心中可曾委屈了?”司马徽道:“女公子对你寄与厚望,如今,也算才可得用了……哈哈哈……” 庞统深刻怀疑他能笑死自己。 他心中有点无力,知道这怕是定局。但是,还是有点不想妥协。 可是她说的话,也有点抬举的意思,听听,封疆大吏啊,这话,带劲! “士元啊,你听我的,我不会坑你,”吕娴道:“你在这徐州这么久,惹了上下人都不满,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就算我徐州上下算个人了。我劝你,还是早点走,不然早晚要发生惨绝人寰的事,到时全天下,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到时候还要唾弃你是活该,这才委屈,是不是?!我也难办。何必呢,不如这样,你去那边,气气别人吧,你好,这徐州上下也好。我真心的。” ???!!! 司马徽已经乐疯了,他第一次如此失仪失态。 而庞统一副怀疑人生的眼神看着吕娴,又气又无语,没想到这吕娴是这样的女公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就是说,这徐州上下,他娘的没人欢迎他,她也想快点打发他去气旁人呗! 还有这样说话的?! 庞统已经怀疑人生了,在那哽住,脸胀的通红,气的要死要活! 直接从闷闷不乐,到愤愤不平了。 一副苍天,为何只待我如此不公的悲愤! “敢问女公子,若统不能与诸葛对局,何人可以?!”庞统不满的道:“女公子莫非以为统不够格!才赶人?” 吕娴道:“一城一池,一步一着的得失,输赢并不重要。赢这个事,在于时势。能赢诸葛的,只有势!” “将来与他对局,便是我徐州连输几局,可是,他未必赢了就是刘备赢了,当统一不可避免成为势的时候,他便是战争能赢一时,也无法真正的抵御大势所趋!”吕娴道:“一人之力,一士之才,当然强大,可我徐州,所仰仗者,所推崇者,不止是一人之力。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在意文治的原因。” 司马徽是赞同的,闻言笑着点了点头,眼中对吕娴是十足的赞赏。 雄主之才,方可为此! 庞统听了若有所失。 “上天是公平了,当有一天,在战争上,诸葛便是赢了片土之城,可还是挡不住大势之时,他的内心也未必不悲凉,”吕娴道:“士元,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帮我父女,成为我吕氏基业的一员。我也是诚心的。士元在此受了委屈,依旧不走,不正是决心与志向吗?!而所受委屈,娴向士元道歉!” 庞统怔了一下,一时竟讪讪的,见她如此郑重,也是略微动容。这女公子,倒也奇怪,时而调皮说话简直不是人,时而正色肃然,让人心敬,一时忙起身不敢受,道:“……倒也不必如此,统在徐州也惹了不少麻烦,女公子能不追究,我已感激,其实统也并非不识好歹,统在徐州惹事生非,却并未受到驱逐,已是受女公子照应……” 算你知道好歹。 “既是如此,那咱们便是尽弃前嫌了,”吕娴笑道:“得士元在身边,我心甚喜!” 庞统叹道:“能得女公子青眼相加,一切皆值也!” 司马徽也被这转折给弄的好笑的要死。 果然,要收服庞统这个人,真的给好脸色求着哄着,他还不放在眼里,就得这么办,他就这样了?! 唉,果然人性格不同,真的得用不同的方法。 尤其是马超和庞统这种人,真的不能用常法。 所以才说这女公子是奇人呢?!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说话行事更是荒诞中带着正经,严肃中带着疯阗,杂乱中带着章程…… 吕娴道:“一才一智的较量,我并不看中,我要士元帮我的,不是为我献计,而是看住西凉。” 吕娴拉住庞统的手来到地图前,拉开挡着的幕布,庞统与司马徽皆被这个冲击了一下。 “而这个人,不能结交满天下,最好是个孤臣,就是说,与谁的关系都好不了的那种最好,”吕娴道:“最好是疯狗那种,逮谁咬谁的人。” 司马徽又听乐了。 庞统本来被她拉着,心里特别的受用,一听这话,就无语了。 疯狗?!哈?! 孤臣,他是明白,但疯狗,这…… “士元这个性格就刚刚好,就是天生的人选,”吕娴笑道:“本来士元这种性格,无论谁用,事后都会过河拆桥而除之……” 因为这个性格,就是天生被人过河拆格,用完就杀的,便是主不杀,臣也会杀,他太招人嫉,招人恨了! 庞统的脸色怪怪的,这话听着咋这么的,这么的……脱俗呢?! “但是,先生是一柄宝剑,真的要折断这柄宝剑,我还不舍呢,再说了,真要用了人就扔的,那也是他们不会用人,”吕娴笑嘻嘻的道:“我觉得先生这种人,就是天生为坑人而生的,守住边疆绰绰有余……” 这话说的!够直接! “来来来,咱们两个与水镜一起聊一聊这西北的规划,我心中的蓝图……”吕娴道。 “这么快便呼咱们二人了?”司马徽笑道:“看来凤雏已然得遇明主。” 司马徽也识趣,笑道:“既是如此,徽之功已至也,便不好旁听了……恕徽先告退。” “先生真不听听?!”吕娴笑道:“不必避嫌,我信任先生!” “不是为避嫌,而是徽对这类事并无兴趣,此世之志并不在此。”司马徽笑道:“女公子与士元商议便是。士元久不遇明主,如今终于相遇,正该掌灯促膝长谈,徽在,也并不便!” “也罢了。”吕娴笑道:“先生对徐州教育之功,娴都记着。” “不敢比女公子之功,只是略尽绵力而已,”司马徽笑着,便告退出来。 司马徽一走,庞统果然自在了不少,不然司马徽在,他连说话,都要被老友取笑,那感觉吧,就像看住了许久的狗子卖给了新主的感觉,新主这么埋汰又夸赞一番,总是不对头! 现在就轻松多了。 他本来就是狂士,人一直走,也不拘着了,乐得瘫坐下来,随意了不少。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女公子也是个狂人。并不是那种拘礼的人。 虽然说话有点……但的确是最合心意不过的人。 比那些正儿八经的诸侯有趣多了,也好说话多了,说话也够直接!极好! 不用装腔作势的礼仪一摆,正儿八经的特别烦。 庞统其实最不耐烦这个,他这一随意,见吕娴并不以为异,也并无不喜,这心中的担忧也终于尽去,涌上来的是喜悦。 此刻他的心境是极为复杂的。 委屈,悲伤,愤怒,欣喜,喜悦……还有得到知己,明主的狂喜,全在心间恿跃的跳,他对她有过很多的想象,也听闻过她年纪尚幼,也想象过她若是雄主,会是怎么样的风采。 只是没想到,她真的是个奇人。 真的很难找出什么词来形容她的感觉。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并非是正统的那种英雄,不是说出身,而是说,与那些讲礼贤下士的人不太一样。那些人,礼则礼矣,唯独少了真心。 她说话很难听,可是却直触敏锐,一扎就扎准了痛处,也不吝玩笑,于刚柔并济中,将玩笑与真心融于外表之下。 这样的人,便是庞统也很难抵挡这样的人格魅力。 她真的大大的让他惊喜,她直接承认自己就是给他一点颜色,就是晾着他,而且是故意的,她不掩饰这一点,并不是装腔作势的假装不知,而是另一种套路,说真话,带着真心的套路。 庞统其实看着尖锐,其实是特别期待能遇知己和明主的那种人,并不难收服,然而收服以后,让他真心的拥戴,让他心服口服却难。 有大才的人,不仅需要有大气度的人,更要有能包容他的人,同时,也要能分辨才高下的才智。 光达到这些,就知道有多难。 所以庞统现在的心境可想而知。他虽还不知她的打算,然而心中却已被她的气度和心胸给折服了。 只是,想要心服,还得能让他平静接受派他去西凉的真正理由。 不然,他也是会撂挑子不干的。 “这一片,”吕娴道:“先生可有信心平定此处,御疆而守?!” 庞统看着惊了一下,这一片就不止包括西凉了吧?! 他诧异的看了一眼吕娴道:“原来女公子所布之局,远不止北方,野心不小嘛?!” “野心小不小,得看本事,得看有没有人?!”吕娴笑道:“先生之才,只去与诸葛空耗,两边都讨不了好处,我不愿意两败俱伤,至少现在是完全没必要的,做人呢,眼界应该放长远一点,不要死磕一两个人嘛。” 歪理真多!庞统却忍不住微微抿了下嘴唇,想笑。 “这西北本来我是没能力的,然而上天不是把你送来徐州了嘛,赶也赶不走的这种,既然要把西北送到我吕氏手上,我为何不要?!”吕娴道。 “……”庞统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一向才高,十分不要脸,自己也是知道自己不要脸的,但是当真正遇到一个更出格的人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呆滞,以及迷茫,还有无语。 真是狠狠的体会了一把以前被他藐视的人的感觉了,虽然他现在并不是被藐视,而是被夸赞,可是这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姑且当作女公子是在夸我与自己吧,”庞统有一种认命的感觉。 吕娴也忍着笑,听出来就好! 天天不是自卖自夸吗,怎么现在她真的夸起来,他反而不敢应了?! 人这个事真的很奇怪。自己夸自己,毫无压力,别人一夸,就不敢应了。可见古人的谦虚,其实也分内谦虚和外谦虚的。这庞统显然是个异类的少数。 吕娴的话其实说的一直很直白,想要承担重任,就要能够收敛脾气,而不是任由自己自由发挥,而引人注意,更多的时候,需要的其实是隐藏自己。 而这些,都是庞统需要去仔细琢磨,去参透,以及怎么样去成为她想的人的。 “这一带,”吕娴道:“有没有本事拿下来,看你的了。当然你愿不愿意去凉州,自己决定。” “我不会给你具体的指示该如何做,我只是告诉你,我要这一带,”吕娴道:“十年之内完成,就可以。以士元之智,有些事,也不必我下达具体指令,我吕娴也并不是隔空瞎指挥的人,一切皆由士元随机应变。当然,一开始,处境肯定会很艰难,尤其是在三年内……” 庞统看着地图,目光聚集,看的很认真。 “我对你只有一个条件,”吕娴道:“你若愿去,短期目标,以及成就,你都得放弃,我要的不是短期的成就,而是长期的目标。我不要一城一池的得,而是要这一带的得,为此,你甚至不得不放低自己,隐藏自己。你能做得到吗?” 庞统吸了一口气,道:“真的没有具体指示?!” “没有,”吕娴笑了笑,道:“士元既为国士,我又何必给什么具体指示。你只要知道我要什么,并且努力达到就可以。” 庞统道:“这西北将来,包括马家?!” “我说过,我不是过河拆桥的人,马腾父子不听话,我自会教训,但不会杀他们,”吕娴笑道:“我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当然,也会罚有过之人。” 庞统表情复杂,看着她。 “若有你,以及马家在,西北并不在话下,这将是最奇妙的组合,”吕娴道:“你们不和,天下人都会对你们放松警惕,士元,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第540章 汉中张鲁之理想 “女公子好会下棋,”庞统转过身,郑重一揖,道:“统心服口服,此任,统又有何不敢接?!女公子只要肯信任,统定效力,死而后已!” 吕娴也是一揖,笑道:“拜托先生!” 两人都相视一笑,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来,坐,”一时亲近了,竟是促膝,靠的很近的喝茶,吕娴笑道:“马超那人,其实外厉内荏,你不用怕他。这小子有点邪性,若不是你,旁人只怕也制不住他。当然了,若没他,也没人能制住你!” 庞统哭笑不得,此时听了也不生气了,笑道:“统虽自视甚高,然而,在用人之面上,统远不及女公子看的高远,女公子用人,当真是深谋远虑啊。只是西北细谋女公子不说,然而还请说之一二大略,也好叫统少走些弯路。” 吕娴笑道:“士比将高远的地方,在于超越,超越战争思维。战将们,如我父,如马超,马腾他们所在意的,所欣喜和悲伤的,可能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谋士的职能,就在于能够超越战争思维去思考问题,看到全局,谋划长远,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庞统听明白了,这是要他不要耍小聪明,立小功。然后向她,以及天下显摆他庞统多么牛。 “若论打战,至强者,何人能越得过项羽啊,”吕娴道:“然而楚汉之争,又是谁赢了?!战争思维,重要,一城一失,不是不重要,当然也重要,然而,全局谋算,更重要!西北,将是徐州最重要的外援,不止是马家,我要的是这一带,可以御西北外族,同时,援徐州之征。而若徐州有难,可灵活发兵,而来援之,这才是边疆大臣最重要职能。马家战事虽强,也足以御外敌,然而,于内制衡,却不够看了……” 庞统点点头,道:“刘备有诸葛,必入巴蜀,这是必然之势也,将来若主公与女公子拿下北方,西北可以与徐州南下,共包蜀益。” 这是与诸葛杠上了是不是?! 吕娴笑道:“士元既知孔明必图蜀益,不知对西北可有什么高见?!” 庞统笑了一下,道:“西北之处,诸侯各相侵犯,势虽小,然而,若从中取利,并不难。此处是马腾,这里是韩遂,而这两个强势,迟早要图了宋建与杨秋之地。所以就是这两个人之间争西凉,而马腾不想投靠袁绍与曹操,必会与徐州结盟,然而韩遂,只恐有心会投靠曹操,他必会尽力犯马腾之后,一是为自己利益,二也是牵制马腾襄助徐州参与北方战争。现在的问题来了,若是马腾力有不逮,向徐州求援,徐州可有力去援?若不援,一则马腾会败,二是会失马氏之心,女公子会如何选!?” 庞统还是有水平的,他只要不愤青,不化为喷子,其实能力还是很强的。 吕娴道:“吾有士元,可敌千军,所以士元才要去助马腾啊,马超与你不对付,你大可不必理会他,事关马腾在西凉的利益,马腾不会开玩笑,更不会意气用事。” 说了半天,这话头又绕回来了是吧?!这事反正是绕不过去了。不过,这也算是夸自己,还这么直白,庞统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就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一人可敌千军的话夸出来,便是他再自视甚高,也十分不好意思! 庞统笑道:“但愿马腾比那个马超要理智的多。” 何止是理智,马腾其实精着呢,他就是命不太好,生了一个坑爹的儿子。 “马腾父子若有危难,只有士元可救,我徐州上下,还是缺人,加上要参与这战事,半点空隙也分出不得,所以此事,还是应在士元身上,若有事,必要解救马氏父子,他们马氏,是我徐州在西北最重要的布谋,”吕娴道:“他们若是被人图了,韩遂可更不是个好货。再想图他就难了,以后西北只能硬打,多则耗费三五年,死伤无数,还要防备御北外族,没有十年,西北都平定不了,更太平不了!” 庞统听了,肃然起敬。 虽然他是个杠精,然而对于吕娴用人,他是真心服的,马腾父子不用说,只说用袁耀一事,这要换一个人,谁能做得到?! 便是曹操,也必定杀尽袁术之子,然后再扶持一个淮南的士族或是臣子直接辖制淮南既可,用袁耀的风险太大。 然而,袁耀的用处也在于此,他身上的目光是任何淮南的士臣都比不了的。她用对了,虽有风险,但同样的,也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从此以后,吕氏不义之名尽去,真正的洗白上岸了。谁不说吕氏仁义!? 仁义之师,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它的威望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吕布至强,以后若势已至,剩下的,无需征伐太过,便已经令各城池纷纷归心归附。安心而不会再叛也! 征城易,征人心难。硬打天下,也不算难,可是守天下,若无仁义,谁会真心归附?! 而袁耀的意义,对于天下来说,是显然的! 同样的,马腾父子的意义也极为深远,虽与马超有些交情,吕娴也没逼他们投降臣服,宁愿可为盟友。也争取为盟友。她在此事上有十足的耐心。她在用马腾父子去真正的定下西北。 如此,只怕不费吹灰之力,徐州根本用不着亲征西北,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了! 自汉以来,一直都是诸侯制,这到目前是无法更改的制度,而吕娴并没有完全与之逆向而行,这才是她最可贵之处。 在徐州日久,庞统是看出来,她是有些先秦的思想的,不得不说,那些的确先进,然而,终究是秦推倒了天下,却没有能真正维持住天下。汉不同,没有逆势而行,很快定下天下。 她顺势而为的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也就是说,她不是不想做,而是知道,不是时机的时候,不要逆着来。可是庞统却觉得,她在其中取得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她用文臣与诸侯共治的平衡,刚刚她说的是什么?!封疆大吏!也就是说,待以后……不将是诸侯制天下,而是文武要分开了。以往是州牧就有武装权,以后恐怕是…… 庞统何止是聪明,其实他知道她的意思,而她的这些,早不陌生,早在先秦的秦国就已经是这样的,然而,硬推行,终究是不能守住,到底是遗憾啊。秦之伟业,亘古难有。可惜。 所以,她的刚柔并济,双管齐下,让庞统很欣赏。 庞统笑道:“女公子不要忘了一个人,张鲁。” “张鲁雄锯汉中,汉中之地,相对稳定,多有流民涌入其间而定居者,此人,也算是亦正亦邪的一个人,”吕娴道。 “此人与刘璋有仇,”庞统道:“多年前,刘璋以张鲁不顺从他的调遣为由,尽杀其母及其家室,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吕娴对这个倒没想到,道:“所以诸葛必要书劝张鲁助其伐刘璋?!” 庞统点头,道:“此事不在于共攻伐刘璋一事,而在于,刘备若得蜀益之土,必将张鲁纳入麾下,此事不得不防,还要遣使去劝降其投靠徐州。” “汉中之地,若被刘备所取,的确是个祸患,”吕娴也是万万没想到,因为徐州的崛起,让张鲁的轨迹也改了,他没有投降曹操,到现在汉中还是一个被人遗忘之处呢,这个地段比较特殊,再加上各地征战,而这汉中竟在暴风眼中,相对的稳定而安静。 也就是说,大家伙都各打各的,暂时都无暇管汉中,这一块也就被遗忘了似的,说来也怪,这张鲁的存在感真的太低了。 他与刘璋这些年来,是时不时的互掐一把,打一打,闹一闹,却存在感都很低。 吕娴笑了一下,道:“然而士元却不知,张鲁此人是个妙人,他有一个外号,叫米贼,此人创教了一个五斗米教,算是一个义士,宽惠治汉中,这样的一个人,略与藏霸有些像。你觉得,张鲁真的能看得上刘备?!” 庞统闻言笑了一下,道:“并不曾听闻此人有诋毁刘备之言,莫非女公子有什么天下不知之事?!” “张鲁此人虚伪,你知道虚伪之人最厌恶的人,是什么人吗?!”吕娴笑道。 当然亦是虚伪之人! 庞统听了竟是哈哈大笑,道:“女公子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诶?!这话,我可什么都没说,便是说了,也是咱俩私底下说的,可千万别说……”吕娴笑道:“说来刘玄德以仁义示天下,便是有人厌他虚伪,偏也说他不得,这才是最最妙的地方。” 可不是?毕竟说他吧,像嫉妒,还显得自己不够仁义,甚至诋毁仁义,毕竟刘备都自诩仁义的化身了都! 而说他吧,又显得把这个人太过放在眼里似的,因此,到现在也没人正儿八经的骂刘备。 庞统哈哈大笑。 吕娴笑道:“我倒与士元有不同的看法。” “哦?!”庞统道:“愿请指教。” 吕娴道:“诸葛定力劝张鲁共图刘璋,张鲁欲报母仇是不假,然而,他未必不知道刘备是欲借他之势,并吞他之地与势。他只要答应了,以后必是刘备之人,而汉中在此处,刘表,淮南,曹操,甚至马腾,都可去攻打他,他就是蜀益的屏障,他这样的人,肯被刘备当刀使?!” 庞统若有所思。 “这个人,是真的有善心,而且有智,是个十分会保身的人,这些年,他治下的汉中几乎是隐形的,寻常有战事,也想不起来他,这样的一个人,与自身的治下智慧脱不了干系,”吕娴道:“闭关自守,是因为有自知之明,这中原的事,他插不上手,真要插手,要么是炮灰,要么是成为小弟,而且还是挡刀的小弟。” 庞统被他的形容乐的不行,道:“所以,诸葛在他身上的所图,会落空?!” “诸葛必以其母之仇来力劝,”吕娴道:“我倒以为,汉中足以成为我徐州规图蜀益的要害。这件事情,我还是要再打听打听。先前一直盯着中原各地,竟不曾探听这个人的消息。” 主要是汉中之地守关自守,不与中原怎么来往,再加上,他的存在感太低,所以吕娴都没能顾得上。所有精力几乎全用在北方了。 庞统笑道:“我倒听过他的诸多事,他常以米肉食放街上,令民自取,完全靠自觉,不可多取,汉中之人,因他,像活在一个公平的天上人间。” 共产社会,可不就是天下人间吗?!这个夸赞不算低。 也就是说张鲁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不是他有多先进,而是可能是返古。古代文明,奴隶制开始之前,就是这样的公平公正的。 张鲁之所以存在感很低,在于他其实并没有争雄之意,于大局并无干系。 他是个极度聪明的人,他曾说过一句话,宁愿做曹家奴,不愿做刘备座上宾。这话是舔狗吗?!不是,这话不是说给刘备听的,更不是说给天下人听的,其实,他是说给曹操听的!为此得到曹操的信任和优待,得到最大的扶植和利益。他是个极会权衡的人! 他聪明,知道时势,说看不上刘备,只是一件小事。也就是说,他并不愿意为刘备利用,成为对抗北方强势的力量,而可能汉中不存,覆灭。而他想要争取最大的自治,只有曹操能给他,而不是刘备。他若跟了刘备,刘备给他的只有猜疑不定。 “五斗米教,”吕娴袖手,道:“不必遣使去汉中。” 庞统道:“为何?!” “张鲁若有难,此时此刻,还能向谁求援?!”吕娴道。 “徐州,或是马腾?!”庞统道,“他不会向荆州求援。” “不错。”吕娴笑道:“此时曹操自身难保,他自知求援也无用。” “女公子是想等他主动来求援?!”庞统笑道。 第541章 滴水不漏补防守 吕娴笑道:“士元,你只知谋,对人心把握,你却差了一些,这一点,你不如文和。文和只恐一直在盯着张鲁,可他并未与我说张鲁之事,只恐时机未至。你也别不服,你看看汉中之地,有多广?!甚至比马氏父子半个西凉还要广,汉中又富庶,有钱有势有兵有粮,又有关隘可守。你若是张鲁,能在势强之时,来投降别人?!” 庞统看着地图若有所思,他倒也不完全是杠精,道:“受教了。一个诸侯也有一个诸侯的骄傲。此时去招降招揽,的确是折辱。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所以只能等。”吕娴笑道:“刘备需要借势,借到张鲁头上,张鲁岂会理睬他?!孔明只恐算盘要落空了。不过我还是要与元直写封信,孔明向有奇计,只恐他是要用非常手腕。” “刘璋温仁软弱,若是刘备得荆州助去攻打刘璋,刘璋未必能保得住益州,刘璋非其父刘焉有谋略,”庞统道:“益州若以实力而拼,未必弱势,只是孔明定会从内而破,益州……” 庞统摇了摇头。 “他们主臣能拿到,也算是他们的本事,”吕娴道。 “张鲁完全可以纳入西北版图,”庞统道:“若马腾吞并韩遂,拿下张鲁,便不在话下。哪怕逼也要逼他投降徐州。否则他便只能投靠刘备。这个时机不能错失了。” 吕娴点了点头,笑道:“有你与元直一直盯着汉中之地,张鲁这一带,不会出意外。况且张鲁此人,不是刘璋,此人智善双全,他会来投靠的。” “天下之局,像一张网,原来女公子早在织网,等着人往里钻了,”庞统笑叹,连他也不例外。 所以才说,袁耀是个象征呢,他的作用太大了。 张鲁看到袁耀的发展,他就明白,投靠徐州百利无一害,只要到了他弱势时,主动前来,怕是迟早之事。 所以此时庞统有一种得遇明主的感觉。 她是真正能把握徐州方向的人,能防着底下的谋士自恃聪明,自行蠢事,比如他,非要逞强去与诸葛较劲,争取张鲁,时机不对,只会适得其反。 庞统一向是自负的,然而到了此时,他才真正的觉得,自己还是要谦虚。 至少,在顺应时势上面,利用时势上面,布势划谋方面,她是天生其才。 若论奇谋,也许庞统有的是,若论布势,他真的不如吕娴。也许这就是主与臣的区别之处吧,站立的着点都不一样。 而谋臣所要做的,是辅佐。 此时此刻,庞统已是心悦臣服,道:“我愿去西凉,辅庇马腾父子左右,直待控制住西北局势。” 吕娴大喜,道:“果真?!没有勉强!” “没有勉强,”庞统笑道:“个人悲喜,无关紧要,主之谋划,方是大事。” “太好了,”吕娴拉住他,笑道:“汉中,可图便图,若不可图,此地,先留白!” “是,统会以西凉内事为主,其余诸事,待内定而后再说。”庞统已分清了主次。 吕娴已是大喜过望。 “韩遂若袭马腾后,士元可助马氏父子退韩遂,”吕娴道:“切勿叫他分兵来中原搅合。” “此并不难,”庞统道:“若要杀韩遂而尽天之,也可。然,我知,留着韩遂,对徐州有益。对我也有益。” 吕娴笑道:“士元也坏的很。牵制住韩遂既可。” 韩遂若死了,马腾尽得西凉,只恐会杀庞统,而与徐州决裂,这可不是好事。 庞统笑道:“是。”于这两相对峙,微妙平衡之中,慢慢把手伸进西凉,才是他要做的事。 他是去助马腾父子,然而,核心的利益考量,只为徐州。而不是马腾父子的。 他意会明白吕娴的意思了。 “三年,我给士元三年,”吕娴道,“可以做得到吗?!” “差不多,”庞统知事关重大,并没有说大话,“可是马超反应强烈,只恐并不肯带统前去。” “你对他们父子有害,他自排斥你,若对他们有利呢,”吕娴道:“会带你去的。不信就等等,马超会松口的……” 有韩遂这个心腹之患在,马腾父子最想要的就是一个顶级谋臣! 马腾虽与韩遂称兄道弟,其实,假兄假弟。 “莫非韩遂真要动手了?”庞统道。 吕娴点头,道:“曹操的使者不是吃素的,钟繇亲自去了西凉,劝降马腾与韩遂,马腾不必说,定不肯,但是钟繇若许以凉州牧之位,韩遂,未必不动心。” “钟繇出手,想必事已成半,”庞统对一些机密的消息是不知道的,他毕竟不是徐州核心层的人,一些事只有真正动手传至天下的时候他才知道,而第一手的机密消息,他是得不到的,也更因此,他做不了判断。 这个人的能力只有到了位置上,才能真正的整合资源,发挥作用。 钟繇的能力,庞统也有所听闻。 “曹操是下了重大代价,说定韩遂啊,”庞统道:“不过时势至此,为免腹背受敌,曹操也必须得这么做。韩遂短视之人,为利所诱,只恐已被其说动……” 吕娴点了点头。 庞统明白了,接下来的事,只需要等着便是了。 吕娴拍了拍庞统的肩,道:“士元呐,你以后要谦虚,要低调啊,现在你是委以重任的人了,少跟人杠,少与人结怨,没事多内省,多看看书,多思考,比啥都强。那西凉人可不比中原,西凉人都是蛮人,不讲理的,你去了那,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我真的怕你死于非命,不是我咒你,而是你……要是哑巴,我还放心点……” “……”庞统嘴角一抽,看着吕娴,特别的无语。 女公子与他想象中,真的差距也太大了。 说的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就不怕得罪他吗?! 庞统忍了忍,终究是没吐糟,道:“哦,我知道了!” “回吧,我送你出去,”吕娴道:“以后多观察,少说话。明白?!” 庞统眼角抽搐,特别的无语,面无表情的起了身,呵呵一笑,“真是谢谢女公子的忠告了……” 吕娴哈哈大笑,道:“士元,你这人其实挺有趣的,他们不搭理你,是他们不识人才。” 庞统一乐,道:“那是自然,他们眼神不好,心眼太小!” “去了西北,用不着太努力,要注意多观察,最好别叫人知道你是个有真材实料的人!”吕娴意味深长的道。 庞统秒懂,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吕娴对他挤眉弄眼,一副我们都懂,咱们是知己好友,知心兄弟的表情。庞统真是一愣一愣的,内心十分激动。 此时吕娴也松了一口气,对庞统还真不能用太正常的手段,她是连捧带哄,带骗,忽悠着,终于把这个大麻烦给扔出去了,也扔给马超了。不过马超那儿,她还得花时间再哄哄。一想也头疼。 当然了,庞统这,她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以后都要定时的写信给他,安抚他的心。顺便还要给马超写写信,哪怕只是这两个人打起来调解呢。 一想也是怪心累,若说古代人比现代人懂礼义礼节,完全就是想的太多了。真个的,怪人特多。而且是经常不和就要杀人那种,这在现代,是不可想象的。 所谓的礼字下面,藏着的是血。 现代人哪怕再轻狂,怼天怼地怼老师那种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很多键盘侠真的跟疯狗似的,在网上到处咬人这一种,也多,但人们可以去屏蔽他,或是不听,再不济打针狂犬疫苗也行了,哪像现在,吕娴是真的怕哪天马超心里不爽,要杀庞统。 但若说全怪马超,也不能够,主要是庞统这个人,真的太会拉仇恨了。 吕娴是比较怕他去了西凉就把马腾阵营的所有文武全给得罪了,既便马超不杀他,他手下的将士还能有不动手的?!真斩下了庞统的头颅,马超还能把对方给杀了吗?!到时候就只能跟徐州翻脸了。 这将是最糟糕的局面。 吕娴把庞统扔去,可不是为了拉这个仇恨的,所以,她要他去,肯定还要再安排人跟着,文职方面,当然是小官小吏,美其名为佐使,就是秘书这一种。而武这方面,便是一些亲兵将士了,人数也不多,带个二十骑足已,另外还要把暗影给安排在暗处盯着。 封疆大吏也该有这样的标配,另外再叫吕布老爹赐个宝马,再赐个可以配身上的宝剑,这个也就完成了。 这个事她不能代劳,所以吕娴得带他出去给老爹见见。上一次两人可不太愉快,无论如何,才把这个给消弥了。 而司马徽出来的时候发现马超没走呢,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坐着喝闷酒,那脸色青的生人勿近,一副人欠他十万八万似的表情,连侍者都恨不得退避三尺。 好在现在已是三更半夜,场上诸将都喝的尽兴,在笑闹,一时也没有人顾得上与他喝酒。所以也就没发现了。 司马懿还在呢,他不和任何人亲近喝酒,顶多算是点头之交,绝不亲热,算是极为矜持守心的一个人。 司马徽看了一眼马超,也没上去打扰,只是坐到了司马懿身边,司马懿忙站起了身,道:“先生!” “军师折煞我了,”司马徽道:“我来敬军师一杯,先前之事,多有冒犯,还望千万莫放心上。司马氏全族举迁而来,亦是徐州幸事,更是温侯与女公子之幸事也,愿从此后,军师前程似锦,有一段青史佳话!” 司马懿便是再自诩多才,哪怕心里真的怨恨,他也绝不敢与司马徽脸色看。 他心知这件事他必须得认,就算真要报仇,他可以向吕布父女报仇,而对司马徽他这一生都是奈何不得他的。古人对于这种贤人隐士是极度的忍让的,当年刘邦都拿这样的人没办法。 司马徽虽然是白身,可他威望极高,桃李天下,这教育家的身份在古代是任何人都伤不得的。再加上他交友极广,所交者是何人?庞统,贾诩,刘表,诸葛亮……上至诸侯百官,下至庶民英杰,中到隐士贤人。如今更是在寒士之中埋下大贤之名,威望更上层楼。 这样的人,别说司马懿将来权重能动了?!便是曹操,也动他不得,顶多是把他关着。 对此,司马懿能怎么样?!不服也得认,不服也得憋着! 司马懿道:“多谢先生,懿也敬先生!” 说别的场面话也没用,摆脸色那是更不可能,也就言简易赅,把酒喝了就完了! 因此二人饮尽,司马徽才倒退回了自己的座席上。司马懿直等到司马徽坐了下来,他才重新坐下。 刘琦看了一眼司马懿,才问司马徽道:“老师,军师此人性情,如何!?” “滴水不漏!”司马徽笑道:“倒是第一回见到如此完美的人。” 完美?! 刘琦没料到他的评价是这个,一时怔住,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确是最合适辅佐主公的军师,这天下,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他了,便是诸葛也不行,”司马徽笑道:“诸葛需要的主公是与他心意相通之人,但是主公明显不行。” 比起司马徽说的,刘琦更注意到的是他说的是主公二字称呼吕布,可见已然是折服于徐州。 “虎威军上下皆强,形如虎狼之师,主公更是犹如猛虎,慑人威迫!”司马徽道:“而虎,进攻极强,攻强者,防守必弱,而司马军师,是最完美的防守者。攻防结合完美,才会所向披靡。以往主公虽强,却每战多败,有此人防守,以后,这个局面将彻底的改变了。” 刘琦似懂非懂,只能点点头,他只觉得司马懿神秘的很,也不怎么与人来往,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看不出来有什么有才之处。既不凑热闹又不显摆才能,当然也不得罪人。 很快刘琦就将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道:“马超可是与庞统又吵了?刚刚马超出来,就坐那儿喝闷酒,这个脸色,便是我想上去与他说话,也懒得去搭理他那臭脸。” 刘琦对马超的印象不好,因此说话之间,难免也不喜。 第542章 庞统意气风发醉 司马徽笑了一下,刚刚他还担心马超真出来跑了,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说到底,他与庞统可能都是相似的人。无论嘴上说着这徐州上下他就是一百个看不上,事实上,心里还是心服的,赶也赶不走这种! 这个马超,到底是与孙策不同。 早些年,孙策在袁术席上受辱,暗恨于心,就另立基业去了,还套路了一番袁术,哄了三千兵马。 可是马超与庞统确实是有意思。 也难怪了,吕娴叫他们二人守疆的意义。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嘴上无论说的多难听,其实人是真的好用的人,反而是这样的人,才叫人放心。 不过这二人一向不被人所喜,而女公子却只凭心认人,不被外界影响,这样的品格也叫人心服吧。 大约也是正因如此,这二人才被这样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便是不乐意的非要被凑在一处,也不肯走。 司马徽觉得有点想笑,正想与刘琦说话,却见吕娴却拉着庞统出来。 刘琦咦了一声,一脸的好奇宝宝的模样,这副样子倒把司马徽看乐了! 那边马超却已经变了脸色,黑着脸瞪着庞统,又瞪了一眼吕娴,自觉脸面无光,沉默的站了起来,哼了一声,就往外走! 刘琦被这一幕给惊呆了,道:“发生了什么?!”好奇的要死要活。 那边吕娴已经看到他了,高声道:“孟起!” 马超也没停脚,反而走的更快了,很快消失在门口。 吕娴无语,这货,是真的动气了! 算了,他这性格,一时气也消不了,明天再去寻也行,真不听,打一顿也就老实了。真的,别把马超当正常人一样待。 他就不是那种人! 吕娴要真有礼有节的对他,估计马超反而觉得失了亲密,彼此生疏! 吕娴无奈,叹了一口气,而庞统见她并未追马超,便觉得还是自己更重要的,因此更高兴了,隐隐自得,反倒心里十分舒适,这一自尊心得到满足,难得的竟大方了不少,道:“统无事,孟起必已置气矣,女公子不如且去追回,昔有萧何月下追韩信,今女公子惜孟起之才,不若去追回,统自在此自在既可,无妨!” 吕娴忍笑,心道此时你倒大度起来了,我若真弃你去了,包管前功尽弃! 因此便叹道:“无妨,明日我再去寻孟起便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士元且随我来。” 那边袁耀与张虎,还有吕青都来了,袁耀道:“义妹,不若我们三人且去寻孟起,以免他一时置气,倒拔营回西凉去了,此时心中有气,正是不忿之时,只恐冲动!” “可!”吕娴道:“就拜托义兄了,追到孟起,还请给我带句话与他,义兄只问他,今日吾妹满月礼,他可曾赠了礼,当日在野外,我曾向他要过一样东西与我妹妹为礼物,问他可愿守信约。” 袁耀也不知道约定是什么,但也不问,只道:“义妹放心,我定会传话与他,务必留他下来。” 说罢三人拱了拱手,匆匆的出去了。大半夜的去追马超。 马超的确是生气,本来给了个台阶了,只她出来说一声,他就算了,但是好嘛,呵……本来说出来再给她一次机会,结果人都到外面了,她还是没来。 都说事不过三,此时马超的确是有点上头,气的要死要活,便到了城门要叫门出城,他真野起来,谁能挡得住啊?!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袁耀这才与张虎和吕青骑着马到了。 “孟起请留步!”袁耀急喊道,一面示意城墙上不要放箭,一场误会干戈消散于无形。 马超勒马横立,冷笑道:“怎么?还想拦我,不准我出城不成?!你徐州上下敢扣押我?!” “孟起实在言重了,”袁耀对他的性格也有所了解,知道他这人说话特别不中听,一旦生气就喜欢说气话。这徐州上下是真的算是明白他的,这要是换个地方,他这话一说,绝对是让事件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袁耀还想再解释,马超却打断,道:“既不是扣押,现在,立刻,马上开城门,徐州无礼无情,利用我完就丢,行,超现在就拔营起寨,回西凉去!算我白认识那吕娴了!是我看错人了!” 那咬牙切齿的,道:“拿着姓庞的臭狗屎当宝贝,呵,想把这种人扔到我西凉来,我马超绝不认!” 说罢也不理袁耀三人,冷笑道:“开城门!” 袁耀知道他现在听不进去,便对城门上道:“开城门!” 他刚领了腰牌,现下也算是守南将军了,刚上任,腰牌一出,城门上应了一声,便下来开城门! 张虎道:“袁将军,真放他出去?!” “堵不如疏,”袁耀道:“再激他下去要出事,才是真的不可挽回,一会他出去,咱们三个跟上。此时他在气头上,就与他耗着,等他酒醒,气也消了,那时女公子必来追回,无事的!” 张虎一寻思道:“也好。吕青,我二人挡他,必也无妨。” 吕青道:“这个不难,必不伤他。” 那边城门已经开了,马超是气的要死要活,头也不回,勒着马缰就往城外飞奔出去! 袁耀三人火速跟上,真的是特别郁闷。 现在真的算是月下追韩信那种了。 这马超的脾气是真的大啊,袁耀马术不精,追的很一般,他很快就累的直喘气了,眼看马超就要离开,对吕青与张虎道:“你们两个先追,一定要拦住他,他必去营地,哪怕是打也要拖住他,先别管我,我很快就到!” 吕青道:“将军小心,我与张将军先追去了!” 袁耀点头,看二人很快飞追出去,他干脆放缓了步子,等气喘匀了,才匀速的追。反正得耗到天亮的,此时倒不急了。 这个事,以后算佳话吗!?谁知道呢?! 反正他就是觉得这马超的性格,真的是特别的辣,特别的棘手。 就是这样的性格,还有两个,再加上一个庞统,就这两人,若换个人用他们,那绝对是能郁闷死。 偏吕娴还要把他们两个凑作一堆,袁耀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心里觉得这是灾难的开始,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那个人啊,用人是真的想都想不到…… 袁耀是奔跑着到的,到的时候,身上都出了汗,此时已经到马超的营里了,骑马近了一看,惊出一身汗来,张虎与吕青二人正在力压马超,三人正战意酣呢,袁耀也插不上手,只能驻足在一边观战! 那边便是吕青与张虎二人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们是全力以赴,而且还不能伤到马超,便是如此,也是被马超这种野马似的打法给震的虎口发麻! 马超又饮了酒,此时血都是热,再加上憋屈,又生气,看这样子,不可能轻易停下来的意思。 三匹马,三个人,三人执锐,战意极浓,一时不分胜负。 袁耀看天边渐明,他们打不累,他都看累了,便道:“孟起,女公子叫我代话与你,昔日曾言要送礼物与女公子之妹,不知孟起可还作数不作数?!” 马超怔了一下,虽然还未停战,可是,却是慢下来了。 然后三人才渐渐的停了。 一时僵着,一个也没说话。 马超脸色沉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虎与吕青也累的不轻,西凉马超,少有才名,的确是名不虚传。这般战力与耐力,世人无与之比,而西凉马也是如此,耐力真的惊人,他们的马此时都累的喘气了,马超座下那匹,还没什么感觉,慢悠悠的低下头在那吃草。 袁耀上前,道:“孟起,虽不知女公子用意为何,然而,昔日生死之情,难道只有女公子一人在意吗?!还望无论如何,等女公子前来说上一二,不要这样置气离去,彼此遗憾。” 马超哼了一声,嘴却硬,心却软了,道:“什么生死之情,我与她能有什么情义可言!?她就知道套路我!” 此时气也消的差不多了,想了想,道:“也罢,我倒要听听她来了以后要说什么?!”说罢便勒了缰进了营帐,睡觉去了。 气呼呼的! 袁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张虎过来道:“昔日所约定的礼,是何物?!” 吕青道:“这个我知道,是小马。” “小马?!”张虎道:“什么小马!?” “我是听我师父郭将军说的,女公子当时在冀州兖州时,看到西凉马强壮耐力强,便说到了徐州来要安排蓄牧官进行交配,以产高血统良马,”吕青道:“特别是赤兔,若是能让它诞下后代,必是好马,因此对他交配的母马一直在进行记录,若生下小马,便赠与女二公子为坐骑,陪她一同长大,这是二人曾经的约定。想必他应没忘!” 袁耀听了倒是赞了一声,道:“孟起虽脾气暴烈,却也是守义之人!” 张虎点头,笑道:“武力亦不弱!” 颇有些欣赏的意思,虽然不喜他,但不否认,他的确很强! 吕青笑道:“此时母马还未有动静,若是有了孕,必是连母马一并留下徐州了。徐州与西凉之义从马开始,也算是义举兴事。” 三人一乐,此时黎明已至,三人也不放心回城啊,干脆下了马,在军营中巡示了巡示。 他们还是要看着,以防出变故的。 吕娴拉着庞统,庞统此时得了她的青眼,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他可不是含蓄的人,因此喜笑颜开,十分高兴。 “爹,这是士元,”吕娴笑道:“与之促膝一谈,才发现如此国宝,来介绍与父亲。” 吕布愣了一下,半醉着,看了一下庞统,想起来他了,道:“原来是你……” 他看了一眼吕娴,又看了一眼庞统,便拎了酒杯,道:“敬士元,不料士元竟真是国士之才,以往是布无有慧眼,不识才也,还望士元勿怪!” 吕布是相信吕娴的眼神的,反正吕娴说他有才,他就有才吧。敬杯酒的事,却不算大事,因此吕布也不会想多,顺手就敬了。 可是他敬了,就是一个信号。文武们纵然有对庞统有不满不处,然而主公与女公子赏识此人,他们就得尊重这个同事,是的,同事。 吕布认可,吕娴亲自带着来见众人的人,自然就是同事。 因此哪怕再有旧怨,再不喜的人,此时也都面不改色的起身应酬。 因此庞统得到了很大的自得自满,外表却谦虚,一一与人敬酒。 吕娴任务完成了,见贾诩与陈宫二人都与他饮了一杯了,这才离场。庞统意气风发,已经喝到了司马懿身边,显然十分想显摆,拉着司马懿不肯放,想要敬酒,一时因他在宴上,后半夜更是热闹非凡。 若说有什么词来形容,不好说,但像上半夜的和睦,怕是难了! 那边陈宫与贾诩见众人热闹,便起了身,二人也是半醉了,扶了侍者,到了吕娴的书房,二人刚刚看到吕娴的眼色了,自然意会。 二人刚坐下,侍者已奉上醒酒汤,二人半醉半醒间,也随意了不少,不那么拘礼。 陈宫一面饮汤,一面笑道:“士元已定,只是马超那儿,怕是女公子还有的头疼。” 贾诩也笑了,道:“以二人交情,要费些口舌,倒不必担心节外生枝!” 二人也不引以为异,不由笑了。 说来这两个怪人,能被吕娴收服,他们其实更佩服的人是吕娴。 吕娴见二人收拾舒适了,才笑问道:“文和对汉中张鲁怎么看?!” 贾诩笑道:“汉中之地,百姓十分心服张鲁,对汉中,只怕还要更慎重,此地之百姓拥戴张鲁,不是可以轻易收服之地。而张鲁,绝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低头,除非北方有了霸主,他被势所逼,才有低头的可能!” 陈宫笑着点头,道:“张鲁在汉中的威望极高。刘备虽素有仁义之名,在别处,百姓也许会拥戴,在汉中,绝对不奏效!” 第543章 血带诏来至徐州 看来,二人早对汉中有所商议。 吕娴一听,道:“难得有见刘玄德仁义之名无用的时候。” 三人一时都乐了。 “这般说来,张鲁也不会出关轻易与人为敌了,”吕娴道。 贾诩与陈宫都点了点头。 贾诩道:“张鲁有自立为王之心,却也自知份量,不敢再越上。想称王,也没有付诸行动,说到底是不敢。” “怕树了现成的靶子,引人去打汉中,”吕娴道:“他若真敢,汉中富庶,此时早被刘备找到现成的理由去攻打了。” “张鲁有心无胆,他没那么蠢。”陈宫道:“汉中此时有他在,倒不必担心落入旁人之手。” 吕娴听了心里便有数了。便不再提汉中之事。 三人算是有默契,还没到时候的时候,就只先盯着,别瞎惦记。 陈宫笑问道:“庞统之事,女公子是怎么弄定的?!” “连蒙带骗,捧一下踩一下,”吕娴叹道:“他在徐州把上下都得罪了个遍,到了西凉,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罢无奈摇首,道:“他这个人,太容易树敌,去了西凉,还要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一个人连人身安全都不能保障,可见他这个人有多招人恨吧。 “能说动此人,将此人安顿在合适的位置,女公子也是费了心,”陈宫道:“先前我与文和商议过,竟是在徐州上下找不出一个能安排他的地方。” 说罢苦笑,贾诩与吕娴都乐了。 庞统这人,把人安顿在哪儿,哪儿就会成为炸药桶,有多想不开啊?! “如今算是可以稍安心了,”贾诩笑道:“西北诸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三人一笑,便也跳过庞统不提,便与吕娴说了阎象与李丰自请招待曹使者的事,吕娴道:“可以。此事重大,他们二人却有丰富的经验,完全可以应付,交给他们就好。” 二人应了。 其实这个时候曹使者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得些保证,许些好处给徐州,不可能有什么谈判的了,毕竟现在这个当口,局势已然不同。 “招待使者,出檄文,粮草到位等事都要压缩在十日之内,十日之后必须要出发,”吕娴道:“袁绍与曹操的动作可不会慢。” 贾诩道:“不出三日,曹操与袁绍必有檄文出世。” 吕娴道:“若留一军袭许都,文和以为,何人合适?!” 贾诩道:“临机应变更重要,到时再调动,不难。比起这个,诩更想给女公子看另一样东西。” 吕娴怔了一下,道:“是什么?!” 贾诩起了身,对侍女说了一声,侍女便去寻貂蝉了,貂蝉很快取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来,递了上来。 贾诩自从收到以后就一直放在貂蝉这里了,没有比温侯府更安全的地方。没有比暗影更机密的机构。 而且放在此处,取用读起来也甚是方便。 貂蝉没有久留,请了礼便匆匆的走了。 “女公子莫要惊讶,此事太过机密,目前只有我,公台,以及如夫人知道,其它人全不知,连主公也依旧不知,”贾诩道:“女公子看过以后,再决定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主公。” 贾诩和陈宫各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来。 吕娴便知道这箱子很关键,也就是说箱子锁好了放在貂蝉这里,然而箱子上的两把锁的钥匙却在陈宫和贾诩身上。 是多重要的东西,放的这么郑重?! 便是军情,也不可能这般重视。 直到打开了,二人小心的放到了吕娴的面前,吕娴才吃惊的看着这血诏,道:“这该不会是……?” 陈宫和贾诩都无笑意,郑重的点了点头! 吕娴便忙将手边的茶小心的端到一边去了,拿起这帛书,一一看过,还有这印,郑重的问道:“验证过了吗?!” “千真万确!”陈宫道:“是真的。” “这是磕睡送枕头来啊,”吕娴也不知是惊还是喜,反正心里觉得这个时机挺微妙的。 这个血带诏就是现成的诛曹的出师之名! 吕娴看着它,都觉得血是热的。 她坐不住,起了身,来回徘徊,陈宫与贾诩对视一眼,又笑了,陈宫道:“袁绍不敢接任天子而胁诸侯,只问女公子敢不敢?!” “有何不敢!?”吕娴笑道:“我可不是袁绍那怂包心中有所惧。我若有迟疑便是王八蛋。曹操能做的事,我当然也想做,早就想做了。” 陈宫哈哈大笑,道:“果然如此。我就与文和说,女公子不可能迟疑,不可能不敢。看吧,文和,女公子不是在迟疑。” 贾诩便笑,道:“女公子在想什么?!可是在想要不要告诉主公?!” “现在不能说,我爹那人一旦喝醉了酒,只怕说错了话,虎威军中旁人,战将我都信任,只有司马懿,他若听到,不好说了……”吕娴道:“谁知道他会不会给许都透个信,他虽不会背叛,但是,绝不想我吕家往上更走一步。不得不防!” 贾诩笑道:“我与公台防的也正是此,因此一直严密防着,此事,如今只有我等四人知,旁人一概不知。” “先瞒着我爹,我爹不会怪我的。这点不用担心!”吕娴道:“我刚刚坐不住,只是在想时机。这个血带诏,必须要用在最恰当的时候!” “时机,”陈宫与贾诩早想到了,此时真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时机就是在灭了袁绍以后,就在那个时机,出其不意,以此为出师名,奇袭许都,若许都破,曹操便完了,”陈宫道:“最妙的是,有内应!” “不错,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机密安抚内应。还要不能让曹操察觉,”贾诩道:“在许都的暗影中人,已经渗透到董承府上,传句话只是轻巧之事,然而……” “你是怕董承行事不密?!”吕娴道:“反而在那边被泄漏了?!” “不错,曹操一向对许都诸事严防死守,我军中得到此物,不会出差错,然而,不排除曹操已经知道,并且在钓鱼的可能性。”贾诩道。 吕娴冷静了一下,道:“有这个可能。若是曹操得知,一定会按兵不动,然而反向布谋,反倒利用这个信息来埋伏我军。” 曹老板是绝对有这个谋略的。 吕娴绝不敢小看他。 “文和以为呢?!”吕娴道。 贾诩道:“若奇袭不成,便改为公布天下,号令诸侯,兴师伐许!袁绍一灭,剩下的,便是北方曹吕之争了,北方与天子,总要落入一人之手。” 陈宫道:“关键不在于有多少人听从,而在于出师有名,这个名,就是一个保护号。谁也不敢这个时候撞上来伐我吕氏,否则便是对天子不忠,也就是说,此名一出,天下无人敢助曹操。” “然而分出胜负以后,就未必见得了,我吕氏与曹氏,反而会遭到天下诸侯的围杀,这叫落井下石,同样的,也是人之常情……”吕娴笑道:“然而这代价与能得到天子相比,微不足道。天子班底,必须要得到。若胜,便能面南而伐群雄,若有不从,以天子之名讨之,无有不利。那个时候,将是整个天下局势的变动。吕氏的局面也就完全不同了!” 贾诩与陈宫笑道:“不错。” “这血带诏好啊,极好,”吕娴笑道:“玺与此物,皆已入徐州,天下人心也在徐州,这就是天意。” “是天意。”陈宫笑道:“此诏,落入马腾手中,或是落入张鲁,刘备,刘表等人手中,都是烫手之物,唯有落入我吕氏手中,才是真正的利器!改变天下的利器!” “不错。”吕娴很高兴,将诏书来来回回的复看了一遍,然后郑重放回了箱子里,道:“此盒还是交给貂蝉保存。你们再做个假的,带回相府或外事处去。” 贾诩笑道:“该当如此。我所防者,正是许都会泄漏消息,若是知道此物在徐州,曹操必定会叫人来毁去,做个假的,转移一下视线,极好。” 况且这府上还有一个司马懿在呢,这个货,吕娴可没傻到完全信任他。 在军中,她当然得用他,他是绝不敢坑吕布的。 但是,这个人,若说完全忠于吕氏集团,那也不可能。 而且很可能暗地里弄点小破坏。 不怕有瑕疵的人,对吕娴来说,用人一项上,合适才最重要。 一个完全忠心的人,也未必能兜得住吕布! 三人商议定了,便先把这事给办了。 才又重新坐了回来,此时天也渐渐亮了。 吕娴道:“许都董承那一班人,想要避过曹操的眼睛,怕是难。” “若是他们安份点,等着,也许还能等到吕氏入许都的一天,若是耐不住,行事不密,必损自身及家族。曹袁之战,正是震慑异心之时,曹操若发现,必会重办!”贾诩道。 吕娴道:“希望这董承能聪明点吧。” 贾诩在这一点上是很欣赏吕娴的,因为她容得下异己之人,而不是全部铲除了事。 她将来若为帝王,必是仁主。 陈宫道:“可惜聪明与智慧并不是一回事,就有那咱自作聪明的人。” 此时董承什么也别做,才是该做的事,他若有动静,很容易被抓住小辫子的。 陈宫与贾诩身上也有了些危机感,许都若来更多刺奸,便一定要更小心了。以防不测。 毕竟现在他们探的不止是徐州的事务,还有这么一个要命的东西在这,曹操能放心?!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默契。 二人见天亮了,便告退,要回府休息去了。 吕娴送他们出书房,二人也叫她早点休息,吕娴叹了一声,道:“哪有空休息啊,城外还有一个冤家在等着闹腾呢。” 陈宫哈哈大笑,贾诩也笑,二人拱手告辞。 此时出来时,手上带了一个假箱子,是贾诩自己拎着,没假他人之手。 贾诩道:“公台,我们二人请司马懿一同走。” 陈宫意会,轻轻笑道:“文和如今也变坏了!” 为什么要请他一道呢?!就是想让他也与这个箱子有缘。最好坐过一辆马车,亲眼见过! 对聪明人才能这么做。 司马懿是个精明到贼的人,他肯定知道贾诩的深意,三人便有默契,司马懿便是知道这是贾诩的计策,他便不敢真的怎么着了。 只有他们三人见过这箱子的事,到时候消息漏了,他是不背锅也得背锅。 就是用这种要说不说的方式,才能堵住这司马懿的嘴。 这个人,贾诩是从来不敢小看的。 司马懿一开始出来时,还有点蒙,上了马车,瞥了一眼箱子,眼睛便移开了,再没看过它。 然而心里能凑不出始末吗?! 纵然一开始不知道这是血带诏,以后若是许都出了事,他也一定会反应过来的。 此时司马懿只会以为这箱子是军情,出兵之策略的,便是如此以为,也一定会避嫌,装哑巴,装瞎子是他的强项。 “先送仲达回府,”贾诩笑着叫车夫先去司马府上。 司马懿谢过,到了地方下了车,然后恭敬的请礼,送着车马走了,这才暗骂了一声两人极为阴险。 陈宫在车中也笑,道:“妙,妙,妙!若论人心把握,宫远不及文和啊,女公子用文和看住他,算是用对人了!” 贾诩就胜在此,在势之分布上,在人心把握上,他不出手就不出手,出手都是极为精准的。 他便只笑,一不揽功,二不示才。 陈宫叹道:“文和是女公子之张良也。” 贾诩却摇首道:“诩远不及张良。” 而吕娴呢,已经任劳任怨的跟出来了,对于马超,她说头疼是真头疼。 到了营中时,张虎与吕青都迎出来了,袁耀在后,也匆匆过来,他很是狼狈,对于军旅生涯,袁耀是没怎么直面过的,所以,他比起经常上战场的战将,是缺了一点经验的,体力,马术等都跟不上。纵然箭术精通,然而,这在府中练出来的与战场上的相比,终究还是少了血气的。 袁耀这一次是真正的认知到了自己的差距,心中满震憾,尤其是见过了虎威军的猛以后。要想做好守南将军这个职务,还得更积攒些经验。 第544章 庞统入西凉军营 吕娴道:“义兄带着张虎和吕青回城休息吧。昨晚多亏了你们。” “应当之事,只是马超这儿,真的不需要人吗?!”袁耀忧心的道:“他昨晚很是愤怒,交手了很久。” “无事,不用人,”吕娴笑道:“不必担心我,回吧。” 袁耀也知他们生死情份不同寻常,便与张虎和吕青先回了。 吕娴进凉兵中,军中将士皆行礼,并不以为异。他们早习惯了吕娴。这一路来的经历是不可替代的。 并不需人通报,吕娴独自一人进了马超帐中,结果这货抱着被子睡的正香呢。 吕娴是寻思着叫醒他呢,还是不叫醒他,这要是有起床气,搞不好又得大打一架。 算了,吕娴打了个哈欠,干脆也抱了一个被子,到另一边的小榻上睡了,昨晚大宴,直至天明,她累着呢,不光是她,这全徐州城上下都累着,基本上除了守职的将士,其余人该休息的都休息去了。 这一觉就直至斜阳余辉,吕娴醒来时,发现马超正坐在那瞪着自己。 吕娴打了个哈欠,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马超不理她。 “还在生气?!”吕娴笑着:“要打一架解气吗?!” 马超还是没吭声,说生气是真谈不上了,在他午时醒过来,看到她在帐中的时候,所有的气,一瞬间就消失了。 所谓同袍,就是衣被同,食宿同。她就算是下意识的举动,也无意中表达了她与他比起庞统那个人更亲密。 也是,到底是生死情义,因此马超不仅气消了,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小气,比起她来,他的性格的确不如她洒脱的。 吕娴道:“不回答是什么意思?!” 她走了过来,马超哼了一声,道:“饿都饿死了,先吃饭再废话。” 吕娴心中一暖,道:“你既早醒了,何不早去用饭?!” 马超没答,吕娴也知道缘故。 马超起了身,叫了亲兵奉了食物过来,在徐州外的餐食比起在野外时可好多了,在野外有时候连生火都难,只能吃冷的饼,饮冷水,身体扛不住的,很多兵士都会染上时疫或病,一病不起,而这个时代的代价就是病了的人,十有九个都是扛不过来的。只在徐州军中略好一些,因为他们随身备了一些常需药,以及还有军医队,人数虽不多,然而有他们在,却是大大的保障了兵士们至少病了的兵士有五成机率可以活下来。 以前马超是不知道的,但来了徐州以后,才知道徐州的条件是真的好,也不是说真的比得上什么贵族府上的食宿,那是不可能的事。然而,用仅有的财政,尽量的提高兵士们的伙食和衣住条件,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甚至是一件伟大的事情。 看着只是一些热汤饭的供应,然而因为基数庞大,对后勤,对财政的依赖就极大,可见徐州财政和文治方面有多稳了,若不然,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马超看着眼前的热汤饭,还有菜色,一时之间觉得以前在西凉的伙食都是狗屎啊,当然了,他身为主将,待遇是不一样的,顿顿有肉。 然而西凉兵来了徐州,伙兵与虎威军的待遇自然是相同的了,他们对徐州的观感极好,同样的,也被徐州给养刁了嘴巴。 马超一想到这个,反倒郁闷起来,这徐州军上下,将士基本菜色相似,主将很少有特殊待遇,除非立了功会特别赐酒食的时候。 西凉兵吃过这些,待回了西凉又生啃冷饼的时候……一定会有怨气。 马超吃着糙米饭,叹了一口气。真别说,徐州伙食餐还真下饭,听闻这些菜色也不贵,而主要的食物是用豆子磨出来的豆制品,再配上蔬菜,肉縻,基本上营养也能够保证! 伙头营的手艺也过得去,盐也放的足,不咸不淡,还烧成了酱色,在营中的兵士们胃口都大,练兵累了,这样的伙食能增加斗志。 吕娴见马超低头吃饭,仿佛这些伙食比在温侯府的酒食还好吃似的,便道:“对于庞统之事,真的生我气了?!” 马超道:“你是铁了心一定要他去西凉了?!” “是。”吕娴道,“我也不瞒你,我有我的布谋,也有我的打算。” 马超自然知道这个,他天然的排斥,也是本心,因为他也有他的骄傲,吕娴明显是在为徐州以后的谋划,妄图把西凉纳入麾下,也期待着他们马氏真正的臣服,归降,而并非结盟。 他若接受了庞统,便接受了这个可能。 “我若拒绝呢,”马超道:“你会不让我出徐州吗?!” “你千里送我回来,我却杀了你,你觉得是我疯了,还是徐州上下疯了?!”吕娴道。 马超道:“庞统若真去了西凉,父亲一定会杀了此人!” “所以要你保他,”吕娴道。 马超又生气了,将筷子重重一放,道:“你疯了?!” “我不是在激你,”以前是激他,但现在不是。吕娴是诚恳的,“你若有本事,可以收服他,若没本事,三年以后,可以把他赶出西凉,但是,一,他要在西凉三年,二,你要保他性命无虞。庞统的性格的确不怎么好,他这个人,纵有奇谋略,却也难以居高位,他可以做你的孤臣,助你在西凉真正的站稳脚跟,保西凉不受旁人侵扰,甚至助你退韩遂,杀韩遂,统一西凉,他的能力,你用一用便知,他是一把宝刀!” “你这么好心,要助我马氏独得西凉?”马超道,并不正面回应她的三年之约。 “庞统可以助你清除西凉内部,肃然一心,又可以助你抵御关外的敌人,以及周边的诸侯,异心之辈,一个谋臣的作用,有多重要,你熟读兵书,肯定知晓,而你所要做的,只是容他,忍他,虽不必事事听从,但若有本事,完全可以收服他为你所用,若是如此,我也乐见其成,服你,”吕娴道:“他的性格注定只能做个孤臣,若是他真的服了你,你一定要真心待他,给他安排好一切,别叫忠臣齿寒。” 怎么听着,像是把用不了的人扔给他呢?! 不对,庞统肯定是忠于徐州的。 所以,她一定是另有打算,这一点她也是承认的。马超此时也不知道该佩服她的坦诚,还是怨恨她的昭然野心了。 此时心中的复杂,可想而知。 他正因为太知道一个谋臣的能量,才如此的排斥。 “不管我未来如何谋划,你可以放心的是,这三年里,我不会对凉州用任何阴谋。”吕娴道:“这是我的承诺。” “三年以后,你可以把庞统赶回徐州,你说了算。”吕娴笑了一下,道:“我的承诺,你可以相信。三年内我是没有精力对西凉怎么样的,我一直都觉得,马氏总有一天会真心的降我徐州。时移事易,若是到了那个份上,马氏归降,是意料之中的事,若是我吕氏没有拿下北方,便是势不如人。” “如此转变,我马氏岂不是成了势利小人?”马超道:“你真的要争北方之霸?!” “谁不想争北方之霸?!有人有心无力,有人有力无心,而我父亲,有心有力,可以一争。”吕娴道:“马超,你不懂,我父亲名声于外,他若败了,没有人能容得下他,他只能死。所以,只能争。只要没死,就会赢。” 马超沉默了,良久道:“好,三年后,若是你真能驻扎于北方,我马氏,承诺效忠于吕布,永不背叛,若是你不能,我便为你吕氏收尸埋骨。不负此生之相遇。” “一言为定!”吕娴笑道:“带着庞统去,你不会后悔的。” 不,他一定每天都在后悔,马超哼笑一声,道:“我答应你的事,说不杀他就不杀他,大不了忍着他便是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吕娴听了哈哈大笑,道:“不错,忍着他便是了!” 马超道:“我气度不如你,这样的人都能容得下。”马超光想一想,还是郁闷。 吕娴道:“别郁闷了,十天后我吕军将要出兵,你是随我们一道走,还是先带庞统回西凉去?!” “我等赵云来,”马超道。 “也行,子龙不出三日将至徐州,”吕娴道:“说来也怪,你与子龙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竟然如此投缘,也是奇怪。” “怎么?!”马超没好气的道:“他赵子龙就是个儒将,我就是个混将?!只能配得上庞统那歪瓜裂枣的谋臣?!” 吕娴听了一乐,道:“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将领,各人虽心性不同,然而你们的人品还是很相似的,不然也不能相互欣赏。” 马超这才满意,道:“子龙就是太端着。” 虽是这么说,心底也是相互欣赏的。 赵云在刘备营中时,独与马超十分谈得来,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本质上是极为相似的,哪怕马超先前是有不堪的部分,可是他西凉败,马氏死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投效刘备帐下时,已经性子收敛了很多很多,知道刘备猜忌防备他,因此一直很低调。 他是真正正经的将门世家出身,武艺绝学样样不少,而赵云也是如此,这两人难免惺惺相惜,自然不同于旁人。 武将之间是有磁场的,这一回纵然这些远没有发生,可是相遇以后,还是相互吸引了。 正是靠着磁场的力量。 难得的是赵云可以透过这些表象发现马超的可贵之处,云妹的眼睛和心是真的极干净的一个人。 说来可惜,赵云在刘备营中时是真的委屈,因为关羽,张飞与刘备三兄弟之间的情义是外人插都插不进去的情份,赵云只能是退居二线,只能与马超做朋友。做一个二线将军,万分可惜。 “这几日我便撒手城中之事了,得留在军中练兵,我把庞统叫来,正式入你营下,你也用心礼待,介绍与你手下诸将士,叫他担任你的军师一职,”吕娴道:“你别不服,我组建兵马之时,你完全可以与虎威军一较高下,看看到底是你与庞统的组合厉害,还是我父与司马懿的组合厉害,一较便知!” 马超果然道:“我正有此意,求之不得!” “然而演练归演练,不可伤了和气,尤其是你,不可带头激怒众将士,这不是打仗,可别输不起!”吕娴笑道。 “你少瞧不起人,”马超冷笑道:“便是没有庞统,我也不怕他。” 但愿如此。 吕娴笑了一声,到时候真输了,打起来,那就搞笑了。 吕娴也是真忙,虽然天色已经黑尽了,然而,她还是要重新组军的,所以目前的城内外的事情她就顾不上了。 庞统是不用马超去请,自己就进了西凉军的军营,反正马超是皮笑肉不笑的假惺惺的任了他为军师,然后介绍给西凉将军,又不热不冷的招待了他一通酒喝,然后又说,马上要与虎威军演练,他若是给西凉军丢脸,输给了司马懿,他就可以不要去西凉了。 庞统正想显功之时,当然不会不揽这事,但他这个人嘴巴一向损,听了这话,也不服的笑道:“统对司马懿虽有把握,就怕马将军不给力,倒敌不过温侯,反倒拖累我后腿!” 马超当下在席上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反正就是奇怪的主臣二人组合上了。 吕布很高兴,睡了一大觉,也无心去练军,司马懿倒是先进了军营,他几乎是被迫着被庞统拖着要一起对阵演练。 行吧,司马懿虽然十分不愿意与庞统来往,然而,吕娴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也就安排了诸将士与西凉兵马演练。 哪知道这一演练就出了问题。 马超战意极厚,而庞统一心要证明自己,竟然把虎威军给打趴下了。 说实话,虎威军哪吃过这等的亏?!当下便不干了,两队人竟是滚到了地上,相互捶打起来,骂爹骂娘的问候各器官,以及祖宗器官,简直无可入耳。 司马懿头也有点晕,他诧异的看了一下那马超和庞统,这两个人!如此不对付,竟然负负相加,有如此的战斗力?! 没有吕布在,他都打不赢啊! 第545章 臧霸挽留赵子龙 司马懿多了些郑重,立即把两军分开,然后火速命人去报知吕布了。 “司马仲达,第一回合,你输了!”庞统呵呵大笑,又对马超道:“小子,我的智计如何?!我早说过,仲达必无防备,只当我等儿戏!此时击之,他必吃大亏!” 马超冷冷的瞅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这个狗头军师。 赢了就这么得意,反正两人就是相互鄙视的。 司马懿也只是客气的笑,心里却是十分不满。 这庞统,拉撕他,踩低他来提高自己,非与他杠上,简直是莫名其妙! 是人都有三分脾气,司马懿便是再老谋深算的人,此时也不过是青年,闻言只道:“约后再战!” “哈哈哈,可!”庞统笑应了,道:“那就再等仲达指教了!” 说罢大笑三声,带着西凉兵马回营去了。 而这边虎威军已经气的不行了,怒道:“太嚣张了,太嚣张了,不过是个演练,这般得意!得教他做人,军师,还请对演练上心,用心布计。” 司马懿虽然是消极抵抗的性格,然而,这都触到他头上来了,他还能不反击?!他也真不是吃素的性格。 因此便道:“此回合是吾疏忽了,马超战力极强,待主公来,懿再略一用计,以我虎威军的实力,打趴西凉兵不在话下!” 众将这才安份了些,却是战意极浓。 越是战无不胜,越是高昂的军队,就越是骄傲,这份骄傲不是自大,而是从不肯服输的战意,此时,哪怕是对这一次的演练,他们也被激起了浓浓的战意来。 而此时司马懿感慨的并非是虎威军的战意,而是,在战前,她用了一只狼,激怒了一群虎,然后燃烧了浓浓的战意,还有比这个更能激励军心的吗?! 女公子纵是年少,到底是块老姜,这一切,只恐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此时的吕布听闻了此事,已经气炸了,这散漫的气质一下子就醒了似的,怒道:“取我戟来,虎威军焉能被西凉军小视,待布去,定叫马超小子知道布的厉害。岂有此理?!” 亲兵也怒了,道:“将军且去教教这马超做人,此人非常无礼,是个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吕布取了戟,待要骑赤兔,才发现赤兔留在营外找老婆去了,先寻了匹良马,带着亲兵营的儿郎们呼啸一般的出城去了。 那城门下动静极大,像一阵风般卷出城去。 郭娘子正在与宋宪将军换防,宋宪值守城内,而郭娘子则要卸任,准备换张辽回来了。 见如此动静,便道:“发生了何事?!” 有兵士上来报道:“郭将军,城外演练,虎威军输与了西凉兵,主公大怒,此时已出城去战第二合了。” “此事女公子可知?!”郭娘子道。 “已报与女公子,女公子只说不必管。”兵士道。 郭娘子这才命他退下,再去探听城外营内消息。 怪道今天的气氛格外的紧张。原来是吃了亏,此时虎威军涌起了热血战意来。 宋宪笑道:“无妨的!女公子行事风格一向如此,用此法来激励军中士气,是常用之法,以往是各军之间相互演练,但渐渐的也有些疲累无趣,如今有西凉兵的悍气加入,反倒更能激起战意,战前如此,是热身之作!” 郭娘子道:“原来如此!城防之事,交还宋将军,我且去了!” “一路顺风,”宋宪也拱手道:“此去淮南,定要守住南边。” 郭娘子道:“便是死也会守护南境,不叫主公与女公子分心!” 宋宪送她下了城墙,见她带着吕青上马去了,这才回了城上。 郭娘子与吕青收拾了兵马,来请示袁耀了。袁耀道:“事不宜迟,该早些出发。” 三人来外事处请示贾诩,贾诩道:“此去必有惊险,但你们三人且不可相互猜疑,相互疑心,是大忌,不要中了旁人的离间计。” “是!”三人应了。 “其余诸事,一切皆看便宜行事,若有变故,发书回,”贾诩道。 “是。”三人领命,出了城,带着兵马要走了,又去寻吕娴,向她告辞。 吕娴正在组建兵马,见三人来,便道:“义兄,郭娘子与吕青皆交到你手上了,淮南一境,也请誓死相护。” “必不辱命,”袁耀抱拳道:“义妹,多谢,如此看重我,信任我!” “应该的,”吕娴拍拍他的肩道:“若论才德,你并不亚于司马家的人,是我义兄,可别叫司马一氏的人看低了!” “嗯。”袁耀笑了一下,道:“义妹,我走了,南北虽各一方,但是有我在,南边,不必担心!” “好。”吕娴道:“一路平安!” 吕青与郭娘子道:“女公子保重!” “保重!”吕娴道:“走吧!” 三人上了马,远奔着离去了。 身后有一骑追来,看到吕娴,喘着气请礼道:“女公子?!” “义兄在前方,且快追,一息便能追上。”吕娴道。 刘琦匆匆道谢,勒着马缰匆匆的追过去。 人与人的缘份真的很奇怪,因为身世相等,境遇相似,刘琦与袁耀之间建立了牢不可破的知己般的友情。 袁耀见有一骑追来,便知是刘琦,便停下等他。 “袁兄,”刘琦赶上来了,道:“怎么如此快的便要出发?!” “军机之事,向来胜在于快,既已领命,便要早去布防,因此不敢耽搁,便没有与刘兄道别了,”袁耀道:“千里送行,终须一别,然,总有相见之日,我走之后,刘兄在徐州可要安心学习,静待时飞!” 刘琦眼中含泪,道:“我记住了,袁兄此去,也定要小心。我不怕敌人强大,倒怕敌人暗箭伤人。” 袁耀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是怕有人再利用离间计,来对付他,因为他的身份太敏感了,便是没犯错,敌人也会抓住这个机会,去诋毁他,因为这样的计策,是根本不费兵卒之力的,而且极为好用。 刘琦光一想都心惊胆战! “若心中无鬼,何需恐惧?”袁耀倒是挺袒荡的,笑道:“我信义妹,我更信贾大人的预防,我信这徐州上下的正气与正义,绝不会冤我,既是如此,又有何惧?!” 刘琦心服道:“君子袒荡,小人戚戚。不错,这徐州上下宵小无形,倒是我多虑了,只是,一定要小心!” 明枪暗箭都少不了。 若是把袁耀杀了,再冤枉徐州上下说容不下人,人心立即动荡,动摇的是徐州的根基。 若为暗箭,便是离间计,这其中的险可想而知。 袁耀点了点头,道:“你回吧,我走了!” 刘琦含泪点了点头。 袁耀回了军队中,匆匆的走了。 他同样也知道,无论有多险,只要这一次真正的立住了,以后他依旧淮南将军,永远不会再变。吕娴用人,从来大胆,而且用人不疑,只要足够有本事,就能够得到她的重用和信任。 这是机会,这是袁家立住的机会! 这天下谁能想到呢?!谁又敢呢?! 除了她,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敢如此用人! 可是她敢! 张辽早已经接到了信,已经在等着了,只等他们来交接以后,他便能秘密的回徐州路上候着。而张虎也准备随时与父亲汇合。 因为徐州刺奸很多,所以张虎行事很密,并没有张扬着要公然离开徐州,而是打算在曹使者来时正乱的时候,偷偷去与父亲汇合。 不然,很可能被曹使者察觉。 曹使者虽还未到,但是阎象和李丰已经准备起来了,备礼,准备宴等诸事,然后带着仪仗队去城外迎接,奔了百里来迎接,曹使者看着诸侯之礼如此齐当时,也是怔了一下,以往吕布那可没这么大的仪仗,如今,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 反正就是这么来了,来了虽是来了,但吕娴和吕布一个也没有人空出时间来专门招待,都是陈宫,贾诩,以及陈珪三人轮流招待议事的,反正也只是字面上的事情,也就商讨一下流程等共识。 而使者此次是带了明旨来的,封吕布为一等大将军,领淮南与徐州牧,牧两州事! 这就是许盟的好处。而唯一的条件是要公然响应檄文,助曹讨逆叛之臣,共伐袁绍。 双方就细节方面,一直在商议,但很和谐,因为都是双方默契之事。 也更因此,彼此也都定定心,意思就是虽然肯定要打起来,但在打倒袁绍之前,还是和和气气的意思。 当然,这其中还是少不了彼此探究,打探,掰扯,要更多好处的拉距。 所以一时是完不了事的。况且使者一时见不到这父女二人是绝不安心的。 曹使者到了,臧霸与赵云二人带着司马氏一族,以及赵去的兵士们,带的百姓们也终于到了。匆匆来时,是风餐露宿,劳累身形。 吕娴亲自去接的,臧霸见到吕娴,已是松了一口气,下马道:“幸不辱命!” “速速起来!”吕娴道:“此行可有风险?” “并无风险,只是有些人病了,在路上耽误了行程,所幸并未伤亡,”臧霸道。 吕娴拍了拍他,道:“先帮着安顿好司马氏族人以及这些百姓,交接好来,再来我身边。” 臧霸风尘仆仆,却是领命去了。 “子龙,”吕娴道。 赵云上前抱拳,道:“女公子!” 吕娴道:“此事多谢你。” 赵云道:“此为我应做之事。只是这些百姓,还望徐州一并安顿。” “这是自然,早已经安排好了,先行回徐州,交接于许太守既可,”吕娴道。 赵云松了一口气,也笑了。 三人上马,说说笑笑,一路到达徐州城外,赵云见军营中地都在震,还有呼喊之声,略有些诧异,但一寻思,练兵之事本应如此,便又放下了。 许汜与王楷带着人早在等候,见到人来了,马上迎了上来,见过人,又去见领首者司马防。 “司马一族一路辛苦了,还请随我来安顿休息,已准备了热汤水和饭食,医者也在候着,务请前来。”许汜道。 司马防命族人带着族中老幼跟着他们去了,却是左右环顾,对许汜道:“不知吾儿在何处!?” “军师在军中,暂不得脱身,但已报与他知晓司马氏已到来徐州,还请先生先安顿好了,军师自来相迎。”许汜道。 司马防心中略有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一路也累的不行了,身体累,心更累,见这边安排挺好,便也顾不上司马懿,先安顿了。 吕娴对许汜道:“这里一切交由两位大人。” “女公子安心,必不出差错,”许汜与王楷拱手道。 吕娴点头,对赵云道:“子龙带着兵马,且随我与宣高回营安顿休整,百姓们大可安心,许大人都会安排好!” 赵云为人儒雅,闻言谢过许汜与王楷,便带着兵马跟着吕娴和臧霸回营。 吕娴已别起一营,就等着二人归位,一时进了营地,便叫人安顿好兵马们的吃食衣住,为他们接风洗尘,一面已是请了赵云与臧霸一并进帐说话。 亲兵端来了热水,吕娴道:“什么都不必说,你们先洗漱了,再吃顿饭,咱们再说话。这一路辛苦,只恐休息不好,现在可以略放轻松一回了。” 赵云心中感激,忙谢过。 吕娴退了出去,二人这才洗了头和澡。 古人头发极长,要晾干需要时间,弄好了也未出帐,换了整洁新衣后,衣食已是端了上来。 赵云的副将也进来了,赵云问他们可是也食此般食物,副将笑道:“军士们已经在食用了,也是如此这般食物。” 赵云心中感激,却道:“略有破费了。这叫云如何受得起?!” 臧霸道:“子龙完全不必忐忑,子龙有所不知,这些食物,并非是特供,而是军中上下皆食之物。若说特殊,也只这两瓶酒才是特供,军中禁酒,一般只赏立功之人酒水。” 赵云道:“原来如此!” 二人对坐下来,臧霸给他斟酒,道:“女公子已立起一军,准备北伐,军中只我一人,恐不能护女公子安全,子龙既来徐州,何不留下?与我共佐女公子建功立业?!” 第546章 庞统马超磨合战 赵云在来的路上,早已心服吕娴的义气干云,闻言便笑道:“若能共佐女公子,自是幸事,只是,云却恐不能担当重任。” “子龙谦虚过甚了,以子龙之才,领军中大将之职绰绰有余!”臧霸道:“独我一人,才是真的不能援应。而子龙在,子龙猛勇,攻守得宜,你我二人同心戮力,自能配合无间,所向披靡。子龙,天下之大,然明主有义者,又有几人,还望子龙慎重考虑,莫负女公子之心。女公子为你,才组建此军,若少了你,此军便只能解散,没有人可以替代你的位置。我二人,如左膀与右臂也,缺一不可!” 赵云这一路来,看过了徐州境内的安泰平静,百姓安居乐业,也听了臧霸说了很多徐州的事,更是听他说了很多吕娴的事情,早已心服。 唯一担忧的只是恐不能担当大任,唯此而已。 他举杯道:“我明白。” “那就不必犹豫,”臧霸笑道:“若知子龙有此心,女公子定喜不自胜。难道要女公子亲自邀请你吗?!她若说出来,只恐子龙更不好拒绝了。” 赵云道:“云何德何能,何敢叫女公子亲邀之?!既是如此,云自留下便是!” 臧霸大喜,道:“子龙,独不负吾心。” 两人共经一番惊险,早已引为知己。 二人大饮一杯,大笑。 一时酒过三巡,两人大口的饱食一顿,便准备休息。吕娴一时并没有来打扰他们休息。 一时都累了,洗了吃了,便好好睡了一觉,待到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二人起身,忙出来寻吕娴。 吕娴正在帐中处理公务,见二人醒了,便笑道:“走,咱们入城吃饭,去府上坐坐!” 这份熟稔,透着十足的默契。 赵云无有不从,吩咐几员副将好好分班守职,以及好好休息以外,便跟着臧霸,以及吕娴往城内去。 远远的还是听到地动山摇的声音,赵云道:“听此音,像是在演练未结束?是有大阵形演练吗?!” “子龙有所不知,马超与庞统西凉兵,与我父以及司马懿的虎威军正在演练,好几天了,双方都鼓全了劲,此时正是最热烈的时候,没有一个服输的,若没有彻底分出胜负,只恐不会歇,”吕娴道。 臧霸一听便笑,道:“胜负如何?!” “士元不可小看啊,他拆解了司马懿的军阵,两方皆有胜有败,但是我父赢多,”吕娴道:“庞统必要责怪马超不给力,二人定要吵闹不休,马超不是傻子,他若得知子龙已至徐州,必要来求援,咱们赶紧进城,且晾晾他。” 赵云笑道:“女公子不欲他赢吗?!” “借我父军磨磨他的性子,再磨合一番庞统和马超的合作,便是要助他,也不必是现在,”吕娴笑道:“子龙刚至,还是先休息两天再说!且观战一二。” 赵云道:“女公子怎知他必来寻我,却不寻宣高?!” “宣高与他不对付,更何况他担心宣高放水给我父,他岂能放心?!他小心眼着呢。”吕娴笑道。 赵云心服口服,便随她一同进城去了,先在城外逛了逛,看看徐州的热闹与人山人海,集市的热闹攒动,直到天近擦黑,这才回了温侯府吃饭说话。 而此时马超确实是又输了,气极度不顺,想要发火,他也的确发火了,进了帐便冷笑道:“你不是自诩天纵其才吗!?面对司马懿的布阵,为何不能完全拆解?!” 庞统还怨他呢,冷笑道:“至少统对司马懿有输也有赢,对半开。而将军,呵,对战温侯,要么就被温侯给拖住脚步,要么久战而不能胜,我二人,到底谁拖谁后腿?!” 马超气的腾的站了起来,作势要打人,袖子都卷起来了。 庞统道:“黄毛小儿,敢如此无礼,有辱斯文,你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马超咬牙,威胁他。 庞统就没怕过,冷笑道:“打不赢,就拿帐下军师出气,也是出息!” 马超气的要死要活,在帐中摔东西。 帐外兵士们却无动于衷,渐渐的也习惯了这两个人吵起来,动静特别的大,其实真伤不了性命。这二人哪天不吵吵?!哪天真和气了,才古怪呢。 他们其实也特别的丧气,虎威军有一个吕布,真的像是一群虎中有了一个头虎,那战斗力真的特别拖人。 丧气之中也有斗志。 两人在帐中吵了一大架,各自含着气,却都在思忖着赢的方法,绞尽了脑汁,然而还得商议啊,不商议各自去行事,反而更会输。尤其对手还是司马懿和吕布的情况之下。 这两个人,也算是特别奇怪的相处模式了。结论就是,商议什么事之前都要相互吵一架,齐鼓相当,谁也吵不赢谁,士气高昂,反正就是互掐就完了。 而此时司马懿也略松了一口气,这个庞统,的确有些本事,缠的他差一点没支应过来,他的心里没有丝毫轻视之心,相反,十分忌惮,忌惮到明知族人已至,他都来不及去接。 是真的脱不开身,因为他知道,有马超在,还没什么,但是有庞统在,他一旦离开,吕布被这二人缠住,十次演练必有九败,甚至十败。 司马懿却是半点不敢轻忽,他是等这次结束了,才思归如飞一般。但看着吕布的模样,又实在不放心。 吕布却夸他道:“有军师在,马超那小子,还太小,太嫩,非布对手,哈哈哈!” 副将等人也都笑道:“主公与军师配合无间,非马超所能敌也!” 司马懿看他如此自得,便道:“主公虽勇,但绝不可轻视庞统布阵。懿族人刚至,还要离开军营回族中之地看一看,只是十分放心不下主公,主公不若且挂免战牌,如何?待懿归来,再战,方不致败!” 吕布见他忧心忡忡,便笑道:“布何惧他庞统?此人只争口舌,无用之人矣,军师可安心去,不必操心营中之事……” 司马懿一哽,也是气的不行,一时又无奈。怎么办?吕布就是这样的人,难道,他为了不输,连家都不能回了不成!? 败就败吧,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别怪我头上就行! 可是说到底,还是牵肠挂心的不放心。 也是不科学,这庞统没想到舌头是个祸害,本事却是真有。司马懿初始之时,还以为他是自卖自夸的无才之人呢,此时也多了几分慎重。 此人用兵布阵十分刁钻,而且还会研究他的战术,透了以后,再改变策略。 司马懿心里是十分警惕的,他倒是无所谓吕布输不输的,反正只是演练,然而事关身为军师的尊严,自身的尊严,这一点,就比较看重了。 因为庞统在,司马懿便是要归家,也不甚放心。 想了想,又叮嘱左右副将道:“若马超再来叫战,挂上免战牌,不必理会他,休要中计!尤其是那舌王,诡计多端,要小心防备。” 众副将笑道:“听军师吩咐便是,军师且安心回家吧,族人新来,还需安抚,好好休整,军中之事,暂由我等在,不必担心!” 司马懿看了看吕布,又不放心的看了看诸位将军,这才道:“那懿先归家去也。只是切勿走漏消息,不然对方知晓,必来夜袭!” “是,军师安心。”副将们都应下了。 吕布还在那高声笑道:“待军师族人安顿下来,布亲自去敬酒,设宴请宾聚首。” 司马懿嘴角一抽,呵,你们父女能不出现,他的族人也许还更高兴点儿。背景离乡,能高兴吗?! 说的好像是多大的荣耀似的,况且要任用司马氏族中人,什么宴会,都是坑。 司马懿自然要拒,想尽办法也得拒掉,当然这与吕布说也没用。 要拒也得从贾诩和陈宫那拒。这两个还不知道有什么打算。 司马懿一想也是心累。 归心似箭的当下也顾不得说什么了,偷偷摸摸的从营后避着人,一路回司马氏族中去了。 庞统早派人瞄着他呢,道:“司马仲达今夜必归家去,今晚正是袭营的好时候。” 现在两军对着扎营,像是打擂台一般。 马超道:“这个时候,这个老奸巨猾的人会回家去!?莫不是诈?!若是输了,我饶不了你!” 庞统冷笑,道:“司马氏久来,耗近半年之久,司马懿能不惦记回家看望?!你太多心了!” “非我多心,司马懿一向狡诈,也许是在骗我军,”马超道。 “小儿胆怯尔!”庞统气的甩袖道:“不足与谋!” 马超冷笑连连,也不理他,寻思了一下,要想赢,自己双拳恐还是不是吕布的对手,得寻个助力才行。 想罢也不理会庞统,出了营上了马直奔吕娴营中前来寻赵云相助。 庞统不知道他干嘛去,一时气的跳墙,出了帐就对着马超大骂,道:“不听意见之小人,恐失良机,错过今晚,还赢个屁!” 可惜马超留给他的只有尾气! 军中之兵士脸上都颇为无奈,将师不和,他们也习惯了。这耳朵哪天不起茧子?!说实话确实服这二人,骂来骂去,还没把对方给干掉,真是稀奇! 马超果然来寻赵云,赵云的副将们都惊了,叹道:“女公子神算也!” 马超听见,便知不好,道:“她早知我会来寻人!?” “正是,赵将军早随女公子入城去了,”副将笑道。 马超气的要死要活,道:“她这个人,就是不想让她爹输的难看吧?!气死我了!” 说罢骑马就想进城,想想这时辰怕是闭了城门了,便悻悻的又回了营,看见庞统的冷眼,气闷的不行,他们三人倒在城中喝酒谈笑,他在这里,却对着这个臭脸的舌王,哼! 庞统主张要去偷袭,而马超这几天却被司马懿给弄的疑神疑鬼了,一时竟不知到底是战还是不战,二人偏又都是脾气火爆,再加上皆是多疑之人,此时已是巨大分歧,不欢而散,相互埋怨。 两人还没打起来,算是不错的开始了。 还有的磨合呢! 都在帐中各自骂对方。 一个骂马超,“不足为谋!多疑无断!白错过良机!” 一个骂庞统,“斯文败类!还敢骂我有辱斯文!白痴!那司马懿不知道有多奸猾,我能再中计?!” …… 司马懿此时已经悄悄的潜进了村子里,当然,安顿司马家的地方,是一个极大的庄子,说是村落都不科学了。 毕竟族人众多,三五千人那种! 但凡这种大家族,除了支系,一些跟随的家奴也都是要带着的。包括这些人,都是一个家族的传承和底蕴。 若真是都弃了,又重新培养,哪及这些人贴心?! 许汜安顿好后,便忙上忙下的,还安排了人保护,除此之外,热汤饭,热水,什么都准备妥当了。 但是司马氏族人也是有自己的巡守的,他们根本不敢大意,少年子弟,青壮都在外面巡示,唯恐有什么意外。 这一路苦都吃了,是根本不放心的,就怕有什么意外。尤其是今天司马懿未来接,哪个心里不忐忑?! 所以司马懿鬼鬼崇崇回来的时候,众青壮是既高兴又担忧,当下顾不得什么,忙护着他来至司马防的房子里了。 司马防也吃了一惊,见他如此回来,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妥,道:“仲达可是偷着出来的?!” 司马懿一听便知是父亲误会了,跪下来泣道:“儿子不孝,今日重职在身,竟脱不开身来亲迎父族入徐,是儿子的错!” 司马防怔了一下,才知是自己多心了,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变故,原来是我多心了!” 也不知道心里是失望还是什么,到最后,千言万语都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他能理解司马懿,道:“你有你的难处,你这一路也受苦了。担了多少惊怕,我竟还想要苛责于你。” 司马防也落了泪。族中子弟也都纷纷落泪。 到了地方,可没什么高兴的,只有心酸。 一时哭了一场,司马防便对族中子弟道:“不必巡守了,在这里很安全,都去休息整顿吧,这一路,着实是太苦了!” 第547章 被袭营吕布醉闹 族中子弟应了一声,便散了自行组队的护卫队,都去休息了。这半年多里,是真的累倒了。他们需要大大的睡上一觉,虽然此时的心情太过复杂。然而便是铁打的人,也会累,而且是极累。 这半年多的持久的消耗,真的是把他们都累倒了。 司马防等人都走了,才关上门,对司马懿道:“我司马氏至此,也是天意啊。不提了,不提了……” 他抹了泪,父子二人都抹了泪,这才对坐着。 司马防道:“吾儿以为吕布父女可能成事?!” 司马懿道:“吕布没什么,只是吕娴此人,叫我惊讶,她虽是女子,然而用人不拘一格,大胆提拔,格局甚高,有些方面,甚至比曹操还要老辣,而心胸却又足以宽广,最可怕的是,人心归之,众将皆服,上下归心,而吕布却极为疼她,若是儿子所料不错,吕布早已经有令,立了吕娴为承嗣之人。只是此事,没有告知儿子而已。” 司马防低头不语,这般说来,他们父女二人亲密无间,是不可能插针的了。 也是,吕布那人,满身缺点,但是妻儿是他的弱处,谁要谋算,他都能反过来撂一爪子,把人撂翻,才不耐烦你说什么子要夺权之类的。他这个以前是缺点,现在却成了巨大的优点。 天底下就没有像他这样的人。何等的天赋,何等的运气。 还有这样的脾气,让人想离间都不能够。 他在军中,连司马懿要夺权,都悟不出来,还要夸他,更何况是吕娴了。他这样的人,根本意识不到。 若是旁人,哪怕只是小吏,对于权势都尤为敏感,别说别人伸手了,便是有点贪心惦记都要翻脸。 所以吕布这性格不是优点是什么?! “吕娴用人极为精准,陈宫,贾诩自不必说,她去了一趟冀州,只恐也有布谋,”司马懿道:“此次更是大胆提拔袁耀为守南将军,袁耀已经往淮南去了。” 司马防吃了一惊,默然良久,道:“果然大胆。” “有一隐士号凤雏,名庞统,此人才能卓越,她将此人赠与马超任军师了,”司马懿道:“一开始,儿子以为这是坑西凉马氏,然而这几天与庞统交手几回,他极为棘手,才能绝不在儿子之下。正因被他缠住,不敢大意,这才拖延了,没能来得及接到族人。” 司马防也不知该惊讶庞统的才能,还是该惊讶儿子作了吕布的军师惊讶多。 “她命我儿为吕布之军师?!辅佐左右?!”司马防道。 司马懿点首。 司马防又默然良久,道:“她倒是敢!她可真敢!” 顿了一下,道:“这庞统既然有我儿之才,为何不是他辅佐吕布,却处心积虑安排我儿伴吕布左右?!她不怕吗?!不,她岂会怕!?她手中有所依恃,人心归她啊。” “不错,她手上拿着的不是司马氏的命,而是徐州上下对她的忠心,她用的每一个人,都安排的特别巧妙。”司马懿道:“没有二十年,儿子并不敢有什么动作。不,就算有二十年后,儿子在她手下,也未必真的敢有所行动。” “原来如此,原来她所依恃的是此,才如此笃定。”司马防道。 “就算她死了,有那贾诩在,只恐也容不得儿子继续活下去,吕娴荣,我才荣。”司马懿道。 司马防很久都没有说话,司马懿继续道:“之所以不用庞统,一是因为庞统另有他用,凉州那个地方,若用我,必会忧心我占马氏巢而拥兵自重,不好控制,二则是因为庞统此人的性情十分危险,他与马超几乎水火不容,若放在吕布身边,只恐隐患重重。” “她就不担心马超与庞统会不和,相互坑对方吗?!”司马防道。 “马超虽素有小吕布之称,也十分勇武,然而,他终究不是吕布,此人看着脾气火爆,行事毫无规矩,然而,却十分聪明,慧掩在外表之下。不可轻视。将来必是吕娴之外助。二人的关系也十分微妙,看着好似时时在吵架,然而,马超却只服她,”司马懿道:“若此次北方事成,西凉投入吕氏麾下,是迟早之事。” “连西凉都被纳往版图,这女子是要天下啊,”司马防道。 “父亲初来徐州,还不知徐州之强盛,无与伦比。”司马懿叹道:“儿子如今是一点希望也看不到。此生都未必有机会一解恨怨了。” “哦?徐州果真强盛?!”司马防道。 “内务有陈宫,他财政上的调度是一把好手,徐州收了多少流民,全部都撑了过来,若在财政和调度上没有能耐,根本不可能做得到,他是后盾,而贾诩,此人,儿子看不太透他,但他只恐比庞统还多一份格局高远,徐州之内,早被陈珪收拾臣服,内更有许汜,王楷等辈,皆对吕布父女忠心耿耿,更别提袁耀,刘琦等人了……”司马懿道:“良将之中,无有人不忠心耿耿,更有小将等辈皆已起,此前出了一个吕青,武力拔萃,吕娴直接赐了吕姓,认为弟弟,他跟在袁耀身边,二人相互掣肘,更是强上加强,更添一分保险。” 司马防道:“此程来时,我经泰山一带,见过孙观等辈,琅琊虽也低调,却驻有三万余兵马,十分强壮,他们皆服琅琊君臧霸是从。不容小觑啊。” “还有与臧霸武力不相上下的公孙瓒旧将名赵云者一名,此人,”司马防道:“武力不在马超之下,甚至更胜一筹,胜在心性。从兖州来,过关斩将,皆是此人之力。” “赵云?!”司马懿道:“若是有才之辈,为何以前声名不显?!” 司马防哼笑一声,道:“公孙瓒不会用人,不然何至于败?!” 司马懿道:“诸侯用人,无不任人唯亲,亦是败笔。天下人皆说吕布小姓,无有助力,然而,现在看来,无有助力,也不算坏事,吕氏宗嗣之中,无有可用者。便没有什么任人唯亲之说了。姻亲之中,貂蝉本是孤女,无父母,自无亲族,严氏更是小姓小家,虽有兄弟,都是富户市井之徒,顶多得些利益,不堪大用。如今一看,这无助力,竟是优势。” “是她将劣势转为优势了,她用人,叫人惊叹,”司马防都不得不服,道:“此次从兖州来时,有许多人拖家带口与父同来了,他们必也要在徐州投官的,此事,也是定局。” “他们自有己志,我们司马氏拦不住,便不拦。然而司马氏族人,能避则避,”司马懿道:“先前陈珪便有暗示,言此次北伐,重兵精锐皆出徐州,无人守腹心之基,言语之中颇有要提拔我司马氏之意。然而,若我司马氏族人多,渗透进徐州是极容易的事,然难免也有结党之嫌。” “你是怕吕娴不容我族人?!”司马防道。 “儿子防的不是她,”司马懿道:“权势争斗之中,如同漩涡,他们为一整体,忠心耿耿,若是我们稍有不对,不必她动手,他们所有人,都会诛灭我司马氏全族。父亲,此事可退后,绝不可冒进。宁愿无所事事于徐州,做些走卒贩夫之道,也不可轻易受官而任职!” 司马防道:“陈珪其实是在敲打我儿?!” “不错。”司马懿道:“他以前志向很明,后来服于吕氏,设副相于徐州,岂能不竭力忠诚?况且我族与他陈氏有天然的利益冲突。他老矣,不足为惧,然而他的儿子陈元龙,很得吕娴看重,如今驻守广陵,掐守要害。此人有智谋,不可不防。将来吕氏基业成,他必为重臣,恐为儿子劲敌!” 司马防这么一寻思便明白了,道:“我儿放心,我必约束族中子弟小心在徐州行事。能不受官便不受官职。只是我儿,在军中,一定要小心,吕布那人,反复无常,虎狼心性,一定要小心。” “是,”司马懿道:“吕布虽有旧名声于外,然而他对部下,以及对妻儿等,都无人可比。” 司马防笑了一下,不以为然,道:“那是他未到绝境时也,真到绝境之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部下不部下,妻儿不妻儿!?” 司马防偏见极深,一方面是受早些年的影响,一方面也是因为心里有怨恨,一时难以消解。 司马懿初始时也是恨意颇深,如今却是认命的很,反而多了丝从容不迫。 “父亲一路劳苦,且休息吧,”司马懿道:“只恐休整几日,吕布会设宴招待众贤。” 司马防冷笑一声,他带了这么多人前来,有不少名士和良将,陈宫那些人,不盯着才怪! 司马懿正准备服侍父亲休息,却听外面亲兵匆匆的在外禀道:“军师,马超夜袭营!” 司马防吃了一惊,以为徐州有巨变,便道:“怎么回事?马超反了?!” “父亲勿忧,并非是此事,只是两营日常演练罢了,”司马懿心中颇为无奈,一时也解释不清,道:“这徐州上下事与别处十分不同,父亲日后进城多看看,多听听便知。儿子得去营中看看了。” “……”司马防一时竟觉得他的儿子司马懿,好像无奈的成了吕布的奶妈似的。这是没断奶还是怎么?! 不是,关键是大半夜的袭营这么吓人,搞演练这么疯的吗?!就不怕马超以假乱真的真反吗?! 司马防心口突突跳。 司马懿道:“儿子不孝。” “罢了,你去吧,”司马防道:“在其位,须谋其政,是份内之事。”不然呢,还能有什么办法?! 才与儿子见上一面,有很多事还没来得及问,来得及说,就这样,叫走了,连顿饭,连休息一下都没来得及。 他都还未问他在兖州时的境遇呢,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都来不及说呢…… 司马懿是真的顾不上了,告退出来,问道:“怎么会突然袭营!?” “庞统与马超大吵了一架,二人将计就计,分了二兵,一人从前营入,一人从后营入,主公不备,被夺了营地,大战了一场也未能扭转战局,主公只能跑了,现在一肚子气,要拔营去夺马超的大营。如今虎威军的大帐都被插上马超的旗子了,主公那儿劝不住,又醉了酒,正在闹呢……”亲兵道:“虎威军上下也十分愤怒。马超与庞统必是知道军师回家了,这才趁乱偷袭。”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司马懿头都炸裂了,道:“这个庞士元,真的是死磕之人,半点不肯认输,这个性格,与马超烈火一样的性格撞在一块,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来,走,速回去看看!” 司马懿都来不及看看族中老弱妇孺,安排其它诸事,连族中子弟都来不及打声招呼就匆匆的去了。 司马防隔着门帘听的真真的,一时特别无语。 “好一个吕娴小儿,这是用我儿当吕布的老妈子嘛!?”司马防又气又无语。 他的长子进来了,道:“刚刚可是仲达回了?怎么不见人?!” 司马防冷笑道:“又走了,他可是大忙人!” 一时冷笑连连,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心疼。 他的长子不敢说话,只是颇为思念仲达,微微叹了一口气。但一想到来日方长,既已到了这儿,以后能见的日子多着呢。一时又欣喜起来,谁知道,司马防道:“仲达要随吕布出征了,我看这出征之前,也见不到几回了……” 见长子愕然,司马防道:“你们且安顿好族人,早些休息吧。其余事慢慢来。” “是,”长子应了,又道:“这徐州安顿的倒妥帖,这房屋建的结实牢固,也安排密切合理,司马氏一族又能聚居一处,又不在城中,极好。儿子原以为安置在城外是怠慢,但听闻这外城马上就要修建出来,又将迁来很多氏族之人,这外城倒比城内更开阔些,风景更好些,比内城更好。父亲不用担心,徐州各有边疆,身为腹心之城,此处极为安全!” 司马防冷笑一声,把司马氏安排城外住,其实是不怕他们跑而已! 盯的紧的袁氏,不就牢牢的控在城内么?! 第548章 长年纪不长脑子 能不安全吗?!广陵有陈登守,泰山一带倒有三万余人守着,淮南有袁耀等人,还有徐庶,袁胤,纪灵等辈巡守,徐州之东是海,马上又北征,除非徐州有内乱,否则,便是真有人想快点打到徐州城来,也难! 暗夜静谧,有许多并不肯入睡的人,也有些人闷闷不乐,有些则是忐忑不安,而有些则向着憧憬,以期能得徐州重用…… 而此时的吕布是暴跳如雷,拎着戟要去杀马超。副将等诸将皆拦之不住,纷纷劝道:“此非征战,而是演习,既是演习,输便输了,脸面难看,再夺回营便是,真不必真动刀动枪。切不可多事啊,主公!” 吕布气的破口大骂,道:“狗屁的小吕布,吕布在此,他一个黄毛小儿也敢小我,偷袭我营,趁我醉,夺我营帐,我定不轻饶他!” 虽不再说要杀马超的话了,但还是骑着赤兔马,趁着醉意未散,跑在营外叫骂,道:“马孟起!给老子出来,休做缩头乌龟!” 马超得了营,早喜不自胜,哪会有战意?挂了免战牌,也不出来。只在帐中忍笑。 庞统也是何其的得意了得,他这个人可是好显摆的,出来刺激吕布,道:“温侯,能夺营是凭本事,温侯若是想夺回,也凭本事便是,只是若想偷袭,怕是不成,我营中上下皆在防备,只恐温侯不能得意……” 吕布气的要死要活,道:“庞士元,你休在此卖弄口舌!叫马超滚出来!” 庞统不答,只咧着嘴笑。 吕布气的口不择言,“你不是看马超不顺眼么,为何与他沆瀣一气?我儿叫你去,不是为了与他狼狈为奸的!” “温侯此言差矣,这叫同仇敌忔,”庞统被骂了,也不痛不痒,输了被骂是要跳脚,但是赢了被骂,反而很爽! 吕布气的在营寨前来回徘徊,想来是很暴躁的。 庞统也不再多说,竟然径自回营去了。 吕布简直都惊呆了,气的痛骂不止。 庞统进了帐,见马超闭耳不言的样子,便笑道:“不料温侯如此小器。” 马超哧笑一声,这庞统还有脸笑人,输给司马懿的时候,也比吕布好不到哪儿去吧,那小气巴巴的样子,都没眼看。 反正都是耿耿于怀,不能释怀的性格,谁能更好啊?!还是该比谁更差才是。 却说那边司马懿匆匆的回了营,见营中早遍插了马超的旗子,一时无语,见虎威军不忿,便马上安抚,又匆匆来到吕布前,气都还未喘匀一口,就被吕布给拉近了前,道:“军师,速布阵,破马超,此子欺人太甚!” 那虎着脸,一脸输不起的中年男子,直把司马懿给噎的不轻,心里也有点恼火,他在家与父兄相聚好好的,此人竟是片刻也等不得,忍不得,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被夺了营就算了,还要再夺回来。 这大晚上的,就不能稍忍让一二,等明天再说吗?! 司马懿便是心中郁闷,也是知道的,吕布就是这个德性,他就是这种人,你还能指望这种人,能为你着想吗?!别指望,哪怕他现在也是中年了,其实与三岁也差不多,哪怕他到了八十岁,也还是这个德性。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人! 司马懿吸了口气,也不对他抱有什么指望,只劝道:“主公,此时夜深漆黑,不利观察军情,不若等天明探明虚实,再战不迟,那庞士元必知夺营定会惹恼主公,他定留有后手,此时若去,只恐中计,反而更丢颜面。” 吕布虽不满,但听了,只能忍着气道:“行,到了天明,再夺回来。且先再安营扎寨去。” 一时都撤退了。 司马懿也上了马,各战将都来请罪,十分无颜的样子,道:“军师,实是庞统极为奸诈,吾等不察,就被趁机夺了营去。” 司马懿道:“此二人不是不和吗?!怎么会又突然来袭营。” “必是军情有误,”有副将道:“更可能是这二人在演苦肉计也。” 这二人不和,是众所周知之事,然而经过磨合,却能在战事前,摒弃隙怨,哪怕吵过打过,都能有默契的用兵用计,这两个人,真是让他没有想到。 这已经是超越了个人的欢喜,升华到了另一个境界了,就是无关个人的喜好,而不影响正确的用兵布谋之策。 司马懿觉得棘手,想要再夺回营,只恐要出奇招了。 众副将悔恨的很,又觉得对不住司马懿,道:“军师虽留下防守,是我等无用,竟没能守住。” 司马懿道:“兵家用兵,胜败是常事,无需放在心上。” 众副将却脸色灰败,更激起战意,因为在演练中,只是胜败,不会死人,然而真到了战场上,一步失,就可能全局皆败死的下场,他们又怎么能甘心?! 真到了战场上,遇到这种阵势,不仅仅是营被夺走这么简单。 众将领舒了口气,又都凑了上来,道:“军师,明日一早一定要夺回营,不洗刷此辱,如何振我虎威军之威,竟被犯边的小儿夺了营去,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你一句我一句的,全是重振威严的声音,司马懿安抚了他们,道:“且寻地扎营休息饱食,明日探明军情再战!” 一时便都如潮水般退去了。 夜中,又恢复了静谧。 而城中温侯府,吕娴,臧霸,赵云三人对坐,美酒,美食,相谈甚欢。 臧霸与赵云说了一路来经过的州府,境况,吕娴一一听过,然后对赵云,道:“子龙,还请务必留下,不看我父颜面,只看我与宣高,还请与我们二人共襄盛世。” 赵云道:“云敢不从命。” 吕娴一惊,随即一喜,问的时候很忐忑,不料竟得到这般惊喜的答复,原以为要费很多口舌功夫的,也预备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然后再力劝,怎么说服,打算歪缠功夫都要用上了,哪知道,赵云就这么答应了! 答应了?! 吕娴简直不敢相信,惊喜来的太快,以至于她都来不及反应。 臧霸笑道:“女公子,子龙先前已经答应了要留在徐州辅佐女公子。” 吕娴大喜,道:“子龙,我准备了万言要劝子龙留下,不料子龙真的答应了?!” 赵云听了也很高兴,笑道:“云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女公子一路护佑百姓与司马氏,不惜以身犯险,为他们争得一条生路,此不为义举,天下又有何人堪为义举,云早心服女公子之为人,必为英主。再加上这一路来,经过泰山直到徐州路上,见百姓承平,路上并无褴褛之人,流民都已安置有家,此与北方完全不同,云更心服口服,云愿留下,无需女公子挽留,云更该自请留下才是!” 吕娴十分高兴,道:“子龙信我为人就行。” 赵云道:“一个敢于赴险的人,一个能交付后背的人,云深为信任。” 他留下并非是为了吕布,而是为了她。 “好,极好。”吕娴笑道:“王师已成,有你们二人在,此次征伐,必有功。” “能护佑女公子左右,是云之幸。”赵云诚恳的道:“当今天下,诸侯侵乱,相互征伐,汉室无人能保,云也知,若说吕氏保汉室,亦是强求,云不敢如此相求,只是女公子,云只希望将来,若是能进北方,还请务必善待汉室与天子。” “子龙不必说,我都不会亏待汉室,我是何人,子龙是知道的,只要我没死,只要我还在,绝不负今日之言。”吕娴真的喜出望外了。 都说赵云是因为汉室才跟着刘备的,真的是屁话。在赵云心中,最重要的,始终都是百姓,都是义字。 而赵云现在说的话,就是默认了,将来他会拥护吕氏德高望重。而不是默认吕氏是为了保护汉室而去北方的。 赵云其实是个通透的人,他不是死板的不知变通的人,也更不是天真之人! “子龙,我吕娴虽不敢自诩是什么圣人,然而我无愧于天,不惭于地,仰立于天地之间,定保民而王,绝不负今日之义!”吕娴道。 赵云红了眼睛,道:“云信女公子。” 一个早在冀州时,已经选择了保护部下和百姓的人,这样的人,就是他此生寻找的伯乐,拥护的英主。 他郑重的出列,然后重重的拜了下去,道:“末将赵云,愿追随女公子麾下,随护左右,至死方休!只要云不死,无人可伤女公子性命!” “好!”吕娴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快起来!” 赵云起了身,笑了。 “宣高来,我们三人当饮一杯,”吕娴道。 臧霸端了酒上来,三人痛饮一杯。 “喝下这杯酒,就是兄弟了,”吕娴笑道:“今日月圆,该拜个天地,约为兄弟,号举为义。来!” 她一手抓一个,到了书房外,也没设香案,只是摆了三块石头在地上,然后跪了下来,二人也跪了下来,只是都稍退后半步。 “天在上,地在下,月为鉴,我吕娴愿与臧霸,赵云约为兄弟,此生此世,身到黄泉也不负义心!”吕娴道。 臧霸与赵云也跟着道:“天在上,地在下,月为鉴,我们二人愿奉吕娴为主,此生此世,身到黄泉也不背诺,不敢负心!” 三人三拜九叩,然后起了身,哈哈大笑,露出一个彼此坦诚,永远信任的眼神。 “我们三人谁最大?”吕娴道。 赵云道:“恐是宣高年长。” 臧霸道:“霸觉得倒不必非要列长幼排序,既差不多大,还是以往旧称,也无不可!” “好,”赵云笑道:“不能失了尊卑,我二人,既奉女公子为主,恐不能为女公子之兄长。” 臧霸亦道:“不错,毕竟非江湖举义。” 吕娴见他们坚持,也便作罢,“明日,我带子龙去见我父。子龙啊,我父亲他,略有些不好名声在外,旧时所为,也的确有不齿过,然而,人都是会变的,还望不要对他苛责。” “不敢,既是徐州之主,便亦为云之主,绝不敢苛责。”赵云道:“温侯虽有过背信弃义之举,然而,宣高所言,确实不错,在徐州所为,不负大义,小义上节有失,也是无伤大雅之事了。况且这么久远的事,也过去了。” 不说丁原,只说董卓也确实是该杀的! “好。”吕娴高兴的不得了,道:“多谢子龙。” 赵云却是拱手,不敢承谢。 臧霸也抿唇微笑,心中松了一口气。 吕娴精神焕发,她知道,有赵云在,她要组建的王师终于组成了,去北伐,一切有望! 这简直是太惊喜了,她还以为,赵云想走呢,她都准备了浑身懈数,打算了很多,若是赵云坚持要走,她都要强留,歪缠也要缠住了。万万没料到…… 一时感慨万分。 赵云其实活的很通透的一个人,他是好人,却也是通透人,更是明白人。不是那种刻板印象上的好人标签的那种。这样的诚实又值得信赖。 吕娴真是如获至宝,她有臧霸与赵云二人,真要北上,不愁了。 直聊至四更天,吕娴才让赵云去了客房休息。赵云也确实是累了,便跟着侍者退下了。 吕娴十分高兴,道:“留着子龙在府上住着,待我将他介绍于公台文和他们。待北征回来,再为他准备府第也好。” “城中拥挤,既然外城要扩建,不如安排在外城安家极好,”臧霸笑道:“女公子去了一桩心事,心中了了否?!” “然也!”吕娴笑道:“这几日你们离的越近,我越忐忑,生恐子龙不肯留下啊。” “女公子有所不知,在来的路上,霸心中已十分笃定,子龙必留下,”臧霸道:“子龙自进境内以后,连续收到刘玄德数十封书信,要揽他前去,子龙一开始收了信,很为难,却一言不发,后来信越来越多,竟然不见外的叫我也看信,我看了信自然不发表意见,只是略露出悲伤的神色,他便对我十分不忍,我便知道他不想走。因此心中笃定。” 第549章 大傻子笑二傻子 吕娴哭笑不得,道:“刘玄德真是……也是,这样的事,他做的出来。” “那信中所写,涕泣不已,求贤若渴,挽留招揽不止,”臧霸道:“言及旧事,旧义,又举以天下义事,又言及汉室与百姓等,三处皆触及子龙心中要害。约以情,约以义,约以忠。可惜子龙有眼睛,心中有牵挂,眼睛看着女公子所为,看到徐州的太平,心中又挂怀着徐州,一番拉扯,他还是留下了。可见心中早有所属。子龙虽未说,想必明日会给刘备回信,要拒绝他了。” 吕娴暗称一声好险,道:“若我稍差一点,刘备就把子龙给拐走了,还好!宣高,你做的妙。” “我一路并不言及刘玄德不好,而刘玄德也信中不提徐州之不义事,主公之旧事,可见都有所顾忌,然而子龙心中自有衡量,”臧霸道:“子龙所遵循的,是自己内心之义,再加上女公子如此看重,他又如何能走?!他是不肯失义也。” 吕娴感慨的道;“人已争取而至,剩下之事,尽人事,听天命,天若要兴我义,便兴我吕氏。” 臧霸道:“女公子假以期年,定能得偿所愿!” 吕娴挺高兴的,与他喝酒,喝的东倒西歪的。 赵云矜持,虽认了吕娴为主,然而却绝不肯饮醉,以免失仪,他这个人性格就是如此,所以吕娴从不勉强他。 然而臧霸却随意的多,他身上有从容的部分,有江湖的部分,也有对吕娴的忠诚,却也不失义气,更是总以年长几岁的心态去看待她,所以,二人哪怕是饮醉了,臧霸也并不会避嫌。他与赵云很相似,在细小之处,却又略有不同。 然而都是值得信任倚重的股肱之人! 二人饮醉了,便在书房歇了。 而臧霸并不越矩,一直倚在一侧,一副护着她的姿态。 二人之间的依赖,早不比寻常。 第二日一早,便有亲兵前来汇报,道:“昨夜马超夺了主公大营,主公生气,一早起来便去叫骂马超,逼他出营战,然马超却闭营不出,主公不得其法,正在纠缠。” 吕娴一听就头疼了,还有司马氏以及跟着司马氏前来的文武官员要安排招待,还有赵云要介绍,而她爹,似乎与马超杠上了,一听就知道,不缠个结果来,怕是不能干休。 因此便道:“且去告知父亲,不管多怒,不可伤了和气,孟起远来是客!” 亲兵应声,便去了。 臧霸道:“女公子可要去看看?!” “孟起脾气暴躁,我这去了,帮谁都不是,帮了我爹,孟起肯定更生气,帮了孟起,我爹那脾气,还不得打死马超?!”吕娴笑道:“你刚回还不知道,孟起因为庞统的事,已经与我吵过一场了,这才刚哄回来,再惹怒了他,保管他立马带人就走!我爹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还有马超,这两人,还真相似。真别说,他们就这性格,便是两兵对阵,打骂一阵也不能将这事当回事,越当回事,事越大。反而不理不睬,这两人事后以后也就忘了不记仇。” 臧霸听了,觉得有点哲理的味道,想到这二人相似的性格,也乐了。 说的也是,抛开这二人的身份去看这件事,其实真不是大事。 若是上升到身份,立场,地位的角度去处理,这个事,都算是外交事故了。 臧霸觉得在这方面,他还是远远不如吕娴的,一般他若来处理,这件事一有人劝,只怕事态一定有所升级了。 而这一劝,说远来是客,只恐吕布看在是东道主的面上,稍退一点,反而不落人话柄。 臧霸便不再提此事,只道:“孟起与庞统是何事?!” 吕娴便说了,臧霸真的服气的不行,他是真不知道,这算损人,还是助人,但总感觉这个组合,也太微妙,甚至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程度。 赵云已是起了,洗漱好便来,三人用早饭。赵云颇觉府中食物很新奇,虽然奇怪,但是并不算奢侈,只是精致了些,并没有到那种脍不厌细的夸张程度。 “子龙以前可听过豆腐?”吕娴笑道。 “只听闻过此物是大豆制成,进徐州之前未曾食用过,原来此物食用之法这么多,”赵云在路上军中已经食用过豆干了,毕竟太干,而且极咸,不料见到这豆腐才惊艳了一把。 “可煎,可炸,可煮,食用之广,十分普及。”臧霸笑道:“百姓所食之物并不多,这豆菽就是最难吃的一种,光吃豆饭,是很难下咽的,这制成豆制品,百姓家里食谱都广了许多。” 赵云听了倾服不已。 一时用过餐,便去了祭庙后面的跑马场,以往吕娴在家里练只一个人,反而无趣,今天有二人陪她练了一场,倒是酣畅的很。 赵云笑道:“女公子武艺超群,此身法,胜在快,而力在于巧,以柔克刚!” “虽是巧妙,然而若遇力大无穷之人,也是没辙。”吕娴道:“比如我爹,我一直打不过他。” 赵云听了便有些心动,虽说他曾不齿过吕布,然而若说吕布之勇,谁不想领教一二?!但为战将,都是遇强则强的。若是强强对战,是能提升实力的。 吕娴收了红缨枪,笑道:“子龙是使枪中好手,你若用全力,我也未必能敌得过,我毕竟是半路出家,而你却自小研习武艺,我其实图了巧法,未必如你。” “女公子谦虚了,”赵云笑道:“若在战场上遇女公子,云也颇为棘手,一时恐不能胜,反而落入陷阱。” 臧霸笑道:“子龙武艺精妙,又心细如发,本就武艺超群,不必自谦。” 臧霸拿着剑,笑道:“我二人来一场!” 赵云下了场,笑道:“宣高请!” “子龙请!” 这二人不愧是儒雅骁将啊,上场对敌,都像是请对方入坐喝茶。这就是古代礼的微妙,吕娴在一边光看着,听着这兵器锵锵之声,都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这二人对战,是于礼中而透着机锋,看着客气,其实暗藏刀锋,不止是好看。 这边,是儒雅的对练,而城外可是粗暴的对骂。 吕布一大早就来叫战了,马超呢,脾气肯定也不好,上了马,拎着枪到了寨边,道:“叫我出战我就出战?我非徐州之将也,不听温侯调遣!我便不出战,温侯能奈我何!?” 吕布能饶他?两人隔着寨栅竟对骂起来。 直到亲兵来说话,吕布才退了回去,虽说为东道主,得好好待客,然而他若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就不是吕布了。 回了帐中就来回徘徊,急的寻思着怎么叫马超出战,这一晃,真晃的司马懿眼晕,司马懿劝道:“主公,若要袭营,等天黑才好,徐州城外地形开阔,白日调兵,对方看的一清二楚,如何破他们夺回营?!” 吕布道:“那就把马超引出来,军师想个办法!” 说罢又骂,道:“这个马超,布怎么骂他,他都不出,实在气人!” 司马懿道:“这也不失为一法,然而庞统必不会信计,主公与马超战,而白天夺营,庞统必有后应对,便是懿也不能保证必能夺回。” “无妨,只要赢了马超,主将败退,营自能夺回。”吕布道:“设法引出马超既可。” “这个并不难,”司马懿道:“只是,非用女公子名不可,孟起只服女公子,若她来,马超必出。” “可是我儿已说了话,不管此事,”吕布叹气道:“她便是来了,帮谁都不妥。” 吕布也不傻,此时也想明白了。 “借用女公子之名,”司马懿笑道:“马超脾气暴躁,听了必要出来!” 吕布一想也是,便道:“速安排便是,马超若是上了当,也是活该!谁叫他傻!” 司马懿无语,傻人嘲笑傻人吧这…… 马超在营中正得意呢,他已经决意不出战了,最好气死吕布。正得意的时候,却听到斥侯来说吕娴进了吕布营帐,正在调度兵马要来攻寨。马超听了愣了一下,他的性格,能不气吗?! 一时都跳了起来,道:“取我兵器来,我要去问她,问她是不是以主欺客,枉我送她回徐来,真是错信她了!见不得我赢还是如何?!” 兵士们忙取了他的长矛来,马超样样兵器都精通,但吕布使戟,他便使矛,更好对战交兵。 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取了兵器便出寨栅来吕布营前去大骂。 那边庞统听说了,忙追了过来,大骂道:“这匹夫,一遇到女公子的事就乱了分寸,只恐中计了!” 庞统连个尾巴也没看见,马超早出去了。他拦都没来得及拦。 此时也是郁闷的要死,连连跺脚道:“还以为是个聪明的,脾气爆些便爆些吧,结果,这一激就中计了,这脑子是怎么长的?!一听就知道是计,他还真信,女公子能助温侯来战他吗?!他是不是傻子?!脑子这个时候丢了不成!?将来若遇敌,只要旁人透点女公子的消息,他就自乱阵脚,还打个屁仗!” 这话算是骂的很难听了,然而,却是说到了重点上。 西凉守兵听了也是面面相觑,有守营副将来道:“军师,是温侯放的假消息?!” “当然是假消息,只有他没脑子才信!吕娴疯了会去助吕布,又不是真的打仗!只有这两个傻子认真!惹出多少闲气来!”庞统气急道。 众人无奈,也习惯了这个新军师的骂骂咧咧,他这个人吧,虽说脾气也是够臭,骂人也是够难听,连马超都敢骂,然而他们确实是服他用兵之法的,听了也无奈,当然也解恨,这也是他们想骂马超却不敢骂的话,因此也没什么反应,便道:“既是如此,对方军师必来袭营,这司马军师,也是劲敌……” 庞统气的不行,道:“按我安排守好营,精英营的人随我去追马超。” 他上了马,到底是不放心要带人去追,又不放心营中事,回首道:“这大白天的,我已布署好了,你们按计划守便可,丑话先说前面,这大白天若丢了营,也别怪我回来施以军法!” 众人一凛,道:“是,军师。” 庞统气急败坏的追去了。 那边马超一到,吕布就将他给围住了,道:“马超小儿休走!” 一时缠斗起来。 马超还在叫嚣呢,道:“吕娴出来!” 吕布嘿嘿一笑,道:“我儿自在城中,哪有空搭理你!?” 马超气的不行,道:“吕奉先!你敢诈我?!” “兵不厌诈!”吕布拦住他,截住他后路道:“休想走!” 马超见有诈,此时也没什么战心,本欲想走,但吕布拦了他的路,马超气死了,与吕布缠斗了三十回合也知必不能赢,也不恋战,打了个幌子,假意要回营,吕布忙策马去阻,马超却迅速的调转了方向,飞速往城中方向去了。 吕布俨然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奋起直追,道:“无胆小儿,惧尔!?” 马超冷笑一声,道:“我去搬救兵,你且等着!” 吕布气道:“你搬谁来都无用!” 那边庞统见情况这样反转,当下也不迟疑,命精英营就去攻司马懿,司马懿本欲袭他之后营,结果被他这一手给弄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便叫亲兵来叫回吕布,吕布只好舍了马超,不再追,回来战,庞统见他回了,也不迟疑,马上鸣金收兵回去了。 到最后营也没夺回,马超又跑了。 吕布又气的不行,道:“这小儿无胆,布倒要看看他要搬谁来,谁来都不中用!” 吕布将戟往地上一砸,入地三尺,竟立在那,直直的! 他火气很大,对司马懿抱怨道:“马超这小儿,十分狡诈!军师无计可施矣?!再施一二计缠着他。” 我叫你晚上再袭营,你听了吗?! 司马懿听了也没理他,只是对庞统有点感慨。将来这两个人,必是大敌啊。这两个人,原本他只以为是胡闹的,现在才知道厉害。 这马超见机不对就跑,这份聪明机灵真不是一般人能有,而庞统见这一转,立即就来助后,这种辅佐,或者说是相互辅助,真的挺令人叹服的。 司马懿都觉得棘手,他看了一眼吕布,而他这一位,从来不肯听人劝,劝他是没用的,他只能设法弥补漏洞,如此而已。吕布战斗力虽惊人,可是……比起马超来,确实难辅佐的多。 这人吧,就怕对比! 司马懿开始头疼!他的命还不如庞统!见了鬼了。 第550章 曹操来使请约盟 以前吧,他觉得庞统碍眼,倒霉的不行,还与马超搅合到一块了,现在才知自己天真,竟有些羡慕起庞统来。 毕竟马超是真的很聪明。 而这份聪明,在这一次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应该是去搬救兵了。 且说马超果然飞马奔入城中,直到温侯府前直接就进了门,管家见了忙跟过来,道:“马将军,女公子不在后院,也不在书房……” “在哪儿?!”马超急道:“我急着呢!” “在隔壁的祖庙后面马场上呢,”管家忙道:“我领马将军去。” 马超对温侯府中也不熟悉,便提着他道:“速速,我急!”恨不得飞过去似的。 管家是气喘吁吁,哪见过这样三步一骂,五步一催的,一时只能急跑,带他到祖庙去了。马超路经一道拱门穿过廊壁,果然别有洞天,只见祖庙之前院十分开阔疏朗,又隐隐的透着威严,还有檀香的味道,管家道:“经过壁墙,自可到后院,马将军且自去吧,我,我是跑不动了!” 马超弃了他,飞一般的往后院去了。 有侍从前来扶他,道:“大人,歇歇?!” “是得歇歇……”管家坐在一边台阶上直喘气,道:“这般性急,与咱家将军还真像,哎哟,可累死我了。” 马超到后院,见臧霸和赵云正在切蹉武艺呢,这架势不像打架,反倒像是跳舞。因为杀气并不锐利。 马超大踏声的上前,赵云已是看见他了,眼睛一亮,道:“孟起,许久不见矣,速来一并试身手,若何?!” 马超也不言语,上前一步就拉了赵云的手腕,道:“且跟我走,要切蹉,自到军中去切蹉,在这里玩小孩子的游戏呢!?” 赵云不动,道:“这……” 马超见他看着吕娴,便对吕娴道:“借子龙给我一用!” 吕娴忍笑,见马超脸色难看,知道缘故,也知道赵云性格敦厚良善,有他在,只会劝马超不要动怒发脾气的,不至于恶化,便笑道:“子龙且随孟起去军中见见我父,只是恐在军中演练,怕是有什么言语过失之处,还请子龙不必放在心上,待事过进了城,我再正式将子龙介绍于我父知。” 赵云忙道:“是。” 赵云这种人一旦认主,就很遵从命令的,矜持而又守礼。 马超一听这话,便明白缘故了,白了一眼吕娴,道:“不用这般麻烦,我包管温侯对子龙十分难忘。” “……”吕娴无语,哭笑不得的道:“你少让子龙难为,孟起,别太过了!” 马超哼道:“我是没有分寸的人吗?!没分寸的人是你父亲吧,刚刚你知道他干了什么?用你将我诈出营。” “所以败了才来求援的?!”吕娴见马超脸黑了,也不好再说他,只对赵云道:“子龙且在孟起营中稍住。” 赵云应了。 马超拉着他就跑,道:“速走,带上兵器和马!” “……”赵云道:“孟起怎如此之急?!” 来求援将,能不急吗?! 这两个人很快就跑走了。 吕娴与臧霸笑的不成了,臧霸道:“果然不出女公子所料。马超身手虽骁勇,却并非主公对手。” “再加上子龙,应能平衡而战了,”吕娴道:“且让他们去,我带你去见见我妹妹。” 臧霸从命,二人到了前院,抱了吕英来,递到臧霸手里,笑道:“父亲武艺传承有望,应是这个小子了。” 臧霸抱着她,发现她不哭不笑的,还皱着眉头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手里却牢牢的抓着一颗狼牙棒,他掂了掂重量,又捏了捏她的小手,道:“女二公子力气十分惊人。” “这就是天赋异禀,”吕娴笑道:“不过性情怕是与父亲完全不同。这样也挺好,父亲那个性子,再来一个,我也受不了。早先我还担心过,这要是性情一样的再来一个,这徐州将来还不得翻了天?!” 臧霸轻笑,道:“家中也有幼弟幼妹,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不如接来徐州安置,此次途径琅琊,顾家门而不入,辛苦你了。”吕娴道。 臧霸笑道:“重任在身,岂可因私而归家。忠孝难两全,父亲是明白人。只是迁来一事甚难,父亲亲族,亲戚,乡邻皆在琅琊,他老矣,不愿迁来徐州,只写信叫我好好尽忠全义,不必挂记家中。” 臧霸父亲曾是小吏,也是因义而被陷入囹圄,是个心中有大义之人。 吕娴听他这样说,便知他早有信去家劝他们迁来徐州了,臧霸父亲不肯也是正常行为。毕竟故土难离。 所以才说司马氏是真的恨吕娴。在这件事情上,吕娴的确做的奸诈了些。 司马防觉得她比曹老板还要奸诈的。 严氏来了,吕娴笑道:“母亲真是一刻也舍不得这小子啊。” 严氏哭笑不得,抱过来吕英,道:“府上好不容易得个婴孩,我岂能不珍惜?她这性情虽是严肃了些,习惯了,倒也觉得甚好,跟着你,早晚要学坏了。” 吕娴与严氏也辩不出什么来,听了也只能笑,对严氏,她的确是有所亏欠的,别人生的女儿,都是小棉袄,很贴心。只有她,对严氏,其实真的陪伴的时间特别的少。在严氏心中,她这个亲女儿,怕是小没良心。严氏要的不多,她就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只想孩子膝下承欢。 她心里应是有缺憾的,正好吕英弥补了,或者说是转移了她的落寞情感。 吕娴笑道:“母亲带到三岁,只恐她便要跟着父亲从军了。” 严氏吃了一惊,道:“三岁从军?!如何使得?!” “旁人不行,她却行,母亲瞧瞧她,是不是为武而生的?以小看大,母亲可见她对女儿家之事感兴趣?”吕娴道:“将来注定是个红缨将军。” 严氏果然不舍的抱住,道:“罢了,三年便三年吧,我带上三年,你们父女再带她从军,可怜她这般小,就要进军营,岂不可怜?!” 吕娴见她十分伤感的样子,便道:“又不是不回来了。母亲,那马超也是这个年纪就在军营中了,长成如今也是一表人材。” 严氏要晕了,一想到吕英将来是马超的那德性,摇摇欲坠的模样。 吕娴真不敢再打击她,便不敢再说,多说多错。 严氏抱着吕英回了。臧霸早侍立一边,这才到吕娴身边忍着笑。 “这马超,不说话,若远远看着,当真是一表人材,真要了解了他,连母亲这样的人都觉得不妥,好好的少年儿郎,被人这般嫌弃,这可真是……”吕娴哭笑不得。 正说着,陈宫来了,见到臧霸,笑道:“宣高回了!?” “见过陈相,”臧霸拱手道。 陈宫回礼,笑道:“回来甚好,且休整几日,不日便要出兵矣。” 臧霸应诺。陈宫道:“主公在城外与马超胶着上了,宫去请,主公并不肯回,曹使者已候了许久,只恐再拖延,会耽误事,女公子且去签盟书也好。也好早早送曹使者离开徐州。” 吕娴道:“爹不肯回城?!” 陈宫颇为无奈,道:“去请了二回,皆被挡回来了,主公只说军事为重,与使者之事,让宫与文和作主便可。” 吕娴也哭笑不得,她爹那人,就是这性情,一时与陈宫二人皆苦笑。 “只是使者不见一回主公或女公子,恐不能心安离去,”陈宫道,“女公子与宫且去会一会曹使者,约盟要紧。” “也好。”吕娴道:“只是盟书怕是签不成,他们能得到的只有口头承诺。” 陈宫道:“他们必也知晓,然而还是要见一回女公子才会安心。” “走吧,”吕娴道:“本想多留他们几日,既如此心急,便去会会,也好早些送他们走。” 三人便一道出府,一径往馆驿去了。 招待使者在温侯府或是军帐,都不妥当,如此之时,还是要小心为上,以免被对方探出更多的情报,因此,一直便在驿馆招待着,一般是陈宫或是贾诩,或是陈珪相陪,驿馆重新修缉过,因此招待人也不算怠慢。 陈宫骑在马上,对吕娴道:“必定达不成共识,还是要速战速决,这也是宫与文和之意,大战将至,他们急,其实我徐州上下也没空与他们相耗。彼此有个口头承诺既可。待女公子见过,宫便送他们离开徐州,以免待久了,夜长梦多。” 为什么达不成共识呢,不是吕娴不肯签盟书,而是徐州提的条件,曹使者绝不可能答应。 吕娴要兖州,写入盟书里,曹使者肯吗?!若是真签了,回去立即能被曹操砍了脑袋,因此这共识签盟的先决条件就不可能具备,因此也就不可能真正的将盟书书面化了。 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然而曹使者也只有亲眼到了她,才能真正心安的回去,哪怕只是口头约定,也一定要见到人,将来若有变故,也能谴责对方的意思。 吕娴很快到了馆驿,使者亲迎于外,见到吕娴,便上前笑道:“候女公子久矣,只是温侯怎么不见?!” “父亲在军中操练兵马,恐不能来了,”吕娴笑道:“我的份量不够?是否非要见我父亲不可?!” 曹使者笑道:“岂敢?天下九州何人不知女公子之威仪,自能作徐州的主,只是不见温侯,十分遗憾。” 一面说着,一面道:“女公子,请入席!” 吕娴笑道:“使者也请!” 一时分宾主进了馆驿坐下了,曹使者道:“不知女公子可还记得昔日之盟?!” “并不敢忘,”吕娴笑道:“当时钟繇已问过我此言,我也是此答,不过月余功夫,岂会忘之?!只是不知曹公可曾忘昔日之言?!” 曹使者道:“曹公也绝不敢忘,昔日结盟与徐州共诺征伐袁绍,还请女公子勿忘旧盟。” “这是自然,若非曹公,我也不能轻易离开兖州回徐,当日之护送,娴心怀感激,”吕娴道:“袁绍背信弃义,袁尚更是追杀我多时,此仇,岂可不报?使者只安心,曹公若发檄讨逆,我徐州必应檄在后,共讨国之逆贼。我吕娴不至于不报盟友,反助仇人。” 曹使者喜道:“既是如此,女公子当真朗朗心也,我已奉上盟书,劳请女公子签下盟书,永结盟好。” 说罢,他身后副使已经奉了盟书上来了。 吕娴看都未看,只笑道:“签是可签,只是使者忘了加一州之土于其上!” 曹使者眯了眯眼,吸了口气,道:“女公子何出此言?!曹公何时许诺过什么一州之土?!” “旧时确不曾,然而今时又不同往日,自然更不同了,”吕娴道:“我父亲也为天子之诸侯,既都是天子之臣,自没有只有助,却没有功的道理,曹公若不许一州之土,只恐我与我父,也不可能凭曹公调遣矣,此事难办!” 吕娴漫不经心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曹使者却知她并非善茬,这个人,比她父亲吕布还要难缠。 他的脸色微变,心中极怒,然而,在这个当下,他是不能与吕娴翻脸的,战前之时势,已经容不得翻脸再交涉了,否则就是坏了大事! “若论功赏,讨贼毕,自有天子封赏加功,岂有在战之前,便邀功之理?!”曹使者道:“昔也曾闻吕布虎狼辈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吕氏上下,不谈对天子忠心,而只谈利益矣?!天子若知,岂不失望至极?!” 陈宫笑道:“话不能如此之说,若以天下人非论而定义主公,实为不妥,天下人也骂曹公是国贼,我徐州上下可曾当着使者的面这样引用诋毁过?!使者若不应,便不必怒,何必说些似是而非之言?!不是宫威胁,若说我徐州上下,不助曹公,只助袁公,也无不可!” 曹使者心中大怒,憋着气瞪着吕娴,道:“既不忘昔日之盟,如何又以不助而反助仇人之言来堵使者之心,女公子刚刚还曾说,绝不助仇人,此便食言矣?!” 第551章 吕布战马超赵云 “我与曹公是有旧盟,可是使者不能只提前盟,却不提当日之前因后果,”吕娴道:“袁公在曹公眼中是逆贼,我父自是更为逆贼,前番曹公来讨,兵败离去,才有旧盟。两方罢兵修好,是彼此之诺,而此盟,却只可让使者来约束我吕氏,却约束不了曹公,岂不是失了公理?!使者大人,谈判不是这么谈的。” “这么说,女公子是绝不肯签这盟书了?!”曹使者道。 吕娴笑道:“这就看曹公肯不肯答应许一州之土了,昔有舍肉鉰虎之气魄,奈何今日曹公却吝啬也?一面骂着狼虎贪婪,一面还要虎狼相助,又不肯割肉,岂不是两面好处占尽,却吝惜不肯付出分毫?!莫非是曹公惜土,或是战后另有打算,还欲毁盟来攻我徐矣?!” 曹使者被堵的辩解不能,关键是不能在这方面辩了。他只好道:“功过之事,是天子赏罚,曹公只恐无法与诸侯分土。” “使者如此说,娴也没有办法了,”吕娴笑着将盟书的笔墨纸盘子推了回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关键她是好言好语,并没有辱骂,在这个时代,算是有风度了。 曹使者与副使等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没了笑意,尽是沉重。 怪不得昔日曹公曾输于这位手里,这一位,别看年轻,可是,一言一行,尽是挤兑,半点不吃亏,又不失风度和礼仪,这样的人,还如此的年轻,再加上吕布的武勇,如何能不让人胆怯。 只怕她早知道,这份盟书根本是不可能签成的,所以才如此轻松。 汉室还存,汉天子犹在,这天下,公认的,默契的还是汉室天下! 便是真敢许土,哪个诸侯敢将裂土之事写在盟书上,第一,曹操不可能这么干,第二,便是敢,也绝不能这样写上,这就是现成的话柄。 天子还在呢,你就敢在盟书上公然裂土分疆?!疯了才这么干。 所以,曹使者此时已然明白了,吕娴与曹操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份盟书签不成,想必她更是心里笃定的,所以才如此悠然笃定。 那这次,岂不是无功而返?! 口头的承诺,真的可信吗?! 现在曹公势微弱,这吕氏要助谁,谁的赢面就大,吕布站哪边,就显得太重要了。 曹使者又怎么能安心回去?! 他心中权衡着,怕什么,怕的是吕布这头虎狼,到底会不会临阵助袁,而致曹公兵败。他心里其实十分忐忑。 陈宫看他们坐立不安,当没看见,也只是捻须而坐,脸上微有笑意,标准礼节性的笑容。 曹使者与副使们商议了半天,才回座道:“若无盟书,便无诚意,以后,便无标准而参照行事,只恐后面诸事,便不能相互信任,女公子果真不肯签吗?真的不必回禀温侯一声?!” “诚意是双方的,”吕娴笑道:“使者若等得起,当然可以等我父亲回城面见,只是我父亲那人是军旅中人,一旦入了军营,何时回城,我也不知!” 曹使者心中冷笑,这百般推托,分明就是不在意,不尊重他们这些使者。 吕娴笑道:“不知使者尊姓大名?!” 曹使者道:“吾等无名小人,何足挂齿?!” “原来如此,原来曹使者也知是无名小人,不足挂齿,恕我直言,说这话并非是挑诸位的刺,”吕娴道:“而是诸位其实也明白,此次出使只是求个心安,必是无功而返回矣,不然也不必安排诸位前来,而是遣钟繇前来谈判了。正因知道必无功,才省了力气,用了汝等无名之人。诸位勿怒,我用的言辞非不中听,而是引用了诸位的自谦之语。以娴看来,诸位还是太自谦了,或是娴的重量不够,以至诸位使者不肯通报姓名。或者,曹公心知必然如此,盟书一事本就无足轻重,所以才遣诸位来走个场子而已。” 臧霸在身后微抿起嘴角,女公子说话一向都这么直白,曹使者的脸色都青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却是隐忍的,看上去有点可怜,手都气的直抖。 陈宫却是轻笑一声,道:“世间老奸巨猾者,唯曹公是也!” “公台与曹公有旧,曾侍在鞍前马后,一同逃难过,我徐州相公台,比汝等更了解曹公啊,而你们还是不明白曹公之心,也难怪想不透这前后心思,才如此为难,其实在娴看来,大可不必,”吕娴笑道:“大敌当前,你们就不曾揣摩过曹公的真正心思吗?!” 曹使者的脸色都挺沉重的,却道:“若知曹公者,非臣子所能料也。” “钟繇在何处?!他去了西凉韩遂处吧?!”吕娴道:“倘若来徐州可有功,曹公必遣钟繇至此商谈。所以诸位使者大可不必再白费力气,我曾与曹公有口头盟誓,如今又承诺于使者,若曹公不背,我吕氏也必不背,如此,已成功矣,使者可安心回许,曹公必不怪,反有嘉奖。” 曹使者叹道:“知曹公者,女公子也,既然如此,我等也好早日回许复命,见过一次女公子,已可回转也!” “正是如此!”吕娴笑道:“那娴便不久留了。” 曹使者早归心似箭,竟是午后便要出城回去,立即告辞,命人已开始准备车马等。 吕娴也起了身,道:“一路顺风。” “恭送女公子,切莫违昔日之盟,此,曹公之望也!”曹使者都起了身道。 “必不相违!”吕娴笑着便拱手与他们告辞,陈宫送她出了馆驿,道:“剩下之事,宫来处理,午后必亲送他们出徐州城。” 吕娴道:“辛苦了,我且去军营看看,公台处理完了此事,便也来军营,我有人要介绍于公台认识。” “可是赵云?!”陈宫笑道:“女公子为了此人,不辞劳苦,如今得一骁将,必是欣喜,宫自要去亲眼看看究竟是何等的战将。” 吕娴笑道:“你一见便知,你必喜他。” “哦?”陈宫哈哈大笑,道:“看来,赵云已然投诚愿留徐州了。” 吕娴点了点头,笑道:“我得去劝劝马超,马超在徐州久矣,曹操必然不安,必会花大力气劝韩遂攻马腾,他如今已候到赵云,也该回西凉去了。” 陈宫道:“马超那般性情,也只肯听女公子一劝了。女公子且先去,宫处理完事,必来。” 吕娴与臧霸骑着马带着亲兵出城去了。 陈宫返回馆驿,曹使者急着离去,他还是要准备招待一番,敬饯行酒的,难免要有一番客套。 且说马超与赵云二人飞奔出城,一径往军营方向去了,然而吕布早准备了人在候着,在要道上就等着拦截呢,二人一出来便被虎威军给拦住了去路,缠的死死的,有亲兵飞奔去报吕布。 赵云却是一头雾水,道:“孟起?这是何故?!” “演习,”马超这时才道:“子龙助我共战吕布,我西凉兵可不能输于虎威军,不然颜面何存?!” “何谓演习?!”赵云道。 “预演战事,排练兵马布阵,分军彼此击对方,以此在战斗之中,补己之短,知彼之长,这是徐州练兵之法,可汲取经验,利于以后战事谋划。”马超道。 “原来如此!”赵云看了一下虎威军,笑道:“徐州兵马,确实威风凛凛。” 马超哼笑一声,道:“再威风凛凛,也还是被我夺了营寨,吕布正不爽呢,子龙且拎枪,怕是有战,子龙可不能放水,不然我西凉兵的脸都丢尽了,怎么回去?!我们二人都不能胜吕布,传出去,有何颜面?!事关尊严,大于生死,子龙可不许惜力气。” 赵云哭笑不得,笑道:“难怪孟起要寻我来,却不寻宣高!” “他?!他当然向着吕布,”马超咬牙道:“岂能与我同心。” 赵云道:“虎威军好厉害的阵法,若无军师指点破阵,我二人冲不破此阵。” “司马懿所布阵法,只怕难解,”马超道:“不可硬闯,还是保存力气,吕布才是大敌。” 话未落,只见吕布已骑赤兔飞马而来,身后跟着两队虎威军,踏踏的齐声奔涌过来,那地都在震动,赵云睁眼一看,心中已是赞了一声,都说人中吕布,果然不虚! 吕布未至,却见西凉营中也分兵前来,一阵欲去拦截吕布身后的援兵,一阵则来助马超脱困。 马超一指,笑道:“我西凉兵悍勇若斯,也不差!” 赵云去看,果然如此,便笑道:“这是针锋相对了。孟起身边有庞军师坐阵营中,必万无一失。” “他还算有点用,知道吕布必拦我,才派兵来救,”马超笑了一下,勒着马缰与赵云分开了,二人合成一个圈,默契的想要分开斗吕布。 那边吕布已先飞马而至,虎威军阵立即如流水一般空出一条道来,让吕布顺利入内,然后列成一圈,就防着这二人跑呢。 “马超,你的援兵就是此人?!”吕布横眉倒竖,瞪着马超,又瞅了一眼赵云。 赵云看着是没半点杀伤力的,因是儒将,机锋敏锐全藏于内,是个低调的性格。 闻言只拱手道:“末将赵云,参见温侯!” “赵云?!”吕布想起来了,道:“我儿数度夸口于你,正好,且来试试汝的身手,可配得上我儿的赞誉。” “那末将就领教了,”赵云拎枪在手,对他是完全不敢大意。 “马超,你求的援兵就是此人,这一个人?!”吕布道。 马超道:“一个人足以败你!” 吕布哼笑道:“大言不惭!小子身手不如吾,嘴巴却不肯饶人!能不能胜,一试便知!今日布在,你休想与汝兵汇合,看布不打的你求饶?!” 马超可是硬核脾气的人,听了这话,便道:“休要小瞧我,还不知谁赢谁呢!子龙,速与我围住他。只要击败他,司马懿想救也救不得!” 赵云极为稳重,与马超一前一后,绕着圈相互配合起来,一人使枪,一个使长矛,吕布戟一斜刺来,却见赵云枪竿一挑,与马超的矛共同接住了吕布的戟。 吕布一直以来都是力大无穷的,先前与马超战,马超虽能堪为敌手战上百来回合,却远不能胜他,只能尽量支撑拖延而已,然而赵云与马超合力,竟然可与他匹敌,纵是吕布也吃了一惊,回首看了一眼赵云,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 因为没见过这样的战将,战场之上的战将,有本事的,脾气都不好,不是倨傲,就是逞勇斗狠,还没打架,那骂声先骂出来了,谦虚的战将也有,然而此类人,长的好看的必然少,便是再长的好看,儒雅至此的也更少见。 吕布诧异的看了一眼赵云,道:“你字子龙?!” “云正是字子龙,”赵云道:“温侯,得罪了!” “好身手!”吕布笑了一下,更为兴味,不敢再小瞧赵云,专心与二人缠斗,一时三人三匹马,在圈子内锵锵交手,旁人皆不能近前。 马超得意的道:“有子龙助我,必能胜。” “哼,胜负亦难料!”吕布是心不跳,气不喘,赤兔马本又是千里良驹,便是打招奔跑,也是无半丝疲态,反而越战越勇。 赵云心中也十分震惊,心中甚喜,他对吕布有诸多的猜测,以往的确不喜他的名声,然而也慕他之勇,如今一交手,才知果然名不虚传,他与马超二人配合无间,方能稍制衡平稳。而吕布却反应极快,根本没有半丝的慌张,从容应对! 热血上来,只顾交手,此时竟也忘了什么胜负。 高手过招,都是意犹未尽的,吕布频频看向赵云,见他也从容不迫,寻着自己的隙处,便笑道:“昔日布曾与关羽张飞交过手,此二子共战布,也未可胜,而汝小小年纪,竟也如此骁勇,真是难得!” 赵云却谦虚,道:“云无名辈也,不敢与关云长与张翼德比。” “汝之勇武不在他们二人之下,”吕布道:“那张飞莽夫虽勇,却不智,他不是我儿对手,更远非布之敌手也。哼,他那德性,只会夸口骂人。”难以与子龙儒雅可比。顽石与美玉,到底观感不同,吕布对赵云已欣赏七分! 第552章 陈宫心仪赵子龙 赵云笑道:“云也曾听闻张飞与女公子之逸事,女公子身手不凡,不愧是温侯所出。” 吕布得意了笑一回,道:“你也不错!” 吕布是很少夸人的,他被他记住的人,算是入了眼了。 他便是夸人,也是自负的。 赵云见他性情如此,也的确如传闻一样,心中却并不反感,反而笑了。可能是因为早听闻过,也做过心理准备,此时见到,倒没什么感觉了。也是因为早服气吕娴的缘故,不然以他的性情,听了这话,必不喜吕布。 此时见吕布如此勇武,心中却早叹服。 马超道:“吾与子龙合力并战,只恐你不是对手!” “你?!”吕布哧笑一声,道:“汝也为我儿手下败将,连张飞亦不如,休夸口,看戟!” 马超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两个瞪着彼此,三人缠斗不休,一时混乱不能止,其它兵马不能上前。 因西凉兵五千人,虎威军远不止这么多人,演练之前为了公平起见,因此用虎威军也只分了五千来演练,而其它营的人都闲着呢,此时见这里有战事,也都奔涌而来看热闹。平常练兵有时严谨,有时也是散漫的,因此这里竟都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甚者,还有牵了马来站马背上看的,以及找小坡上看的,甚至取了麻袋来垫脚看。 庞统与司马懿皆领兵到了,二人一时也不能近前,二人皆有防备,也并不是贸然出手之人,此时都知对方无隙,便互视了一眼,司马懿含着笑道:“士元计谋无双,堪为国士之称,女公子识人,独具慧眼矣!” 庞统哈哈笑道:“仲达奇谋备出,女公子千里寻仲达而来,亦是独具慧眼也,我二人,承女公子之青眼,各司其职,各为其主!仲达,领教了!” 司马懿眯了一眼睛,心中提防,却不动声色,二人也保护着微妙的商业互吹,微妙的平衡,嘴角噙着笑在看阵中对战。 庞统道:“好一员骁将,此人竟能挡住主公之戟。看着颇为面生,莫非是司马氏之族中人,人才辈出啊,不愧是名门大族。” 司马懿道:“谬赞了,司马氏中并无此人,司马氏多为平庸辈,不敢揽此赞誉。” “哦?!”庞统笑道:“也是,已出仲达如此妖孽,若是再出如此之骁将,岂不是天要兴司马?!” 这话莫名让人忆起那番话来,天在司马非在曹也。 司马懿听了心中恼怒,岂能不恨?! 只是司马氏须得低调,因此,他忍着,面上却是半点也瞧不出来,道:“只是戏言,何须再提?!” 庞统看了一眼他,觉得这个人太能沉得住气了,面色无有半丝的不对。 “倒是我多言,仲达可知此是何人?!”庞统道。 “得他护送,我族人方能平安至徐州,士元既已料到,何必还要故意发此问?!”司马懿笑道:“好没道理!” 庞统笑道:“还真没猜到,竟是他。早闻听此人武艺了得,果然非凡。徐州又添一勇将。” 父亲所言,确实不假,这个赵云,真的出色的出人意料了,面对吕布,无半丝怯意,勇于内,而秀于外,胆勇俱嘉,是上上之将! 那吕娴,确实是求贤若渴,不远千里,寻得此人来,徐州之胜算,自又多了一层。 一个战将对于局面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再好的步署,再高的谋略,也需要一个个战将,领着兵士们去作战,去胜利,去防守,可以说,强兵需要强将领着,一个战将的优劣,决定了胜负的七分,还有二分,决定了整个战略步署,将对于兵,对于整个的谋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司马懿心里虽恨她,却也是心服她的。 城墙之上,宋宪亦在观战,身后诸副将皆喜道:“好一员猛将!此人便是赵云?!” “正是他,”宋宪笑道:“能在主公手下接过如此多回合的人,少有!” 一时未在守职的,皆上了城墙,远远的观看战况,无不都赞上一声好! 其它营地的守将,听了此事,也都骑马过来观战,徐州城外,热闹非凡。 吕娴与臧霸出了城,远远的也看到了,笑道:“宣高可要去观战一二?!” 臧霸道:“不妥,我若加入,对温侯更不利。” “也罢,我爹若因此输了,我得哄几天,都未必能消气,”吕娴笑道:“既要躲,便不能近身了。” 二人干脆避开人群,先回了营,吕娴唤了赵云的副将,将赵云所带来的兵马集合了一下,然后清点了一下人数,吕娴亲自见了几人,提拔了他们各为营主,更将好弓手给挑了出来,组建了弓弩营。 以及叫粮草官发放装备,准备器械,以及甲衣之物,一千余人,受尽苦难,此时见到新发之物,皆十分欣喜。 吕娴笑道:“还请擅弓长者,来试试箭法,若入得弓弩营,以后自有特殊兵弩发放,今日便要组建完毕,明日便要操练,若有身怀绝技者,定要自荐!” 一时议论纷纷,出列者竟有五百余人! 吕娴喜不自禁,果然,赵云所带的人中,卧虎藏龙。 在公孙瓒麾下能跟着赵云的人,所擅武者,数不胜数,再加上一直又得赵云指点,以及那般征战环境,不擅弓者都少有。 吕娴立了箭靶,才知他们太过谦虚了,连臧霸都吃了一惊,对吕娴道:“果然是什么将带什么兵,他们一路随我同行,我竟不知这其中藏有这么多的弓弩好手,百步穿杨,竟如此轻易。他们都太低调了!” 吕娴生恐有羞涩者,或是自我认同有错失者,怕错过这些人,先试了自荐者的箭术以后,便将其余者也都试了弓箭术,这又挑出来三百余人。 好险错过。 吕娴喜不自胜,道:“汝等八百人,皆入弓弩营,即刻发放弓弩,排兵,布阵,以及合作,隐藏远攻,都是儿郎们要重新练的技能,明日起便跟着训练!” “是,女公子!” 吕娴将这八百人分成八组,每一组都提拔了一个沉稳性格的人为组长。 弓弩营的作用不言而喻,而要擅长远攻者,必定要够沉得住气,方能提箭,而到最合宜的时机发箭。 古时弓弩手,相当于现代的狙击手,对这方面的要求不止是箭术要精湛,对心理上的要求也是显然的。 “其余人等,分到骑兵营,百骑为一组,”吕娴道:“分马,明日也与军中诸人一并操练!” “是!”众将士都应声而诺。 吕娴道:“有此精锐,足已。” 臧霸道:“明日我便带着他们操练,融入新军营,熟悉彼此。” “好。”吕娴道:“只有在对战之中,才能迅速的磨合。” “女公子是否要去司马氏族中看看?”臧霸道:“还是要亲自去拜访一番司马防才好。” “等公台来,我与他一并去,”吕娴道:“只恐司马防并不欢迎我。” 臧霸见她苦笑,便道:“霸也随行,我与子龙护送他们一路,司马氏领我之恩,必不会给女公子难堪。” “难堪倒不怕,我是怕司马防消极应对,不肯推荐他族中子弟为官为将啊,”吕娴道:“一个人想要消极,你永远也别想让他积极起来。” “跟随司马氏而来,叛曹而来者,也多有文武官员数名,女公子可挑能用者,封赏之,以示恩遇。”臧霸道。 “一路同行,不乏有才之人,”臧霸道。 “你心中可有数,一路劳苦,品行也可观察一二,宣高若有中意者,私下与我名单,”吕娴道。 臧霸道:“我这便写。” 他取来纸笔,共写了两张,道:“这上面的数人,各有才能,也有心决意投徐州,为司马氏而来,虽为义,却也为吕氏而来,这些人可用。而这张纸上的人,有与司马氏相好者,对徐州怀有猜忌疑惑之人,或有想在此隐居不出者,也有欲去投效旁人者,心思不一,无法言喻。” 吕娴看了看名单,道:“用人之事,急也急不来,我虽有纳才之心,然而对我吕氏有疑惑者,人在心不在,用了也不会忠诚于官职,不如再等等。” “等什么?!” 吕娴道:“等他们自己心动,要离去者,必也要主动求去,这些人不必强留,无益也。要有自荐者,可重点培养重用,先招进知智书院学习徐州之法,有忍耐及认同者,可重用。要有自恃才高,不屑徐州之法者,取用也难用,既是如此,便等着,世间人来来去去,皆有缘法,强留的留不住。不如任之来去,不可强求。官员涉及百姓,涉及治下,宁缺勿滥。这两张名单,我一会儿给公台,让他参考。这些事,还是他和贾诩来处理较好。” 臧霸点首。 吕娴道:“不过我人还是要去一趟,慰问一番是必须之礼,带三份礼去,无需金珠俗物,备些酒肉既可。” 臧霸便寻来后勤官,准备了三份装上了车马。 二人便等着陈宫到来,再去拜访以示诚意。 “宣高,以后此军中庶务,皆交由你来处理,”吕娴道:“我任你为帅将,可调动兵马,步署防守,一切皆由你作主,领导各军。” 臧霸吸了口气,道:“霸定不负女公子所望!” “起来!”吕娴笑道:“子龙为上将,领先锋营,行军一事,交由你们二人。” “是!”臧霸道:“子龙为攻,我为守,此营必无所失!” 吕娴道:“如此,我才安心也!” 此时已是午后,曹使者也无心饮食,略喝了些酒,便客气的与陈宫拜别,陈宫领着人亲自护送,一直到达城外。 正遇此种盛况,曹使者看的目瞪口呆,见人山人海,徐州军威慑人,动静如地动山摇般的令人震撼不已,更有无数叫好助战者,欺人耳膜! 曹使者等人脸色都略有酸涩。 此次为了示好,他们出使,是送了很多礼来的,金珠,粮草,以及美人。 而回去,却得这般相送,没错,曹使者以为,这是徐州借练兵而向他们示威呢,顿时心里发苦,嘴里又苦涩又酸,既不值,又动气。 只是也没有再节外生枝,与陈宫道别,便上路了。 陈宫相送三十余里,才回转,问左右道:“可有人跟上?!” “贾大人安排了人跟上了,”左右道:“必不出意外,暗影也跟着的。” “战前使者不可出意外,否则对名声不利,”陈宫道:“安然送出徐州,交到兖州境内既可!” 众人应了,道:“臣等自写信与徐州境内诸县城池,暗中相护,必不出差错!” 陈宫这才回转,策马跑回来了,也不急着去寻吕娴,而是去看吕布与赵云,以及马超交手。 曹使者已至三十里外,依旧还能看见徐州军的兵营连伏,一时心中震慑,道:“倒是第一次见徐州兵马倾巢而出。” “战前必要热身,也不意外。”副使道:“大人,只恐徐州实力早不同往日,暗探可有回信,提及徐州兵马之事!?” 曹使者摇了摇首,道:“信还未确切以至,不知。然而看如今的徐州早不可同日而语。这徐州城外尚有如此多兵马,境内其它州府的备军呢,屯兵必多。只怕……” 一行人忧心忡忡的走了,归心似箭的往许都赶。 陈宫策马到司马懿身侧,道:“如此胶着,还不肯歇?!” “已战三个时辰有余,”司马懿道:“公台观赵云如何?!” 陈宫远远看着,见他身手不凡,又儒雅俊秀,心中已喜三分,道:“甚好!” 司马懿笑道:“听闻公台有一女,若是配此子,姻亲相连,更为徐州筑基之本也。此子,如此骁勇,将来必是女公子身边左膀右臂,配公台之女,岂不为美?确是一桩好姻缘。” 陈宫看了一眼司马懿,虽知他用意颇深,然而,看着赵云的身影,却真的动了心,这心里像开了花一样的欣赏和欢喜,嘴上却道:“小女顽劣,只恐委屈了此等勇士。仲达用心了。” 司马懿笑道:“公台止有此女,确实该慎重方好,如若此子人品过得去,自可请女公子作主。” 第553章 天下九州复杂势 “以女公子的性格,必不会勉强任何一人,姻亲一事,虽是父母之命,然女公子不同旁人,此种人,长者作主固然好,然而还是要二人愿意,方为美事!”陈宫道。 司马懿听了只笑,便不再多言。 陈宫这人,嘴上不肯承认一丁半点,然而只怕已经心动了吧?! 陈宫虽然动心,然而小女跟着华佗去了广陵,此事便是动心又如何?!总得要女儿亲眼见见方好,若是以往,父母之命便算了,然而现在的新一代们,因为吕娴之故,个个主意都大着呢。陈宫便是动心,那也是绝不敢提,便是提一口都不可能。 一是怕事不成,到最后反而影响了大局,不利团结,各自心中不美,这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于吕氏集团甚为不利,二是……他隐晦的看了一眼司马懿,他就觉得这个人,开这个头,主动提这个事,必是心有别的什么,陈宫心中也隐隐有猜测,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如此佳公子,倘若真是忠义之士,若配女公子,倒是难得的人选! 难道要他陈宫与吕布夺婿? 这司马懿……陈宫就知道他绝不会主动担什么事,一般主动提了,必是不安好心,要仔细揣摩他的深意,才知道,他的提议与他这个人一样,是双刃剑! 不过陈宫看到赵云,却是暗暗满意,一面寻思着还是要看看赵云的人品性格,一面也要试探一二女公子可有结亲之意,倘若能成,这更是一桩美姻缘,倘若并无此意,这个人果真是个佳儿郎,也免得流入外人田,倒便宜了旁人,若与他的女儿相合,他陈宫这一生,也就无所憾了。 陈宫捻须骑在马上看的认真,越看此儿郎如此英勇,竟能与马超平分秋色,共扛吕布,并且完全不见疲态,是越看越心喜。 他知道女公子对嫁娶一事完全不在意,然而,若是有合适之人,有个好姻缘,他陈宫也乐见其成。 可若是不成,这般的儿郎,的确不该被旁人捷足先登了。 正看的喜不自禁,阎象和李丰骑马来了,对陈宫抱拳道:“陈相!” 陈宫一见,便知有事,他向司马懿拱手道别,当下也来不及多说,带着人跟着二人到了一个坡上。 司马懿远远的瞅了他们一行人一眼,陈宫行事谨慎,防着自己是很正常的行为,他也不生气,只是猜测,这二人是招待曹使者的,曹使者队伍刚走,莫非是出事了?!或者使团出了什么夭蛾子?! 司马懿琢磨着,也估计是这类事。 阎象与李丰二人下了马,才低声道:“广陵太守陈登来信,与曹操使团有关!陈相且看信!事关重大,不敢耽搁,贾大人看过信后,便来叫陈相立即知晓。还是要早作应对。” 陈宫将信掏出来看了,脸色肃然。 陈登信中写着什么呢,他写的不是曹使者整了什么夭蛾子,而是刘备那里的事,言辞之间透出微妙的信息来,虽没有实质证据,然而,却能从刘备异动中看出,曹操与刘备是要暗中结盟了。 “元龙一旦用心,眼睛毒辣,所注意到的信息,比宫更犀利,”陈宫道。 有些信息,只能靠谋臣去凭着能力去分析去拼凑的,而不是暗影去接触,很多局势的形成,并没有直观的一种信息准确的传达回来,暗影所能接触到的,只有探查出来的信息,而谋臣的作用是什么,分析,处理,拼凑,大胆设想以及预判防备。 陈登并没有字字提及到猜测,然而只是干巴巴的描述了刘备的异动,陈宫与他一样是顶级谋臣,自然一看就明白了。 阎象与李丰也深为叹服,道:“幸而有他一直密切注意着襄阳。否则这么大的事,都未必能知晓。真看不出来,曹使者没有露出半点的破绽,这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意思了。他们行事周密,便是有暗影盯着,也未必能找到实质的证据。” 曹使者没有与刘备的人有接触过,那么,必定是有信件来往的。只是这信件,还未被暗影截获。 那诸葛孔明行事也一向虚虚实实,如今更透着诡密,想要探明,分析出实况来,就得在一团乱象中找到真象了,不像以往那样容易。 所以才说陈登是真的厉害。 阎象与李丰已经归入相府下,设为内史官员,等级也是很高,可以接触到很多的机密,算是集团中核心成员之一。 陈宫道:“刘备如今还屯在襄阳,他表面与刘表如为兄弟,暗地里却想要与曹操同盟,若刘表知,不知心中如何设想,此事,还在元龙身上,他必可从其中图其事,回信与元龙,叫他见机便宜行事,全权处理!” “是。”李丰应了,又道:“刘表先前有难,因有刘备助,才能退兵,守了荆州,刘备与刘表有恩,刘表年老矣,只恐有依赖刘备之意,知晓此事,便是知道刘备有异心,也未必会与刘备翻脸!” “刘表最恨曹操,又与袁绍有盟,若知此事,心中必怒,便是有三分将荆州位与刘备之意,也会掂量轻重,况且,若从蔡氏一党取,必要窝里斗。”陈宫道。 “蔡氏必不答应。”阎象道:“元龙可以与蔡氏暗中结盟,倒是妙事。现在这境况,就怕曹操布局,等徐州出兵,空虚之时,而令刘备袭取徐州之后。况且,还有孙策,若三方结盟,只恐会不利徐州。” 陈宫沉吟一会,道:“防守之事,自有陈登与徐庶在。不必担心。宫却担心刘琦。你们将此信与司马徽先生和刘琦看过。” “也好。”阎象与李丰应了一声,道:“事不宜迟,这便回城。” 二人上了马告退,回城去寻司马徽了。 陈宫看了一会排兵演练,便上了马,去吕娴军中寻吕娴。 阎象与李丰寻到司马徽,正好刘琦也在,便将信递给二人看过。 司马徽道:“该来的总会来啊,二位大人安心,刘琦在吾书院,必然安全。” 刘琦的脸色青青白白的,不太好看。 二人见他心里不好受,便告辞出来,又去寻贾诩了。 司马徽道:“汝父有来信!?” 刘琦点了点头,道:“父亲被蒙在鼓里,只恐现在还一无所知。” “正因如此,才急唤你回去,”司马徽道:“若回,必是凶险。” 刘琦明白,道:“老师,我也无有其它应对方法,只有拖字诀,还好父亲只来了信,并未派人来接,否则不回必是不孝。” 刘表当然是想遣使来接刘琦的,只是夭折于蔡氏手中了,蔡氏怎么可能会让人来接刘琦回荆州?巴不得他客死徐州,死都别回呢。 因此刘备虽然有意让刘表派使来接,却依旧不能成行,蔡氏与刘备隔空交手,终究是因为刘表仁怀,一拖再拖了。 刘琦其实知道自己的性子其实很像父亲刘表,他知道自己决断不能,他的父亲一样如此,也更因为知道,心里难免难受。 倒也不是怨,而是这是天性。 只是此言,只能藏在心里说不出来的,若埋怨父亲,便是真不孝了。 司马徽知道他极度能忍,这也算是一刀两面,能忍,其实可以是优点,他也不劝他,只道:“你若发檄,汝父也不知心中如何感想。” 刘琦苦笑一声,道:“只恐看着我,刘备,以及蔡氏,各怀心思,心中无奈罢了!” “要做好心理准备,”司马徽道:“荆州必还有变故。” 内变,还是外变?! 内变于内,蔡氏迟早夺权,早晚要按捺不住。 而外变呢,刘琦向着吕氏,而刘备不顾刘表与袁绍之盟,暗结曹操,甚至与孙策联合,要与徐州开战。 这一切,都由不得他来作主了。 刘琦觉得刘表的处境有些可悲。 “倘若父亲怨我因檄文一事让他立场变得艰难,他也好知道刘备,早有异心,”刘琦道:“失望虽在所难免,然而,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 现在的荆州就是一个捂着的炸药桶,早晚要爆的。而刘表老了,只怕在这一层层的刺激之中,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 刘表虽是荆州之主,然而,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 想要明哲保身,哪有那么容易。 三把火,怎么烧,都是不随刘表的本意的。 在这天之下,乱世丛中,想要独善其身,不过是着火了大树上的蚂蚱,若是固步自封,不思进取,只会被烧死。 而争取,至少路多些,便是败死,也好过被动着卷入争斗之中,而死的不明不白。 司马徽知道刘琦是难受的,他虽然懦弱无断些,然而并不是没有悟性之人,他甚至看明白了将来可能面对的糟心的状况,也更因此,才会更痛苦。 这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这样的局面,安慰是没什么用的,司马徽便只道:“静待时机。” 除了到了时机,主动去破解,没有别的办法。 刘琦应声,道:“那诸葛孔明,是意欲何为?!” 司马徽起了身,道:“袁曹战时,也是灭吕氏之机,此是郭嘉,诸葛亮,以及孙策,等辈以为的最好的良机。孔明那人,岂会放过!?” 而荆州却在这关键的火口上烤着了! 刘琦道:“他们会趁徐州空虚时,来袭后?!” “不错,不然曹操哪里放心?但凡大战,必要外援,而这外援,就是许都空虚的最佳解药,曹操一向最会布局,他岂能不防备主公去了冀州,转而去攻击他?这一步局,便是制衡徐州之术。这也是所有谋士暗合自身利益之道。”司马徽道:“徐州早成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你有所不知,曹操先前来伐征徐州,就是为了灭袁绍垫定基础,然而兵败而回,如今徐州就是他最大的刺,他布局西凉,联结孙策,刘备,为的就是趁势灭了吕布,以除心腹大患。否则北方之大敌,下一个便是主公。” “而孔明要助刘备成事,一要蜀益,二要汉中,三要图荆州,他必也想要吞灭徐州的,这股势力是阻碍他发展的最大阻碍,自然也定要除之,孙策隔江要往上,而淮南一带,皆已是主公之土,他几番伐荆州而不能得,这荆州与淮南便是阻碍他北上的最大障碍,他焉能不恨入骨。孙策此人的性情,仗义非常,嫉恶如仇,以他的性情,明知伐荆州不可为,却数度强为之,欲报父之仇也,如今又新败,必咬紧荆州,盯紧广陵,联结刘备,以图北上,而夺淮南,包抄荆州之土,囊括于内。此人英勇善战,却性格横强,弱处如同项藉,虽好勇,终究以勇轻于防备,若孔明盯着他,也许,孙策未必能得善终!” 刘琦道:“诸葛意欲江东矣?!” “还是荆州,”司马徽道:“孙策每战必身先士卒,如今虽为江东之主,却依旧轻而不备,为荆州,与刘备有隙,早晚之事,若依旧恃勇轻备,以后之事,并不好说。” 刘琦半天没说话,良久道:“江东基业已成,此人三年而成就霸业,若是横死,太可惜了。” 局面之复杂,叫刘琦都辩别不清,只有老师析之一二,他才能明白一二。 “现在刘备尚要依赖,与之合作并进,然而地缘之近,有地利冲突,是早晚之事,”司马徽叹道:“那刘玄德虽有仁象,但与汝父,差距甚大,他若寻到时机,必为雄主。必致力于开拓。此人几十年如一始终,褴褛时也从不改其志,如今已有卧龙相助,岂会错过机会?!” 刘琦苦笑一声,而父亲,空有蒯良等辈辅佐,终究是…… 此次大战,九州皆艰难不堪,看来,不光是袁曹吕三人在北方战,围绕着荆州的战事,必也兴起。灭吕势在必行。 而将刘表绑在吕氏的身上,未必是错。 刘琦深以为他以己之名义发了檄文,天下便会将刘表绑定在吕氏身上了。 现在看来,在混乱之中,未必不是荆州的生存之道,或者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司马徽道:“为师与你析明情况,你可知何故?!为师所能教你的文学武艺,终究是末道,你若寄情于此,早些年在荆州所学,也早有基础。为师说局势与你听,是希望你将来入主荆州时,有一个清晰的头脑,只要想明利害,便不会被人所利用而不自知……” 第554章 司马八子才俊多 “借势与倚势一样要紧,你既无有能保住荆州之身,便要知道,如何在混乱局面中,寻得对自己有利的开局,琦儿,”司马徽道:“不要逃避,你能学到多少,将来荆州便能避免多少战火,百姓便能得到多少庇护。” 刘琦郑重的拜了下去,道:“琦知老师之心,必不负恩师之意!” 司马徽将他扶了起来,道:“汝父也是极值得敬重之人,纵无争心,然而究竟是守住了荆州独善其身,这一点,已经很厉害了。” 刘琦道:“我与父亲相比,还是差了很多很多。” “他终究年事已高,他会看清楚的,荆州的将来还是在你身上,在吕氏身上。”司马徽道:“不管他承不承认。” 群狼环伺之中,他会看不清吗?!当然不能再左右荆州之势的时候,看清人心的时候,无奈的时候,他便会最终的明白,荆州的出路,绝不是刘备或是蔡氏以及刘琮。 这个弟子是特殊的,刘琦悟性不差。只是在荆州时,蔡氏严防死守,从来没有人会这样教他,只会教些世家子弟学到的熏养性情的东西,那些,固然极好,能培养出君子,却不会培养出一州之牧啊。 而司马徽所教他的,是政治嗅觉的灵敏度,而不是什么诗赋武艺。 所以他教刘琦的,都是特殊的,与别的子弟有明显的区别。 在混乱局势中,分析中利弊,做出精准判断,才是他要学的东西。 刘琦道:“我有些担心袁耀。他的身份如此敏感,此去淮南任将军,必有陷害。” “无妨。女公子肯用他,这徐州上下的哪一个谋臣又是吃素的?!鬼域伎俩不至于识不破。袁耀只要己心不动,必无咎。”司马徽道。 刘琦这才安心稍许。 陈宫到了吕娴帐中,将此事与吕娴说了。吕娴放下笔,起了身,道:“曹操与刘备皆为雄主,暗地里有联络,半点都不奇怪。此事刘表便知,也不太可能会与刘备翻脸了。刘表因刘备才防守住了孙策,于公于私,都只能隐忍。只是这件事,加上刘琦的事,可能会刺激到刘表,若是刘表中风或是出事,公台还是要及时做好准备,以兵护送刘琦入荆州。这个时机不太好……” 这个时机的确不太好,一旦刘表现在出了事,徐州必要出雄兵去压住那边的局势,不光是蔡氏的,还有刘备以及孙策,这二人肯定要发兵的,到时候荆州就是火葬场,徐州虽有刘琦,然而一场大战,怕是避免不掉。 能不能压住局势,是未知数。 而徐州空虚之时,诸葛与孙策会不会分兵趁虚而入,都是未知之数。 陈宫道:“宫与文和必尽力为之!倘若压不住,便用荆州引孙策与刘备混战。” “混水摸鱼!?”吕娴道:“可惜了荆州,必有大殃,只希望现在刘表不会出事吧,他若现在出事,荆州的百姓会有一场浩劫……” 刘备倒还好,若是孙策攻入,心中父仇,必要屠城的。他不知道有多恨刘表! “女公子仁德,然而只能如此,”陈宫道:“孙策必不服刘备,刘备又岂能让孙策得之荆州,虎狼相争,必两败俱伤。到此之时,宫只能保刘琦全身而退,其余诸事,看天意也。” 吕娴点点头,脸色有些肃然,出兵之际,徐州必然空虚的,她不可能用尽余力全保荆州,而后方不顾! 到时候做出取舍…… 这世间之事,总有牺牲的,只是若是这种状况发生,可怜刘琦了。 “写信与蒯良吧,”吕娴道:“刘表治下蔡氏是不说,然而蒯良见此情况,必有后招。刘表若果然出事,蒯良必能带着忠心之臣之将,来追随刘琦,刘琦也能有自保之力,不至于在这混乱中丧命。只要青山还在,便是荆州真的生灵涂炭,也还有再夺回之时。” 陈宫道:“我写信与元龙,元直,一应事,此二人应付,见机行事,必不错失。” 吕娴点了点头。 “女公子别太忧患天下矣,”陈宫道:“倾巢之下,无有完卵,为诸侯争雄者,见百姓能保则保,不能保,也只能舍。只有筑基大业,才能庇佑天下所有士臣百姓,现在,实力不足,也无法。” 吕娴点了点头。 没有实力,想要大庇天下百姓,这是妄想。 陈宫心里佩服她的,觉得她这个人,时时刻刻,是无我境界,而是与天地齐平的格局,她总是心怀天下,忧患百姓生机。 “刚从虎威军营来,见得赵云,果然一表人材,恭喜女公子喜得上将矣,”陈宫笑道。 “不止有子龙,还有不少穿云手,他们的实力让人心惊,俱都是义士,现已编入弓弩营,足有八百人,将来上了战场,与曹性的弓弩营混编,便能相互提高技能,都是徐州的好儿郎,”吕娴道:“另有几百人,已编入骑兵营,武艺不在西凉兵之下,个个都是悍勇之兵,这些人加以培养,将来都是执守城池的好将领。” 陈宫喜不自禁,笑着贺喜。 “子龙品性高洁,是乱世之青莲,”吕娴笑道:“他为先锋上将,我军无忧,宣高稳重敦厚,可为后盾,有此二人,王师成也,公台可看到他武艺高绝,身手不凡?!” “与马超并列,战主公,不落下风,着实令人佩服,”陈宫见她如此形容赵云,便道:“不知此子可有婚配?!” “这倒不曾寻问,”吕娴愣了一下,这才听出有些古怪来,道:“公台似乎对他十分有兴趣。” “如此之人,若女公子心慕之,主公招为佳婿,更为喜事,”陈宫道。 吕娴听了都笑,道:“我与子龙,约为兄弟,心中有义,却无男女之情,公台可真会想!” 陈宫便笑。 吕娴看他笑的怪怪的,便道:“要不我问问他可有婚配再言及后事?!公台的女儿,如今也到了年纪了。” 陈宫笑道:“女公子知我之心也,家有小女,竟是不知如何觅得佳婿,这可真是愁煞人也,我夫人在家中,日日念叨,言她一个女子,在外跑的没踪没影便算了,若是连亲事也耽误了,为父母者,岂不为罪人?!儿女皆是债啊。” 吕娴听了哈哈大笑,道:“父母之心,人之常情。此事莫急,我自先问子龙可有婚配再说。若无婚配,此事要成,还是要二人都心甘情愿便好,此事,先你知我知,不要架起火桥来,到时若有一人不愿,反倒增添仇怨,十分不美,传出去也都不好听。二人若情投意合,我自向父亲建议,牵个姻缘线,祝成此佳缘。” 吕布那人,陈宫当然晓得的,他若现在知道的,肯定先嚷的人尽皆知了。所以陈宫心里喜的不成,笑道:“是,宫便先排个梯队,若是不成,也不怪怨,若是可行,如此品性之良儿,岂可落入旁人之田?!” 吕娴听的哈哈大笑。 “说来也怪,此建议竟是仲达提议,”陈宫道。 “哦?!”吕娴兴味的笑道:“将来若成好事,公台还得专门谢他这个媒人!” “不错!”陈宫哈哈大笑。 估计司马懿不是高兴,而是呕死了。 二人一时大笑,臧霸进来了,见过陈宫,陈宫笑道:“宣高可有婚配?!” 臧霸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并无,父亲先前信中也问过我,是否要为我订门亲事,只是大业未成,我便拒了。父亲也知,将来若主婚约,必是主公与女公子作主,因此便未强求。” 既认了主,姻亲一事,便是他的父亲,也不好强为了。 “公台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吕娴道:“我高叔父家中二娘也还未婚配。” 臧霸听了,一头雾水,也似有所感。 陈宫笑道:“若也成,真是美事。” “待她们二人回徐,让我母亲问问她们的意愿再说,”吕娴笑道。 陈宫捻须颔首。 臧霸道:“礼已都备妥,是否现在就去?!” “走吧,”吕娴道:“天黑尽之前去方好,再迟则失礼了。” 陈宫也跟着起了身,三人带着车马酒水肉食等物,去了司马氏所驻之地。早有亲兵通报进去。 司马氏族中老人听了,冷笑一声,道:“她来便来,难不成还要我等去迎?!要我等亲迎也难!” 司马防脸色也一般,虽知早有这么一天,可是真到的时候,他还是不高兴。 司马防大儿子司马朗有点担心,道:“父亲,如此是否失礼?!人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啊,族老与父亲若不去迎,不若儿子去迎一迎,儿子是小辈,想必也够格。便是吕娴也挑不出理来。” 司马防道:“也好,你去吧。对吕氏不可谄媚,我司马氏族人便是都不入仕,做个农夫,也绝不乐意被她所利用。” 司马朗见父亲脸色不愉,郑重应了。 他一出来,司马孚,司马馗等人都来了,道:“兄长,我等随行,也想见见此女之风,她早名声在外,败退曹操,是个脂粉英雄,我等皆想看看算计了我司马氏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兄在她手下,可曾受屈……” “亦好,随我来吧,只是莫要寻事,我司马氏皆在徐州辖内,虽不应官职,不求她,然而,也不可与她结怨,免遭大祸。”司马朗道。 司马孚是司马防三子,他为首,对司马朗道:“是!” 司马防八个儿子一出动,族中年轻儿郎们都出动了,竟是闻声而出,俱都跟着去迎接人了。 司马防看这动静,叹了一口气。 族老们也是面色不愉,便是有所防备,然而年轻一辈中,岂有不慕英雄之理?! 现在不肯为官,将来……将来,不知道啊。 司马防面色羞惭,道:“吾八子中,唯仲达最为稳重,内敛,秀慧于中,从不跳脱,其余七子,皆不如之啊……” 将来怕是要主动求仕。 族老们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里总是伤感的,屈辱的。 吕娴远远看到司马氏有人来接,从袖中掏出两张纸递与陈宫,道:“宣高所写可参考之人,公台可一一与之对应,将来都可图用。” 陈宫接过,扫过一遍,便大致心里有数了,又将之拢入袖中。 又行一里多路,已是到了村口,吕娴下了马,拱手道:“不知诸位青年才俊名姓?!吕娴失礼来迟了。” 司马朗早对吕娴好奇,见了她,却也不失礼,看了一眼,便还礼道:“女公子言重,女公子亲来,我族中人皆喜相迎,还请入村就坐。” 众司马氏子弟也都还礼,一一介绍道:“吾名朗,仲达为吾二弟,这些都是我六个弟弟,其余人皆是司马氏族中少年……” “司马氏一族果然才俊辈出,”陈宫笑道:“建公好福气,也是我徐州的福气。” 建公是司马防的字。 陈宫这话,司马朗没法应,只能硬着头皮,请吕娴入村,两方见礼毕,便带着车马入村了。 赵云带来的百姓也都出来相迎,他们客气多了,见到吕娴和臧霸十分高兴,竟都一一跪了下去,道:“女公子,臧将军,吾等谢保命之恩,以至此地安顿,心中感激不已,还请受一拜!” 吕娴与臧霸忙上前将老者扶了起来,道:“都速起来。以后便在此安心的生活,不管是务农或是进城寻事,皆可自由出入,你们平安能来,娴也高兴。” 老者都哭了,又忙请三人入家中坐,又是敬茶,留饭留酒的,热闹非凡。 弄的司马朗等人看着,干巴巴的,有点尴尬。 吕娴与他们说了些路上的事,便告辞出来,老者们都送出来,欢喜不已。与司马氏中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吕娴与陈宫留下些酒水肉食,众人感激不已,都一一谢恩收下了,又说谢赵子龙,又说他是英雄,要吕娴定要重用,随护左右,必建有功云云。热情的令人招架不住。 吕娴与陈宫笑着出来,见人群之中有跃跃欲试者,便知是从兖州放关跟随来者,吕娴道:“娴谢诸位豪杰,一路放行,护送司马氏与百姓来徐,此等恩,娴永记于心!” 第555章 年轻人的路挡不住 “女公子客气了!”众人中有文也有武,见她气度不凡,已是心折,又一一通报姓名,以前任何官职,一时之间,竟是相谈甚欢,也不乏有向吕娴和陈宫自荐者。 这一耽搁,可不就时间长了嘛。 然后司马朗等人十分尴尬,凡事就怕对比,相比而言司马氏等人不亲不热,便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似的。 司马朗叹了一声,道:“且去请父亲出来吧。” 都这情况了,还不见,就显得…… 幼弟司马敏听了,便忙去延请司马防。 司马防听着外面的动静,对族老们道:“怕是避不了这一遭,走吧。” 族老们闷闷不乐,有一种逼到火架上上不下去下不来的感觉,尴尬之中带了点不忿,不满,以及愤怒,最后消弥于无奈。是啊,都已经来到徐州了,这个时候再说什么冤枉,就是真的没用了。更不识趣! 族老们随后跟出来,一出来,不少跟他们来的人都围了过来,道:“建公,女公子亲临,无论如何,也得给些颜面,便是为了这一路的劳苦,也该谢谢她与琅琊君,方不失礼。” 司马防回拜道:“这是自然,诸位放心,防心中并无不满。”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他们都是充当和事佬了。 这就是人心的作用,这就是人心的力量,到了这个时候,司马防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真正的低头。 便是为了这一路护送的劳苦,也为了仲达在军中的威严,他们也不能与吕娴闹僵了,这般不给颜面,真的太过了。 若传出去,仲达只怕在虎威军中的威严也会受损。 只是一个军师,何以纵容家人与女公子过不去!? 其实真不是过不去,司马防只是不想与她来往过密,就是想要冷处理。然而便是想冷处理,也显得如此的难呐! 司马防看了看这些人,一群是跟着他从兖州,弃了官,背叛了曹操来的人,他们对司马氏都是有恩的,这些人抛弃官职,前来徐州,他能不一一的与吕娴引荐吗?!他不能这么自私,便是为了报这些人的恩,也得好好安置他们,哪怕是舔着一张老脸,舍去了脸皮,也不能不管不顾,用了人以后,就把他们丢在一边,无论于公于私,都得有个交代的。否则,司马氏一族就成了不仁不义的人了。 还有一群则是司马氏中的青年才俊,有文有武,他们也都投来希冀的目光。 这种眼神,叫他心里一烫。 纵然他是族长,能挡得住他们不去为文为武,族中子弟无条件也得听族里的,可是这样的眼神……把他们一直压着,就真的是好吗!? 司马防心里有太多的忧虑,最终还是来了外面,带着族老们来拜见吕娴,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司马防道:“司马防带着司马氏一族,恭迎女公子!” 吕娴忙将他扶住,道:“建公万万不可如此!” ?这才多久,竟然能厚着脸皮来叫他的字了。这个女公子的脸皮,司马防叹为观止,当然,也十分无奈。 心里正无奈着,手已经被握住了,司马防听着吕娴道:“司马一族与吕氏一族自此以后,便是如兄弟一般亲,建公万万不可如此,我是小辈,实在受不起。” 司马防正欲说话,吕娴又道:“便是仲达与我,也如亲兄弟一般,以后司马氏族中子弟,皆是我吕娴的兄弟,以后共心,一同开拓徐州基业,生死与其,荣辱与共,枝叶联枝,互为一体,绝不背弃!” 司马防一哽,一时无言以对,话都被你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呀?! 他只能不住点首,颇为无奈。 然而司马氏族中子弟却都露出欣慰,兴奋,还有感动的神色,也许是这一路吃了太多的苦,到了这里来,看到了这个希望,这股感觉,比以前更加强烈吧。 不仅司马氏族中子弟如此感动,连跟着来的兖州官员也都纷纷拱手道:“女公子当真情深义重也!” “……”什么情深义重?司马防嘴角一抽,你们这些人难道不知道来龙去脉吗?!我司马氏被她坑的多么苦,你们都不知道吗?! 可是能辩解什么呢?说了又有何用,事已至此,谁还能,还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谁都认命了,他没有认命,仲达已经认命了,然后是族中子弟认命了,为了前程,而跟着来的人,也都要前程。 是啊,谁愿意一生一世,寄情于山水而不出士呢?!谁也不愿意此生此世只与田野为伍。 既是认了命,便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司马防不能因为自己一己之私,而让吕娴下不来台,然后被所有人失望,怨恨。 断人前程,如同杀人父母。 如果此时让吕娴难堪了,只怕为了身后的这些一双双渴盼的眼睛,到最后还是他低着头去求吕娴。 还不如配合演戏,给吕娴一个台阶下。 司马防闭了一下眼睛,道:“女公子之恩,之情,司马氏定会铭记于心,永不背弃。” 说完了这句话,真是心如死灰,他身后的族老们也都脸色不太好看,却都没有吭声。 幸而天色渐黑,也看不清众人的表情。 现在臧霸倒有点明白,为何要拖到傍晚时分来慰问了,其实是给彼此一个看不清脸色的台阶下。 “好!”吕娴哈哈大笑,道:“各位!娴谢诸位一路随行而至,此恩此德,娴替司马氏谢过诸位了!” “女公子客气了!”众人纷纷道。 陈宫笑道:“如此良景,真是往后无憾也。女公子请看,司马氏族中优秀子弟,多也,其中不乏有才者,可惜吕氏子嗣不够兴旺,不然结成姻亲,也不失为另一桩美事。” 众人皆纷纷笑道:“是,可惜了!” 众人有意围住陈宫,纷纷荐司马氏族中子弟的才武,又互通姓名,荐于自己。 陈宫自然也都乐得去周旋,很快他就被众人给包围,带着他们去说话,喝酒。这些人都跟着陈宫走了。 司马防气的不行,可是,他已经是毫无办法了。真是讽刺的很,这些人,为了获得吕氏,陈宫的青眼,这是巴不得把他司马氏族中优秀青年才俊给打包卖了,如数家珍一般的一一指点出来,推送到陈宫面前,顺便也把他们给自荐了,还能给陈宫留一个青眼伯乐的印象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司马防是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盛况。 司马氏族老们也是目瞪口呆,看着身边稀稀落落的几个司马氏子弟,其它支系的司马氏青年全都跟着过去了。也许是看热闹,也许是好奇,或者是想看一看这个跟着吕布的陈宫的才学。 此人是县令出身,跟过曹操,后来背了曹操跟了吕布,数度把曹**入绝境。如今是任徐州相,辅佐吕氏父女,而吕布之女更是人中龙凤,此女在徐州之名,不亚于江东小霸王孙策如雷入耳,再加上她父亲的传奇般的人生经历,以及陈宫的急智,以及徐州的壮大,名声如猪一样的吹大了起来。 谁不好奇?!女公子是不好亲近,可是陈宫既来了,万没有放开的道理,因此都围过去了。 司马防的脸色真的可以开染缸,在黑夜之中的脸色,特别特别的难堪。 火把已经升起了,让村中的环境可以亮眼一些,然而,便是如此,眼神和脸色在火光之下,还是显得挫败和沮丧的。 “建公,我们进去坐着说话,如何!?”吕娴道:“不请我喝杯茶吗!?” 司马防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女公子当真是心机深沉至极,他郁闷的道:“请入坐。” 奉上了茶,一时有点沉默,这静默的气氛,与外面说话的喧闹,哈哈大笑,形成鲜明的对比。 气氛僵硬中透着一点尴尬,然而司马防看着吕娴,却见她悠然自得的,没有半丝的讪意,倒是惊奇于这个人的镇定。 小小年纪,能做到这个气场,真的难得了,不动如山,的确堪为雄主。 其实司马防这样不说话,算很失礼了。吕娴是亲自来,自是礼贤下士,而他身为家主,是需要客套,不能失礼的,如此被动,就已经算是失礼。 然而,看她浑不在意的气质,便是司马防都觉得这个女子是个能成大事的性格。 便是男子,也未必能受得住这样的气氛,很多人,一见如此,早气的跑了,管它什么后果不后果。 她却不是,镇定自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一切如常般,这种素质,真的没几个人能有。 吕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王八之气,俗称咸鱼之气,见司马防与族老们一个个的都当闭紧了嘴的蚌壳,便指着外面的声音笑道:“年轻一辈,果然活泼,这股气息,像是力争上游的江鱼,当水涌来,若不力争上游,便只能随波逐流,命运便不由自己主宰了,他们的精神,值得钦佩。我是赞同他们的选择的,唯有入士,争力上游,才有改变世界和人生的机会,不是吗?!” 司马防听着不对劲,这话算是劝善还是打压?! 他正猜忌着的时候,吕娴起了身,笑着看着这堂厅的环境,觉得徐州匠部还是挺会做事的,这房屋做的中规中矩,既不越矩,也不缺工短料,极有诚意了。 她状似随意,道:“司马氏一族也算历史渊源长久的一族了,能几百年,近千年而能一直保存下来,难道凭着的只是随波逐流的幸运吗?!力争上游,是本能,如同当初我胁迫,司马氏也必须要保族而来徐州一样,这也是一种力争上游。既已来了,何不入世与我吕氏共创大业?!建公与族老们也许已经累了,也服老了,更不服我们父女的野心,然而,司马氏族中青年才俊,数不可胜数,建公可问过他们毕生的理想?问问他们想要改变世界什么?!他们,也是学得百家之言,君子之行而长至今,面对生灵涂炭,九州分裂,百姓受苦的局面,他们就真的没有半点想要贡献自己的志愿吗?!” 理想?! 司马防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年轻人的路,挡不住。 吕娴说话算是直中要害了。 若是还在河内,也许,完全不必听她的,可是既来了徐州,这一切,全已在眼前,机会也在眼前,司马氏族中青年,真的还能拦得住吗?! “女公子不管遇到何种困境,皆谈笑自若,”司马防道:“女公子一向如此?!就没有耸然而惊的时候?!” 吕娴笑了一下,他就想骂自己皮厚呗。 “我天生脸皮够厚,胆子也够大,”吕娴道:“不惧生,不惧死,自然百无禁忌。” “不惧生,不惧死?”司马防笑了一下,道:“好一个不惧生,不惧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参透了这一点,也就不惧生了,”吕娴道:“天命到了,人就是得死,想通了这一点,也就无所谓了。建公,我并非完全无所畏惧,我是顺势而为,无愧于心后的无所畏惧。尽我所能,改变我能改变的这一片天。” “女公子想要做什么?!”司马防道:“要这天下江山改姓?!” “改姓是必然,而实现我的理想,更是必然中的必然,”吕娴道:“我的理想,没那么雄伟高大,我只想将来百姓再无战乱所害,刀兵相加,我想这个世界,律法有其尊严,百姓有所告诉,而不是苦诉无门,相互侵害。我想要人人都有饭吃,有衣穿,吃得饱,喝得足。就这么简单!” 司马防听的一怔,道:“哪里简单?!三皇五帝也未曾实现过这个理想。” 古代田亩收益差到要死,而门阀,田地的垄断,导致分配并不平衡。便是地大物博,资源只在少数人手中,穷苦人,百姓,以及奴隶,吃得饱,不必饿死的又有几个人?! 所谓的盛世,不过是功业的狂欢,吃得饱饭的所谓盛世,真的没有,不存在。 “女公子这个理想,很伟大。”司马防的语气有点讽刺,道:“然而,就凭你一个人,能做到!?”做梦还差不多。 “所以,我才需要你们,成为我们,”吕娴道。 第556章 火中之栗是荆州 “建公,人活着,两个鼻子出气,一张口吃饭,若无建树,岂不辜负了这一生的时光?!这个世界,只要足够包容,便有不分你我的可能。” 这个吕娴真的很会借势。很会包容。她知道自己一个人做不到,所以,她无所不包,甚至有一种纳所有人为自己人的胸怀。 她凭什么这么自信?! 这个女公子,用手腕跟实力跟他们讲过利益,也讲过要害,用过胁迫,也用过威胁的手段,而这些过后,她再来谈理想。 真是手腕用尽,人都已经被她给逼来了,如今还恨不得榨干了用尽不成!?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用他们司马氏的人。 可司马防就是心里不服,道:“女公子就不怕我司马氏的人包藏祸心,暗藏别的心机,与女公子志不同,道不合?!不怕司马氏在吕氏之中,建立党羽,威胁吕氏权柄?!” 吕娴笑了一下,她知道司马防是根本不想司马氏入世,所以才故意这样说,气自己呢?! “建公真不必说气话,一个摊子大了,任何可能都会出现,而我吕氏,也并非没有应对之策,”吕娴笑道:“何必说这些呢?!” “那女公子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固有成见?!”司马防道。 “从这一代手中开始,想要改变,也许真的很难了,”吕娴笑道:“可是我们会有下一代,下下一代,青年一辈们,通过学习,就能成为我们,也许建公与我,与我父亲,此生都不再成为我们,说实话,带着建公来徐州,我知道建公心里必有怨恨,可是这一切,都与下一代无关。事已至此,司马氏融入这一境,是必然事实,而司马氏从青年开始的以后每一代,都会是徐州的我们,新生代们是不管先辈们迁来的渊缘的,仇恨,是传承不下去的,尤其是一个利益与荣辱的整体里面。” 司马防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动了动唇,道:“女公子说的是教育?!” “对,思想教育,”吕娴笑道:“普及的与百家思想并不冲突,民重的思想,只要一百个人里,有五十个人,将此立为终生的道德标准和为官规范,这个修养便足以为官为宰,为一方之守。” 司马防与族老们此时已是心惊。 司马防道:“女公子是想让我司马氏族中子弟入知智书院学习?!” “不错。”吕娴道。 “我能拒绝吗?!”司马防苦笑道。 “建公何不让青年们自己决定?!”吕娴道:“他们的心,他们的志向,自然会给你答案。而建公所做的,则是不要用族中规则去压迫他们做出违心的行为……” 一切凭心?!她凭什么就一定能吸引司马氏族中子弟做官呢?!这么自信的吗?! 这徐州到底有什么魅力?! “看来我是不能拒绝的了,”司马防道。 吕娴道:“无论建公相不相信,我之所为,一切都凭本心,并且不愧于心。建公,我不敢说以后一定不会打压司马氏中人,然而,我吕娴可以保证的是,绝不因私心而有此行,如果有一天不得不背弃今日所诺,也一定是因为司马氏危害到了大的整体的利益。建公,我吕娴的确不是个道德楷模,然而,我却坦坦荡荡,绝不虚伪,不会因为想要现在骗你司马氏尽忠效力,而承诺一些我做不到的事情。这是欺诈,哄骗,我吕娴不屑做,也不善于做。还望建公与族老们明察。我父吕布以前是小人,也小的坦坦荡荡,我吕娴,也非君子,但也足够坦然,昭于日月。今日我诺,司马氏族中青年子弟,若有能力卓越者,我定提拔,绝不打压,若也有不愿出仕者,我也不迫,除了仲达以外,其余人,只看他们自己,可行?!我不拦,建公也不阻,如此,可算公平?!” “女公子言至于此,让防又有何话可说?!”司马防道:“罢了,一切,都交由新一代们自己决定便是。只是防如今已老了,只想安居田园,还请女公子,少来扰我。” “也好,”吕娴也不逼他,只道:“只要彼此有默契,一切天地和谐。” 这算是达成共识了。 吕娴知道他心里苦,不想看到自己,也就起了身,道:“娴告辞了。建公以后好好约束族中子弟,学习的当用心学习,若是安于田园的,也只安于田园,如此才好!” 若是不安份,事情就不好说了。 司马防也没说什么,只道:“恭送女公子!” “告辞。”吕娴出来了,臧霸跟上,二人消失在夜里,去寻陈宫。 而陈宫身边是花团锦簇,赞语不绝,只片刻功夫,已然与这些人都打成了一片,然后还约定了明日,便到城中去稍坐,若有愿意入知智书院中,只管去寻许太守,若也有要自荐为官者,只管去相府设下进行考核,一时言语极欢。 吕娴一到,更添欢声笑语,陈宫一一为她引见,他本就是徐州相,此时重重为他们引见,哪一个心里不慰帖?! 而司马防看到这一切,听到这一切,心里的感受就是淡定。不忿也消失了。 族老们道:“这一位……倒是坦荡!” 坦荡?!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坦荡。对于政治家,野心家,坦荡也不过是一种策略,用来对付他们,最合适不过!在他们司马氏身上,吕娴确实是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不过,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司马防闭了一下眼睛,事实胜于雄辩。在她面前,很多的言语都是不必要的了。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吕娴与陈宫,以及臧霸留到了三更天,方离开村落里。 她来过一趟以后,这个村子里的人很多人都心安了。 夜色空寂,在星空之下,感受着远古大自然的浩渺,更衬的人这种生物,是如此的渺小而浅薄。 “夜色极美,”吕娴指着天空笑着对身边二人道。 陈宫抬首看天,笑道:“苍穹之下,人如蜉蝣,微不足道。然而,纵是蜉蝣,也有跨越空茫,追寻极处的理想,不因博大而妄自菲薄,不因鄙小而固步自封,此方为生存之道哉!” 臧霸听了轻笑。 吕娴颔首同意,嘴角也抿着轻笑。 “明日他们都会去知智书院报到,我会与水镜递信,”陈宫笑道:“更有约定明日一早到相府自荐者,一应诸事,如女公子所言,顺人心而为,方为至理。” 吕娴笑道:“公台与文和,以及水镜看着行事揣度即可,徐州内务,人事,都十分复杂,如何在其中游刃有余,都看你们三人。” 陈宫道:“女公子放心,剩下诸事,皆不叫女公子分心。” “那我便更能安心的在军中练兵,留给我整理兵马的时间不多了,”吕娴道:“出征在即,此次出去,只怕有一年左右方可回转。” “女公子以为,此次战事,会拖如此之久?!”陈宫道。 “嗯,”吕娴道:“北方,是我必要的地方,这一次,若是拿不到,后面再想拿就更难了,而且也未必会再给徐州这样的机会。” “不错,曹操若得了袁绍的实力,吕氏想要再与他决战,就变得十分难,况且,他又想包抄围剿徐州,”陈宫道:“的确不能让此势成。否则,徐州危在旦夕,” “所以此次,才是真正的生死存亡之际,”吕娴道:“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公台,我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如果非不得已,以军法接管徐州所有城池,是必要的!到时候,全赖你们见机行事!一切,都拜托你们了!” 陈宫拱手道:“宫必不负女公子所托!” 军法接管城池,就是战争时期特殊的一种接管制度,这个时代,大多数的城池都是这样的。 而这类城池,要么是军事重地,要么是军事要塞。 军法严明,很多城池也更因此失去活力,变得死气沉沉,因此一切收紧,然而效率是很高的,安全性也是如此。 不到万不得已,吕娴也不想徐州境内如此。 然而,这是一场真正的考验,需要上下一心的共同度过,对此,吕娴并不敢有半丝侥幸之心。 陈宫动情的道:“这是女公子,费心立下的基业与后盾,宫便是死也会守住它!” 吕娴道:“我必不让三方围剿事成。否则那个时候,只会比现在更加困难。” “只要心在一处,共同努力,会开拓的,女公子与主公只管去开拓,有宫等人在,必能守后!”陈宫道。 吕娴笑着点了点头,道:“有你们在啊,我只安心矣。” 陈宫微笑,吕娴道:“我本来是想带元直一同北伐的,只是这一次怕是落空了。” “女公子是怕南边的筹码不够?”陈宫道。 “不错,元直与陈登二人守着南边,我才可安枕无忧,”吕娴道:“他们这一次所面临的敌人,非同小可!” “诸葛孔明计智辈出,是该重点防备。”陈宫道:“此人极擅借势,南边守线太长太广,的确需要元龙和元直两个才可防得住!” 一防孙策,一防诸葛啊。还有西边的局势,以及荆州的变化。 只有一个人,是不够的。 “他们两个,再加上袁耀主持淮南事宜,定万无一失!”吕娴笑道:“剩下的事,便是火中取栗的事了,谁能取到,便算是谁的本事!” 火中之栗是谁,是荆州。 吕娴盘算了一下布局,觉得南边可以安心了,便不再多言,三人便回军中去了。 马超,赵云和吕布早歇了。 吕娴去问,亲兵才回道:“并无分出胜负,三人皆累极才歇,虽未赢,主公却很高兴,拉着马将军和赵将军去了营帐下喝酒,如今已是醉了歇下!” “父亲必然高兴,”吕娴笑道:“可是否?!” 亲兵笑道:“主公言辞之中对赵将军十分推崇,一直拉着赵将军饮酒,如遇知己般拉着不肯放手,言是明日积蓄精力,再整兵战。因此赵将军并不能回营。” “原来如此,”吕娴笑道:“马将军呢?” “灌倒了主公,自己半醉着回营去了。”亲兵道。 陈宫笑道:“宫且去主公营帐看看。” “我去见马超,”吕娴道:“宣高且守营!” 臧霸应了,送二人出来,分别离去。臧霸自继续整备兵马,准备粮草,整理各项事宜。 在出征前的徐州城外的兵马,有着热闹和躁动。还有汨汨而动的热血和忙乱。 陈宫到虎威军时,营帐内很是安静,亲兵见是陈宫,忙掀了帐让他进去了。 吕布正打着呼睡的香呢,而赵云则坐在,脸色有些红,想必是半醉状态,然而却矜持冷静,坐在那儿,真是如佳公子,浊世之玉一般的形态。 赵云为何走不脱,是因为吕布喝大了,一直拉着他的战袍,叫他别走,明日再约战。 男人嘛,喝醉了真是没道理可讲的! 赵云也没办法,因此就在吕布帐中了,走也走不掉,睡也睡不下。 与主公一榻,这实在无礼,于赵云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所以他就撑在那,虽在看书,然而人是浑噩状态,是真的困了。 见陈宫进来,忙欲起身行礼,吕布却拉紧了他的衣袍,道:“喝,再喝,明日再约战!休走!” 陈宫一时哈哈大笑,见赵云进入窘态,笑道:“主公饮醉,一向如此,今日想必尽兴,主公才会如此高兴。倒是叫子龙见笑话了。” “不敢,”赵云起了身抱拳行礼道:“不知这位先生是……” “我是陈宫,”陈宫笑道:“女公子多番夸子龙,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不敢当如此夸赞,”赵云忙谦虚道:“原来是陈相,见过陈相。” “唤我公台便可,”陈宫坐了下来,笑道:“子龙速坐。” 赵云忙道失礼,依言坐下来了。 “子龙初来,对徐州观感如何?!”陈宫道。 赵云真心的感慨道:“徐州卧虎藏龙,云在军营之中,需潜心请教学习,方更精进。” 这赵云本身已武艺超群,却如此谦虚,陈宫听了更喜三分,笑道:“精益求精,确为君子上进之道。” 第557章 联姻筑基利害关 赵云说的真心话,笑道:“主公武艺超绝,天下少有可与其匹敌者,便是云,也远远不及,此是云真心话,并非谦辞。” 赵云笑道:“云与孟起合力,方才能抵挡一二。”大叹吕布确实非浪得虚名。 “难得子龙如此谦虚不自负。”陈宫道:“我徐州得子龙,是徐州之幸。” 赵云忙谦道:“非也,此是云之幸也!” 陈宫更喜三分,笑道:“子龙可曾婚配?!” 赵云一怔,摇了摇首,道:“未曾。” “子龙如今还年轻,未曾婚配,倒也属常事。”陈宫笑道:“若是得空,遣人去接父母族人来徐方好。” 赵云道:“是,已写信去与家人,不久便能迁来。” “如此方好,”陈宫笑道:“闻听子龙与刘使君有旧?!” “是,”赵云听的一头雾水,道:“昔年在公孙瓒部下时,曾与刘使君有几面之缘,十分投意。前不久,刘使君来了信欲让云去投奔,只是不舍与女公子相遇之恩情,因此已回信拒绝。” “刘使君麾下关羽,是一员骁将,更堪为义字表率,”陈宫不提刘备人如何,只道:“张飞此人性情率真任性,也与女公子有过旧怨,子龙可愿听一听这里面的趣事?!” 赵云笑道:“愿听其详。” 陈宫先说了张飞的事,赵云都听乐了,陈宫才笑道:“张飞此人性情率真,然而也透着狡诈与不服,他日若遇见,他若骂子龙,或是激子龙,子龙可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关羽,义字面上,才是真正的不好拒绝啊,不瞒子龙,关云长对女公子,以及对曹性将军,都有救命之恩。” 陈宫说了在战场上的事,道:“若无关云长前来营救,只恐曹操已攻下徐州,徐州基业早不保,哪有今日之基业。只是可惜了这份义情。” 赵云也听了道可惜,道:“关将军的确义薄云天!” “他担得起这四个字,”陈宫笑道:“可惜如今各为其主,将来遇见,难免有所交锋。” “既各为其主,便是有旧,也当公私分明,”赵云道:“云深知其理,不至误事。” “我自知子龙心性,必不因私误公,只是与子龙叹之一二,昔日的事,”陈宫道:“如今刘使君已与曹孟德暗中结盟,将来大战之事,必不可免!子龙将来若接业,要守疆,还请不要因私废公。” 赵云道:“自当如此!若因私废公,非大丈夫所为!将来战场上若遇关将军,张将军,云只为徐州而战。” 陈宫叹道:“子龙当真也为义将也!子龙,受宫一拜。跟在女公子身边,还恳请护佑女公子安全!她是徐州的未来,更是天下的未来!此番征北,她是曹操眼中的肉中刺,眼中钉。郭嘉等人,必不必轻易饶过,而曹营猛将如云,还请子龙,务必策应安全!” 赵云抱拳道:“公台安心,云愿为女公子之盾牌,之铠甲,绝不会叫女公子受到任何威胁!定鼎力保之!” 陈宫看他坦荡如君子,心中更喜三分。一时相谈甚欢,竟聊至天明。说了不少在公孙瓒帐下的事以及北方的形势。 直至天明,陈宫才道别,赵云本欲起身相送,奈何吕布一直拉着他不叫走,还要再战三百回合的样子,一时哭笑不得。 二人哈哈大笑,陈宫叫他莫送,便自行出营回城去了。 回到城中,先去寻了贾诩,说完了正事,才笑道:“赵云忠正肃明,是难得的忠臣良将。此子将来,如主公之高顺,亦为女公子身边最可信任倚重的上将。” 贾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难得有公台这般夸赞之人,不同寻常呐!” 陈宫心知什么事都休想瞒住这个人,便笑道:“吾有意招子龙为婿,不知文和以为如何?!” “竟如此中意?!”贾诩笑道:“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待战事后,要二子都乐意方好,”陈宫笑道:“宫等得起。家国为重,赵云想必也是如此作想。” 贾诩轻笑,赵云是没什么,只是陈宫的女儿,现在可不一般,若不是华佗厉害,压得住,这几个孩子怕是恨不得要上天。 将来之事,谁说得准?! 赵云这样的人,未必会喜欢这窜天猴儿似的人,也许只喜欢大家闺秀呢。 陈宫笑道:“此事还是仲达提起,若非如此,宫都想不到这妙缘。” 贾诩笑道:“司马氏族中青年子弟优秀者甚多,以及大家闺秀的娇女儿也甚多。” “文和以为,仲达此意为何?!”陈宫道。 贾诩道:“恐是借公台提醒女公子,吕氏要兴旺,少不了联姻,建立庞大的裙带网。这些才是真正的筑基之本。然而吕氏不足兴旺,便需要主公与女公子身边信任的人相互联姻,筑固基础了。” “可惜主公子嗣稀少,若不然,这番提议的确是个好事,”陈宫叹道:“说到这,还是司马氏占便宜,将来都是姻亲网,司马氏的话语权不会少。” 贾诩笑道:“有利有弊,这一点仲达想必也清楚。所以他才提醒公台,不要让旁人捷足先登。吕氏稳固,才不会猜忌司马氏。” 说到底,正因为司马氏根基厚,人多,所以司马懿是真的担心。 只有吕氏稳固,他也就不必担心他们这些谋臣将来要除掉用过的双刃剑了。 这司马懿当真是看得远,思虑颇多。 但也不失为一桩好意。 陈宫叹道:“如此,倒是我防备过重了。” “这才是仲达的智慧之处,”贾诩笑道。 陈宫立即了然,笑道:“不错。” 将自己的弱点,优势,坦然于他们面前。这才是真正的智慧啊。 陈宫笑道:“看来我得寻曹豹曹大人了,此事,还得让他与严夫人共同主理。” “不错,曹豹是最合适的人选,”贾诩笑道,“仲达以示于眼前,而为了表示信任,这个姻就得联合,不管是谁家女子,与司马氏青年牵个线,此事必须要成。当然,袁氏子弟,以及刘氏子弟,以后都依此而行。联姻,结两姓之好,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 除了司马氏,袁氏大族,以及将来荆州的刘氏宗族大姓,都是徐州麾下,并且将来会有更多。 吕氏,包括各受重信的将军等辈,都需要与他们各自相互结姻亲,这在古代,其实是一种捆绑。 而他们之间,只要没脑残,是绝不敢相互结姻亲的。 比如司马氏与袁氏,他们两族之间,只要脑子没坑掉,就绝不会结亲。 以往结过的亲,是以往的事。然而,以后,不可能了! “我且去寻曹豹,”陈宫笑道:“事不宜迟啊。” 贾诩轻笑。 贾诩虽管着外务,然而内务方方面面的,其实陈宫也有遗漏之处,除了事事想到周全,细密安排,没有别的办法,是真的累,人嘛,总有遗失的时候,也幸亏司马懿提醒。 这仲达可是深谙权势之道啊。 陈宫走了。 曹夫人虽然已经没了,然而为何说曹豹是最合适的人选呢,因为貂蝉无父无母,是孤儿,而严氏的母族,小门小户的富人市井之家,这种事,她一个人担不起来,娘家人更不能。 而身为吏士而生的曹豹恰恰成了最合适的人选。曹豹与陈珪家族一样,都是本地士族,当然不及陈家显赫,然而在当地也能说得上话,是首屈一指的人家。 水涨船高,他女儿虽然没了,然而这门亲,是一直在的,也是温侯与吕娴给面子,两家从未断了亲密。 这样的人,本身对于此类事,就十分精通,一点就透。 陈宫寻到他的时候,曹豹感恩戴德的。 为啥呢?! 因为吕氏嫡系中人越来越多,而曹豹家中子弟有本事的并不多,在核心权力层中越来越往边缘靠近,他能不急吗?! 而主持这类事,将来必是要往礼部靠近,再加上因与内戚相关,将来,他的地位,可想而知,再加上主持的是各家的姻亲,以后他的脸面值千金,哪家不会给个面子?! 所以曹豹真的感激陈宫感激的不得了,道:“陈相放心,臣定尽心尽责,争取完善每一桩姻缘,为主公打下基石,绝不敢辜负主公所托。定辅佐夫人做好此事!” 陈宫道:“主公与女公子最为信任于曹大人,此事,还请万务尽心。” 曹豹感激涕零,泪道:“当初若非主公保住,当日恐早死于张飞之手。如今又得提拔,如何能不尽心尽力,以死效忠主公与女公子?!如此,也算对得住我那无福早去的女儿了!” 陈宫执住他的手,道:“此类事虽是结两姓之好,然而,却也有利害之处,夫人她不曾明,还需要曹大人更加用心,费力提点夫人。此事之中利害,我与曹大人一一言明!” 曹豹洗耳恭听,二人密谈许久,才分开。 不是陈宫预防着这一切,而是吕氏子嗣真的太单薄了,随着各大世家大族的依附吕氏,如果不提前布谋联姻,将来总有一天,会被世家大族而牵制。 人少,有时候天然的就是弱处。 然而吕氏人是少,可是吕氏嫡系很多,这些加起来,就是一庞大的基础。 高顺,宋宪,郝萌……包括各个与世家无干的谋臣,这些都是新贵,他们的存在,就是吕氏附于外的光环,就必须要将他们团结在周围。 而联姻,就是最好的方式。 方法是什么?! 吕氏人少没事,但是比如高顺找个嫡系将军或是谋臣的儿子当女婿,宋宪寻郝萌做亲家。而,姻亲是绝对不可以让世家大族渗透进他们内部的。同时,吕氏要与各大世家联姻,并与嫡系联姻,但是嫡系与世家之间,应当有这个默契,避讳这联姻。 这才是司马懿想要提醒陈宫的地方。陈宫因为太喜赵云,当时只联想到赵云身上,经贾诩一提点,他才明白重要之处。 陈宫要与曹豹申明的正是这一点利害关系。 曹豹本就颇有些天赋,此时一听,自然得了点拨,眼前清明三分。 不提这番根基的必要的奠定。 只说吕娴来寻马超,马超战了一天未曾赢,心里正不自在呢,再加上喝酒之时,吕布频频的抢走了赵云,马超心里就更郁闷了。 吕娴进帐,见他生着闷气,一时笑言道:“孟起,你说你,自来徐州生了多少气了?!难怪说有人会被气死,原来有人真的这么喜欢生气!” 马超这个人,哪肯服软?!闻言便道:“不常生气的人,才会被气死。常生气的人,才不会气死。”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是个生气包了?!”吕娴笑道。 马超气闷不绝,道:“你爹气煞我,你又来气我!你们父女二人,当真是狼狈为奸,没个好人!” 吕娴哈哈大笑,道:“输了,心里不高兴儿?!” 马超叹了一声,道:“吕布之勇,名不虚传。今日与子龙合力,都未能赢。想一想自己自诩少年英才,到底不如人。枉我自以为天赋其才,自视甚高。” “哦,原来是气自己。”吕娴笑道。 马超没好气的道:“是气自己?!怎,与你说话,你却专戳人痛处?!” “我爹那人,你习惯了就好,我也没赢过他,”吕娴笑道。 习惯?! 马超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人要承认自己不如人,人与人之间有天赋的差距,接受现实的残酷的确很难。”吕娴坐了下来,坐在他旁边,道:“然而,也更因如此,才能让我们自己超越自己,也更因此,而知道智慧的重要。智勇结合,才可有取胜之道。” “知道了结果,还要再与我父战吗?!”吕娴道。 马超心里挺挫败的,不战不甘心,越战,却越没脸面。 马超是武二代,心里的自傲是无以伦比的,只是来了一趟徐州,被击的粉碎。 如今正是重塑之时,这种时刻是痛苦的,当然也是清醒的,更是一种内视的自省。 “来寻我有事!?”马超不提这个话头,只问她来的目的。 “你该回西凉去了,”吕娴道:“我怕西凉有闪失。” 第558章 马超借道回西凉 马超闻言拧起了眉头,心生不悦,“命令我?!” “劝你,”吕娴对这个杠精,有时候是真的无语,“听不听,你都得回去,或迟或早而已。只是怕你父亲有事。若是有事,也还是会来信要你回援,不都一样吗?!” 马超确实是不甘心走,便道:“何以见得?!” “钟繇去西凉必有功,”吕娴道:“曹操知道你在徐州,焉能不防?!他怕你助我,你一助吕氏,你父马腾必然也要出兵援应,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最好的办法,便是突袭西凉,赚你回去,把咱们拆开。” “曹贼一向老谋深算,这个打算,的确符合他的预谋。”马超道。 “曹操最会布局,不仅西凉,更牵制了淮南周边的所有势力,尤其是孙策与刘备。他们已经结盟了,一旦我与我父亲出兵,淮南周边少不了战事。” 马超闻言拧了一下眉,道:“我随你一道出征。” “不必。”吕娴道:“西凉不能出事。你若分兵与我,你父马腾未必能抵得住韩遂。” “区区一个韩遂,”马超哼笑一声,还不怎么放在眼中。 这家伙,就知道自负,马腾若是真出事,一切都晚了。 “不要任性,早点回西凉,你与你父能牵制住韩遂,便算是帮了我,”吕娴道。 “难道我所为,只有这点事?我会援你。”马超道。 “这是自然,我若在兖州若冀州遇险,当然希望你来援应。然而若无险,你便不必来。”吕娴道:“一切听庞统的。对你没有坏处。有士元在,能助你立下西凉的基业。” “那需要我做什么?!”马超心里又不爽了。 “牵制住韩遂,若是能在三年内灭掉韩遂,统一西凉就更好不过,”吕娴笑道:“不要硬来,顺势而为,我料着三年的时间差不多。” “如果顺利的话,帮我牵制一下汉中张鲁,”吕娴道:“就怕他哪天想不开,突然也想出来掺合一脚,我不怕来找我和我父亲,就怕他想不开,跟着刘备孙策等人要灭徐州之后。” “张鲁?!此人若有这等志向,早些年就出来了,这个人心无大志,只想龟缩于汉中,不想掺杂中原之事。”马超道。 “他去中原掺合的可能性确实是不大,但会不会趁徐州空虚,一并侵入,就不好说了……”吕娴道:“到时候,你派兵到张鲁临界,他若得知你要攻汉中,必退兵。” 马超应了。 他想了想,道:“你是说,张鲁可能会被裹挟出兵攻徐州?!” 吕娴点了点头,道:“刘备最近的动静可不小。汉中之地,虽有关隘天险,然而,整个天下都陷入战火的时候,又有哪个地方能真的幸免而不裹入其中?!都只是暂时的太平罢了。刘备想要打刘璋,与他借兵借粮,张鲁借了一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想要息事宁人,却只会越陷越深。” “为何要借?!”马超拧眉道:“他完全可以不借。” “若不借,便是现成的理由被刘备攻打,他不能不借,他与刘璋有仇,此时刘备要打刘璋,他只能借粮与之,为的就是防刘备有现成的理由,反倒与刘璋联合去打汉中,汉中富庶,刘备不眼馋吗?!”吕娴道。 “这是坐以待毙之法!”马超道:“我若是他,必不会借。” “这是气话。”吕娴笑道:“背后有靠山,才可硬气,张鲁现在可没有投靠任何人。况且真投靠了,目前也没有任何人为他张目。他能怎么办!这个时候,是刘备发展的黄金时期啊,他的扩张之势挡都挡不住……如今他不得不借粮,将来刘备若集合各方势力要攻徐州之后,张鲁也不得不跟。不跟就是犯了众怒,又得被打。” “那他何不寻一方势力投靠?!”马超道。 “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吕娴道:“北方不出霸主,他选谁都有风险,若是选的不好,再屈节而改变,到最后的名声,也许与我父亲三姓家奴的名声也差不到哪儿去,这样的他,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 马超仔细寻思了寻思,发现张鲁的确很为难。 “他不怕跟了刘备,到最后吕氏胜出,他得罪死了吕氏吗?!”马超道。 “他要跟,但绝对是消极的跟,拖延着呗。”吕娴笑道:“现在的张鲁,任何都是收服不了他的。我怕他来攻徐州,所以需要你牵制一二。” 马超道:“这个不难!我必不叫他有跟刘备起哄的机会。” “拜托你了。”吕娴笑道:“少了张鲁,能让我松一大口气。” “听你之言,徐州之势也不乐观啊,”马超道:“你确定必能赢!?” “成与败,唯尽力而已,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吕娴倒是豁达,笑道:“我只尽人事,听天命。” “好,我过两日便回西凉去,”马超道:“你去北方小心些,别死了!” “死不了,”吕娴哭笑不得的道:“不是还有你吗?!此次回了西凉,你可要加紧练兵,多听士元安排调度。士元虽然嘴是坏了些,脾气也古怪了点,然而本事是真的有,不亚于司马懿。” 马超闷闷的,他也知道庞统确实有本事,点了点头。 也许是分别在即,他突然有点悲伤。 现在的马超反而更有人情味了。 遇到一些人,就是为了让人有挫败感的,同样的,也学会了更多的东西,以及思考。 “此去北征,你可别死了,”马超道:“你若是在北方争霸中真的赢了,我西凉便奉你吕氏为主,我说到做到。同时,汉中之地,我也会想办法为你争取拿下来,制衡刘备。” 吕娴道:“一言为定!” 马超伸出来手,与她握住成拳,嗡声嗡气的道:“别死在曹贼手上,知道吗?!” 吕娴笑道:“有你这个兄弟在,死不了,一定死不了!” 马超突然笑了,也是,无论如何,他都会去营救的。 “喂,吕娴,”马超突然道:“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是个英雄!一个敢于与曹贼掰手腕的英雄,便是刘备与孙策也多有不如!” 吕娴笑道:“怎么不说袁绍?!” “他?”马超哼笑道:“他不配与你相提并论!此时势力确实壮大,然而,袁氏势力若有吕氏阵营一半的齐心协力,这北方之争,最后的霸主是谁都未可知!” “原来你也不看好他,”吕娴笑道:“要引以为鉴。既然看到了别人的短处,自己便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知道了,我会尽量不打骂庞统的。”马超道:“我保证!” 这是什么保证?! 吕娴哭笑不得。以后这二人,当真是奇葩主臣二人了。 天渐明矣,吕娴道:“走的时候我送你。” 马超应了,送她出营匆匆离开,他去睡了一会,便去寻庞统,要去攻虎威军营。 吕布也正在兴头上呢,睡醒了以后,便拉着赵云要来抢夺马超的营地。 赵云也是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帮谁都不合适了,最后争执不下,便不再计较营地之事,反倒切蹉起武艺来。既是如此,便设了英雄榜,与两军中各挑战,以排布顺序,一时间,两军营中化干戈为玉帛,竟亲如兄弟一般的较劲起来。 大抵军人都是这般的,打一架,骂一顿,好起来的时候,也完全不计前嫌。 到底是较量过的,也互问候过祖宗,然而,实力相当的对手,化解嫌隙来也特别的快。两军很快就亲密的混在一块。 就连庞统自己都没想到这步发展,他与司马懿二人相互微笑,这个说,“仲达领军果然豁达,大器。” 那个说,“士元领军也不小气。” 反正就是相互虚伪的吹捧一下彼此的业务呗。 就这么过了两日,马超也要领军回西凉去了。 吕布,赵云,吕娴亲自送他,陈宫则为西凉军准备了马匹,粮草等军资,一切安排妥当。 吕布此时已有几分喜欢上马超,虽然这小子十分有个性,老是与自己呛着来,奈何有几分本事,吕布不服别的,只服有本事的人,因此,倒有几分喜欢上了,笑道:“贤侄此去,一路顺风!” “多谢温侯,”马超应了。 赵云对吕布道:“主公,云与女公子多送几里路再回。” 吕布答应了。 一时便赶路,直出三十余里,赵云方停了下来,对马超道:“孟起,以后行事,切不可莽撞,多听军师之言。” 马超知道他这个人,是绝对的好学生,好将领,好言好语,道:“我知道,我多听他便是了。然而庞士元此人,也经不得激,有时候他比我还要冲动,我也不可能完全听他的。” 赵云听了颇无奈,一时哭笑不得,这几日也见过了庞统,与他打过交道,说句实话,这个人,确实是有点讨人厌。赵云这个人一向是不愿意以自身喜好去衡量人的人了,便是他这样的中正好儿郎,都难以喜欢庞统,可见庞统这人的性格有多一言难尽吧。 因此只能道:“一应事,都要小心!” 马超道:“我知道了,倒是你,此去北征,需要保护好她!” “嗯。”赵云依依不舍,又送了几里路,这才停了马。 而吕娴和庞统还在后面呢,吕娴叮嘱他道:“马腾不同于马超,马超看在我的面上,还会给你三分薄面,然而马腾,以及他的左右势力,你休惹怒,不然掉了脑袋,我可不会为了你,与马超翻脸!” “女公子此言倒是直白,”庞统也是哭笑不得,笑道:“定不会白白死了,倒叫马超畅快。” 吕娴真的服了他,道:“先生此去一切小心,该低头俯就的时候便做一时乌龟也没什么,不必时时出头!都说千年的乌龟万年的王八,风过易催折,切莫强出头!” 话虽不中听,可是庞统听出了担忧之意,便拱手道:“女公子,统此生能遇女公子,是统之幸,若是天眷顾,必要活着,一直到能在左右辅佐女公子的一天!” “我等待着!”吕娴也略有些动容,道:“士元,一切交给你了,西凉,还有马氏父子,及一应诸事!托付卿之手,以及卿自己,也好好的!” “只要统活着,必保西凉与马氏!”庞统红了眼眶,道:“女公子请止步!回吧!” 吕娴点头,庞统骑着马,拱了拱手,去军中了。 马超策马跑了过来,道:“吕娴,我走了!” “一切小心!”吕娴道:“我已写信与曹公,言与他借道兖州,若无意外,你们必能安然路过,然而,还是要小心防备,切莫大意!” 马超道:“无妨,吕氏大军在后,曹贼不敢轻举妄动!大战之即,他不会节外生枝!” “休得自负!”吕娴道。 马超拱手,摆了摆手,道:“子龙,回吧!” 马超回营中去了。 看着西凉兵马缓缓离去,吕娴略有些不舍,道:“回吧。” 赵云调转方向,跟在吕娴身后回了徐州。 时已值秋里,秋风萧瑟! 马超与庞统行了两日,还未至彭城,已接到马腾的信,言是韩遂突发兵相距,正在僵持,只恐有战事,急唤马超回。 马超一见,已是大怒,道:“好一个韩叔父!此贼,果背信弃义,断绝与我马氏之交也!速回去助援!” 庞统接信看过,道:“时已有变,若经兖州,只恐会遭曹贼暗算。若损兵折将倒引人笑话了!以我之见,不如借道汉中,经汉中绕道回西凉去,张鲁必不敢阻拦而节外生枝节!便是看在吕氏强兵的份上,张鲁也必应答。” 马超并不是笨蛋,闻言便道:“你欲试探张鲁深浅?!” “试深浅是假,试心不心虚是真,他若有攻徐州之意,便必不答应,若无,必肯叫我军过,”庞统道:“如今他正受制于刘备,刘璋之间,不若借道汉中,与他结盟。便是结不了盟,也可交好,彼此给个信息,将来,也好相互借势成事。” 马超来回徘徊一遍,他本来是想要经过彭城时,与高顺陷阵营较一番劲呢,不料韩遂一举倒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一时深恨曹操,压抑着问,道:“有几成把握?!” 第559章 袁绍传檄诛曹操 “张鲁此人性情高义,他本性必不肯,然而,时势至此,他身边的谋臣若不是废物,一定会答应,我看至少有七成把握可以经过!”庞统道:“只是不可露出威胁。”不然就把张鲁推向刘备那方了。 马超笑了一下,道:“听闻卧龙凤雏齐名天下。我看你是想与卧龙隔空交个手吧?!” “万事瞒不过孟起,”庞统笑了一下,道:“然必不耽误救援之事。只请安心!” “哼,我怕什么,我爹也不是废物,自有良将可抵挡韩遂,不至于连老巢都被这姓韩的给端了!”马超道。 “我若去,必助马老将军除韩遂!”庞统道。 “少自负,那钟繇也不是好惹的!”马超道:“此人连私恨都能忍得下来,有过人之处。你呢,一点小屈小辱都难以忍让,他若要激你,你还得中计,反倒连累我马氏上下。” 庞统听了气的跳脚,怒道:“区区钟繇,统自不惧,反倒是孟起,惧了不曾!?” 这两人议定了事,反正有事没事都是要吵上一架的。军中上下也习惯了,不过也不耽误行军,当下改变行军路线,竟取道一径往汉中去了,一面与汉中发书,又与徐州言明事情。 得知这二人取道汉中,吕娴是真的哭笑不得。 她回城与贾诩陈宫商议,道:“马腾此信是真是假?若是真,不可能暗影没有消息传来!” 贾诩笑道:“原来女公子也甚有疑惑,此也是诩疑惑之处。心中隐隐的有个猜测。” 陈宫笑道:“只恐我三人想到一处去了,那马腾有私心啊……” 吕娴笑道:“当然也不排除是信息延误的可能。” 陈宫笑道:“有两个可能,若是假,他递这消息来,就是想赚马超速回西凉去,原因有二,一是忧心马超被徐州扣留,二是忧心马超与徐州许下盟诺,他必不乐。马腾是担心马超及局势对他不利啊。” 三人大笑,看来马腾是不看好徐州的发展,并十分担心马超中了徐州的暗算的。当然以马腾的立场去质疑这一切,都很正常。 陈宫继续笑道:“若是真而召回马超,却并不主动提结盟之意,可见对徐州更不信任了。” 贾诩轻笑,道:“有士元,一切皆有应对,他绕道去汉中再回西凉,是神来之笔。” “这士元行事就是出其不意,”陈宫笑道:“送了这个人去西凉,这徐州上下都安静了不少!” 言罢又笑了起来,这庞统真是个麻烦精,这徐州上下的人都视他为麻烦精,现在丢给了西凉去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高兴,尤其是想到马腾马上要面对上这个人,这心里的爽感,真的特别的妙! 三人一时乐的不行,笑了一通。 贾诩道:“马腾,贼也,左右偏倚,如墙头之草,结盟可,然,若叫他完全依附尽忠,没有绝对的实力,他绝不会如此,这一点,只恐马超也劝不得。因此北方之征,此人可以为盟友互助,却不可完全倚重。” 吕娴深以为然,笑道:“如今是求同存异而已,能不对敌,便已是大善。” 求同,同是共同的敌人的意思吧?! “马腾父子不服曹操,我们的敌人也终将是曹操,有这一个同,就能一直当盟友,以后的事,时移事易,恐又是另一种时势了,那就到那时候再说,”吕娴笑道:“我不至于因为马腾现在不忠心,以及可能的背叛,而忌惮他,怨恨他,他到底是一方诸侯,以现在的时势看,他有此应变,实属正常行径。” 贾诩更是心折吕娴,点首。他最欣赏的就是吕娴这一点。 陈宫也笑道:“时也,势也。随时随势而应变,方是道也!” “曹操忌惮马腾父子若斯,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在分不出兵时,马腾父子二人出兵奇袭许都,所以,他用韩遂拖住他们二人的脚步,甚至派了钟繇前去,”吕娴道:“他更担心的是,马超留在徐州,助我徐州兵壮成事。所以马超回去西凉,是马腾所希望的,也是曹操所希望的。” 吕娴又笑了一下,道:“真别说,士元跑到汉中,这下是轮到张鲁头疼了!” “不不,”陈宫哈哈大笑道:“该头疼的,是诸葛与刘备啊……” 吕娴听了哈哈大笑。 后面几天吕娴都留在军中练兵,而贾诩和陈宫也都在应对出兵前的准备事宜,琐事安顿,粮草装车,潜行,各秘密去屯开,以及人员的调度,暗探,斥侯的先行一步,暗影的调遣等等,人人都很忙碌。 便是城中的学生们也都透着一股隐隐的紧张。 都在谈论,此战,何人将胜。 因为庞统这个搅屎棍子的离开,徐州出其的平静,当然了,平静这个事本身永远是相对而言的。 徐州书院一直都是热闹的,然而庞统在时,那是智挑众学子,恨不得一人对擂所以才士,鄙视而轻薄天下有才之士,那种嚣张,突然远去了。 书生高兴之余,还有点不习惯,有点淡疼的寂寞,以及还有点不忿,还在谈论着他,说他走了狗屎运,竟然能任西凉先锋军的军师,他这种人,华而不实,只怕本事真没有,将来在西凉没好下场,或者脑中空空,无计辅佐,或是因为脾气太臭,早晚要身首异处啥的。 然后又觉得说什么华而不实又在夸他,这个华字不妥啊,然后又开始说他,长的也就一般,既无华又无实,竟然还能一展青云志,真是,毫无道理…… 然后又诡异的沉默了,不再谈论他。因为,怎么越说越多越不对劲,听起来就不得劲呢,说的好像像嫉妒似的。 因此都闭嘴不再谈那庞士元,像泡沫一样,留下过狂啸而过的风暴一样的传说,消失于海面上了。 当然,也有另一种不平静,人们的视线被司马氏,以及新来的徐州文武才学之士给吸引去了视线。 司马氏到底是士家大族,无论庶民想不想承认,都是自带一种对着士家才学之士的光环的,也就是说,出身士家的人,有礼数,有学识,符合他们一切对光芒的想象…… 这种光芒,自古以来都存在,有些以文史立族,史官等都是家族的官职,一代代传承下来,他们手上握着历史,他们手上,掌握着资源,以及自古以来的先知和秘密,这本身就是一种光环。 而以武立族的大士族,建功立业,封王拜侯,更是自带光芒。 司马氏的到来,像是现代人的偶像来开演唱会,那种天生的崇意,其实就是对门第的崇意,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是所有庶学子们内心真正的映射和镜子。 他们渴盼的,其实是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未来的期盼和想象,以及对功业的追求。 而司马氏就是一种折射。 尤其是司马八子,文质彬彬,带着司马氏青年才俊来徐州城书院求学验问之时,那种轰动,学子们都沸腾了。 这种沸腾,是吕布这种黑名在外的人,以及庞统这种哪怕辩驳了所有人,还赢了的人所享受不到的注视和尊敬。 哪怕司马氏才俊只站在那里,守礼自矜,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就是光芒本身。 这一刻,在这一刻,他们与徐州上下的光芒融合在一起,不知是谁荣耀了谁。 像平静的湖面炸开的一朵烟花和水,那种震撼,慑人心魄。 而在这个时候,袁绍阵营的陈琳的一篇檄文也如平地一声雷,炸响了整个九州,也同样的,震惊了徐州上下。 知智书院内,更是人山人海,沸腾不已,他们挑了人上去念袁绍的讨曹操的檄文。书为袁绍檄豫州文。 一双双眼睛,此时看着阶上,也如此的安静聆听。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书到荆州,遣使发兵。恐边远州郡,过听给与,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取也。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其得操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迫之难。如律令!” 檄文念完了,众书生还有回味这文采,良久才道:“不知此檄文何人所写?” “陈琳,他还是徐州广陵射阳人。”有学生道。 “哦?竟是广陵人,这般算来,是自己人了?!”学生们竟是兴奋不已。 司马敏闻听,有点无言以对,哪里是什么自己人?!这是两个阵营的人,好吧?! 见他不解,学生们对他还是比较和蔼的,毕竟对司马氏的光环,还是十分给脸的,又见他年纪小,便解释道:“将来,他迟早都是徐州人,这不是件事喜事吗?!” 司马敏哭笑不得,难道在这些人眼里,如此包容,天下所有人,将来都会是徐州人?所以,他们压根也不搞对立。 照样推崇建安七子,照样为别人阵营的文采而高兴?! 这是何等的包容,而这背后,引人思量。 这是不是说明,这徐州的主人,也照样是大气疏朗,阔并天下的心态,所以才会如此包容,而不排挤。 这徐州的确出乎他们的意料的好了。 这里热闹,引天下才学之士纷涌至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这里,几乎感觉不到排挤,虽然也有对骂,但都是因私见不同而引就的论战。 叹过此人文采之后,才道:“袁公实力为雄,此檄文真真是犀利辛辣,能气死活人,也能把死人气活啊,不知曹操听得此檄,如何作想!” 一时知智书院内议论纷纷。 而檄文也同样传到了荆州和刘备那儿。 刘表早与袁绍有盟,因此便发檄响应袁绍,以诛曹操。 而刘备见刘表如此,却并不应信,只言及人微言轻,自保不足,援应袁公,恐是无能。 刘表无奈,也没说什么。 而刘备与诸葛亮并没有将袁绍的檄文当回事,因此这件事,他们不是直接参与,只是间接参与事件的。 刘备对诸葛亮道:“马超绕道汉中,是为何意?!” “巡示威慑,敲山震虎之意!”诸葛亮道:“而主公,就是那只虎!” “意在震慑于我?!”刘备讶然道:“莫非马超已执意依附徐州?他行事如此不留后路,若将来徐州事败,这天下诸侯,又有谁能容他马氏之人?!” 这马超可是已经把袁绍和曹操得罪光了,现在又去骚扰张鲁,威慑刘备,若将来徐州穷途末路,他就只能和徐州一同沉了。 这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啊。 这一点,让刘备格外惊讶,也格外的震恐,因为他想要知道,在冀州时,马超与吕娴到底发生了什么?!结义如此,像他与张飞,关羽一样吗!? 可是马超远不是那种人。 “马超恐有此意,主公有所不知,马超此小儿虽年少,却最为狂傲,他去惹袁尚,是没将袁绍放在眼中,又轻鄙曹操,自视甚高,如此之人,如何又能看得上主公?!至于张鲁,”诸葛亮笑道:“就更不可能被他放在眼中了。如果先前他无有盟友,也许断然不至如此行事,可是如今观他,他心服口服于吕娴,将来,此子,必是吕娴之爪牙,不亚于虎之利害啊。” 刘备背后出了冷汗,徐州如此多了助力,他怎么能不忌惮。 “而亮所惊讶在于,凤雏那人,竟被她送与了马超,而凤雏却安然接受,并不违逆,此事的确怪哉,是她一力促成。”诸葛亮道:“可见此位女公子的魅力所在!定是豁达的英主。此人是主公强敌。” 有些人就是天生就有领袖的魅力,就有独特的人格魅力的。诸葛没有亲眼见过她,也不敢亲眼见到她。 其实诸葛亮自己也知道,见到她,未必不会动摇而改变初心。而改变初心却是万万不能的。 连刘备都赞道:“军师有所不知,此位女公子之范,便是连备也折服不过的人。” 第560章 曹操发兵距袁绍 原来如此!也难怪庞统那种性格的,肯听她调度,老实的跟着马超了。 想一想也确实是古怪,庞统那人,诸葛亮再清楚不过,而马超,不用见他,只观他以往行事,也是莽勇之人,看他千里迢迢,没事去招惹袁尚就能看出一二了,也是行事不羁之人,这两个人,若说能合得来,打死他都不信。 然而他们却共同心服于吕娴,并且愿意为之屈节而迁就彼此的时候,这种变化,让诸葛亮也没有料到。 刘备道:“凤雏庞统一直留在徐州未走,备闻听他并不被徐州待见。早知如此,备定亲拟书信,请他来就好了。” 诸葛亮笑了一下,并未应声。 刘备现在是可惜,只是因为庞统去辅佐了马超,可是他太知道刘备这个人的性格,眼里容不得沙子,庞统便是来了,刘备肯定不会喜欢他那种性格,更容不下他。不理不睬他,便已是极致。 而庞统也是因为深知这一点,这天下若无吕娴,也许,这里是一个好去处,然而,吕娴出现了,这庞统岂会离开徐州?! 天下寻伯乐不易啊,这士元也算是遇到了一生的明主。 “不知庞统其才若何?真不在军师之下!?”刘备惊道。 诸葛亮点点头,道:“才学,排兵布阵,皆不在亮之下,他若能收敛心性,便是亮也不敢轻视,他所输于亮者,在于心性。如今他为吕娴所纳用。西凉之局势,将来不费吹灰之力,轻易被她纳于麾下,是指日可待之事。” “孔明可能写信唤他前来,备必重用,”刘备道。 诸葛亮摇头,道:“凤雏已遇明主,召之违义也。” “罢了,此亦是命。”刘备悲叹道:“是备命不好,才德不足,以至凤雏不至,可惜呀,若是卧龙凤雏都在备手,何愁天下?!” 诸葛亮道:“马超与庞统皆火爆脾性,二人为主臣,如木遇火,以计解之,未必不能赴之一矩,可试之一二,成与不成,只看天意也。” “若能成,便是天助备也,”刘备道:“一切劳烦军师了。” 诸葛亮点首,道:“至于吕布父女,只恐极难离间,吕布其人完全不讲道理,任何人与他说话讲理,他都扔在一边,听不进去,唯有其女可劝解之一二,这等天性与信任,难解,他这个人,没什么心计,一生所服,眼中所看,只有能与之可一拼的人。而离间计要成,必要心计深的人,方可成事。倘若吕布这人的性情有曹操的一半,这计都可成,然而,谁叫此人,是个异类呢。” 对这一点,刘备也颇为无奈。 吕布就是这么不讲理,也没什么脑子的人,十分真性情。 便是有人在吕布耳边不停的念吕娴要造反啥的,他还要发火,不耐烦听呢。 他就是这么个人,这叫傻人有傻福。 刘备脸色不甘,终究最后只是叹息一声。成与不成,皆是命。凡事只尽力为之便是。 二人又议及刘璋诸事,说了些马匹粮草等城池筹备,有斥侯进来,道:“徐州有信来!” 刘备大喜,忙接过看,然后又沮丧不已,落泪道:“连子龙也……” 他放下信握住诸葛亮的手道:“子龙高义人也,如今,竟也被吕娴给赚了去,也不知那小儿使了什么法子,赚的连子龙那样的清白品性的人都如入迷障!” 诸葛亮少不得安抚几句,刘备哀痛不止,大叫己之失也,失了赵云这般的大将之才。 诸葛亮将赵云的信看过,也叹了一口气。 赵云信中句句都是歉意,然而,所言之中的决意却极为坚决,这是谢刘备仁恩义亲,然而他是执意的要留在吕娴身边了。 前半段说的是谢刘备,致歉,而后半段,却言及吕娴不劳千里,将他所带之人安顿至徐州的善义之行,言语之中,是才士相合的藏都藏不住的欣喜。 对刘备是愧疚,然而对吕娴,却是由衷的欣赏,欣喜,以及意趣相合的志愿的碰撞。 字里行间,已见分明。 诸葛亮虽未见过赵云,然而,却觉得吕娴甚为棘手。 两军对阵,有输有赢,有高有下,可是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它的存在,毫无道理,却又如此的有磁场,吸引着人无法逃离。堪比灵药。 刘备太伤心了,此时深刻的怀疑吕娴就是自己的克星。 诸葛亮安抚他几句,刘备依旧伤心不止,便出来寻关羽和张飞二人痛泣。 关羽劝道:“兄长虽惜子龙之才,然子龙却有他志,也当尊重其志愿,子龙是有本事的人,如今寻得明主,也算是他的时运也。” “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张飞不满道:“那赵云眼瞎,弃明投暗,二哥还为他说话?!” 关羽无语,便闭口不言,张飞说话一向如此,他也习惯了。 张飞冷笑道:“兄长不必伤心,那赵云既如此有眼无珠,待飞有朝一日杀到徐州去,抓住他,便要狠狠的鞭他一顿,且问他,是不是有眼无珠,中了什么迷魂药,投效吕布麾下,效忠三姓家奴,是什么道理?!兄长不必为他伤心,他再有本事,无心于兄长,也是无用,将来再见,便是阵敌!” “三弟不可胡言,”刘备有时候是依赖他贴心,掏心掏肺,但有时候张飞说起话来,也叫他十分郁闷,比如说杀到徐州去,这话能这么直白的说吗?! 只是这事,却不好多说,便道:“子龙高义人也,恐是被吕氏父女二人蒙蔽,才至识人不清,明珠蒙尘,待他日战场相遇,我再苦心唤他来我身边方好。” 张飞哼道:“只怕是死不回头,哥哥何必可惜他这种顽固。以前哥哥常夸他,我看他是眼瞎了。” 关羽见刘备无奈,便道:“兄长于子龙有知遇之恩,将来遇上,自有问时,子龙不是糊涂人,本就慧心契眼,明辨是非,我等兄弟三人苦劝,必能回转!” 刘备只能苦笑应了。 不管什么事,不管多少事,只要她横插一脚,包管能把他给憋屈死! 多少次了?!现在又是子龙的事,刘备一想都憋的喘不上气。 所以此女是不是真的与他有仇!?她锋芒一出,他总是差些时运,总是棋差一着。这股临门一脚就能成事的郁闷,让刘备心里忌惮吕娴入骨! 吕娴的出现,最倒霉的人是谁?!不是袁术,不是曹操,他们至少与她已经战过。而是他刘备。 至今为止,是连对阵的机会,几乎都没有啊,一直在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岂能甘心?! 就连诸葛亮和关羽心中也是对她颇为欣赏的。 刘备当然不怀疑他们二人的忠诚,然而,这份欣赏本身,其实就是一种无奈与另一种的憋闷。 刘备总感觉,只要她一出手,一出现,他就窒息了,抢了他多少的机会与时运!? 不能想,一想这个,心就痛到不能呼吸。 再一想到被夺走的子龙,这心里火烧着一般,就更别提了。 且不说诸葛亮与刘备,关张兄弟等人在发兵要距刘璋之时,只说袁绍檄文到各州,诸侯震恐,十分动荡。 时曹操正值头风,寻华佗不得,遣使到徐州请华佗又无回应,便到处去寻良医诊治头风。 而陈琳檄文一出,曹操命人念出,曹操大叫一声,头风竟不治而愈,莫名好了。 这等檄文,曹阵营文武光捧读都愤怒不已,或是不忍卒读,然而曹操却大笑道:“此子文采非凡不已,操竟不能增减一字一句。他日若得此子,定重用之!将这檄文发布许都内外,命人皆读之,以振军心,以增众怒,可增我军上下一心也!” 曹操此言一出,文武上下皆被曹操所折服。 “袁公发檄,操岂能不应檄也!”曹操大笑道:“文史官何在?!” “回曹公,已拟讨逆檄文,请曹公过目!”文史官上前捧上檄文。 “好!”曹操道:“即刻发出,整备兵马,以距袁绍!” 文史官应声去了。 郭嘉道:“还是稍等徐州回应消息,方可万无一失。此战凶险,必制衡吕布,并借其势,方可有赢的可能!” 曹操道:“吕娴既应下,必会响应。奉孝不必担心。” 郭嘉点了点头,主臣二人都明白,有些敌人看着壮大,凶狠,其实,未必是最厉害的。真正厉害的,可能是盟友。 曹操道:“天下局势之争,是操与此小儿之较量。便是操自以为是雄才,也恐不能胜之也。” 郭嘉何尝不是?但他不能这样叹,便道:“围剿之事已成,成败在此一举也。” 所以才说凶险。 曹操笑了一下,道:“为保华佗,她费尽心机赚其前去,吾之面子延请来医,她都不舍,竟将他藏去广陵以避使者。其爱才若此!” 曹操叹一声,服道:“便是操自认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之宏愿与求贤之心,也未必如之啊!” “司马八子,皆是良才,可与建安七子比肩,若论武,人中吕布,独占头筹,而今徐州,若论文,许都建安七子文采名扬天下,然,司马八达之文,不输于之下,徐州独复荆州之兴旺文学,庶民学子商贾涌入,其城,不比许都弱矣……”曹操道:“此次不灭,只恐根基已成,以后再难催毁矣!” 郭嘉道:“无本之浮木,吕氏到底人少嗣薄,根基浅薄。可倚者为新贵与士族,新贵是新封之侯,立功之将,士族为司马氏,袁氏,以及徐州本地士族,根基是成,然,尽依赖于吕娴一人之上,有她在,这些人凝聚于其身周,若她亡,本是无本之浮木,如空中楼阁,四分五裂,只能尽被瓜分,催毁只在旦夕之间。” “吕娴一死,吕布不足以能制衡如此之根基地势,而吕布新得二公子,只是襁褓婴儿,其余人等,皆散沙也,”曹操道:“有几番机会皆未能杀之,此番,也不知能否杀之后快!” “杀吕娴不易,”郭嘉道:“恐要借袁绍之刀,方可有成功的可能!” “哦?!”曹操踱步道:“她身边有良将,自身又武艺不俗,如何成功!?上次他孤身犯险都未能成,此次进击,她必亲自押军,良师佐之,何人可伤?!” “袁尚深恨之,袁尚已潜回冀州,他根基不薄,若能全力围之,未必没有成功之机。”郭嘉道:“徐州应檄,袁绍必怒。怒则放出审配。审配本就不欲拉拢徐州,必轻我军与吕娴。此人心高气傲,如何忍得过她。方公发兵相距,不若守之静待,袁阵营中,必先击吕娴。主公不若坐壁上观,借刀倚势,此事有可成之机。” 曹操最恨袁吕相结合,此时一忖度,怕是檄文一出,袁吕再无联盟的可能,便是破了这个势。 因此心中一喜,道:“不错。且静待徐州出檄文,再烧一把火,袁绍岂能不怒?!” 郭嘉笑道:“然也,刘备,孙策,皆欲出兵往徐州,此等良机,徐州四方起火,灭之不及。只要吕娴略有慌乱,她一死,吞灭徐州,只是早晚之势。” “此女不死,天下不定啊。”曹操笑了一下,道:“如今倒要看此小儿有何智。檄文一出,徐州就收不回了。” 吕氏的根基与曹操比,是没法比的。不比那些文武,嗣姓之逮力,只提虎豹骑,虽在曹吕之战中,虎豹骑勉强残存,然而曹氏将领依旧在,就是灵魂都在,回许之后,曹氏诸人选精锐良马,重组虎豹骑,更添一层强势战力。这是曹操最大的后盾。 为何最精英,最精锐的营中都是曹氏将领?!曹真,曹仁,曹纯,曹休……单拎任何一个出来都是上马可战,下台可帅师的良将。 曹操背靠这些人,于外,可征伐,于内,可震慑三军,震恐文武官员。 而这骑组成,又是收拢曹氏子嗣,提拔曹氏将领的于彼此都相倚的一个媒介。 古代家族这个概念,真的不是白白说的! 这一点,吕布就远远比不上。吕氏想要复制这样的,没人组得成。 第561章 刘琦发檄天下乱 好处在于,如果曹操真的失了势,或是死了,只要曹氏将领,子嗣之中,有出色者,自可领而代之,这叫枯木新发之际遇。 曹氏不灭,就不算真正的死亡。 所以为何古代一杀就要灭九族,就是因为根深蒂固,不拔清,后患无穷之意。 而曹操的儿子们也有出色者,若真有事,他们倚着这虎豹骑,这些后组之力,再重组领导这一整个系统,都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族中有人能担当大任,前任之死只是一次失败,而族中无人,便是毁灭! 吕氏无有其它后人,这就是徐州最大的隐患。 吕娴只要死了,吕布不足为惧,必死无疑。至于人心,散碎如沙,旦夕而毁根本,实是易事。 因为除了吕娴,至少现在,再没有一个人可以继承她的一切,将这一切的力量和资源重新担起来可以对抗诸侯。 这就是最大的弱点了。 只是怎么杀吕娴,就成了一个重大的问题,而且是最大的问题。 此小儿极年轻,倘以经年,将来吕氏枝繁叶茂,就再也不是空中楼阁,一盘散沙了,自能凝聚于吕氏族内,只恐那时,再想催毁,难于今百倍。 曹操檄文已发出,天下震惊,诸侯皆知曹袁一战已避不可免,而令诸侯没预料到的是,徐州也跟随在后,响应曹公檄文,发出讨袁贼檄文,而徐州这一举,搅乱了九州现在的局面,以至水变得更加混乱。天下更为震惊,不是震惊于吕布舔不知耻,前与曹贼大战过,现在又结盟共讨袁绍,而在于,这檄文是刘琦起草的! 刘琦是谁?!刘表的长子,荆州长公子! 他起草此檄的意义,远非写出来的文字那么简单,这件事的背后意义,在于局势因他的这份态度,而变得更加复杂,乱成一团。 刘琦站了徐州,而刘表与袁绍有盟,甚至刘表已经公然发书,应了袁绍的檄文,言定随袁公后,发兵助袁公讨曹操。 而现在刘琦这样一站出来,立刻让刘表与袁绍的结盟变成了笑话。他站吕布,就等于是站吕布与曹操的联盟,这是与袁结对着干,还是与亲生父亲对着干,或者是归顺徐州的意思?! 抑或者,根本就是刘表授意此事?! 这件事,就算是混水的鱼,搅乱了一池的水。 天下人因此说什么的都有,有如刘备言刘琦被徐州胁迫,以至被借以名义,而做出违心之举,然后趁机表彰了一下刘琦本是温顺忠孝的佳公子,自被徐州扣留以后,背君,背父,背盟,以至成为天下罪人,此是吕氏之不仁,不义,大逆之举…… 刘备都这样说了,徐州能不回应吗?! 贾诩没出面,但是陈宫却亲自写了书回应,却不是正面回应,并未辩解刘琦是本心还是违心,而是大骂刘备假仁假义,明面上支应刘表,响应袁绍,实则暗地里早与曹操暗中有盟。然后又骂他不是好人,明明与徐州是一方的人,却暗下来刺我徐州,想两面做人,大骂天下最假仁假义的即是刘备!然后,还把曹操与刘备的信给丢出来了……又骂刘备这等两面好人,实则两面三刀的小人之言,如此能信?! 那天下因此事给闹的混乱的,兵事未对阵,那骂声就已经如火如荼了。 那曹操再想不到,徐州是这个骚操作,而吕布父女更不要脸,公然在檄文里写了,要借道兖州,去伐袁绍。 徐州檄文写了啥呢,一是写袁尚不义,几番追杀,二是写曹操仁义,护送有义,三就是写借道兖州了,这是将此事放到了天下人眼前。 而曹操便是再有计谋,也没想到徐州是这个操作的,把他与刘备的信丢到了天下人的眼前,然后还一番掏心掏肺的说什么,说曹公仁义,护吕娴,吕氏感激在心,但是实不忍曹公被刘备这样的人蒙蔽,这才一举而揭示之,以勿乱天下公道。 曹操是真的晕了,对郭嘉服气道:“乱拳打死老师父,这一举,看似无厘头,其实,这是破了吾与刘备的暗盟了。” 郭嘉也叹,道:“刘备确实有些一言难尽,依赖他之力少有,然此人,确实想好处占尽,人却不出力。装仁义装无辜的本事是天下难有。曹公若要灭吕,指望刘备,难矣,他正与进兵益州,哪会真心的攻伐吕氏,只会混水摸鱼,等战火起时,再趁火打劫。” 曹操自然知道刘备本是噬人之雄主。只是不得不盟而已。此时被徐州这一招给弄的也很被动,只能发书应策。 最郁闷的并非是曹操,而是刘表,刘表一听是刘琦起草的徐州讨袁绍书,已是晕了过去,然后徐州又与刘备骂战,又被刺激了,才知道刘备早暗暗与曹操结盟。他最恨曹操,此时是真的差点一脚跷辫子,还是蒯良早有防备,才救回他一条老命。 刘表醒时,看着蒯良毫不意外的表情,便心知他早有预料,便泣道:“英雄末年,便是表此时之末路也!” 说罢大泣,竟是心灰至极。 蒯良不忍,道:“主公,良虽有预料,却绝无与徐州暗中联络及预谋,还望主公莫对良疑心。” “我自知你,我更知琦儿那般性情,本就嘉柔纯良,如今被逼的发出檄文,也不知遭遇了如何对待,”刘表担忧的很,他是宁愿相信刘琦是被迫,也不愿意相信这是刘琦自愿。 无论哪一种,他都有些难以接受,泣道:“袁公必责让,表如何是好!?依附曹贼,万万不能……” 蒯良也跟着落泪。 刘表轴到这份上,再劝也更改不了其志向,他是一心要跟着袁绍一条路走到黑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别无选择。 刘表的路不多了,他老了,他所面临的环境是什么呢:蔡氏,蔡夫人异心夺权,刘琮只是他们掌心娇儿,不能自主,长子刘琦陷在徐州不能回,更有违父志的嫌疑,只是刘表不肯承认而已,他有心想要接回,都难,而刘琦向着徐州是必然,不管有意无意,这檄文一出,已是捆绑在一处,古人言之,子,父子从身也,而刘琦的意志,至少代表了荆州一半的意志,代表了刘表的意志之一,他这是想更改也难了,这种无奈,这种胁迫,这种无能为力的状态,正是壮志暮年的悲哀…… 而一直倚重,甚至有想交托荆州重任于刘备的心此时也被伤了。刘备果有雄心,暗中与曹操联盟,居心,何其不良?! 刘表闭上眼睛,疲惫之中,看到的是黑暗,正如他的末路穷途,他的面前已经没有路了,荆州也没有路了。 “我原以为,我若死,荆州你们都守不住,交给刘玄德,也可有一保之力,孙策与我有仇,若被他攻破,荆州上下,必死无疑,我原以为,刘玄德一保,便可分庭抗礼,也可保荆州上下子民……”言罢泪如雨下,道:“不料他也绝非善人!” 蒯良道:“实非良贬低刘备,而是,刘备正是雄主,才更不可能保荆州,他不是主公,主公一心只为荆州,他要荆州,眼界却不止是荆州啊,若要力保才能保荆州下者,绝非刘备,刘备只会弃之,存亡之际,雄主只留青山,不留柴火……” 刘备要的是基业,可这个基业,未必就非得是荆州,荆州若是火上之鼎,他只会弃之不顾的。刘表以前信刘备,现在却明白了这个事实。 幻想被无情的打破了,所受的刺激可见有多深! 刘表的脸煞白如纸,抖擞着握住了蒯良的手,泪如雨下。 所谓英雄末路的残酷,正在于此。 刘表也是曾雄锯一方的雄狮,虽无功于开拓,然而,对荆州,他是贡献了一生的。 可是如今,他无力再保便算了,还落入无人可继他遗志的哀伤。 狮子老了,身边所有的人,都无志于继承他的一切志愿,根本没有人在乎荆州的生死前程的时候,心里的哀伤,无人可懂。 他一死,荆州就是架在柴堆上的鼎,也无人可一救! 蒯良道:“主公,此事还在于长公子,其余人等,皆非良人!” “表便是死,也绝不依附吕氏,那三姓家奴!”刘表苍凉的声音透着愤怒和坚持。 刘表闭上了眼,道:“然而琦儿,有他自己的选择,表死之后,之后……子柔辅佐我琦儿,让他不受吕氏所害,不被刘备所胁,能够为荆州之主,保一方之民,表死而无憾,只要……吕氏父女肯保我荆州子民,琦儿的选择,表都认了!” 蒯良难受极了,重重的拜了下去,道:“良死亦不负主公所托!” 刘表这一刻的心情,与当初袁术相似的。 但为雄主,哪怕只剩一口气,都有一点些微的最后的尊严,绝不肯低头的。 刘表苦笑道:“……这种末路,困兽遇四壁之感,原来是这样,枉表自负,壮年时,从不会想象会有此等境遇。也罢了,齐桓公年老失势时,死都不能保其尊严,表如此,已经算独善其死矣,至少,比袁公路,略好些,不至于见到兵临城下,死不甘心!” “主公万万不可有事,现在这个局面,主公若是出事,荆州必保不住啊……”蒯良低泣道:“现在的徐州一心只在北方,荆州若是顾不好,不仅荆州出事,长公子也必被人所图,徐州也保不住长公子。还请主公,无论如何尽力支撑,万万不可丧气!” 刘表挣扎着起了身,道:“不错。表现在还不能死……” 现在他若死了,荆州立即摧枯拉朽般立刻瓦解,豺狼们都得啃上来把荆州分着吃了! 孙策,蔡氏,刘备……有内有外哪个肯放过?! 而徐州精力在北,哪里有足够的兵力保住刘琦?! 所谓残酷就在于此,生者不可以择其死时,就是天命! “表还可支撑,子柔还需另有准备。”刘表握紧了他的手,道:“琦儿能不能保住荆州,表之后人能否再主荆州,在子柔身上,切莫声张,暗中准备。蔡氏尤可,不会疑心,只是刘备身边有一神算,要仔细小心!” 蒯良道:“虎狼相争,主公自可安然。何不利用二人争斗,以图暂时太平?!” 刘表一想也是,不错。以往他都是尽力的避免这件事的发生,现在才发现,这才是真正的制衡之法! “好!”刘表也下定了决心。认清了一切虚假局势以后,做出了判断! “主公安心,一切全在良身上。”蒯良道:“长公子嘉顺温良,那位女公子必然重用,以后不会有意外的。只需保住公子不被旁人所图,便可长久。观袁公路之子袁耀,已至寿春,为守一方。经那战事后,如今不过是改了姓,归顺矣,与当初袁公路在时,又有何区别?!袁氏荣耀,长公子以后也必荣耀。吕氏牵一发动全身,吕娴要得天下,她必要支持,绝不会轻易动身边的支持者。” “果然如子柔所言,利益,才是永远平衡可依赖的标准,而所谓仁义,不铭一闻!”刘表道。 “非仁义不值,而是真仁义者少有,”蒯良叹道。 议事之后,刘表只当没听见外面的风声似的,蔡氏便有来言及刘备两面三刀,暗中背荆州而曹操结盟,欲卖荆州的言语,他也放任不管,当然,对刘备也没有一句的指责,可谓仁义至敬,还口口声声的说刘备于荆州有恩,不能伤了恩人之类的叹词。 然后袁绍果然责让刘表,刘表便叹,吾心向袁公,天地可表,然也记恩于刘玄德昔日护荆州之义,因此不忍责让云云…… 反正就是占了仁义之名,已是认清了左右不了任何事情,还不如博得一个美名。哪怕这个美名的背后是软弱懦弱无能的名声…… “刘表聪明啊,”吕娴道:“幸而他没出事,若是此时病了,或是去逝,我还心惊一回。” “他身边有蒯良,必保一时无恙,”陈宫笑道。 “公台此事之上,有功,只是要担个小心眼的名声了,”吕娴笑道。 陈宫大笑道:“宫以往骂曹贼时,名声也不怎么好,此次骂刘备正好派上用场!” 第562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 贾诩笑的不行,道:“只恐曹操也未料到徐州如此豁得出去。” “这叫混水摸鱼之计,他们想要联合起来剿我徐州,我便把水都搅混,再摸鱼,”吕娴道:“我倒看看曹操和刘备还联不联合,要是背盟一起来弄我徐州,就是不要脸!” 陈宫与贾诩哈哈大笑,可不就是不要脸吗?! 此时刘备若与曹操有所响应,不就是在天下人面前打自己的脸吗?! 刘备就是背弃了刘表,而曹操就是背叛了徐州,不管如何,这盟友关系就是昭然在人前的,甭管是不是塑料盟友关系,但是只要一个人先背了,就是落人口实,就是不要脸! 贾诩笑着道:“搅的好一池水!” 刘备与曹操怕是能噎死,郁闷死吧。 刘备当然沉默也不对,否认也不对,因为后面若与曹操联合,就是又打自己脸。 曹操呢,一直保持沉默,估计心里也憋闷。 这件事本身,于大局的布阵上,没什么影响,就是会影响名声和脸面。 但是丢脸这件事本身,哪个能真的不在意呢?!更何况是吕娴把他们的脸面都几乎扒了下来。谁不难堪?! 当然代价也是有的。代价就是袁绍真的发了疯,放言要先弄死吕布父女! 吕娴要出兵了,不过两日便要出征,她临走之际,却来了司马徽书院里见刘琦。 刘琦见到她的时候,吃了一惊,忙上前见礼,道:“女公子!” “刘琦,我们出去走走。”吕娴道。 刘琦便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忙跟上。 城内喧闹,吕娴便与刘琦去了城外,城外其实也热闹,各个村落,军营,山伏连绵,层峦叠翠中,有着人间烟火,狗吠鸡鸣,还有炊烟。但是比起城内,城外开阔的多。 吕娴下了马,与他走在田野小路上,看着他。 “女公子在看什么?!”刘琦一头雾水道。 “看翩翩少年郎,好一个初升的太阳,当如此之年岁,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内心感慨不已。”吕娴道。 刘琦看她叹了一口气,道:“刘琦,你觉得少年人该如何继承先人志,传承薪火呢?!” 刘琦动了动嘴,道:“吾浅薄,愿请女公子指教。” “指教我也够不上这资格,只是感慨一下你父亲刘景升,”吕娴看着他,走了两步,道:“英雄如美人,都不许人间见白头啊。” 刘琦一听,已是泪如雨下,悲伤涌了上来,将他淹没了,幸而身边没人,刘琦哭的痛快。他也不以此为辱,眼泪真的止都止不住。 檄文发出以后,吕娴看到了他的决心,同样的,也知道他承受了多少非议和压力。 其中最不可承受的,其实是他内心的愧疚,以及对刘表的背叛的那种自责。 再看到荆州所承受的责让,袁绍的怒火,刘琦心里怎么会好受?! 现在听到吕娴这样一说,正击中心中哀伤,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吕娴静等他哭,等他渐渐止住了,才道:“英雄暮年都是伤感的,英雄末路更是悲哀的。然而,英雄有善终者,终究更是少数。刘景升仁怀于天下,他之仁名,天下皆感怀之,谁人也不可伤。这正是他的出色之处,他是一个极值得敬重的人。你父亲,凭一己之力,撑到现在,保住了荆州,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荆州的百姓,永远不会忘记他,永远会感激他。所以,刘琦,你父亲这样的英雄,需要的不是同情,更不是伤感与愧疚,而继承者的意志。” “他老了,苍老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吕娴道:“我父亲正值壮年,可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也得面对这一刻,总有到老的时候,他会提不起他的方天画戟,更上不了他的赤兔马,白发苍苍,一脸哀叹与无奈。可是,他能顺利活到老,到死,就是英雄最好的归路,哪怕满腹哀叹青春不在。而我与我的女弟,或者以后还有其它的弟妹等人,继承了他的一切,无论是人格上的,意志上的,或是基业上的,他看着我们正值壮年而能骑马纵横天下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很欣慰呢?!” “英雄白头不是悲剧,英雄有始无终,才是悲剧。刘景升是英雄,老了不是悲剧,无人承志,才是真正的悲剧。你问他,他要的只是一味顺从的继承之人吗?!也未必啊……”吕娴语重心长的道:“他若是壮年,何须如此?!若是壮年,所面对的,便不是末路,而以他的才能,守住荆州绰绰有余。他的能力,他的一生,有目共睹。是问心无愧的英雄。可是事已至此,他希望你做的,并不是愧疚与悲叹,而是继承,完成他的心愿。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荆州。” 刘琦道:“女公子之言,如拨开迷雾,琦明白了。” 愧疚,自责,并非真正对英雄的尊重。 而继承才是,他做为儿子的,是要维护刘表的最后一丝尊严,这才是他真正要承担的东西! “君子之行,有所继承,有所批判,有所承担,更有所抉择,并为此负责,便算是真正的孝义了。”吕娴道:“你希望你明白,你自责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面对才是。不要自责,而是去承担。” 刘琦红着眼睛,道:“女公子当初出闺阁时,也是此番之心吗?!” “嗯。”吕娴笑道:“我父亲比起刘景升可差的太多了,那时候我天天与他吵架。我爹那人,众所周知,固执己见,听不见任何人的意见,有时候发起脾气来又太任性,又嫉才又不能容人。可是怎么办呢?!做为子女的,不就是承担与弥补吗?!我不怕违逆我父亲,我只知道,他心里包容我。” 现在的吕布,哪个跟他讲道理,他也听不进去,他只讲拳头,只有吕娴,他从不讲拳头,只听道理,只能听得进去她的。 若非是父女连心,怎么能做到如此?! 刘琦心中服道:“女公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继承父志,却又不完全承继,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之行。琦远远不如也!往后定以女公子为范,约束自身,增进自己才能,以便往后能辅庇女公子左右。” 吕娴将他扶了起来,道:“你谬赞了。刘琦,我们只一起努力罢了。时代是属于一代代人的,先辈们既将此传递到了我们的身上,就都担起责任来,年轻一辈们都努力奋进,时代未必不能属于我们,不是吗?!” 刘琦眼睛亮着,郑重的点点头,看着她。 刘琦太柔了,也太顺了,他身上缺少的其实是果决,以及抗争精神! 也不怪他性格太柔,一则是这个时代,违坑父命如死一般的难,二则是养的性格如此,教养如此,君子礼仪的副作用。 他若在治世,这般的品格,十分出众,可是在乱世,还是少了些担当。 所以吕娴才与他恳谈一次,为的就是安定他的心。 顺柔与抗争其实并不冲突,就算是吕娴,站在吕布的肩膀上,做的也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儿女的,也不完全是复制品,来自于父母,也有属于自己的品格,这才是她想告诉刘琦的。 二人深谈良久,也未急着回城,只是沿着小道走着,谈心,刘琦交心道:“琦其实并不受父偏爱,不及女公子,女公子独得父之心爱,琦深为慕羡。” 这话算是极交心的心腹之言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哪怕是不受疼爱的,被苛待的也不能说父母的过失的。 所以每一个这样的人,心里有的话,从来不肯轻易说出口,说出口的那一刻就是错失。 此时肯说,就是心腹之语。 “父亲嫌我软弱,”刘琦眼神黯然,道:“可是想一想我的立场,我又怎么敢不软弱。只有示弱,才能活下来。久而久之的憋屈着,性格也到这般地步了。所以我看着温侯与女公子的相处,很难忘,很意外。在琦周遭,父亲与儿女有如此亲密不设防的相处,几乎是没有的,便是袁兄,对袁公路时,也是恭敬有加的,哪怕袁公路十分疼爱他的儿子,重视培养,十分偏疼……女公子与温侯像知己,像朋友,更像同袍,那股情谊,早已经超越了父女情份。琦心里感怀,羡慕。温侯武功盖世,文治,世间多有言不及我父者,然而琦却以为,大慧未必大智,温侯的确不算大智,可未必不是真正的慧者……” 刘琦心里有不圆满的,原以为她也有,谁知道,还是错看了她。 吕娴却完全不认为吕布有缺点和不圆满,只笑道:“不错。我爹他其实挺厉害,慧的看不出来!” 刘琦一怔,随即一乐,然后这一刻所有的不圆满都已经消失了,一瞬间全部都已经豁达了。 在这一刻,蔡氏的排挤打压,父亲的漠视都不重要了。 连她都能完全接受吕布的缺点,他作为儿子的,又有何不圆满之处呢?! 刘琦真的心服口服了,笑道:“女公子才是真正的慧者。” 温侯真的有福气啊。 吕娴哈哈大笑,道:“父女同心,其利断金嘛,是不是?!” “那就祝温侯与女公子此次北征,能顺利归来。琦别无所愿,荆州之务,定配合陈相与贾大人,务保不失!”刘琦道。 吕娴拍拍他的肩,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好儿郎!” 到底年纪相仿,深谈一番,便已亲切交心,说说笑笑的回城了。 吕娴匆匆将事务交接的差不多,便全心在军中练兵布阵,厉兵秣马,准备要发兵了,也就在这一二日之间。 赵云新得一匹马,是吕布亲挑了赠与他的。赵云武艺高强,为人又不像臧霸那样闷,又不像司马懿那样沉闷不爱搭理人,打又打得起来,谈笑也必有回应,而且十分恭敬有礼,吕布非常欣赏和喜欢他,竟破天荒的亲挑了一匹西域好马赠与了赵云。 一时之间,二人竟引为知己。 此事,倒被吕娴引为逸事。 其实军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奇怪,便是气场不相合,只要没有敌对阵营的芥蒂,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用打一架来解决的。 吕娴心里挺高兴的,这说明一切的事都是可以因时因事而改变的。 其实赵云的性格与臧霸真的不太像,赵云就是一个特别诚实,特别诚的孩子,在某些方面,吕布与他有一些真的方面是非常像的。 以前是根本没有相互了解的机会,现在乍一接触,引为知己,其实并不奇怪。 若非赵云之诚,刘备那样的人,怎么能哄住他?! 史上刘备几番示好,没哄住臧霸,却哄住了赵云,可见二人性格的区别,看着相似,其实有异。 便是说臧霸,要他与吕布引为知己,算了吧,他连与马超之间都不可能。 可是赵云,就是通杀那种性情。品格高贵,先天的就能令人产生好感,这当然是好处。 但赵云也有弱点,若是遇到仁义的敌人,他就会心软,便动不了手了。仁义就是他的克星。本性所致,他可能会对敌人产生同情。 这一点上,臧霸却冷硬的多,他的心是狠的,刀是快的,是从不迟疑与犹豫的。是绝对冷酷的。 如左膀右臂一样,缺一不可啊。 “孟起回援西凉,此时必已至汉中境内,”吕娴道:“我原以为张鲁未必肯答应借道,没想到,张鲁竟肯借道。” “他未必不忌惮马超,然而此事却恐暗合他心意,”臧霸道:“卖马超一个人情,他日汉中若有事,可求援与马超,也是他的本意。若之前马超只是西凉的马超,张鲁未必会将他放在眼中,可是马超成了徐州的盟友马超,他就没有理由不重视,不借势。若回信拒绝孟起,以孟起的性格,必怀恨在心。张鲁怎么算,都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所以,张鲁身边的谋臣也挺厉害。”吕娴道:“这么快析清利弊,做出决策。” 汉中看似太平,其实也并不太平,尤其是刘璋和襄阳的威胁,张鲁能不如鲠在喉吗?! 第563章 父女吹捧彩虹屁 吕娴与吕布整备三军,准备大军开拨。 而袁绍看到徐州的檄文后,从吕布骂到吕娴,又从刘琦骂到刘表,从徐州骂到荆州都不能息怒。然后又大骂刘备鼠辈小人,暗中使坏等言,又骂到曹操,恨的咬牙切齿。 袁绍之怒,是很严重的,不仅发书公开责让荆州刘表无能,背信弃义,一州三姓,一脚踏三石,还言之他日要讨刘表,刘表也干脆,很快就回信解释,十分低微,也不能让袁绍消解怒气! 一州三姓这名声,确实是很难听了,然而刘表虽冤,却是真的有这个嫌疑,与袁绍盟,然后刘备与曹操弄在一块,又有这个嫌疑,长子向着徐州,这就是三方下注了?! 袁绍骂的贼难听,骂他是步那徐州吕布后尘,虽是老犬,心却暗藏虎狼之志,敢肖不义人,将来必是要征伐荆州,到时再与这个黑了心肝,人面兽心的刘景升算一算帐! 现在的袁绍是什么实力?都说诸侯一怒,流血飘棹,现在的袁绍也与这个实力差不多,他一怒,跟在后面大怒刘表背信弃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一时之间,讽刺吕布,借刘景升来大骂吕布的,提起前事的,甚至把死了的董卓也拉出来骂一骂,这个骂战,当真是如火如荼! 有多少书生在其中上窜下跳,文采斐然的写了多少骂人之辞,数不可胜数。 这个骂战,直接让刘表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于是荆州的隐士等人也是愤怒不已,然后是为刘表张目,大骂袁绍为无须有之名,而迁怒刘景升,实是以大凌小也,如此不义之人,算什么盟友!像袁结这种自大的诸侯,自恃为强,其实根本看不上盟友。若是盟友,刘景升冤之时,不仅不为他张目,反而骂之不义,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不义之徒,袁氏绍者,将来必步袁术后尘。这骂战一起,连袁术和活着的袁耀都受到非议。 荆州是文化极为灿烂之地。 就是因为刘表十分得人之心,礼贤下士,有不少有才之士,就喜欢刘景升这样的父母牧州,特特去荆州的,有才之士,也不乏有,因此,那隔着骂战,那可真是硝烟口水弥漫。 像一场烟火秀。 当然,死了的董卓被骂,难免就牵扯到了现在的吕布。 说冤,他也是真冤,但也不冤,因为旧时之名,真的还有余力,影响力还是在的,吕布难免被骂的特别气闷不堪。 这几天见徐州城内都是议论之声,这心里的滋味就别提了。 吕娴不放心他,跑到虎威军来寻吕布,司马懿指了指大帐,道:“主公闷闷不乐,只饮酒不出帐,也不议事,更不提戟上马,想是心中抑郁。” “仲达且自便,我去看看他。”吕娴掀帘进了大帐。 司马懿拱手,退下回避。 吕布是真的很郁闷,他这个人的性格本就不是能委曲求全的人,就是那种不懂隐忍,不懂憋住内气的人,见天下又开始非议他,他能高兴得起来吗?! 见吕娴来了,吕布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否布只要活着,一日便不能脱离早先所行之事,以及名声?!” “不错,不仅活着如此,父亲有朝一日老去,离开这个世界,这些非议会与功业,以及赞誉同时流传于世,这些只在人心和人的口中,无论父亲在意还是不在意,都会一直说下去,因为父亲是英雄,英雄之诗,与英雄之耻,都会被人津津乐道。”吕娴道:“光芒虽带来光明,也带来黑暗,一体两面,无法分割。所以何必介怀呢?!” 吕布比起以往,其实好很多了,若是以前的他,估计此时恨不得也掺上一脚,参与骂战,他是禁不得激的人。 谁骂他,他肯定要骂回去,不管有理没理。反正他就是受不得气! “就当是赎罪吧,以往之事,本来就是父亲该受之重。”吕娴道:“忍耻受辱,奋起博发,是君子品行。” 吕布点首,道:“如果是娴儿,当此之时,如何将此局化为有利?激励战心?为父是惧军中受此影响,士气低落。” 吕娴听了竟有些惊喜,她老爹现在不错啊,思考问题,面对不利之时,竟然想到要扭劣势为优势?! 这简直令她惊喜不已。 吕布能忍气吞声,不发一言,已经令她很意外了,不料,他还能如此的想法。吕娴一下子就抱住了吕布,道:“爹,你是这个!” 她竖了个大拇指。吕布本来很闷,很生气,一见她如此,便笑了。 “忍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吕娴道:“爹,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她这彩虹屁把吕布夸的直乐,吕布便笑道:“本来帅将激励士气,乃是本分,为父不仅没做到,反而因为自身之名,影响了士气,若不弥补,布心中有愧。” 吕娴是真的服他这老爹了,老爹现在很不赖,还知道反思。 能在情绪与愤怒之中,有一丝的理智,反思,这对吕布来说太难得了。此时吕布的形象就很高大。 吕娴笑道:“爹现在更帅气了!” 吕布被哄的心花怒放,道:“还得请教我儿,如何在这场混乱之中,转劣势为优势!” 吕娴也乐了,尤其是吕布的语气,透着亲昵,宠溺和谦虚,虚心的样子,真的很难得,她抱住吕布的手臂,道:“父亲一向示强于天下,天下何人不知父亲极强,唯一受诟病者,便是当初董卓旧事,这些事,辩解已经没有必要了,出兵在即,当此之时,能将此劣势降到最低,唯有示弱!” 吕布听了若有所思。 “优劣转换,强与弱也是相对的,可以转化的,”吕娴以为没有任何局面不能扭转,只要自己够强大,能承重,便能做到,“父亲若大气受之谴责,反而深受天下人的好感,而愧于他们自己紧咬父亲往事不放。” “布示弱于天下,意指已改邪归正?”吕布道,“与其狡辩,不如坦然受之,反增敬重!” 反翻的爽,是征得人心之道。吕布一直以来,还差了点火候,而现在,这个火候就到了临界点了。 世上的爽,还有什么比强大的人改邪归正,成为英雄而值得兴奋,这简直就会成为教科书式的爽好吗?! “不错,父亲,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巨好的机会,”吕娴道:“大气受之此辱,而以大气取胜,若是包容刘表之无奈,更引天下人敬重。此事之后,父亲,虽然还是会为人所诟病,然而,非议与舆论却能迅速反翻,以后,父亲就能洗白上岸了,以往之事,谁若再提,便是死咬过往不放,是先不义。这个机会,是父亲伸张正义的机会!” 伸张正义的机会?! 让天下人看到吕布的格局,吕布的谦虚与反思,看到吕布改邪归正的正义,这是一把火,有人因火烧的疼而愤怒,也有人,忍着火的淬炼,得到重生的机会。这把火将烧掉吕布过往的太多的铅华,真正得到名利与赞誉的机会! 吕布来回徘徊,俨然是动了心,在思考着度了。 若是用力过度,也显油腻和假惺惺的,这一点更不妥。 吕娴道:“爹也不必勉强自己,倘若不愿,便忍着,沉默着,事情过了就没事了。说实话,爹能忍着,我已经很高兴了。其它的事,爹高兴就好,做不到也没关系!” 对吕娴来说,现在的吕布就已经是很厉害,很隐忍,很克制,很是像大丈夫了。这个改变,吕娴是惊喜的,欣慰的,同样,也是心疼的,包容的。更多的其实是护短的。 也就是说,吕娴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这么做,不做也没关系。 毕竟这是一场烟花秀,一场表演。 对吕布来说,这种表演,是违心的。 吕布成不了优秀的政治家也没关系。 吕娴是真的将他当成了父亲,心里何其的护短,便是知道委屈他有利,而且是大利,吕娴也觉得不必让他受委屈。 现在的吕布已经足够优秀了,他便是成不了老谋深算,忍辱负重的人也没关系。 左右是吕氏集团效忠着他,护着他便是了。 “布非一人也,”吕布听了却道:“何况还有我儿!此是时机,我便不能因我自己,而错过!父亲忍得一时之耻没什么。本是错事,示了弱便是。我儿如此才能卓越,比得上这天地之间的任何好儿郎,更拼得过古往今来所有的贤者,我儿这样的人,经天纬地,造福天下,若不展志,一施才能,才是天下人的损失。而我儿这样的人,布又怎么忍心,将来旁人说起你时,会骂你是奸邪之后,无义之人所生子嗣,让天下人趁机攻讦于你?!” 吕娴却是真的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吕布。 吕布道:“布不是什么仁义之人,但也不是假仁义之人,本名声之事也不是太在乎,错了便错了,以前的我,便不会想到认错示弱。可是如今,布却后悔,昔年行事之时,并未考虑到后代的立场。如今的确是赎罪还债,却非真心为了什么汉室,董卓,仁义,而是我儿,还有吕英,我的家人,我身后的这些所有人。布不能叫他们蒙辱,临阵对敌时,被人辱骂效忠于无义之人……” “曹操本也是官宦之后,可如今被人辱骂是宦官之后,他都能受此辱,我有何不能,布虽无义,然而,若是因我之失,而能为你们护佑一二,便是示弱于外,也不妨事。”吕布走到吕娴面前,道:“我儿才高志远,天下何人为英雄,能与我儿比肩?!为父虽是无义,然而若能不阻我儿的步伐,而能更进一步,便是布的功德了。娴儿,为父这一生,行不义之事多也,然而,上天最大的义,是有了你!将来,你布施仁义于天下,便是布的大功德。既是如此,有何辱不能受?!” 吕娴只觉得吕布这一刻那么的高大,高尚。 也许他真的不是那种心怀志高远之人,比不上曹操,与刘备那种老谋深算,玩弄人心的权术,然而,这一刻,眼前的吕布老爹,就是天底下最最真心的人! 吕娴眼睛红了,抱住吕布搂着他的肩,道:“老爹,才是天下最大的英雄!” “哈哈,是大英雄!”吕布道:“我去寻陈宫,为我起草昭义,公示于天下,无非是自罪己身,有何不可?!无妨!” 吕布确实是后悔的,他本与马超类似,并非是中原人,对礼义方面也十分疏生,并不在乎,那个时候行事,只看利,不看义。 可是如今,看到吕娴苦苦支撑,为父名声所苦的时候,吕布后悔了。 在他眼里,吕娴的才能卓越,可却依旧被人指着鼻子骂她爹是无义之人的时候,吕布便会自责。 如今既有机会,吕布便不能错过! 吕娴道:“爹,我从来没有嫌过你影响了我的名声和志向。” “我知道。”吕布笑了,眼神之中,有着中年父亲的温柔,那时候她出闺阁,也只是想要保住自己。就算天下人误解她,吕布也不会误解她的初衷。 只是女儿有这般天赋,他更心疼和惜才了。 亲情与血缘,让他突破了自己的天花板,不再注视自身,而看到了吕娴的困境。 这种人,不是真心,又是什么?! “爹啊,你怎么就这么好呢?!”吕娴特别想哭,又觉得怂,便忍着眼泪,却眼睛红着,拼命的抱着吕布道:“爹,你真好。我不管外面人怎么说你,你就是我最好的爹。天底下最大的英雄!” 天下人少有赞美他的,便是有,也是夸他勇,而背后总藏着匹夫之勇,无谋之辈的潜台词! 没有比这一刻的夸赞更优美,更美好的了! 吕布哈哈大笑,道:“大英雄!而我儿,便是大英雄之后!” “老爹,我以你为傲!”吕娴笑道。 “那布便以我儿为荣!”吕布笑道:“再有人敢提吕氏有勇无谋,我便骂死他!” 一时傻笑起来,相互吹起彩虹屁,不要钱似的什么词都往外蹦。 大帐之中传来欢声笑语,很快父女二人便出来去寻陈宫了。 《三国吕布之女》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三国吕布之女请大家收藏:三国吕布之女更新速度最快。 第564章 袁绍暴强欺仁主 司马懿虽未见到父女二人的相处模式,但是却知道,天下父子亲密关系里,少有这样真,并且完全相互信赖的。 都说吕布无谋,他却是个有福之人。也是因为无谋,更真心。 这不就是因祸得福了吗?! 父女生隙,不用敌人来灭,自有灭亡之日,若父女齐心,天下诸侯,何人可挡之?! 纵有千军万马,依旧敌不住人心齐啊。 这也是司马懿完全敬服二人的一点。原先他消极之时,也曾幻想过这父女二人若是生隙,只要挑一挑吕布,他就可以稍加利用,而摆脱自己的困境,弄死吕娴。 后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因为吕布这个人想的太少。他这种人,你要他想那么复杂的局势,权术,什么抢权了,之类的?!他真的想不到…… 他只要有酒喝,有军带,有仗打……其它的他想不着。 无谋之人,却有此福,也是难得。 而吕娴,也确实是尊敬这个父亲的,哪怕看起来,有时候会与吕布吵架,但这父女二人,吵过就算,并不会入心。 不像别的士族,一旦生隙,便是生死之关头了。 所以,有时候想得太少,也是傻人有傻福。 司马懿如今已算认命,他在这个局面之下,没有胜算,所以干脆熄了心思。老实点卯上工,比较长命! 陈宫的效率真的太高了,这父女二人这才去相府不久,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就有应对发出。 发的不是檄,在城中,军中展示,还有备份往各处去。 。 难得的是吕布是亲写的罪责己之书,用的语词都特谦虚。 写的内容是什么呢,开头便是布出身鄙薄,不知礼义,未受中原之恩洗礼过,年轻时,跟随从主多也,无义之事也行多也,此,天下人皆知,然后说了些深为悔意之语,如今袁绍大责,他十分惭愧,食不下咽,以往跟随董卓时,的确做了不少不义事,这无可辩解,如今,为此小义而耻之,然为大义,愿受辱负重,而担大任,来徐州所为,便以大义约束自身,时时再不敢忘当初之耻也…… 典型的先抑后扬笔法。 然后笔锋一转,先扬袁绍当初为盟主,召诸侯诛国贼之义举,然兴师不利,破败而回,董卓虽死,天下却依旧大乱,而袁绍本有四州之强,却依旧以小义沾沾自喜,举大旗,而谴责仁德之辈,天下人周知刘景升是仁德人也,又与袁结亲厚,不料,一旦稍背,便大声斥责怒骂于天下,以致刘景升病而不起,此,为小节,而毁大义,实是奸邪之行,却披着义气的皮子。布尚且知耻而后勇,灭小义而兴大义。而袁本初,本是天下至强至雄者也,竟连仁德之诸侯也不能容,此,岂不是披着强人的皮,行的却是铲除异己,之暴行…… …… 司马懿在军中看的时候,都笑了。 若说吕布这个人,真的为了什么大义小义的写这种东西,他死也不信。他其实就是为了吕娴,为了徐州的利益。 不得了啊,连吕布这样的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并且有这样的谋略,这徐州…… 而且陈宫帮他润色的词藻十分机妙,一扬一抑,一抬一举,一贬一低,处处都是对比。 天下人看了此书,便看出吕布的谦虚,而至雄的傲慢。 强者的谦虚,是令人心折的,哪怕他以往多行不义,而至雄的傲慢,也是令人不耻的,哪怕他以往曾兴过义举。 人的初心会改变,人的境遇,人的本性会升华,同样的也有人,也变得自私,利己。 这简直是袁绍给贬的尘埃里去了,这就是几乎在骂他,披着义举的皮,行着不义的事,连仁德的刘表都要欺骂,这种人,呵呵…… 而词藻之中也处处有吕布的自责,悔意,而相对的,也在后面的对比上有所拔高和升华,没一个字夸吕布,其实就是在夸吕布。 虽处处是自责自罪之书,却拔高到了要赎罪,为大义而大举义族灭天下至暴之贼,这简直是给吕布蒙上了一层华丽的温柔的外套…… 而且陈宫用辞特别有意思,吕布以前是有错处的,这当然值得人黑,吕布也承认以前没干过好事,但是,却暗含了三个暗示,一,吕布出身低微,不知礼,犯了错,是事实,但不能改吗?而且也改好了,博取士人同情,二,吕布虽是勇将,可是先前侍主,是主之从也,主有命,不得不从,他也是身不由己,是个被人利用的可怜人,尤其是董卓,三,吕布如今已是知耻后勇,人能无过吗?!有过改之,难道不值得推崇吗?!至少他敢于为刘景升说话,哪怕刘景升不是他的人,他也敢于与袁绍对峙宣上呀,哪怕袁绍强有四州,勇者不惧,难道不值得敬重吗?! 是的,袁绍骂刘景升就是不仁不义,稍有背,而露暴强之实。而吕布夸刘景升,却是因为义愤,而不得不发。 他不就是正义的代表与化身吗?! 司马懿简直都想拍案叫绝。 以往都说陈宫这人特别嚣张急智,而且偏激。 之前相见,也不觉得,只觉得他颇有相爷的宽容。 可是凌锋之厉,其实藏在这儿呢?! 笔不出峰则已,一出锋,简直是要把袁绍骂死啊这…… 此书一出,徐州震惊,天下大惊。士人们都在议论吕布,原先吕布与董卓一样又被拖出来骂一回了,这一回,却骂不起来。 怎么说呢,吕布都认错认罪了,这要是还骂他,岂不是显得自己也是落井下石之人。 人无法对一个谦虚的人落井下石啊。 一个谦虚的人,一直谦虚的人,总是谦虚,可以被骂虚伪。此时再骂一骂也无妨的。 但是一个高傲的人,突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向天下认错,这是何等的勇气,这又是何等的谦虚啊,这知错就改,不正是宣扬的正义本身吗?! 夸,有点不想夸,但骂,也骂不出来,那就骂袁绍吧…… 所以,此几乎是最强的反击,天下哗然。 就连司马徽都有点惊讶,道:“温侯若硬扛,骂回去,未必有此之效。此书,是真正的大智慧!公台书绝之凌厉,锋芒,可见一斑!” 刘琦心里也挺欣慰的。父亲受辱,他是担心的,此时吕布哪怕只是策略旧的考虑才出此书,可是终究是为了刘表说话,他总是高兴的。 “蒯良寄了信来,”刘琦原先听说刘表被气病了,心急如焚,直到蒯良的信来,他才松了一口气,父亲与其说是真病,不如说是借袁绍之怒,趁势病了,也是博取同情之意。 而这,正成了吕布攻击袁绍,让袁绍犯了天下之怒的最好的刀锋。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妙,谁能想到?! 现在所有的刀锋骂声全朝着袁绍去了。谁又能想到呢?! 刘琦欲将信与司马徽看,司马徽却推了推,笑道:“不用看,徽心中有数!” 对于老师审时度势的本事,刘琦是心服口服的,道:“老师果然猜到了吗?!” “景升兄看到了袁绍的暴强野蛮无礼,又看了刘玄德的异心,然后看到你发的檄文,他自是受刺激,但也利于他看清荆州的局势,或者说,不得不面对现实,这现实是他以前绝不肯承认的,这一次确实是幻想破灭了,所以有了最终的应对。”司马徽道。 天下的事是残酷的,这有坏处,其实对刘表,也是好处。原先的他,是想着自己身子不行了,儿子们都不能临危受命,担当大任,保住荆州,所以就存了将荆州给刘备的心,意思是心疼荆州百姓遭殃啊,可是他看到了刘备想要荆州,却不只是想要荆州的心,刘备真的会为荆州拼赴全力吗,不可能,他看到了野心,所有一切全破灭,看到了人性,这种暮年无力再改变的残酷,是真的残酷。 所以他有了妥协。做了最后的抉择。 这在史上的时候,刘表是一直有幻想心存着的,从未像如今这样残酷的清醒过。 刘表到老年才清醒,这是悲哀之处,但同样的,却也是幸运之处。 刘琦便十分自责,先前发了檄,却听到父亲病了的消息,他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哪怕藐良来信说是装的,他也不能免责三分。 这是做为儿子的本能和教养,这些年积累的君子修养。 君子的修养是什么,是不会只看到利弊和好处,还有本心的内心的自省。 刘琦对此事是有责任的,也是自责的。而这,同样也是君子该担当的内省与重量。 “刘景升的应对是你,他最终选择了徐州,选择了你为荆州的继承者,更选择了你身后的吕氏父女!”司马徽道:“趁机而病,不发一言,便是对袁绍最有效的反击。” 他无需说话,天下义士自有为他道不公者。这就是刘表这些年的仁德的力量。无论他是不是太守旧,固步自封,他也终究是一个真正的仁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荆州的百姓的。 这样的人,也该有人为他说话! 而现在吕布发了声,天下有不满袁绍者,也纷纷发书谴责袁绍。新一轮的骂战升起来了,从文士之间,到了各诸侯之间。 曹操首当其冲,刘备跟在后,纷纷发书谴责袁绍,为刘表道不平。除了孙策沉默以外,其余人等,几乎能发的都发了。 一时之势是什么,仿佛袁绍公了公敌,犹如当年的董卓。 这就是吕娴与吕布的厉害之处了。 现在征伐袁绍成了义举,除暴安良,安抚仁德似的! 这份敏锐,司马徽是真的服了吕娴。果决,承担,勇敢!顺势而为的那种对势的敏锐。 “景升一病,此是让蔡氏与刘备相争的最好时机啊,”司马徽道:“你父亲已经在为你辅路了。而荆州最大的敌人,是江东,这一点是需要依赖徐州之力,去护佑的,也就是你。所以蒯良必写信来徐,同样的,也会发书与陈登,借力,引二强相斗,同时倚力共防守江东。” 刘琦此时已经五体投地了,道:“琦与老师相比,还稚嫩。全被老师料中矣!” “你父亲并未亲写信,然后蒯良既有明确的信来,便是你父亲之意了,此次便是吕布为他说了话,以他的尊严和倔强,也绝不肯亲自写信来的,”司马徽道:“他毕竟是一州之牧,有他立身的骄傲,绝不允许臣服于人,可他默认了你,选择了你,归附徐州。琦儿,你父亲是个仁德之主,他对荆州有着卓越的不可取代的仁怀,他永远是个值得敬重的强者。他把荆州托付在你手上了,一切,全是由你与蒯良主张。蒯良是他身边最可信重的谋臣,他将此生一切,都交到你身上了,切莫辜负!” 刘琦红着眼眶,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琦,定承父志,与蒯良共议荆州之事,绝不叫荆州有失!琦虽无能,定为徐州效微薄之能,不负忠孝义也。” 徐州大军出征了。 天下人都在骂袁绍。 骂的他像是董卓一样。 这般局势,就连蒯良也没想到。 而广陵陈登已收到了蒯良的信,心中微喜,谁不知道蒯良的信,代表的就是刘表的意思,若是以往的局势时,收到这信,陈登必疑五分,或是看看这天下的局势,刘表的立场和末路,陈登已信了九分。 拆信看过,也就是说,大战之时,孙策必要进兵广陵的了。 或者说,诸葛必写信与孙策,叫他趁机攻打广陵。 其实不用写信,孙策也一定会这么做。 现在刘表病了,孙策若又卷兵重来,那么蔡氏与刘备必有一番争杀。两人一争,荆州必危,孙策呢,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蒯良的意思是借广陵的手,来相互倚势保住荆州了,这等于就是把荆州送到了徐州手里,而能不能守得住,就看徐州有没有这个本事,这是个考验。 陈登心中微喜,笑了一下,道:“这个刘景升还有点意思,考验徐州的意思吗,会不会全力保荆州之意?!” 他心腹的谋士叹道:“刘表也是大义人也。他之本意是,谁能保住荆州,荆州就是谁的!”为了荆州,可以委屈自己,刘表这个人,确实是真正的仁主。 第565章 借刀杀人蔡瑁计 “保全荆州和刘琦之意,”陈登道:“这的确是个考验。” “然而,只看大家各自的计谋了,”陈登笑了一下,道:“大军虽往北去了,然此地兵力也不弱,孙策便是想要混水摸鱼,难!” “重点是孙策与刘备本就是针尖与麦芒,谁能信任谁?!”谋士笑道:“既不能相互信任,便是有合作,也绝对有可图之处。” “若论算计人心,我陈登,还未输过于谁,那诸葛,我也不惧。”陈登笑了一下,这一辈子,除了输给过吕娴,他还输过谁啊。他还能服谁?! “刘备必要利用孙策,孙策本是小霸王,岂会服他?也会防备于他,这二者都要荆州,便有天然的冲突,可利用,”陈登笑道:“刘表病了,那蔡氏还能忍得住吗?!我且写书去与蔡瑁,蔡瑁再自负,此时之机,他也不得不与我暗中结盟……” “的确是良机,大人布谋这许久,终于到时候了!”谋士笑道:“强龙难压地头蛇。除非刘备真的能除掉蔡氏党羽,否则他要荆州,不可能!” 陈登开始写密信,道:“这叫借刀杀人之计!” 他若祸水东引借江东谋我广陵,我便先谋刘备性命! 密信发出,同样也与徐庶一封告之。 徐庶刚看完徐州发完兵的信,又见到陈登的,忙看了,笑道:“若是顺利,便是攻进襄阳之机,便叫他连襄阳也得不着。” 魏续道:“无将可使,如何抵挡关羽与张飞二将?只恐有失!” “汉中离此之近,而马超将至淮南附近,途经此径内,借他奇兵一用,未必没有成效!”徐庶笑道。 魏续想了想,道:“也是,若是顺利,能将刘备彻底赶出荆州,也是好事。” 徐庶却没那么乐观,道:“他离开襄阳,虽是好事,然而在这个时机,也不全是好事。” 魏续点点头,刘备若以退为进,这打压蔡氏,抵抗孙策的事,便全是徐州的事了,本来若是吕布父女在,这荆州的事就能搞定了,根本不用担心,然而,这看似赢面之中,也还藏着危机。 也难怪徐庶担忧。 其实最顺利的方式是趁机打了刘备。 便是陈登与徐庶都看出来了,不利之时,刘备与诸葛都可能会以退为进! 刘备有足够的耐心。 退一步,再来,根本不难。 所以,若是此次能杀了刘备,便是真的大计谋了。只是这一行,怕是难! “只看天意!”徐庶道。 且说蔡瑁收到陈登的密信的时候,还心存疑惑,与左右商议道:“此贼莫非有何算计,利用我等图取荆州也!?” 左右皆道:“将军不若且先看信,看他写了什么,便知真伪。” 蔡瑁极不信任徐州与陈登,一面拆信一面笑着道:“他若是要降,打死我也不信。” “若是假降,将军且虚意受之,假来虚往,兵不厌诈是也!”左右谋士皆笑道。 蔡瑁大笑,然后将信展了出来,待他看完,左右忙凑上前道:“将军,这个陈登写了什么?!” “言孙策欲击荆州,然刘备必激他击广陵,劝我分兵,抗击孙策,结盟,共同退敌,”蔡瑁道:“他便自有计,与我共灭刘备。言何人为敌,是孙策与刘备是也!” 左右面面相觑,因为这击中了蔡氏的要害,目前这两个心腹大患,为首就是刘备,其次便是孙策的虎视眈眈,因为孙策虽退兵回去了,然后水军一直在操练,根本就从未死过要越江的心。 蔡瑁不笑了,因为,陈登一说,就说到了他的心上。他实力雄厚,一不怕孙策,二不怕刘备,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然而,若孙刘二人联合起来呢!? 便是蔡瑁再自负,他的心里也是虚着的。这是他最怕的一种情况,而显然,孙刘已然联盟,图谋不轨! 陈登盯着荆州这么久,恰取的就是这个时机。有些信,有些劝言,只有在最恰当的时机,才有作用。而现在的时机是什么呢?!一是刘表病了,他如今年事已高,老人一旦病了,再加上这个心事重重的时候,哪一天就去了,谁也不知道,这时蔡氏一党正是蠢蠢欲动在揽权的时候,二是袁吕曹骂战已先开始,涉及到了刘表,而刘表冤是冤,身涉其中是必然,然而,这一骂战,刘表是无法再跟随袁绍的了,这种时候,荆州就是孤立无援,人人要吃的时候,蔡氏要揽权,而刘备焉能不揽权?!别看他在襄阳,然而仁德之名早深入荆州民心,便是有很多士族,也是向着刘备的,如今看着刘表重病,一个个的上窜下跳的,暗中与刘备联络很勤快呢…… 这个时候,蔡瑁能不心急?!他急于揽夺大权,铲除异己,他恨这些荆州人,以为刘备进了荆州真的能护住荆州?! 不会,荆州是刘备的筹码和跳板,真要生死关头的时候,他只会弃,而不会用命保。 这些人不懂蔡瑁,他们真的就是什么都不懂! 蔡瑁的确不算好人,然而,他照样是忠于荆州的,这一点,这些人全都不知,被刘备仁德之义的外表给欺骗了! 所以陈登这封信,正击中蔡瑁心中要害了,可想而知的这番厉害。 “将军,只恐这陈登有诈,皆知徐州也要荆州是也,只是苦于现在无瑕分心来夺,如今看孙策与刘备二人有抢夺荆州之意,恐是急焉。”谋士道:“然而,他虽居心不良,却可利用之,只要不与之荆州之利,与他结盟,没有坏处。与他成势,退孙策,杀刘备。” 蔡瑁亦道:“他信中亦言,刘备怕荆州被孙策所夺,所以刘备必激孙策击广陵,其实是表面上要取徐州,其实意在夺荆州是也,此言,有几分可信?!” “九分可信。”谋士道:“将军,刘备不除,必是大患。将军,吾有一计可施,不若写信去与刘备,言景升有言要交代,请他来荆州一叙,刘备不管是为义,还是为利,必至。将军便可一扑而杀之,大患永除!” “不可!他雄兵二三万人在襄阳,襄阳是荆州门户,若攻来,谁能挡得住那关羽与张飞二将,此二人,勇猛无敌,少有人是其对手,风险太大了!”另一谋士道。 “这多好的时机?!”那谋士道:“与陈登合谋,他必出兵,与我等共击刘备大军,此灭刘备之机,如何能放过?!” “不可啊,将军,刘备仁义之名于外,若是杀了刘备,将军之名尽毁,若那陈登有诈,此时一旦出兵,便是最好的良机,将军,切莫中计!”另一谋士急的道:“这是借刀杀人之计!将军三思!” “你有心向着刘备矣?!为何处处说他仁义?!”那谋士怒道:“此贼虚伪之人也,杀之而后快!只要他一死,他之兵马不足为惧。” “糊涂,糊涂,刘备一死,关羽与张飞二将与荆州不共戴天,而徐州立可与之结盟而击我荆州,到时将军若兵败,徐州用刘琦不费吹灰之力而得荆州,还能收纳关张二兄弟,只有将军中了算计,为旁人结了果实,不可,万万不可!”另一个谋士急道:“大人,如此之势,全不可轻易打破,否则必受其害,殃及荆州上下啊,将军!三思!” 蔡瑁左右拉扯,心里在衡量着,不能决断,既不想放过灭掉刘备的时机,又不想中陈登的算计,一时左右难为。 因为这两个的风险确实都挺大,最主要的是,这两个都不是好鸟! 蔡瑁来回徘徊,一时不能下决断! “吾且细思,再做决断!”蔡瑁甩袖道:“尔等先退下!” “是!”众人都退下去了。 蔡瑁拿着信去寻蔡夫人,将信递与蔡夫人看,“阿姐,可信否?!” “皆不可信,然而,陈登之言于我等有利,”蔡夫人道:“此时不杀刘备,他若走脱,以后必为我荆州之害。而徐州纵有刘琦,又如何?!徐州现在能分出兵来吗?!曹吕袁一战,要打几年,不知道,而谁死谁生,谁能知!?不如赌之一二。便是徐州真的能送刘琦回来,这个儿子,比起刘备,不过是个毛孩而已,我是他母亲,我于内,阿弟于外把着大权,他又能如何?!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也并不大,我们本就有琮儿,只要夫君亲口传于琮儿,便是徐州也不能插手荆州遗务与内事。以我之见,徐州在北方是赢是输还不知道呢?!此事可行!” 蔡瑁一想,道:“也好,便我便赚刘备来,埋伏人击杀之!后患可除。” 蔡夫人道:“关张二人勇猛,你且准备勇士,他们若都来,休叫他们出门,三人若都死去,襄阳之兵马如同散沙,还有何患?!” 蔡瑁道:“如今荆州之务全在吾手,姐夫病重,早不管不顾了,连蒯良都管不到事。只要他们三人进了城,我便紧闭了城门,绝不会叫他们走脱一个!” 蔡夫人道:“仔细有内奸,这城中,暗中投效刘备这贼人的人多的是,多数都看不出来不忠,定要派心腹守城门!” 蔡瑁应了,道:“定叫刘备插翅也难飞。有这类人也无妨,届时可一石二鸟,将这些向着刘备之人引出,我诛灭不忠之人满门,内忧外患皆除,可安而无忧也!” 蔡夫人喜道:“定要慎重!” “吾现在就去寻姐夫修书一封,赚刘备前来,”蔡瑁道:“只说商议防守要事,刘备必至。” “他当然会来,你姐夫病重,他本是仁义之人,”蔡夫人冷笑了一声,道:“若不来,必显于薄情寡义,天下人笑。所以硬着头皮也得来。况且,他也担心,你姐夫突然去了,倘若错过了将荆州之务交由他手的时机,岂不可惜?!所以他必来……此人在荆州结交甚广,以往看他左右逢源时,我便心里防着他,如今看着,怕是真有从内而夺荆州之心是也……” 蔡夫人一想起这个就重重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腿,道:“简直荒唐!天下人都说什么你姐夫要把荆州与他,简直莫名其妙,你姐夫再不济也有儿子!自古以来,有子不传,岂有传与外人之理!这个刘备,该杀!是他施以仁义,欺骗了天下人的眼睛,你姐夫也是,被他蒙蔽了!谁不知道他在外面造了多少势!那些人想要依附他,才敢如此言说!你姐夫糊涂啊,不知道这些人的贼心,是另有算计呢,什么仁义不仁义的要把州牧拱手让人?!简直其心可诛的阳谋!这个人,该杀,该杀!” 蔡夫人恨的面目狰狞。 蔡瑁痛悔道:“只怪我是外戚,不得人心至此。否则,哪轮得到他来鸠占鹊巢,夺走了人心?!” 自来外戚,一旦揽权,必有铲除异己之行,这样的人,被人黑,被人不满,也是常理。 这一对比,更显得蔡氏的人不是东西,而刘备是天底下最大的仁人义士了。 “阿姐勿忧,我去寻姐夫修书,姐夫病重,便叫蒯良代笔,”蔡瑁道:“姐夫已是被袁绍气的浑浑噩噩,想必也不会多虑。事成之后,姐夫便是再惊愕,也无用了!” 蔡夫人点首,道:“防着蒯良,休叫他看出来。与你姐夫只道,因为与袁绍盟决裂,只恐有变,怕孙策再来攻打,欲与刘备商议共守荆州一事。” 蔡瑁点首,道:“阿姐放心!”说罢便出去了。 蔡夫人喃喃,“成败在此一举矣!” 她寻到侍女,道:“何人侍于大人左右?!” 侍人小心翼翼的道:“是,是府中姬妾轮流左右而守,蒯良大人侍在外。” 蔡夫人脸色垮了下来,冷哼一声道:“这些小贱人!” 她脸色含怒,恼恨她不能侍疾榻前,而被这些人所取代。 不急,不急,待夫君真的一病去了,便把这些小贱人陪葬!连同她被刘表轻视的现在的一切羞辱。 刘表,你无情,休怪我无义!病重了都不见我! 无论是在女子之事上,或是在承嗣之事上,或是在大事上,虽为夫妻,实则隔阂防备都很深。 刘表是假病,他自然是要避而不见蔡夫人的。就是故意的! 夫妻之间防备至此,早已没有半丝夫妻之情。原本刘表是看重蔡夫人的,也很尊重她。直到面临了现实,他才知道,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蔡夫人于他,如刘备于他,异曲同工,如是而已! 而蔡夫人与其说是嫉或妒什么姬妾,其实是假,她心里是恨刘表病危而避她不见的防备。 隔阂至此,骂的人,要除的人,当然不会真说是对方,而是这些倒霉的人。包括姬妾。 关系就是这样奇怪,哪怕深恨最亲密的人至此,或夫妻,或兄弟,却不会直接说对方一句不好。因为这是不恭。 所以所谓的嫉妒产生了,哪里是什么嫉妒,真到了蔡夫人这个位置上,所在意的,哪里又是什么浅薄的夫妻之情义,而是最大的东西。政治权力本身。直当的说,虽是夫妻,却是公虎与母虎,一山不容二虎,就是此意!而权这个东西,注定不能共存。 而内耗早就开始了,现在,是最顶峰。 第566章 刘表坐山观虎斗 蒯良进来道:“蔡将军来了!” 刘表脸色灰白,他的确是病了,但怎么说呢,人老了,多多少少都有点病,再加上受了刺激,有点不舒服,是在所难免,但绝不是向外界展示的那样不能起身,重病的程度。 所以刘表哪怕不用太装,那般脸色也是不那么好看的。 刘表听了蒯良的话,便回到了榻上,卧了下去,都不必太装相,凭白的就是一副叫人信服的重病之态。 蒯良来不及多说什么,退了出去。 蔡瑁已是请安进了内室,看见刘表的情态,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模样,不禁落泪,道:“姐夫何以至此!?可恨那袁绍,竟将姐夫气至此,荆州上下一直唯袁绍马首是瞻,不料他竟为一檄文而与荆州反目,此恨,此之背弃,不共戴天是也!” 刘表心道袁绍哪是为什么檄文反目,其实是不再信任荆州的意思罢了。毕竟现在的荆州,风雨飘摇之中,要借徐州与刘备的势,是很大可能的,袁绍不再信任荆州,所以看到檄文,自然气怒刘表失信,借以绝交而断盟,如是而已! 同样的,荆州也是一个靶子,一个不听袁绍之言,而最终被他所抛弃的靶子。 袁绍在立信立威,而率诸侯从之而诛曹操。外面的这些事,与其说是骂口水战,不如说,是借荆州的事,袁绍在立威于从者,如是而已。 而荆州不过是那只倒霉的被挂起来的旗! 骂的口水战,永远谁也说服不了谁,也分不出胜负来。而这骂战的最终结果是要决战论输赢的。还是要归咎于战争之上。 若是输了,便是仁义道德,不负于心,也没啥用。 若是赢了,自可頣使气指,修正道德本身。 在“重病”的这段时间内,刘表将这一切全都想清楚了! 刘表只是抖着手,拍了拍蔡瑁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喘气,闭目。一切果真被气到,光想到就不能释怀的神态。 “姐夫重情义,而袁绍终究负义,此等之人,终要被诸侯所弃,”蔡瑁道:“姐夫不要想太多了,还是安心休养方好,要保养啊,荆州上下还依赖姐夫!” 刘表点了点头,欣慰的道:“外事有汝在,我可安心。一切,全赖于你身上了。辛苦于你!” “此是瑁份内之事,绝不敢推辞,让姐夫养病之时还要操劳,便是瑁的罪过了!”蔡瑁道。 刘表点首道:“旁的,表自不担心,只是恐你与贤弟玄德有隙,我若不在其中周旋,恐你们不和,倒叫我生忧啊……” “姐夫勿忧!”蔡瑁见刘表主动提了话头,心中已喜不自胜,倘若自己先提起来,便显得有嫌疑了,还不如让姐夫来提,他来承情,那既能卖个情,又显得通情达理,更得刘表之心。 “袁绍背盟,瑁心中心急如焚,唯恐旁人落井下石而对荆州不利,以往姐夫健壮,倒不必瑁忧心,只是如今这局面,倘若瑁再有私心,便是背大局面背义也,”蔡瑁道:“瑁虽不甚喜刘玄德,然而也知他可守得住荆州,如此利好盟友,瑁又如何忍心伤之?!当此之危急关头,瑁提议不若约刘玄德来荆州共议守荆州事也,以安众民之心,不知姐夫意以为何?!” “甚好!”刘表道:“你若能有此想法,表心甚慰。德珪,唯有和,方能守荆州,若自相内耗,早晚被人从外所图啊,你心中有此思量,表安心也!” 他先是欣慰了一通,道:“正好,我修书一封,唤玄德贤弟前来荆州,我亦有事与之商议。你们若能修好,更是美事一桩!” 蔡瑁心中咯噔一声,刘表该不会真的要把荆州给刘备吧?! 他面上不显,却是笑道:“正该如此,若上下一心,荆州可无恙也。姐夫书之与瑁,瑁派人送去襄阳。襄阳离此极近,不过三日,玄德必至。姐夫只安心等候可也!” “可!”刘表道:“德珪代我书。” 蔡瑁哪肯,这封信必须是刘表写,才有信服力,否则,他一动笔,那刘备还敢来吗?!既要诈他来,肯定要刘表亲写,哪怕不能,也要蒯良亲写方有信服力。 他便道:“不若让子柔代笔,以免玄德疑惑。” 刘表本也是试探之意,此时见他如此应,心中便更肯定了,面色不显的点了点头,便唤了蒯良来代笔,刘表用了印,蔡瑁便收了起来说自己会派人送去,然后叫刘表安心养病,便匆匆的退出去了。 刘表起了身,蒯良虽知他并不是重病,但身体依旧是有点微恙的,便扶着他,道:“主公,还是要淡定一些方好!” 刘表苦笑了一下,道:“子柔,你看看,我与他相互试探,再加一个刘备,三方相互试探,就是一场博弈,忆起往夕,再看今之局面,颇觉讽刺!” 他捶了捶胸,道:“也好,也好,都各怀心思啊,我虽病了,外面的事,并不是没长耳朵不知道……人一老,将死之时,他们一个个的都坐不住了,有谁关心吾之将死,其遗言善也?!外臣武将,皆争权站队,而蔡瑁,急于铲除异己,巩固势力,鼎立荆州,他哪里知道,就算他得了荆州又如何?琮儿与夫人孤儿寡母,他一个外戚,能挡得住外人吞并的血盆大口?!他,他,格局甚小也,难成大器,而刘玄德,刘备……不提也罢!” 刘表恨他暗中与曹操结盟,这种人,野心太大!野心大的人,怎么会只看到荆州?! 刘备与蔡瑁是两种人,一个是太看中内,一个是太看重外,重内这人,不知防御荆州以外,对于局势等,根本后知后觉,影响判断,利字当头,就容易自负错失大事。重外的人,则为了所谓大局,可以弃掉一时的荆州。 刘表到此时,恨的是什么,是无有托付之人的悲凉! 英雄暮年的无力感,就是这样的。若是他正值壮年,他还怕什么?!还怕压不住这些人心吗,这些利害关系吗?! 这就是英雄暮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这只老掉牙的狮子,已经率领不动这些壮年的部下了。都各自有自己的站队和心思去了! “主公,良早有言,情势必至此,蔡瑁短视,必至于此,”蒯良道:“此事,未必没有徐州之谋,徐州早将荆州视为囊中之物,主公不若顺手推舟。一切,只看他们二人的命。若是相耗,死败,皆由他们自己。若是都无损伤,主公也重病不知情,谁人可以怪罪?!” 刘表当然也是此意,道:“好,就由着他们二人相争去,我只当看不见,万事不知便是。子柔近日莫要参与政务。” 蒯良早就以要照应刘表为借口,将政务推给了部下去了。 他当然要避嫌。不然事后说连他也不知情,说不过去。不如推了,到时再装无辜,便不会背了一个瞒而不报的名声。 他的名声倒不要紧,就怕连累了刘表,误以为他这个心腹是得了刘表的授意,玉成此事。 主辱臣死。蒯良对于荆州,对于刘表,是很忠心的。他一直在为荆州寻一个真正的出路和前程,什么是真正值得依靠的人,未必是自己,也未必是看起来很正统的盟友,可能恰恰反而是看不上眼的敌人。 蒯良道:“主公放心,良日日守于此,自有事,也与良不相干。” 刘表叹道:“也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助刘备啊。” 谁知道呢?! 说什么是为义,也许只是为利,投机,或是暗中投资一个更有前程的人罢了。 蔡瑁带了信出来又寻蔡夫人,道:“阿姐,姐夫恐真有将荆州托于刘备之意,听话音不对!” 蔡瑁说了对话,蔡夫人一听便听出机锋来,倒没听出刘表有坐山观虎斗之意。 一个人说话,有时候未出口的话,才是真正想说的话。 而一个人听话音,也未必是能理解说话之人原本之意,而只按着自己的理解,去理解话外之音。 正因为如此,误会才产生了,有些计谋便利于此而真正的促成了。 蔡夫人一听便恨的不行,道:“此番必叫刘备死!” “阿姐放心,吾且机密行事,必不出意外!”蔡瑁说了此言,便出去了。 将信发与刘备,一面又写信回陈登,言,若是襄阳有攻荆州之意图时,还请徐州勿错失良机,去攻襄阳兵马。 此信发出,便不可再收回。 而蔡瑁帐下谋士却准备了行李要出走,他是不敢往襄阳去的,就怕蔡瑁以为他要报信而杀之。 然而,他依旧悲愤的道:“此计若成,等于是将襄阳送于徐州,襄阳是荆州门户也,刘备若死,何人可守荆州?!嗟吁,短视之辈耳,不足与谋!徐州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而得荆州也……可恨!” 倒有好几人要与他一并潜逃,几人守约,要准备跑掉,相约要往北方去,难免扮成难民,想到此境,又落下泪来,“此计若败……刘备必是要撤出襄阳,依旧是将门户敞开于淮南也,不是白白送人是什么?!” 真是好一个陈登,奸诈若此,算计人心如此耳,可恨可恶! 去投他?!不甘心。 想一想,竟然无处可去,不如去汉中算了! 便一径从小路,往汉中去。 陈登接到信的时候,便写信与徐庶,叫他密切盯视刘备的兵马。若是能杀,便杀之,倘若蔡氏之计不成,刘备必逃,必要截杀,不可手软!否则将来必有大害!他若往蜀中去,将来想要再灭他就难了。 只要他不出蜀,会是永远的大患! 徐庶收到信的时候,便忙安排兵马,暗中把袁耀,以及郭娘子和吕青都调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自己军中的阵容,便有点担心,再一盘算下邳城守着的纪灵等人,便道:“刘备若死,尚可一战,逐走关羽与张飞即可,便无害。甚至可以收拢之为己用。”虽然这两个人投效吕布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刘备未死于蔡氏之手,我等诸将,可有计拦住那兄弟三人?!尤其是关张二将?!”徐庶道。 袁耀看了一眼郭娘子和吕青,道:“此二人极勇,若临阵而敌,切记不可大意!若能杀刘备便杀,若不能杀,便将之逐出襄阳,以后他便暂时不会为害徐州,此已是利也。知否?!” “是!”郭娘子与吕青道:“关张二将必保刘备,我等与之死战,必不轻易叫他离去!” 袁耀道:“刘备若未死,那蔡瑁穷凶极恶,必派兵大力追击,内应外合,前后相击,就算这三人真的命大,也未必不会折兵损将!若能挫其实力,也是大功!” 徐庶点了点头,他与袁耀一样,都深以为,穷寇莫追。 倘若刘备死在蔡氏手上,那自不必说了。 若是没死,便是截杀,也未必能成功。困兽之斗,必极度惨烈,关张二将又勇,能否是其对手,都不好说啊。 此时吕布不在,若是在,也未必没有死战而击杀之之力。 可惜了! 徐庶点首,“这是一个机会。” 袁耀道:“先生以为,诸葛亮若知是计,还会让刘备前去否?!” 徐庶笑了一下,道:“袁将军有所不知,刘备是主,而诸葛亮是臣,臣可荐议于上,却不可代主决断其行,诸葛必知是计,必拦,他一心是盯着刘璋的,他想要荆州,可是,此时刘表之心不在刘备身上,他定知无功,宁愿以退为进,再图基业,再取荆州,然而,刘备先与刘表有义有盟,此是刘表亲笔之信,刘备必去,无论诸葛如何阻拦!” “因为放不下这个可能性,刘表托付荆州的可能?!”袁耀道。 徐庶点首。 袁耀道:“看来有一场死战啊。刘备若能从蔡瑁手中逃脱,必遁离襄阳而自保,我军截杀,可损其羽翼,可未必能断其生路。诸葛必有计谋保刘备。此事还在先生应对上。” 尤其是应对关张二将之勇配合诸葛之智,此时南边部局终究有弱处,所以袁耀是很担心错失良机的。 若是吕布在就好了!积全力而灭之,关张兄弟,有何惧?! 第567章 孙伯符隔岸观火 可惜世间之事,就是有得必有失,吕布父女专心于北方,这南面就成了空子,有时候机会来了,都只能择一而不能贪心所有都得! 袁耀想明白了这一点,便知有得必有失,便与徐庶商议起来。 此次之后,再不济,这襄阳,便能得了。便是不能夺了这城,只要不是刘备驻扎于此,这淮南以外,便少了一匹狼总盯视着。谁肩上不会松口气?! 就是因为刘备在此,徐庶才在淮南一直脱不开身,防的就是这个要害! 能把狼逐出领圈以外,这也是最保底的大功了。 若是能杀这三兄弟,就更是意外之喜也! 那才是永除后患了! 只是如今己方筹码不多,然而终能将刘备逐出,这已是很欢喜的事了。 不能贪功,若是贪,而失淮南之土,便是愧对于女公子的托付! 保底之时,而尽量更进一步,方是此次之求,而这更进一步,需要绝对理智的行径,绝不能中诸葛之计,而失土。那时才是丢人极矣! 袁耀便与徐庶开始商议排兵之法。 力争要将襄阳堵个严严实实,逃脱无门! 而此时的刘备也收到了信,诸葛亮劝他道:“不可去,去必有损伤,主公冒险,只恐中蔡瑁之计矣,此是诈计!” 刘备来回徘徊,一脸难色,将信展示于诸葛亮看,道:“非去不可。此虽不是景升兄亲笔信,却是蒯良代笔,蒯良,是景升兄心腹谋臣也,他必知此事,何必诈备前去?!倘若有诈,只恐景升兄也有大事矣,而有大事,备不去,便是不仁不义,负了前盟,如何安心?!” “况且袁绍之事,备也有责任,正当此之时,前去一解怨尤,与景升兄方不会产生嫌隙,因此,非去不可!”刘备道。 诸葛亮道:“主公心意已决?!” “决矣。”刘备道。 诸葛亮道:“既是如此,亮去布阵排兵,安排接应,若有失,只恐要刀兵相见了。还请主公做好离去襄阳的准备。如今荆州已是火中之栗,若取之不得,也好趁此以退为进!” 诸葛亮不是不知道刘备的心意,他若是连个通透度都没有,还做什么首席谋臣?! 只不过是,有些事情看透不能说破。 尤其是刘表的这封信,里面的信息量很大,当然利益也很多,倘若刘表要托付荆州于他,刘备错过,会悔过终生,而若是此是蔡瑁诈计,蔡瑁得了这封信,只说明,如今的荆州已是蔡氏一手遮天,刘表都被蒙在鼓里,被人摆布了,这不是一个好信息,这背后的信息太多了,万一刘表已经不行了呢?! 白白将这荆州拱手送于蔡瑁之手?!刘备能甘心吗?! 枉他为荆州出力的前事,以及在荆州结交人的布局,以及那么多的心思,能白费吗?! 他不忍白费。 为了荆州,他当初放弃了广陵,哪怕后来暗结曹操,也是为了自己的布局,他对荆州的功劳不能没有结果! 刘备是很有魄力的,他必须得去,哪怕结果很差,也必须得去! 这也正是刘备的魄力所在。 诸葛亮当然知道这前前后后的一切,也正因为知道,所以反而叹服他的魄力,这股魄力,与吕娴孤身一人深入冀州和兖州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为雄主,若是连险也冒不得,没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果决,还不如在家种地养老奶孩子,还夺什么天下,争什么雄?! 所以诸葛亮此时却是服气刘备的。若是遇事而逃的人,只知利而只避害的雄主,其实,也不可取。 所以这般魄力,诸葛亮很欣赏。 他为谋臣,主公有所决断,他便兜底,这就是一个军师,一个谋臣最大的作用! 诸葛亮寻到关张二将,说了此事,道:“蔡瑁有诈,而刘表心意不明,主公此去,危机重重,只恐有失,而于外,徐州必剿襄阳,此,又是生死厉害关也,还需你二人合力,助主公无恙!” 张飞急道:“军师为何不阻拦兄长去荆州?!那蔡瑁早有杀心,若设埋伏,如何逃脱?!” 诸葛亮道:“原本局势万不至于此,而那徐州真的厉害至极,刘琦发檄,激怒袁绍,袁绍怒骂刘表,刘表又从徐州处得知主公与曹操结盟,此举,破了我等所有的布谋,全毁于旦夕了……翼德不知势之厉害,正因如此,主公才不甘心,意欲去尽最后一丝力,倘若不得,也便是天意!主公有此担当,前后有结果,正是他英雄之处,英雄之举动,不可阻也,不可劝也,而吾与云长,翼德所能为者,只是尽量守主公无恙,安全,才是为人臣者该为之事!” 张飞恨道:“都是那吕娴,好生厉害!她,越来越阴险,如此阴谋。早知如此,当初初入荆州时,正该扣住刘琦,这小儿的能量如此之大,可惜当初没有留住他。”现在说也晚了!诸葛一叹。 天下之势,同气连枝,绝不可独立于外者,便是诸葛亮的布局能力再厉害,那吕娴隔山打牛,硬生生的破了刘表与刘备的连盟,让二人嫌隙生出,这样的手腕,可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费吹灰之力而破刘备先前所有布局者是也。 诸葛虽是顶级谋臣,可以顺势而为,然而,风不利者,却也无法任己一智而逆风而行。这是不智。 关羽道:“既是如此,吾陪兄长前去荆州,若蔡瑁果有埋伏,我护兄长夺力而出。翼德随军师调度,防守淮南,尤其是徐庶。” 诸葛亮道:“必有变,襄阳只可弃,却无法再守,否则,蔡瑁与徐庶袁耀等人前后一截,襄阳犹如死城也。” “弃城?!”张飞瞪大眼睛道:“军师也无计也?!” 诸葛亮知道他性情如此,也不怆他,道:“以退为进,此时强争,已然无功,突破重围,杀往益州去,正好取益州。荆州之事,再看以后。徐州要荆州,孙伯符也必不应,我已有信与他,孙伯符必然发兵。” 张飞恨道:“可恨刘表无义之人,我哥哥助他退江东兵,他却过河拆河!” 诸葛亮道:“此时蔡氏之过,便是要骂,也是蔡氏之罪,与刘景升无干!” 便真是刘表睁只眼闭只眼,故意促成此事,刘表仁名在外,也是不宜骂之的! 张飞也不笨,便道:“我知,我又不与外人这般骂刘表无义。只自己人说而已,二哥,那刘表,必然坐山观虎斗,就是他,这个人,只恐早暗中投靠徐州矣,那袁绍骂的没错,此人,早有异心。不然,他早接回刘琦,将刘琦放在徐州做什么?!这个人,这是将我等当猴耍,当狗豖般利用,如今却弃而不顾,只一心欲将荆州交由刘琦手上,这个人,不是坏是什么?!他日若再回荆州,我定不饶他!可恨可恶……” 张飞骂骂咧咧,道:“兄长护荆州有功,他不将荆州牧之位与哥哥就算了,还欲借刀杀人,意欲坐视蔡瑁暗害我哥哥也,二哥,你此去,不要饶过此贼!” 关羽道:“三弟,切莫胡言乱语,若叫人听见,难免让兄长为你背锅,以为对荆州牧不敬!” 张飞忍着气,嗡声嗡气的道:“知道了!” 他实在太气闷了,一拳头打到柱子上,道:“局势迫人至此,如此局促,我心疼哥哥!哥哥英雄也,却每每困于小人之境,如此际遇,怎不叫人心寒,叹天不公也?!” 他又伤心,又可怜,又气闷自己无能,又恨天道不公,气冲冲的出去了! 关羽皱着眉头,实在没有办法再去安慰或劝说张飞了,因为他一心也只在怎么保护刘备身上,他一拱手道:“军师,还请军师与计,保兄长无恙。羽虽不惧荆州将兵,然而也惧无有翅膀不能上天,只恐遇变,不能保兄长安然出荆州啊……” 诸葛亮道:“荆州之内,也并非全是蔡氏党人,依旧有义士,吾已去信,让他们暗中相助,届时,云长随机应变,只要出了荆州城,便无恙矣!” 关羽道:“如此,羽定不离兄长左右,必不错失!” 诸葛亮点首道:“云长稳重,我心安之。” 关羽应诺。 “主公虽知山有险,却偏向虎山行,这般孤胆,人间少有,”诸葛亮道:“此不谓鲁莽,而是力争之道也,所谓夺天下,便是与天争,与地斗,云长大可不必为主公难受,主公如此,求之不得。若心人,天必不负,若天助,必助其成就基业!” 关羽听了心里好受了些,谢过以后,便领命去了。 诸葛亮笑看天,执着羽扇,笑道:“好一个吕娴!一计竟破了我所有的布局。” 不光是他,便是连曹操,也为她头疼的吧?! 只有袁绍,自恃己强,却不知一斥刘表,刘表一病,已失人心,附庸者早有二心,若非真心归附,早晚必受其害。 此时的孙策也收到了刘备的信。 他急唤来张昭,道:“刘备意欲何为?!” “困兽也,意欲脱困,而陷主公与徐州缠斗,与荆州撕扯,他好渔翁得利,又能脱困!”张昭道。 孙策冷笑道:“策虽有进取之心,却终不屑为刘备所利用。此贼如今布谋尽废,还不忘来信与策,要攻击徐州之广陵,他本意恐是不意欲策得荆州也,恐他无能为力之时,荆州落入策手中,如是而已!” 张昭点首,道:“然,刘备信中所言也无不对,吕布兵势往北去,徐州虚弱,正是攻打的好时机,不说响应曹操,便是为了江东,也当如此为!” “荆州也要,广陵策也要!”孙策道:“但为英雄,若不进取,与妇人无异,策,胆不薄也,何惧与之战!?便与他结盟又如何?!” 张昭道:“只恐主公要攻广陵又打荆州,不妥……” 孙策眼眸一瞪,道:“如何不妥?!” 张昭道:“广陵陈登在守,若主公同时攻打这二处,便是促成这二方结盟是也,岂不是将荆州送到陈登手中?!因此不妥!” 孙策心里咯噔一声,道:“他们二人会连成一线而来击我?!” “近日广陵与荆州之间,有来往,”张昭道:“而且刘表病的古怪。恕昭直言,那刘表是何人?!为州牧几十载而守之从未失之,此人之才,这心胸,不在先主之下。这样的人,能被袁绍骂到病重将死?!昭是恐其中另有隐情!而此时刘备恰来信,正暗合古怪之处。” 孙策左右徘徊不定,思虑一番。 “以子布之言,此时策当如何?!”孙策道。 “主公莫心急也,当静观其变!”张昭道:“宜先回信与刘备,只应出兵,只是何时出兵,不必约定。” 孙策点首。 张昭知道他报仇心切,要徐州也是心切,北上更心切,便道:“若荆州内有变,正是报仇夺城之最佳良机也。倘若陈登与荆州有联合,荆州有事,陈登可能会派兵去助,或是镇压,此便也是夺广陵之机。最重要的是……刘表老矣,他若死,荆州便是大乱,届时,主公再出兵,定可一举而定。刘表若死,人心马上散乱,以那蔡瑁之才,只会铲除异己之人,必暴行而不施仁,他又如何能叫荆州上下归心?!荆州必然大乱,那时,是天赐良机啊!” “刘表若死,策拍手称快!”孙策恨道:“攻入城,定枭其首,为我父报仇雪恨!” 张昭道:“最重要的是,刘表一死,徐州未必有全力能送刘琦入主荆州,他们要付出的兵力太多,吕布父女不在,他们如何能成事?!” 所以现在的局面是,有人希望刘表快点死。 但是徐州是要保刘表的。同时,蔡瑁也希望刘表不要那么快死。 蔡瑁再有权心,其实也知道,依附于刘表的势力很多,倘若刘表一死,他一时怕是压不住的。 孙策一寻思,便想明了利弊,道:“先隔岸观火。吾先与刘备回信。这大耳贼亦非好人!什么仁德之主。哼!” 第568章 庞统用计废杨松 刘备与关羽带了少许兵马,一径往荆州去了。 而鼎上的火终于烧开了鼎中之水,这荆州正是此鼎,不流血,都不完结,一场大幕缓缓拉开了,将上演着巨大的变化! 马超已经到了汉中境内,张鲁其实很焦虑。倒不是怕这五千人马,而是怕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把汉中扯入战局之中就很不妙了! 因此,延界州县对马超一行很是客气,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叫粮就给粮,借道就借道,没有半点不妥。 马超还以为能惹点事呢,结果是这样无趣,还有点在意料之外! 他甚至是被顺顺利利的迎进关的。 这样顺利,十分不对,还叫马超有些许的不安和抑郁。他这种性格,真不怕事,甚至是希望着发生点啥事,事能来找他。 庞统道:“惹了咱们这五千兵马,张鲁也怕丧心病狂的马腾与徐州的兵马记恨,汉中富庶极也,张鲁最怕的就是猫惦记他的鱼,看此之景,他绝不会惹你,有求必应!” 这话有点意思,就是狼顾境,与其与狼群缠斗,而引来更多的狼,还不如给与肉与骨,远驱狼离。张鲁现在就是盼着他快点过境,快点回西凉去。 马超道:“他的谋士是谁!?” “帐下首席是阎圃,巴西人,”庞统道:“离开之前,贾诩给我的资料。” 马超嘴角一抽,道:“怎么不早拿出来?!”说罢从他手上夺过。 庞统气的不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马超也不以为意,扫了一眼人员名单,道:“这个人,果真有几分本事?!” 庞统忍着气,道:“当初劝张鲁不要称王的人就是他,此人颇有几分谋略,若非如此,张鲁不可能安然至此。” 倘若真称了王,张鲁这是找死,就是向天下宣告,诸侯们没事就来打他的信号了。 马超道:“杨柏,张卫,杨昂,杨任?” 他嫌弃的将资料扔在一边,哼了一声,道:“俱都是无名之辈,若超与之战,不需三回合,皆斩于马下!” 庞统真的受不了他这自大的毛病,他这个人向来也自大,然而真正遇到马超这种,与他有些相似的性格时,他真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一言难尽。 马超见他憋着一张胀紫的脸,知道他忍着气呢,道:“不信!?” “信,怎么不信?”庞统冷笑道:“这天下谁能战得过你啊?!你是能拳打楚霸王的人,呵,就怕再能打,也没见楚霸王靠打仗打下天下的!” “非要抬杠是不是?!”马超不悦道。 庞统道:“起端者,是将军尔!” 马超腾的站了起来,意欲拔刀,庞统才不怕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还坐了下来,大剌剌的靠瘫在一边,挑衅的看了一眼马超,一副他要是不拔刀,就是大丈夫的模样。 马超气的眉眼倒竖,是真的想宰了他。 庞统效仿天鹅似的,引着颈,生恐他不来杀一般的倔。 两个人这样虽是常态,但经常这样剑拔弩张的,难免只要一开头就要杠起来,而且都是要硬核,都是绝不肯相互低头的那种人,不就常常一言不和就冷笑对视了嘛。 冷笑连连的,十分像后世那种皇帝与文臣班子相互死磕的那股劲儿,谁都不肯让步那种。烦不胜烦。 关键是这两个人也不嫌烦,便是气氛僵硬与尴尬到不行了,也绝不肯相互低头。 事奇妙就在于,若是旁人遇到这种现态早无法收场了,可是这二人不是,便是破着头皮,还能相互坐着冷视对方一眼,然后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呢,火爆脾气升的快,消的也快。 庞统见马超悻悻的坐到一边去了,十分无趣,一副我不与你计较的德性,也不理会他这强势的自尊。这才道:“其中有个叫杨松的人,这个人,将是突破口。” “怎么说?”马超道。 “汉中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又有关隘天险,若从外攻,恐废心力也未必能夺汉中之土,”庞统道:“若从内而破,轻易破掉张鲁的布局,只要破了局势,逼破了张鲁心中的防线,再许以嘉利,汉中才能真正的拿下!” “你们这些文人就喜欢耍阴谋?!”马超又开始呛声了。 庞统反唇相讥,他这性格,让他忍让,万万不可能,“你们这些武将,只知道动刀动枪,从不动脑子!” “你说什么?!”马超又火了。 “呵呵,”庞统冷笑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而一谋而成,免于三军劳累,省钱省粮,省心省力之举,非汝武人可知之智慧尔!” 马超瞪着他,冷笑道:“武有第一,谋士之略却无第一,你又如何能担保自己所布之谋,不会被人所堪破而破局?!你能看得破的,自然也有旁人能堪得破,那诸葛亮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庞统是最郁闷别人拿他与诸葛亮比,他本就是争强好胜之人,这向来与诸葛亮也没有分高下的机会,此时一听,果然恼了,忍着气也不与他辩驳,只道:“这也正是我想提醒你的,那杨松既然是个突破口,诸葛自也不会放过这个隙口,能不能抓得住,就看马将军自己了。” 他心里是真的憋了一肚子的火,暗暗的积累着将来一定要与诸葛一较高下,分出雌雄的心。 马超哼了一声,在心中寻思了一回,汉中富庶,那刘备能放过这里?! 张鲁不搭理刘备,但耐不住有外心的人暗中搭理啊。 马超心生一计,笑道:“既是如此,何不用计戳破他,叫张鲁自己清理手下异心之谋士?!”反正除了这个人,也是除了刘备与汉中暗暗勾搭的路子。绝了这个可能。马超得保障汉中在徐州动手之前,不会被刘备夺了去。所以宁愿废掉这个人! 庞统提这个,也是此意,只是他这个人,说话一遇到较量的事的时候,这真正要说的话,反而撂到一边去了,这才是这二人相处最大的毛病。 “我自也是此意,”庞统道:“这计说简单也简单,只需叫张鲁知晓,这杨松暗中与外人有来往,有外心自就可以了。此人一向深受张鲁信任,一旦知晓他有外心,便不会再受他的荐言,便是一时不废,他的荐言也无用了!” “无用?若不斩草除根,将来他若投向刘备,必要叛反张鲁,若将汉中之关拱手送人,于徐州极为不利,”马超一脸戾气的道:“这类小人,要除就一定要除干净,你,就是妇人之仁!” 庞统气死,道:“我何尝不知此理,然而若是逼死此人,张鲁不会齿寒吗?!对比起他来,你才更要冷静,为他一人,而失张鲁之心,有必要?!” 马超听了,便不语。 庞统忍着气,一句你这人就是没脑子的话都到嘴边了,还是生生的忍了下去。 “这个旁人自然也可以是我们,”庞统道:“此事不能正面牵扯出张松有刘备的异心,而是得另辟奚径,我们自己送礼与张松,高调一些,叫他帮我们说好话。” 马超明白了,道:“言西凉马氏有难,望汉中能借兵增援?” 庞统点首,道:“一叶知秋,只要有这件小事,张鲁毕竟也是一方人主,他只要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他不会回不过神来,一过脑子就能明白了。” “万一他真的不过脑子呢?!”马超道。 庞统心里冷笑,以为张鲁像你似的,经常脑子发热吗!?他要是脑子发热,当初起念头的时候就已经称王了。 可是这个人,听了劝谏,而且思虑过后是真正的听进去了,这些年这么佛系,这要不是个有智慧的人,能做得到?! 这一次只要做得显眼一些,张鲁便是以前不疑心张松,这一次,也会留下疑心的种子。 而人与人的信任就是这么破裂的,只要有那么一丝小小的裂缝,结局…… 再佛系的人主,只要起了念头,后面的事,就可以预见了。 而他现在出于信任,不起念头,庞统就一定要他起念头! 马超见他笑而不语,也知道他这个人肯定腹诽,这个人,能有什么好话?! 马超也不问,便命副将进来,收拾一些金玉器物,礼物之类的。副将便去了。 这个也容易,本来西凉马氏也不穷,说句难听的,边军,天高皇帝远的,敛财的本事多着呢,马家有钱! 再者离开徐州的时候,徐州也临行送了不少礼物,此时都派上了用场。 马超这个人也一向不怎么看重这些东西,因此竟收拾了一多半出来,他也无半丝不忍之意,点了点头,道:“就这些,足够了吧?!” 庞统笑道:“动不动心,就看刘备那边送了什么,杨松在汉中本也不穷,奈何贪得无厌,刘备必早暗中与之有来往,若是刘备送的更好,马将军这个,也就不入眼了!” 马超拧了下眉头,道:“比不过他?!哼,论底蕴,那大耳贼贩夫也,与我马氏相提并论,他能?!” “刘备可不爱财,所得财物,尽舍送人与赏赐下属,这不是底蕴不底蕴,而是从意识上,将军就是不如他有这个意识,”庞统道:“将军不知财色有多迷人,这魅力,一般人可挡不住。” 庞统这话太有深意了,财色迷人,可是刘备不迷,是信息一。而马超出身富贵,而不屑于此,因此在行事上,确实是比刘备差了不少。他不会笼络人心,不屑,也不会。 比如说今天这个送礼的事,若是马超以往,那是根本都不屑去想,不屑去行的。 庞统也知道他这个人反思也只是一时的,他这样的人,怎么说呢,出身这种东西,生而带来,有些习性永远也不会改的。 庞统也不指望他,以后有他提醒他也就行了。 他上前抓了一把金子,道:“此物虽俗气,难买君子骨气,却能开小人之路。别小看它。对待君子与小人,各行其法,并不冲突!” 马超翻了个白眼,道:“我来写信。” 庞统道:“我草拟一份,你照抄!” 马超大怒,道:“以文凌我,莫非以为我连信也不会写!” “将军出身豪门,只恐言语之中隐隐凌人,如何算求人?”庞统道:“这信得示弱,所以将军别逞强,这信,将军还真写不得!” 马超气的将笔恨恨一放,拎着枪坐到一边去了,冷冷的看着庞统。 庞统半点不惧,老神神在在的写了一封,递给了马超,道:“将军滕写。” 马超夺过,照样子抄了一遍,盖上印信,忍着气道:“行了!就这么送去?!” “但为计,有明有暗,明里要送去,既要高调,又不能太高调,分寸上,我自会叮嘱斥侯,而暗里,还是要借暗影之手,将此事略微张扬一番,也不必太张扬,恰到好处的捕风捉影才更可疑,可信……” 拿捏分寸?! 马超皱了眉头。 “将军不知道什么样的分寸才会让人深信不疑,”庞统道:“就是半真半假,似是而非,只见光不见影时,才最有成效,才能叫人深信不疑。若是明里敲锣打鼓的送礼,暗里张扬的人人皆知,就过了,显得假。张鲁反而不信。只有让人抓到一点的尾巴,才有可信之处!” 马超细思了一番,道:“你这个人,揣摩人心,倒是厉害。既然如此厉害,怎么做人就如此失败,处处引人不喜呢?!你既是如此聪明之人,怎么就灯下黑,就是看不出徐州所有人都讨厌你呢,你走了,他们巴不得拍手称庆。” 庞统听了,气的跳脚。 马超懒得理他,起了身道:“少显摆,既是军师用计,自己用去便是,我不奉陪矣!”说罢摔帐离去! 庞统气的跳脚,追出来掀了帐破口大骂,道:“若是你也受欢迎,她就不会将我扔给你!你以为,你就受欢迎!?” 这两人就是天天这么互相伤害,彼此的矛越来越尖锐,盾也越来越厚,相对的,脸皮也更厚了。那真是骂也骂不疼。 反正信与礼物就这么大剌剌的送到杨松府上去了。 而风声也是从这时刮了起来,隐隐讳讳的也传的并不显眼,而这礼物入张府后门,恰巧就被一个小吏瞅见了,当下就报给了阎圃府中的童哪敢耽搁,立即就报与了阎圃。 第569章 悔不入蜀而称王 阎圃本就是慎重之人,闻言拧眉,疑是空穴来风,便派人先去查,这一查,还真有这件事,阎辅便知道,杨松真的收了礼物,并且未退未拒。 阎圃来回徘徊再三,怕里面有什么套路和阴谋,犹豫了一下,还是来汇报张鲁了。 张鲁听了,也是紧拧起眉头,还好阎圃早摒退了左右,因此此事只二人得知。 “主公,非圃小人讒言也,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报,”阎圃道:“圃深知报知此事,难免也落得一个小人告密的名声,不知之者,定以为圃嫉而排挤杨松,行小人行径。然而此事,一则事关重大,非报不可,二则,圃也不敢言之真假,也许其中有误会也未可知。下臣宁愿这只是误会,是我多心啊。只是不得不防。” 小心驶得万年船,真言不假。 张鲁一向是信任杨松的,心里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什么心情都有,复杂的很。他不是要求底下的谋士武将连礼物都不收,古代社会就是礼仪社会,送礼收礼本是人际来往,但是什么人能收,什么人的坚决不能收了而私交,这个分寸,很敏感。 他来回徘徊,首先安抚阎圃,道:“好,很好,此事,你做的极好。事关重大,须报我知,方是正理。” 阎圃松了一口气,主公不疑他做小人便好! 张鲁道:“偏偏是这种时候,可不太平。” 张鲁心里忐忑,这疑心便抖不住的升了上来,杨松若真的敢为财言事,收了一家,没看见的恐有更多。 而这礼,却不是寻常的礼,是要替人说话办事的礼,与寻常走动的礼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了。 “如何辩定真假?倘若大举而查,若最后不是真,岂不寒了众臣之心?”张鲁道:“况且,吾也不欲上下震荡人心。” “主公勿忧,倘若之后杨松不来谏议事,此事便是子虚乌有!”阎圃道:“便是我误会他了。若是他来,这件事情……”便是真的,是杨松有私心,而且是以私误公,这可就不是个人的错失,而是结构性的大事了。 张鲁袖着手,沉吟道:“好,且勿张扬,看看他的举动再说!” 阎圃拱手应是,见张鲁心事重重,便先拱手退下了。 主臣二人皆面无异色,有人见时,已完全不见忧色了。都说人主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是政治家的最基本的素养。 便是真泰山崩了,你也得镇定自若。 更何况现在这事还不是起兵来反他的大事,只是一件小事,若是连件小事都要上脸,离死也不远了。 为人主者,若是能轻易被臣下察觉出喜怒哀怨,极易被人利用,或是看出破绽而先下手为强。春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君因为这个不合格,而被臣下察觉先杀掉的!都数不清! 此种之时,纵然心有疑虑,也是当什么都没发生。 主臣二人相见也是寻常之事,自然也无人以为异。 过了一日,马超的信到了张鲁手上,张鲁看了信,便寻文臣列席商议,对左右道:“马超意欲借兵去助马腾之围,这事可行?!尔等如何看?!” 阎圃还没有发表意见,很多武将已经气的不轻了,皆抱拳拱手道:“主公,马超素有不肖之行,此子只恐有诈啊,主公三思!” 另一武将急道:“先是来信借道,道也借了,又要借粮,粮也与了,如今还要借兵,此子,简直是得寸进尺!” “不错,他若牵心马腾有所失,必快马加鞭回西凉去,可他却延途逗留,必不怀好意!” “还请主公三思,立刻驱走他要紧!” 武将们都很愤怒。 这时杨松说话了,道:“激怒他,恐为不利,汉中一向不犯人,倘因此事而激怒他,马氏父子若得空来攻我,只恐又添兵事。不妥!” 张卫大骂道:“杨松你是何意?难道要借兵与他吗?!你可知,攻马腾者是谁,韩遂,韩遂身后是谁?曹操,你意助马超,欲令主公与汉中与曹操为敌矣?!” 杨松便闭口不言了。 张鲁面无异色,只是寻问阎圃道:“功曹以为如何?!” 阎圃道:“若借兵与之,只恐将来反受其累矣。马氏父子素有野心,又不肖,助之不得恩报,只恐反而添怨增仇。不肖之人,最善恩将仇报!” “功曹以为他将来要来攻汉中?!”张鲁道。 阎圃点首,道:“臣以为,助,不如不助。助之,得罪之人,太多是一方面,而不助,马腾父子受制于韩遂,二者相互消耗,也无暇来攻汉中,此患倒不必忧虑。除非将来曹操果真能鼎立北方,此消彼长,韩遂而灭马腾父子,这股势力若要逃时,只会来求主公,那时纳之,可收为羽翼,现在,却不是时机。吾恐主公反受其害。” 张鲁闻言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个意思,此时可不是贸然参与的时候。当然,仅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杨松的事就一定是真的。只是阎圃的话,对他来说,还是有很大的信服力的。 诸武将闻此言,也都纷纷附合,意见是相似的。 只有杨松冷冷的哼了一声! 气氛因他这一声,一下子就僵了下来。 张鲁无奈,此事便搁置,不再提了,散席以后,便回了后院。 不料,不一会杨松便来求见,杨松是很受张鲁信任的,这些年来,他身边最信重的两个人,就是阎圃和杨松,一个是能臣忠臣,一个则是离不了的佞幸之臣。 佞幸之臣未必是贬义,而是近臣,以花言巧语,讨主上欢心而得宠信,这样的人,并不都是害臣,但这种人,也因为投机取巧,而自然压人一头,一般情况上是很不讨群臣所喜的。 而类似阎圃这类人,因为有时候劝谏的话不太中听,虽受信任,也能处理诸务大臣,但是亲近,还真不算太亲近。 杨松不一样,一进来就十分熟稔,看张鲁在煮茶,忙接手了过去,亲自煮了倒了请他细品,一面嘴也不停,道:“主公可知阎功曹威信渐深,群臣附合,威严直逼主公,这可不是好事啊。刚在席上,主公也瞧见了,阎圃一言,众人皆附之,还请主公三思,此人的危害。” 张鲁避而不答,只道:“刚听你有不同意见,莫非你真欲助马超也?!有何高见,一一道来。吾自思之!” “九州一向同气连枝,汉中一直逃避,果真能避得过矣?主公,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啊?与其被动等北边生出霸主,不如主动连盟,以寻盟友,也为将来作准备,有备无患。”杨松道。 “如此说,你是看好吕布,而不看好曹操了,助了马超,便是得罪死了他,将来他若赢,何以承受?”张鲁不解的道:“曹操手有天子,倘他用势让袁绍与吕布相互消耗,他的赢面依旧很大。” “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曹操,枭雄也,他若赢了北方,以他的谋略,他必恕主公而不追究前事,”杨松低声道:“可是吕布不同,如若不助,将来恐受其害。” 张鲁听了默然。 杨松虽然善巧语,然而,也是有本事的。 都说佞幸之臣,极擅巧言令色,我们脑补的时候,都是脑补成那种奸诈的面相的样子,其实不然,真正的佞幸之臣,长袖善舞,情商极高,也有本事,会说话是一方面,然而内里,却是有真正本事抓住要害的。若不然,作主公的也不可能个个是傻子,偏偏都听进去了。就是因为,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一听就把人给绕进去了。 就是那种高级感的转销,言语几句间,已经把你的思维拉向了另一个方向,这样的人,何止是什么硬洗脑的人能比?! 所以,他这么一说,张鲁是真的默然了。 “曹操实力最雄,谋略过人,袁绍暴强,却只有假仁,如今为一毁而骂病刘表,只要有稍背之,他必诛骂而不饶恕,看着势强,实则,心小,而吕布,臣不说,主公也知他是何等人,虽然最近他的名声是有所好转,然而本性难移,秋后算帐的事,不好说。若说雄主伟略,只有曹操实力最雄,这个人,若是一时为时势而得罪之,他将来不仅会恕宽,还会既往不咎,然而吕布差之多矣,”杨松道:“所以臣担心的不是曹操赢了,汉中得罪了他。臣担心的是,吕布赢了,汉中却未曾助他。吕布与马超心甚小也,届时,若霸北方,只恐第一个要拿下的便是汉中,还请主公三思,增援兵马去借与马超,不求有功,只求不招怨,方是长安之道!” 现在的北方,吕布,袁绍,曹操,这三个人,张鲁光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无论哪一个,都惹不起! 张鲁知道,马超来这个信,目的是试探,未必是真想借兵。他本来是想冷处理的,不回信也不回绝就行了。马腾情急的时候,马超自然会急着回去,只要时效性过了,这事也就冷处理完毕了,然而现在…… 张鲁还算脑子清醒,并没有当下就决断,沉吟了一会,道:“以你之见,刘备如何?!” “此人,仁人也,可与之周旋示好,也不必得罪便是,”杨松道:“仁义之人,不易伤之,倘若其受难,主公不若迎进汉中而安置,天下之人必赞主公仁义。” 张鲁若是以往听了这话,不仅不会不高兴,反而会点头称赞。然而现在听了,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当然,他是心绪半丝不露,只道:“这般说来,若刘备也欲借兵,也要借了?!汉中兵力本就不多,分出去图消耗,对于汉中也是负担,也罢,此事且叫我思量一二,再议!” 杨松笑道:“如此大事,当是如此。” 张鲁有些疲倦,便叫杨松退下了。 待其走后,张鲁的脸色拉了下来,冷笑一声,道:“卖汉中者,必此贼耳!”他说的话是有道理,而且也是张鲁所担心的,然而,他说话的目的与原因却是因为利。为利可以寻理,将来为利也可以卖汉中图富贵! 此人连马超的礼都收,收了重金,就为其说话,本来说的也有理,张鲁还不以为意,只是他不会无缘无故为刘备说话,既然为他说了话,那么,是不是也收了刘备的重礼呢?! 这刘备,手都伸到他的身边来了,张鲁心中恼怒不休,有一种耳朵都被侵略了的感觉。 这个事不能想,一想就没完没了。 张鲁耐不住,寻了阎圃来商议,说了杨松之言,阎圃道:“杨松大人说的也有道理。然而,此时助吕,将来若归曹,岂不是有墙头草之嫌?!” “莫非功曹以为汉中必要归其一?!”张鲁道。 “若北出霸主,只恐是天下大势,不得不归附矣,”阎圃道。 张鲁默然,此时悔之晚矣,然后执了阎圃的手道:“悔不听功曹昔日之言,若当初听功曹的,大兵出击,征侥蜀益,鲁已称王矣,又何必如今夹在此处受如此局促?!” 现在说蜀益之事,已是晚了啊。 就该在刘璋父死,他新立之时咬死了他,说不定已经得了那处,真正的施展开了而称王,不必再看人脸色。 如今悔之晚矣,汉中前后左右,群狼环伺之时,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时机了。 盯着蜀益的,是刘备,刘备的大军多半都到那边步署去了。他要与刘备争,还要防刘璋,防徐州,防西凉马氏,防曹操…… 能得一时安宁,都是偷来的太平! 张鲁是真的后悔,特别的后悔,当初阎圃劝他光有汉中不要称王,要他称机奋进而夺蜀益再称王,那时必世世为王,无人可灭也。 可惜现在却是怎么都来不及了。 见阎圃也是默然不语,张鲁道:“是否已再无时机?!” “有刘备掺一脚,主公若攻刘璋,刘备反而与刘璋结成同盟,不仅不能得蜀益,反而连汉中也被刘备所图入囊中去,若是强为,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阎圃道:“刘备绝非善茬,主公如今能明哲保身,已是功德也,能保一时是一时。” 张鲁哑口无语,一个劲的叹气,懊悔不已。 第570章 刘备未语泪先流 “对于杨松所言,臣以为,除非主公已打定主意以后归附吕氏,否则,现在助马超,不妥。”阎圃道:“倒不是怕曹操最后胜了追究,而是若将来曹氏胜了,主公再归依时,便是他能容,又怎么会重用主公,而不猜忌?!曹操阵营有多少功臣,有叛反前科的降臣,未必值得曹操大力重用,还望主公三思。” 张鲁道:“倘若不助,反而叫马超与吕布憎恨呢?!将来他若赢了,如何消解困境?!汝不见荆州矣?!” “又哪有完美的明哲保身之道?!若不助也是错,圃也无话可说。”阎圃道:“然而相对而言,现在能不做错误决策,就绝对不要犯错。此方是正道。主公并未行不义,便是吕氏赢了,又如何能伤主公?!将来之事自有将来之局面,未必不利。” 张鲁终究还是听从了阎圃的建议,不过他回了信与马超,回绝了马超。 杨松得知此事之后,心中十分憎恨阎圃,就是因为他与他争信于主公,每每不能相容,现在将至水火不容之境了。 对于争宠这件事,士子文臣武将皆不能幸免,甚至比后院里的那些女子更惨烈的。因为政治本身,很残酷,而后院之争,多数只是家产宗属之争,到底伤及性命少。当然,涉及到有政治地位和身份的钟鸣鼎食之家,是另外一种说法,比如袁绍的几个儿子,到那种地位,争财产,都不入流了,也可笑。 庞统是先收到张鲁的回信,然后紧接着就收到了杨松的书信。 他递给马超看,马超看张鲁写了什么:言汉中兵力弱,只恐心有余力不足,贤侄若从此中过,送些粮草,也是汉中之心意,只是借兵之事,恐不能够了。 马超撇了一下嘴,张鲁虽写的很谦逊,只是这到底推辞了,他能高兴才怪! 然后看杨松的,杨松说了一下张鲁执意,劝之不动,是他无能,然后谦虚了一把,不能撼众人之心,因此惭愧,然后推让了一把,说什么送还礼物云云! 马超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即便无功,也断没有收回礼的道理,我马超是这么没品的人吗?!” 肉包子打狗这话生动,马超跟着吕娴久了,也学到了不少浑话。 庞统听了一乐,道:“我回信与他,叫他不必送还礼物。只当交个朋友了。这个人,以后还有用处。若是要回礼物,反而要他恨我们,而且天下人也会轻看于将军。将军可别心疼这些礼物。” 马超心道我又不是吕布那厮这般不讲究。真别说,这要是吕布,说不定真能干得出要回礼物的事来! 想罢一乐。但是终究是吕娴的老爹,因此马超也只是在心里吐糟,嘴上留了德,自然不会再说了。 庞统见他对财物之事确实是无所谓的态度,便写了信,先送出去了。 “这杨松与阎圃的恩怨,经此次,结下了,”庞统道:“此人有外心,将来必叛汉中。” “张鲁看样子,还是明哲保身,不肯轻易表态与归附的策略,也是汉中的立足之基了。”马超道:“倒也聪明。” 他感慨着笑了一下,道:“只是你的计谋落空了。” “这可未必,”庞统道:“据我所知,杨松收受礼物一事,张鲁已是知晓,他能不猜忌?!便是一日隐忍不发作,二日一直忍着,没有将他贬出或逐出,然而这个人,以后在张鲁面前说的话,就得大打折扣。张鲁不再如以往信他了。诸葛若要从张鲁身上下手,必要从他身上突破,夺去张鲁对他的信任,就是断刘备一臂。刘备若出荆襄,必往汉中或蜀益去,倘若蜀益一时不能下,便会用力于汉中,那时张鲁若耳根子软,引了他入汉中,岂不是白白将汉中拱手让他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呐,那刘备不管入于何处,哪里不噬主?!他本有鸠占鹊巢之命格,他在汉中,我岂能安心?!长之以往,汉中,蜀益,皆是他囊括之下,终是大患!” 马超想了想也是,只要张鲁疑了心,以后不管是谁为刘备说话,要迎他入汉中,张鲁都会疑心那些人都收受了礼物,说的人越多,他就越不信,越不肯! 所谓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庞统所做的,就是在他心里放下了一颗疑心的种子! 马超细细回味,然后将庞统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 “看吾作甚!?”庞统得意的道:“莫非为我之计而惊艳也?!” 马超哪肯承认,听了反而冷笑道:“雕虫小计,亦敢如此自夸?!” 庞统一噎,气的用手指着他。 “有本事,助我回西凉杀韩遂,”马超道。 “这有何不可,”庞统道:“只要你不拖我后腿,假以时日,必能图韩遂。” “一计不能成事吧?”马超气他道:“不是自诩国士无双吗?!就只有这种雕虫小计?!” 庞统气黑了脸,道:“汝小儿,也敢妄议国士,你懂什么?!一介武夫!” 他不屑说理的语气也激怒了马超,马超冷笑一声,继续刺他旧伤疤,“不如陈宫可统领徐州内相府,不如贾诩智计千里统辖外事,还不如陈珪那老匹夫能黏合内外人心,你再自傲,也只配与我这武夫为伍了?委屈啊,委屈大可离去,没人留你!” 庞统气的头皮都炸了起来,正欲破口大骂,副将却是硬着头皮在帐外道:“回将军,军师,有密信来,寿春来的!” 两人当下也顾不上吵了,忙将他唤了进来,接了信来看。 信却是徐庶写来的,言若西凉形势不危急,不如稍绕往淮南与徐州之附近来,只恐有事发生,劳马将军届时可堵一堵刘备。 然而说了荆州的形势。 西凉的形势当然不是那么急,因为马腾的实力还是有的,之前又有所防备,便是韩遂急攻,马腾也能应付,韩遂那边又无援兵,曹操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分兵去助韩遂攻马腾,所以,马腾的求援信,是急,但并不是那么急,更多的是想要把马超给唤回去。心态与张鲁差不多吧。 对此,马超是有自信的,因为他爹马腾也不是那样不中用。 马腾想要凌越诸侯是不可能,然而自保,在没有找死,或围攻的情况下,是绰绰有余的。所以马腾根本不担心,一见此信,便要去。 此时庞统自不必说,他巴不得要与诸葛有一番较量,也是热血升起,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默契,难得二人达成这般的共识。 “去,非去不可。”马超道。 “此次,纵不能灭,也可挫其精锐,挫一挫刘备的实力,”庞统道。 马超当下便升帐召副将等人议事,说是暂不回西凉了,副将等人面面相觑,对马超道:“小将军,倘主公那里情急,如何是好?!” “无妨,父亲有庞德等将士在,又能有何失?!”马超道:“西凉皆是勇士,防守之事,都不是吃素的!” 副将等人无奈,心道精锐都在这儿啊,结果这马超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现在还不急着回,非得去凑热闹。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怎么着呢,马超这个人就这性格。他们也习惯了。 一时议定了事,又得了张鲁新送的粮草,一时粮草充足,得到补充,竟不往西凉去,而是往寿春与下邳城等方向去了。 庞统则与张鲁回了信,谢了他送的粮草等客气之辞。 张鲁接到信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得知他们调转方向去了,看了信中写的原委才知道,一时默然无语。 他是盼着马超快点回去,不要在汉中境内逗留,不料这货,不回西凉去,反倒往那边去了。 这个情势,能不叫他无语吗?! 五千兵马,而且都是精锐,哪怕现在出了汉中境内了,但还是会有威胁的,张鲁怎么能心安?! 他一面命人密切注意马超的动态,一面又开始紧急防御了。 庞统当然不可能在信中写真实的理由,只不过是找个了托辞随便应付了一下,但是张鲁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会有大事发生?! 作为人主,便是不参与外面之争,这点政治的敏锐度还是有的。 所以张鲁很是不安,这一境,恐是有大动荡了。 而此时刘备与关羽已经到了荆州城内,关羽身为武将,对这种局面是不安的,也是很敏锐的,他又一次劝刘备,哪怕路上已劝了不少次,却还是道:“兄长,此时出城还来得及!倘若再迟疑,只恐受制,城中,必有埋伏!若不走之,反受其殃啊!” “若不见刘景升一面,备心中不安,”刘备道:“二弟不必再说了。景升仁义,必不伤我。” 关羽却拧紧了眉头,他怕的不是刘景升,而是蔡瑁。 他此时也心知是劝不住,便道:“也罢!羽只力保兄长便是。” 倘若真保不住,不过是同年同月同日死,而张飞领军在外,也必围荆州与他们报仇! 关羽带来的兵并不多,只有二百人,带再多就超规格了。另还有二千人在城外等候。 而张飞也领着五千人在襄阳与荆州的要道上等候接应,以随时应变。或者说是威慑蔡氏一党。 刘备与关羽二人去了刘景升府上,不久便被请进去了。 蒯良亲自出来迎接,信是他代笔的,他若真假装不知,便是真的太过了。装不知,也得有个度。 “见过刘玄德,”蒯良请礼道。 刘备忙还礼,道:“子柔言重矣,备受不得此等重礼,快快请起!” 蒯良起了身,眼睛红红的,刘备道:“景升兄现况如何?!” 蒯良摇首道:“自被袁绍责让过后,气病了,身体每况愈下,又牵挂刘琦,心事重重,医者说是心病难医,药石罔顾,如今,已是连政务都不能理。而荆州内外,都是险况,主公哪里能安得下心,更是药喂不进,也食不下咽,若不寻刘玄德来,如何能安心?!因此,还拖着病体等候着,以期能交代一二,就怕撑不住啊……” 刘备听他说政务都不能理了,心中一惊,那么城中诸事俱在蔡氏党人之手?! 又听着像是在等他来交代事,心中又是一喜。 终究是冒险来这一趟,值了。 别说刘备,便是关羽此时听了,也觉得必是此故了。他心中稍感安慰,不管如何,刘表如此安排,也算不负当初兄长护荆州之功了。 这将荆州交代与兄长,才是最好的安排。 刘备便道:“袁本初如今行事,更不顾结盟之义,只顾发泄怒气,却不听景升兄的委屈与无奈,此事中事,实非景升兄所愿,而是徐州逼迫人啊。” 蒯良点首,默认了刘琦是受了制约。 蒯良引他们二人往里走,一股浓烈的药香味,幽幽传来,只恐是吃药许久了。 “咳咳咳……”虚弱的咳声,隐隐传了出来。 刘备人未至,泪已先流,泣着对蒯良道:“景升兄竟已至此了吗?!” 蒯良脸色黯然,未言语。在刘备眼中算是默认了。 蒯良其实知道,刘备其实是确认而已。 “先前离开之时,景升兄还十分康健,如今却已……”刘备进了内室,被侍女迎着进去了。 “景升兄,”刘备道:“备来迟也!” 刘表听见声音,也是落下泪来,他白发苍苍,手上皮肤毫无光泽,全是皱皱的,还抖着伸了出来,然后一把被刘备握住了。 刘表张了张口,说话有点艰难的样子,却也是哭了,二人相对而泣。 “贤弟……”刘表哽咽了好久,像是找到依托一样,道:“……吕布害我!袁绍无义断盟,无情至极啊……天道不容仁人久矣,悲哉……” 刘表俨然是说这些想拖时间了,当然不会进入刘备期待的正题,而是握紧了刘备的手,紧紧的道:“……还好有玄德在,有玄德在啊……吾的琦儿,如今,表悔之不及,该早将他接回,如今祸起萧墙,只恐荆州有大祸……而表身体至此,可如何是好?!吕布,吕娴,此父女二人,实在可恨,还有袁本初,表与他有结盟之义,不料说弃便弃,逐骂我如猪如狗,表,是他盟友,并非家仆,他怎能如此!咳咳咳……袁绍不义,不义……” 第571章 三方鼎立看谁急 刘备忙安慰道:“景升兄切勿激动,只恐身体有恙,大气伤身啊。” 刘表喘着气,沉着心,道:“还有孙策,此贼想要趁火打劫,听说我病了,江上船兵更是蠢蠢欲动,不怀好意!” “更有内患,”刘表落泪道:“悔当初不听玄德之言,及早除患便好了,如今,反受其制,祸殃成矣……” 刘备道:“若兄长托付,备可替兄长除萧墙之患。” 刘表道:“哦?玄德果然愿意?只是蔡氏党羽已成,而表身体实在不行了,恐力不能支而助玄德,玄德果有胜算?!” “兄长托付,备愿尽力而为,”刘备道。 这是隐讳的要刘表把荆州的嫡系力量给他了,更要正名,将荆州牧的力量给他。 刘表却当没明白似的,只点点头道:“……贤弟有,有此心便好,甚好……有贤弟在,一切皆相安也……吾,吾心也安也……” 说罢捂紧了胸口,脸色发白,人也哆嗦起来! 每一个主君,都是表演级别的大师! 没有人例外。因为这是人君,做人主最基本的素养。 表演,早融入他们的生命。这就不算是表演,而是本色流露。那叫一个真啊! 蒯良急的直流泪,急唤道:“医者,医者在何处?!速传来!” 外面侍女的跑动声阵阵,很快簇拥着两个老医者一齐过来了,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郑重,上前给刘表把脉,望闻问切。 刘备不得不退到一边,脸上皆是急切情状,道:“如何?!景升兄可有大碍?!” 医者稍年长者,已是乌发苍苍,闻言道:“还请尊客在外稍候。” 蒯良眼红红的拱手道:“使君,还请先出外稍候。” 刘备不得不退了出来,一脸焦色,道:“景升兄一直如此?!” 蒯良点了点头,道:“袁绍之辱,是雪上加霜,主公年事已高,又忧心荆州内外,以及长公子安危,早已心力交瘁,如今,怕是油尽灯枯也,这才急寻使君前来,意欲托付大事矣……” 刘备与关羽互视一眼,心中微动,都有喜意,面上却只露出哀容,道:“天下乱至此,苦了荆州上下苦苦支撑。” 蒯良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算是一种误导。他可没说是哪一种托付,可没说把荆州牧的位置托付给他。 他说完以后便不语,一副忧心忡忡,担心刘表至极的表情。 此时关羽纵然是担心有诈,此时也少不得耐下了性子来等候。 而刘备自进城开始,蔡瑁便已经得知了,他本就密切的盯着,一得消息,立即火速发令,关闭四面城门,并且发手令,胆敢有擅自开城门者,立斩! 此令一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人都知道城内要出事了! 蔡瑁左右之人道:“那个关羽有些棘手,还是要设法将他引开。他若走之,杀刘备轻而易举。刘备一死,他只一独将,苦撑也无用也!” “如何引之?!”蔡瑁道:“他护刘备而来,只恐不会中计!” 左右皆笑道:“将军亲自去引出,关羽见将军在他身侧,必安心,反而不疑。刘备自留之在景升处,只要分开了,一切好办!” 蔡瑁寻思了一下,道:“也好,人都进了,城门也闭了,想刘备插翅也难飞,不若就依此计!” 当下安排好后,蔡瑁便面无异色的也跟去了刘表府上。 而此时的吕布父女已经到达彭城了,一路快马加鞭而来,大军随后而原地驻扎,暂还未进兖州境内。 吕娴还未与吕布分军而行,徐州所有的大军将在彭城分兵而出,到现在为止,还是并行一处的。扎营也扎在一块。 因此父女二人,也是同行同住同食。 出徐州前祭了天地,祭了宗庙,告慰了父老乡亲,大军是火速开拨而来的,当然也是徐州上下老幼尽皆来相送。 吕布对徐州这个根据地也有了深厚的感情,见这情景还哭了一会儿。她这个爹啊,说到感情,那是真的真。 一路疾行而来,因为要赶时间和进度,都没顾得上与友朋亲人等好好的告别。 尤其是吕英,吕娴才离开这几天,就开始想她了。 而陈宫与陈珪贾诩他们,她与吕布也实在是没顾得上好好的再吃个践行酒,相互诉一番衷肠,唯一的道别也只是对彼此的信任,后背信任前锋,而前锋信任后盾,如此而已。 臧霸与赵云押着大军,驻守在彭城以外,吕布则与吕娴进了帐,等候高顺前来拜见。 高顺早出来迎,只是安排扎军事宜,一时没顾得上说话,直到都安排妥当了,这才进了帐,道:“拜见主公,拜见女公子!” “高叔父速请起!”吕娴先一步将他扶起来了,笑着道:“从曹吕战开始至今,高叔父总是与我们父女分别于外,叔父在后,我与我父便在前,我们父女在后,则高叔父在前为守一方,徐州之边境,有高叔父巡守,实在令我安心!” 吕布亦笑道:“许久不见汝,休客气,速坐!” 高顺这才有些笑容,虽然严肃,却是恭谨的坐下来了,道:“幸不辱主公与女公子命,彭城一切安然。那张绣自逃进兖州后,便降了曹操,如今随曹操出征矣。” “此贼,将来还要遇着,布定不饶他。多番扰乱,烦不胜烦。”吕布一听张绣的名字就生气。 吕娴却挺高兴的,道:“我为高叔父介绍个人,司马懿,仲达进来!” 司马懿忙着呢,粮草安顿,军中的吃喝拉撒,一应诸事都需要他安排调度,他能不忙吗?!当然了,以他的能力,是可以将这些下移交出些压力的,只是他真的没事,也不乐意与吕布父女二人说屁话,因此能避就避,把自己弄成一个日理万机的连说个话的时候都没有的样子来,这一路行来,是真清净,因为吕布看他这样,都不忍心打扰他。 司马懿见亲兵来,这才进了帐内,拱手拜见。 “拜见军师,”高顺对这个费尽力气弄来的军师还是很恭敬的,行礼很是客气,司马懿忙也还礼,道:“拜见肃侯。” “特意让你们二人见一面,将来若有军师诸事,皆可通信策应,不管我们分军几路,徐州军永远是一个整体,孤军深入,孤立无援的事,都不能发生,”吕娴道。 二人皆应了。 司马懿哪肯多呆?!又说自己还有事要忙,也确实是又有亲兵来叫他,司马懿乐得又跑了。 只是转身时,看到了吕娴似笑非笑的眼神,司马懿也是特别无奈,反正什么事都是瞒不过这位女公子的。 算了,看破不说破,也算是默契了吧。 司马懿火速回军机帐去了。 吕娴确实是觉得好笑,司马懿是挺难的,她挺能理解。 反倒是吕布还感慨道:“军中有仲达在,一切井井有条,半丝不乱,如今军令立达,毫不延误,比之以往,更有效率。” 吕布确实是心服的不行,反正有司马懿在,一切后面诸事,他都甩给他了,他自己呢,负责打仗就行了,这一点,吕布就求之不得,特别的满意! 高顺听了笑道:“恭喜主公有军师辅之左右。” 吕布哈哈大笑,道:“高顺,你是不知,仲达极好,他脾性稳重,从不骂人,便是劝我时,也从不会发脾气,不像公台当日,气急败坏时常有,常常不欢而散,如今忆来,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高顺听了也心中微笑,若说前线诸事,司马懿此人的确更适合吕布。他更服吕娴看人的眼光了。也不愧是耗费了巨大的力气将此人从河内弄来。 吕娴道:“一会儿要介绍赵云与叔父认识,他可是瑰宝。父亲也对他赞不绝口,叔父一见便知。” 高顺一向忠心,闻言点首应了。 然后才说到正事,高顺道:“兖州一直没有动静,曹操若不回信应复,是否直接冲关过去?!” 吕娴道:“曹操这是想冷处理了,以为不应答,便当没这回事。” 高顺道:“只恐便是应答也只是借道,而不是答应将兖州拱手送给徐州。” “这就是曹操的聪明之处了,他不应答,闷不吭声,到时候我军从兖州过的时候,他也默认,当失聪一样,”吕娴道:“事后,必然反悔。” “曹贼能将兖州送我之手?绝无可能,”吕布道:“曹操此人,最为奸诈。如今他已屯兵官渡,袁曹二军在此对峙,可曹操却按兵不动,他不过是在等着我军前去,只恐是想用我军先消耗袁绍,再渔翁得利,曹操此人最奸诈不可信。” 吕布想起这个,当然会咬牙,因为他对兖州之事迟迟装作失聪,吕布就会忆起当初真的太轻易的放过他了。 这就像是当初二人大战,如同上了赌台,曹操输的节节败退,却迟迟不肯付赌资的无赖的感觉。 能不咬牙切齿吗?! “他的确是想让袁绍与我们先相互消耗,袁绍现在可是火在弦上,正对徐州一肚子的火,我们若急去,反而先扛了袁绍的怒火和主力,除了消耗以外,无功无力,所以此战不能急,”吕娴道:“袁绍有自己的打算,曹操与我们都是各有盘算,就看谁能沉得住气了。曹操能守,能忍,现在急的,不该是我们,爹,咱们就在彭城先守着,看看谁先急。” 吕布道:“娴儿是要奇袭?!” 吕娴道:“不错,袁绍到底兵强马壮,想要在他手底下讨便宜,得好处,可不能侥幸。他兵多将多,粮也丰,正面打,只恐腹背受敌,凭白便宜了曹操,不如奇袭有奇效!” 吕布对军事也是老人了,尽管不是那么聪明,但基本的素养是肯定有的,听了便道:“我儿是说大军是转移注意力,而奇兵,才是主攻!” 吕娴点头,笑道:“所以咱们得等,曹操越期待什么,咱们就越拖什么,这个时候,不能是我们比他还急。袁绍现在极怒,咱们现在送上去,是送炮灰,替曹操分担了火力,可不划算!” 吕布点首,道:“我儿这心态,布不如也。” 吕布是真的服了她的心态。他的性格是有些躁进的。 “女公子是要等曹操主动要迎我们入兖州?!”高顺道。 吕娴点头,道:“现在,就拼看谁急!” “听闻袁绍遣使到处在招降豫州,兖州境内诸郡县,袁绍势强,曹操的压力极大,”高顺道。所以现在急的该是曹操,不是他们父女。 吕娴可没兴趣被人摆布着走。 她是想要冀州和兖州不假,但被人利用,那就不那么美好了。 这也是吕娴极力要避免的局面。 吕娴想了想现在的三方局势,道:“这情境,算不算是三方鼎立。为保曹操不能用奇计破了袁绍,所以需要制衡,不能让袁绍败的太快。就耗着呗,耗到曹操主动要我们入兖州的时候。” “文远?”高顺道。 吕娴点了点头,笑道:“文远那儿是阳谋。重点不在于袁绍信不信,只要许攸信了咱们就可以。” 高顺便明白,袁绍阵营中有很多破绽的了。目前张辽已经深入到了冀州之境,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既是暗中早有准备,在冀州那边的线,早准备上了。张辽必能安然,而投于袁绍。 而他的存在,必定也能引去很多人的目光。 而吕娴准备的阴谋,是奇兵的险道。 这也是她先前深入冀州的大收获和成果之一了。 这个,才是真正的暗渡陈仓。 只恐连曹操都未必能知道兖州境内有这么多的险道。 这些,是多亏了她探险的敏锐的能力。毕竟前世真的不是白活的。 高顺道:“两日前收到了河内太守张杨的信,顺本欲递去与主公,只是怕有漏失,因而静待主公前来,现在正好交到主公之手!” 吕布微喜,道:“是稚叔之信?!许久不闻他的消息,昔日布与他相交甚笃,他可是个忠义之士。” 吕布先看过信,然后递给吕娴,吕娴看过,笑道:“河内是个好地方,此人执守此方,却无野心,还念旧情,愿在此时相助父亲,是真的很忠厚了。” 第572章 司马懿隐怼吕娴 吕布频频点首,心中十分高兴。 吕娴却不乐观,道:“河内是司马氏一族久待之处,那里离许都很近,曹操怎么可能没有部署?!” 吕布一惊,道:“我儿的意思是?!” “张杨虽有心要投父亲,助父亲一臂之力,然而他身边未必没有反他之人,或者说他身边很多人,是曹操的势力,他若妄动,必死无疑。他一人的威信又如何比得过曹操?!况且,他又没有野心,一直安于职务,实力也并不能完全辖制河内郡,人心不一之时,只恐他连自保都难,”吕娴道:“父亲且速写信回他,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并且不可将此意示之于人,稍安,待机会到时再策应。让他先自保吧。此人只要不死,将来收服河内,极易!” 吕布马上坐到了案前,开始写信。 “叫暗影速送去要紧,只是他能不能自保,不好说了,”吕娴道:“此类之事,事不密则失身,多少因此而死之辈,古往今来,从不能断绝。” “我明白。”吕布火速写了信,叫人送出去了。 他似乎有些怀念,道:“昔日他也是与我一样的英勇之辈,武艺虽平平,然而,却也有匡正天下的义心。” 张杨,吕布,曹操,袁绍等等人,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几乎是看着汉室倾覆,董卓把持朝政,然后十八路诸侯联合灭董开始的……他们就是这个时代,一起组成了这个时代,只是有的人,留下了炫目的英迹,有的人只是寥寥几笔而已,但在当事人吕布眼中,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张杨,便是其中之一。 如同星河,日月崩坏,而星辰散落各方,能自保时,顾不上联结为英雄之事,只能自顾其身,而到有人愿意起头主事之时,他们便会各自寻找符合内心的光芒,跟着去追寻他们心中的路。 这张杨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唯一一个。 所以吕布感慨,吕娴也挺感慨的,她这老爹,其实普天之下,有的是追随者。有人诋毁他的光芒,也有人愿意跟随他的脚步,去跟着他走他们要走的路。 是呐,这个人,不止是她爹,他是吕布。天下第一人的吕布! 当他绽放出谋略,释放出光芒的时候,还是有人看到了他。 这就是不懈努力的成果。 吕娴看吕布挺感慨的,便笑道:“我出去寻子龙和宣高来。” 说罢出去了,独留吕布微微感慨着消化着这如今的局面。 事实上,他也渐渐悟出来,有些人愿意跟随他,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很厉害,而是因为别的东西。如今的吕布才看得清。 吕娴出去了。 吕布问高顺道:“你在我身边也有许多年了,这些年,可有心灰意冷,想要离开的时候?!” “从不曾。”高顺道:“自跟随将军之日起,一日为将,终生为臣。” “我知道,”吕布笑了一下,道:“我吕布,也有忠心的下属,也有亲密的友朋,更有可信任与托付的家人,人生开阔至此,从不孤独!” 说罢哈哈大笑,吕布虽是感性之人,可也并不算是那种没事就掉眼泪的人,因此感动了一把以后便洒脱的大笑起来,道:“酒,酒来!” 亲兵很快捧了酒进来了。 吕布亲自开了一小坛递给高顺,道:“敬你,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高顺没有拒绝,心中却是一暖,道:“是,只是行军打仗,将军以后切不可饮酒误事!” “我自知之,”吕布没有反感,相反,只觉得这个熟悉的语气,如此的亲切,道:“还未到前线,无妨,今日,布敬你。” 高顺忙也敬道:“顺敬将军!” 两坛子相碰,发出清冽的响声,然后各自饮了一口,哈哈大笑。 吕布笑道:“你素日从不饮酒,先是为娴儿,如今为布,已是破例两回了。” 高顺听了笑,道:“将军盛情,不敢推拒。先前女公子之敬酒,是愿赌服输。顺愿意也,不算破戒。” 吕布点头,以往高顺荐议,他每每不听,因为他说的话,向来都不怎么好听,那个时候的吕布特别的浮躁,也很自大,总是听不进去。 而现在一忆回去,竟觉得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一样了。 吕布竟有些怀念。 如今娴儿大了,可以上马征战,指挥后方,而他,也不再是少年郎,是个中年男子了。直到这个年纪,才感觉活明白了些。可能是因为现在,责任更大了。 吕布喝着便揽住了高顺的肩,道:“将来之天下,布不敢说大话。只是若是咱们都老了,愿彼此都在,那个时候的布,只希望多几个老朋友,能一起说笑喝酒,击鼓投壶。” 高顺心中也有些感动,笑道:“若能如此,顺之幸也。”想必能活到那个时候,必已是弓拉不了,马不上了了。但还能随侍主公左右,这便是他最大的幸运。 吕氏阵营的人越来越多,高顺当然为吕布的基业而高兴,看到徐州迅速的发展壮大如此,他心里是欣慰的。 他的性格本就忠厚,便是吕布对他忽冷忽热,他也从来不抱怨。 吕布喝了酒,感觉血都热的,人也放松了下来,对高顺道:“你可知娴儿说你是什么性情?!” 高顺不应,只是细细听着。 “以前她劝我,若要值得人心归我,就一定要足够可靠,要像大地一样敦厚,才能让人归附。布是徐州人的大地,而你,却是布的后盾。她说你是城堡,家的堡垒,”吕布笑了一下,道:“以前我并不明白这是何意,现在却渐渐有些明白了。无论将来基业有多大,有多少人来,布依旧记得自己起步之时身边的人,身后的盾。坚立在大地上的城堡……” 高顺眼眶微微红了,举了坛,再次敬吕布,道:“为主将者,死而后已。” 吕布与他一碰坛,哈哈大笑,道:“喝!” 主臣二人相见,可能会沉默,但永远不会陌生。有些低微时的情义,是替代不了的。 吕娴出来,到了军机帐中,司马懿忙起身相迎。 吕娴叫他别客气,嘴角却噙着笑,扫了一眼他案桌上摆的文件之类的,他正在处理呢。 吕娴心中一笑,司马懿不是揽权之人,或者说,他怕她忌讳这个,所以做的很微妙,不愿意揽权,但是,他也要把自己弄的很忙的样子,其实以他的能力,哪用得着这样?! 不过是刻意为之,意思是这父女二人少叫他,少打扰他,他就谢天谢地了。 这二者之间,取一个微妙的恰当好的忙碌,又不会显得乱的中间值,也是难为了这仲达如此精妙的心思,尽用在这方面了。 司马懿是很会放权之人,他只抓大放小,小事都用手底下的部门去处理,他只总揽就行了。而且徐州军事的分工已经很健全,粮草营,归粮草官调度,后勤营有后勤军管,还有兵工署,管什么刀啊枪的损耗,以及兵工服之类的,包括铠甲,而医药则有医药营,有军医在那儿…… 这几个系统高效运转,哪里出了问题就寻谁问责,效率极高。 他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忙,所以吕娴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呢。 心里也生了点揶揄的心思,她扫了一眼司马懿,笑道:“仲达管事,真是事无巨细啊。这一点,倒与那诸葛有点像。” 原以为司马懿会有点讪讪的,哪知道这人就是天生的面不改色,想来是知道她早料到了,这是打哑谜呢。 也确实是难为了这个人,还能做到面不改色。 此时的吕娴都有点佩服他。 不愧是司马懿。 “懿既领军师职,唯尽力尽心尔,自然一一事都要问过,不无错失才好,”司马懿说话还是很顾全面的,道:“只是懿多虑,一切按部就班,次序井然,懿也只是过过目,并没有可指正之处。” 吕娴见他不接诸葛的话头,便主动笑道:“仲达可知孔明这个人行事,哪怕再小的事,也要一把抓,事不嫌细,案牍劳形,真是担心他一个人担了这么多的事,会累死。” 司马懿道:“徐州后有陈相,贾大人,前锋部将也各有安排,各部各司其职,是一个整体。刘备那儿自然完全不能比这样的班底,创业初期,一切都要依赖这诸葛,想必是劳形伤神。所以女公子勿忧,他能累死,懿累不死。懿身后,有这么多的班底,诸葛是远远比之不及的,自然不同。” 这人,真会说话。 滴水不漏的很。 既赞了徐州的整体安排的井然,又说了他的作用只是其中之一,又显示了他并没有揽权之意,真是周全的不行。 这话也是有点怼她的意思:我可没像诸葛那么揽权,真正揽权也轮不着我啊,有陈宫和贾诩在前呢,你先担心他们吧。 吕娴就是莫名在他的语气中能解读出这种意思来。 可不就是?!因为他是司马懿啊,那说一句话,那绝对不是一个两个意思。 想到这,她都笑了一下,心里还挺欢乐的。这个人,怨气还是有的,只是在表面是半丝瞅不出,但是这行事,说话之中,还是能看出点端倪。 一个人再周全,再滴水不漏,其实遇到真正老辣的人,真的就别想隐得住心思。吕娴算一个。 吕娴道:“娴以为,军师之职能当在刀刃上,若在小事上纠结,便是本末倒置了。刘备草创之期,诸葛如此殚精竭虑是没办法,他必般得全部担起来,然而,娴认为,大战在即,仲达当与出真正的战前谋略,方是军师这本职。” 司马懿就知道她一定会过问。不过他也懒得听他摆布就行了。要他像陈宫和贾诩他们一样尽忠尽心也不能够,他只保吕布不作死就行,还能强求他别的?! 便拱手道:“若论长远战略,女公子之战略已臻完美,懿远不及也。” 吕娴笑道:“仲达果然没有?!还有另有看法,或是对我的布谋有不同意见!?” “并没有……”司马懿只是微笑,道:“为军师者,只是司军中之职,懿为主公之辅佐,若论战术,讲究的地利而应变,既然是临时机变,现在未上战场,又如何说?!” 吕娴被他堵的无语。 这个人,还真是……硬核啊。 她也不生气,有本事的人,还不准人家有点脾气吗?! 再说了,这样子,至少比万事不说,保密着只默默表演的诸葛强,那神神秘秘的……那才是要了人命。 吕娴笑道:“仲达果真有个性。” 到底还年轻啊。 或许是懒得在她面前装相,干脆只二人对话的时候,放飞自我了,连表演都不演了。也是。两人都是明白人,说破了就没意思了。 她看着司马懿脸上微微笑,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自己呢,一时特别无奈,道:“行,我不问了,我知道咱们也是有默契的,分军而行以后,只看通讯消息,我们彼此策应……” “我爹就交给你了,”吕娴道:“只这一点,不可有闪失。” 呵呵! 也是白嘱咐一句,司马懿能不把吕布的命当命吗!?他倒是不想把他当人命,但是现实比人强,他敢吗?! 吕娴起了身,也不坐了,准备出帐蓬,看来与司马懿能共商议战略布署的日子还早着呢。 这货记仇能记到死。 不过对他的能力,她是毫不质疑的。 她出来了,司马懿送她出帐,至少面上,那是恭敬的挑不出理来的。 “你与诸葛,还真的有点像,不过他这个人,我深刻的疑心他有强迫症,事无巨细,什么都要抓在手里,这个毛病可要不得,不长命啊。”吕娴道:“他不会放松,这一点,却不及你。” ? 强迫症是什么意思?! 司马懿也不问,反正解读也不算是好话吧。 只是凭什么又将他频频与诸葛相提并论?!莫非以为他们将来是对手不成?! “卧龙有才,凤雏齐鼓相当,女公子有此人在手,何愁诸葛之患,”司马懿道。 这人,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庞统能搞定诸葛,这话,他自个信儿吗?! 这话只差直接表明,保吕布不作死可以,但别个的,别得寸进尺。他不想。 还真是! 可惜啊,这仲达还不知道他爹真正惹事的本能呢,待到情急时,他不想也得想!上了贼船,推是能推得掉的?! 呵,太天真! 第573章 彭城土墙防守制 吕娴只笑了笑,不想出力是吧,别急,此战过后,以后会有机会。 这人再不服,“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有的糟心!不服,不服也得憋着啊。 司马懿虽对吕布的性情有预判,然而真正到了大战之时,呵呵,等着糟心吧。 当初曹吕之战时,她爹好歹算听她的。 现在这么大的战事,等上了战场,司马懿劝不住的时候,有的他头疼! 吕娴一想到这,便也不计较他这不情不愿的小脾气了。 反正他这侥幸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吕布真要决意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她若不在,谁能压得住?! 有他受的! 想到这,倒有点兴灾乐祸,不过面上没露,她也便不再多言。其实只要他能保着吕布,她忍着他点脾气,也是应该的。不触及到原则问题那真的都是小事儿。 便是秦始皇再牛,他也被大臣们常怼的说不出话来,这一种还真算不得什么。秦始皇最着名的就是成立秦帝国以后,想修一个巨大的连结几个郡县的林子,以供以后皇室打猎取乐,结果被大臣怎么怼的?直接当着面就说,皇帝陛下这个主意极好,将来有外敌来,驱赶麋鹿去抵挡,真的特别省心。当时的秦始皇还不是噎的说不出来话?!最后也只是一笑置之,这个林子也就没再修。 怎么说呢,要做人主,一是要有被人骂的肚量,二是要有忍很多大臣的小怨气的胸襟。特别是有些特别直的,或是特别怪的人,他真直接不给面子怼上来,那真是下不了台也得笑笑算了呗,还能咋的?! 像司马懿这一种,还真的只是阴,不会当旁人面直怼到人脸上来,这就行了! 牛如秦始皇,也不得忍一忍怪臣吗?!总是为基业着想的,很多时候当领导的也不能太刚愎自用是不是?! 反正她将吕布交给了司马懿,到了战场上,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随机应变就行了,其它的,也就点到即止。 司马懿这人性格还过得去,这要搁着是庞统,这个货,将来是真的能直言犯禁。她还能忍,吕布只怕是能被怼的翻过跟头去,不动刀动枪的都饶不了人。 吕布可没有始皇帝的肚量,所以这个事,还是得悠着点,将来庞统定了西北,他偶尔犯禁,也只是用折子犯犯就行了,山高皇帝远的,吕布也顶多是摔摔折子撒撒气就完了,不至于立即就命人抓来杀头。距离也能给彼此足够的冷静时间。 所以,吕娴深深的觉得,类似庞统这类人,以后便是立了大功,也是一定不能做京官的。她不是怕庞统把京里弄翻了,主要是别的大臣也不睬他,他一个人独角戏,自己不嫌累,旁人也不鸟,但有功之人,他就去惹吕布刷存在感,她是真怕吕布有一天忍不得要杀庞统。 这有一个杀功臣的名儿,不管是为着什么,总是难听的。 所以,吕娴对庞统的定位就是,以后真的不可能放入核心圈。当然了,其它大臣们也不带他玩,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不过用庞统在蜀益那边搞点事,让诸葛头疼头疼,也是很妙的! 庞统这个人,除了脾气爆以外,还有点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这个性子,就输给司马懿的心思缜密了。 才略有高下,也有齐鼓相当,然而人的心性,是弱点啊。 攻城攻心,庞统这心性,吕娴知道他将来,是绝对不会像司马懿一样润物无声的融入核心圈层的。 其实现在是天下重组,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只是人的机遇,真的跟本性有些微妙的关连。 倘若庞统的性情不算弱点,还能有司马懿什么事啊。他再是出身士家,也是有危险的。司马懿若不是靠着谨慎,在乱世大洗牌的潮流下,能不能保存家族都不好说。在这个动不动就灭族的时代,其实危险与机遇一样多。所以,在出身上面,司马氏也未必太占优势,他所占的优势在于,筑固了一个地位以后,在一个圈子里站稳了脚跟以后的那种渗透与壮大。 正在发展中的时候,其实司马氏未必就比庞统这样的寒士占便宜。 所以,庞统任性,凭着嘴,可以骂遍不少人,但也没什么人睬他,顶多是不搭理罢了,再不济便骂两声,然而若是司马懿敢这么做,哪怕只是庞统的一小半,他也是灭门的下场。 因为庞统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危害,再没有团体的情况下,是忽略不计的,然而司马懿身后站着司马氏,整个氏族的优势与劣势一样多。 所以,他必须得足够谨慎,才能保全家族的可能。 而庞统这种人不然,他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就是骂尽天下不义了,你还能杀了我吗?! 多数人都是算了算了,反正就这么一个祸害,这种性格本来就不讨喜,不被人重用,破坏力也没多大,多数就是不睬而已。 所以这个时候的什么名门氏族,与寒士之间的机会是均等的,这是大洗牌的时代。 而到了基业定下以后,氏族真正的优势才会显现出来,就在于人多,各处都有了渗透,那才是真正的优势。 当然,这也要看司马懿能不能掌权了,若不能,全族之力,还不够人家灭的。 而庞统这类人,便是寒士,一旦掌权,就算家族不兴旺,然而门生故吏,同乡旧部等,这些都是党羽的力量,所能欣起来的风浪,也未必不比有家族的人差! 庞统啊,这个人……可是现在这,不是没办法吗?!总归是有他在,西北那块,暂时可以放心。以他的个性,未必能让诸葛好过! 吕娴哭笑不得的出来,便去看军士们扎营了,巡营的时候,赵云与臧霸骑马进了虎威军营。 吕娴带二人去见高顺,回到吕布帐中,闻到酒味,笑道:“要喝酒,怎能少了我们三个?!” 吕娴拉着赵云上前,笑道:“这位是高顺将军。这是赵云。” 赵云忙仰慕拱手道:“久闻高将军大名。” 高顺忙起身还礼,将他这么一打量,频频点首道:“不错,听闻与西凉马超不相上下?马超虽年少,然,天下人皆知其名,西凉马高大,地形又复杂,而马超却能少年成名,可见个人战力极强,而子龙能与他拼个高下,可见亦是少年英才!” “高将军谬赞了,”赵云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却是真叹服道:“若匹马上阵,云尚可一战,然若论排军布阵,云所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远不及高将军的陷阵营也。” 高顺见他谦虚,心里也很高兴,笑道:“众将各有所长,也有所短,若能相互配合,便是主公左右手也。” 赵云笑着应了,手是热的,心里也是热乎乎的,跃跃欲试的模样。 臧霸上前拱手道:“高将军,许久不见。” “是许久不见了,”高顺笑道:“宣高如今郁加沉稳。此次即与女公子一并出征,无论前锋与后营,皆需宣高调度,万不可大意。宁不锐取,也不能有失。女公子安危,汝知轻重。” 臧霸郑重道:“唯以性命与智勇而策万全是也!” 高顺拍了拍他,似乎很欣慰这一代的担当与实力,所以难得的带了些笑意。 “明日便去校练一场,试试身手,”高顺笑道。 “求之不得!”赵云忙道。他早有试试陷阵营身手的心思,如今能得高顺首肯,心里自是十分乐意。 五人一时哈哈大笑,吕布当下便要宴请诸将士饮酒,当下便将各营并未守值的将领都唤了帐中坐下笑谈宴宴的饮宴。 其席上有曹性,阎象,李丰,刘勋,张勋,桥蕤,梁纲,乐就等都在,一时十分高兴。 吕娴听着他们谈笑,心里也很开心。 不一会,便听亲兵来道:“彭城相侯谐求见。” 吕娴忙出了帐,道:“侯大人怎么深夜来了,可是有急事?!” 侯谐忙行礼,跟着吕娴进了她的大帐,这才道:“臣观营中营火不灭,马鸣嘶嘶,便知主公与女公子此时未曾歇下,便冒昧前来汇报一二彭城事宜,臣也知大战之前,女公子必是顾不上,臣也唯恐延误战事,所以宜早不宜迟的来了。” 吕娴笑道:“你有心了,彭城自上次战后,一直很太平,这里面,你功劳甚大。此番你守彭城的任务也很重,倘若前线不利,若有兖州兵前来突袭,第一战便是彭城,而彭城至关重要,全在你之手。它既是输送大军粮草与消息的最重要的核心城,也是抵挡敌军的可能最危险的一座城池,此事,你也要上心!” 侯谐当然知道守也有功,便道:“臣带来了彭城新督造的防御图纸,请女公子一观!” 吕娴见他细心的从怀里掏出,很是小心的递给了自己,她便在灯下细看了一回。 真的就别小看古代绘图师绘图的能力,尤其是行军作战的那种图纸,真的极为精细,与现代化的精工图纸也差不到哪儿去,只不过很多这种图都是严密的,根本流落不到民间去,所以民间看到的地图之类的,画的很粗糙,也是为了避讳军事要点,所以一般能不画便不画,民间便是有绘图高手,也从没有人敢触及这个方面。 当然这种人一般也招募进了军中效力了,或是在衙门里做事。 古代除了侦察能力比起现代稍微弱一点以外,其它方面,真别小瞧。 当然这侦察能力也不是因为他们笨,而是技术条件达不到的无奈与落后而已。 “重新修了城墙,加固并拔高了防御?这一点不错。”吕娴道。 侯谐指了指那城墙露出来的小口子道:“依女公子所见,这里,便是上一次用过土炮以后重新组建出来的炮口台,都是架高了一层隐形里道,向城外,只有这一个口子可以发出土炮火,里面是空的可以容纳一人高的地道,是隐庇的,平时并不用它,只有固定的守密保养军队,给土炮保养以外,以后会一直闲置着它,倘若前线不利,而有兖州兵前来攻彭城,启用之,便能退大军围城,他们再不敢近前!” 吕娴道:“虽很好,然而倘城破,这样的利器也会被敌人所用,有毁灭机制吗?!” 侯谐道:“有,一旦城破,保养小队立即会毁掉炮台,敌人无法征用,便是城中真的一人不留,也不会有让此利器落人敌人之手的闪失。” 这在军中也是一样的,紧急撤退的时候,物资,包括兵器,只要是带不走的都是要砸了烧了的。 侯谐虽是文臣,若有敌军来,他出城迎战是不可能,然而只要细心守城,城便能在自个儿的手里。这个火炮威力不大,射程也一般,杀伤力,也只是起了一个威吓的作用,然而,有它在,是能防止近围城的,这一点,就极好。 最重要的是这土炮台其实也移不走,它太重了,是固定在城墙上的,目前也只有只有几个军事城镇才有,要作为标配,或是行军的装备,它是不现实的。 “城中粮草储备与水源呢?!”吕娴道:“倘若被围,可撑多久。” “粮食可食一年,只是水源,最多三个月。”侯谐道:“若是有足够的水源,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围死。” “只是倘若被围,这输送的要道便断了一个点,这是致命的,”侯谐道:“臣担心的其实是这个。” 吕娴道:“都说狡兔三窟,我徐州这么大的战事,不可能只将粮草与输送途径局限在一座城中,一个点上。军中上下,都有各个备案,必要之时,启动的是什么预案,真到了险不可及的时候,这些都断了,还有临场应变能力。带军打仗,不就是这样吗?!将领最大的作用,就是应急的能力。都说一将无用,累死三军。一个好的将领,就能将兵带出最大的效果。哪怕到了最糟的时候,粮绝,或无援之时,就需要信念以及应变的能力作保底,他们,才是真正的战争的必备核心。” 一场如此大的战争,如果连最基本的最糟的局面都考虑不到,还打什么仗呢。 《三国吕布之女》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三国吕布之女请大家收藏:三国吕布之女更新速度最快。 第574章 抚民有功基业成 所以,每一个将领,在消息不通,不及时,或是被堵的情况下,就会考虑到应变以及预判的能力。 而在绝境之时,就一定要有死的觉悟和战死不屈的信念。 这就是一支军的军魂。 侯谐点头称是,听她还有别的安排,必然是机密的。当然首先是从彭城过度,彭城若被围,不能再输送这些的时候,军中会自动应急启动第二,或是第三套预案。 原来如此! 不过这肯定就是事涉机密,不到危急之时,肯定不会用的。 侯谐心中便明白,这一场,并不是没有准备的仗,她甚至是准备万全,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了,上一次曹吕之战,便是仓促应战。 可是这一次不同,所有的调动,后续的粮草,消息渠道通畅,包括斥侯营和通信尖刀的运转,驿站的高效运作……等一切诸事都在她的规划以内。 侯谐见吕娴的机会不多,与她也并不多熟,然而也每每多闻她所作所为,此时看她如此,心中更是服气,除了服气,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内心的崇敬。 他知道,有这么个人坐阵,便是彭城真的被围,他的心是安的,百姓也是心定的。 吕娴亲自给他沏了茶,笑道:“这些日子,彭城诸事,全是你,辛苦了。” 侯谐受宠若惊,不料她如此平易近人,和蔼极了,这般的亲和力,叫人恨不得死而后已似的,侯谐心里也有些感动。原来自己做的,她心里都是有数的。她手上有多少大事,可是彭城的人事,她全都心里有数的。 侯谐便道:“臣份内之事也。” “虽是份内之事,然,若不用心,也不能让彭城如此安定太平,这一境之内,这一座城池的民心如此安定,都是你抚民有功。”吕娴道:“这一切,我心里都有数!” 侯谐感动的要死要活,竟是跪了下来拜道:“谐是无名辈也,劳女公子记在心上,何德何能?!” 吕娴忙双手将他亲自扶了起来,道:“都是汝等这些忠义之士,保着徐州境内也,都是功臣,又怎么能不记,视而不见?!但为人主,赏功劳,罚有过,方是兴之道。侯谐大人是忠义之辈,我与我父,必不负也!汝等所立之功虽不是夺城破敌之功,然而能叫一座城的人都能吃饱饭,人心安定,此功,不比夺城破敌小。定要将此铭记于心,不可负民,不可负我的期待。” 侯谐敢不死而后已,拜道:“遵命,谐绝不负民与主公,女公子也!” 吕娴忙拉住他,按着他坐到一边,侯谐急的不行,忙起身道:“不可,不可!” “此帐无人在,汝既来,何必非分什么君臣之礼,今日没有主臣之分,只有有朋来之,不亦乐乎之礼。”吕娴笑道。 侯谐感动的不行了,她真的没有半丝身为人主的自觉,如此的平易近人。让人既敬又尊重之。 都说小人畏威不畏德,君子畏德不畏威。 而吕娴却是恰到好处的中庸,既让小人畏其威,而又不让君子敬而远之,不亲近,不效附。 这样亲切和蔼的人,真的特别特别的让人放松。君子依附,而安心效命,这就是对君子品行最好的回报。 这样的人啊,难怪令如此多的人如此的信赖,她是个振臂而呼的领袖,人们就是相信她,跟着她的步伐。这本身就是一种所谓正德的力量吧。 侯谐心里挺感慨的。 吕娴笑道:“今秋彭城雨水还算丰沛,想必今年是个大丰之年。” 侯谐道:“是,此地本是肥沃之土,今年新种已广而种之,在深秋临来前,已丰收了一批粮食上来,还有晚期的未收,再过半个月左右,秋收便能全结束矣。女公子,光那名土豆之物,一亩的产量,约有八百多斤……此真是神物也……” 他的语气极为激动。 也难怪他如此震惊了,在这个亩产普遍也就一二百斤的时代,八百斤是什么概念,都没人敢想! 所以天下人都在说天命在徐州,就是因这个而起。 古时候什么粟米之类的产量是真的要命的低,像彭城这样的地方是因为地质还可以,所以才能达到一二百斤的产量,若是在山区,一亩地能收到七到八十斤就算不错。这还是丰收年的产量,若是荒年……呵呵,所以古代为何总是饿死人呢!? 与行政低效有关,当然也与储备不够有关。 指望古代行政的调度,那就更是搞笑了。东西还没调到,人已经饿死了。 所以农业社会,一遇荒就乱,一乱就整个的拖垮很多的东西,每隔几年就得这样一下。 所以,农民能不能活下来,真的看命看运气。 所以土豆真的被赞誉为神种,可见现在人对它有多迷信,有多么崇拜了。就在于此。 可惜吕娴对这个产量还是很不满意,叹道:“也就只能这样了……”没有化肥,土豆种子没有更新的状况下,能达到这个产量,是算可以了。 然而吕娴是知道的,在现代,土豆在化肥,管理科学的情况下,一般都是两千到五千斤一亩的样子! 侯谐听的有点愣,难道女公子对这个产量还不满意?!果然要求极高啊。 吕娴道:“如今土豆算是九州都推广开了,然而其它州未必知道土豆种子是会逐年消减产量的,所以,要留种,但是每一年,农司官都要跟进,培育新种,良种,否则,它会渐渐的降到与普通种子无异。还有红薯也是。” 侯谐一凛,郑重的记了下来。 “第二,从今年起,就要建立起粮食储备,每一年都要存,这个储备不止是作为战略储备,更有为国家灾难时的储备之一,将来若雨水不那么丰美的时候,它们都是能救人的,如何储存,也需要专业人氏……”吕娴道:“原先是陈登管着这个事的,可他去了广陵,便顾不上农事了,而陈珪副相毕竟年事已高,所管的事也并不多,只是内务之事,而陈相与贾诩都各有其职。所以这件事,还是需要一个妥当人去做。我思来想去,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彭城是个好地方,这里可以做一个据点,以后分散开,每隔几百里便要有这样的储备库,以备急用。将来不管是往北,还是往南推进,你的这个也都需要跟进,农事是大事,侯大人,你可有信心能管理好?!” 侯谐已是心中大喜,这是升职了吧! 他虽不是徐州办公,也算是外职,然而领了这种重任,这是什么概念,是将整个的核心都交到他手上去了! 侯谐不禁落泪道:“敢不效命,只唯恐无能,辜负了女公子信任,怕办不好事,如此而已!” 吕娴看他如此,也是又好笑,又觉得心酸。 她老爹这些旧部下啊,其实跟着吕布,确实是委屈了。 委屈了还不走,这样的人不可靠吗?! 况且这侯谐的能力,她特意看过他治下的彭城事务,是真的井井有条。 这样的人,不升职,只留在这彭城,是可惜了! “只要有心,有能力,便是一时办不好,可以组建农事处,招纳人才来帮你,以后这农事处,挂在相府以下,归陈宫统辖,”吕娴笑道:“我信你,公台也信你,他也是实在脱不开身了,你就只当是帮帮他,辅佐他。” “是。是陈相推荐了臣下?!”侯谐道。 “不错,”吕娴笑道:“我也钟意你。这是你应得的官职。” 侯谐拜下去,道:“臣定尽心竭力,绝不推辞!” “好。”吕娴笑道:“也是你自己尽力竭心的缘故,要谢就谢你自己吧。你们啊,都是带着光芒的星星,能者多劳,能者当然也会被看见。” 侯谐除了应是,还能说什么,此时再说谢,全不妥了,便道:“此职,臣愿领军令状,一定给女公子和陈相一个井井有条的农事处!” “极好!”吕娴道:“彭城的事,你也要操劳,辛苦了!” 侯谐重重应了命,又聊了些彭城的司狱,民风等事,这才告退回去了。 这个时候,百姓一般有吃有喝,是非常纯朴的,彭城又安定,司狱清明,也因此,没有什么不肖之人。 可见城中的官员都还算尽心。 其实也是,自这里兴了科举以后,就有专门的考核官吏的部门,定期清查这些事情,包管司狱等案,所以徐州治下,基本都是十分明朗的。 陈宫管内政的能力是极有效的,况且各部门的领导班子都已组建成,这个基业,这个后盾,就是政权的稚形。而且是一种新鲜的体制。 科举就是造血能力,为这个政体输送血液,也就是人才,而相府就是心脏,这些领导班子会及时补录官吏,考核政绩,等等诸事,心脏要极强大,才能将这个事给做的及时,又好! 粮食丰收,徐州是彻底的真正的定下来了。 基业的基台,已经奠定了。 所为什么根据地很重要呢,就在于此。只要心脏还在,根据地还在,便是真的战败了,依旧能重新起死复生! 吕娴其实知道,这个汉末,势力错综复杂,不是一夕之力就能统一的。 至少要十到三十年的时间。 她,与吕布,以及身后的所有人都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 以前的曹吕之战,只是自保之战。 而开始真正争夺势力的战争,从现在开始了。 这一步,才是起步,才是起点的第一步。 而吕娴就是要把彭城作为一个据点,一个农事的据点,一个军事的重镇,同样的,也是消息输送渠道之一。同时,它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防线。守的防线! 直到兖州真正到手之日,再逐步往北推移,蚕食,一步步的将模式搬过去。而且是现成的模式。多便利?! 基业初成啊! 而此时的冀州,大军已然开拨到达官渡屯扎,前锋已经分营完毕。 而袁绍还在后,渐渐的要往这边来。 但他不可能坐阵前线,而是在大帐中坐阵后方的。 袁尚已是窜回了冀州,一路十分狼狈,然后火速赶到了袁绍身边,开始怂涌作为,要趁势将袁谭的二十万兵马也要到手,彻底的卸下袁谭的的可能,还有兵力和威信,是想要彻底的踢开袁谭,架空他了。 袁谭哪能甘心?!他气的要死要活,可恨身边却没有一个袁绍身边的近臣为他说话! 所以他能不急吗?! 唯恐这个时候的袁绍耳根子软,真的答应了袁尚。 这个时候若是答应了,他的二十万兵马真的落入了袁尚一派的手中,他就彻底的完了。这军中虽都是他的亲信,可是亲信这个东西怎么说呢,他又不能叫他们跟着他反,他们虽拥护袁谭,但着实还没有到可以令他们为了他,而反抗袁绍的时候! 所以袁谭急的要死要活,到处活动。 所以大战虽马上要战,可是两派势力却已经到了水深火热之时。 袁谭是积极的运作,一定要重新拿下兵权,否则,他就太被动了,一旦被挑了出去,他就再没有机会一争?!他又怎么能甘心,将二十万兵马,手中的筹码和刀都让出去呢?! 只是苦于没有人向着他,真的就是像走投无路的苍蝇,到处乱撞。 这一撞,就撞到了许攸那,许攸那,其实是许攸亲自找上门去的。 袁谭哪里瞧得上这个三流谋士,说实话袁绍营中真不缺人,这许攸顶多席位也就列为二席,有时候聚会人一多,甚至是末席,末席是啥,就是说话没份,只在席上凑个热闹,听个乐呵,还要守在门边吹着风的人,与看门人也是差不多的境遇吧。 所以袁谭这个时候见他,其实心情并不好,而且也是一如既往的傲慢,脸色也不太好看。 许攸说话却不客气,道:“大公子如没头苍蝇般乱撞,只恐未撕破局而立,却先自投罗网,己辈而徒增他人乐耳!” 袁谭一听已是大怒,道:“汝是何人,也敢来笑吾?!”他一甩袖,便黑着脸要命人将他叉出。 这句话在古人那是极不好听的,搁现代人翻译过来就是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笑老子! 第575章 许攸献计于袁谭 这比现代说这话后果更重,古人重礼,这甩袖黑脸驱人如犬,就是藐视。现代人有时候气话归气话,这种话说的多,听的也多,也没几个真正的上升到藐视仇恨这种程度的人格之争。 但古代人就是可以,多少士人因不受待见,被无礼驱逐,而憎恨的? 所以,许攸的怒也升上来了。许攸绝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人。这事要搁庞统,他也顺势甩脸子走了,他受的冷脸多,还真不当回事,反正你傲慢,我傲气,咱俩既相互瞅不上,就别瞅呗。可许攸绝不是这种人。此话一出,那是真的恨上了袁谭。 许攸冷笑,压住愤愤,道“看来大公子是不欲听吾之计破局了……” 袁谭怔了一下,看着他,道“凭汝,汝又有何德何能?!父亲为什么又得听你的?!” 得,这是嫌他份量不够,人微言轻呗! 许攸最恨旁人看不起,一时气的不轻。真是越混越差了。以前与袁绍与曹操都是可以共席的,如今却被一个臭小儿如此蔑视,他恼怒耳! 许攸做梦都想有一个能真正进席的机会,而现在就是机会,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抓住了! 许攸道“大公子便是想要田丰这样的谋士为大公子说话,只恐也办不到。大公子既如此不屑,攸回便是!真是一腔好意赴东流!不知好歹的小儿,难怪斗不过袁尚,他得罪吕娴,引吕娴以他为出师名而针对来犯袁公,而审配也犯了大错,却也被放出,就是这样的人,大公子还斗不过犯过错的人,真是无用至极。罢罢罢,我走便是!” 袁谭犹豫了一下,忙离席拜而拦道“先生留步!” 他吸了一口气,道“他们本就有有错,奈何无人可以说与父亲,不知先生可敢劝谏,若叫父亲复用我职位,我定拜先生为左右臂膀,计从言听!” “本初就是不想让人提此事,也当此事没发生过,袁尚回,主公并未指责半句,只顾心疼,而审配也堵了众人之口,说的好听是大战在即,不宜提这旧事影响军心,其实就是想揭过不提,这样状况之下,敢再劝主公者,主公必恼怒。”许攸道。 袁谭十分失望,道“如此,如何拉倒袁尚?!” “拉倒不成,主公偏心于他,拉不倒,然而复用将军却不难,”许攸道。 袁谭道“愿请先生指教!” “我这儿有一封信,是张辽父子来降的信,大公子可不递于主公?”许攸道“这个时候,本初最想看到什么?!是兄弟阎墙,还是兄友弟恭,同心协力?!共同对敌?!” 袁谭若有所思,让他去向袁尚示好?! 所以不仅不能提前嫌之事,还不能抱怨袁尚犯了大错,惹怒了吕布集团的意思?! 袁谭有点不甘心。 “大公子,此时正是需要人心的时候,主公希望大公子作出示范,这是袁家长子的风范,主公该有多欣慰,”许攸道“这个时候,本初想看到长子对袁尚紧咬不放,只顾私恨吗?!袁尚险死刚回,而大公子毫不关心,如此冷漠,主公若一心寒,有人再添油加醋,大公子只恐永远也领不回这军职了……” 袁谭脸色一变。 有人荐了多少,没有一条是这样说的。都是让他棒打落水狗,紧咬不放。 而这是第一个,提供了另一条思路的人。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许攸,道“张辽为何写降信与你?!莫非你们之间有什么阴谋,暗通款曲之处?!” 许攸道“大公子何故疑我?!当此之时,我若是要投吕布,何故还要来投效大公子?!大公子若不听也罢了,只当攸今日没来。是攸时运不济,四处碰壁……” “先生请留步,”袁谭道“谭别无他意,只是想不通,故有此一问。绝无疑心先生的意思。” 许攸道“张辽来投,要么是真来投效,要么便是诈降,然而,是真是假,对大公子来说,真的重要吗?!” 袁谭似乎怔了一下,道“何故此言,若是诈降,我若纵容,岂非不忠?!” “并非如此,”许攸道“若是真降,大公子对其恩遇,将其纳入麾下,便得一良将,张辽是何等人,想必大公子也知道他的名气,倘若是假降,大公子先假意恩遇之,将来再图他到底是有何图谋,若是拿下,便是隐忍不发,最后人赃并获的大功,所以,无论真假,对大公子都有利,现在重点是大公子必要拿回兵权,二十万兵马,大公子麾下多少人,还怕辖制不住一个张辽?!” 袁谭若有所思,他对张辽好端端的来降,是不怎么信任的。然而这件事,是个契机,是个梯子。 如今袁谭是真的有些黔驴技穷了。 袁谭叹了一口气,道“可恨父亲身边无有亲近于吾者,却多是为袁尚布划的人,谭因此吃了多少亏啊……” 可不是吗?!那也是审配运作的好,那可真是的把向着袁谭的人都打发的差不多了,也排挤的差不多了。而袁谭吃亏就吃亏在没有一个谋士团能够真正的与审配集团抗衡,而在袁绍那里获得平衡,或是更平等的机会。他亏就亏在这里,朝中无人,也就真的吃尽了苦头,哪怕上面那个人是亲生父亲,他也是有苦难言。 “此事一则是因为主公身边没有大公子的人,二则,也是因为主公心在袁尚那儿,心都在那,大公子无论怎么做,都是动不了他分毫的……”许攸道“大公子一开始使力的方向就错了。越是这个时候,越得忍辱负重,越是被偏亏,就越得展示胸襟气度,反而能开一条新的路,好叫主公对大公子刮目相看。否则一直在对抗,主公只会越来越不想见大公子。连见都不想见,大公子还能重掌兵权吗?!” 袁谭一听,脸都绿了,心里既悲又怒,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默然。 道理他都懂,可是,他也得做得到啊! 他也是父亲的儿子,还是长子,哪里甘心?! “大公子就是太沉不住气,越是争越不利。说句谮越的话,大公子始终是长子,只要忍辱负重,到了时机,有的是支持长公子的人,只是这些人被审配排挤出去罢了,然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大公子此时当宜立即拿回兵权,再图以后,待审配触怒主公而失势,大公子才是扑杀之机。否则再迟,手上无兵,早晚是个死字!”许攸道“昔不见太子申生乎?!” 袁谭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开始来回的徘徊。 许攸就是故意弱化张辽到底是真降还是假降,他只是将利害拼命的说,说的越严重越好,叫袁谭越怕越好! 这些话当真是袁谭的心病,而这种心病,足以叫他暂时的容纳一个张辽,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但为谋士,话术是真的重要。 无论你舌灿莲花说的天花烂坠,其实那也是没用的,攻人先攻心。 只要紧紧的掐住了人的心,申明利害关系,那这个人,便是势力再大,再高不可攀,也是为谋士所驱使,如掌中之物尔! 所以许攸心里是有点得意的。 谋士也有谋士的骄傲,但为谋士,在这一刻,是最最有心理炫耀感的,哪怕无人可以显摆,内心里其实也是足够骄傲。 他就是想告诉袁谭,你现在在意张辽真降假降没用,这是小事,可以以后再察,然而,这个梯子,你上不上吧?! 你要不上,以后袁绍拿了北方,进了许都,袁尚水涨船高,明明是有罪之人,还立了大功,到时候,还有你袁谭的屁事啊?! 晋献公真偏心起来,亲太子也杀,还不是照样逼死了太子申生,夷吾逃跑,重耳流亡十九载! 父亲偏心起来,那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难道你还真得硬杠啊,越杠越不受待见,既知此路不通,就得忍辱负重了,趁现在还能补救的时候。 所以袁谭也是会脑补啊,倘若此次大战,他退居二线,无有寸功,到时候拿下许都,袁尚威严足以号令群臣,到那个时候,害处才是致命性的后果。 剩下的话,许攸都不用说的太明白,只要袁谭有脑子,就会自动脑补后果。 袁谭果然额上微微出了些细汗,可见是被可怕的想象吓到了。 一旦错过,他将再无争储的可能了。 这一战,将是真正的大战,倘袁绍进许都,灭曹操,就等于是有了半个天下,半壁江山,这是什么概念,这将是横空宇内,其它诸侯都只是迟早要解决的事情,再无人可以阻挡。 所以袁谭当然知道这个时段的重要性! 许攸见他在权衡着利弊,便道“大公子也要想一想父母之心,人的手尚有长短,子女多了,自也有所偏心,主公心在袁尚母子处,这个时候,若是自己不受宠的长子,非要与幼子对着来,烦他,他只会疏远长子,而更心疼幼子,袁尚若再装一装可怜,大公子已然败了……” 袁谭听了冷笑一声,脸上也有些索然,道“就因为没有投生在那个女人的腹中,便输了?!” 许攸说话极大胆,道“不错,一开始就输了!” 袁谭听了,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道“你可真敢说!就不怕我宰了你?!” “倘大公子恼羞成怒要杀我,也是我命不好,我认输。”许攸道。 “命不好?我是命不好,”袁谭道“可我不认输!” 他的眼睛很亮,道“父亲想要一个孝子,我扮一个孝子便是。” “大公子想明白了便好,兄友弟恭,才是兴家之道,尤其是还在这个时候,听闻主公的幼儿病了……”许攸道“主公正为此忧心。” 这个幼子不是袁尚,袁尚比袁谭幼,所以在袁谭来说,称袁尚为幼子是可以的。 然而,袁绍不及冠的儿子还有很多,这个幼子,还不到十岁,病了,袁绍担心,是本能。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喜欢听争辩的话啊。所以袁谭不被待见,可想而知。 他是连面都见不着,寻的人为他说话的人,被袁绍赶出来了,只说没心情见。 见了也堵心。还不如不见。 再加上审配的运作,这里面的事情,趁势排挤吞食羽翼可想而知的效果。 袁谭内心极觉讽刺,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么的可悲,粉饰太平! 之前他积极攻击袁尚,说是因为他攻击吕娴,才引来大患,现在刘表反目,徐州也出兵加入战局,是他的错,这个运作,不生效,只引厌。 他又说审配犯错,不罚而放出,本就是轻视律法之名,长之以往,以后何人肃然敬法。 然而,也没有效果。 袁绍不想罚袁尚,只心疼,对他所为视而不见,袁绍不想再关审配,便放了审配,随心所欲,不管不顾。 所以,只要袁绍心不在他这里,他无论多么积极寻他们的错处,都是没有用的! 这一刻,袁谭才是真的想开了,道“拿张辽的事去定义,去请功,请父亲复我的军职?!” 许攸点点头,道“张辽的事是梯子,只要大公子积极运作,保他是真降,他就是真降,而这就是功劳,主公一高兴,其它人再一上言,主公必复大公子军职,打虎亲兄弟啊,上阵父子兵,主公就算再不喜大公子,也是认可大公子的能力的。指虽各有长短,然而再短的指,也是自己的亲生子,若论信任,再没有比亲生儿子更稳妥的人,当此之时,领兵自是不二人选。” 这倒是实话。也中听。 “也罢。”袁谭道“倘张辽是假降,我到时拿住他,便声称是故意纳之,而想看看他到底是有什么招术,好将计就计!”话不都是人说的嘛。到时候自有狡辩之语。 “正是此理也!”许攸笑道。 袁谭道“既是如此,便依先生之言办,便发我手令,先秘密命张辽父子的兵马入冀州。不过区区二千人马,真来了冀州,能有多大的破坏力?!” 不是他自负,袁谭还真没将张辽以及这点人当回事。袁氏实力雄厚不是盖的,是现在的不争的事实。他当然有实力自负。 。 第576章 小人谗言难抵挡 许攸笑道“大公子英明。纳其入麾下,也许此人还可助大公子一臂之力。恭喜大公子喜得一英才也。主公若知吕营中人未战,先有降将来,必也大喜,而嘉奖长公子……” 袁谭道“此事,还是得好好运作,再发力,否则被审配识破,只恐又多生事端,反倒污我与吕营有勾结,反污我投敌也。” “吕营连夜发了几道追杀令,要杀张辽父子,此事,便是大公子心存疑惑,也是半真半假,”许攸道“况且是父子一并来投,至少有五成是真心来投。早先听闻张辽便已有对吕布不满多时,嫌他是个粗人,十分不屑,又用女儿为嗣,早有投主公之心,主公势最强,他若不是呆的,便绝对是真心……” 袁谭自然不可能真丢了脑子信,只是却也自负,说到底袁绍真的实力太强了。 有将领战前来投效冀州,这实在太正常不过! 张辽便是有些英名,然而在这个当下,强将如云般的袁营中,袁谭不是自负,这确实是现实,并不会将他太当回事,太过在意。 此时的张辽对袁绍来说,只是一个屈屈有些能力的战将而已。 不来投也无损,来投,当然是喜事,得英才是一,更重要的是一个信号。 一个以此,而攻击吕氏无能,连强将都留不住的无能,袁绍太需要这个契机去反戈一击了。 因为前番吕布的檄文,袁绍到现在想起来还要生气! 此时有张辽来投,他还不得大做文章?!然后顺势把张辽立为标竿,先攻击一番吕布无德留不住人,再嘉奖降将,以示恩遇才士之辈的心胸,收服一波小弟们的心,这里面的文章可大了…… 袁谭此时已是服气许攸之计,然后拉着他说了半天的布谋密计之类的事。 良久,许攸才出府。 只是忆起袁谭的傲慢,以及在袁营的憋屈,心里的愤怒正在慢慢的累积成了一潭的井水,深不可测! “终无重用之时,袁氏负我哉!”许攸一想起这些年来的郁闷,再想一想自己的落魄,忍辱负重,再想一想吕娴的恩遇和客气尊重,这心里的偏好,自然也就有所倾斜。 袁谭还不知道谢他和送礼。 而吕娴呢,是真的带了礼来,而张辽父子专门写了密信告诉他,为了能在袁营中有个好差事,还特意带了重礼来。 许攸一想起这个心里就舒坦。 所以真真假假的,许攸也不在意。反正他现在,就是挺三心两意的! 便是他对袁氏不够忠心,也是袁氏自己留不住人心之故。 这些年,到底是在袁营委屈了啊。 凡事就怕对比,这一对比,这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了…… 袁谭立即与左右谋臣商议,然后议定了这个梯子,他与左右也想好了,万一以后张辽是假降,他也可立即拿下,斩而杀之。 嘴长在他们头上,到时候说的话,还不是由他们自个作主?! 无凭无据的,袁尚等人也污蔑不了袁谭别有居心。 因此,一面发书与张辽,叫自己亲信秘密接张辽进冀州,一面又积极运作,开始向袁尚示好,倒也不会太刻意,而是长兄对于弟兄的看重,心疼,因为袁尚一路回来十分狼狈,他一会便遣医者去,一会便又送补品去,然后又是寻医问药的,又是送侍女前去贴心侍疾的,人虽没露面吧,但是这功课却做的足足的,这表面功夫,就是古人之礼,反正不少人看在眼里,有些是欣慰,有些人呢,则是心里犯嘀咕。 欣慰的人,是觉得兄友弟恭本该是兄弟相处之道。 而犯嘀咕的人呢,分有两类,一类是袁尚的亲信,心里觉得这袁谭实在古怪,弄的这么大的动静,是想表演什么呢?!有什么诡计不成!?另一类是心思通明,达明于心之人,这类人聪明于内,却藏拙于外,这袁氏兄弟隔阂极深,恨不得不死不休的这种程度了,能突然这样好起来?!见了鬼还差不多。事出反常必有妖,最近他们也是机灵点,万一出点事,牵连了池鱼,他们岂不是无辜?! 所以冀州府以内是十分古怪,因为袁谭与袁尚以前的常态就是相互攻击的,现在突然如此,很多人都是一头雾水。 连袁尚自个儿都有点蒙,蒙虽蒙,但并不傻,他肯定是知道袁谭不安好心,要出招了! 这令他有点儿紧张,知道他是想显摆孝心,显摆大度的兄弟情,袁尚不买这个账,可是他怕袁绍买这个帐! 此时袁尚是跟在前线的,这么大的事,袁绍能不知道?便是袁尚的人能力通天,他也不能够拦住所有人都不上报此事。 所以袁绍很快就知道了,因此便欣慰的道“谭儿若知此一事,而有长兄风范,绍心甚慰也,也不枉尚儿吃了这番苦,而谭儿受了这些委屈。所谓兄弟就是如此,就该如此,患难与共嘛。经过这一番经历,想必这兄弟二人,心里更珍惜彼此,都是一个藤上的瓜,如此才好,如此才好!” 袁绍很是欣慰的模样。 左右见他高兴,便趁机笑道“长公子已遣了医者去仔细照料幼公子,如此可安主公心矣,主公在前线不必牵挂后方,后方有长公子在,一切都好呢!” 袁绍哈哈大笑,也确实是松了一口气,如此幼子有人照料看顾,他就放心了,二呢,袁谭与袁尚之间和睦修好,他也高兴,三便是心里就松轻不少,便可以安然坐阵军帐,不理俗务,只理会军务是也。 他高兴的笑道“谭儿如今也是真正的成熟有担当了。不光是能领军作战,还能照顾自己的兄弟,好,极好。都说长兄如父,当如是也!” 袁绍一夸人,那基本上很快就能传出去。 袁尚一开始听属下报告的时候,还很焦急,问道“父亲果然是这样说的?!” 待亲信说到后面的话以后,袁尚才兴灾乐祸道“袁谭是无所不用其极,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哼,就叫显摆孝悌之心,如今,就一直呆在冀州府,好好的照顾幼弟吧!” 这心里果然就松快不少,但想到袁谭这个人的狡猾,这心里,还是不舒服,便连夜发书与审配。 因为袁尚跟着袁绍在前线,而此时的袁谭因为无有公务在身,就在冀州府赋闲,而审配却是守在冀州大后方的,为的就是守老巢,防突袭。 收到袁尚的信后,才知道袁谭搞了这么多的事情出来,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站队是不同,然而一个是公子,一个是谋臣,便是针锋相对,也绝不至于要当面去骂战。这就不可能了。袁绍还没死,他还在世,审配是绝不敢凌越长公子的。不然便是袁绍知道了,也必不高兴。 所以,哪怕心里嘀咕袁谭有些黔驴计穷,连这个招都想得出来,而遇上了,还是以礼相待的。 可以说虚伪,也可以说是一种礼节。 审配身为袁氏臣,哪怕与袁谭不对付,也得尊重作为袁绍长子的公子威信。这是臣子最基本的素养。 所以他哪怕与其它谋士有时候恨不得怼到彼此的脸上,但是对袁绍的儿子们,都是有礼有节的。 见到面,不光会说政务上的事,可能还会说说笑笑的,假惺惺的坐一坐,喝杯茶,当然这种也尽量避免,因为碰上的可能性不大,有时候甚至是刻意的彼此避讳开了。 这都是双方的一种默契和态度。 所以审配甚至是有些忌惮的。他寻左右心腹道“在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些事来,必还有后招。盯紧一些。” 左右心腹皆去了。 “长公子的势力不可小视啊,哪怕主公左右没有几个支持者,然而他带兵多年,身为长公子,很多的中下层部将还是服他的,占着长字,实在太占便宜了,此次不可叫他再得了重用,否则将来,便是主公将主位传给尚公子,只恐袁谭也会为大祸患。”他的幕宾对审配道“不妨查查他近几日见过谁,便能得知是哪个舌头长的说了什么讨好了长公子……” 审配深以为然,袁谭身边一向庸才多,一般能说得上话的,此时也没办法被主公召见,那么就可能是其它人指点了袁谭了?! 审配便忙领心腹去查了。 许攸是多机敏的人,一见势不对头,便忙躲到袁谭府上去了,直呼长公子救我。 袁谭哪里知道,这许攸就是想激怒袁谭恨死审配呢! 袁谭见许攸这般怂,他嘴角一抽,也确实是瞧不上这种胆小之徒,便道“你既在我府上,何人可伤汝?!” 许攸道“长公子休太自负,那审配一向横强,以往主公在时,他尚敢自专以凌上,而只行己事,便是如此,也只是轻轻关了一两回,便轻易的放出,此人权势滔天一般,这样的人,若要杀我一个小小的谋臣,犹如宰鸡,我心里怎能不急躁?!” 袁谭想一想也有道理,便道“你且在我府上避几日……” “长公子有所不知,审配一见此事,便疑心长公子,这才查到了我的头上,”许攸道“如今他一人执掌后方,倘若他另有居心,只恐受害之人,非我一人也!” 袁谭一凛,杀气腾腾,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光天化日,他敢诛灭我不成?!” “其权大谋深,不得不防,”许攸道“长公子可想清楚,越是此时,他若豁出去了,栽一个长公子要在冀州府谋反的罪名,长公子如何自辩?!” 袁谭的脸色明明灭灭,这话,极其阴暗,也正因为阴暗,才正中他不能说的疑心和恐惧。 他最怕的是什么,是审配牺牲自我,无敌的忠心,尤其是对袁尚,当初他为了袁尚,要灭吕娴,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这样的一个人,有能力,有本事,有忠心,还特别的狠辣手快,万一真有点心思。袁谭现在左右都不在身边,还真不会是他的对手。 一旦他得手,到时候他自难辩,若是连命都没了,什么话还不是由着审配栽赃?! 袁谭坐不住了,来回的徘徊,当然,他也疑心许攸,有几分的心思是觉得这货是怕自己不会力保他,或者是保不住他,这才找个庇护之人,火速的离开这大后方。 这个人,是个小人。才谋可能也不低。但是这人品性格之类的,只恐与审配比,也远远不及。 袁谭虽恨审配,然而也知道这个人,能力是极高的,若非如此,这些年也不至于排挤的他在袁绍那说句话都难。 袁尚得了他,真的有神助一般的幸运。 袁谭是恨自己不能得这样的大才相助,若说恨审配本身,当然也有,但也不至于到许攸这样怕的地步。 袁谭道“你有何计?!到这个时候还与我装?快且说来听!” 许攸这才一乐,道“张辽得了公子的手令,会火速进冀州来,趁审配的信息还稍慢一步,长公子当机立断,立即出府,赶去前线要紧,到了前线,一见主公,何愁不能再掌雄兵?!留在这冀州府,等审配知道张辽来了,必是要大怒,到时再走,可就来不及了!” 袁谭的势力很多都在中下层的将士那,这一阶层,支持他的人很多,所以有些关键消息,有时候,他也是能稍快一点,能稍隐瞒一些袁尚那边的。 但这些,也只是一时。 袁谭寻思了寻思,道“无故出府,是违父命!擅到前线,父亲若发怒,这关不好过!届时审配再上谗言,后果不堪设想!” “代价是肯定有的,就看长公子敢不敢赌了,”许攸嘿嘿一笑,道“在后方,多留一时便多一时的危险,而偷偷出城,却有大大的机遇。到了前线,就算有人上谗言,又能拿长公子如何?!杀子不成?!长公子已经不掌兵权,再坏还能坏到何处去?!况且,长公子一心想为主公立功,而审配却只污以长公子有不子之心,两相权衡之下,主公信谁?!长公子心里没数?!” 袁谭刚做了好儿子好兄长的典范,审配在这个时候却说袁谭谋反,这一对比,高下立判! 。 第577章 黎阳相距作疑兵 而许攸这些年也是看透了袁绍,这个人,优柔寡断,色厉内荏,便是再怒袁谭,受些人言影响,还是犹豫中,不知如何处理!?所以许攸才笃定袁谭这个事问题真的不大。 袁绍谋士团的声音太多了,而袁绍又无主见。这迟疑之中,想要罚袁谭,也不可能!袁绍根本就是没有急智作主之心性,这样的人,能当机立断的做出裁决?! 一个拖字,足以! 所以代价小,而胜算多。 许攸是坚决不能再留在这的了,不然他只有死路一条,这审配丧心病狂,排除异己到有时候是杀而不报的那种程度,算是专权独断的厉害。 他是个忠臣,而许攸最怕的就是这一类的“忠臣”。 “到时,便有看不过审配之人,为长公子说话,儿子去奔父亲,是人情伦理也……”许攸道,“审配又能奈何甚?!” 看不惯审配的人多着呢!真个的! 袁谭也是个狠角色,自从无妄之灾卸了兵权以后,他就一直很是郁闷,郁闷的饭都吃不下这种,茶饭不思的用了多少法子,终究还是没能再重掌兵权,眼看着袁尚逃回来了,明明犯了错,却没有受到半点处罚,眼看着审配被放出来了,却也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只有他自己,却一直没有复原职,这叫他情何以堪。 所以,他咬了一下牙,竟是下了决心,道:“也罢!徒留在冀州府毫无用处,不如设法去前线要紧!若是蜗居于蚁穴,非大丈夫也!” “然也!”许攸喜而捧掌道:“大丈夫当进取也。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与其坐而待毙,不如主动进取!想大公子也是多年掌兵之人,怎能因为无妄之灾而被夺了兵刃,无刃匹夫,早晚受死而已,大公子当思量,宜早不宜迟,速速离开要紧!” 袁谭低声道:“今晚我便离去。” 许攸道:“攸请跟随左右,以助公子一臂之力!” “好!”袁谭道。 “此行不可动静太大,当轻装简行,不可多带随从,以免惊动审配,”许攸道:“若大公子信不过张辽,大可先安排轻卫半路接应,护送大公子直接先往主公处去!” 袁谭当然不可能信得过张辽,他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张辽护送的地步,便是有降信来,袁谭也不可能轻易信任他的。 若是他有大军在手,会合也可,然而这种时候,这要是张辽有些歹意,他这就是千里送头颅去,岂不冤死?! 结果最后袁尚没被吕娴捉为人质,他袁谭被吕氏捉为人质,岂不是笑掉诸侯大牙?! 以后叫他袁谭还怎么混?! 袁谭看了一眼许攸,对他,袁谭当然也不可能全盘托出,也是有所保留的,却是自负的道:“谭还未到穷途末路,自有安排,你无非费心。” 许攸心里有点不屑,却是笑道:“是,谨遵长公子安排!” 当天夜半时分,他带只了几骑亲兵,再带着许攸连夜叫开城门出了冀州府,趁着夜色连夜奔走了。 许攸跟着黑夜中混乱行走了很久,才遇到接应的人,竟是两个营的兵马候在这僻静避人之处,只以火把为号,两方一接上暗号,当下话也不多说,汇合,马上就开始往前线进发。 许攸深深的看了一眼袁谭,这个长公子,若说他没有那种心思,打死他也不信。 也是,苍鹰的儿子,怎么会有呆的,想也要盘旋于苍青之上,而不是只有鸡鸣于野之志。 这袁谭,野心不小,但这,并不是坏事。 诸侯的儿子,若真是个老好人那种,那基本上离完蛋被杀也不远了。 袁谭一面往前线赶,一面还叫张辽随后三十里远远坠着,意欲带他们去前线。也是托了袁谭的信件,张辽才通关如此容易。 到了冀州境内以后,张虎略微松了一口气,道:“冀州如此混乱,虽势大,到底是失了管理。这要在徐州内,如此不治,是不可想象之事。” 张虎皱眉,是有点瞧不上眼冀州的混乱了。 张辽低声道:“女公子治城管理军政之能,又岂是这冀州可比?!虎儿,你有所不知,古往今来,都说智勇结合,文武却要求有勇有谋,然而,因为重视文,却也多出文采出众,却无能之辈。而冀州虽也能人辈出,却单单少了个技字,这个字,便是能力技巧之一,也是方法,这一点,徐州甩出他们几十年的努力去,别说是这冀州的管理模式跟不上,其它的也全部跟不上,这徐州上下的管理方法,不是一朝一夕,照葫芦画瓢能学得来的……” 也就是说,冀州不缺能人,却缺技能型人才,系统型的人才,能将一切统筹的人才。冀州府缺乏效率,人又不一,看上去,岂是一个混乱了得! “终究还是所信仰的不同的缘故,”张虎笑道:“便是女公子真的将方法用到这里,谁又肯服?!” 张辽深以为然,颔首道:“此次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虎儿,你可害怕?!” “男儿立身,岂能骇惧?!”张虎道:“父亲不必忧心我,儿子自有觉悟。” 张辽欣慰的笑道:“以武立世,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此次为主公与女公子之谋可成,真的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张虎笑的释然。 张辽自准备跟上袁谭的进度,有斥侯来送信,张辽当下便拆开看了,然后递给了张虎。张虎看后便烧了。 “这许攸是有点意思,”张虎道:“难怪女公子一再叮嘱于我,叫我与父亲,一定要听他的,捧着他,哄着他……” 此人贪得无厌,又小人不忠,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相反,若能许以好处,他甚至可以不顾风险,而助可能的危害。 “只要能成,便是低头又何妨?!”张辽笑道:“见到袁谭,我自有故事献上,他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张虎笑道:“袁谭拒绝不了许攸,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他抵不住他自己的私心。” 所以父子二人心中都是有数的,只要低得下头,演得好戏,禁得住羞辱,就很大可能会赢。 张辽深以为,女公子是知道许攸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心里也是有把握的。她亲自来过袁氏阵营,最知道这袁氏阵营是什么德性,只恐在心里,其实也是特别无语的吧。 “此次之功,儿子必助父亲为主公与女公子立下,”张虎道:“必定能拿下首功!” 张辽轻声颔首,道:“不可大意,更不可冒进,切莫声张。尤其在我们孤立无援的情况之下,一点苗头也不可露出来,否则必死无疑。” “儿子知道,”张虎知道马上要见到袁谭了,自然后面的事再不能大意。 张虎小声道:“这个许攸,将来若投效女公子麾下,此人绝不能留。” “到那时我二人杀之便是,”张辽小声道:“岂能叫他有机会到女公子身前叫女公子为难?!杀鸡不必用牛刀!” 张虎笑道:“自当如是。此人对女公子有恩,若真到了女公子身前,善待也不是,苛待更不好,杀也不是,重用更不行,肯定为难。如此小人,不杀,终为大祸患,绝不能留。” 张辽笑了一声。 有些脾气的,只要有忠心有本事的,哪怕再不喜,也能容忍,顶多是不来往不搭理,比如那庞统,可是这许攸,危害力太大了。 这样的人,到了一个群体之中,绝对会成为害群之马。 此人小人心志,贪得无厌,虽有能力,有计谋,可是,这样的人也是特别难相处难用的,他没有什么底线,他能因为一点小事而与人较劲,这样的人,你对他有一万个好,只要有一个不好,他就绝对会对你不满。 张辽如今光看着许攸的信几次,便已大致料着他是什么样的人,心中也生了杀心。 人的心性真的很奇怪,虽还未真正的相见,可是,张辽就是能听其言观其行,料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三十里,始终不远不近的坠着,一路直奔袁绍的大本营。 而事情报到审配案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近午时了,审配气的脸色青白交错,道:“无故离城,擅算前往前线,若非心虚,又能是因为什么?!” 他意欲派人阻拦,可是袁谭既有意要远离,又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便是想追,哪里还能再追得上?! 审配便来来回回的踱着步道:“不好,定有不好!” 他左右皆道:“长公子此去,只恐还会再掌兵,审大人还是要立即设法阻止啊。” 审配道:“唯今之计,便是吾也去前线而已。” 只是也会落得个擅离的罪名,但是以追袁谭为借口,倒也不用担心会被主公追究责骂。 只是这大后方,谁来守,是个问题! 倘若人选的不好,最后可能会被曹操突袭而夺后,就大事不妙了。 “何人可接任我职?!”审配道。 “当此之时,信得过的人,只有逢纪。”左右皆道。 审配想了一下,他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有能力,而心也是向着袁尚一派的。 “速交接邺城后备之事,事不宜迟,我得速去前线要紧!”审配道:“迟则易生变矣!” 当下便急寻了逢纪前来,逢纪本就守后方,也在城中,听审配一说,便道:“去是可成,然而,只恐此事已是拦不住了!” “便是拦不住,也得去,”审配道:“唯怕前线若有变,袁尚公子之事会出变故矣。你我身家性命皆在袁尚公子身上,若尚公子不能承嗣,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袁谭一派能放过他们吗?! 这是不可能的。 逢纪叹道:“我明白,这里交给我,你且速去吧。切莫再生变。去了若是拦不住,便让尚公子守在主公左右要紧。” 审配点头,交割了军务,匆匆的带着亲信出城也往前线奔去了! 而曹操此时带着郭嘉,已经到了黎阳,曹仁总督大军,屯在官渡,以为总大营。 两军相隔约八十里,各自深沟高垒,相持不战。 曹操在黎阳,心神略有不定,道:“这一仗,怕是有的拖,吕布到何处了?!” “还在彭城,”郭嘉道:“那位女公子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咬住了兖州,想要兖州的意思。她也知道,若此时深兵入,恐遭两方并击,她也是为了避免风险,干脆就在候着时机。不过张辽已经进了冀州,说是降了袁绍。” 曹操听闻哧笑不已,哪里肯信,都是各有筹算,然而,曹操的脸色也渐渐的肃然起来。因为他拖不起。 拖下去,曹军缺粮草,一旦断粮,怕是要出大事。 郭嘉虽已命人去筹措粮草,但依旧还是不乐观。 毕竟几十万人要张口吃粮,这一天天的耗下去,光运送,周转,都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曹操在低眉思索利弊,时值八月末,自是秋风极为萧瑟的时候,北方本就冷的早,此时,军士都要着棉衣了,而军服,他也是缺的。 他想要快点消灭掉袁绍的主力军,然而,一时不得章法。又不敢冒进。 他更知道,这个时候,不要轻举妄动是最好的,一旦有所松懈,是致命的。 曹操怕什么呢?! 怕这吕布父女不安好心,迟在彭城未进,是等着一旦双方交战,他们好直进许都,以及邺城。 那个小女子打仗,也与他一样,最喜欢端人老巢。 一想她现在的筹谋,这心里,哪里能高兴的起来。 曹操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郭嘉道:“此战只恐还要相距,袁营人心不齐,谋臣不和,要定下大战方略,必迟,一时必不能决。当抓紧策反袁营中人,搜集情报,以寻隙机破敌。袁营人虽众,然实则是乌合之众。能臣虽多,却多不能用,必有心不满者而与消息给主公。主公勿忧,当此之时,还是要吕布父女进兖州要紧。” “只恐是引狼入室啊。”曹操忧心道。 第578章 舌灿莲花说袁绍 然而事情难办就难办在这里,若是与吕布父女这样僵着,万一他与袁绍打起来,这父女二人弃了前线,直奔许都,那他一切的布谋就全完了! 郭嘉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兖州,或许都,这时候必须得舍一个。以后再夺回,也可。” “只恐舍得易,取回难。”曹操道:“今岁徐州丰收,徐州又极善经营,也不知为何,竟有些储粮,真是难得!他是能打得起的,一旦进了兖州,冀州,他们父女还会再回徐州去吗?!” 郭嘉摇了摇头,道:“然,灭袁绍,主公还可得三州之土。” “如此,便要迁都了。许都与兖州太近!后面局势必不乐观。”曹操道。 然而这也不得不为的权宜之计! 曹操也是料不到啊,被一个无谋的匹夫,逼到了这种地步。这个局面,也是天意弄人! 曹操揉了揉眉心,郭嘉哪不知道他愁什么,他虽要与袁绍决战,然而,却终究忧虑的不止是袁绍,而是让他更忌惮的吕布父女。 哪里料得到这个吕娴就是这么沉得住气呢?! 他大军来是来了,可是驻扎在彭城就是按兵不动。 哪怕她肯动一动,哪怕吕布硬闯而来,这样无谋的人,曹操与郭嘉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可是他不动,就是奈何他不得。 所以曹操对这个人,是真正的妥协又妥协。 这个吕娴,何止是他的大敌啊。 若是只有一个吕布,这厮只怕早忍不住已经进兖州了。 对峙之战的两端,最怕的不是出牌的人,而是怕不出牌的人,大战已经在弦上了,她却半点不见慌张,慢吞吞的,步履从容的按着心理战术,推进着走。 这样的一个人,叫曹操忌惮若斯。 郭嘉自也知他的心性,便道:“唯今之计,只期望韩遂能拖住马超,刘备能拖住徐州。” “难矣!”曹操道:“先依此计,再从长计议。袁绍到底不可轻忽,他终究势大,还是要早灭。” 曹操现在有点担心的是什么,是吕娴太能说,最终若是得了袁绍的助力来攻他,那可真是疯了! 张辽降了袁营,这样的事,什么不会发生?! 越是如此,便只能连保持联盟,割点肉也只能割了。 郭嘉也是这个意思,早图早好,再拖下去,一是拖不起,二是怕再有变,那才是真冤枉。 毕竟袁绍是真的势大,他派的人进兖州到处策反各郡县,让曹操头疼不堪,曹操现在虽知谋略重要,然而,却也是顾不上了,就怕灭不住身上的火,反倒拖下去,烧伤了自己! 当机立断的便立即写信去了兖州。 引狼入室就引狼入室吧,进了兖州,至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若要冒进许都,曹操也能拦得住。 信发出以后,他见袁绍营中也迟疑未决,便先回了官渡,先行秘密回许都去了。只是叫军营继续插旗于黎阳,以作疑兵之计。 且说审配信先进袁绍大营,袁绍得知袁谭连夜出城来前线,心中微有不悦,只是并不肯发,叫人看出。 然后袁谭就到了,袁绍心中恼怒,喜色尽去,便传他进帐,袁谭进了帐,袁绍大骂一声,“孽畜,为何无令擅出邺城!” 袁谭只作不知袁绍的脸色不虞,只喜道:“父亲,儿子不负父亲所望,招降了吕布帐下大将张辽,此子叛了吕布,已然携子前来投奔,儿子喜不自胜,火速出了邺城,领他前来见父亲,还望父亲亲自纳之一见。” 袁绍一怔,道:“张辽?!他本是吕布手上第一大将,为何会叛吕布?!” 许攸从袁谭身后转出,道:“是大公子写信厚利诱之而来,实是大公子良苦用心之功!” 袁谭道:“有张辽在,破吕布,指日可待矣,儿子喜不自已,这才来亲自告知父亲。儿子无令擅出,实在有罪,愿领罚。只是,此事大喜,儿子实在不能不来,父亲得此子,征灭吕布,必有功也!” 袁绍听了,心中有疑虑。 “主公!”时正值各谋士皆在议军事,沮授急道:“张辽跟随吕布忠心耿耿,位高权重,深受信任,如何会叛吕布?!他上次战后,已然被封威侯,此是一等爵也,名利双收之人,如何会为利而来投主公?!主公三思,只恐此事有诈!” 许攸道:“因为大公子许诺他,若来袁营,可统率三军,立昔白起之功也。但为武将,若只图名利,怎么传于后世,所追求者,又岂是沮大人所可知?!” 沮授气的大骂道:“许攸,你少蛊惑大公子与主公,是非不分,坏了大事!” “沮授,我才要问你,你此言是疑心大公子与张辽有谋,有勾结吕布之嫌了?!”许攸道。 沮授气的心头一哽,也是头铁,干脆向袁绍拜道:“主公,此也无有不可!” “沮授疯了!大公子是主公长子,便是再浑也不会行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你休无凭据指责之!”许攸也是大着胆子喝骂,见袁绍果然迟疑,恼怒的脸上有点疑虑,便忙上前,泣道:“主公,长公子忧心主公在前线,恐不能襄助,在邺城时便茶饭不思,日日思父。因此才以此计而行,只是恐不能成,便未有先报,如今成之急切而来报知主公,实是一腔孝儿之心,主公看在长公子一片拳拳孝心的份上,饶恕其擅离城之罪吧,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长公子是想帮主公,是想尽力,这才犯了错,还请主公万务饶过,都是亲父子,此类小事,又何必锱铢计较,倒叫旁人谍谍不休矣,便是父子亲密,也没得叫这类人给离间坏了……” 沮授脸色铁青,差点气晕过去,起来便要扯撕许攸。 许攸此时哪里怕他,给袁谭使了个眼色,袁谭适时的哭了出来,伏地不起道:“儿子有罪,愿领罚,父亲且罚儿子吧,也息众怒!” 许攸趁势大呼道:“主公,这是要逼死长公子啊……长公子究竟犯了何罪,要如此被折损威严,他本是统领二十万兵马的主公左右手也,见此,被逼至此境,悲哉!” 沮授撕住许攸道:“小人好口才!装得好戏耶!” “都住口!”袁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心也软了。沮授气急道:“主公,长公子可饶也,本是父子,小错不咎,也无可厚非,然而此小人,绝不可恕!” 袁绍起身将袁谭拉了起来,道:“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哭泣作女儿态!” “父亲!”袁谭便十分心服的在袁绍左右,十分恭从的模样。 袁绍看了,心软了,也挺高兴的。想到他之前所为,到底是怒也消了。 “擅离之事,以后不可再犯!”袁绍道。竟是轻轻揭过了。 袁谭道:“多谢父亲。” 沮授急道:“主公,长公子忽来,定是许攸之计,此小人,绝不可饶啊!他其心可诛,必已暗通吕布,意欲害主公矣!” “你休胡言,”许攸也哭了起来,抚袖道:“攸死不足惜,然长公子一片拳拳之心,主公切不可误会,长公子便是疯魔了也绝不会暗结吕布,沮授这是句句指长公子,其心才可诛!本是父子相见,奈何沮大人如此追咬不放,到底有何私心?!” 沮授气炸了,道:“汝,汝这般祸害,还敢,蛊惑人心,主公切不可听……” “沮授且退下,”袁绍头开始疼,道:“且听听究竟,再辩不提!” “主公休勿被此贼误扰,他是不安好心!”沮授道:“当斩此小人,杀张辽父子,送归三人首级于吕布,方是挑战之道!” 袁谭深深的看了一眼沮授,暗恨于心,只是道:“父亲不妨见一见张辽,可知真假!” 袁绍想了想,便道:“亦好,令他来见我!” “主公!”沮授心里急的不行,跺脚劝道:“不可见此人,此人是吕布父女心腹,断不会来降主公,必有诈!” 袁绍见他如此强横,怒道:“我不用你计,你竟如此恼怒,置我颜面于何地?!行了,你且退下!” 沮授一想起这伤心事又难受起来,道:“主公,与曹操决战,切不可急进,当缓进,徐徐图之,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啊。” 袁绍冷笑道:“绍兵多将广,还不能速定下曹贼吗?!奈何唱衰,如此不详!” 沮授急的不行,见劝不住,只能道:“张辽极勇,还是唤颜良文丑随侍左右方好见,以防有意外!” 袁绍寻思了一下,便叫人唤去了。 沮授狼狈退出,看了一眼许攸咬牙切齿,一副将来事败于这些小人之手的样子。 许攸心知此人谋略极深,怕是被他看出来了,心里也是提了一点心,心里微虚,但是面上却是半点也瞅不出来,反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瞪了回去!一副你才是小人之心的模样,我许攸才是真正的忠肝义胆,一心为主公作想! 沮授无奈出来了,一直在跌脚,田丰正察营归来,见他如此,便问甚事如此慌张。 沮授一一告知,田丰也沉默了。 他与沮授其实也不是完全相合的,只是在缓进之一计策上,观点是一致的。都是赞成一定要缓进,徐徐图之,可是,袁绍不听啊。 袁绍就是一门心思的要马上灭了曹操。 田丰在张辽这件事上,虽知张辽必有所图,却也是有不同的看法,吕娴肯定是要图主公的,但是,便是为敌,有利益冲突,也不是非要为敌不可,也是可以相互倚势,相互利用的。 他还是保留原来的看法,不如借吕娴之势,先灭曹操! 至少不能叫吕布父女与曹操共击袁绍,否则,必有大患。 袁绍是深恨吕布,为前番檄文的事,更为袁尚的事,他是急进想马上灭了曹操,然后再把吕布父女给灭了,永绝后患。 然而田丰以为,这哪里有那么容易?! 在这一点上,他与沮授就产生了大分歧。 沮授是觉得吕布父女是豺狼,不能与他谋皮,只恐要出事。 看田丰不语,便道:“你还不死心矣?!那吕娴绝非善类,当初主公好心护送,她却半路反叛,这种人,可以倚重?!田丰,你糊涂!” 田丰清醒的很,只是政见不同罢了,他道:“若是主公肯相互利用,不是无可图。” 可是主公什么都不听啊,能有什么办法?! 叫他笼络吕布,他不听,反而为了一檄文,一直在说先诛曹再灭吕,扫清逆贼,定天下的话。叫他徐徐图操,他还是不听。 沮授一听,也是悲从中来。最近他正为主公不采用他的计策而伤悲呢,此时一见田丰也是如此,特别难受,仿佛预见了什么不祥的事情,就缓缓走开了,不住的摇头。 田丰却准备死谏,不管张辽,吕布父女的事主公如何决定,对曹决战一事,绝不可冒进。 整个袁氏阵营都小曹操,放松警惕了,可是,田丰却极为清醒,他也决定,必须要袁绍在此事上清醒! 先不说吕布,曹操首先不能留。 只要曹操死了,吕布父女无人可借势互倚,他徐州的实力想吞灭四州,那是做梦! 田丰寻思了一下,便进了帐中,先没有言语,只是听着许攸说话。 许攸在说什么呢?! 在说袁谭一番孝心,为了招降张辽,用了很大的心思。 这个事,在他们二人嘴里一转,竟成了袁谭的功劳,变成了他主动招安来的。 然后又说了张辽在吕营中的委屈,明明有大功劳,却一直领军在与孙策对战,他本不擅水战,却要与水兵开战,其实打不起来,这就是隔靴骚痒一般,让张辽心中极为不满。又说张辽想成为的人,是秦之白起,欲建此功,须跟随四州之主袁公是也,他定助袁公一臂之力,诛灭曹操等言,又说将来,必要助主公征服徐州,荡平天下,以定疆土基业等,那许攸果真是舌灿莲花,说的袁绍都心动了,道:“此子既是有才,又慕我军,有投靠之心,待绍一问,再说。”是杀是用,还是看看! 袁绍本就自负,此时之心,与当初见吕娴时类似。 第579章 田丰刚直犯上谏 颜良文丑都在呢,二人持兵立在袁绍左右,听许攸吹嘘张辽的能耐,一时脸色不虞,连连冷笑。 良久,张辽被人引进,见到座上袁绍,便忙拜道“张辽特来投奔,拜见明公,愿为明公效犬马之劳,助诛曹操!” 张虎押军在外,张辽一人独进帐,见两侧精锐两立,便心知这里防备森严。 张辽心下却哂笑,心道,莫非以为他是荆轲不成?!他是大将,并非是匹夫刺客,如此待之,不管是出于防备,还是别的什么,都有点过了。这若搁在吕布身上,他本就逞勇,哪里会将降将放在眼里,这么严防死守。 这个事,的确不大妥当,因为袁绍是唤了二大将前来,这太慎重了,虽说是文则武备,然而,也要看对象,若对平级,怎么文武兼备都不为过,然而这般对一个降将,真的太有失妥当。 只有对待平级时,如此,才不会失体统,比如当年的项羽对刘邦。 而现在的张辽,既便有威侯之封,到底也是吕布以下之将,这般如此,的确失礼。 这袁绍营中上下,真的不太讲究。也许是谮越惯了,所以对此,竟也不以为意。这里面的事,可以看出很多的不妥来。 袁绍打量了他一回,喝道“张辽,为何诈降?!” 张辽愕然,然后愤怒的抬首道“辽不远千里狼狈奔来投效,袁公何出此言,竟不信我?!” 他冷笑道“也罢,袁公既不留,辽自投效他人去也!” 颜良冷笑道“汝以为此是何处,容你在此放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拿下!若为诈降,当杀之而悬头颅,以肃天下!” 文丑没说话,只是郑重的打量着张辽,似乎在衡量着他说话的诚意,以及他的能力,他也不敢贸然就相信,因此便慎重不语。 不过他对这个张辽是很期待的,或者说,早有闻名。 能跟在吕布身边,还能驰名于天下的武将,本事肯定是不弱的。 张辽不听则已,一听大怒,冷笑道“袁公招贤于外,招安于天下,难道都是欺人矣?!要杀就杀,何必多言。为我一人,让招安文沦为笑柄,辽也算死得其所!” 颜良道“主公,此人定是诈降,他是为激主公,才出此言!料定主公不杀他……” “这……”袁绍本来是咄咄逼人的,现在倒有点骑虎难下,十分纠结的,道“都言之有理。张辽是否诈降,还未可知,然而,有来投奔者,不纳便不纳,若反杀之,以后谁会来投我?!” 许攸笑道“主公明断,正是如此!主公便是不肯纳,也不能杀人而也,若不肯信他,放他离去也罢了,以免被小人谗言嫉妒,叫他受这许多委屈!更引人笑话,说袁营不能容人……” 颜良拔刀,走近许攸。 许攸朗声道“颜将军欲待何为?!” 袁谭站了出来,看着颜良。 颜良气的又站了回去,不甘的道“良实非嫉才,而是恐主公遭受小人蒙蔽,若错信了此人,主公反受其害!此人,绝不可纳!便是不杀,便不可用啊,主公!” 颜良的话,袁绍还是很看重的,闻言忙扶起他,道“绍岂会为他而冷寒了公骥之心?!此子是真心假意,还是再看。公骥且速起,在此之辩,也无结果,就罢了。” 颜良道“主公切莫重用有二心之人,这张辽跟随吕布日久,突然来奔,必然有诈!” 张辽听了哈了哈大笑,道“颜将军嫉才也,可是怕辽被袁公重用,而不能保今日大将之位?!” 这话把颜良气的够呛,他禁不住冷笑道“汝,三姓家奴之将,也配大将之位?!” “向来武将以勇以能,有何不配?!”张辽冷笑道“非辽自负,若我主攻曹军,必能立大功,而非汝也。” 颜良心中更是狐疑,本来是不喜吕布的人,但是现在,他是真的觉得这张辽怕是有古怪了。句句激自己,这要是个没脑子的,真的反而落了圈套。 “大言不惭!”颜良眯着眼睛道“倘若你能带兵去攻退吕布,明公自然信你,你可敢?!” “有何不敢?!辽自能诛曹操,也能灭吕布,只要给我一万兵马,足以出征。”张辽朗声道。当然他也笃定,他们不会给他一万兵马。除非疯了。 他这样一说,袁绍反而有点半信半疑了。 “一开口便是一万兵马,好大的口气!”颜良冷笑。 袁绍笑着止了颜良说话,只道“你果然愿意带兵击退吕布,以报昔日之仇?!” “自然愿意,”张辽道“袁公明主也,而辽所以叛吕布者,其中一言难以道尽,倘若明公能一听,辽愿一一说与听。辽也深知,远方来投,又叛旧主,实为不义,明公不信,也是常理之事,辽并无怨言。不敢妄想带领大军成为大将,只愿效力于军中,以为能为袁军效犬马之劳,便足以,还请明公稍纳之。” 袁绍心里其实根本不信他,不过杀又不能杀,真让他走,万一他去投奔曹营,那不是更麻烦!? 曹操离此只有八十里,他若去了,曹操必定重用之来对付自己…… 这左一琢磨,右一琢磨,袁绍便笑道“文远既有此心,便安心在吾麾下待着效力便是,至于官职,现无缺,待有缺时,定有安排。” 张辽喜,并无怨言,道“多谢明公收留!” 袁谭适时的上前道“父亲,不如叫张辽在儿子麾下效力!” “也罢!”袁绍道“谭儿复原职吧。你要切记,兄弟就是兄弟,前番尚儿涉险,你并不肯助一事,不可再发生了。既为一军,又为兄弟,自要守望相助,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袁谭自然不能再多辩解,只是羞惭道“儿子记下了,多谢父亲。儿子一定熟读孝经,多关爱幼弟。” 袁绍点头道“都散了吧。吾也乏了。” 颜良似乎还有话说,见袁绍确实心意决了,便只能闷闷应了。 待出来帐,拦住张辽道“你说你可破灭吕布,吕布极勇,汝凭一人,如何破之?!” 张辽道“吕布虽勇,却只一人,一人如何左右颜将军与文将军?!”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颜良听着虽心里舒坦,却觉得不对劲。 文丑这才说话,道“素闻文远虽极骁勇,擅死战,若与我二人相比,孰高孰下?!” 张辽道“辽虽勇,却不及两位将军,驰名于外,将来若破吕布,还要辽助两位一臂之力,方可胜之。” “刚刚不是大言不惭吗?!”颜良冷笑一声,道“张辽,你有诈心,我会盯住你的,若被我揪到把柄,进言明公杀汝!” 说罢先离去了。 文丑笑了笑,没说什么,也走了。 许攸笑道“张将军,恭喜呀,如今入进袁营了,腾飞之时,指日可待啊,” “此番还托了许大人,”张辽谦恭的笑道“若无子远,只恐一切不成。子远且随我来……” 两人互视一眼,便有了默契。 许攸喜滋滋的跟着张辽进了军中去取礼物了。 张辽带来的可是重金,道“此是我们父子的心意,一则是为子远,一则是谢上次助力,三则是若有用处,只管使用此金。” 许攸嘿嘿一笑,将箱子轻轻关上。 张辽道“一会儿悄悄送往大人府上。” 许攸点首,却是笑道“只恐无人信你。你虽来,主公喜则是可以利用你之事,攻击吕布,展示天下之意,而大公子,则利用你为梯阶,复了原职,也不理会于你了,你来此,绝不会得重用。” “况且还有颜良猜忌于你,”许攸道“吕营虽有追杀令,可你们父子虽来,其余家眷却未跟随而来,这袁营中人,不会真正的将重任交于你!” 张辽笑而不答,只道“辽来是真心助力袁公,曹操骁勇,必诡计百出,倘征战不利,自有用辽上阵之时。” 许攸一乐,知道他自有打算,也不多言,美滋滋的走了。 至于袁谭,已复原职,哪里还能再想得起来张辽?早走马上任,迫不及待的接任兵马去了。 张虎听张辽细说了这一切,一时无语,道“我为父亲担忧了好一会,唯恐辩解不能,前功尽弃,甚至可能会被杀,不料,就这么容易?!” “原先女公子说这袁绍这般性情,我还不信,现在才知这真是叹为观止啊,”张辽低声道“这般心性治下,最易藏污纳垢。” “许攸为何要这么做?!”张虎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士人的气节,与他对比起来,他甚至觉得之前那么碍眼的庞统都变得可爱多了。 果然,人就怕对比。一对比,屎还是比老鼠屎更容易接受一些。 “这就是人性之妙了,他心有不满,想要三方下注,今日可助我们父子,将来,他可以助曹操,”张辽道“心性所至,与位高低不同。便是他真的成了首席谋士,也未必不会这么做。” 说的也是,张虎点点头,若有气节之人,便是自己跑了,也不会叛旧主的。 “颜良,文丑如何?!”张虎道。 “当世一流猛将,观此二子,为父也不能胜之,”张辽道“然,颜良性狭,文丑心怯,二人都有致命的弱点。若遇顺境,自猛勇无敌,一战而胜,若是逆境,远不及我们父子二人能死战而靠勇得脱。辽虽不及,然,却知战将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是什么,从未忘,我儿也是如此,将来若是绝境,唯其一勇,也许可破困局尔……” 张虎应下了。 “稍安之在此,也不必再与吕营联系,”张辽低声道“来此,我们二人,便只当自己是真正的叛了,不仅不能联络,更要处处为袁绍营着想。压制曹操。” 张虎道“儿子明白。” 为的就是制衡三方的实力。甚至袁绍败北时,他是要助袁绍的。 张辽想了想,女公子为何会担心袁绍不是曹操敌手,不在于实力,而在于,怕曹操会出奇谋,或是从内而破。 曹操擅谋,的确不得不防。 倘袁绍真的败了,那可真不妙了。至少现在是不妙的。 若果真论实力,袁绍的实力是真的没得说的,颜良文丑是真的很强悍,领兵作战,就是最强的兵力。然而,谋士团再多,看袁绍这般,后面的事不好说。 不管如何,他安静的不争功,只盯着便是了。 希望有用不上自己的时候,当个闲人,也没怎么。他又不争功,巴不得要当隐形人。 而事实上,袁营中人确实是没把张辽当回事,包括袁绍本人,这只是一件小事,他并不会将此当成大事一样耿耿于怀在心。 他只是窃喜的寻思着,张辽叛来,完可以利用此事,反击一回徐州,堵一下吕布的心。在天下面前讨回一点颜面。 一面唤修纂来拟草,一面回首看,才发现田丰未离帐,便拧了眉头,道“汝为何还不出帐?!” 田丰郑重的拜了下来,道“臣有事言……” 袁绍不用再听便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打断道“又是为与曹操对战之事?!绍已决定,待一切准备就绪,当发挑战书,两兵对阵,分个胜负。此事已决定,为何还要多言!?” 田丰急道“主公,我军粮草颇丰,宜守不宜急攻啊,曹操粮草不足,便是拖也能拖垮了他,届时再一举而灭,几乎不破什么兵力,那时岂不更好?!” “依你之言,要到何时?!”袁绍道。 “最早明春,最迟明秋之季,便能一举而定半壁天下,还请主公,定纳丰之忠言,切不可急攻!”田丰道。 “拖到明年?!对付区区一个曹贼,需要拖到明年?天下会如何看绍,会以为绍怯也……”袁绍怒道“就算能拖,绍且问你,吕布现在在兖州外驻兵,也蠢蠢欲动,若发兵来,如何退?!” “所以需要与吕布修好,暂忍此贼!”田丰道“张辽定有诈,吕布本是贼子也,此子本好利,若许以利,吕布此人好哄啊,事关天下大局,还请主公三思,定要听进去,方能一举灭曹,再思灭吕,切不可一时意气,反受两方之害啊……” 。 第580章 曹阿瞒割肉鉰虎 袁绍听了大怒,道:“便是吕布也打来,绍也不惧他!一并征灭之,以肃天下之心!何况他敢!背信弃义的小人。前番绍好心叫人送吕娴回去,她却与曹操勾结在一起,反而攻我,这翻恨,还有尚儿之事,绍定要报仇雪耻。与他结盟修好?!父女二人皆是背信弃义之人,结盟就能信吗?!田丰,如今的你,也是真糊涂了……” 袁绍生气,甩袖叫左右将他拖出了帐外。 田丰急的不行,到最后只能叹气的走了。 袁绍还是怒不可遏,在帐中大骂道:“这个田丰,再有下次,定杀之!何敢如此犯上!前先便误了大事!” 他的脸色有点拉不下来,又急寻人来纂书要骂吕布父女,正好又想起这些前番旧怨,便道:“用张辽之事,好好的臊一番吕布,临阵叛逃,这个吕布,呵,定要丢死你的脸…… 而袁尚听闻袁谭复了原职,是真的气急了。 审配赶到时,也是大事已定,他急不可耐的先去寻袁尚,道:“将军怎么未拦?!” “根本未来得及拦,”袁尚气急败坏,道:“大人怎么没拦?!” 二人一时都叹气,心里不知道是何滋味,好好的一个事给耽误了,这心里能好受么?! 审配低声道:“看来大公子复用之事,主公心中早有定断,这些事,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父亲他,糊涂!”袁尚道:“他复用,必深恨我,将来必咬我不放。” 审配冷笑一声,道:“便是没有此事,他也必咬将军不放。先前将军在兖州涉险,他明明离的很近,却不肯救,这般品性,难道将军还指望他真的与将军修好不成?!” 袁尚想起旧事,也是心中怨念。 是因为此事,袁谭才卸了职,可是如今袁绍怒气已消,一切事情像是烟消云散了一样。然而一切真的能烟消云消吗?! 不可能! 也许这一切,对袁绍来说,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他不是不知道兄弟不睦的存在,而是假装一切不存在,只要袁谭与袁尚不要争的那么难看,不要弄到他的面前,就一切随意! 袁尚站了起来,道:“我去寻父亲说话!” 审配此时也冷静下来了,忙阻止道:“不可!” 袁尚听他说话,审配道:“此时大事已定,主公断不可能因为你我进言而朝令夕改,再次免袁谭的职,只会恼羞成怒,以为你我二人,不会站在主公的角度思考问题。前番袁谭一副兄弟和睦的惺惺作态,而后将军却诋毁之,只恐主公必然大怒,反受其殃!” “那如何是好?!”袁尚道:“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事已成定局?!” “大战之即,只能是事成定局了,”审配道:“那张辽必然有诈,还是要盯紧他们父子与许攸的勾连,久之,必然能看出端倪!” 袁尚道:“大人是说,倘若许攸与张辽暗中与吕布有所勾结,此事依旧可以颠覆袁谭?!” “不错,这不就是现成的把柄!”审配道:“袁谭这一步棋是走错了,他是饥不择食,肯定是要受害。主公有多怨恨吕布父女背信弃义,公子也是知道的!” 这一点袁尚当然知道! 当初就是因为刘琦助徐州发了檄文,让袁绍更加憎恨刘表,以及徐州,再忆起前事,他好意派人护送吕娴回徐,不料全军覆没,那吕娴不知所谓,竟然与曹贼勾结,把他的人都给处理了,这岂能让袁绍不怒?! 再加上,她更是以袁尚追击之事为出兵之由,这一点,更是叫袁绍狂怒,审配也就趁势被放出来了。 因为当初他是主攻不要放过吕娴的人,也因此,袁绍迁怒于田丰,对他的话不怎么肯听了。 因为田丰一直在说,到了现在都已经发了檄文了还在说,要与徐州联盟。 这田丰根本就不知道他早被袁绍暗排斥在外,憎恨在心了。只是苦于说不出来,不好明斥而寒人心而已。 袁尚点首,道:“父亲后悔未肯听大人之言,当初是真该将吕娴一并杀之的。可惜了这般的机会,放虎归山了。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吕布是大患也,岂能留?!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若果真再听田丰的,只恐被人谋的皮骨都不剩。父亲自然心中有思量,不肯再听!” 此番倒是打击田丰之机。 二人互视一眼,心中也有了默契。 田丰刚直,一直不肯投效袁尚,到了现在,还是每每与审配作对,这样的人,在袁绍身边,终究还是祸害,若是弄的不好,后来肯来要殃及自身。 这一点,袁尚肯定是不想要留下这样的隐患的。 所以,二人的默契时,既然袁谭的事已经不可更改,便不能再死咬不放,让袁绍不快,反而疏远了他们。但他们可以趁此机会击倒田丰,让他再不能够得主公信任,那么审配就是第一人,到时候行事说话,都一切便利。 而张辽也肯定是要盯着的,要锤死袁谭就一定要等到合适的机会。 袁尚心中其实很忧虑,因为他总觉得,父亲只恐意在袁谭。 他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危机感,对审配道:“大人一定要做父亲身边最受信任的人!” 审配郑重的点首,道:“三公子安心,一切有我!” 二人商议够了,便去了袁绍处,袁尚对袁谭的事没说什么,让袁绍心里很高兴,感慨着道:“打虎亲兄弟,兄弟如手足,大战之即,和和睦睦的方好。” 袁尚笑道:“大哥复原职,儿子心里的内疚也少了一些,大哥因我而卸职,儿子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袁绍满意点首。 审配则说了袁谭离邺城一事,但语气中并未有追究的意思,袁绍也乐得如此,道:“本是小事,就不必追究了。” “是。”审配应了,又道:“主公还是稍离许攸方好,此子不可重用,怕是真小人!而张辽,也不宜安排官职!” 袁绍想了想,道:“正合吾意,便如此安排。正南既已来此,军前诸务,还要你来安排,能者多劳,不可推辞。” 审配自然求之不得,道:“是!” 反正这个事就客观轻轻揭过了。 便是私下再不和,在袁绍面前,还是粉饰太平的。 而袁绍的反击信也送到了吕布那儿,几乎是火速送去的,然后传檄各郡县,意在臊死吕布。 信中写了什么呢:吕布无德无德,匹夫之勇也,侥天之幸,才得徐州之土,以成基业,不义之人,天也不容,所以将下部将连夜叛之,以降正义袁公是也,由可观之,无义之人,人必不附……云云。 说成白话就是:王八蛋吕布,你无能又无用,麾下的强将都留不住,张辽降我了,知道吗,他是弃暗投明之举,天下人都拍手称庆,我袁公的仁德四海,人皆来附……你等着,等老子空出手来,一并收拾了你。八王蛋,老子如此看重你,你却纵容你女儿与曹贼勾结,背信弃义的人…… 然后又说了等将来征伐徐州,一定要重用张辽,并用张辽打头阵等等。 吕布看了信,也是气的不轻,将信撕了个粉碎,对司马懿吐糟道:“他,袁绍?!也配说自己仁德四海!不要脸!” 吕布马上就要写信骂回去。 吕娴进来笑道:“是要骂,主要要写明两点,一是当初父亲虽与袁公有修好之意,奈何袁尚追杀,先背义在先,袁公却不罚袁尚,却只追究我的责任,此其是天下不能触怒之意,宽己苛人,这叫倒行逆施,无法服人,因此恕吕布绝义在后,兵伐相向,也无可厚非,二是要说,只管用张辽,此子,父亲待他不薄,他却背忠背德背义,弃绝家眷而投奔之人,此种人,是黑心辈也,要他只管来,父亲定要剜心看看是黑是白,再在心中问他,是否不要家眷了,他若不仁,父亲不义在后,他若真来征伐父亲,到了阵前,定将其家人枭首送与,这一点,写的越戾气越好……以逼迫张辽返还恕罪可赎家人之罪的意思。” 吕布听了,道:“这个好!” 说罢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直到骂解气了,心里才松快了一些,搁下笔,笑道:“自来闻文人骂人能骂至人吐血,今看来,果真不假,我儿看看此文,可能将袁绍气吐血?!” 吕娴笑道:“他皮厚,再骂也不会吐血的。” 吕布哈哈大笑,道:“也许是布文采不够。” “……”司马懿看了一眼这对父女一眼,有时候中二起来,真的特别的相配,怎么说呢,不愧是亲父女啊。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亲生的血脉相连,是真的说不清的感觉。损的时候这么损,这么好吗?! 吕娴果然看了看,道:“不够,骂的够真白,这样就可以了……” 吕布道:“那就按此文去寄出罢,这样才解气……” “是的,若叫文采修饰,反而失了粗鄙,既要骂人,当然是越粗鄙,越没文采越好,父亲有所不知,骂有才人,便要粗鄙,骂粗鄙人,便要文雅,以臊其意,才有奇效。”吕娴笑道:“这样也能保护张辽父子。他们的家眷还在徐州,二人便不可能得到袁绍的真正信任。然而这一骂,就算张辽没有官职,但可以保障安全了……父亲骂的极好,这其中有些恨铁不成钢,有些恼恨,有些威胁他回来之意,恰到好处!” 吕布点点头,道:“以后要常这样骂一骂才好。” 吕娴道:“别轻易与文远传信。他们父子要用在生死关头。不然就枉了这一番安排。” “我自知晓!”吕布听了便命人将此信送回。 斥侯听命火速去了。 司马懿默默的一直没有发表意见。但他敢打包票,若是张辽父子在袁营被杀,这要是有人通风报信说张辽假降,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一定是自己。 有时候他是真的服气吕娴的,她事事不避着自己,未必只是出于信任,而是,另一种敲打。 不过他也习惯了,也没什么怨不怨的,现在再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反正事已成定局。 他回了自己的军师帐的时候,还笑了一下,叹道:“袁本初势大至此,要败啊……” 这一件事,可见端倪。 袁绍真的太自负了! 这个事若搁在曹操身上,他只要疑心,不够信任的话,一定会杀掉张辽父子。 而这件事在于哪里呢?! 在于张辽的家眷还在徐州,袁绍就算不信任,也冷却搁置了张辽父子不用,然而依旧是隐患。 而曹操强在何处?! 如果吕布父女把张辽的家眷全枭首了,曹操才会信。 而现在,只是这样威胁一番,骂上一骂,这样子如文人搔痒,是几个意思?!这是战争啊。 岂是儿戏?! 自负的人,自恃是霸主,已经轻狂至此,轻人至此,怕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此时的袁绍未必知道,这其中的残酷的。 他的心中有一种执拗的善与仁,确切的说,其实是不合时宜的。 此时的战争不像彼时在春秋五霸之时的那样,大家约定了时间与地点,然后面对面像两个对手一样,遵守擂台的规则,然后分出胜负,而周王室或是霸主做裁判! 但现在并非如此,没有规则,赢就是规则。 袁绍未得至天下,却已经开始擅自以为这便是规则,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极致的狂傲与自负了。 而他竟妄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与吕布和曹操的联盟对抗吗?! 疯了吧! 哪怕吕布与曹操之间也有微妙的对抗和防备,然而,至少大致上的默契是在的。而对此,袁绍真的太乐观了! 司马懿知道,这个吕娴,只要进了冀州,她一定会狠狠的把这个所谓霸主的大腿给撕下来,她绝对会咬着不放的! 他笑了一下,这个女公子,目标倒是明确,竟然不惜一切代价,却又执着冷静。 而她的冷静也等到了微妙的回报。 因为曹操回信了。 司马懿到吕布帐中看信的时候,内心也哂笑了一下曹阿瞒,怕是他被逼到无办法的时候了吧。不得不出此下策,割肉饲虎的地步了。 想一想,曹老板也怪可怜的。 第581章 拍个虎屁就是香 曹操的确是没办法,曹吕之战他未胜并得到补充,甚至是损失惨重,所以现在的实力,甚至连在史上的时候都不如的。 曹操的压力很大,真的很大。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与虎谋皮,冒着风险也一定要灭掉袁绍,不然还未等到与吕布开战,他就已经被袁绍的大军给踏平了,许都也定会不保。 “恭喜主公与女公子,可以进兖州了……”司马懿公事公办的道。 “父亲的虎威军就交给仲达了,”吕娴道“盯紧了目标,抓到时机就进冀州。进了兖州以后,先按兵不动。在兖州诸务,仲达明白。” 明白,当然明白,就是进了兖州就不出了呗,把兖州也变成自己的地盘的意思呗。 吐进去的肉,她能吐出来才怪。 司马懿道“懿遵命。” 吕布道“娴儿呢,与我分兵?!” “当然,”吕娴笑道“父亲有机会可以进冀州了,可千万别放过了这样富庶的好地方。千万记得,若进了冀州,最重要的是什么!” “杀人掠城,夺粮,再安抚百姓。”吕布道。 先杀袁绍的死忠,再夺城,抢粮库,发粮安抚百姓,一条龙! 反正与在寿春的时候差不多呗。就是少了一项杀人的意思。 可是进冀州与进寿春是完不同的局面,这一次,注定是要血流成河的。 “若有降者,可纳之,若不降者,不能留。”吕娴道。 “这个布明白,我儿安心,”吕布道。 “老爹记住了,美色财货,不可取,”吕娴道“到时候是父亲的,还能有人抢?!” 吕布听了讪笑。也是,进城第一件事是抢女人抢财宝,那未免也叫天下人看轻了。 不过,怎么说呢,这个时候的诸侯,哪个不是如此?! 因此,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不过是晚一步得到罢了。 “这小事也值得我儿交代一声?!”吕布争辩了一句。 吕娴哈哈大笑,道“有仲达在,我放心!” 司马懿不得不道“懿自当用心,若有不妥,也会劝谏主公。” 吕娴大笑,道“一切交给你了。” 司马懿露出无奈的神色。 “娴儿要去何处?!”吕布道。 “前线,”吕娴道“爹可知,此时曹操在何处?!” “说是在黎阳,”吕布道。 “不,他回许都了,”吕娴道“曹操最擅疑兵之计,他此时最担心的反而是许都。” 吕布也不笨,明白了,道“娴儿的意思是说,我们父女在他后方,他十分不放心,所以回许都守着?!” 吕娴点首道“他最怕的是许都有内隙,若此时投敌,给我们通风报信,许都必有大恙,以曹操的性格,是绝不肯放得下心的。况且,许都之内,有不少要投效父亲的人,这个时机,只恐有人要做事了,曹操就在等这些人崭露头角……” 可惜了,一腔忠义于汉室之心,注定要血流成河。 吕布叹道“他们就不能聪明一回吗?!就不能等有朝一日我们父女主动去许都?这样招,岂不是自投罗网。” 吕布也是知道曹操十分奸诈的,只恐就等着他们落网。 而此时的吕布便是想救下这些人,也无能为力。 吕娴道“从何进招诸侯进京开始,就已经像是被诅咒了一样的恶劣的开端。” 然而,一切都没有用了。 汉室已经对地方彻底的失去了控制力,汉天子就算是头脑,他已注定摆布不了任何诸侯,无论唤谁进京,结果也是类似的。 曹操还是有雄才大略的,他若落到凶狠之人手中,汉天子早已经不复存了。 天子尚在,只能勉强以为汉室还在,然而影响力,早微末的只剩下一个名号了。 “曹操也是老谋深算,”吕布拧眉道,真的跟老狐狸一样,尽在掌握。 “所以,我要去前线,好叫曹操放心,”吕娴道“曹操也必定会赶去前线,唯恐失控。” 他更紧张好吧?!司马懿心中无语吐糟。 吕布道“他会派何人守许都?!张绣?!” 司马懿真的被吕布的脑子也弄的无语了,让一匹狼守着自己的珍宝阁,呵,结果还用说?!曹操能疯了,才会想出让张绣护许都的事来。 司马懿对吕布的脑子是真的彻底的不抱期望。 吕娴也有点无语,道“当然是曹姓人。曹氏子弟众多,可以倚重者也有不少人。张绣他是肯定要被派来协助父亲的!” “协助?!”吕布嘴角一抽,道“这是想让他惹毛我吧?!” 协助只是好听一点的词语,其实就是防守的意思。 吕娴道“此贼定要与父亲一道进冀州。” 防不住吕布要进冀州,所以干脆弄匹狼一起跟着老虎进冀州抢掠捣乱的意思了?! 司马懿也是哭笑不得,曹操若出此下策,估计现在是真的头痛,无什么可以信任的人可用。没了办法,才用张绣了。 这张绣若真进了冀州,不得抢翻了天去?!搞不好又叛曹操,要搞自立那一套。 这一方面也是制约吕布,另一方面也是让吕布制约这匹狼的意思了?! 狠狠的打,相互损耗呗! 司马懿一想,也是颇为头痛,这张绣冥顽不灵,又与吕布有仇,怕是要被他给缠死了! 吕布果然很不悦,冷笑一声,道“此贼,若敢与布相争,定不饶之!” “父亲切不可小看他,其人狡诈无比,曹操有时候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奸滑的很,到时候,父亲别被他给激怒了,一切听仲达安排要紧,”吕娴道“抓大放小,父亲一定要明白!张绣是小,冀州事大!” 吕布闻言点了点头,道“布知轻重,我儿放心。” 吕娴还真不放心,他是真怕吕布有骚操作。 “父亲一定要明白,这一次出征,咱们的目标是兖州和冀州,许都现在不急着进,进了咱们也占不住,”吕娴道“这两州,绝对不能失,兖州是要道,而冀州极为富庶,得了这两处,袁绍一灭,我吕氏实力也会大增,才有与曹操决战之力。这是要点,切记切记!不可冒进,不可急进!想要北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千万不可冒进,父亲一定要记住了!” 吕布道“放心吧,娴儿,布绝不会有失!进了冀州,谁也休想再夺去!” “冀州与兖州二州足以自给自足,占了此处,胜算更大,”吕娴道“其它三州之土,咱们便是要吞,现在也是吞不进的。不可贪心。袁氏余党甚众,便是散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便叫曹操去消化便是。咱们不急于一时。” 吕娴再三叮嘱,吕布是一一的记住了。 吕娴对司马懿道“进了兖州后,先稍安勿躁,不可急进,若遇曹操兖州的兵马,也不必有冲突,相安无事而已,以待时机。另外,河内张杨,仲达也需留心,他虽有心要助父亲,然而张杨未必能完辖制河内,仲达当以计除他身边后患,河内便在我们之手,仲达,河内是仲达故乡,万要用心!” 司马懿能拒绝吗?! 他拒绝不了。 所以吕娴笃定他一定会助张杨除身边不忠了。 司马懿道“懿谨记于心,不敢辜负。” “经河内到河东往西,便是马腾父子的腹地,”吕娴道“父亲若有变,可写信与马腾来相助。待这里事定以后,还是要与马腾会盟一面,约定后事,若是马腾有变,父亲也要分兵助他。” 吕布点首,道“娴儿之意,是进了冀州兖州二处,便暂不回徐州了?!” “不定北方,如何能回徐州!?”吕娴的脸色之中透着郑重,道“北方,北方,北方!若失了北方,天下九州无有我父女埋骨之处!” 吕布一凛,道“好。为父定不叫我儿失望,一定要拿下北方。” 吕娴点首,道“拿下北方以后,将徐州定为南都,伐南征西,皆可为腹地,这是咱们起步的地方,是不一样的后盾和家园,根基。” “嗯。”吕布郑重应了,有些不舍,道“娴儿若去前线,必会参战,要小心。袁营中战将如云,有实力者,数不可胜数,多数是名将之后,不可小视。一定要以自身安为重,倘若变,写信来,我亲自去救!” 吕娴心中一暖,道“无妨。从此战以后,我吕氏阵营无名之将,定会扬名天下,而袁氏部将,终逊一筹!” “娴儿,若遇颜良文丑,不可硬来,宁退,以计取之!”吕布恨不得要自己上。 然而他也知道,论机敏,娴儿远胜他。 在前线的时候,判断局势真伪真的太重要了,所以,吕布便是很担心,也知道他的女儿在谋略方面,是不输任何谋士的。 吕布能做的便是把这边的事给安排好,绝不能叫吕娴分心。因为兖州,冀州的确是她的后盾。 这个重要性,在他身上了! “我知道,”吕娴道“放心吧,我好歹是第一勇士吕布的女儿,不会给父亲丢脸的!” 吕布听了乐了,道“丢脸也没关系,真打不过,要跑。别傻乎乎硬磕。” 吕娴笑道“知道了,爹,你越来越啰嗦,你知道吗?!” 吕布哭笑不得,道“未老,却被嫌啰嗦了。不得了,你要造反啊?!” 父女二人傻傻的大笑。 司马懿在一边听着也特别的好笑。 造反这种话,也只有在这样两个傻雕的父女口中才能这么自若的开玩笑了。 换别人家的情况试试?!这两个字只要说出来,不管是谁说的,都能吓尿人,把事给弄的特别可怕的地步。 “老爹,你一个能不能打得过颜良文丑?!”吕娴道。 “哼,他们二人合力击我,都不在话下,”吕布道“可惜,他们都在前线。若不然遇到,定要结果他们。” 吕娴笑道“当今天下,还是爹最了不起。” 这个虎屁就是香。 吕布听了哈哈大笑,自负道“这是自然!” “北方若定,把英儿接来,”吕娴道“能继承父亲之勇的,只有这小子。” 吕英力大,若是长成,必是天生的强将的。 力气大,在战场上,有时候是辗压的存在。 尤其是冷兵器时代,你飞马在上,伦起一顶斧头,或是长刀,运转如飞的时候,真的就是冲撞力惊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杀人那种。 力气大的强将,如同坦克般的存在。若吕英以后的能力不退,在这上面,只恐比吕布还要强些。 只是不知道将来如何,现在未可知。 “想她了?!”吕布道“我也想她了。” 吕娴笑道“现在想,将来,父亲未必就想了,等她能打败父亲的时候,也许,就不够想了吧?!” 吕布听了果然怔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闻言只笑。 真到那个时候,他一定很高兴,也一定很难过! 因为那个时候,不代表他没落了,而是代表,他老了。 父女二人商议了很多,才散了帐。 吕娴便去寻赵云了。 赵云正与高顺练兵,一个清白之莲,一个忠义忠直,一拍即合,相处极其愉悦,切蹉之中也有了很多的心得。 二人见吕娴来,便忙都来拜见。 吕娴道“子龙可知颜良文丑的实力?!” 赵云道“河北名将,昔在公孙瓒麾下时,未曾正面交锋过,但是遇到过他的军队,很强。女公子,公孙瓒的骑兵,无与伦比,他虽输于刚愎自用,然而袁绍实力强劲也是最大的原因。尤其是这二将,配合无间,若领大军,无人敢称为敌手。” “率领千军万马,的确难办,”吕娴道“若子龙遇之,可有胜算?!” “若遇一,云有把握,就算不能杀之,但足以抗衡而保兵马,然而若二敌一,云也不敢托大话。”赵云道。 吕娴若有所思,低头看脚。 高顺道“女公子在忧心这二将?!” 当初关羽能杀颜良,是因为颜良不防,而这人的实力,的确是极强的,文丑也不弱,他的问题在于心怯,关羽因杀了颜良,文丑对这时,心便怯了,才被杀。 也就是说,这二人,倘合力,的确很难办了! 。 第582章 张绣领兵作先锋 也就得尽量避开这二人合兵。否则便是赵云也很吃力。虽有臧霸在,然而若有闪失,大军怎么办?!其余诸将送上去,也只是送人头。可不划算。只白白折损兵马而已! 现在的情况可与曹操不同。 袁绍与曹操决战是肯定的,也是必然趋势。 而吕娴去掺合一脚,袁绍有多怒,可想而知。 袁绍的怒火本来就因为前事积累到极致了,必定要疯扑上来,到时候,她还是要用她的实力去征服的。 所以,尽量不遇这二将同时前来攻打就很有必要的。 须得与曹操互助互力。事后瓜分便是。当然,最好的办法,是用计分开二人,杀之二将。 现在曹操也是如鲠在喉的,能早灭袁绍,他也能早安心。 而曹操也必定是阴险的,他会利用袁绍的怒火,将主要的火力来攻吕娴,而他则积蓄实力。 这曹阿瞒阴着呢。 吕娴点首道“事到前线,能尽量避开这二人合兵,便得避开,宁愿怂一些,也不能误了大事,一旦有败,只恐曹操扑上来,先将同盟的骨头都给啃尽了,他再好收拾袁绍。所以,绝不可大意。” 高顺便明白,为何前线这么危险,女公子却坚持一定自己去了,而不是主公前去。 到了前线,这三方的局势千变万化,稍有差池,只恐是有去无回。不仅伐而无功,可能被人灭掉主力。 高顺道“女公子,此次去,定要小心。万勿大意。” 吕娴知道他担忧自己,笑道“无妨,高叔父千万也莫逞强,用兵布阵可,切勿只凭意气上阵杀敌。反被人所取。虎威军若失高叔父,陷阵营又有谁可领导?!所以定要分清主次,不可逞强。” 宁愿怂一些,是吗?! 高顺也知道自己对将而战是弱项,便道“我明白,女公子安心。” 他心中一暖,道“顺定以大军为重,不会阵前逞强。” “陷阵营之所以名震天下,在于整营的实力,不在于将取,”吕娴道“叔父,一切小心。” 高顺道“是。女公子也一定要小心。” 分兵在即,除了忧心,还有很多的不舍。 高顺与赵云二人随着吕娴进了帐,开始议事。 吕娴将蒙住的板拉开,上面正是勾勒的地图,恰又有斥侯来报信,吕娴拆开了看,道“果然是张绣。” 司马懿进了帐,道“不止有张绣,还有另一个人,女公子可听闻过祢衡其人?!” “与孔融交好的那个?!”吕娴道。 司马懿略有些讶异,她竟连这个人都知道。 不过也对,她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在来的路上,快到了,”司马懿将信递给吕娴,道“刚到的信,此人在许都闹了点动静,曹操把他打发到前线来了。” 吕娴看过,道“不止有他,还有五万大军来到。” “张绣领一万兵做先锋兵,要来与虎威军汇合,”司马懿说到这个,当即笑了一下,曹操心里是打什么算盘,他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用匹狼来守着虎的意思了呗,意思到了冀州好分赃。 张绣这个人是真的很难用,曹操自然头疼。这个时候能打发他来,也是意想之中的事情。这个情况,不光吕娴判断到了,其实他也有点预料。 “还有五万兵马押后,是刘岱和王忠领军,刘岱是充州刺史,”司马懿道“来是为了守着兖州,也是守着虎威军,看着张绣之意。” “虽有五万,奈何这二人不中用,”吕娴笑了一下,道“看来曹操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精锐都在官渡呢。 “这二人,以仲达之才,以妙计便可取之,”吕娴道。 司马懿无奈的很,也没否认。她这是变相的督促他要尽心的意思呗。司马懿不应,但真到了时候,还不是得出力?! “还有一个麻烦人就是祢衡,”司马懿道“其人极其狂妄,远在庞统之上。” 吕娴想到这个便乐了一下,道“他惹毛了曹操,曹操不知道拿他怎么办,干脆送到阵前来给我爹磨刀了?!” “正是,欲借主公之刀杀之。”司马懿道。 “他的算盘倒是打的快,”吕娴道“只是这个人,与庞统相提并论,太抬举他了。庞统虽然一言难尽,可是却有真才实学,真正的济世之能臣。他,除了喷人,作诗赋,其余诸事可以与庞统相提并论吗?!” 司马懿倒是深为认同的。 他与吕娴算是同一种人,都是实用主义者,经世济用那一类。 司马懿低声道“然而总有这一类人存在。你做什么,他都能指点,你不做什么,他更能指责摘骂,其人,只恐主公那性情,必不能容。” 吕娴笑了一下道“那仲达就太小看我爹了。” 司马懿? “我爹被骂的还少吗?!也不是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吕娴道“但他有一个优点,是曹操都不如的。他万事不入心,骂的当下,也许恨的要死,事过以后,也就忘了。曹操这一点是永远也做不到的,天性使然。他纵然能够因为大业而释小怨,然而,对于深恨之人,他的手段,我爹比起他,可差得远了,远不及的心狠手辣。” 司马懿默然。 “也更因此,我爹便有些反复无常的嫌疑,然而,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吕娴道“这下子,可给我爹出了个难题了,这个孟德,也真有意思。” 赵云听了便道“既是如此,赶走他便罢。” 云妹到底是心善,生恐无故而杀人。 吕娴笑道“不至于因为他难缠就杀了他,只是感慨这曹操奸的很。” 赵云肃耳恭听。 吕娴道“既是来使,不得不见,若没正事,这种人不见也罢了,省了后面的事。只是见了,他若非得凑上来骂人,我爹,杀与不杀,都会损其威名。若不杀之,人辱而凌上,却不加威,便是以后人人都可以如此待吕布。若杀之,又中了曹操下怀,为他铲除了一人,倒连累的我爹,连这种人都不能容了。所以才说是难题。” 高顺一向是严肃,他却半点不担心,有吕娴在,那祢衡便也讨不着好!当初是能骂到陈登都哑口无言的人,区区一个祢衡真的不在话下,怕是踢到铁板了。 赵云听了,道“这可如何是好?!可惜庞统不在。” 吕娴听了乐,道“子龙是盼着庞统来,与他吵一架,然后打起来吗?!” 赵云听着也乐了,确实是有可能。 庞统这个人,真的是野路子的那种士人,把他惹毛了,他真的能撸袖子来干架。 但是祢衡这种人,对于有辱斯文的人,他肯定是不干的。只会骂庞统粗鄙,粗俗。 “那如何是好?!”赵云道。 吕娴笑道“仲达可有良策?!” 司马懿摇首,不语。 吕娴就知道他这性子,就算有能力,他也懒得应对。对于这一种,她也习惯了,总不能强求他鞠躬尽瘁,不然就是她太贪心了。 “子龙勿忧。”吕娴笑道“我这不是还未走吗?!正好会一会他再走。” 赵云有点忧心,觉得她的性情对付马超那种类型的,还有法子,但那样的法子用来对付祢衡这种人,恐也未必有办法吧?! 高顺嘴角弯了一下,对赵云道“子龙勿忧,届时一见便知。” 赵云??? “君子我有对君子的应对方法,小人,我也有对付小人的办法,对付喷子,我自然也有对付喷子的办法,”吕娴笑道“他无非是鄙视我们父女没有文化,正好,我也问问他,有多少文化。” “损我父德,欺我父威,这是不能够的,”吕娴道“欺而不加怒,便损威严,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发生的。军师以为呢?!” 司马懿道“正是如此,若有损军威者,自然不能容许发生。” 吕娴笑了一下,道“我这还在,以我为例,倘以后我不在时,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请军师,务必不能叫任何人损害一军之帅的威严,这也是履行军师的职责。” 司马懿心中十分无奈,面上却正色道“是,懿记下了。”一副受教的样子。 然而,他们两个谁能不知道谁啊。 吕娴把话都几乎摆开了,这就已经表明是很严重的三令五申了。也就是说,以后司马懿想回避这种事,不能。 若有人损了军帅的威严,就是他这个军师的失职。 这不是逃避就能逃得了的。 她这话说出来,就是说,以后若是有这样的事发生,你不能说你没本事应付,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损害吕布的威严,自己却在袖手旁观,这就算失职。我吕娴不是瞎子,不是看不出来。也别想把我当傻子糊弄的意思。 一个糊涂人,说出这样的话,司马懿可以当没听见。 可是当一个明白人,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已经是重话轻讲,属于性质很严重的了。 高顺听出来了,用眼角瞥了一眼司马懿,他本就是敦厚之人,因此没有说难听的话。然而对司马懿心里多少有点看法和些微的不满。 很微妙!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 高顺与司马懿之间,也不妨碍相互合作,然而,也有着微妙的制衡。 司马懿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赵云也不是傻子,他这个人只是愿意把人往好的方向去想,是真的好人,但并不代表,他不聪明,相反,他反而十分聪明。闻言,也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司马懿。 吕娴面不改色,既没有敲打的样子,也没有说过重话的样子,只是平常的笑道“等他来了,我们一并会会他。” 吕娴这才将话题给拉了回来,道“袁绍屯兵黎阳相距,却并未叫战发兵,这一场战事,有的拖。” 袁营中问题很大,所以他们的效率反而是最慢的,兵虽多,却不整,真正的打起来,还有的是相距的时间。 “目前曹操的主力在官渡,曹仁总督大军屯于此处,李典,乐进顿在河上,”吕娴指了指图上,道“我们直接去黎阳。” 高顺看着地图,道“孤军深入,只恐受制。” 吕娴道“若不孤军深入,曹操怎么肯将许都空出来?” 许都不完是目标,兖州才是。 高顺明白,这是想将曹操的主力集中到前线去,然后兖州这一块,让吕布完的夺下,筑固。 甚至是可以相互牵制和消耗的,到时候,曹操只能舍下兖州而保新得三州之土,否则,他连腹心都保不住。老巢都能被人给端了。 思路是对,只是风险也大。 吕娴道“倘若我在前线有失,高叔父直奔许都。” 高顺拱手应道“是,顺记下了!” “仲达助父亲拿下兖州,刘岱,王忠是酒囊饭袋,仲达拿下他们完不在话下,唯独张绣是个会咬人手的孤狼,然以仲达之精明睿智,也完不在话下,兖州与冀州,以及周边诸务,交给你了。”吕娴道“还望仲达尽力。” 司马懿拱手道“是。” “若有变故,可向马腾求援。”吕娴道“河内张杨处,也托你除他身边腹心之害,河内便能拿下。” 河内是他老家,司马懿能拒绝吗?! 他拒绝不了。 “能者多劳,”吕娴道“仲达万勿推辞。到了战场之上,一切随机应变。” 司马懿自也应了。 一时散帐,赵云来寻臧霸,说了祢衡之事,臧霸听了只笑,道“子龙若担心此,便多余了。女公子早些年什么难啃的骨头都驯服过,这个祢衡还不够看。” 赵云一头雾水,道“女公子莫非要用此人?!” “书生尔,”臧霸摇首道“只恐女公子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子龙勿忧,届时一见便知。早些时候,连陈元龙那样的刺儿头都收服了,区区对付一个喷子,真不在话下。” 赵云道“你可知祢衡逸事?!” 臧霸听了只笑,“文武有着天然的壁垒,他们这些文人所轻鄙的,我也没兴趣知道。然而,一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事。” 。 第583章 祢衡号哭进吕营 赵云道“宣高可知司马军师,云竟不知该如何形容。感觉像是女公子推一步,逼一步,他才会动一步。” 他想装笨,可惜,也没人信。徒之奈何啊。 臧霸笑道“他就是那推石磨的驴,非得敲一敲,才会动一动。这几日女公子是不是时时问他意见,看向他,以及什么事都拉着他?!” 赵云点首,“应是不放心主公之故。” 臧霸笑道“不错,唯恐司马军师不尽力尔!” “主公的脾性,”赵云笑道“虽然是有些反复无常,然而,算不得阴险奸诈。就算不那么光明磊落,也不至于落得个小人之名声,比之曹操,仁义良善甚多也。” 今日吕娴说的话,未尝不是对司马懿的敲打。不可损主帅之威德,其实,不也正是对着司马懿说的吗?! 司马懿是个极聪明的人,哪怕极细小之处,他也能听的出来。 吕娴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司马懿便是再装傻,也糊弄不过去了。 事关重大,司马懿也必须得拿出部的本事来,拥护吕布,维护虎威军上下的一切。不光只是消极的应对,只被动的行使着军师的职责,更应是主动的参与,解困之意。 臧霸道“不错。”当初他对吕布也有很多看法的,可是到了徐州以后,才知道,吕布的确无谋不假,但若说他是小人,或者是奸诈阴险,那还真是抬举他了。 “若到前线,可有把握?”臧霸道。 “今日女公子问我,若遇颜良文丑,可有胜算,”赵云道“倘若二敌一,云也有之不及,倘遇此险境,宣高与我共抗,也能解危。只是女公子必是要避开这二人合力。但事最怕有意外,云思来想去,不可侥幸。” 臧霸听了也慎重了一些,道“这二人是什么路数?!” “颜良文丑皆勇冠三军,然而,只是匹夫之勇也,在领军整兵方面,远不及高顺将军,”赵云道“在公孙瓒麾下时,也曾听闻这二人正因为勇,便不可能屈居人下,因此二人皆为大将,然而,若临阵对敌,这二人,可有一战之力,只是若败,军队的实力便会一溃而散。与徐州兵马远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将死,兵便是乌合之众,”臧霸道,“如此便可设计擒杀这二将。袁军虽众,却不足惧。” “不错。”赵云道“近与高顺将军的陷阵营对战,才发现高顺将军在领兵方面是个奇才,而张辽的兵马也素来以不惧死而称名。也许与这二人相比武艺,高将军与张将军皆略逊一筹,然而,统兵之能,非是只一夫之勇可比也。” “徐州兵马整而有肃,不畏死而心有敬畏,袁军远不能相提并论。”赵云是真的服气徐州兵马的训练之道的。最近他因参战过多,因此也有了更多的心得。 臧霸当然知道赵云在想什么,想必心里肯定是惊异的,如同他当初参与练兵时一样,便笑道“这是正规军,当然了。子龙可知当初女公子初次见这世道的兵马的时候,说了什么?!” 赵云听着。 “她说勇虽勇,然而,兵在有魂,有信仰,不单单在于勇和不畏死,军士有了敬畏和信仰,便会拼死维护他们心中的义,而为上位者的义,为将者的义,是什么?!”臧霸道“也得敬畏他们本身。” 吕娴当初来时,是很心疼这些将士的,因为这个时代,特资匮乏,精神空虚的军士很多,他们当兵,完只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与当初她的时代的初起的兵完是不一样的,那个时代初起时,也是匮乏的不得了,物质那更是草鞋,与这儿的条件也差不多吧,但那个时候的兵,是有信仰的,是有精神上的依靠的,是有着坚定的信念的。 吕娴一直在肃明军法,军纪,一直在申明,何谓家,何谓国,何谓家国太平,即是和平之意。 她一直在申明,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和平。 所以徐州兵马所拥护的,是和平。 她很重视精神上的填充。特质上也并未缺乏,一直在跟进,有兵饷,有粮吃,有鞋穿,有兵器,生有荣誉,死有尊严。 说来搞笑,这个时代,很多的兵士临时召来,手上是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的,更遑论还有其它的东西了,赤脚走路半点不夸张。 吕娴一直在做实事,她也一直像个人一样对待兵士,而不是当成一种消耗品,连人都算不上的工具一样对待。 而这一切,都是有回报的,回报的,就是有信仰,不畏死,拥护着徐州和平的兵士,他们拥护,爱戴吕氏和徐州。 这一切的热情,可以说是超越的。 物质上来了,精神素养并未落下。随之也同样跟上来了。 一个有灵魂的军队,自然是最强的军队,而配上最合适的领导,他们便是输,也输的光荣。 当然,输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因为吕氏兵的装备,连曹兵都比不上徐州的。徐州兵不在于多有钱财,而在于,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尊重,包括他们配的水壶,辎重,药品,还有干粮…… 在这个把人命当成消耗品对待的世道,能将兵士当人看的尊重,他们又何必与袁军,曹军比什么钱财多寡,土地多少…… 这个时代打仗是个什么德性,不用说也都知道。 曹操为了凑军饷,摸金校尉的事没少干过,那是死人财,活人财一个都不放过。其实也不止是曹操,很多诸侯都这么干,包括张绣,挖坟,抢掠民财,杀人如麻,有时候,真的说不清他们是打仗的,还是匪窝,当然,一向都是兵匪不分家的…… 但是吕娴的确是将徐州兵都升华了,她用了精神浇灌与物质补弃的形式在练兵,效果也是惊人的。 兵士感受到尊重,功有赏,过有罚,他们回馈了更可贵的东西。 忠诚,独一无二的坚韧的忠诚。 臧霸眼眸锐利,道“所以,徐州兵不会败。只要一声令下,定无往不利。这就是尖兵,如同尖刀的兵马。这一次,是真正的亮出他们的凶狠的时候了。曹兵与袁军,不足为惧。子龙,我们二人,不必怯这二人勇力,因为我们有最强的指挥,还有最勇敢的后盾。” 赵云郑重的点点头。 曹吕之战时,只是小试牛刀。 而这一次,才是真正的将磨好的刀锋利出鞘的时候。 若不收割半个天下,又如何能收兵回去?! 赵云也是眼光独到之人,看到徐州兵,也不敢小视,这其中的凌厉之处,也非一语可道尽也,到了战场,自见真章。 且说吕娴出来寻吕布,吕布在帐中无聊,除了每日点卯升帐练兵以外,其它时间,都是骑着赤兔带着亲兵到处寻猎游山的,他这性格,本就闲不住,但也有分寸,不会离军营太远。 吕布呼啸回营时,见吕娴在营门前迎接,便忙勒马道“我儿寻我有事?!” “正有事商议,”吕娴笑道“父亲可寻着了猎物?!” “可能是兵马驻地,人声鼎沸,猎物都被吓跑了,寻了半日,也没寻着什么,”吕布笑道“走,回帐说话。” 一时进了帐,亲兵井然有序的打来了水,吕布用水把身上的汗都给擦了,又擦了把脸,卸了甲衣,着了软袍,这才舒服不少。 “父亲也不忌讳吹了风,这本近冬日,仔细伤寒。”吕娴道。 “无妨,布又非曹孟德那般娇弱,动不动就犯头风,跟妇人般不能见风似的。”吕布道“我身强体壮,便是冬日下水,也不会伤寒。” 是哦,还鄙视起曹操的身体素质来了。醉了。 也是,吕布体性偏热,这样的体质,很躁动,也难怪他这个性格静不下来了。叫他老实呆在帐中,真的就是屁股像烫着了似的,一天不出门纵马,心里就不快活。 本性难移,这样的性格,也是拘不住的。心里有数就行了。因此吕娴也不说他。 “我儿有何事说?可是出事了?!”吕布道。 “张绣领一万兵马作先锋来了,后还有五万大军压后,”吕娴道“张绣若与父亲汇合,父亲且忍他,若是实在忍不得,便不见他,不必起无谓冲突。一切听仲达安排。不可任性。” 吕布拧了一下眉,“又是这个张绣。” 这火气升上来了,也蔫的快,道“行,忍他便是。便是他指着鼻子骂我,我也骂不还口。” “老爹这忍劲好,”吕娴道“有时候想要的东西,不是能依赖拳头而得到,父亲要相信司马军师的才能。” 吕布一乐,道“仲达用计真的不费吹灰之力,布心服之。我儿放心,我定多听他劝便是了。这张绣,且忍他到冀州,再与他计较。” 张绣难缠,然而想虎口夺食,也不容易。 现在吕布身边有司马懿,可是张绣身边却没贾诩了。只要吕布不胡来,吕娴还真不担心。 “祢衡出使而来,既为使者,不得不见,麻烦在于,他是一个喷子,”吕娴道。 “何谓喷子?!”吕布不解。 “出口成章,指点江山,就他自个儿与众不同,他都对,所有人都错的人,”吕娴笑道。 “庞统那样的?!”吕布一听眉头就拧起来了,一想到庞统,头就疼。 “庞统可比不上这样的人,”吕娴笑道“庞统虽然喜欢与人抬杠,但也并不是贬低一切人,这祢衡可比庞统麻烦多了。他在许都惹怒了曹操,曹操驱他前来,是想借父亲的手来杀他呢,一则除了他,二也是说父亲连书生也不能容的意思。” “这个曹孟德,岂能如他的意?!”吕布也感受到了陷阱,道“就是说杀也杀不得,忍也忍不住了?!不如将他也送人,不如送去与刘备。” 吕娴哈哈大笑,道“不赖,不赖,送去正好。也叫刘备烦一烦,这种人的威力。看他杀还是不杀。” 吕布道“刘备便是不杀,张飞那厮,便先要杀了。” “不过这一次刘备都未必能在荆州活着出来,”吕布道“这人如何安顿?他来是为何?!用他,除了激怒布以外,还能有用?!” “是要他跟着父亲进兖州之意,”吕娴道“当然,也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所以是转交给刘备去烦,还是送回去许都,吕布也愁,道“罢了,先见见再说。” 吕娴道“父亲切莫中曹操之计,担了害贤之名,不然徐州先前所有,化为乌有,前功尽弃。” “无事,”吕布郁闷的道“便是他冒犯布,我忍着便是。” 吕娴笑道“爹别担心,有我在,哪能叫他冒犯虎威?!便是一心求死,也不叫他如愿。” 吕布这才喜色,道“若他出言不逊,娴儿好好怼他!” “这是自然。”吕娴大笑。 张绣在兖州境内扎下兵马,静等吕布进兖州,然后祢衡便来了。 他进营的时候,是哭着进营的,高顺亲自去接的人,见他哭,一时无语,他并未失礼,但也不鸟他,问也不问他为什么哭。 祢衡见此,泣道“耳失聪,目失明之愚夫,莫非口也钝矣?!” 高顺听了心中大怒,却忍着不发,他左右副手都大怒了,欲拔刀,高顺却止住了,他未说话,只是引了祢衡到帐前,道“使者请,主公与女公子久候!” 祢衡更高声哭着进去了。 左右问高顺道“将军,这个人,这个人……好嚣张!” “天下之大,什么人都有,”高顺道“要多忍耐。不可坏事。” 左右皆道“今日也是见识了……素日曾听闻庞统之名,今日,倒是又开了眼界!” 高顺也无语。 反正不失礼就行了。 祢衡哭着进了帐,发现吕布,与吕娴,司马懿,赵云,臧霸等人都在站着候之,一时愣了一下,然后又哭了起来。 吕娴心中好笑,道“正平为何哭泣?!莫非我吕营失礼矣?!我父虽未亲迎于帐外,然而,也在帐中站立而候之,若论失礼,当如正平,为何进帐先号哭?!无礼至此。” 。 第584章 吕娴挖坑祢衡跳 祢衡止了声,郑重的打量了一眼吕娴,道“失义之人又有何礼?!小儿为何唤吾字?!衡并未与女公子如此相熟……” 吕布听了已是怒遏不住的升上来,眉头倒竖,下一步便要扑上去吃掉他似的瞪着人,道“进帐先不行礼,却先号哭,是何道理?!自己无礼,倒有理了?!” 吕娴笑道“父亲有所不知,就是有这种人,天大地大,数他……0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b0ok/30/30753/20682474htl /book/30/30753/20682474htl 。 第585章 话里有坑跳不跳 祢衡怒道“莫非女公子知晓?!” 一副很看不起她的样子。怎么?在他们眼里,大抵他们这些人就是肉食者鄙。既没文化,又粗鄙无礼的意思了?! “当然,”吕娴不笑了,冷峻的看着他,道“如若不知,如何敢领兵作战?!日夜交替,四季变换,风起潮涌,都是用兵制宜之根据,若半点不知,如何领兵?!不止是我,便是仲达,也略有研究,他都不敢自诩天地间唯一人尔,不知正平又如何敢这样言说!?” 司马懿不得不说话了,道“懿只知一,却不知二,在这研究方面,不及女公子,还请女公子指教,也好叫懿开眼见识,也叫祢大人心服口服。” 这司马懿,也蔫坏的很,这要是她不知道,不是下不来台了吗?! 这样的小事,吕娴也不在意,作为主上,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包容,就没用了。她对大小事分的很清的。大局别给我糊弄,小事上,容你。比如暗搓搓的挤兑,或是乐得看热闹,却不解围的兴灾乐祸。 反正吕娴若没两把刷子,她也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混得开。 她念的是军校,天文地理方面,却是教的最多,学的最多,并且十分精通的。作为特殊兵种,有时候有特殊任务时,不能只是依赖现代科技。因为一旦在最恶劣的环境中时,可能这些科技产品会遗失,会没电,会进水,或者是没有信号等种种意外发生。 那个时候,军校教他们的是什么?!是怎么样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当然一旦到了这个境地,生存也只是唯一的主题了。 而这些技能就必须包括很多的东西,包括星座的辩认,包括风速的判断,包括潮汐潮涌的信息,甚至包括在雾天里判断自己的位置等等。这些东西是技能,更包括很多东西的学习过程,包括卫星信号的连接,无线电的通电,以及经纬度,温度,湿度等等一切东西的学习。 军校不止是教战术的,战术需要与队友配合,而倘若你与队友失去彼此的位置,就得转换为生存模式,这一切她都十分精通,不然也毕不了业。甚至在野外的条件下,怎么做水的过滤器,等技能,她会。 因为那种状况下,你可能什么设置都丢失了,就必须得学习能学习的一切,到了恶劣环境中,才能有更大的可能生存下来。 吕娴会的,在吕氏军中表现出来的,似乎只是战术的引导教育,以及细节的利用,比如教军士们怎么过滤水,因而大大的降低了生病的概率,提升了很多生存概率,以及身体素质。 在这里。大的方面,她有很多东西是没机会表现出来的。 军中人都以为她是智者,慧者,以为她的有些天赋是天生的,比如战术的应用与判断,其实,她只是很喜欢综合,分析,预设,预判,然后再制定相对的策略,与计划,包括计划一,计划二,计划三,应急一,应急二等等。 吕娴在经学,文学方面,的确不如这些古人,然而若论学术方面,她算是某一方面的专家了,而且是通用型,什么都懂一点。而这个一点,对古人来说,是降维般的击打和辗压。 对于历史,她更是系统的学习过,或者说是学习过历史上的战争战术史。 所以她只是从容的笑一笑。 祢衡听了,也道“不错,唯有论证自己的答案,才能叫衡心服口服。” 吕娴笑了一下,道“刚刚的问题太多,一时也说不完,术业有专攻,有时候表达与做事就是冲突的,做事,就没空表达,表达就没空做事,所以我也不能在这个事情上,完的说清楚,这些问题多且大,要细细的说出原理,也只是几句话的事,可是若不表达出完美的论证过程,只恐正平也不会心服,与其如此,不若我只挑一个来说。正平,可知何为太阳高度角?!” 祢衡听了他前面的话,还很鄙夷,以为是她糊弄,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听了最后一句,倒是愣了一下,道“愿请指教,何为太阳高度角?!” “我解释清了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算是回答了前面所有的问题,为何会有夏季冬季,为何会有温度的季节变化,等问题……”吕娴笑道“大致的说一下原理,这个问题也很大,我也没空说太多,只是说一下公式,然后再主要说一下应用……” 别说祢衡愣住了,司马懿,赵云,臧霸,包括吕布都很好奇,都看着吕娴。 “太阳高度角,其实可以简称为太阳高度,其实是角度。太阳高度是决定地平表面获得太阳热能数量的最重要的因素。但它随着地方时和太阳的赤纬变化而变化,”吕娴道“确切的说,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季节,太阳高度都不一样的数值……” 祢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言论,道“何为地方时与太阳的赤纬变化?!” 吕娴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下,看着祢衡道“敢问正平,你们是不是还是破解不了易经?!” “易经是上古经学,不论多少至圣,研读易经,皆有心得,然而若说破解,若非是圣人,何人也破解不了易经。”祢衡道“易经与太阳高度角有何关系?!” 吕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不错,一千人读易经有一千个人的心得,我也一样,若读易经,而用兵法的角度,去读,却也有不一样的心得。天下都只知兵法是战阵的法术势,包括阵,而这兵法,其实与太阳,有宇宙也脱不了干系,而小到季节的变化等等,都是影响战争的因素。” 司马懿读书多,他笑道“还是第一次有人以兵法的角度去研读易经,的确是个方向。” “虽是方向,然而读过的人却不屑纸上谈兵,而破解于外人知,是为何?!”吕娴道。 当然是为了保密。兵法虽是凶事,然而,若掌握了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宣泄于外人知。 祢衡听明白了,一时默然。 “始皇焚书,天下一直罪之,殃及了经书,但经书皆复,可是为何真正的战术战争之书却一页纸也没留下来?!留下的只有理论?”吕娴道。 司马懿叹了一口气,因为这是机密,是所有机密里最不能留的机密。所有人都会毁去的。 而每一个时代,新的人就得用自己的方式去新的悟,然后造就一代代神秘而用兵如神的战将,或者说是谋士,或者英雄。 所以才说,有人读懂了易经所解析的一面,却从来没有人敢在书上解经,并以兵法术势的方式来解。 就算有这样的人,一般都解过烧掉了。不可能留得下来,更不可能宣扬。 司马懿还年轻,经她今天这一提醒,他发现他可能要重新再解读一遍易经了,以一种新奇的角度。 “女公子是说,太阳高度角,与兵法一样,是战争之中的机密,所以,不可能向外透露?”司马懿道“不知女公子是如此归纳总结而出的?!” 吕娴笑道“其实这个不难,我若将原理析清,以仲达与正平的学术素养,只需一点拨,便能明白。所以,我便更不能说的太清了,我只说说这个应用吧……” 吕娴用指尖沾了水,在桌案上一划,道“假设这是一根竖立的长竿,是同一时空下的一根竿,太阳照下,它的影子有多长,我就能算出一个数值来。而远处正是敌营所驻扎之处,可以很轻松的算出很多的东西,而距离远近,是最基本能得到的信息。除此之外,还有山的海拔,就是垂直高度,我只需要测量一下,便能观测出它的高度。高度出来,山上的风速也就能根据地平的风速大致预判出来了……” 吕布目瞪口呆,觉得特别的玄乎,道“只凭一个影子,太阳下的影子?!” “不错。”吕娴道“老爹可别小看一个影子。正所谓太阳高挂,万物显形,这个影子所透出来的信息有很多的。” 司马懿若有所思。 祢衡听了也是默然。如果是真的,为了战争因素考量,她的确是不能多说。 而她也没必要故弄玄虚。既然问了,应该都是知道的。 他郑重的看了一眼吕娴,内心十分纠结。他听出来了,她对自己有劝告。而且说的很直白。说与做,有时候是冲突的。 说的多了,未必就懂得多。而懂得多,要去做事,就没空说。 祢衡脸上就是火辣辣的疼。 他觉得他有点怂,回去是该将张衡的书拿出来研究一二了。 以往只觉得这些到底轻鄙,远不及经学正统,现在…… 既使如此,也拉不下脸说一句自己浅薄。 吕娴道“正平,我父亲与我所为,虽不敢说一定是多高尚的事,但也不自认为是卑小。天下非议多,骂者多,也不可能一一辩驳过去。然而,尽己之力所做,只尽量的无愧于心,便是吕氏的大业了。我知道,如正平这样的不食周栗之人多的是,我吕氏不求人人能懂,能知,但求不必相互贬低,相互仇恨,真的没有这个必要,你说呢?!” 吕娴笑道“我说话直白,恕正平不要动怒。在我看来,学者论证什么白马非马的学题,毫无意义。我们都是实干派。只相信,事实胜于雄辩。” 事实胜于雄辩?! 祢衡的脸辣辣的,到底是知道了她的厉害,气势气度啊之类的部都蔫下去了,一时之间,竟觉得也没什么立场再杠了。虽下不来台,却还是道“女公子不惧将来身后人评价吗!?” “有何惧?我死之后,哪管人言可畏,洪水滔天!?只求生无愧而立心,”吕娴道“我与父亲在后世的评价,会得到一个相对公正的评价的,我相信这一点。我们不需要世人上赞歌,也不惧世人所诋毁,说实话。从大历史观来说,当世之评价,其实在整个历史车轮与洪流之下,只是微末的。而历史是公正的。我有朝一日,若是死了,也敢大胆留下无字碑,功与过,自有后人评说!” 赵云听了,与臧霸心中皆震荡,拱手道“女公子魄力也!” 吕布也道“不错,阴与阳,物之两端,功与过,人之两极。我们的身后之评价,也不是你们说了算的。” 吕娴听了一乐,笑道“学者很喜欢讨论辩证法与哲学,在意技巧,父亲所说的,也算是辩证思维的一种了吧?!” 吕布听了颇为得意,道“布虽少读书,但也并非不懂这些。” 吕娴笑着对祢衡道“宇宙有宇宙的哲学,你有你的哲学,我有我的哲学。你的哲学是你的宇宙,我的宇宙也有我的哲学,但有时候就是不能统一,你的哲学能取代我的吗,我的宇宙又能与你的统一吗?!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而世上多的是这样的无数的存在的你和我,无数的这样的你,这样的我,从某种方面说,我既是你,你既是我,我既众生,众生既我。我和你,如此之近,心却又如此之远。敢问,这是近,还是远呢?!辩此之事,无谓之事也。抱歉,我说的话就是很难听,若是正平依旧觉得我们无礼,我也懒得再辩证了。只是以后,不要这样相互挤兑可好?!井水不犯河水,相互之间不要影响,不就挺好。曹操送你来,我们送你回去,你就也别惹他,他也不至于,非弄死你不可。何必如此呢?!大家喝喝酒,说点闲话就行,这样,行不行?!真的,就别辩证来去了,没意思。就像一个圆,始终还是要回到原点。原点即终点,终点即原点。心同在,唯事永存于世。而只言片语的关于态度的表达,并没那么重要。” 这话一古脑说的,把人说晕了。 但是的确是智者之言。 她表明了很多,辩论没意思,你怎么说他们父女,他们也不在乎。 祢衡沉默良久,人的气势一旦被拿住了,便怎么也强势不起来了。 一时气场沉默。没说话。 他想骂她狡辩,但骂她狡辩的话,是不是也是狡辩呢,这是她所表达的深意。太绝了,太毒了。 。 第586章 生麻烦死也麻烦 吕娴看他这样,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这货没再死磕的杠,喷。不然她更难听的话还在后面。真把她惹急了,她能将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吃饱了撑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之类的话都能骂得出来。 那样就太撕破脸皮,未免太不好看了。 现在这个地位,怎么呢,吕布也算是一方之雄主了,与一个喷子撕的难看,传出去也是难免不讲究。吕娴也是想要尽量的避免这种事发生的。本来吕布就一身黑料,洗白白的这才稍微那么好了一些儿,与这样的人撕了一场,于吕布的名声,没有半点用处。 况且也没这个必要非要撕破脸,让下人看笑话。 这个货的逸事,以后传世的事,还是叫世人讨论他与曹操的爱恨情仇吧,别将他们吕布父女扯进去就行了。 吕娴是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料到另外的事。 司马懿要弄清楚太阳高度角。决心于心。 而祢衡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下了什么大决定,道“女公子一番至理推心之言,衡受教,也心服口服。衡虽无才,但也愿为弟子,效力于女公子麾下。还请女公子收留。” ??? 赵云与臧霸一愣,一头问号的看向祢衡,这文饶脑回路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司马懿却已经在心里拍案叫绝了,这祢衡绝对是在反将一军!这是文士的报复。这就是! 这类人,就没有一个心眼真正大度的。看来,他是打算换一种方式死磕吕娴了。 连吕布都呆了呆,他皱紧了眉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祢衡。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留下来?!他正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把他打发到刘备那儿去呢! 结果他却要留下来!?吕布哪怕再后知后觉,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 这不太对啊!吕布是一万个没想留下他啊。他疯了,才会挽留一个疯子?! 问题在于,他也没有挽留贤饶意思,他竟然还能低下头,这么主动求留下来。 这……吕布的脸色古怪,一方面是因为想不通,二方面则是,怎么拒绝,才不会产生其它的后果,比如让下人以为他吕营容不得人。 是的,吕布为此而烦恼,却是半点都没动心思要接纳祢衡。 “……”吕娴嘴角一抽,啥!?你疯了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心理过程?!怎么鼻涕虫变成黏人虫了!? 她一脸p的看着他,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司马懿看了她一眼,心里很了然。但凡这种人,都是很偏执的,他也是打定主意要弄清楚太阳高度角了。只怕他也知道,只有投于麾下,为同一阵营,才有资格知道。所以他也这么干了。 因为他只是使者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得到这个公式的。 况且曹操要杀他,他也没必要回去。 这个货,不料还挺能屈能伸。这个人,若才能,肯定是有大才的。 但是,不好用的人,比庞统还不好用的人,吕娴用他干吗?!看吧,笑都快挂不住了吧?! 吕娴特别无语,这货真的是来坑她的吗?! 什么意思,还真要在吕营耗下了。 吕娴看着祢衡,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种人似的。 不是喷子,哪怕头可断,嘴还是要喷吗?!怎么转的这么快呢?! 这货,不是一个合格的喷子啊,你还有没有喷子的骨气与傲气?! 吕娴无语了半晌,道“我吕营用先生这样的人,也太屈才。其实真不必,不然世人还得是我们父女强势,逼迫正平非食周栗不可……” 拿出骨气来,快点拒绝吧! 祢衡知道她是嫌自己麻烦,深吸了一口气,道“衡虽不才,然而文采也自认斐然,便是与孔融比,也不逊色,可担任文书一职,若温侯与女公子要起草檄文,衡可胜任!” “……”吕布嘴角一抽,也是无语了,这是赖上了?! 吕娴忍了忍,看样子,他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留下来了。可是吕娴能拒绝吗?! 不能! 因为,吕营一向是以接纳下贤才的面目面对下饶,这种时候,人家都要主动投效了,你却不肯接纳,下人会怎么看待吕营,会吕布一套做一套,而真正要来投降的人也就不肯来了。这个代价,她是付不起的。争下,何尝不是不是争人心归附,以及争人才! 所以吕娴是纠结的要死要活,这个人,她是一万个不想要,可是,却根本毫无拒绝的办法,一时之间也是郁闷不堪。 她寻思了一下,做最后的挣扎,道“娴知正平其实谦逊,也有大才,只是不肯显而已,刚刚娴话的确是冒犯而又贬低了不少,其实只要正平能用心于做事,必有出息。我吕营到底怕委屈了正平。不如这样,正平可欲去刘使君处?!或者荆州刘景升处?!我父可代书一封,荐正平前去,此二人求贤若渴,必重用正公,如何?!” 真的就别杠着我吕氏了! 祢衡早知道她想推辞,也不生气,这种时候,他若是既然吕营不肯留,自有留人处,他自去是也,反而如了她的意,他更不会如她的意了,他就是要跟她逆着来,便笑道“刘景升已是暮年枯骨也,远不及女公子二八年华,前程可期,荆州远无可继任之人,最终还不是在女公子手中?既是如此,何必舍近求远。而刘使君处,已有卧龙在,衡是一区区书生,只恐未必会被放在眼中,既是如此,还是留在吕营吧,还请女公子莫嫌衡才浅,哪怕只为刀笔吏,也得留在此处,愿奉女公子为师,潜心学习何为太阳高度角……还请女公子成。” 罢脸都舍下去了,拜了下去。 吕娴是真的皮笑肉不笑,脸都笑僵了,但她还是忙起了身,将祢衡扶起来,道“我只是一介女子,怎堪为贤者之师?传出去,外人还只以为正平在吕营受了什么非人待遇,娴万不敢如此。正平愿意留下来,是我父之幸,我之幸,只是唯恐屈了大才,不好重用,无法向下文士交代,往后可如何是好?!下人必定会非议我父与我不知重用贤者是也……” 祢衡才不上她的当,笑呵呵的,仿佛看不见她的拒绝和郁闷,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女公子纵年轻,学浅,有比衡强之处,衡便是女公子弟子,既为求学,不求重用,更无惧下人笑吾。女公子更是世间少有人也,何惧下人笑。刚刚还言及,只要拳头够硬,不必管外人怎么吗?!言行合一,还请收下衡。” “……”吕娴是真的噎了个半死。得,这货现学现用,拿她的话来噎她了。 赵云此时诧异的笑着看了祢衡一眼,发现现在也有点佩服他了。他一开始以为这是个喷人人设的一人,他的风闻也不怎么好。素有狂士之称,但在文人圈子里很受尊重。但是觉得他的确是个很有文化的饶。但凡文化人,有些低不下头的,太常见。 但是这人,倒是古怪,竟然拜师就拜师,要做弟子就毫不含糊的做弟子,半点不含糊,连脸面都舍弃到一边去了。 不他这个人人品如何,但在求学一项上,的确算是精益求精的一类人了。 赵云此时的确有点服气这个人,不管他以前,以后如何行事为热,但现在这个态度,他就是佩服的不得了。 吕娴还能有什么办法,眼睁睁的是过了头,招揽了个她根本不想要只想扔的人进来了,只能收了。 她便笑道“是当如此。正平留下,娴自求之不得,只是为弟子就算了。我不敢为贤人之师。若有要学之处,以后可相互商议切蹉既可,正平真的太谦逊了,只恐我这点知识,正平三五日便能学了去,不敢与公正学富五车相提并论……” 祢衡能赖下来就校因此便笑道“是。愿侍奉女公子左右。” 司马懿心里已经笑疯了。难得见吕娴也有吃憋的时候。太爽了! 吕娴心里郁闷的不行,看了一眼司马懿,哪不知道这个人心里现在在疯笑,面上却正经,便堵他道“仲达,不若叫正平在仲达帐中领个职务,以为助力如何?!” 司马懿才不愿意伺候这种辩论疯子,他疯了这才这么干,一个吕布已经叫他烦心了,再来一个,他得抓狂,当然拒绝不能生硬,便正色道“懿军务缠身,的确需有帐下之文士帮着处理许多事务,公平若来,自是求之不得。然而,军中之事务要紧,懿只恐并多多余时间与正平探论这些学术之事,主公那里,懿还得跟随,唯恐怠慢。因此便不能委屈正平在我帐下了。” 无论是相,还是军师,都是有自己的领导班子的,陈宫有相府,相下设了很多的官职。都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这个事。而军师也是一样的,除了主领军中大事以外,他还有幕宾,有处理文书一类的帐下谋士,官职等等不一而足。 他要安排一个人为官职,哪怕是闲职,都是随便安排的。 可是司马懿肯吗?! 他的话的隐讳着呢,他就是想,也得看现不现实。吕娴能听不出来吗?!她看了一眼吕布,的也是。她也不是真心要将这个锅甩给司马懿,其实就是想噎一下他。哪知道司马懿半点不慌,冷静的又给甩了回来。 这货是真的特别的精明,聪明的跟狼王一样的了,大抵是知道她肯定不可能这么安排,所以拒绝的理直气壮。 要祢衡呆在虎威军里,吕布这个性格能忍受得了这种饶性情?!迟早要闹出大事,然后吕布下令斩了他。 这可不是吕娴愿意看到的。也不是司马懿愿意看到的,他不是为吕布着想,而是这种人,是真的能不杀就别杀。杀了后患无穷。到时候下人不定得他司马懿不能容人,嫉贤妒能的话都能编排出来…… 司马懿疯了才留这种人给自己找麻烦。生也麻烦,死也麻烦。 吕娴看样子是真的拒绝不了了,一时之间也是特别的无奈加无语,便道“委屈正平了,本想安排在父亲帐下,如今只能在我帐下。” 祢衡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机锋来。因此只作不知,只笑道“衡之荣幸。” 来也怪。若是以往,有人敢这样嫌弃自己,也许他已经变色离席了。然而,被怼了一通,发现她也有可取之处,便趁势干脆留下来,他竟愿意了解一二。也不知道是逆反心理,还是好奇,或者是为了太阳高度角。也许综合都樱 吕娴心里郁闷,请神容易送神难,没料到请了这么个货回来,以后有的烦了。 她心里闷的慌,便叫司马懿安排祢衡去安顿。 司马懿便请祢衡出去了,祢衡看了一眼司马懿,心照不宣的道“汝亦有才,奈何在此受屈?!以前不知,现在却另有一番了解了。” 司马懿本就是滴水不露的人,道“懿能侍奉主公,幸事也,何来委屈之?!”他又不是那嘴大惹祸的性情,哪会承认落人口实。 祢衡了然一笑,也不再戳穿。那个笑容,司马懿一见就不喜。 他其实知道,这个人哪里是没有什么学问和文化,肚里也有谋略,他只是第一势被吕娴拿住了,后面便不好再杠了而已。 吕娴他是行动上的矮子,语言上的巨人,他便顺其之道反将了一军,反倒把吕娴噎的够呛。 这样的人,能是省油的灯?! 呵。 司马懿是信了他的邪。 不过实话,连司马懿也没有料到,祢衡竟然是真的想要留下来啊。 除了将一军以外,还有别的原因吧。 而吕布看吕娴闷闷不乐,道“若想打发他走,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儿不必为此人忧心。布自驱他走便是。” “算了,我们也不是不能容人,他主动要留下,这便再无转寰了。”吕娴道“爹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吕布还是不太放心,道“他若惹事,不必忍他。” 。 第587章 击中要害而驯化 “好。”吕娴笑道:“还是第一回有人将我打的措手不及的人,也是第一回有人主动要留下来。便是看着这两个方面,我也有办法对付他的。父亲安心。” 吕布依旧不放心,但也只能叹口气,道:“文士就是麻烦。下笔如刀,骂人倒是从不留情。也就这点作用了。”文与武有时候看不顺眼是太正常不过的。像文士这种人瞧不上吕布这种,真的太正常不过,也比较常见。当然了,相对而言,因为吕布恃武勇而轻文,也是太正常不过。 二者之间通常就是文人骂对方是武夫,相当于是现代人骂体育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并不妨碍人家可以向上走,拿到世界冠军。而武夫也会骂对方是酸文臭儒,但也并不妨碍对方也可能拿到诺贝尔奖。这个世界的巅峰,有时候真不是只有一条路能够达到。所以,两者间相互鄙视,也没啥。其实都碍不着什么。 鄙视是本能,而合作,才是共赢。 一个集团的格局就在于这里。吕布他是想不到那么多的,因此,叫他忍耐这种人,也的确是太为难他了。 而吕娴却并不在意旁人是怎么看她的,今天她当然可以不顾所有文人的看法,而杀掉这个人。随心所欲。可是后果呢。 而忍耐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难,至少于吕娴来说,与人争辩不难,她只是有时候很懒得怼,但真不怕。 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连曹操都被他气的够呛,可见他的能量有多大了,不过也有好处,曹操若知父亲纳了他,一定更生气。”吕娴笑道。 吕布哈哈大笑,这才爽快起来,道:“也就这个作用了,但布心中着实是爽。” 吕娴从吕布帐中出来。臧霸道:“何必留他?!便是巧妙的打发他走,也不是没有办法,派他出使便是了,效仿曹孟德所为,妙也。也不会落人口实。” “文士身后多有崇拜者,这个人颇有声名于外,不知道有多少脑残粉,他若无意留下,打发他走,是容易,但他执意要留下,我却不留,倒不妥了,哪怕为了他身后的文士,还是得忍让他便是。索性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应付他。”吕娴道。 赵云倒是有些服气吕娴的心胸,道:“他是千金买马骨的骨?!” “嗯。”吕娴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啊,他这一类,多数是空谈派,然而,有多少实干派文士,也是他们的仰慕者,为了这一类人,也得容忍一二便是。不过是以后设个高俸禄的虚职与他修书便是了。我也不是非打发他走不可。” 吕娴笑了一下,苦中作乐,道:“况且天下定后,要治国,还是要文官集团。” 得罪一个,看上去是得罪一个,其实后患都是看不见的。 赵云叹服道:“女公子心胸,世间罕有。”因为她容下此人,是不勉强的。但是曹操忍着没杀此人,其实是很难受的。 吕娴兴灾乐祸的道:“不知道曹操知道他没死,会有何反应。不行。我得去寻他做点事才甘心。不然,我这弄的跟冤大头一样,曹操还以为我们父女多委屈呢!” 说罢竟是提步又去寻祢衡了。 臧霸早习惯了她这雷厉风行的性格,便笑道:“子龙且随吾去分兵方好,只恐明日便要与虎威军分离,今夜之前便要将兵马整肃完备。” 赵云从之,与臧霸上了马先回营去了。 祢衡随着司马懿安排到了一座大帐前,道:“正平且先在此屈住吧,行军在外,也无那许多讲究,正平勿怪。” 祢衡此时倒挺沉默了,他现在不急着说话,只善于观察,一路行来,便已看到了虎威军整肃有序,令人生敬。这般练兵之法,实是罕见。 祢衡本是狂士,对吃穿住行倒没别的想头,只是道:“仲达果然有才之士,吕布兵马到仲达手中,如此整然有肃,便是连曹兵也多有不及!” 他是真心夸赞的。 司马懿却眯起了眼睛,这个人夸他可不是好事,便笑道:“正平误矣,切莫以为这整肃兵马之事,是吾所为。” 祢衡讶然,道:“莫非天下传言为真?!” 司马懿道:“女公子虽为女子,然而,却是真正的豪杰之士,文武双全,并且心胸宽阔,才能卓越。” 祢衡道:“吾原以为传闻有夸大,不料竟是真的。” 他默然了一会,道:“连仲达都心服心怯之人,果然厉害。” 这话怎么就听着让人心里不那么舒服呢。司马懿无语。知道这个人是有试探他的心思之意,因此也不可能露出真正的情绪来。 祢衡见他神色平常,心中是真的有几分古怪。司马防的几个儿子出类拔萃,这当然是不用说的。然而,司马氏被吕氏如此算计,而这人面上却无半丝不忿,这里面的信息量其实也挺大的。 祢衡其实并不是只是喷子,他是个有底气有才能的喷子,当一个喷子潜心要弄明白一些人与事的时候,这个时候,是特别叫人心里发颤的。 司马懿是真的特别不喜欢这种人。 祢衡发现不那么急着下定论这件事本身,仿佛也没那么难,只要静下心来去观察,不多言,反而能看出很多的东西。 司马懿巴不得要走,道:“正平若还有要求,只管寻帐外军士。一概要求,定会尽量满足。至于曹操的使书,交由吾便是。” 祢衡也知道曹操的使书其实只是一个形式,也没正儿八经的真正的交涉什么,便给了司马懿,司马懿平静的走了。 祢衡破天荒的出来送他,十分有礼,见他走了,再一眼望去,帐蓬井然有序,军士神采奕奕,透着热血与活力,那种精神气,与这乱世各军倒有些不同。 一个喷子突然不喷了,闭了嘴,这本身就透着不同寻常。 他这样安静,吕娴其实也有点意外,信步走来,笑道:“正平既已投效吕营,观吾吕氏军马如何?!” “浩然正气,难得一见的兵马,”祢衡道。他笑了一下,似乎知道她肯定不甘心,要来差遣自己了。他的心里有点笑意,便顺坡下驴道:“不若衡写一美文,广天下而告之,若何?!” 两人这算是默契不已,一拍即合了。 吕娴哈哈大笑,道:“甚合我意,正平文采天下少有,若能配合我吕氏军马宣传,壮我军威,定叫袁曹二军心甚畏矣……” 祢衡眼睛眯了一下,郑重的看了她一眼。他哪不知道她其实是想气曹操呢。 这也正合他意。 祢衡也不戳破,道:“既是如此,衡定不负女公子所望,今晚便可写出,明早便可与使书一并发回。” “善。”吕娴笑道。 祢衡道:“女公子既复回来,何不进帐一坐?!” “甚好。”吕娴也不与他打哈哈,率先进帐去了。 祢衡见她大方的很,也不虚与委蛇的假惺惺的善待文士的样子,这心里反而舒坦不少。他厌恶那些假惺惺的表现出一副求贤若渴,然后贤者进帐,再慈仁不得了的样子,不得他的心意,最后还是要设计杀之,这种他最为厌恶。 反而是这吕娴,不大爱从常理出牌,有点小奸诈,小奸猾,同样的也有不悦,但也收纳了人,却不甘心,想要讨回便宜,奋力想要压榨他的心思,甚为有趣些。 祢衡其实想要反驳她的话,他有的是话可说。可是他就是不想辩了。 他是辩者达人,最是知道,越辩,反而越说服不了对方,越说服不了,反而越辩越深。到最后,谁又能说服谁呢。各派别就从来没有说服过彼此的。从来没有。 可是这一位,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祢衡本就是个怪人,他也不以为异,反而对她透着好奇,跟着进了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气度,见她信步由缰,在帐中看着摆设,一副娴然的样子,其实他看的出来,她是有话要说。 祢衡道:“女公子莫非是反悔了,想要赶我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是女子,但也不至于这么卑劣的反悔,这么没品的事,我吕娴也不屑的很。我承诺你,收纳你,不赶你走,也不会杀你。”吕娴用随身的小刀挑了挑柴火,弄的暖和了些,坐了下来,烤着手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也是敞亮人,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坐下说……” 祢衡一笑,见她如此随意,反而觉得特别有意思。他告罪坐了下来。 “你对我吕营也就印象一般,我们父女对你也一样,虽然相合而纳,于外人来说算是佳话,可是我们都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吕娴笑了一下。 “所以你觉得委屈,我这心里也总觉得吃了亏,不太舒服,不讨点利息,我心里怎么能高兴得起来?!正平,你说是不是?!与其日后相互试探,不如现在就摆弄清楚。”吕娴道。 祢衡都被这个人今天的所作所为给弄笑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乐的,道:“不知女公子有何指教?!我愿为女公子弟子,甘为马前卒,可能让女公子心理平衡一些?!” “不能。”吕娴道:“我还是吃亏。有着宝玉,却叫宝玉去做石头的事,只拿着砸核桃,这不是资源浪费吗?!你们总骂人奢靡成性,在我看来,有才不用,才是真的奢侈浪费。” 纵是祢衡这一辈子见识的人再多,也被她这个逻辑给弄的惊呆了,一时之间笑道:“短短一息之间,女公子已想出主意,如何利用我了?!” “嗯,说利用不大恰当,利用这个字眼不太好,说的好像我用了你后就丢了杀了毁了似的,不利于关系,”吕娴笑道:“正平啊,你可闻听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有能者必要兼济天下,才不负上天赋与之能力呢。” 祢衡无语,气道:“不曾闻听。” 得,还装傻不接她的话了。 但吕娴能叫这个注定呆在这的人逃吗?!呵。 不把他的价值榨一榨,吕娴是真的不甘心,心里也不平衡。 因此她不客气的道:“诸侯名族最喜养士,我却不喜欢养闲人。所有在吕氏下的人,都必须得干活。” 祢衡这个时候已经无话可说了,心里像堵了一口气似的,说了这么多,恐怕还不是小用他,是想大用他。他一时无语道:“好手腕!难怪司马仲达在女公子手下,如此忠诚。” 再兜圈子下去也没必要了,祢平衡便直接问道:“女公子不妨直言,要衡做何事?!” 吕娴笑了一下,凑近了他,看着他,笑道:“上了我吕氏的船,这一辈子恐怕都下不去了,你确定!?” 祢衡心里咯噔一声,道:“我心无求,自然无惧。” “好,很好。”吕娴笑道:“我父以武立天下,然,于文采一面,输于天下久矣。而此,也叫天下文才不可归心。先前顾及战争,基业诸事,顾不上。现在正平前来,不是天助我父?!既是如此,岂能放过?!” “女公子是刚刚想到的?!”祢衡道。明明刚刚对他还很嫌弃,现在却是想要他来牵头做领头羊的意思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脑筋将这个想的一清二楚,立即毫不犹豫的来敲定。 “只看你愿不愿意了,”吕娴道:“只恐正平低不下这个头,以往赞誉也会因此而有部分损伤,可在意?!” “女公子欲要天下文人归心?!”祢衡道:“只恐衡份量不够,不足以令文士归心。” “若有德者居上,而有才士引领,有何不能归心?!”吕娴道:“我知道这恐怕与你的毕生愿望相违,然而,还请郑重考虑一下。正平这一生,不想超凡至圣,真正的被人仰望为圣士吗?!正平如今才德兼备,缺的就是一个平台,在我吕营,若有学术着作名震天下,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之事。天下文士定归而附之,届时正平不缺高谈论阔之士,甚至还能收弟子,传道授业……” 要说服这种人,你与他说什么功业利益,他是不会动心的,只有说学术这方面的事,他才会动心。 他对开宗立派,以及让人归心之事,也未必会动心,但是若说要学术着作,他难道不想登顶吗?!不可能不想! 吕娴算是击中要害了。 第588章 祢衡撰文激曹操 人活着,都是有所求的。若真的无求,除非死了。只不过有的有所求并非名利罢了。所以,吕娴就是笃定。而这一击,确实是击中了祢衡的要害。 祢衡一时没有说话,他突然笑了一下,心里觉得这位女公子真的特别有意思。把招揽士人说的像商贾之道。不做亏本买卖? 可是他也欣慰于她的坦诚,因为她会直接说,我虽然收了你,但吕营就是不养闲人,你要留下来,就得干活。叫她觉得划算才行。若不然,天下都以养贤养士为逸事,她却不买帐的意思。 她似乎根本不担心他不答应。因为她有筹码。 不错,她有筹码。 可是这个筹码虽是他想要的,可他付出的代价,却是要伸出颈,主动的被她套上项圈,然后做她的牧羊人,行使着牧羊犬的职能。 他疯了才相信,她是为了什么士人归附的话。她其实知道他不好用,而天下类似他这类不好用的人更多。与其如此,不如驯化一个,然后以毒攻毒,用他来对付这些人,圈住,困住,把他们局限在一个圈子里,别给她添乱的意思。 以后她能用便用这些文士,不能用的,基本就是丢给他去应对了。无论是隔空骂战,还是收为弟子。 是的,这才是她话其背后的意思。 祢衡甘心吗?! 他觉得吕娴果然不好惹,这一来一回的,还真的是隐讳的交手。祢衡第一次不是用喷来与人来往,特别有意思。 她先降他一头,然后他反将一军,结果她半点不肯吃亏,立马就反击回来了。 祢衡此时心里的感受是特别搞笑的,也很复杂。因为他第一回见这样的人。 祢衡沉默半晌,权衡利弊,看向向吕娴道:“若答应女公子,女公子便会真心教衡关于未知之事?!包括太阳高度角。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交换吗?!” “当然是交换,也可以说成是买卖,抱歉,我说话一向直白,不会虚伪仁义那一套,况且,只与人谈梦想的老板也不是好老板,”吕娴并不否认,笑道:“若只谈理想,恐也骗不了正平这样的人。” 骗?! 这个人说话,一向都是赤果果的直白的吗?! 这倒有点符合他的心意了。 这个人,粗陋之中,带着浑然大气。真是矛盾的一个人。 “只看我身上的筹码,对正平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了,你觉得够重要,可以答应,若觉得没那么重要,觉得我是骗子,可以立马走人,”吕娴笑道:“给我们彼此一个反悔的机会,也挺好。” 说话够直白,够直接。 祢衡笑了一下,陷入纠结。他也确实是动了心。 “女公子本可以自行为之,若要招揽,徐州本已不缺文士,如司马仲达辈者,哪里输于建安七子。”祢衡道,“久之,必也有所成效。” “人很难同时做好所有的事,”吕娴道:“一心多用,必至心不能专,就会牺牲最想成就的大事。不划算。”司马懿可不是用来与人隔空骂战的。 祢衡郑重的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道:“既是如此,我答应便是。只是以后女公子若要教我之事,我所问,女公子不能避而不答。” “成交。”吕娴道:“只要我会的,绝不会藏私。” 她似乎有点高兴,也有点纠结,道:“真的不再考虑离我吕营?!” “女公子是希望我走了?!”祢衡道,“我若执意不走,女公子很失望?!” 是有一点。但是怎么说呢,一件事是好是坏,不是绝对的。一个人是走是留,好坏也不是绝对的。反正不走就不走了呗,她接受就好。 她心里高兴,避而不答,只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拍了拍,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悟性远在寻常文士之上。在我的肩膀上,一定走的更高更远,去攀登高峰吧,去超越吧。要加油啊。我吕营有正平,建安七子又算什么?!” 以后少杠我们父女就谢天谢地了。当然了,她毫不生气他多骂骂袁绍与曹操。 “咳咳!”祢衡都醉了,这是什么力气,能拍死人的感觉。 她虽是女子,但他也知道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因此也十分坦然,只是说她力气太大拍死人,到底丢脸,便也不提,只笑道:“女公子现在可觉划算,不吃亏了?!” “嗯。现在心里舒坦多了。”吕娴将他正式收编,心里高兴,以后他也有事可忙,不必总喷人,她就更高兴了。 最重要的是,还开发了他的好处。大善。 在文方面,曹家有曹植等辈,曹操更有孔融等建安七子在那。不缺文。而袁家也有陈琳等文士如云。 而这方面的根基,其实吕氏最为缺乏。 原本早有培育实干家的基础教育,缺了这一块也没什么所谓。但是既然这个人来了,又赶不走,不用白不用啊。 人尽其才,才是她吕娴的行事原则。 只要这个人,真的以后不惹事,不仅补上了这方面的缺,所带来的好处,更是想象不到的。 这样才好,安排的明明白白。 当然了,她也不可能真的与他花太多时间去切蹉乱七八糟的学术问题,便道:“我给你一本书,你自己去研究,也不必从军了,自往徐州去,我叫陈宫为你安排进入藏书楼文渊阁。” 她果真掏了一本书出来递与他。 祢衡怔了一下,忙双手接过,一时呆了,半晌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摸出来的。然而不到片刻便忘的一干二净,只一心在书上,如获至宝的打开看了一眼,双眸瞪的大大的。 这本书不是现在的这种文字的东西。它甚至是另类的。 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不一样。说硬件不同,是因为现在普遍的书都是竹简,而这本,却印刷清楚,是纸张的感觉。而打开一看,那纸柔滑如丝般令人惊艳,更厉害的是软件方面,因为它不止是有文字,还有图,各种图,各种没见过的数字等,那图片还是彩色的…… 最另类的是文字是简体字,他没见过,这些字,他像认识,但又是简体版的,他便有点不识得了。 粗翻两三页,便已经瞪大了眼睛,心砰砰直跳了。原本他还不满,以为吕娴是不想睬他,找个由头把他打发回徐州去,现在这就足够令他研究一年。 “这,这……”祢衡道:“这,莫非是天书?!” 这个表情和心情,与当初的华佗是一样一样的。 看来是彻底的把他给镇住了。这样就行,估计他以后有的忙,也不可能再舍得离开吕营,就算有心怼天怼地,估计也没有立场来怼他们父女了。 拿人手软,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祢衡却是双手捧书,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道:“女公子莫非是天人也!如何会有此书。衡再无怨念,以后只任凭女公子差遣!” 吕娴被他这一举吓了一大跳。 古人是信天命之说的。而她的书,对古人的震撼力,也远在她的预估之上。 华佗是单纯的学术派,但是祢衡不完全是学术派,他是读经史出身的,这样的人,更知这份的广阔。 吕娴忙将他拉了起来,见他还哭了,一时之间特别无语,道:“这是做什么?!且先起来!” 祢衡确实是震撼的不得了,反而让吕娴有点应付的心情有点愧疚了。 一本初级地理书,就这样了。 吕娴看他跟小弟似的,道:“这本书收好。这些书,连司马懿都没见过。我只交与我信得过人品的人。正平虽然不讨喜,然而,人品却是完全没问题的。此书在你之手,万务好好保管,切勿泄漏。” 祢衡也不喜欢司马懿这种人,自然知道,吕娴用司马懿,肯定是防一手的。 他不同,虽然吕娴可能不爱用他,也不喜欢他,却信任他的人品。 这听起来很矛盾,然而,人就是这么复杂。 他紧紧的抱紧了书,道:“衡立誓,绝不会泄漏。”他泄了一口气,道:“目前徐州有何人知晓此类书?!” “华佗有医书,你有这个,除你们二人以外,就只有司马徽有了,知智书院归他管,司马徽为徐州付出良多,很多的书都是经由他的手,然后抽取出匠作部分,与现在的技术结合,然后才能开办工科考试,以科取士,以此而定良吏的,水镜先生付出良多,我信任他,敬重他。书在他手中,万无一失。”吕娴道:“陈宫,贾诩他们也猜出不少我的事情,但他们对此也无心追究,况且我深为信任他们,他们是有原则的人……” 所以,就是只有司马懿不同了。 也就是说,她就是明着防着他的。虽用,而并不会完全信任。 而司马懿就算看出来了,猜到了,他敢问吗!?他更不敢追究。 这就是势的平衡。 吕娴的确是个高手,所有权与力,都拿捏的十分精准而平衡。 祢衡并非不懂权术,只是他对此没什么兴趣,吸了一口气,道:“女公子,是天命在身之人!衡以后若有叛之,身死道消!” 吕娴乐了,道:“你这个人,也是真奇怪,我大活人在这里,你是一万个不服气,结果却服气于一本书和什么所谓的天命。” 古人就是这德性,还能怎么?! 嘴皮子说破了,最后只要他认为你有天命在身,他就坚持这么以为。执拗的像什么似的。 吕娴道:“明日你便回徐州去吧。” “我愿随军,”祢衡道:“即便计谋无用,也可在骂战上,助女公子一臂之力。” 吕娴却嫌他麻烦,不好直说,只能道:“知智书院与藏书楼中,更利于正平研究这些书,那里氛围更利于学习交流。” 祢衡果然权衡了一下,却坚定道:“愿随军于女公子左右,女公子不必担心衡以后乱骂人。以后只随女公子心意所驱使。绝不肆意放纵而惹祸。” “……”吕娴还能拒绝吗?! 话说到了这份上,也就只能这么办了。 她虽嫌他麻烦,然而,得了他这么一句承诺,也算有了一个紧箍咒,以后自有收紧他,指哪打哪的效用,这样就行了。 若真不听话,套上头,送到徐州去完事行了。 这货现在是名人,光环在身,他只要在徐州,便是曹营中的人,也有不少会奔赴去的。她毫不怀疑。 吕娴答应了,出了帐,与吕布道别,第二天一早,便与赵云,臧霸分兵两路,吕布前往兖州,而吕娴直奔赴黎阳而去,而祢衡跟的紧紧的。倒也算听话,并没有空再惹事,天天闷头研究书呢。 简体字这种,真的对他们这类人来说,太易破解。一头钻进去便研究学问了。十分有求知欲。 司马懿有心要知道太阳高度角,只是此时却顾不上,因为吕布与张绣汇合了。 司马懿能不紧张吗?! 比起祢衡这种喷人口无遮拦的,张绣这个人就是实际行动上的毫无遮拦的一个人,他就是会出其不意,说不定逮着就咬一口,因此司马懿是半点不能松懈。 而这一汇合,也确实是两军都剑拔弩张,特别的紧张而防备,一解即发。司马懿是要控制局势的,一旦出事,这才与吕娴离开多久,他都没法交代。 而祢衡也确实是写了一篇美文,与使者一并交回去了。 美文写了啥呢,把吕布父女赞的天上少有,地上无双那种,气势浩然正气,然后再对此一下奸雄的怯弱势微,一仰一贬,一抬一睬,这一列列的排比句下来,确实是把曹操气了个够呛。 没错,他就是故意恶心曹操的。 而吕娴也不是啥好人,两人狼狈为奸,一拍即合,在此事上,是做的特别的满意。 曹操看了回书,当下人便怒了,誓言要杀了祢衡平怒。又猛地想起来此人是孔融荐于他的,怒之时,谁都拦不住,便急命人去叫孔融答话,颇有几分要找事的恼怒。 郭嘉听闻了此事,忙来求见。 “主公,万不可迁怒于孔融,”郭嘉道:“事至此,谁也未预料到,孔融也是,他甚是无辜。主公加怒,反而更利于吕布父女声名。让主公更加落得不能容人的名声。引天下笑。” 第589章 隔空打擂孔融耻 曹操听了很恼,心里是真的恶心的够呛,悔不当初,早该将这祢衡大卸八块才好的,以至于留有后患这么恶心自己。他心里也深为懊悔,不该派出此人到吕布那儿去。便是他也没有料到,吕娴能收服这种人啊。真是连想都想不到! 见曹操不言,阴着脸来回徘徊,便知道他虽恼怒,却有理智,也在权衡利弊。 很多明主为何吃到文人的亏却不能怎么样的原因就在这。 他难道这个时候还得不死不休,然后让天下人都笑他偷鸡不成蚀把米,然后肚量比吕布还小吗?! 可是要忍下来,也是甚难。 曹操不愧是奸雄,很快前前后后便想利落清楚了,对郭嘉道:“叫孔融来,写信叫正平回许都。操定善待之,封以官职,以重用。” 郭嘉心里更服气曹操。一个能将私欲压下去的雄主,正是他心里认可的雄主。在势不利时,能以宽度示人就是心胸。 “只恐叫不回。祢衡本知已惹怒主公,去时便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既已投之于吕娴麾下,写下这般文章公然与主公作对,便是得罪死了主公,以他之智慧性情,恐怕叫不回。”郭嘉道:“然主公以此而示天下宽阔心胸,也是大善。” 怎么办呢,能怎么着呢?!还不得忍了。这再大的郁闷,也得忍。 这就是做主公的无奈之处了。这天下就没有真正能随心所欲的人。甚至为主公者,要忍耐的事可能更多。 曹操心里郁闷的慌,道:“这个吕娴心眼忒多。这篇文若无她的授意,操不信。” 真是无时无刻的不想着各个方面弄他一把。 “但愿她别后悔收用了此人,”曹操不满的冷笑了一声道。 郭嘉道:“祢衡虽有才,然而此种人,极难用,文不成,武不就,急智不再,兵法不成。”也就只有恶心恶心曹操的作用了。书生再有才,也是难以用到实处的。 郭嘉此时虽知,这篇文采不菲的文是祢衡有意为之,但也有点疑虑,莫非那吕娴果真有什么妙法能收服此人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虽于大局没什么,但是对于声名,其它方面的势怕不是个好信号。 曹操叹了一口气,纵然如此,此人三五不时的写点文章来恶心自己,也是真够呛! 所以心情是真好不到哪里去。 曹操的压力是真的大,能力大的人脾气肯定很大,他能用大局压下来,就已经算是一种本事了。 孔融很快来了,他心里很是忐忑,因为祢衡的那篇文章已传遍许都与兖州,只恐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了。这个影响,说真的,太坏! 孔融真的没想到祢衡会这么随性。但是一想到他原本的性情,似乎这种事情他做出来也不意外。 孔融一听曹操要他写信叫祢衡回,便道:“只恐正平不会回。其文中可看出其坚决,用辞不留后路,这是打算效力于吕布也。” 曹操听了大怒道:“叫汝写封信,却如此推三阻四,此人正是汝荐于我,如今他却叛而刺我,如此之人,有什么德性可能荐上来!?” 这是怪他荐了一个人上来的错了。 孔融纵是书生,也是大才,虽也低首看曹操脸色,然而最基本的骨气士节还是有的,听了也是硬核顶回,道:“此人正是主公送与吕布手中是也。融荐于上,而主公不任用,如今他在吕营,非吾之错。” 曹操一梗,气的够呛,他的脸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的,只是不悦极了,越是不悦,越是用沉稳的语气问道:“文举是说操为吕布作嫁衣裳了?!” “何止如此,赔了衣裳还赔了名声。”孔融道:“天下人皆笑主公虚不能纳人。” 曹操眯着眼睛看着孔融,用着极危险的语气道:“先前文举便以为操与袁本初战而不能胜,如今又说操不及吕布父女虚怀若谷。莫非文举是有去意?!” 孔融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听了也不辩解,竟然沉默不言。 曹操心中已是怒极,他是知道的,是因为他手上有天子,这些人才聚集在自己左右。然而,真心臣服的却没有多少。反而依附而不真心的有多数,而硬着头皮,以天子受屈为原则,而公然反对他的更多。 这个问题,其实是犟住了。 文人的脾气其实并不比上位者低的,孔融纵然在许都,然而心里其实是有天子的。 而曹操现在这样迁怒,想要看到他低首的可能性是很小了,因为这有点逼迫的意思。 孔融也是有脾气的,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对抗。 郭嘉道:“天子在此,文举绝无去意。” 这是让曹操给个孔融台阶下了。 曹操心中是极恼怒的,道:“劳文举写信唤正平回来。” “朝令夕改,不妥,”孔融道:“况融只是书生,一荐人,已是好心办了坏事,如今哪里还敢再揽事在身,只恐主公责怪。先前不才,斗胆荐了一些袁本初与主公的战时建议,主公皆不纳,今天一听,还隐有责怪之意。书生无能,如何还能再写信去,融并不敢!” 话是软软的说的,可是这话就是硬怼了。 曹操听了道:“文举是执意不肯写了?!” “莫非主公因此要杀融?!”孔融道:“主公若拿刀指我之首,我便不写也得写了……”就看你会不会这么干! 这话是真的硬核的在怼,曹操若真这么威胁,他才写了,传出去更像什么?! 曹操又不傻,此时甚觉这些书生就是特别的麻烦,这也是一种威胁。他岂能受他胁迫,道:“莫非以为操会顾忌天下人眼光而真不敢!?文举就如此笃定?!” 孔融道:“主公如今还未到一手遮天之时,便能随心杀人,融也佩服。不过这许都,是主公说了算,若要杀融,融也没什么好说的。” 再这样僵下去,可怎么得了?! 郭嘉忙道:“文举说笑了,河北未定,还有东边吕布未征平,如何敢如此?!主公雄才大略,万不会因小误大。主公只是与文举开个玩笑,文举还当真了?!” 孔融似笑非笑,道:“莫非在试探融是否也与正平一同性情?!” “然也……”曹操不愧是曹操,那脸色变的太快,太寻常,甚至看不见半丝尴尬,这转换的极度自然,仿佛真的只是开玩笑一般。 然而孔融哪里不知道,曹操刚刚就是有杀心。他是真的迁怒他了。 孔融心跳如鼓,也有丝后怕,刚刚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都下不来台,他就非死不可了。他孔融虽有才名于天下,其实生死也没那么重要,他若死了,一则可以震慑许都内外,肃人心,二则可以用行动反击祢衡,还有比一条人命更重的反击吗?! 刚刚真的命悬一线,他笑道:“融与正平相比如何?!” 曹操笑道:“祢衡顽心石也,而文举,比他通透,如玉石。然,都有文人志气。” 郭嘉笑道:“士以气节立身,若无志气,则节失,如何立身。” 曹操笑着,仿佛刚刚的对话没有发生过,笑道:“召回祢正平之事,交与文举了。文士通信,比操招纳,反而更妥当。” 话说到这份上,孔融只能顺坡下驴的应了,道:“只是正平若不回,融也无能为力。” “无妨,”曹操道:“他若不回,必不怪文举。人各有志。” “多谢主公。”孔融道。反正敲打是真的。召不回也是真的。 所以用他写封信,其实是挽救的天下人的心,以及曹操求贤若渴的形象罢了。 祢衡回不回,一点也不重要。 孔融出来以后,才发觉秋冬之季的,他的后背都有点湿了。 他回到府上,开始辅纸写信,深吸了一口气,却迟迟下不了笔,他盯着这纸,这纸是商贾从徐州弄来的好纸,光滑透亮,洁白如绢,最适合书法与作画。高价得来。便是他是天下才士,有时候也万分舍不得用。 他想到祢衡的性情,他这个会惹事的性格,若是吕营真能容他,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啊。 他回来,也许曹操为了天下人的看法,也就当他是个屎球一样的放着不杀,但屎球活着能有什么好吗?!不过是丢粪坑罢了。 死不是绝境,生不如死,有的是绝境。 所以事到如此,孔融是觉得祢衡不要回来的好。 所以这信,他真的能写私信给祢衡吗?! 不写,曹操那不好交代,写了,对不住自己与祢衡。 他也是有谋士和好友的,见他为难,便道:“既下不了笔,不如写封公开信也罢了。曹操授意,非是真心为让他回来,只是为了挽回形象而已。既是如此,写一篇文采华丽的词赋便足以。只是牺牲了文举的形象。为权势而折腰。” 孔融苦笑了一下,道:“这才是他的厉害之处。雷霆之怒,就是如此。融既侍贼,焉能不为贼所用啊。罢了,写便写了,纵是天下人笑我,我也受了……” “可悔荐正平之事?!”左右问道。 孔融是有苦说不出,当初荐正平到许都来,他还费了大力气。哪知道,他的脾气就是不知道折腰,把事情弄到这等地步。 得罪曹操的下场,是不用问的。 孔融执起笔,便开始写词赋,然后寄出,而广于天下。 许都之人本就厌恶祢衡,纷纷皆赞曹公仁德,纵是此子叛了许都,投效了吕布,恩将仇报。主公还是纳招之,此等仁德,非仁主不可为也。纷纷皆赞曹操的心胸广阔。 不管怎么样,曹操是挽回了名誉。然而内心却是极度深恨吕娴了。 郭嘉也松了一口气,这名声运作,也是真的半步错不得。有时候,不知道反击,这种事上吃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孔融那,郭嘉少不得要人去安抚一二,送了不少赏赐过去。称他文采斐然,情真意切。 孔融却举口不言,深以为耻。 这信传到吕娴这儿的时候,吕娴都乐了,道:“不愧是曹操,好手段!” 赵云与臧霸皆在帐中,与她一并议军情,并且休整。休息的时候,饭也是一道吃的,所以,三人很亲密,主与将之间也并不会太避嫌。 赵云与臧霸有时候都会忘了她是个女子,有时候一个人太强,以至于她可能最明显的特征都忆不起来了。 强主,只有这一个共识而已。 赵云臧霸读了信,赵云道:“孔融其才名天下,却并未写私信,而是公信,其真意并非为祢正平。而是为了挽回曹操的名誉与威望。” “不错。”吕娴道:“孔融恐怕被他威胁了一番。以他的气性,怕是够呛。” 赵云叹了一声,道:“本是才子,奈何侍贼。” “天子在那,孔融等一辈文人聚集拱卫于许都,也是常理。”吕娴道。 赵云点点头。 吕娴唤了祢衡过来,将信与他看。祢衡看过,心里深为愤怒,后而转为伤感。他是聪明人,哪里不知这其中的惊险与机锋,道:“连累文举也……” 到底是文士,文士都是伤感,易悲春伤秋的,竟是落下泪来,心里十分内疚。 吕娴叹了一声,同事跳糟,本不能迁怒孔融,但孔融到底是荐了祢衡的,所以曹操这一举,的确是高明。 一人不乐,而至三人不乐,这曹操迁怒是真的可怕。 吕娴都弄的有点过意不去了,道:“为一文事,倒连累了孔文举。是我之错。” 此时她再嫌弃祢衡是个麻烦,也因为愧疚,反而有点心疼他了。 祢衡道:“此是曹贼奸猾,与女公子并不相干。” “是我执意要你恶心曹操,祸从我起,是我的错,”吕娴道:“这封信不要回信了,冷处理。” 祢衡的确是不能回信,回什么都是错,都不对。 难道隔空与孔融打擂台吗?! 各为其主的确是可以这么做的,只是这么一做,他祢衡这背友卖朋的名声是落下了。这就是曹操的高明之处。 便是不回信,这个背信弃义的名声,他祢衡还是得背。 这个手段,才是曹操啊。 这就是奸雄。 臧霸也想清了这其中的机窍,对赵云道:“奸雄不愧是奸雄。他把孔融推了出来,一举而能废女公子此棋子。若是女公子不是能容人的,这祢衡无用之人,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云一想,竟是不寒而栗。 第590章 权衡利弊作对局 曹操太可怕了! 不愧有曹贼之称。若论谋略手腕,天下之人是无人出其右者。用一个贼字来称他,未必只是因为他行贼事,而是此等手腕,何不谓贼?!国贼,贼字,意为神出鬼没。 而这种事,如果是刘备,他有这个能力和手腕,做得到,但他因有仁慈之名缚身,便是有这个能力,也一定会选择不做。 而吕娴心慈,这般手腕也是可以有的,可她不会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她不喜欢牺牲别人。 能这么四两拨千斤,让孔融上棋盘为棋子的,只有曹操可以。 这就是谋略,这就是政治。 这个对手,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这个事到此为止,正平以后也不必再回应。”吕娴道:“只且安心学习便是。” 祢衡明显怔了一下,道:“不可惜吗?!女公子收衡是为了与曹操打擂台的,因不忍心而废此初衷,值得?!” 她收他,因为心里不舒服,就是为了让他恶心曹操的。曹操送他来,是为了让他被杀的。吕娴岂能气得过?!这本也是反击,祢衡以为这也在常理之中。 结果现在,却中止了。 真的值得吗?!收了一个无用之人,还是有争议之人。她真的…… “值得,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只是要你与孔融对擂,没必要。我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可是曹操,是真的不是一般手腕,这样就没意义了。”吕娴笑道:“以后与他对战,还是来真的吧,把文人推在前吵架算怎么回事?!况且你与孔融,还是至友。” 赵云笑道:“不错,战场上见真章,这等小人所为,没必要了。” 臧霸也点首,道:“曹操手腕可见一斑,以后女公子万要小心!” “这是自然。”吕娴笑道:“我不买帐便是。最终的结局,还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我有你们二人,不怕。” 祢衡却是重重的拜着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大的礼。 如今,他已经心服口服。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半丝的委屈与不甘了,有的只有庆幸之心,“女公子之心胸宽阔,便是曹操也不能比。曹贼审时度势,的确一流,然他所能忍而不杀之人,并非真心宽豁。而女公子,衡除了叹服,别无他想。女公子请受衡一拜,真心而拜,也是忠心而拜。” 吕娴忙将他扶起来,道:“不必如此。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事已至此,娴万不至于再将此推高火焰,而叫你与孔文举在其中受累的道理。罢了,忍一时,我也不亏。” 祢衡动了动唇,很是动容,最终却没再说什么,重重的拜了下去。 吕娴之前便是对他再有不满,此时也全消了,拍拍他的肩,道:“好好随军,以后不可再写文骂战曹营之人,以免激怒曹营中人。于你倒没什么,我万没有将你推到前而息他们怒的道理,只是孔文举,只恐受累。倘他们都怀恨在心,孔文举休也。” 所以才必须停战啊。 于公于私,都不能让两个至交好友,被两方逼到这种程度。 曹操眼看着是不能退后一步,她便包容一步就好了。这种小事上,她让就让。 祢衡除了感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枉他自以为有才,到了此时,却不知该用何语言来形容她。 这样的明主,正是他所求之大贤主也。 祢衡本无入仕而展示才能之心,此时,已经完全颠覆了自己的想法。除了想尽心尽忠以外,他已经彻底的服气了。 就连赵云都感慨不已,看向吕娴的目光很是推崇和认可,十分动容与认可,他也以为,没必要争一时之长短。 她不是知进不知退的性格,这种事上肯忍让,就是真的大气度。 赵云心里也是欣喜的。觉得没跟错上司。他也是心服口服的。 臧霸看了一眼祢衡和赵云,倒是笑了一下,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她虽不是刻意为之,然而托了曹操,倒叫吕营上下更加一心。 正因为是真心实意如此,她才能更得到真心实意的如此的回报。 臧霸道:“不错,若再僵持下去,只恐曹操必杀孔融,正平以后行事,切不可再张狂,一定要低调行事。便是为了孔文举,也该忍耐。” “衡谨记宣高之言,定不会忘。”祢衡道:“衡愿从女公子帐下,领一军中从事之职,衡虽才低,但也愿为女公子出谋划策,绝不推辞。” 从事之职不算高,祢衡这种眼睛比天高的人,竟然愿意这么低调,也是意外之喜了。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学会闭嘴,闷声的助她成事之意了。 她便道:“可,只是此职委屈了正平之才。” 祢衡道:“无有寸功,何来委屈。” 他不仅不委屈,反而心甘情愿。 吕娴笑道:“既是如此,那便以后再论功行赏,愿正平在吾手下,若有谋划,定要献上,大胆直言。” “是。”祢衡郑重应了,心中十分熨帖。 “敬正平一杯。”吕娴笑道:“以后我们四人,皆彼此腹心也,不可疑,不会叛,四人一心。” “是!”赵云与臧霸也应了,举起杯来,道:“我二人也敬正平!” 祢衡红了眼眶,忙举杯饮尽,一时都哈哈大笑起来。 祢衡这人是真正的在吕营有了职务,也定下心来了。他将这里,是自己的公司,并决定效力终生,因此,人一旦认可了一个人,一个地方,便会处处为此着想,祢衡虽然好杠,但的确是个有大才的,便道:“女公子虽要去前线,然而却不可急进,衡以为不如先去官渡屯守,此处是曹仁大军驻扎之处,可进可守,是个好处。当此之时,不可冒进,袁曹二军必还要僵持很久,若孤军深入,不妥。” “正平可直言。”吕娴道。 祢衡道:“去官渡,以示与曹军共进退之意,是一个信号。叫袁绍要打便打曹吕二军,而不生歹意个个击破之意。如此,曹操便是有心要后攻女公子,背盟而破,也难以行也。” 吕娴的确迟疑,正是因为此,所以她行军才慢吞吞的,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 祢衡道:“袁绍粮多,擅急攻,倘女公子在前线,曹操必让女公子挡袁军更多的兵力,对女公子而言,也是一种消耗,而曹操却渔翁得利。不妥。再加上孤军深入,若后方补给被曹操掐断,要出大事。” 吕娴起了身,道:“不错。” 她道:“所以要与曹操大军绑在一处,他的主力在哪,我们就呆在哪儿,如此虽缺了机动性,然而,曹操却甩不开我军单独行动,曹仁有什么动静,也离不开我们的眼睛,如此,只能一心对付袁绍。” “曹操极善变,有谋略,他又有郭嘉在侧出谋划策,据衡所知,曹操虽惧袁绍兵多将广,粮草极多,然而,他更忌惮女公子此番深入兖州之举,如鲠在喉,不除不快。”祢衡道:“恕吾直言,先前檄文一事,袁绍已是大怒,此时若去黎阳,恐袁绍必加重兵,而曹操与郭嘉二人所谋,就不好说了。” 吕娴道:“不瞒正平,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心里才迟疑。” 赵云道:“女公子若屯于官渡,云愿为先锋,领兵去黎阳。” 臧霸道:“霸以为,如此可行。官渡离许都极近,倘曹操背盟,可直接转而攻向许都,掣肘曹操腹心。他必不敢轻举妄动!” 吕娴笑了一下,道:“正因为太近,曹操必不肯答应才对。” “官渡在豫州境内,豫州是曹操最重要的腹地,而官渡又离许昌极近,曹操必会阻拦,”祢衡道:“然,兵临城下,犹如江水决堤,岂能阻拦?!女公子可是在担心什么?!” 吕娴点点头,道:“三方局势,如一锅热油,若逼近,而形势变化太快,我恐我父来不及反应。曹操诡计多端,他必设计我父,我在前线,也并不惧,然而,只恐曹操会针对我父而设局。这官渡,看上去是个极好驻守之处,然而,逼近许都如此之近,曹操必心极不安,而要保腹心,正平若是他,会做什么?!” 吕布啊,还用说吗?! 祢衡一想到吕布的性格,沉默了。 臧霸道:“仲达莫非也非曹操对手?!” “我父若肯听仲达之言,仲达谨慎,必步步为营,也不会有失,可是我父不是个听话的人,又在意在前线的我军,曹操稍使计,父亲必自乱阵脚。而那时驻于官渡,就未必是好事了……”吕娴道:“正平以为曹仁不会咬住我,是顾忌袁绍,然而袁绍大军一时打不到官渡来,曹仁若死咬住我,曹操再极力针对父亲,便是我,也不能极力担保父亲不会有恙。” 祢衡道:“所以女公子愿意担这个风险?!” “也是被逼无奈之局。”吕娴道:“正平可知,我们父女的存在将曹**到了什么境地?!他连你傲慢尚不能容,要杀之而后快,而我们父女可是直接进了兖州的,这份屈辱,何人可以想象?!倘若有这个机会,他舍下袁绍先守而不战,先设计杀我们父女二人,也在情理之中。正平以为他顾忌袁绍若斯,其实错了,他虽怕袁绍的实力,然而,却未必放在眼里。现在的他是能守得住边关的。这种事是可能发生的……” 祢衡是潜意识里认为曹操不会先灭吕布再图袁绍,所以才说要她屯住官渡,与曹军共进退。 然而吕娴却知道,曹操若是有机会灭了他们父女,一定死死的包住不会放手。 “原来如此。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屯于官渡一旦被曹仁咬住,女公子不能分兵,只恐主公那里,的确会有闪失。主公英勇无敌,唯一的软肋只是女公子,曹操若以此为饵,只怕是会出大事……”祢衡道。 吕娴点点头,道:“这里是官渡,而袁尚就在对面,袁尚有多恨我?正平也是知道的。他若以强兵下,如水淹我军,曹军再咬住后方,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冒险是个难题,去黎阳可能有断粮草的风险,然而,这黎阳,曹操虽有先锋与主力在这,承担的更多的却是袁绍兵马的压力,而不会拿我开刀,然后袁军一入,溃败至后线,一败涂地。曹操在黎阳才不会乱来,这里是口子,他不会开这个口子,所以这儿,反而是最保险之处。”吕娴道:“正平可知,父亲在兖州,我在黎阳,曹操在这儿,袁绍在这儿,这是什么形状……” 祢衡惊讶的看了一眼,怔了一下,道:“星象,这像星象……” “相互掣肘,可以翻身,以及留给彼此反应的时间反而更多了,战事虽变化万千,需要及时应对,然而,有时候保守保险,也未必没有风险,与其背着盟友善变的风险,不如担着孤军深入的风险。战争无情,却可测,可人心却不可测。我愿将风险押在前线……”吕娴道。 “星象变化,斗转星移,万千象也,女公子用兵通透。”祢衡笑道:“倒是衡浅薄了。” 原来她早想到了,是权衡了利弊以后的决断。 “正平所荐也在理,只是一是曹操是枭雄,枭雄同样愿意冒险,这一点,正平还是小视了他的决断,二是我父这人,天底下只有我最了解他。”吕娴笑道:“因此正平没想到这些,实属正常。” “原来如此。”祢衡一笑,道:“菱形局。也叫对局!” “更叫麻将局,我与我父在这两端,而袁绍在两侧对战,又是死敌,我与我父便可以相互给对方喂牌,虽不可直接援应,却可以同时牵制两方,除非袁绍与曹操和解来对我,否则破不了这个局。如果真和解,也有足够的时间得到情报,所以这叫对局。”吕娴道:“风险也是有的,可能会断粮啊。” “女公子用兵如神。雄才伟略。”祢衡笑道:“衡叹服也。”他是真的服了。吕娴是真的有本事。 权衡利弊与风险,又能决断,不优柔。这是一种天生将才的能力。 见他献计是她考虑过的,她也细听,不以才凌人轻士。 真好啊。这么谦虚。他是彻底的死心踏地了。 第591章 凛冬将来霜先至 “无奈之局而已,怎么打,还得看彼此的运作,”吕娴道:“我也不敢掉以轻心。父亲那,既要守兖州,得兖州,又得通并州,还要奔向冀州。这一战,有的拖,也有的打,只恐会彼此牵制良久……” 当然,她也希望打的越久越好。 这才方便一步步的布局扎根。 吕娴是一定要拿下这里,并且扎根深入,绝不离开北方的。 “女公子若担忧粮草,”祢衡笑道:“去了前线,若要截粮草,也有的是机会。” 吕娴哈哈大笑,道:“我正有此意。徐州送粮必从官渡过,曹操若截我的,我便抢他曹军的。” 赵云与臧霸也听乐了。 吕娴笑道:“父亲身边有仲达,我相信他的才能,以及默契。他会敏锐的知道,我给的信号而做出决断的。对局之中,相互喂牌,其中深意,父亲也许不知,可是他一定知道。” “这就是女公子选择司马懿的原因?!”祢衡道。 “不错,即使是深受信任的人,也可能会犯蠢,有时候,一个猪队友,能拖垮三军。父亲身边,只能是司马懿。”吕娴道。 祢衡道:“以他之才,定能析清乱局之中的真假信息,以做出最精准的决断。司马家的人,这份才能是足以的。” 吕娴笑着点了点头。 一时说到兴处,便一道喝酒用了饭。 赵云与臧霸因第二日便要拔营起寨往前线去,因此都出去夜守了。 吕娴与祢衡走出帐外,满天繁星,仰起头看向天空,惊觉人类原来是这般的渺小,比起浩瀚宇宙,人如蝼蚁一般。 可是,天空真美啊。 吕娴信步由缰,道:“星夜很美,临冬之季的夜也很冷。” 寒风吹的衣服猎猎作响。 祢衡看着天空,仿佛天空之下,一望无际,永远没有尽头。他转首看向她,也许尽头就是身边此人呢。 颇有几分哲学的意味,然而,在夜空之下,他愿意看向身边的这个人,至少值得他的目光注视。 “正平,我知道你是高傲,并且也是有才能的,若是当时反驳我,未必不能赢一番口舌之辩,”吕娴道:“而正平却几乎没有怎么反驳。为何?!” 祢衡道:“进营之前,想到温侯吕布,便不屑反驳,而看到女公子,更不乐于反驳。因为女公子是一介女流之身,衡心中也有偏见和武断……” 他倒是直言,却也有几分掏心窝子说心里话的感觉。 “这可真是偏见与傲慢齐全了,”吕娴笑道:“你看,你与人之间的心的距离,未必就比宇宙间的星星更近。” “依女公子言,人心就是一个小宇宙,如此而言,人与人的心是不可交融,并且相互认同的,所以才有很多的争议,”祢衡道:“这种差异一直存在,永远不会消失。无论是春秋之时,还是这乱世之中……衡也曾痛恨这个世道,一切失去秩序,天子失去尊严和威仪,朝纲如同虚设,诸侯并起……” “我心中清楚,这种现状与当初战国末时,多么相像,如果,出现一个像秦王一样的人,能够终结这种乱象,未尝不是好事,纵然我心里很痛楚,可我知道,这样总好过,百姓受难,而汉帝心中却充满屈辱和凌迟……”祢衡道:“我虽是儒生,也有苍生之念。快刀之下,能将世道一切导回正轨,如同这星空,井然有序,未尝不是善事。” 吕娴道:“不料正平也是现实主义者。” “我知现实,而并不在理想中光顾骂人,只是知道,这个人不会是曹操……”祢衡道:“也不该是曹操。” “这么看不惯他?”吕娴道:“他是有雄才伟略之人。” 祢衡冷笑一声,道:“窃国之人,再有雄才伟略,也是贼人。若贼人能窃国成功,只会乱了秩序,以后纲常紊乱,都以窃国为正义,如此之下,太平岂能长久?!不过是让百姓更受难多年,如是而已……曹操是开了一个坏头,一个大大的坏头!” 吕娴沉默了一下,这却是被祢衡给说中了,曹氏,到司马氏,都在建成的这种秩序之上,开始施展权术,相互内耗,然而在庞然大物上,慢慢的拖死彼此,就是烂锅,永远也好不起来。历史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司马氏以后,多达几百年的战乱,五代十国,混乱不休,生灵涂炭,哪里又有什么太平可言?! “不该是曹操,既便是袁绍赢,也不能是曹操,天下人虽以汉室为念,然而若袁绍征得北方,废汉室社稷,兴国祚,至少,不必虚伪而立,曹操真的开了一个坏头,”祢衡道:“女公子可知春秋之晋公室之患?!” 吕娴点点头,道:“三家分晋,大权终究落于诸侯之手。” “曹操也在做一样的事,受着一样的诅咒,诈伪而立之国贼,岂能长久,不仅不能长久,而且与晋的命运也一样,只会将这个天下弄的更乱,大权,终究在这些人手中轮换,如同儿戏,天下生灵,何人在意?!”祢衡声音却很平静,道:“我与他们这些人不太一样,他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在拥护着汉室,仿佛只要不拥护汉室就是反贼一般。我也是儒林士人出身,这些真心话,却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我清醒,看到了悲剧,看到了真相,看到了轮回,可我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骂一骂曹操,如是而已,以表达我心中的悲愤和痛苦,却也知道无济于事……” “所以,女公子,我知道你与袁绍在做着一样的事,你们父女能骗天下人说也要拥护汉室,可我却想问女公子,若是进了许都,争得天子,会与曹操行一样的诈奸之事吗!?”祢衡道。 吕娴倒是乐了,这个人,她就知道,看着有点像粪一样的难缠,其实心里非常的清醒,清醒到一种可怕的地步了。 “若是旁人问我,我这个时候肯定会虚伪的说,将来一定会妥当安排汉天子,”吕娴道:“然而正平已与我剖心,我又岂能虚伪用虚言而应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父女二人,争的就是这个天下,这个九州,若得北边大平,会废天子为前朝王,而不会行曹操之事。只是在此之前,依旧会以汉室号令行事,也是不得不行……” 祢衡笑了一下,道:“女公子坦荡。我就知道,女公子不会学曹操。多谢女公子的坦诚,让我心里更坚定了。先前,我对天下诸侯万分失望,都是诈虚利己之徒,没有一个敢真心而坦荡之人,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女公子,是天下第一英雄也,我之问,若换一人,不拘是曹操,袁绍,刘表等人,没有一个人敢像女公子这样直言,都会假惺惺的还要说拥护什么汉室,虚伪至极……” 祢衡笑道:“诸侯是众星,而女公子是太阳。待东起日出,万物显形,光明正大,坦荡如砥。” 吕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高的评价来说自己。 坦荡如砥语出诗经小雅,周道如砥,其直如矢。翻译成白话就是,西周的大道像砥石那样平整,像箭那样端直。就是说太阳之下,朝政清明之意。 而形容一个人,用西周来形容,这是什么样的高看?! 纵是吕娴,心中也是震荡的,道:“你太高看我了……” 祢衡却道:“坦荡真诚,才是清明的基石。天下诸侯没有人有此之基。衡非讨好而有此言,而是知道这是最可贵的基石才如此评价。女公子是天下的希望。” 吕娴愣了一下,笑道:“正平与当世士人也不大一样。” 有些叛逆的思想,却又融合着复古的思维,还有对周盛世清明的向往,以及对当世黑暗的愤恨,然后看到希望后的赞誉。 吕娴都有些愧不敢当。 “天下人苦黑久矣,等着太阳东出,炙热于心,”祢衡笑了一下,道:“来之前,我还疑心天下人说吕氏之事是失真,直到看到女公子,这心里反而放心了。” 只是没料到兴之道在于一个女子身上罢了。 大兴之道,是坦荡之道,绝不是曹操的诈奸之道。若此而能取得社稷,将来也必遭此反噬,因为一开始就失去了正义。 以篡夺起家,将来诸侯与大臣皆分权而反噬篡夺,因为,这是这个社稷的兴起之道,优良传统。 不管是什么事情的规律,都有代价。 阴谋也有阴谋的代价,阳兵也有阳兵的代价。 “看到吕布罪己之书广于天下时,衡心中已有期往,”祢衡道。 “曹操不该遣你来出使,”吕娴笑道:“他悔极矣。” 祢衡听了也哈哈大笑,不错,曹操恐怕真的得悔死,肠子都青那种。 “天下像你这种通透之人极少,大多数,还在说着汉室,”吕娴道:“清醒的人不敢直言,而直言的人,却又像在做梦。” 就像这个虚伪的世道之礼。 所以祢衡是真的不太像儒生,他更像是道家之人,清醒,而完全不在意所谓礼,礼是儒家讲的,道家不。 所以,他敢在太庙上去衣而不在意礼。就是对这个世道的反击。 算是一种行为艺术吧。 原以为是个狂士,现在吕娴却有了不同的看法。狂是真狂,但也真算不上传统的士。庞统再出格,他还是在士的规范之内的。 祢衡其实算不上。 “曹操也曾问我,天下间何人可谓才,”祢衡道:“衡答,孔文举,杨德祖,除我等三人者,天下皆无人矣。” 吕娴道:“你也是真敢答。” “所以才说女公子大气坦荡,对衡此类人,竟也敢收。”祢衡说着竟笑了,笑着笑着又悲了,道:“此二人,早晚要被杀……衡已逃出,然此二人却……各有志矣。只恐不会有好下场……” 孔融是只要汉天子还在,他就不会离开许都的。但是他这个人,与曹操的谋士团有着完全不同的思维。他是和的思想,意思是要曹操兼容天下诸侯,而不是兵刀相向,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理想而已。 杨修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此人虽机敏,到底比起祢衡还要直言,在曹操拢人心之时,他偏要戳破真相,迟早要犯口祸而死。 谁叫他非要拆穿这一种策略上的虚伪呢?! 向来说皇帝的新衣的小孩,能有什么好下场。 好嘛,偏偏出了三个。 这三个也确实是挺可怜。 吕娴对祢衡此时的气也全消了,道:“正平来之前,我以为正平是酸臭儒士,只会喷人。”没想到是真误解了。可见偏见和先入为主,是多么不靠谱,不公平。 祢衡哈哈大笑,道:“心有怨,而不满于世道,喷尽天下人也。只是说的话,难免有自视甚高之嫌。在女公子面前不敢如此自夸。谦虚是为美德,衡当遵之也。” 祢衡其实一直很收敛着,没有以才而驳辩于她,其实他能做得到的,只要他想,并且硬杠的话,引经据言,能把她们父女喷死,她也未必有反击之言。也会真的气死。 可是当心里有了试探和期待,就会有谦虚和收敛。 这样的美德,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在他身上出现罢了。 现在,倒有了谦虚的时机。 吕娴哈哈大笑,道:“难得啊……” 二人竟是一笑,懂的人自然懂他。这位女公子心中也不止只有功名基业也,还有心的追求。对于这样的人,祢衡自是求之不得。哪里还会如以前那样。 也许她的文采不如诸侯多矣,可是这心里的磁场相合,是真的一种玄妙的东西。 “秋冬之际,也该叫军士们适应一番北方的气候,”吕娴看着黑暗的天地不能分割的远方,道:“天下九州各有气侯地形,无论是征战,或是种植民生,都各有特征,当因地制宜也。待拿下北方,这里的气修条件,以及地理条件,种植习惯,都要好好规划一二了。” 她弯下身,抓了一把土,道:“凛冬已至,夜里已经有霜了,离结冰不远矣。” 祢衡接过看了一下,心中更是叹服,道:“所以当要抓紧行军,倘河面结冰,不利行军,会堵在半道,若遭突袭,怕有祸患。” 第592章 天寒地冻交重任 吕娴点了点头,看着荒芜的北境内,秋末就已草黄,几乎无有绿色,寒风一来,什么叶子都掉光了。入目之处都是光秃秃的枝桠,有些树纵然高,可是这秋风将落叶一刮下,显得北方是那样的冷。北方很少有常青绿植的品种,多数都是春发秋落,都是为了在狂风之中,减少体量,而不被风刮倒或是连根拔起。落下落叶,也是为了让自己冬眠,积蓄热量,到春天再重新发芽生新枝。 所以北方一入秋,真的没什么绿色是真的。好在这个时代的植被还算茂盛,并没有很严重的水土流失,以及狂风卷着沙的那种情景出现。 北方的风,是真的呼啸的狂龙,基本上一阵风吹过,那几乎就是一夜之间,树木拔根,要催毁多少人家的屋顶的那种,而古代的建筑,百姓人家都是土坯,草顶。而这种屋子,只要不是太破旧的,不怕雨,也不怕雪,最怕的其实是狂风。 半点不夸张,北方的风,光吹着都觉得钻心的冷。 这北方只一季可种植,这气候也是极冷。 这霜一出现,只怕雪也不远了。 北方下雪极早,吕娴寻思着幸亏这北方地广人稀,若是现代那个人口总量,这个种植条件,养不活这么多人。 这土竟然这么早就上冻了,的确让吕娴感觉到意外。 她拧了一下眉头,道:“在北方不仅要防寒,还要防风,我看随时可能会有风带刮过,行程路中,还是要小心啊。” “女公子爱兵士如此,”祢衡似乎有点感慨。 吕娴却不以为异,祢衡觉得意外,以为她有大情怀,其实这只是她的本能。 这古代作战,与现代作战方式真的有很大的区别。 这个时代,其实还没有征兵制,而募兵制,算是乱世之时的草创,大多数的当兵之人,都是兵户,只有少数,才会向平民征人。 兵户必须要出人,才能保住自家的永业田,而上了战场,是以首级领功的,若是得敌将首级,可升,若是得敌军兵士的右耳或左耳,挂成一串,基本都可以领功。他们为了得到兵饷,功劳,爵位,以及田产等一切社会地位,而付出的是兵户的户藉,以及自己以后后代的生死,算是交给国家。但是他们与现代有一个不同的便是,若是骑兵,是要自己备马,也就是说是自己花钱买马,准备兵器之类的事的。 而朝廷对各个地方郡府也放的很宽,自己在征地内寻兵户,给赏赐,然后他们自己准备兵器,衣袍,马匹,鞭子等等,甚至包括战旗。 所以这个时代的很多兵马都完全没有一个规范的,甚至是相同的装束,有时候是连衣同色都做不到。 因为很多兵是需要养家的,他们的兵饷不想用到这方面,都给了家人,便会省钱,有时候,为了省钱,是连鞋子都没有,宁愿赤着脚,这类的事情,在吕娴来之前,吕氏兵马也多是如此。 而这样没有保障的兵士,基本上了战场,就跟器材一样,是易耗品,所以兵死的多,败了的也多。 人命如草芥一般,没有人在意,甚至连很多兵士们自己都是不在意的。因为世道艰难,难到连吃饱饭都是奢侈,都是这样。 先前各军也会采买马匹兵械之类的,但那些都是供应精兵的。但军队中不止是有精兵。更多的兵,只是草头兵,连兵器都不齐的那种。他们的条件,可以想象的糟糕。 都说文人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而他们有这个户藉是特殊的,有时候,就是将命早交给国家了…… 吕娴将这一切都改进了,她创造了军需处,除了供应粮草以外,还有鞋子,衣袍,战甲,马匹,器械……不说多么精进,至少人的衣服是能够统一的。 吕娴终究是现代人,她自然用的是统一安排,用的是现代军法和管理方法,效率很高,而兵士的精神也完全变得不同。当然,自后来募兵制出现以后,这一种方式都推广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缺点的,就是如此军需里面出了问题,供应一断,或是出了时效问题,基本上就如现代公司断了现金流一样,能硬生生的熬死。 然而,在她的领导下,这种情况是暂时不可能出现的。没有人敢欺她。 所以军士们的精神气貌,是完全的不一样了。 祢衡看她似乎信步由缰,慢慢的走着,竟到了供需处来。 正值两班交接之时,待交接好了,吕娴才进了大帐蓬,道:“我看看军棉衣和靴子。” “是,”兵士忙随机挑出一包来递与吕娴。 冬日的军需包很大,因为冬天的东西就是厚。 祢衡也凑上来看。 吕娴捏了捏军棉衣的棉的厚度,还是拧了眉头。 祢衡伸手一摸,却惊讶的不行,他反而因为吕娴这不满意的表情,惊呆了,道:“如此军需,在这九州上下,也算是头一份了,女公子却还不满意?!” 他看出来了吕娴这不满意不是作假,而是真的很遗憾的样子。 “太薄,”吕娴拧紧了眉头,道:“没办法,今年的棉还是不够用,待到明年,棉花的供应才能真正的上来。” 吕娴摸了一把棉衣,还有靴子,看了看里面的毛,道:“靴子还可以。” 并不是有那么多的动物皮可以用来制靴子的,所以徐州用的是人工皮革,多是些树的纤维,草的东西做成的那种,但是这个就只能初级防水,没有办法像动物皮制成的那样可以防雨水。 看了看,她低声道:“能做成这样,也算可以了。” 祢衡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道:“徐州可是举城之力,才供应上此的?!这也算是穷兵犊武了。” “这么说也对,其实这真的是举全城之力,但我不是通过征赋税的方式做成的这些,”吕娴道:“这棉花,都是今年刚收上来的,百姓根本没有机会用,基本全供应上军需了。到了冬日,百姓可以在家里猫着,可是军士却是出生入死,现在供应不足的情况下,当然以前线为主。” “强征上来的?!”祢衡道。 “不是,是购买,”吕娴道:“徐州当然也没有现钱给,发的是盐票,布票,即是可以兑现的那种票,可以缓和一下徐州的周转。同时,这盐与布票等,也有与钱同等的效用。正因为这个好用,所以我严格控制,不能滥发,目前信用很好。” 祢衡道:“原来如此。” 倒是第一回听说有向百姓付钱购买军资的方式。在这个时代,多数都是征用,其实与抢也差不多。 这个时代的小民哪有什么人权,你进城卖菜,但你的菜被衙门看上了拉回去,还能换到钱?那不可能…… 在治世也许还好一点,在这乱世,别说菜会被抢了,人也一并会被抢走做苦力,或是充军。 祢衡既已意决要在徐州扎下根,有很多的事,他也不急着问了,反正总是要去徐州一观究竟的。他对那里的一切,运转方式都十分好奇。 祢衡看着有一套棉衣和棉裤,还有两双布袜子,皆是深色,再是一顶帽子,是戴在头盔里面的,主要还是为了防风。 祢衡实在好奇,将帽子往自个儿头上戴着试了试,发现它十分巧妙,可以把耳朵给捂住,特别暖和,而垂下来的还有长长的两条可以捂脖子。 棉衣棉裤估计军士们得了也十分爱惜,大多数都是穿在里面,然后外面穿着旧衣袍,再穿上战甲的。 祢衡道:“这帽子虽好,只是却无法簪发了。” “军士们只要保暖,并不会在战时还要簪发,一般都扎成团在头上了,”吕娴忧心的道:“也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御寒。北方一旦下雪,有些地方得零下二三十度,这个厚度,怕是不够啊,若再遇风,这种狂风一吹,人都能吹病了。” 祢衡见她是真心的担忧,便道:“女公子以为此战必会持久?!若是此,可夺城而驻扎,也便于军士们撑过寒冬。” “我也正有此意,”吕娴道:“战争虽少不了牺牲,可是无谓的牺牲,就没必要了。不能将军士们的命不当命。他们可以死于战场,死于敌人之手,但是冻死饿死,是耻辱。” 祢衡心中升起敬意,道:“女公子将来必是爱民如子之主也。” “这话莫夸了,”吕娴道:“我离这,还远着呢。” 祢衡也知她并非是夺名抢誉之人,便是一笑,也不再多提,只道:“这是所有军士都能有的供应?!” “嗯。”吕娴道:“每人一套,后勤也有,军需官在内,所有人都有。我本来是打算一人两套的,只是今年棉花产量实在供不了两套,只能这么办了。这是基础装备,另外还有军需小包,都是标配。特殊兵种还会有其它的供应。比如器械,弓弩营有弓与箭,步兵有长矛与刀,还有镰,骑兵有马等等。这些算是特殊供应了。不在标配以内……” 祢衡看了一下军需小包,发现里面有药,夏天的药是清瘟清暑口服的,冬天的药则多数是冻疮膏等等外用的,另外还有止血的凝胶,一股草药味,以及纱布包等等,都是应急类的,此外还有干粮,水囊等。 军需小包都两个背带,可以带在身前,也可以背在身后,特别的巧妙。 吕娴道:“正平也领一套吧。只恐此去北方,十分冷了。” 祢衡没有拒绝,领了一套军需小包,还有棉衣之类的抱在了手里,到了帐外,有军需官登记造册,军需官写字的时候,祢衡才发现每一套棉衣,包括军需小包衬里都是有标签的,上面都是有记号的。 待登记好要回营了,祢衡道:“方便查去处所以才会有记号?!” “嗯,一是为监督军需处的工作,二也是为了一旦将士死去,只要身边之物未毁,可以凭着记号,知道谁是谁,若是烧了带回,可以交还与家属,不至于死无骨骸,为我徐州卖命之人,不能连灰都没有……”吕娴说的平静,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一样的平静。 祢衡从来没有随过军,听到这话,却是怔住了,良久不语。 “其实应该是每个军士要挂个铁牌于身的,要写上姓名,家乡,哪一支军中人……”吕娴道:“只是现在,铁依旧还是稀缺品,暂时供应不上了,将来,会实施的……” 只有暗影的人没有编号,他们是用特殊的方法来辩认真假。 “包括斥侯也是如此,都有记号,”吕娴道:“有记号而传回的消息,才能方便管理。更有利于识别真假。这一套方式,能将假消息,过滤到九成以上。记号要与最基本的信息都能匹配得上,就可以筛掉大多数不符合规律和系统筛别的信息了,军中的消息,难辩真伪,而用这种方法,与传信人的记号,所在地等一切信息对称起来,就可以完成初步有效过滤,可以大大的降低筛选与辩别的难度。” 祢衡道:“军中消息值千金,女公子治军果真有方,古往今来有多少战事皆是因为信息差误而落败者,更有不能辩别真假,又不能求证而生生误过大好时机的。衡除了服于女公子,实在是说不出旁的可说的了。” “正平心思敏锐,以后在我帐下,还请更加用心筛选,用心找到疑点和矛盾,而能将真正的系统的信息给挑出来,析清局势,”吕娴道:“可以大大省我的事,正平以后,可得为我用心。” 是要把这事交给他?! 祢衡道:“女公子不疑心衡不专也?!”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用你,便不会疑你。”吕娴笑道:“况且正平的人品,还用说吗!?也不屑于诈我。” 祢衡道:“衡领职,绝不会有任何差池,女公子如此信任与我,交托此重任,衡唯有尽心竭力,而以此报女公子之信任也。若有违叛,愿雷加吾身,天谴之,地不容……” 这誓发的,重的…… 第593章 风雪突来定奇袭 古人之誓言,是极重的。因为他们敬畏天地鬼神,从不轻易许诺,或立誓,立了誓就得做到。不然就得横死那种。所以,祢衡能发出这样的誓来,让吕娴十分动容。她是知道作为一个君子,誓言是极重的许诺,倘若做不到,宁死那种品格。若搁现代人身上,未必会当回事,然而在这个世代,而不以诈伪立世的真正君子,他们的诺言完全值千金之重!为了做到立下的誓言,他们甚至可以豁出命去的那种。 对祢衡这类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忠诚的忠心的表白了。甚至是吕娴意料之外的重诺。 祢衡已重重的拜了下去。 吕娴眼疾手快的抬住他的手臂,稳稳的,祢衡惊讶于她的力量,倒是怔了一下。 “正平,我既将此事交由你手,便是引你为腹心,既为腹心,何必如此生份。我信正平的人品。”吕娴笑道:“至于能力,就更不用说了。我信你,情报在你手上汇合析清,定能更条理清晰的析出。正平可愿为我麾下为收拢信息专员?!” 这样的消息方面的重任,交给了他,祢衡眼眶一热,道:“衡愿,唯死而尽,生定不负女公子所托。” 吕娴拍了拍他的肩,笑了。 看出来祢衡还不太习惯她与人的相处方式,但以后,他会习惯的。 “娴受宠若惊,能得正平文士如何看重,心中惶恐,娴愿也向正平立誓,若得北方而霸,定以天下苍生为念,正义光明在前,阴谋宵小不存,”吕娴道:“如此,愿得天下文士襄助,共创天下太平盛世。” 祢衡道:“衡以毕业余力助女公子成事。更会写信与友,若能招来友人,更是衡之诺也。” 吕娴道:“好。若得能天下文士襄助,不愁大事不成。” 一时二人倒是引为知己了。 说实话,祢衡能这么对她改变看法,其实也在吕娴的意料之外。 也许,这种转变不是突然的,而是在以前的辅垫之中,已经在发酵和发生了,并不是突然发生的。 吕娴还得增进一下对自己定位的看法。 想一想,吕布现在的实力也足以撼动诸侯。她也许得正视徐州在九州之中的真正震撼与威力。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 也正如她所想,吕布父女是所有天下士人,包括先前的祢衡与友人谈论的对象之一。 而祢衡愿意叫朋友也来投奔,这就是一种认可吧。 事实上,这发生的挺突然,至少对她来说,挺突然的。 可这是一种信号,一种真正认可自己,自信的信号,也是天下人已经慢慢转变观念,能正视吕氏基业的一种信号。 吕娴心中大定,虽稍有些底气,却也不敢自负。 寒风凛冽,风割如刀,刮在脸上,如刀一样刺的口子疼。 幸而兵士们的小包里有备份的冻疮膏之类的东西,天天走路,脚倒是不冷,但手极冷,虽然手冻的红通通的,也不可能完全缓和,但至少有这个药膏在,往脸上和手上一抹,不至于再裂开口子。 北方的普通兵士和百姓一到冬天,手都得冻裂开。脚更是如此,基本上是磨破了,然后有了伤口就极易生冻疮,然后再疼一疼,再裂开,那基本是活受罪。 还好盔甲里面有帽子,帽子耳长可以把脖子护住取暖,不然脖子都得冻掉,哪还能保持头脑清晰的行军?! 既使如此,一场狂风吹来,还是有很多的兵士冻病了。 军医们备上车马,将这些病了的兵士放在马车上行进,停留或是驻扎都有特定的帐蓬安顿,吃饭吃药,有传人炖药。 他们也能得悉心的照料,死亡率比以前大大的降低。若是以往,这样的,基本已经被抛弃或杀死在路上了。 不过一旦好转,就会马上被赶出军医处,以不要占用更多的帐蓬和公共的资源。 即使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是生猛的,冷血的,也同样是冷酷的。然而吕娴更愿意以现代化的一些管理方式,尽量的实现人性化一些,不至于那么冷酷无情。只把人当机器或者是耗材一样用。 她来这里,出身极好,诸侯之女。她同样也掌有权势,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灵魂是属于哪里的灵魂。从来没有。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哪怕坐到了更高的位置,虽然还是会有管不到的地方,光照不进所有的地方,但至少,她会竭尽余生,洒尽光辉与温暖,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尽量的让天下百姓更加的安生,太太平平的,不再起征战,能够不再担受怕,然后天下休养生息。 而她更希望的是推进一些农业的精耕细作的方式,包括培育良种,对良种进行人为的驯化和改进。 这个天下,真的是满目疮痍,没法入眼看了。 越往北,才发现人口越少,吕娴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有村子了。 甚至千里无人烟这句诗是半点不夸张。 孤独的大军行进,然后,满地苍茫有一种特别冷的感觉,让人心里顿生悲悯。 然后就开始下雪了。 北方的雪说来就来。还席卷着狂风。 而现在的吕娴还在兖州境内。 赵云进了帐,既便是在帐内,哈出的气都是白色的,极冷,虽有火炭,还是冷。 “找到驻扎处了,只是大雪纷飞,不利行军,”赵云道:“只怕明早起来,雪得有几尺厚。” “这个雪量,的确不利行军,”吕娴看了看外面的鹅毛大雪,道:“今年的雪似乎来的格外的早。” “天气的事说不准,有时候雪来的早,但是很快化了又没了,有时候迟迟不来,一下就下一整个冬,”赵云道:“这附近也没有村庄或城镇,女公子是要原地驻扎,还是冒雪行军?!” 吕娴道:“冒雪行军太冷了。先驻扎。” 赵云应声出去吩咐了。 臧霸还在吕娴身边,道:“还有几日路程可进豫州境内……” 吕娴道:“原本以为可以速去官渡,再经白马,再进前线的,现在天气不作美,路线行军计划,得重新更进,先吃晚饭,叫军士们驻扎,排班守营,晚上再议行军路线规划。” 臧霸应了,道:“霸带着人先去清营地附近……” 吕娴点点头,看着臧霸带着人出去了。 营地里冒着雪开始扎营,人声鼎沸,谈笑宴宴,马嘶鸣声声,臧霸带着两营的人出帐去排查附近可有危险了。赵云则在营地巡守,他心极细,叮嘱下去帐一定要扎深,就怕不止有雪,还会有狂风。 祢衡道:“这营选址极好,不利风雪,可以避风。又近水源。同时又能排查附近可有埋伏。” “大雪虽难行军,可是大雪也是最容易掩护的天然保护色,此时若有人来袭营,就糟了,”吕娴道:“倒不是怕败,而是一旦乱起来,军士们失了帐蓬,会受苦。还是得小心为妙。” “女公子可是有计?!可已寻思好哪座城可以夺下栖身?!”祢衡道。 “正平以为呢?!”吕娴道。 “若要临北而下,白马城如何?!”祢衡道。 吕娴道:“此地虽可夺,却是个烫手的地方……” “此地虽是战地,然而,却是个好地方,”祢衡道:“女公子可将大军驻扎在此处,却将先锋营扎到前线,前后皆可援……” 吕娴若有所思,祢衡也不打断她的思路。 吕娴笑了一下,道:“倘若正平是袁本初,会将粮草藏在何处?!” “袁绍极为自信,若是曹操奸诈之徒,定会将粮草分开放,可是袁绍不会,不仅不会,还会集合一处,自以为强势而不被破,反而轻率,”祢衡道,“既能够在支应前线,又能够制衡于官渡之军,定在这二者之间,不是白马,就是乌巢。” “白马若是避不了战火,那么,最可能的就是乌巢……”吕娴道,“却不能太自信,还是要以消息为准。” 祢衡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道:“女公子是怕夺了白马,袁绍反而惧女公子会夺其粮,反而不会将粮草放在乌巢,近女公子太近怕被夺之险?!” 吕娴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衡知一不知二,对女公子之所虑,远远不及也,”祢衡现在是心服口服了,道:“女公子全局之念,让衡信服。” “主要是我还有一条线之故,不然我也不知,哪能神机妙算,正平可知许攸许子远?!”吕娴道。 “天下何人不知此小人?!”祢衡道:“其人在文士间有个小人君子的称号。” “倒也配他,”吕娴乐了,道:“此人极易收买,如今,有他在,袁绍营又极不和,一切皆有可为。所以,这粮草所在之地,有他知,便是一个保障。正平要时刻注意他的消息。” “是,”祢衡应了。 “而我近白马,袁绍和曹操都会不安,不妥,以曹操的机敏,以及袁绍怕粮草的不安,反而会坏了事,与其如此,我只能假作过此处,而不能过度注意而停留,以免让袁营中人反而紧张,坏了大事……”吕娴道。 “是怕曹操得知此事?!”祢衡道。 吕娴道:“这二者都是天平,我希望他们相互消耗,而不是立刻就分出胜负,对我们父女二人可无益。” 祢衡道:“既不欲让曹操得知,只恐还要控制住许攸,此人两面三刀,若一面与女公子来往,却又暗通曹操,定会背刺女公子,反受许都之制。” “这许攸我当然会防着他,他若坏事,张辽自会斩之。”吕娴道:“就算没人通风报信,郭嘉才能卓越,便是一开始没有情报得知,但是战时拖长了,他也会慢慢的算出粮草在哪儿……” 祢衡道:“女公子是要夺粮草而补给,以利长期作战?!” 吕娴点头,道:“夺粮守营,若败袁绍时,自可烧毁之,袁绍会一举而败。” “只恐难守,粮草若不烧毁,袁绍只会急攻而夺回。”祢衡道。 “这其中就要考虑到转移问题了,”吕娴道:“不急,到了那时,我自有计。先不说这个,现在风雪虽大,然而,我却有要道可以穿插过此峻,飞马直奔官渡……” “就是这里,”吕娴道。 祢衡愕然,原来真的有险道。是吕娴标好的小地图,红线描出。 “只是雪天,只恐难走,”祢衡道:“女公子是要先发先锋兵,神出鬼没,给与袁营一击?!” “早晚要开战,不如开局我来开,以便布谋,”吕娴道:“袁尚在这,先击袁尚,这叫先下手为强,以免他与曹操合谋,反而来击我……” “不错,袁谭已然复用,兄弟二人各有其心,郭嘉极擅离间计,必已出贤人去招降袁尚或袁谭,二子虽不可降,然是若以计言合击女公子,必要出大事。女公子若先发制人,自可打乱他的阵脚,只是,一旦击袁尚,他的主力实力可不弱,全扑上来,只恐女公子一时不能制也。”祢衡说着又寻思了一下,道:“是要借官渡的势,拖曹营也下水一战?!” 吕娴道:“只想僵守,我岂能让曹仁如愿?!先偷袭袁尚,袁尚必扑回,那时我后军已至,曹仁不得不与我合兵而退袁尚,我营再往白马走,跑到前线去,袁尚必大怒,或击曹仁,或追咬我不放。两军交战,曹操想要僵守不出战,我不会让他如愿。” “好计。”祢衡道:“只是需要配合无间。赵将军可为先锋。” “子龙勇世无双,只是先前并无扬名天下的机会,现在到火候了,”吕娴道:“还请正平随行,提醒子龙注意脱险,若能斩袁尚的大将,挫袁军士气,可扬我军士气,为大功也。” “衡愿随赵将军往,定不辞劳苦,以为赵将军助力,”祢衡道。他是明白了,在用计方面,他完全不及吕娴,最好还是听安排,别逞能就行。到时候只看消息来,他就怎么动,跟着赵云也是为了在突发状况时,不至于叫赵云无有应对。 第594章 连夜出营寻险道 “极好。”吕娴道:“曹操想要僵守,我便催他战,他要急战,我便要僵守,我就拖着他,这个时候,谁能先发制人,不被人牵着鼻子走,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万不能失去先机。” “是。”祢衡应下。 很快臧霸与赵云都回来了,臧霸禀道:“附近已设下哨岗,定时换岗,以盯动静,现下暂无不妥。” 军事上的事就是这样,讲究的不是当下,而是时间差,也就是说,现在查着没有问题,却绝不会轻忽大意而再不设防了,所以行军之途中,有些话不能说死。把话轻易说死的人,都显得极为轻率。 吕娴点点头,道:“父亲的大军离我们还不远,理论上来说,曹操不至于对咱们如何。” 这也只是理论,虽说是大概率不会发生,可是吕娴也不会把话说死。 军情大事,是真的不能臆断。 有时候仗打起来,打的是莫名其妙的战役多的是,谁知道曹操会不会要奇袭。这一次的大战,表面上看是曹吕二方同攻袁绍,其实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这是一种三方局势。说变就变的三方局势。盟友相互插刀的事多了去了。所谓的盟,在利益与局势面前什么都不是。 再者就算曹操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但是有时候阵营里的分歧也是现实存在的,也就是哪一个将军想不通,违背曹操的意志,先打一通吕娴的军队再说,这种事也是现实可能会发生的。 头脑摆布不了四肢的事多的是,便是曹操有时候也不能完全控制这么多人。有叛的,有无军令而先下令打仗的,这种事屡见不鲜。 所以,吕娴绝不会天真的以为这里的意志是与现代她属于的那个时代一样,上级对下级有着绝对的控制领导权。 在这里,她要是敢这么想,早死透了。 说到这兖州与吕布的仇恨,那简直就是能书写厚厚一撂,有那么几个偏激的恨吕布恨到能罔顾曹操意志的,只恐也多的是…… 当然,也有墙头草,左右摆的,更有想要投降吕布的,这种人数,只恐最多,都在观望最多。 像这种人,你一旦赢了,这些人招招手,基本都降了。但是你若落难,他们能不落井下石就不错,绝不会去搭救你的。所以,千万别指望他们能救命,浪费感情。当然这种,是常情,也没必要责难,只是,将生死关头之际的希望放在这类人身上,是绝不可行的,也绝不能倚重的。 臧霸点点头,道:“霸会小心防备,以备不测。” 吕娴道:“先用饭,再谈事。” 外面已经升了火,兵士们分批吃饭了,因天冷,今天还有热腾腾的汤供应,就是现成的水煮开,然后洒一把干菜碎进去,放一点油盐,便是汤了,在外行军打仗,也就这个条件,说要现代那种也不可能。若搁现代,好歹还能洒点葱花与鸡蛋。但这时代,新鲜菜是运输不便,鸡蛋更甚。 能有热腾腾的汤都是意外惊喜,军士们喝的很高兴。 吕娴也不挑嘴,四人对坐吃饭,都是行军之人,饭量也是大的,在座除了祢衡不怎么能吃以外,吕娴,赵云,臧霸三个是极能吃的。 祢衡举止斯文,但这三个用饭也不算粗鲁。 一时吃毕,吕娴才道:“子龙,我看看你的袖口。” 赵云不解,却还是伸了过来,双手都伸了过来,像要上手铐似的,乖的不得了。吕娴有点乐,伸手看了看他身上棉衣的厚度,道:“行军可冷?!” 赵云道:“并不曾冷。” “若无帐蓬,在这冷天野外夜宿,可能受得住?!”吕娴道。 赵云眼睛一亮,道:“可是女公子有任务部下?行军在外,岂能说苦累,只要女公子吩咐,再冷也会克服。还请示下。” 吕娴道:“非我不忍也,而是,子龙先锋营皆是精锐,我虽欲用此刀,却不欲刀卷刃。精锐培养不易,而用奇袭之计,本就舍弃辎重,只带少量水与干粮而奔袭完成任务,这其中的苦处,又岂是一言可以庇之?!昔年霍去病年纪轻轻就去世,未必与他常奇袭舍命无关系。” 奇袭之计,一般是很少用的,多数是在草原之类的地方,地广人稀的地方用的较多,多数都在关外。 而关外更是艰苦,为了速度快,一路上精锐营必须得马不停蹄,基本上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只睡两个小时这种,马垮了,人也跟着垮了,所以奇袭之计,基本上都是以自身的牺牲为代价,去夺得一线先机。 然而吕娴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要纠正赵云的这个念头,她虽要出其不意的去攻打袁尚,但不是要把精锐营给折掉的,也不是为了一口气而端掉他们。 其实吕娴就是想把水搅浑,去骚扰一下。 但赵云是个实诚孩子,不跟他说明白,他真个的能往死里打,不顾自己性命的这种。 赵云听了,便道:“云并不嫌累。” “一时之累,可以忍耐,但是这个风雪天气,会要人命,”吕娴道:“子龙,来。” 赵云跟着她到了竖着的地图前,吕娴指着地图上她勾勒出来的红线,道:“你带五千人连夜从小径度过这山隘,然后直抵官渡,越过曹仁大军,去端掉袁尚的先锋营,但是不必急战,也无需死战,而是能烧就烧,能端几个是几个,等袁尚主力集合而追来,你便撤退,去曹仁军中赖下,他必保先锋营,届时我大军在后,也会跟上来,此计不在于灭袁尚主力,而是激怒袁尚,可已分明?!所以不需要死战,保存体力与实力,子龙之才,在大战上,不可为此一小计而消耗太甚。” 赵云听明白了,道:“意在骚扰,激怒袁尚与曹仁对阵?!” “不错,”吕娴道:“取小径去,必不能带上多少辎重,一旦粮绝,厚着脸皮,去寻曹仁借,他若不借,就把事给闹大,去骂阵。且看他是忍耐,还是不要脸真不给……” 祢衡听的扭过头去,有点想笑。这是耍无赖行径啊。 不得不说,还真颇有几分意思,只是难为了这赵云,这一位,祢衡是看出来极为清正不阿的一人,要他去骂阵讨粮,唔……难以想象这个画面。 赵云却是正统的战将,一切策略都是战时策略,身在其任,便要在职,因此听了便道:“云领命。” “届时可能有变,天气若拖我大军后腿,我与宣高或许不能及时赶到,倘若曹仁执意不给你粮,”吕娴道:“也不必忍着饿等我们,可去截道而上,直取白马城去抢粮吃了再说。” 赵云应下了。意思叫他随机应变,不要白白的等着。万一吕娴没有及时到的话。 “曹仁若不肯给粮,我后军至,必以此击他,”吕娴道。 “……”赵云真的不知道吕娴为何出其不意的要击曹仁。他有点不解,道:“若与曹仁扯住,反受袁军之害。” “若不击他,咱们也要受曹仁与袁军所害,”吕娴道。 祢衡道:“赵将军,女公子意在激怒袁尚,不按常理出牌。郭嘉计谋百出,又擅攻心,袁绍军虽强,然二子都领军,谋士又不和,所以袁军并非一条心,令从多出,都是散沙。而袁尚深恨女公子,倘若郭嘉攻心计成,袁尚答应与曹仁合击女公子,万事皆休也。” 赵云恍然大悟,他叹了一声,道:“女公子所虑极是,袁绍阵营之中,二子不和久矣,这种事情也屡见不鲜,不管曹操说动了袁尚还是袁谭,都对我军极不利。” 所以才需要打乱这些计划。让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反正就是把袁尚和曹仁拖下水,不死不休一回便是了,让他们根本没有合兵的机会。让郭嘉的布谋来不及实施才妙。 这计是可行的,因为袁尚真的有时候特别疯,可能是恃强恃宠,有时候行事,完全不顾后果,这就是身后有人兜着而有恃无恐的害处了。 要是袁谭与他换一个位置,就不好说了。 袁谭与袁尚不同,他可能会做出相反的决策。 赵云也明白了自己的任务,虽是奇袭,却并非为灭对方而为首先任务,而是为挑起袁尚与曹仁之间的嫌隙与争斗,才是真正的目的。 所以赵云不仅要去奇袭,还要保重自己的先锋营的精锐,这是女公子表达的意思。 她是要用刀,但也很会惜刀,保养刀的人。 此时出鞘,杀人不是目的,威慑搅混水才是目的。 赵云道:“女公子安心,云已明了任务,定会完成。” “若袁尚出精锐与你战,来一大将杀一个,来一双便杀一双,无需顾忌,这袁尚真的是个蠢货,就冲他当初左右拦截我们,也要与他算一算这个仇,”吕娴道:“在野外露宿条件艰苦,又不能带辎重,帐蓬等,因此,先锋营一人可多领一套棉衣穿在身上,一定要保重。子龙尤甚,去了官渡,随机应变。” 吕娴将写好的信交给了他,道:“到了官渡,将信交上,曹仁不得不放你进关。还有正平也与你随行。若有意外,可听他意见。你二人商议行事。” 为什么要祢衡跟着呢,因为赵云是正统战将,有时候骂阵骂不出难听话来,但是祢衡可以补上这个短板,他也无需自己上马去骂,只需要指点一下副将兵士们去骂,包管声势滔天,气势汹汹。这个才能不用都是浪费了。 赵云忙接了信,拱手道:“是。” 他对祢衡道:“一切拜托先生。” “赵将军不必如此,这是衡之本份。”祢衡道:“只是去了曹营,衡是讨嫌之人,倘曹军不放过,还请赵将军护我一护!” “云自当保先生周全,”赵云道,“若要取先生性命,也要问云的枪答不答应。” 祢衡欣赏至极的看了一眼赵云,心里特别欣慰。 赵云是个礼节周全,挑不出半丝错的文士儒将,说他是世之莲花,半点不差。看他行事,举止有礼有节,又有是非对错之坚持,这样的人,是真的难得。 也难为吕娴挑出这样的一个人来。 既能为先锋,可见本事是过人的。 原先祢衡还以为他这样儒雅的文将,是不可能有多大的武力的,不料竟是看错了。 看他上马执红缨时,那种气质,无与伦比。 赵云在吕营这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已有小飞将之称。这是极高的赞誉,也是军中军士对有本事的战将最高的赞誉。 便是吕布,也是当世飞将,而小飞将之称,与马超的小吕布之称是并肩的。 他站在吕布身侧,也是毫不逊色的人。 祢衡能得他保护,心里是踏实了,便是近了曹营,曹营中人厌恶他想要杀他,那也不能够。届时吕娴不在,都说杀人也要看主人,然而吕娴不在的当下,能护他的只有赵云,倘若实力不济的战将,只恐也拦不住。 然而赵云在,他是不担心的,此子一诺千金,人品过硬,又有本事,他这条命,想丢怕是也难。 “衡定不会成为赵将军累赘。”祢衡道。 一时议定了,赵云与祢衡出帐去安排准备连夜就寻道去了。 白日走险道,还是会被斥侯看到的风险,只有白雪茫茫的晚上,进山,才无人知。 吕娴怕他们冷,便叫四更天天明未明时才走。 帐中只剩下吕娴与臧霸,臧霸道:“女公子不必忧心,先锋营中将士皆是北方人马出身,这里是他们的战场,定不会有失。他们的身体也适应这里的气候。” 吕娴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兵士混杂,但是南方兵体格的确比之北方稍逊的,也着实会有些水土不服的问题。 比如袁术的兵马,出来时,已经拆解,一部分随吕布虎威军去了,一部分随着吕娴的军马编在这里。 然而明显的来了以后,多少有点受不住北方的寒冷,这里天气变化太快,一夜风雪突至,病了的中也属南方的居多。 第595章 曹真领兵候赵云 这还是地域问题,北方军马也受不了南方的潮湿,一湿起来,他们像是流汗的馒头,能馊了中暑倒下来那种,南方太湿,以至于北方兵马受不了,直说南方有瘴气。 吕娴点点头道:“也要多注意南方军士的身体,大雪封路,只恐难行,对他们来说,这种冷入骨子的刺冷,他们未必能受得住。” “是。”臧霸道:“一开始不太适应,但人都是强韧的,我军后备跟得上,他们必也能慢慢适应这天气。行军之人的身体素质,终究是坚韧的。” “也要准备我军主力,可能会随时有战,”吕娴道:“尤其是对曹仁,他若对我先锋营对战之事视而不见,我必击他。这里有封信,先寄给他,连夜发出。” 臧霸接过,叫传信兵去了。 臧霸道:“就看曹仁如何应对了。虽不大可能敢与我军翻脸,然而,军情之事,时时都可能会有变化,霸自谨慎,以备有战。” 吕娴点点头,道:“现在且先看看郭嘉是有什么牌出,我军逼近官渡,就看郭嘉的计策了。” 吕娴的信很快到了曹仁手中,他看了信,遍与之众将,众将皆怒,道:“此女如此不要脸,既要我们助他的先锋营,还要管他们的粮草吃食?!五千人马,她也有脸敢来要粮!” 曹仁的表情十分微妙,“她意在威慑我军不能对她的先锋营动手。” “动手又如何,若扑灭之,她敢击我大军?!”麾下曹休大怒道:“官渡我军驻二十万,区区五千,不在话下!” 曹仁总督大军在官渡,而曹操最看重曹仁的地方就在于他极为慎重,身为主帅,是绝不能顾头不顾尾,而只顾解气,不顾全局之人,这种人便绝不可能为帅。 若行军只凭意气,还不如江湖莽夫。 “稍安勿躁,”曹仁道:“比起此女不要脸来信要粮一事,我却更在意,她来信的目的。” 众人脸色有怒,却面面相觑,便道:“此女向来极不要脸,这种来信,也只她能理直气壮的送来,此种人,无礼无理至极,绝不能以常理忖度之。” 也就是说,吕娴本来行事就不怎么要脸的人,现在来这封信不要脸的事都做了,只怕也没什么深意,何必想太多,倒被她这封信给乱了阵脚,反倒受了她的乱。 虎豹骑重组以后,就在曹仁麾下,如今这柄宝剑,还没有出鞘,然而,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的火,只要一想到吕娴,那头皮都发麻,他们可还记得前番之耻,虎豹骑就毁在他们手上啊。 此时是见了这信,恨的头皮发麻,巴不得要打一仗,挫挫她的锐气,一解前番之怒火。 曹休道:“区区五千兵马,若来,休自扑杀之,难道将军惧矣?!她大军未至,无令而派先锋营来此,本就是冒犯,若以冒犯杀之,也能正名天下,肃吕氏之心……” 曹仁知道曹休恨吕娴,便道:“文烈,这件事岂是那么简单,稍安勿躁吧。” 曹休道:“休一日不念着洗刷前耻,如今她如此挑衅,正好可以迎头碰击,给个厉害颜色,叫她知道在我军境内,还得夹着尾巴做人,不得放肆,如今所在,是在兖州,非她当初之徐州了,她来信是试探,大将军务必要给与其厉害。不可放纵,不然凭此**险,必被其所累。” 曹真对曹休道:“大将军自有谋略,文烈何必急躁。” 当日曹休丢了粮草,以至曹军大败,曹休深以为耻,此时最激动的人是他。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曹休见曹真发话,这才息了声。 曹真是虎豹骑最重要的力量,曹休还算是粮草官,依旧是后勤,后勤军在语言上的力量是远不及先锋营和精锐营的。 “子丹有何计较?!”曹仁道:“以为吕娴来信是为何?!” 曹真这个人性格暴躁,但是他不是没脑子只顾愤怒的人,闻言眯了眼睛,危险的道:“此女极为奸诈,一般先锋营在于突袭打头阵,然而,吕氏军先锋营未至,信却先来,真以为,她另有所图。” 曹仁点首,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他皱了眉头,道:“我军虽屯二十万在此,然而却绝不可轻举妄动,唯恐牵一发而动全身,连累主公。因此,她突然来信,仁也以为,必是有所图。” 曹真道:“他先锋营来,说是为偷袭袁尚军,报当日追杀之仇,然而,吕娴若不来信,我军斥侯迟早知晓他的先锋营必来,探知此消息,若是真,必会卖此消息与袁尚,以借刀而灭其先锋营,而吕娴却未告先发信,意在警告,此女心机极为深沉,不得不防。” 曹仁点点头,道:“她孤军深入,必怕我军连结袁军,而图灭于她,因此,此信,便是探路之石,竟在看我军风向与旗也,倘若我军将此消息卖与袁尚,她必从后击我……” 曹休,曹纯等诸将一听,竟窃窃私语起来,道:“吕娴,好一个吕娴!” 竟是都咬牙切齿,在座的哪一个没吃过她的亏?! 一想起她来,那也是不得不多想,不得不脑补,当然,也同样是咬口切齿。包括曹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严肃以待,绝不敢轻忽的。 曹休咬了一下牙,道:“多好的机会,可惜了……” 若不然,把这消息透给袁尚,袁尚必有准备,到时候吕氏军五千人突袭,必遭大败。 可惜此**险,不能成计。一时竟引以为憾。 曹仁将信收起,道:“此事,谁若将此消息透与袁尚,以军法处置。吕娴极为多疑,她既敢孤军深入,必有所图,也必有所备,我军上下,绝不可因小失大!” “谨奉大将军令,”众人皆领了命。 曹仁一面将消息递给许都,一面叮嘱三令五申下去,这吕氏军先锋营要来一事,谁透露谁负责。这个时候负责,也相当于那岛国切腹那差不多的结果吧。 众将都各司其职,退出帐去了。 曹真未走,他的职务不一样,他是虎豹骑的腹心将领,文武兼备的曹家重任子弟,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昔日真受了她的埋伏,吃了多少苦头,回许后,深以为耻,重组虎豹骑,日夜操练,意在洗刷前耻,然而,真并不敢小看此女,正因为要一洗前耻,更需要慎重以待,”曹真道:“现下,吕布大军屯驻兖州,而吕娴直扑豫州,真每每想起,都惊心动魄,如刀剑入我之心搅动般不安,然而更因此,绝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败的是咱们,而且还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盘上,若败,天下人尽笑之,再无翻身之地。” 曹仁也是顾忌这个,道:“吕布强势,非张绣等人可以压制,倘若因小而失大,吕娴与我们打起来,吕布必调头来援,一切皆休。此女这个心机,当真狡诈至极。这是逼我军,眼睁睁的只能看着她的先锋营到咱曹营来生事,还不能拿他们如何……” “为了大事,还是要稍加忍耐,”曹真道。 曹仁道:“约束诸将,不可能与吕氏先锋营起冲突。” 曹真应了,又问,道:“先锋营将领是何人?!” “赵云,昔曾在公孙瓒麾下过,也在袁营效过力,”曹仁略有不安,道:“此子颇有勇力,听闻与马超不相上下。” 曹真心中咯噔一声,道:“此子可是当日护送司马氏入泰山,斩将过关之人?!” “正是他,”曹仁道:“以前倒不曾听闻过他。” 曹仁紧紧的拧紧了眉头,曹真知道他担以才能,便道:“待他来且一试便知。大将军何必太担心,这当世大将,哪那么易得?!这吕娴用人也不至于随便用个人就是当世名将。他若是有本事,昔在公孙瓒麾下时也不至于是无名辈久矣……” “子丹知一不知二,”曹仁道:“昔韩信未投明主之前,何人知韩信之名?!我虽不信吕娴随便用个人就是大将之才,沙里能淘出金子来,然而,她既肯用为先锋大将,岂是无能之辈,纵非天纵之才,恐怕也绝非庸才。” 曹真的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 “兵纵强,若无将,终是散沙,”曹仁道:“而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而一将若是能将,可敌三军啊。上次曹军败后,我军人才凋零,倘若……” “子孝勿忧,”曹真道:“待他来,我且令人一试其身手便知。” “他身边是祢正平,此子,主公深忌,必要杀之而后快,子丹届时若能杀便杀,便是他与吕娴,也不可能为他一人而与我军翻脸动刀兵,若不能杀,便以此子,去试试他的身手,”曹仁道:“知己知彼,也好叫我军有个应对。” 曹真道:“真领命。” “另,若吕氏先锋营突袭成功,袁尚必集结主力扑回,要备战。”曹仁道:“组军之事,子丹全力盯紧。袁军若来,击退既可。现下之策,以守为主!” 曹真应下,出帐去了。 曹仁将给曹操的信发出去,一面寻思着以程昱和张绣等人的能力,能不能搞得定吕布,都不好说。程昱纵有才能,终究是书生啊。此次也是无人可用,曹公这才命他都督兖州事宜。 然而,面对着猛虎扑食,咬死着兖州,怕是程昱得脱层皮。 曹仁如临大敌,就怕局势有大变化而不能应对。 而赵云与祢衡也是连夜告辞了吕娴与臧霸,带着精锐营轻骑简行,趁着天未明便进了山,寻着小径去了。 此径也是微妙,恰能容一人一马通过,而且寻找极为隐蔽,若无吕娴的小地图说解,只恐二人也寻不到。尤其是在白茫茫一片的山地里,不说迷路,只说要寻到这兜转的小径,那也是不可能的。 祢衡道:“此路可是昔日女公子亲自探知?!” “正是,”赵云道:“据说是最精明的斥侯也未必能寻到到的路。女公子是用等高线分析出来才找的,不料还真找到了这个峡谷。” 祢衡一面走一面叹气,道:“此径便是飞鸟在天上飞都未必能寻出来,人又如何能寻到,那个等高线,果然厉害。” 赵云也是极为服气吕娴在野外的生存能力的。这一点,他都不及。 二人其实不知道,吕娴作为野外作战军,这一种分析能力,只是小儿科。终究是对九州大地的地形有个初步的轮廓的,再加上又有现代的地理知识和分析能力,找出来,也不难。 但这个时代,多数的斥侯凭借着的是经验。 也不能说经验就不好,而是互补着用的话,就是各集所长了。 军士们走路是不冷的,虽然累,真正冷的时候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人是不累了,但人一不动,就冷嗖嗖的,这个时候多领的一套棉衣就派上用场了,套在身上,原地休息。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一定要抓紧时间吃饭喝水休息,因为只一小会,就得起来赶路。 军士们本身的身体素质,到了真正发挥效用的时候,营养跟上来了,这速度与体力也同样跟上来了。 出了峡谷以后就火速,马不停蹄的往官渡赶。 为了减轻重量,身上带的干粮和水并不多,多数都是背着弓箭和兵刃了,真正赶路的时候,祢衡是真的吃不消了。但他也没有说半声苦,老老实实的被赵云用棉衣一裹,放到马上就奔跑,脸都冻僵了。他也不敢叫苦,谁叫他自个儿骑不动了呢?! 这个时候,他若还矫情,只会被这些兵士给鄙视死。你无能,没派上用场,也没人怪你,但你怨这怨那影响行军速度,这些军士真火起来,是真的直接给你补一刀,包管身首异处这种。虽说吕军军令严,然而,在这个军功可以补罪过的时候,军法军功大于一切,便是你真冤死,有时候,也没个裁判给你申冤,就是白死。 若是祢衡在别人的军中,早叫唤了,但在吕氏军中,他虽累苦,但心中更多的其实是敬佩。 反正就是也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是被赵云给带到了官渡了吧,几乎是火速到的,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几乎没怎么休息,到了官渡阵前的时候,曹真领着虎豹骑在那等着呢…… 第596章 曹洪出列战赵云 虎豹骑出动了两个营,虎视眈眈,执着兵锐,一个个严阵以待的等着赵云。知道的以为这是迎接,不知道的,只以为这是杀威阵呢。 祢衡转首去看赵云,却见他半点不怯,领着大军到了阵前,命众军士停在原地,他则上前说话。 曹真道:“来者何人?!” “常山赵子龙,徐州军吕小将军麾下先锋营首将,”赵云道:“领吕小将军令经过官渡。不知阁下是何位将军,还请通行,有吕小将军书为证。” 祢衡则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他虽没什么力气的,脸色也发白,却是一指身后旗兵立起的那个大大的吕氏旗,以及并列的赵字旗,道:“莫非曹营皆是眼瘸矣?!这么大的字看不见!?惜哉,奈何曹人不识字,皆为文盲。” 噗哧! 曹营的人大怒,可是吕氏军的先锋军是什么精锐,都是吕氏军中挑的最好的将士,他们不仅意志坚韧,能力过人,胆识更是过人,便是面对着对面曹营二十万驻军,也没有半丝怕的,反而听了都大笑起来,十分放肆。 不是他们藐视曹军,而是他们,在吕氏军中操练之余,也是要学认字的,不要求他们写的怎么样,而是一定要识得字,最不济也得要看得懂信的地步。 所以,祢衡骂人文盲,他们可不会自动代入自己,因为他们,多少也识得几百个大字啥的,不算文盲了。 有本事的人,讲真,那都是特别自信,甚至是自负的。 能力所给与他们的,是从内到外的自信,因此半点不怯,想笑就笑了。 “放肆!敢到我军阵前卖弄口舌。”曹洪从曹真身后出列,喝道:“汝可是祢正平鼠辈,正愁杀你不得,你却送上门来,好,今日便杀汝,以头祭昔日不敬之仇。” 祢衡看了一下曹真,见他默然,竟不阻止,便心知这是故意为此的了,便冷笑道:“汝是何人?!无名之辈,主将尚未发话,两军对阵,又有友好情谊书信在前,有汝说话余地矣?!” 他是要激曹真发话,但是曹真依旧没说话,一,他要试探赵云,要利用这个人为由头,二,他不可能亲自下阵对战,他是主将,不然这个事就收不了场了。 所以,身后的战将就派上了用场。 “无头之辈尔,还敢多言!”曹洪暴怒,拎着九环刀,拎着便出列勒马直冲过来。 赵云身后副将以及军士等人皆不笑了,整齐划一归队,列成圆列,将弓箭拎到手上,右手执箭羽,只等赵云一声令下就能将曹洪射个对穿! 曹真倒是吃了一惊,这吕氏军先锋营果然叫人侧目。这是根本无有惧心,反而还升起战意来啊。 区区五千人,却有着五万人的不屈意志,令人侧目心惊。 众所周知,方阵进攻,圆阵防守,这下意识的就等着防守了,这要是真打起来,可不是他的本意。 曹真便抬了眼皮,道:“子廉,不可放肆,速回!” 曹真是脾气刚硬暴躁,但是身上有着主将的职责,因此还能收手叫停,但曹洪同样如此,更刚硬,有时候箭到弦上了,不得不发,不发不快的刚烈,竟是充耳不闻,直冲着弥衡而去。也不知道真没听到,还是故意装没听见。 赵云却停住手在半空中,示意身后诸将稍安不可发箭,自己却执着红缨枪,飞马而出,箭花一翻,直截了当的用枪尖挑进了九环刀的一环之中,将之狠狠的固在地上,竟入土三尺,曹洪乍然被截住兵器,一时吃了一惊,还未及反应,马已经受阻飞奔出去,将他狠狠的甩了下来,他未肯放下刀柄,竟被狠狠的甩下地来,一时骇然,狼狈着地,抬首看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赵云,愣了一下,看他长的好看,身形轿健,面白身瘦,还以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不料这一合,便将他甩下马,曹洪哪吃过这等亏,待要将刀抽出,赵云却单手按着枪柄不放,大刀被固定,竟纹丝不动。 赵云道:“冒犯了。还请这位将军收手。正平是吕氏军中人也,若要杀,须先斩我!” 曹洪大怒,道:“汝是何人,无名小卒,也敢放肆豪言?!” 祢衡听了乐道:“曹子廉,技不如人,还要小人放大话,汝大话倒是放的过了,可惜未能杀吾,倒落了个嘴上的豪杰。” 曹洪转首盯向祢衡,一副眼睛瞪出来,恨不得吃了他。 祢衡现在确实是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曹营中人都深为大怒,当然也不能轻举妄动了,颇有些打量的看着赵云。 只一合,便将曹洪压下,没有一招是花把式,快,狠,准,极稳而不失礼,也不强言放肆,此子,让他们心里咯噔一声。 倒也不至于怯,就是觉得棘手。 倘两军对阵,若对敌赵云,他们也不知道能战几合,而杀,或是拖住此人步伐。 曹真看着赵云,见他的先锋营连夜赶来,却不见疲态,反而目光如炬,冒着战意。而此将,却也如是,飞身在马上,如燕一般快,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赵云是真的稳,而且有礼,压人一头也无半丝倨傲之心,见曹洪气的不语了,这才拔出枪,拎在手上,对曹真道:“曹将军,云无意冒犯,还请放行,让云通关,有要务在身,不可耽误。若有误会之处,此处,有吕小将军书信在此,曹将军一见便知。” 曹真命人将赵云手上的书信拿了回来,展开看过,道:“确实是吕娴亲笔信。” 赵云松了口气,道:“既已验证,烦请让云通关。” 曹真道:“通关自可,只是,恕我有言在先,请赵将军留下这个贼子,方可通行!” 赵云一听,已是眉头紧锁了起来,道:“抱歉,恕云不能以一人之命换通关之行!” “为此等贼子,而将先锋营置于险境,是吕氏战将的觉悟?!”曹真道,“我是曹真,身后是虎豹骑,更有二十万大军在身后,赵将军可思量,五千对这许多人,可划算?!如今只凭一命换通行,有何不妥?!此贼子辱我主公,在许都时放肆无礼,真身为主公战将,为主杀此贼,是本份,还请赵将军明了,留下此人,一切皆好说。” 祢衡冷笑了一声,不过是拿他当借口罢了。 然而他知道赵云的,此子其心赤诚,别说会犹豫,他是连考虑也不至于此。 果然,赵云却是没有半丝犹豫,道:“原来是曹真将军,失敬。曹将军为曹公分忧,云自敬矣。既为本份,云也有自身之本份。云效力于吕小将军麾下,先锋营可战死,却不可因此而失一人。若如此,也是失本份,失忠也。还望曹将军见谅,恕云不能答应!” 曹真眉头一拧,紧紧的盯着赵云。 看他柔柔弱弱的,又瘦瘦的跟什么似的,长相又似白面书生,还以为中看不中用,不料武艺如此高强。 看他说话又不失礼,并不强硬,温柔的跟水似的,却不料,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说的话这么硬怼,简直是硬核的杠回来了。 这不客气的。还是个硬茬。 曹真道:“不料赵将军是个内心有坚守之人,如此,岂不是与我军失了和睦,恐不妥也。” 曹洪已是骑马归位,他身后的战将们都蠢蠢欲动,盯着赵云。 赵云却无半丝怯意,执着枪,十分冷静自矜,没有半分的慌张,淡淡的,并不失礼,道:“人无坚守,非君子也。若曹将军执意不肯放行,云只能勉力一战,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好大的口气!”曹洪脸色大怒,道:“凭汝一人?!也敢叫阵我军如此多战将?!” 祢衡冷笑一声,道:“一人足以!尔等人虽多,却都是草包。有何可惧?!岂不闻,将在精,不在多。” 他本来一路颠的极苦累,此时却忘了苦累冷似的,一到骂人,那真是贼利索,竟是脸色也不白了,只是胀红的,因为太激动,道:“仗着人多势众,若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也没甚好看之处。赢了倒还好,若是输了,叫曹营之人脸上如何难看?!” “祢正平,休逞口舌之快,昔日你曾辱公明,仲康,此二人皆勇将也,惜不在此,若在此,必杀而割汝之舌,叫汝逞口舌之快!”曹洪大骂道。 “酒囊饭袋之辈,徐晃与许褚在此,也不敌赵将军也,如何杀吾!?”祢衡冷笑道。 这个货骂人实在是太难听。 本来嘛,除了赵云忠厚以外,其它副将等人,是比较嫌弃这个人累赘的,他们本来就是粗人,都是以勇力胜人的,因为赵云与吕娴要他随军,他们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对这个弱鸡书生是极为嫌弃的,现在却发现了他的可爱了,两军对阵,有这个么人骂起战来,真是输也不输阵啊。 副将们对有本事的人还是比较服气的,闻言竟都哈哈大笑起来,将祢衡护在身侧,皆大笑道:“然也,我吕氏军先锋在此,岂能折于酒囊饭袋之手?!要战便战,休啰嗦。只要我吕氏军还没死尽,汝等休想伤弥大人一丝一毫!” 祢衡此时也有点感动。 曹真的脸色是真的特别难看,他身后的战将也是有点暴躁了,硬是被压住了阵势,被弥衡给激的,气的跳脚如雷,一个个的在他耳边道:“左将军,吾等愿请战,以洗此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吾等宁死不受如此藐视……” 曹真却有顾虑,没有及时发话。他看着赵云,心里竟忖不出此子到底有多少本事,一时之间也怕下不来台。 如祢正平所说,若输了呢?!把虎豹骑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吗?!他不得不考虑曹家军的脸面。 虎豹骑都是曹家人,重要战将几乎都姓曹,此时徐晃,许褚等人是不在的,他们都是曹操的亲信,俱随曹操左右不离。 曹真虽本有探清赵云能力的架势,但事件若失控升级,如何收场?! 所以曹真没有发话,似乎在衡量得失。 似乎这样对阵,剑拔弩张的,并非是较量试探的好方法了。 然而他身后战将的怒火却有点压不住,他也有点犹豫,若是怂了,只恐众将内心又不平,一时便不语。 赵云见此情景,也是叹了一口气,今日恐是少不了顿大战了。他倒不惧,也不怕消耗体力,若是真的失控了,身为战将,也得应付此战。并且誓死维护吕氏军的威严。这是他身为战将的职能,他只是有点无奈,若是偷袭任务完不成,又如何是好?! 他还得惦记着袁尚的先锋营呢。 再者,这曹仁大军与女公子也未撕破脸,若是真的厮杀起来,到时候女公子为难,又该怎么办?! 赵云蹙了眉头,所以这个对阵怎么打,是个问题。 要是只是阵前战将较量,点到即止便可。 若是真的双方打红了眼,真的失控厮杀起来,就是不死不休,往死里消耗了。 便是赵云,也有点犹豫。犹豫着的是能不能下死手,这是个大问题。 曹吕之间的联盟,其实薄的就跟张纸一样,但是没撕破的时候,还是得小心的维护这薄如纸的关系的。 尽管这薄如纸的关系是如此的微妙,也得维护,但是事已至此,杀到了阵前,他也不能仅为了维护这张纸,而不顾己军之尊严,身死是小,失节是大。士有士的节,将也有将的威。赵云见此,也只能一战。 曹真迟迟不发话,众将的怒火已有些按捺不住了。 幸而这剑拔弩张之时,曹仁的幕宾骑马来解了围,幕宾是急的头上全是汗,来了却是笑,佯装不知情,道:“左将军,大将军问为何还不请赵将军进关。大将军已备下酒席,正欲宴请赵将军。还请速速入关要紧!” 曹真笑道:“正在迎接,只是众将战意浓烈,非要围着赵将军一试身手高下,这才耽误了时间,赵将军,还请不要让大将军久等,请随我军入关!” 赵云道:“恭敬不如从命。” 曹真对曹洪等将使了个眼色。要两军对阵来战,后果太大,然而宴上一试身手,只是个人行为,也无不妥。今天,这个事就不得完。 第597章 赵子龙被迫应战 “请!”曹真在前,笑了笑道,他身后的战将却都怒目而视。 赵云目不斜视,等副将等人皆到了身后,这才勒马往前,却有意无意的将祢衡护在可以力保的范围以内,十分谨慎。 一径从从容容的竟然经过隘关,过去了。 到了这一头才发现此处设了多个关卡,过了关隘还有扎的寨栅等,管理十分严明。 曹真道:“请,还请赵将军赴宴。” 赵云道:“只是身后军士俱已饥饿,还请借地驻扎休息,供以饮食与马之草料。” “自当如此,”曹真道:“文烈何在?!速去安顿诸人。既为盟,不可失礼也。” 曹休出列,咬了一下牙,道:“是。” 赵云对身后副将等人点了点头,众将并不敢放松,只是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带着大军跟着曹休去了。 弥衡见曹真在前,低声对赵云道:“曹休统管粮草,此子虽不擅征战为前锋,然而,却深受曹操信任,只是不料他竟如此恨吕氏。” 别看坐阵先锋的人不是他,可是能管理粮草,督造后勤的人,必定是深受信任的人,否则,若是粮草一断,全军玩完。 可想而知这个曹休,在曹氏人阵营中的话语权,还是很重的。 管着大后方的人,虽然未必有征战杀敌这样建功树业的机会,然而,若无统筹和应变的能力,他的位置也坐不稳。 所以曹休这个人,才能是有的,脾气也是有的,同样的,也是识趣的,比如说他是后勤官,但从不违逆曹真与曹仁的意志,因为这是本份与职能。曹营中人,果然同心。 而这个后继的后勤能交给他,说明曹操对他,十足的信任。就好比吕营中用为腹心的人,都是比较低调的,比如贾诩,他从不会冲锋陷阵,若有计,也从不会示之于人。而粮草押运等事,也都用的适合的人,一直是机密。 这个大后方的事情其实很重要,倘若弄的不好,就是自毁大军了。 赵云知道此人与吕布深有隔阂,心中恼恨也是正常。 不过曹营中人与吕布的瓜葛也是真的很深很深了。 弥衡道:“曹洪也如是,此子嫉恶如仇,性格更为刚烈,今日他已经出列难为将军,曹真又多有试探,只恐此宴也非善席。” 赵云道:“无妨,只要他不耍阴谋阴我营,便是要试探,也只是一席功夫,待礼毕后,还是要加紧行军,军令要紧。” 弥衡此时倒有些佩服赵云的心性了,他有意告知他这些恩怨纠葛,利益纷杂,可是赵云却并不为所动,他只是惦记着任务。 这般坚韧的心性,不因外物而影响意志,弥衡是真的佩服,道:“倘他有辱我军,赵将军不可中计。” 赵云道:“我自以礼待之,他们若无礼,也是他们之失。云只维护我军威严,受命而完成,是为将者的本份。” 也就是说,他们要难为是他们的事,但赵云有些不会放心上,也会不理不睬,真触及了威严,他自也有计反击,反正他们无理无礼的话,赵云也自有言语相怼。 这么坦荡而不心忧,弥衡一时竟然失言。 行吧。以他的实力,反正吃不了亏便是了。这个世道,还是实力说话的。 弥衡走在赵云身侧,任由曹营中的大小将士们瞪穿也不以为意。 一时进了帐,曹仁已在帐前等候,赵云上前拱手道:“赵云见过曹将军。” 曹仁也还礼,道:“赵将军久来辛苦,还请入座说话。” “云从命。”赵云随他进去了,其它诸将皆流水般皆入内就座。 古人行军,为了保持机动性,攻防相得,一般都是先锋在前,中军在中,然后再分个左军与右军的,在特殊的行军条件下,称呼左军将令为左将军,右军副翼为右将军,以及统帅为大将军,是一种特别的称呼,并非是受赏的爵封,而曹仁屯二十万于此,大军除了前锋,后翼,中军,左翼右翼以外,还有各小先锋营,都有统辖,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的调动大军,若不然,乱而不整,二十万大军也就失去了机动性,这在战场上是致命的,而曹仁押的这大军,就是标准的古代方阵作战法,以至于分营驻扎,也都是按这样的方式来分配。 所以,一旦大军驻扎,这营连着营,都是能绵延百里,那是半丝也不夸张,因为并不会成堆驻扎,比如前锋驻扎在此,而中军隔十里,三十里再驻扎,以后后援,后军也是隔几十里驻扎,左翼与右翼也是如此。 如此把这种行军作战方式画到纸上,就是八卦图。所以易经可以用兵法来解读,是可以用这种方式的。 易经本身就是智慧的综合。 如果以现代的角度来解读,这个阵型就是鸟字形,形如大雁,在现代热兵器时代,这一种当然不可行,然而在冷兵器时代,这种行军方式,利于调度,合于攻守,方便列阵,以及可以相互援应。这是古代大战最重要的大战。 而野战的局部小胜利,可能拿这种大军没有办法了,除非能总体破之,否则,庞然大物就是难以撼动。 所以,现在的战争,从这里开始为分界,拼的其实是硬实力。而不是局部的战争的胜利了。因为经过前期的吸纳实力,大家的实力都已提升,趋于稳定。也就是划分势力范围的那个初级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局部小野战的胜败,已经难以撼动大局。 曹仁道:“吾已收到吕小将军来信,曹吕二方既为盟友,吕军先锋营前来助阵,我军喜不自胜,自当竭力招待,不分你我,共同一心。” 赵云拱手道:“自当如此。” 一时有军士奉上酒肉,曹仁道:“吾敬赵将军一杯。” 赵云起身站立,歉意道:“多谢曹将军美意,只是还请见谅,云并不饮酒。如今更有重任在身,更不能饮酒误事矣,云感激曹将军招待我先锋营,只是此酒盛意,云心领。但请海涵。” 曹仁倒是笑道:“吕军治军竟如此严明?!非战时,也不可饮矣?!” “此非如此,是云失礼。”赵云道:“是云本就从不饮酒。” “赵将军果然自律,”曹仁道。 那边曹洪已是冷笑一声,将酒尊一放,道:“我看是赵将军敬酒不吃想吃罚酒,我军以礼席相待,却连饮都不饮,何以将我军放在眼中。” 赵云看了曹洪一眼,没吭声。他心里有数了,这种宴席,哪能真正的吃得饱啊!?吃的是气,可不是酒肉。 这种饭局与现代那种也有相似之处,有些还和谐一些,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哪怕心里厌烦,说点场面话也就应付过去了,更有些,那基本是剑拔弩张,一桌子好菜,那基本也是吃的是空气,看的是脸色,郁闷的饿着出了饭局,还得自个儿回家或是在地摊上整点吃的。 古今之中,也是大同小异。 曹洪见赵云不答,便欲逼他,道:“可是轻视我曹营中人,不屑吃酒?!” 弥衡道:“以曹将军言,便是吃酒不行,不吃酒也不行了?!便是逼人吃酒有何礼,不吃酒,又有何罚?!还请明言,曹营便是这样对待盟友的吗?!以势凌人,强势至此也?!” “贼子,还敢再逞口舌之快!”曹洪道:“今日若不杀汝,天下皆以为我曹营无人!” 他指着弥衡大骂。 “衡鼠辈蝼蚁也,然,曹营却要大力而非要蝼蚁死不可,可见用力过猛,其心小而不如蚁也。”弥衡冷笑道:“昔曹操曾言,杀我如杀蝼蚁,今日,曹营人多势众,是可以杀衡如杀蝼蚁,然以强凌吾一手无缚鸡之人,以多欺小,可见曹营虽众,却是心小行径,不见大也。曹将军若杀便杀,衡也无话可说。然,今不容衡一多舌蝼蚁,后可能容天下小民?!” 曹洪听了大怒,道:“贼子,再敢卖弄口舌,你欺我营在先,而后出使,却叛而投吕,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如何杀不得?!” 宴上已是剑拔弩张,赵云却是道:“曹将军,正平已效力于我军中,还请不计较前事,与我吕军先锋营一个薄面,休得动刀见血。” “赵将军这是护着此子,非护他不可了?!”曹洪道。 赵云道:“曹将军何必咄咄逼人,以云之见,正平说话是难听,然而说的也有其理。今云一人,而曹营皆众,以多凌少,难免令人不齿。” 弥衡道:“赵将军虽一人,而汝等皆不能敌也,说这许多,不过是想试探一二,何不下手试试,叵耐啰嗦?!” 心知今天是逃不脱的了,还不如戳破。 曹营意在逼赵云妥协,赵云若是默认交出弥衡,他一人,吕营皆蒙羞。 而弥衡也干脆戳穿一些体面,就让去交手一试,若是曹营赢了,也是无可厚非,人多势众,赢在理也。可是倘曹营输了,也就是说虎豹骑精锐,曹营诸将皆不如一个吕氏先锋战将,传至天下,曹营颜面扫地。 现在这场面还能坐在帐中吃酒进食?! 那真是奢想。 曹洪已是心急不已,拱手向上座道:“大将军,洪愿与赵将军一试身手,便是要输也要输个分明。” 曹纯也出列,道:“纯也愿与赵将军一试身手!” 当下有无数附合者。 曹仁假意道:“这,恐不妥也,赵将军久来必疲,如何有精力与众将一战?!” 曹真笑道:“真以为,赵将军精神抖擞,虽久来,却并不见疲态,如此良机,何不相互一试身手,以愿切蹉!?本是盟友,况且军中将士交手也是常事,倒不必以为这是挑衅。输了也不以为耻,赢了也不以为盛势凌人,岂不是美事?!” 曹仁唔了一声,佯作参考,便道:“如此也好,那便依子丹言。赵将军可愿下场一较身手高下?!切蹉一番?!” 赵云道:“既是诸位将军盛情,云从命便是!” 说罢提枪在手,已是出列,道:“还请出帐。” 他拉着祢衡一起出帐,就怕有人出其不意,直接在帐中把祢衡斩首了。 这曹营咄咄逼人,他不应都不行,只是必须得注意弥衡的安全,若是被人直接阴着斩了首级,他这先锋之将,也无脸面面对天下人了,哪怕赢了曹营诸将,也是输了阵势。吕氏颜面尽失。能让天下人笑死。 祢衡见赵云脸色平淡,眸中却对自己隐有焦虑,便道:“勿忧,衡自寻两位副将前来相护。看何人敢直接杀衡。” 当下便先唤了军中两位副将前来听令,二人从之,对赵云道:“将军,我军已吃饱喝足,喂了马,现下已是在原地分班小憩,积蓄精力。” “好。”赵云道:“当此之时,一则要警备曹营攻袭,二则是要养精蓄锐,我军来此,是有要务在身,不可因这些事而耽搁。” 二人听令,便护在祢衡身侧。眼眸却火辣辣的盯着曹洪等一众出列的战将。这是故意为难。谁看不出来?! 曹真与曹仁二人并不打算亲自出手,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万一真全体输了,他们只要没出手,便留有了余地,不至于说连大将的颜面也丢尽了。到时候直接说,是战将们心慕赵将军身手,一定要切蹉,如此而已,只是一件小事上定性。 然而二人也无心酒食,跟着出了帐,在众人身后看着空地上的阵势。 赵云已是上了马,拎着红缨枪,不言不语的,在天空之下,却十分夺人眼神。 将之势在于勇,若是一将面对敌人先生了怯,便是再强,也是有输的可能的。 这赵云,却是叫曹仁与曹真二人十分意外了。 在他平静淡然的脸上,是真的看不出来有半丝的怯意。 当然,战意,胜意,兴奋,那也是没有的,只是平淡与寻常,仿佛两阵对战,只是寻常,与吃饭一样的淡定若斯。 这种状态是很少有人有的,便是连关羽这样的人都是贪功慕名的,可是赵云这一种就是奇葩中的奇葩了。 他似乎,好像对于赢了名将事后的兴奋,功名,看的极淡。 这种状态,就天生的生在巔峰之上的心态。 赵云道:“不知哪位将军先出手,还是一并来战!?” 尼玛的,这明明只是寻常问候,却无端的有种睥睨众将,小视众人,轻蔑对手的狂霸感觉。众人听了已是大怒。 也不怪赵云,他真的只是寻常问题,但这话当然是挑衅,这要换吕布的口气说出来,那就更不得了,还没打,已经把人气死了…… 赵云当然不是因为装13才这么问,他真的就是十分平淡的一句寻常问法,但问者无心,听者有意。曹营气的脸如猪肝似的。 第598章 力挑二将曹营患 当下曹洪已是禁不住,刚刚输了一合,岂能甘心?!他换了兵器,拎的不再是九环刀,而是狼牙棒,上面便是铁钉,铁钉无锈,大约是血浸多了,所以养出一种森然的锐感,出阵道:“刚刚洪不备而被汝寻了空子输了,如今洪先来战。小儿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以汝之力,洪一人战足以,何需旁人?!” 他呵笑一声,扛着狼牙棒勒着马出列了。 弥衡听他如此轻视人,冷笑一声,道:“已输一阵,还能耍赖,这曹营中人脸皮,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正所谓两军对阵,输人也不能输阵,更不能输气势。 五千兵锐面对着庞然大物般的营连着营的曹营,吕氏军也是不输气势的,甚至在气势上竟略压曹营一头。 他此言一出,曹营中军士听了皆怒,骂弥衡道:“有本事你上,既不上阵,奈何话多嘴碎!” 弥衡哧笑一声,双袖一甩,笑嘻嘻的道:“吾书生也,赵将军一人可敌汝营尔,何须我一书生上阵!?” “休得嘴碎!”曹营军士隔着人对着他道:“待场上输了,自有计较,那时看你待如何?!” 意思是只要赵云输了,他们就能立斩了弥衡,还能再由着他如此嘴碎言语?! 弥衡冷笑了一声,只要曹营将士不耍赖合围而攻,赵云要输,也难。 弥衡虽在吕营不久,然而,赵云在吕氏军的风评和尊严他还是知道的。一个战将,若没本事立足,便不可能担当先锋营大将重任,无才便不能服众。 他也素闻,这赵云,可与马超齐平,可见实力绝对不俗。 众人都紧张的开始盯着场上。 那曹洪已是挥着狼牙棒朝着赵云冲杀过去。曹洪胜在力,胜在勇,也胜在气势非凡,然而赵云已知他用了全部力量前来,也是鼓起全部心神,全心应付。只见他拎枪在手,两人过马时,狼牙棒横截过来便要蛮力劈扫他,赵云利落的弯腰躲避,那个速度,令曹洪吃了一惊。再回神来转移方向再寻他时,赵云已是寻到了空隙,在他这愣神的功夫中,枪尖一挑,已是刺中曹洪座下马匹脖颈,那马嘶鸣一声,腾空一跃,开始不受控制的乱腾乱跃,而曹洪紧勒不住缰绳,却依旧全神注意在赵云身上,不料赵云并未懈怠,见马失控,枪尖斜刺,从他手臂下穿过,击中在他的狼牙棒上,曹洪骇然一惊,手上的兵器因为嗡鸣,差点没能握得住。 刚刚这一枪极为惊险,倘若他稍不敌,只恐这枪已是废了他的手。 曹洪满面冷汗,一晃神,已经被马狠狠的再次甩了下来,曹洪这一次死死的捏紧了狼牙棒,好歹在跌下马时没失了兵器,不然真是颜面尽失了。 这个赵云,怎么这枪像是长在他的手上一样,用的竟如此灵活,那灵巧的劲头,速度,足以压过力道本身的压制。 像狼牙棒,铁锤这种兵器,拼的就是力道,也就是说被这种兵器只要一击而中,就几乎已丧命。但同样的,这样的兵器是令人生怯的,多数力大无穷之人,用这样的兵器,能将人头骨打碎的也比比皆是,也就是说,用这样的兵器,一旦成功,便是一击必胜,根本就不会给敌手活下去的机会。它的威力也同样是惊人的,足以对付赵云这样的巧将。 不料,于速度上竟输的这么快。这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可思议的。 他诧异的看了一眼赵云,此子,纵马如飞,身轻如燕,而下手却又稳准,并且牢牢的力量压制钉住,两回一较量,曹洪心里都有点诧异,果真不虚,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此言的确不假。 这些在他脑子里如风一样走过的空档中,才堪堪站稳时,枪尖已是对准了他的脖颈动脉,只听赵云道:“多有得罪!” “哼!”曹洪冷笑一声,喘着气道:“奈何使诈?!伤我马,难免胜之不武!” 赵云听了,也有点无语。他还未及说什么,弥衡已是发话了,道:“技不如人,直接承认便是,何必还要狡辩,难道在战场上相遇,不可伤对方之马耶?!若不是怕伤了两盟军友谊,赵将军已经扎穿你的脖子,哪还能听汝在此多言?!” 曹洪不听则已,一听脸胀的通红,大怒道:“贼子汝且下来说话!” “手下败将,还有何嘴脸要人下去说话?!”弥衡嚣张的道:“吾不与败军之将多言语,若在战场之上对阵,汝已死矣,还能在此时卖弄口舌?!” 这弥衡的报复心还真的挺强,前番他们刚骂他卖弄口舌,此时他便小人得志一般的把这话给当场还回去了。 赵云听了竟有点想笑,想一想,觉得失礼,忍了住,只是收了枪,退回到原地,道:“多有得罪。” 曹洪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胀红着脸,拎着狼牙棒回去了。 曹营将士皆有惊动,纷纷看着赵云。 此时曹洪自觉丢脸,回去对曹仁,曹真请罪道:“洪无能,请罚。” “只是阵前较量,何必说到罚事之上?”曹仁道:“切蹉之事,胜败也是常有之事,不必放在心上,子廉且退下。” 曹洪闷闷的退下去了,脸都丢尽了。 曹阵营之中不服气的人很多,摩拳擦掌的也有,接着是曹纯出列,曹纯也是督帅一支虎豹骑,一直被称为天下骁锐。曹吕之战时,不是所有的虎豹骑都被灭了,曹纯的一部分虎豹骑就一直还在许都,如今经过整编,更为精锐,他督帅一支,向来以骁勇著称。 “在下曹纯,字子和,愿向赵将军请教!”曹纯倒是挺淡定的,远没有曹洪那么脾气暴躁,但心里多少有要掰回一局的心思,因此弃了重兵器,竟也持了轻巧的红缨枪,出列到赵云对面。 赵云道:“指教不敢,只是既为切蹉,还是点到即止,若有伤亡,此非云之愿也!” “自当如此!”曹纯拎枪在手,道:“请!” “请!”赵云还是客客气气的,两人两骑围成一个圆圈开始相互追逐起来,伺机寻找对方的破绽一枪可挑下对方。 曹纯勒马盯着赵云,压根不敢分心,并不敢将视线完全从他身上转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赵云身上似乎有见到当初吕娴的影子。 当初的吕娴也是以快著称天下,而这赵云,明显的还没有拿出全部的实力来,也就是说,若是在战争上相遇,若是被这样的人逮住机会,刚刚曹洪已经脖脉断而死了,而不是只是马受伤。 而他面对这样的对手,这种气势上的压制也是无法言喻的一种压力。 曹纯极度紧张,拎着枪,突然勒转马首,斜里直奔赵云,往赵云座下马的眼睛刺去。赵云似早有所料,竟是一转马首,背他而立,曹纯吃了一惊,以为他要逃,便加急驱赶,谁知赵云一手勒缰绳,一手执枪,如燕一样往后一仰,枪尖从他左臂腋下刺出,竟神出鬼没一般的出现,直扎住他的马头,马骇然受惊,还未中枪,已是一躲一侧,竟然不稳,而折了马蹄,直直的将他甩向了前方。 曹纯头发都乱了,紧紧的按住缰绳,他若摔的不稳,自己的脖子都得折断,风雷电掣之中,似乎一切都放慢了,他额上出了一头的细汗。 赵云却翻身侧马而立,直朝他奔来,然后单手竟将他拎起,曹纯才不至于毁了颜面,折了脖颈,他倒吸一口气,见赵云稳稳的恢复如初的立于马上,曹纯整个人都有点蒙,这个人,太快了。 倘若在战场上相遇为敌手,只恐还没反应过来已死于他的枪下。 弥衡身后的两个副将大声叫道:“赵将军英勇,好身手!” 曹营中人却是脸色难看,皆紧抿唇不语,死死的盯着赵云,脸上也完全没了笑意。 这个人,是个强将,已是不争的事实了,此时的一时输赢不算什么,然而,这样的敌手在吕氏阵营之中,他们能安寝安心饮食吗?!只恐是连饭都吃不下! 这人很强,这已经是得到的事实摆在眼前了。 而又偏偏是吕氏阵营中人,有朝一日为敌,叫他们怎么能从容而不忧虑?! 曹仁与曹真互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忧虑。 此事,还是要尽早报与曹公知晓。 这吕氏阵营的先锋将领,竟是这样出彩的一个英雄豪杰,连曹洪与曹纯都不能敌。将来若为敌,只恐是大患…… 曹仁觉得这个人如此冷静平和,只恐要招安,也难。 若是软硬不吃,对于招安也无动于衷,就真的是大患了。 曹纯很快就反应过来,也没失了风度,只拱手道:“多谢赵将军救命之恩,赵将军身手不凡,真是少有的英雄豪杰也。” 赵云道:“曹将军谬赞矣。云是无名之辈,不及诸将军早扬名天下。” “以赵将军身手,我等早晚被压在风下,如何敢与赵将军比肩?!”曹纯道。 赵云却没有什么喜悦自得的表情。 曹纯见他心绪如此平稳,更觉得他不仅能力过人,还如此稳重,将来在吕氏阵营之中肯定是担当重任的,这样的人为敌手,只恐怕…… 曹纯回了阵营,那边不少人还是要出列要作战,蠢蠢躁动。 曹休道:“让休去与之一战。” 曹仁摇首道:“子和若论单打独斗,已是难得的,少有的战将,连子和都输了,余下之战,已不必战,战则只遭受辱,何必再自取辱也?!” 曹休听了,默默退下,看了一眼赵云,心里也颇为忌惮。 曹营中人听了此话,都有点不甘,还有沮丧。却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过犹不及啊。 曹仁这才上前道:“子龙身手如此不凡,令仁钦服,子龙可知,子和已是我曹营难得一见的骁将,却惜败于子龙之手,可见,子龙武艺过人。今日能与如此英雄会面,实是幸事。众将已是心服口服。前番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子龙海涵,不必计前嫌,如何?!” 赵云自然不失礼,听了这话便知道,这结束了,便收了枪,道:“战将切蹉也是兵家常事,云只以为荣幸,不敢说有计较于心。曹将军言甚矣。云庸辈也,来为客,是诸将让我,才侥幸一胜。” 这么谦虚,也算给曹营的人台阶下。 “既是如此,不如下马再进帐中续饮如何?!”曹仁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赵云下了马,带着弥衡与二副将一并进帐中去坐了。 此番倒有一番微妙的平衡,没有再为难,弥衡只是贱贱的笑,却没再说令人下不来台的话。 饭毕之后,赵云便起身告辞,又谢招待,只言及还有军令在身,不敢误事,因此恳请能立即奔赴前线而去。 曹仁见他坚持,只能给了通营之书,又添了补给,干粮等,带着诸将送赵云上马带着精锐营离开了。 曹仁的眼中隐有忧虑,“文烈以为他营中军士士气如何?!” 曹休道:“意志极为坚定,休领了他们,他们并不分散,而是列圆阵原地静坐吃饭休息,喂了马。此等意志,非常人兵马所不能有。此番其前去,必有功……” 曹仁叹道:“且将此子消息报与主公知晓。另,还备设防,只恐袁尚被惹狂怒,反而来惹我军。” 曹休道:“这吕娴是想用此阵打乱我军的阵脚,如今她大军押后便来,如何处理,难道白白放她入关?!请神容易送神难,只恐这头瘟神进了豫州,来而不走,终成大患。” 曹仁道:“当此之时,已是顾不得这么多了,只等主公指示。” 曹真道:“不如我带着一营人跟在赵云身后观战情势如何?!” 曹仁想了想,到底是怕斥侯消息跟不上,便道:“可,只是远远坠之,不可太近,以免让他们以为是我军要击他之后。” 曹真道:“真自慎重。” 曹真便带着一营虎豹骑跟上去了。 曹仁,与曹休则立即写信报与许都。 第599章 曹操患失威许都 而曹操此时,却是为许都内的形势而忧虑。 因为曹吕袁三方的形式如此,以至让许都内人心动荡,宵小层出不穷。也就是说,因为形势变化,与史上不同,曹操的威严远不及史上那么的令人震慑,以至于人人动作频频,一直在挑衅他的威严。 曹操是为此真的特别心烦。 而靠杀人却是并不足以完全震慑人心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势下,最近的曹操着实是有些焦头烂额,原本他是可以压住许都内的形势的,然而当曹吕袁三方鼎立僵持之势渐成,这挑衅也迫在眉睫了。 曹操是没有如史上一样能够征灭吕布,然后完全空出手来,收拾袁绍,这是第一个败了的功业与威严。二是曹操实力也没有像史上一样能够全力的收服东边的人马,得到臧霸等人的加持,以至于,现在的实力比起史上,还是弱了不少。 一是败稍许,二是弱稍许,又没有功绩,一个没有功业的英主,他想要通过杀人来提升威信,只会更加的失去人心。 如果,曹操有功业加身,那么,他杀人,就是恩威并施,人收心,宵小远离而不敢生事。 可是现在的曹操是不能够的。 如果他还是在这个当口杀人,就不是历史上的那种震慑人心的现状与效果了,而是黔驴技穷,穷途末路,逼人离去。 尤其初败时,还不显眼,虽然也曾闹过一次,但他强压下去了。可是现在,随着曹吕袁越发的僵持,形势郁加严峻。 尽管他的擂台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安稳。 然而曹操终究是政治家,政治家所能看到的何止是眼下的现状,他更能看到隐藏在表面其下的波涛汹涌。 然而曹操却也因为是政治家,越是这个时候,他更加的不能露出半丝的忧虑来。因为一个英主,让人看出他的所忧所患,是危险的。如果他被人知道心已经乱了,那些人就会付诸行动。 尽管曹操掩饰的很好,终究是有一个人看出来了。 正是荀彧,而荀攸来看他的时候,还是不死心的前来问策,道:“叔父,如今内忧外患,叔父何不献策于主公,如若此次能立功,便能一息前嫌。” 荀彧很是清瘦,闻言摇首,却是紧闭嘴巴不肯言语。 荀攸见他如此,心中一灰,知道他不会说局势以及献任何计了,便道:“如今袁绍横强,而吕布壮大,便是主公强大,也终究是有点忌惮他们二人,想要灭之,也不知能否得上天眷顾,能促成大计。” 荀彧见无外人在,才道:“曹公如何?!可曾焦切?!” 荀攸诧异的道:“正是全集心力而对付袁吕二军的时候,哪得空焦切?!” 荀彧便不语了,终究是老谋深算的曹操啊。便是心里焦切,也没有让人看出来。 “先前便已鼓战,稳定了军心,又发了檄文,正是万众一心的时候,便是偶然失策,也不至于焦切不堪,”荀攸道。 “朝中人心蠢动,岂是那般简单?!曹公若不胜一战,这些依附之人,日日思叛,”荀彧道:“许都需要胜利,曹公更需要,郭嘉自是全力以赴。若不胜,只恐叛者益叛,去者益去。” 而曹操焦心的正是这个。 他怕的其实是许都不能胜利,已经无法真正的能震慑人心了。 荀攸听的愣了一下,看着荀彧呼吸急促道:“叔父既已看破,何不献策于前,此时主公正需要一胜而定人心。安抚内外。” 不然曹操真的震不住了。这个许都,让人心力交瘁。以前有天子在手,是宝藏,而现在,只恐是烫手山芋。势来由转换若此冷酷。 “看破不能说破,连郭嘉都不说破,你不可议及曹公心绪与焦虑,奉主公如此,当避其锋,”荀彧道:“岂不闻伴君如伴虎。” 荀攸见荀彧如此,更是急躁,道:“叔父,还请叔父与计与攸,当此之时,如何能保一胜?!若能一胜,必定能安抚内外,主公之忧,便不复存在了。” “有郭嘉献计于前,何须你我?!”荀彧依旧很淡定,道:“你且安心吧,纵是一时不能压制这许都人心,依现在的局势,许都依旧有很大的可能吞灭袁绍的,其军其乱,又不整备,二子心不齐,令从多出,袁绍营谋士又多不和,这是致败之道。看似庞然大物,只需一个契机,就能轰然击碎。大而不中用。” 荀攸道:“问题是之后呢?!” 荀彧又不说话了。 “叔父真的以为,吕布或是袁绍二人,真的可以护佑天子?!是比主公更合适的人选?!”荀攸道。 “我非如此作想,绝不敢如此作想,”荀彧喃喃道:“汉食已尽,吾还有何计可出?!” 袁绍,吕布,或是曹操有区别吗?! 这是他最终想明白的区别。 然而,在曹操麾下,汉帝受辱,空有存,而无尊严久矣,长痛不如短痛。袁绍倒是能给汉室一个短痛,然而其人极度的刚愎,他若进许都,纵是势强半边天下,却终究还是至败于乱之始。又是一个轮回。让诸侯并伐之。因为袁绍坐不久,镇不住。 袁绍坐不稳这天下,大而不中用。 与其如此,与其如此,与其如此…… 荀彧内心极度痛苦,然而,逃避是有用的。他不过是尽量不去知外面的事,只与书画为伴如是而已矣。 汉室在一日,他便食一日汉禄。 他是对自己,与对汉室一样,放弃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无非是垂死挣扎。他看透了,痛苦,也正因为看透,知道势不可为,还不如放弃。可偏偏只是放弃,而不是放下。这才是真正的痛苦。 荀攸问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内心有点乱,也有点失望。 他良久,慢慢离开了。 而此时的曹操是真的心绪不平,以他的性情,他是必要杀尽这许都内人心不归他,并且开始妄想作乱的人的,其中包括消极怠工的荀彧。 若不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或是威严加身,他何须忍到现在?! 而理智却让他知道,他非忍不可。而忍这个字,并不符合他的人生哲学,为此,曹操是真的愁的头痛。 偏偏半丝也不肯露出来。 郭嘉看出来了,不敢太多明言,他也知道曹操十分受制,更知道此时的曹营是需要一场胜利来打消很多人的叛心的。因此斟酌着道:“主公,当此之时,还是需稳定为主。许都内务,稍盯紧便可,不可因大动乱,而致人心离叛,反受其殃。” 这是劝他隐忍着了。 曹操是什么人,一听就听了出来,道:“也可,一切,待大战以后再说,只是,还是需要紧盯。” 此时若杀,的确更令人心散,曹操是有大谋略,为了大谋而可以稍让小情绪的人,因此这个决定,并不意外。 郭嘉应了。 昔日十常侍之乱,何进非要召诸侯进京以致大祸,而只有曹操言,诛十常侍,匹夫足以,何必杀鸡用牛刀。 曹操是个极知道轻重的人,这一点,郭嘉心知肚明,他更也知道,此时的曹操是需要一场胜利的。 然而胜利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便是郭嘉再有谋,也不敢力保一定能胜,而胜是必要的,但胜必须要有长远的开头与效应,也是必要的。 所以郭嘉并不急躁,只劝曹操稍安勿躁,以不变应万变。 郭嘉道:“张绣已经与吕布合兵同行,只是不同阵营,以此二人如此不和,暂能相互牵制与盯梢一二。只是唯恐司马懿有奇谋,仲德未必是他的对手。” 仲德就是程昱,济阳太守,都叔兖州事宜。然而,一是张绣不听他号令,只听军令,二是其它五万人马,根本不可能制辖得住吕布的兵马。 “当此之时,只能暂时牵制,”曹操道:“吕布想要兖州,他必在兖州不走,若时间久了,很不妥。这五万人马,只够牵制一时,若能在前线,而胜利,又能诱吕娴入瓮,才是真正的制胜之道也。彼时吕娴与吕布不能相顾,才逐一灭之。” “而这能成立的前提是,袁绍,”曹操沉吟一声,道:“吕娴是为袁绍而来,她的性情,你我皆知,以她的性情,她不是安分守己,能够老实本份驻守的性子。必要搅事。” 郭嘉道:“虽欲借袁绍手灭吕娴,然她必要反击,她必看出了危险……”所以不用说了,她一定会有应对,化被动为主动的。 正说着,曹仁与曹休的信来了,曹操才展开看过,郭嘉看过,道:“奇袭袁尚?!这是想拖曹仁将军一并下水。” “此女好手腕,也有魄力,”曹操道:“奉孝且看他用为先锋之人,连子和和子廉都略逊一筹。” 郭嘉道:“赵云,此子正是当日与臧霸一并护送司马氏族人回泰山之时,一路过关斩将,十分骁勇。如今一看,果然有过人之处。曹纯将军的武艺,已是少有的精湛,他竟能略胜之一二。” 郭嘉也很惊讶。 曹操能不忧患吗?! 他低声道:“此子在公孙瓒麾下时,的确屈才了。操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少年英将,可能招揽?!” 郭嘉摇首道:“昔曾与马超,臧霸共同斩将而去,与徐州有情有义,本就私交甚好,如今,吕娴又任命他为先锋大将,此等重用,他焉肯来?!他若有投效许都之心,当日公孙瓒败时,他便能来投,或是去投袁绍,可他并无,如今被吕娴重用,只恐是他心甘所愿,如若如此,只恐,不肯来了。” 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弥衡,且护他护的极紧。 不管是弥衡说与曹操的坏话,他受了影响,或是二人本就有共识,只认曹操为曹贼。这样的人,都绝不可能降的。 曹操哑然一瞬,只能道:“她倒是敢用人,有魄力。” 是说赵云,也是在说弥衡。 以前的这个人,可只是无名之辈啊。而一个无名之辈,是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服众而被任为先锋营大将,众将皆服的呢?!除了本事,没别的原因。 曹操道:“先前她亲自押军与臧霸前来,操只以为,可用大将只臧霸一人,其它都是无名之辈。如今看来,此人定有过人之处,留心我军上下,定要小心此人。” 郭嘉应了。 主臣二人虽然对赵云有点惊讶,也认为他为先锋大将有点惊讶,以及他能赢曹纯,曹洪两人,也很惊讶。但到底是现在的赵云还是无有寸功,他们更多的惊讶的只是出于谨慎,以及对吕娴用人的破格提拔。说到后来那种程度,还真没有。 曹操一想到弥衡还没死,一时又郁闷起来了。 一郁闷就气孔融。再想到如今这许都的局势,他是恨不得大杀四方的。 想到孔融,就难免想到荀彧,这气就是不顺了。 只是这股心思不能流露出来,便是极度信任郭嘉,一些情绪与心思,也是不能透露太多的。 曹操只道:“官渡之间,还是要小心抵御,倘袁尚集结主力而来,命曹仁助吕娴而击退之。” 击退,而不是战胜他们。 依旧是以守为主的意思了。 郭嘉点首。目前的策略还是让暴怒的袁绍与吕娴互相消耗的,曹营并不想参与,哪怕吕娴想要拖曹营下水,他们也只是被动而战,绝不主动惹事。表面上助一下盟友便是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出大力气。 对这一点,基本都是共识。 而赵云此时五千骑,已经横跨两界,潜入去了,连夜勘查地形,然后欲偷袭各先锋营不备。 而吕娴经过官道,大军慢慢驱进官渡。 这一日,雪慢慢停了,这个天气不管是下雪还是化雪,都十分冷。便是晴朗的天气,也是风猎猎作响的吹的人脸上刮的疼,仿佛风要把人的脸和手刮出口子来似的。 臧霸见全军行军疲惫,便命卫营通知下去原地扎营休息,准备夜宿。 军中上下明显有了笑容,去寻营地的寻好地,去查看附近的也出去了,各司其职。 吕娴觉得这祢衡不在自己身边,都清净了不少。 第600章 虎锯兖州程昱惧 虽然这个人是个文化人,但吕娴是真的怕这种人。能不相处,给他找点事做,就挺不赖。 大帐扎起,吕娴进了帐,隔绝了风,才呼了一口气,那气都是白的,深入隆冬的北方是真的极冷,到了这里,吕娴已经深切感受到了这股浸入骨子里的寒冷,道:“弥衡深受曹营憎恨,但愿他别逞能,不然被人突然拎刀斩了首,真是大大的冤枉。就是白死了。世人只皆知他是曹营的使者,曹营若说他因为失职,而被杀,便是我也只能认了……” 关键他死不要紧,但是面上却已经是吕营的人,这样白白的让人斩了而不能怎么,能不憋屈吗?! 憋屈还是小的,最重要的是这折了吕营的脸面,就还是让曹营压了吕营一头。他是天子近臣,而吕布只是地方诸侯。 这个事,吕娴忍也不对,不忍也不对。反正就是憋屈加闷亏。 臧霸道:“他不至于如此之蠢,虽自负,然顾及孔融,也不会多生事。” “只是怕他不知军情如火,”吕娴叹道:“曹操真是扔来一个坑,我现在想一想他,还是一个坑。但愿他能别给子龙添乱。” 臧霸倒是听笑了,道:“子龙与人不同,子龙品性高洁,便是弥衡这种自视甚高之人,也不得不服子龙的品格,人与人,重在知心守礼,子龙对其守护礼遇,他当以礼与尊重报之,这弥衡虽是大麻烦,然而,在子龙身边,完全不必担心。” 吕娴笑了,道:“我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这才尝试一二。弥衡虽不能上马作战,却能助子龙一二。在后勤一方也能稍补足短处,也是好事。这世间啊,唯有知识分子,清高又难搞,这弥衡太过高傲,又品性向往高洁而不愿意身向污淖,在子龙身边是最善的结果。” 臧霸道:“我心知女公子必是持有此种心情,才至如此。” 臧霸对她还是极了解的。 “希望他识趣而守礼,不给子龙添乱,”吕娴笑了一下,道:“不然就真的坑了子龙了。” “不至于,”臧霸道:“此人虽不拘世俗,然而也是心中有数之人。” “但愿如此!”吕娴笑了一下,道:“这样的人难用啊,说实话,将他放在我身边,我心里也虚的很。” 臧霸静听,吕娴对他,是真的像另一个自己的感觉,十分推心置腹,道:“弥衡这种人,眼中容不得污垢,今日对着曹操骂,不喷我营中人,我是高兴,可是,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他若离我太近,将来我若手腕冷狠,他会更凶狠的骂我……” 当然了,大喷子不喷自己,只喷外人,这种感觉还是很爽的。他现在是自己人。 但是这个自己人,也因为这个原因,让人很难真正的对他亲近。 臧霸听明白了,道:“君子与小人之间的人,就是此种。” “不错,近不敢近,远不能远,远与近皆被怨,我是庆幸还有子龙在,”吕娴道:“我的品格只能短暂收服他一时,收不了他一世。但是子龙可以。我心里的谋略与手腕,将来若真施行,他必骂我更凶狠。” 臧霸道:“唯不负心而已,骂便骂了,喷便喷了。” “只能想开点了,即使强如秦始皇,也曾被人怼到脸上过,还是笑笑就算了,”吕娴烤着火,扔了两个红薯进去,这红薯甚为难得,正是徐州收成上来的。少数作了军粮,多数则是做成了易保存的粉丝,以及红薯干等,当然,大多数都是随军了。 这个很是高产,徐州是能吃得到的,但是徐州以外,这个现在就还是比较难见了,至少要再过一年以上,才能真正的普遍的见到。 臧霸点首,真正的英主都见到过刺儿头的大臣,这种人,是面镜子,但是近不得,远不得,虽是麻烦,有时候喷上来,那也只能忍着,难道还真能杀了吗?! 杀这种人,用牛刀,才是真的糊涂。 吕娴想到赵云,便道:“子龙是真的善解人意。他与弥衡的区别在哪儿,你知道吗?!” 臧霸道:“弥衡见不平只能忿,而子龙却能理解,而能做到真正的体谅,这是一种最难得一见的可贵品质。就算以后女公子行的事,他不赞同,也会抱以理解,并且拥护。并不置喙过多。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 而弥衡就不同了,喷一顿再说,喷的体无完肤,问他要更好的办法,那也没有,再说,他就还要骂你无能无才。 “子龙性格是真的如水一样的柔,柔中有刚,”吕娴道:“既能潺潺为人所饮,又能集聚风浪,卷噬万里。这世间,难得有这样的人。” 臧霸点首。 吕娴说的意思是,赵云的高贵不在于品性高洁,而是他高而不傲,品性高洁,很多的人都是这样啊。可是,子龙在于,既有这之外的才能可以救世,又能有同理心去理解,去包容很多的污垢与风尘。 这种骨格,又有几个人真正的能有?! 人高洁多的是,高傲的更多的是,而又不论私心的去与世同存,虽为白,却不排斥黑与灰……这样的品性,才是真正的莲花品性。 莲花是能与污泥共存的。这一点,当世之中,少有。 有人高洁如兰,长在悬崖之上,等闲不得亲近,也有人高傲如云,居高临下,悲悯苍生……只有莲花,与污泥共存,还能还水清洁。 吕娴和臧霸是真的特别欣喜赵云的。 红薯烤好了,一人一个,其实没有说出口的话是怕子龙有闪失。对他生命安全与先锋营的担心是同等的。 “风雪甚大,”臧霸道:“这般寒冷,只恐要稍有耽搁行进路线。” 吕娴点点头,“今晚先好好休整,明日一早再拔营,要急也不能急于一时,急会出错。” 臧霸应了。 吕娴吃完红薯,洗了手,拿出地图来绘制,一面问他,“若是以你,会选择哪座城驻扎?!” 臧霸道:“袁尚守着冀州,袁谭在青州,袁谭统兵能力比之袁尚略强,以霸之见,当尽量靠近泰山郡为宜。泰山一带已紧急布防,牵制青州与袁谭,而袁谭本就与袁尚不和,他不会下死力参与女公子与袁尚之间的战争。只需孙观等人稍有牵制,袁谭必以要击泰山军的缘由而不助袁尚,如此便可将这二人隔成二半,也便于计谋暗中行成……” 吕娴点点头,道:“袁谭已经紧急去青州统兵了,这个时候,他虽面上要假意兄弟和睦,然而心里深恨袁尚,必不助袁尚。所以袁尚的外援,就没有袁谭,只有冀州邺城,以及前线袁绍的兵马,或是袁熙真心助袁尚。” 臧霸道:“袁熙性情敦厚,又忠心正直,袁尚若有难,他必助。女公子可用兵牵制。” 吕娴点点首,看向青州的方向,笑道:“袁谭上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也学聪明了,他跟着袁尚的事掺和,讨不了好。白白的丢了一次职务,好不容易才讨回来,心里也有了教训,仇恨袁尚事小,而是他,必要拥兵自重,以后只恐轻易也不肯再离开青州。” 臧霸点首。 也就是说,吕娴暗中的策略,是能够挑动火,让袁谭更加的死而不救袁尚,他要保存实力,而且是要拥兵自重。上一次之后,他只恐对袁绍也有了抵触,袁绍轻易就能撸了他的职务,他能不防备吗?! 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袁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 当然,吕娴只是稍微挑拨一下,若是他们父子兄弟之间毫无嫌隙,她又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怪只怪内隙有患。 “许攸这一次当真是功不可没。”吕娴道:“若是收敛一点,我也不会亏待功臣。只是这个人,也是背有反骨……” “此种小人,以后杀了也不可惜。此人不需女公子费心,”臧霸道:“私下就能解决了。” 吕娴叹了一声,又看向袁熙统兵的领域,道:“所以袁绍的主力,还是集中在前线,以及袁尚这里。” 袁谭有私心,袁熙远而不可救之时,只要主力一摧毁,分崩离析,只在一招之间。 臧霸道:“选驻扎城,一要易守难攻,二要不能被围而有困,不能不留后路,所以有一角一定要离泰山郡很近,紧急之时,他们可为援,我自叫他们来助前军。三,则是一旦粮草断绝,也有后续补充。当然,能抢到更好。” 吕娴点首,道:“不错。这一点防的不是袁绍,而是曹操。若我军完全孤援于内,很容易被郭嘉包抄。” 臧霸点首,孤注一掷灭袁绍主力是易,然而袁绍若乱,曹操便要集中火力攻击她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危险的时候,吕娴所忧虑的当然也是这个。 吕娴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圈,道:“那可选的范围就在这个圈子里了。剩下的,咱们到了再选。还是要考虑那边实地的状况。” 所以计划不能代替临机应变的变通。很多战略,做好了计划,也是在行军路中,不断的作着调整的。 “只是这辽东……”吕娴道,“虽知他们在观望,但还是要小心防备,以免袭泰山军后。” 臧霸道:“我即写信去。” 公孙氏虽然现在也是在观望,也有变换继承人的过程,然而,若是曹操下了血本去劝降,或是招安,公孙氏若是突然降服,而击泰山后,那才是防不胜防。 公孙氏虽然一直都挺乖的,中原的事他们也不怎么参与,与汉中差不多。就是一直在那观望着中原的事情,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的过日子呢,但人,就怕有了野心,若曹操许诺了什么,什么都是可能发生的。 所以吕娴虽以史实为参考,却并不完全依赖这个。她可不敢盲目自信自己先知。 很多的事都是随着时机在转变的,犹如蝴蝶引起的海啸。 而她来这里,已经改变甚多,她不能只以为出来的考题,还是她默背的答案。 宿了一晚,第二日继续行军。 风雪再大,也是渐渐的逼近官渡了。 曹仁一直在等候着她呢,心里依旧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叹服似憎恨,似前隙今嫌不能释,也同样是忌惮。 又见到此人了,曹营上下都很严肃以待,很紧张。 吕布又到哪里了呢,他现在驻扎在兖州腹地,整个虎威军像是个施展了身形的大老虎,盘锯在兖州腹地,就是分营而驻扎,所给与程昱的压力真的很大。 除了程昱,还有兖州各郡县也是如此,其实都怂了,也没人敢去捋虎须,虽然也同样憎恨他。 司马懿特意将营分批驻扎,扎成什么样子呢?!布阵的像个阵法,一营一地,相隔十里,或三十里一营这一种,所以范围就变得很开阔。 兖州有多大?! 这样一驻扎,人人自危。 程昱看到这个驻扎的地图,看了一眼斥侯,道:“司马懿可有调兵动向?!” “不曾,”斥侯道:“暂时无有。只是常有练兵,怕是要盘锯之意。” 程昱的脸色很苦,坐不住,起了身,道:“他是要长久的驻扎下来啊。将我兖州当成是他的地盘不肯走了。” 而这司马懿,的确很有几把刷子,所布置的阵营一看就知道是知道兵法的。 他冷笑了一声,他不是装病达人吗?! 现在倒是不装病了。到了吕布手下就尽心尽力的拿出真本事来了。以前写信唤了他多少次来许都做官,全装病避过了,现在倒是装个贤能来辅佐吕布了。呵。 也正因为如此,程昱才十分忌惮,因为他看出来了,司马懿是个用兵高手。而这份智慧,融合在虎威军里,只恐张绣但为先锋,若是冲动而击,也未必是吕布对手…… 程昱徘徊了一会,便写信与张绣,叫他切记不要轻举妄动,然后附上这军情图。他若忍不住非要挑衅或偷袭,司马懿只需要在这阵上动几手,张绣就能全军覆没,完全被司马懿给包抄了! 目前张绣身边没有谋士,便是有几个幕宾,才能也完全与司马懿不是一个量级的,他是真怕张绣冲动。 第601章 猛虎难束司马苦 程昱想一想,额上都出了细密的汗,因为他压力是真的很大。 最近他是连觉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就怕哪里堵不住。 吕布在兖州内,他能安心吗?! 若哪里出了差错,还怎么暂时牵制吕布?! 其余五万人马是真的很怂,主将也不敢去轻易招惹吕布,不可能想不开。唯一不可控的只有张绣。 这货冲动着呢,他冲动算找死不要紧,关键是万一吕布大怒,一恼怒起来,先夺郡杀人又怎么?! 他也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吕布这种人能安分守己的驻营那才是真稀罕事。 本来就是闲不住的人,就是天生能惹事的性格,你再去招惹他,不是找死吗?!主要是如果能一举杀掉他,那也罢了,问题是,你杀不了他,又惹怒了他,有什么好处?! 张绣这里一崩盘,这兖州出了大事,程昱又如何与曹公交代?向许都交代?! 正辗转之时,许都有信来了,程昱忙拆开去看,微微拧起了眉头,信上说吕娴已将至官渡,恐有变化,还要应变,以及弥衡投效吕营麾下一事…… “弥衡本来就是个不讨人喜的喷子,大愤青,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到了最不该到的人手里,只恐以后被他骂还是轻的,”程昱对身边的幕宾道:“他与孔融等交好,又在士人圈里颇有虚名,就算没什么才略,可也有真才实学的素养,这样的隐形的威望,令人不得不忌惮。当日怎么会叫他出使吕营呢?!” 幕宾道:“只恐主公与奉孝也未料到这个书生有这股志气,会投效吕布啊……” 是啊,谁能想到呢?!便是郭嘉怕是也没料到,一个士人,傲骨铮铮,宁死不屈的一个人,突然投效了一个最臭名昭著,这种不可能,特别的玄幻。 “早知如此,何必遣他出使吕营,如今他归附于吕娴之手,将来,恐深受其害也……”程昱道。 “臣不得不说一句实言,吕布臭名昭著于世,也是以往之事了,自上次罪己书后,世人,包括士人圈内对他的看法改变了很多,”幕宾道:“在大人的眼中,也许他依旧是那个无谋吕布,可是在天下人的眼光里,现下的吕布,足有实力能问鼎九州,他是一方豪强,地方诸侯,若是此次不压下去,将来只恐必如日中天……” 程昱叹了一口气,他何止是以偏见,连郭嘉也是如此。曹营中人依旧是带着偏见的。 可是现在的吕布,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吕布了。 “汝所言不假,吕布若此时不图……”程昱道:“将来……” “他身边有一个滴水不漏的司马懿,观他如此用阵,必是忠心,”幕宾道:“这个人棘手,是个大患。若要诛吕布,要先杀司马懿。” 程昱却心中苦恼不堪,问题是没有好计啊。 而且,就算有计能行,那个司马懿狡猾的跟什么一样,能上他的当?! 只恐都未必将他程昱放在眼中。 “此事只可慢慢寻隙图之,”程昱沉吟道:“只恐擅出拙计被司马懿识破,反而笑我等不自量力。” “也许还是要从吕布身上下手?!”幕宾道。 “离间计?!”程昱摇了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吕布当日为迎司马懿为军师,曾亲赠宝剑以约束自身,此等关系,便是信任,只恐离间不成,反被司马懿所反击回来,这个司马仲达最擅将计用计。” 幕宾一时之间也有点郁闷了,道:“吕布还能不猜忌司马懿吗?!司马一氏被吕氏坑的如此之苦,司马氏如此憎恨他,他若想到,就该连睡也睡不安稳……” 程昱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太高看吕布了,此人,只恐连想都懒得去想。脑子就是一根筋。” 他叹了一口气,道:“他虽强大,冲动,然而与当年楚霸王的自负刚愎却不太一样,吕布若是有楚霸王的这份刚愎,也许此计已经能成了,也早成了。关键在于,他真的很蠢啊……” 幕宾竟然无言以对。 二人苦笑,竟拿一个完全的蠢物,毫无办法。 若是聪明自负的人,只要利用他的聪明,足以破而离间,可是,现在程昱竟不知道骂一个人蠢,到底是贬低,还是夸赞。 这吕布特么的从之前就是个神逻辑的人,女儿掌握徐州大权,分权同治,他半点不忌惮,司马懿与他有深仇大恨,他用着还挺信服的,也是半点想不到去忌惮防备,真特么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如果,离间不成,便只能将二人引开,司马懿谨慎,而吕布冲动,将智与器分开,也许是唯一破敌的方法了。” 程昱将司马懿布的阵营拿了出来,道:“敢问,这份谨慎,如何分开?!” 幕宾算是心腹了,看了这阵营驻扎图,初始时还不显,后越看越是惊愕,道:“……这,这……司马懿果然是天纵之才啊,此种人,竟投了吕布,真是,明珠暗投也……” “我早说过,司马氏八子俱是才俊非凡,犹以这司马懿最为出色,可他太过韬光养晦,在见到这份阵营图以前,我也曾以为,他纵有才,也不至于如此逆天,”程昱道:“可见吕娴多有先见之明,昔日不惜犯险也要司马氏,就是这个原因。看看这个阵营,绵里藏针,又滴水不露。” “如同棋局,将虎腹包裹,可卷而防御,又可舒展绞杀人,”幕宾叹为观止,道:“这个阵营变化千变万化,看似敦厚,却暗藏杀机。他真是用阵的高手。” 布个阵都如此谨慎,若是到了战场上,他这个人就是天生的大战的雄才。 有人擅野战,却不擅大战,而擅大战之人,必要精通阵法,操控全局,防御攻击兼备,而这司马懿就是天生的帅才。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愕然惊讶不已,然后紧紧的抿了嘴唇,十分紧张。 幕宾往图纸上一指,道:“此阵有八角,张绣目前在这个方向,他不管是从此角进攻,或是从其它角偷袭,司马懿都能动一二个阵营,立即就能将张绣包绞,大人请看,这些随意一动,都是步步杀机。” 程昱看的紧紧的蹙了眉头,心里紧张的不得了。张绣真的就别作死。 司马懿看来是真的拿出真本事来了。 程昱又坐不住了,开始来回徘徊。 他不能擅动,更不能随意出计。这司马懿绝不是普通人,若是能让他中计,必是极难的。 而此时的吕布呢,到此驻扎以后,果真闲不住,要去打猎,结果打了两天猎,就带着先锋营,去敲响了附近城镇的城门,直把这旁边的几个城镇吓的肝胆俱裂,以往被吕布支配的恐惧,还犹在眼前,一个个都吓的不轻,既不敢应门,也不敢反抗,以至于让吕布碰了一鼻子灰,好生没个脸色,悻悻回来。 回来就寻到司马懿说了,道:“军师书信几封,布用箭射到他们城墙上去,布也不是来攻城池,只是叫他们老实一点,交点粮草就行……” 你是土匪还是怎么?! 司马懿也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点恶趣味了,便道:“也好,懿这便书信几封便是。” 吕布展颜一笑,这才兴高采烈的道:“这些城镇忒没用,待以后要攻,一瞬而息,就能攻下来。” 没瞧见这附近城镇都被你吓的面如土色了吗!?还要去城镇惹事。 司马懿心里腹诽,嘴上却另有一套说辞专门对付他这个单脑筋,道:“主公威名于外,加于兖州久矣,将来接管兖州,根本不必大干刀兵而夺城,杀鸡何必用牛刀啊?!这兖州已半个在主公之手,实在是用不着再兴战火。况且如今张绣在外,此子虽不够主公杀敌,然而此子奸诈,还是要小心防备。主公实在用不着此时将精力放在这些城镇上面。他们归附主公,是迟早之事,根本用不着攻打。届时,略加恩,他们知主公无害其之心,自然举手来降。” 吕布听的心花怒放,道:“仲达此言极善,兖州是落于曹操之手,但也只是暂时。昔日布也曾在兖州留下过很多的功绩,想必布之英勇,兖州也必不忘,他们若能不惧,早晚来降!好,只要他们纳粮,事后我自不逼近城下便是,只专心侯着这张绣,他若敢来攻,正好让布有了借口收拾他。” 司马懿是军师,军师底下与相以下一样,都是有书信官,刀笔吏,文书官,甚至包括幕宾的,司马懿用人,必用信得过的腹心,更是心机灵巧之人,听了,诸人便奉承道:“主公威太过,倒不宜久去城下叫骂,倒叫小民肝胆俱裂,反而不利收服民心。以臣下观之,不去,他们反而感恩戴德,若是久去,他们猜不着主公是何威何意,反而因惧怕而不敢归附。过犹不及,主公思之。” 另一人也笑道:“主公久名于外,如今德于四海,更在兖州境内,小民胆小生怯,反而不利久去吓唬,若不久去,反而叫他们安心而举手臣服。” 吕布听的若有所思,这话吧,听着是挺顺耳,但是哪里怪怪的,他一时也体会不出来。 只是看他们一张张真诚的笑脸,便十分高兴,道:“尔等所言甚善,布少去吓唬他们便是。” 司马懿见差不多了,趁着众人又是一阵马屁拍过以后,笑道:“正是如此,若要收服兖州各城镇,书信一封,必可来降,实不必杀鸡用牛刀。” 所以,别什么事都只想到打打杀杀了行不行?!心累。 这货,恐怕也不知道什么叫政治手腕。 有时候一封信的压力,只怕比兵临城下更震慑人。 真兵临城下了,反而叫人临生出很多的勇气来抵抗。 到了吕布这份上,威名四海是真的不假,他若去了,若是打下来了还好,若打不下来,或是拖久了呢,失威仪啊。 所以这个直脑子,真的拿他没有办法。 现在还没到时机,只要到了时机,司马懿写几封信,足能威慑大半个兖州,自请书来降。不来降的,也不必亲自动手,真用不着,只叫降了的城镇去打他们,包管全降了。 真用亲自兵到城下去威慑,非要触人头铁吗?! 这个人,除了用兵以外,真的是半点的谋略也没有,这真是半点不假。 司民懿内心腹诽还是很多的,见这事差不多了,便转移了话题,道:“斥侯有情报来,主公请看。” 司马懿将文书官等人统计的消息简洁成一张纸递与了吕布。吕布真的是万事不管,这些事都是司马懿料理。 吕布忙拿过来看,喜道:“吾儿逼近官渡了?!子龙为先锋,已密遣入去击袁尚?!好,极好,以子龙之才,袁尚小儿,哪里是他对手?!” 吕布一高兴,就忘了其它事了,十分高兴。 司马懿道:“主公还是驻守在此,静待女公子之军的消息,以防有变,也好分兵去援。”其实意思就是你少惹事,别闲着就呆不住就也想打一打,现在可不是时候。 吕布却是点首,道:“不错,不错,还是怕有闪失的。” 司马懿微微一笑,其余诸将也是隐讳彼此一笑。大家对待主公方面,也是略有些默契了。就得以他的立场去说些他要听的话,才能真正的约束到他。 “冀州之事,恐不能急,”司马懿笑道:“懿已暗中命斥侯探冀州布防消息,以便战而有备。” “有军师操心,布自无忧也……”吕布哈哈大笑。 “……”司马懿笑。心里在骂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可若是吕布真的能安份的呆在营里,那才是怪事。司马懿去了信到附近的城镇,客气的要粮草一事,兖州各城郡松了一口气,只要吕布没事别打他们就好。要粮就要粮吧,哪怕也不多,也得挤点出来给送来不是?! 因此也都送了粮草来,又胆战心惊的怕这尊瘟神嫌粮草少再找理由攻打。 吕布却没问送了多少,只知道司马懿说都送了,他就将这事给忘了,却十分惦记张绣,与司马懿道:“我欲去会会张绣,军师以为如何?!” ???你老老实实的先驻扎等临机应变不行吗?!竟从来安份不到两天…… 第602章 最是忠臣司马懿(大雾) 司马懿脑子一僵,吸了一口气,笑道:“只恐会有冲突,反而是主公主动挑事,若曹操知,以此而难为女公子,当如何?!女公子孤军深入,最怕的便是曹操包绞,臣以为还是克制为妙。张绣只要不来袭营,最好是当他不存在!” 吕布听了果然皱眉,但他要是真的能听就不是吕布了,便道:“我不与他打仗,只是会会他,想请他吃酒,我设宴在军中,请张绣前来必以礼相待。如今这两军也是盟友。虽有私仇,然大事在前,他也是英雄,必不会只以私仇而误大事……” “……”司马懿能说什么?!叫他不请?他保管自己带着先锋营去张绣那儿了,到时候还是他收拾首尾。一想就窒息,还不如答应。 这货只能顺毛捋,略劝一劝,不听就罢了。 司马懿道:“主公若意已决,去信请便是,只是主公内心坦荡,张绣却未必敢来。若不来,岂不是败了主公的颜面。” “他若不来,我必不恼。只笑他胆怯尔……”吕布道。 特么的,你以为你们是要二分天下了还是怎么,项羽与刘邦啊?! 司马懿是真的被这夭蛾子给弄的特别无语,只盼望张绣脑子别抽,千万别来。 当然他也以为,张绣肯定也不会来。以一个谨慎的人推度出来的常理这样以为。 然而,他也知道这张绣也不是啥正常人。 他还真来了! 信去不久,张绣就回了信,求约以期了。这个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司马懿拿着信默然无语,这两货,不整出点事来,怕是不会干休啊。 他头痛不堪,便劝吕布道:“张绣若来,以他性情必会激怒主公,还望主公稍加忍耐,只当作是为女公子着想。” “布自忍他便是,正好也探探他的虚实,”吕布保证道。 屁的虚实,吕布分明就是没事找事,闲的发慌,想出一出是一出而已。司马懿意味深长的道:“张绣必也来探我营虚实,主公就算撞见了他有不轨之心,也得忍耐。” 吕布一听,那还得了?!横眉倒竖道:“此贼果有此心?!”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张绣真跑过来,脸子秀逗了?!只为了会友谊?呵呵。 司马懿是根本不对吕布的脑子抱指望,因此事无俱细,便先预防一下,不然等到了宴上,再发作起来,闹的大凶,到时更难以收场。 吕布阴着一张脸,眸中精锐而瞪穿似的,那脸色都没眼看了,司马懿也懒得看,指望吕布真正能做到人主的不喜形于色,怕是这一辈子也没指望。 这个脸色,还要设宴?!张绣来了,只以为比鸿门宴还要难看。事必要冲突,怕是在所难免的了。 吕布冷笑道:“无妨。布且有军防候他,看他想玩什么把戏!他不能动,必有后防,军师自可拔他羽翼,毁他后防,想他成为光匹将军,也是无用。” 总算还有点脑子。司马懿说了这些,就是想引导他主动说出这句话。也好叫他去做准备,以免到时先斩后奏的,反倒难看。 “主公英明!如此,羽翼去,张绣单枪匹马,在我营,也不能如何也!”司马懿笑道:“待他来,倘他不发作,主公自能与他薄面,喝酒言欢便也罢。倘若他若寻事,主公不咎,反而失了威仪。既是如此,大可去其羽翼,加以震慑,张绣必惊怒而不能有所为,心中必更惧主公是也!如此,才是既不失威仪,又能留有张绣一命……又能震慑其先锋营,随我吕营身后,须得安己守份,否则,主公必不轻恕!” 吕布被捧的心花怒放,哈哈笑道:“吾有仲达,身后皆无忧也!一切交与仲达擅后。” 司马懿微微一笑,道:“为主公分忧,是臣份内之事。” 吕布拍拍他的肩,心里是真的特别服他的,道:“仲达所为,布都记得,布并非不记恩之人。” 这一点,是确实。 然而,司马懿在乎吗?!他不在乎。 不过面上还是笑道:“臣所为,岂敢胁恩求报,不敢让主公惦记。唯尽心而已。” “仲达赤诚,好一个唯尽心而已。”吕布道:“吾有仲达,万事俱备。” 赤诚?! 司马懿真是特别无语。 出了帐,回了军师帐,便开始回信与张绣,然后紧急的调了各部将军前来,领了军令出去布阵,以备有患。 他的幕宾也多数是当初追随司马家的人,因此与他相处久了,难免也有些看清局势,以及司马懿此时可能的心情的。 便道:“军师心苦也。” 司马懿可不是陈宫,陈宫脾气急,他若是劝不住吕布,就一定会与吕布吵架,然后不欢而散,再闷闷不乐,还得与身边的人抱怨几句。可是司马懿就是天生谨小慎微的性情。他知道吕布这人,劝是劝不住的,只能顺着他,并且将事情都往他预想的方向引导,然后再兜住可能的底,以及堵住漏洞就可以。 他就算心里有一万个不得已的郁闷,也是绝不会抱怨一字半句的。 听了,只笑道:“为人臣者,为主分忧是分内之事,既劝不住,只能尽力辅佐,以避闪失既可,哪里敢说什么苦?!此时也不过是驻扎,真到了前线打仗之时,才是真的苦,现在,还没到苦的时候呢。” 这是避开了心里苦这个意思了,然后重新定义了苦的级别。 幕宾是极度服气他的,听了,也顺而笑道:“不错,好在,主公还能听军师一二句劝。不管如何,张绣来便来,总比主公去好,倘若出营,营中无人守,又是大患。” 他们这些人也是真的想求求吕布在营里老老实实的镇守着,好好呆着不行吗?! 这事若搁曹操,他脑残了,才会想到跑到敌营中去赴宴?!正常人干不出这样的事来好吗?! 而这个当口,也正是预防不能叫他们探到吕营虚实的时候,吕布倒好,还想请人家来喝酒?!呵,若是时机到了,你请便请,哪怕就地把人家正法了,他们也得服上一句说吕布当真有谋也。 可是,就是请张绣只来喝酒,吕布就是这么想的…… 而这个后果却是司马懿操心的,杀了张绣,现在是不能的,忍着他让他嚣张?那置吕营的颜面于何地?!吕娴若知道,必以为是司马懿失职,心里还不定怎么想他呢。 司马懿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所以他必须兜住底,且有一个万全之法。既能给与张绣威慑,又能保持微妙的平衡,并不破盟。 但司马懿是真的觉得请张绣赴宴这个事,遭透了。 这天底下,就没哪个诸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也许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事情真的来临的时候吧,司马懿发现自己除了内心戏有点多以外,还挺淡定的,没有暴躁,甚至微笑,十分悠闲。 为什么呢?! 暴躁,在当初已经用完了。 出征之前,这些事不都在意料之中嘛,所以司马懿觉得以后进了冀州还有更糟心的状况呢,现在这小事,还真算小事,他若因此事事都要闷着生气,这不符合他的价值观啊。 所以,他的心态竟然无比的平和,对这一点,司马懿自己也很惊讶。 至于说,想要佛系一点啥也不管,懒懒军政,那基本不可能?!就是他不想管,事情也来找他,吕布就是万事交给他,他就真的大权在握,大权在握的感觉是挺好,可是,总是盯作乱的猴,不听话的猴一样的盯着吕布,总是提心吊胆的与他擦屁股,这个事吧,它就真的没那么美妙…… 幕宾隐讳的提醒道:“军师勤政,一概事都处理妥当,主公反而因此而闲惰,下臣以为,这恐怕对主公来说,并不好……” 就是闲出屁来惹的事儿。 “……”司马懿也是特别无语,他若说事无俱细的全管,他也没那么变态的勤政,虽然也存有消极之心,但是怕吕布出纰漏,因此该管的都是管着的,十分妥当。现在他也悟出来了,这样也不太行。 吕布不能这样闲。 司马懿想了一下,道:“军务大事,每日列出条陈,与主公过目一遍,然后让主公盖上印。汝等见主公也要好好相劝。” 幕宾一乐,笑道:“自当如此,早该如此了。” 司马懿觉得自己是不是再装装病,让吕布协助处理一点总务?! 但他身边人都是人精,司马懿还没装病呢,他们立马便搬了条陈去寻吕布了,毕竟为军师上级分忧,也是他们的本份! 对吕布说什么呢?说了以后,每日都要来汇报一遍总揽,然后盖印,这是规例。 吕布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是有军事时,才会升帐的这种人,你要他老老实实的每天处理这个,他是真的焦头烂额,立马就说,有军师在,布自放权与他,用人不疑,他深为信任军师,一切全由军师处理。 幕宾也有现成的法子对付他呢,便开始掩面轻泣道:“……主公有所不知,军师也是强撑着揽总务,只是军师不肯说罢了,他新来虎威军,一切都要总揽,既有军务,又有后勤,还有各路情报等……一切十分尽心,唯恐主公忧心,因此一路操劳,军师向来身子骨便不太好,这一路又进入此寒之地,军师有些水土不服……” 吕布真信了,他是知道司马懿确实是身子很弱的,因为他也知道他以前的事,就是经常“病”。便急道:“水土不服,可让军医看过!?军师怎么不说?!” 幕宾道:“倒也无有大碍,多谢主公关心,军医也看过了。只是军师未随过军,这气候又常变化,近日又冷极,才至如此。军师好逞强,只恐主公还是不要戳破为好。” 吕布沉吟一声,道:“仲达为吾殚精竭虑至此,布有愧也,他竟还不要布知晓。也罢,像他这般书生,最是怕这些问侯罢了,我装作不知便是。只是一定要督促他休养,军医也要看过。” 吕布又感慨道:“军师是个忠直,又不邀功的品行啊!” “是,多谢主公体恤!”幕宾感动的直抹泪。 讲真,在这个时代,说哭就哭是必备素养。 在现代戏演的不好,顶多是被观众骂,在这里若是戏演的不好,是会被杀的! 所以这个素养不仅必备,还是高级素养。 拥有这个素养的人未必活的长,但一定混的不差。 吕布老老实实,哼哼哧哧的坐到了案前开始看今天的条陈了,军务是有多复杂的事?!什么军粮耗损,马匹车辆的修整,什么军情消息…… 吕布虽然未必真的能坚持很多日子耐心看这些,但这一开始,他还是要做个样子来的?!也确实是良心发现,这总算是呆住了…… 司马懿对主帐的事事无俱细,全都知道,听了以后,在帐内缓步徘徊一圈,甩袖一派悠然的到帐边来看月色,寒风吹着他面皮发冷,可他却是想笑:吕娴啊吕娴,这世间最了解吕布的人,非你莫属啊。 所以她根本就没担心过他不会不尽力吧?!他就是想不尽力也不可能。 这么坑的一个主公,这个吕布,他若不管,吕布要是出了大篓子来,这大锅还是他司马懿来背。 得。逼着他不断的在寻找着与吕布相处的办法。 没啥可说的了,司马懿是真的佛了。不仅佛了,连吕布夸他是忠臣的话,也是哑口无言,不知是该无语还是该怎么着了。反正,就这么着吧。 信到张绣手中,递与身边谋臣看,道:“约在三日之后,午时进吕营帐。” “将军还是三思,吕布必设埋伏,”谋士十分忧心,唯恐计划不成,道:“那司马懿是何等奸诈之人?程昱传来的驻阵图,可见利害,便是我助将军破阵也未必能有十全的把握,我才不及,而将军大军实力更不及啊……还是仔细小心为妙!” 张绣是知道他怨自己当时粗莽答应下来。 便道:“应都应了,已成事实。既已约期,若再反悔,岂不叫这三姓家奴笑我?!” 谋士还想再劝,张绣道:“绣自小心行事,然而此次去,是定要看看吕营中虚实的。也未必就真的动手。” 他也不敢真的大意。 虽然,他也肯定会布置人手在外候应。当然,也存了要偷营,趁不备的侥幸之心,及孤注一掷的勇气。 第603章 吕布设宴请张绣 到底是孤身犯险,张绣心里也有点忐忑,然而,他终究是个虎狼之人,大丈夫立世,岂能因此而惧,错过这样的打探机会。 “我倒以为,是吕布太过自负,才会请我前去,此事都未必在司马懿的预料之中。”张绣道:“此等良机,不能错过。而程昱终究是一介书生,太当回事了……绣看此阵,也没什么大不了……” “此阵在于变,处处都暗藏杀机啊,”谋士道:“司马懿若存杀心,将军是出不来了!” 张绣道:“你与程昱都高看这司马懿了!昔日也不曾听闻他有何建树。也不过是一介书生,在战之事上,书生懂什么?!不过都是草包,军机大事,岂是书生能懂?!” 谋士一怔。 张绣这是连他也给鄙视了。但天地良心,张绣这是误伤。他绝对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他心里有病。有心病。就是憎恨吕布夺了贾诩的病。 他至今依旧不能释怀贾诩弃他而去的心病。 这人心里若是有病久了,就会生出更扭曲的心态。因此这话,是想都没想就自然的说出来了。 而谋士沉默了。 张绣一想到司马懿就想到贾诩,哪里能留意他的表情。 他只是不能释怀的想,那贾诩去了徐州,也未曾听闻过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计谋用在徐州。呵…… 这扭曲,令他一想到贾诩与吕布,这心里就恨的牙痒痒。 张绣是铁了心的要进吕营,给吕布一点颜色瞧瞧。他立即开始调动兵马,发军令出去,安排好先锋与后援,以及偷袭的人马。 谋士想劝,却最终也没能劝得住他。 三日后,张绣率军士二百,俱是勇士,骑着马往吕营进发。远远的瞧见吕布威风凛凛的骑在马上,在悠然的等候着他呢。 张绣眉头都拧了起来,这是……莫非果真有埋伏,他心里有些狐疑不定。便裹足不前,在原地徘徊试探。 他身边谋士也是吃了一惊,若是以常理推断,吕布为一营之主,前来迎张绣也没毛病,可是问题是,以如今吕布雄锯一方的实力,他没这个必要。 便是只是派一个将士出来迎接领头,也没问题。 可是为什么他出来了呢?! 谋士看了一眼张绣,看来,有一点是没错的,这张绣脑子不太行,这吕布恐怕也是。虽说他出来迎,显得不失礼,但如今这量级可不对等了。张绣到底是投了曹操的,也就是说,吕布亲迎曹操,没毛病,这以高临下来迎接这么一个人,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他一下子就心理平衡了,原来都是各自为主所苦。司马懿都避免不了,更何况是他了。 所以这人的待遇,怎么说呢,当有人比自己更有名,更有才,却也更心里苦的时候,这心里就会得到大大的满足感。 至少他现在想到司马懿便是这样的。 张绣徘徊,似乎在判断对方是不是请君入瓮,所以裹足不前,他再善于观察,此时也有些将信将疑的。 不是头铁吗?! 怎么到了临阵前,反倒有点裹足不前了呢?! 果然,张绣不动,便已有吕营的副将骑马近前问道:“张将军为何不进营,主公候之久矣!” 张绣瞄了一眼,道:“怎不见贵营司马军师?!” “军师在帐内准备宴席,并未亲出,”副将道:“莫非张将军有所疑虑?!” 吕布脑子秀逗,司马懿可没,他有病才会亲迎张绣,他是真没将张绣放眼里的。 张绣现在就算有点后悔也来不及了,听了却是头铁道:“并不曾有疑虑。” 他勒马向前,道:“请吧……” 一时二百骑随着他一道向吕布那里骑去了。 直到近前才放慢了马速,张绣在马上拱手道:“久不见温侯,温侯更英勇也。” “哈哈哈……”吕布大笑,道:“张将军客气,张将军如今追随曹公,也早今非昔比,天子之臣,与随军先锋营,岂是以往能相提并论之境遇?!” 张绣眯了一下眼睛,道:“都为天子之臣,若论风光,天下何人能比温侯?!短短时间速定徐州,为一方雄主,不必时看人脸色,便是连曹公也微有敬意,绣又如何能与温侯相比?!” “哦?!”吕布道:“听张将军如此说,莫非在曹营并不尽如人意?!” 张绣沉吟一声,道:“一言难尽罢了。” 吕布道:“请进营,我二人久不见,当把酒言欢,再叙旧事。” 吕布下了马,将赤兔交由亲兵,笑道:“请!” 张绣也下了马,拱手道:“温侯先请!” 他身后谋士也忙行礼。 二人相互扶着进了营,中式的礼仪就是如此,勾肩搭背这个成语咋来的,一开始可是只指兄弟之情。这让来让去,扯来扯去的,抢着结帐,抢着礼让……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两人扶着进营,一时哥俩好似的进营去了。 谋士在后面跟随,身后二百余骑也都下马,跟着进了营,到一边准备好的空地安顿。 吕布朗声大踏声的掀帐进来,道:“张将军速请进帐就坐!” “温侯客气,请!”张绣微笑,进了帐,抬首便看到司马懿为首的副将与文臣等人都在,列了两排,司马懿笑道:“张将军辛苦,既来我营,主公为东道主,当重宴请张将军,为请将军喝酒,主公可是准备了不少好酒,还请不要拘束,速请就坐!” “军师客气,”张绣道:“军师可是司马仲达?!” “正是在下,”司马懿道:“不才不过是颇有虚名,并非名扬天下之人,张将军却知吾之名,让懿不胜荣幸。” “何人不知司马军师之才,”张绣道:“便是绣也深羡温侯得此贤良相佐,惜绣身边也曾有贤人,是绣不贤,才至贤人弃绣而去,去了徐州,军师可知贾诩。” 司马懿不动声色,道:“张将军说笑了,贾大人是徐州要员,懿本就在文和手下效力,如何能不知?!” 张绣观察着他的表情,状似无意的道:“文和去,也不曾听闻有何妙计出手,让军师此等才士,却要屈居其下,实在委屈啊,温侯,司马军师可是大贤之才,温侯可不能委屈其。” 吕布听了,有点莫名其妙,反正他是听不出他是在挤兑贾诩,离间吕布与司马懿而令二人产生隔阂的,吕布只是有点不爽,道:“军师在布帐下,可曾委屈?!” 司马懿笑道:“效命主公,是懿之福也,岂会委屈?!” 吕布对张绣松了一口气,道:“听见否?军师在我处,并不委屈。张将军想多了,布虽不才,可不是屈下之人,军师劳苦功高,布更是对其言听计从,我自然不会亏待他,哪里来的委屈?!” 张绣一噎,干笑道:“原来军师倒有奉上妙招,能叫温侯都心服口服,可见其才过人。” 司马懿连异色都没有,甚至都没有多看张绣一眼,这点小伎俩,他确实不放在眼里,实在太低端了。不过最搞笑的是,吕布连听都没能听得出来。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反正对吕布,他是真无话可说,说了叫他不要去迎接张绣,现在身份不对等了,得有点英明之主的样子。 可他听吗?! 他不,他说行军打仗之人,哪顾及如此多的讲究和礼仪。 司马懿反正劝不住就佛系了,只要不作死,其它的,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吕布请张绣入座,众人都入座以后,张绣意味深长的道:“温侯在对才方面,可是有妙招,对天下士人心仪之才,似乎一个也没放过啊……” 这还是放不下贾诩吧。 吕布道:“若依此说,曹公才是囊括天下之才,布这里,若论人数,如今能与曹公相提并论?!” “才不在多,而在于精,”张绣道:“深羡温侯身边有如此才人辅佐,可惜绣自贾诩离开以后,已苦无人可用,差点失去方向,颠沛流离,才不得已投效曹公麾下,若当日珍惜文和,也许不至如此寄人篱下的伤感。” 他身后的谋士一直没说话,当然看脸色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来。 司马懿当然也不可能这么没礼貌的去看他的脸色,只是心中却是好笑。他这个人心思,看出什么,也是从来不会表露于面的,他的眼神甚至甚少乱瞥人。 有时候你以为一个瞥眼别人看不到,然而就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暴露出很多真实的情绪,这对谋臣来说,可是大忌。 世家讲坐有仪,站有礼,入席静声,行步不乱瞥,说的正是这种时候的要求。 这张绣看来是真的特别可惜贾诩,也确实是不太在意身边的这些谋士。 这些人比起贾诩当然差的远多了,然而,这么说话不着意的,当着人的面,这般说话,这个张绣,到底还是太高估了人的忠心。 难怪当初贾诩能轻易离开他去了徐州。 这个人,行事真是漏的像个筛子,可惜他身边再没有贾诩为他堵漏了。说到贾诩当初跟着张绣估计也挺糟心的,与他现在的状况差不多吧?!一想到此,司马懿心里还挺快活的。 说到吕布啊,行事漏的比张绣还要夸张,他能活到现在,真的就是命好。不然再是英雄,就这个行事,呵呵,混的只怕还不如张绣呢,至少张绣去投效曹操,曹操收了他,他便是叛了,还是收了他…… 吕布道:“张将军此言差矣,将军身边也有良才,何必执着文和之事?文和当初的确是投我而弃你,然而也为张将军留下良策,如今张将军依策而依附曹公,可不正是前途大好之时?!奈何丧气若斯?!如我女娴儿说的一样,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张将军之实力,也非当初能比。” 张绣几次往贾诩身上引,见司马懿不答,吕布也不应,一时默默的有点心肌梗塞。 也是。贾诩的才能,在于治内,也就是说,他便是有才能施展,也是内部的事,只怕不会向外展示。 这样的人,吕布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不满?! 而司马懿,只恐也是惧贾诩的才能的。 张绣一想便默默的有点沮丧。 “前事不提也罢,如今张将军前程似锦,与布共盟,驻军在此,将来若征伐,必能相互为助力,张将军勇名于外,与布结盟,定是强不可摧之战力,”吕布道:“来,请张将军饮此杯!” 张绣只好举起了杯,道:“温侯盛意,绣恭敬不如从命!” “请!”吕布满饮,一时哈哈大笑,道:“今日阳光正好,定要不醉不归,布为东道主,还请不要客气。续酒!” 已有军士为张绣续杯了。 张绣身后的谋士却冷不丁道:“温侯自诩为东道主,此言差矣,兖州才是许都之境,借与温侯寄驻,汝本是客,主客颠倒,可非良语。若传至许都,便都以为温侯有不臣之心。” 吕布听了笑没了,脸也严肃冷笑起来道:“汝是何人?!” “吾小人也,名不劳温侯知,”谋士道。 吕布道:“我且问你,许都是谁的许都,是曹操的许都,还是天子的许都?!” 谋士道:“自是天子之都。” “既是天子之都,曹操是天子之臣,布也是天子之臣,为何这兖州布便成了客,曹操来得,布便来不得?!”吕布冷笑道:“皆是无诏而来,就千万别说什么主客之别了,真是贻笑大方!布也不杀你这一书生,既为小人,当守小人之仪,不得多言,还不退下!?” 谋士被斥退,冷着脸放下酒杯,甩袖道:“如此无礼,小人还不伺候了,不敢与温侯共席。” 说罢就气冲冲的出帐去了。 张绣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这时,才道:“是绣身边人无礼,温侯海涵,自失文和,绣身边已无人耶……” 吕布道:“本是书生啰嗦,与张将军并不相干,来,喝酒!” 司马懿看了一场戏,一时乐了,若说这主臣二人没串通演这么一场,他可不信。他轻轻拂了一下袖,已有两个文臣起了身,对吕布道:“主公,吾二人去陪尊客,以免有所冲撞反引误会。” 吕布随意点了点头,二人便去了。 张绣却是微微拧了一下眉头。他若有所思的朝着司马懿看了一眼。敏锐的直觉如同雷达,警铃大作! 第604章 趁醉赛马暗偷营 司马懿在干嘛呢?!在研究角杯的纹型呢,一副十分悠然佛系的模样,脸上更是看不出半点的不妥,眼神就更是从不乱瞥,也没什么小动作,这个人…… 张绣心中咯噔直跳,当真是城府极深,深不可测这一种。 若是真打起来,他真的有胜算?!会是此人对手!? 若说书生不会打仗,是不假,但若是书生用谋辅佐指点用将军打起仗来,那遇到个老谋深算的,才是真防不胜防。 吕布揽着张绣喝酒,已经喝到嗨了,竟是拉拉扯扯,放浪开骸起来。 张绣举了酒杯,道:“温侯盛意,绣岂能辜负,请!” “请!”吕布道:“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张绣也哈哈大笑,然后气氛热度上来了,才笑着对司马懿道:“军师怎么不喝酒?!如此沉默寡言。” 吕布笑道:“你有所不知,仲达本就是这般性情,他寡言少语。然而言必有物,布有仲达在身边,真是得遇贤人也。” 张绣道:“为表敬意,敬司马军师一杯。” 司马懿微微举了酒杯,道:“懿不胜酒力,微敬一杯,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军师酒量甚小,”张绣笑道。 “张将军请,”司马懿笑道。 张绣也举杯道:“请。” 二人喝完了,吕布才拉着张绣道:“吾二人喝,不必拉着仲达来。” 张绣道:“莫非是惧军师醉了,温侯不放心,怕吾偷营?!” 吕布笑道:“非布自负,便是真醉了,你便是来偷营,布也能抵挡而退敌。” 张绣听的眼睛一眯。 吕布道:“军师一是不胜酒力,二是连日车马劳顿,又要处理很多的事务,因此身体也是微有恙在身,若非是为了迎接你进营,仲达早在自己帐中休养。” “原来如此,”张绣道:“是绣唐突了。请军师见谅。” 司马懿道:“张将军言重。主公恤下,其实懿也不过是微有些水土不服,倒也无有大碍,勿需担心。” 张绣笑道:“文士的身子骨,的确不如武将。” 吕布哈哈大笑道:“此言不赖,若叫仲达舞刀弄剑,才是难为他了。” 二人沙雕一样的哈哈大笑,然后喝起酒来。 司马懿真是无语,司马家虽是以文传家,然而家中子弟哪一个不是文武双全的?!司马懿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怎么说呢,装病多了的后遗症来了。再加上与吕布相比,书士这点体量与武艺是真如菜鸡一样,因此,这种说法,也没什么毛病。 司马懿懒得看二人如此吹捧着喝酒,便趁酒意正酣,将这里交与身后诸将与文臣,自己则从帐内退出帐外去了。 身后有亲兵跟随,还有文书职跟着。 出了帐,听着帐内的喧闹,推杯换盏的热闹,还有笑声,以及烤肉的香味,司马懿看着天色,此时不过是午后,看这样子,怕是要喝到晚间才会散了。当然,散不散得掉都不好说。 风吹在脸上猎猎的疼,司马懿将围脖围紧,慢慢踱步回了自己帐中去坐,闻闻身上的酒味,拧了一下眉头,忙先去换了衣服,又把沾了酒味的衣服拿出去了,又焚香去味。静心坐之类的搞了一套。 他是很难受得了这股味儿的。 这才舒服了。 不管吕布与张绣这样会见是有多奇葩,然而,他还是得做万全的准备。 现在可是一个机会啊。 说句实话,请一个仇人还是敌将来喝酒,只是为了喝酒,不是为了谈大事这件事本身就极为不正常,甚至是极度的奇葩的。 良久,有亲兵进来汇报,道:“张绣身边的那谋士自出帐后,在我营中走动,一直在观望我军中之事,要不要拦他,还请军师示下。” 司马懿早料着了,道:“不必阻止,随他走动。” 亲兵应声,又退出去了。 文书官道:“未知军师深意如何,这张绣来这么一趟,打探一番回去,我营竟什么也不做?!” “要做什么,取决于张绣行不行动,”司马懿道。 正说着,斥侯营的精英进来了,奉上了刚调查出来的现成的情报,司马懿取过,让人退下去了。 他打开细细看了看,品了品,笑了一声,道:“暗里藏刀啊。你看看……” 文书接过看了,吃了一惊,道:“八支兵马?!” “嗯,一支二百,就是一千六百兵,这个时候,若说是为了接应张绣,我可不信。便是为了接应,也用不着这般分散,”司马懿道:“这张绣出手,也是想要趁我们不备,分兵八支,意在于总有我营查不出的一支,他正好可以偷袭……” “那他会不会偷袭呢?他真的敢?!”文书吃惊的道。 “会不会,就看晚上了,”司马懿道,“等天黑吧。” 文书心中砰砰直跳,道:“倘若真有人如此敢,可就将张绣就地正法?!” “张绣现在可不能死,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吕营,我军偷袭而杀他是易,然而主公设宴,专门宴他,若是他死了,都会认是主公阴谋害他,死一个张绣,却赔上主公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一点点好名声,可不划算,为这张绣还值不上赔上这些个。”司马懿道。 文书道:“断其羽翼?!” “全断了也不行,真要动手,就挑两支灭营,给个厉害看看吧,”司马懿道:“这个人,需要震慑。而这个动手的度,也要在他想翻脸,却又不能与主公翻脸的程度。就得看他的承受能力了……” “主要还是看他们会不会主动出手,是这个意思吗?!”文书道。 “嗯,他们主动,我营只是反击,可不是决裂同盟关系,”司马懿道:“若是他没动手,便装作不知,放他们回去便是。” “真全放回去,也太便宜他们了。”文书道,“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不然能直接杀了张绣。 司马懿只是笑了一下,当初项羽没能杀掉刘邦,一方面是因为确实是怕自己因为杀一个而失天下人心,另一方面,其实真杀了,也就那样,没了刘邦,也还有韩信,项羽对韩信,哪一个能赢,谁也说不好。 所以司马懿从不认为在宴上杀人是什么高明的手腕。 但为大英主,一旦与这种看似是阴谋的阳谋挂上钩可未必见得是好事。 所以,司马懿是完全没有任何要在这个时候除掉张绣的心。虽然,他也的确算是祸患。 司马懿其实是瞧不上项羽的谋士团的。都说霸王放虎归山,终成大患,然而司马懿以为,要霸王出这种招数,行这种计的谋士都是一般的谋士,根本就算不上国士。 司马懿的确善于搞阴谋,然而这种事情上,是绝对不能这么玩的。 这么一玩,便是连宵小都要离吕布而去,谁敢再赴吕布的宴,归吕布的麾下,进他的军帐?!这是一个真正的不祥的开头。只能算是三流的手段。争天下又不是争山头,争山头可以这么做,争天下却不能。 文书却甚为可惜,道:“这张绣是一匹狼,若是此时放了,此后若进冀州,他必要在虎口夺食,烦不用烦,扰不胜扰,恐有后患。” “为杀一张绣,犯不着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脏了主公的手,又与曹操翻了脸,更引天下人笑话,”司马懿道:“区区一个张绣,不用放在心上,还没到时候,到了时候,他自会自取灭亡,人人喊杀,届时,顺手也就解决了,也许,都用不着我营解决。你见过草原上的孤狼有好下场的吗?!还是一只贪心的孤狼。有心想吃,也未必有胃口能吞得下去。” 失去了贾诩的张绣已经连爪牙都失去了。一匹废狼而已。 文士听了若有所思。 司马懿慢吞吞的坐了下来开始写信,笑道,“观张绣似有对如今之境遇有不满之意,正好,懿便写封信去与曹公。” “离间计?!”文士听了便笑。 “曹操可是真老谋深算的贼子,”司马懿道:“便是见了信,也是半点不会动声色,也不会有什么动作,我只写信告诉他,倘若张绣以后有不臣之心,不必曹公动手,懿自会替曹公铲除逆患……” 这信能把曹操噎死吧?! 文士乐了,道:“这张绣是把双刃剑,曹操需要他,但也惧他谋叛。此子背有反骨,不管到了谁的麾下都会反的,观他言行,一得而知。与主公相见,竟也大言不惭,敢有相互对等之心。” 司马懿封好信,命他寄出去了。 司马懿听着外面的动静,处理了公务便看了一会儿书,主要是研究一下地图上的地形等,尤其是这个等高线,他发现这其中的精髓真的包含太多了。妙趣无穷的感觉。 天色渐渐的黑了,吕布与张绣酒也喝的尽兴,处于醉醺之态,张绣提议要见识一下吕营的威风,二人便跌跌撞撞的出了帐要去看军中所布,吕布隐隐的有炫耀之意。也是昏了头。 然后张绣便提议要上马试试彼此的身手,身后的谋士笑道:“此时对阵,若有损伤,反倒影响两营友谊,也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不若如此,比赛跑马如何,一柱香内,谁马跑的快又远,谁便赢。早听闻赤兔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今日趁此机会,也好叫众人大开眼界,见识一二它的神妙。” 吕布哈哈大笑,道:“好!今日布便叫汝等见识一下赤兔的速度。来人,牵赤兔来!” 他身后副将皆有相劝者,但吕布正在兴头上,哪个劝都不肯听,非要牵赤兔来。 那边张绣又在笑道:“绣也有曹公新赐一匹千里良驹,也不知能否比得过赤兔,今日一试,也有个高下,才可甘心!” “若输了,可不能怨曹公,”吕布笑道:“赤兔难寻,千里马里也难有,它是千里马里的千里马,可不是一般的良驹可比。” 一时赤兔和张绣的马都被牵来了。 赤兔慢悠悠的,见到吕布这才加快速度小跑过来了,那威风凛凛一跑一跑的,身上的鬃毛被风一吹,那真是千里波纹,在月色和火光下,更显不凡。真是好帅气的一匹马。它亲亲热热的绕着吕布转了一圈,也不看其它人,舔了一下他的脸,发现他全身都是酒味,又转过身打了个喷嚏,一副娇嗔的模样。 张绣看的眼热,道:“真是好马。” 他的马是一匹黑马,虽也是千里良驹,然而,赤兔根本就不鸟它,连个眼都不给。俗话说的好,跟什么主子,那臭味相投是半点不假。 就这赤兔,平常连吕娴都不怎么睬的,除了它的亲亲老婆们,其它的马,尤其是公马,他完全没有兴趣。 曹操赐的马也是极好的马了,但是赤兔百年难遇的极品,曹操就是资源甚广,弄到的马多,但确实是还没有一匹能与赤兔相提并论。 倘若良马这种真的这么轻易能寻到差不多类似的,也就不至于那么珍贵而传至千年以后了。 吕布与赤兔相处的时候,说真的,比跟老婆们相处的时间还多,虽是物种不同,但真的就是心意相通的战友了。 他摸了摸它的脸,道:“赤兔追随布多年,布之功业,有它一份功劳。” 可不就有他的功劳?!亲兵伺候它那真跟伺侯祖宗似的,要挠痒就挠痒,还爱搭不理,吃的不满意,还会踢掉糟,脾气大着呢,那毛色,也是经常梳洗的,帅气的与吕布一个德性。 张绣眼沉沉的盯着赤兔,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也看不分明,道:“温侯,请!愿赐可得服输啊!” “请!哈哈哈,今日,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来方好。”吕布道。 一时上了马,二人像风一样的寻了个方向出营而去,副将们跟随,哪里能赶得上如风一样快的吕布?!一时之间急的红了眼…… 怕是要糟! 众人早急了,来寻司马懿,司马懿却神神在在的,这张绣本来就没安好心,不然他肯冒险前来?! 司马懿看着众人,道:“慌什么?!以主公之威,岂会输于张绣。” “只恐张绣趁主公不备,”众将道:“还请军师决断。” 司马懿笑了一下,道:“想要赛马,就怕张绣能力不足,先折了马蹄啊……” 第605章 吕布离营遇曹性 司马懿唤来信号兵,吩咐他去点火,随着营扎起来的,还有十二个方向的高塔,简易版的峰火台。 司马懿随意在营阵上抹了两把,变换了阵法,道:“调动这两营,足够了!汝等稍安勿躁。不许乱动,反受其乱。” 众人应了。 司马懿再派两支队伍去接应两营行动,派发了军令牌,又命其余人各守其营,若有偷袭进营者,正好瓮中捉鳖了。 司马懿将任务吩咐下去以后,便十分淡定的坐阵军师帐中,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成竹在胸的气度从容。 众人本惧有失,见司马懿如此淡定,便也稳定下来了,立即心定各司其职去了。吕营之中有条不紊,节奏很快,却快中无错的速速调动起来。 所以说一个能稳人心神的主心骨有多重要,可想而知了。 军师所能担当的重心和重责,一观便知。 这个时代,黑夜之中最能明显号令的还是火光。这里可没有无线电,而以声为号,则易被破解,搅乱,一旦离的远了,兵士可能并不能分得清鼓声,以及鸣金之声是敌方还是我方的。而声音尤其受风向的影响,这是被现代科学证明了的,声波并不能完全很好的传达,它本来速度就不快,传播效率也不高,甚至影响它的因素太多太多了。甚至能被模仿。 所以,黑夜之中最能快速调动兵马的方法是什么,火! 而特殊的火营的暗号,也是时时改动的,烽火台上多了两处火,燃起来了。 足够亮眼,除了能注意到它的人以外,其余人,可能没受到声音影响时,发现它,破解它,也许是需要延迟的。 两营见火迅速调动,而援兵也很快出发去了。 吕布的赤兔早已经将张绣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吕布未握着戟,而张绣也未拎着重兵器,这个时候的战将,除了重兵器以外,很多人都是腰间配短剑的,另外还有安排小刃,这种小刃一般都是插在靴筒里,基本上在战场上用到它的机会非常少,然而真到了荒野求生的时候,或者是被偷袭,武器又恰恰不在身边的时候,身边有什么,都可能迅速的拯救自己的命。 当然,在这种时候,被甩在身后的张绣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吕布,他咬着牙,单手握缰绳,另一只手却是牢牢的握在了刀柄上。心里存着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可恨弓箭不在身上,倘若有弓箭在手,背后偷袭,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多可惜。 可恨那司马懿精的跟什么似的,进了营帐以后,檄了重兵器,连弓箭筒都一并檄了,当然做的并不明显,只留下了短剑和利刃。 一是喝酒,你是不可能背着箭筒喝酒的吧,佩剑是传统,离席坐席皆不必檄,这也是惯例,因此,张绣身上确实是只剩下这两样了。二是重器檄了,他也很高兴,若是没檄,只恐司马懿劝吕布纵马时,一定也叫带着方天画戟了。 张绣心里有点轻松的同时,也更有丝被司马懿轻视了的不甘?他认为,以吕布之勇,倘若他要杀吕布,根本就近不了吕布的身,所以这短剑和利刃可能都没用处。 的确,在两方兵器相等的情况之下,赤兔还比他快,吕布也给他武艺高强,这的确是不好下手! 张绣暗叹可惜,若弓箭在手,趁此不备,正中吕布背刺,一箭致命,这吕布便休矣。 可是他没有趁手的兵器,便有点没把握,也很忐忑,经过内心激烈的挣扎和奋斗,他再不甘心,也知道此时偷袭并没有胜算,因此,便几经几握,将手硬生生的从刀柄上又放了回来。 张绣咬着牙,纵马而出,极力追赶吕布。奈何赤兔太快,甚至毫无疲态,丝毫不见减速,而他身下的马却已经开始微微喘气,这黑马是千里马不假,然而千里马虽有千里马的资质和耐力,然而与赤兔相比,到底是相形见绌,张绣追赶的这种速度,已经远远的超出它能承受的范围了。 张绣一张口,话还未说出口,已是呛了一口冷风,那胸腔里都是哇凉哇凉的。 却是耐着性子急道:“……温侯何必疾走,不如等绣一等!” 他逆着风,吕布哪里听得见?!不仅没停,甚至跑的更快了。 他只能奋力的追,一路追踪而去,结果人没追到,吕布还不见了。拐过一个小山洼突然就不见了人影。 黑马嗅了嗅,也是慢慢的放缓了速度,一是为休息,二是为吃草根,冬天里,哪里有青草,只有泥土下的草根。 张绣给与黑马压力叫他继续去追,然而黑马却一片茫然无辜。 马终究不是狗,嗅觉一般,哪儿追去?! 张绣愤愤的下了马,啐了一口唾沫,本想骂一句,奈何吐出来的却是冷到胸腔里的口气。 张绣此时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了。 他眼馋吕布的马,存了偷袭的心思,杀了吕布,破了他的营,然后夺了他的马,立下大功,便是曹操都得嘉奖于他的能力。而他更能收拢吕营残余力,更不必被曹操牵制。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吕布一骑绝尘,连人影子都追丢了。张绣郁闷到自觉有点丢人,看着他的马道:“……不中用。” 马无辜的很,既听不懂也不理睬,只顾喘着鼻子里的气在地上寻找着草根吃。 张绣看了看这黑暗之中,天上微有月色,周围不甚明亮,然而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狐疑的前后观察了一遍环境,猎猎风声之中,对于声音听的不甚分明。 然而,刚刚从那儿出来的主营帐,确实是亮起了火光了。 这么快就有了应对了?! 张绣又复上了马,暗中思忖,反正已经将吕布调离了主营,此时营中失了主将,必有骚乱而不能自主,既是如此,他又丢了吕布,连人影都寻不着了,还不如速去与自己的营汇合,以助速攻破吕营。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杀了吕布,若不然,今夜就是立下大功之机也。 然而,调虎离了山,也足够吕营乱上一阵,他好趁机要此更乱了。 他复驱马加紧回营与埋伏的兵汇合,点火为号,立即分批攻入了吕营的范围。 张绣更是心生一计,带着人进攻的时候,寻到了一个身形与吕布类似之人,砍下他的头颅,去掉冠帽,只拎了乱发,让这首级披头散发,然后加急攻进其中一营,令旗兵大喊,“吕布首级在此,吕布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放下武器,免死罪!” “吕布首级在此,吕布已死!”声音一四散开来,果然吕营中人听说,略有些慌乱,乱了一会儿才略恢复了领导能力,守营副将大吼道:“……吾主公何等人也,汝等鼠辈也配取主公首级!休得在此扰乱我军心!儿郎们听令,速拿下贼人,敢造谣污我主公不勇者,必斩!” 张绣冷笑一声,哪肯叫他们收拾齐士气,一面杀敌,一面大吼道:“吾是张绣,尔等不知吕布今日宴请我入席矣?!” 吕营中人果然沉默了一下,想来心中确实是有五六分疑心的。因为吕布今日宴请张绣,所有营中将士都知道。 张绣趁他们沉默之机,拎起手上那血淋淋的首级,道:“吾已杀吕贼,不信且看,汝等主公首级在此,还不下马受降!” 吕军副将大怒,勒马要来战张绣,大骂道:“吾主吕布英勇无比,岂会败死于汝豺狼之手?!休得胡言?!” 张绣已夺了一方钩戈,接住对方的大刀,冷笑道:“汝不敢要此首级验证矣?!你心虚了……” 吕军副将咬着牙,道:“贼子!主公不计前嫌,肯宴请你来赴宴,把酒方欢,汝不感恩戴德也便罢了,竟还敢恩将仇报!果然是狼心狗肺……” 张绣冷笑,将首级一扔,双手持着钩戈来绞杀他,却被缠住,两人纵马缠斗。 “三姓家奴于我只有仇,无有恩!”张绣道:“吕布已死,你只是在垂死挣扎,下马投降,免汝一死!” 副将却含着泪愤怒喊道:“主公待吾等恩重如山,这首级不管是否是主公的,吾等便是死,也绝不能放过此贼逃脱!杀!” 士气经过慌乱,此时一经人领导,反而变得更加凝固,竟颇有几分死志般的歪缠起张绣来,张绣吃了一惊,这是死也要拖着他的意思了?! 这么疯的吗?! 张绣竟有些招架不住这股死力,这是真正的用尽死力,要杀尽己方,然后殉主之死战了。 大冷天的,张绣的汗都渐渐的流了下来。 他带了八支兵,一支二百兵,而他这里只积聚了两支,也就只有四百兵,偷一个营,如果策略对,又能趁乱与其不备时的话,四百兵其实是能做到很多的事了,然而,万万没料到会遇到这股反抗与悍气。 张绣心惊欲死,见越加招架不住,便忙命击鼓,唤援兵前来援应。 鼓声一响,其它几支,又有两支往张绣处而来。这里,正是他们商议好的要撕开口的一处,还有另一处,四支兵去那儿了。 意在一定要撕开口子,尽量袭营。 总有一处能破营对敌的谋计之意。 “杀!” 一时之间,鼓声,火光冲天。配合着猎猎的风传到其它各营中去。 吕营很快也开始援兵到了,他们没有立时进营去厮杀,而是慢慢包抄,打算缩小攻防范围,进行最后击打。 而此时的吕布是有点蒙的,他本就是饮醉了酒,带着酒意出来的,一路跑的酣畅淋漓,等他跑尽兴了,再回头去看时,哪里还有张绣的影子。 他茫然了一会,酒也醒了一半。 人呢?! 他往回看,半天不见人影。他下了马,进行了一阵深思。 莫非是张绣的马太慢?但等了一会,这么久还没来,不会是马真的折蹄了吧?! 再等不到人时,吕布的眉头也紧紧的拧起来了。 不大对劲。 此时他的战场因子也随机调动起来了,他浑身一凛。不好,中计了。肯定中计了。太不对劲了! 恰巧风声传来的不止是呼呼的风声,还有气味,什么味?! 血的铁锈味。 这种味道,每一个上过战场的人都不会忘,不管是兵士还是属于猎人的战将。 吕布的神色郑重起来了。 他感受着血味来的方向,骑上了马,肃着一张脸,瞪着一双眼,还有满满的杀意追过去了。 好你个张绣,老子好心请你喝酒,你特么引开老子,在老子营中搞事情! 今夜一定要把你扎个对穿都不解气! 吕布气炸了肺,此时若还不知道是调虎离山,他就真的蠢到无药可救了。 吕布疯了一般的往血味的方向跑,渐渐的能看清楚风光了。 看上去他跑的实在太远了,都不知道营地里真的发生了偷营事件。 吕布正疯了一般的往那跑,却听见一阵地动之声的马蹄声。吕布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反应伸手去夺戟,却是浑身一凛,糟,画戟也不在自己身边。 他的酒是彻底的醒了。 正寻思着是安静的躲一下,或是趁着赤兔的速度,风雷电掣的离开。 对面却也听见了动静,忽的吹了一声口哨。 赤兔一听这口哨声便兴奋起来,下意识的便往对方那边跑过去了,并且发出欢喜的“咴”声。 这下吕布是跑都没能了。 这个口哨声,只有娴儿会。可是娴儿并不在此,怎么会…… 吕布勒住马,赤兔停住蹄,不动了。 “谁?!”吕布大喝道。 对面却是真的松了一口气,都怪黑不隆冬的不好认人,若不然都用不着这么黑夜之中对面不相识了,弄的战战兢兢的。如今听到这声儿,却是真的欢喜了,道:“主公,曹性在此。张绣进营之前,军师怕主公有失,暗令弓弩营分了几个营散于外,以便应付意外。” 吕布此时听见曹性的声音,也松了一口气了,忙趋马上前,道:“你早就在此了?!” “是,遵军师令,从昨日起便在这附近,刚刚接到信号,说是主公离营,性怕主公有闪失,忙分小队来寻。”曹性道。 吕布更心服了,道:“军师算无遗策。布愧也……” 今日之事的确是他鲁莽了,人呢,也是奇怪,以前他要是任性做了错事吧,陈宫或是娴儿都要骂他,他反而没脸没皮的不痛不痒的半点不惭悔,还能杠起来。但是司马懿这毫无怨气的一套搞起来,吕布的脸此时在黑暗中也胀的有点臊。 第606章 反戈相击困张绣 当然也更心服。 “军师言,为主公尽力辅佐,是份内之事。主公不必言愧。如此亦好,可借机削去张绣的实力。唯一忧心者是惧主公有事,幸而无事,不然军师担忧不已也……”曹性道。 吕布脸色更胀了,刚刚司马懿还劝了他不要出营,他没肯听。 毕竟是个成年人了,这种感觉,臊意吧,就像是不能自理的大人,被另一个照顾着擦屁股,特别的羞愧。 原来司马懿早做了准备。 “是布莽也,待事过后,定向军师道谢和致歉。”吕布道:“这张绣,待布寻到此贼,砍了他的脑袋。走,回营!” 曹性发了个信号,火速跟在吕布身后往火光处赶去了。 “娴儿何时传授了这个口哨声与你?!还学的如此之像?!”吕布略放缓些速度,问他。 曹性笑道:“主公忘了性是何营之主?! 弓弩营呗。 吕布拧眉。 “弓弩营要驯养猫头鹰,就是为了善于夜袭,”曹性道:“弓弩营擅长远攻,却不利近战,因此声音的分辨与密码构造,便十分重要了。女公子呼唤赤兔的哨声,普通人模仿也不过只能学个类似神不似。而这其中的妙处,也是最难分辨的。赤兔与猫头鹰一样,动物有特殊的声法,只要弄清楚了,便不难。” 吕布听的叹服,道:“原来如此。” “赤兔十分灵性,听见女公子的哨声,倒也颇给几分颜面,”曹性道。 吕布乐了,道:“自是如此,吕娴是布血脉,赤兔便是动物,亦知血缘之妙。” 气味这个东西,遗传起来,人可能闻不出,但动物却未必。 “动物分辨音色,与人分辨不同,人以音色而辨音,男声与女声差别很大,然而动物却不依此而辨音,这其中有一种叫音阶和声波的细微变化,人若寻不到妙处,是学不出的。”曹性道。 吕布服气的很了,看来曹性也确实是花了时间去分辨,以及去学这个。 正说着,却又遇到亲兵前来,“报!军师急寻主公回营!” 吕布道:“布无事,汝可去向军师禀明,布且去应援失火营也!” “主公留步!”亲兵见他又要跑,忙急喘着追了上来,道:“回禀主公,军师另有要务寻主公回营。军师说区区张绣实用不上主公亲自挥下屠刀,当务之急是要与曹性将军一并回营要紧!” 吕布这才止了马,看了看火光冲天之处,道:“此两营可有碍?!” “并无碍,火光看着大,其实军师早有准备,另也有援,整个吕营万不可能被两个营就牵住了马脚,还请主公先行回营议事要紧!”亲兵怕他不听,急的不行。 “主公,军师急来唤,恐并非只是为了确保主公安全,恐怕有难为之事非主公处理不可了,”曹性道。 吕布沉吟了一下,道:“也罢,先回营,等捉了张绣,布再寻他算帐!” 总算听话了。曹性松了一口气,迅速跟着吕布回总营去了。 不料司马懿早在营外来接,见吕布平安归来,松了一口气,急咳两声,也不知是疾发作,还是风呛的,或是装的,却是急急的上前来一把拉住吕布的手,道:“主公无恙便好!懿真是担心主公被张绣所蒙骗,孤骑在外,若是曹性将军未寻到主公,万一有闪失,叫懿与这大军如何是好?!” 司马懿的声音被风吹的有点颤。 吕布不听则已,一听更臊了,一张脸在黑暗中胀的更是通红,道:“……布悔不听军师之言。不该请张绣进帐喝酒,更不该孤骑离开大营,布有错也……” 司马懿是多精明的人,就是为了这一幕,他特意只叫军士拿了一个火把来,其它的火把全撤走了,唯一的火把还在远处,只堪堪的照个亮。 吕布真臊了,他真的不能抓住不放,不然吕布恼羞成怒起来,更难控制。 这人莽起来,司马懿也是无可奈何的很。 所以,不得不上演这一把忠臣的戏了。 忠言逆耳啊,什么上谏可拉倒吧,跟吕布就千万别来这一套。那都没用。 吕布能认个错,那可真是难得的不得了了。 “主公无有大碍,懿心安也,若是主公被张绣所骗,孤骑在外犯险,着了那贼匹夫的道,懿唯一死才能与众将赎罪也……主公无事便好,以后绝不能再离开大帐了,军士们离了主帅,心中不安,主帅若离了大军,更危险啊……”司马懿语重心长的道。 吕布点点头,那脸紫胀的不行,哼哧着只想这臊事赶紧过去,便道:“军师有何用兵之策,急寻布回来?!” “张绣既真敢袭我营,不如趁机将计就计。”司马懿道:“懿先前也说断其羽翼,如今可是天赐良机。正是福之祸之所倚,祸之福也所伏也。” 吕布眼睛一亮,道:“军师请言。” “这张绣设下埋伏在此营中,如今我自有兵能拖住他,困住他是不难之事。”司马懿道:“如此之时,他主营中可无人!” 吕布喜道:“军师是说,布前去袭营?!” “张绣必有防营,不是袭营,”司马懿道。 吕布急的抓耳挠腮,拉住司马懿道:“军师请速告知布。切勿卖关子!” “主公请看这一营是什么?!”司马懿一指不远处,正是一个小分队,所着却是张绣营的衣着。 “趁夜分人不清,我军将士扮成他营中人前去求援,他们若知张绣必困,必分兵而来援,将他们引至这两营之间,全部伏杀,待杀尽,再去袭营,张绣羽翼尽失也!”司马懿笑道:“可不正是天赐良机?!” 吕布大喜,道:“速去报,布且去埋伏之。” 司马懿笑道:“主公且慢,埋伏之事,无需费力厮杀,只需主公堵住他们回营的路可也,其余诸人,有弓弩营用箭即可全部射杀,所以主公便埋伏在他们来的要道上,待通过后,便截断,若是还有援兵来,堵住两军不能汇合。” 吕布道:“布已明了,立即就去。” “主公英明,此计若要成,当要在天明之前,务必今晚尽除,”司马懿道。 吕布道:“自然如此。只是张绣向来奸诈,我兵士去求援,他们怎么会信?!” 司马懿道:“主公请看,这又是何物?!” “这……”吕布呆了,这不是张绣进帐之前留下搂弓箭筒,弓,以及他的兵器吗?!全落下了…… 司马懿取出一尾箭羽,道:“这箭羽里藏着一个绣字,拿此箭去,足以!” 吕布喜的不成,道:“曹性,可听见了!” 曹性也喜道:“性随军师调遣,必不辱命,必极力配合主公。” “主公前去,定要小心,”司马懿忙让那假扮兵拿着箭羽去了,一面不放心的道:“主公,战场上刀箭无眼,必要小心。 “军师勿忧,布之错,此番定讨回一二是也,”吕布道:“外面风大,军师身弱,汝等且速扶军师回帐中休息,等着布的好消息!” “恭送主公!”司马懿一副忧心又欣慰的样子。 吕布心里既服他的策略,又觉得有点愧疚自己办了坏事,但一想到能雪前耻,又能向张绣讨回不少,这才心情复杂的去了。 直到人走了,司马懿才叫火把近前,也松了一口气,道:“……希望此次之后,主公每每想起擅离营之事,也能稍有愧悔,也能稍微听些吾等之劝言。今晚之事,多么危险?!” 众文臣皆道:“还是军师有办法对付主公,主公向来不耐听人劝,虎偏向东,吾等便是死劝向西,只会招惹厌弃。” “主公吃软不吃硬,只能另想他法了,往后汝等若劝主公,也要委婉些,普通劝谏,主公是听不进去的,而且也不耐烦。我等共同侍奉主公,以后主荣我等也荣,必要一心,相互扶持,共同辅佐主公。”司马懿语重心长的道。 众人此时已经对司马懿心服口服的没话说了。 既佩服于他对付吕布的策略,又能全局布谋的能力,还能转劣势为优势,趁机反击张绣,斩其羽翼……再加上这番话一说,他们是真的被彻底的收服了,而且是心服口服。一时心齐不已,都道:“是,谨遵军师之言。” 吕布还是那个吕布啊,只是他一旦做了错事,千万别硬劝,那绝对不行,得想法子先给台阶下,不然,呵呵…… 他们参透了司马懿的精髓了。 一时都散了各自去做事。 司马懿也松了一口气,以后这些人能分担些,他也不会这么累,他们必须得服他,不然以后他还得调和内部矛盾,不得累死?!万一还有人利用吕布不通明的性格来搞事获得利益的,他司马懿还得内耗,内斗?! 所以,这张绣是真倒霉,正好撞上了霉头上。 本来嘛,司马懿也没想过这么快用这个事为自己立威望。 然而,谁叫吕布不按常理出牌呢,这张绣偏偏自个的送上来。 若是他不割,这吕布是傻逼的名声,能叫兖州和翼州的人笑死,威望何在?!军师让主帅失了威望,自己威望又何在?! 传出去,他们说什么,吕布傻逼请张绣喝酒,结果被张绣给端了几个营?! 呵呵。 所以,才说张绣是自个寻不自在,偏要撞上来。一是因为吕布绝不能失威,哪怕再傻逼,二是他得用这个事,正好收服了人心,以后也省力别内耗,他也清净点,省心点。 所以司马懿是万分的感慨,他觉得以前想出工不出力的想法太想当然,也太天真了。 人在江湖混,不得已啊。只要屁股下面是这个军师的位置,这个事呢,它就推着他往前走。 身不由己啊。 还要扮演个大忠臣。 刚刚自个那个样子,司马懿光想起来,都有点无奈,也觉得以后怕是没脸见司马防,还有司马朗等一众兄弟了…… 他最心腹的文士幕宾前来,迎着风道:“军师,可要再增援二营?!” “区区张绣,要用虎威军多少兵马,一股脑的全涌去,人踩人吗?!”司马懿道:“你太高看张绣了,此子,拔其羽翼,以后不过是废棋。” “所以军师才调走主公,不要他杀张绣?!”幕宾道。 吕布那人,被耍了,他能不恼?真去堵张绣了,包管一气之下给杀了。 到时候阴谋论们就说,是吕布把张绣给骗进营杀了的,这可不是好事。 “张绣得放回去,”司马懿笑道:“我已命人去安排。不过是匹孤狼,犯不着赶尽杀绝,让他狼狈的回曹操身边苟延残喘去吧……” 所以曹操也是不会杀他的了。 但曹操一定恨他,这次军事行动,张绣擅动,又折了兵马,坏了曹操的谋,曹操能气死,但也不能杀他,所以才说是废子。 既是废子,又不信任,便不可能再重用了。不会再与之兵马,然后又败在脑子不利上。 司马懿这招是极狠,本来曹操就是打定主意让张绣牵制吕布,然后跟着进冀州的…… 谁知道呢,其实连司马懿自己都想不到。因为这两个人要喝酒,再聪明的脑子也想不到。 司马懿披着披风回帐,淡定的道:“其余营不必妄动,一招废棋,岂可用尽虎威军,传出去,会叫天下人笑话虎威军杀鸡用牛刀也。” 幕宾应了。 两个营都打烧成这样了,司马懿还不动如山呢,这份淡定与从容,让人心折不已。 司马懿的确是用兵的奇才。 虎威军一共设了数十营,有明里的营,也有暗地的营,如同阵法,如今也就只两个营有异动,其它的都没咋动弹呢,这份肃然而待的威,令人心服。 而两营中人以及增援已经开始对张绣的偷袭进行绞杀。 就连张绣自己都没想到,这也是陷阱,事实上,其实是他中计了。 一开始看起来的确是他占先机,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张绣发现他已经被包围了,这份暗藏的杀机,早就布置下了。 是那司马懿。步步的引他入沟。 可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第607章 绝境三马孤身逃 极力冲脱,火光冲天,短兵相接声不绝于耳…… 身边的军士们慢慢的一个个的都倒下了,而他却连脱困都不能…… 直到这个时候,张绣才开始怨恨自己的鲁莽,是他太冲动了。也是他太自负。以为只要引开了吕布,便能偷袭成功。 不料,这吕营如今严密至此,吕布不在,依旧忠心耿耿,哪怕是与他同归于尽,也绝不肯失心,失去意志。 最可怕的是,这边已经打成这样了,其它的几十营,依旧无有动静来援,也就是说,整个吕营如同铁桶,各司其职,遇事并不慌乱,而在这有条不紊之中的秩序,是谁在总揽?! 司马懿! 这个人,何其可怕! 而如铁一般意志的人是谁?!是每一个吕氏的兵马,看着他们眼中杀红了眼的光,张绣直到这时候,才生出一股敬意,而这股敬意,也慢慢变成了惧意。 直到身边人越来越少,张绣才咬着牙,做最后一博,道“吕布未死,是吾刚刚诓汝等尔!” 吕氏军显然都怔了一下,气氛一下子就僵持了,他们都目光冏冏的盯着张绣。 直到此时,那护住了头颅的人,才将首级捧到了此营副将面前,副将这才有空去察看首级。一看,果然不是吕布,心中便是一喜。 接着便是一怒,幸而没怎么信这张绣之言,再加上当时确实是义愤填膺的,也没想过吕布若真死了,他们逃不逃。 当时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血耻报仇,灭了张绣,至于逃没想过。 而人都是有怯怕的,而这份底气来自于何处,恐怕是在于吕布早有设下继承之人,所以,他们除了愤怒,竟未想到吕布万一真死了,徐州基业是不是也一扫而空,鸡飞蛋打! 事实是真没有。 之前只余愤怒,此时才顾得上将这些给想通了。不得不说,人的潜意识是下意识的信重。而吕氏军就是他们的信仰。 吕氏军军魂已备,如今,便是鬼神也催不散的了。 看着他们的眼神,张绣心中更添一份怯,道“是绣无礼,引开了温侯,这才发生了这点小误会,以绣看,不若就此罢手,如何?!也好过两方死伤无数,曹吕二军可是友军。绣死可也,然后若破盟,何人负责此事?!” 小误会?!这都血流成河了,还小误会?!以为战役是打架斗殴这种小事吗?! 副将看着满地的死伤,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语。 张绣心中一沉,犹不死心的道“我立即就撤退,汝等也好空出手来去寻温侯所在。温侯所骑乘是百年少遇之良马,如今不知去何处了,绣也没能追得上,汝等正好人手充足去寻,绣与汝等指个方向。” 副将道“不劳张将军操心,主公失散,自有军师派人去寻,我吕氏军人才济济,如我这般无名之将,无数也。” 张绣脸色青了,这么说,是要血战到底了?! 他握紧了兵器,脸色很难看,到处都是火烧过的味道,还有血味,以及风声,今天恐怕不会善了,是要身葬于此了?! 他冷笑一声,仰天长笑,道“风急天高,世不容英雄,好,好,好!” 张绣也存了死志,他身上是血迹,眼神暗藏戾气,道“绣死可也,无非是如不过江之霸王,今死于此,可也!” 副将翻了个白眼,隔着黑夜,视线不清,若不然对方看见,得能气死。他表达了裸的鄙视,将他现状与项羽相提并论,他配吗?!当初之项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英雄,兵败而死。而他,只是困兽被破,想鱼死网破而已。 副将朗声道“张绣,下马受降,也许可以有生机。汝即敢偷袭,便是失礼背盟,若死在此处,也无可厚非,依旧不影响主公与曹公的盟友之约,你还有机会,若是下马降,自去向我主公请罪。” “投降?!我张绣誓死不降,”张绣冷笑道。 “罪在前,犯错在先,犹嘴硬不肯请罪,”副将道“失义背盟在后,汝若死于此处,也是小人之死,非大丈夫败灭也,休与霸王相提并论,汝,不配!” 张绣大怒,挥着兵器杀将过来,这是彻底的打破了可以和解的可能了。 “受死可,受辱,不能也!”张绣恼道“让绣去与三姓家奴认错,绣死不受此辱!” 一时又混战厮杀起来,但基本上已经是吕氏军单方面对他的绞杀。除了张绣亲来的这一营,另外起火的一营已经声息平静了,也就是说,偷袭的精锐营已经军覆没了,甚至连火光都渐渐的扑灭了…… 这无疑对张绣的兵马来说,是一个十分不好的局面,甚至是绝望的局面。 眼见再无援应,又无分袭的另一营相互为战,此时此刻,很多人的内心已经开始有点崩溃了,竟渐渐有人不战而降,或是力尽而降,这是彻底的放弃了…… 张绣身边的心腹副将一见此,已是少见的惊恐与慌乱,竟拉着张绣慢慢的避开了主力营,只带少余精锐开始突破,想要撕开一角混出去。 这种现状发生了,这就变得更加的可怕,因为一时被敌人杀灭是杀不死的,困兽犹斗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一旦到了有人投降,心理崩溃的阶段,他们就会因为心理压力,以及想要活下去的信念,甚至当场就有反戈相击的可能。也就是说,张绣也许还未挂在对方的手上,可能会被自己给背刺,当场背刺这一种。 问题在于,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事情的局势就是这么千变万化,没有永远的顺境,而困境就是连自己人都可能会背叛自己。世事无常的变化,就在于此。 这种时候是绝不能再与大部队呆在一起了。越呆一起越危险。 但这种情况也相当于什么?! 相当于张绣带着心腹精锐放弃了大部队,等于是抛弃了他们,自己只用他们拖住敌手,而自己只顾逃脱和脱困的意思。 所以有些情况,就是双面的,张绣这么一做,是规避了风险不假,然而同样的也击溃了己方被抛下的人的心理,这些人当下有些被杀,有些已经弃了兵器直接投降了……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什么样?!大部队渐渐被消耗了。 而趁这个机会,张绣与副将开始突围。 而吕氏军趁机受降了一些人,趁机又杀了一些人,基本上都混的差不多了,再去堵张绣时,才发现堵错人了。 副将骑了马过来,一面命人灭火,一面派人急寻张绣及其他身边的众人。 还能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副将将穿了张绣衣物的人给捆到了面前,道“跟张将军互换了衣物?!他也未必跑得掉!” 那人却是高昂着头,一言不发,冷冷的瞪着副将。 副将心里便有数了,怕是穿着吕氏军的衣服混开了,这下子想要找,还真的不好找。 副将便问他,道“降不降?不降,死,降,可解缚。” “宁死也不侍三姓家奴!”那人冷昂着头道。 副将叹了一口气,挥手令众人将他们尽皆斩之。 身边人道“可要急寻张绣?!此时天黑,张绣若着我军之衣,只怕并不好寻,可能还会有误伤。” “待天明再寻,”副将道“张绣须得生擒最妙。倘不能生擒,只能放。” “明白。”众人应了,便先去收拾营地,安抚降众。 张绣一逃的不见人影,营地里很快就平息下来了。 众人都明白,张绣是绝对不能死的。 而张绣像是受了惊的狼,身边只余两骑心腹,逃出来了一直在狂奔,一直不敢回头去看。待马疲乏殆尽,不得已停下时,才心有余悸的下了马回首去看,见无追兵,喜,见军覆没,心中悲惧,然后落泪不止。 “悔矣,今夜冲动矣,竟令精英等俱折于此……”张绣哑着声沮丧的道。他的心还在砰砰直跳,一想到吕氏军竟让人有种生惧不敢与战的英勇及其死战的魄力,光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的难受。 这一次,才算是正面的直面与吕氏军交锋,以往那些对敌,从未如此这样深入过交战。 而这一次,才真正的领教到了他们的残酷与冷血可怕。 这种实力,让张绣也心惊不已。 他现在才有了一个真正的直观的对吕氏军的认识。 未免也太可怕了! 见张绣哭,两人也下了马,道“主公,还是要速回营,此处依旧是吕氏军的腹地,倘若他们来追,不妙矣。天明之前,必要回我营中去……” “马已疲累跑不动了,如何是好?!”张绣道。 二人也泣道“其余兄弟俱死于今夜,吾二人护主公出营已是幸也,不敢独活,主公牵这三匹马去,换马骑,马分担负重,天明之前必能回营去,主公一路小心,吾二人,死于此矣。” 二人是特别难受的,因为确实是他的身边人将张绣身上的衣服换穿到了自己身上,分去了很多注意力,他们三人才趁乱逃出来的,还好是天黑之时,若是天亮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恐怕也绝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张绣看着二人,黑夜之中的眼睛神色,谁也识不清。 二人其实心里清楚,今夜,他们必死无疑,张绣说的好听是英雄,但是,他这个人也同样猜忌心极重,而且算不上多么和恩义。 可是能怎么办呢?!难道背叛他吗?! 他们也同样走不脱。 既是不可能再走,不如死在张绣眼皮子底下。 为什么非死不可,原因很简单,这与杨贵妃非死不可是一样的道理。 要么是张绣挥刀杀了他们,还不如他们自己自尽。 兵败就是这样,若是胜,一荣俱荣,若是败,只能如此去死。 张绣不可能让二人留在这里,或者说是活着留在这里。 若是他们降了吕氏军,或是被抓了,招出他的方向……不是不信他们,也不是担心他们让了马与他还要主动去告密。而是常情就是如此,不能留后患。 若是都能走,万不至于此。 可是,现状是,只能死…… 二人拿了刀在手,泣道“主公此去,定要小心,若曹公怪罪,好好认错,必不有误。末将二人不能侍奉在主公左右了,今生缘尽于此,来世,吾二人还做将军的兵……” 说罢自刎而死! 另一个,也泣道“主公保重!” 二人余温尚在,然而气息却已经没了。 入鼻正是触目惊心的血锈味。 张绣哭了,他的一生中,经历过无数的大败,却没有一次像这样窝囊,而又只剩他一人的狼狈。 仿佛他偷袭吕营只是一个笑话,彻头彻尾的螳臂挡车的笑话。 不甘心的,怨恨的,愤恨的……还有羞愤的,愧悔的。 张绣道“……若绣今日侥幸不死,将来必善待你们的家人!绣去也!” 他牵了三匹马,呛着风,在黑夜中分辨着方向,骑上了一匹,狼狈的窜逃出去了。 此时张绣的心情,除了他本人,无人知晓。 司马懿却可参透一二。其实这张绣与他当初在马车上被运往徐州时是一样的,不甘的,羞愤的……复杂的。怨恨的。 可是,区别在于,一个已经放弃了挣扎,躺平了任洪流将自己卷入,另一个却在对抗,拼命的对抗,哪怕实力,智慧等渐渐已经拉开了遥不可及的差距。 司马懿纵然看不上张绣,可是于此事上,他不至于鄙视张绣。他甚至是有点钦服张绣。佩服着他的勇气,他的冲动,与莽撞。 而这一切,都是他司马懿从不俱备的东西。 他这个人啊,就是太冷静,太冷血,太会看时势了,所以,很快就识时务,明知挣扎不了,就算了。 可是张绣身上,却有着他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可能叫蠢,也可能叫执着的东西。 所以,司马懿就算不想放过他,此时此刻,也有一点感同身受的错觉,这样的人,怎么忍心赶尽杀绝呢。 况且,司马懿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有点私情的同情,但同样,也不会因为私情而放过他。他到了这个时候肯放过张绣也是因为权衡过利弊的。而他未说出口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贾诩的旧主。而贾诩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 第608章 九分谋六分答案 吕布恨起来的时候,他是绝对考虑不到这一点的。他若是逮到了张绣,一怒之下肯定会杀了他。是解气。但这个锅,将来是谁背?!不可能是吕布,那就是他司马懿。 贾诩为了大局着想,当然不会这个时候怎么着他,甚至也不会恨他。还得赞他的功劳。 可是将来呢。 不是司马懿将人往坏处想,而是人,都是有私情的。 这张绣虽然确实是奸狡,但他对贾诩只有恩义,没有苛待的,以前也是多对贾诩言听计从。 而现在,张绣死了,甭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谁对谁错,但这个帐,将来是肯定要算到他的头上的。 等以后吕布成了大业,不管是整个九州还是半壁天下,这贾诩万一又想起张绣来,又怎么办,哪怕不能做主臣,也是旧主,旧友这种啊是不是?! 张绣明显是对贾诩的事耿耿于怀,而贾诩大义上是跟着吕布,私情上呢?人不是冷血蛇,不可能不顾情份的。 而贾诩是他司马懿的顶头上司。 他但凡有那么一点不满,甚至可能都算不上怨恨或是陷害。 只要以后吕布立了大业,以司马氏树大招风的存在,整个家族,以及他立功以后的能力以后,可能会出现很多的敌对势力,司马氏是不想得罪人,但是人有了声名与功业,这些敌对可能就是天然存在的。不是你说你不得罪人,他们就不会反对与敌对了。 哪怕司马懿不可能与贾诩成为盟友,但绝对不可能成为敌人。这是他必须要考虑到的事情。 哪怕这个事本身现在还太远。然而对司马懿来说,一点也不远。 到了那时候,别说贾诩对他怎么,他甚至根本用不上怎么着,他只要袖手旁观,睁只眼闭只眼,这个本身,就是另一种默认与默许。 这可就太糟了。 当然,以贾诩那人的性格,他也不可能下场对他如何?! 但有时候,默认比真对待他更可怕。 将来这贾诩站的位置肯定很高的,比他还要高,司马懿是打死也不想得罪他的。 所以,张绣不能死。 今夜的事,司马懿也在意料之外,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毫无准备的发生了。 如同他本想消极应对的思想落空了一样。事情的发展,并不随人意。 司马懿看着自己渐渐的功劳加身,这已经是一种开始,一种趋势。 而这种时候还要被动以受吗?! 不,时移事易,至少他不能被动,还得主动。 如果不能避免,那就主动的揽于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包括所有事。 就像之前,他根本从未想过,要快速的独揽军中大权,可是,事情发展至此,他也必须得这么做了。他是当场临机应变的。因为这是必要。 如果不能解绑,连消极应对也不可能成为可能,那么就得将所有控制在手里,别叫失控。就算吕布偶尔失控,但其它人必须与他一心。否则,他能累死。 不得不已的主动。 这就是司马懿所考虑到的全局,逻辑。 当然,他对张绣的佩服也是真的,同情更是真的,但同样的,他这种人,私情与理智是可以做到互不相干的。虽不能完全不相干,但可以做到的是,私情不能主导理智的判断。这一点很重要。甚至是所有能成事的人的共同特点。 所以不得不服吕布,他有时候理智不存在,只凭喜怒,特别可怕。若不是生了一个好继承人,呵。他比张绣可能更好不到哪儿去。 这边两营一定,已经有人来汇报战况与结果了。 司马懿命他们各自汇报损失,人员伤亡等,并命军医前去诊治。所幸吕军向来悍勇,因此,伤亡并不严重。 倒是投降者若干需要安排,另外还有斩杀敌人数量的功劳,司马懿一一命人记录在册,以应事后按册封赏,也有个依据! 司马懿管理军营那绝对是井井有条的。 天已至三更多。 而此时吕布已经埋伏好。 前去假作求援的人也同样达到了目的,因有信物,因此张绣营中已是慌乱,一时作不了主,因为谋士不在,他们也有点疑心真假,然而,难道张绣有难,他们能不顾救吗?! 因此各副将偏将等简略的商议了一下,很快议定了一个相对稳妥的策略。 果不出司马懿所料,他们商议出的策略是,分兵,一兵守营,并打探消息,一兵则去应援,倘有不利,再回叫援,也可相对保险…… 当下因十分紧急,也商议不出更好的策略了。很快就有几千人马整肃而出,趁着夜色前去营救张绣。 夜晚有时候对人利,有时候也对人不利。 而夜幕之下,隐藏了太多的东西。 他们还算小心,是分三队经过一处隘谷的,前两队顺利通过,也没什么不对,松了一口气,正等着最后一队通过时,意外发生了! 原来吕布是急性子,见他们过个隘口左等右等不过,急的哪里有这个耐心。寻思着天快亮了,若是叫他们磨蹭下去,还不知这个战得打到什么时候,因此是早忍耐不得,竟是分兵一冲而出,冲入那一队人中,一阵鼓声,一阵厮杀起来…… 他则跨着赤兔,举着画戟,先来不由分说,便先斩了这一队的主将,大喝道:“吕布在此!欲从此过,留下性命!” 众人皆知中计,一时大乱,脸色大变,因听是吕布威名,早吓的忘了抵抗,在夜中竟是踩踏起来。 实在是吕布凶神恶刹,左冲右突的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狠,他们早吓到了。 过的两阵也是吃了一惊,一见中计,便忙要突破再回去。 吕布的分兵早挡住,截断在中,一时拦截着厮杀起来。 而在等着信号的曹性则是万分的无语。 他身后的众营偏将问道:“曹将军,发箭吗?!” 曹性真是暗暗叫苦不迭。他能说啥啊,抱怨吕布这么性急,多等一刻就不行吗?!哎,吕布就是这么个性子,他能对他有什么指望?! 反正计划是被打乱了…… 不然,这一次是真的能将张绣营一网打尽的。 他用望远镜看了一会,道:“按原定计划发箭,现在两方胶着了,尽量在混战之前,能射杀是多少!” 本来就是能兜里射杀几乎全部的,结果倒好,这主公,哎…… 偏还不能说他,难道事后曹性还能骂吕布吗?!不,只能哄。 真恼羞成怒了,问题更大! 一时箭矢如雨一般的发出去。 黑夜根本对空中的袭击防不胜防,不是人中箭就是马中箭,一时乱糟糟的,有些没被箭射杀的,却相互踩踏着,死伤,惨不忍赌。 战争就是残酷的! 弓弩营的实力是过刚的。而且是这种准备万全的,埋设有时间的,那基本箭发的差不多,那口袋的两队也死的差不多了。 只是吕布厮杀的那一队比较麻烦。 因为吕布的英勇的确没问题,那基本上斩了主将,那趁乱,如杀小鸡小鸭似的也差不多,实力悬殊,对方又无主将,那基本是吕布单方面的在杀人。 但问题在于,这一冲一乱之中,多少人跑了?! 没有完全堵住后路,没有在兜内埋伏解决,就说明有人肯定是冲突重围回去报信了。 报了信必有备,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如司马懿的计一样,再把他们引来杀尽,而在于,此时只能去袭营,对方不可能再出营,而是守营不出。一旦有信,便死守,想要攻取也难…… 而过程必是惨烈的,因为对方准备了。 所以问题来了,到底去不去?! 去了只能硬打,而真的辗压了,对方也可能大多数再撤营逃跑,就不可能再有机会杀尽的了。 而硬打,也不好打,战争这个东西,啥叫趁其不备……?! 曹性此时真的想吐糟吕布啊,若是女公子在此,已经把他给骂惨了。 还带这种的,本来就是稳操胜券的事儿吧,结果因为主将心太急,硬生生的给对方送了生机…… 你说说这事儿。 性急之人吃不了热豆腐是半点不假。 曹性有点郁闷,苦笑不已。 但还能怎么办,得去问问啊。若是吕布非要去打,他不得辅佐在侧吗?! 他便忙带着弓弩营的人下去,吕布已经收尾了。 此地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吕布大杀四方,那个酣畅淋漓,志得意满的样子……这个时候谁上去浇冷水,要不要试试,烧红了的铁水浇点冷水试试,包管溅你满头满脸的烫死脸皮。 曹性只能喜道:“主公英勇,敌军已经被破了!” 吕布杀的还不尽兴呢,道:“可惜叫一些人逃了。趁此追杀过去,去杀对方的老营。布还未寻到张绣,曹性,汝带着人随布之后,张绣逃得了人,逃不了营,待拿下营地,再守株待兔。” 曹性真的想吐糟,营被夺了,张绣又不是呆子,他能不知道?! 知道了,不回头就跑,还能再进营自投罗网啊。 呆子还差不多。 但曹性能说吗?!他马上道:“是,主公,性随主公趁胜追击!” 后面的事,根本都不用去想,遇到了激烈的对抗,而且几乎硬啃下来的,己方所付出的鲜血也很惨重。 这趁人不备咬人一口,与死啃着相互咬能一样吗,效果能一样吗?! 所以直到现在,曹性是真的挺服司马懿的。这军师的能力是真的很不俗。若不是他,吕布还能力挽狂澜,那才是真想到了还差不多。今天被袭营元气大伤的,就是吕营了。以吕布的应对,骚操作啥的,包管先自个乱了。 至于对敌营这事吧,也想开点。 司马懿九分的谋略,吕布能打到六分,就算是成功了。 算了,六分也很好。 曹性自我安慰的心想,所以女公子当初付出那么大代价也要把这个军师给弄来。 原因就在这儿。 不管如何,这司马懿就是能力挽狂澜,甚至是能决定局势的走向的,今晚要不是他在,完了。 那叫一个狼狈。 曹性想的果然不错,司马懿派了援军来,想是看到那边埋伏的情况就知道了局势,派了八千兵来,这可帮了大忙,因这八千兵一围一拦,让抵挡不住的张绣大营的守将受不住了,只能弃营保存主力而逃,然后遇到这援兵,再厮杀一阵,那张绣的营中就不剩多少兵与将了。 杀的差不多了,这才收手。 司马懿也是不得不派这些援兵来,野狼呢,要打,也得打残了,不然以后还得来。以张绣这性格,只要他还有实力,绝对会死咬着不放。他就是存了打残的心思来的。 估计着张绣就算收拾残兵,也就残兵不到二千人剩下了。 司马懿寻思,反正这样也差不多了,用吕布为将,还能指望他真的能灭人全部啊?!那可真是想太多,不被人端了老营就算不错。 “军师派的援兵来的及时,”吕布哈哈大笑,喜道:“解布燃眉之急也,不然拦截不尽,杀不完,后患无穷。” 曹性无语,本来是可以全部端掉的。还不是你?! 但是吕布杀的也是浑身是血,曹性当然不会再说什么。 想想这样也好,老虎嘛,经过血战,反而浑身都舒懒下来了。估计是能老实一阵子了。 这不尽兴了嘛。 “可惜未寻到张绣……”吕布四顾营地,这里都没原形了,他眉头一皱,这样子,张绣回来也不会进营了,那匹狼不知道嗅觉多灵,精的不行。 吕布兴奋过后,又有点气闷,道:“派人去追张绣。” “是,”曹性道:“主公,天已微明,经过厮杀,军士们也累了,不如原地休息一阵,伤者送回医治。我与主公也回去向军师报喜如何?!这里有些粮草等物,待另派后勤来,搬运回营……” 吕布是不操心这些的,便道:“也罢了,且回吧。今日一役,也已挫尽张绣实力,他以后再不能够咬布不放了。可恨这厮没摘了他的首级,不解他背我之气!” 吕布对于好心请他喝酒,反招暗算一事,俨然耿耿于怀。 他是不会反省自己的,或者说当时反省,一会儿就忘了。反正就不是那种善于找内因的人,一有事就恨别人辜负他。 恨张绣是王八蛋,好心当驴肝肺这种。 第609章 坐坡挥洒英雄泪 吕布赢了还是咬牙切齿的呢。曹性哭笑不得,反正是好说歹说的劝了他回营了,不然再这样追杀下去,那还真的是没完没了…… 见好就收吧。哎。虽然己方因为他,损失也有。但确实是胜了。 对主公,他们这些将士们的要求最好还是不要太高。以他的性格,能不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吕布也确实是累了,率先回主营,曹性殿后,收拾残局,以及收尾等工作。 赤兔马直奔主营,却见司马懿早率着文武候在主营外,一见吕布回来,便都弯腰行礼,双手执礼,贺道:“恭主公驱逐张绣,破败其军,贺主公大胜!凯旋而归!” 吕布有点惊讶,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大的惊喜,他没有料到司马懿还有这样的路数,但这,真的是极符合了他的虚荣心,一时之间,胜心更饱满,哈哈大笑,率先下马,大踏步的过来握住了司马懿的手道:“军师快快请起,布该先向军师行礼才是,若无军师,布断无此胜,一切都是军师之功。布心知也!” “是主公英勇,懿若无主公之勇,断无此胜。”司马懿一脸真诚的笑道:“张绣已断翼,从今以后,虎威军外再无虎视眈眈之人,不再受制也,此胜一战,震慑兖州,叫曹操胆惧,壮我徐州军之威,若女公子知,必喜也!” 这一番吹捧可把吕布吹的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若论功,布已争首胜,写信与娴儿,必要告知与她知晓,以后再不必担忧张绣!” 这根毒刺总算是拔掉了,以前吕娴就觉得这个张绣是真的特别烦人,吕布也如是以为。现在,他好不容易破灭之,若不吹嘘一番,怎么显得自己颇为英明神武。 司马懿笑道:“主公,请先进帐洗漱休息,臣等已在备酒席,要为主公与诸位将军庆功了……” “好,进帐!”吕布率先让所有人都起了身,然后志得意满的大踏步的进帐去了。 洗去一身血污,换上干净的衣物,整洁的不行,等到帐内之时,闻到满帐的酒香,吕布心里更满意了,他是处处看司马懿顺眼,特别的顺眼,因为他真的太贴心了,几乎没有一处不妥帖的。 “今日大胜,禁酒令当破例一次是也,除了守值的诸位将军只赏一碗酒肉外,其余有功之将士,都有酒喝,肉吃。主公,还请示下,以叫诸将士谢主公之赏!”司马懿笑道:“赏罚分明,才是领兵之道。” “好,军师所言极是!布便告诉诸将士们,若立功,必有酒肉赐下,”吕布端起一碗酒来,却道:“先敬军师!” 司马懿却是被他的直白给弄的怔了一下。若说旁人是假惺惺,他不可能反而慢半拍会怔住。但是吕布这个人,若是说敬酒,那就绝对是真心,至少这个当下,此刻是真的。当然,他这种人,说翻脸就翻脸,翻脸的时候恨的咬牙切齿,也是真的。虽是反复无常,可是这种人,你能说他不够真心吗?! 这不可能。 “主公,懿怎么能受此酒?!”司马懿道。 “军师体弱,不必同饮,布满饮此杯,以敬军师,军师在布帐中所为,布心知忠也,布还是那句话,必不违军师之意,”吕布满饮一碗,哈哈大笑道:“军师,布有军师,必无咎也!无愁无忧!” 司马懿的肩被他拍的疼的骨头却错位了似的。他以前看不上这样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也难免觉得此真可贵。 以前此人不入眼,现在入眼,还是辣眼睛,可是,却也有点不是滋味。说到底,当初司马氏的事是吕娴的锅,算不上这个呆子的。这个呆子,若是有那等的谋略,他不至于会说出这番话来。这是抬举,也是尊重。他的确是感受到了。 司马懿不管心里什么感受,给军师行了个礼。 诸将也都喜道:“我等共敬军师!” 竟是都执了酒碗,齐齐的一碗喝下去了,然后笑道:“古有将相和,今有军师与主公和璧,我虎威军定威震天下也!” “哈哈……”吕布听了这话,已是喜的不成了,道:“好!好!好!布与军师同心,汝等与布同德共战,征无不利,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诸将很快兴奋的敲起碗来,眼里似乎冒着光,笑道:“敬主公,敬军师!满酒!” “满酒!”吕布大笑道:“也敬诸位身先士卒的将士!” 一时竟是举杯交觥,乱糟糟的,没个体统似的。 这在司马懿眼里,至少他以前是从未经过这样无规矩的酒席的,这样豪放的,甚至有点匪性的,不那么讲规矩的,礼数也不怎么周到,碗敲着,或站着或歪着,嚷着的……粗俗的,鄙薄的…… 可是,却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和谐。 大约是因为多了一个真字,心在一块的感觉吧。 司马懿有心要扮演好一个忠臣的样子。然而,这眼前的一切,还是与他自己格格不入。 连身侧的幕宾与文臣等人也都庆贺道:“军师,有此功,是主公与军师合力为之也,真是意想不到的胜利。” 的确不错是意想不到的胜利,因为没有吕布异想天开的要宴请张绣,便是司马懿再有谋略也想不出这个点子来,因为他就是天然的以为,傻子都不会赴这种宴。 所以,这个胜利就相当于吕布胡乱打了一气,他再配合一回,竟出了王炸的效果吗?! 司马懿有点哭笑不得,然后只能默认了,笑的像是高深莫测。 他们还一个个的说呢,说军师与主公真是配合无间,谋智相合…… 那边吕布喝多了,还在大骂张绣,“……布好心请他喝酒,他竟包藏祸心,竟想调虎离山再谋我营……幸而有军师,不然,布真是被这张绣贼子坑苦也……军师,军师来,我再敬军师一杯……” 司马懿陪着笑,哄了他回座去了。 吕布还在与众人大骂张绣,口口声声的说是等逮住了张绣,就把他吊起来剥皮抽筋,方才解恨。 口中粗鄙之言,简直不忍卒听。 这要是乍然不了解吕布的人听了,以为是多么残暴的主,或是信口开河,不顾后果,无有城府与口德的烂泥扶不上墙的主,可在座的人听了,也只是随便符合哄上两句,因为他们都了解吕布,他恨起来的时候,说的贼狠,但也只是骂骂而已,真事到临头,影响他最终行动的因素可就多了,他这种人,其实不可怕,一点也不可怕。 司马懿也懒得听,见他喝多了开始信口开河,便出营来透气了。 他袖着手,看着天空,有一种如在梦境中的感觉,这一切,像是个光怪陆离的梦,透着莫名其妙的荒诞。 这一次的事情就是莫名其妙,除了莫名其妙,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了。反正就是意外的胜利和局面吧。当然,是好局面。 司马懿走到营前,曹性带着后军回来了,见到司马懿倒是怔了一下,忙下马道:“参见军师!” “曹将军,”司马懿还礼,道:“我军伤亡如何?!” “伤亡二百余人,八十六死,一百七十余伤,正在救治,”曹性道:“已收死者骨,会烧化装敛,送回徐州。伤者也会经过处理后送回徐州。军医所,已在彭城设立临时大帐。以后若有伤者,都尽量送回去那边,华佗会带着亲传弟子等人在那收治。” 司马懿点首,道:“登记造册,交由相府处理善后。” 曹性应下,又道:“另张绣降者五百六十众,其余败散亡,但他的精锐营全折了,偷营的人,除了降的,没有一个人逃脱,只有张绣例外。” “曹将军与主公的兵马呢,可有伤亡?!”司马懿道。 “并无,只有一二十伤者,”曹性道:“弓弩营是远攻营,今日之战是占了地利与天时的,因此弓弩营无伤。” 司马懿是有点惊讶的,张绣的大军实力还是很强的。但没想到吕布亲领的兵马,这么牛逼,经过血战,竟然无有伤亡?! 这是何等恐怖的战斗力。 老天都在向着吕布开挂啊。 司马懿道:“可是主公不依计行,提前冲出了?!” 曹性脸有点胀红,也不能说吕布不好,只能默认。 司马懿笑了一下,道:“也罢了,穷寇莫追,有如此之成果,已是意外之喜。曹将军辛苦,速去休息吧。” 曹性抱拳,带着人退下了。 营内来来往往,还有善后的营在接替后续工作,以及去拖回战利品,尤其是粮草,这个时候,哪里会嫌粮草多的?! 司马懿寻了马,在亲兵的护卫下去看了一下军医营的伤者,这场战事极为惨烈,而这个时代,能侥幸活下来的,是没有技术条件把断掉的骨头,或者是筋血管等接回原位的,有些没有办法再弄的,只能截肢,至少还有能活下来的机会。 所以,他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觉得呼吸都透不过气来。 哪怕是在外面听着,听着惨叫声,也是闻声色变。 军医首医,是华佗的弟子之一,也是经验老到的一个军医了。 “截肢后能一定活下来吗?!”司马懿道。 “若能熬过炎症,就能活下来,吾这儿只能截肢,止血,包扎,其它善后,要尽快送回徐州去,”首医道:“听闻师父要试一个新药,可以阻止炎症的,若是有用,也许,都能活下来,若是不能,按照以往经验,这里的人,只有一到两成可以活……” 司马懿闻言有些沉默,人命低贱至此啊。 在这里,是不能受伤的,一旦受伤,死的不是伤了的当时,而是在之后的炎症中没命。若是当时死,也只是一时之疼,可是炎症发作就是活受罪,撑过去了还算好,若撑不过去,疼与罪都受过了,结果还没了命…… 冷兵器时代战亡率比热兵器时代可高得多,不是死在兵器上,而是死在医术落后上,在这儿,基本上受了伤的最后能活下来的也极少。 “华佗已离广陵,会尽快到彭城,汝等尽力将他们保下,我会尽快安排人送他们回彭城接受诊治,”司马懿道。 “是,”首医松了一口气,笑了,道:“只要活着到了我师父手中,这里的人,肯定能活到八成以上。我师父可是妙医圣手。” 司马懿笑了一下,说到华佗,他的手又开始疼了。 司马懿视察了一下便离开了。 首医进去,安慰了一下伤者,一面叮嘱手下的医者,道:“尽快处理好,要加急送回彭城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今天都不休息了,争取快点治完。” 众医者都应了。 首医还不放心,道:“伤口创面处理时,要注意防菌,要处理的好看,不要坑坑洼洼,若是老师看到你们这样处理过的伤口,会写信骂过来的……” 众人一想到华佗那禀性,便是一抖,不由的动作加快了,但也处理的更聚精会神的小心了。 吕营在庆功,而张绣单骑到达营地外时,才知道老营被端了。他幸而不是个莽撞的,若是莽撞,一头撞进去,直接自投罗网。 他真的就是狼性,环顾四周,处处警惕,小心翼翼,只围着营地附近在走,在观察,直到寻到了一个坡地,见无人,才骑马上去观察了一下,一见满是狼藉,才确定营地确实是被端了。 张绣狼狈的下了马,挫败的老泪纵横。 他甚至觉得吕布的确是不安好心的请他,是早有预谋的了。 若不然,怎么会连营地都被破了?! 风,迎面扑来,呛的他连连后退,跌坐在地,前有谷,后无援,休矣。 张绣到底是不甘心,下了坡便在附近收拾残兵,结果哪里收到了两千余?!曹性是算出约逃出两千兵散于外,然而,多数早已不见踪影,各顾东西去了,张绣只找到了五百余人。 全军覆没啊,他带了多少兵来?! 全没了。 一朝被打回原形的感觉,老泪纵横,辛酸极了。 而问题是,现在,去哪儿!? 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他张绣的容身之处?! 张绣真的感受到了当年项羽走投无路,临江洒泪的痛苦不堪。 他张绣,还能去哪儿呢?! 第610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如此之时,曹操是他唯一的后路,他只能往曹操处躲了。这个时候,去哪儿都有被杀的风险,还不如去向曹操请罪。 他赌曹操不至于杀他失人心。虽不会杀他,但也会罚,不然不能服众。 然而,以后,在诸侯之间,怕是再也没有他张绣的名字了。 那曹操老谋深算,肯不肯再用他,都是未知数。 他带着五百余兵,狼狈的逃窜回许都去了。 吕布大醉,酣睡一场,整个人都是透着懒洋洋的姿态,像吃饱喝足了的大老虎,老虎虽凶猛,却并不嗜杀,暴躁期过后,现在只剩下悠然得闲的样子。 等他出帐视察工作的时候,营中早已经有条不紊的将后续工作都整理结束了。 司马懿看他这德性,估计是能老实好一阵。 不过吕布还是惦记着张绣的下落,口口声声一定要逮住追回与之算帐。 司马懿劝道“穷寇莫追啊,主公。张绣已是穷途末路,羽翼尽断,实不宜再赶尽杀绝,都说人之将死,也会得到同情,倘若主公一直死咬不放,天下不谴责他背信弃义,反而会责怪主公不休不饶,不留人活路,实不宜人心。此战,威足以,但切不可再过度,否则便会变成天下人惧了。如今威已加,正是宜扬德施恩之时,此方是正道。” 吕布听了,想了想,道“军师所言甚是,那便依军师之计。这张绣,布且饶他一回,不追也罢。” “那懿便将追兵撤回……”其实司马懿根本就没怎么派追兵,追着玩玩而已。张绣若是死了,后果很严重。 吕布以前吃过的名声的亏,又得重蹈覆辙一遍。 吕布就应了,又道“只是又该如何施恩扬德?!” “当发书天下,为此事正言,主公,此是懿所书之书,主公若无异议,便广发各郡了……”司马懿将手稿递与他。 吕布忙接来看过,写的是什么呢,是说吕曹联盟,本为伐袁而盟,既有义在先,吕布好心宴请张绣,他却趁机引吕布离营,而袭吕营之后,实背义叛盟之举也,然后声讨了一遍,等于是鞭了张绣的名声的尸,然后又说了一遍,他如此挑衅,吕布自当反击给与教训,因断其羽翼,但念在其是曹操先锋,两营有盟之大义上,实不该因小义而伤大义,因此,给了教训,却将张绣放跑了,一切自由曹操作主便是,后面便是套话一堆,复述的一遍徐州发兵是为正义,为天下大事发兵,击张绣是节生生枝,也本不该,只是欺到营前,不得不为云云…… 吕布看的好笑,道“放跑?!” “不错,天下人只会念主公不伤张绣之恩,而不害主公断其羽翼之利也,主公虽不想放走他,但此书发过后,天下皆以为张绣之活,是主公所与也,”司马懿道“这是釜底抽薪之计,以后张绣再无任何脸面,与机会了。曹操不会再重用他,天下也会同情他,而同情一个战将,此将虽生,却已与死无异!” 吕布不明觉厉,被忽悠的舒坦了,道“布明白了,这是将他能活的功劳算在布的身上。” 司马懿道“既是盟友,此等小人,自当交由曹操处置,这话,也是客气,无可厚非。” “厉害啊,”吕布看着这书,赞叹不已的道“还是文士厉害,昔日娴儿曾说,宣传是很重要的,原来如此。在这种事上,先发制人极重要!” “主公英明,正是此理。”司马懿道“张绣之事,主公以后不必再惦记。他毕竟是曹操的人,若是死在主公手上,不妥。既为盟友,现在尚不为敌。倘若张绣真有再复用之机,那时懿再助主公斩之不迟,只是眼下,不妥。” 吕布思忖了一下,气也消了,道“也罢了,与他这种小人计较什么?!张绣到处咬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他在曹操手上,只恐曹操也不会安心,这种人用着有刺,一不小心就扎着自己的手。背叛曹操,是他的本性。” “确实是本性。用之不记其恩,不用则招其怨。”司马懿道。 吕布经过这一番话,果然不惦记了,道“便以此书发出。” 司马懿松了一口气,怕他还要乱跑,便道“当此之时,还是要安抚兵士为要,更是战前操练,更该严谨,各营都须主公激励军心,趁胜而鼓励,可令我军信心倍增,还请主公不可松懈。” “自当如此!”吕布道“布无事,正好练兵。” 司马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这货大约是能消停很久。若是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吕布真的很老实的去练兵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实是没再出去乱跑,叫司马懿操心。 也更因此,反而确实增添了威严,而减少了兖州对他的恐惧。 立了功劳本是好事,若是这个时候还要出去耀武扬威,得能把整个兖州吓破胆。吓到倒没事,最麻烦的事在于,人一旦生惧,就不会真正的臣服,而会防备,甚至防备之中,更添点勇气,分寸就是这种感觉,过了度,就反而激起他们的反抗欲。 这样子不多不少刚刚好。 司马懿的书发出以后,兖州各城镇是首先接到的,因此,倒有点疑虑,同时也有点猜疑,见吕布确实是再没有别的动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也更因此,反而为了自求安稳,也不惹事,甚至又送了粮草与书来。 这么一大股势力盘锯在这个地带,他们若是真的能完不在意,那才真是疯了。 因此,既然没有多大的威慑,便上供点粮草,以求相安无事,哪怕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 吕布见兖州各城镇的人如此识趣,还是挺高兴的,一个劲的夸司马懿智谋过人,这些粮草断断续续的送来,虽说看着确实是不算多,但是,这个加起来的总量,就不得了,而且以后便是长久的送来,一点点的,一次次的,可是个长期的事务。 吕布确实是挺服司马懿的,因此也没惹乱,只听话的没去人家城墙下溜达。 然而,没去,才真正的达到了震慑人心的效果。 司马懿心里有数的,他的领导班子也是心里有数的,幕宾小声道“军师,不战而屈人之兵,盖如此也,将来,书几封,兖州不必部用兵,却能征服大部分。少数,拎出来打服,整个兖州便在主公手中了。” 司马懿却慎重,道“未部接手,不可自负!” 众人更加心服,道“是。” “张绣的无名谋士还捆在营中,如何发落?!还请军师决断。”幕宾道。 “可愿降?!”司马懿道。 “不肯降,只求死。”幕宾道“也是骨头硬的有节有义之士。” 众人一叹,这个时候还肯辅佐张绣的人,可见是真正固执的人,这样的人,想要降服,一时之间是做不到的。 司马懿道“杀之不义。放之也不妥。随护送伤者的兵马一并押回徐州去。自有相府安置后续事务。” 众人应了。 亡者已焚成灰装敛入盒,与伤者,以及一个囚犯,一并派兵加急的送回彭城去了。 而降了的兵士却被打散,分入各营去严加管束。 在兵事上,有一件大忌讳,就是最好不要打破降了的人还要杀,这是大忌讳。敌人当场降了,就一定要纳降。若是不纳,本已犯忌,若是降了,还要杀,这就是诈。 一个有诈的人,是难以服人心的,也就是说,人是这可以杀光了,但是以后呢?!谁敢降你,既然打不过还不能降,降了就是死,那就不如奋战到最后一步了。 所以这个度很重要。这个道理与不要过份去逼迫充州的各城镇的事一样。若是逼的太近,让他们太紧急,他们可能会殊死博斗的勇气陡生,会紧紧的依附着程昱与曹操,死战到底。 但是给一个让他们能够思考和喘息,衡量的空隙就不一样了。他们就会左右摇摆,前后权衡,他们到底要归附于谁。 而这个开始,是以打开始,还是以有人第一个降,形成一种趋势开始,这个效应是完不一样的。 所以,一定要纳降,临阵降,要纳,纳了还要收编,或是不用,但是带回去做别的也成。但是,人是一定不能杀的。 当年白起杀四十万赵军是被逼无奈,因为人真的太多了,这四十万人降了,怎么纳?!关键就是纳不了,放又不能放。便陷入了两难。坑是坑杀了。但锅,也是白起背了。 可是这个事,也只有真正懂军事的人才知道,这个有多难。 当年若是降了这些人,带回秦国?!试试后果? 放了他们回赵国,呵呵。 当然这种情况算是极端情况,大多数的情况其实不至于落到如此极端的状况。 都说李广难封,其中的原因,有派系之间斗争牺牲品的嫌隙,但老实说,李广自己其实也有黑料,他自己也曾说过,因为当时有降了的约在几百人,他纳了,但是他反悔了,纳了以后,把人杀了,抢光了所有,的确是断了后续,也是成功。 但是这本身就是李广的黑料。 他的确是有功劳,也有能力,但是手段并不光彩,不在世人的一个规范之内。 汉室怎么能封他为侯,真封不了! 堂而皇之的破坏规矩吗,告诉天下人说,虽然他的确有点不光彩,但是因为功劳大,所以呢,也是可以封侯的,所以呢,你们只要能立功,手段不手段的无所谓,对外交上呢,你们只管降,反正我不保证降了就不杀…… 这是一个坏头。一个大大的坏的头。 就算很多人不明白为何李广难封,其实司马懿是再清楚不过的。还有说李广功劳太大,功高盖主的,其实是想太多,他功劳再大,其实也还是比不上卫青和霍去病的,一个善统兵,一个善突袭,他们封了高位,就算说功高盖主,也该说是他们才对。李广并不是这个情况。 李广的手段怎么说呢,在一个灰色地带,汉室默认,但绝不能鼓励。 所以曹操虽然狠,但示以天下的姿态是,我虽是个狠人,但是个讲规矩的人,讲规矩的人,便不会只令人生惧。也就是只要老实,必无咎。所以他才能得到很多的东西。 不是司马懿赞许曹操,他也看不习惯这老贼,但是若说雄主,吕布这种级别,与他差的远了。 但是他确实是命好,有一个高瞻远瞩的女儿吕娴。 若不是她,吕布便是再勇,功不及项羽大,罪却比项羽重的多了,就是那种死了都没人哀悼的那种人。 因为他比李广还不怎么讲规矩。 李广是贪功。吕布还不是贪功,他就是真的随心所欲,虽不嗜杀,但这名声确实是难听。反复无常,可比贪功失信更严重。 而且吕布还是一方雄主,行事不规范,这个后果比李广可大多了。 所以才说,吕布是真命好啊。 吕布命好,但是就轮到程昱命不那么好了。 等他得知张绣大败的消息以后,脸色都变了。再看到司马懿滴水不漏发来的书,那脸色难看的像阴云。 司马懿的书发的真的滴水不漏,面面兼顾,面面俱到,仗是打了,但曹操的面子也顾了,张绣呢也放了,但错,坚决不是吕布的错。这是张绣的错。所以人是放过了,但是怎么处理,就看盟友怎么操作了。 这锅是甩的干干净净,屁股擦的干干净净。程昱看完书,是真的特别佩服这司马懿真是个擦后事的大能。 不仅得了便宜,灭了先锋营,还要卖乖。意思是天下人还要看曹操怎么处置张绣的意思吧?! 程昱气的心绞痛,但能骂司马懿吗?! 本就各为其主,他这么做,无可厚非。 因此气道“这张绣,为何不听善言?!我已嘱咐于他,不要轻举妄动,他却,他却……” “大人,”他的身边人也紧张了,道“打跑了狗,却吓着了猫啊,吕布此战,威严甚重,刘岱和王忠的五万兵马还在吕军身后,只怕此时已是战战兢兢,欲死矣。倘失仪,更丢了主公的脸面,天下人如何看待主公?许都威严尽失啊。” 。 第611章 吕布送行显威风(大雾) 程昱道“与其无功而惧,不如撤后。叫他们立即撤百里回来。主公那儿,昱立即去书。” 他一面写信与曹操请罪,一面又说了安排诸事,即刻发出。然后就写信与吕布,以及王忠与刘岱军。 发出去以后,程昱才命人去寻张绣下落。 一个个号令发出了以后,程昱才沉默了。 幕宾道“只恐冀州一事,是白送与其手,再无精力可治辖其势啊。” 最主要还是曹操的兵马几乎都在前线,在这儿只能稍微抵挡一下,盯一下而已。指望刘岱和王忠能济事,还是少做梦,只是做一个缓冲而已。 本以为有张绣在,哪怕是这张绣不怎么听话,好歹算是自己人,只要他死咬住吕布不放,哪怕喂点好处与张绣,也是值得的。只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这张绣,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败了呢?! “蠢材啊,”程昱头疼的道。 “是固执,这张绣,一则是终究轻看吕布,吕布远不是以往吕布,有吕娴治州,有司马懿治军,威严早非昔可比,实力更是可怕,而张绣却依旧是以往的样子,本来硬打也只能算勉强,然而中了圈套,只能败北。二是张绣太过在意以往恩怨,反而失了高瞻远瞩,倘若他能舍去投机心理,忍耐而不发,便不会有这个事,终究还是沉不住气,注定他是到不了冀州。”幕宾道。 “也注定冀州是吕布的?!”程昱心中便是一抽,叹道“时也,命也!好一个司马懿,如今他只此一战,已震慑兖州,兖州迟早都……” 只要曹操顾不上,兖州各城镇当然会以自保为主,而不是生死临头还要站队。他们会选择谁,几乎不用多言。 这就是司马懿的实力,这个人,的确是个雄才,这么能震得住事情。这分明又是另一个吕娴。不,他比吕娴更阴沉老辣。 天要助吕布成事啊。 幕宾道“兖州只恐未必能保得住,各城镇早些年本就惧吕布之威,吕布之名,在兖州如雷入耳。若司马懿施恩妥善,许都又顾不上的话,只恐……下臣以为,还是要尽量的图其它三州之土要紧。这后防,只要吕布不会攻入许都,下臣与大人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程昱当然知道局势,可是,终究是难以甘心的。 “宁死也不能丢了兖州,否则,叫昱怎么与曹公交代?!”程昱叹道“惜荀彧离心,否则,何患司马懿也?!此子年青,才及冠年,便已如此冷静沉着,胸有丘壑,有他辅佐吕布……” 剩下的话,真的不能再说了。 幕宾道“当初到底是落后了一步,否则司马懿已是许都之臣。” 程昱哼道“只不过又成为另一个荀彧,去许都也未必肯被用。” 早知如此,还不如除患。只是当时的现状是真不能杀,若是杀了,便担了害贤之名。就不得了。 关键是司马氏要杀就得杀尽,不能只除一个而不除所有,若不能连根拔起,真的就是后患无穷。所以曹操当时并非是无法决断,而是根本就没有真正能决断的时机。 信,很快进了许都,曹操本就在许都,听到兖州的消息,看到程昱的信,眼中便浮现忧患的神色。脸色虽未改,人却来回徘徊不已。 紧接着,吕布的信也到了,曹操接过来看过,信中写了过程等水中藏着刀尖的凌厉。曹操看的都气笑了,一面气张绣不济事,一面气吕布实在过份,人都灭了,还有脸来写信叫他发落张绣,真是咬着了理不放。 也就是说,事他干了,但理,他还要占。绝不肯落人口实。 滴水不漏的应对,而且十分及时。 曹操寻郭嘉来商议,郭嘉道“吕布身边任何人都没有如此周,只有司马懿。” 曹操当然知道,只是奇怪道“吕布为何听其摆布?!” “司马懿其人虽高傲,然而,人已被吕娴治服,既已服之,便是顺着吕布而辅佐,只会如水载船,不敢覆也,”郭嘉道。 曹操叹息了一声,道“恨不能得司马仲达。” 郭嘉趁机进言道“还请主公忍耐,唯此之时,只有忍字。” 忍字头上一把刀,实在不符合曹操的性格,但一个人行事若只凭性格也就成不了事,也就不是今天的曹操了。 曹操也明白,这个时候难道调别处的兵马去挡吕布吗?!如果真这么做,只会两面尽失,一无所有。 只能舍一方,保一面。 答案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郭嘉最为了解曹操,因此毫无意外曹操的选择。无须曹操亲口说出,他便明白。 “这张绣怎如此不济事,坏我大谋,”曹操怒道“恨不得杀之后快!” “待他回来,操再与他计较,”曹操道“如果他还有脸回来。” 郭嘉没再说什么,曹操现在是气不能解,其实过上两天,气也就消了,不是说真有这么大度,主要是张绣这个人也十分敏感。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杀战将啊,若是败而罚杀,只会让战将寒心而离心。如当年项羽就是这样,结果就是在战争中的中途,无数人叛他而去,说他离恩无德。 曹操情绪是有,但真正的选择是不需要他操心的,因为他最知权衡利弊。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展示一心的大度与宽容。饶恕了张绣,其实就是安抚了其它战将的心。就是说你们不要怕败,胜当然最好,但不要怕败而被杀,就不战而降…… 有功当然要赏,但有过,也不能这么罚。 当年刘邦就做的极好,所以,他才得了天下。 郭嘉道“当与吕布回信。” 曹操看到吕布的信就气,但还是归坐,写了信叫发出去了。 曹操依旧不解气,道“等张绣回来,操再与他说话!” 而程昱的信也先到了吕布手中,吕布看过,递与司马懿,司马懿看过,笑道“恭喜主公,王忠与刘岱退兵百里了。” “主动撤营,倒是识趣,”吕布得意的摇头晃脑,道“收拾布之精锐营,布要去送送他们。” “主公……”司马懿也是无语的怔了一下,竟是拦之不住,吕布像阵风似的刮出去了,司马懿只追了个片布。 然后特别无语的忙叫亲兵营跟上。 真是说风就是雨。跑到那边去吓唬刘岱和王忠做什么?! 别打起来。 不过这二人估计也被吓怂了,应不至于打起来,做小伏低些才好。 一时吕营调动,跟着吕布的精锐营连续出动出去了。 不少文臣跑来问军师,司马懿才说了这事,叹道“就是看了此信,主公非要去送他们。” 送!?这是耀武扬威吧!? 众人也是无语,反正经过这些事吧,对吕布的性情也是大致的了解,无语之后,然后都无奈的笑了。 幕宾倒是笑道“也罢,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程昱如此客气,去送送也好!” 其它人听他这么一说,都笑疯了,纷纷道“也只主公见了信才会当真,这程昱分明是丢人至极,这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这才说是要撤营的。不然怎么说,直接说是被吓到了,所以撤营?!曹操的面子要丢尽了!” 一时之间哈哈大笑,程昱说张绣冒犯吕布,以示敬意,便撤后军营百里以避其威。 而吕布却偏偏去送,这个事吧,谁能算出吕布的动静?! 只怕连程昱自己也想不到。 司马懿笑了一下,道“如此也好,这二人本因张绣军覆没,肝胆剧裂,如今主公前去送一番,更添威慑,虽是意外,也是好事。他们必不敢再来犯。而冀州一事,他们更不敢跟上了。” 真是猜不到开头,结尾却不赖。 也是,天下人谁能料想得到吕布这随心所欲的一时起念?! 这就叫出其不意。 幸而司马懿不是一般才能的人,若不然,要被这吕布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给逼疯了不可! 吕布来送,地动山摇的是骑兵,那速度,风雷电掣的不出半日就能到了。 事先报到刘岱和王忠处,这二人本接到程昱的调令,心中便是大喜。这二人也是见张绣军覆没,确实是吓到了。正欢欢喜喜的准备撤营,谁知就出了这样的意外,一时之间竟是面面相觑,那脸色发白,腿发软。 不是他们不济事,实在是吕布不是一般的悍勇。天下谁人不惧吕布啊?! 哪怕来的不是吕布本人,而是他的什么副将偏将,先锋营的,他们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事,可是是吕布本人来了,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这么敏感的时候,在打灭了张绣以后,他跑来干什么?! 竟忘了下指令。 见主将都如此恐惧,其它人更是呆愣愣的,都忘了反应。 刘岱对王忠道“不如我先撤营,汝押后,也好去会见温侯,问他来者何意?!” 王忠气急,道“汝想跑耶?!有敌来,不思备战,反而欲撤退逃命,如此不忠,我必报与主公,斩汝之首!” 一时之间真是尴尬,撤退是死,不撤退也忖不定这吕布来是想干什么?!真打起来,他们两个还不够吕布一戟弄死的。 他们的确是有五万兵马,然而,实数并没有五万,五万只是叫着好听。 而张绣却是有实打实的一万八千人的,结果军覆没啊。 叫他们二人如何能不惧?! 刘岱也是战战兢兢,叫苦不迭,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他心知不管哪个先撤,肯定是不可能的,因此便道“既是如此,我二人带精锐去迎一迎,问问温侯来者何意,如何?!” 王忠一咬牙,这个时候,只能上,不然哪个先走,都是不肯答应的。 因此便应了,二人便忙收拾了精锐营,战战兢兢的来迎吕布。 一般这种情况,在明知不可胜的情况下,是一定要先撤主力,然后保存实力的,只会留下后军殿后这一种,这是撤退的打法,奈何这二人心不齐,谁都不肯吃亏,因此便营也不动,反倒显得不正常般的镇定自若。 但事情怎么说呢,就是因祸得福这种。 因为一个正常人,也绝不会带着精锐营跑几十里路来只是为了送送人。哪一个正常人带着精锐营这么跑是为了送人的?!都是为了偷袭。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算是显得胆怯另类了,正符合了另类的吕布。 说实话,正常人干不出吕布这样另类的事情。 二人来迎,却是马速极慢,那汗是一层层的掉啊。因为也不确实去迎到底是生是死,那心跳的,那脸白的…… 等看到风起云涌处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的气势,那腿一软,直接从马上滑下来了,都有些站立不住的脚软。 眼看着他来了,腿也抖了。却又不能调头就跑,只能面对着,那心理压力,真是巨特么大。 二人心里虽怂,却没敢跑,这个时候跑,怕是要被这千军万马给踏平。 吕布慢慢停下来了,一见二人,见他们身后的大营也是齐齐整整的没走,内心很满意,觉得他们很知礼,很懂事。 他拖着戟,上前道“可是刘岱和王忠将军?!” “正是二人,参见温侯,”王忠与刘岱腿软的不行,道“不知温侯前来,尊意如何,因此未审明前,不敢撤营。还请温侯示下。” 谁能不识得温侯啊,那赤兔马是千里名马,跑的风一样的速度,吓人的很,再加上这方天画戟,这般高大威猛的相貌,以及身上花花绿绿,穿红戴绿的打扮,没人认不出吕布,因此二人虽未见过他,却已是与传闻中的形象将眼前这人给画上等号了。 吕布一双虎眸看人的时候,都能叫人心中一抖。他在面相上还是挺能唬人的,哪怕内里是草包,绣花枕头。谋略方面,他是半点想不到深处。但这威仪,就是曹操也不能比。远远前来,就是万里挑一的风华。 吕布哈哈大笑,觉得他们十分懂事,他下了马,笑道“前来送上一送。汝等幸而未走,若不然,布还得追去,倒累的多走几路。” 万一追的心里不舒坦了,说不定就杀起来。管他的,他现在就是无人管束的猛虎。 这二人心里已是呆了,万没想到是这样子的。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是真的,对视一眼,只觉得吕布来就是为了耀武扬威,意思就是让他们以后别在跟他后面,不然就千军万马伺候。 虽然是误会的效果吧,反正就是这样的效果。 。 第612章 捉襟见肘忍辱重 这个就跟阅兵式差不多,我们只是请你们来看看,真的不打你。 吕布这个就与此事异曲同工之妙。 我是来送行的,真不是来显示我大军之威的,不用怕,不是耀武扬威! 但二人谁信,谁信谁傻?! 打不一定是真打,但一定是来吓人的。 所以才说,司马懿拦不住就没拦,反正效果,也差不到哪儿去。随吕布折腾吧。真打起来了,也是命,他收拾烂摊子。 这二人也确实是吓的不轻,王忠上前一步,赔着笑道:“既知温侯要来送,吾二人怎敢不告而别。因此未候到温侯前,并不敢撤营。温侯请进营,吾二人奉上美酒佳肴,以谢温侯盛情也!” “好!”吕布下了马,一手揽住一个,二人像小鸡似的被搂的紧紧的,露出紧张而尴尬并不失礼貌的微笑,浑身僵硬。 “汝二人甚知礼,比那张绣强到不知何处去!”吕布揽着他们往前走,一面朗声笑道:“我吕军儿郎们,速来饮酒!” “多谢主公,谨遵主公意也!”身后的将士们俱都涌了进来。 刘岱和王忠吓的是真的不轻,脸色都是僵硬着的。 因为这种情况是真的太危险,千军万马一踏进来,那基本上连抵挡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二人真是屏气吞声,大气也不敢出。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住的了,只能赔着小心,尊敬的请了吕布进帐,奉上美酒,小心奉承,只希望这尊瘟神真的不是杀来的。千万别是先礼后兵这种。 就算真的是耀武扬威,他们也认了。只要不打杀起来,一切都好。 吕布喝的东倒西歪,饮着美酒,吃着烤肉,笑道:“汝二人若回许都去,告知孟德,以后休派张绣前来,此子狼心狗肺也,若再敢来,吾必杀之而后快!” 刘岱王忠额上都出了汗,道:“自当相告,不敢不告也!” 吕布这才满意,似乎对他们的识趣特别的喜欢,饱食半醉之余,才起了身,道:“一路顺风,布回去了!” “恭送温侯,”刘岱王忠道:“温侯之嘱,必不敢忘!” 吕布哈哈大笑,带着大军,上了马,对这二人的恭送,道:“速撤营回吧。不然,落得与张绣一样的下场,可不是顽的!” 二人冷汗直下,道:“并不敢忘!” 吕布这才如风一样卷来,又像风一样的卷走了。 二人的心这才从万丈高楼上吊着胆一样的惊心动魄中回到了胸腔,刚刚他们整个四肢都是如坠冰窖,甚至觉得连脖子上的脑袋都可能不是自己的了,那种感觉,实在太可怕! 看大军一走,刘岱急道:“速速撤营,辎重带不走的不带了,速回转主力要紧。若失了主力,我二人必死也!” 因为谁也不愿殿后押送辎重,或是防备追袭。所以只能有所取舍。 两人都不是肯吃亏的人,因此是默认这么做的。 这种撤军法本身就是错的。 如果吕布刚刚,或是趁此机会立即前来袭杀,不说全军覆没,也是能趁乱之中,收割掉他们的很多主力。他们此时当然知道是不对的,因此只能求快,快速的远离这营地。以期避开吕布的锋芒。 因此一撤营,那真是疲于奔命。 因为二人也不确定刚刚吕布来,到底是为了耀武扬威,还是为了试探营中虚实,倘趁他撤营之时来夹击,一切休矣! 这种事在战术上,的确是可行的! 但事实却是,谁都想不到吕布只是一拍脑子,只是兴头到了,真的来送别而已。还蹭了顿美酒喝。 火速跑回去后,见以司马懿,便是哈哈大笑。 司马懿一猜便明白了,道:“曹营之中酒肉可合主公口味?!” “极相合,酒甚美!”吕布笑道:“这二人比张绣聪明,布甚喜之二人!哈哈哈……” 司马懿笑着劝他去休息,吕布去了以后,众文士才松了一口气,道:“……能合主公喜欢的人,恐怕也都不是什么有能之将。” 司马懿道:“也幸是草包,不然主公岂会只喝一顿酒回来?!” 吕布这性格,说白了就是喜怒无常,反复小人,小人不是贬义词,它其实是个中性词,孔子赞赏君子的品格,但同样的,君子这个字也同样是中性词,有时候甚至也会说君子这样的人缺乏变通,圆滑,但优点是有诺必行。而小人这个词代表的是反复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这种意思。它其实未必就是贬义词。 司马懿的意思是,若是这二人有张绣这样的志气,真的要保存主力的撤退,防备的不得了,也许说不定一怒之下,吕布就真的不止是送行而已,而是追杀了。 这个事,吕布干得出来! 众文臣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哈哈大笑。却是善意的笑。 “一切未出军师所料,”幕宾笑道:“古有齐桓公,若离管仲,也只是平庸资质,因管仲而霸,与他能包容的性格不离也。” 这话其实是夸司马懿瞎猫碰到死耗子,也许是真的遇到明主了。 司马懿心里也是五味陈杂,莫名其妙,甚至感觉到一点荒谬的。 他读过齐桓公与诸侯会盟时的危机,若非管仲一力而挽狂澜,当时齐国便要当场在盟上要与各国干起来了。 齐桓公离不了管仲,管仲也离不了齐桓公,若离之而一生也不可能被重用。 管仲死后,齐桓公果然下场十分悲惨,那作的…… 不是很像吗?!齐桓公需要有人管束自己,而他也更能听得进,尊重这个贤者的意见。至少在管仲活着的时候,他是个有分寸的人,齐国也一直霸于诸侯。 司马懿觉得命运这件事本身就会开玩笑,像是开玩笑一样。 他终生也未曾想过会侍奉这样的主公啊。万没料到,这个人…… 吕布的确是有很多缺点,那缺点真的像天下的星星那么多,可是他的优点也是显而易见的,像月亮一样的亮,很大。是所有人都不具备的一点。 他信任他所信任的人,毫不怀疑,有时候虽会发脾气,但只要你好好说,他是能听得进去意见的。 缺点是太难管束了。那随心所欲,简直莫名其妙。 司马懿笑了一下,在经历过不可能会选这样的主公,到不甘服侍这样的主公,到后来随便服侍哄骗这样的主公,然后到目前这一种哭笑不得,甚至还有一点苦中带乐的感觉的心理变化,真的很奇妙…… 哎,认了。 司马懿笑道:“诸位与我共侍主公都费心了,只是以后还需更加小心仔细。主公心思不同寻常,向来独特,但有错漏,要及时应对!” “是!”众文士应了,一时之间都哈哈大笑。反正经历过这些事,他们心理也有准备了。都是有才之人,也知道以后主公可能会有的反应,以及他们的补漏和应对了。 司马懿寻了曹性来,曹性道:“军师有何吩咐?!” “曹将军主队,带后勤军再去一趟刘岱王忠的营帐,可以捡漏!”司马懿笑道:“当此之时,一应辎重都多多益善,在兖州,我军还要驻扎很久,物资不嫌多。” 曹性惊讶了一下,却没多问,出帐带着人匆匆的去了。 到了晚间回来,真的拉了不少辎重回来,曹性是心服口服,回禀司马懿的时候,是彻底的服气了,道:“军师为何以为那必弃有辎重。” “主公性急躁,倘若这二人是有志有脾性之人,必撤军急急,主公见他们防备若此,必怒而击之,懿必遣援军而至助主公,倘主公尽兴而回,只需遣后勤军拉回辎重便可,”司马懿笑道:“这二将是怂包,既是怂包,必是赔小心哄回主公,主公回,他们必急撤,焉能带辎重!?” 辎重太累赘。可不是急行军能顾得上的。 “原来如此。”曹性服的不行了,道:“性受教也!” “曹将军辛苦,”司马懿道:“我为军师,曹将军为将,虽职责不同,却都是为主公分忧之责也。” 曹性笑道:“军师所言甚是!” 自此,以曹性为首的吕军旧将等人,俱都心服司马懿率师之能。 其实司马懿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吕布若真是再与刘岱王忠打起来,后面的烂摊子,还是他来收拾,而且是比较头疼的烂摊子。 不过怎么说呢,若真的打起来,后续的事宜,他也必须得收拾起来。在其位就得担其职啊。 不过比较顺利的是,幸亏这二人是草包,没有激怒吕布,若不然,这后面的事,虽说他必须得处理,但处理起来也确实是难看,而且难收拾,也会令人头疼的一件事儿。 只不过,这二人丢了辎重,又被吕布吓的肝胆剧裂,火急撤军一场,脸面何存!?就轮到程昱的脸色更难看了。 程昱看着刘岱与王忠二人白着脸跪在阶下的样子,是真的气炸了肺。他想大声斥责他们不中用,被吕布吓破了胆,更想罚他们,可是,最终只是冷冷道:“此事吾已报知主公,是赏是罚,一切等主公之信!” 刘岱王忠愧不敢抬头,只小声的道:“……是,遵太守令!” 程昱斥他们退下,气的头晕目眩。 他眼睛通红,是因为太气所致,再加上睡眠不好,饮食紊乱,再熬夜原因所致,哪怕喝着败火茶,也是败不了火的。 可见压力有多大了。 二人退下后,程昱叹了一口气,道:“是吾无用,愧对主公。此事传到袁绍处,不知要被袁绍的那些刻薄谋士嘲笑多久了。兖州横卧一尊虎,逼的我师不敢近前,败则败,撤退竟是连体面也顾不上,丢人至极……若袁绍写信取笑主公,昱死也不能免辱。欺人太甚,吕布欺人太甚。此贼得了司马懿相助,简直横行兖州,无所顾忌!” 幕宾劝道:“张绣兵败是其罪过也,然刘岱王忠到底保存了主力未损。虽有过,但也不算罪。当此之时,务以安将士之心要紧,此二人虽胆怯而草包,然,也算忍辱负重撤军也,否则,这五万将士也亦不存!” 程昱听了气消了些,道:“张绣已败,这二人是草包,若被吕布砍,还不够当菜瓜砍的。这二人如何能的领军抵御吕师?!可有将帅之才能提拔担重任?!”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况乎可与吕布匹敌之将?”幕宾摇首道:“曹公主力目前只在前线与袁绍师抗衡,以备不测而战,此处,只能守,不可妄求。还是要劳大人多忍辱负重,与司马懿通信友好为宜。司马懿是多谋之人,必能约束吕布。这兖州能暂时保持稳固,已算是功也。” 程昱虽不甘心,却也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写完信,道:“吕娴大军到何处也!?” “直逼官渡,恐怕已进关了。此女向来多谋,她虽孤军深入,但岂会任人宰割,明知是困局,必会搅乱战局,以求生机,”幕宾道:“曹仁大军想必很紧张。随时可能会有变化。” 程昱一想也是,目前曹仁那里是分不出大将来应援领军的,至于前线那里就更不可能了。 真是捉襟见肘的窘迫感觉。 “当日之战,未灭吕布,未征徐州,终是后患,如今后方果真变得如此窘迫了。时也命也。”程昱叹道:“奉孝如今只恐已经是放弃了兖州。” 幕宾点点头,不用说的,只能舍与得。 舍兖州与吕布,甚至是冀州,而取其它三州之土,然后包剿吕娴之师。 吕娴若死,司马懿再强,终究难束猛虎,吕布与徐州也就不足为患了! 但是谁能想到吕娴本身就是有底气的呢! 她新得大将,还未大杀四方,真正的展示出王师雄力之时呢。 此时赵云英雄名未显,袁绍师与曹操师尚未对她目前的实力有个清醒的认识。若知之,便知她并没那么好对付了。 三军之师,将为首。 若得猛将,三军为后援,开局破困,犹如气势吞河之顺畅也。 兖州的处境就是吕布盘锯着,程昱拿他完全没办法,各郡县也是老实的很,更不敢招惹。 猛虎在山,百兽蜇伏,而猛虎又有司马懿助纣为虐,那可真是……百兽惧惮。 第613章 马腾心思投机巧 张绣奔逃回许都请罪,张绣败绩,给与曹操的压力是巨大的。虽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然而问题就在这里。若杀之,往后必叛者众,若是不罚,又不能服众。所以曹操该如何罚张绣是个问题。 曹操看着众文臣武将不服而上来的折子请杀张绣,头疼欲裂。 冬日本就极冷,风一吹,他的头风就又犯了,再加上室内温暖,却又闷热不能透气,那头就嗡嗡的响! 郭嘉知道他头疼,便道:“张绣之败在于不听主公之令!按律当斩,然,张绣前番来奔,到底有功,功过相抵,不若罚俸降级为军吏,闭门思过,以思辜负天恩。如此,便也能服众也!” 张绣的问题就在于此,他虽降了曹操,却不肯听曹操的军令,擅自偷袭,以败全军覆没,仿佛没主的胡乱攀咬的狼一样,完全没个体统,曹操若不杀他,怎么服众?!以后谁都可以不听曹操的调令了。 这是这件事情后面的后患。 而郭嘉却深知他心,提出来的,无异于杀。杀之斩首,唯一死而已。 而郭嘉所说,却有两点,一,降级为军吏,这几乎与庶民也没什么差别了,二,闭门思过,其实就是变相软禁。 放了,怕他叛,屡过不改,杀又不能杀,唯有如此,才能服众,又能除后患,不叫他出来为患。 如此,也可谓毒计也。 这是要断送张绣的前程了。以后,还有没有再用他的机会,谁也不知道。 一个不能再有机会上战马的将军,还能被称为将军吗?!一个离了战场的将军,人们也会很快忘了他。 就算是当年的廉颇,再老当益壮,人们也不需要他了。 所以郭嘉所提,正好了了曹操心中的大患。 曹操叹道:“唯奉孝知我心也。便依此办!张绣何在?!” 底下有战将道:“差愧请死,跪于外请罪也。” “他还有愧?有何脸面再请罪?!”曹操怒道:“非枭首不能免其罪!看他当初有功来奔之事上,且免其死,堑寄居头颅,待闭门思过后若有复用,那时再说功过,若再有如此不听军令时,定杀之!” 底下战将与文臣心服曹操,便道:“遵主公之意,主公英明!” “且去申令以罚,”曹操道。 已有军士亲兵听了过去领了张绣关回家去了。自将了五十军士把他府上围了起来。 张绣没见到曹操,被关到府上的时候,知道已免一死,松了一口气。 但看着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府上,这心中便是一沉。 说是被罚,其实就是软禁,软禁到死,也并不稀奇。 他心中苦闷,又丢了军士,一时之间,只能饮酒消愁。自己带回的五百余军士也被曹军带走,也就是说,他就是孤身一将,无兵之将,好生苦也。 其妻看他如此愁闷,也是心中忧郁,这一日见他半清醒半醉之间,便劝了几句,又道:“便是看在未亡人的面上,也该振作当是。张家只依靠将军,若将军如此消沉,张府上下,还有什么指望?!”说罢落泪。 未亡人?! 张绣一凛,乍然忆起来寡嫂邹氏,一时眼珠子都转了起来。 张绣道:“嫂嫂可好?!” “孀居而已,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其妻低声道:“将军须得振作,不可消沉,人一消沉,精神与身体都废驰,假以时日,又如何能再上马带军?!” 张绣道:“自然是要振作。昔我来投曹操,可不是为了被软居于府的。” 其妻见他说话还没有到颠三倒四的地步,心里松了一口气,人,只要清醒就好。 其妻收拾了酒瓮与食物,出去了。 张绣起了身,径往后院其妻处,果见其妻与寡嫂邹氏在低头做针线,邹氏虽早非二八之年,然,却生的白皙丰润,秀色动人,这些年来,张绣一直想将寡嫂寻一个部将再嫁,或是嫁与盟友可以联姻以作助力。现在…… 这个时代,还没有像后世那么不准再嫁那种苛刻的程度,所以寡妇再嫁,真是稀疏平常之事。 所以张绣也不是突然起念,而是,正好提到其寡嫂,这心里的念头便止也止不住。 若是人得意之时,是不会打这个主意的,然而在低谷之时,张绣就难免也有点动心。 倘若此时将寡嫂献于曹操,难免有献媚之嫌。况且现在他刚败,若献美,反而适得其反,曹操恼羞成怒,杀了他寡嫂,岂不是落得两空又丢人?!因为这个时候,曹操正愁着大战之时了,他虽好美,但并不是因美而会误大事的人。此时忧时,可不是良机。 须得等时机,等到曹操大胜之时,再献上美妇,那时,他得复用之时,指日可待。只有趁这个时机,大胜之后,锦上添花,才能让曹操高兴,投其所好,也应选在此时方好。 若非如此,他张绣恐怕再无复用之时了。 张绣一起这个念头,便止也止不住。说到底,还是心里奸猾。而美人计,有时候用,恰恰是最好的方法,昔日用一美而谋董卓与吕布,色令智昏一死,而一败走国都。 美人计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的,一定要在其志得意满时,才会有效果。 真正的忧患之时,哪里会有心情多看美人一眼?! 张绣想清楚了这一点,这心里也就不愁了。 邹氏长的甚美,这般美人,足以令他复用。如此,能兴张府,也算他兄长张济之功了。 张绣自此便蜇伏下来。 而曹操此时也顾不上再烦心张绣之事,只是张绣一败,影响的确不良。让许都上上下下的更加的蠢蠢欲动,让曹操烦不胜烦。 人在忧患时,再添一忧,曹操的心情又如何能好得起来?! 见曹操烦心,又不能真杀人震慑,只能盯着以外,没别的方法。郭嘉道:“唯今之局势,唯胜而定住许都局势,然而,越是此时,越不能急躁,急躁则败多。主公,越是此时,越要稳住局面。主公无患,许都自然无忧也。” 曹操明白,这个时候,任何事都可以乱,但他绝不能乱。 一旦他有怯烦,露出一丝慌乱来,眼前的这局面都将不复存在。 曹操不愧是雄主,到底是震了下来。 众文臣武将见曹操心中笃定,没事人似的,根本无患的样子,心里也就都踏实下来。 当然,整个许都因为张绣被软禁一事,内里的筹谋也并不少,反而越演越烈了。这些曹操不可能不知道,他只是隐而不发,或者说,现在不是明着发的时机。 都说雷霆之怒,而雷霆发的不是时机,也只是空雷炸响,久而久之的,也就失去威慑了。所以,他需要胜利与功业,才能做到这一点。而恰又新败,越是这种时机,越是需要隐忍的。 吕布屯兵在兖州之后,马腾就一直在盯着他的动静呢,本来离的就不怎么远,又一直盯着动静,张绣新败的消息很快就递到了他手上。 马腾是来来回回的徘徊啊。 坐也坐不住,就沉吟着来回的走。 谋士们都看着他,从这看到那,从那看到这。马腾不说话,他们也不好主动提起来,只能等马腾先做决定。 马腾来回差不多了,这才坐了下来,笃定道:“发信与吕布,与之盟,且不提求援之事。以免他轻我……”到时臣服于吕布,可就不是好玩的。姿态放低,很容易被要胁,被当成小弟一样保护,保护过后呢,还不是当小弟一样使唤上了。 这对马腾来说,可不是啥好事。 平等互助的关系,盟友关系,正是马腾需求的。 谋士们皆应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待信发出,马腾道:“现下且等吕布回信如何说再说。” 谋士们这才笑着道:“这不声不响的,就歼灭了张绣主力,狠挫一番曹操,吕布终究还是原先的吕布。” 马腾笑了一下,曹操倒霉,他心里就高兴,只是也不怎么想夸吕布,便道:“孟起至今不回,还滞留在汉中做什么呢?!我这儿事甚急,他倒不急,被那吕娴小儿摆布的团团转,真是丢尽我马氏的脸面。” “本就是少年儿郎,意气相投,也是常有之事。”谋士们笑道:“所幸便是有韩遂急攻,主公也稍能应付。信若发出,吕布必有所应对,若能解围,倒不必急唤孟起回也。” “吾这超儿,行事向来不羁,也不指望他能担起重责来,终究是年少气盛。”马腾眼睛转了一下,道:“汝等以为,吕布果真愿立那吕娴为嗣?!” 谋士们面面相觑,道:“吕布命中恐无子,吕娴年少英雄,如今除吕布外,属她把控徐州内外上下,号令群雄,甚至能与曹操平起平坐,大权握在掌心于此,只恐吕布不立,她亦能自立为雄,既是如此,只要吕布不是昏了头,便不会再改嗣子而引内乱。所以,吾等以为,不破不立,只恐徐州尽归于吕娴之手也……” 另一个谋士道:“主公可是有何想法?!” 马腾笑了笑,意味深长的道:“吾以为,超儿与她,倒是良配?!” 这…… 众谋士都呆了。 既若为嗣,这吕娴与吕布的徐州岂是那么好啃的,想用姻亲连骨带皮的啃下来,恐怕以马腾与马超父子做不到,反倒被人给吃尽了。 马腾见他们面有难色,便道:“诸位不妨直言。” 谋士们当然也不会直话说的太难听,便委婉的道:“主公若有此心,最好还是等见过吕娴再说,虽说儿女姻亲是父母之命,然而此姻亲却并非寻常姻亲,一则,若贸然提起,只恐激怒吕布,他必大怒反倒攻我西凉,二则,听闻此女……甚有主见,能与曹操齐平之人,心胸恐在九州之上,此等人,只恐孟起未必能降服,若不能降服,反而让天下人笑话主公赔了一子,甚至连西凉也……” 马腾一听,脸色也变了。 也是啊,人不可貌相,不能因为她是个女子就小看她,结果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儿子连地盘全赔进去了。这可真是笑话了! 这个吕娴连吕布都能管得住,的确不能小看。 一想到孟起到现在也不回,那性情,也就比吕布稍微好一点点,心里便是一闷。 他父子难道要被小儿所欺?! 马腾思忖了一下,便道:“如此也好,那便待见到此女再说后续之事。此事,汝等也可留意,届时商议是否可行!” “是。”众人都应了。 马腾道:“再去信与孟起,速唤回!” 众谋士忍笑应了。这都去了多少信了?马超还不是当耳旁风,跟没听见似的。反正老父亲与兄弟们是扛得住韩遂,所以他是半点不急着回来。 关键是马腾的脸挂不住。自己儿子被徐州使唤的跟什么似的,偏要去凑热闹。 到阵前的时候,都被韩遂给取笑了,说他是卖儿求荣,巴不得要巴结吕布。骂的可难听了! 虽说马腾也有这个心思吧,但绝不是要做吕布的属臣这一种的,他是想用儿子把吕氏所有一把捞过来吃掉啊。 但是一想到马超这性情,也挺令人着急的。 马超见到马腾的信,直接都不回了,他正兴冲的冲往襄阳赶呢,就想堵关张刘三兄弟一战而说。 马腾的信很快就到了司马懿手中,司马懿遍与之与众文臣看遍,笑道:“信中未提求援之一字,但是援字却遍布信间。诸位以为如何?!” 众文臣皆笑道:“只恐马腾父子到底吃力于韩遂之患。他既拉不下脸面,自可去援兵相助。” “马腾是个精的,一见徐州鼎立一方,便不降于曹操,再见主公败退张绣,立来信示好,”幕宾笑道:“虽说友好,然而,若要降服马腾父子,恐怕非一朝一夕可为。今日胜,他友好来,明日我军败退,他又走,虽可与盟,到底不可指望倚重。” 司马懿笑而不语。 马腾可是个贼精,要他降服?!可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如今,还不知怎么盘算着吞掉吕布的势力范围呢。 第614章 遇张杨仲达难为 这九州诸侯,哪一个是好鸟?! 众人发出笑声来,见司马懿一直笑而不语,便笑问道:“军师以为可援否?!” 司马懿笑道:“援自是要援,马腾之子马超为徐州如此效力,若不相报,难免令人不齿。因此,自是要援。” 众人听了,便听出来司马懿是话中有话。 幕宾心中最为敏锐,他看司马懿只说个开头,便道:“若派援兵去,必经过河内,弘农等地,要借道。” 众文臣恍然大悟,这不正是借道伐虢的典故吗,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司马军师虽意在助马腾,然而,也要借道收张杨。 “那便要写信与张杨了,军师本就是河内人氏,与之信,他必肯借道,归附。”众文臣皆纷纷道。 “问题不在这里,”司马懿道:“女公子出征之前,曾言张杨不能辖下,若他真心归附主公,必被部下所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河内这等要地,只恐张太守麾下之人,俱都心归曹操,女公子所忧,在理也。”幕宾道:“正因是要地,也是非要不可。” “河内是必要纳入麾下的。”司马懿道。 众人互相商议计策。 幕宾道:“军师在河内时,可曾听说张杨之事?!” “张杨仁和,无威刑,因此不能驭下,”司马懿道:“懿常闻其善,却不曾听其威。此人,可以信任。然而,终究不可倚重。” 司马懿是什么人?!他是谁?!他这种谨慎小心的人,一般是很少会说不好听的话的。而一个特别特别谨慎的人,突然从嘴里说出来这么一句评价。众人都是一凛。 这就代表是很严重的话,而且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了。 不愧是心腹,幕宾道:“军师以为,河内要地,要换人守?!” 司马懿瞥了他一眼,笑了下,这个话他哪里敢说,便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此事,女公子自有安排。懿只奉命行事,助张杨拿稳河内,坐稳此处。其余诸事,不可谮越也……” 众文臣知道他谨慎,听了便想笑,说真的,虽然他们也服司马懿,但这个军师啊,是真的滴水不漏,半点错也不出的。不揽事,不揽功。 但这个话吧,并不是说真的说了等于没说,有些事儿的预警,他也是做了的。 至少他这句话,让众人明白,河内不能丢,但指望张杨真的能拿得住,还是少做梦。 也就是说,解决了这一次,张杨如果还在河内,这河内就不完全是徐州的,说属于吕布的,那还太早。 但这个事后面怎么办,是调走张杨,或是在张杨身边再放妥当人,或者,换防驻兵……司马懿一概没说。 这没说的,也正是司马懿想说的。 所以,这个事的重点,还是他们要操心,然后与女公子建议,为上解忧的意思。 众人一想这内里暗含的机锋,也是好笑。司马军师真的算是求生欲很强了。 众人便笑道:“不如先助张杨拿稳河内,余下诸事,报知女公子,女公子必有安顿。只是女公子也在前线,事无巨细,恐怕也不能事事管的过细,其中诸细事,包括用人,还是需要军师谏言。” 在体制内混都是有潜规则,大家都不愧是老司机了,司马懿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道:“自当如此,诸位与懿共同协力才是。集思广益,方不遗漏细事,不至辜负女公子!” 众文臣皆道:“是!” 当下便延请了吕布来商议。 吕布练完兵才进了军师帐,见了马腾的信,便道:“孟起于我徐州有恩有义,若不与援,天下怎说我吕布?!布再不至被人说忘恩负义之地。定要与援。” “当是如此,现今马超还在徐州为徐州尽力,主公当派以援军前去助力马腾,以报马超之义也。”司马懿道。 吕布见司马懿不反对,心里挺高兴的,便兴致冲冲的道:“娴儿曾言最好能与马腾约以结盟结义之事?!军师以为,布去与马腾会盟如何?!” “不可!”司马懿是真怕他突然又抽疯,真的撇下大军去西凉,便道:“主公休忘女公子叮嘱过,与马腾结盟虽是中事,然而到底要以冀州事为大务,如今冀州瞬息万变,主公当在此守营,震住兖州,图于冀州为要,切不可离大营。” 吕布听了,便沉吟不语。 众人也劝他。 吕布道:“这么说,结盟之事,还要看时机了?!” “自当如此,如今,马腾并不知主公诚意若何,倘出兵助他一援,他一心感激,待韩遂兵退,自有助主公之时,那时天地地利人和,两军相合,会盟也是板上钉钉之事,岂不为美?!”司马懿道:“如今马腾饱受韩遂之苦,又哪里有空与主公会盟,倘两方谈的不欢而散,反而坏了大事。此时,并不知双方诚意如何,非良机也!” 吕布虽然有点闷,但也并不是不讲理,听了叹了一口气道:“军师所言极是,便依军师所言,且派五千骑兵,日夜兼程,以助马腾退韩遂兵。” 西凉兵骁勇善战,在西凉这个地方,若没有骑兵,其实说是援兵,那也没啥大用。 司马懿笑道:“不如与马腾通信约期,我援兵直击韩遂之后,而马腾再在前攻其主力,韩遂必患,兵败且退,方是幸事。” “好,便依此计。”吕布听了十分高兴,道:“千里奔袭,若立功,以军功记名。” 司马懿应了,这才说到张杨之事,道:“与张杨借道,必经河内,可助张杨拿下河内是也。还需另派一千精锐,以助张杨成事。河内在此人之手,这河内一带,便是主公的腹地。可出入随意,不受制约。是要道要地。” “好,一切以军师安排,”吕布遗憾没有自己的立功之时了,便有点悻悻的,十分无趣。 司马懿一看他这德性便怕他生事,便笑道:“主公如今雄才大略,正是赏功施恩之时,切不可与部下争功。虽说能者能劳,然而,有些功劳,便让部将们去立吧?可好?!日月光辉虽盛也需星辰环绕点缀,若不然,岂不是太寂寞。” 吕布一听,便乐了,道:“仲达此言与娴儿曾言竟如此类同。哈哈哈,可不正是英雄所见略同?!” 司马懿听了却是微微一怔,笑道:“懿如何算得英雄,主公与女公子此等人,才为英雄。” “诶?”吕布不赞同的摇首道:“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此二者,军师兼备,如何不可称为英雄?!” 这话,要是刘备或曹操这么说出来,真的能把人吓死,以为是试探或敲打了。然而这吕布一说,竟有几分搞笑的意味。 司马懿也确实是有些哭笑不得,道:“若称英才,也可,但实不可谓之雄,主公夸赞,懿辞,绝不敢受。” 吕布无奈,道:“仲达真是谦虚。” 司马懿怕他越说越离谱,便笑道:“女公子有信来,主公可要一观?!” 吕布立时来了劲,道:“速拿来,我看。” 司马懿将吕娴的信都拿过来了,尤其是有几封吕布亲启的信,都还未解封。 吕布迫不及待的看过,本来兴高采烈的,看过两封便一个头两个大,都是来骂他的,是劝告他不要得意忘形,多听军师之言,不然叫军师宝剑伺候。 吕布看了两封,实在没个意思,又不好意思叫司马懿知道吕娴信里写了什么呢,便闷闷的都放到了盒子里,不好在众人面前再看了。 司马懿也不问吕娴写了什么。反正,估计是没好话。 吕布这人,是真的需要随时的紧上一紧,不然就特别容易得意忘形。 果然吕布看了一眼司马懿随身配戴的宝剑,还是他当初亲手所赠,一时特别悻悻,摸着鼻子不说话。 司马懿转移了话题,道:“主公可知张杨性情如何?!此子可能依靠得住?!” 吕布拧眉道:“虽为旧友,他也有投靠我之心,然而,此子是仁怀之人,并且忠于汉室。” “既是如此,这河内太守一职,他一人,却不够了,”司马懿道:“一则仁怀,恐不能抵御曹操,二则不能驭下,恐早晚被下所害,若下而取代其位,这河内,主公恐是连想都想不成了。” 吕布的眉头便慢慢紧锁了起来,道:“仲达是问,当如何安置张杨,才不叫其有叛我之心,怨我之意?!并令众服?” 若刚招降便撤人要职,也是落人口实,非仁义者所为也。 司马懿点首,道:“若增人助他守河内,只恐是一时之保,不可长久。若将其调离河内,他可能不生怨心,而真心臣服主公?!” 也就是问忠诚度呗。 到底算旧友,还是盟友,或是部将的关系,这里面的区别可大着呢。而他对这三者的态度与方法也是不一样的,越往后越严,但是好处也是越往后越多。 吕布是真的被问住了。一时之间,竟然愁眉满脸。 众文臣看了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算是明白了,这张杨能与吕布成为朋友,恐怕有些方面,二人是有些像的。 这张杨是果而无智,就是那种虽然有功,也够仁怀,但是不能威严。史上说他是下人谋反,发觉,对之涕泣,他便辄原不问的那种人。 吕布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轻重不分,有点善良过头的。 这张杨恐怕也是这类人,也是轻重不能分,不知分寸的。只是吕布这个人更善变易怒而已。 司马懿见吕布为难,便道:“恐其才不配位,只堪有虚仁,不足守山河之郡。还请主公切勿因旧事而误用人。不可用私交而论天下大事。” 吕布道:“军师之意,是河内郡,换掉张杨?!” 吕布一脸为难。特别没脸的样子。 司马懿也是被他这德性气的好笑。当初他不要脸要刘备的徐州的时候,可不是要脸的人。现在这身居上位了,反而面对旧友的事情,突然要起脸来了。 也是个不堪辅佐的。 真是! 司马懿没有明确回答,不然他就是明确的得罪张杨了,谁知道以后吕布会不会向着张杨?! 他便笑道:“主公若觉难为,不若回信与女公子,问问女公子之意,她必有安排。” 吕布果然松了一口气,笑道:“然也,一切皆由我儿定夺,布有何忧?!” 说罢,真个的去写信了。 得罪人的事由吕娴与他去得罪,他甩在一边的意思呗。 司马懿简直没眼看他,无语至极。 众文臣也是特别的无语,咋说呢?!这个吕布也确实是不堪重任的,真要做决定的时候,别指望他。不过是拉个脸,得罪个旧友的事,也下不了手。心这么软,夺什么天下?! 司马懿是足智多谋,他是能不得罪人,肯定不得罪人。但是这张杨的锅,恐怕最终还是要落到他的身上。 但这个锅他不背又不行,真不提,到时候吕娴帐还是要算他身上。 其实要司马懿说,这张杨其实用处不大,还不如叫曹军杀了算。 这么个人,还是吕布的旧友,性情又十分仁怀,想也知道,是个四处逢源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四处讨巧,却不足智以重用。有啥用?! 到最后,还得叫他去得罪这种人,最后还得看吕布的脸色。这货比袁绍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最终,复制了袁绍营将与谋士那种现状,那他司马懿还怎么震场子,管大军?! 不行啊…… 司马懿瞥了一眼不能果决以断的吕布,这个事,还得靠他,要么对立,要么,就狠点心把张杨处理了。 只是,他明示暗示了,吕布就是想不到这方面,司马懿也是特别无奈。 他无语望地,要保持自己军师的威严与绝对的信服力,以后只恐难免也要面对敌手了。 难不成,这是吕娴的阴谋?! 意思是他想独善其身,完全不得罪人也是做不到的?! 也许是他想多了,可他就是不由的想的就是很多。 那个吕娴,他哪里敢小看?! 关键在于,张杨这种菜瓜角色还不够他下个菜碟的,借个刀施个计,自己不用动手也就死了,现在是,以后在吕布麾下也是,不是大问题。 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吕娴给他的一个小陷阱,在考他会不会将吕布的意见真正的放在眼里,是否尊敬这个她的父亲?!这个,可就是大事了。 第615章 吕娴臧霸入官渡 他足够心黑,不在乎一个降将,可以做到杀人不见血,锅能甩的干干净净,但是,心再黑也不敢得罪吕娴。 这不得罪吧,恐怕又要受制忍耐。反正就是不讨巧。 司马懿禁不住会这么想,一想就有点毛骨悚然,手脚冰凉。 他是足智多谋,如果犯了大忌,他也差不多要凉了。 所以这个事…… 他一直是轻视吕布的,没在心里真正的敬畏过,尊敬过是事实。 也不怪司马懿战战兢兢,想的过多。主要是越是在这个位置,他就越陷越深,有很多的事不管不行,而管的多,得罪人也就是现实,想要独善其身,完全是做梦般的想太多,根本做不到。 就会难免更患得患失,这也是人之常情。人一如此,就也容易偶有试探之意。 其实狐狸与老虎虽可狼狈为奸,但也是时常需要敲打才都听话。哎。 他这里的心思,吕娴接到信的时候都被逗乐了。 果然自己吓自己这种事,是真的存在的。 事实上,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么多,什么拉张杨制约他之类的,完全就是司马懿胡思乱想,脑补过多。 吕娴失笑道:“晋亡于内耗,果然不假。脑补是病,这聪明人想的太多,就容易在内里生乱,人一乱,就特别容易内耗,内乱,搞些阴谋诡计,完全不顾政体纲纪,反而失了大的,抓了小的,不亡才怪。” 搞些阴谋,不甚光明,又怎么能坐稳江山,哪个能服?! 所以晋之后就是大乱特乱了。 臧霸进帐,见她对信发笑,便道:“女公子在看主公之信?!” “非也,是仲达的信。”吕娴道:“看了他的信,我才发觉,阴暗机敏,也需要光明。衬的我爹反而极好了。” 吕布的确不够聪明,然而,反而更令人心服的一种光明存在。 因为他要做的大事就是大事,要做的正义就是正义,做的背叛就是背叛,明明白白的缺点,也是明明白白的让人信服的存在。 这样的,反而更易让人跪服吧?! 而司马家虽机敏,却是过了头,反而让晋开了一个大错特错的头,以至于越来越乱。 所以吕布的光明磊落,反而十分珍贵了。 这一对比,吕娴发现他爹是需要对比的,一对比,就发现她爹是个大珍宝。 臧霸没听明白她的话中之意,一头雾水。 吕娴道:“宣高也看看。” 臧霸接了过来,看过了,道:“张杨?!河内郡是个要地,这张杨只恐确实不堪大用。然而要卸他的职务,明升暗降,恐也有过河拆桥之嫌,因此军师迟疑,也在意料之中。” “宣高只看出字面意思,却不知其二。”吕娴道。 臧霸又看了看信,茫然的看着她,什么内含之意?!他不懂。 所以才说啊,很多人都不是司马懿的心思深沉可比拟,也玩不过他,是有原因的。 “她来信说的字句中全是对河内的忧患,其实在试探我的意思,要不要杀张杨,”吕娴道。 臧霸吃了一惊,看了看信,字面之意中,可一字未提。 “军师心思深沉至此?!”臧霸愕然道:“张杨纵无用,可杀之也不义。” “自然不能杀,”吕娴正色道:“我不管他心思多深沉,我是不会默认他开一个坏头的。阴谋诡计,只是小道。我与父亲所建基业,不是由着这样的长袖善舞的政治家表演的。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上面的人这么玩,将来诸侯有样学样,一个个还得失控,更不好管。张杨来信要投奔我父,这人不管有用没用,有智无智,都不能用阴谋害之。他可以死于战场,不能死于己人之手!” 臧霸点首,他就知道吕娴不是玩弄权术的人,心中更服了。 不过他也是嫉恶如仇的人,道:“这司马懿只恐将来不好掌控。” 吕娴道:“他用这件事也在试探我,宣高可知道,这里面的第三层意思。” 臧霸拧眉听着她说。 “他想看看,我是不是要扶植什么人与他打擂台,”吕娴叹了一口气,道:“都说慧极必伤。这个人啊,何止不好掌控。” 臧霸光听着都觉毛骨悚然,道:“他在试探女公子的心胸,而忖度自己以后行事的尺度?!” “不错。”吕娴笑了一下,道,“这人,是在与我打擂台了。不得了!” 司马懿已是渐掌权的军师,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他的深入,想要杀他,吕娴也得考虑很久了。这就是司马懿保身的利器。 这人一旦有了利器,发觉了很多东西,这心思…… 这才及冠,二十岁出头,就已经这般深沉,可真是老狐狸了。 臧霸道:“女公子会如何?!” 吕娴道:“不宜矫枉过正。他是拿着我爹,作令箭了。” 吕布是他的护身符,只有他能护得住吕布,用实力证明了,他是吕布的护身符,而吕布也成了他的护身符的意思了。 有意思。 吕娴道:“我是当不知道也不行,默认更不行,不说更不行。难呐,这仲达,是真有意思。” 试探啊,那就来吧。 吕娴坐了下来开始回信,她更绝,只说河内本属司马氏的故土,张杨力薄无智,只恐不能长久而守河内,既是如此,不若迁司马氏再回河内守,她方安心! 臧霸一看这信,简直拍案叫绝! 不回应,不默认,不说不行,就也试探一句,反将一军。包管司马懿见了这信,立即怂了。 他敢叫司马氏再回河内?! 啥意思,是背叛徐州,这么大动刀兵的到了徐州,现在又回去?呵呵。去了也得做官吧,不如把河内给你们司马家咋样。再者,这河内,可是曹操的地盘,信不信曹操若是逮了机会,把司马家全给杀光了以绝后患信不信。 她也不回张杨之事,反正就只这么一回信,河内的事,你司马军师看着办呗。司马氏尽出才俊,派个官,肯定是小事。能者多劳。 她就是敢这么写,问题是你司马懿敢这么应吗,敢这么做吗?! 吕娴等信干了,道:“立发出,这仲达可不是好鸟,再迟下去,他会借刀把张杨给除了。” 臧霸不敢耽误,立即叫亲信兵马上发出。 “见吾此信,看他怎么做。”吕娴道:“他是个极度聪明的人,分寸是什么,他心里有数。若是真的开了什么坏头,或是心不死,非要试探我,我也叫他知道,我更是个中高手。他虽制约着我爹,我也制约着他的七寸。” 想试探,呵呵。 臧霸看得出来吕娴虽在笑着,眼眸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十分严肃。想来怕是对司马懿这个事十分不高兴。 不高兴却没发火,可见心里有决断。 臧霸道:“这个人,一般人真的辖不住他。以后功大,只恐更难。” 吕娴却只笑了笑,这有什么,若是好管,就留着用,若是以后不好管,天下也定了,杀个个把人,过河拆桥的事,哪个开国之君没干过。她赌司马懿够聪明。可若是聪明过了头,小看了她,她也会叫他知道,啥叫满门诛灭。 吕娴心里很不高兴,恨不得给司马懿两个大耳刮子。好叫他清醒点。 只不过他与吕布现在是共生的关系,有些事就不能直白的说了。 吕娴倒不担心吕布的安全,只要司马懿脑子没坑到像张飞那种程度,他就知道吕布是他的保命符,绝不会做出伤害吕布的事情。 吕布这人,她就更不用担心了,好一时坏一时的,想出一出是一出。若是别人性格,她还得担心天天有人扎她的小人,说她的坏话,挑拨了父女关系,但吕布这性格,可拉倒吧。真挑拨,他听都听不出来。 旁人与他关系再好,也不如家人亲。 真把他惹火了,他一刀把小人给砍了的事真的干得出来。 不得不说,吕布这性情薄义寡情也是有好处的。 也就是说,无论人与他关系多好,真把他惹急了,他真的不管关系多好,说杀真杀。 所以,现在就是平衡的状态。 臧霸见她心里有计较,便放了心,道:“曹仁带了大军来亲迎女公子进关。距此只十里。” “如此盛情,当备酒水以谢。”吕娴道:“准备酒瓮,大军开拨,前去敬一杯与盟友,马上进关!” 臧霸应了,忙拔营起寨,往官渡去。 渐渐近了,曹仁带着大军早在候着,见到吕娴来,心里都很紧张。曹仁是不怎么显露情绪的人,此时心里也是犯嘀咕的。 大军近前,真正面不改色的人,不是傻子就是装叉。 顶多是假装面不改色罢了。一个真正的大将,面对着敌人压境,能不紧张才怪! 这是什么局面?!是那种一言不合,可能就失控打起仗来,混战的局面。正常人都会紧张。 不光曹仁,曹真,曹休等人都很紧张。扑面而来的踢踏声,阵阵俱震,令人心中都有点颤抖。 像将士这种还算好的。 有很多新兵,没见过大场面的,光听着这地震般的动静,以及扑而而来如同黑云般的场面,腿都在抖。 吕氏训兵与一般的兵阵不大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在于行军等,普通的兵都是不讲究共震的。但是吕氏军不同,一刻一板,左脚右脚都是踩点一样的同个步调。而物理学告诉我们,声与力往一齐发,就会产生共震,而共震,在桥上的时候,是可以直接踩跨一座桥的程度。 而在地面上,那种震憾,给与人的是极大的心理压力。 王师有多少人!?吕布虎威军号称十万,其实也就七万多人。 而吕娴带的兵还是往少了说的,说是五万,其实不止五万。往人家老巢那去,你还要把声称的兵马往多了说,不是傻子吗?! 因此只往少了说。 这番压力,是真的令人胆肝俱裂的感觉。 渐渐近了,大军停下,吕娴带着亲兵营出列,臧霸在原地未动,掌控大军,直直的看着曹营。 吕娴却是十分轻松,曹仁也出列来了,两人拱手相见,吕娴笑道:“怎敢劳曹将军亲自出关来迎?!太客气了。” “既为盟友,若不来迎,实在失礼。”曹仁笑道:“女公子许久不见,更添飒爽也。只不知北方的风雪,可适应?!” 吕娴笑道:“风雪不停,热血却不冷。我虽弱,我军却强。有何不适应的?!多谢曹将军关心。” 曹仁笑了笑,道:“女公子远道而来,还请入关吧?!” “请!”吕娴道:“为表敬意,愿敬曹军将士一碗酒,以谢礼也。” 一辆战车拉了酒瓮来。 曹仁与曹真对视了一眼,笑道:“女公子盛意,本不该拒,只是在此饮酒,确实不妥,不若进关入帐,饮热酒更好。还请女公子不要推辞,莫推东道主之意也。” 吕娴乐了,他们也算是极谨慎了。 这种情况,也是应该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临阵下毒。真下了毒,这手段虽不齿,但是这个时候的曹军可输不起。 吕娴便道:“也罢了。想是酒冷呛风入口,反而不利。且请先入关吧。” 曹仁道:“请!” 吕娴身后旗兵换了旗,身后大军缓缓开拨过来。 曹军同行,曹仁与吕娴并列而行,说说笑笑像聊家常一般,仿佛上次见面不是打仗,而是只是吃了一顿饭。 曹真则行到臧霸身侧,道:“上次相见时,惜败于汝手。然我虎豹骑,汝军终究不敌。” 确实是,当时的泰山军马不整,论实力,的确敌不上曹真,后来还是张辽的援军来,才共歼了虎豹骑。 臧霸并不是那种会在口头上占便宜的人,又不喜争功,也懒得争辩这些,因此只当没听见,道:“我军赵云过关时,曹将军可与之交过手?!” 曹真道:“切蹉了一二。赵将军骁勇过人。” 臧霸道:“多谢曹将军并未为难他。赵云本是目标明确之人,若与曹军有何误会,也是非他本意。” “不曾有误会。”曹真道:“宣高言重了。” 曹真看着臧霸,见他如此稳妥,既无对赵云嫉妒,又能稳得住人心。倒是有点不安。 这样的一个人,以前战场相遇,并没有觉得有多大的威胁。 不料如此稳重,能掌兵权的地步。 他刻意相激,他也并不争辩。这样的人守军,极稳。只怕这吕娴的大军,不好啃啊。 第616章 与星饮醉怼曹休 大军缓缓进关了。 曹仁早设宴于内要招待吕娴。 曹军士中有很多人,包括武将和文臣都要一看这个名传天下的女公子。因此人都聚集,纷纷来观瞻吕娴的雄风。只是未曾先被吕娴惊到,反倒先被吕氏大军的这个阵势给惊骇的面无人色,面面相觑。 因为怕被人嘲笑,他们也并未离的太近,而是隔着很远观看的,本来只是想远远一观吕娴进营的,不料隔着阵却先看到吕氏军的这阵势,一时都半晌无言。 隔一年未见,吕氏军的气势又变了。变得更强了。 而兵士们眼神坚毅,风吹不倒,雪冻不了他们的坚毅的眼神,那是征服的渴望,建功立业的渴望。这般的精神面貌,叫人心惊。 他们不禁在想,吕氏军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单单吕娴的兵马是这样?! 这个问题很复杂,想到这个问题,就又会想到徐州兵到底有多少人马?! 昔曾闻徐州招兵买马,到处收容流民,却一直未曾得知徐州兵马的确切人数。现在想来,只恐是个不容忽视的数字了。而这一年,徐州却是半丝也没有露出来。低调而不宣扬,这份沉容,就是她所拥有的最大的筹码。主不慌,则下不乱,因此,更显治下厉害。 而这些都被她放出来了,还是各布其间呢?! 可以肯定的是,吕娴虽号称五万,其实根本不可能只有五万,这不是五万人马能拥有的气势。 古来一向可以通过埋的锅饭来推测敌军的数量,然而,吕氏军却不同,几乎都是后勤在做饭,做了以后,就多数做一个假象来,所以斥侯探听到的,只能靠猜测,一直没有猜准过。再加上吕氏军有很多奇怪的干粮,并不一定都是吃饭的,所以更是笃定不准。 只是远远的看着像没有尽头的吕氏大军,每一个曹军人士,心里都很震动。 这吕娴,治军很有一方啊。 而兵贵在精,不在多。面对这等的雄兵,扑面而来的这股势,就算这里的守兵二十万,曹军上下也没有一个敢自负的说,一定能拼人数而歼灭之。 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两败俱伤,真俱伤了,其实对曹操更不利。因为这些人,是吕娴的先头兵,徐州还有大后方的。 而这里的精锐雄兵,却几乎是曹操的全部了。倘败亡,何以再复起?! 这里是曹操的主力之一没错。 吕娴这支也是主力之一,然而他还有虎威军。 虎威军刚挫败张绣,一想到这战斗力,以及隐形的消息的威慑,这心里,也几乎是轻松不起来的。 事实上,现在这局面,也有心理作用的原因。因为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张绣已败,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再在现在看到吕娴的兵马,这心里的复杂,是真的难以形容。 而吕娴进了关,看到曹营的大营一座连着一座,相隔连绵不绝,像遥遥看不到尽头似的,便对曹仁感慨的道:“曹公有此大军,何愁不能图袁绍?!” 曹仁道:“袁绍兵强马壮,兵力五倍于我军,怎敢因此轻忽大意?!兵虽多,将不丰,不敢轻敌。” 吕娴笑道:“曹仁将军如此自省,方是兴兵之道。曹公有曹将军,虎豹骑,无需患也!” 曹仁道:“兵贵在精,女公子虽兵力不如我军,然而这般气势面貌,令人叹服。长途跋涉不见疲态,实是令人惊服不已!” “虽一路跋涉,然,也并非一直赶路,劳逸结合,才是长久之道,否则兵士身体未垮,精神也萎藦了。”吕娴道:“曹将军有所不知,南方兵,不适应北方气候,因此病倒的也多。” 曹休听了,意味深长的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在淮北则为枳。” 这话就有点呛火的意思了,吕娴又不是傻子,哪里能听不出来?! 她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道:“人终究与植物不同,这九州各有风土,各有不同,然而人迁移也是常态,虽有病者,却也在自我调整之态中,并非就能被气候不同,而能被击倒了。终究是适应能力,与植物不同。若以曹休将军所言,那将来曹公若想收服江南一带,北方兵不会水,恐怕连江也过不去吧?!这孙权的水兵,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曹休被噎住了,便默默低头不再言语。 曹仁也当没听见,道:“九州宝地,气候各异,高低错落有致,风土人情,的确不同。北方旱,少水,南方兵难免要忍受些干燥与寒冷。北方兵去南,恐也患湿瘴而病者,亦多也,常见之事。一方水土一方人。确实不好多说。” 况且吕娴的兵马中,其实多数是北方人,而患病的确实是南方人居多。 曹仁便明白,徐州征兵时,只恐收了不少南方来的流民与百姓,兵马等。 她收纳这些兵马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带来北方受罪的吗?!不,是来历练的。哪怕身经百战的马战,的确不如北方兵。然而,这些人却也有着天生的优势。待历练出来,适应了以后,身体素质会更强。而南方人,多数都是会水的。 徐州至今无船,无水军。 曹仁知道,她的心大的很,孙权盯着徐州,其实徐州也无时无刻不盯着江东的。 哪怕一时不能南下去征伐,训练水军来防御,也是必要的。 这位,眼光极为长远,行事,绝不是短视之人。 “曹仁将军明理人也,”吕娴笑道:“九州各异,才辈出英雄。山河壮丽,谁能不爱此!?无论是寒冷的,潮湿的,还是高地气候,或是低地盆谷,自有爱之如宝者。” 曹休等将听了心中微怒。 曹仁道:“女公子,还请入帐说话吧?!” 吕娴笑道:“人多,只恐进帐说话反而拥挤,今日天气风虽大,却日丽,不若天为盖,地为席,设筵于天地之间,更添壮阔豪迈,军旅途中也不好贪图暖和享受。” 曹仁便知道,这小女子,心眼也多,怕是进了帐会被埋伏吧。 毕竟现在将她与大军隔离,她也深为患之! 曹仁便笑道:“也罢,正好在此围成一圈而设篝火,到了天暗之时,也更暖和些。女公子远道而来,定备酒肉以待。来人,上肉,现烤。” “这个好!行军在外,不宜精脍细食,反而这现烤的肉,应景!”吕娴笑道。 曹休哼笑一声,这是怕曹军的饮食会毒死她还是怎么?! 真是八两与半斤。 都不是啥好人。 进了关,大军扎营,两军相对,中间虽设有席,也添了篝火,然而,这阵势,却是如同楚河汉界一样的。 行军之中的火,也不可能像现代旅行那样弄个多精致的篝火载歌载舞。而是现挖的深沟,里面填上柴,一点就围了大圈,而且是圈又一圈这种,粗糙之中也带着野外粗犷的美。 火上架上了烤羊,烤肉,辅上草席,也就席地而坐,弄个杌子放酒肉,便像是入席一样了。 臧霸已经扎下了大营,带了军中主将坐到了吕娴身后。 曹仁为首坐在对面,他身后也坐了不少人。 曹仁举了酒碗,道:“女公子远道而来,以助曹公成事,我为东道主,代我主敬女公子一碗酒,以谢女公子是也!” 吕娴端了酒碗,笑道:“不可独敬我,当先敬天地鬼神,再敬天子。焉有先敬地方诸侯之礼?!如今我二军相合,也亦盛事也。以地为席,天在上,我与曹将军,共敬天地鬼神,愿天地助我二军皆成事,以诛国贼!” 曹仁无奈,因此也都转了身,与吕娴转向同一个方向,对着天地,道:“敬天地,求诛国贼!” 酒洒下! 吕娴举了第二碗酒,面向许都方向,道:“第二碗敬天子,是也!” “敬天子!”曹仁与诸将都如此敬了。 方才相对而坐,二阵营才对着喝了一碗。 只感觉酒寡淡无味的很,曹仁为首诸将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吕娴,心眼特多,半点不肯落人口实,而且轻描淡写的,把曹仁主导的话调了个,将她助曹公成事的话,转变成了诸侯之间会盟一般,同等效力于天子的平等的地位。 这般举重若轻,这个女公子,一年多不见,还是这样的,让人心里不爽。 两对阵而饮,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默默无言。 其实都是各怀心思。 这么沉默,不正常啊,所以吕娴只能没事找话聊,以免尴尬,然后是紧张。毕竟是两军对阵,这可不是玩笑。 “今夜明月明,星满空,”吕娴笑道:“北斗亦很亮,是个好日子。” “难得星夜,晴空万里,无云遮星,”曹仁笑道:“敬女公子一杯!” “敬曹仁将军一杯!”吕娴哈哈大笑道:“星与我二人颜面,更要敬北斗一杯!” 曹仁道:“敬北斗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 一时之间,都哈哈大笑。 “北斗酌美酒,劝君饮一觞……”吕娴笑道:“敬诸位将军!满饮此杯!” 曹仁为首,众人皆举杯,道:“敬女公子。” 曹休坐在后面,在独酌,十分不爽的样子。眉紧紧的拧着,饮的半醉了,终究是上了前来,眯着眼睛道:“……女公子口口声声说曹吕是会盟,是盟友,敢问女公子,为何温侯不惜错盟,而击兖州先锋张绣兵马!?万余人,只败的只剩寥寥几百兵,徐州就是这般对待盟友的吗?!” 臧霸听了,看着曹休。他身后诸将也都严肃的不笑了,然后紧盯着曹军各方的动静。 风,呼呼的吹。 而这紧张的气氛,自曹休一问起,仿佛能立即拔刀饮血。 两军对阵,前番喝酒,后番见血,也是寻常之事。正如盟友,前番会盟,转身就插刀,也是寻常之事。曹休并不是不懂,他既然问出来,就是故意问的。 但吕娴能为此羞愧吗!? 她皮也厚呢,听了只是笑道:“不知曹休将军此言何意?!是问罪吗?!只是,娴实在不知自己有何罪,我父有何罪,徐州军又有何罪……” “几番叛骨,再叛盟友,也是温侯常行之事,习以为常,只恐也都不以为罪了。”曹休冷笑道。 吕娴哈哈大笑,道:“曹休将军,若与我军将士二人约以战,虽约期点到为止,然而,若打起来失了控,曹将军输了,不怨恨自己身手不够,却怨我军将士刀太利乎?!此,就是曹休将军的理,恕我不敢苟同!” 曹休瞪着眼,这是连他也一并小视了。 “张绣之事与我父之事的性质也类似。”吕娴道:“若是我父输,我也认。断不至像曹休将军一般,还要质问对方为何不放水?!我与我父都是要脸的人……” 臧霸与身边的将士不发一言,此时却都已是在忍着笑了。 曹休脸色一变,看着悠闲而亮出爪牙的吕娴,那副轻松说出刻薄的话的吕娴,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 “喝酒虽喝酒,战争就是战争,酒可以让,战争不能让,曹休将军也是行军之人,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吕娴哈哈笑道:“……曹休将军也是多饮醉之也。在我徐州,便是两总角小儿打了架,也不会告知父母而升级为两家之战,而曹休将军欲以张绣之败而欲与我翻盟矣?!是否?!” 这话既讽刺,又尖锐了。 这张牙尖嘴厉的辩,也是名不虚传! 曹休已是气的脸都歪了。 不过他到底是没再固执,不然事情真的会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去,便顺势一倒,装醉而已。曹真笑道:“曹休将军饮醉了,口不遮言,女公子见谅……” “无妨……”吕娴看了一眼紧张的曹营诸将,笑了一下,轻松悠然的道:“说了醉话,也是常有之事。” 曹将已是将曹休抬走了。 不过指望她理亏,反倒小心翼翼的像刘备那样解释张绣的事情,这曹军上下也不可能看到她这副姿态。 现在的吕娴,是探出爪牙的小老虎,而且今非昔比。无需再小心翼翼了。 这才是她的姿态。 笑与北斗饮,四两拨千斤。 第617章 吕娴回信震司马 臧霸见这是彻底的控制住了,也就没再那么紧张了。反而与身边诸将各自吃起肉来,他们喝的酒很少,浅尝辄止,给面儿抿上一口也是一个客气的意思。因为以他为首,没有一个人能做到真正的放松! 这不是大捷并回到徐州领赏的时候,更不是放松的时候。便是在行军途中,在自己的大帐中都不饮酒,怕饮醉误会,怕被偷袭来不及反应,更何况是在现在了。 从进官渡开始,他们的心是提着的,肌肉是绷着的。 可是他们心里却是极度的自豪,三言两语,不吃亏的化解一场质问,这样的风范,也只有女公子才有! 吕娴很是闲适,看着满天星空,苍穹之下的美,惊心动魄。 也正因此,才能让人感觉到自身的渺小,而增敬畏之心。 古人不知道这星空,这天空上面有什么,所以更虔诚。可是吕娴是知道的,所以她的眼神是欣赏而非敬畏过度。 曹仁观她这份闲适,而透出来的霸气,以及对天空的从容,心里的感受就更深了。 他笑道“文烈前番因与祢衡有嫌隙,这才出口不慎,还望女公子见谅他失礼之处。” “文烈性情刚硬不阿,倒是个有脾性的好战将,”吕娴笑道“区区小事,何须挂怀。我虽为妇人,却非妇人心胸。” 曹仁却惊心她的气度,这样的气度,他是警惕的,道“以女公子这样的人,竟与祢衡相惜,让仁十分诧异也。非吾小看弥正平,而是此人油盐不进,是个怪才,不料他竟能心服女公子。” 吕娴笑道“岂不闻惺惺相惜二字?!”其实真不是,只是曹仁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她只能胡绉了,总不能被他带着话头走。 “正平好说辞,而娴也略有些口舌辩技,正好惺惺相惜,”吕娴笑道“不然何以收服此等高傲之才?!” “惜哉,弥正平,却不肯服曹公,”曹仁道“愿服女公子,不为惜哉?!” 吕娴眯了一眼睛,更不可能被他带着话走了,只是笑着对曹仁道“子孝可瞧见这天下的星宿,各遵其行?!” 曹仁眯了一眼睛。 “每一颗星球都有自己的轨迹,若不围自己转者,皆不能容,非要扭转不可,这便是逆迹而行,”吕娴道“正平的确有自己轨迹和立场,我遵之其行迹,而不强求其服从,他若不愿跟随,我也不至不能容。不料,竟得他愿效力之心也。子孝惜曹公未得,却不知强扭的瓜不甜,不能遵之者不可伤。这是宇宙之道。” 曹仁听的不笑了,这话说的是曹操不能容,才逼至弥正平到吕营的了?! 这话多难听!? “星空之大,各有小宇宙,”吕娴道“若遵之各行其轨,倒也不必强求过甚,反而不得光辉。若能顺势,也许更能得人心。子孝以为呢?!” 她的确不是善人,就是故意回击的。 曹仁勉强扯笑了一下,道“多日未见,女公子还是这般言辞善言。” 吕娴笑道“小技巧罢了。不及曹公多谋。如子孝者,对曹公一直忠心拥护,此得之也多也,娴羡不可及。” 所以说的差不多就得了,再说下去,连曹操贪心还要人和地,倒行逆施强求人归附的话,都能说的出来。因此双方打住。 这后面的气氛就比较沉默了,因为一说,就容易说些都不中听的话。因此,这场宴也就在默认的平衡过度过去了。 曹仁回了帐中,却是满心忧虑。 “观此女气度,雄气逼人,为人主范也,恐绝不会屈居人下。”曹仁道“势必要咄咄逼人,与吾主争雄。” 这还用说?! 曹真道“敢直视上天而不尊敬,用心昭昭。” 其实这真是误会,吕娴就纯粹欣赏天空而已啊。 可是古今差异,就是这么大雾。 “就差将改朝换代放到嘴上了,如此毫不掩饰,”曹仁道“她带着目的来的,多谋又狡至极,不好图,勒令军上下将士,不可与之争锋。现如今,非是与她战时也。” 身边谋士应了去了。 曹真道“她既带大军来,便绝不会服从我军之令,只恐,事易变啊……” “随机应变。”曹仁道“张绣已败,如今汝与我都当约束军中上下,不可擅动,再坏主公大谋。观此女言行,将来天下之事,只恐在此次了。若此女灭,天下可定。若不能,只恐雄主图霸难事,非易善终也。” 曹真应了。 两阵营对帐,其实都是泾渭分明,都十分妥贴而且算是对立的。 互不干涉的样子。 在大帐之中,臧霸对吕娴道“弥衡言辞锋利,只恐都叫曹营中人吃了鳖。” 弥衡那张嘴真要骂,那真是专挑人痛处下口。 她倒还好点,顾忌着身份,有些话不能说的太难听,反而说的隐讳很多。 “今日曹仁提祢衡,非真为正平之事也,”吕娴道“目的在于观我之志也。” 臧霸笑了一下,事到如今,还要试探她到底有没有争雄之志吗?!或者是在观察她有没有依附曹操之念。以此而测她是否有可收服的可能。 只恐是因为觉得她的兵马棘手,所以想用怀柔之策了。 可惜,吕娴的意志十分坚韧,绝不接受别人温水煮青蛙的自欺欺人的。 她与吕布奔着的就是至顶之位去的。若是只想找个好主子,她不至之前把曹操得罪这么死。 “今日先休息,”吕娴道“明日便离开官渡,继续往前进发,不出一二日,子龙就有消息了。” 臧霸点首,现在这样与曹营扎营这么近,可不是好事。因此听令,叫将士们分班轮休,值夜。四更天便起来,饱食了一顿。 竟是不多留一天,天不亮就要行军进发。 曹仁吃了一惊,见吕军这般效率,说走就走,昨晚吕娴却半点没提今早就走的事,心里难免有些嘀咕。 曹仁忙上马来拦,见一身戎装的吕娴,抱拳道“女公子,怎么不与我军共扎营守官渡,也好做应对。何急往前?!当此之时,与袁绍相距,袁绍军并无动静,且不如在此等候变化。” 吕娴道“子龙前去,我与宣高恐有闪失,前去援助,待与子龙汇合有功,那时再回官渡而守。我军偷袭之事,就不劳曹仁将军策应了。以免有所损伤。乱了调度。” 曹仁哪肯信她?! 她要是还回官渡,他才是真信了她的邪。 曹仁却不好多拦,只道“袁绍谋士分裂,不能令出,而战将消驰,暂无战意,两军相距之时,还望女公子有所分寸,不宜多激怒,不然三方,皆乱也!” 吕娴肯听才怪,不过却是笑道“自当如此。未得曹公之令,未敢擅专也。时有通信与曹将军,必不负曹将军所言。” 曹仁见她都这么说了,还能真拦着她吗?!因此只能不甘心的道“女公子此去珍重!” “曹将军珍重,”吕娴抱拳。 吕娴的马往前去了。 曹真看着她的大军背影渐远去,急道“大将军,真不拦阻?!” “她去意已决,早有打算,能拦得住?!”曹仁道“立即与主公报信吧。只恐我军步署要被她给打乱阵脚了。她必要主导战事,绝不肯为我军所被动。” 曹真咬着牙,是真恨不得任性去打一仗,你死我活一回。 然而战争若真的只是像打架解气那么简单就好了。身为战将,若打乱步署就是大错,是要斩首的。 张绣犯的就是无令之罪,多种原因才只是软禁,而非斩首。 但身任越重,越敢擅专,就是死也不能赎其罪。罪甚大时,只能满门诛灭,才能弥补大错。 所以,若战将都如此任性,这军还怎么治?! 曹真便是再愤怒,也只能忍着。 闷闷不乐的回营去了。 曹仁去信与许都,一面也是派人跟随其后,多方打探吕氏军马的消息。 而吕娴的信也终是到了司马懿的面前,吕娴是坦坦荡荡的写了信,而且十分诚恳的建议,河内之地,交由司马懿专,她是最信任不过的,而司马氏尽出才俊,又本是河内人氏,用他们,更是合适不过。 一副一切交到司马懿手上,而又十分信任司马懿的架势。 本来,其实吕娴最喜欢坦诚的交往,也就是说,如果司马懿只要举贤不避亲,真的诚恳,她是真的敢用司马氏的人回河内治。她也真的敢放心,能放心。 但是吕娴心里更清楚,司马懿心里有鬼,所以,反而会更避嫌。 吕娴有时候也厌恶这种相处模式,奈何,司马懿非要选择这种模式。 但有什么办法,他就是这种人。 所以她与贤士相处,也只能各人用各法了。 与司马懿之间只能是这种假惺惺的相互信任的模式。这都是人的品性决定的。 她与贾诩,陈宫,徐庶之间,绝不会如此。 吕娴也厌烦,但她不得不为。 司马懿看到这信的时候,果然心里已是怂了,也是忍不住一个劲的犯嘀咕。他的心思被吕娴看的透透的。哎。真想瞒过她,啥也瞒不过啊。 偏她更绝,一副任信她,权由他决断的架势,好一副信任的样子,真是,让司马懿心里冷笑一声。 然而,终究是怂了的。试探的结果就是试探之意缩了。而张杨之事,他也再无敢有想头。 其实,这本身算是一点郁闷的事。 一点点不甘的冒头,都被这明谋给打回原位了。 真是…… 偏偏文臣们却看不出这其中的隐意,只看到了女公子与军师之间相互信任之意,还纷纷贺道“女公子真是大气魄也,女公子与主公皆信任司马氏,军师何不用司马其余将才!?取其一,可取代张杨也,河内定能保……” 司马懿不得不一副受恩感激有愧的模样,道“女公子如此信任于懿,本不该辞。只是,懿已领军中大权,若还用司马氏诸人,又叫天下人何看我?又怎么敢遮庇其余人的光辉,为此故,女公子虽有盛恩,懿却绝不敢受也……” 众文士武将还更心服,叹赞道“军师亦是义士也。” 他们又哪里知道这司马懿隔空与吕娴交了个手,不得已又被打回来了。 现在只能老老实实的而已。 至于司马懿心中的郁闷,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与吕娴的信一并来的,还有她的大军进了官渡的消息。 众文士回到此事上来,议道“只恐孤军深入,险之又险。倘若曹操剿之,何以救?!只恐鞭长莫及啊……” “不知军师以为如何?!”众人问司马懿。 司马懿心中冷笑,那女公子精的跟什么似的,她能吃亏才怪! 面上却是自信的笑道“女公子非常人也。曹操知之甚也。若相击,岂会无备而仓促?若不能歼而杀尽,曹操必不为。况又有袁军虎视眈眈。因此吾料曹操不仅不会攻击女公子,反而会配合,而争大胜。” 也就是说,现在的曹操没有把握是不会突然袭击吕娴的了?! 众人听了,议论了一下,道“但闻军师高见?!” 司马懿道“如今许都内人心极为不稳,曹操需要大胜而威震人心,曹操,枭雄也,若是何进之流,此时,只会不顾一切的攻击女公子。可他会以大局为重,与其战女公子之师而不能保胜,不如顺势而为,配合而胜袁军,前线捷,则后方定,许都定,人心亦定!曹操威严更甚也。保住许都,才是他如今之务!” “军师所言,在理。”幕宾沉吟道“如此说来,女公子之师暂为安!” 何止是安?! 司马懿心中道,她可不是个能按常理出牌的性格,再加上,孤军深入了,便绝不会任由曹军牵着鼻子走,被人捏在手心里操纵,她会打乱牌局,争得先机。这才是真正的制胜之道啊。 可惜袁军人心不齐,若不然,合力歼击吕娴,未必不能胜与灭。 可惜,当世之英雄,少有能与之比好胜心与目的明确,及心定坚定者。便是曹操,现在也是自我怀疑时多也。 而她坚定执着,毫不怀疑的性格,只会盯紧目标,一往无前。这就是天意难违啊。天命,其实可能就是注定了的运数。而注定,取决于很多的因素,坚定执着,机慧聪敏,会得捷径。毕竟苦心之人,天亦不敢负。 。 第618章 刘表病危玄德疑 司马懿道:“诸位不必以女公子之师而忧,只等捷讯来吧。” “是。”众人皆应了,难免也要说上两句好听的话,道:“有军师之才辅佐主公与女公子,明君贤士,定能铸就基业是也!” “徐州贤士多也,有贾大人与陈相贤辈,又有诸位贤臣,懿不过是中舐之流,是女公子高看,诸位抬举,才有今日,怎么敢虚受如此赞许,”司马懿道:“才多有,然,也当协力一心,袁绍谋士虽多,却心不一,当以此为戒慎是也!” 诸人更是心服口服,道:“是。” 众人议完事便散了。唯独司马懿拿着吕娴的信,沉默良久,是逐字逐句,逐段的细细琢磨了一通,也是一字未提深意,然而,只有司马懿知道,这就是她的回复。 司马懿苦笑一声,喃喃道:“天生其人,懿所苦也。” 他的心思,便是曹操那样的人,便是心中有疑虑,也只是疑虑而已。而所谓疑虑,就是指,可信任,也猜忌之间。但是如曹操这类枭雄者,他不是只对他一个人疑虑,而是对所有人都是如此。那么,司马懿纵然受猜忌,那也不是独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感觉在她的面前,他仿佛是透明的一样。 她对自己,并非疑虑,而是说不清的一种感觉。 很奇怪。 但是司马懿就是觉得,他的心思,仿佛在她面前一切掩藏掩饰都是徒劳。这让他觉得自己可笑的同时,也在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傻兮兮的,这个女公子,本身就是一个说不清的一个人,看着比较佛系淡定,然而,可是她却比曹操更让他觉得猜疑。 是的,猜疑! 司马懿看着信,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精神分裂了。 一方面,不信有这样的怪才,另一方面,就是忍不住的这样想。不能遏止。 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吗?! 能够读人心,或是出于先知?! 是的,先知。 他对吕娴,也算不上恐惧,可是,就是说不清楚。这种无奈,有点令人沮丧。就是无论他出什么招,她都能看得清,并且隐形之中立即拆解,不费吹灰之力。仿佛根本不以他为忌。 这一种出神入化的功夫,让他特别的无奈。 当然是不甘心的,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琢磨了个遍,这才将信收起来了。 目前,还是以不动应万变的好! 主要还是心里没底啊。 正说着,幕宾又转进来了,道:“军师,主公回营矣。” 司马懿道:“有女公子转交之信来与主公,速送去与主公见阅。” 幕宾应下,接了信,令人去转交。自己却未走,只是笑道:“女公子与主公之间,可谓知己知交是者也,父女一心,也叫吾等安心,若如袁绍父子之间如此,只恐吾等也不知唯何命是听。” 司马懿笑了一下,知道他是另有话要说,便请他独坐下,道:“若有话不妨直言。” “只是对于女公子深入敌境一事,心中探不着底,特来请教军师,”幕宾道:“虽知女公子向来有谋,善决断,然而,兵场如杀场,倘有万一,又如何敢赌?!女公子凭借的又是什么呢?!必能赢曹操?!” 原来是担心吕娴死在前线,司马懿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心思与吕娴的交锋被外人所察觉。还好,这只是顶级谋士之间才能理解的东西。 因此,司马懿也就笑道:“汝以为女公子是何人?!” “正因知之,才更忧虑,”幕宾叹道:“军师,主公性情,若无军师,只恐更难以约束。更因如此,徐州才不能失去女公子,主公更不能失去女公子啊!” 司马懿道:“汝可知,为何险地,她去闯,而将大后方交由虎威军?!” “自信?!”幕宾道。 “主公的性情,这些时日,想必汝等心中也有数矣,”司马懿道:“若主公去的是前线,便是有吾等在,依主公的性情,也很容易中别人的计,他性情又暴躁,便是我等相劝,也未必肯听,而我虽可保,却终究可能于乱中出错,变中出错……” “所以,她去了。”司马懿道:“你可以理解为是为了保存实力,保护主公,保住虎威军和徐州。然而,这等气魄之下,何尝不是要问天下九州的气魄?!” 幕宾听了若有所思。 “三方会战,变化多机,而她足以应付,虽有险,却终究有谋,也有实力。”司马懿道:“她曾说过,三方是最稳定的局势。但同样的,它也是最变化多端的局势。也就是危机二字中的机。难得的机遇。” “而在这三方局中,她要夺得真正的主动权,真正的得到问鼎北国的机遇。”司马懿道。 也就是说,吕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这其中耗到北国的机遇了。 幕宾听的心中砰砰直跳,他虽不算顶级谋臣,但也绝非常人,听明白了,道:“女公子要入境北方,是整个北方!” 司马懿点了点头,笑了一下,道:“她已入官渡,汝以为,她是如何进去的?!曹仁驻雄兵二十万在那,却依旧放了她进关,只代表两件事情,曹操需要她,不会与她为敌,至少暂时是,二便是,曹仁心知其实力过人,不好难为。” “曹吕之战时,曹仁败,虎豹骑精英营几乎不剩,曹仁怎能不心有余悸?”幕宾道:“然,以曹军之志,必想再战洗刷耻辱。” “虽有其志,只是,观女公子之师如此强大,心中怎么会没有更多的犹豫与疑虑,”司马懿道:“她训练的兵马,汝等也是知晓的。丝毫不弱于虎威军。甚至更有内在的锋利夺目。别说曹仁见之心有怯然,吾军也如是!” 幕宾点点头。 “看人,在于听其言,观其行,”司马懿道:“曹仁与她会师于官渡,必有宴相见,若见她之气魄,恐怕心里也有数,只会一一报于曹操,暗暗准备。” “女公子亮的何止是大军,更是她的毫不掩饰的昭昭之心。”幕宾道:“我明白了。是要告诉曹操,要共分北方之意?!” 司马懿笑了一下,没再多言。 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是默契,雄主之间的默契,就是先共同干掉袁绍,瓜分掉这一切,分好果实。 至于后面决战,那就那时候再说。 这同样是隐讳而昭然的。她就是在告诉曹操,倘若你非不按常理出牌,要攻击我。恕我也就不遵旧盟,可能会做出更不可思议的举动来。 孤军深入,当然是孤军深入,可是深入的是谁的腹地,曹操心里会不忌惮吗?! 这的确是险境,但同样是机遇。 甚至可以说,这也是曹操的机遇与险境。若能顺利,倒是能打出引君入瓮的局来,然而若是不能呢?!这就成了引狼入室。而谁是那只狼,是吕娴!可能会把曹操的腹地的五脏六腑都给打碎了搅成一团。 “原来如此!”幕宾是真正的想明白了,道:“怪道女公子行事与以往不同,此入官渡,并不低调,反而一改旧事,而甚此高调,原来是为此故。” 司马懿道:“已入北国,亮剑之时也!旁人也许未知,曹操必然懂。此时曹操的抉择是勿庸置疑的!” 幕宾一改忧虑,笑了,道:“女公子与军师之默契,真是常吾等可及也!” 一时叹服不已。 司马懿笑了一下。与她哪里有什么默契?! 不过是高手之间,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 相信很快,她就有好消息传来了吧?!偷袭袁尚,开局之战。而三方的局势,她就会变为主导者! 为了北境,她筹谋多久?!这一天,终是真正的等到了。 北国之战火,初燃,将至焚烧前的热场。 荆州的局势也在发生着激烈的变化。 且说蔡瑁带着人进了州牧府上,见到刘备与关羽二人,道:“姐夫多病忧愁过甚,刘使君何不多留府上几日,若能开导姐夫,也许这病也就慢慢好了。不若云长且随我来,我欲宴请云长前去赴宴,切蹉一番武艺如何,还请万勿推辞!” “这……”关羽看了一眼蔡瑁,也看不出他到底安了什么心思,只是确实是不想去,一时之间倒没想出合适的推辞来。 蔡瑁道:“云长与刘使君形影不离,自是好事,只是在我姐夫府上,万不至有何闪失,不然这整个荆州都不是安全之所也。” 关羽一想也是,虽如此作想,只是还是想推辞,想了想,道:“德珪盛意本不应推辞,只是州牧病重,羽心忧吾兄长忧思过重也,当此之时,怎敢弃兄长之忧,而独自赴宴矣?!” 蔡瑁身后谋士道:“倒也不算是宴,而是切蹉也,素闻云长武艺高强,我荆州诸将皆有想一试身手者也多,不若趁此机会一较高下,如何?!” 关羽面色为难。 蔡瑁道:“姐夫病重,恐孙策卷土重来。若再起战,无有应对,非人臣与亲族所为也。因此姐夫虽至此,瑁不能不备也,更不能只顾忧心而不顾大势也。” 蔡瑁激他道:“莫非云长不信瑁!?” 关羽忙道:“非也!德珪亦是忠臣义士,怎敢如此言重,只是……” 他为难的看向刘备,半点都不想离开刘备。 刘备听了却道:“备在景升兄府上,无有忧也,二弟不必寸步不离,德珪既如此盛意,不若先且前去,想我们兄弟三人,与荆州也是同生共死之人,若荆州有危,怎么能不顾?!” “兄长,”关羽心里忧虑的很,可是都请到面前来了,又说了这么多,再不去,的确是要翻脸了。 关羽权衡了一下,到底是翻脸,撕破脸马上起冲突好,还是分开了更危险?! 倘不给蔡瑁脸面,真翻起面来,他与兄弟也定出不得荆州去,与其如此,不若且应他盛意便是,看他有什么奈何?! 关羽也寻思了一下,刘表虽病重,但不至到病危马上就会死的地步。这州牧府威严尚在。这蔡瑁就算权势滔天,也不至于立即就打入府内围杀刘备的地步,如果真如此,才是真的丧心病狂了。 万不至于到这份上。如果真敢这样,这荆州城也就全不安全了。 他忧心的看了一眼刘备,道:“兄长且在州牧府上待我,我去去便来!” 这话就是暗示了,叫刘备切勿离开州牧府,最好是不要离开刘表身边! 刘备自是听明白了,道:“二弟且放心!” “请!”蔡瑁与刘备道别,笑道:“云长,来。荆州诸将士,已等之久矣!” 关羽拎了兵器,道:“请!” 一时二人去了。 府内又安静下来。 刘备去寻蒯良,却不见蒯良的踪影,他心中有点犯嘀咕,靠近了刘表的内室,良久,见医者出来,忙迎上前去道:“不知州牧如何?!还请杏手告知!” 医者道:“汝是何人?!” “吾是襄阳刘备,”刘备道。 “原来是刘使君,”医者慌忙谒见,刘备忙还礼。 医者见刘备问刘表之事,却不好说出刘表的病情,只能隐讳的道:“……草有荣枯,人也如此,年纪到了,难免有不舒服之时,亦是常事也……” 刘备一听,心中便是咯噔一声,此话何意!? 若刘表真是病重,医者岂会如此说?! 刘备是什么人!?他若只是普通人,也许凭这一句,也辩解不出,这里面的深意。 然而,眼见着是病重了,叫医者了,结果抢救一番,医者出来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不等于是说,是说…… 刘备面色不变,只道:“烦请医者定要调理诊治刘州牧,事关荆州生死存亡也……” “自当如此……”医者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频以眼神示他,却不敢久留,拎着医箱离开了。 刘备心急如焚,只恐事有蹊跷,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引走二弟,他还未如此疑心。若倘若这一点再联系上刘表默认蔡瑁所为,那今天……他还能活着从荆州离开吗?! 是什么,叫刘表如此?!刘备简直不敢相信! 军师所言不错,荆州终究是是非之地,只要有蔡瑁,他想要在此立足,根本不可能……而现在,连刘表也改了初衷,过河拆桥了! 第619章 急中之急遇吉平 而现在连刘表也……竟还默认以要交代重任引他来此。那么…… 他也是要自己必死无疑了?! 刘备额上微微出了些汗。 他还抱以疑惑,侥幸的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然而当他再次去寻刘表内室时,哪里还有刘表的人在?!连侍女都不见了。 刘备这下是真的慌了神。 刘表在装病危。也就是说,他才是一切背后的推手。他的确是什么都没做,可同样的,他也是什么都做了! 什么都没做,在于只是装病而已,可是,他正因为装成病危,才引诱的蔡瑁迫不及待的要动手铲除荆州后患,真正的接手荆州。 而他还沉浸在刘表还是以前的刘表的思绪里,以为他曾放弃广陵来护荆州,有恩有情有义,于情于理,刘表都绝不会如此。 可他几乎忘了,再老的老虎,也是老虎。纵然牙口老了,爪牙废了,可不代表,他的心也废了。哪一个老虎没有虎心,同理,哪一个诸侯,又真正的弱过?! 刘表驻守荆州多少年,都未让孙策近半步,无论何人来图,他都守的死死的,他的确是没什么进取心,可是,诸侯,依旧还是诸侯,而诸侯能坐稳一方,不只只靠仁慈,还在于狠心啊,超出寻常的决断啊。 若指责刘表背信弃义,这是真的,可是,身为一方诸侯,默认,甚至是推动此事,是一点毛病也没有! 刘备绝非庸才,若是庸才,便只有心慌,而无理智,而刘备是那种便是心慌,那脑子也是飞快运转的人。 此时脑子分析不停的便是,这代表了什么?! 刘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代表了,他弃了刘备,甚至可能弃了刘琮,而选择了徐州和刘琦。 所以,为前次檄文一事,刘备就把刘表给得罪狠了,以至于发觉二人的道路全然不同,所以刘表才在将老未死之前,放手一搏,为荆州铲除后患吗?! 但他也是真冤枉。当时是徐州刘琦发檄,得罪死了袁绍,袁绍与刘表割裂,大怒。而刘表又发觉他与曹操有盟。腹背受敌之下,权衡利弊之下,终究还是屈服的选择了徐州势力?! 也许他知道死后,刘琮坐不稳荆州,不忍荆州分裂,也许,他更知道,只在徐州保下,才不至叫北方势力来侵吞荆州,甚至包括他刘备。在刘表心里,他刘备恐怕也不是能保住荆州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来抢徐州的人,引来祸的人! 刘备脑子转的极快,一瞬之间,将这一切都想的清清楚楚! 目前可以确信的是,再寻刘表已经没有意义了。 便是找到他,又能对峙吗?!不过是装相,彼此装相而已。毫无意义。 而这时的刘表,恐怕是绝不会露头与他对话,甚至是对峙的,因为他们彼此心里都有怨恨和愧悔。这样的东西,没有人愿意直面。 只有抉择。 就像男人,无法去面对辜负了的发妻。宁愿不去再见,再想。犹如自欺欺人一样。因为再见,对话只能显得自己特别像个混蛋。而自己是无法面对自己成为这样的自己的。所以宁愿这人不存在。 逃避,就是这一种形式。 此时的刘表也一样。 这般心理,都是相通的。 然而决定就是决定,决定就是这么做出了。 刘备的思维也是利弊分明的,追究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目前他必须要做的事是要怎么离开州牧府,并且离开荆州城。这是一个大难题,如果不能离开,一切皆休矣。必将丧生于城内或府内。 只要出了城,与军师汇合上,必无咎也! 可是,怎么出城,甚至是怎么出府,是个大难题啊! 而刘表已经被转移到了密室之中,说是密室也不严谨,其实就是一个书柜后面的内室,推开书架子就是它,这个时代是没什么家具的,但书架是例外。一般有机密人家的府上都是要设立的,十分常见。并不是那种十分严格严谨的密室。 侍人都避出去了。 刘表也是一径沉默着,将所有的一切全从心中过了一遍,脸色也微微有些抽搐。 刘表内心也是十分痛苦的,做决定很难,但做了决定,到了执行的时候,也是同样的痛苦再经历一遍。他向以仁德著称,内心也是一个十分仁和的人的,可想而知,现在所经历的事情,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杀了刘备的同时,同样的也是在杀自己的心软。 这很疼。 蒯良一清二楚,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刘表看着蒯良,道:“子柔以为,此事可能成?!” “五五之分,”蒯良道:“此事,毕竟非主公授意,只是默认,然,蔡瑁一党却并不知。他们想要杀刘备,却未得主公之明意,便绝不敢进府行事。便会设法引出刘备,在城中杀之!因此,此事,便不能绝对。刘备的生机,便多了二分。” 刘表默然。他虽默认,但更是要脸的人,他希望他死的时候,是不要背着什么背信弃义的名声死的。这绝对不行。刘备仁德在外,他若主动去伤,那他死了也不得安宁,要被人黑死。他要脸,还要名。这个锅,他是要扣在蔡瑁头上的。蔡瑁有了伤仁之名,也坐不稳荆州,正好为刘琦作准备了。 “若到了城中,看似插翅也难飞,然而,”蒯良道:“昔刘备之名深入人心,城中支持者,并不少,多有世家才俊贤人等,倘有人相助,便又多了三分逃生的希望……” 刘表道:“关羽与刘备分离,他怎么逃走?!” “正因二人分离了,蔡瑁可能会大意,自以为没了关羽的刘备,插翅也难飞,因此便不急了。”蒯良道。 刘表更加默然。 他明白蒯良的意思,就现在,就在这个当下!立即以府中仆从,马上扑杀刘备,立可定! 只要把门一关,就是瓮中之鳖,一恿而上,马上能砍成肉酱。等关羽来,早就凉了。 可是刘表能下得了这个决定吗!? 不能! 倒也不是完全顾惜的是自己的名声,而是有更多方面的考量。 倘若刘备真死在自己手上,是好事吗!?对荆州,对刘琦,对蔡瑁都是好事吗!? 刘表的脸色那个变幻啊,蒯良也不可能逼他做这种本就难为的决定,便道:“也罢了。成事在天。倘若不成。也是天意。就算刘备现在死了,受益的也未必就是荆州。” 这一点,蒯良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刘表闭上了眼睛,仿佛只剩下呼吸了。 可是蒯良知道,现在的他是不可能睡得着的?! 蔡瑁不会到府上来攻击,除非他疯了!他要是敢,荆州内的非蔡氏一党,马上能攻击他是要攻击州牧。这个大的锅扣下来,蔡瑁想要快速的接手荆州,就得遭受巨大的阻力。这在权力交迭的时候,可绝非好事。 蔡氏一党还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他之所以势力能这么大,主要原因还是在刘表还活着。他的依靠还活着。是活着的刘表压住了那些忠义俱在的人。 刘表一死,蔡瑁要压住本就极难,再加上这顺位,又不顺理成章的话,事情可就绝无那么简单了。 蔡瑁疯了也绝不会疯了要迫不及待的戴上这个帽子。 这就是不沟通的办法。 所以问题便在于,刘表默认,但不能真的紧闭府门。 而蔡瑁也如是,他一定会将刘备给引出去。 只要出了州牧府,无论怎么杀,都不再是问题了。他是准备先斩后奏,杀了刘备再告诉刘表。那时事成定局,一切无可挽回。 蒯良倒是挺镇定的,坐在这儿守着刘表,等待结果。 而刘备已经心急如焚,见四处无人,也不能往后院深宅走,更不能走大门唯恐被人发觉,只能找无人处的墙边走。 越走,越是心急如焚! 然而此时,那个医者却去而复返,想来也是寻了一阵才寻到刘备,道:“刘使君!” 刘备看到是他,心里反而有些疑心了。 这去而复返就能信吗?! 也许是蔡瑁想要引他出去呢,或者之前他恐惧的事情不对呢,是他想多了呢。不,刘表绝对不冤枉,不然他好好的躲起来做什么?! 刘备心里嘀咕,面上却是不露,道:“不知杏手可是有事寻备?!” “刘使君也是汉室后人,若是不明不白葬身于此,吾实在不忍见此,故借腹痛难忍要寻茅侧之机,去而复返,寻的使君好生苦也,使君若信吾,且随我来,我送使君出城!”医者道。 他说的不是出府,而是出城,刘备都惊了,道:“不知杏手是谁人?!有何门路可以出城!?” “还未自荐,我是吉平,原是天子太医院的太医,”吉平低声道:“天子在许受屈,使君在此,也是如此艰难,叫吾心中好生难受。我本是侍奉汉室之臣,怎忍心袖手旁观。” 刘备忙道失敬,道:“既为太医,怎在荆州?!” 吉平拉他到了一个隐蔽的小亭子里,道:“此事说来话长。使君有所不知,先前曹操头风发作,急寻华佗不得,便到处寻名医,又想去寻张仲景,然而此人更是游于外,长年不见踪影,哪里寻来?!曹操头风不能愈,心情郁躁,平去诊治,也是不幸正触霉头,医治无功,便将平打发出许都。因此平便带着家人,奔赴任地赴命,行程路上,正逢徐州招募医者,本欲前去,后遇刘琦,他急寻名医,要来荆州替父照料看病,平便与众多医者受命,来了荆州……” 这么曲折?! 这也是倒霉催的一个人了。 事件的大大小小的微妙就在于此,很多时候史实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也就改变了。就如这吉平,原本在太医院呆的好好的,也是不巧,正碰上曹操气徐州不遣华佗来的时候,就被迁怒逐出了许都。也是这么巧,逢刘琦担忧刘表身体,唯恐无名医不行,正好吉平是太医,那还有什么说的,便来了…… 刘琦也是识趣,没有请华佗来。 当然了,华佗本来就不睬他便是了。给他看病可以,但长远奔去荆州,那不行,一则他要带学生,研究医术,二则徐州正是用人之时,刘琦便是有私务,也绝不可以以私乱公的。 也是正正如此的巧,这吉平,就这么莫名的撞上刘备了。 这个事儿吧,就是这样。 当然吉平是万万都不知道现在的状况的,他只是感觉刘表装病这事不大对。以为刘表是要骗这人,诈这人了。也怪危险的。想到他是汉室后裔,再加上天子现在委屈不已,这也是爱屋及乌了,不然他也犯不着去帮刘备。 “原来如此,失敬了。”刘备纵是心里急,也不会跟人瞎走,至少要弄清楚眼前这人可否可信,是不是陷阱,是不是蔡瑁派来的人了,再加上为人臣,焉能不问候天子,便道:“备流亡于外,不能进许都侍奉天子,不知天子现下如何?!” 吉平摇首泪道:“如人掌中物尔。刘使君,将来若有一日可进许都,务必救出天子于操手。此贼越发凶悷,待天子,如斥小儿。” 刘备一听,也是落下泪来,道:“备无一日不想迎奉天子而侍,昔我至今连自身也不能保,是备无用……” “使君勿需妄言,但为英雄,不可气短,自有逢时也……”吉平道:“也是平有幸,得知可出府小角门,若要出城,也有路。还请使君勿疑,且随我来,换装出行。否则,想要避过这蔡氏的耳目,难矣!使君可在意扮成平之药仆?!” “昔武子胥为逃亡,装疯卖傻都可行也,备本就是草莽之人,莫说药仆,便是乞丐也扮得!”刘备道,“大丈夫无忌乎于此。若不知低头,死也不过是如鸿毛,无用也。” “好,好,好!”吉平道:“此,才是英雄之气概也。且随我来。平不遇使君则已,既遇汉室后裔,怎么可不尽力保?!平世代行医,奉职太医院,如今流落在此,得遇英雄,也是幸事也。使君勿忧,平死,也会保使君离开此凶险之处。” “多谢吉先生,”刘备道:“汉室微,多有早不奉汉室者,得遇先生,才知如我辈者,多也,备安心也!离去后,定招集四方忠臣,为天子尽力……” 第620章 贵人相助刘备逃 “好,好,好!”吉平老泪纵横。便是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他深恨曹贼。吉家世代为太医,都是世袭官,一直以来,都是天子之臣。而家道断送于曹贼之手,受此之辱,吉平至今不能释怀。说实话,他从未离开过汉室和天家,然而,临到这把年纪了,竟还要逐出许都流落九州,这般耻辱,吉平想起来就泪流。再加上忧心天子的安危,恐将来再无汉室之忠臣真正的为天子忧心,吉平心里深埋的痛苦可想而知! 他虽是医者,但,更是汉室之臣! 只苦于便是愿死,也无力无途再为天子效忠了,如今遇到刘备,这心里的感情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他牢牢的抓住了刘备的手,不知是抓住了希望,还是寄托,或者说是一种情怀,带着他从小道避着人,到他寻常出去的角门那去了。 有些角门是家中奴仆日常进出的,把守虽不及中门,然而也很严,但有些偏僻的角门却是下等奴仆倒夜香之类出入的地方,污秽不堪,因此,无人把守,一般都是直接闩着的,在一个院子里,穿过花廊便到了,到了后边,果然见到有不少码着的干柴等,这里略显杂乱,又值在西北角,可见是马房后面了,而且直接是茅侧以及下人房所在处,下人也是要吃饭的,他们的饮食取用处,与主人所用的膳房绝对不同,刘备一进来就闻见了若隐若现的臭味,虽不浓烈,但比起前厅的那种焚过香,熏过的屋子来对比,这简直就是臭不可闻的。 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里,刘备明白了,若是无眼前这人帮着带路,只恐他一时之间也寻不到。因为贵客是绝不无可能会转到此处来的。 现代人还用什么香水类的那种东西,其实这些都是古人玩厌的东西。 上古时代就已有香熏屋子这一说,椒房就是其中奢侈的一种,后来到形成一种传统,上香前要净水,神圣不可言的。而贵人的衣物,包括茅侧都是要用香熏的。而身边服侍的侍女也如是。不然臭不可闻,又怎么能靠近主人?! 因此刘备便明白,这里,是下等奴仆所居之处,多数可能为打扫马房的,清扫马粪的,甚至是清理茅侧的这些人。 而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识得贵客,见到了这身衣着,也早早的避开了。 刘备心砰砰直跳,心中却明白,当他看到有三两个奴仆一见到他们的衣着就避开的时候,他便笃定了。 而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拦住他们的。 因为他们连会见贵客和主人的机会都没有,又怎知谁是谁,既都惹不起,不如当没看见并且回避!这才是他们的保身之道。 吉平果然很淡定,进了此处,才算是略松了一口气了,又往里走,见无人处,才寻到了一间空的柴房进去,道:“使君换下这身,且换上平之药仆的衣物,今日也是巧极,药箱之中正有一套。多数都是备着,为着的便是万一要处理肿脓时,穿在衣外的。不料今日竟派上这等用场。使君切勿嫌弃,速请换上,还是要早早的离开要紧。” “怎会嫌弃?!”刘备忙道:“求之不得!” 吉平忙将外衣从药箱里拿出,刘备换上了。将发冠也给拆了,只戴了木簪,以免露出端倪来。 “鞋靴!”吉平心中咯噔一声,道:“此来不及换了,也没有现成的!” “无妨,衣物够长,暂能遮上一时。”刘备心中也是一突。 “也只能如此了!”吉平道:“使君且使我来!” 刘备忙拎上了他的药箱,以免旁人生疑。 低眉顺眼,因惧被人看出鞋靴面而露出端倪,便略屈膝,让衣物长到可以遮住的地步,迈的步子小了些,因要加快速度,便急趋在于吉平之后。 趋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急走,但不是奔跑那种。 做为臣子对天子,或是奴仆对主人,若是敢在他们面前小跑起来,那能当场处死。这是谮越和不尊。 因此,刘备此时反而极像个药仆,若不抬头看相貌的话,竟也完全看不出来。 遇到一些仆人,都没有上前,吉平极为淡定,终于到了角门附近了,见四下无人时,二人才急趋而去将角门打开,然后火速的离去了,吉平将门带上,带着刘备,道:“使君,速走。此处不可久留!久之必要寻!” 刘备郑重的点头,脸色十分严肃。逃命之时,此时哪还能顾得上说什么?!只顾跑啊。出了这,是真的跑起来了,因为这条巷子里完全无人。并不是正经的大街。若是在大街上,也不可能跑,一跑就会抓起来!因为太可疑! 虽只能顾得上喘气急跑,但脑子里的东西却没停。 如果真是要出来寻,那就是与刘表也有关,无疑了。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为何刘表要装病! 终于转到了另一条巷子,有人经过,二人忙将脚步缓了下来,平稳呼吸,然后表情也极为淡定。 七拐八弯的,一路往东北角去了。 直到见无人注意时,刘备才压低声音道:“吉先生,有出城之处?!蔡瑁若有此心,只恐城门早已封闭。” 吉平微喘着气,也有点累了,道:“一时出不去,却可藏之,使君速请思之,这城内有何人可助使君。” 刘备大醒悟过来,道:“当此之时,却不知何人能信得过,只能赌之一二性命!” “速请去,平送刘使君前去躲避。平便带着仆从从西门出,若蔡瑁见不见了使君,必会寻到平身上,若得知西门出,必追来,那时,使君再急速出城,不可迟疑!”吉平道。 “吉先生,”刘备急道:“如此危急,怎么能让吉先生独自犯险?!还请吉先生不要如此,与备一同去躲避之,待风险过了,再出城不迟!” “若不引开蔡瑁,这城中必会到处搜寻,到那时,使君又能躲避几时,万一误了性命,一切性命皆休也,”吉平道:“至于蔡瑁,若杀平,平也早视死如归去也。既是归去,又有何惧?!使君不必忧心于平也,平自出许都日起,早将生死看淡。若能为救使君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也,生为汉室之臣,死则救汉室后裔之忠臣,不悔也!” 刘备泪道:“先生不可,还是与备一道出城去吧。” “若两人皆出,哪里能够逃得脱,”吉平道:“虽说视死如归,然,蔡瑁也未必肯杀我!我毕竟是徐州派来诊治刘景升的人,看在刘景升的面上,他也未必肯如此做。” 见刘备还想再劝,吉平忙拦道:“休得多言矣,若再耽误,只恐一个也走脱不得!” 刘备这才将话给咽下去了,道:“先生若得脱荆州,还请来寻备,备必待以上宾礼,必善待,让备也一报先生之恩!” 吉平应了。 二人匆匆的绕了路,终是到达了刘备勉强信任的人的后门上。 “先生如何能出得城去?!”刘备道。 “平毕竟是刘景升的随身医护,带仆从出城去采药,也无人敢拦!”吉平道:“但不能带使君,就怕万一有闪失,只恐在城门就落入他们之手!此,是两全之法也。为免有人告密,使君当在平出城后,立即也出城,须得有人相助!” 刘备拱手道:“今日先生之恩,永世不忘!” 吉平已是拎着药箱离开了。 门敲开了,刘备报上名姓,很快被迎了进去。原来是当日刘备交往密切的人,也是荆州义士,只是蔡瑁当权,他们这些人也不得重用,一直在中等圈子里混,若说大权,是没有,可若说实权,也是有的。 “使君,”此人正是伊藉。此时的荆州看似一团强大,其实,早四分五裂,各有心思了。有亲曹派的,比如蔡瑁一党中很多人都是如此,也有亲刘备派的。 伊藉一向有让刘备接任荆州牧之意,奈何一直不可成。此时见到刘备,已是大惊,道:“使君怎么会孤身来此?!不是在景升府上吗?!” “一言难尽!”刘备将原委一一道出,没说刘表装病之事,毕竟伊藉还是刘表的人,若道出,只恐伊藉未必会助他。况且出于非小人的考虑,刘备此时说刘表不好,这本身就是对自身的一种否定。 伊藉不听则已,一听大怒道:“吾主尚安,蔡德珪便已迫不及待的想要陷害忠良!其一手遮天,若吾主知,必怒矣。” “当务之急,是要出城啊,不然备休矣,眼下备已与二弟分离,备若先出,以二弟身手,必无恙,蔡瑁奈何不得他,若备不得出,我兄弟二人皆死在荆州矣……”刘备泣道:“想我弃广陵而来助之,不料,遇到蔡氏如此陷害,果真是……” 伊藉忙道:“使君勿忧,吾必保使君离开城中,再与使君二弟报信。” 一面又怒道:“蔡德珪残害忠良,倒行逆施,吾主若知,必追究其咎,即时,吾必向主上言,为使君讨回公道!” 刘备此时哪还有心情再说这个?! 这个荆州,早已经是个是非之处了。 他以后若要来,也是要带着大军前来征讨,这孤身入城的事,再不可能会犯了。 刘备只顾哽咽,却还得道:“……可惜景升此时病重,悔不得多说几句,便遭此祸,也是注定矣!事已至此,只求生矣,断不敢再妄想它事……” 伊藉少不得要安慰几句。说实话,便是他也是料不到刘表会装病的。他想的只是,刘表要授意将荆州让与刘备,而蔡瑁急了,红了眼的要除刘备。他当然会隐讳的叫刘备勿急,该是他的,终究是他的! 伊藉一面派人去听城门消息,一面对刘备道:“若公然出城,只恐还会被拦,那吉太医若出城去,蔡瑁若派人追之,必叮嘱城门不可让人出也。当在蔡瑁发觉之前出去!” 刘备大喜,道:“如此极好!” 如若能如此出去,便是又一道保险了。有吉平吸引注意力,想也是一时之间无人注意到他。 伊藉便忙准备车马要带刘备出城。他到底也是谋士团中之一,又有职务,想要出城,便是蔡瑁也不能拦!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出了意外,到达城门时,发现有他的手令也不好使。 伊藉只能退回,脸色郁郁而阴沉,蔡瑁是真的要取而代之,迫不及待的要把荆州大权放在自己手里了。他是怕刘表出什么意外而控制不住吗?! 见刘备急,他也来不及细思,道:“藉要带使君出城,恐不能了,若是使君肯受委屈,还请藏在粪车中离开,否则,不可能再有出城的机会……” 刘备道:“无妨!如此之屈,如何受不得,备没有那般娇气!大丈夫能屈能伸。” 伊藉一拜,十分敬服! 当下便连忙安顿。 是那种拉的牛车,后面几个大圆桶,十分脏,而刘备藏在最中间的那一个中,纵然这桶里是干净的,然而它原先也是装夜香的。能好闻吗?! 再加上其它几个桶可真是真的屎尿,那个味道,能让人直接升天。 伊藉怕有人打开他的盖子,道:“须得封了此盖,便是军士想查,见揭不开便也作罢了。使君放心,必能出城!” 刘备点点头,抱拳忍着臭味道:“多谢!” 伊藉亲自道了声冒犯,将盖子盖上了,然后钉住。为了怕人疑心,其它的也钉住了。 他叮嘱心腹去出城门,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 城门已是不叫任何人进出的样子,那吉平能过,完全是因为他特殊,是刘表的医者。 但物品还是能过的。 军士果然远远的叫打开盖子检查一下,那心腹道:“为怕路颠,这些污物颠出,因此都钉住了,诸位军爷既是要看,我且解封一个看看……” 他果真揭了一下,却是不小心将盖子弄的太大动作,溅了些出来到军士们身边,他们立即倒退回去,恶心的脸色够呛,捏着鼻子,道:“走,快走!臭死了!” 本来要将全部打开的话也给憋回去了。此时是恨不得这东西马上弄走。 第621章 蒯越蒯良各有志 那人果然忙将盖子重新钉上,匆匆的出城去了。倒也没有引人疑心。 刘备见车马动了,这心里也就真正的活过来了! 伊藉也是,见车马出城,心中一喜,然后立即便遣人秘密的去与关羽报信,一面又叫人听关羽此时在何处! 关羽虽说面皮薄,不至像张飞那样混闹一气,但轻重缓急,他是分的极清的,也就是说,他虽在人在场中了,心却在刘备那儿。蔡瑁请了他来,说是要赴宴,请他饮酒,关羽再三推谢,众人便是极力勉强也勉强不得,再这样下去,只恐关羽得要翻脸,因此众人也不敢多强求,心中虽忿怒他给脸不要脸,然而也怯于他的本事,因此面上是甚为客气的。 蔡瑁见此,便转换了策略,说了一堆套话,说什么如今姐夫病重,荆州危也,只恐孙策会过江再来,此危时,更要和气一心,然后将荆州守住,当此之时,更要一致对外才是。刘使君是仁人也,瑁也会义士也,更不能离心,而生内隙,反致不妥! 说的十分委婉,弄的关羽一心只以为莫非蔡瑁是为了以后打算?!已知刘表将位与兄长之事不可更改,所以才一改常态来更换关系?! 一时之间也是狐疑不定,再加上人声喧闹,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但这个的确是误导了关羽,然后众人趁他迷惑未明之时,极力簇拥着他去了场上要较量一下武艺,说是较量,其实就是切蹉,甚至是要关羽指点一二刀法及重兵器的方法,若能再带出一二大将,何愁荆州之患?! 关羽什么都不怕,就怕被吹捧,人一多,再一吹捧,他人就晕了,再加上见蔡瑁也在场上,他也放了心,因此果真没有再多心,正儿八经的指点着几个中等战将的刀法,包括马术等。 聊到兴起,又是自己擅长之处,就一时忘了蔡瑁所在了。 而蔡瑁见关羽被众人围着,也是躲于人后,趁人不备,离开了较场上。 然后带着人火速的往州牧府上跑,道:“刘备这贼还在府上,倒不好行事,且去诈引出!只说关羽出事,他必中计……” 当下早有准备好的人手,一股脑儿的先去刘表府上了。 待进去以后才发现,哪里还有刘备的人影?! 出来报与蔡瑁知,蔡瑁也是慌了神,怒道:“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见?!肯定还在府上,去寻!就算逃出了府,城门紧闭,他能飞出去不成?!速进去搜!汝且去安抚府中管事,报知姐夫知,是有小贼光顾,丢了东西!” 不然不好向刘表和府中要人交代,不然一个不敬州牧的罪名砸下来,蔡瑁也是受不起的! 当下便以搜索家奴偷盗为名,在府中搜动起来,越搜,蔡瑁的脸色就越难看! 他亲自去寻刘表,却未见着刘表,只见到了蒯良,蒯良见这一幕,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刘备已经出府去了。他心里只是寻思,刘备到底还是有天意助他的。天都不亡他,这等危机之下,都能逃出生天,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这等的机遇…… 若是在城中也寻不着,只怕以后刘备必是要为人主的了。 蒯良心知肚明,心内感慨一番,只惊讶的对蔡瑁道:“德珪,可是府上丢了什么要紧东西?!”那表情仿佛真的不知道搜的是什么似的! 蔡瑁眯着眼睛,有些疑心他,道:“姐夫病重,家奴竟敢偷盗,若不寻出来鞭死,何以立州牧之威,因此瑁便擅有了主意,才至此。” “原来如此!”蒯良点首道:“是该肃一肃府内风气了!” 蔡瑁看着他道:“不知姐夫与玄德公叙的可好?!” 蒯良讶异的道:“主公进了内室休养,玄德公并不在身侧,不在府内吗?!刚刚主公还要寻他说话,我正出来请他……” 蔡瑁看着他的表情,不露过一个细微的变化,听了,笑了笑,道:“可能在哪处迷路了吧,姐夫好否?!” “刚缓过来,”蒯良道:“吾心甚忧,德珪搜寻贼盗也需声音小些,别惊扰了主公休养。待有个结果,再来与主公汇报便是!” 蔡瑁是心虚的,就算想去刘表身边看看,是不是刘表把他藏起来了,但是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慌道:“……瑁擅自主张,惊扰了府上,瑁实有罪也,待捉到人后,便去向姐夫请罪,那时还劳子柔为我辩解一二。” 蒯良没有应要为他辩解的话,只道:“德珪也是一心为州牧,为荆州,为府上,劳苦功高,主公并非是苛责之人,纵然要怪罪,也不过是家人之间的事。荆州之危,正是倚重家人之时,若无德珪守着荆州,何有荆州之今日?良虽是谋臣,却终究不离间亲人,并不敢妄想多语,德珪过忧矣!” 这话就是告诉他,我不会参与你们之间的事,不会说你的好话,但也不会说你的坏话,表达一个中立的态度。 蔡瑁见他说这话了,也不敢再咄咄逼人,便没有再要求去寻,自动的撤退了。 蔡瑁依旧有些疑心,便去问蒯越的意见,蒯越道:“吾兄长绝非是一心襄助刘备之人,如若不在,只恐真不在矣!德珪还是再搜城内吧。” 蒯越是蔡瑁的忠实友朋,说是手下谋士也不恰当,因他在蔡瑁一系中地位很高,蔡瑁是很尊重他的意见的,待之如友朋,而非幕宾之臣僚。 蔡瑁很信任蒯越,见蒯越如此说,他心中便也有数了。 也是!蒯良绝非是助刘派。蔡瑁深信蒯越人品,不至于为了维护蒯良,而违背自己内心的坚守。但凡为谋士,家人,兄弟友情其实绝非第一位的了,他们的格局更大,况又各都有志,因此,亲情能困住他们眼界和看法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如同诸葛家的兄弟那种,而这一种,都是常态。而能像司马氏那样齐心的,以家传承为重的,也有,这两种,是完全不同的追求。 司马氏以家传承为重,一人兴则家族兴,家族荣则人人俱荣。 而像蒯氏兄弟,诸葛兄弟这一种的,基本上互不干扰,有像诸葛家各奉主的,也有像蒯良蒯越都在荆州的,但政治理念就完全不相同,那几乎是虽常见面,以兄弟称,也有亲情,但绝口不提彼此的政治理念,那几乎是一提就会吵起来,还不如互执己见就算了…… 蒯良一心为刘景升,为荆州,蒯越难道不是一心为荆州吗?!他当然也是,只是理念这个事情吧,就像一个人的三观,纵是血缘亲情,三观不一样,也是不能强求的! 但你说,因为三观不同,而选择不再做朋友,做兄弟,这种事也常有,因为有些观念不同,而最后互视为仇人,或者做陌生人的也挺多。 但像蒯良蒯越这样的人,他们的格局,非常人可比。他们互不干涉,虽各自遵循不同的想走的路,但并不影响他们彼此依旧是兄弟,是家人! 亲情不该成为唯一统一的判断,更同样的,各自的不同,也不该影响亲情的部分。 “既是如此,速搜索府内,”蔡瑁道:“再退出去。” 对于州牧府,他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能这样擅自行事,也不过是占了一个妻弟的好处,若不然,若只是权臣,而非外戚,这个事的性质就很重很大了! 而现在搜寻家贼,也只是家事,虽说谮越,但只要姐夫护上一护,其实问题并不大。 但既使如此,蔡瑁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不然荆州内很多人要跟他撞墙了! 若是被定性为内变内乱,政变之类的,也是真冤枉。 蒯越也知道问题会有变化,也不敢闹的太过。忙叫他立即加紧封锁城门。只要城门锁了,人出不去,还能飞了不成?!便是有关羽,也不过是瓮中之鳖。 蔡瑁自知道厉害,一面收拾步兵,一面准备弓箭手,他是要来真格的了! 这一找,蔡夫人自然不可能听不到动静,便忙过来寻,得知找不到刘备人影了,蔡夫人急道:“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跑了?!” “我的好姐姐!”蔡瑁道:“在姐姐府内眼皮子底下,怎么会没人了呢?!” 蔡夫人也是懊悔不迭,道:“我一心以为在府内,必不有失,不料这刘备如此奸猾,察出不意,真的跑了!” 她是越想越急,越想越不对,道:“必有内奸,看看府内少了何人?!严查门房,查问今日有何人进出!?” 有蔡夫人作主,蔡瑁也就松了一口气,当下真的一副丢了要紧东西的架势,把仆人一一点名,排查。这不排查不要紧,一排查,这府再大,也只这么大,还能查不出吗?! 姐弟二人便明白了原委,去搜马房后下等仆人居所,果然在草柴堆里寻出华衣来,蔡瑁看着这一堆,怒道:“……果真跑了!速去搜寻改扮之人!” 一面命人搜寻城内可疑之人,一面则派人去寻吉平所在。 蔡瑁撤出府上,扩大到城内时,蒯良也将此事报知于刘表。 刘表叹了一声,道:“若是此天罗地网都能叫他逃出,也是天意如此了。” 蒯良沉默,谁能想得到呢?!可是蒯良心中清楚,荆州牧仁义为民,而荆州很多原本很维护刘表的人,其实也希望有一个类似刘表的人继任为州牧的,这个人是谁,基本不用说,就是刘备无疑! 蒯良不说,刘表不说,其实内心哪不明白?!这哪是什么天意不天意啊?是有人助。 所以仁义之名,有多重要,还用说吗?!这个好处,便不是旧识,也只是闻听过名的人,都得助他。所以刘备的牌面,看着好像并不比诸侯强上多少,其实,他所拥有的东西,都是有名有实的! 刘备经营仁义名多年,在荆州时广交天下友朋,仁义名传至天下,这个圈子本就封闭,除了只知低头耕种或是做小买卖的小民,多数文人圈子是重叠的,包括谋士,名臣,文人等……没人不知刘备,而有多数人都是认可刘备的。纵然他身边的确是没有多少人去投奔,并不是因为他名声不行,或是其它什么,而只是单纯的他无势力的考量罢了。 待刘备有朝一日立下基业,那时自然投奔者如云,如水流入低谷,水到渠成而已。 这哪是天意,是人和。 如同这荆州上下,未必没有想与刘备交好之人,甚至留一条后路之人。此时不投奔,只是因为各种因素,而这后路辅下,将来刘表亡,荆州乱,他们又不肯降于曹操或是徐州的话,完全可以去投奔刘备。 所以各种的因素之下,刘备就是有人相助! 有他自己以前辅就的无数的路的缘故,也更有很多时势的缘故。 蒯良知道刘表心中不好受,便劝道:“也许在城中可以搜出!” “无我之令,若有人就是有意要藏着他,未必能搜得出,”刘表叹道。矛盾就在此处,他是不可能下这个令的。而蔡瑁虽一手遮天,但也绝不敢太过肆意妄为,在无他手令的情况下,他真的敢把荆州翻个底朝天吗?!这可未必! 刘表笑了一下,这笑容里有很多的东西,道:“玄德公仁义名于天下,便是市井小民也会倾命相护,这就是他的人和。当今天下,曹操占据天时,孙策占据地利,而吾荆州,将占据何也?!吾死之日,终将并入旁人麾下。再不能如今一般了……” 蒯良看他脸色苍白,劝他休息。 刘表却道:“汝弟蒯越,早有劝蔡瑁归降曹操之意久矣。蔡瑁守不住荆州的。” 刘备也非良主,刘表现在是确确实实的看的清了。 “蔡瑁与曹操有旧,吾弟异度虽有谋,终究少有大略。”蒯良道:“蔡瑁虽有才能,然为人如此倨傲,将来若投曹操,曹操自是可纳,然其必与曹操称兄道弟,不分君臣,必将惹祸上身!” “曹贼心辣,心思深不可测,”刘表道:“岂会容德珪?!德珪的性情,我自知之,虽有才略,却并非是能容人之人,一心排外,又嫉才,又早谮越习惯,吾能稍容一二,是因知他虽有小节失,无有大错。吾能容,曹贼不能容矣……” 第622章 伊藉求救关云长 “汝弟劝蔡瑁归降曹贼,是送其死也,而德珪不知,哎……”刘表长长一叹,拉住了蒯良的手,道“德珪与诸人,吾死之后,恐也难顾及也。汝若顾不及便不顾,只要切记,保吾荆州,不落入孙策之手。此子深恨我荆州上下,若得之我土,必要屠城,表死无惜,然若连累城中上下义士,表便是死也不能甘心瞑目。” 蒯良点首,道“主公不必说丧气话,一定有所好转,还要保重。将来,若能请来华佗,未必不能治主公之疾也!” “疾可医,人之老,死怎么可医?莫说华佗,便是神人来救,也救不及矣……”刘表道“说死不祥,然我心忧,不可不提。今刘备吃此大亏,若叫他逃了,将来若得荆州,虽不至像孙策那般,然而,其人心也窄,只是表面仁义而已,若有心排挤汝与其它义士,又怎么对得起那些为表前来荆州的忠义之士?!” 蒯良点首,不住应下。 刘表想了想,又落泪,想想荆州的处境,这心里烧的跟什么似的! 荆州现在的形势是真的鼎中之沸水一样。刘表越是离死近一步,就越是看的更清。他现在还活着,才算是能勉力支撑着荆州的局势,一旦人死了,这内部的事根本不用再提。必是四分五裂。 而如今得罪了刘备,刘备未除根,后患无穷,将来必要图荆州的。 孙策更不必提。 而荆州是没有任何外援的,那袁绍仗势大欺人,说翻脸就翻脸,根本不顾及以前之盟。而曹操又哪里好惹?!至于徐州,刘表也是难受的。因为他知道,若要得人相护,也许只有徐州。徐州早弄去了刘琦,就是想以人制州之意图。这荆州是向徐州低头,但是州牧还是刘琦坐拥权势的,是这个意思。一来可以便于稳定荆州,并且快速,二来,徐州也不必太过费心,只要刘琦听话。 然而,问题只在于,倘若徐州在这此征北之战中,未得北国之境呢?! 倘若胜出的人是曹操和袁绍呢?!这两个人,哪一个肯放过荆州,必将荆州引入战火! 到时几方争夺,荆州永无宁日,荆州百姓水深火热! 可是刘表还是难受,纵然是徐州得了北方胜利,荆州都不将再有主治权了。终究是要低头看人脸色行事的。 这是怎么想,怎么忧,哪种处境都叫人放不下心。怎么会不忧患呢?! 现在刘备还跑了,万一真的逃出城去,将来几方掠夺城池,便是有徐州做大后方,刘琦能否守得住几方的攻打,刘表心里忧心至苦。 所以他才希望蒯良能一心辅佐刘琦。 将来,也能面对这份危机,甚至可以说是内忧外患,撑过水深火热的时期。 天下之乱,就没有不艰难的时刻,原来袁术还在时,他也要对抗袁术,以及孙策,各方势力的攻守之势。只是如今诸侯侵乱,是要一统的前期,也就是说,只要没有真正的统一之前,这份平静就永远是奢望。 面对着这变化与乱局不知其所终的过程,对荆州来说是痛苦的,而且是持久的痛苦。因为荆州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无论与谁攻战都避免不了的乱。 说是在夹缝中生存,也不为过! 而刘琦的能力,这个长子,他也是清楚的,虽仁柔,却少决断。他虽可奉徐州为主,可是身边若无谋臣,又怎么能安稳的守下去?! 蒯良听了,不免也落泪,道“主公何故说此不吉之言?!” “答应我!”刘表的手劲很大,看着蒯良道“徐州要将琦儿和荆州绑在一块,这是一个机会,抓住它。这是唯一能保住荆州和表族亲的唯一机会!” 风雨飘摇之中,唯一能牵住的绳索!纵然屈辱,也得抓住啊。 若不然,以蔡瑁与琮儿,蔡夫人一系的能力,荆州迟早要乱。仁义之士也绝对会弃他们而去。人心至此,分崩离析,不过是旦夕之间。 刘表知道,这荆州的谋士,战将等人,现在是忠心,然而树倒猢狲散,一旦他真的死了,他们立即就能各奔东西。眼前只是因为他还在…… 或是被蔡瑁排挤而走,或是早不看好蔡氏一系,已然决定好将来若是这荆州若是离散,他们要去投奔何处。这本是人之常情,而刘琦将来也必要重新掌权,得新洗牌荆州的势力。 而什么人能成为支撑刘琦最重要的柱石,刘表心里是有数的。 蒯良郑重的道“良为主公,为大公子尽智尽谋,尽心尽力,本是应当之举,只是恐将来有损伤蔡氏一系之事,良只恐愧于主公也,因此不敢应!” 刘表沉默了一下,这是要他一句话了! 他闭了闭眼睛,大约他这个当爹的死了,指望子嗣之间同心这是不可能的,而谋臣恐也避免不了要有所选择啊。他觉得自己挺悲哀的。 可是他还是给了承诺,“我死之后,哪管他们兄弟间的事?!子柔不必多虑,蔡氏一系,能用便用,不能用便除,一切,由琦儿与子柔作主……” 蒯良觉得自己挺残忍的,逼着他说出这句话,给与这种承诺。 蒯良郑重的一拜下去,道“良必尽忠为荆州,死而后已。蔡氏一系,良不敢保必不伤,然主公子嗣之间,良定会尽力保!大公子也非狠辣不能容兄弟之人,必能容也。良唯尽力而已,将来到了黄泉,也有脸面对主公是也!良必遵诺!” “好,好,好!”刘表泪流不止,执着他的手道“吾有子柔,死也安心也!” 蒯良听了,也是泪流不能止。 大约是感觉到大事未能图成,再加上身体也确实是油尽灯枯了,又有了交托心腹之人,刘表纵然不甘,也是慢慢的放了心,大事已交托毕,身体也确实是渐渐的衰弱下去,现在这般,也不过是拖时间而已。 蔡瑁与蔡夫人一查,便查出了吉平,遍寻吉平不得,便心知必是他放走了刘备,一时恨的牙痒痒。 “他是徐州所派之人,竟向着刘备?!”蔡夫人气的来回徘徊。 身边心腹道“虽是徐州所派之人,然而此人却是太医,是从许都逐出之人,只恐非心向曹操或徐州,而是向着天子刘姓氏人也!” 蔡夫人此时才知失算,懊悔不迭。因前番这吉平与一应医者皆是徐州刘琦所送来之人,蔡夫人便不怎么待见,因此也没关注。她虽霸道,但不可能公然的拦着儿子为父亲尽孝。因此便也没怎么多心。 哪里料得着,埋了个这样的雷要这里呢! 蔡夫人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要把这吉平鞭打死。 蔡瑁早到处去寻吉平踪影,到他下榻处寻,根本未曾寻到人,良久后才得知他竟出城去了!身边还带了人! 蔡瑁气的不轻,拿了鞭子对着守城门的军士便是一顿鞭,大怒道“无我令,竟敢放人外出!” 蔡瑁要将他们枭首示众,蒯越劝道“只恐发作不可,若兴师动众,他们又有话说,只说德珪不遵景升,反势力为祸也!” 蔡瑁忍着气,道“也罢,待我回,再与之算后帐!” 当下换了人守门,又令任何人都不可出。当下便带着亲卫营,火速出城去追,分兵几路,急寻去了! 因怕吉平换衣物,因此只要抓到可疑之人,一律带回处置,荆州城外闹的沸沸扬扬! 正在寻找不得的时候,有人来报,道“襄阳发兵,距荆州逾近,不知何为!” 原来是诸葛亮发了兵来接应刘备与关羽的。 蔡瑁听之脸色也是一变,道“只恐事再拖下去必有变故!” 当下一面寻人,一面紧急调兵遣将,眼看着这件事要变成一次战争事件,要升级了! 蒯越劝道“若寻得刘备而杀之,便是与襄阳兵决战一回,也无妨。然若不能杀刘备,此次之事不管是否升级为战,这般恩怨是解不开的了!” 蔡瑁道“若能寻得刘备,吾必诛之,将之头颅悬于城外,震慑襄阳兵,便是他大举而来,瑁亦不惧!” 他加派了人手,到处去寻吉平。 吉平在马车上,马车再快也不可能有多快。若弃车而改为走,只恐更慢,还不如用马车。 而他们被战马追上,也是必然之事。 因此吉平与其奴仆被追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普通人家的马车用的马,如何能与战马相比!?那个速度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但凡为战马,速度永远是第一位的。所以吉平跑死了,速度还是比不上战马追踪的。 待拉回时,蔡瑁急不可待的便去看那奴仆的相貌,看完以后,脸色都变了,大怒道“调虎离山!不好,刘备必还在城内!” 当下便举刀将这奴仆斩了,便要去斩吉平。 蒯越劝道“不可,吉平世代行医,又是天子之臣,不可杀!不如加刑,问出刘备下落。刘备如今在城内城外,只恐我等也惑也。多番迷惑之局,当此之时,不可自负,否则追更追不到。” 蔡瑁听了这才止了,命身边亲卫鞭打吉平,问刘备所在。 吉平哪里肯言,只大骂道“一叶障目,智昏之徒,不思进取,反先害忠良!蔡瑁误荆州!将来必丧于自喜专暴。刘景升尚在,有人保汝,刘景升死,汝与荆州偕亡!” 蔡瑁听了,气的大怒,道“鞭子与我,我鞭之,若不吐口,割下他的舌头!” 吉平大骂不止,医者本就算文弱之人,此时已是奄奄一息了,却终不吐口。 蒯越思忖良久,道“城内多有助刘备者,只恐现下……” 蔡瑁也是脸色一变,道“查,严查,必能查出与其有接触者。” “吉平不可杀!”蒯越道“此子虽被曹公所逐,然而却是徐州与刘琦共送来医治刘景升之病的人。若杀之,只恐德珪要被人黑,未得荆州,反而先毁人忠孝之亲也。杀此人不过一刀尔,然而若损伤己名,不值当也!” 蔡瑁听了这才止住,命人将吉平带回关押再审! “异度,”蔡瑁道“现下如何是好?!这刘备贼子,此时会在何处?!” 蒯越道“城内城外都不好说!” 蔡瑁咬牙道“假仁假义之徒,倒有己贼相助之!” 当下一面回城要去搜城,一面又命要继续在城外搜寻刘备下落。 现在蔡瑁也有点郁闷了,猜测刘备要么被人藏在了城里,要么早被吉平给换了。而这障眼法,实在是叫蔡瑁和蒯越也吃不准刘备的真正下落。 当即回城要把城内给翻个底朝天,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尤其是与刘备昔日关系好者。 蒯越建议他去查问今日城门还有谁要出城,必有线索。 这一查,还能不分明吗?!那可不得了,伊藉很快就被查到了,当下便兴师动众的要去伊藉那抓人。 可见蔡瑁在荆州眼下的势力是如日中天的了。无异于曹操在许都的那种程度。当然,张牙舞爪是相似的,但智谋却完不是一个量级的。 且说关羽说到兴处,再回首去看蔡瑁时,哪里还有蔡瑁的人影,他一开始还没多心,后来越想越不对。 当下推开众人,拎了青龙刀,骑了马便奔出校场直往城中去寻刘备,未及到刘表府上,却已见城中开始戒严了,关羽心中一突,加急便要往刘表府上去救人,那脸色严肃的骇人! 正行至必经要道处,却见一人转出,道“云长,且救我一救,我知玄德公下落!” 关羽哪肯信他?!拎刀竖眉道“汝是何人?!” “在下伊藉,蒯越与蔡瑁正在寻玄德公,也正在到处抓人,寻我,藉若不逃出,必死矣……”伊藉道“云长且来,休得在此,只恐被人报于蔡瑁,便不得脱也!” 关羽心中是怒火,此时是恨不得生吞了蔡瑁的,沉声道“蔡贼敢来,我刀自斩之首!谋我兄长,不可饶矣!” “快说我兄长现下何处?!”关羽不怎么信眼前这人。 伊藉道“先前我已派人向云长报信,云长可曾收到?!” 。 第623章 关云长逃之夭夭 关羽当时被众人围住要切蹉,还真没顾得上。恐怕当时报信之人也没有可能接得近他。因此倒耽误了。关羽懊悔不迭,早知如此,还不如坚决的留在兄长身边,寸步不离方好。 “只恐云长在,使君反不得脱也!”伊藉安抚了他,将事情告诉了他。 关羽听刘备已出了城,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多少对眼前之人还是有些怀疑的,但转念一想,他若是诈,自己带着他,自知分晓,倘若真是诈,到时再杀之不迟,为了谋他与兄长,搭上自己的性命这一种,应该不大可能。 因此便道:“且上马来,坐我背后!宜急急出城寻我兄长!久之恐有闪失!” 伊藉求之不得。他是真的没料到这么快被蔡瑁寻到是自己的锅,但蔡瑁身边有诸多谋臣,被寻出线索也不奇怪,再呆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此时主公病危,只恐无人作主,到时真的求告无门了。 因此,便亲自来等关羽,已是打定主意要离开荆州了。 刘景升虽仁德,然而人一死,这荆州全是蔡瑁一系的天下,他也没甚前程了,因此也并不留念。连家眷也不顾了,先走脱了再说!料那蔡瑁也不敢杀尽他的满门。他还不敢! 关羽道:“伊先生果真弃下一切,去跟随吾兄也?!” “如何有假,生死关天之际,还能作得假?!”伊藉道:“吾若逃之,我与吾家眷还有可能都活,若是逃不脱,我与吾家眷满门尽灭矣,云长信我,我心在使君身上也!” 关羽道:“如何不信?!汝且安心,羽若不死,必带尔安出荆州城!” 伊藉到底是文弱书生,骑在马上也是不可能平衡得下来的,便抱住了关羽的腰,一路策马直奔西门去了。 当此之时,是要直奔出西门要紧! 奈何换了防,当看到有人阻拦,又有弓箭手准备的时候,便是伊藉自己的脸也是苦的,心更是狂跳不安的。以为今日可能死,而不可能生也! 正在紧张的时候,关羽拎着青龙刀,道:“守城将是何人?!” 守城将站在城墙上,道:“见过关将军。” “通报姓名,速让我过!”关羽道。 守城将并不报姓名,只笑道:“与关将军比,吾是无名之人也。虽素仰慕关将军英勇无畏,然而,军令在前,实不敢不听,还望关将军不要让我为难,速转马首回去受缚吧,也许可觅得生机!” 关羽一听,眉头一皱,道:“当真不让?非要助纣为虐耶?!那便恕羽不客气了!” 守城将退后一步,弓箭手对准了关羽,道:“恕某不能放行!还请关将军听我一句劝,早回去吧,若肯受缚,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关羽冷笑一声,当下也不再多言。他向来很少有蛮力征战,然而,不代表他没有这样的实力。三弟张飞素来以力大如飞而闻名,其实关羽在这方面,也远在张飞之上! 伊藉忧心的道:“云长,只恐不得出,再不能出荆州也。去其它三门,会耽误更多的时间,况且,也都如是这般戒严,更不易出!” 关羽本就没有想过退,至于不战而降,那就更不可能了! 关羽对着守城将道:“速下来一战!” 守城将不答,大约是知道关羽实力过人,所以绝不肯下得城门来送人头,只避于弓箭手之后。 这些弓箭手在,很难能避得过这样的阵仗。 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哪怕是大白天,这四面八方来的箭,若要硬闯,只恐要被射成筛子一般! 关羽是既没想过防,或者说是没想过退,但能为大将之人,第一位不能有的缺点就是怯,怯输,怯死,一旦被这种情绪给主导了,那基本上逢战就退就输,节节败退,这输比死还要受辱的情景,有几个能受得了?!若是有这样的缺点,那基本上大将的位置上不可能有这种人,顶多混到中层将士就算不错。但纵然有功升上去了,没有领导和管理能力,就算官职高,也还是打打酱油,听听吩咐的货色。78中文最快手机端:https:/78zw/ 而显然关羽绝不是这种人,怯与怕,他根本不惧,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里只有被欺骗的屈辱和愤怒,无尽的愤怒,以及替兄长委屈的愤怒! “懦夫,胆怯尔!”关羽怒道:“昔我兄长不惜一切来护荆州,保下的便是这样一群人!弓箭不对孙策,而对昔日之友!荆州就是这样加报恩人的吗?!哼!羽在此,何曾惧焉?这蔡贼,也不比当日董贼势力更大,当日我与兄长也曾与诸侯集合而诛董贼,如今蔡贼在荆州如此一手遮天,早晚萧墙之乱俱起,必丧于如此嫉才负恩之手!” 关羽是急的出城,拎着大刀大喝一声,道:“谁敢阻我!蔡贼伤仁义人,天必不容!” 伊藉已是闭了眼睛,脸色苍白,关羽已经往城门处冲了过去,大刀起落,已枭十数人首级,伊藉吓的不轻,似乎感觉到有热乎乎的铁锈味的东西流到了他的脸上,他不敢去想这是什么东西。此时心也是砰砰直跳。 也许是因为事关己之生死,反而更显真实。他也不是完全的文弱书生,也曾笑看战场兵马厮杀而面不改色过。 可是,当这厮杀的一方成了自己,或者说,他是被卷入的无端的人,这个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听到了城门上慌乱的急躁的喊着发箭的声音。紧接着是嗖嗖嗖的箭羽落地,还有中箭的兵士误伤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当眼睛刻意不去见,这听力就会变得格外的灵敏和尖锐。 事关己之生死存亡,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在意?!也正因为在意,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脆弱下,不堪一击! 关羽的暴怒确实是吓到了守城将,在听他这么一喝斥后,又见他果决动手,竟是迟了一瞬下令放箭,在这个瞬息里,他呆住了! 也许是理亏,或者说是惧怯于关羽之名。因此一时之间,众人对一人,竟然显露出一点不堪一击的怯意,气势上完全像是被压倒了。 而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也的确是为关羽赢得了时间,他就是利用这个讯息,到了城门下,避过了弓箭手的攻击,连砍两刀,将左右开门的兵士杀了两个,像砍菜瓜一样轻松! 众所周知,弓箭手攻击一般都是高对低,或是远距离,以拉远距离,方便放弓。而在城墙上,一则距离近,不好操作,二则是虽是高对低,战地利优势,然而,也因为太近,反而变数越多。 待关羽避过了他们的射击范围以后,他们想要再寻他放箭,要么等人主动暴露,要么就跟着转移位置。而弓箭手若如此做,也就丧失了弓箭手真正的意义! 因此守城将是真的急了,当下没有号令弓箭手跟过来,而是紧急调动步兵,去堵杀关羽。ァ78中文ヤ~8~1~<首发、域名、请记住 刚刚因自恃箭手在城墙上,万无一失,也怯怕步兵与自己拦不住关羽,因此城门处并未步重兵,反而将核心兵力安排到了城墙上…… 而现在,俨然被关羽避过箭群的英勇彻底的打乱了阵脚! 待步兵调集火速的从城墙上下来要攻杀关羽的时候,哪里还能再靠近他?!大刀起落,收割无数人头,竟是百人莫近的威严! 关羽的英勇,荆州上下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因为他是刘备的人,所以功绩等都被蔡瑁等人漠视了而已。 然而他守江退江东兵的英勇,何人不知?!用功勋卓着来形容也不夸张。 守城将此时心里是怯的,根本不敢近前去与他战! 他只是避于人后,不断的叫步兵调整阵型,打算逼近死角而杀他了。 关羽是真被这守城将给气笑了! 这蔡瑁的心腹班底就是这些人,这种人,这荆州若不败,天理不容! 关羽也懒得与他置气而战,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分得清的。当务之急是要出城地去寻刘备。 待出了城,他便能与自己所带的兵马集合,虽不多,然而,人从众,众成势,纵然所带不多者,以他的能耐,也足以保兄长迅速的往襄阳逃奔了。 只需待到军师的救援兵马赶到,就有惊无险了。 但是关羽脑子虽清楚,却还是担忧两件事情,一是在外面,蔡瑁也派出了人在搜寻刘备,倘若真被寻到,那可真是必死无疑,二是事已发,这蔡瑁必会赶尽杀绝,人不管杀没杀成,他必要斩草除根,派大军去剿襄阳。如今刘表不能作主,蔡瑁若前后围住襄阳,只恐不得脱,反倒受制是也! 关羽是真急了,当下也顾不上去杀躲在人后的主城将,而是极力的靠近城门,然后挥刀去砍那根木柱子的门闩!如是三四次,竟被关羽砍断了! 别说城门下的兵士们都呆住了,连伊藉也呆住了,随即大喜道:“云长真是勇极人也!” 他当即爬下马,费力的去拉开了城门一角。够容马通过,他立即上了马,关羽哪里还管后面的追兵,火速的出城去寻人了! 真的逃之夭夭! 大事不好啊!守城将急的大叫一声,道:“放,放箭!城上放箭!” 城上的弓箭手也万料不到竟有一骑真出城跑了。他们听到军令,手忙脚乱的开始放箭,哪里还能来得及?! 一阵箭羽落地,连关羽的一根马毛都没跟得上! 弓箭手本来就是一个手要比大脑快的职业。这些人,俨然是不合格的。 蔡瑁统水军是没问题,两军对阵厮杀,各阵式布置也没问题。问题在于,擅长打战的人,未必擅长在城门口堵人!军士呢,擅长在战场厮杀,在于开阔处,那是真的完全是野牛般的存在。而像这一种人,像专门训练的安保军更擅长的,因为他们就是为守城而训出的人,更擅长冷箭,围追堵截这一种。性质不一样。这就好比后世的御林军那一种人,你让他们上战场去杀敌,真杀不了,他们不懂战术,也没有天生的敏锐,是需要适应调整以后才能行的。可是叫他们护着皇城,护送皇帝出行,他们很擅长。他们更擅长排查,堵漏,等等! 相反,叫正规军去守皇城,他们包管一开始绝对一脸蒙逼! 这荆州的城防跟筛子似的。怎么说呢,在这乱糟糟的时代,一切还未真正的导入正轨,像这种的事,也不单只是荆州才有。也就徐州和许都这两处被堵的跟铁桶似的。其它地方,也都跟玩一样,比如袁绍的冀州。在吕娴眼里,这冀州,真的跟筛子也差不多! 曹操穷啊,他手上有一国之主,还是这么穷,钱币除了花到招揽英才和军队上,还有很大一部分是用于刺奸身上了,而他们花着大把的钱,在冀州什么消息打探不到?! 当然,吕娴也如是,暗影在冀州花的钱,赂的人,消息啥的,花的其实未必就比曹操少。 说到冀州更复杂,荆州也就派系分明,一般而言,只要有一方庇护基本不会死,但是真有实据了,那也是官法如炉,必死无疑的。冀州不一样,看着是争嫡之争,其实派系很多,很乱,乱到什么程度呢?!哪怕证据确凿了,有通敌嫌疑,但你有人撑腰,把你藏在府上,别的派系就怎么也打不进去,不能把人扯出来…… 这就是冀州的特色。相比于冀州,荆州其实好很多了。至少这蔡瑁并没有那么没用,其它人也是,总是忠于刘表的,虽有些三心二意的,但不至于像冀州你死我活的明争暗斗的分股势力,很可怕!所以吕娴与曹操的探子在冀州基本上活的多,哪怕暴露了,有人追查,往他们宿敌府上一躲,死不了。可是在荆州就显然受制,一暴露就死一条线的人。人反而不多。 守城将急的马上派兵马去追,一面战战兢兢的去报于蔡瑁。 蔡瑁得知关羽跑出城去了,一时气的要砍守城将的头,蒯越阻止道:“杀之无益,德珪惜怒,当此之时,需要派出大军急追。关羽是刘备忠诚之义弟,他既出,便是确定刘备必已逃出荆州城了。如今已然得罪死,若不斩草除根,早晚受其害!” 第624章 蒯良走荆奔徐州 蔡瑁咬着牙,有点犹豫道:“无姐夫之令,调动大军,只恐受人诟病!” “若不杀之刘备,更恐后患无穷啊。”蒯越道:“我知德珪怕无功而返,然而,当此之时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在城内已是大动干戈,扰了人心。若不紧急追击,只恐事后后悔!” “我也知,此去未必能寻到刘备,杀了刘备,然而,重创其军,趁机当他逐出襄阳,也算次功也。虽不能除大患,却能重创其根本,让他短期内再无果来谋荆州,否则,必有大祸!”蒯越道。 “异度是说,刘备回了襄阳要出兵来攻荆州?!”蔡瑁咬牙道。 “恐怕他早有此念!”蒯越道:“德珪不知晋厉公杀三卻矣?!莫非德珪优柔矣,寡断矣,不忍心矣?!今已得罪刘备,若半途而生不忍之心,必被其所报复。当仁不仁,不义之人,然,不当忍之时而生不忍,祸至矣!” 蔡瑁一凛,蒯越是要提醒他,祸根已经种下,只要这件事做下了,只要开了头,就不可能半途而止。若是中路懊悔,那基本与晋厉公一样的下场! “襄阳是荆州门户,若不发兵,待刘备卷兵而来,那时德珪如何距,不如此时整兵而战!”蒯越道:“德珪莫非忘矣?!刘玄德若以诛逆贼名而发兵来,德珪死是小,恐与晋厉公一样背负恶名死矣!” 毕竟蔡瑁刚刚在荆州内行事,就是现成的把柄和出兵借口,理由。 “刘使君有义名,一呼百应,内外呼应,荆州恐是刘备之荆州也!”蒯越道:“刘备雄兵二三万余,又有关羽,张飞,诸葛亮用兵如神!此时当要主动!” 蔡瑁一咬牙道:“可也!吾已犯下一,不惧再犯下数条……待逐杀刘备出襄阳,届时吾再与姐夫请罪!” 当下便收拾兵马,调兵遣将,竟是带着大军一路往襄阳去了!这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削弱刘备的实力的。哪怕不能诛杀刘备,或者是将他的大军全军削灭,但是只要削弱了他,便是除祸根,也为以后更能省心省力之意! 蔡瑁这么大的动静,荆州之内简直哗然。有很多义士都觉得这蔡瑁实在太过份了!这是要倒行逆施,一手遮天啊! 他们纷纷趁着蔡瑁出城之机,前来寻人刘表说事抗议。 因此这城内的动静也是一片喧嚣,不曾安宁。 蒯良对刘表道:“蔡瑁出城去了,果不出所料!” 刘表闭上眼睛,他哪不知道?!只是可惜,竟真的叫刘备逃了,这可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也是埋下了祸根。 而城内的动静,也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知是刘表的默认,只以为是蔡瑁的专权而来抗议。其实,默不默认的也不重要了。 对现在的蔡瑁来说,如今的荆州,已经没有能威胁他的人了。所以他可以放心的把大后方空出来,只去追逐刘备。 因为现在刘琦不在,孙策已退兵,而只要逐出了最大的威胁刘备,蔡氏一党在他死后,就能顺利接管荆州。 刘表虽然虚弱,可是看到此情此景,已是下了决定,道:“子柔,刘备身上有当日吾与琦儿之信,当时太过信他了,这是后患。倘他去了襄阳,反蒙骗琦儿,利用琦儿,荆州事一切休矣……” 蒯良心中已有所感,不舍的看着刘表。 刘表拉着他的手,道:“趁着众人非议,你以唤回蔡瑁之名,速出城去,带着荆州印,还有我的书信。去寻琦儿,等我死后,亲自护送琦儿回来主持大局,那时,徐州兵会一并进来……你与琦儿的安危必无患。现在,你不要呆在城中了,若被污以外通敌之名,你必死无疑!” 蒯良泣道:“主公如此,良若离去,主公何人照顾?!” “将死之人矣,”刘表道:“总不至于无人管顾。切记,荆州为重!” 刘表将荆州印,还有里面的书信,当然包括遗书都交托到蒯良手中,蒯良郑重的接过了盒子,仿佛接过了荆州的泰山! 刘表眼睛也红了,道:“惜哉今日未能根除刘备,后患无穷也……” 这是死不瞑目的意思了。 蒯良紧紧的抱住了盒子,道:“主公,主公保重!只恐再无相见之日矣……将来至于黄泉,良请再辅佐主公……” 说罢主臣二人泣涕交加,泪流不尽! 待交代的差不多了,刘表道:“带上吉平,速走!汝之家眷,汝只安心,有异度在,蔡氏一党也不会赶尽杀绝!” 蒯良眼泪直掉,将盒子贴身在身上放了,又拿了刘表的手令三份,依依不舍的道:“……主公,良去也!” “速走,去广陵!”刘表流泪道:“若直接去寿春,恐被蔡瑁追杀,绕道去广陵,必无患!那里有陈登在,此人计智无双,必能保汝安然。去吧,莫回头!” 蒯良重重的拜了下去,如是三次,这才泪流出去了! 刘表胸口的气慢慢的舒缓了下来。 现在的他还不能死啊,还不能够! 哪怕拖着撑着,也得支撑下去! 蒯良拿了三份手令,一份是提人的手令,提出吉平候审,一分是出城手令,另一份则是假意要唤回出征的蔡瑁的手令,上面印的都是荆州牧的印信,此时蔡氏一党核心人物全出城去了,因此竟无人敢拦他。 他召集心腹家奴仆役,将吉平火速的提了出来,装上马车,然后火速出城走了。 士,尤其是有官身的士卿家里的家奴,并非只是家奴,他们都是可以算是安保,适当的时候,是可以用为兵士的,因为他们有持械的资格,但一般士卿之家的这种家奴,不会超过五百。当然,这都是名士才有的待遇。昔日孟尝君食客都有三千,而能持械的家奴,更是上万,那一种其实算得上一种私兵。秦以前,为什么很多士卿大家都可以围杀王宫,能杀大王呢?!就在于这个!他们在出身上虽是奴,也着布衣,可是能持械护家这种性质,械能是一般的械吗?!那也不可能只是农夫那种扁担和板凳这一种! 所以,那个时候是真的能召集家臣家奴围杀王宫这一种,是强到这种程度。 到汉代也有点类似的,依旧是分封制,而各王地的士卿家里的家奴不是普通的家奴! 这种家奴,甚至可以造家里的反这一种,势大到像臣篡君权,奴也可以篡主子的权。 封建制度就是一层一层的阶梯下去,很多东西就是类似的。像一组组的套娃与怪圈。无终无止,大同小异的玩法。分分合合。宿命轮回。 为什么会这么类似,就是因为这就是这一种制度,一种制度就有一种规则,所以不管是哪个朝代,只要还是封建制度,有升级的,有改进的,也有君权强化的,但其实就是类似的…… 蒯良拿心腹家臣拿着手令去将吉平提出来,直接秘密堵了嘴,塞到马车上去了。然后火速带着人出城去。片刻也未留。 他带的人不多,只挑的心腹,五十余人,都骑马,只有一辆马车,吉平是被堵了嘴绑了手脚塞在里面的。人也揍的晕乎乎的,身上还有血迹。想挣扎也是根本不可能。 这一路狂奔,那马车颠的他头都疼。 也不知颠了多久,蒯良才将吉平放出来,给松了绑,见他意识还算清明,这才道:“委屈吉先生了,事出突然,良只能匆匆带吉先生离开是非之地,先生身上的伤可有大碍?惜无药草之物,只恐到了地方才能给吉先生看伤矣。” “你,你,你是……”吉平当然识得蒯良,他出入荆州也有一段时间了,出入州牧府上也有好多回了,次次都能看到蒯良,他动了动唇,道:“……州牧为何装病?!” 蒯良当然不会容忍他诋毁刘表的声誉,这也是他要带吉平出来的原因。这一点,他与刘表是心意相通的。 吉平看着他平静的眼神,看着这些人在匆匆的吃干粮喝水养精蓄锐,显然是轻车简行的要赶路的样子,吉平笑了,道:“……原来并非是为救我,是为了杀我?!” “救或杀,只在吉先生一念之间!”蒯良道:“良非不知恩图报之人,先生千里前来为刘景升医疾,良心里十分感激,琦公子心里也万分感激。然而,若只为刘玄德一人而毁去这些,良纵心不安,也必须得有为。为人臣者,忠为第一。” 吉平怒道:“只忠而不义耶?!此也可谓为忠?!刘玄德是刘氏子孙也,刘景升何故伤之仁人义士?!令人不齿!” 吉平歪着头,伸着颈,道:“你既有为,有所承担,要杀便杀,我不求饶!”说罢闭上眼睛。 良久都没见刀子落下来,吉平疑惑的睁开眼睛看着他。 蒯良道:“先生若非要声张,不若将一切推到良的身上,一切,都与主公无干!” 吉平沉默了,道:“何不杀我除患?!” “我不忍之,杀先生一人,不能解决荆州之患,何必徒劳伤人性命。”蒯良道。 吉平更沉默了,见他递了干粮和水过来,他默默的接过,道:“……要去哪儿?!” “去徐州!”蒯良道。 “去与刘琦汇合?!”吉平道:“刘景升万不至将死之境。”他是太医,刘表的病体,他很清楚。 “先生医人无数,可能医心乎?!”蒯良道:“刘景升还能撑,可是,荆州已是水火之地,却先撑不住了!” 吉平对这些事不懂,可是听了也难免伤感不已。 “你果真不杀吾?!”吉平道。 “医者杏手,若杀之恐伤功德,”蒯良道:“吾信先生是个君子,不会暗下诋毁主公之声名。” 吉平道:“我能抛弃生死,该救的人也救过了,其它事,我并不懂,也不会瞎说,瞎掺合,这一点,你放心。平落魄出许以来,自到荆州,也多受刘景升之恩惠,伤其名声不义。我何故如此落井下石。” 吉平自嘲一笑,道:“反正我现在的命也是受你所救。我该感激你才是!” 蒯良听了沉默一会,道:“多谢!” “都说医者为圣手杏林,可是吃过杏果,砍伐杏树的人也有很多,”吉平道:“你们这些谋士武将的事,我不掺合,越掺合越没命……” 但为医者,救人虽多,终究是受惠反少矣。 蒯良闻言看了他一眼,见他伤感,以为他忆起许都受屈一事,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只道:“先生既为太医,身边怎么没有跟着弟子若许?!” 吉平的确落魄了,来荆州的时候,身边只跟着两个药仆。 他原先可是太医啊。太医也是世家啊。 说到这个,真是触痛吉平心事,他一时泣出来,道:“怎么没有?!原先也有,就算没有三千弟子,也有三五十个,后来不明不白的掺合进一些事里,这些年折了多少条人命填在了许都……” 天子无尊严,臣子更难做,不明不白的在其中若不站队,只会医病的话,的确会招人恨……蒯良知道,恐怕都是在夹缝里生存而没命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见吉平悲痛,便劝慰道:“先生可闻华佗之名?!” 吉平一怔。华佗是游医,名大,技高,但是真的是野路子,太医出身的世家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这一种人?! “在朝若不能容,在野反而能自由授弟子。”蒯良道:“听闻华佗开了医学院,弟子也有三五千……” 文人相轻,医者当然也相轻,吉平一听嘴角便是一抽,冷笑道:“我当日收弟子,三五十个已是勉强,他倒是艺高人胆大,能收三五千人,呵……”况且他的三五十个弟子里有好些都是本身就是太医世家出身的。世家这种圈子嘛,都是封闭的,知识当然也是封闭的。他收弟子不可能如华佗那样像贩货那么简单。 那不屑的语气配合上他伤肿的变形的脸,狼狈的气质,也是特别傲气了。 蒯良莫名有些想笑,道:“若见之,谁艺高,比一比,自有高下!” 这吉平倒也算是个怪老头!华佗更是怪老头,希望这两个见了面别打起来吧。但有争心,也许吉平也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不然凋零而死,实在可惜。 第625章 张飞堵谷激蔡瑁 他虽救了刘备坏了大事,然而一事归一事,这件事对吉平来说,吉平是没错的,并且还算仁义之人。蒯良也不是丧心病狂迁怒于人之人,他也是有惜才之心的。因此,蒯良实在做不到那种心狠手辣要杀吉平的程度,只为报复他做不到。 吉平只是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人,他不甚懂政治,他救刘备,是出于道义,虽然在蒯良看来,这所谓的救道救义没有什么意思,然而,吉平终究是没有什么错的。错的并不是他。他只是搅入了其中,莫名的救了一个人罢了。蒯良不至于迁怒于他! 吉平听了哼笑了一声,华佗,就走偏锋的一人,想要赢过他,他可不服呐! 这一攀比较劲之心升起来,倒落进蒯良的套里去了。倒没想起来蒯良意思是他这要去寻华佗,到徐州落脚了。 他不服的咬牙冷笑道:“世人皆说他有多厉害,恐只是邪巫之术,算不得医术。医术岂是他那种腐儒可知?!” 这话可有点酸的味道了。 蒯良道:“他闻名天下,而先生不曾。” 吉平回头来瞪着他,气鼓鼓的脸肿着,更显得像个怪老头,跟孩子似的堵气道:“他不过是钴名钓誉之人,但为医者,岂有如此张扬者?!默默无闻者多也,他那个名声,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无知小民哪见过什么好医,见到他那一个就传的神乎其神!” 这酸劲。蒯良忍俊不禁,也不好再激他。只忍着笑。 吉平看着他,道:“你果真不杀我?!” 蒯良道:“杀之无益,反伤琦公子孝名。不妥!” “也是,你若杀了我,死人可辩驳不了什么,若是那蔡瑁污以刘琦与我共谋刘景升性命,你与刘琦也是有口难辩!”吉平道。 蒯良无语,他当然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吉平真的不能死啊,而且是千万不能死在他手里的。 不然蔡瑁,刘备二人,不管是谁说他们三个本就有意谋刘景升性命,这谣言一起,足以质疑刘琦的继任之权了。别看刘备与蔡瑁现在恨不得杀死对方的恨意。 真的当刘琦要入主荆州的时候,看看他们的手段,足以层出不穷。空中联手要坑刘琦也是可能的。当今天下,诸侯今天杀,明日和,都是常事。所以才说天下崩坏,伦常失序,才说是乱世! 吉平见他沉默,就知道说到他心里去了,心里也放了心,估摸着自己大约是死不了了,如果能逃得掉的话! “若在许都,我犯下此罪,已被曹贼诛杀!”吉平叹了一口气,道:“刘景升和汝,都不愧是仁义之人。那些阴谋诡计我不懂。然而,我很感谢刘景升便是了。” 蒯良道:“景升还能支撑多久?!” “身体吗?!”吉平道:“不到病危的程度。但是正常保养也不过在三五年之间。然而这荆州如此危急之下,倘心力交瘁,三个月到半年,能撑这么久,便算不错!若足够惊惧,三个月内死,也是可能的……” 吉平这个人其实也不是个话少的人,大约是在许都压抑久了,出了许都以后就特别放飞自我,话特别的多,道:“……你也知道啦,那齐桓公倒是能活,结果生生饿死,到最后生蛆才被人管着埋葬,可见多臭多腐烂都没人管。这荆州这么乱,说不定也不会有人管,到时候万一饿死病死的渴死的,也是有可能的……” 蒯良的脸色有点裂。 吉平闭了嘴,看了看他的脸色,安慰的不是时候道:“但为雄主,没有好下场的也有很多,所以,想开点,想想那董卓更惨,死了还要被人点灯。” “……”蒯良心中一抽,闭上眼睛,真想堵上他的嘴。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他这话一说,他更担心了好吗?!虽然蔡瑁也没有那么丧尽天良,可是万一蔡氏姐弟二人与一党怨恨主公遣己去寻刘琦,会对刘表迁怒也不好说!蔡瑁未必真敢对姐夫如何,可万一什么都不做,也是令人窒息。不管不顾,管他饥还是渴,都不管,那个时候,无人看顾,如何是好?! 他突然发现这个吉平真的太坏了! 吉平仿佛也识得了自己说了不太中听的话,便补救道:“那蔡贼未必如曹贼心狠,应不至于,你别想多了……” 越补越令人惊恐。 见蒯良看过来,吉平道:“……要不你回去,把我放了就成,我一个人去徐州呗。”去寻华佗,斗一下医术,臊一臊这个老匹夫的脸,也有脸收三五千的弟子,还敢开医学院,脸大的他! 蒯良不想与吉平说话了。 吉平识相的闭了嘴。但已经晚了,蒯良担心的心直抽抽,脸色也很难看。然而他没有回去,反而令人休息好,吃饱喝足继续加速赶路了,把吉平给颠的几乎在马车上要飞起来! 吉平泪崩,他想骑马,不想坐马车了!这把老骨头都要被颠拆了,疼啊! 蒯良越发沉默,肩压重任,他不能回去,回去一切皆休,功亏一篑,他不至于如此妇人之仁。只是,休息的时候越发的沉默,频频的回首望向荆州的方向,脸色严肃,十分伤感。 他一路转道直奔广陵。 因骑的是千里骏马,所以速度奇快。如果蔡瑁不死追,方向又错了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追得上的。 蒯良看着所准备的一切,其实这一切的发生,刘表与他心里都清楚了,所以才准备的如此周全,马都是好马,就是为了千里逃奔,而刘表早早的将遗表之物全给准备妥当了。 也就是说,刘表早有死志! 也许对刘表来说,死不是消亡,而是解脱,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不必眼睁睁的看着荆州依附于徐州了。他有多看不起吕布,蒯良一清二楚。对他这样的英雄来说,依附一个有名无实的智障,是耻辱! 吉平不怎么敢来惹他,只是休息的时候看到有什么药草能消肿的就顺手摘点嚼烂了弄身上,好歹把身上的肿给消了,行程路上,也不可能有多好的条件,但他也不曾抱怨。 他还是很识趣的,知道蒯良心情不好,避的远远的。 但这个人,怎么说呢,大约在许都不怎么敢说话,现在是彻底的放飞自我了,一路上,他不与蒯良等人来说话,更不屑与家奴说话,他怎么着呢?! 与草根说话,与树说话,那张叭叭的,简直了。 众人疲累之余是真的很惊恐,看向吉平的眼神很是微妙,也是巴不得避开三尺远。 吉平见如此,冷笑一声,也不搭理他们。有本事的怪胎都是很高冷很怪异的,一般也很傲,行为就更奇葩。 他不屑于这些家奴少见多怪,而蒯良的随从却觉得,果然医巫不分家,这会医之人,与巫婆也划等号了。还是离远点,以免传染上病比较好! 吉平若知道他们怎么想,能气死。 他憋话憋的特别难受,看着一堆像木头一样的随从,还有冷着脸一脸忧郁的蒯良,除了能与草,树啊说话,还能怎么?!这大冬天的贼冷,也没有花花草草,蝴蝶蜻蜓可以聊天啊,连个兔子都没有,都冬眠去了! 蒯良刻意的掩藏了踪迹。就是怕被蔡瑁的斥侯发现而追踪。 蒯良一去不复返,一开始城内的人没当回事,都以为蒯良是去寻蔡瑁调回大军了,然而当他们写了信告知蔡瑁的时候,蔡瑁在外收到信,却未见到人,才知道怕是糟了! “异度,”蔡瑁将信递与蒯越。蒯越见信大变,道:“不好!兄长必已秘密潜往寿春,或者是下邳,及广陵,当务之急是立即分批派人去追回!否则大事不妙矣!” 蔡瑁脸色也是忽变,顾不得再去往襄阳,而是立即派了兵马分别往几个可能的方向追去了! 待人急去,蔡瑁的脸色依旧难看不能止,道:“蒯良身上可会有姐夫印信?!” “必有,”蒯越道:“我们都被刘景升给骗了!其实早意在刘琦是也,是要将荆州交与徐州。所以才故意引来刘备,与德珪相杀,让我兄长有隙空而遁走!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若刘备死于吾手,背锅吾背,而姐夫没有半点错处,我既背了锅,刘琦又有徐州撑腰,便可来削弱于我!”蔡瑁简直气炸了,道:“我对荆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姐夫怎么可以如此待我!?我要回兵去问他,究竟是为何?!” “不可!”蒯越止道:“兵已发,去襄阳之事不可阻挡。此时德珪回去也无益矣。”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欺被骗被炸被诓?!”蔡瑁眼睛红了,心里委屈,胸口起起伏伏。 “这么说,姐夫在装病……”蔡瑁道:“连刘备那厮都被骗了……” “刘备是大患,是英雄,必要灭,既已出兵,万没有再回去的道理,继续进发,驱逐刘备出襄阳,把住荆州门户,德珪依旧是荆州主也……”蒯越道:“刘景升再是装病,也是老眼昏花,作主之人,依旧是德珪,那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 蔡瑁寻思了寻思,也是,把刘备赶出势力范围,这厮无处容身,便一时不可能再来犯。而刘琦远在徐州,徐州现在可无力分兵前来与他争荆州大权,现在荆州内不就正是他说了算,正合他意吗?! 蔡瑁一凛,颜色肃正了不少,只要他能守得住,谁敢来夺荆州?! “况刘备身上有昔日刘景升与刘琦之信,此贼留下此信,必为后用,他图不着荆州,难道愿意让徐州图下荆州,待赶其出,刘备若侥幸不死于德珪之手,将来,必可为外援,”蒯越道:“时移事易,在对徐州之策上,至少德珪与刘备是一样的!” 蔡瑁点首,当下便也不再迟疑,继续往襄阳进发! 先追杀刘备,杀了最好,真杀不了,以后再结盟。但现在有把他逐的如丧家之犬的时候,蔡瑁哪肯放过?!他最恨刘备,素以仁德收买人心,令人憎恨! 不料这一路追寻,一没寻着刘备的踪影,二没寻着关羽与伊藉的下落,只能派人去搜寻,一面往襄阳去准备攻城。 赶路终是将大军赶到了襄阳谷口,过了这个谷口便是襄阳了,再料不到,张飞早领了诸葛亮的命令在此候着呢! 张飞见着蔡瑁大军是半点不惧,拎着长矛大喝一声道:“谁敢来战?!” “屠狗之辈,也敢叫战!?”蔡瑁坐在马上,指着他道:“让出襄阳,饶汝不死!” 张飞哈哈大笑,道:“你在江上逞强尚可,在此地,我张飞说了算!要战便来战,休得啰嗦!” 蒯越止住蔡瑁,对张飞道:“汝只带了区区几百兵,如何与我大军相抗,我大军出,必踏平汝之区区兵马,翼德,请让开。若能安然进驻襄阳,便也犯不着死伤彼此,以免伤了和气!” 张飞冷笑,长矛指着蔡瑁道:“蔡贼好生谋算,可惜谋计落人下乘,千算万算,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保荆州不得,还贪心襄阳,贪心老贼出来受死耳!” 他人,这个他人是谁,不就是徐州吗?!这张飞的嘴真的太贱了! 蔡瑁一听,脸色一变,只觉一股血直奔脑门,竟是勃然大怒道:“张翼德,汝敢小我!” 竟是挥旗命击鼓,大军出要踏平张飞。 蔡瑁刚吃了大亏,哪里受得住这般的羞辱。这一句为他人做嫁衣,简直是戳了他的肺管子,气的脸色胀红。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忍就是乌龟王八! 况且他素来与刘备三兄弟犯冲,被一激,哪里还管什么,先冲杀了张飞再说,待枭此贼口舌,再枭首悬城,叫他有伤口德。 蒯越阻之不及,脸色也是大变,道:“德珪,恐有诈!不可出兵!” 蔡瑁哪听得进去,勒着马一并也冲杀过去了。 蒯越是急的跳脚,糟了!这张飞只几百人在这,分明就是有诈! 第626章 张飞避谷躲箭雨 出言马上先激人而不杀,必定是有谋算的啊。 他太了解这张飞,嘴特别损,行事也向来不顾后果,他一旦有脑子,肯定是有所图谋的。而那句话,分明就是为了激怒蔡瑁,这是激将法…… 蒯越急死了,此必是那诸葛亮的计!但这计,虽然明显,却极高明。因为这话真的正中蔡瑁心病! 也就是说,这诸葛亮对荆州之事,料中的半点不差了,这才是令人恐惧的一件事。这对时局的分析,恐在己之上! 此子智多近妖,恐怕是巴不得激怒蔡瑁,分走追兵去追刘备的人的。他必有兵去护刘备。所以才叫这张飞吸引怒火,引走主力啊。 而一个本来就是不怎么聪明的人,突然被这样一个人取笑了智商,便是蔡瑁这样的精明人也是受不得屈辱的。 所以这真是一激必中计。 这要是搁曹贼,就未必会中计了。 蒯越阻之不得,只能令左右拍马跟上,以免蔡瑁被张飞所取,偏那张飞还要说话,那嘴毒的都特别招人厌恶,在那哈哈大笑道:“蔡贼,你只尽管来,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无谋蔡瑁,千谋万算,为他人做嫁衣裳!” 蔡瑁气的目眦欲裂,道:“狗贼张飞!定杀汝报此言之恨!” 张飞哈哈大笑,半点没有惧色,反而持矛在候着。 到底是领了诸葛亮的命令,张飞此次倒是没有半点莽撞,竟是十分稳得住。没急着向前冲。 诸葛亮毕竟是诸葛亮,他这个人一向善舌辩,气死人不偿命这种,毕竟在史上是会送女装给司马懿,在孙权谋算失败的情况下,还要写信笑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人,特别会落井下石的那种战略法,此时说蔡瑁为徐州作嫁衣裳,也只是小儿科了。 偏这蔡瑁就完全没有司马懿的忍耐,还有周瑜的气度,这下真的是被张飞气的够呛,仗着人多势众,雄兵于此,竟是不顾一切的冲杀过去! 此时荆州的大将都不在,便是在,恐怕也不会听蔡瑁调令,所以他身边都是他的心腹战将,到了近前,护着蔡瑁,一径往先取张飞而去。 众将有六人共敌张飞,因知张飞勇,也不敢小轻他,不敢托大,只六敌一,张飞却半点不惧,持矛用着蛮力挥的让众人不能太靠近。 一时僵持。 蔡瑁观战,挥着马鞭指着张飞道:“取此贼首者,重赏!寻不得大耳贼,枭了此贼之首也足以平吾心中之怨!届时拿他的首级前去逼出大耳贼,也无不可!素闻大耳贼一向仁义,重桃园情义重于旁人,也不知见汝首级,可能怒急而来送死!” “你做梦!”张飞游刃有余,被众人缠斗,却还能分出空来瞪着蔡瑁道:“凭汝鼠辈,也敢妄想取爷爷首级?!休空口白舌,待我杀尽这些草包,再来取汝首级!” “无能逞强之徒,还敢嘴硬!”蔡瑁怒道,“杀之有重赏!” 张飞大喝一声,竟是往他冲过来,众人忙围住,混战之中,一矛刺中一将之马,那马一扬蹄,立时将马上的人给颠了下来,不待荆州兵将他拖回,张飞已是矛起刺入那将的胸腔,力之大竟连铠甲上的护心镜都裂了,那将惨叫一声,归西去了! 其余人吃了一惊,既惊又怒,又惧又怯,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其它,不敢放松,只围着张飞缠斗! 那马扬蹄,灰尘扬起,极是混乱。 蔡瑁脸色有些难看,护心镜是用重铁铸成,因心脏与脖子一样是人的最重要部位,所以这两个部将都是有东西尽量保护弱处的,尤其是护心镜,在战场上,若不是致命伤,基本上是能活得下来的,所以心脏部位尤其的重要,而护心镜基本都是用锤炼了很多遍的钢做成,虽是圆圆的一块,却无比坚硬,比身上铠甲的其它地方都厚。有些高级将领的护心镜甚至有好几层。因它打磨的十分光滑,如同镜面,所以才叫护心镜,而那个时代的镜面也不可能像现代那么显像的,像水银面的根本不可能,所以才有这么一称。 然而这张飞,却力大至此,连护心镜都一矛刺穿了,可见他的确勇极。 蔡瑁心中十分愤怒,苦于无有能与张飞匹敌之将,都是略逊一筹,便是还有五骑与他缠斗,若是心中胆怯,恐怕也会被张飞一一刺死。 果然,等步兵将已死的人拖回来检查时,哪里还有气,不仅没有气,连肋骨都裂断了。可想而知,身边的人都面面相觑,看着张飞的眼神是又恨又怕! 那刘备凭此二兄弟才能在九州一直流荡未绝,若非有此二人,那刘备早被人戳杀成筛子了。关羽与张飞的实力,荆州上下之人也是都领教过的,哪个敢小觑。这刘备也是命好! 蔡瑁焦急如焚,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不管而冲杀过去的时候,蒯越到了,他喘着气道:“德珪,不可奋杀,必有诈计!” 蔡瑁道:“已战死一人,这张飞实在是令人厌恶至极,可恨至极!” 蒯越观战,见张飞甚勇,也是暗暗心惊,道:“围住他!叫他有来无回。” 蔡瑁一面派人去围,一面道:“我且试他一试!?” 说罢朗声对张飞道:“汝虽甚勇,然,终不如女流!惜败于妇人之手之人,如何敢称以为勇!” 张飞不听则已,一听大怒,道:“蔡贼休咶噪,有本事下来一战,在场上耍嘴皮,算什么英雄好汉?!” 张飞被揭了老底,心里既悲又愤,忆起吕娴也是目眦欲裂,但这件事虽是张飞永远的痛,但事情这个事怎么说呢?!他也有些免疫了,因为每每提起的人真的很多,取笑他的,笑话他的,轻视他的,鄙视他的,利用他的……场景不一而足,随之还有警惕之心。所以哪怕在愤怒的当下,他还是立即升起股警惕,去看蔡瑁的动静,也怪蔡瑁动静太大,张飞眼尖,立即就发现了调兵的动向,这是想围困自己啊。 此时若不走,只恐被围,才是真的傻了。糟!只顾一战,差点忘了军师吩咐的大计,若是真败了,都没脸回去见军师,更救不回兄长了! 因此张飞愤怒归愤怒,但还是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当下佯装着露了个破绽给五人,五人抓住机会,差点刺中张飞,张飞焦急,竟不战了,拎矛回头就跑,一面跑一面怒骂道:“以五敌一,战而无颜面也!飞羞与汝等战,不奉陪了!” 这话明显是找回场子,也是怕他们不追,特意说的。 张飞本就脾气暴躁,别说提到以前被吕娴击败的事了,便是不提,他的日常也是暴躁狂的。因此,一个习惯在暴躁中的人,也能在暴躁中存有理智,找回理智。张飞是暴躁,但他真的不是傻子。或者说,在计谋运用方面,他有时候会大意,但真的用心的时候,也是真用心! 那蔡瑁见他要走,立即发兵去拦,去围住再说。 然而张飞马快,飞快的往谷口里跑。 蔡瑁当下也顾不得了,气的大骂道:“贼子休走!杀我一将,定取汝首级!”当下竟是驱马奋起直追。诸将也眼见取张飞在眼前,也是争功不已,仗着人多,竟是疯狂的往谷口涌去! 蒯越大急道:“不可急追,恐有诈矣!” 蔡瑁终究是自负了,自以为兵多,哪怕心里也隐隐认同蒯越所说,到底是自负占了上锋。终究还是觉得张飞人少,他人多,定能够阻杀张飞的意思。因此便生了贪心,竟是再次不顾蒯越之言,极力击鼓令人往前冲去。 张飞很快消失在谷口,荆州兵一涌而入,很快两声炮响,前锋兵很快涌入掉入挖好的堑沟里去了,那堑沟底下全是木刺,人与马一下去,那基本是个死字?!而攻入之势,一时之间很难收得住,一股脑儿的前排兵马全折了进去…… 后面觉得不对了,这才大喊道:“退,退兵!有诈,有埋伏!” 然后后排又一股脑的往后退,结果更后面的兵马往前挤,一时之间发生拥挤踩踏,死伤无数,鬼哭狼嚎,特别惨烈。 这兵阵自然也乱了! 紧接着便是张飞又带着人分了两翼冲出来一顿赶杀,这堵在谷里,就如砍菜砍瓜一样容易了,基本上是一刀一个那一种。 荆州兵折损不少!但胜在蔡瑁兵极多,见势不事,便忙鸣金收兵,撤退一起,这才慢慢的退了回去! 蔡瑁心里发慌,更是心有余悸,幸而他未冲在最前面,一时大怒道:“此贼竟真诈我?!”他此时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刚刚的埋伏也幸亏只是壕沟,死伤虽多,但不到极惨烈的地步,若是等着的是箭雨阵,那基本都全完了!越想越是后怕,却也更笃定这张飞确实只带了五百余人,有没有后援和别的埋伏不知道,但确实是不可能有弓箭营的。说的也是,不是蔡瑁看不起刘备。刘备兵马虽多,但在正规军训练方面,他比起正荆州的正规军不知道差几个等级,他只擅野战,哪里经过真正的大战?!就是那种战车战马,有正规远攻部队的弓弩营的正规交锋的大战! 他的兵马不过都是草头兵罢了。恐怕有诸葛在,也未必能完全在这么短的时间把装备弄这么全,并且将人员全部训练到位。 说到底,要训出真正的正规军不是一日之功。 那刘备根基浅薄,少粮少兵器的,恐怕现在的他是有心无力的。这没有基业,没有根据地的短处就是这样。没有基业就没有税收,没有税收又怎么能有盈余的钱去准备弓械呢,也就只能叫张飞去扮个马贼去偷去抢,或是厚着脸皮去借了。说是借,其实是借也不还,借这个字好听一点。 蔡瑁不是小视刘备,他的傲慢也正是基于此。 也正因为此,他才对荆州如此执着,而刘备也是疯了一样到处要寻地扎根。一个一打仗就捉襟见肘的军队,还能叫军队吗?! 这寒酸劲!? 蔡瑁心里极为不屑。吃了亏吧,又咬牙切齿的很。他还真杠上了,他还不信了,荆州大军非要去襄阳,他就不信这刘备有什么胆子还能在襄阳扎下根,那诸葛再聪明,还能抵挡得住荆州的大军吗?! 就死磕了!蔡瑁的狠劲也上来了! 蒯越道:“诸葛孔明狡诈不已,再追之恐怕还有埋伏!” “弓箭手何在?!”蔡瑁面有怒色道。 有一战将出列,道:“末将在!” “调两营弓箭手到阵前来!”蔡瑁是真火了,道:“今日一定要过谷,定要夺回襄阳,杀张飞这狗贼,敢阴我军!” “是!”战将去了,很快两营弓箭手来了,列在骑兵前,有盾牌护住,握着弓,背着箭筒,只等一声令下! 蔡瑁这个人,统领水军是强中之手,然而统军这种事是一通百通的,他在水军战术上经验充足,但同样的,也不妨碍他在陆战上是个高手。 尤其是弓箭手,在陆地上,和船上区别其实都不大。都是远攻。 蔡瑁一声令下,道:“……放箭!” 嗖嗖嗖! 漫天箭雨,天空仿佛都被箭羽布满,纷纷往谷里射去了。 箭,就像大雁,冲上天空,滑过弧度,呈抛物线型落下,而且是密集弄的落下,但凡弓箭手都是经过千万次的训练的,他们能配合无间,像过滤一般将谷里所有地方,不分细微之处的全部能筛上一遍,只要没有防护,那基本是都被射成筛子! 张飞顶着盾牌,避在一个天然的谷下,借着这个天然的避护之处,才能保存一下自己,但还是有很多挤不下的,或是来不及躲避的兵士死在眼皮子底下了。张飞所带兵马不多,他眼沉沉的,这要是再不脱身,怕是死在这了。虽然不甘心,却也知道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还是听军师之言,见好就撤吧。 箭雨阵很快就过去了一阵。张飞也怕再起第二阵,当下也不敢再耽误,咬咬牙,弃了死伤,只带着精锐的步兵,飞快的离开了。地上全是箭,密密麻麻的,步兵还真不好走,但兵士们跑的飞快,因张飞治军严苛,若真跟不上,他绝不是恤下之人,因此,一个个的飞奔着跟着张飞撤退了。唯恐慢上一步而被迁怒。 第627章 不守襄阳存实力 也幸亏有撤退的路线,早有规划,不然张飞还真跑不掉。 刘备还是很穷啊,不仅没有大规模的弓箭营组建起来,骑兵也是没有多少的,多数都是布兵。与荆州兵的标配也是没法比。谁叫刘备还是没有基地呢,虽是在襄阳,但襄阳还是荆州的,要交税也不可能交到他手上,他总不能不顾仁义的硬抢。 张飞撤出以后,往另一道跑了,清点兵马时,才发现折了二百余,只剩下二百余人了。 张飞一时气不过,鞭了几个跑的慢的,大怒道“不中用的匹夫,如此拖延,如何救得我哥哥?!” “……”众兵只是小卒,敢怒不敢言,怂的缩着抱着头。 你倒是有马,我们还是穿着草鞋跑的,有的草鞋还跑掉了,在大冬天的,又冻又硬的地上,脚皮都脱一层,你他娘的也来试试?! 张飞担心刘备担心的不得了,“兄长也不知在何处!?” 他虽焦急,却也知道,要引蔡瑁往第二个陷阱处去,若不然,将不够,军师一人也撑不住。此时此刻,纵然担心刘备和关羽的安危,他也要担着重任,护着大军的! 待蔡瑁小心的带人进了谷,哪里还有张飞的人影。 “此贼跑了,”蔡瑁怒道“如此诡计多端,令我生疑而不敢进乎?!” 蒯越道“张飞事小,当要往襄阳进发!” 蔡瑁点首,脸阴沉沉的,然而还是很尊重蒯越的话的,当下过了谷往襄阳去了。直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蔡瑁犯了疑,令斥侯去探,发现一路有足迹,一路却没有。他问蒯越的意见,蒯越道“这张飞虽莽撞,却并不笨,还知布疑阵,只恐这两路去,都有诈伏。正所谓贼不落空,用在此处也合理。” 蔡瑁寻思了寻思,便冷笑一声道“吾不管他步了什么疑阵,我皆两路进发,直取襄阳!” 当下便分了一营往一路去了,自己则带着大军继续进取襄阳。 蒯越让分兵的一营一定要注意安,以免落入陷阱。 蒯越一面行军一面对蔡瑁道“那诸葛孔明现下想要两相齐,只恐不可能了。既要保刘备,又要保襄阳,难也!我若是他,必弃卒保帅。” “弃襄阳,保刘备?!”蔡瑁道。 “然也。”蒯越道“襄阳虽重,然,刘备未得景升的托付,襄阳已成鸡肋。现下刘备又危重,诸葛孔明必弃轻保重,一定会保刘备。” 蔡瑁听了若有所思,他对荆州兵的实力是有信心的,区区一个襄阳,让荆州拿下来,也不过是早晚而已。那么诸葛亮为何要抵抗呢,而不是直接交付,这交城撤退其实并不丢人,在这个时代,这一种,反而是识时务,明大局。 “他在拖延时间,转移荆州兵的视线!”蔡瑁道。 蒯越点首,道“他在为刘备争取生机!” 拖住了蔡瑁,钓住了蔡瑁,就会有更多的生机与刘备,保住刘备。因为诸葛亮知道对蔡瑁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同样的,他更料中了蔡瑁的打算。 这一种感觉,让蔡瑁心里有点不爽。仿佛一切,被诸葛孔明料中一般。心里也顿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危机感来于何处?!来于只要刘备今次不死,只恐将来必为何所害。 未必是卷土重来,而亲率大军来夺荆州,而在于,谋士之杀人,杀人于无形,只需要借把刀,推一把时势,便能做到! 将来,这就是后患,令他睡不着的后患! 就像永远悬在上方的刀,不是把刀给取下来,就是被刀给弄死。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是也,”蔡瑁道“失策了,若知如此,我必在姐夫府上直接砍成肉酱,哪里能来这许多事来!” 蔡瑁隐隐有后悔之意。蒯越此时也有点遗憾。 蒯越深感这个诸葛孔明是个大麻烦,便道“此人深知奇谋,又知轻重,他与刘备之间,只恐君臣相知,刘备得此人,如得舟于水也。此人更视刘备为重,将来,必要辅助他成事。刘备不死,恐必有基业建成!天若要人死,刘备几死矣,然,此次如此天罗地网,尚能逃脱,恐是上天要成就他。将来,恐要受其害。刘备本就十分深于机谋,再加上此人,后果不堪设想。” 蔡瑁的脸皮也十分抽搐。 “但愿北方胜出这人是曹操,德珪若能投靠,荆州便可定也,曹操枭雄,也不惧那刘备挑唆用计,只需德珪稍有臣服,何惧其它诸侯,”蒯越道。 这是说服他要投靠曹操了。 蔡瑁听了,半晌没有言语,道“倘若胜出之人,不是曹操呢?!” “若为袁绍,袁绍阵营中本就不和,德珪恐卷入其中,误入而可能会被陷害而杀,袁绍营多少谋士良将死于欲加之罪,荆州之功,不可能加到德珪身上,因此袁绍大,却不能容。”蒯越道“若为吕布父女,德珪若能支持刘琦,尚有生机,若不能,只恐……” 蔡瑁冷笑一声道“臣服于刘琦?!此稚子,我不能臣服。况且,我能臣服,他也未必肯容我!” 蒯越叹了一声,蔡瑁若坚持不服刘琦,就是要与刘琦抗衡,吕娴那个女子,只恐也未必肯容啊,素听闻虽是英雄,然而也是铁血之人。不服刘琦,不知低头,就是要坚持自己的势力了,吕娴怎么肯容?! 蔡瑁道“倘若自立呢?!” 蒯越摇首,道“景升在,尚不能自立,景升若死,荆州必乱!”所以才需要依靠啊。刘景升在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他是与袁绍结盟很长时间,平衡着的。 如果这种现状发生,届时还有刘备,孙策等人虎视眈眈,蔡瑁的确夜不能安睡! 见蔡瑁不言,蒯越也是点到即止,不再多言了。一是提点,二也是,要他想一想后面的事,万一真的最怕最糟的事发生了,便是地头蛇,恐怕也得低头称臣。 时移事易,时势造英雄就是如此。有时候不甘,也是没用的。 然而最难办的事,也许理智上可以接受,可是情绪上接受不了,蔡瑁这个人的性格,恐怕会坏事! 若自立为荆州主,蔡瑁才能可以,只是脾性不够,再加上没有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又完没有任何外援,自立?!与做梦还差不多! 刘表所做的,其实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虽一直被谋士们诟病说他没有进取之心,然而能在的时候,能保荆州免于战火,也能自保,其实已经是极限了。而蔡瑁接过去,恐怕不可能了。 除非袁绍灭,而曹操与吕布势均力敌的状况下,蔡瑁投靠曹操与徐州对抗平衡,也许还有可能。然而刘景升安排了子柔与刘琦,再加上荆州本就离徐州很近,到时候的形势是真的谁都说不好! 蔡瑁低首不语,倘若这一次没有杀掉刘备,真的后患无穷了。 可是,倘若刘备真自了立,也可以为盟友,共对徐州呢,刘备这个盟友肯定不愿意荆州落入徐州手里的。只是这个盟友,绝对是个天坑。 他思考着以后的可能,也很焦虑。 他明白了蒯越说了这些,其实隐在句子里真正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 但凡谋士说话,听话一定要听音,听他们说了什么,更要听他们没有说,却隐含的真正想说的话。 有时候没说什么,才更要听,才更重要。 要做最坏的打算啊,倘若真的是徐州得了北方…… 蔡瑁简直不敢想,叫他向刘琦低头?!这不可能。 当下也没有再说下去,继续往襄阳进发。襄阳城的城墙已经在视线范围内了,虽然还很远,然而,却是视力可见。 蒯越道“只恐必还有埋伏!” “军小心!”蔡瑁立即下令命军分前锋后军行进,往襄阳进发。待走到一处矮林时,突听嗖嗖的声音,众人头皮发麻,眉头一竖,抬头一看,果然是密密麻麻的箭雨! “防守,防守!”军阵将领急喊,信兵忙鸣金扬旗。 但依旧还是有人中箭身亡! 当下马上列成方阵,原地持盾被动防守! 蔡瑁怒道“又中了他们的埋伏!可恨,刚刚张飞在时,怎么不安排箭手在?!”气的不行,又道“箭兵不多,且稍候,必无箭也。” 所以,诸葛亮的计谋就是在于不硬战啊,他根本就没有正面刚的意思。 蔡瑁大怒道“张飞这厮又去了何处?!待寻出,有他好看!” 一面骂一面命军小心。 待箭雨停的差不多,立即安排了步兵分批入林去寻敌军,追了半天,又耽误了很久,结果连根毛也没寻着! 蔡瑁不想再被耍了,也顾不得其它,加紧加急的往襄阳城墙去!今日一定要拿下襄阳城!一面又急急的派人去寻张飞,一面又派人急报回去,若逮住刘备,当场格杀!只须提首级来阵前领赏! 几道军令急下,大军气冲冲的往襄阳去了! 而此时张飞却寻了道,避了大军来的方向,反而一路往荆州去了。 天色渐渐晚了,张飞反倒暗喜,能够隐藏自己行军。 正到处寻刘备不得,突听前方有步兵动静,张飞大怒,当下也顾不得,先冲了上去欲杀将一番再说!心里有怨恨,下手也毫不轻。他心里正有不爽发不出呢! 关羽真的是吃了一惊,天正黑着,见来人一言不出便勒马杀来,他只能拎刀相抗,本想三招内斩之立即离开,不料来人如此力大,一时倒斩之不得,而且还隐隐的有一种熟悉感。 他试探的喝道“关云长在此,何人敢阻我!” “二哥!”张飞吃了一惊,这才知误会,急道“怎么不吭声?!差点误伤二哥!” 关羽也是无语的很,这一言不发突然冲出来杀人,还真把人吓一跳呢。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说这个,若不是熟悉他的招,又知三弟的性情急躁,此时二人厮杀的带劲,倒误了大事。 不待关羽回答,张飞急问出来道“兄长在何处?!” “丢了!”关羽道。 张飞大怒,拎矛一刺,道“早知如此,该是我跟着大哥进荆州。都说二哥稳重,怎么连个人也守不住!” 关羽又羞又惭,哑口无言,用刀挡住,无奈的道“说来话长!三弟怎么不守襄阳?” “军师守之一时半会不难,”张飞真的是又急又气,道“怪道军师要我也前来支应,原来就是怕二哥丢了大哥。” 关羽也松了一口气,道“军师神算也!三弟来的正好,我正遍寻兄长不得,如今我二人分头去寻,也容易些。不然晚了,落入荆州兵手中,一切休矣!” 张飞此时虽气恼,也顾不上多说,应了。 又道“军师吩咐,若寻得兄长,立即转道奔出襄阳,径往汉中去可也,路上汇合。” 关羽道“襄阳不守?!” 张飞冷笑一声道“刘表背信弃义,已是弃了兄长,襄阳守之只会损伤,无益处。守之何用,不若径往汉中去。” 关羽心里感叹,这刘表真的太叫他意外了。 “汉中只恐也未必肯容,”关羽道。 “容不得便抢来,”张飞冷笑道“一切有军师打算,先找到大哥要紧!” 关羽点首,与他说了找过的方向,又将剩下的地方与张飞分了分去找,想必能更快些寻到,张飞在,关羽也的确是松了一口气,有人帮着,只要兄长没被荆州找到,他们便能更快的寻到兄长。军师用人是知道轻重的啊。 后方大军有军师带着撤退,他也就心安了!想军师虽不能叫人出战,至少安撤退是不难的。现在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与蔡瑁没必要死磕。死磕也得不着荆州,有什么用? 正因为如此,所以张飞才郁闷,他是恨不得大厮杀一场,出了鸟气的。 此时伊藉与后面的步兵这才上前来,关羽道“此人是伊藉,多亏了他,不然兄长都不得出荆州。” 张飞性情急躁,道“都什么时候了,寻到兄长之后再厮见!”说罢也不理伊藉,径自带着人往左去了。 。 第628章 寻得刘备逃命归 伊藉哽住,半晌无语,为了化解尴尬,才道:“贵三弟这般情性,十分直爽。” 关羽道:“三弟无礼,先生勿怪!他本就是这般性情,又担心兄长,这才如此。” “云长言重了,”伊藉道:“先寻到使君要紧。” 关羽也愁人,出了城先与带来的兵马汇合,乱找一气,偏偏也没个头绪,哪里找得到?! “先生可知,那夜香车,可能会到何处?!”关羽道:“天黑路不好走,也无处寻个百姓问问。” 伊藉想了想,道:“夜香车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依旧没有,可见乱葬岗等地方都没有。莫非是进了什么村庄?!” 关羽若有所思,刚刚找人都是寻没人处去找,结果什么也没有。如果真进了人烟处,必有下落。 当下也不耽误,带着伊藉与兵马到处去寻人。正好伊藉对附近村庄与地界也十分熟悉,便一路寻过去了。 只希望,在蔡瑁的重兵来找,围来之前,带刘备安然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哪怕是开阔的城外,依旧很危险啊。 若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那蔡瑁重兵卷回来,想走脱,更难了。 关羽与伊藉不辞劳苦,先前是避开人烟处去寻找,现在却是开始往人烟多处开始找起来了! 能不能找到人,能不能顺利离开,干系到生死存亡啊,二人心中又如何能不急!? 一面惧刘备先被荆州兵给寻到,一面则又惧万一真的走不脱,恐怕一生雄心壮志全折断于此,英雄永远出头之日,又如何能不心酸落泪?! 关羽焦虑不已,寻了六七个村庄,却依旧没有寻到人,他是真的急了! 寒风吹过,关羽只觉手脚冰冷,心都如坠冰窖一般。 “云长且看……”伊藉指着不远处向上的方向,道:“那一处似有灯火。莫非是有人居住!” “在高处,”关羽拍马忙急驱了过去,却被一道涧溪给拦了住。 伊藉道:“恐怕不在上头了,有这个拦着,使君来此,也不得上去!” 关羽急让步兵去寻可有小路能过去,步兵很快回来,道:“回禀关将军,寻到一处狭窄可通人处的断洞。” 伊藉吃了一惊,与关羽对视一眼,当下也顾不得多说,连忙去找。因是夜间也看不出有没有人通过的痕迹,也断定不出什么。 也幸亏是夜间,若不然这里早被荆州兵给搜过了! 关羽走入,竟是真的一个断洞,有些枯藤悬于断洞边上,想来也是因为冬日,叶子掉光才可能令人搜到,倘若是夏日草长莺飞的时候,这么一挂,妥妥的以为是一面断崖壁,哪里又能知道这里别有洞天。 当下忙下了马牵马进入,走过一段,果然过了涧溪。 伊藉道:“原来如此!这断洞一到夏日,溪水涨上来,便成了溪,到了冬日,这里才会成为一个可通人的道路!” 关羽这些年陪着刘备到处流转,什么地理形貌没见过,这里虽然隐秘了些,然而对他而言,着实是没什么稀奇的。 他顾不得研究这个,只盯着那灯火通明处上去了。 过来了,便是往上走的路,好在坡度并不多高,很快就走上来了。 关羽走到断壁前往下看,果然下面便是溪流,溪流并不弱,对面便是地平,倘若没有这个要道,这人与马又怎么能落脚到这里来?! 关羽沉吟一声,不敢耽误,一路直奔灯火处。 渐渐走近了,原来上面真的有个村庄,稀稀落落的草屋,这个时候,还有隐隐的炊烟。几户人家,散落在山间,似乎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反而十分紧张起来。 关羽近前,见着一个长者,不慌不忙的带着村里青壮上前来,道:“不知军爷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关羽从容下马,道:“吾是襄阳守将,姓关,名羽,字云长。深夜至此,实不好相扰,只是无奈,想要向老人家打听,可有人进村?!” 老者命人举了火把上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关羽,大喜道:“果真是关将军?!” “正是在下。”关羽道。 老者身后的青壮目光灼灼的将关羽打量了个遍,也松了一口气,道:“阿爷,并非是荆州兵,真的是关将军,与贵客所形容的不差,这关羽面红有须,这般形貌,差错不了。” 关羽一听已是大喜,道:“……莫非我兄长真的在此?!” 老者笑道:“候关将军久矣,请速速与老朽来!” 关羽与伊藉大喜,一时忙安排好人,连忙跟着老汉进村里去了。 “此时起炊,可是在做饭?!”关羽道。 “正是,”老者道:“白日起炊烟,恐引来荆州兵,这才等到天黑。正欲招待使君。” 关羽谢过,心里是真正的轻松了。 山风猎猎,他的心也彻底的稳了。 进了村庄,却见刘备正被青年们从一处枯井里拉出来。 “兄长!”关羽激动的上前,抱住刘备便单膝跪下,泣道:“幸寻得兄长,否则羽不独生也!” 刘备见到关羽,心才真正的定了,因为激动,又泣道:“好生惊险之苦也!幸遇贵人,否则备身不存也!” 一时二人相抱而泣。 被人劝着这才渐渐止住了,关羽忙拉着伊藉道:“兄长看此是何人?!” “恩人!”刘备拉住伊藉的手道:“若非先生,备已死也。先生怎与云长在一处,可是荆州出了变故?!” “正是,蔡瑁已知是藉所为,正在到处捉拿于藉,无奈之下,只好与关将军一并出城来寻使君,藉今无处容身也,还望使君不弃收留藉这无才之人!”伊藉道。 “求之不得!”刘备大喜道:“能得先生相助,是备之喜也,如何敢嫌?!先生能不嫌备出身褴褛,备已是惊喜万分!” 二人握手大喜,厮见过,恨不能引为知己。本就已是生死之交,再加上都是知礼之人,此时,当真是相谈甚欢! 伊藉道:“使君怎么在枯井之中?!” 刘备道:“备自躲车中,出城以后,便下了车,独自寻找可避之处,也是运气好,无意中上了这崖上来,本以为是荒野之中野兽出没之处,不料竟遇见好心人在此,给与热水热汤,这才苟活下来,刚刚听见坡上有动静,村中人以为是荆州兵寻来,便将备藏在这枯井之中。幸而来的是二弟和伊先生,否则今日,怕是难逃一死。”说罢落泪。 伊藉道:“此处难找,荆州兵也未必能想到这上头来,只怕一时也寻不得。” 刘备安心,道:“荆州如何了?景升兄如何了?!” 一副完全不知被刘表耍了的模样,十分关心刘景升的样子。 伊藉叹道:“并不知刘景升如何,只知蔡瑁到处在抓人寻人,这荆州内外,早落得他一人手,权柄极重。他发兵往襄阳去了,也不知是否是刘景升的命令,或是他矫令而饰,这可真是为所欲为!” 伊藉不再称刘表为主公,因为已经投奔了刘备,以后就是刘备的臣幕了。再称刘表为主公已不合适,可是情感上,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剥离的,说到蔡瑁,焉能不怒?! 刘备叹道:“蔡瑁心窄,不能容备,也是无奈也,今日也幸有运,否则,已是死也!” 关羽见刘备伤感,便劝道:“蔡贼不能容仁人义士,将来荆州还不知是何光景。” 伊藉与刘备听了皆叹息。 关羽道:“兄长,事不宜迟,当早早回襄阳。三弟也已寻来,正在到处寻兄长,倘若不得,只恐以他脾气,必要杀回荆州去。” 刘备吃了一惊,这个时候去,不是找死吗?! “不错,当速回去要紧,”刘备道。 关羽道:“速去与三弟汇合,奋力护着兄长撤离襄阳是也!” “天下之大,无备容身之处!”刘备伤感至此,迎风流泪。 伊藉道:“如今已失荆州,蔡瑁必追杀不放,襄阳守之无益,不仅如此,守也守不住。不若另寻他处。以免与蔡贼消耗,空折损实力。以藉之见,去寻汉中张鲁收留。素闻张鲁一向仁善,从不苛刻百姓,想必也是仁人,与使君必相合。” “只得如此!”刘备道:“还要谢过村中人要紧。” 关羽便忙随着刘备去寻村中老汉,老汉要留刘使君饱食一顿再走,刘备哪肯多留?!多番推辞,又道谢,然后这才走了。 老汉带着村中人送到了崖上,看着他们往崖下去了,这才回村! 此处安静,寻常也无人寻上来,也没什么人烟。倒是个避世的好地方。正是乱世,到处都是饥民,以及多有苛税,若此处能避开人世,自给自足不用交捐交税,更不用出役出丁,这儿,便是一处真正能生活下去的世外桃源。 刘备下来以后,回首去看,只见树木森森,肉眼所见之处,恐怕也想不到上面住着人的。 刘备道:“今日幸也。” 关羽道:“恐是天意。” 因为刘备与关羽同时上去的概率就是发生了。有些事,说也说不清。而绝好的运气于危机之中,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 当下也由不得迟疑,忙离开此处,急急的去寻张飞。 张飞此时正到处寻刘备不得,气的没好处,他本就是没什么耐性的人,寻思着真寻不着,他真要回荆州去与刘表老头算帐了! 正在暴躁寻找的时候,关羽前来寻他了,见到张飞,忙喊道:“三弟,吾已寻回兄长,速来与我护送兄长回!” 张飞一听便大喜,忙飞马而来,果见着刘备,又喜又伤感,道:“幸而兄长无事,否则我便是再无能,也要杀进荆州去与刘表那厮算帐!” 刘备斥道:“翼德,休得胡言!还不快来见伊先生,不得无礼!” 刘备怕伊藉多心,怒道:“荆州之事,是蔡瑁擅为,与景升兄并不相干,你休不分皂白。胡乱只逞嘴快,辱及景升!” 张飞也后悔失言,便低了头,抱拳对伊藉道:“先生勿怪,我是粗人,非有意如此。先生莫与我计较罢!” 你们主臣都说一人是嘴快,一人说是粗人了,伊藉还能真计较吗?! 只是,这心里也是有些狐疑。莫非真是刘表算计。倘若真是如此,他半点不知,那么,恐怕他早失心于刘表了…… 如果不是,而刘备部将如此口快,恐怕刘备心里对刘表也没有多少真正的敬意。 伊藉心里嘀咕,面上却是不露,道:“张将军说的哪里话,藉并不是计较之人!” 张飞点头,对他还是挺满意的,道:“在荆州也没有出头之日,还要看蔡贼的脸色,受他的鸟气,不若匡我兄长,共创大事,扶汉室兴。” 伊藉无语,没有再回张飞的话,只转首对刘备道:“甚为可惜啊,若使君得荆州,为荆州主,基业已成。惜哉蔡瑁拦阻,误了事也!” “此番是命,”刘备道:“备不得荆州倒无事,只是恐景升兄失落,见我离去,恐以为备失信也……” “刘景升必知使君之无奈,实是蔡贼逼迫,不得不出走自保,”伊藉道。 当下一副依依不舍,然后这才被关羽劝着上了路,泪落荆州外,算是真正的逃命去了! 有关羽和张飞护送他走,哪怕人不多,也多番遇到一直在寻找,堵着刘备的荆州兵马,然而这二人是什么人?!那基本就是遇人杀人,遇鬼杀鬼那种了,特别凶残,遇到围堵,冲破,有战将拦,二话不说,砍的砍,宰的宰。尤其是张飞,嫌矛刺的不过瘾,心里正恨着呢,便换了把铁锤,那基本上过关斩将似的,一言不发的往人天灵盖上狠命一捶,又解决情绪的暴躁,又解气……只是无数无名荆州将就这么连脑壳都碎了,直接归天…… 伊藉见了,终于明白为何刘备落魄多年,依旧还能保有势力辗转于九州大地。有此忠心二兄弟,如此威猛战将,也难怪他虽一直当个没人瞧得起的破落户,到处寄人篱下的,也依旧能够有反客为主的机会,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实在是这二位太给力了! 第629章 狼于外张鲁头秃 伊藉寻思既已出了荆州,往后便将所有前途全押在刘备身上了,原本失了荆州,以为刘备必还有波折,可是见这二将如此威猛,这心却是定了一半。 天降猛将与治世,是暴殄天物,无所用之时也。 而乱世有此种将才辅佐,不是天赐良机,又是什么呢?! 四人带着兵马一路往襄阳去了。 而蔡瑁也已经到了襄阳城外,看着挖断了路的壕沟冷笑,道:“如此伎俩,如何能阻止我行军?!” 哪个军队没有那种可以对付这种地形的装备?! 当下便已有辎重兵扛了梯子过来,横在挖好的壕沟之上,蔡瑁正欲下令全员进军,硬攻襄阳。 蒯越却阻止道:“德珪且看这壕沟之下是何物?!” 蔡瑁定睛一看,竟是黑乎乎的,天色本就黑尽了,不近前凑,根本瞧不出是什么东西。他一时狐疑,令将火把递来去瞧。 “不可!”蒯越止道:“此物名为黑油,如同灯油一般,遇火便燃,只恐这壕沟有诈!” 蔡瑁吃了一惊,便忙命大军不要轻举妄动,他仔细的凑近去看,看不清,只能闻了闻,道:“是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极了漆油。” 但凡攻守城也是有火攻或防守的火油的,但那种火油都是人为制作而成,与这种黑油却不大相同。而漆油与桐油都是一种刷柱木的天然油脂,味道都不大好闻。 蔡瑁苦闷道:“难道要被这个止住步伐?!岂可如此,白白放过这夜间攻城的机会?!若等到明日,只恐刘备早走脱是也!” 蒯越建议道:“不若分道而攻,也可平担风险!相互援应。” 蔡瑁应了,当下便将大军拆解,各安排率领主将,一一的指挥他们按着军令延着各路往襄阳其余城门去了。 蔡瑁命余下兵马随己过壕沟,吩咐道:“提高警惕,小心埋伏!” 蒯越有点不安,向前看了看,左右也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他的马却有点躁动不安,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了。 有时候动物天生的一种敏锐是很机灵的。 蒯越正欲说话的空隙时,却听见通信兵道:“将军,火,火舌!” 蒯越吃了一惊,远远看去,果然见从前方滚来一道火舌,那火舌遇火一窜几丈高,然后以风一样的速度,疯了一样的往这边冲过来! 蒯越脸色一变,吃惊不已,而蔡瑁也知道不好,忙脸色大变,道:“停止进军,后撤,后撤!” 说话之间,还来不及多退,那火舌已经到了这壕沟,拐着弯一样的将火舌变成了火沟,生生的将梯子烧断了,前后军也完全的被分隔开! 蔡瑁看着这火势,脸色难看,根本都没来得及叫前军撤退回,火就已经烧成这样了! 甚至在狼狈之下,还有点拥挤踩踏,不少人掉进火沟里去,直接烧成了火人! 蔡瑁的军队诸人,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高壮的火势,与风起扬,无情的吞没了无数人马的生命。一时之间惨叫连寰,不忍卒看。 蒯越呼吸急促,脸色发白,这诸葛孔明果然用计多端。 这是什么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势。 来不及多想,甚至是来不及去思索对策,突然之间,无数条笔直的火舌同时点燃,然后趁着风的肆虐,疯一样的卷了过来,几道与这壕沟连在一处,形成了一个火舌网,彻底的将前军困在火阵中了。很多人因为焦急不已,慌乱之下,被火烧到,或是掉到火中去,那狼狈,惨叫,简直不忍卒听! 蒯越急令道:“撤退!撤退!” 再不撤退,后军也要被波及了,虽前去的前军人数不多,然而,都保不住了! 蔡瑁咬碎了牙,瞳孔放大,怒喝道:“……诡计之臣,不派人出城来战,倒起鬼火!今日!我蔡瑁必要拿下襄阳,以决吾心!” 若此折损,倘还拿不下襄阳城,他蔡瑁就是天下人的笑柄,别说天下人会笑话他无能了,他更坐不稳荆州! 正在保后军的时候,突嗖嗖的降起箭雨,蔡瑁狼狈应敌防护,那心里的滋味都别说了!此时是恨不得宰了诸葛亮心里才甘心的! 而诸葛亮此时看着虽面上镇定自若,然而,心里的焦急,又怎么会没有?!刘备生死未知,关羽张飞皆不在,无可用大将,若是不用点埋伏之计,他又怎么能保得住大军能够顺利撤退离开!? 唯恐蔡瑁得了襄阳还要出兵奋杀,诸葛亮也只能顶住压力,能挡一时是一时。 蔡瑁兵多将多,装备也好,又身经百战,倘若与仓促还未完全修练好的襄阳兵交战,诸葛亮都不敢确信一定能赢。他来者不久,到底是还未完全训练出真正能用的兵阵来,而且又无勇战领,等于是少了用兵之魂,所以诸葛亮不可能真正的轻松。 况且,又是在撤退的路上,撤退之时,若是遭遇埋伏,其实都没战心的情况下,曹遇惨败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每当撤退时,就一定要押后,殿后。 问题是现在无人押后,殿后,诸葛亮除了苦苦等刘关张三人回来,其它的只能拖! 幸好他早有预料,已早早的安排主力撤退。 “军师!”孙乾道:“辎重随着主力已经先离开百余里矣,想来必无恙,军师与乾速撤矣,眼下蔡瑁气汹汹而来,恐挡不住他的大军,他来之凶猛,若城破,军师走不脱,可如何是好?!军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诸葛亮站在城墙上,看着眼前的火势道:“再等等!能拖得一时算一时!公祐且先离去,一路小心。” 孙乾道:“军师在等什么?!” 诸葛亮道:“在拖延时间。公祐无需担心,亮如今手边皆是精锐,又都是骑兵和弓箭手,必能拖住蔡瑁,叫他不敢轻易妄进追击。大军虽已撤退,实力是保住了,然而,若主公不回,一切皆休,所以需要拖住时间。而蔡瑁深恨我等不已,他若胆壮,必奋追杀,荆州兵补给充足,又战意极浓,若是加紧行军,未必没有可能追上我军主力,倘若如此,才是空悲也。” 孙乾默然,道:“军师以身犯险,若有万一,乾羞惭也,更不知如何与主公交代?!”说罢竟是泣悲而掩泪。 诸葛亮知道他心情复杂,因为说不出来刘备不该去荆州的话,去都去了,他身为人臣,再马后炮说这些个,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才不说,可是心里能不担心吗?! 越担心,就越不赞同刘备进荆州,弄的如此狼狈不堪,败走如走狗辈。难免令人心酸悲恻。 诸葛亮叹道:“若去,就是这等的风险,一一灵验了。可若不去,便是主公怯也,便是主公错失。所以我等虽劝,主公才必去不可!” 孙乾道:“军师料事如神。若不是先料中,如何能有这许多准备?!” 诸葛亮不提刘表,只是安抚孙乾道:“虽是危机,可也未必不是转机。” 孙乾一愣,怔怔的在黑暗之中看着诸葛亮,城墙上的火把十米才有一根,不甚明亮。 “若非毫无容身之处,主公又怎么能打定主意完全断绝后路,而直奔蜀益?!”诸葛亮道:“有蔡瑁在,荆州不可图,恐非是主公立基之处。若去蜀益,待有了基业,自能再折返夺荆州。” “必去蜀益?军师已有妙计矣?!”孙乾道。 诸葛亮道:“蜀道难,进难,出也难。可这就是天然的天府之国。易守难攻,若在那立基,自能创下万世基业也。” 孙乾叹了一声,去蜀益,其实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了,那个鬼地方,进去难,一般人也耗不了这么多钱粮去打蜀益,打下来若不能守,人走了,又反了,结果还得再费钱费粮再去打,因此那里,基本上都维持着一点自立的性质,哪怕在治世的时候,有臣服之韵,可多数,也只是在政治上维持一个听话的原则,很多的税粮兵制都是独立的那种。当然,受地形限制,发展也难。 关键在于,它不仅难进,在里面的人也难出啊。哪怕打了下来,守了下来,到最后要出兵,也是难上加难! 说蜀道难,是真的半点不虚! 不过孙乾看了一眼诸葛亮,此人计谋多出,想必以他的能耐,只要能打进蜀益之州,再图以汉中,荆州,必也不难! 自诸葛亮到刘备营以后,那是真正的有人主事了。 以前虽说孙乾他们也是多管事的,然而,他们只能献小策,有时候刘备不在,他们也不能自主,不知道如何决断的。 诸葛亮到底是国士,与一般的书生臣子到底不同。 数数时间内,刘备军内外上下,都焕然一新。虽说还是少了装备等等,然而此等的风貌,若去打蜀益,必也有一争之力! 孙乾见诸葛亮坚持不肯走,便道:“乾先护着家小先行一步,军师也请速来!” “公祐且速行!”诸葛亮道:“前进路中,必有埋伏,还请小心!” 孙乾一凛,想到要经过寿春等地,那头皮都有些发麻! 当下也顾不得多说,下了城,匆匆的出城走了。 诸葛亮一直在耗时间,算算时间,离天明,还略有些时间,最少,也要坚持到天明时分,才能离开的。那个时候蔡瑁兵困马乏,人也因为惧怕而不能多来追击,胜算便更多了些! 黑夜之中,那风呼啸着,吹的人脸上刮的极疼。城墙上犹甚。 诸葛亮是盼着刘备安然无恙,若是刘备死,一切都休矣。 所以他才将关张二将完全的派到了刘备身边去,他是这一切的核心,容不得有任何闪失的核心啊。 黑风呼啸之中,关张二将护着刘备一路往襄阳赶,伊藉与步兵随后。也不知跑了多久。总算有人来接应,道:“报!军师已备下接应兵马二百人,护送主公速离襄阳。避开蔡瑁大军,从小道绕道出去,军师言不必进城!” 刘备看到此时,心中也松了,闻言大喜,道:“军师何在?!” 来接应的人虽不多,然而诸葛亮就是隐隐的算到他可能经过的路径,所以备下了兵马候着他,这份神机妙算,刘备怎么能不喜,甚至是极为安心的。 “军师天明必撤,一路行往汉中,言与主公必能路上汇合!”那小将道。 刘备大喜,道:“伊先生,还望先生与备不辞劳苦,加急离开此地要紧,待离开了襄阳之境,蔡瑁便追不上了。” 伊藉虽累,但到底不必再提心吊胆,眼看逃之夭夭就在眼前,哪里能说累拖垮行程进度?! 他纵是书生,然而这个时代的书生,一般虽不可能拿着兵器上阵杀敌,但士之六艺这一的骑射,马术都是不差的。 现在虽累,也只是骑着马跑而已,哪里敢言累! “一切听从使君安排如是!”伊藉道。 “且速走!”刘备当下整合两军,速从小路一路避开荆州兵火速离开去了。骑马,换马,遇水渡水,终是在天明以前到达了襄阳之外,他喜道:“若加急赶,也许能与军师之后军相遇……” 刘备犹如奔命般的跑,速度就是命本身啊。 蔡瑁损失很多人马,可是,他还是坚持不懈的要连夜攻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襄阳,诛杀刘备的。 而此时汉中的张鲁却是愁白了头发,恨不得揪着头发跳。 他拿着信,来回徘徊,眉头紧蹙。 信是刘备来的信,言是荆州蔡氏不能相容,恐要走落于外,要来投奔汉中,求他收留之意。 张鲁能睡得着觉?那心堵的跟什么似的! 他对左右道:“刘备兵虽不多,也有三万众,如狼执兵器徘徊于猎人门外,而欲冲破门也。如何是好?!” 左右也是面面相觑。 “求收留!?”张鲁一身道服,看着信,冷笑一声,道:“鸠占鹊巢,皆不能容,便打定了我汉中的主意来了。” 他正要回绝,门外一声道:“主公!不可拒也。刘备人未至,先来信,毒就毒在此处也,若拒之!便给了他正当的理由来攻打汉中。刘备,素有仁人之名,如今走脱于外,若不收留,天下非议,汉中孤独,仁人若不容,天下诸侯皆可以此为名来攻汉中,此信,受,腹受敌,拒,腹背皆受敌!” 第630章 祸水东引诸葛谋 张鲁一听,汗也下来了。好歹毒的信! 来人是何?! 不是阎圃又是谁?!正是张鲁手下第一谋臣,最是多谋者是也,张鲁多依赖于他,一直倚之为心腹,听了这话,便忙道:“阎功曹来的正好,速且观信!” 阎圃在众人的眼神之下,施施然的进来请礼,却被张鲁一把拉住,道:“不必多礼,且先看信!” 张鲁的谋臣之中,也只有他有这个待遇。一向被张鲁所倚重,是谋臣之中的第一人。 “果不出圃所料,”阎圃道:“刘备人还未出荆州,信却先来,可见刘备的谋臣以为,刘备必不得荆州。此子料事如神啊。信速发至此,却是欲让主公难为。” 张鲁道:“愿闻其详,且速速道来!” 阎圃一面请张鲁坐下,一面才娓娓道来机要之处,道:“受此,便是接纳了刘备主臣进了汉中,请神容易送神难,来了以后,恐怕汉中,为第二个荆州是也,天下素闻吕布噬主,然而这鸠占鹊巢之人,哪一个又及得上这一位汉姓后人?!” 众人听了皆冷笑道:“不错。这刘备也噬主多也,图谋荆州不得,反而欲来占我汉中,主公绝不能受,若受之,只恐汉中将来非姓张也!” “不错,主公,倘若刘备进来,哪还有主公与我等余地?!昔日,他进徐州,陶谦让位,他进荆州,荆州又让位,此等仁人,若迎进之,后患无穷,若不让之,他必图之,必为心腹之患啊……”众列臣都一一道。 总算还有脑子清醒的,而且多数都是反感刘备的。 张鲁当然也反感,他本来就是要拒绝的。 只有杨松坐在席上,看着阎圃,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时之间也没发话。 自上次后,张鲁就不怎么信任他了,因此,他巴不得退居二线,能不出头就不出头,以免惹人多心,反而惹来猜忌。 但也有欲引进刘备者,道:“刘备无能,却不能说无才无德。他是仁义之人,昔日他得徐州牧,吕布至,他便欲让与州牧之位,此人,也许并没有众人以为的这般处心积虑?!” 见还有人要与刘备说话,阎圃也不急,娓娓道:“吕布虎狼也,虎狼至,驱之不得,除了让位保命,徒之奈何?!刘备作此决定,并不见得只是因为仁义之故。这其中也有利益的考量。” 众人一听,也是面面相觑,有些则是点首。 张鲁道:“汉中一向太平,只恐往后难以太平了。如今换我汉中来了一匹狼,如何是好?!依阎大人之见,这是不能拒了?!” “非拒不可,绝不能迎进汉中来,”阎圃道。 张鲁一听,眉头都拧了起来。 “主公且听我一一道来,”阎圃道:“若不拒,后患无穷,若强硬拒之,也适合了那诸葛亮的计。说我汉中连仁人也不能容,他正好以此为借口,反倒去与刘璋合兵,来攻汉中!那刘璋本就与主公有仇,又惧刘备兵力,生恐他反倒攻击起益州来,倒不如来攻汉中,这可就是成了宿之二敌也!” 张鲁听了,脸色也变了。 他起身,来回徘徊。 众臣列也是窃窃私语,商议对策。 “刘备来此信,绝非只是来问问可能来之意,其中深意多也,若拒之,他也并非只是离开汉中这么简单,因为他去了益州外,刘璋也必不容。他反而又无处可容?!与其如此,便会开战事得生机,”阎圃道。 “要拒但不能强硬的拒,反而要礼貌的拒,甚至要联以外交,”张鲁道,“功曹可是此意?!” “正是,”阎圃道:“只恐诸葛亮料到主公必拒,他来此信,哪是试探可能进之意,真意在于是与汉中达成共识,是欲借主公力打刘璋也,因知主公不能容,所以才给与这般转机,若不应,他必攻汉中,如此,这诸葛亮与刘备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张鲁惊了,众臣列也都惊了,看着他放在案上的信,仿佛看到的是一个洪水猛兽。 “好深的计谋……”张鲁叹道:“刘备得此奇人,鲁心中甚忧也!” 张鲁道:“幸有功曹提醒,否则,刘备大军前来攻打,一时不得退,刘璋又来,岂不是两面被击,腹背受敌!” “主公要早回信以作决断,与其被动不如主动,与其汉中被攻打,不如与狼一并去攻刘璋,若刘备入得益州,汉中暂安是也,”阎圃道。 众人一听都议论纷纷,道:“不错,此是祸水东引之计。” 杨松此时却是小心的道:“……阎大人所言当然是好,只是倘若未能助刘备攻破益州,岂不是两面皆算失?届时又如何是好?!” “难道要不计成本的助刘备吗?!”杨松道:“完全不计好处?!若助刘备得了益州,于我汉中无益处,若不得益州,刘备也不会离开。到时如何是好?!” “而且,刘备进益州,刘璋逃亡,是狐走而狼来于外也,换了一个更难对付的敌人,叫主公以后又如何安榻好食?!”杨松道。 众人听了杨松之言,又觉得杨松说的也十分有道理。 一时之间,也是十分难为。 “前怕狼,后怕虎,坐以待毙乎?!”阎圃道。 杨松道:“那大人以为呢?!总必有伤,也有所舍弃!” “是有所舍弃,舍小而保大也,想要两面得好处,现下的汉中是做不到了,”阎圃道:“若什么都不做,才是掩耳盗铃,待到敌人打到头上来,才醒悟,后悔又有何用?!” 杨松听了便不再多言。 众人对张鲁道:“不错,功曹大人所言极是,倘若受之,现在汉中便失了,若拒之,又恐刘备深恨,将来攻来,必不留余地,那时汉中必危。 张鲁头有些愣疼,道:“都且下吧,让吾多思一番再决议。” 众人便起身告退。 张鲁对阎圃招了招手,要与他去后院商议。 杨松也起了身,他回首看了一眼张鲁与阎圃。以往他虽不及阎圃受重用,但也深受张鲁信任,可是现在…… 他是嫉恨阎圃的。只是现在,不得不缩起来,夹着尾巴做人了,得先再取得张鲁的信任以后再说。 众人都退了,阎圃跟着张鲁去了后院书房,张鲁道:“徒之奈何?!功曹定要教我!” 阎圃道:“与刘备建交,共打益州,我军可以不出兵,但要出些钱粮,建立外交,出入使者,以期相助刘备,将刘备引去益州是也。其实诸葛亮的本意也是益州,他来信,有两个目的。一是威胁,借刘璋威胁主公,要助他,二是逼着汉中不可击他之后。我料他绝不是真的想要来攻打汉中,他若来攻汉中,那寿春的兵马岂能坐视不理?!刘备可不会逼着主公此时去借外援,反倒与徐州建立使者来往,或是同盟。他不至于逼的狠了。反倒失算。” 将汉中推到徐州那,这可也是刘备所忌讳的。 张鲁道:“这诸葛亮,当真是心思深沉,一步算百步计。”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倘若他真有攻我之意,我必借势于徐州,汉中以往是没有外援,可倘若有人非要抢,也不得不倚立外援了,当此之世,孤立之处,总是被人所惦记啊……”张鲁道:“也好,就依你之计,与刘备回信,只说愿意借他粮草马匹,助他去得到益州,他在前,我汉中便为后援,必伸手助仁人是也!” 阎圃知道张鲁心里憋屈,应了以后,道:“主公,荆州危也,刘表若死,荆州必乱,也保不住。此便是为眼前之鉴,还望主公多考虑汉中之将来,若想倚立九州,多少人惦记?!只恐不长久。还是需要借势。” 张鲁没吭声,良久道:“我知。” 想一想又很生气,道:“这刘备倒会趁火打劫。我汉中便是降吕布,降曹操,降袁绍,也绝不会降这刘备。” 张鲁是真的厌恶刘备。他与世人有完全不同的看法。张鲁有是有教众的,他也真正的济民在行善,做事。可是这刘备也没啥实际的济民之举,可却名声比他还好听,还要大。处心积虑积攒的名声,这个人若不是志在天下,他都不信! 一是个人情绪上,对刘备不欢喜,二呢,则是在发展方向上,他也不看好。 益州多难?!难进难出,投靠了他,呵,汉中成了门户,以后就是打战的核心地带,不是靶子是什么?!立了功,是刘备的,没立功还得受罚,又与刘备不亲热,赏也赏不了什么,而百姓也只会空消耗,要吃尽战争的苦头。多不划算?!思来想去,立了功都不可能进入刘备的核心圈子,又受不了大封。还可能被猜忌,不被信任。 况且张鲁也是绝对不看好刘备的发展的。 他真正看好的是北方。 以往九州乱啊,他也乐得清净,如今看这态势是不得不加入战火了,就得考虑以后了。 阎圃是他心腹,岂不知他心意,道:“九州皆乱,欲保全自身,隔岸观火也不可能做得到的。” 张鲁虽也是一方雄主,但他还真的很佛系的一人,如今莫名其妙的被扯入其中,他只觉得很麻烦,很讨厌。 再加上前番刚送走了瘟神马超,带了多少钱粮走,现在又有刘备这个来讨饭的,他心情能好得起来吗?! 但是钱粮是小事,能不起战,就是最好的利了。 张鲁其实是非常会审时度势的一个人,就是佛系能明哲保身的时候,他也没啥争心要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当然,这是在有枭雄的情况下他没这心思,如果没有出色的,他也就当仁不让了。 可是眼看着这四周都要起火了,他也能识时务者为俊杰。 当然了,这刘备首先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这封信,他很不喜欢。 未必没有逼迫他投奔刘备之意啊。 呵,他可不是陶谦那个被仁义表皮所蒙了的人。没傻到请人进来,还要让位于贤,成就什么佳话。 可惜,陶谦一番诚心,也没能保住徐州,反倒便宜了吕布那厮! 这个不怎么讲仁义的吕姓人,反倒得到了这么好的发展,这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主臣二人商议定了,阎圃便给刘备回信,一面要安排送钱粮,来往使者之意。 而杨松听说了这事,自是闷闷不乐! 他也是有幕宾的,见主忧,自是要解闷献计的。见了,便道:“杨大人若无计出,只恐渐渐失主公之心也。” 杨松正中痛处,自上次后,其实他已经被张鲁疏远,他心里的危机感,是真的特别的大。可是偏偏无处下手,无可奈何。 那人道:“如今刘备在外,倘若有变,可通刘使君。刘使君向来最喜结交天下义士,不是那等只看计谋之人。若是大人能效以计,必能得看重。若汉中不留,何不投奔前去?!必受重用!” 杨松听了,扫了他一眼,不语。也不知是猜忌这个人多话,还是真动了心。 而此时的蔡瑁也终于攻上了襄阳城,此时天也明了! 蔡瑁进城,第一件事便是派出人去搜寻刘备家眷及他身边人的家眷,以及臣列等人。 然后却是一人未曾寻得。 “都跑了?!”蔡瑁遍寻之不得,一时恨的咬牙切齿,大怒道:“即刻发兵追!瑁亲自随其后,岂能容那刘备军如此轻易离去!” 即没有寻到刘备,又没有寻到刘备的家眷和部下等人,蔡瑁焉能不怒!?简直是气煞着红了眼。 他折损不少,才攻上了襄阳城,而刘备却轻巧的就这样撤了大军?! 蔡瑁自是越想越气,便分兵驻守襄阳,揽余下事宜,一面亲率大军,奋起直追。 蒯越提醒他道:“德珪还需小心,只恐还有埋伏,那诸葛亮诡计多端,要小心他耍诈!” 蔡瑁也有些心有余悸。这种中埋伏的惊恐还在,而不能与刘备军极力厮杀一番,真是又不过瘾,又不解恨。 蔡瑁道:“异度且在襄阳城中等我军回,我追杀一阵后,再回转。只是可惜了……若追之不得,只恐伤不得他的主力矣!”后患无穷。 第631章 关张二将令众怯 蒯越应了,道:“越也会派人设关卡拦截,倘刘备要从此过,必能截得,也许有意外之喜!” 当下便商议定了,以此计出。 蔡瑁便带着大军急火火的去追着刘备主力军去了,势必要灭掉他一些实力,以免后患无穷! 而蒯越便组着战将设了关卡准备拦截后续兵马,他知道那诸葛亮肯定有安排兵马要接应在大后方的关羽等人的。 现在虽不知刘备在哪儿,但是关羽肯定在后面,在寻找着刘备。 而且连张飞也不知所踪了。蒯越深以为,必是去接应刘备。毕竟刘备是大树之干,倘刘备死,失树干,只会树倒猢狲散,一切皆休。 主次之别,任何谋士都是分得清。所谓争雄于天下,若争锋,必出刃,若收敛,必要保雄,而刘备就是那个英雄啊。 所以蒯越笃定,不说刘备,只说关羽,肯定还在襄阳后! 且说关羽,张飞,刘备,伊藉带着约五六百兵士,一路往襄阳狂奔,欲引小道从襄阳外离开,不经过襄阳。 一路被引着,倒遇上了几拨人来接应的兵马,俱都是诸葛亮安排在山林里等着接应的。 如此,二将也凑齐堪堪约二千余人,寻思着便是遇战,也能有些兵卒可用了。 一路从小道欲避开荆州兵离开。 夜间难走,又是小道崎岖,因此进度并不快,渐渐到襄阳境时,已经黎明时分了。太阳还未完全出来,然而,那晨曦挂在天之东方,照在刘备等人的脸上都在些忧虑。 夜间难走,反而利于隐蔽,然而现在天快亮了,还未出襄阳,只恐怕等荆州兵搜寻的时候,他们根本都不利于隐蔽了,万一遇着重兵,便是有关羽和张飞二将在,也很难逃出生天!尤其是重兵的绝对辗压是很恐怖的,如箭雨阵,如兵阵,他们只这点子人,便是将再勇,也不济事。 一时之间一面行走,一面派出斥侯去探。 斥侯回道:“襄阳城上已换了荆州之旗,襄阳已破。” 刘备心中咯噔一声。 伊藉道:“主公勿忧!当此之时,趁着荆州兵还未完全四散搜寻开的时候,马上离开要紧!” 张飞道:“贼挡杀贼,那蔡瑁若挡我三兄弟,我自捶爆他的天灵盖,以解今日吾恨!” “三弟不可鲁莽,此时,更要小心。”关羽道:“一切须得以兄长的安危为重!” “趁现在荆州兵未来得及四散开之时,速速离开要紧!”刘备道:“等他们搜寻襄阳不得,必要出城到处设障,此时机不可失也!若失一切皆休!” 伊藉道:“走,主公须得作小兵装扮,倘若有意外,还有机会逃生。” 刘备点首应了,一一从之。 张飞道:“若设障,我自为兄长引开追兵。他们奈何不得我!” 当下便带着人匆匆的往襄阳城外赶。 毕竟城防都是有必经之路的,此时,已然是设了好几道关卡,意欲拦着刘备等人了。 虽经小道避开了不少,然而还有几道若不冲过去,恐怕根本不可能有生的机会。 张飞弃了捶,又举了矛,方便杀刺于敌军,道:“兄长稍慢,我且去破了他的关卡!二哥届时带兵冲乱而过便可!” 说罢带着人疯一般的冲下去了。 也是二话不说,举矛便刺,为首战将见有人从坡林里冲出来,骇了一惊,大喝道:“来者何人?!” “是你爷爷!”张飞大恼道:“就凭你这三脚小猫也想拦你爷爷,受死吧!” 说罢矛横甩一刺,那战将已是身首分离,而张飞自始至终都没停步,杀了人,便火速一般的带着人横冲而辗压关卡,仿佛野牛入田。 荆州兵见这张飞如此凶悍,主将二话不说就被杀了,早骇的面无人色,又无人组织,见这张飞又如此凶神恶刹的,哪里还顾得上阻拦,早乱将起来,只顾个个逃命去了! 关羽护着刘备,伊藉,带着人火速的冲下去,跟着入了关卡。 如此,竟连破了四道关卡,眼看着就要逃之夭夭了,这才有荆州兵上来报与蒯越。 蒯越得知这么短的时间内,张飞连破四关,一时跌脚,素来虽知他勇,但不料他竟如此之勇,如今蔡瑁主力不在此,又无得力大将可以阻拦,蒯越如何能不急!? 思来想去,便道:“去探刘备可在张飞左右?!” 斥侯去了,速回禀道:“不知在否,张飞甚勇,一言不发便直接杀人。” 蒯越便知道刘备恐怕肯定在的了,否则张飞不可能这么逞能,疯了一样的如此护着。 今日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刘备逃出生天?! 若是真放他跑了,以后肯定要悔青了肠子。 蒯越当下便带了主力,要下城亲自去追,左右战将道:“大人止步,大人若有失,只恐襄阳不保。还请以自身安危为重!” “无妨,我有汝等,必无恙!”蒯越道:“再不去,只恐刘备要跑了。速追!” 当下便下了城,安排了留守的战将,其余人全随着他去追刘备了。 待到的时候,张飞已经破了最后一道关卡,这个凶神是彻底的把荆州兵给震慑到了,看到他流着血的长矛,铜铃大的牛眼睛,哪个不惧,简直肝胆俱裂! 张飞见荆州兵不敢近前,便对关羽道:“且速走,我押后!” 关羽正欲带刘备离开,却见后方尘扬起,有追兵来,一时脸色一变,他勒着马上前与张飞并列,道:“只恐三弟一人押后,不能保万全。且看追兵来厮杀,我兄弟二人杀个过瘾再护着兄长离开如何?!” 张飞哈哈大笑,道:“好!许久不曾如此畅快了,今日定要大杀四方!” 他与关羽拉开距离,二将虎视追兵,面无改色,一夫莫挡,万夫莫开的气势。 伊藉隐在步兵里,对刘备道:“主公有此二将在,必无忧!” 刘备也喜道:“苦备无业,不然何至于让吾兄弟二人如此颠沛流离。我这二弟三弟是将星转世,当世少有的本事,可惜跟着备,一直不曾真正的发挥过过人的本事。是备不出头,无用。” “英雄落魄,天也悲也,”伊藉道:“然而昔同患难而不弃者,是真兄弟也。主公必能苦尽甘来!” 刘备心里又悲伤又欢喜。 创业每多败,然而,衣衫褴褛时身边的兄弟也从不弃。这般的兄弟,刘备真的很庆幸。说实话,他若无有这两个大将,哪有如今?! “主公勿悲,且看来者是何人,”伊藉道:“主公且隐于兵中,不要出列。藉去前方一会说话。” 刘备点首,这个时候他就不要当靶子了。 怂一点也是保所有人,不止是保他自己。 不然重兵来,肯定是咬死了刘备的。 伊藉上前,看到来人是蒯越,荆州众将将蒯越护在后车,便忙止住要冲杀过去的张飞,道:“设法退兵要紧,杀是杀不退了!” 张飞这才止住,瞪着眼睛盯住荆州的兵马。 蒯越停下来了,看着伊藉道:“机伯为何在此?!欲弃刘景升去矣?!只不知要投往何处?!” 伊藉抱拳,半点不乱,道:“异度也为良臣,奈何奉蔡氏为贼,异度以为蔡贼一党果真有未来耶?!荆州若入蔡贼之手,只恐不保。非我不义弃景升而去,只是蔡贼不能相容,不得已离开。” 贼倒喊捉贼了?!要不是你们捉拿,伊藉也不至于这样走。明知故问有什么意思。 蒯越见他避话不答,逼问道:“弃景升而投刘备,可义也?!” “景升与刘使君是兄弟也,昔荆州难,而刘使君来助,天下无人助,唯刘使君此举堪称义尔,景升也曾说过,约以兄弟,共治荆州,此话还在眼前,因此,才让刘使君守襄阳,襄阳是荆州门户也,可见景升决心。既是兄弟,何来叛投一说?!我是奉景升之命来助刘使君……”伊藉道:“只是异度为何逼走贤人,而夺荆州,欲反矣?!” 蒯越避而不答,再这样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他们这些谋臣,若论给对方定罪,那基本上口舌都没输过,一个赛一个的能说。 蒯越早遍寻刘备,却不见他在后方何方。 一时狐疑,若说不在其中,他不信。可是,这明眼不在,又如何确信?! 若打杀起来,未必能斩杀,反而可能失败。 蒯越便下不了决心要冲杀,只问道:“不知刘使君何在?!” “早随军师撤退了,”伊藉道,“如今只是张关二位将军押后,阻挡追兵是也!” “那可不巧,德珪早率大军去追,只恐追到,又是一番厮杀,而张关二将在此,若是遇到了,又有何人可战呢?!”蒯越道:“不知关将军为何滞留在此?!” 关羽面不改色,道:“被诓骗差点出不来荆州,误了事,而延误了跟上兄长的步伐,如今正奋起直追。蒯大人与蔡将军好谋算,诓我好苦,却在背后谋我兄长,我定去追蔡瑁,若遇之,必不轻饶!” 张飞哇哇大叫,早忍耐不得,持矛指着蒯越道:“就是此贼助纣为虐,想要谋害我兄长,二哥,不若你我合力杀之,去蔡贼之羽翼,也报我兄长之仇……”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两方都很紧张。 眼看着要打起来,伊藉道:“异度,刘使君并不在此。与其战而消耗,不若送别于此,可否?!” 蒯越看着伊藉,心里狐疑不决。在思虑着赢的可能性,以及刘备在其中的可能性有多大。虽知道刘备在其中的可能性很大,可是面对着这两个如此凶悍的战将,若进而失,反而并不是多好的策略。 与其进而失,不如退而跟随,再寻时机方好! 蒯越笑了笑,道:“越来本就是为刘使君送别,可惜不能当面。如此,便一路顺风。” 谋士说话,就是能将刀刃消弥于无形,而面不改色。其实都各怀鬼胎,说的鬼话,只为试探。 伊藉也是如此,便道:“多谢异度前来相送。告辞了!” 蒯越道:“机伯,果真欲去不回荆州?若机伯回心转意,越可向德珪求情。德珪与景升本就是亲族兄弟一般的情谊,看在景升的面上,德珪也会重用机伯。机伯真欲令景升伤心?!” 伊藉微笑,道:“人各有志,到底是强求不得!” 蒯越听了十分惋惜,道:“既是如此,便引为大憾也!” 伊藉不置可否,只是挂着礼貌的笑。弃刘表而去者不知多少,刘表伤心的过来吗? 这个两军对阵的当下,哪个不紧张都是傻缺,嘴上颠倒黑白都没事,最重要的是,心里的弦每个人都提着。 “关将军,一路顺风!”蒯越道:“为表敬重,越,自代景升三十里相送,以示义也。劳烦关将军寻到刘使君,定要与其言明,若刘使者肯回转,襄阳还在,景升盼归若思。” 关羽面不改色。他向来如此。但张飞这个性格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住,怒道:“最是无情是汝等之人,用我等时,说是兄弟,给与襄阳,不用之时,反击便罢了,反而如此假惺惺,这破襄阳城,便是再与我哥哥,我哥哥也不会再要!此处不留,自有留处。且等着,我且看着蔡贼能生到几时,他若不死,他日飞定回转,杀之后快!汝等荆州,全是不义之人!配不上我哥哥在此!” 伊藉听了都想笑,只能忍着。 关羽却没有阻止,只道:“翼德,速要追上大军要紧,走了!” 张飞哼了一声,为免蒯越偷袭,还是先让关羽先行,张飞押后的。 眼看着是走了,蒯越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大人,刘备定在其中!”几个战将道:“只是惧有这二将,恐不能得手杀刘备。如何是好?!” 面对张飞与关羽,他们也是心内生怯,不敢叫战的。 “缀着十里,跟着……”蒯越道:“苦于荆州没有此等大将。否则此等良机,已斩刘备首级!” 蒯越如何不可惜,他环视众将一遍,见众将羞愧不能抬头,一时一叹。 这二将,就是刘备的运道啊。令人忌惮的运道。 也难怪,刘备不惜以兄弟相处而对视这二将了。若不如此,如何能收得住人心?! 第632章 孔明定计当阳桥 蒯越不甘心,远远的带着兵马随在后方。 “蒯越必紧跟不弃,”伊藉道:“主公,情况还是不乐观呐!” 刘备沉吟道:“他虽有兵,却苦无将可用,趁他不敢紧随太紧之时,当速速离去!” 当下,可真的算是疲于奔命,便是逃亡也不至如此狼狈。他们骑着马尚且还能撑得住,加上意志力过人,也是咬牙死撑。 而兵步们却是双脚跑的,又累又饿又渴又困,已渐渐的有体力不支者跟不上队伍了。 刘备回首看见,不禁双眼泛红。 对他而言,将不能临阵而战,兵困乏交加,累在战力,而非死于交战,就是他的耻辱! 将与兵,战死犹荣,可是这样子未曾有显名的机会,这是多大的憋屈啊。 刘备不禁又难受起来。 他转过首,顾不得掉了队的兵士,只能勒着马往前,不停的往前。刘备自觉虽不中用,然而却是万万不能丧失任何意志的,现实早容不得他消沉了! 若是死于此,他刘备也不过是历史中一粒尘埃,无名无姓,仿佛从未存在过的众生蝼蚁。 他死倒无所谓,可是若累的关羽与张飞也无伸志留名之时,此生,便是负了自己,负了兄弟,负了义士,负了这一切拼死跟随着他的人。 比起当年重耳流亡离晋,他刘备的跟随者也不少了。 关张二将,诸葛亮,伊藉,孙乾,靡竺等等……便是无业,也有率帅三万余兵,虽是衣衫褴褛,但终究是有些底气了。 凭着这些,他一定能建立基业。 只是荆州,想到刘表,刘备便是一噎。 他会换一种方式再回来的!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礼位让贤,想要以这种方式得到的位置都是保不住的,徐州也一样,荆州也一样。 终究还是要看真正的实力啊! 所幸他现在所拥有的,也并不少。只需要一个基石而已。他舍不得荆州,可是此时也已经信了诸葛亮的话。 荆州本来他是可以得到的,只是有了徐州的插手,势局更加混乱,再加上徐州推波助澜于蔡氏一党,他自然会被排斥在外。 军师早有所见,果然还是要听诸葛亮的意见啊。苦不早听孔明之言。弄的如此狼狈。 然而,这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对荆州他是绝了情义了。 他日再来时,就是夺城之时,不必再顾惜什么往日之情义了,情义已断在此时。 蒯越紧随其后,也不敢跟的太紧。只是也盯的很紧。 而蔡瑁追着便也遇到了几处埋伏,有些避过,有些早察觉,但有几处也是不幸中计,蔡瑁越发怒火冲冲,简直恨死了诸葛亮。 吃了几次亏以后,难免有些十气低落,灰头土脸的。 退兵回去,不甘心。追击,却总是吃亏,他哪里肯甘心! “蔡将军,”有左右心腹道:“只恐对方在试探我军何时疲也。倘若见我军疲,而火速攻来,可如何是好!?” “不如退兵罢了!” 蔡瑁斥道:“无功而退兵,荆州颜面何存?!今日定要追到他的主力,消耗之,否则,吾难解心头之恨!” “将军所言甚是,倘若军疲而退兵,士气一低,只恐敌军反而转首攻来,岂不是更中了埋伏?!” “是啊,将军,只恐敌军还在守着我军好退军呢。” 说这些话的人都想要继续追击好立功。 而蔡瑁也确实是被他们说中了心事,道:“传令下去!敢有言退者,斩!” 这个时候的确够呛,一直追不到主力,如何能让蔡瑁甘心?!他势必是要努力一击,方才甘心的!蔡瑁这个人,本来就位高权重,这样的人,自尊心也被养优了,因此,更容不得折损尊严威仪,此时,无论是出于策略,还是出于不甘,都得奋起直追不可! 也幸亏他死咬不放,虽然现在吃了亏,但哪怕诸葛亮再足智多谋,可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如此狼狈奔命的时候,还要顾忌万全,他便是有天之智,也是难以做到的。 诸葛亮虽然面上没什么,可是心里,如何能不焦急。 若只是蔡瑁大军在追,他也不怕追兵,问题在于,徐州等了多久!?不知道有多少消息送去了,若知此边动静,必有兵来击,届时蔡瑁不退兵,前后夹击,必会伤筋动骨,所以诸葛亮是很焦灼的。 他本想击溃蔡瑁大军的士气,所以采用的都是出其不意的埋伏,等诡兵之策。目的就是让蔡瑁生退意。然而蔡瑁俨然是咬死了就是不肯退兵。这可不是好事! 所以诸葛亮能不急吗?! 若再出去,只恐徐州的兵必来了,到时候,大军必遭重创。 诸葛亮知道这将是一场拉距战。蔡瑁无论遭遇多少挫折都不肯退兵的话,如同是草原上死咬着狼群的野狗,不怕贼偷就怕贼一直跟随,就是现在的处境。若是死战一场,也许都各有损。 然而这样一直咬着不放,会出大事! 当然,诸葛亮也是避免要大战的,因为现在刘备还没下落,关羽和张飞又都不在。若是这二将之一在,此时诸葛亮必然会先停兵,与其让蔡瑁再跟随,后患无穷,不如决战一场,再退蔡瑁。然后再集中精力对付徐州兵。 诸葛亮就是将大军隐藏起来,所以用的计,都是迷惑蔡瑁判断的计策,可是这种恐怕用处不大了,因为蔡瑁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紧紧的随着不放。 他来回徘徊,眼睛下面也是青黑着的,奔跑之时,也是难得有休息的时刻,可是将与兵士们可以原地休息,他却不能。 也是祸不单行,有两封斥侯的信来了。 一封说是寿春兵有动静,恐是往此而来。一封则是说到了汉中的动静。汉中张鲁的信虽还未回,然而,说到汉中的动静时,诸葛亮也是心中一突。 最麻烦的是,那马超与庞统离此只有几百里之遥了。这快马行军的,突然离了汉中,不回西凉,来干什么,诸葛亮还能不明白吗?! 一时之间,焦虑不堪。 靡竺接过信看了,惊恐变色道:“军师,这……” “四面埋伏,”诸葛亮道:“主公如今实力,让徐州不安,必要削弱。只恐想要保住全部实力,不大可能了,必会有大折损。” 靡竺脑子很清醒,道:“只要主公无恙,便是有折损,以后也能再丰羽翼。只是恐怕主公有失。竺心中实在不安。纵然关张将军皆去护,也极不安!” 诸葛亮也很担心,可是说不出来,面上还是很沉稳,稳定人心道:“关张二将,神将也,必保主公无恙。” 靡竺听了心道也是,心稍定了定。 然而悖论便在这里,关张二将不在,就退不了蔡瑁,这可如何是好?!眼见着这马超又来了,听闻虽年少,却十分骁勇,若与徐州兵合力,如何突围?!而且,现在汉中的情况也不乐观。 “指望蔡瑁退兵,恐怕不能了,当今之时,只能硬突围,”诸葛亮道:“刘表一直未与信召回之,只恐蔡瑁来追,刘表是默认的。只是假作不知而已。” “他的确病的蹊跷,早知如此,主公不该去荆州……”靡竺道。 “无论去不去,都会有这一遭,或早或晚而已,此时义断,反而是个走脱的好机会。”诸葛亮道:“大丈夫何患无业,此去汉中,才是正道。” “只恐汉中张鲁也未必能容我等,”靡竺道:“先前虽已厚赂杨松,然而这庞士元当真是好谋算,废了此棋。如今杨松,已失去张鲁信任,只恐是个废棋了。此去,到处是围堵,又有追兵,就算能突围而至,张鲁若不肯纳,如何是好?!” 靡竺愁的啊,那心都是苦的。跟泡在苦水里一样! “杨松虽已失去信任,却未必是废棋,”诸葛亮道:“主公前程,先不在汉中,而是在蜀益。” “刘璋?!”靡竺愣了一下,道:“愿军师指教,恕竺愚钝也,既是要去蜀益,为何要先去汉中?!” “若去蜀益,刘璋必将我军挡于外,届时,军疲马乏,未必有力可胜蜀益取而代之。不仅难攻,而且可能会有损伤,一旦内外交困,将处于绝境是也!”诸葛亮道:“先去汉中,意在蜀益。” 靡竺一思,便悟出来了,一时大喜道:“妙,妙啊。张鲁本不好战,若主公去之,他拒之不义,又恐我军与刘璋合力而图取汉中……所以,反倒会来信说服我军,他将帮着我军去打蜀益?!” 诸葛亮道:“不错。因此,主公前程无忧,唯在突破求生也。” 靡竺道:“恐避免不了死战了。” 诸葛亮虽也要想极力避免死战,尽量的保存实力,但是看这情势,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还是要早做准备要好! “马超五千精锐,皆是西凉好男儿,更有好马,况又有庞统多谋,”靡竺道:“而徐州不知出多少兵来,倘也多有精锐,真是四面围剿,八面埋伏。还望军师多加安排,能施以良计。否则,实力俱损,也未必能得到益州!” “刘璋懦弱,只要能到,必可取,”诸葛亮道:“只是这庞统与马超,叫亮略有些忧心。这二人,也亏得那一位女公子能想得出来,叫这二人配合。” “听闻庞统有凤雏之称,称名天下,与军师并名,”靡竺道:“只不知有多少谋计了。实不好对付。” “士元虽有计,却十分刚愎。他计多出,若与旁的战将组合,恐怕无人能听他的。而这马超也如是,身边是任何人,只要不是士元,亮都不忧心。”诸葛亮道:“唯忧心这二人组合,不知又是怎么样的奇谋奇计。” “连军师也头疼吗?!”靡竺吃惊道:“只是听闻这二人多有不和。” 诸葛亮道:“这二人俱都乖张无比,然而,也正因为都不是能容人之人,皆自负,恰又能配合无间,恐怕,默契早已经在不和之中形成。这样的将士与谋臣的组合虽少有,然而一旦出现,未必比将相合者好对付。” 靡竺呆了。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很难很难?! 诸葛亮从不是怕困难之人,相反,他反而充满了兴味,道:“也好!趁此机会,试一试这二人组合的计谋。也好为将来作战做准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 吕娴能将这二人组合在一起,确实是出乎了诸葛亮的预料。 以前诸葛亮一直以为,庞统计虽多出,可是他这个人,恐怕难用至极。但是未曾料到,还有一个马超啊。这个人,到谁的手上去用,都会被嫌弃。这两个怪才组合到一块去,诸葛亮确实是有点忌惮。 关键在于,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个人之间会打出什么样的牌来,正因为不知他们的路数,反而十分忌惮。 趁此机会,正好试一试。将来大战之时,也好有所应对。 庞统当日坚持要留在徐州,如今也算有了明主。他们二才并世,如今也算是各为其主了。 还挺期待能较量一二的。 “恐怕得等关张二将回来,”靡竺道:“听闻马超素勇猛。徐州兵又训练有素。军师还需小心为上!” “自当如此!”诸葛亮道:“四面埋伏,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起了身,将一个地方画了一个圈。 “军师将在此地驻兵备战?!”靡竺道。 “嗯。”诸葛亮道:“打仗打的是地形。因地制宜。如今我军已不占优势,所以定要占地利。这一战,恐怕避免不了,我军早到,便先做好准备,请君入瓮!” 靡竺看着这个叫当阳的地方,这里的地形的确很妙。当阳是哪儿呢,长坂坡就在这里,这个地方,算是一个分界点。 而当阳桥正是史上张飞退曹兵的地方。更是史上关羽败走麦城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特别。 当阳西接巴夷,北达襄邓,东通汉沔,南连荆沙,到处是路。而到处是路的可能是什么?!是四面都可能来敌军。然而,若有一战之雄心,这个地方,同样是突破可离去并断追兵的生机之地! 决战在此,生则走巴夷去也…… 第633章 高顺之女为医将 比寻什么断山,山壁等易守难攻的地方好多了。像这种险地形,若是只有一敌军,占了地利,倒也不妨事。但是敌军都是的时候,一旦被围困,插翅都跑不出去! 所以靡竺有些服气诸葛亮的魄力了。这个地方,在不同人的眼里有不同的看法。 若是愚才,看到此处,会想到四面埋伏,到处是敌。 若是真才,又对自己有自信,那么,这里,就到处都是生路。通往八方。而诸葛亮是后者! 靡竺看着诸葛亮,多了些信心。 军师坐而不乱,急而不显,从容气度,不失大略,这般的品格就是贤重者的品格,像泰山一样可靠啊。 只要主公能平安回来汇合,必能走脱狡龙是也! 当下二人议定了,加速行军,一道道的军令发出去,一面急赶往当阳,欲占个地利的先机,一面则派人分开去接应刘关张三兄弟可能来的方向。 而此时的蒯良被荆州追兵追的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基本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可以在路上停留,一面留下路障,及似是而非的痕迹以迷惑追兵,一面则疯了一般的往广陵跑。 吉平一把老骨头差点没被他给颠散了架。 也成功的因为吃不好睡不好,年纪也大的缘故,又带伤的原因,他自己先病了。 天本就极冷,这冷风一倒灌,吉平但是太医,他也支撑不住。 蒯良隐有微急,日夜兼程,更加火速的往前赶。 吉平昏昏沉沉,也不知昏沉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马车上了。他睁开眼睛,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药味,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出于职业病,他先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脉息,又极力的用不那么通风的鼻子嗅了嗅身上沾染的药味,然后蹙了一下眉头,哑着声道“……哪个混仗用的药,竟用错了,是欲害死老夫吗?!” 一个男子装扮的少年在门外听见,进来道“好心救你,你却污蔑我用错了药?!我看你是吃错药了!” 吉平一激动就气的咳的不轻,怒道“你,你这小儿,学医不精,怎么敢乱用药?!” “什么学医不精?!”少年气炸,将茶水重重一放,叉着腰怒道“你这老头好不知感恩,我救了你,你却先指责旁人学医不精,就你精!我师父可是华佗,华神医,当世外科圣手,徐州医学院的院长,是你有资格能指责的吗?!” 吉平一听是华佗,脸色就拉的更难看了,打量着少年,哧笑一声,眼中满满不屑! 少年气的跳脚,道“我看你不光吃错药,还眼瞎,我不仅是华佗的弟子,更是个女子!你是老眼昏花的连男女都辩不清,还是趁早别说自己懂医理!” 吉平骇了一跳,一时间竟不知该吐糟华佗的弟子学医太烂,还是竟招女弟子更值得去骂。 他怒道“竟是女子为吾诊治,我耻之也。华佗老儿简直有辱斯文,欲败坏医术之境也,其罪,当杀!这华老头不配为杏林中人,咳咳咳……” 难得的是少年装扮的少女却并不生气,大约是听的多了,反而不想生气了,只道“你们太医就是了不起哦,医术精不精,还看男女……” “你走开,吾不要被女弟子诊治,你休近吾身,我,不吃你开的药……”吉平闭上眼睛,气道。 少女冷笑一声,道“人能医,心不可医,你这种人,比我师父可差的远了!哼……” 吉平本就脾气不好,一听这话,却被激的坐了起来,道“你休拿吾与那个巫老头相比……” 无非就是看不上华佗的意思呗。 少女维护华佗,心里也很为此生气的,她无所谓别人说她医术精不精,可是说那个怪脾气师父,她就不想依了,便冷冷道“你伤寒了,我用了我师父研发出来的一味新药,你可能看出来是什么药,若是判断出来,再与我说话!” 吉平一怔,嗅了嗅,呆了一下,也就是说他身上的药味,不是治伤寒的?!而是补药吗?! 怎么可能?! 那这伤寒是怎么治好的?! “你休诓我,伤寒并不易去根,”吉平道。 少女不理他了,茶水也不端给他喝了,她捧了出来,将草帘子一摔打,就出来了,气呼呼的放下,环胸道“有病!” 蒯良被她吓了一大跳,看着她,有病是啥意思?!是说吉平快病死了吗?! 少女道“他醒了,你去看他吧。” 少女也不搭理蒯良,径自出去了,一面走一面还念念叨叨,“不识好人心的怪老头!” “子柔勿以为怪,”广陵太守陈登身边的谋士苦笑道“连元龙都受华佗多番挖苦捉弄,华佗的弟子更是如此,如今也个个恃才能而脾气暴跳,又因徐州多有支持,更是越发如此,还望多加担待。” 蒯良忙道“先生言重了。不料华佗的弟子脾气也是如此。素闻华佗虽有医术,却很难被人请出,现看其弟子也如此,恐怕,华佗的脾气与医术一样,名不虚传。” 谋士叹道“女公子信任,重用。也是无可奈何。不过虽有些脾气,却没有致命的缺点。不凌人倚势,看人只看顺不顺眼,因此,倒也可贵。徐州上下只能多番礼让于他们便是了……” 蒯良客气的道“天下怪才多也者,华佗这般的,也并非是特别出格的。” “这一位吉平,莫非也……”谋士头疼迟疑问道。 蒯良笑道“恐怕在野在朝有的辩。” 谋士默然无语,心道不管是什么士,在专业的方向上,每一个登高望顶的人,都是相轻的。他不好对吉平发表什么意见。见吉平已无恙,这才告退。 蒯良送他出去了,这才转进了室内,见吉平脸色飘乎不定,也没多言语。 “我昏迷了多久?!”吉平哑声道。 “一天,”蒯良道。 “不可能……”吉平道“我得的的确是伤寒,肺中有咳,喉中有痰,又高热不退,不可能一天之间就能醒,她用了什么药?!” “不知。”蒯良见他脸色不定,也没多问什么。吉平有吉平的执着。他也有他的烦恼。 二人的思维是不在一条线上的。 吉平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道“我们怎么在此?!” “追兵差点堵到我等,幸而遇到广陵太守陈元龙接应的人马击退之,才能得到休息,加上先生又病重,便在此耽误了一天,现下既醒了,恐怕良就得离去了……”蒯良道“如今有广陵兵马护送,良不再去广陵,而是转道直接去徐州。恐怕要与先生道别。只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吉平呆了呆,似乎也没想到蒯良竟然要与他分道而走了。 他只是有点意外,蒯良有自己的目标,坚定不移的执着着,同时没能舍弃重病的他,吉平已经很高兴了。 只是他突然有点伤感,他的目标又在哪儿呢?!天下之大,竟不知有何追寻。 “子柔既不去广陵,平将何往焉?!”吉平道,“去徐州,又能做什么呢?!” 一时脸色反而更难看了,本来伤过,病过,现在这一伤感,这老脸哪里还能再看?! 蒯良不忍,总感觉丢下病未愈的他,自己确实有点像巴不得甩开他的感觉,便客气道“……若先生无处可去,不若与良一并去徐州如何?!良将去寻刘琦公子。” 吉平想了想,道“可!” 蒯良道“如此甚好,若先生一人在此,追兵至,恐有伤。与我同往,有兵马护送,必可安然无恙。到了徐州境内,定能安。追兵不可至也……” “平不惧追兵,唯愿去寻华佗一比高下。”吉平愤愤不平道“他的药就是用错了!伤寒不是这般用药的……” 蒯良哭笑不得,知道他心里纠结的是医术,在意的更是医术,便道“也罢,自可去一辩真理。” 吉平是后知后觉的,道“陈元龙怎知你在此?!” 他瞪大眼睛,道“我知也!你与陈元龙早有联络!” 蒯良无语,人艰不拆了好吧?! 吉平道“……刘景升果然在装病。哼,只恐意在图刘使君也,是否?!” 蒯良却严肃了脸色,冷冷道“还望吉先生休得妄言,刘景升仁人之主也,更是良之主。先生不顾我为臣属之身而妄加议论我主,叫良如何答话?!如不维护主公,良非人臣也,如与先生为此反目,良为何人?!” 吉平哑口无言,便不语了。 他这样说话的确不妥。不管是不是,总不是他能掺合的事。还是别胡说八道比较好。唉,也是在许都实在太压抑了,一出许都,放飞自我,在许都的谨慎小心都丢失了。这点不好! “抱歉,是我失言。”吉平道“子柔总归是平救命恩人。平并不敢忘!” 蒯良这才一笑,道“不敢图报,只愿先生往后不再提荆州之事,余愿已足!” 吉平道“必守口,再不妄言,否则天谴之!” 蒯良这才不再多言,也不提陈登与广陵的事,只是寻出笔墨,开始写信。 吉平也不关注这些,只是在苦苦琢磨是什么药能这么快见效?! 一面又咬牙切齿觉得是华佗弄出些神鬼之术诓骗于人呢,肯定不是真正的医家之术。 很快少女回来了,蒯良待她却是十分有礼,道“劳这位女公子给吉先生对症煎药。” 少女看了看他,给他一个笑,道“你虽年轻,倒比里面的老先生通融多了。那老儿,可称老朽,这里……” 她指了指头脑,道“没治!” 吉平听见了,怒道“小儿无礼!敢欺老也!” “非老者可称朽,老而僵,便是朽,汝不如吾师,吾师也老,然,老而不僵,才是真正不朽……”少女隔着墙道“你即不屑吃我用的药,我还不乐意伺候了!” 她哼了一声,也不理睬蒯良,蹦跳着走了,十分随性。 蒯良失笑不已,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竟有些放松。这徐州人,华佗的弟子,真是有趣! 他听见吉平气的半死,争辩着不吃她的药,怕他气伤,便进去劝道“……徐州吕氏女公子,天下雄者。而先生却偏对徐州小女子如此藐视,恐怕踢到石头了。先生还是多耽待。” 吉平气死,道“我真的老而僵?!” “与小女子斗气,值得?若你也敬她是医者,又何必轻她是女子之身。”蒯良道。 吉平默然无语。良久,道“奇哉怪哉!她究竟是何人,能如此随意放肆?!莫非是权贵,若说是医者弟子,有如此的态度,也不妥吧?!” 广陵来的谋士没有说任何关于这位女医弟子的事情,蒯良自然也不问,可是他有眼睛。 在兵马之中,此女出入随意,将领多有敬者,再加上,谋士也多保护之。可见她并非只是一般的医学院弟子。 而她虽率真任性,可是却也有天生的对带兵的敏锐。这个人,恐怕不出意外,是高顺的女儿。 将门之女,才有此悟性。 蒯良对徐州的事也是知道很多的。 徐州是新贵之地,很多封侯的将门臣门之中,有女儿身,又对得上年纪的,只有高顺之女和陈宫之女,而陈宫之女恐怕并没有对领兵的后天素养。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个女子,就是高顺的女儿。 没料到啊。恐怕除了是个医者之外,还是可以领兵作战的女将军。 兵者众中,若无真本领,只凭父亲的威望,也是难以服众的,更何况她还是女子。而女子,哪怕父亲非常有威望,没有那个带兵的本将,就别想得到他们的认可。吕娴如是,恐怕这一位也是。 若不然华佗女弟子如此之多,却偏派出她来,若说特意让她来为吉平治病,恐怕吉平还劳动不了陈元龙这么费心安排。 而陈登用人是不可能犯傻的,这么一个格格不入,与紧张的军队将者中有这么一个奇怪的率真的不相合的女子出现,不奇怪吗?!所以显然就是不对。 那只剩下一个可能,这一位女弟子,是将者之一。 陈元龙派她来,是要她护送自己回徐州的。 徐州上下,真是藏龙卧虎啊,便是这样天真率性的女子也不能轻忽。 而陈登用人,也不拘形式与雌雄,此人,叫蒯良敬服! 恐怕这一位高姓女公子,在学医术的同时,也没忘了自己的家学渊源。传家之武,盖莫如是! 。 第634章 退群狼高二娘勇 当然,她的外表也是很有欺骗性的,年纪小,率真可爱,任性娇纵,只怕谁也没想过她会是一个将领之一。 蒯良一直在默默的,隐讳的观察着这个女孩子。如花一样的年纪,估计还没到二十。不知道又是怎么样一个武艺精良的女子。 高顺领兵作战是出了名的英勇无畏。陷阵营以一挡百。他的女儿,倘若也是如此。便是没有儿子,也是能传承下去的了。 古来将者,便是白起有后人,也未必能将兵书一点点的传下去啊,这种东西,真的就算技艺师承,有后代,后代真的未必就能学到精髓。 所以向来是将者后人未必能有将领的才能,而医者的后人,也未必是良医。可能是连入门都没有。 古人是很重视传承的,蒯良深以为,只要能传下去,甭管男子女子,能有弟子,就算很了不起了。 蒯良并不会特意的寻她说话,只是创造偶然,这个偶然,比如说吃饭的时候,会不经意的问上两句,很多的信息也就能拼出来。他当然不会问机密,叫人防备。 但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问出来倒也无妨。 谋士看出来了,但没有阻止。 他以为,这蒯良以后就是同盟,可能还会成为徐州内部人,些许小事,他知道多了,倒也无妨。 吉平醒了,就很快上了路。 这一位小女子果然是骑马的,看着跳脱,骑术却稳当的很,坐在马上,拿着弓箭跟玩似的。 吉平坐车,很是看不惯她。 对蒯良嘀咕道:“华佗也就只能收这种资质的女弟子为弟子了,良家子弟,谁肯与他学他的医术!?” 就是贬低华佗,还贬低他的弟子的意思呗。 蒯良看他一眼,吉平脸就胀的红了,闷闷不乐的很。他到现在还没看出来新药是什么药呢,脑壳都想破了,就想不出来。 本来身为太医,发表一下对野医的贬低,也是无可厚非。本来嘛,有学院派,也有野生派,相互鄙视不容,也不只是在医者这个行当里是这样。但是现在这一说,就完全的变了味,像什么,像酸柠檬。 蒯良忍着笑,也没戳破他。 吉平到底是脸皮薄,便讪讪的不再说了。只是这心里的恼火真的特别的旺。烧心似的。 行军路上,是十分沉闷和无聊的。 那小丫头也不爱理吉平,自上次说过以后见他死不了,也就不管了,连药都懒得开。反正吉平能自己开。所以她就不爱来。天天与将士们混在一起。 今天难得的到了这里来,主要是为了来见蒯良。蒯良一听就知道了,原来是谋士怕她乱跑,就叫他来保护蒯良。 蒯良深以为,这也是对她的约束。 不过他十分高兴,能有个机会问问她的姓氏。 吃饭的时候,便道:“不知这位女公子何姓名,一直想问,就怕冒昧。” 古人是忌讳问女子名姓的,这要是在大街上这样撞上去问人家姓啥叫啥,人家就议定你就是调戏和找茬,若是有家奴的,当场就能把你打了,打了也是白打,你就得认倒霉。 不过这个女子是没有这个觉悟的,她道:“我姓高,没有名。”说到这个,她有点闷闷不乐,又有些愤愤不平,道:“为什么女子不能有名?!” 女子只能以排行叫大娘,二娘,小娘这一种,虽说男子也以大郎,二郎,三郎称呼,但他们一般都是有名的,甚至还有字。 果然姓高! 蒯良道:“素来如此,也许将来会渐渐改变吧。” “肯定会改变的,我徐州女公子一定会改变的。”高姓小女子恨恨的咬了一口饼,恶狠狠的道:“等我名传天下,留史青名,才不要留下一个姓氏,只以排名称我名,我要留下我堂堂正正的大名。不污我家之风!” 吉平哼笑一声,觑着她,就凭她的医术,也想留下姓名!?哼。一个时代只会留下仅几个医者的姓名,只会是名医。史书留给医者的笔墨可不多,便是太医院那么多人也没几个留下过名字呢。 高姓小女子瞅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医术留名,华佗是肯定的,至于眼前这一位嘛,呵呵! 蒯良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医术,便道:“高女公子既有此心,何不从军?!” 她当然想,只是当初女公子说过,先学医,学到真本事了,再从军不迟。 “还没到火候呢,我还小,抬不起锤,扛不起戟,”高姓小女子笑了一声,道:“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女公子嫌我们力气小,或是扛不动这些兵器,白白去送死。现在我却有不同的感悟了。” 她只是一笑,却没多说。 蒯良却没再多问。人家明显是不想再说了。 女公子启用二代们的时候,叫有资格从军的只有张虎他们。她一开始跟着华佗是极为不服的,他们不是想学救人,而是想学杀人啊。 可是华佗太凶了,他们一群人也被吓吐了,天天解剖,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医术也学到了些,虽远不及华佗的要求,可她渐渐的也悟出了很多以前没有悟出来的东西。 为什么张虎可以从军,而她们还不能,并不是因为是女子之身,因为他们中还有很多男子,也并不是因为年纪小。 而是,本事不够。 这个本事,是足以临阵而不怯战的勇,面对挑战和埋伏的智,以及智勇双全的略。 她们也终于明白了,女公子能够雄立于世,凭借的并非只是身份,以及她的本事,或者说不可能只是凭借于此,还有她的雄心,她的谋略,她的智勇,她的大略。他们这一群人也终于明白了,为将者,最重要的是临阵而战,还有坐阵后方指挥雄师的谋略…… 她终于也明白了父亲高顺真正的大将能者的最重要的素质。 想要为将,去领兵,光凭勇是不够的。 她至少要像父亲那样能够坐阵一城而不失守,才能真正成为独挡一方的大将吧。 这些学习过程,也更叫她明白,哪怕她的力气略有不足,但可以弥补以更大的东西。 一个战将只恃勇武,是不长久的。 所以她努力的学习兵法,研究兵书,去学像父亲一样去统兵,以及医术。 也亏了华佗是外科,这家伙是个疯子,让她在医术里还真学到了杀人的艺术。 她这个师父啊,怎么说呢,说是疯子半点不为过,不仅脾气差,还特别暴躁,日常天天嫌弃她们资质不好,夸自己这么天降神医这种人,可是到现在都没遇到一个能真正传承绝妙医术的弟子,教的三千院弟子,全是歪瓜枣裂,不仅天天打击他们,他们解剖的时候,手抖会打手,真的打,哭了还要骂,吐了,那基本能被他给嫌弃死…… 可他有一点特别可贵,他从不轻看女子,也从不会嘲笑女子想要为将的想法。 当然也不会夸赞就是了,甚至会出言嘲讽他们这些男男女女,说他们就这种,上了战场,还不够敌将砍瓜菜的,那嘴特别的毒。 不是嫌他们没用,就是嫌他们手抖,要么就是嫌他们悟性特别差,弄的他们像是学不精一样。 她在华佗面前是很怂的,但是她偷偷的看兵法,兵书,华佗偶然看到了,也从不阻止。 所以这个医者,虽是个疯子,却是有点可爱的疯子! 他不是那种传统的医者,从不会说,医术是救人,不是杀人的,也从不会说女子就别想着上战场了,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吧。 她一直深以为在华佗眼里,男女之别,他早就无所谓了,打击起弟子来无差别攻击。 这一次出来,她捡回了不少信心。在华佗的毒舌下,她一直觉得自己学习悟性特别差。 但遇到吉平这种重症,她还不是救回来了? 所以,她年纪在这,还有点沾沾自喜呢。 她可以说师父太凶,是个怪胎,但绝不会容许别人藐视他。所以对吉平是半点都不爱搭理。 小丫头记仇的很,弄的吉平想与她说话,她也不瞅一眼,当他是空气。 吉平是既尴尬又胀红了脸。 到最后闭紧了嘴。本来想问一问,她这药到底是什么的,又因为不甘心和生气,更问不出口了。 不能问,问了岂不是显得他连华佗的弟子都不如!? 吃完饭继续出发。到了晚间就驻扎在一个山脚边了。临水而搭了帐蓬。 半夜听到狼嚎,吉平吃了一惊,哪知不到一会儿,就有兵士来报,“狼群已退,可安。” 蒯良问道:“可有伤亡?!” “并无伤亡。”兵士叫他们安心便走了。 蒯良不放心,出了帐看了一下,走到前帐,才发现狼尸体堆成了小山,兵士正在哼哧着搬动呢。 吉平也跟着来了,看到这眼前之景也愣了一下,道:“是要烧了吗?!” 兵士摇头道:“天冷,久之不腐,可取肉食,” “这么多,很重,若不处理,也会硬成石头一样,只恐不好取。”蒯良道。 “无妨。”兵士笑了一下,没多说。 吉平讶异,走到另一边,才发现很多狼的眼睛被一柄短箭直接射中,完全的击中脑而死。 蒯良也不是不懂,看了这个也沉默了。 箭短,并不是长箭,长箭与短箭的区别在于,短箭可以近距离射杀,但是威力不及长箭。所以若不能一击毙命,近距离的箭战是会死的很快的。因为用箭的人,距离近就是劣势。 也就是说,这多数狼都是一击就死。在一个以速度取胜的动物群体中,又在这种黑夜中的环境,是谁,能这么近距离的射杀这么多狼?! 蒯良走到了另一边,闻到了不少血腥味,发现一个小身影蹲在地上,哼哼哧哧的不知道在弄什么。 吉平已经走近去看了。 高二娘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没有回头。 吉平一看她在做什么,回头就吐了。 在寒风之中,一个冻的也不知道是恶心的还是怕的老头瑟瑟发抖的吐的厉害。 高二娘转头冷冷看他一眼,充满戾气的眼,杀气的脸,此时莫名的朝天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此时让蒯良似乎很难与白天那个天真率性骄纵的女孩子对上号。 这些内科的所谓医者,就这点心理素质,还要跟她的老师相比吗?! 比当初她学的时候还怂。 蒯良也有点无语,他虽然脸色略有些变化,但见习惯了战场,也不至于像吉平这么夸张。 高家二娘在做什么呢,在分狼皮呢,就是用手术刀,沿着狼眼的伤口处,慢慢剖解,将整张狼皮弄下来。这剥皮的过程因为太完整,就显得特别可怕,尤其是在阴沉沉的黑夜之中,整张狼皮摊开,放在地上的时候,特别恶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恶心,吉平可能看到有人斩狼首,血腥的不得了,他都未必会怕,他也不是怂包,可是看这骨皮分离的像艺术品的场面,就特别的阴森和恐怖。高二娘给他的感觉很变态。 还有剥了皮的狼身子,真的像狗,一点的威严凶狠也没了,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高二娘嫌吉平碍她事,便道:“劳蒯先生送他回去吧,别碍我事,这可是兵士们加餐的机会。狼皮也很保暖呢,别妨碍我作正事!” 蒯良没动,只是看着她手上的那把小到可以藏在指尖的刀,在黑夜之中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寒气,道:“这些狼,多数是你射杀的?!” 高二娘道:“嗯。” “……”蒯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啥了。 他只好去扶吉平,吉平挣扎着道:“……你,你是学医之人的手,怎么能,像屠夫一样去,去弄狼尸!” 高二娘祭出一把血淋淋的刀竖在手心,道:“我学医,本来就是为了杀人,解个狼尸,要你废话,我师父都从不说什么呢!” “华,华佗……”吉平气的够呛,道:“治人非治兽,华佗就是这般教弟子的吗?!华佗莫非是兽医矣,歪门邪术,怪不得他精于外科之术,谬至此,怎可称为医?!” 高二娘真的烦他,招手叫来两个兵士,道:“送他回帐!” 第635章 追随者生死抉择 华佗可是个狠角色,毕竟是个不怕死,敢对曹操说我要把你脑壳敲开给你治病的话来,是个硬核人物! 对吕娴吕布等人都没在怕的。若不是吕娴有书勾着他,这老头,只怕现在还到处流浪着找怪症研究呢。就是个研究癖。 现在能这么老实,任劳任怨的研究这个那个的,还服从军中安排,到了前线去坐阵,帮着医治伤者,很大的原因,就在于,他是真的服吕娴,还想效点力,挣点功劳好弄点别的书来研究研究。老头尝到了甜头,现在上瘾的很。 当然了,也是因为去了前线,伤者多,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试用他的新药,以及外科艺术。 是的,艺术,不是技术。 因为华佗这老头年纪虽大了,但手稳的是所有弟子都不及,快狠准,当然可以称之为艺术。 这老头是很自负的。 当然,他能窃喜到前线,跑的颠颠的,吕娴一来信,他就带着很多弟子去了。一点抱怨没有。 他教出来的弟子,也称外科手术为艺术,因为啥呢?! 解剖学这个事情吧,一开始学的时候是怕,是吐,但天天搁这久了,心理就逐渐变态,扭曲,然后爱上这个解剖的事情。 比如高二娘吧,解剖一匹狼,仿佛十分津津有味。她特别变态,一整张狼皮切下来放到一边,连个血丝都瞅不见,而上了瘾以后,就爱把这狼皮一匹匹的全辅在一起,特别具有美感,在她眼里是美感,在别人眼里就是恐怖。 还有狼肉也是,手心刀一划,比那袍丁解牛还精准。筋是筋,骨是骨,肉是肉…… …… 吉平气炸了,回到帐后,闻见了煮狼肉的香味,还有兵士们欣喜嬉笑吃肉的声音,吉平真气的够呛。翻来覆去,脸色难看。有一种奈何美玉悼污泥的极度的郁闷。 狼肉当然也送来了两碗,吉平没吃。他实在吃不下去! 蒯良看着吉平,觉得他这样气性大,恨不得要去与华佗辩医道的劲头。 可是蒯良却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那把刀,小到似乎可以忽略不计,在这个重兵器冷兵器横行的战场上,似乎没什么杀伤力。可是却精准,一如她冷血的解剖的残忍,充满着矛盾。 这徐州人,真是有意思。 这一路上,恐怕有点意思了。 蒯良端起狼肉,此时一扫逃难般的狼狈,吃了一口,难得在心里感慨,这肉切的真的没得说,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像个强迫症人切出来的大小如一的一种。但是烧肉的伙夫厨艺很一般,狼肉还有一点膻味呢。他也不嫌弃,很快吃光了。在行军路上有弄到新鲜的肉吃,是真的特别难得。 第二天继续上路,吉平是气伤了。不过也有了点心病似的,没事的时候就要盯着她。 高二娘一路上都特别活泼,派人前哨,上山打猎,下水摸鱼,无所不为,而每一个打到的东西,她都要练一遍手,几乎什么都要摸一遍,然后给解剖了。 吉平觉得她根本就是变态好吧。一个人为什么吃猎物之前还要剖一遍呢?! 尤其是皮是皮,筋是筋,肉是肉,甚至还要把脑壳给切开看看构造的人是不是有病?! 兔子,野猪,水中鱼……几乎没有一样逃得过她的手。 吉平的脸色越来越黑,蒯良却觉得越来越有趣。 吉平是忍不住呛了一两回,小丫头烦他烦的很,又不能宰了他,因此眼珠一转就来了恶趣味,道:“老头,你来,我给你打开一个新的世界大门。想看看吗?!” 高二娘看他来了,将一小片鱼肉放到了一个古怪的镜头下面,道:“请看……” 吉平确实是不该好奇,因为剩下的事颠覆他的三观了,他看到这里面的东西时,已经吐了。 小丫头哈哈大笑,恶劣的吐糟道:“人吃生鱼,以为是人吃鱼,其实是鱼食人,就透过这看不见的东西,蠢……像我们徐州人,还有兵,都不吃生鱼,不喝生水了哦,怕的就是这个玩意……只有你们这些傻子,才要吃生鱼。嫌死的太慢。” 吉平吐的面无人色,勉强支撑住,手抖着道:“……这,这是什么?!” “微生物啊,微观世界。只有神才能看到的微观世界啊,你没见过吧!?”高二娘得意的嘻嘻笑,道:“女公子得神眷顾,才能有这个微观世界的钥匙,这把钥匙就给了我的老师,华佗。吉平,你虽是太医,却连世界的样子都看不清,看不细,你又有什么脸说我师父,与师承都不如你呢?!” “那一位女公子简直是……”吉平道:“……也是变态,敢以天命论己。” 高二娘脸色严肃了,道:“叫我再听见从你嘴里对女公子不敬,我定把你剖了,你信不信?!” 她竖起指尖小刀,亮给吉平看,吉平一阵恶寒,又吐了。 蒯良过来劝解。 高二娘才收了刀,道:“女公子天人也,非凡人所能评,休得妄言,否则不轻饶你这老家伙!” 蒯良道:“高女公子如此认可吕小将军?!” “以前,我虽有心向武,却不知路在何方,直到她出现,她只要在那里,就是方向,是我努力追随的方向,”高二娘道:“总有一天,我会到她身边,有资格去铺佐她,建功立业。成就伟名。” 恐怕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 蒯良默然。 小姑娘一脸认真,不是说笑,说到老师的时候,吉平贬低,她顶多反击几句,但只要说到偶像,仿佛心中的信仰被诋毁了,竟要喊打喊杀。 说到吕娴的时候,眼睛里会有光,这样的信仰,这样的力量,是隐形的。总有一天,会形成真正的拱卫吧。 如果是天意,也许,真的就是天意。 不吵架的时候,高二娘其实是很天真活泼的,不看她解剖的话,其实与二八少女无异。 但蒯良不敢小看她,一直也想看到她真正的实力。 而吉平也反感高二娘解剖,不尊生物,但是因为吓到了,所以一直都没怎么吭声。直到她开始想要对人下解剖刀的时候,吉平是真的三观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事情也是很简单,因他们这一队看起来很弱,再加上行军到底耽误了一点,还是被一队荆州兵给追上了。 双方在一个路口发生了交战。 高二娘展现了她真正领兵的能力,这个年纪的少女英气又戾气,她领着二百余兵,在将敌方将领斩首之后,反过来对敌方六百兵展开了绞杀! 她手中的弓很小巧,却杀伤力极强,左手弓,右手箭,平静的取箭,发箭,手稳又快,一箭一个,箭箭直指咽喉,几乎例无虚发!而手快到只剩残影,反应极速。 少数人以压倒性的优势,将六百人,全灭,没有放过一个! 在战之时,高二娘是什么存在?!就是那只最重要的牧羊犬的领头犬,配合无间,排兵布谋,一步步的收拢,张驰有度,愣是将六百人全灭了,没有一个被放过! 少女的脸很有杀气,眼神特别的戾气。 便是蒯良见多识广,也被她给震到了,怔怔的。 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荆州兵,心里的感情特别复杂。 他知道战争无情,这些人若不杀死,会报信回去,然后有更多的追兵朝着这个方向追来,可是,感情上,这些人,都是荆州兵,他…… 他脸色微白,终究是没什么话语权,只能选择闭上眼睛。 而她在选择要解剖一个死人的时候,吉平顾不得一切,要去阻止她了,他几乎是狼狈的冲了过去,怒道:“医者,仁心也。救人,不杀人,你杀如此多的人,已违背了道义,与医者之心,竟还要对死者不敬,华佗到底在教你们什么?!” 高二娘推开了他的手,十分平静,道:“我为杀人而学医。” “我为救人而杀人!” “荒唐!”吉平认可不了这种逻辑,道:“人已死,不能放过他们吗?!” “我们也有人受伤,死去,我先心疼的是自己的同袍……”高二娘看他的眼神很冷酷,道:“杀敌埋敌,就是仁。弃之而去,也是义。可是任由他们被狼,被鹰吃掉,何不让我研究一下他们的骨骼呢……” 高二娘道:“……我要在他们身上练一下手,才能在生者身上缝合皮肤,接回骨头,拔出毒箭……我敬畏死者,可我,更想救我的同袍,更想要救生者!” 她指了指己方受伤的十几个人,身上不同程度的都受了箭伤,而且还中了毒,箭毒是常见的,“他们是为了谁?!见伤不救,为敌人死者争辩,就是你的医者仁心吗?!” 吉平愣住了。 蒯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高二娘就地解剖了敌人。她动死人,没有半点紧张,手稳的不得了。模拟了一遍才敢上手。 可是,当她真正开始要替广陵兵拔箭,要切开伤口的时候,却显见的紧张了。 高二娘也就是在实验下的巨人,却没有真正的操作过要救人的矮子。她有多紧张,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不怕死人,却怕自己治死了活人。 她没有犹豫,手中刀,火烧过,已经切下去了,动作略慢,但却熟练的将箭头拔出来,然后一层一层的缝合,用一种奇怪的线,那针就像艺术,而伤兵却疼的几乎晕过去。 她一个个的开始。直到遇到一个胸口受箭创的,箭拔不出来的时候,高二娘急哭了。 这个部位很特殊,一旦拔出箭,就会失血而死,根本没有条件止血。而不拔,也最终是死。 那兵士很年轻,疼的脸色发白,他的眼神却很平静,道:“愿医者仁慈!” 这是要求死,不要一直遭受痛苦到死的意思了。 高二娘下不了手,周围的人也都哭了。 “是我,学艺不精……”高二娘眼泪掉出来又抹去,对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道:“若是我师父在此,他一定能救你!” 兵士闭上眼睛,十分平静。 高二娘手微抖,最终还是要切断他的咽喉。 吉平上前扯住她的手,道:“你要干什么?!” 高二娘问他,“你有办法救他?!” “……这么重的伤,我……”吉平也噎住了。 高二娘闭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很平静了,道:“到了下一代手里,一定会有办法解决这样的伤。” 兵士却是一笑,咳出一口血,道:“……只愿以后不再有战争,不会再有死伤……我便死得其所矣……” 其余人大悲,眼泪止都止不住。 高二娘切断了他的咽喉,他却是笑着走的。 提前结束痛苦,不会再挣扎了。 吉平整个人都呆住了。 再上路的时候,整个队伍都充满了悲壮,更添孤勇。 伤者在马车上颠,死者已经变成了一坛坛的骨灰。 吉平茫然的对蒯良道:“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是仁慈,什么是残忍了。” 俨然因为见的多,有了很多的感悟。 高二娘手上经过生死,一瞬间就是大人了。 路上的时候,也不再乱跑,没事就在帐中解剖,仿佛与胸口这位置杠上了。话都少了。 压力大的时候,就去练箭,练眼力。 少女的精力仿佛无限似的,用不完的折腾。 也许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么多的生死吧。 蒯良只是看到她的成长,一直在想,若是徐州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坚定,而执着,执手眼下所为之事,这样的徐州,又有谁能可挡呢?! 她甚至都懒得再看吉平一眼,连与他辩医理都不搭理。 又成长了一个,真正埋头做事的人。 也因为成长,侧脸庞都多了英气和坚毅。因为她稚嫩的肩膀感受到了重量,是生命的重量,她得足够有承担,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将领! 吉平也沉默了很多。后来便主动接手了伤者的照料,开了解毒方。煎药照看。 算是受恩以报吧。 一路加紧行军,一径的往徐州跑。 蒯良看着萧瑟的秋冬凄凄想,刘琦公子在徐州,也不知成长成什么样子。是成为追随者,还是,有了自己的内心坚守和坚持的路?! 留给荆州的命运,又是怎么样的呢。 第636章 荆州危乱陈登忧 继续行进,不到一日功夫,便又遇到了一支队伍,看起来装备精锐,十分勇武,整个队伍都从悲壮中警醒过来,准备随时应战。 谋臣与另一个将领都很紧张,一面派人去探明是谁的旗,一面则已经开始安排诸后事宜了。 二人寻到高二娘,道:“你带着他们撤退回徐州!” “我不!我要留下来战斗,我更是军医,”高二娘倔强道。 “这是军令!若有不对,立即带蒯良和吉平离开此处。我后方人虽少,却一定多拖住他们,你不要耽误我们争取的时间,”谋臣的眼中略带些哀色,道:“天下大乱,生死有命,更是寻常之事。你更要明白这种取舍是为了什么!才能成为一个最优秀的将领。” 蒯良掀开车帘,看着那个迅速成长起来的少女肩膀耷拉下去,低着头,将眼中蓄下来的泪抹了去,倔强又难受。 她郑重的艰难的点了点头。 吉平也看到了,眼中更加沉默,到了此时此刻,他难得的什么话都没了! 斥侯很快回转,报道:“是荆州兵,约二千人!有弓箭手!” 二千人?!谋臣与将领脸色都微微变了,他们这一队人出发的时候只堪堪派了二百余人,就是为了轻装简从,求个速度和先机,护送蒯良安然回徐,虽说还有后续接应,但现在还没有到。 二百余人与六百人交战,能将六百追兵歼灭,已经是奇迹了。而也因此,死伤有十八人。也就是说,他们这里的战斗力,只有一百余。在没有重兵器,没有辎重战车,没有足够的弓箭的情况下,只能做出取舍! 这是不得不为。这不是二百对六百的险胜,而是可能突围不了的必败必死之局,选择生与死! 在战场就是这么难。没有更多的时间去作选择,时机就是生机,所以不得拖延,要迅速的下命令,做出生死争速的抉择。 高二娘是第一次从军,却已如此沉重。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特别挣扎之中。也许,每一个当兵的人,都得面临这种心态吧。直到见惯生死,有一天也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他们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每一天起来,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可是,总是没有时间悲伤的。 总得慢慢习惯去打扫战场,去收拾同袍们的遗体,还能继续吃饭,说笑,沉重中而坚定前行! 每一个人都做了赴死的准备。 谋臣上前,对蒯良行礼,道:“子柔,此去更要小心。只要遇到接应的兵马来,定然无恙。” 蒯良下了车,还礼,道:“还请小心!” 成熟的人之间,更多的是心照不宣的可能的告别。 谋臣匆匆去了,将车马离队,遣高二娘去带队。 高二娘回首看了一眼,眼中沉蕴着很多的东西,积蓄在眼眸里,她回过头,带着车马和伤兵,只带了少余亲兵,朝着另一个方向去撤离隐蔽。 吉平掀开车帘看了一下她的背影,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为了荆州……”吉平道:“徐州为了荆州,也是有牺牲的。” 这就是他们的觉悟。 高二娘火速奔跑,到了天未黑的时候,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吕青。高二娘从广陵来,吕青从寿春来,二边虽常有通信,可是在战场上,行程每一天都在变化,再加上逃避追兵,行程都在按条件而更改,机动性很大,所以根本无法约定在哪里能汇合。 高二娘遇到吕青的兵马喜出望外,简直是喜极而泣。 吕青带了三千人出来正在沿途搜寻荆州的人,若遇蔡瑁之兵击退之,若遇蒯良等人就护着送回去,他还没寻到,却先遇到高二娘了。 吕青也是喜出望外,高二娘道:“我军需要救援,还请支应一千人,先奔赴战场!” 吕青知道了情况,当下便留二千人就地寻高地驻扎,自己和高二娘带着一千精锐,火速的找回去了。 天渐渐黑了。 蒯良和吉平住在一个临水而建的高地边上,帐蓬里暖暖的,可是他们的心却是如这深夜的风一样冷嗖嗖的,心里担忧。 兵营中并不喧闹,吕青带兵规整严明,晚上也不喧哗,除了与他们送饭送汤,基本上不来打扰,并不说话。只是巡营不休息,以准备随时战斗的姿态。 风呼呼的吹,让不安的人心里看着黑乎乎的看不清的方向而更加的茫然。等待着的又是什么呢?恐怕不乐观吧…… 天逐渐明了,直到天明时分,吕青和高二娘才一身是血的回来,吕青的表情还算沉肃,高二娘的脸色却是掩不住的沮丧和悲色的。 吉平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蒯良已经迎了上去,道:“吕将军,战况如何?!” 吕青回道:“去晚了一步……” 也就是说,一百余人,全部被荆州追兵给灭了吗?!这个代价,的确是沉重的过分了。 “吾与二娘沿着踪迹追了三十里,奋战一宿,将之剿灭,才回转。也略有些伤亡,”吕青虽疲惫,到底年轻体力好,道:“后续还有援兵,蒯先生尽可安心,此后定然无恙。青必护先生安然回徐州。待到了淮南境内,便不会再有这样的危机矣。” 吕青很忙,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便抱拳离开了。蒯良忙施还一礼。 接下来就是收拾后绪事宜,全军上下速度很快,打扫完后,连造饭都来不及吃,先行上路,赶路往淮南内跑。 吕青看高二娘情绪低落,想要安慰一下她,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与她并驾齐驱,看了她一眼。 “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独自带兵,而我,还只能遇到战时要被安排离开。”高二娘道。 “二娘误矣,安排你离开,是为了保存蒯良先生,”吕青道:“若是我在你的位置,也一定会这么做。” 高二娘道:“……将来,我若立功,也能被女公子赐下名字吗?!” “一定可以,”吕青道:“女公子用才不拘一格,你若努力,一定能。” “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离开战场了,”高二娘回首看了一眼后面的车架,道:“将来刘琦若叛徐州,我定不会放过他!这么多人命换来的,以后还有更多的人为此付出生命,他若敢叛,我会宰了他!” 吕青笑了一下,这个性格,还真的有点偏执呢。看来是暴躁个性,与高顺将军还不大一样。 “我带他们回寿春,然后再另安排人送他们回徐州去,我还另有要务。”吕青道:“你呢?是回徐州,或是去前线寻华神医?高将军与主公在兖州,恐怕不会让你去。徐州的兵力不可能全部集中到前线去,这淮南一带也需要布控。” “我留在这里,”高二娘道:“孙策可能卷土重来,我得回广陵去。陈太守手上将领,倘若孙策死攻不放,纵陈太守再有谋略,落不到实处,也不能击退江东兵。若广陵失守,大后方必危,而你们的压力也会很大,还要分出兵力去广陵。” 吕青点头,道:“这样也好,先与我一并回寿春交接后再说。” 高二娘也有此意,去见了徐庶,若有信等,她也好带回广陵去。 其实徐庶,陈登直面的压力都不小。广陵随时要应对孙策过江再来。徐庶呢,一直在盯着荆州,以及刘备,甚至还有汉中,蜀益的变化。 尽管这里有袁耀坐阵,也有很多兵力在此,然而一旦形势急剧变化,这里就会很紧张。到那时候,万一分不出兵力去支应广陵,广陵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高二娘想要回广陵去帮陈登。他总得用人。虽然广陵防守的确比淮南容易的多。然而若无人可用,孙策席卷而来,就很被动了! 这一路就很顺利,已经到了淮南境内了,遇到了两拨来接应的兵马,都各有一千人,见蒯良安全,都放了心。 一路直奔寿春。 高二娘寻到吉平,道:“若还想知道新药是什么,去彭城寻我老师。” 吉平道:“华佗在彭城?!” “在支援前线伤员,为了能活下来更多的人,”高二娘道:“去了多帮点忙,至少别打扰他救人!” 吉平默然良久,才道:“你不去彭城?!” “我交接过后要回广陵,”高二娘道:“他们都是广陵的好儿郎,我要把他们都带回去交给他们的家人。” 高二娘没空再与他多说,只道:“彭城也会有遇袭被围的危险,你也可以回徐州,那里极安全!” 说罢也没有多说,很快离去了,风风火火的,与刚见到面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经历一瞬,就完全的长大了一样。 吉平看的出来她眼中的东西,虽有尊重,但也有讽刺,仿佛他这种只是治贵人的医者,从来不可能治得了生死之际的人,那些将死的急症。 吉平却哽住,在这一刻,他说不出任何能辩解的话。 怪不得世人皆称华佗为神医,能将生死之际的人救回来,这样的人,不是神医,又是什么呢?! 蒯良见他如此,便道:“要去彭城吗?!” “平此生,唯一所求者,医道而已,既已知华佗在彭城,自当前去,襄助之,并与之论辩医道。”吉平道。 蒯良看着他,这个人一直都是很固执的,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更多的生死,反而愿意去思索华佗的外科的道了。 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难得! 人能有这样的转变,也是挺意外的。 但好像经历这么多产生这样的转变,也似乎在情理之中。 那个吕娴知道,她的徐州上下,内外都是这么坚定的人吗?!他们自然而然的愿意做出牺牲,做出抉择,去维护他们制定的政策。这一种直达精神层面的坚持,若没有她更坚持的执着,又怎么能如一始终呢?! 而高二娘很年轻,来的吕青也很年轻,就已有如此大的意志,去承继那些精神。 每一个人都是坚定而守。 这徐州上下是真的不一样。因为这样的信念和追随着光的执着,是在别的地方看不到的。至少在荆州是看不到的……别说下面的人,上面的主公都是三心二意,今日策,明日改,今日态度,明日可能转变,上且如此,下更三心两意…… 荆州谋臣将领,有坚定站在蔡瑁一系的,也有想要迎刘备的,也有想要降曹的,甚至还有隐讳的想要投江东的……他们无时无刻的不在准备着两心三意,只待一朝土崩而瓦解,他们立即各奔东西。 蒯良却看到了一角,徐州的一个角的姿态就知道徐州上下是真的不一样。 他们就是用尽所能,一心一意的守着徐州,维护徐州要维护的一切。 如果只是命令这么做,蒯良不会如此。 可是,他却看到了更多的灵魂的力量。令人震憾的内心力量。 吕青和高二娘提到吕娴的时候,眼睛里会发光,这种精神信仰,在这个信仰缺失的世道里,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种光芒了。 蒯良的信很早就寄出去了,已到了陈登手上。 陈登看过信,松了一口气,只要蒯良出来了,必然带了刘表交与刘琦的信和印章。也就是说将来徐州出兵直奔荆州,有刘琦和这些东西,荆州可定。 他将信给身边幕宾看过,幕宾可惜道:“惜未能杀得刘备,永除后患。” 陈登道:“我反而担忧另一件事。” “孙策。”幕宾道。 陈登点首,道:“刘表病,刘备走,蔡瑁追击,而人心思浮,荆州必乱,当此之时,孙策若不心动,都不可能。只恐诸葛亮已暗通曲孙策,若孙策袭荆州后,蔡瑁回,刘备危解。” “大人是担忧孙策也会偷袭广陵?!”幕宾道。 “目的在于牵制于登,广陵防守,登不忧,唯忧之处在于,牵制于登,孙策欲独吞荆州。”陈登道:“先前荆州得守,刘备功劳颇大,如今刘备已走,光凭蔡瑁,应付起来会极为吃力!荆州将大危矣。” 徐州下了这么一盘棋,如今好不容易要看到成效了,若被孙策一锅端了,得能气死。 所以陈登才急着去护蒯良啊,蒯良是绝不能被蔡瑁追杀死的,不然以前一切算谋全完了。 第637章 江上泊千余船只 没有刘表的授命,没有蒯良的辅佐,就算徐州有刘琦,光凭刘琦一人,他也坐不稳荆州。这个时代,不是说你强就有理,你是刘表的儿子就有资格一定坐荆州的,刘表的儿子多的是呢,凭什么就是你?!78中文首发 一则要父命以授,二则要辅臣,这个辅臣就得拎得清,而且要深有谋略,识大体,才能帮着刘琦,把荆州这个乱锅炖的地方给收拾齐整。 荆州这地方,说实话,没有一个小管仲之才的人,是做不到的。而刘琦的资质俨然也做不到! 只光靠刘琦,与徐州兵力硬来,这恐怕也极为难定。 所以,蒯良很重要,很重要! 一个谋臣,能抵得上十万大军啊。 “此时入主荆州,兵力不足,蔡瑁又不合作……”幕宾道:“死局。” 陈登来回的走,道:“此事还是在蒯良身上!” 幕宾略有点明白了,道:“大人的意思是,倘若刘表死,荆州变,让蒯良佐刘琦回荆州去!” “如此,便可节约很多兵力。谋臣谋划,可敌千军万马,”陈登道。 幕宾沉默了一下,道:“只恐风险巨大。倘若蒯良之心依旧在刘氏,待刘琦坐稳荆州,以他之才,足以借势平衡,而让荆州不能为我所立。如果是如此,此前一切,又算什么呢?!” 还是白给了! 陈登道:“我信陈宫与贾诩,只恐也有此意。” 陈登停了下来,寻了一下他爹陈珪寄来的信件,递给他看。幕宾忙看过了,陈珪说的隐讳,恐怕是有此意。78中文最快手机端:https:/78zw/ 就算这可能是无奈之策,但也是有可行性的。 毕竟现在的徐州,真的没有太大的兵力去全力收服荆州。而荆州这个地方,一点点兵力是不够的,想要彻底的将此纳入徐州版图以内,现在根本做不到。 可是政治手腕这个事情,未必就非得像动物划定区域那种野蛮执行,比如老虎的领地,每天都要去巡示一番,然后撒点尿,以示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其它野兽勿犯! 政治更圆滑,要的是臣服,而不是亲自如野兽一样巡示。古今帝王,除了始皇帝,也没哪个皇帝有那个闲心逸志,能把江山的每一寸土地都给踏遍了。汉朝的帝王更是如此。 能几代平稳的垂拱而治,凭借的是手腕。刚柔并济的政治手腕! 幕宾道:“臣以为此事,当在刘琦。只不知大人,有几分把握?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此时刘琦尚年少,又寄人篱下,自然愿意俯首称臣,可若是他大权在握,身有良人佐治,其心变大呢?而荆州如此特殊,倘若他想,他敢,他有能力就可以依旧保存荆州,甚至保持几边不得犯。如他父亲一般,至少能鼎立几十年!” 毕竟,谁想受制于人呢?! 陈登笑了一下,道:“人心之事,怎么敢赌,怎么能赌?!” “可是如果什么都不信,岂不是更不能伸张成事?!而白白浪费谋略不能出袖,眼睁睁的看着天下割裂,而只能坐视袖手旁观?!”陈登道:“天下之事,何尝不是一场豪赌呢?!风险之事,是所有争雄者都在担的事。” 幕宾吸了一口气,拜服,道:“竟是我谬了!” 他笑了一下,道:“大人所言甚是,便是有险,那时时移事易,还是能再解决。凡事,绝没有一劳永逸。” 陈登道:“最主要的,是登对她有信心。” 女公子吗?! 陈登还是第一次这样提她,其实见了她别扭,与她通信也别扭,可是,心里,恐怕早已服了她。 陈登道:“当初袁术尚在,曹操东征誓在必得,主公处境犹如强弩之末,陈宫那时便能借得刘备与袁术之力共抗曹操,也未必能得成,都要被曹操之谋一一瓦解,合纵之行,自古以来都不能成。而她在那种处境之中,仅凭己之力,力挽狂澜,击退曹操,吞并袁术,广括疆土,这些,都不是我最惊讶的,估且只算是领兵有方,可是更让登惊讶的在于,她有更高的格局……” “登那时不服他们父女,她却收服我父,登也唯有所用,更收服司马懿,将之甚至放到吕布身边,”陈登起了身,道:“难道她就不担心登与司马懿有异心吗?!当然也是有的,可她总能将这些担心放在后面,将用人的格局放在担忧前面……对袁耀如是,对刘琦更如是……” “敢问,若登放孙策进广陵,司马懿坑杀吕布投降曹操或袁绍,袁耀谋叛,而刘琦终得与荆州谋自立也……四面皆火,她能否补救……”陈登道:“雄主在上,臣不敢反也。” 幕宾听了怔然,也是恍然大悟。 “她所要的并非忠臣,至少不必全是忠臣,她要聪明人为她所用,所以用登,她要用大才,所以司马懿也无忠心,她照样敢用,所恃者为何!?”陈登道:“在于雄者用人,不在人心,在于用人治人是也。” 制度吗?! “她敢用,就能控制风险,”陈登道:“用制度来约束,而不会变成人心之间的猜忌。疑则生怨,信则共举。她敢赌,在于她要赢,更能约束。” 陈登似乎笑了一下,道:“登在此,我父却为徐州副相,刘琦必往荆州,他的恩师水镜却在徐州,德识天下,他如何背反?!而袁耀,与她有义名,又是水镜学生,更不必提。最重要的是司马懿,有陈宫和贾诩在。他惧于吕娴之威,便有贼心,也绝不敢!” 幕宾这么一说,还真反应了过来。 集四方之力于一,看她用人,的确大胆,可是,谁都看出来了,真正可靠的核心,都是她真正信得过的人! 也就是说,她担得起四方背叛的风险,也得通过核心制得住! 她有这个实力与能力! 而只要她有这个绝对的威慑,便是如司马懿等有贼心,又怎么敢妄动呢?! 若说四方合力去击她!?又怎么可能。 合纵之所以失败,历来所有的合纵都以失败告终,都是因为人心合一,比任何条件都难! 也就说,那些许愿所谓只要我们一心,就能如何如何的句子,只是美好的畅想。因为要具备这个先提条件,比要做成的事更难。 周能成事,不在于诸侯与周合兵,而在于,周之势,已如火中天,而所有诸侯都已算不上是合力,不过是算锦上添花。那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合纵而能击倒她的可能性,难如登天。 吕娴之势已成啊。 “人心不能治人,人心更不能制人。”陈登道:“若以为只凭君臣之义,兄弟之义,以及受过恩惠能必有回报这一种来看她的手腕,就小看她了。我不敢断定刘琦必不敢反,但料定他,若是与吕娴反目,只会孤立无援。背叛恩人,反噬徐州能是什么下场,恐怕刘琦能想得到!除非他去投靠别的诸侯……可是哪个诸侯能比徐州更势大,能比她更能让人信任!?孙策?刘备?!此二人虽有义名,然而在利益面前,又怎么会凭白助荆州?!他们要的前提是要荆州,刘琦还得低头……而此二者与刘表宿怨已久。不选恩人,反依附宿敌而要担不能被容的风险。如你是蒯良,会如此?!蒯子柔,绝非只是看短利,不看长久之人。徐州要的不是他的忠诚,要的是是臣服……” “大人一言,茅塞顿开。”幕宾坦然道:“是我纠结于短期之术中,而忘了长久之势也!只要徐州发展一直壮大,吕娴威慑力仍存,荆州便不能反。” “然也,不在于敢不敢,而在于能不能!”陈登道:“术虽重要,却依旧要看势,大势。昔赵秦战,赵每多胜,秦每多败,然而赵终不能最终胜秦,何也?!在于秦之势,壮大也。如同狗与虎斗,狗吠狂,有声势,虽先胜多矣,然最终体力不足,只能落入虎口。” 陈登是真的很佩服吕娴的,她一直最重视的不是急速的蚕食疆土而不固本。她反而最重固本,然后反过来,慢慢的顺势利导去侵吞更多的土地。谋划更长久的布置。 陈登是真的服她。 这种服气,未必就没有私人上的不满和诋毁,还有以往旧怨的郁闷。可是,一个人之所以分裂,在于,大与小能分得清。 他这种心理,是很正常的。如同在一个公司里,有两个领导,一个呢,义薄云天,与谁关系都好,与他来往,那真是爽利,工作也非常勤奋。另一个呢,却不怎么爱理人,只知道定下公司方向,甚至可能没事都懒得来公司,可能还会有些做不好会被严苛骂的风险。 在这两个领导争之时,都不扣员工薪水的前提下,你选哪一个。 有选第一个的。也有选第二个的。但最终过上十年,二十年,那迹遇,已经完全的定下了。再回头去看时,领导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私人关系吗!?是公司的内部管理和方向制定啊…… 一个在萎缩市场份额,一个在无形之中扩大增融。 水涨船才高! 对谋臣与将来说,也是如此。无论你服不服后者,但是只有后者,才能让你有更大的办公室和市场去长袖擅舞,而前者可能在竞争之中,公司都注销了,便是你再有才能,也只能黯然而叹无有用武之地…… 对陈登来说,他赞扬前者,最终跟随后者。 所以吕娴是真的很费心的在经营徐州这个真正的腹地。不然她将贾诩当宝贝一样的留在徐州不叫随军是为什么?! 这个人深得她的信任,而且才能在陈宫之上。倘若前线兵败,倘若四方皆反,她只是缩回来,防守住徐州,再伺机起来,还可以再重来。 所以,她的心中不只是一味扩张,她看事行事的。争的时候要争,势不对了,她就缩呗。 只要手中有陈宫,有贾诩,有暗影,有他们父女在徐州经营的一切。怕个鸟。 想要天下,急可急不来的事情。 所以她费心农耕,改制科举,吸引人才,吸引流民,安置人口,提高亩产,为的就是人口。而人口就是大资源! 他们父女威望在徐州和淮南已如日中天,她便是有朝一日败了回去,那里的臣民,誓死都会扞卫他们。 如孟尝君义于薛地。薛地臣民,以义报之! 所以陈宫她就留在徐州,弄内务,贾诩弄外务。根基已成,虽败也无忧! 更可贵的在于,陈登与司马懿可能真的少了忠诚,也有偏见和怨恨,然而这远不能阻挡他们心里对她的欣赏,还有敬畏。 她若在。谁没事就叛反?! 以前吕布常被人叛,将与臣总是三心两意的叛他,并非他实力不足,而在于,他这个人,真的很难让人敬畏。也就是猛虎的震慑力远远不够。可以智取,都不费力。 可是,谁想智取她呢,不可能做得到。哄她比哄一万个吕布都难。 战略眼光,就是天生的。有人就是生而有之。有些人,学习五车之书,也未能看得见这个东西。 看她自己身边放的人,是最人品过硬的臧霸和赵云,而司马懿在吕布身边。 她很清楚,只要她无恙,吕布才无恙,因为司马懿不敢动。 可若是反过来就未必了,假如赵云和臧霸在吕布身边,而司马懿在她身边。他要是在背后坑她,尤其还是战场上,她若有事,吕布将再强,最终还是要覆灭! 这位女公子,用人极度冷酷而清醒! 她在前线,是直奔着袁绍和曹操的咽喉去的。此番意志,必有所取!她当然也是有冒险的,吕布也在冒险。 她是一个能以身入险境,入别人境地的狠角。 所以陈登不担心刘琦会叛,而有点担心蒯良。 他坐下写信给蒯良,又写信到徐州去与司马徽,陈宫等人。 意思是要蒯良一定要到徐州去一趟。 让他看一看徐州这块腹地,有多么紧固和威慑,将来在荆州时,会忆起徐州一切,而不会再有二心。 也不能再有二心。 信刚发出。 城墙上已有将来报,道:“斥侯归,江上有动静!约有千余船只调动,恐会渡江!” 幕宾吸了一口气,孙策的动作可真快啊,“未来几日天气如何,风向如何!?” 第638章 周瑜分兵于荆州 “这几日刮西风,风不大,可渡江。”将领答着,眼睛却看着陈登,等着他发命令。 陈登道:“准备抵御,斥侯营出去巡视江岸,以防有刺探过岸来探军情,江边准备弓箭营,倘若渡,先放箭,准备火攻与投石机,城中军士随时待命!” “是!”将领领了令箭出城去了。 “大人……”幕宾道:“孙策再卷兵来,必攻势猛!” “无妨!”陈登道:“只要抓紧了机会,可一击而退精锐。只需防守,广陵无恙。” 幕宾听明白了,道:“孙策虽攻此,心却在彼,然否?!” 陈登道:“刘表未死,他自然不会急攻。刘表一死,人心离散,正是他攻荆州之时。近几日,恐怕江东往荆州招安的信件如这冬日的雪花一样多了……” “他要招安,内应外合?”幕宾道:“如此,肯定是比兵临城下更一劳永逸。” 陈登冷笑道:“孙策虽勇,且强,是少年英雄,然而刘表虽将死,也为老英雄,当年孙坚都不是刘表的对手,更遑论现在?!哪怕蔡瑁精兵出,蒯良不在身边,他躺在病榻上,也能守得住荆州,除非他咽了气!” 幕宾笑了,道:“想是孙策了解刘表,这才只来广陵,不急着去荆州。” 那刘表也不是个真怂的。 他平日里的确是没什么雄心,也没有多划版图的野心,一直以守为主,但若以为他真的是毫无攻击力的人,就真的大错特错了。 这个人,也要看事论事的。 在危机存亡之际,他的决定比谁都狠,都快,他既可以在背后推动要蔡瑁宰刘备,又怎么可能对荆州以内没有防备,对孙策没有防备!? 对于荆州防守,陈登根本不担心。 就算他现在意外的咽气了,他也会安排好所有的后续工作的。 刘表恐怕在等孙策出招,也就是说,他装着病,也未必只是给刘备看的,更是给荆州以内,以外看的。 这个老家伙啊,现在贼的很,用自己在钓鱼呢。 一个能在时日不多的时候,对刘备下狠手的人,同样的,也更能会对城内想要降江东的人下狠手。蔡瑁根深蒂固,他也动不了了,也没这个能力去动,可是蔡瑁的心终究是向着荆州的。 刘表与孙策有仇,刘表能容蔡瑁这样的人结党营私,这是内事,却绝不能容忍有人通外敌。78中文首发78zwm78zw 这个糟老头子,其实坏得很!可是,终究也是令人尊敬的,一个宁愿用自己死也要作文章去守住荆州的人。 江上,风浪很大,而对岸,孙策与周瑜在巡江堤,远眺着对岸的攻防。 “若下广陵,便可入徐州,”周瑜道,“只是陈元龙素有才略,此人虽固执,恐怕也绝不会放主公进去,想要攻入,很难。”毕竟广陵占着地利啊。 孙策拧眉,“他若不出战,想要引他出城都难。” 又道:“此人可能招降?!” “恐难,陈登是徐州人氏,本地豪族,他有意刘备,曹操,恐怕无意于主公。”周瑜道:“此人已被吕娴收服。主公可试之招揽,许以高位。但是恐怕会落空。陈珪已是徐州副相,吕布父女腹心核心人物,陈登恐无降主公可能。” 孙策却没将陈登当回事,自负的道:“陈登再有才略,终究只是一介书生。” “伯符不可轻忽此人,”周瑜道:“广陵占着地利,他若运用恰当,不骄不躁,恐怕很难拿下广陵,反而是主公切不可被他激怒中他之计。” 孙策听了沉吟不语,他还是有轻视陈登之心的,因为他对陈登的观感是真的不怎么好。这人再有策略,广陵也没有什么大将在那。 因此,心里便有几分想要夺城的胜算。 周瑜见了,却心中忧虑。 天下才人多也,一个守城之才,用三分心力,和用十分心力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陈登自从被吕娴驯服以后,看他貌似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其实一直在默默的布防广陵各镇,此人贼计多出,周瑜也不得不小心。 现在孙策的确是有点贪进了! 孙策道:“先去信招揽一试。许以尊重之义,高官厚禄,财宝马匹。” 周瑜点首,却以为,这个人未必能用这些东西收买。 周瑜研究过陈登这个人,就觉得这个人特别的迷,迷在哪儿呢,迷在他虽慕义,也赞刘备忠义,却没有跟随刘备,对财宝之物,也未必看的极重,若说他重名节吧,也没从一而终,最终还是陈氏一族尽数降了他看都看不上的吕布父女。 周瑜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慕强。先前与曹操勾来勾去的,后来,还是被吕娴震服。而孙策的威名,恐怕不足以令此人信服。 孙家与陈珪还算是旧氏贵族那一种,然而陈氏与袁术那一种算得上一种士的级别,孙家略逊一点。 这陈登其实内里傲的很。他恐怕根本就没有看顺眼过孙策。 如今江东虽已立下基业,然而江水,始终都是一道特别难逾越的大障碍。 孙策一直想要过江,在发展一步,可是,就是这么难! 这地形阻碍太难逾越了。 周瑜是特别自信的一个人,他也想要荆州,只要有了荆州,就等于卡入了中原的入口。可是荆州也极难拿。 而小视陈登,就算不吃亏,也会无功而返。 周瑜的意思是劝孙策一心只盯着荆州,分兵攻广陵,未必有成效,可是孙策却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他也劝过孙策,刘备叫人来击广陵,是诸葛亮的策略。现在三方共击吕布,还没到时候啊,这广陵,现在不该来,至少要等以后三方灭吕的时候再来。当今之时,应该先死盯着荆州,目标专一。 可是孙策自负的很,又极为固执自信,就是不肯听他的。 二人虽为兄弟,周瑜也只能作罢,跟着来了。 主策臣从,这是为人臣子的根本。 了不起就是共进退罢了! 但周瑜绝不敢小视陈登。此人既守着广陵,恐怕目力也远在荆州呢。 刘表若死,将是一个巨大的机会,图得荆州,周瑜不想有任何闪失。 而俨然,现下蔡瑁去追刘备,就是一个机会。荆州空虚。此时去击荆州,蔡瑁回救,刘备便得脱。这根本就是刘备的策略。 周瑜劝也劝过了,然而孙策不肯听啊。 周瑜现在也是特别无奈。 他回了军帐,斥侯道:“张昭来信与都督。” 周瑜忙打开信看了,身边战将道:“张大人说什么?!” “叫我等尽力劝主公,与陈登合作,切断蔡瑁归路,杀蔡瑁。”周瑜道。 众人皆道:“蔡瑁若死,荆州必如风中散沙,可聚而得也!” 周瑜叹道:“瑜且去寻主公。这其中计虽好,然风险也甚大。” 众人皆应。 周瑜进了主帐,看孙策在看进军图,便将张昭的意思传达了。 孙策道:“张子虽知内外,却不知军情。与陈登合作,是将荆州白送于徐州之手也。蔡瑁活之,于我等是大阻碍,然而也能令荆州危失,徐州有刘琦,刘表若死,便是我与徐州争荆州也。” 周瑜沉默,心里也有点迟疑。无论是硬取,还是以此计取,都有风险,而且是五五之数! “公瑾以为,是徐州难对付,还是蔡瑁难对付。”孙策道。 “蔡瑁兵强,荆州硬取难,而徐州计强,若刘表死,蔡瑁死,刘琦入荆州,荆州有新主,恐更难取是也!”周瑜道。 孙策点头。 “主公之意是硬取荆州,若取而不得,也不叫徐州得,待将来三方灭吕时,再趁机拿下荆州?!”周瑜道:“恐怕那时,又有刘备来抢夺。” 孙策道:“刘备今是丧家之犬,想要起势,恐怕也没那么快。当此之时,策已取得荆州是也。” 孙策见周瑜忧虑,道:“公瑾是没有信心?!” 周瑜道:“唯恐有变,错失大好时机!” “不错,现在不取了荆州,以后形势只会变得更复杂,更难取!”孙策叹道:“此次,我二人,当更进取。不可再错失良机也。” 江东败回多次,无功折返也多次,兵马损耗极大,若此次不得,粮草用尽,等到明春又青黄不接时,又怎么出兵呢?! 所以孙策是希望刘表死就死在这个冬天,而春前,孙策能够拿下荆州的意思。 不然等青黄不接时,粮草不足,又是麻烦。 江东虽然富庶,到底现在亩产很低,并不足以能养活那么多兵力的。再加上又多水灾等支出,其实江东想要一时之间能发展起来,还需要时间缓缓。 其实孙策所虑也没错。 南边这个地方,虽能立基,到底难以争霸,倘若不总是应战,长年累月下去,这个富庶之地,只会越来越奢靡而不知战马为何物了。 孙策从来没有忘记过志向,他心里是真急啊。 二人商议了一通,于其助广陵杀蔡瑁,还不如留着他,以后也防住徐州入主荆州,尤其是刘琦。然后他们江东硬取。 定下策略,周瑜便以计去了荆州外,而孙策留下来盯紧了广陵。周瑜怕孙策被陈登算计,叮嘱他一再不可轻视陈登,二人才分别。 军情报上来,陈登却是笑了,道:“周公瑾分兵去了荆州外?!” 众文士皆笑道:“大人,对岸只剩下孙策在,拿下江东小霸王,江东无人矣……” 说罢皆大笑。 陈登也笑,道:“若孙策与周瑜皆在,便是登也怕守不住这广陵,然只孙伯符一人,非登小他,此人太过自负逞勇,有他苦头吃的。必叫他无功折返。” 幕宾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拖住孙策呗。 他知道,陈登怕是要诱孙策小霸王了。是要露个馅给他,引他来!?免得现在去死攻荆州,他还得费心助荆州。78中文首发 不过说真的,孙策的胃口的确很大,可惜,这广陵郡也不是无人可守的。小看陈元龙,是要付出代价的。 吕青,高二娘一行总算到了淮南境内,遇到郭娘子来接! 一身铠甲装,严肃稳穆的将军,沉沉的坐在马上,脸上虽有疤,却不妨碍她的眼神中的坚毅,这是成年以及成熟以后为将之人的风范。 吕青和高二娘立即就先上前去了,下马,跪下抱拳行礼,汇报一路事宜。 郭娘子叫他们起来,吕青与高二娘眼中才恢复了兴奋和激动。 二人到底是少年心性,比较跳脱,尤其是高二娘,特别兴奋,亮着眼睛看着郭娘子,这就是她想要成为的人。 又冷酷又飒,还特别的酷,无声之中带着旁人绝不敢逆的威严。 郭娘子上前来迎接蒯良,道:“蒯大人,将军命我来迎蒯大人入寿春城,大人这一路辛苦,还请换车马。” 她是带着礼仪车来的,一路逃命随便拼个车是没办法,但到了这时候,必须要以两诸侯的礼仪来迎接使者。蒯良就是荆州使,此时他无论多狼狈,都是代表着荆州的,徐州必须要与以尊重。 蒯良奔波劳苦,人也憔悴了不少,忙下了马车,向郭娘子回礼道:“有劳郭将军。” 他听闻过这个人,此人现在还无建树,但听闻,带兵甚勇,与高顺有的一拼,因此心中敬慕,不敢以女将军之身而轻视她。 只是吉平下了马车,看向郭娘子的眼神,还是有掩饰不住的震惊,以及震憾。 他与蒯良上了礼仪车时,还掀开帘子悄悄打量着郭娘子的背影。满身坚毅,威严无声。 车队进发,吕青与高二娘一左一右在郭娘子身边稍后一步,同行,一路汇报着这一路的细节。直到这时,郭娘子才会对高二娘露出一个安抚的神色,道:“直面生死离别,是所有从军之人的素养。高将军带兵以勇着称,悍不畏死,二娘当以此家风为榜样,更需要驯以强大,而强大的人,更需要强大的内心。二娘,生死如常,而继续着死者的意志,是生者的责任。你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就必须要明白这一点。” 高二娘点头,沉默了一会,又缠着郭娘子,说要与她比一比武艺。 吕青却笑道:“等你赢过我时,再与我师父较量吧。你这小身板,还不够师父一顿捶的。” 第639章 遣发兵徐庶谋进 高二娘十分不服,道“你以力取,我以速取,力与速谁高谁下,未为可知呢……” 吕青与他辩驳起来。两人说的呛上了,还较上了劲,说等进了城,别的不干,先上演武场比试一下再说。 对武艺,吕青可是半点不让。 高二娘还叫着说,三年河东,三年河西,别以为她身板小,就轻视她,等吃了亏,好叫他知道厉害。可别给郭将军丢了脸就闹笑话了。 郭娘子未发一言,嘴角却微微上勾。 “这位郭将军虽是女子,可是,不说话,也叫人心里发怵,”吉平低声对蒯良道“不料她对小将们倒是和蔼可亲。” 蒯良道“面色严肃的人,未必就心里也严肃。只是这样的人,并不讨喜罢了。听闻高顺也是如此。以往可不讨吕布的喜欢。将他打发的远远的,可是却一等一的忠心。” 吉平点了点头,道“高顺这般性情,竟生出一个这么活泼的女儿来。倒也稀罕。” 蒯良却是看到徐州的第二代起来了,那种感觉是十分强烈的。 而荆州则是青黄不接。老的老,小的小,老的撑不住,小的则担不了重任。以至于整个的断层。 进了寿春城,袁耀亲自带着人到城门下来接。 “拜见袁将军,”蒯良道。 “使者速请起,耀万受不起,”袁耀一身戎装,十分沉稳,道“速请入城吧,元直已恭候多时了!” “请!”蒯良忙道。 一时入了城,徐庶早在府外迎接,见到人,忙迎上前来道“子柔,久闻子柔之名,今见之,好一表人材是也!” 蒯良也打量着徐庶,见他风度翩翩,有君子之范,心中也十分赞赏,笑道“元直之名,久闻矣。” “速请入座,今日真是失礼了。还请让庶与袁将军为子柔接风洗尘!”徐庶拉着蒯良的手,心中十分欢喜。 袁耀则延请吉平也入座。 一时坐下,徐庶与蒯良说着刘琦的事,而袁耀则问候刘表的病情,吉平一一答了,对袁耀道“若得精细照料,拖几载不难。” 袁耀听了,松了一口气。 吉平后面的话却没说,若是劳心竭虑的,别说几年,几个月都够呛。 “袁将军与刘公子交好?!”吉平道。 “是,”袁耀道“在徐州时,常同出入,共治学,引为知己。故而替他忧心其父病体。” “原来如此。”吉平见他眉目清俊,眼中无邪,心里倒是欣赏了三分。那袁术虽死了,可是倒教养出一个好儿子。这般君子品格,与这徐庶倒是将相和。这二人合力,淮南一带,的确无需忧心。 席毕,徐庶便与蒯良促膝长谈半宿,第二天,才另派人护送蒯良去徐州与刘琦相见。 蒯良要与吉平道别了,吉平去送他,道“救命之恩,平谨记于心。此去君必能安荆州。愿君遂意,是平之祝愿!” 蒯良拱手道“吉先生珍重!定还有相见之日!” 吉平红了眼眶,看着蒯良的车马走了。 结果高二娘也骑马出来了,身后跟着百余亲兵,护送着伤兵,还有广陵兵的骨灰等遗物。 “吉先生,我也要回广陵去了,”高二娘下马来,此时却不想再与他呛声,道“吉先生若去彭城,还请多助我师父。” 吉平应了,道“怎么如此着急回广陵去?!” “徐大人言孙策必在荆州与广陵外伺机而动,我心里不放心,得加急回去。”高二娘道“我有一言,愿先生一听。医道向来为巫道,小道,邪道,连不同系的医者之间也相互倾压,排挤,久之,而不得叫医术兼容并蓄,发扬广大,甚至因此而断了传承,此都是医者的敝帚自珍,咎由自取。就连吉先生为太医,也是许都城内的旁观者。这些,难道不是身为医者的耻辱和责任吗?!” 高二娘道“我无心于医道,醉心于将才,只想建功立业,然也心中牵挂医道,唯恐继续沦落为小道,医道末微,百姓更不得治与存,天下大失也。愿吉先生思之。倘若只以旧念而排挤我师父,我无话可说。若能与我师父相合,传道授业,也许医术会有更长足的进步!” 吉平若有所思,道“我观你医术过得去,为何弃医从军?!” “天下乱,家国无存,三千道皆微末,愿以身死为誓,保家卫国,才能让后方无忧……”高二娘道“将来天下太平,医术定能长足发展,治愈万民。这是我的志向。” 吉平心中震撼。 高二娘重新上了马,拱手道“保重。告辞!” 她急着赶路回去,带着简从很快走了,没有车马拖累,速度就显得快得多了,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吕青骑马出了城,没有追去,只是目送之离开。 他下了马,道“吉先生,请入城吧。” 吉平心中一酸,不知道为啥,心中不舍的很,这一段经历,让他改变了很多很多的看法。 具体是怎么改的,他也说不清,但真的是很多很多的都改变了。 吉平道“吕将军,老夫也想去彭城,还请吕将军派一二车队护送我去。” 吕青笑道“先生安心,既知先生之意,将军已经写信往彭城方向去了。随即便安排人护送,那边也有人接应。并不敢慢待老先生。” 吉平笑道“但愿那华佗别不敢叫我去才好。不行,我得趁他没反应过来,速去!” 吕青笑,自己却没再上马,一手为他牵马,一手牵着自己的马随后,年纪虽轻,也得重用,却如此有礼貌,叫吉平十分意外,便道“吕小将军何必如此,如今执护一方为将才,而平,不过是被驱逐之人也,何德何能敢叫小将军如此相待?!” 吕青道“高二娘说先生的医术与华佗不分高下,既是如此德重望高的人,有何牵不得马?况且先生是长,我为晚辈,该当如此!” 吉平心里竟不知何感受,讷讷道“她对我多有不屑,不料心中竟以为我与她师父齐平。” “徐州人多数如此,私交不影响公义。看不惯先生,有此学术争执是事实,可是心中尊敬先生的才德,也是事实。些许小事,并不影响大事。”吕青道。 吉平一怔,哈哈大笑,道“倒是我误了,有人公私不分,但也有人公私分的很清。” 他一时八卦起来,道“徐州也有很多人不和的吗?!” “有啊,多的是呢,但是才能上无可指摘,因此,也只是嘴上骂两句,但不会背地里捅刀子,这一种就犯忌了。”吕青道。 “看来你们徐州上下,很敬畏那位女公子,”吉平叹道“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上有威仪,公私分明,底下人也都会公私分明,以公私不分为耻!” 吕青点了点头,眼睛很亮,道“长姐对这一点,拎的可清了。” 吉平也知道他是逃奴出身,能有此际遇,而赐名姓为吕氏之人,用人的确不拘一格的很,这一点,确实是让人敬佩。因此心里也生了些好奇心。 “你这位姐姐,也很重视技巧匠术,医者农事?!”吉平道,“我倒好奇,她是怎么留华佗的。” 吕青道“怎么留住华佗,我并不知,只是却知道,长姐很重视士农工商以及医术的发展。徐州推出了人才科举制,其中就有一科为医,考上的人可进医学院学习,将来进医馆治人。长姐在这方面,很厉害,她指导了一条条的循环制度,长此以往,各行各业,都会重新蒸蒸日上的。” “如今天下乱,百业废,令人叹息……倘她真能如此,为不世之功。”吉平道“汉室中人,兴黄老之道,她好像并非如此。” 吕青没有回答,反正不是黄老之道,也不会是儒家之道就是了。 也许她内心所遵循的道,只是兴之道。 进了城,送吉平回了馆驿住下,吉平却呆不住,心里有了要去的地方,哪里还能呆在寿春?!因此便忙不迭的要袁耀派人送他去彭城。 袁耀本想招待几日,不料他是片刻等不得,便只好派了五十人,送他去彭城。所幸这徐州与淮南境内都甚为安,五十人足够了。 吉平便迫不及待的一路往彭城去了。 袁耀送走吉平,这才寻徐庶说话,道“元直,孙策可会叩关?!” “必会!”徐庶道“然无须忧虑,陈登足智多谋,必能守。” 袁耀道“高氏二娘总归年纪甚小。” “她虽年幼,意志恐非一般人可比。”徐庶笑道“将军对女子之旧识该更进了,不然下次见到这小丫头,恐无意之中会得罪她。女子本事且不论,只说这记仇的个性,你我可吃不消!” 袁耀一时也听笑了,道“她年少,还未定性。心性却无比坚韧。心中也有计划。我本想送她回徐州,她却执意去广陵,只是怕她年幼冒进,恐有闪失。” “倘冒进,便不是为上将之才,”徐庶道“若是,定不输吕青。陈登会护着她的。” 袁耀点了点头,有陈登在,也必无闪失。 “孙策勇,只一人勇,而陈登身边无大将才,却为守势,力势平衡既可,广陵无需忧虑。”徐庶道“算时日,该令郭娘子与吕青分兵去包刘备是也。” 袁耀道“他会来淮南境内吗?!” 徐庶道“若来,阻之。若不来,追之!就算伐无功,到底能消灭实力。” 袁耀心道,荆州这般谋划,都能叫刘备逃出来,这人也算是天助了。 徐庶招来郭娘子和吕青,发了军令下去,郭娘子领后军,策应吕青前锋。吕青则要出淮南境,往襄阳的必经之路去,不管遇着谁,能损耗就损耗实力,当然要以保存自己实力为主,若不能敌,便走,若敌疲时,便攻。便宜行事。 吕青极为稳重,领命应下了。 徐庶对郭娘子道“马超已接近淮南交界,若遇之,可合兵,共狩猎刘备大军,只是诸葛亮多谋,不可轻敌!” 郭娘子就更加稳重了,道“定不辱命!” 二人领了军令,领兵去了。 徐庶看着这地图,道“庶虽欲从军去前线,只是恐后方有闪失。诸葛亮一向多诈计,他可能会另辟奚径而以进为退。” 袁耀道“他会攻淮南?!” 徐庶道“狼顾于外,若不消灭,一怕后患,二怕若不能消灭,又恐逼急,会越墙而进,我境反受其害。” 袁耀道“此时元直恐,想必这汉中,也如是!惜不能与之合力,若能,必能剿灭刘备。” “难呐,”徐庶叹道“在荆州时,才是真正黄金之时,错过,便很难了,只能尽量削其羽翼。关张二将甚勇,主公不在,难有人可与之敌也!” “纪灵与马超皆不能敌?!”袁耀道“加上吕青和郭娘子呢?!” 徐庶沉吟道“虽可能杀关张二将,可我方若付出这诸多将力,以后何人守淮南。” 袁耀道“不错,是耀错虑矣。如此看来,这荆州与刘备二者,要等以后,主公与女公子回,再一一定之了。” 徐庶点头,若能守住淮南,便已是功了。若是急进,把吕青,马超,郭娘子,还有纪灵等人都给折了,只为一个刘备,可不划算! 徐州正是用人之际,徐庶宁愿保守一点,也不能急进,到最后无人时,反而连淮南也守不住。 进与守,有时候,真的考量极多。 错过了荆州的黄金时期,也只能认命了。徐庶再不甘,也只能尽力消灭刘备的实力,唯此而已。但死磕,不惜代价,实在是没这个必要。至少现在不能! 进退得宜,方能长久。 袁耀很听徐庶的意见,他也在慢慢的上手这边的事务,他虽不是多么进取的人,但对淮南之内,很尽心的内治。 这一带,渐渐的民安,百姓也算安居乐业。 袁耀的个性非常适合守成,所以他需要徐庶,不然对外事,有时候也会迟疑下不了决断。但他内治是一个好手,会安排人修理河道,防明春水涨,还会有水患,对于农业方面,也很用心,他极适于防守。寿春与淮南的兵道防守,他十分精道,也慢慢的适应了这个身份。 。 第640章 马超对阵诸葛亮 郭娘子与吕青行军三日,到了淮南交界带,吕青的前锋营便先出发了。 而郭娘子与边境军汇合,合兵,约有八千人,再加上吕青的三千精锐,足有一万一千余人。她坐震后方,一面行进,一面令人探知马超的行军进程。 而马超早收到了信,要他去与郭娘子合兵。 但马超这个人,他能听话,才怪了! 到底是年少气盛,这心里就特别的贪首功或者说就想要在这一带一名惊天下,最好能与吕娴媲美那一种程度。 他照样不理会这徐庶的信,一心的要越过郭娘子和吕青,要争首功。 偏这庞统也是这样的,本就是逞能恃才之人,加上对手是老友诸葛亮,一门心思的要一较高下,他也是此意,这两人难得有一拍即合的时候,因此狼狈为奸,便先绕道去堵诸葛亮的大军。 庞统当然知道五千人马实在太少,因此也没那么自负过头,回了信送与郭娘子,只叫她接应。意思就是较劲是他与诸葛较劲,但是呢首功是他们的,就叫郭娘子与吕青接应。 也幸亏郭娘子不是那种争功的人,若是旁人看了这信,先不说听不听从,只说看了这信能服气?! 要是脾气好的,就忍着罢了,也不影响大事,要是脾气不怎么样的,也是不顾一切,去争个首功,打乱计划还是小的,真弄不好,得相互内斗起来坏了大谋。这种事也屡见不鲜。 郭娘子对马超的性格心里也有数,因此知道,她必须得押后,若不然无人援应,马超陷在前面,那就好笑了。 因此她写了信与吕青,只叫他策应马超,不必争功而不顾大事。 吕青也是这般性情,知道马超这急性子,也没有争功的意思,就是顾全大局,从另一侧打算策应马超。 郭娘子对吕青这个弟子很了解,知道他虽年轻,却十分沉稳可靠,去了信后便也不担心。 只有徐庶接到庞统的信,像哽住了似的,然后拿给袁耀看了看。 袁耀忍俊不禁,道:“这二人,竟还有这么难得意见统一的时候,也算稀罕了。” 徐庶颇觉头疼,苦笑道:“一个自负,一个好胜争强,偏偏凑到一块去了。千万别折损了才好。不然一世英雄毁了不言,只说万一马超有什么闪失,河内与西凉布局毁于一旦。” 袁耀听了也有点无语。想了想,道:“庞士元终归是有才之人,未必就会落败于诸葛孔明,这二人不是齐名于天下吗?!棋逢对手,未必就败了。” 袁耀看着徐庶这愁人相,都同情他这么殚精竭虑,只能安慰他,道:“郭娘子稳重,吕青骁勇沉稳,若马超有闪失,尚有接应。而刘备军无援兵,纵强,也并非天能。我倒觉得,让庞统与马超吃点亏也好,才能接受教训。” 徐庶苦中作乐,道:“教训?对有些善于总结的人才算是教训,这二人便是吃了亏,也只会相互埋怨,归责于对方,哪里会受什么教训?!” “……”袁耀一想也是,一时之间也是无语至极了。 也是哈,徐庶叫他们合兵共进,这二人偏不,非要自作主张。能怎么办!?偏马超现在是西凉兵,徐州也没有办法对他处罚,叫他听从军令。 他不配合,只能配合他了。 徐庶的眉心是突突的跳,心中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两个人,只怕有的折腾。千万别惹出事来啊,真是! 徐庶看向当阳的地形,眉头蹙的能夹死苍蝇。他马上写信与郭娘子和吕青,叫他们随时接应这马超和庞统吧。 徐庶料中了很大可能在当阳,庞统也料中了,因此他三催四催的催马超往当阳赶,先到达若能占住地势之利,也许此战,可出其不意而破刘备大军。 也如徐庶如料,这两个人虽不误正事,但也极尽挖苦之能。 比如庞统说马超吧,“将军与吕青将军在徐州就不分高下,倘若此次功劳下于吕青,只恐将军不能显威于徐州军也,人人皆道马氏无人,岂不叫人笑哉!?” 马超是能善人吗,他也回讽,冷冷道:“军师之才若此次败于诸葛孔明之手,天下人并不笑我马超无能,只笑军师无用尔!” 这一回击,可把庞统气的跳脚,道:“将无能,累死三军,何况军师矣!?” 马超朝他释放冷气,庞统也不让他,道:“孟起无用,也要将这无用归责于军师也?!与其想着败后的不堪,不如现在多听听我的用兵之法,也就不至于败。” 马超听的心头火起,这意思是说他要是败了就是他的错,若是胜了,就是庞统的功劳了?! 他恶狠狠的拔了刀,盯着庞统道:“我誓杀你!” 庞统更硬核,这样的事发生过多少起了,他从来不惧,闻言将颈子一伸,道:“勇夫来哉,不杀则是懦夫!” 马超气炸了,拔了刀狠狠的朝他脖子上削去,没削去脑袋,把头发削去了几根,那刀就散发着寒气,一双眼睛更是如狼似虎,凶狠极了。 庞统的脸就青了,他怔怔的看着他的落发,古人视发比脑袋还重要。 那个时候讲,可落首,但不能落发,可以死,但不能不正冠带。便是现代人,也常讲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落! 看着庞统怔了,呆滞了,脸色青了,马超纵了马就跑了,还落井下石,道:“下次取汝首级,先给超寄留在你颈上!” 这番羞辱,庞统岂能忍?!那脸就胀的通红,自己也拔了剑要追杀马超。 马超嘚瑟到不行,一副气死他的模样,就逗着他玩,若即若离的就是不让他拦住,也状似要被他抓住似的一股贱兮兮的味道。 身后的军士还有跟着的副将们一脸无奈。虽说习惯了,也没一开始时看着二人相处进的惊心动魄,但现在光看着就心累啊。五天一大架,三天一小架,他们骂着不累,他们看着都累人。 这么幼稚,真的好吗?! 这种相处模式,若是换两个人来试试,彼此之间不把对方搞死坑死都不会罢休。任何一个将军都受不了庞统的轻视和嘴贱,当然,任何一个高自尊的谋士也都受不了马超这样的羞辱。 但这两个人,是真的特别神奇的人,就这样子相处了,竟然还不肯立志要搞死对方。反而在大事上,虽然嘴贱的非要损损对方心里才高兴,然而,不耽误大事,并且是出奇的一致。 这两个人,也就在抢功这事上,是特别相合的了。 当然,庞统也不是吃亏的人,当天就在吃饭的木碗上刻了字:此马超,吾食之! 可把马超气的要死要活! 大军也就接近了当阳境内,然后斥侯回报的消息,却是令马超和庞统心中一沉,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郁闷晚了一步。因为诸葛亮已经到了,甚至已经扎下了营。 这在逃亡过程中扎下营,明显是要准备大战,击退追兵了。因此二人都不敢轻忽,都是特别有军事素养的人,有些情况都不用商议便已经知道了大致的情况。 当然了,这种时候也不忘彼此讽刺一番,尤其是马超,嘴特别的损,道:“军师不是算无遗策吗!?还不是比诸葛亮晚了一步,看来也不如卧龙久矣!” 庞统心中大怒,冷冷道:“统是算无遗策,惜将军不给力,若能紧急行军,也许就不会被人占据先机地利。” 马超听了也是狂怒,他已经是飞奔行军了,还嫌慢是怎么样?!他冷笑道:“军师无才,若有才,怎不能为我军之马插上翅膀,直到飞到当阳?!” “……”帐中参议的副将们更是一脸无语,啊,又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熟悉的争吵。 行吧,等你们吵完! 反正就是扎下营了,然后巡示敌营,准备突袭之策呗。 马超心中蠢蠢欲动,在夜间看着当阳的守军,心里特别想要偷营。他五千骑兵,也是不弱的兵力了,而刘备军多数是步兵,装备完全与马超的配备不能比,又怎么可能争得过他!? 马超所恃的正是这个,问庞统道:“从何方袭营比较好?!” 庞统冷笑一声,道:“我军来,孔明必知,却按兵不动,便是他早知我军在此,将军知道偷营,难道他就料不出!?将军莫非比诸葛孔明还要聪明矣!?” 马超忍着气,说到军情,他也算是能分轻重的,便道:“你待如何?!” 庞统在夜里是真看不出什么来,只知道诸葛亮布下了阵势。骑兵虽勇,但最怕的就是阵,一旦贸然入其中,还想出来?!可得真插上翅膀,才能出来了。他哼了一声,道:“不知敌情,不可贸然袭营,明日且去阵前叫战,探探阵势再说!” “士元怯耳,”马超哼道:“若不战,如何争首功?!” “勇而无谋,非为勇。勇而无怯,亦非为勇。”庞统道:“孟起急什么?!” 马超便不吱声了,马超虽然狂悖,也十分恃才轻勇,但人也不笨,脑子还是有的! 军情是大事,他便是与庞统相互看不惯,但是有些方面的认知是一致的,因此讽讥了几句,也就没再多说了。 绕着刘备军的大营观察一阵,远远的看了看,庞统眯着眼睛道:“刘备军粮草不足。” “怎待看出?!”马超道。 “闻闻,可有炊烟的味道?”庞统道:“尽是我军造饭之味,无有刘备军之味。而马嘶鸣声一听就是饿饥难忍。人可忍声,马不可忍声。” 马超一想也是,还真认真的闻了闻,道:“我军中有饭香,若敌方寻着味,趁此机来袭我营,如何?!” 庞统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笑了一下,道:“不错。此时此刻,荆州追兵在后,诸葛再淡定,也是想要速战速决于我军,他可能会来袭营。” “那就露个破绽与他,引他来,我埋伏其中,”马超道。 庞统瞅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孔明多疑多谋,越有破绽,他越不会上当。此时我军越自负才越好。”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马超寻思着等明日探探敌情再准备进攻方式。 而诸葛亮确实是在为军粮担忧,一是军粮不足,二是马超虎视眈眈,又有援兵在后,三是蔡瑁兵紧咬不舍。便是他多智多谋,此时也是心急如焚的,只是面上看不出罢了。 孙乾此时护着刘备家眷也在,见敌情如此,心里如火烧一般的煎熬。 “军师,四面皆敌,如何退敌?!”孙乾道:“马超甚勇,若猛攻,恐我军力有不逮。反受其害。” “马超虽勇,好退!庞统却多计诡端,”诸葛亮道:“亮不惧多番追兵,只恐此人切断我军后路,才更需要小心。至于追兵,若至,我作疑兵之计,引他们与马超缠斗,我军可得脱。只是此计瞒不过庞统眼也,因此才烦恼。又烦主公尚未回营,再加上军粮不至,只恐受害!” “如今之势,如破釜沉舟。”孙乾道:“倘若有不利,一切皆休。” 正说着,有斥侯信至,诸葛亮忙拿起来看,笑道:“有援至矣……” 孙乾接过信来看,也是大喜,道:“果不出军师所料,汉中有援粮至,意欲助我军去巴蜀。” 汉中这是至以支持送瘟神的意思了,意思就是你要啥缺啥都给点给你,但你别来汉中了,去巴蜀吧,我给你粮草,至于兵,是没提。但肯定不会借兵的。 “马超与庞统刚从汉中来,”诸葛亮道:“欲待军粮至,还要小心马超分兵截粮!” 他当下也没迟疑,马上升帐,派出十几支小队出去,要去接应粮草,但是先扮成汉中的运粮队伍,以迷惑马超和西凉兵。让马超不知真正的粮草在何处。 “欲瞒过庞统,非易也,”诸葛亮道,可他了解庞统。马超兵虽强,人不多,诸葛亮也想速战速决,可是这个事,越是此时越不能急,才会有时机到来。 正说着,斥侯又进,道:“禀军师,西凉兵有战书至。” 诸葛亮接过,看了,对孙乾道:“马超约战于明日辰时。是欲探我军情也!” 第641章 魏延大刀战马超 孙乾看了,有点紧张。 “我军布阵之势,不可叫庞统看出端倪!”诸葛亮道:“庞统真意在此!欲破我军之阵势。明日,公佑在阵中支应,亮且阵前去会会庞统。” 孙乾道:“不若乾去,军师不宜露面,马超甚勇,不可轻敌也。” “庞统来,是为刺探虚实,亮去,自能迷惑他看不清实虚之别,否则他定以为亮心虚不敢露面也,若急攻,反要硬挡,极为不利。”诸葛亮道:“此二人,也叫亮会见一二,才更好做出判断,再谋策破他们的骑兵。如若不去,只恐压不住这二人,若此时入阵,必有大战,便是我军阵势能困住他,也要两败俱伤,不妥!要破马超,还需要静等时机!” 孙乾有些担心。 诸葛亮道:“庞统非等闲之辈。不可小视之!” 孙乾应了,匆匆的下去安排了。大军极疲,虽扎下了营帐,却饥疲交加,又寒冷,虽不至怨气载道,但是其实也已经到了极限。 粮草,如军之心也,若无粮草,心不安,如何定胜负?! 诸葛亮虽对庞统个人有很多的意见,然而他的才能,诸葛亮心中是很提防的。他明日要确定一件事情,是什么事呢?! 马超与庞统这二个神奇的组合,是否真的将相相合。 也许,这便是时机。 而他现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粮草到达。不过对方是老朋友庞统,诸葛亮心里其实也很没底。庞统一向多才,这些年,两人常对奕,常谈天下事,常言计中计,很多都不谋而合。 他胜在阵,庞统则胜在计妙,让人想不到。 此人是个怪才,诸葛亮绝不敢轻视。 他仔细的将阵回忆了一遍,忙到很晚方才休息。 第二天,辰时,两军对阵。 马超与庞统并马而立,而看着诸葛亮坐着兵车,被将士们推着出来了,羽扇纶巾,好一番上古军师的风范。 风猎猎的响,诸葛亮也打量着他们,隔着远远的。眯着眼睛,一时都没有近前。 但双方眼中都严阵以待。 马超也看着诸葛亮呢,咦了一声,然后转首似笑非笑的看着庞统,道:“早闻卧龙凤雏并名天下,如今一看,真是一个天上的龙,一个地是落地的凤,不如鸡哉,哈哈哈!” 这笑特别猥琐,风一刮,就显得这个笑特别桀桀如怪胎。 这是嘲讽他没有诸葛亮好显摆,更好看呗! 庞统能忍得住才怪,不过大敌当前,他也不会像没事的时候那样追打吵闹。 只能不回头的反击,冷笑道:“诸葛孔明的确面若冠玉。然而也得明主不弃。岂不闻,再大的才能,也须得人用,也须得人重,也要人抬。统自不比诸葛亮,然,若论气度,孟起也比玄德公气度小也……” 意思就是他没人抬就算了,还得他嘲讽,就是马超你不行,对比起来,他这个军师不如人,更显得你不如刘玄德了。 谋臣不如别人,本该是羞臊的事,结果你还带头嘲讽,说你是傻子,还真是傻子! 马超也不是傻子,听出来了,脸色便有点臊,也更有点恼羞成怒,到底是嘴巴不饶人的,冷笑道:“便是你要遇明主,可惜明主也知道取珠舍石,你在徐州时,便已经不得青眼,更不如他在徐州之境况,到了超手里,能不计一切用汝便是不错,还嘲讽于主矣,若他也如此,岂能被刘玄德所容?!” 庞统道:“非统来为也,实是女公子所托付也!” 呵,真是难为你了,你不乐意,老子也不乐意呢。 这两人彼此疯狂打脸,身后将士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呵,真是习惯了呢! 反正风太大,距离太远,声也传不过去,丢脸也不至于丢到刘营去。 呛了一会儿风,辩了一会儿嘴,看着对方诸葛亮的车推出不少来了,算是两军中间的那个点。 马超未动,庞统驱马上前。 马超皱眉道:“小心点,别被人阴了,倒叫超为你收尸,你死无所谓,莫叫天下人以为超无能也。” 担心就担心,就非得嘴这么臭。 庞统无语,头也不回道:“你还是不要随便冲过来。反累的我没了命。” 马超哼了一声,虽是不屑,但还是派了亲兵护庞统上前,一面虎视眈眈的盯着刘营大军,却看不太清敌方军帐是何布置阵势的,因此眉头紧锁。 “孔明,徐州后一直未知消息,在玄德公处可好?!”庞统笑道。 诸葛亮道:“玄德公礼贤于士,亮合心合意,十分相得,岂有不好?!只是担忧士元,那马孟起并非是礼义之人,只恐苛待。亮刚看到马超斥责于士元,可是如此?!士元,也是名士,得此相待,岂不可惜?!何不与亮一并归于玄德公。方不负昔日之情,今日之义也。尽忠于汉室,才是你我所求。” 庞统哈哈大笑,道:“玄德公爱才慕君子之风,庞貌丑,只恐不能入玄德公眼。庞又偏执,天下,除了徐州吕娴能容我,天下何人能容我?!统虽不才,却也知道己之短也。如今跟着马超,他为利箭,我为智囊,利剑所指,所向披靡,岂不快哉?!马超虽年少轻狂,到底也有西凉为基业,而玄德公至今狼狈奔窜,天下无处可容,累的孔明也如是,孔明何不与我去投奔孟起?!去北方争业是也?!” 诸葛亮笑容不变,道:“士元此言谬也,天下皆为汉土,何处不能容汉室后人?!反而是一些逆上之贼到处占土肥己,而累的吾主到处奔窜,何人之错也?非吾主之错也!” 庞统笑了一下,道:“久不见,孔明依旧善辩!” “非善辩,此非能言之巧可概括,此是天理也。”诸葛亮道。 庞统道:“天下崩,汉室荡然无存,诸侯侵乱,若诸侯有错,百姓之苦,天子也有错也。天意在改弦更张,重将大道导于正轨。玄德公不为所容,天意也!” 这是直言不讳要取代之意了,因为庞统现在的心意就是吕娴。不是汉室。而这话也难听,就是刘备到处逃窜,是天不容他,这简直就是否定了刘备身上的光环。 诸葛亮眯了眼睛,道:“士元也更善辩也!” 庞统得理哪肯饶人,低声道:“况若玄德公无自立之心,何不进许诛贼,奉汉室正统,为天子之臣。不肯去,便也为私。” 反正就是说服不了彼此,还要彼此攻击一番,现在两人彼此的心意,算是都彼此分明了。 诸葛亮道:“士元是要一意孤行了,若要战,便请战吧。胜负自定正统,汉刘天下,非贼子可能改。” 庞统也是笑,道:“孔明也是一意孤行了,统也愿约战。不如就现在!” 诸葛亮笑了一下,道:“士元军孤而无援,果真要不计代价一战?!” “孔明此时无将又无粮,果真不计代价一战乎?!”庞统半点不相让,两方的僵持气氛剑拔弩张。 反正谁也不肯落下嘴炮技能!这是任何谋臣都不能缺的技能。不然就得吃亏啊,是不是?! 临阵对吵,相当于外交部在吵架吧,就相当于国家的嘴,军中的战争的正义性。若是不会说的人,是真的鼓伍不了士气,在对阵之中被敌方的气势压下来,那几乎是致命的大事。 两人谁也不肯相让,然后诸葛亮后阵出来了一将,策马奔了过来。 马超一见,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忙拎了长枪上前,二人见着,先便是一件交锋,一人使枪,一人使刀,发出短促的相击声。然而各自对阵站立,虎视于对方。各自哧笑一声。 那战将立于马上,双腿十分有力,一手执辔,一手执大刀,瞪视着敌军,气势汹汹的道:“岂小我军无将?!将在此,来战!” “汝是何人?!报上名来!”马超轻狂的眼,打量扫视于来人,哧笑了一声。 “刘营阵前将军,魏延。”魏延眉相不太好,眉很粗,颧骨略高,眼窝深,有些西凉人的感觉,眼睛很有戾气,那眼睛倒吊上去,若是凤眼,倒也像关羽这样好看,可偏偏眼又大,这一倒,就显得眼白很多,再加上似要吃人的面相,戾气的眼,气势更凶,透着一股狠意,道:“汝小儿,可是马超?!” 马超道:“吾名岂是汝能叫者?!来战!” 那边庞统已经退回去了。将兵也将诸葛亮给推回去阵中。两人各自归营。 诸葛孔明竟令击鼓叫战。 庞统也不遑多让,令人击鼓,自己则站在马上去看敌营的动静。 双方气势都不弱,都击戟于地叫嚣着战。但都没有命冲锋陷阵。 那边马超已经与魏延围着阵前空地打起来了。两匹马,一前一后,相互绕圈,以伺找到彼此破绽。 大刀斩下,马超避过,长枪斜刺入,魏延躲开。 马超本有轻心,渐渐的也有点郑重了,这个人,力大,甚勇,必要久战才能胜。不然都赢不了。 而魏延也正色的看着马超,不料西凉大名不堕,便是初生牛犊的少年将军,却也十分不好对付。 两人郑重不少,竟不分胜负,然后都停住了,各自退开,马超道:“今日战不尽兴,明日再约战,如何?!” “有何不可?!”魏延朗声应了,二人各自小心的归于各自阵中。 然后都各自先退兵回营了。 “如何?”马超没有莽撞,没有命急速进攻,他虽然嚣张,但脑子是真有,再加上来前也与庞统商议过的,所以自然有默契。 这一次约战,其实就是个观察的意思,对方抱的态度只怕也一样。都未肯轻动。 “孔明布阵一向善疑阵,后方兵阵迷惑人视线的阵很大,虚虚实实,如若辩不清,只恐贸然进去,会被一一消灭。”庞统道:“孔明欲分开你我二人,我虽善解阵,却需将助,而汝更需要助。若是将与骑兵分开,又失我解阵之力,只恐受孔明所败也。” 这是要把他栓裤腰带才行了?! 马超听了有点烦躁,来回走动。 “这名唤魏延的战将如何?!”庞统道。 “勇力倒有,然而若能拖着他,他必死我刀下。”马超道。 “你可别自夸自己吧,我看你与他旗鼓相当,”庞统道。 马超道:“我之所以使枪就是不想使出全部实力,有所保留。你以为我真的这么蠢?!你们谋臣尚知道要保存实力,为将之人就不会了?!” 庞统一听,倒是一乐,这个人虽然嘴贱吧,但是小心思还是很多,小脑袋是非常聪明的。 目前张飞关羽未回,若能斩此人,便是断敌军之士气。 所以这个事,还得看他布置和拆解啊。 庞统看了一眼马超,也不得不慎重,这是正经的一战,倘若输太惨,以后他还有什么威信力?! 这货轻视自己,嫌他无能,听都不听他的,还谈什么以后?! 庞统静下心来,道:“我若是孔明,必要藏起真正他在意的东西,粮草与刘备!” 所以这用兵之道,也就能在脑子里渐渐清晰了。 “与孔明对阵,不如直取咽喉,引他来退我,便可一一击退之。西凉骑兵实力如此,他若分成小股,何愁灭不得!?”庞统确定了策略,决定避孔明兵阵的锋芒。 马超也没什么意见,但嘴上还是要损一下,道:“这般打,岂不是不痛快!” 庞统冷笑一声,也不理他。相处久了,也渐渐有些默契了,有时候嘴损归损,抱怨归抱怨,但默契是真的有,商议定了的事,从来不反悔。 这马超也就这一点好了。 不然一点好处也落不着,他辅佐个鬼,还不如扶烂泥呢。 马超见他哼唧的德性,特别猥琐,便偷摸着要去拿他的木碗,想要把字给削了,或是把碗给砸了。 庞统道:“砸了一个,统还可再刻一双,若是将军还砸了,统便多刻一些,遍送与各将军。” 马超气的恨的牙根痒痒,道:“阵前对敌,且放过你,待回了西凉,不用超出面,我父都不轻饶你,我再寻你算总帐。” “稚齿小儿,只知道找爹!”庞统轻蔑的翻了个白眼。他身材不及孔明好看,本就矮些,这坐着弯着背,再一翻白眼,那德性,着实是猥琐不已。 第642章 魏延郁军中饮酒 马超抓住他面前的地图先揉了个稀巴烂,往他怀里一砸,气冲冲的出去了。 庞统把这羊皮卷又打开,所以才说马超便是气性再大,也是知道分寸的,也就这样发泄一下怒火,没把羊皮卷给扯碎了。这事若搁吕布那货,这羊皮卷已经碎成片了…… 所以庞统现在也知道了,怎么报复马超,不然打不过,有时候气的睡不着,也是够呛的。 他慢吞吞的看着羊皮卷上的地图,露齿嘿嘿一笑。 还好马超这个人虽然看着十分不驯,然而,却是真正精明的,他也知兵法,知道虚实之计,敌情未明的情况下,不会贸然进攻。 这货脾气火爆,但若遇大战,是很可靠,很拎得清的,不会太冲动。 之前那么去击吕娴,是看着她人少,又是女子的缘故,加上总输,这男子气概上,心理上就怎么也过不去,因此才一败再败,一挫再挫。 可是现在能一样么?! 马超虽然与庞统日日争吵,然而对于这个军师管理军队的能力还是认可的,虽还未在战场上对阵辩输赢,但是在徐州以及在汉中,在路上的时间,他与庞统之间是配合无间的。他一般往前,而庞统一直作为后盾,有时候不必细说,这默契就在两人之间。 马超气冲冲的出来了,他的副将参将们一涌而上,都道“将军,军师怎么说?!我等愿意请战!” 西凉汉子都没有真正弱的,只是看今天没有进军阵就撤回来了,几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莫慌!”马超道“我军无援,现下需声东击西,明日继续叫战,只不战。那刘营中人也不敢硬战,只会守营,只要我军不冲入敌阵,便无恙。” 众将面面相觑,道“这……” 声东击西,莫非是要偷袭敌军粮草?! 正说着,有亲兵前来请各位将军,军师要发布军令出去。众将便告退马超,进军帐去了。 马超拔了根荒草放嘴里含着,然后又吐了出来,想到这是己营,这草还不知道被人踩过几回,被马尿过没有,想到这一点,脸就黑了。吐出来以后,连吐了几口唾沫,然而看看周围没人看,心里就松了一口气,面子,总算是保住了。 少年马超,虽易怒冲动,也略有谋略,虽年少还未定性,却可爱又暴躁,像个沙雕。 当然此时沙雕正抖着腿,盯着军师帐听着里面的动静呢。 庞统分了二十小分队沿路去汉中来此必经道上,若遇押粮上队,不管真假,一律烧了! 又分出一半斥侯营的人去了荆州来此的必经路上,只要探得蔡瑁追兵的消息,只需近前,便来回禀。又暗伏弓箭手,只叫埋伏不出,若遇蔡瑁大军,不可擅出。 只等着刘备出现,倘若他出现,便发箭射杀,若能杀便杀,不能杀便退回。不必擅出轻战。 弓箭手远攻,射不过,想要立即隐身离开,还是很容易做得到的。刘备除非能长上翅膀来追。否则,他的马纵追来也是无济于事! 诸位副将等人领了令箭便喜滋滋的出去了! 很多从军的将领,他们都是想要一席之地,有仗打,才能立功,才能升职啊。所以,在军之中,少数怯战混资历。多数人都是想要请战,立功升职的。况且西凉兵马十分悍气,男儿血性就更是如此了,或者说,他们天性如此。很多人的性格决定于出生于何处,而西凉弱者是活不下来的,能活下来的多数是强者,他们生来如此,好争斗,以狠勇着称。 马超见他们都领了令箭走了,耐不住性子,还是来寻庞统,道“你我前来是为争首功。如此拖延,首功何能争到?!” 这是说庞统于战不力了呗。 庞统也早习惯了他这德性了,跟没听见似的,道“你若敢入他的兵阵,就怕你不得出矣,若无援兵,死则死矣,何谈有功?!” “你待如何?!一直拖延?!”马超不满道。 “待蔡瑁军至,他必出师与诸葛亮交战,那时,入阵可,围杀也可,如果马将军给力,也许能一箭双雕,便是不能,若能截杀了刘备,这刘营之人,不过是沙上的塔,早晚沙崩地陷,不复存焉。”庞统道。 马超想了想,道“也许不遂汝意,蔡瑁反来攻我。” “又有何妨,那时徐州兵已至,左不过是三方混战,何足惧哉,”庞统道。 庞统还是很稳得住的,他虽要急立功,然而,当发现诸葛的兵阵不是那么容易破的时候,他就熄了些心思,便是诸葛亮想引他入阵,他也不中计。 诸葛亮也就这一点,能够媲美天智。然而庞统并不敢轻视诸葛亮的用兵统筹的能力。 他还是需要有援力,才能够真正的破诸葛的阵。 马超道“需要多少人,才能破诸葛之阵?!” 庞统道“此阵极大,需要的不是一涌而入,而是分批次入阵,一一破解解围,诸葛在兵法阵势上的能力,便是统也略有不及,阵中变化万千,我需看清以后,再发军令,我若入阵,令不达阵外,无人来解,我若不入阵,阵中之人,左冲右突皆不得出时,必然慌乱,届时都是被围杀的命运,外面无援,必死无疑。阵法之力,在于杀人于无形。便是西凉骑兵再强,将军再勇,也不可擅入而轻敌。若不得机窍,只硬冲,未及冲出,已力竭而死矣。这便是困杀局。” 马超若有所思。 庞统道“若将军能力杀魏延,刘营中出兵反来击我,反而有利于我军。” “这有何难?!”马超轻笑一声,道“明日我便斩杀这魏延。” 庞统冷笑一声,还是别吹的太过了吧。 当夜无话。 诸葛亮帐中,魏延在,却是欲言又止,他来请战,迟疑的道“军师,延以为,若主动出击,能占据先机。我军人倍于马超,现下又缺粮心不稳,倘力战,许有利,若不力战,反而养奸而害我军,若粮草再缺下去,只恐再无战心,马超甚勇,那时恐晚矣。” 魏延是请战派,力战派,主动出击派。 而诸葛亮却是保守派,谨慎派,一心等待时机,要稳赢,并且要保住刘备那种性情。 闻言,已是不悦,当下就否决了,道“文长虽勇,然马超更倍勇于你,若是力战不能胜,我军当如何收尾?!他若卷军来袭,文长有失,关张二将又未归,何人可挡马超,况,庞统之才能,又岂是汝能知者?!其人绝不可小视。” 魏延心有不甘,又不好反驳,心里却是哧笑一声,就那个五短身材,缩的连脖子都没有的庞军师?!看上去,可是猥琐的很,都说相由心生,他瞧不太上庞统。 诸葛亮细观魏延的表情,见他还是会露出些不忿之色,心中顿生不喜。 不过他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去了巴蜀,此人擅统兵,还要赖仰此人之力勇,才能开拓。也罢了,再用用看吧,倘若真不驯,再说不迟! “明日他来叫战,必为力战,一切仰赖文长。”诸葛亮叮嘱道“马超勇而长力,若文力力竭,不可逞强,立即回营。他意欲杀汝,而破我军矣。汝不死,我军不出,庞统此等兵力,不敢妄动。现下还需平衡。待主公与关张二将回,一切才有挽回。” 魏延认了,道“是!” 他出了帐。 诸葛亮看着他的背影,魏延不是冲动的个性,虽极于立功,但若稳不住,便也不是大将之才。 孙乾进来了,诸葛亮道“二位夫人如何?!” “虽有些受惊,但一切尚可,”孙乾道“行军如此惊险,又担心主公安危。难免如此。” 诸葛亮点首,道“若粮草来,便能缓和几日。只待主公与关张二将归。我虽布下了兵阵在此,却只能防守,只能等敌军入阵才能成杀局,却不能主动出击。此时越出击,反而兵损不利。当今之势只能守。” “蔡瑁大军将至,军师可已做好准备。”孙乾道。 “已备下矣,惜无大将可用,光凭魏延一人,很难抵挡蔡瑁大兵与马超的共战。”诸葛亮道“吾已将消息透与蔡瑁。只言马超是为荆州而来,他必怒。” “如此,二军必不合力攻我,反增生机。”孙乾道。 诸葛亮道“此逃亡之道也,非主动出击之时,当以保存实力为要,只要退敌,主公回,那时防守而逃之夭夭也,便是要与庞统分高下,也不当是此时。” 孙乾点头。 “庞士元一向多才,他必能料出我之心向,”诸葛亮道“还需要在路上安排伏兵接应。若庞统阻我军,也有接应。” 孙乾见如此,忧虑重重道“主公也不知到何处矣,现下也无消息,好叫人忧心。” “我观星象,三兄弟皆无恙。关张二将保之,必能护回,三人有桃园之义,只要关张二将无事,主公必无事。静待即可,不必太过忧虑。我等只守住实力,才为紧要,待三人皆回,何愁不能退敌而逃之去也!”诸葛亮道“吾必将所有追兵一律留在当阳,不能再追我军……” 孙乾点了点头。他告退出来。看到魏延在帐中喝酒,有几个战将在他下首,孙乾顿生不喜。这个时候喝酒,若误了事,怎么成?! 刘备重视的人,孙乾等人自也纵容不少。若是此时张飞在饮酒,便是闹出大事来,哪怕失了城池,刘备也必不怪罪。他们这些人还得说声张飞是真性情。还要劝一劝刘备啥的。主要还是看主公心意行事,迎和上意。 然而,除了关张二将极为特殊以外,对其它人也就没那么宽容了。 孙乾忍了忍,到底是没上前去说什么,刚走过,却听见魏延道“军师怯战矣……” 孙乾心中顿生恼怒,停下了脚步想听他再说什么?! “阵前对敌,延是不及关将军,张将军,然,若论引兵作战,防守攻击,关张二将不如我。”魏延的语气之中略有落寞,喃喃道“惜无主相识,悲哉叹哉……” 当日徐州曾有言,有吕布在,光芒永炽,衬的其它战将黯淡无光。 而刘营何不如此?!除了关张二将得人赏识重用,倚重外,其它人,还不是黯淡无光,连名姓也没有。不闻名于天下,魏延特别难受。 今日还听到军师说现在军中无人可用,才以防守为主。哪里是无人可用?!只是不愿意用他而已吧?! 一面想到今日那庞统,长的万分猥琐,却得马超重用,用为军师,事事听从,他也其貌不扬,一想到这对比,这心里就不得劲,难免就要借酒浇愁。 刘备虽仁德于天下,然而,只对关张二将以及军师,以及长远跟随他的人另眼相看,他是后来投奔的,就不怎么得青眼。 而且刘备喜欢的是相貌好的,其实就是以貌取人,非说相由心生,古人迷信这个,所以长相一般的,也就特别吃亏。 普世价值观里,都是以为人美,心必美而忠的。 而相貌一般的,心就是奸的吗?! 魏延十分不得志,郁闷不乐。 再加上荐议于军师,军师不听,魏延就更郁闷了。好不容易关张二将不在,有建功之机,不料,却是如此。 他看着夜空,这心里的滋味,真是有口难言。 孙乾心中已是大怒,又回了诸葛亮帐中,道“魏延背有反骨,必心,将来恐反害吾主也!” 诸葛亮对军中的动静,事无巨细的知道,听了也只是笑,并不显于外,道“用人之际,不可妄谈言杀!乱军心是大忌。”魏延若此时叛去,谁能受得起这个自垮的代价?! 孙乾也知道这时候肯定不能自毁城墙的,可是这个隐患,他心里就对魏延十分不满。 “主公待之不薄,只因军师未从其言,便如此作郁闷不乐状,”孙乾道“将来……此人之心,还望军师知之!” “吾已知也!”诸葛亮道“若主公在,公佑以为主公会如何说?!” 。 第643章 孙乾笼络众将心 孙乾怔了一下,低头思索状,道:“若是主公,必言及己之德不能让其心服也,反而自罪。主公仁德之人,不仅不以为异,反而会多加善待。” “既知如此,公佑反要因此而坏主公之仁也?!”诸葛亮一言点明要害。 孙乾恍然大悟,叹服道:“是乾谬矣,必再不提!定会笼络魏将军之心,为主公解忧!” 诸葛亮一笑。 孙乾臣服而退下。心中感慨军师与主公,真是心意相通之人。更叹服诸葛孔明,为主真的殚精竭虑,是真正的大才,不由更为叹服。 他出来以后,径直到了魏延帐中去,众将正在饮酒,见到孙乾来,一时吃了一惊,面色皆各异,面面相觑。 孙乾不仅没有斥责,反而笑道:“将军饮酒,怎不唤我来同饮?!” 魏延本来辩不清的面色紧张,手紧捏着酒杯青筋微突,一听这话,心中一松,笑道:“该死该死,竟遗漏了公佑,只以为公佑要护主公家室,无心于酒,这才不敢擅专而请也,唯恐唐突!” 众将也都笑了,恭维道:“孙大人更是有要命在身,末将等人如若是打扰,岂不唐突?!况且见大人总有忧色,便不敢冒昧!” 孙乾笑道:“虽有忧色,不过是忧主公所在也。吾军之中,有军师坐阵,又有汝等悍将勇兵,乾何忧也,必能保主公家眷安然无恙!” 他主动端了酒,道:“乾敬诸位将军一杯!明日若上阵战,可无怯也!” 众人大喜,军中之人本就是直爽的性情,见孙乾这般书生如此给与颜面,便纷纷道:“绝无怯也!敬孙大人!” 一时一改郁闷,反而哈哈大笑,又增添了将之勇气。 魏延也笑了,心中不仅松了一口气,而且一改郁气,连番上前去敬孙乾的酒。帐中传来欢声笑语。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 第二日,辰时,照样两军对阵,只是此次,诸葛孔明没再到阵前,只是坐阵帐中,不断听报。 马超今天取了大刀,是重兵器,他是要来真的了! 魏延也是大刀,见马超如此,意气道:“小儿要学延用刀耶?!哈哈哈,恐怕连刀也拿不起来!” 马超这是暴躁脾气,二话不说,拎着大刀斜拖着点地,策马而出。魏延拍马迎上。两人一个斩合,两重兵相抗,这力的反弹令二人都略退一步,马更是嘶鸣起来。 “匹夫!”马超道:“吾世代公卿,三岁上马,五岁用刀,八岁已知所有兵器,玩转如飞,岂能如你这般无用?!” 这是说他只会用刀了呗,这是歧视。 魏延冷笑道:“只许你马氏是公卿之后,旁人便都不是?!汉天下公卿不知凡几,有多少复存?!灰飞烟灭者,不知凡几。公卿之后也未能保身!今日为公卿,明日为坟头草!” 马超不再与他多废话,拿着刀,红了眼睛就是要斩杀魏延。 两军都相互观望着中间二人交战,十分紧张。 马超极勇,若论单打独斗,魏延纵然强,竟也不是马超的对手,渐渐力竭,而马超却越发生龙活虎,讽笑道:“匹夫老耶?!看我三合之内取汝首级!”说罢便是大刀横劈而来,竟是拦腰要斩。 魏延抵挡不及,只堪堪用刀挡了一大半,电石火光之间,马超将刀柄一转,朝着魏延狠刺而去,咔嗒一声,将他腰间的铠甲都已刺破。魏延知道再不走,必死,当下竟也顾不得,虚晃一下,马超去挡,魏延勒着马疯了一般的往回跑。 马超哪肯放过,马上策马去追! 那边早有副将等人候着,一见魏延不敌,已经火速策马前来接应。 庞统怕马超有失,便命鸣金,令马超回。 马超也知急追必被众围,却又舍不得回转,当下取弓搭起一箭往着魏延身后射去! 嗖! 长箭破空,强弓所出之箭,杀伤力极强,魏延听到破空之声,忙避,却因避之不及,生生的从马上跌了下来,连头盔都掉了。那箭却中马腹,生生嘶叫一声,狂奔出去,后倒地不起! 魏延失了马,一时狼狈不堪。 马超哪肯现在就回,见他如此,拎了大刀要来削去他的首级。 魏延拼命往回跑,也是命大,被冷汗着来迎救的副将等人一把拎住肩上带,火速拖了回去。而马超赶到,大刀已是落下,却斩了个空! “马超贼子!”魏延输人不输气势,怒吼道:“……下次再见,誓杀汝!” 马超听了,眼神冷叟叟的,要杀人的时候,是人狠话不多! 欲再追,后面鸣金声更激烈,马超只好悻悻的停住了马匹。 刘营之中怕他再来,当下弓箭手已至前,马超被箭射回,只好回去了,遇着来接应的庞统,郁闷的将刀往地里一贯,晦气的坐到一边,抖起腿来。 庞统看他这脸色,倒不好奚落他的。万一激的他现在要去攻营,也是断了大谋。 马超哪里能高兴的起来,昨天夸下海口,说今天必斩魏延,结果还是被他跑了。不管是怎么跑的吧,跑了就是跑了,马超再不甘,也不会为此辩解说魏延太狡猾这样的借口。 打仗的时候,马超力很大,很有美感,像个猎手。 而且是个不能多惹的猎手,哪个猎手没有骄傲?!这眼睁睁的看着猎物在手底下跑了,眼皮子底下从网里没了影,当然就晦气。 马超现在心情超级不爽。这种不爽与平时争吵是完全不一样的。马超平时嘴再硬,你就是去与他撕打,他都未必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不行。 庞统也闭了嘴,哪怕他嘴再损,败军之将正是晦气的时候,是千万不能惹的。 也就是说,一将骄傲,你可以折他锋芒,但是一将晦气丧颓正不正在的时候,你偏还要落井下石,就真的是脑子有问题了。七八中文^电脑端: 马超现在就属于这种。脸都拉的老长,一双年轻桀傲,充满戾气的眼神,此时是真的焦躁不安。沉吟着在那抖腿,年轻的脸上全是深沉。 庞统退到一边去,也不搭理他。等他丧气完了再说。但为战将,接受功劳易,面对失败却未必能承受得住。而马超到底是少年人,年少轻狂,就更不易了。很多面对失败的人,既便是如中年,久经沙场的人,都未必能够看得开。 马超到底有些家学渊源,能不将一腔怒火,无用之火发泄到别人身上,只自己在那沉闷的消化,庞统就觉得,他这样的就算很好了。 很多人不管成了败了,都得打人消解怒火,庞统嘴虽然又贱又损,但是非观是有的,对这样的人,再有才能,他也喜欢不起来。 初始时,两人是相互看不习惯,后来久了,慢慢的也知道了对方的一些优点。虽常争吵,恨的时候,也是恨不得捏死对方,然而,如若没有彼此的欣赏,那也不可能! 两个优秀,但同样有缺陷的人,慢慢的开始磨合了。 十分难得。 马超一张脸拉的老长,臭着脸,就连吃饭的时候都不吱声了。众将知道他不高兴,也不惹他。 魏延被拖回营后,背上全是惊出的冷汗,心中一阵后怕,若那刀和箭躲之不及,已身死矣,后怕之后,便是惭愧不堪。 当下立即检查自己,铠甲裂了,身上倒是没有受伤,也得亏自己避的快,又有铠甲护身,不然真的一截两断。头盔掉了,身上当真是万分狼狈。 魏延后怕之后,便是羞惭不堪,当下也顾不得别个的,披头散发的来向诸葛亮请罪。他万分忐忑,又丢人至极,上前一跪,拱手道:“延请死罪!延无用也,差点折于阵前,坏军师大谋!” 诸葛亮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魏将军何罪之有?!虽败,但仍也有功也,若无将军,我军何人能挡那马超?!将军不仅无罪,还有功。待主公回,定为将军请功。” 魏延更是羞惭不堪,对诸葛亮心中略有拜服,道:“军师,延肝脑涂地,也会誓死保我军营,待主公回。阵前作战,延不及关将军与张将军多也。延惭愧!” 诸葛亮自是安抚一番,魏延自然更为心服,心中的不甘也渐渐淡了。军师所料不差,如若主动出击,以他的能力,的确是胜的可能性不大。 以前他对不及关张得上面看重,很是酸,现在却有点明白,能力不足,就得呆在自己该待的位置,不擅长的短处,就不要争。 魏延自此也暂时歇了要与关张二将比拼一番的心思了。 也罢。有此珠玉在前,他便是甘心当个首将也行。 这次马超倒叫他认清了自己。 然而诸葛亮却是很高兴,道:“马氏是名门之后,马超自小便得上马提兵,西凉更是悍勇,而魏将军能在他手上堪堪打个平手,已是猛勇也。无需惭愧!” 魏延心中更服,告退下去收拾了。 诸葛亮道:“不愧是马超……” 魏延在刘营中已是很强的人,除了敌不过关张二将,在其它战将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力将。 “后起之秀,少年英才,果然名不虚传!”孙乾道,“西凉地处偏僻,原以为马氏再强,也不济事。不料这马超竟对吕娴另眼相待。他本无谋,又年少轻狂,原本以为会轻率而轻进,不料,又有庞统辅佐,这二人不除,恐为后患矣。马超战力强。其父马腾又是西凉名士族,若以后完全投靠徐州……” 孙乾拧眉,万分不解,道:“少年英才都甚为狂傲,又怎么会这么看中吕娴呢?!偏偏庞统也如是。乾真是万分不解!” 诸葛亮嘴上不说,心中却深知,那位女公子心胸过人,犹在曹操之上,是不可多得的雄主。这样的人,人格魅力和领袖魅力都是极大的,马超与庞统如此心折,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曹操尚有私,而她却无私。 这种人,除了只有一个女子之身的缺陷以外,其它的都完美无缺。 “二人可会有隙可寻?!”孙乾道,“若能一除大患,便是一劳永逸是也。” 诸葛亮道:“马超能克制轻率,庞统能克制自己之狂傲,皆是因为他们有共识。有那位女公子在,这二人,短期内,无隙可寻。要瓦解他们二人,非一日之功。” 可是久耗,现在是不可能的。 “只能以后再缓缓图之了。”孙乾叹道。 “庞统意欲引我军出与之战,”诸葛亮道:“阵前叫战,必有兵于后。各阵位皆需加强防卫。以防他另辟奚径攻入阵中。蔡瑁兵来,必要大战一场。若二人袭后,终归是受制。庞统不可轻忽,他是解阵的高手。若知我阵的机窍,与马超合力,只恐被他所破。” 孙乾明白,蔡瑁兵未必能看出阵中的蹊跷,然而,庞统这人,一定能看得出。 他跃跃欲试,目的就在于刺探己方军情啊。 现在他还不能近前,完全看出端倪,真的进来以后,只怕够呛。 所以刘营的压力可想而知。诸葛亮的压力也很大。 若无粮,粮草不继,如何大战,若刘备未归,又如何战略撤退?! 反正就是卡在这里,只能等。 第二日,马超又来叫战!刘营挂了免战牌,闭营不出。 马超还想洗刷耻辱,今日就要力斩魏延呢,结果没人出来战了,一时也气的够呛。 “匹夫魏延,且出来战?!莫非怯耶?!”马超在营前叫战不休。 刘营前既无弓箭手击退,也无人理会他。 马超见此,便知道,这是诸葛亮想要引他入阵呢,一时进退不得! 所以战将声阔就很重要了,因为无人出战,气急败坏时,阵前骂人就很重要。张飞在这点上就特别有心得。 遇到这种避战不出的情况是很郁闷的,便是马超也是抓耳挠腮,气的够呛,骂道:“魏延,给吾出来一战?!无胆之徒!”那魏延本来也是想忍忍算了的,结果见马超骂,就是不肯走,也是气急了,气急也没失理智,只是到了营前来,道:“吾不与小白脸交战,汝休在此辱骂,有胆便进营来一战,有你好看!” 第644章 箭雨阵埋伏刘备 小白脸?!这种低俗的骂法在这个年代还是不普及,一般都是民间或是称为面首时的说法。这是一种污辱性的词汇。 马超听了都目眦欲裂。他知道魏延在激他。哪怕知道是陷阱,也是好生气! 顿时勒着马在那来回徘徊。像只陷入狂躁中的狼王似的。 这个时代,还是以面白有须为美,而流行的眉目是丹凤眼,就是眼要长,眼皮为单,这一种,十分为美。一般丹凤眼,都为中原血统。浓眉大眼,眼窝深这一种,却是有番外血统的。 而这马超是西凉人,综合了很多美的因素,但他年轻,虽高大,却面白无须。 这一种就十分尴尬了,什么样的人面白无须呢,太监和小白脸。小白脸是什么人?!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戏子不戏子之称,是面首。就是贵族女子的玩物这一种。 这可把马超气的要炸了。而向来中原十分排外,一般北方为狄,南方为蛮,东边为夷,西边为戎。从夏朝开始一直到现在,这几边的人一旦捉到了,都是为奴隶的。 而长的好看的奴隶能干什么?!入宫当太监,或为贵族女子的面首。中原这个地方其实非常的排外,也就进入春秋以后才渐渐好一些,能够接纳一些,然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论调,一直都是隐形的一种规则。外族常反复,也常归附,是常态。 也正因为征战多有,很多沦为奴隶的外族人,其实也有一段屈辱史。 战争是非常残酷的。意识形态不同,常有。针锋相对,也是常有。 有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败的人,要么人头落地,要么为奴为婢。中原对周边的征服,至少在汉朝以前,都是非常血腥并且残酷的。只是后世王朝,中原内斗太多,人才凋零,才反了过来! 这是骂马超不仅年少猖狂,还血统不正,不堪为中原血统,这是对他自诩公卿之后的回击了。各族之人虽与汉人有所融合,但是有此显着脸部特征的人,是非常忌讳别人说这些的,他们虽常反,也是因为乱之时,有排外情绪的人多了的原因,也有自立之心。因此一直为人所诟病说他们不知礼。 其实从马氏祖上来算,马超是真正的公卿勋贵之后,半点不差! 就这一句小白脸,能引伸出的意思太多太多了。 什么公卿之后,当年也不愧是中原贵族的马奴,后来才归附了汉室,才封为公卿。这要是敬你,你便是公卿贵族之后,要是不敬你,从现在往祖上数,你们就是边边角角的外族人,中原的事轮得到你这个小白脸掺和?! 但这话不用直白的说出来,马超也听出了许多。 顿时气到爆炸,忍着怒拉了弓道:“出来一战。长相奇异之匹夫,面丑如鬼,还敢在超面前妄逞口舌之快!” 魏延不出来,噌一声,马超的箭已发出,射断了一面刘的旗! 如此受辱,焉能不反击?! 魏延便令弓箭手就位,箭如雨一般的洒扫出去,马超无奈,只好退回!那脸黑的跟个丧气鬼也差不多了。 庞统看他这德性,道:“稚子气短,被骂几句又值当什么?!岂不闻英雄不论出身。便是吕布,曹操,刘备也多被人骂,也不妨碍他们成为英雄。” 马超听了,气才消了些,他摸了摸面,难道真的要蓄须才好看吗?! 小白脸这个称呼也太难听了。 一想到三姓家奴,宦官之后,贩履走卒之人这样的称呼后来就一直传到天下,马超就不寒而栗,万一小白脸也成了他的定称,以后人人见面都要骂上一句小白脸。马超就坐立难安! 真是要被魏延给气死。 “从今起,这魏延就是超的敌人!”马超怒道:“吾誓斩杀之!” 庞统无语,你越在意,天下人就知道你很在意,以后只会骂的更多,巴不得戳破你痛脚才爽快。他道:“女公子喜面无须之人,你若蓄的满脸大胡子,只恐都不能近前了。且看臧霸和赵云二人,哪个蓄须?!” 马超一听,脑门子上都是问号。 这么一延伸就不得好了,古来贵族女子,以及公主,以及各封地的王公主哪个不养一些面白的面首,各个无须。他形容古怪,该不会吕娴也…… 庞统这话一说,马超是真不知道怎么应,应了吧,仿佛他很在意似的,不应吧,也怪怪的。 马超面色古怪,倒不纠结魏延之事了。 庞统看他这德性,到底年轻啊,就这纠结的心思,还是能从面上看出来。若是他爹马腾,那只老狼才不会透出真正心意来呢。 其实这马超,除了有点暴躁以外,还是挺可爱的! 刘营避战不出,两军对阵,只能各自防守。 庞统派出的小分队与诸葛派出的接应粮草的小分队在外相遇,各自厮杀一番。刘营小分队则是护送粮草,拼了命的避过,然后护送回刘营。而马超的小分队则更强悍,只要遇到了,不管是不是真粮草,先打砸,然后点火烧。 但也中了好几次计,因为追错了,反而放过了真正的粮草队逃跑了。真正追上的时候,才知道根本不是粮草,运的其实是土块呢…… 如是者三,马超小分队也烧了相当三成的粮草。 其它散落被丢弃的粮草也有一两成,其余的皆被诸葛亮的小分队接应,大军接进了营地之中。 粮草一到,刘营中军士的心也就稳了! 庞统听着汇报,也能算得出来诸葛亮得了多少粮草。汉中给的粮草都是有数的,除了烧了的,弃了的,也有近一半进了刘营。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这些粮草之数,便是省着人与马吃,也用不过七日,”庞统道:“七日之内,必要切断所有追兵,逃之夭夭是也。” “蔡瑁快到了,大战之机已临,”马超道:“当察敌机,以伺偷袭!我先从侧面攻击。” 庞统轻笑,道:“当先与蔡瑁送信。” 马超紧拧了眉头,后又舒展开,道:“送就送。” 庞统将写好的信递与他,道:“措辞我已写下,恳请将军抄写一份盖上印寄出,以示诚意。”他一副不必谢我这么周到的表情。 马超看过信,见辞措之中多有低微之意,怒道:“蔡瑁是何辈人?!吾岂能伏低若此,以弱示人?!” 庞统信中写的是什么呢,是说闻听荆州蔡将军在追击刘备,刘备此人也是吾马氏所怨者,今来追击,人数并不多,只恐力有不逮,蔡将军兵强马壮,可挫其锋锐,超自当侧翼助之,若能共歼刘备,不必再忧刘备为患也。 马超出身在这里,哪里受得了这封信中的伏低作小?!什么助之,这分明就是下一个台阶,这样子他的脸面能过得去!? 庞统扫了他一眼,见他不满,便道:“不然反过来写,叫蔡瑁助你,看他可肯理会你?!” 马超气哼哼的将信扔一边,坐在一边生闷气。 “不知孟起所求者为何?!是想赢,还是想要维护所谓颜面?!”庞统道:“而颜面,是需要胜负作为基石,才存在的。败军之将,哪有什么颜面,头骨尚且不存,没有颜面可言!” 马超不吱声,沉默良久,还是提了笔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信,盖上了印信,道:“行,那就诈一诈这蔡瑁!待把刘备军打的落花流水,超再向蔡瑁讨回这份颜面!” “这般才对。”庞统笑呵呵的,也算摸清了这个少年勇将的性格路数。 虽然十分讨厌,但是,若是将利弊说清了,也就能做出决定。虽然有情绪问题,但是嘛,为了胜利,他是愿意劝一劝的。 无非是激一激他。 当然,以庞统这个性哄人也够呛。 信发出去了。 很快到了蔡瑁手中,蔡瑁听着斥侯回报,听说诸葛孔明扎兵于当阳不动了,心下狐疑必有埋伏,因此便先扎下来,休整一二,等士兵恢复体力。又派人去探诸葛孔明和前方的军情。 看信的时候,蔡瑁哂笑一声,道:“吾之猎物,岂能容这马超截获,此人来信是为安我心也。” 将信遍示之左右,左右战将皆道:“这马超极不可信,他是西凉人,却在徐州内外游走,必还有援。不可不防!” “不过眼下不妨虚应之,以借其力,共灭诸葛亮,”左右皆道。 在这一点上,两方的目的是一样的。 蔡瑁一寻思也对,防备当然是肯定的,但一定也要暗中防范。都是野心诸侯,哪个不知道哪个啊?!汉室早威严无存,就是他们各自争夺的现场。 “诸葛来信,特意告知马超之事,是为刻意挑拨,其心怯也!”蔡瑁道:“瑁回马超信,命他攻其后意,堵住诸葛亮生路,必能歼灭主力大军。” 一时商议定了,将信写下,发出。 “诸葛亮既立阵于当时,必有埋伏。前番我军已多次中计,还是要小心防有诈!”左右道。 蔡瑁道:“荆州兵强,刘备军多而不整,无备无粮,如何与我敌?!” 蔡瑁十分自负,虽防着马超,却深以为,诸葛亮此时落荒而逃,最终是难逃大战一场是拦不住他的。 各军已经在等军情,随时准备进攻之策,此地离当阳只半日路程。朝发夕至,一场大战,已是在所难免。 诸葛亮却是探得消息,露出个神秘的笑容。 他故意写信与蔡瑁,蔡瑁自负,必以为他怯其与马超合力,如今马超既已去了信,那么,蔡瑁也会与马超合力。 如果,这个时候,假装马超的人去袭蔡瑁,蔡瑁其心大,必怒,也许会去攻击马超。 于此混乱之局中,就是生机。 孙乾满以为,四面埋伏,追兵越来越多,围兵也会越来越多。 然而,一个真正的谋臣,能在于棋局之中,利用信息差与不信任,而能打出漂亮的战役来。势力越多越好,越杂越好。越多越杂,代表可谋之处就极多。 诸葛亮积极备战。 而刘备与关羽,张飞,还有伊藉四人一路狂奔,远远的缀在蔡瑁大军之后,休息的时候,却突遇箭雨。 他们一行人是在山坡边歇脚的,不料那箭雨一射下来,如漫天之雨,四人差点中箭,步兵等人忙拿东西去挡,然而,还是死伤不少,关张二人极力护住刘备,狼狈的滚在地上,躲到了坡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张飞气炸了! “何鸟人敢偷袭?!躲在山上不露面是何意?!”张飞大怒,提了长茅,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去追。 箭雨停了,待张飞好不容易爬上去,哪里还有人在?! 他又滑了下来,弄的十分灰头土脸,好不郁气。 “今日险被人杀也,”刘备惊极而后泣道:“幸有汝二人护备,否则身死此处矣。” 一面说着一面去看伊藉,慌道:“先生可受伤。” 伊藉道:“并无受伤。” “累先生受惊了,竟吃这番苦楚。”刘备道。 “在外出征,遇此是常事,使君不必放在心上,藉无事。”伊藉道:“只是不知偷袭者是何人,这般箭雨密度,少说人数也有五六十人以上,是专业的弓弩高手,若无此坡,休矣。” “蔡瑁?!”刘备猜测。 伊藉拎起一箭,递过来道:“非荆州之箭,此箭与荆州之箭略有不同。” 关羽忙先接过来看,递与刘备道:“西凉箭。荆州兵箭上只刻花鸟虫鱼等祥物,而西凉不同,所刻图腾,都有北方外族特征。” 刘备接过来细看,果然在箭头处看到细细的图腾,看不出具体是何物,像马,也像鹰,有点辩不清,然而一看就是北方的特征。 “马超已至,听闻素勇。”刘备道。 “此计必是庞统之谋,”伊藉道:“听闻此人与诸葛军师不相上下。” 刘备一听,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张飞道:“哥哥勿忧,待吾去,定杀之报仇!” “翼德不得莽撞,对待此人,更要防范,庞统非一般人也,”刘备转首对伊藉道:“马超本是忠义之后,吾以信义招之,此人可能招而纳为己用?” 第645章 故布疑阵待入瓮 伊藉道:“可一试说降,使君若得此人,如虎添翼也!” 刘备听了,心动不已。 关羽与张飞十分生气,这马超这个时候来偷袭,分明就是想要于乱中取他们的性命,兄长却不计前嫌,要说降此人。 关羽倒还好,他本就是知轻重,能够将大义放在私恨之上的人,虽然生气,但兄长说要招揽此人,他也就忍着便是。倘马超肯降,此次之事便当没发生,以后便是兄弟,若不能,再斩之不迟! 张飞却忍不住,道:“哥哥是以德报怨也,这马超既来偷袭哥哥,便是知道哥哥所在,恐怕哥哥要招揽他,他却要杀哥哥。我看他是铁了心的要害哥哥!” 伊藉道:“翼德所言不假,既已偷袭,那张弩弓之贼,必定会回去禀报。只恐再不走,还有袭在后!” 刘备心一紧,道:“速回去要紧!” 张飞冷笑道:“待吾见之此贼,定不轻饶他!” 伊藉道:“为免还有偷袭在后,一定小心。” 众人点点头,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叫剩下军士照顾受伤的军士,四人匹马往回赶。不然人多,反而会成为目标。 一路急拍马,好在并未再受到埋伏。 “须得绕过蔡瑁的荆州兵,才能与军师汇合,荆州兵勇,一直在沿途寻找我等的下落,只恐不好轻意绕过。”伊藉心急如焚。 刘备道:“军师必有军接应,不如且静待时机。不然若被挡住,一切皆休。” 入眼所处的远方是密密麻麻的荆州兵,看不清人数,只见旗帜迎风招遥,令人心忧。 伊藉见刘备如此信任诸葛亮这个军师,想他们主臣之间肯定也有超脱寻常的默契,便道:“如此,便伺机静候。那蔡瑁必要迎击大营,届时便是时机也,只要诸葛军师有计命人前来接应,凭两位将军,定能护使君回营。” 刘备点头,静候即可! 因此四人,便寻了高地,以观察蔡营的动静,也为免错过军师来接应的人,便只轮流休息。 四人心中都是极紧张的,现在这形势瞬息就变,怎能不紧张?! 蔡瑁命人去探刘营的动静,斥候很快回来了,道:“诸葛亮驻成阵势守在当阳要处。”说罢献上图纸。 阵势图肯定是没有的,献上来的只是诸葛亮的大军驻扎的范围和所在。 蔡瑁与左右皆看过,左右战将皆道:“当阳此地极为重要,四面皆有可通之处,只恐想要围住刘备大营,以我军人数,不能够。此地,极为关窍,所以诸葛亮不依山险河势城池而守,只以此地为驻扎之地。” “围攻之势恐不能成……”左右皆道。 蔡瑁道:“此战的确与普通的破城之战不同。无妨,只需破其阵势即可。只是恐其军阵有所机要。又不能探出,吾心中迟疑未决。可有善军中排阵之人献计?!” 众文官却是面面相觑,良久,站出一人,是綦毋闿,他道:“未知全貌,怎敢献计?!唯恐有失,臣建议,还是要以保守为主!不如再探明敌方虚实,再决定破敌之策。” 蔡瑁面露不悦,嘴上却沉吟不语。 一时文官都悻悻的退下来。为何不敢妄献计,一是因为真的不知道敌军军阵如何,为谨慎起见,还是不要乱献计的好,若是没献到实处,可就背了大军败北的锅了,二来蔡瑁威严日甚,但凡一点不合心意,他嘴上是不说,可是那份不喜与隐形的惩罚,是很令人生怯的,因此一众文臣虽跟来了,却不愿意为此而折了半生的名节。 若是献计成了还好,若是不成,一切皆休。若是献了计,又不被采纳,他们又会很不高兴。 蔡瑁见众文官退出,才冷声道:“武之事上,文官实不济事。此事当还在诸位将军身上,随瑁一并前行,破敌方好。” 众武将皆道:“是。” 以甘宁为首,皆应下了,劝蔡瑁破敌当要急攻,不宜守势,反增不利。不如趁其心乱时,一并拿下。 蔡瑁下定了决心,道:“前锋军再前行三十里,吾亲自一观刘备营的阵势再说!” 说罢,留下后军,中军和前锋军皆前行三十里,离诸葛亮的大营越来越近了。 刘备纵然想前进,见后军迟迟不进,他便是想越过他们离开,也不可能,因此只能忍耐。 关羽道:“兄长,惜我无军士可用,若有,此后军可破!” 刘备听了大喜,道:“后军破,蔡瑁背后无护也,必能两面击他。必能挫败蔡瑁。二弟需多少人?!” “千人既可!片刻功夫,既可破敌。”关羽道。 张飞急道:“哥哥,我也行!” 刘备哈哈大笑,道:“吾有二位兄弟,真是此生之幸也……” 伊藉见了,也喜道:“使君,还是要防备后面的追兵,蒯越尚在身后急追,若追上,必与后军合,策应蔡瑁,倘有时机,便叫关将军破此后军,然后不可贪功,须立即突破,前去与大军汇合,否则蒯越追兵赶到,无需大战,只需困住主公,便是辖制诸葛军师之大军也。当此之时,若有诸葛军师有人来接应更好,若不能,还需另辟奚径离开此处。” 刘备点首,心里也不乐观。 关羽诚心诚意道:“若无伯机提醒,恐忘了身后还有追兵。若有援来接应,定不误事,一切皆以兄长安危为主。破敌倒在其次,一定要护佑兄长安全与大军汇合。” 刘备面有忧色,只怕诸葛亮未必能寻到自己的所在,倘真如此,只能设法趁夜避过大军回去了,只是,眼下,都是密密麻麻的荆州兵,而策应又遥不可及,难免令人心忧! 张飞道:“届时援兵来,飞带着人破后军既可,二哥护兄长离去要紧,我押后!” 伊藉道:“星夜将至……若有援,则在今晚,若无援,也要设法离开。晚上看人不清,反而是最好的时机。此处不宜久留。若后军至,一切皆休。” 关羽和张飞点了点头,心里已是做好了准备。 若是夜间,他们一左一右护着兄长和伊藉,虽惊险,但总好过在此处坐以待毙。夜幕是最好的防护。 而蔡瑁一路疾行,却没有再遇到埋伏。 左右文臣都略有些不安,劝道:“只恐无伏必有诈计在后。还请将军小心!” 蔡瑁道:“此诸葛亮故布疑阵欲令我心疑而不进之计也。他不埋伏,瑁反而安心。” 文臣们面面相觑,到底是没再进言。 蔡瑁早迫不及待的要与刘备军大战,到了地方便驻扎下来,亲自去察看敌营。 “敌军无粮,早士气衰落,刘备又未回,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蔡瑁道:“走!且去阵前叫战!” 众将听从,随后,押着大军到了阵前。 阵前将士远远看见,早汇报进去,诸葛亮对魏延道:“一切皆在将军!” 魏延接过令箭道:“末将定不辜负军师信任。” 魏延去了。 孙乾本是笑着,见人走了,才面有忧色。自孙乾上次安换过众将以后,魏延自以为得刘备看中,信任,尊重,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忠诚,因为孙乾不是旁人,他纵然是书生,也是跟在刘备身边的老人,深得信任。是刘备身边的近臣之一。这样的人看重,魏延有此脑补,也是难怪的了。 孙乾并不真心信任魏延,这一点诸葛亮心知肚明。 诸葛亮道:“公佑当要对主公仁德胸怀有信心。文长虽背有反骨,然而最服之人,最能压制得住这种有反骨的人只能是主公这般德厚之主。文长又岂不知,他这般性格,若去了别处,何人能容?!” 孙乾一想也是,魏延与一般的刺儿头还不一样,魏延对上是不怎么尊服,有不满之心,统兵却是一把好手,对自己的同事呢,也有点嫉才与妒心,有能者,会有嫉心,才不及他者,他又多轻,对军士倒还好。只是这样的人,很难在别处容身。袁绍与曹营就更不用说了,人才济济之中,他这种极不合群的人,还是会生反心。 魏延自己恐怕也清楚,在刘营之中,他才最有发挥余地。 只要稍加笼络,魏延这样的人,虽不好用,然而也好控制。而控制这种人,非仁德与信义笼络不可行。 孙乾依旧面有忧色,只因现在军中最可用的人便是魏延,倘若他此时反叛,后果不堪设想。便是诸葛亮有补天之能,此局,也没多少胜算了。既要保全刘备性命安全,还要保存实力! “况且主公并非迂腐之人!”诸葛亮道:“倘真没等到援军至,又过不得此,主公自会另寻他处去也!我等只需退敌离去既可。只要人安全,自再有相见之时。” 孙乾松了一口气,想一想也是,这是最差的结果了。但最差不过如此,孙乾这心里也就定了。 “当此之时,先退蔡瑁!”诸葛亮道。 孙乾打起了精神来,道:“军师坐阵!乾去阵前一观。只要蔡瑁肯入阵,大计方可成!” 诸葛亮笑着看他去了。 心中寻思,倘若蔡瑁不肯入阵,还需激一激他。蔡瑁心虽急,然而也不是不谨慎的人,寻常的激将法岂能激得他?! 魏延早从另一角带着精兵出阵去了。 而孙乾到了阵前去吸引蔡瑁的注意力。 蔡瑁久叫阵,见无人来,早心中狐疑又愤怒,良久才看到一文生打扮的人到阵前来,便怒喝道:“孙乾匹夫!诸葛亮何在,且叫他出来一战!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 “我军不与匹夫逆贼逞英雄!”孙乾道:“蔡将军,且回吧,我军不战!” “不战?!岂容汝说了算?!”蔡瑁眯了眼睛,道:“此时刘备,关羽与张飞皆不在,诸葛亮如何守得住这营地?!以汝等之能,恐怕不能够!诸葛亮不是自诩天纵之才吗?!人呢!?不要躲藏,且出来一战?!” “我军师岂是你这般逆贼可呼唤者?!”孙乾冷笑道。 蔡瑁蠢蠢欲动,紧盯着孙乾的眼睛,道:“该不会是诸葛孔明早撤退了吧?!布疑阵在此,令汝当炮灰?!” 孙乾故作一脸紧张之色,道:“若不,汝且进营一试可知疑兵布阵?!” 他这番模样,倒令蔡瑁心中越发的狐疑,待仔细看他神色,又觉得看出来了什么,又什么都没看得出来! 蔡瑁想到之前所遇的埋伏,到底是没有冒进,冷笑一声道:“且等着。瑁待抓到刘备,自枭其首前来破汝之阵!” 孙乾向许都方向抱了抱拳,冷笑道:“吾主是汉室后人,岂是汝等贼辈能伤?!休得在此妄言,恐遭天谴!” 蔡瑁大怒,人退后,却命弓弩手往他营中射箭。 孙乾不慌,退后,令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后,一时箭雨阵阵,也没试出深浅来,到底还是蔡瑁不愤,拉着弓,射穿了刘营的一面旗才作罢。 退兵回营,蔡瑁来回徘徊不能定夺。一时之间也是心急如焚,又恐错过时机,又恐中了埋伏! 岂料军中刚准备造饭之时,忽有报道:“将军,有骑兵来烧我军粮草,杀了粮草官,烧了粮草去了!” “什么?!”蔡瑁大怒,道:“必是刘营中人,他们缺粮,竟敢来我营中夺粮?!”可恨粮草官无用死了,若是还在,他也得枭首以威震众营。 又有斥侯来报,道:“报!将军,有骑兵袭我后营,杀了一百余人而去!欲待追,他们马快,竟无踪影了。” 蔡瑁气的要死要活,以为必是刘营中人前来骚扰,一时怒道:“分营造饭,令军士戒备!” 众将也是气的要死要活,道:“这般偷营就走,是何意思?!” 有文臣前来道:“只恐未必是刘营中人,既是骑兵,恐是马超之兵……” 蔡瑁一听,也是怒不可遏,马超?!好你个马超! “马超驻扎在何处?!”蔡瑁冷笑道:“待瑁亲自去问问他。” 正准备发兵,又有斥侯来报,道:“骑兵又来袭我右营,夺了些弓箭辎重走了……” 蔡瑁气的爆炸,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多番前来骚扰,欲死矣?!为何不围?!” 第646章 计中计三方混战 报说,他们马快,还未成围势,已是跑掉了。 只恐是特意挑这个军疲马乏又在吃饭的时间来的,再加上他们人少,马快,又不知其目标,所以屡次被骚扰。 蔡瑁当即大怒,召集骑兵众将,带着精锐要去追! 马下策马追时,正遇着这队骑兵,那些人确实是身着身形很像是西凉兵马,蔡瑁大怒,那些骑兵却是远远放冷箭,待他一追,立即就跑。 其实是魏延,扮成了马超的人,他虽是如此扮成,却是半句不答是马超的人,因此,这份不通姓名,反而更让蔡瑁有了九成相信这就是马超偷袭。 好你个马超,写信伏低作小的要策应我军之侧,不料竟然前来偷袭抢夺辎重,还烧我粮草,哪怕只是烧了一部分,也足够让蔡瑁大怒不堪,下决心要驱逐这个王八蛋,然后再与刘营的人决战了。 魏延见蔡瑁紧追不舍,心中暗喜,好,很好,引了蔡瑁去捶马超那个王八蛋,他也能报了当初不敌之仇! 到了埋伏之地,立即下马,马衔口摘铃,然后人伏低了下来,藏在早准备好的伏地之处。 果然看到蔡瑁远远追来,见人不见了,一时更为气恼,呼嚣而过,气急般的往马超营地跑。 魏延则是有些不舍离去。诸葛亮给与他的命令是,一旦挑衅成功,将蔡瑁引去了,他便立即趁着混乱越过中军,然后去接应刘备。 可是现在他人已经埋伏在了此处,难免也生了些贪功之心。 只要等蔡瑁或是马超被逼出此处,再回的时候,他正好伏击能打个对方措手不及!到时可领大功。 可是,接应主公的命令又不得不顾……寻思一下,应该是来得及的。况且军师也一定安排了别的接应兵马,一定是的…… 因此魏延竟是推迟去接应,只安心埋伏此处,静等蔡瑁与马超交手…… 而蔡瑁一有动静,诸葛亮早命伏兵尽出,指挥着往荆州兵杀去,一时硝烟四起,真正的打了个蔡瑁军措手不及! 又趁乱放出援军人马,一边交战,吸引注意力,阵势弄的很大。几队的援兵,终于趁乱混出去了! 蔡瑁来,离营十里,斥侯已急报回来,庞统听了,脸色一变,道:“诸葛好计!果然将蔡瑁激到我营中来也!” 马超道:“这般蠢材,你非要与他合作?!真是敌我不分的王八!” 说罢也是怒不可遏,拿了大刀,上马便要去与蔡瑁交手。 庞统劝之不及,急吼吼的骂道:“交战无益,他既来,不如顺势而为,与他合力去击诸葛之后,诸葛此时必出兵乱蔡瑁营。孟起劝他从后袭营,此时刘营虚弱,也许能撕开口子进去一战。削弱诸葛的实力!” 马超不是那种不听的人,不过恼火也是真的,他没应,只冷笑道:“便是要依此计,也要一解我的怒火再说!此贼打不赢诸葛,倒到我处撒气,我西凉大军岂容他来撒野?!” 说罢竟是一如周围副将偏将参将等副手,忽哨一声的去迎战了。 庞统劝之不及,只能守营,以防诸葛有兵前来。 马超气吼吼的带着八百精锐去迎战蔡瑁,蔡瑁带了四千精兵,欺他人少,一见此,想到刚刚的事也是火冒三丈,大喝一声道:“取此贼首级者有重赏!” 马超不听则已,一听早气炸了肺,竟是啥话也不说,直奔蔡瑁,大刀所处,差点重创蔡瑁,蔡瑁连连避及,道:“放肆!嚣张至极也!” 马超见有一将拦住自己,又冲出一将要来夹击他,他只盯着蔡瑁,半点不将这二将放在眼中,道:“蔡贼!如你蠢辈,还能守得住荆州,真是托了你姐夫的福!待刘表那老儿一死,你荆州早晚要失!蠢材,蠢材!” 蔡瑁气的七窍生烟,挥着马鞭道:“……敢来我荆州撒野?!诸将取他首级有重赏!” 甘宁在前,吕介在侧,共战马超,又有无数战将准备随时来战于野。 蔡瑁见甘宁与吕介吃力,只大怒斥骂马超以分他心神,道:“贼子为何来信诈我,又来多番袭我营?!” 马超不答,只与甘宁与吕介战,有心要与他们一个教训,正是火气旺的时候,怒极之时,大刀甩的甘宁与吕介二人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败,蔡瑁的脸色一时都挂不住。 文聘黄忠等人此时都在江夏守着,眼前的甘宁,便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战将了,竟然连他与吕介共力都不能战此人,蔡瑁心惊不已。 再一看,有点不对劲了。 如若是他去偷袭大营,不该是那样的战斗力,抢了就跑,跟贼一样! 这马超横的很,只怕要抢,也会公开的抢。 此时一对比,竟是怎么都不对劲! 甘宁与吕介受不住了,露了个幌子便往后撤,众将前来接应,马超急追,见众人慌色,倒没了兴味,本来将胜了,便有了压倒性的气势,此时便是他兵少,连手一击,就能把蔡瑁这几千人打的落花流水,并且追的如丧家之犬,但他也没忘了庞统的话,便指着蔡瑁道:“蠢材之徒,连真假都辩识不清!汝早中计矣!蔡瑁,你还是早早回到你的船上去,回到你的荆州去,在陆上与爷爷交战,如同小儿与大力士掰腕,自不量力矣!” 本来蔡瑁心中已然分明,恐怕自己是中了别人的计,可是这马超说话如此挑衅不中听,狂悖轻人至此,一时气的要死要活! “毛都没长齐的小儿!也敢在此以爷爷称我!马超,休以为抱上了徐州的大腿,就能为所欲为,我蔡氏在荆州,好歹算是不受人辖制,可自主之人,你们马氏父子却是臭不要脸,抱上一个女人的大腿,真不愧是小白脸!也舍得下脸面!”蔡瑁此时说话贼为难听,不仅是难听,他确实是瞧不起马超的。 小白脸?! 抱女人的大腿?! 马超一听都气笑了,这个称呼还真被庞统老乌龟说中了,莫非真的要传名于天下?!一想就暴躁。 当下便冲入蔡瑁军中去,一时混乱起来。 马超浑叫道:“老子还有大腿能抱。待你姐夫一死,你姐姐还能抱哪个王八的第三条腿?!蔡氏贼子,裙带起辈者,岂敢笑我?!我马氏堂堂正正军功传后,岂如汝辈?!卖姐求荣,鸠占鹊巢,天下不容……” 这两个本来是能说开的人,此时就因为这个傲气,可真是捅了个马蜂窝! 当即杀的你死我活。蔡瑁也是气的不行。但是他四千骑兵竟不是马超八百人的对手,一时四散,只能落荒而逃。 说实话,荆州兵单论实力,是真的被西凉兵吊打。若无谋略配合,只硬打,是真吃亏! 这个差距,在这混战之中更明显了! 马超年纪小,而这么多人愿意跟着他,不止是因为他是马氏后人,为了追随马氏而跟着马超的,更重要的原因是,马超的战斗力是真的极为强悍,跟着他,极易建功立业。后来远离他,也是因为他与吕布一样,行事狂悖,不怎么遵规则那种人。虽强,却后来人不从。也是可惜。 此时他像柄尖刀,冲入蔡瑁的军马之中,左刺右杀,把荆州精锐骑兵给杀的大乱,只能仓促逃跑。 后方庞统见此情景,就知道是失控了。急忙派人来劝回马超,哪里还能来得及?! 待急追到马超,劝了几句,马超杀了个过瘾,才不再追了。可是眼神犹如死神,犹不解气,骂蔡瑁道:“无脑子的蠢货,就这统兵之能,还不得被人玩的团团转,他是怎么守住荆州的?!自己蠢便算了,倒累的我也受累!” 一面想到合力之事是庞统提的,一时又骂庞统,道:“军师也是糊涂,怎么能与这种蠢材合作,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看来坑我军了吧?!早知如此,我军自行袭刘营之后,岂不便宜,也不必惹来这般的闲气!” 骂了一通,这才准备收拾兵马,捡了些荆州兵落下的兵器弓箭等正准备回去骂一骂庞统,不叫去探的斥侯回禀道:“蔡瑁在十里外遇袭!两军正在交战!” 马超一听,不用想都知道必是诸葛亮的伏兵,不作他想,一面命人去回禀庞统,一面则带着一半精锐骑兵,四百人左右率师前去,飞一般的去了! 庞统一听,都直跺脚,气的既无语,又大骂道:“匹夫,匹夫之谋!匹夫之勇!气煞我也!” 就不能忍一时之气吗?! 马超勇虽勇,若能忍气,他就是大将之才。天生的。 可偏偏年轻气盛的,一点气都受不得。 好好的机会,搞成了这样。 本来庞统能给与诸葛亮的计给与回应,庞统看到蔡瑁来此,其实已经猜中诸葛亮的谋略了。此时马超若是去袭后,不管蔡瑁军是从正面还是侧面回应,都是胜局,因为此时诸葛亮必派兵出,阵中空虚,正是最易撕裂之时,奈何这马超虽聪明,脾气上来的时候,那气性比谁都大,捺都捺不住。 庞统简直气煞了。直跺脚,他也是个气性特别大的人,此时真的是在帐中大骂马超。 当然心情嘛,与当初的陈宫有的一拼。 陈宫劝吕布,每每吕布不听的时候,那心里的郁气真的能叫他吐血。 现在也亏得司马懿不是一般人,特别能忍,要是个气性特别大,估计现在与吕布随军也十分够呛。 身边也是有文士的,见庞统脾气上来骂的不像话,便道:“只恐将军有失,也不知徐州兵何时能到。当此之时,与蔡瑁合作已不可能。不如借徐州兵力,一举破敌!” 庞统定了定心神,写信与郭娘子,不管如何,先叫吕青来接应一下啊。 一面写一面冷笑,诸葛好谋算!知道蔡瑁与马超之间没有信任基础,只一计,就破解成了这样! 此时恐怕派了趁乱混出去作援兵去接应刘备了吧?! 庞统扫视了一下下首的战将,想一想,没有一个能保证是关张二将的对手,马超这厮又不听话,一时郁闷不堪。 正说着呢,去埋伏的人都回来了,庞统听报说并未能射杀刘备,心中满心失望。 恐怕后面便有混战了。 也好,若是能消耗掉刘营的实力的同时,再消灭点荆州的实力,也不算无功而返。反正现在的马超与蔡瑁是誓不两立了! 且说蔡瑁带着逃出来的骑兵慌张的狂奔出来,又听见报信的前来说,“主营受袭!” 蔡瑁心中一乱,一慌,竟是慌不择路,一面心中大骂诸葛亮狡诈,一面则深恨自己竟受了此等调虎离山的小计。 因此又恨马超,又恨诸葛故意扮成马超来引他出。 慌乱之中,匆匆的就往回奔,只想快点赶回去,好救援大营,并且主持大局。否则他不在,荆州兵恐会乱作一团,被人所取! 不料至一有低地之处时,突然箭矢如雨般扎下来! 有许多人根本没料到会有此袭,根本没有防备,竟是被射死。 一时余下骑兵乱成了一团。急急的寻找防护! 箭雨不停,逼的蔡瑁好不狼狈! 他只能硬走,奈何追来时,有四千骑兵,回去时,除了死伤的,只剩下一千余人了,那士气折损和心中的丧气可想而知,都说愤怒令人失智。此时此刻,只剩下恶性循环的失智。 若是能联手狙击刘备,便是诸葛亮再有能力,也未必能保全。 而诸葛亮最擅长的地方就是在于顺人而为,他深知,天下乱,诸侯天然的不和。 利用好这个,就能于混乱之中寻到生机! 并且不费吹灰之力。 这计不就成了! 蔡瑁跑了,折损过半,严重的损失了威信。 而魏延看着蔡瑁的背影,哈哈大笑,道:“这蠢材,也不知有无料出是吾扮成的西凉兵马?!中此计,当真是蠢材也?!刘表尚在,刘表若死,此人之能,可挡背面水军,却不能挡陆上兵马,无用也……早晚夺回至我主公之手!” 蔡瑁在水军上的确有这个能力,陆战上,就不好说了。刘表若死,那些真正好的将领未必肯服蔡瑁专权,他笼络不住,必然四散,到时荆州他还想把在手中不放,只怕没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好不得意,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箭朝魏延后心射来! 第647章 庞统不死计不成 突听到有马蹄声,魏延吃了一惊,正想回首去看,却先听见风中嗖了一声,他眼睛未见,反应却比眼睛还快,立即鹞子翻了个身伏下来,那箭擦着他的背射过去,差点就中箭了。箭入地只剩半箭箭羽。惊的魏延满身冷汗。 但凡久在疆场或军中的人,手都是有记忆和下意识的反应的。 所以为什么需要训练,哪怕是天才,也是需要训练的,除了手,还有眼力,以及预判的耳力。 马超就是其中的高手,一般这样的人,手的反应比大脑还快。 魏延也不遑多让,有时候声波是比人要快的,等到你回首去箭从哪儿来时,就已经晚了,必中箭而亡。 而这一种,就在听见声音的时候,不需经大脑反应再延迟回来,而是调起长久的训练结果,用条件反射来判断箭从哪里来,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人的后背当然不可能长着眼睛,然而长久的训练,是能够助力自己在背后长一双眼睛。 魏延也许先天才能不及马超,然而他也是诸将中的高手了,一伏下地,便心知事情大条了。 原以为不管是谁出来,都能伏击一番而能迅速离去,然后再去接应刘备。 哪里能料得到这两个人都出来了。 蔡瑁败走,这马超却出来了,只怕是特特来伏击他的。 他扮成马超的事情,恐怕瞒不过这小子。 魏延伏在地上,不敢动,生恐一起身就被射成筛子,身边的人却倒了大霉,已经被杀了五成以上了。魏延心痛不已,只恐要误了军师交代的大事。 只是眼下,必须得先脱身,才能回营向军师请罪。 都怪这马超,也是怪自己贪功,结果被马超给伏击追杀。 现在无援,可怎么交战而胜?! 只能尽量的寻求脱身,他脑门上全是汗。伏在地上,听着地的震动,骑兵阵离他越来越近了。这样下去,恐怕必死无疑。 这马超在西凉长大,自小长于荒野这样的地形,此地虽是南方,却正值冬季,草木枯黄,无处可藏身。 听闻西凉有许多擅弓箭的高手,俗称穿云手,他要是起了身,露了目标,只怕死定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全倒了下去,一个也没逃得掉。难道今天要全军覆没?! 魏延咬着牙,急中生智,见到旁边一个坡,立即滚落下去。 逃,必须得逃! 不然无兵可挡,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 也是命好,就这么滚下去,却见着一条小河,他也顾不上天寒地冻了,立即入水。伏于水底,也不敢有太大的动静引起水面波动,还得被寻出杀掉。 还好冬天的河流因为风大,会顺风而流,渐渐的流了出去。 马超也不知道有没有射中魏延这王八羔子,只是射杀的差不多,便拿着刀带着人前来巡查。 “这些人扮成骑兵,装扮与我军很像,”副将对马超道,“约有五百余人。尽死矣。” 人数不多,怪不得蔡瑁仗着四千人就敢来追,原来是因为这些人少。 “何人领军?!”马超远远的是看不清到底是谁的,他料是魏延,但因为距离远,只能辩出谁是主将,却看不清主将的脸。 “不知何人,”众将士寻找了一番,也是有疑惑,道:“都是普通兵士装扮,未见有主将装扮之人!” “定是魏延,恐怕叫他逃了!”马超丧气不已,道:“在附近巡搜一番,若受了伤,定逃不远……” 众军士听命,去了。 马超气怒骂道:“这刘营中人最是狡诈,竟扮成我营中人,谋算于我。” 左右皆道:“兵不厌诈,此等之计,当真是防不胜防。” “这笔帐,我记下了。”马超冷笑道:“刘备素以仁名于天下,手段却是如此令人不齿。如今超总算是知道,为何他虽素有仁名,却多让天下诸侯不喜了。” 这就好比现代的流量明星,让粉丝坏事做尽了,自己在背后当小白花,其实在天下诸侯眼中,刘备身边人的所为,都是算在刘备身上的。自己是仁义了,可是授意了身边人如此,不都是一路货色吗?! 马超到底是公卿士家之人,看问题,可不只是只看一个人,而是看一个团伙。哪有团伙作事,自己能摘干净的。 马超想着便连连冷笑。 左右道:“末将等人倒是听闻过一些在徐州的旧事,吕布刚到徐州时,刘备要把徐州让给吕布,后来被吕布夺了城,此事颇叫天下人骂吕布是背信忘义,称赞刘备仁义,只是他的义弟张飞却常扮成马贼抢掠吕布买的马,昔日能扮马贼,今日能扮我西凉军,早有旧科在前,也不是第一回犯了。” 马超冷笑道:“吾却吃不得这等的亏。” 左右是特别服气马超的,史上的马超后来虽说骚操作太多,众叛亲离。可是现在的他,却是年轻将才,身边很多人追随,并且是倾服他的能力的。都道他是少年英雄,就是脾气大些,但是少年人嘛,有才之人,都这样。 原本若无庞统在,也许马超这性格还惹得众将不喜,可是有庞统在,有时候他们十分看不习惯这个军师,反而同情起马超来,与他站成了一队,有时候会合起伙来骂军师。当然是背地里骂,也是亏了这份同仇敌忔,让现在的马超十分有威信。 而也正因为庞统的存在,马超大多数的火气都朝他撒去了,反而不怎么苛责下属,多以功名利禄与之,又多能建功立业,名传天下,战力又强,此时的他,身边人对他的忠直是看得见的。 毕竟有西凉基业在,又与徐州有盟,有友情,谁不喜欢在有前程,上司能力又强的公司上班呢?! 发展空间大啊。 军士们回来了,遍寻不得魏延,马超听了虽气恼,却也知道他必是逃了。 当下是捡了些辎重回营去了。 魏延顺水而下,到了无人处才爬上了岸,冻的差点去了半条命。 他却是犯了难,左右不能相顾,到底是回营去向诸葛亮请罪,还是去营救刘备,他手上无兵,丢了这么多人,恐怕回去,会犯死罪。可是要去营救刘备,又无人可用。 此时是真后悔了。难道逃亡他处去投奔吗?! 他战败怯死而投奔,恐怕不管去了哪里,都未必能得重用。 冷,令他冷静,魏延权衡了利弊,到底是决定回诸葛亮那里。军师现在需用人,他可以戴罪立功,如果诸葛亮不杀他的话,当然,他还是会犯着可能会死的风险的。心里岂能不怕?! 爬了上岸,见到落单的散兵,夺了马匹和衣服,一骑绝尘往刘营去了。 赌了! 马超回到大营,庞统正冷冷的等着他呢,两人可想而知,还是老样子,先是大吵了一架。马超最后讽刺他,“军师计多出,不会只这一计吧,一计不成,自可再有一计,难道偷袭后营一事寄托在蔡瑁头上,他现在自顾不暇,我马超要夺袭人大营之后,也不必倚赖旁人!我现在便调集兵马去袭后营!” 庞统冷笑道:“将军也不必讽刺于我,如今之势如此,那孔明岂会没有防备,与其现在去袭而有备,还不如一并去前方与蔡瑁一同攻营。” 马超一听,愣了一下,道:“放弃后方?!” “谁说放弃了?!吕青将至,他来,必能袭后,孔明计成,他必已趁乱派出援军去迎回刘备,若是关张二将回,再与大战时,岂不是胜算少了?!”庞统道:“与其如此,不如将军趁此,带领全营去正面攻击刘营大帐。蔡瑁无能,兵阵必然无力,将军有强,我有智,借蔡瑁之兵力,一定能重挫诸葛亮。若是错失了这个机会,等刘备回来,必要逃之夭夭了!那时悔之晚矣。” 诸葛亮布这个阵在这就是想守着等刘备回来的。 马超一听,道:“好!那便正面交锋便是!且去了正面,不管是刘营中人还是荆州人,超只需见了,都杀,以免蔡瑁袭我,或是诸葛亮派人扮成荆州兵来袭我,我双方都不饶过,自然无人可图我!” 说罢出了帐,大踏步的传令下去了。 庞统头疼,行吧。 事已至此了。 若再不狙击,就真的错失大机会了! 吕青可要快点来啊。 马超便带着庞统,大军,火速的往正面去了。 说蔡瑁回到营地,营地骚乱不已,多有逃亡离开者,因各营失控无主,加上诸葛亮多以战车冲入营地,致使引发更大规模的心慌骚乱,再加上火势攻入,荆州兵多有逃者。蔡瑁一见此景,立即主持大局,好不容易才组织了各营人手,火速的与刘营交战,但见蔡瑁归营,刘营却火速又撤退了! 蔡瑁气的要死要活,深恨诸葛亮,当下便命令收拾残兵,又问伤亡等。 底下人很快清点兵马,道:“逃者众,亡者少,刘营以冲入营中乱我军心为主,交战不多。” 蔡瑁大怒道:“调我等离山,以伏兵候我等,再来袭营,此诸葛亮之计也。他如此欺我,岂能容忍。” 当下便下令立即整军,既刻袭刘营。现在的蔡瑁可谓是怒火中烧了。 他料定,诸葛亮现在无将可用,若有,来攻营地,不可能没有主力之将而杀,只以冲乱为主! 因此料定他营中必然虚弱。若不趁此击溃大战,只恐一败而败,军心已然不再! 众人皆听令去了。 “只恐诸葛亮趁乱真正的授意是遣了援兵去救援刘备等人……”有文臣道。 蔡瑁心中一沉,诸葛亮必要杀之,此人三计齐出,又一箭几雕,运筹帷幄中,若助刘备成事,将来,只恐后患无穷! 蔡瑁来回寻思了一遍,真的就是完全被诸葛孔明盘算着走。 因此下定决心,一定要趁此时机会,铲除后患,便整备大军,打算趁星夜也要灭掉诸葛亮。因料定他必无将可用,因此已是蠢蠢欲动,哪里又知道,这里面本身就是计中之计连套着用呢。战局如同棋局,诸葛是真的在调整,利用,因势利导。 见军收回,诸葛亮急令立即入阵,原地休息,静等大战启动。军士们在原地休息吃饭饮水,为的就是不会因蔡军突来而不能组成军阵。 然而诸葛亮依旧非常之紧张,只是面上看不出来罢了。 孙乾一语道破他的不安,道:“若今夜关张二将有一人回,军阵便能撑得住,否则,只怕不妙。若狙击蔡瑁一军,我军与他齐鼓相当,可若多了马超,此子极为英勇,恐为不利啊……” 夜将至,呼啸的风带着一股沉嚣肃杀的味道。 诸葛亮道:“庞统岂会坐以待毙,他必至军前,而借荆州兵为马超之势。若入阵中,若两军相遇而配合,有庞统指引,只恐不利,因此,今夜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二者碰头。” 孙乾心中焦躁,道:“庞统果真能破军师之阵?!” “天下少有能破我阵者,庞统算之一。庞统不死,我计不成!”诸葛亮道,“就算两军不合,有马超为其利,也的确是难以支撑良久。所以公佑,待他们入阵,汝带着主公家眷,速速离开,只恐万一不敌要撤退时顾不上。” 孙乾心中一突,道:“军师以为,此番有几成胜算?!” 诸葛亮却什么都没说。 孙乾心中便有数了。此次只要能保存实力,刘备安全,就算是大成功。伤亡恐怕都难以计数! 一想便悲从中来,道:“好,待二军入阵,我即刻带着二夫人离开。” 孙乾要出帐去准备了,回首看着诸葛亮道:“军师,一切都要当心!只要关张二将回,此局即可扭转!” “定大吉也!”诸葛亮看着渐渐的夜空,仿佛都布上了杀色。 孙乾去了。 而魏延也回来了,他万分忐忑,狼狈不堪的进了帐就跪了下来,惭愧的都抬不起头来,道:“延有罪,以致贪功冒进,损失所有兵马,只一人回来领死罪,请军师责罚延擅自主之罪!”说罢伏地不起。 诸葛亮对他的看法可想而知,一个能不顾主公安危,一心贪功的人,现在不是进攻打仗,而是防守突围啊,他都能贪功误大事。若是一人一马不损的回来了,也是延误了去接应主公的时间。更何况是一人独回。 第648章 七杀阵与蛇吞象 诸葛亮是极厌恶不听他的调度,擅作主张的人,而且还是擅主张失败了的人。 他对魏延的防备和不喜,真是从内心而发。あ七^八中文ヤ~8~1~<首发、域名、请记住 可是此时此刻,正是用人之际,难道还真能杀了他吗?! 因此他面色不显,将他扶了起来,道:“文长糊涂!几乎延误主公之机也。” 魏延更是泣涕而下,不能自已,自言辜负了刘备的信任。 “然,事已至此,不若将罪先且记下,当此时不若戴罪立功,待主公回,一并赏罚,若何!?”诸葛亮道:“只是再不可自专如此!” 魏延心中一松,一喜,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惭愧不已道:“谨遵军师之令。延愿戴罪立功而死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诸葛亮道:“阵中之事,还需将军使力!” 魏延忙效忠心道:“定忠心而使力,愿死而后已!” 两人说开,揭过此事不提,只言当下最紧要的正事,诸葛亮问道:“若与马超战?!文长可是敌手?!” 魏延脸色一沉,却还是老实的摇首,虽不甘心,却承认道:“若论单打独斗,非马超对手。延羞愧,身边军士俱是精英,却丧于西凉弓箭手中。然马超骁勇,若论布兵,他却未必能胜过我。” 诸葛亮佯装沉吟一声,道:“今有此变,恐马超必会急攻我军之阵,倘破了阵,一切皆休,若他依以往,还是从后方进,亮自能从后方改阵而拦住他不与蔡瑁军相合。只怕他必从阵前来,却与蔡瑁军相配合,我军之阵必不堪受重挫,合二方合力,我军必不能敌而阵败也。兵阵虽强,然也需要将主帅。如今关张二位将军未回,主公亦不知所在,若我军败,必有大挫,而被追杀矣。在主公等回之前,军阵中事,还需仰赖魏将军!” 魏延道:“军师但请吩咐。” “很好。”诸葛亮道:“一,不能让马超与蔡瑁军相合,魏将军且去挑衅马超,此子虽勇,却傲慢,将军挑衅,却不与之战,将他引开,不与蔡瑁合,便是大功,亮自会让军阵配合,掩护文长。二,尽量分离庞统与马超二人,叫他们在阵中失散。马超再勇,在我阵中,无有庞统,如失眼也,庞统若无马超相护,空有破阵之策,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得力战将,他一切都做不了。”那时,他再另安排弓箭手,射杀庞统。 庞统不死,诸葛亮心中难安,无论是为现在,还是为将来西凉的布局。 只是这件事,就不会告诉魏延了。诸葛亮不可能将自己所有的布谋全部与魏延说一遍。 魏延听了,道:“延不惧死,唯恐不能力胜,军师既信延,延定竭力而为,必不负军师所望!” “一切皆在魏将军身上,待主公回,亮定美言,多以嘉奖,魏将军此番身担重任,虽有错,但更有功,绝不该罚。”诸葛亮安抚着他,道:“待主公回,吾必叫人去接应魏将军!” 魏延抬首道:“是!” 他领了令箭去了,只听诸葛亮到时扬旗行事。兵阵如何变化,战将如何动足,这些都是早训练过的,他到时只听鼓看旗手号令,便足以在迷阵之中,迷惑马超! 魏延去了,诸葛亮略微松了一口气。 本按着他原来的计划,是让魏延去接应刘备回来救急的,只要三兄弟一回,阵中之危,根本就不算危了。只是事已至此,有一将可以抵挡,只要能撑到他们回来,便能安然无忧了。 魏延没有投敌,这本身就算是意外之喜。 因为很多人怕担死罪,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是要逃的了。 魏延还能回来,便说明足以忠心,也足可以信任。自然也可以担重任。 他也松了一口气,倘无强将可用,这兵阵,不过是散沙而已。 蔡瑁兵虽多,将虽广,然而诸葛亮足以困杀。 只有马超和庞统,此二子,诸葛亮将不遗余力,用魏延作饵,也要谋图他们二人。只要死一个,西凉都将重创。当然,诸葛亮更知军师的能量,所以他的目标,其实是庞统。庞统一死,马超再强,以后也不足为患。 至于魏延,属于半弃子。不死,便能被用,一直用。若是死在马超手上……所以才说,他是饵。 这个人,主意太大。不听军令。擅自行动。此种人背有反骨,若是死得其所,也能成全其忠心矣。 若是不能,以后恐怕要笼络这种人,还得多加恩,多笼络,才能让他继续忠心。 诸葛亮可以容忍任何战将,有傲气的,有脾气的,有各种毛病的……但唯独不能容自己主张,擅自行动,打战军事部署的人。 而这样的事,若是频频发生,又该如何处置呢?! 若以此罪杀之,则言刘备无恩无义无情。若不杀,又如何服众,让战将们都引以为鉴而不敢懈怠,违抗军令?! 而偏偏这个人还有才华。 所以才说是个硬刺,硬骨头。特别难用难啃。还不能得罪。甚至比其它战将更需要笼络加恩才能让他收心忠诚。 诸葛亮心中对魏延的不喜,是从始至终的,虽略有几分惜才,然而,真到要用的时候,也是不惜用的。现在就如是! 魏延领军去了,心中其实也略有一分的疑心。然而,刘备待他并不薄,他现在想到这个苗头,都觉得以想到这个介怀而为耻。魏延低下头不禁想,难道自己就是这么卑劣而揣测别人的人吗?!怎么可以想诸葛军师是这样的人呢?! 他咬着下唇,脸色有些胀红,风一吹,感觉被冻的脑子都有点迟钝了。 军中紧急调动,这个问题一时也不可能想得明白,此时更是来不及多想,也不可能在一时之间想的一清二楚,他便带着人进了阵中去准备防守。按诸葛亮的布署,准备军事行动。 此时庞统与马超已经紧急往蔡瑁这边进发,因为刚打过,还歼灭了荆州兵不少人,因此为免误会,庞统与马超还是派了斥侯去送了信。 这一次马超写信可完全不同上一封。这一封就显得极为狂傲,说他从侧面进阵,让蔡瑁率着大军从正面进的时候来掩护他。那信让蔡瑁看了一眼,就目眦欲裂,不堪受辱,气的将信扔火中烧了,恨不得要把斥侯也给杀了才解气。 还是众文臣武将劝住方止。 斥侯这才有了性命离开,连爬带滚的跑了,也没等到蔡瑁给信。 反正马超的意思就是通知到了,万一你还不长眼,到了阵中时,分不清主次,还要来打我,我马超也不怕你。当然,你要是脑子好的,应该想法子破了军阵,配合他马超把诸葛亮给灭了,到时候只剩下他们,再相互算帐不迟,何必现在这么置气是不是?! 这马超可以说是够嚣张的了。 蔡瑁脸色难看,有一文官出列,名为宋忠,道:“臣斗胆,马超此子虽狂悖,然而言也有衷,诸葛亮此阵,恕吾等无用,一直看不清,也破解不成。而马超身边有庞统,此人虽声名狼藉,然而才比卧龙,名为凤雏,其才不在诸葛之下,有他在,必能破此阵。阻将军不能进者,唯此阵而已。若能破阵,以大军之力,足以歼灭诸葛亮的主力。阵不成阵之时,何人可挡荆州之兵,所以,臣以为,不若叵耐忍一时之气,以成大事……” 有人开了头,自然也就开了口子,众武将也都纷纷上言道:“将军,关张刘尚未回,此机不可候也,候则有援而必有变。此时不妨与马超合作。待灭了诸葛,自有与马超再算帐之时。尚且末将以为,马超欲用我军,我军也可利用马超。关张若赶到,此子,便是一等一的顶力战将,有他逞强挡在前,可护我军之急也……” “不错,末将也以为如此,马超人手不多,后帐再算,还有时也,然刘备之主力,为主也。将军三思。”意思就是让他忍一时之气,分清主次了。 “汝等之言是欲让我借庞统之智,马超之勇力?!而灭诸葛主力,关张二将勇也!?”蔡瑁气仍未消,然而理智是在的。 “然也。”甘宁上前道:“主公已得罪死了刘备,此子若不除,后患将无穷。斩草要除根啊。若能借马超之力杀了刘备。罪名他背,而后患永除。伤仁之名,非主公背也。” 换一种思路,就换了一种思维方式,和尽得的好处。 蔡瑁当然知道,只是气昏头罢了。 他深恨诸葛亮,多番吃他的暗亏,以及埋伏,此时更窝一肚子火呢,便道:“亦好,便依此计。速进军入阵。与马超配合。若众将遇之,不可与战,当与之为助力。” “是!”众将皆听从军令而去。 蔡瑁心道,此次若能真杀了刘备,便是真的除了后患无穷了。便是一直低头忍耐那臭屁的马超也没什么! 荆州兵整装进发,分成三军,左中右,战鼓声声,旗帜摇摆,马嘶人鸣,依次序往军中进! 一场大战,已经不可避免! “杀!”三军之动,地动山摇,人之争夺,血流成伤。 两军相遇,如同电闪遇着雷鸣,这场战事,已非同一般的野战,也非同一般的战役,而是一场生死之战! 荆州兵勇猛入阵,遇着刘备军便砍杀,砍杀之余,却又有无数的兵,仿佛无穷无尽似的再涌出来。 他们不断的入阵,交手,死,伤,而阵势也在不断的调整着,变化着,像个飓风,无情的绞杀着荆州兵,像两个不停对抗的风龙,厮杀,血味,攀咬,壮大,直到荆州兵完全被吞入其中,军阵被壮大了,不断的蔓延开来,像个撑大的肚皮,而阵中依旧有阵,此番诸葛当真是用尽了全力…… 而庞统此时站在马上观察,指了指那阵中位置,道:“七杀阵!不止是七杀阵,孔明用阵连盘活七阵,七七四十九杀局!用心至此,当真是尽了全力在护刘备啊,此等忠心,刘备得此人,若再不济事,也该他一生碌碌无为!” 马超哪耐烦他与诸葛之间的纠葛爱恨,只道:“别唧唧歪歪,你倒是说我们何时入阵?!难道只在此地干看着?!” 庞统一哽,气的脸红脖子粗,冷笑道:“对牛弹琴!” 马超恨不得要把他舌头拔出来! 庞统知道他此时不耐烦呢,便道:“你若能解此阵,倒是敢进去瞧瞧?!没看见荆州兵这么多人,全被吞了吗?!若无解杀之刃,如何破开七杀阵?!” 马超是真看着诸葛的阵慢慢的将荆州兵给吞了的。就是慢慢的包裹其中,慢慢的消化。 当然,这吞了,不代表就是杀尽了,而是围困其中,慢慢的消解,杀死那一种。 马超看了,此时脸色也有点难看,道:“诸葛亮用阵,杀人于无形!” 庞统道:“孔明最擅长此。阵法善于守势,不善于攻。而攻守结合,才是真正的大势。孔明若非无人可用,不至如此。有守无攻,若包裹而灭敌倒好,若不能,也能撑死自己,两败俱伤。” 马超听明白了,意思就是阵法当然好,但是太被动。诸葛这么做,都是因为被动啊,但被动了,还能把牌面打成这样。这样的人,不是天才是啥?! “此困局已是蛇吞象之局。”庞统道。 马超对阵法真的不大懂,远不及庞统专精此道的人高深。学霸么,了解的多,知道的多,基本就是解题解困的概模。所以他看向庞统,忍着不打断他,听他继续说。 庞统看他一脸不耐,估计不知道怎么吐糟自己在卖关子呢,便也不再啰嗦,道:“蛇吞象,象若消解,则归于蛇。象若消解不成,则象破蛇腹。此局是凶险之局!胜负难料!” “所以呢?!”马超冷笑。你说这么多,倒是说怎么破敌啊。卖弄学问有意思是吧?! 庞统一哽,气的不行,行吧,这个急性子,与他说易卦之危机他也懂不了。十分明白了然的告诉他从哪里进发就行了! 他顿时没好气的道:“当从蛇嘴处入,若成,则剖开蛇腹,与象合力而击。然而,蛇嘴谓之阵口,孔明必有兵埋伏,需小心提防!不要中他的埋伏!” 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 第649章 锐不可挡剖蛇腹 马超点头,表示了解,一举刀,大笑道:“西凉好儿郎们,随超去杀敌,扬名天下。壮我西凉声威!杀啊!” “杀啊!”西凉兵何等血性,骑兵一动,那动静简直像呼啸的风,咋咋呼呼的狂卷而过。 当真是旗帜纷扬,轰轰烈烈,好不威风也! 马所过之处,都是吾土,刀砍过之处,都是我之臣属,如此霸气,远远看到他们卷来,都会令人生出怯意来。 魏延就守在阵口处,远远的就听到了动静,忙命斥候前去探明,回报说是有骑兵卷来,当下也确实生出一丝丝的怕意。 这种怯说不清楚。都说事不过三,然而他栽在马超手上已有两回,若是命数,也不会过三的道理,倘今日依旧不敌,还是死在马超手上呢?! 是不是就说明,生死,是注定了的!? 这一丝丝的怯而生出了一丝丝的不解,还有背叛的寒意,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瞳孔之中略有一丝的不甘。不知是对死的怕,还是对生的贪,以及对上者的不满。或者具体到一个人的话,是对军师的不满。 这临机一刻,全部在心中聚集,从积聚的水汽变成了一团堵在心间的雷暴雨,整个的阴郁。 马超来了,魏延拎着刀,坐在马上,瞳孔之中印着来了的人,那呼啸而来的骑兵营,像一卷刃风,毫无道理的刮到了他这里来,入了他的眼,惊了他的心。 不知不觉,明明是冷冷冬日,却已是满背是汗。 魏延此刻,已是若木鸡一般呆滞。也不知是人迟钝而不知变,而是心里存了疑根而不想遵军令。他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他看到了马超,马超却只盯着阵口,眼里却没看见他。 马超这个人,眼界一向至高,除了让他吃尽亏的吕娴,连吕布比他强几倍有余,他都不曾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其它人了。 他来,就是要来破阵的,不会在乎守阵口的人是不是他连杀几回都没杀得了的魏延。 猎人杀兔子,一不得,二不得,猎人下次猎兔子也未必能记得住猎过的兔子的模样,然而对死里逃生的兔子来说,恐怕一时是不能缓解这个人的面貌所带来的恐惧。 骑兵极快,行军如疾风,而庞统马虽好,马术却不好,他是差点落于人后,哪里能赶得上?! 眼看着就要被马超甩到后面去了,一时气骂道:“蠢货,丢了我,你破个屁阵?!阵能困死你!”意思是怨他跑太快,差点把他给弄丢了。 庞统可是他的智囊,人能在阵敌前把脑子弄丢吗?! 所以他一直骂蠢材。 这么骂,马超哪听不见?一时气急,回转马速来,将嘟囔不停的庞统用长臂一夹,直接从马上捞了过来,直接就放到自己马身后了。西凉马高大,两个人坐绰绰有余,况且庞统是文士,个又不高,战将有肌肉群,所以重,但是文士再重都重不到哪里去,所以马超想都不想就这么做了。目的在于什么,止妇人的咶噪。杀战在前,他是迫不及待的要去杀敌,若是还要顾及身后的马,这人马术又不咋行的情况下,哪个能顾得上他?!骑兵本就在于机变,结果顾着他,失了灵活,还怎么打?!怎么尽兴?! 所以马超一是为了不必顾忌他,照应他,弄到了身后,反而方便照顾,不至于被人杀掉。他保护自己的战马和身后的人,能力是绰绰有余的,也省得这庞统总是嘀嘀咕咕,没完没了的唧歪。二是为了羞辱这厮,不管后果是啥,反正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恶性循环了,就是这么贱。 反正这个当下,庞统是想都没想到,只感觉一阵头晕脑胀,人都吓的下意识的缩成了一团,然后稀里糊涂的就到了马超背后,还撞上了他背后的铁甲,把他给撞的是羞愤欲死,结果更可怕的是什么?!他比马超矮,在这高大的马上,在马超的身后,从前面看来,都不知道他身后带了一个人…… 庞统反应过来,脸色都变了,这事要传出去,他这张士人的脸,是丢尽了! 偏偏马超还一脸兴味,嘴上还要讨便宜,道:“身轻如燕,娇小若斯,士元若是再貌美些,真是如妇人。”这是嫌他咶噪如妇人的意思了呗! 庞统气都气炸了,冷笑一声道:“哦,可惜统如此相貌,真是委屈将军了,不然日献计,夜献身,将军行军,岂不美哉!” 一听这男中音,低沉的语气,再联想这般相貌,马超的脸也恶心的变了。 众将士靠的近的,都听见了,发出一声窃笑声。 敢与将军这么呛声的,军师是真的敢! 瞧这两个,又来了。真是相亲相爱,不,是相爱相杀! 马超见此,便讪讪的闭了嘴。也是哦,他这个军师,想要讨得他的便宜,是难!把脸一豁出去,比他脸皮还厚,寻常羞辱都辱不着他了。现在是连讽他是女子都没用了。马超一想,竟有点怅然。 庞统听见笑声,心中恼怒更甚,恶狠狠的在马超身后道:“蠢材!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不尊重我,我若是想坑你,叫你冲杀你就冲杀,早晚死的不能再透!没脑子的蠢货,指哪就打哪?!有你这么对待军师的吗?!我若临阵要叛杀你,有你受的!蠢材蠢材!” 马超听了也是大怒,冷笑道:“军师是要我听,还是不要我听?!这是劝我不听军师,不信军师了?!” 庞统也噎的够呛,便不语了。算了吧,两人虽然难相处,但是信任还是在的。 他也不至于坑马超,马超也不至于非与他反着来,坑的不是庞统,而是他的西凉兵马啊。 两人都哼了一声,不语了。 但是默契是在的,两人不能分开。一旦进了阵,就得依庞统的指引行事了。 庞统也认了命,寻思着两人分两匹马坐,到底可能会被冲散。与其如此,这般隐在他身后,也算可以了。 马超也是临时起意,意气行事,再料不到,这倒救了庞统一命! 此时二人有了默契,也不再多言,庞统寻思着反正是丢脸了,也不在乎丢更大的脸,为免自己成为目标,妨碍到马超,干脆把马超背后的战袍往身上一披,钻在里面,一抱马超的铠甲,稳稳当当的坐着,反而隐匿了似的! 庞统是士人,也是要脸要面子的人,但他是狂士,嘴上没把门,人呢也不在乎行装外面,行事更是不拘一格,一旦舍了脸面,他可比诸葛不要脸的多了。 诸葛那人,就是太在乎名士风流。 庞统酸是真的很酸的,人嘛,但凡自己做不到,得不到的,难免都会有点酸溜溜的。对庞统来说,像诸葛那样,得主看重,尊重,敬为上宾,托以重任,一抬手指挥千军万马,一谈笑,计谋丛生,将从士服,呼风唤雨……七八中文首发7*8zwm7*8zw 可他庞统连眼前这个人都搞不定呢,天天恨不得要咬死对方。 连士的时候差距就很明显了,现在,更明显…… 哎,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庞统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对着眼前的马超是恨铁不成钢!幸而我庞统不坑你,要是坑你,你就瞎信,瞎冲,有你受的! 还要捉弄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庞统磨着牙,恨恨的想暗搓搓捏死眼前这个人! 幸而大事为重,这些思绪不过是一个闪回。 骑兵已经逼近阵口。马未到,箭先至。嗖嗖嗖……骑兵还未近前,已然无数支利箭往刘营大阵中射去,意欲扩大阵口,一股脑的冲进去。 然而阵口也早设伏重兵,防着的就是马超此举。盾牌竖起,长矛在前,弓箭手在后,嗖嗖嗖……反射回去,顿时之间,漫天箭雨。 西凉兵向来悍不畏死,越是难以逾越,就越是勇猛。 马超一见,嘴角咧出一个笑来,此处,果然是阵口了。若非是阵口,怎么能见如此重兵把守于此?! 马超长刀在手,往上一指,号令骑兵只勇冲,不后退! 一时之间,马嘶鸣而起,咴的一声,马腾空,竟是直接冲入了阵口! 一匹马过,另一匹马也会过,数千马匹皆带蹄铁,踏踏踏……阵口便是如此重伏又哪里能挡得住这样的骑兵冲势,一时之间,竟被踏了个稀巴烂。很多人来不及躲闪,愣是死是马蹄之下! 骑兵的优势就是如此,马超是将骑兵之优势彻底的发挥了出来。箭雨挡不住,一瞬一息间,已经破了关口,直往里逼近。 冲,砍,杀,刺…… 阵口众兵简直不堪一击! 如同尖刀入猪腹,刃之卷及,何人可挡?! 魏延再不出列,便要迟了,他寻到马超身影,便往他这边跑。边跑连放箭。 嗖嗖嗖! 三箭连发,皆没中。 马超早瞅见他,避过箭矢,见己军中有人要去包抄魏延,便道:“将此贼交与我!” 众副将等人这才散开,去杀旁处。 “魏延贼子,汝还活着?!”马超提刀过来,挥起,狠狠朝他天灵盖劈来。魏延忙举刀挡,身上冷汗不止。看着马超的眼神之中,带着难以言述的一种东西。马超年轻,只是怔了一下,却没看懂。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血味,到处都是哀鸣,马嘶,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这里是地狱的入口,是生与死的临界。 每一波战争,都昭示着残酷。收割无数人的生命。用血祭奠着战歌。 而流血的意义在何?!每一个生的人,心中的定义都不同。 马超见魏延不答,便道:“扮成我西凉兵马偷袭蔡营者,可是汝?!暗设伏兵杀蔡瑁者,可是汝?!祸水东引之计,倒是用的溜。惜我马超,非背锅不能言者也。欺吾至此,当付出代价!看吾今日,必杀汝!” 魏延明显体力不支,今日交战日久,又在冻了很久,心中又狐疑不定,此时此刻哪里能是马超的对手?! 然他胜在脑子还算给力,见恐怕不能力敌,当下一个拼命打了个幌子,转首便要跑。马超再起一刀,却斩了个空,本欲乘胜追击,却传来庞统闷闷的一声,道:“不可追!必有诈!孔明意欲分离将军与西凉主力也!” 马超一听,便止了住,还算有理智在,只是恨恨的道:“惜不能血刃此贼!否则必斩下他的脑袋坐着下酒!” 庞统翻了个白眼,幸亏你没说要吃人的心肝,不然他真的是与野兽与伍了。心里却是吐糟这些人常年与狄戎交战,这习性吧,也有点过于野蛮了…… 当然了,那个时代,纯正的中原人,也没几个好鸟,左不过是找个仁义的名声披一下,杀了敌人,就立个墓碑,不吃人而已。 真的要杀人的时候,中原人也不会手软。不然中原这个地方,还叫中原吗?!早被外族破了,吞了。七八中文^电脑端: 不过礼义发教于此,虚礼皆在于此。 杀了人,立碑祭一下,这叫仁义,这是礼人。杀了人,坐着下酒,吃人心肝,这叫野蛮。这个时代,很多外族人,不知文字,不知文明虚礼,只讲生,活的野蛮,也是传统。 所以庞统听了这话,也难怪有这个反应了。 庞统在中原混不下去,是因为太狂。马超在中原混不下去,其实就是不合中原最基本的原则,杀敌也是要虚伪的啊。杀的时候别手软,人死了,还是要挤两滴鳄鱼泪的,这才叫仁慈。 庞统打算以后要好好与他讲讲。这小子顺风顺水的习惯了,根本连有些规则都还没弄清。只凭义气行事,是要吃大亏的。 他能遇到吕娴,也是算他命好了! 马超不追,领着骑兵,从阵口直从腹中剖,其势锐不可挡!有庞统指引,当真是切中要害,半点不偏不倚。 魏延见马超不追,迟疑一会,又赶了回去,欲阻挡,却根本挡不住马超骑兵之攻势。 恍惚之中,见一阵列拎着弓箭,却不发箭,一时大疑,上前道:“何队丛人?!为何不依军令?!” 那弓箭小队带头之人上前道:“军师依我等在此候着,待将军引走马超,见到庞统,立射杀不迟。只是不知何故,却不见庞统身影。一时疑惑,故而延迟!” 第650章 临阵招降缚魏延 魏延心中一惊,已是连连冷笑,然而面上却是不发,道:“马超极为狡诈,本将军根本未得引开他,他不中计,徒之奈何?!” 弓箭手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马超不中计,就说明那庞统肯定在骑兵的护佑之中,他们又如何能趁乱偷袭?!根本连敌腹心也进不去,如何能杀得庞统?! 一时无奈,道:“还望将军指令?!” 这是指着他发布军令的意思,他们将听从之意。 魏延朝刘营旗帜转换方向看了一眼,心中一冷,却不敢叫诸葛亮看出自己已料破,便道:“吾再去引开马超,汝等继续留守,若遇庞统,再杀不迟!” 弓箭手们即刻听令,继续留中。 魏延则又回了去,思绪一直在心间滚滚翻涌,郁气,不平之气,交织在一起,令他头昏脑胀,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回来又是为何?! 叛刘备吗?!临阵投敌吗?! 他不知道! 可是在这混乱的犹豫之中,还是又渐渐逼近马超了,马超正杀的尽兴,一眼瞅见他,眼睛一瞪,人拍马赶来,也是气的笑了,哧笑道:“贼子!又是汝!” 说罢便要来杀魏延,魏延哪里还敢再与他交战,见他飞马而来,他转头就跑,狂奔而去,马超紧随不舍,大刀横跨,这是非要他死不可了。 庞统见魏延第二次再来,心中已然有所猜疑,一手扣住马超的腰,一手则探出红袍,张望着前方的魏延道:“……孔明意欲用汝生换吾死乎?!” 魏延一怔,明显有所迟疑,停滞了一下,而说时迟那时快,马超的大刀,已斩至其天灵盖。 “住手!!”庞统大喝一声,去阻他拎刀的手臂,马超吃了一惊,手肘被他一拉,他横扫过去,正中魏延跨下战马的脸,那马噗的留血倒地,哀鸣不止,魏延也早不敌,栽下马来,掉在地上不动了! 马超心中大怒,恨不得要将庞统扔下马,怒斥道:“你找死吗?!” 庞统道:“他还有用!” 马超冷笑一声,驱马上前,却没下马,只是换了剑鞘戳了戳魏延,道:“匹夫死了不曾?!” 魏延当然没死,他只是体力不支,摔下马后,整个人有点蒙了而已,见马超不杀自己,便咬牙道:“……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马超见他此时已是砧板上的肉,便没什么要赶紧杀的兴趣了,道:“为何三番两次的来引我?!” 魏延不答,只是脸色青着看着马超。 这才发现他身后还带了一个人。他有点讶异,不过也有点果然如此的叹息。难怪一直寻不到庞统,原来他与马超共乘一骑。 庞统看着他的行径,心里也有数了,道:“你三番两次来引孟起,目的是分开主将与骑兵营,然否?!” 魏延不答。 “孔明欲用汝为饵,汝知之否?!”庞统道:“你可真大度,以身作则,以己为饵,成全忠心?!可惜谁能记汝功?!” 旌旗不断来回转动,风猎猎作响,吹的他的脸,仿佛都如这旗一般几欲支撑不住。 此言正中魏延心中要害,一时之间,仿佛肝都动了一下。他大约也是欲挣扎,然而却没挣扎得动。 “孔明计欲在吾,然否?!”庞统紧紧的盯着魏延,问。用的却是极肯定的语气。 魏延看着他,依旧不语。他虽什么都没说,可是也什么都算说了。 庞统一笑,道:“孔明还是孔明啊,不以私交,而影响大事,他下得了手,统自也能有反击之时也?!哈哈哈……” 马超并不傻,听明白了,拧眉道:“诸葛亮要杀你?!” “然也……”庞统笑道:“先杀我,再退西凉军,不难。此阵,就算围不死西凉兵,不能伤筋动骨,也能制衡。若无我指点迷阵,你又如何破之,如何出得阵去?!只会被迷的团团打转,而陷入狂躁之中。” 马超自动过滤他一番自夸的话,只是拧眉冷笑了一声,道:“计出诸葛,此人好生歹毒。阵中围兵,暗伏刺客,要杀我军师,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听着他自负的话,庞统也自动过滤了,冷笑道:“将军休自得,还是想想怎么避开暗中的刺客要紧。若有弓箭手,也得小心被射成筛子!此阵极险,一步都不可踏错。切记!” “知道了!”马超虽然声音不耐烦,不过还是很听话的。也知道现在事情很严重,是真正的生死关头。心中也是暗暗庆幸,也是阴差阳错的把庞统放到了自己的马上,不然这厮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马超将剑对准魏延,道:“你想怎么死?!” 魏延道:“要杀便杀,休要废话。” “那就受死吧!”马超立即便要枭首,不料又被庞统拉住,马超简直厌恶透了庞统这人,一时气的恨不得要掐死他。 庞统跟没看见似的,只看着魏延道:“降不降?!” “宁死不降!”魏延冷笑一声,道:“顶天立地的丈夫,岂可降于此等稚幼小儿?我不事之!” “那还有什么要说的,杀了吧!”马超冷笑道。 “非降吾军也,可降徐州也,徐州温侯吕布所在,明主之地也,汝去之,可得重用!”庞统道:“魏文长,观汝行事,也是大将之才,屈在诸葛手中,只会被压制,帅以将用,终不得重用也!汝可思之。” 魏延低头不语。却也不肯降。 “刘使君虽有仁义名,然终无土,此次便是脱险去了巴蜀,也终是潜龙于渊,不得出巴蜀之地也,既无伸志,汝纵有韩信之才,又有何处可用?!刘营中领兵作战,有关张二将,统领大军,有诸葛孔明,而汝在中间,弃之可惜,用之终受制也,既是如此,何必非要在此处?!”庞统道:“吾诚心言,望汝思之!今日,孔明可用汝来作诱饵,他日亦是,便是马超肯放你走,你还是同样的憋屈命运。汝若肯降,还可生,若不降,死于此处,必无疑。只是甘心否?!人生于天地间,终不得用,憋屈无志至此,岂不悲哉?!” 魏延冷笑道:“刘使君仁义之人也,吕布三姓家奴其人,吾不事之。” “吕布缺点如星,然优点如月华,世人皆见之繁星,而不知月华之光辉也,”庞统道:“况且女公子吕娴,汝知之否?!” 见魏延不语,庞统道:“徐州之伸展,远比刘使君可展望,如今已入北方,至于半境,正是用人之际,若得文长,必重用也。然而刘使君处,一外不拓,终只能屈于巴蜀,二内有才人,文武大将,汝名不显,汝位尴尬也。去吕营,可为一方统帅,而在刘营只堪为将也,功终不盖关张二人!君愚也,不见马孟起乎?!此子尚能如此之用,汝才远在马孟起之上,若得青眼,将来成就必在吾等之上。汝有主见之人也,马超也如是,若你们二人皆在刘营,未必能展全才。在吕营,却完全不同。望汝思之!” 魏延听了,怔怔的,但下不了决心,若有所思的样子。 马超听了便怒,冷笑道:“在你眼中,超不如此贼子?!” 庞统道:“你虽强,却难以克制,脱疆的野马,难用!” 马超气的拎住了庞统的衣领道:“再敢损我,将汝扔下地去叫马踏死!” 这个白痴!战虽将,可是统兵,不如眼前这魏延,他费尽心机就是想哄他降了辅佐马超,结果这马超完全没有一丁点人主的自觉,半点暖心之语都不哄。 真是气死了! 若是女公子在此,早把人哄住了再说。 庞统不理会马超的叫嚣,只道:“孟起强如刀刃,而将军稳如磐石,二者相合,天下无往不利。出征杀伐,九州立功,岂不快哉,总比屈于此地强也!” 魏延的性格也是一种硬骨头那种,闻言瞅着马超,上下一扫,哧笑了一声。 “降不降?!”马超不耐烦了,怒道:“为此一人,白白耽误战机?!降,一句话,不降,只受死!” 魏延敛了眼皮道:“与此等粗鄙之人为伍,对不住延之多年教养也。刘使君处仁德之所,吾不降。” 马超听了,便要斩他。 庞统叹了一声,十分可惜的样子,说了半天,还是浪费了口舌。也不知道是魏延太固执,而是这猪队友,一直在拖后腿! “蠢材,既不降,缚之便是!”庞统道:“拿他让刘营拿东西来换人!” 马超皱眉道:“我非马贼,何缚人要赎金?!我不作此之事。” “况刘备向以仁义称名天下,他必不肯谈利,既不谈利给利与我,必言我若不得赎金伤此人,便是我不仁不义。”马超道:“反倒逼我不上不下,为不失义,不得不放人?!那有那么美的事!”这刘备,就是拿仁义作筏子最为擅长。反正话都被他给说了。 庞统简直要敲开这个人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 正规军至于真的要赎金吗?!他这不是为了逼迫眼前这个人看清楚吗?! 等他对刘营心寒了,还不得任他宰割?! 刘营不赎,还正好呢,他们也正好不放! 磨着,心寒了,早晚就是他们营中的人。 这个人,庞统真是气死,与这蠢材没有半点默契。 这人是死脑筋,魏延当然也是硬骨头。这样的人,临阵投敌,便是坏了自己的忠义之名,对爱惜羽毛的人来说,在这个当下,肯定是死也不愿意变节的。 与其如此,便先缓和了,给个缓冲。先抓了,再用计,有的是办法再来劝降。何必急于这一时?! 所以这马超,真的是半点都不知道什么叫转寰。也难怪他身边的人都是西凉旧人,就没个正常人愿意投效在他帐下。 便是关羽张飞帐下也有不少名士去投,不少英雄豪杰去奔赴的,偏他这个西凉少子,硬是没有人能瞧得上。 见庞统脸色难看,要翻脸了,马超这才依了,偏嘴还硬,道:“你可别只叫我到时放不得,杀不得就行……” 庞统冷笑一声,若是换一个人,也许此计不成。若是眼前这个硬骨头,刘备越以仁义而示之天下,就越会让他心寒。 所以真忠义之士,此时也就叫马超杀了算了。但这个人,庞统是很眼馋的。 必须得留下来用。 马超很是嫌弃的将魏延示之旗兵队,道:“将他捆了,绑在马上。带着!” 旗兵队很快将魏延捆了缚到马后,魏延昏昏沉沉的颠到马上,有些想吐。 旗兵回道:“将军,此人高热,好像病了!” “麻烦!”马超瞪了一眼庞统道:“偏要带着他!行军之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是去信要赎金,刘备能理会?!他若以仁义名来堵我,我不饶你!” 回信才好呢,回信就是想逼死此人,若真是忠义之人,见此之信,为全忠义,也就自尽算了。可是这个人,庞统知道,只要落了难,过了度,他的心就移了,志也就改了。无非是弄点花招而已。庞统有时间折腾。诸葛如此恶心他,他偏也要恶心诸葛一回。 “少啰嗦!”庞统早不在意马超的威胁,凶狠的道:“继续迂回而进,可与蔡军汇合,阵营既可破!” 马超这才不言语了,令旗兵跟随,呼啸而延着庞统所指的方向一一击破,只见眼前豁然开朗,阵势有人指点,也能够看的分明,骑兵呼啸着过,势如破竹。 突遇箭雨,庞统一指弓箭手所在阵眼,早有飞马一营飞出,将弓箭手所在方位踏了个稀巴烂! 骑兵之勇,竟无人可挡! 魏延被颠的吐了,浑身发抖,身上烫乎乎的,哦,原来是真冻着了,以至于此! 本应死在马超刀下,现在却捡了一条命。 只是这条命,若是不死,便是不忠,若是死了,才成全了忠义。如今为俘,若降,则又失了忠义之名,若不降,听庞统之言一定会拿着他去要赎金,要赎金是假,只恐是要刘备亲自来信逼他上绝路。这庞统好歹毒的计谋,偏偏与诸葛的阳谋如出一辙…… 第651章 聚阵为炉化炼狱 可恨他现在虽头晕,脑子却极清醒。 赎金肯定是不可能给的,也没得给,顶多是来信言明,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将可死,不可伤,仁义虽有名,却也须有始终与尊严,若与之赎金,则是刘备与他是以利相交也。以义相交之人,如何能利而辱也?!无非是逼迫马超不敢杀魏延,就是架个高高的架子让他下不来台呗。就像当初拿着刘邦亲人临阵威胁他的人,结果最后反而是项羽自己下不来台,只能放了…… 魏延恍惚的想,马超这人是舍了脸皮,恐怕真的不在乎要赎金的名声不中听了。 为了达到目的,当真是不择手段。 这主臣二人,没脸没皮的,对比着慈仁虚伪的,虽然面目可憎,可说到底,却十分真实。 刘备会怎么回信,魏延全料得中。 这封信不光会让马超下不下,上不上,同时,也会逼迫的他为俘而走投无路。若为忠义辈者,必自尽也。若他降了,便是真正的不义,见利忘义。 这是一箭几雕,将魏延投降的后路都给绝了! 魏延心中已是沉了下来。说愤怒不是,说清醒,才真的恰当。 他沉沉的看了一眼马超背后的红袍,里面藏着的庞统,这个人,也是个眼厉之人,恐怕已经看出他的端倪,所以才执意叫马超不杀自己。 人的潜意识已经替他做了选择。 也就是说,在他第二次来引马超的时候,庞统已经猜出来了。 而他愿保,就说明他看出来了他的本意。 就算他侥幸不死,在战场上被人救回刘营去。 此人,可能也会用同样的计来杀他。就算刘备仁德,不会杀他,但只要心里有了猜忌,弃而不用,是早晚的事。 而这个人,短短瞬息之内,已经将这些全想通了。 他更知道自己也看得透,想得明,所以根本不至于非要他死。 此人,与诸葛一样的人!一路货色! 他,会用同样的计策。 也就是说,无论他被俘在此,还是被营救回去,都是一样的绝境。 只有死,或是降才能逃脱。死,成全忠义名,可是死,也冤。降,便成了可笑,只能与眼前这人,以及马超为伍…… 魏延咬着牙,十分不甘心。他向来也以忠义留世,难道……一朝之间,就要改节吗?! 冬日的河水何其的凉冷?!魏延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的,加上马颠的厉害,便是再怎么聪明也没想得清楚明白,做出抉择。 忠义与个人所在乎的私节本来就是矛盾的,便是机智如他,自诩颇有才能,此时也是犯了难,难以抉择出真正的决断。 恍然之间,只觉这骑兵营无比的骁勇,一直在破着阵的关窍,曲折着前进,无往不利。而兵阵之中,无人可挡,西凉少子马孟起,威风无比。 火光,冷箭,阴云蔽日,全是密密麻麻的盔甲。乱了,全乱了。蔡瑁此时已经完全被阵中的局面给弄的头晕脑胀。 入眼所处,全是伏兵,退回去,又变了阵,完全再找不出退回的路,而前进,也总是被兵阵中的埋伏给弄的焦头烂额。 堂堂荆州强兵,竟被这神出鬼没般变化多端的兵阵给弄的头脑发沉。 蔡瑁咬着牙,见自己军阵势已经全乱了,完全受制于兵阵所困,要么被暗箭所杀,要么被矛戈所刺,你待挡时,他们如潮水般退去,你一松懈,又出其不意的换另一个方向杀来,弄的人心惶惶,鬼哭狼嚎。 这个时代的士兵目不识丁,一生所最尊崇的信仰,可能就是鬼神。自然界中很多无法解释的事物,他们自有自己的解读,比如梦境,比如无木之火,这些,他们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解读。而现在,诸葛的兵阵所用的这个神出鬼没的手腕,完完全全的吓住了他们,他们看不到天地,只见入眼无法触及的敌兵。 他们就是觉得被天地所弃,而一定要死于此鬼阵之中了,所以惊恐,慌乱之中,进退不得,反而自己相互踩踏死者无数! 蔡瑁如今十分被动,被动到哪怕自己看到这处境,也是慌了神,冷汗一层层的如浆子一样的印在后背上,若不快点突破,只怕他的军队都要分散着一一的被歼灭了。 “此阵何人可破?!”蔡瑁回首到处寻到自己的文官与随从武将等人。然而大家的面上也都是茫然,只能在被动的接受着兵阵之中的杀机。 “将军,吾等在阵中,只恐当局者迷,识不清全局阵法,如何破阵?!”吕介拱手道:“此阵极为高明,便是吾等也都识不破,只恐是阵中之阵,机中藏机,若是找不到阵眼,无法可解,如团乱麻。” “乱麻?!”蔡瑁冷笑道:“快刀可斩乱麻!硬冲可能破阵?!” 吕介道:“早试过了。然而我们可硬冲,对方却一直在变阵,若对我等兵力所在了如指掌,他变阵反而将我军缠的更紧更深,如同沼泽,越陷越深。” 蔡瑁听了,冷笑一声,道:“装神弄鬼之阵,乱吾军心。如若无人可解,只硬冲。我军强,他阵弱,必不能敌!” “此阵若无高手解,只恐难解。而硬冲,只会不断的落入陷阱,反而越陷越深。”甘宁也到了前方来,对蔡瑁道:“敌军无将可用,意欲用兵阵消耗我军实力也。越是拖延对他们越有利,而我军越是慌乱,越是乱打,对他们也越有利。当此之时,末将以为,若无人解阵,不如稍安勿躁,保存实力。” 蔡瑁听了若有所思,的确是太被动了。 之前一味的冲进来,结果进来以后,完全就被牵着鼻子走。这一点让蔡瑁也慌了神。此时经甘宁一提醒,蔡瑁也反应过来,的确,敌军一直未有任何一个可得力的大将出来迎战。 一直都是引着他们往军阵深处走,然后绞紧,缠陷,越是挣扎,越是杀冲,越是硬闯,反而越为不利。 如同蛇裹上了猎物,越是挣扎,越是动弹不得,受制其间。 既然不能挣脱,又是越陷越深,先放松自己,在阵中积蓄实力,不要被其消耗?! 也就是说,拖! 蔡道:“我军已全陷落阵中,兴霸是说,拖?!” “然也!”甘宁道:“我军终势强,诸葛亮兵阵虽强,然兵终弱,只要我军不乱,拖下去,他必疲。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我军,不以进攻为主,而为防守为要!在阵中,设立防守阵。” 蔡瑁道:“兴霸言之有理!便依此计,汝二人速速去收拾我军,立圆阵防守!” 甘宁与吕介二人应了声是,速速去了。 此时荆州兵确实是乱了,慌的不成样子,若再不整兵定心,只会慢慢的被消解,然后一个个的被杀掉。 挣扎越深,这将是他们最终的命运。 蔡瑁军令一下,甘宁与吕介二人很快稳住了局势,合了三个大圆阵,只以防守为主,不再主动进攻,渐渐的荆州兵虽然也焦急,可是心却乱了下来。 蔡瑁心乱如麻,坐到战车上去看敌军,只见密密麻麻,一条条的兵阵,啸云蔽日,呼吵而奔跑转动,轮流于各个方位,这其中的机密,蔡瑁识不大清。完全看不分明。 这除了局外人,局内人,如何能辩别得清,要得何等高才,才能破了这个阵!? 现下如何是好?! 难道只能被困?!等着被敌人消解杀死吗!? 蔡瑁想起马超这厮,虽然不想承认,但眼下,可能解困局的钥匙,便是马超了。 他正纠结之中,左右皆道:“什么声音?!” 蔡瑁一凛,只听突突突的地动之声,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滚动,然后压的地面都震动起来,他尚如此,更何况荆州兵,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情绪,此时又染上了恐慌。 他们看着看不到尽头的敌军,绝望在心中渐渐升起,甚至弄不清楚,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恐怖事实。 诸葛亮哪里会让他们在原地保存实力?! 既是七杀蛇阵,自然要分解腹中之食,否则,若不用胃液将之消化了,他们挣脱了蛇腹,蛇反而受殃而从外祸害。 他早料到了这一局,因此调换了军阵,兵后撤,投石机推出来往前。 投石机是很大的东西,特别笨重,不好移动,但诸葛亮不仅改造了投石机,弄的轻便,甚至在逃亡途中没有此物可造,他也能用山林间的东西,再复制一样,只用木制,加以机关技巧,就完成了! 只因为是木制,所能投的只有不太重的石块,而且不可能是火石。 有些正规军,是有携带着投石机的,此物,一能用来攻破城门,二能在石上裹以火油,待投出,便放火箭,立即能着,烧死敌军一片。 石从天而降,火油从天而洒洒的滴落下来,是何等的恐怖,火一来,烧成火油,此等的威慑,震人心魂。如同地狱厉鬼放火索人。 此时诸葛所改造的,肯定威力不及此,毕竟仓促之间而准备的。然而,它在军阵之中用起来,也不比投石机攻城战中的威力小! 投石机这玩意儿,其实很鸡肋,也就是野战中的运用性不强,因为太笨重了,等它到达现场,调好角度,黄花菜都凉了。 结果转移阵地,还要花多少兵力护着它不被抢,或是被敌人所用,又是一阵费事。所以此物用的少,而且多以攻城为主,放在城外,往城里一投,民屋倒塌,土崩瓦解,有些小城池,城墙失修的,那基本投着投着城墙就破了。 也因为机动性太差,便是正规军也就那么几台。真的不多。 而此时,此物在阵中所用,威力完全不亚于攻城! 为何呢?! 因为荆州兵已布圆阵,他们就是一座防守的城,出不去,固步自封的城。 诸葛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就在荆州兵慌乱不堪之时,突然己阵之中,砰的一声,随着地动,发出的是哀鸣声,以及喧哗声。人嚎马嘶…… “发生了什么事!?”蔡瑁脸色大变,可是这一次,没有人弄清回答他,就有了第二声,第三声,然后是无数的石块,从天而降! 砰,砰……砸在人身上的,当场砸破脑袋死亡,抛物线自上而下的威力,随着加速度,扩大了几倍有余的力量,谁能阻挡?! 向来对空中的防御,以地面来说,都是薄弱的,弱势的,此时本就军心不稳,被此一劫砸下,荆州兵损失惨重,完全的被砸蒙了,死于石块的人多,一时乱起来,反而死于推搡踩踏的更多,再加上马的暴躁,惊慌,整个兵阵都乱了。 蔡瑁想要安抚人心,然而生死之隙,再大的安抚,再多的言语全都失去了效用。 有的只有垂死挣扎,只有死里逃生的哀嚎,以及对生的渴望,像疯了一样去突破。此时竟是连反击也做不到了! 眼看着荆州兵折损惨重,蔡瑁是急的像跳脚的蛙。与其如此被动,还不如主动再出击,杀就是!总好过在原地等死! “杀敌!”蔡瑁令旗兵扬旗,击鼓进攻,荆州兵此时也列不成阵势分批进攻了,而是越发的分散,只顾杀敌,再顾不上排兵布阵。 阵势一时并不能四散而开,而诸葛安排的箭雨也纷纷跟着石块落下,噗哧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那种钝声,在黑暗之中伴着血腥味,再配合着惨叫,怎不叫人间地狱?! 刀剑无情,战争冷酷。史上之时,并未发生类似之事,诸葛并未如此早出世,刘备也未如此早就有如此实力和兵力,而蔡瑁,也没有发出大军而追杀……从吕娴这个小蝴蝶开始,扇动了骤风的翅膀,将很多的事都改变了…… 刘备兵再穷再弱,人数也制胜,装备再不如荆州兵,胜在有用兵如神的诸葛亮。 此人机智过人,点兵成阵。 纵然此刻无有大将,也能将蔡瑁大军克的挣脱不得,生不得生,死不得死!炼人为狱,聚阵为炉。 阵中如此之变,庞统远观,焉能不知?! 他对马超道:“再不去救,蔡瑁就要被人坑死了。” 马超拧眉道:“无用之人,何须救他,他死也不与我相干。”他厌恶蔡瑁,对他观感实在差劲。 庞统冷笑一声,道:“吾之智,汝之强,若无蔡瑁大军在,想要从此阵中完全得脱,也够呛。救蔡瑁,就是救我军。你可不要太自负自己之强了!骑兵的弱点,在这黑暗之中,在兵阵之中,想要破,诸葛就能破!兵阵之中的骑兵不如步兵!” 第652章 临阵不前谋人心 骑兵一定在旷野才有优势,一马平川,呼啸而过,像自由的风,何等畅意。 而在阵中,像是被鸟绑住了翅膀,只要轻轻一折,连飞都飞不起来,便完全失去了优势和生命力。 马超本就是精英,一听就能领会,立生胆寒,凝眉聚怒,嗡声嗡气的道:“知道了!” 就是催他快点去助蔡瑁脱困呗。不然没有蔡瑁配合,只怕他们也可能被步兵消灭。 天黑的可怕,防不胜防,倘若真有绊马索连环阵在,只怕他的马,都得化为刀下肉,他的兵,都得化为刀下鬼。 这心中哪能不胆寒?! 争秒夺生。就是如今之势。成则破诸葛之阵,若不成,恐怕都得被诸葛给坑了! 便是马超再恃强,此时也知诸葛妖孽,绝不敢再耽误时间,竟是连废话也不说了,急急的破阵,涌向蔡瑁那边,准备接他们脱困! 马超勇时像奋起的蛟龙,卷起来时真像个狂风,所过之处,皆将阵所在方位,催毁的七零八落。 庞统又有智,随时所指之阵眼,破敌之法,冲撞,冲散,让阵内溃无可溃,一退再退,一败再败。就像一颗完整苹果上的腐去的果肉,慢慢的一开始变得塌陷,变黑,变的失控,然后越来越大,直接腐蚀整颗苹果。而在一开始挖去的话,再补上,也许苹果所受之害,只是那一块局部地区氧化变黑而已…… 诸葛亮在阵外命人盯着阵中之事,斥侯营片刻功夫便要来回报一声。 得知这马超之势恐怕无法可挡的时候,诸葛亮的眉头已经紧紧的蹙起来了。 便是智多如他,此时心中也是有几份疑惑,还有怯惮的,不是怕输,而是怕万一真的两军相合,只恐他的兵阵,力不能敌。 诸葛亮将手上战将一一仔细又想了一遍,此时此刻,除了关张二将能回来,否则恐不能扭转时局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这种窘境。 若是两军对敌,战败了,也许还好,但无人可用时的困境,这种处境,真的叫诸葛亮心里十分不甘。 此时哪怕只是一人回,便能压制住马超。此时只要阻止住他,让蔡瑁折在阵中,荆州兵有来无回,只是时间问题。 诸葛亮既已经选择动了手,万没有中途收手的道理。反正打也打了,还不如全部歼灭。若不然杀一半放一半,岂不是更添怨恨。 斩草除根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仇怨已结,便再没有可能转寰,如今荆州蔡瑁与刘备之间,已经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了。早在追杀之时,已经揭了温情的面纱,变得无比的残酷。 马超的战力,光听着汇报,都有目共睹。此人,的确是个刺儿头。 如今一是要阻止他接应到蔡瑁军,二军相合,便再无可挡,二是一定要候到关张二将有人回来,还能转寰局势,只但愿一定要撑到那个时候。 诸葛亮问左右道:“孙乾可已护佑车马离开?!” “一柱香前已经离开,”亲兵道。 孙乾扮成了商户走的,低调的很。此时诸葛亮也不得不准备后路了。只要主公家眷无恙。否则陷于军阵中敌人之手,恐会受害。 “魏延可是被俘?!”诸葛亮道。 亲兵道:“未见尸首,应是被俘。” 而他安排的弓箭手悉数无了回应,只恐已经被杀殆尽了。而庞统依旧没有下落。那么,他一定就在马超身边。 终究是失了谋计,若是庞统死,区区马超战力再强,也只能空消耗而死于阵中。 眼见这些都已经失了目的,落了空。那么,只能设法阻止马超去与蔡军合军了。 诸葛亮看着阵法,连下几道调兵军令下去,然后继续坐阵,士元,现在就看你怎么破解了。 庞统一直留意着刘营军阵的动静,此时见频频有调兵之令,一时之间心中一紧,他急速的抱紧马超的腰往上看,意欲看清四面动静,喃喃道:“八个方位皆有转动,孟起,小心!减速!” 马超吃了一惊,马速放慢下来,然后命令身后骑兵也放慢了速度。 后面众人更厮杀的带劲,见马超缓了下来,不知何事,忙来前道:“将军可是有何吩咐?!” “有埋伏!”马超道:“呼令全军上下,都需小心,不可踏错一步!” “是!”军士们一凛,传话去了。 风呼呼的吹,而这一停下来,这频调兵的动静就显得格外清晰入耳了,马超眼中暗含戾气,道:“四面八方皆有埋伏,可是箭阵?!” 庞统道:“非也!我军与蔡瑁军不同,蔡瑁军被动防守,而我军则势如破竹,主动出击。他们会遇空袭,而我军,恐会受到阻碍。也就是诸葛要防守我军了。” “所以,是步兵的绊马索,可是钩戈,欲袭我军之马?!”马超道。 庞统郑重的点了点头,“不可硬闯,硬闯则马受害!” 马超坐在马上看了蔡瑁的方位,道:“破过两阵,便可与蔡瑁军汇合。” 直线距离是两阵,事实上诸葛一调了兵,曲曲折折的其实反而更难,兜了圈子,绕了很多阵,也就是要真正的汇合,没有五六个阵以上,是不能汇合的。 而诸葛最惊艳的地方在于,他必在每一个阵眼处都设了埋伏,就是等着埋伏骑兵。 也就是说不管庞统指挥马超从哪个阵眼突破,都避不过伏兵,而且阵一直在变,也就是说,你破了两个,结果,本来只剩四个,这一变阵,又生生的多出三个来! 便是累死耗死,也接应不了! 诸葛就是这个意思,想让马超投鼠忌器,就是骑兵再强,也不能强硬突破,除非你愿意损兵折马。而庞统再有计,也无法突破这个连环阵。因为就算你可以找到机关,而突破一个阵眼,两个阵眼,而不断可以变化着的阵,它可以自行产生更多的阵眼让你根本无法真正的突破,庞统再有智计,困在此阵之中,也束手无策,停滞不前,是停顿,而一直往前,只会越来越深,偏偏无法自救。 这就是诸葛的主意。 庞统道:“不愧是孔明!阵中之阵,叫吾也束手无策,除非是我会飞。是打定主意认定我破不了此阵了!” “你会飞吗?!”马超道:“只单说你能不能破了这阵?!” “急什么?!”庞统道:“若是机器,会老化,而人,会疲惫,刘营大军,到此时早疲矣,如今不过是硬撑着而已。人非草木,哪能如齿轮般,一层不变,不老化就不坏?!人的心一旦动摇,就是最大的破绽!” 马超原地等待着,到底是还算理智,虽然烦躁,却一直在听他的计策。 “孔明变了此阵,此长必然彼消,彼长,便必然此消。”庞统道:“先前蔡瑁军处如蛇腹,而我军便为机要,如今,防守兵到我军来,蛇腹之处,必然兵已消减,既是如此,最不济也是两处皆为蛇腹,而兵力是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的。如果阵都破了,还怎么能困得住人?!” 庞统道:“即刻下马,虚张声势,先乱人心,一并破敌!将军,越是此时,越要稳住,万不可急躁!” 马超道:“只要能赢,应你便是!” 他率先下了马,传令道:“全部下马,人于外,马于内,牵马而行。人员分左右里外,前锋后翼,防守与进攻,前后左右皆要防止有绊马索埋伏。” 众军听令,下了马,依计而行。 西凉兵都是箭与弓从不离手的,当下早分了几层人士,拿刀者在外,中间则是弓箭手,贴马者皆牵着马,便是挤挤攘攘,也是暂然无恙。但人确实是被困在其中了。 弓箭不好用,所以敌人只举着戟,以伺良机而行,这么目标分散,若是刘营中人用弓箭,必会误伤己军。 刘军在密密麻麻之中,只能围困而不能进攻,只能等马超的军士进攻然后再防守。 庞统命令张驰有度之间,有条不紊的放箭射杀,拉开与他们的距离,缓步前进。 庞统趁机朗声道:“我军有援万余人,汝等不闻徐州兵强乎?!待军来,汝等皆死!不如让道,投降,可得生也!” 马超也朗声重复,命令军中将士皆如此复述,人一多,声一大,刘营之中可见的有点恍惚与迟疑。 庞统道:“徐州万兵从阵后袭来,如江决堤也,汝等小卒之身,如泥土之鱼,江水若来,必死无疑!吾闻蝼蚁尚求生也,耐何求死也!” “奈何求死也!”五千人的声音,朗朗重复于天地之间,甚至还有回音。 却是自信与壮阔,振聋发聩! 刘营将士,卒步兵早已经疲惫不堪,有的人只是拼着一口气在撑着。本来所有人都在撑着的时候,仿佛自己也不知道累似的。 可是当身边,左右的人都开始有点恍惚,渐露疲态,听闻有援兵而绝望的时候,一个传一个的开始恍惚起来了。 原来战无止境,不是拦住了现在的眼前这些人,就能胜利了。不是坚持着不死,能围困了这些人,就能得生了。 他们还有援军,徐州兵之强,天下皆知,他们跟着刘备,有些老人,其实是与徐州吕布兵交过手的。 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万余兵力,何等的震慑?! 有些人精神到了极致,身体也临近崩溃,有些人本来能撑着不哭不绝望的,可是当看到身边人的眼睛无声的落下泪来的时候,他们也有点濒临崩溃了。 人,终非草木,不能无情。会累,会怕,会伤心,会疲惫,会崩溃…… 当人的身体到达极致,情绪也就到达极致的委屈,只需要一颗火柴,就能点燃这个人的情绪…… 而庞统的话,就是这导火索。 情绪至,而士气丧…… 人心一动摇,万卒也不能保其阵。 这天底下就没有完全一牢永逸的阵。 诸葛在无将可用之下,布下此阵,已是逆天而行。然而,人心之事,他却算漏了。 保刘备仁义不假,然而,当要以诸多之死伤而保所谓之仁,那么……仁的根基又何在呢?! 庞统深知人心之聚散能决定很多的东西。 庞统道:“强弩之末,必弓断箭亡,如人之阵也,人死阵也不存!投降者生,挡路者死,生死存亡,犹在汝等之意上……!” 言及四方,刘营中人肃的都静了下来。 此言一论,何次于四面楚歌?!明明庞统现在不能寸进,受困者也,然而,他最知人心之妙,疲极之时,哪怕坚持一秒都生不如死…… 刘营不过是强撑着,在兵士疲极的情况之下,一直在靠意志力撑着。所以哪怕此时处于强势,围势,人也静了。 没有投降,也没有后退,然而他们的动作却滞迟了,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变阵的利落。 庞统低声对马超道:“人心已散,不会立即就见效,然而一直拖下去,只要我们聚兵,或是外力一击,孔明溃败,就在一息之间!将军切记要把住时势也。” 马超自然分明,他看向刘备军中的一张张看不太清的疲惫的脸,混合着汗的,泪的,血的,还有一双双那么疲惫的眼神。 疲惫是可以伴随着绝望的,无援之时,而又没有积极的有希望的方向,必是人心的深渊。 因为此战,不是一般的野战,而是真正的大战,大战之于一般野战的消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以刘营的根基,根本支撑不住。 大战需要有强有力的士气和后需来支撑,人心才能真正的稳固。 而刘备营中显然是没有这些的。 那么现在就是有条不紊的前进,并且,等待破绽,一举而破阵冲出。只在一时之气势。 马超自然有这个勇气。 斥侯回禀与诸葛亮的时候,诸葛亮也很意外,他抬首看天,默默的想,难道真是天意如此?! 今夜无星,显得格外黑暗。因为庞统和马超的加入,可能他要保存更多实力的走,怕是难了。 谁都没有料到庞统会有这样的计谋。当计不成,路不通,而受阻滞时,便谋人心。也许,有援兵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底气! 第653章 急奔回关羽中箭 这一点,诸葛自诩不如。徐州根基已固。而刘备根本就没有时间发展根基。 夜深了,风更大了,也更冷了。 风吹的人衣袂猎猎作响,风大到似乎能折断旗竿,人都睁不太开眼睛。 而时势似乎都在向着徐州发展,因为吕青带了二千人小队,从后方袭来了! 就是突然出现的,像是一道伏在草丛中的响尾蛇,暴起而击其后阵,引的后阵大乱! 斥侯来报与诸葛亮的时候,诸葛亮却是良久无言。 他站到高处,看着阵中局势,只是看天长叹一声:“奈何天向之徐州?!” 若张飞关羽再不回阵守住,这个阵就得四分五裂的败散了。一旦阵不成阵,还怎么防守?! 只有他们速回,才能扭转颓势,而安然离开啊。 “军师?!”左右亲兵皆不忍道:“主公未回,我军如此艰难,军师还请先撤退!” 诸葛亮摇了摇头,道:“未及死,不敢言弃!若是在此处败了所有根基,怎么向主公交代?!” 去了巴蜀,又怎么图取巴蜀?!没有兵力,刘璋怎么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诸葛亮便是死也不能只顾撤退,现在最尴尬的是,没有大将带兵押后,而他们就算撤退,被敌人赶上,也是被动而杀的局面! 况且,此时诸葛走了,就是抛弃了刘关张三兄弟。 身为军师,此是大忌。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做!哪怕坚持到最后一刻,在选择了当阳这个地方,而断后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今夜,必定死伤无数,牺牲惨烈。 这已经是注定了的局面了! 魏延啊魏延,非自作主张,倘若他先去接应主公与关张二将,何至于现在完全无援?! 所以诸葛亮心中对魏延的负面情绪到达顶峰。 此人被俘也罢了,若是回了来,以后也必担不了重任。自己的主意太大了!此种人! 便是关张二将,在他有意收服过以后,对他的用兵之法,也唯唯听从。这魏延偏偏是例外,耽误了多少事?! 诸葛亮派去的接应兵马,趁着乱,聚集了好几股,总算是寻到了刘备所在,夜色升起时,一聚集,已是大喜过望! 刘备道:“军师料事如神,果然算出,我等奔回之路线,竟安排人来此接应!” 张飞也惊喜不已,道:“军师派出多少兵出来迎吾等?!” “增派了十队人,一队百人,然路上耽误,折损不少,还有未到的,末将等刚数过人数,有六百八十余人,俱是骑兵!”那偏将拱手道:“听凭主公调遣!还请主公与两位将军速回,再迟恐军师守不住。徐州来兵以万计,马超率五千西凉骑兵,再加上蔡瑁大军数万,倘成围势,恐不得脱也!” 刘备心中一紧,徐州竟然派出这么多的兵马来?! 张飞听了怒道:“吕娴那小儿不道义!当初二哥还救过她,她却恩将仇报?!” 说罢还怒怼关羽道:“早知如此,不如不救,她若死在曹操手上,也省了今日之祸矣!” 关羽听了颇为无奈,道:“当日是当日,时移事易,当日为盟友,若不救,我失义矣。无义之人,何存于世?!” 张飞还欲再抱怨,刘备斥道:“三弟不可如此。云长救她是为义,非为恩报也!吾也不会自以为对天下皆有恩!不言己德,尚不会如此自满,三弟休得胡言!” 张飞心里反正是不高兴,不过也是没再说了! 刘备劝张飞道:“各有立场,诸侯争雄,此等事亦是寻常,并没有什么稀奇。” 张飞道:“只恐怕三军一合,我军休矣,军师一人如何抵挡得住?!还有那马超小儿,西凉的野人,来中原凑什么热闹?!都只知道欺负兄长!” 张飞实替刘备委屈。 张飞是什么性情,伊藉现在也是有了解的,听了笑道:“翼德这般真情至性,也实叫人动容!” “三弟是替我担心,叫先生见笑了!”刘备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回军中要紧!” 伊藉道:“使君宜与关将军先回军营,一则可保身,二则去助军师为阵。吾与张将军断后,若不断后,再来蒯越之援军,只恐无有回路矣!” 刘备有些迟疑,张飞急道:“哥哥只管先撤,后方一应有我!” 关羽道:“若不我来断后,三弟护兄长先去与大军集合!” “这……”刘备有些迟疑。 伊藉道:“关羽稳重,只恐稳固军阵,非关将军不可。” 关羽这才不说了,张飞这性情,若遇马超,只恐嘴皮子抖起来,会失去理性,反而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人被激怒时,万一记不住自己的要责,就麻烦了。相比起来,关羽则稳妥得多。 “先生不若与备一并回去!”刘备道。 伊藉道:“我助翼德断后,若遇蒯越,也有策谋!” 张飞听了不耐烦道:“就这么办!哥哥休说了,早与兄长离开,与军师汇合要紧!伊先生,我会照顾好他的!” 伊藉哭笑不得,却也笑道:“有翼德护藉,必无恙,使君当早离开此处要紧,否则陷此,只会让诸葛军师投鼠忌器!” 刘备只好应了,却不放心,道:“三弟,一定要尊重先生,不可无礼。定要与先生一并平安回来!” 张飞都一一应了,道:“我包管把他栓在裤腰带上,便是将我的矛丢了,也不会丢了他,兄长放心!” 越说越令人无语。刘备与伊藉都听的哑口无言。 当下也顾不得说什么了,关羽道:“三弟小心,我且护哥哥前去,待平安撤退,定来接应!” 张飞应了。 刘备上了马,还是不放心的回首,无奈的道:“先生定要平安。吾三弟口无遮拦,若有冒犯,还请多担待!” 伊藉应下,拱手送刘备离开。就张飞这德性的人,其实习惯了也就那样。反正就这德性了,与这样的人计较啥呀?! 若句句都得计较,早晚要气死! 关羽当下拜别伊藉,护在刘备身侧,只带百余人,提着青龙刀匆匆的走了! 张飞与伊藉当下也不耽误,把自己的兵和援兵集合集合,不足八百,但对张飞来说也够了! 趁着天黑,一面护着关羽与刘备走的方向,一面则去另一边吸引火力,好叫关羽能不耽误的速速回去! 蔡瑁后军俱都是辎重,哪里能料得到有人会袭营,张飞冲进营地的时候,大喝一声,“你爷爷张翼德在此!” 这一喝声,如同惊雷,把整个蔡瑁后军营地中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张飞如入鸡群,见人就杀!一时慌乱逃命,营地里乱糟糟的,待守将前来应敌之时,哪敌得过张飞这莽劲?!早起一矛,砍瓜似的把脑袋削了! 这人头一落地,后军之中早措手不及,变得更加大乱,张飞带着少数骑兵,见人杀人,见辎重就点火烧! 一时之间嘶叫声,人恐声,火光冲天!营地大乱四散,奔命逃亡者不计其数,有些人连兵器也不带了,头盔都不要了……只要逃命…… 张飞把整个营地都给烧了个精光!火光冲天,映着他的脸特别的狰狞! 黑夜之中的被火光印红的脸,可不就像是个鬼将军似的?! 张飞人不多,而蔡瑁后军人数再少,也有数千,为何不敌呢?! 一是因为黑夜之中,实难看出敌军的人数,再加上张飞之名如雷贯耳,名一报出,把人给吓出了胆,早慌了神,哪里还有理智在,只想保命,这一生怯,哪里能不败?!二是张飞聪明也是真聪明,他最擅于造势,营造出一种自己的兵马很多的感觉,在进营地以后,击鼓,击金声不绝于耳,还有步兵在关羽与刘备走的方位营造出一种有千军万马来的尘土感,甚至还有隐隐的地动声,这一造势,蔡瑁后军首将一死,只能四散如鸡散狗吠,六神无主,主将一死,如同失了主脑,再多的兵,也只是散兵…… 而且他们逃走的方向,完全的避开了关羽与刘备的方向。 这十分合张飞之意。 就连伊藉都很惊讶,拱手笑道:“翼德好计谋!” 张飞得意道:“我自也不能叫兄长丢脸!” “后军已散,然还有追兵,蒯越人数众多,而我军少,还要寻一要地,才能退之!”伊藉道:“否则待他们与蔡瑁军合,使君与军师不好应敌及撤退,恐受害也。” “你且说何处可退蒯越?!”张飞道。 “蒯越极为小心,若叫他瞧出将军兵少,必会围而困之。此事还需要地利之便。否则恐难诈到蒯越。”伊藉道,“不如先走,待找到地利,再埋伏!” 张飞点了点头,眼睛一转,便带着伊藉和兵马,先往当阳走。 路遇一条小河,他带着人渡了河,道:“蒯越必追来!” 伊藉道:“翼德意在此退蒯越军?!只恐他并不会完全退。蔡瑁在吾后,他必要去接应。若蔡瑁后军无恙还好,如今后军已失,蒯越怕蔡瑁出事,必然紧追不舍!” “无妨!飞只叫他瞻前顾后,不敢轻易来追,”张飞道:“完全退之,只恐反暴露我军之少。与其如此,不如吓一吓他。叫他不敢贸然来袭,要为哥哥和二哥争取时间。只要与大军合,何惧蔡瑁与蒯越追兵?!” 伊藉对张飞的看法有了些微改变,此人粗中有细,也是难得的一员良将了。虽然他有时候很粗心,比如当初大意失徐州等事,然而真正紧张的时候,他是很靠得住的! 刘备有这二兄弟,此去巴蜀,必有功名! 当下议定了,便守在这河边,就等着蒯越急追而来了! 而后军散,逃兵于外,多数都是往荆州方向逃回的,正遇着蒯越带着兵在追,见到这么多逃散的兵,心中便是一惊,叫来一问,方知后军已是被张飞破了! 蒯越惊愕一声,道:“不好!德珪必然有失!!” 当下下令急行军去策应蔡瑁,但也怕有埋伏,所以并不失小心! 到达河边时,多派斥侯去对岸探,但少有回者,少数回来的人皆说有很多马嘶鸣声,还有脚步声……恐有伏兵。 蒯越心中惊疑不定。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张飞故弄玄虚,佯装有很多兵马诈他,还是只是他想多了,其实人并不多。或者是,根本就没什么伏兵?! 蒯越下不了决心,再加上身边也确实无将可敌张飞,迟疑之下,自然下不了决心要渡河,便只多派斥侯营的人到对岸去探明要紧…… 还派了人去后军被烧毁的军营去查看到底遇到过多少伏兵,斥侯经验丰富,只要查看脚印和马的脚印,便可粗制判断…… 他便一直等着消息,而不敢进。 再加上一直未再收到蔡瑁的回信,这心里真的与火烧似的也差不多! 隔着一条河,像隔着无数的猜疑和焦虑,当晚,蒯越并没有贸然下令渡河,唯恐有所埋伏,他只想等到更确信的时候,等到有斥侯准确的情报再动手。 而这条河,的确是个麻烦,就怕在渡河到一半的时候,突有伏兵而出,就会变得很被动! 而张飞并未出来叫骂,引战。 当一个人心里有猜疑的时候,无论对方出不出来引战,都是会怀疑的。张飞若出来叫战了,便像是故意激他,也可以解读为吓退他。可他没出来,是不是也算是一种默默的引他渡河而半路击的策略呢?! 所以有时候人的脑补,真的很有想象力。但没有这个东西,也有多少人因为不够机警而吃苦头。 蒯越现在就是这样,进退两不宜…… 关羽与刘备带着百骑,一路狂奔,路上基本就没有停留,一路取道往当阳去。 约有十里之遥的时候,已经能隐隐的见到火光。 关羽与刘备皆讶惊不已,刘备道:“军师能坚持到现在已属不易,二弟当速去助阵!倘若阵破,再成阵难极也,如何与那许多兵马对敌?只会被动而吃力!” 关羽点首,正准备出发,突然一箭朝他面门射来,嗖!破空之声,在猎风之中,发出金属般质感的尖锐之声。关羽根本未及看,下意识的先护刘备,待自己再躲时,已是迟了。 当!他用青龙刀稍挡了挡,虽知躲已不及,按下刘备以后,用刀去挡时,却只挡歪了些,那箭,已入他的肩胛。 第654章 一夫当关绝路至 “云长!”刘备吃了一惊,黑暗之中看不太清,然而,他还是闻到了血味,道:“二弟可是受伤矣!” “兄长不必忧心,只是小伤。未及要害!”关羽跟没事人似的,还安慰着刘备,自己则粗粗的将箭羽一折,啪的一声,将箭羽掷地,然而箭头却留在了肩部未动,现在拔出,恐血流不止。反而不妥。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里面,若无意外,恐怕今夜,注定要血战一场了。他自然不敢大意。 也是他身手快,不然此时,这箭射中的就不是他的肩,而是面门! 此箭之利,竟能穿破空气,直破铠甲,尖锐入骨。 关羽心中都不禁赞上一声,好箭法! 关羽心中赞叹此手法是英雄,人却不失紧张和防备,护着刘备,看向箭来的方向,道:“何人偷偷摸摸?!既有此等绝技,何不出来一见?!与关某一较高下,总好过如此偷袭!” “在下吕青,见过刘使君,关将军!”吕青站在一个矮坡上,左手拎了一张弓,右手依旧搭上了一支箭羽,道:“青已慕关将军久矣!今日一见,果然非凡胆色,中箭不惊不慌,真是豪杰也!难怪家姐常有念时。” “吕青?!”刘备吃了一惊,道:“可是温侯所认义子,吕青,字虚奴是也?!” “正是在下,”吕青道:“刘使君,失礼了!” “我知你,当日护使王楷入江东,被众围而面不改色,此等胆色,不输我二弟,”刘备道:“不料箭法也出神入化,果真英雄也!温侯女公子也算慧眼识人矣!徐州得汝,真是大幸!” “家姐不弃吾逃奴出身,才得有用时,若无家姐,怎有一展良技之时?!”吕青道:“今日恐得罪了!青虽久慕刘使君与关将军之名,奈何青也有义,有吾之忠,不得不守此而战。” 刘备听他语气虽客气,但却十分坚决,便知道这个人,是不可能招揽得到了。 相反,此人在此埋伏,还很棘手。 关羽道:“不知吕将军为何在此?!吕将军有如此身手,正是破阵杀敌的大将之才,为何为刺客之行,反在此埋伏我兄长?!” “庞军师命我来此埋伏!”吕青道:“诸葛军师有计,庞军师也有谋。他早与我信,叫我先骑破阵后,自己则暗渡陈仓,守此,必能埋伏到关将军与刘使君!” “原来如此,庞军师好谋略,也是算计如许!”关羽淡定的道:“吕将军,非吾小看将军,汝杀不了吾!” 吕青道:“这可未必!” 他将弓再次拉满,对准了刘备。 关羽色变,盯着吕青,整个人绷紧! “你有破绽,刘使君就是破绽!”吕青语气还是稍有稚嫩少年气的,却难得的果敢坚决,冷静不已,道:“况青虽自恃勇,却也知并非关将军对手。在关将军面前,不敢轻狂。因此弃马,只取弓埋伏于高处。青意并非在于取关将军性命。凭青一人,恐难做到。” 刘备也觉此人万分棘手了,道:“庞统意在用汝拖延时间!” 吕青这次没有回答。 刘备的心沉了下去,听着遥遥的喊打喊杀之声,还有火光……再拖下去,任凭诸葛亮再有计,军阵也绝对撑不到天明时分! 那时关羽还不在的话,如何破局?! 三人僵持,吕青虽只一人,但是他身后到底还有多少未露面的弓箭手,谁也不知道! 刘备与关羽都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是关羽,所中之箭,已说明吕青的弓用的出神入化,又巧中带利,十分棘手,便是他,在护着刘备的情况下,也不敢大言不惭的说一定能躲得过! 吕青就是要把他们盯在这里。 关羽尽量做出缓和的神色,道:“吕将军用箭不用毒,君子也!” “若用毒,恐辱及关将军之名,及家姐之义!”吕青道:“青之名不足为虑,却不敢辱没徐州之名。” “原来女公子一直记着当日之义?!”关羽道:“既是如此,先让我兄长离去如何?!算还当日之义。” 刘备变色道:“二弟!” 关羽护着刘备,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吕青。 哪知道这小子虽年轻,但却完全不中计,只笑道:“关将军与家姐之义,恐青不能代劳而还矣。恕罪!失礼了!” 关羽的脸色沉了,道:“这般说,是不肯了!” “今日若放刘使君走,他日恐刘使君要与三方合,而灭徐州,青如何能放刘使君此时离去?!”吕青的脑子很清醒,是笑着说出来的,语气很轻快,可是却带着沉重。 刘备若是跑了,只留下关羽,关羽独身一人离开,可轻松多了,哪像现在这样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是说刘备走了,关羽必能走脱。 而刘备走了,诸葛亮等到了人还守什么军阵?!先护着刘备跑,军阵自有关张二将在后方收拾,然后再跟上便是。 便是折损良多,也不会伤筋动骨,刘备依旧还有很多实力!而这个实力,在他进了巴蜀有了能力以后,必然要与孙策,与曹操图谋徐州和荆州,报仇是假,但野心是真。 吕青可贵的地方在于,他极为清醒,对局势,有着敏锐的认识。所以他才来埋伏刘备与关羽,知道自己的能力杀不了关羽,但因为有刘备在,关羽有所顾忌,便不能撕破网而逃脱。 只要他们二人困在这里。 刘营军阵,撑不到天亮,有庞统在,几军合,必能损去刘备大半实力! 他实力一去,羽翼一削弱,困在巴蜀几年不得出,不得恢复现在的元气,这中原还能有他什么事?!轮不着他掺合。顶多是扇风点火的叫孙策与曹操相合,把徐州和荆州灭掉,他自己,恐怕暂时就没这个实力了。 为了徐州的后患,今天吕青,确实是死磕上了。 用箭之人,手极稳,便是弓拉满满的,也是半点不手抖,箭尖冷锐,直指着刘备,眼睛却看着关羽。 那么帅气又客气的小伙子! 却让刘备心中顿生胆寒。 徐州有如此实力之将,将来,吕娴的会走到哪一步,谁都料不到! “无义之人,奈何有义之士皆归之?!”刘备道:“天不公也!我恨不得如此之才!吕将军,为何不弃不义,而取义也?!” 关羽亦道:“吕布噬杀义父,天下皆知此人是无义之人。吕将军一身才学勇艺,奈何以身事贼?!吕布认你为义子,共担了义名,只恐将来必被其所负!” 吕青却笑了一下,眼睛很亮,道:“我以忠义事之,不问结果。天下皆以为温侯为贼,我只以父事之。如关将军事刘使君,天下皆以为刘使君虽称王侯之后,实是织履贩席之辈尔,曹操好揭人之短,关将军今日也效之乎?!” 意思是,临阵不揭人短,你这样揭我主公的短,我只好回报回去了。不是我故意要揭刘备短的,是你主动说的。 不然维护不了吕布的尊严,他便不堪为人将臣了,不仅吕布没了颜面,他自己也失了忠义。 吕布与刘备是什么样的名声,他只不管,反正他与关羽一样,都是各护其主,各有其志,如是而已。都已对敌,说别人不好又有什么意思呢?! 关羽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到底不是张飞,他自己也是个要脸的人,临阵揭人主公之短,的确不地道。 “可惜了如此将才!明珠蒙尘也……”刘备道。 吕青笑了一下,以前臧霸虽不言明为何不愿意跟随刘备,本也是义士,却不愿跟随以忠义著称于世的刘备,很多人都不解。 臧霸从未嘴上说过刘备半句不好。然而,吕青也曾疑惑过。 如今亲眼看到,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刘备是很忠义,然而忠义久了,以为自己就是忠义的化身,未免就太自矜了。 忠义过了头就是虚伪。 就比如现在,他这一句,吕青听了都特别无语。 蒙不蒙尘的他自己不知道?! 刘备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只知道自己逃奴出身,若无吕娴提拔重用,徐州上下有此升迁之制,他吕青没有今天。 他就算是明珠,也是女公子愿意吹去他身上的尘埃,亲手捧起来擦亮而现世的。 天知道,哪怕是世间这小小的尘埃,也压的他差点折在无名薄上,压的他直不起腰来! 见吕青不答,关羽沉吟道:“这是必不让道了?!” 吕青依旧不答,只是站在那里,立如松涛,风过不动,箭尖直指刘备。 关羽道:“下来一战?!” 吕青道:“关将军请恕罪,恐青不能下来与关将军战!” “汝怯耳?!”关羽道:“汝恐不能胜我!” “然矣。”吕青承认的可坦坦荡荡,道:“昔日家姐提醒过我,若遇关将军与张将军,切要小心,不可被激怒而轻易应战折身。逞小勇而坏大谋,非为勇也!勇者有怯,方为大勇!请恕罪,青不能下来一战!” 刘备这下都气笑了,道:“吕娴小儿,好多歪理!?阵前怯战,恐徐州丢尽颜面。徐州必治汝罪!” 吕青并非贪功之人,甚至都不贪心。更不贪名。 若是贪心之人,此时已然心动,哪一个不想名扬天下?!只要在此败了关羽,就是现成的名扬天下的机会。 而吕青稳重在哪里,他不贪功逞勇。 这是为一大将真正重要的地方。某些方面,是连马超都不如的冷静与全局谋略的把握。 为此,他不逞一时之勇,而斗一时之狠。 自己丢脸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全局谋略不能乱! 他知道此时刘备关羽心里急,所以越急越想激他下来一战。此时若是马超,只恐已经下去与关羽交手了。 但吕青不同,这也是吕娴真正看中他的地方! 他年纪虽幼,却知大局之机要。如今还年轻,再历练几年,必是勇据一方的边疆大将! 见他如此冷静,就连关羽都有些束手无策! 他脸色渐渐也变得难看了,拎着青龙刀,驱马往前一步! 嗖! 箭极快极准,仿佛手像机器,而无需半点迟疑和周转,箭已入地下三分,正在马蹄前方,关羽所骑之马立即受惊后退,发出嘶鸣。 “关将军还是不要轻易试探的好!”吕青再搭起一箭,再次拉满对准了刘备。 关羽的脸染上怒意,勒住了马,道:“汝箭术过人!奈何弃直从曲?!意欲在此杀忠义之人矣?!” “不敢!”吕青淡定的不得了,道:“青自知己能,不敢激怒关将军,若杀刘使君,青必丧身谢罪。”意思就是说杀不杀刘备在关羽,要是逼他失了手杀了刘备,大不了他自尽谢罪就是,反正徐州是不用背这个名的。 这是铁了心要辖制住关羽,让关羽动弹不得了。 刘备就从没这么窝囊过,便是他,也在夜色之中气的脸色胀红了。 气氛似乎僵持住了,完全的被吕青给拿捏。 刘备对关羽道:“二弟不必顾及我,当硬闯关!” 关羽却摇了摇头,他也觉得窝囊和束手无策,可是眼下,他不能赌。 这吕青箭法极为过人,恐怕把他逼急了,他真的会杀刘备,而且这个准头,刘备一定会中箭。 关羽不能赌! 这个吕青,武艺不必说,箭术过人,在这黑夜之中还能有这个准头,力强若斯,准头又高,只怕是有天赋的人。而且此人的心理素质,非同一般。绝非普通小将。 关羽不敢小看他。不然必要后悔! 吕青既铁了心要困住他们了,恐怕不能轻易放行。而他也不能硬闯,只能僵持。 看吕青的意思,只要关羽不动,他是不会轻易射杀的。他只要歼灭军阵主力,而不是要担了射杀刘备的声名。 恐怕是不想助纣为虐,不想到最后与蔡瑁落到一个名声的意思了…… 此人的心,是真的在徐州,也为天下名声在考虑着。 然而倘若诸葛不敌,全军覆没呢?!吕青不杀,刘备依旧逃不脱,蔡瑁也会杀了他! 这就是吕青打的主意,也是庞统的意思。是要借刀杀人。但徐州的刀上不能沾上刘备本人的血! 刘备一息之间已将此想的清清楚楚了,一时悲从中来,“为我一人,让二弟三弟受屈多也,让军师多担重任多也……” 说着就落下泪来,道:“更让军中跟随备的义士随军,恐丧身于此……若要我一人死,不若备一人死,换多人活!” 说罢便要寻剑自刎。 第656章 马超力敌关云长 正在寻思如何争过去的时候,地陷对面,冲出三列弓箭手,一言不发,便朝此发利箭一排一支,三排轮流,箭无虚发,无有空时刘备边受伤惨重,人员与马匹竟然折损大半 刘备看着边人一个个的倒下,心中的悲愤几冲天,“天要亡我乎” 恨天不开眼天道失序,让小人得志,让仁人受损 刘备仰天一笑,道“云长,今我们兄弟若丧于此,为鬼还要作兄弟,惜负了三弟作人之时,终是负了翼德与云长。” 关羽听了大悲大怒,道“天不与兄长伸志,是天丧仁义也便是为鬼,羽也必要讨个公道” 说罢,依旧是微抬起了青龙刀,像个蓄势待发的想要突袭吕青的豹子。然而此时,便是关羽再强,吕青占了优势,他处于劣势,也很难扭转局面 而变故也在陡然间生出。就在僵持之际,突然一声炮响,路后冲出一列人来,喊道“奉军师之命,前来接应主公与关将军” 说罢,朝着伏兵冲杀过去 一时之间,两兵胶着,冲杀起来,现场极为惨烈。 弓箭手营哪是近战的高手一时之间反而处于劣势了。吕青一见,命立即撤退。 伏兵且战且退,按着即定的路线开始撤后。 刘备一见,已是大喜,关羽也是趁机举刀夺马,朝着吕青追来 吕青绝不恋战,回头就走,轻如燕般,一会儿就上了马,带着弓箭营火速撤退 关羽急追一回,没追到,只能作罢,前来寻刘备。 当下也顾不得说什么,将徐州伏兵杀散,与接应的兵马集合,取路往当阳赶。 “军师怎知我与云长将受害于此”刘备问策应之将道。 “阵后有袭却不见主战,军师心疑吕青不在,故派末将前来接应,只言在要道上寻,必有寻处,来时便见此有征战,故而冲出,幸亏来得及”那将道。 刘备心中一松,心中十分感慨诸葛亮心细如发。 当下也顾不得说什么,只是往回狂奔,一面只问阵中如何,一面又问关羽伤势。 关羽来不及处理伤口,只是用干净布巾草草的扎了受伤的部位止血,拎着刀像没事人似的,火速的往回赶。 “将军,要追么”左右道。 “穷寇莫追。”吕青冷静至极,道“天不亡刘备啊。” “清点人手,立即上马,随我回阵。”吕青道“当务之急,还是要以破敌为要” 当下弓箭手清点了人数,立即也寻道急急返回与大军集合,一面要撕破阵势,一面派斥侯去与郭娘子送信,叫大军策应,必要破败刘备的阵势 耽误这么久,便是关羽有补天之能,回去也阻止不了了。 眼见着天渐微明,拖这么久,刘备军早疲惫不堪,此时给与重击。便能将刘备的实力削弱的七零八落。 虽然任务完成的不完美,但吕青知道,大致的方向是完成了的。 这就足够了 若太贪功,可就是逞强,而坏大事了。 吕青伏低体,纵马,急往回赶。取道捷径,很快回到了阵后,主将一回,战力也非同一般。很快将诸葛亮折腾的顾前不能瞻后,顾首便失尾,一时焦头烂额 “阵后主将已回,阵尾只恐坚持不住”斥侯回禀道。 “可有主公与关张二将消息”诸葛亮道。 “无”斥侯道。 诸葛亮脸色也微微变色,是出了事还是迷了路,在阵中失了方向倘若随意进阵,反而更受害 这吕青都回来了,那么,一定已经结束了。 “来人,去西北此处放灯”诸葛亮道“主公知此灯之意,倘若迷惑或是失了方向,见此灯,便能来灯处入阵。汝等放了灯,便在此处等,见到主公与关张二将,便引之入阵破敌” “是”众人捧了几个灯出去了。 诸葛亮此时也是心急如焚,眼看着这阵真的快支撑不住了,这心里像火煎一般的焦虑。 可是如今压阵之人,只他一人,他若慌乱,便全军慌乱,因此,他还得表现出一副笃定自若的样子。 可是,便是理智尚存,此时也是焦虑的。 这个时候的诸葛亮,还很年轻,涉及生死存亡之战,难免也会动容疑虑。 庞统观察阵势,道“吕青之军已至阵尾,拖住了阵尾兵力,将军当抓住时机,一举而破阵可与蔡军合良机来也” 马超一听,早等之不得,当下齐心,奋力破敌 眼见着阵如网般,马上要撕裂一个口子,庞统看到放起的灯,便是脸色一变,“孔明之灯” 马超见了半空,也是微微一怔,拧起了眉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军阵之中放这个东西,尤其是这个时候,肯定有哪里不对,便道“此灯可有怪异之处” “只恐吕青未能拦住人很久,怕是有将要回来助阵了此灯意在指此入阵”庞统一看方位,脸色一变,道“将军可能下来” 马超拈弓搭箭,嗖嗖,连了两盏下来,然后到第三只灯时,却没能得下来。 “没中”庞统十分诧异,马超的箭术是那种弯弓雕的箭法,竟然没中不可能吧。 马超拧了眉道“中了,但是没掉下来” 庞统看着越升越高的几盏摇摇晃晃的灯,明明灭灭之间,道“孔明的机关术一向都很厉害,此虽小道,然后终不可小视小道啊。看来是不下来了。也罢。先与蔡瑁军合要紧” 马超听了也没再与这几个灯较劲,当下率着骑兵营开始火速冲击 兵力本就已经分散,不足以挡,再加上骑兵依旧勇猛,刘营兵心溃散,早已经疲惫不堪,只是摇摇坠,苦苦支撑而已,此时马超集勇而破,刘营哪里能挡得住 在庞统指引之下,连破六阵,终于冲破了与蔡瑁军之间的隔绝兵阵,此时蔡瑁已经受了伤,已经渐露绝望了,不料马超突然撕破了口子过来接应,一时悲中生喜,不管与马超之间有多少前嫌恩怨的都不计较了,忙与他兵合。 荆州兵到处大喊,道“援兵来矣与西凉兵合,冲阵” “冲阵”荆州兵本已绝望至极,一听有援,有了希望,也是大喝一声,道“冲阵” 庞统对蔡瑁道“两军呈对线型冲阵,此军阵必然大破而溃散,那时再一并绞杀先破阵要紧” 蔡瑁听从,他心中也是有着巨大的悲的,知道这军阵的可怕,因为他在此阵之中,先锋大营竟然折了将近半数。谁愿意在这军阵中再被包饺子 先冲阵,就是暗合他意。 当下竟是极为效率,听着庞统的安排调度,立即马上分兵,呈对线型冲阵 荆州兵哀兵必胜,而马超就是一头狮子,此时两军一合,战力呈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来,这一冲阵,刘营本就是强弩之末,此时哪挡得住这种冲法 一时之间,以此为中心开始溃散 军阵中无大将,普通参将根本挡不住这样的冲杀,一时之间,竟然死伤无数。被马踏死的,被杀的,溃散自行相踩踏的,此里,俨然成为一个地狱的入口。 因为军阵兵士太集中,一旦慌乱便必会发生拥挤事故,在这种况下,有多糟,是不用说的 局势已经翻转过来,是马超兵与蔡瑁大军单方面的开始反杀 阵在庞统的指引下,已然被冲乱,开始围起单方面的进行反杀 况报到诸葛亮面前,诸葛亮喃喃道“人事已尽,只听天命” 也许这就是战争本的残酷之处吧。所有安排的优势都可能转化为劣势。这就是反噬。 然而阵后方面也不乐观,因为吕青本就骁勇,此时已然归队,攻势极猛,当阵前被马超撕裂开,与蔡瑁合兵开始反杀的时候,阵后方的兵阵军心也乱了,吕青势如破竹,很快将阵后冲了个乱七八糟,然后开始急速往马超处奔。 如此之势,阵又如何能再成阵,是彻底的被破了。 便是诸葛有补天之能,也没有那等的本事。 此时便是关张二将回来,也来不及了 看着晨曦的微光,诸葛亮心中一叹,终究是没能够啊 诸葛亮露出一抹苦笑来。 到了现在,只能用障眼法了,只是有庞统在,此人,也许能猜出他真正的藏所在。 庞统之才,诸葛亮是毫不怀疑的。 而且最大的敌人,不是敌人,而是朋友啊。 灯在招摇,关羽与刘备二人看到时,也是往灯处狂奔。然而风大,有几盏被风刮破,直接掉落了 又被风吹的到处都有,刘备纵是知道这是诸葛给的信号,他也都错过了 然后策马狂奔,到达阵前的时候,阵已经被破了。 已是回天乏术。 刘备长叹一声,看着微微明光的天色,喃喃道“恐是天意也备也有四面皆是敌时。” 关羽道“兄长不必丧气,此时需先寻到军师要紧。此战已力不能为,当以撤退为要” 刘备大泣,看着溃散的颓势,哽咽道“终是失了这许多兵力此去巴蜀,必然紧张也” “有军师与诸人皆在,兄长便能再起,何愁来无兵矣”关羽道“兄长,此仇,吾与三弟定报” 刘备点首,悔不当初的很,早知如此,何必还去荆州 连累的这般藉藉狼狈,如丧家之犬 早知荆州是非之地,先弃襄阳,直奔巴蜀是也,总好过追兵堵,又有徐州兵来搅合。 二人入阵,到处去看旗,寻诸葛可能藏之处。 也是巧了,竟是半道遇着了吕青。 关羽怒从中来,拎起青龙刀就要削吕青的首级。 吕青冷汗一,急急躲去,这才避过一劫,当下也不敢与他硬战,只是且战且退吕青箭术过人,谋略武艺样样不缺,然而他并不是力量型,速度型在遇到绝对力量型时,是不能逞能的。 渐渐的被关羽出冷汗来了。 吕青边副将早跑去叫援。跑的比兔子还快 此时兵阵未散刘营人,见到关羽,竟是心大定,有些不跑了,直接来跟关羽,有了主将,至少局势的阵型是又能支撑住了,虽不能力挽狂澜,力撑全局,然而,也能招架局部。 吕青虽手矫健,却也吃力,只且战且退,心知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他也不逞强,掉头就往马超所在跑。 关羽狂怒,且追且骂道“匹夫阻我之时,看你像个丈夫,此时倒像个无用的匹夫,休走,留下命” 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箭中空来,吕青避过,隐遁了。 一声狂喝骂来,道“超在此,谁如此狂妄,要留下他的命问过我否” 一匹马奔出,正是马超,枪直指关羽,枪尖挑过,狠抵青龙刀刃上,关羽吃了一惊,单手握刀,竟觉有些吃力,点面对峙,竟隐被压制。世间少有能与他敌之人。关羽诧异,看向来人,道“汝是何人” “西凉马超”马超道“要战便与我战” 关羽左臂受伤,此时竟也惊讶,不料这马超武力倒也不俗,不敢轻敌,道“我军与西凉兵向来无怨,为何前来阻杀我军” 马超哧笑一声,道“素闻刘备那卖履小儿以仁德著称,超看不过也他只说是汉室之后,我马氏倒不知,汉室之后还出了此种人休以汉室名为事,超家世代汉卿,不知此等汉室之后也” 关羽见他连刘备都敢哧笑,大怒,拍马再战。 刘备此时已被众军护着了,一并观战。 心下不由暗暗惊奇,这马超为将,竟不输二弟,实是难得的将才,可惜这 吕青见这边交起手来,这才慢腾腾的从人群中踱步出来了,边正是庞统,在合兵以后,庞统已经单独坐了一骑,被众将围着。庞统哧笑道“虚奴,可臊也” 吕青不是那种会逞强的人,道“白白送人头,可不是吕氏人的。我不敌,就认不敌。且由孟起战,若不敌,我再助翼。” 庞统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半点羞耻和逞强之心,倒是极为诧异。一想也明白。这个人,假以时,必是帅才。 吕娴培养他不是往临阵战将上培养的。这人能屈能伸。这等沉稳,坦的格,在很多战将上都难得一见。而帅才必要冷静自持而对敌,激他无用,臊他也沉稳坦冷静,这才是为帅之人最重要的品质。 。 第657章 世间难得遇敌手 庞统暗暗点首,而那马超与关羽力战,并不回首,嘴上不停,却不忘嘲笑吕青,道:“吕娴视汝为弟,提拔重用,而汝惜命矣,见敌将,竟只知躲闪!?无用之人!” 吕青听了也不生气,笑道:“青不能力敌关将军,幸而孟起在此,否则青今日命休矣。待事后,青定写信告知家姐,让家姐好生谢孟起。今日多谢救命之恩,必不敢忘!孟起且战,若不敌,吾再助阵!” 这一隐形夸人,马超焉能不自得受用?! 马超心里好受了些,道:“无需你,此等莽夫,我一人敌足以!” 吕青心中好笑,面上却谦虚的笑道:“如此更好!孟起好身手!只是切不可轻敌,关将军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大将!” 马超听了不服,冷笑道:“你不敌之,超却不放眼中。此等莽夫,算得什么大将?!吕青小儿,你还是见识的太浅!”说罢便大喝一声,直取关羽。 关羽见他贬低自己,脸色也微沉,也不见怒语,只是拖着刀便要力斩马超。 马超虽年轻,然而西凉人本就高大,又从小习武,身上一身的犍子肉,就是那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他的体力,以及持续力,是不输于关羽的。两人力敌,一时之间,竟不分上下的勇武。 庞统看这二人交战,心中赞了一声好。这可真是棋逢敌手的爽! 他却忍不住看了一眼吕青,心道这人是帅才,而马超这货再强,也终究只是临阵之将啊。这才哪到哪?! 马超半点都没感觉出是被吕青用了吗?! 帅用将,将受帅捧…… 马超这呆子,也就自己得意,半点不知道这形势呢,也是挺叫人无语的。 吕青是在捧他,但也在用他啊。 哎!为马超的智商捉急!这呆子,将来也顶多能做一方疆将,若是遇不到能容人之人,他想进入核心阵营,成为上面的心腹,那简直是在说笑。 反倒是这吕青,小小年纪,已如此沉稳,临阵不乱,处危不惊,还知道利用人与势为己所用。 这个人,才可能进入真正的核心,成为上面人的心腹。 而马超,怎么说呢?! 也幸亏遇到了吕娴这等能容人,不怎么在乎那狂妄性格的,若不然遇到个虚伪只想利用马超锋利的刃,却不容他的性情的,只怕这货将来也没什么好下场。 庞统这个人狂归狂,他对自己的狂,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一个人,虽然内省总是输在自大狂妄的本性上,然而,聪明人看自己又怎么可能看不清缺点,只是有时候就懒得改,还是随性而为罢了。看自己尚且如此,看马超,也同样如此。 这货,与他自己其实都算一样的人,不算那种特别正统守规矩的文臣武将,搁一般人身上,还真容不下这等不在规矩框内的人,所谓规矩,肯定就是礼义,以及恭从等。 可是吕娴不在乎这些。最重要的原因,一是再怎么出格也出格不过吕布,所以吕娴对父亲尚用如此,对外人,自然也多包容,他们这样的,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跟吕布比起来,那真比不过的狂好吗?!二呢,也是因为吕布,就他这黑料,一般特别正统的人也招揽不来,比如像诸葛这一种人,那是请,他都不可能留的。所以徐州得要更包容,然后才能找到像庞统和马超这种歪瓜裂枣。 所幸人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好用啊。 而最可贵的地方在于,吕娴并不完全虚伪以纳,她是真正的推心置腹的,要他们守她的规则那种人,也就是说,她不是利用完了,就打算丢的人,所以并不是只笼络,如燕太子对荆轲那种。她是真正的要培养他们,包容他们,但同样也不惜余力的引导他们能够不要太出格!她肯费心。 并非完全变曲为直,矫枉过正。但也并非不包容。这才是吕娴真正可贵之处。 她虽为女子,然而这份心胸与从容,便是曹操向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多抑私以公而费心经营的容,与刘备伸张仁义,以义著名而费心经营的容,更包容。 这种情怀说不清楚。 她这个人啊,就是一个迷,最能容人的人,却完全容不得秩序失秩。她也不是完全柔软,也会有铁血的部分。在徐州时,出现伤民之人,无论权贵与商贾,皆能力除,而血流成河。 她的心里,人可以有缺点,但一定要有底线。她的心中有民。她可以容许你有任何缺陷,但是,绝不能破坏那种秩序,她心中的秩序。这样就可以了。 所以,马超这种,算是西凉狂悖少子,说出的话,任何文士听了都得摇首说他自大狂妄的性情,只有吕娴,能真正的容得下! 这货行事说话,都特别嚣张,欠揍。 以往庞统只觉得自己挺会拉仇恨的,后来铺佐马超,才发现,这个货,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庞统看了一会,笑马超道:“少逞强,还是要人助你为阵方好,若不然输于此人之手,只恐马氏受人笑。这位关将军骁勇善战,你休逞强!” 吕青忍着笑,看这庞统吧,还以为会圆一圆关羽的面子,结果说的话,还不是与马超一个德性?! 关羽甚强,吕青不敢小视此人,虽然他受了伤,但再伤,也是如狮之强的人。绝不能小视,因此一眼不错的盯着,唯恐马超不敌。自己好上去辅助。 马超没回话,他的额上渐渐出了汗,已经无力再回庞统的哧笑和激将了。 感觉到来自关羽的怒火和压力以后,心中也绷了紧张和警惕起来。 此人一臂受伤不能用,还能如此之勇,单手将那把重几十斤的青龙刀耍的像花枪一样自如。 这个人,比他以为的,更加棘手。刘备身边有这样的人,难怪受挫如此之久,一直无有基业,还能每每脱险,可见之强了。 二则是,徐州吕布,吕娴父女一直很想除这三兄弟久矣,却每每不得能,虽然十分头疼,却总是面上,语言上十分推崇刘备之义,这种无奈,就是因为刘备三兄弟的强吧?! 如果不是这份强,这天下有义名的无名屠夫辈多的是,也没见能让人这样头疼的。 而这份强,配上仁义之名,叫天下诸侯如此忌惮,而徐州头疼,吕布如此之强都没能除去这心腹之患…… 马超交上手以后,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除不掉!所以吕娴十分无奈,才会一直放在心上,但是还不能诋毁,一诋毁其实暴露的不是刘备的假仁假义,而是徐州嫉贤妒能的缺陷。 所以吕娴一直在说刘备仁义,仁名天下,这其中的无奈可想而知。只怕心中也是特别特别的无奈的。 马超在西凉长大,就是天不怕地不怕那种特别牛的那种性格。虽然言语狂傲,但绝不是那种没读过书的粗人。 他更是自小就以诗礼传承,受过正统的教育,所以对上关羽这份勇,才恍然明白了很多的事情。 单独的仁义并不可怕,可怕在于,当仁义,与勇,与忠……全部成为一体的时候。这份存在本身就已经具有了独特的光环。 而且是特别可怕的光环。 勇有怯,傲有损,仁义却不可废,天之道也! 刘备身边有这样的强人,怪不得能安身立命至今而不死! 马超看着关羽,手中枪竿握的极紧,瞪着眼睛看着关羽,眼中的战意,极涌的更盛。是人,都有好强之心。而高手对高手,更是一种极致的强对强的巅峰追求! 马超此时已是收了全部的轻视之心,有的只有认真。 他一旦认真起来,就会生出战意和杀心,如同捕猎的猎手,那种精准想要一较高下,一决生死的战意,深厚而深沉。 马超少有这种严肃而认真的时候。庞统最为了解他,这小子一向是狂妄的不得了的,现在却如此的认真,可见这关羽有多强了。 “汝就是关羽?!”马超执枪回避交锋,与他在场上匹马交战,所过之处,兵将皆退避,莫能上前。 二人此等气势,非同一般! “狂妄小儿!看刀!”关羽心中对他是恼怒的,马超是骄傲的,难道他就不骄傲?关羽虽布衣出身,然后一身本事,来自天生,难道因为不是世家之人,就妄自菲薄,随意被人所轻了吗?! 所以关羽此时对马超小视自己的怒意也是升到极点,关羽虽出身低,然而因为本身过人,到哪儿,哪儿不尊着敬着?! 便是到了吕布面前,到了吕娴面前,这父女二人也不敢小视。 结果倒好,冒出这么一个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视他如莽夫?!关羽可不是莽夫,书中经义,从小就是读书长大的,少的也唯独是出身略有欠缺罢了。 他向来都不像张飞那样好口舌,也就是临阵之前,绝不会打人还要嘴上不停的骂人,以逞狠而斗嘴,关羽就是那种默默的战,从不多舌之人。 当然,打不过他的,基本在他手上就是死,也不可能有开口与他争口舌的机会。 打得平的,那也因为力扛而不能分心再有骂人的机会,所以基本不会出现像张飞那样打杀人时还要骂鸟人的情景。 他就是那种典型的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马超是真的惹怒了他,再加上吕青先前所为,真的令他十分憎恨。怒上加怒,这武力值爆发了,杀气可想而知! 刀锋从地上横劈上来,是斜着削上来的,冷锐的金属钝感,那股杀意,令马超脑后发麻。生与死的临界,马超立即就意识到这个人,绝非一般之敌。 危机感让他避过,也幸亏身手矫健,不然连这一刀都不可能避得过! 他反应迅速,如鹞鸟翻身,坐于马上时,立即就呼,道:“吕青!取吾锤来,速速!”他的枪在这把青龙刀面前,显然是处于弱势的。 重兵器就得有重兵器来抵挡!若是普通战将,马超早一枪挑杀了。奈何此人不是一般战将。 早有亲兵将马超习惯用的兵器扛到阵前,吕青一把提起,纵马而出,直奔马超。 关羽一斩马超不得,见马超要锤,也不顾马超,转首便要去斩吕青。 吕青早防着他,见他一来,便忙转马转圈跑,关羽立即去堵,吕青吃了一惊,压力甚大。 眼见着他杀意极深的一刀劈来,便忙用锤去挡! 铛!咚! 震的吕青简直耳鸣,全身的力量仿佛都在这锤上了,他头皮发麻,耳朵嗡鸣,手臂也酸涩不堪,连座下之马,似乎都受不住这暴力一击,隐有折蹄趋势。然而吕青此时脑子里是十分清醒的,耳聪目明的过份! 金属钝感之声,提醒着他全身上下的六感,嗡鸣尖锐而细小微末的杀气像是很玄幻的东西,然而他机敏的感受到了,立即转身一弯腰。 刀几乎贴着他的脸削了过去。关羽被锤挡住了刀锋,一折转就是沿着吕青一削,若非他反应快,此时已经被斩为两截了。就算如此,吕青也感觉到刚刚他的脸皮差点没能保得住,真的是那种会削掉肉泥的恐怖感觉。 心中后怕,也越镇静。 死中逃脱,正常人有的只有后怕,而吕青却显然迅速的从此后怕中脱离出来,然后马上就拉开了与关羽马的距离! 马超见了已吃一惊,竟没来得及救,若是刚刚吕青反应慢一点,已经死了! 难怪吕青那小子避过正面交战,一看关羽就跑。心里肯定衡量过与关羽武力值的差距与擅长的长短。这小子也是很精的,跟吕娴似的。吕青是外表憨厚,内心极为清醒冷静,细心精明的那种人。就是外粗内敛。与他倒有些不同! 此时马超终于正眼看关羽了,此人,天赋异禀,可能非世家出身,但也算是用兵中的行家! 也是,向来世间人才辈出,有些不是世家的人,更逆天的强啊! 一面想着,一面大喝一声道:“吕青闪开!” 吕青十分有默契,拉开了距离以后就往马超那跑! 马超奋马赶上,知道关羽身手不凡,长枪在手,触之一时不及,竟然狠狠的将枪掷了出去,直指关羽后心! 第658章 三军合追击刘备 箭速度快,所以发箭会有破空之声,一般受过训练的人,是能听出后背的袭箭声音的。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然而枪掷在空中并无有音,可关羽就是有一种敏锐的天生的感觉,竟是迅速的离位,可能是为了躲箭矢的常规行为,却避过了这要命的一枪。 在战场之上,身为主将,交战之时不能总是定点定位,开战之际,若不跑位奔位,很快成为目标。尤其是防不胜防的冷箭。 一旦你成为这个标准位置,是很可能被射穿的。就是死的冤。一般只有战场小白才不知道要跑位,不要定点。 因为你武艺再强,能挡过一箭,避过一箭,但能挡得过所有箭吗?!尤其是只盯着你这个目标而来的箭。 当然,乱箭那是另外一种情况。 但是关羽就是很多战将明显的做法,跑位,不要定点,很危险,开战之时,情况复杂,一旦被人定位,弓箭营的人一旦以你为目标,很难逃得脱。 那枪沿着马蹄插下去,竟直入半竿,可见用力之深!马虽未受伤,却显然受了惊,前蹄扬起。 关羽单手勒马,忍着伤口之痛,未受伤的右手,已拖刀将那枪横砍而去,半截入入地里,半截已然被青龙刀砍了个粉碎炸出老远! 那马才缓了过来。 关羽对此势,完全面不改色,见取吕青不得,沉着脸,驱马拖刀再次奔向马超。 马超已然往此来,一双眼睛锐利如豹,直盯着关羽,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他手上已是没有武器了。 吕青目测了距离,将铁锤往马超那边狠狠一扔,铁锤很重,是不可能像铅球那种抛物线形式落地的,它是直直往下那种。 马超头都不抬,眼也只盯着关羽,人却侧出马一侧,弯腰,伸手拎到铁锤柄,然后与吕青擦肩过去,直奔关羽,一面还嫌吕青碍事,道:“此处不用你,回阵去!” 吕青自然从善如流。他也看出来了,这里没他什么事,除非嫌活的太长。 非要留下来,除了碍事,还会毫无用处。连助翼都是敌不过的。 这可真是扎心了。 吕青飞一般的回了阵,也有点哭笑不得。 他擅弓箭,远攻,排兵布阵,掌控全局,以及在于迅速敏捷,反应过人。但是若说临阵对战,他就真的是弱处! 打死也比不过马超和关羽这种级别的。 庞统见他面无愤色,心里倒是挺欣赏他。这小子真利落,马超就是不叫他回来,他也知道没自己啥事,一点不犹豫的回来了。并且毫无愧色,仿佛理所应当。这一份为将者的从容,是最最难得的坦荡。 对阵最怕的就是那种逞强斗狠比勇,却偏偏只会为对方送人头的,那简直了。只会连累到己方士气被对方压阵。 不仅毫无用处,还丧士气。 像吕青这种不逞勇,拎得清的战将,真的是少有的了! 二人也没有说话,因为场上马超直奔关羽,铁锤拎起,狠狠的朝着青龙刀上锤去!像打铁似的!那个狠劲! 铁锤力重,关羽拎刀挡,扯到身上伤口,也是面色难看。 马超像暴走了一样,一锤锤住,再起一锤,后退,再起一锤,三锤直震的关羽手发麻,虎口处微抖擅狠。 而锤锤皆在刀刃或刀侧上,这样下去,就算青龙刀是重兵器,也会被锤断! 关羽俨然是吃了一惊的。 一开始看马超使枪,只以为是力巧型,现在才知道,这人是以重取重,以巧取命。也就是说,一般武将,与他战,他只用巧力,就能取胜。要人性命,直击要害既可。 但这个不得巧时,他也有蛮力!而且力并不弱! 铁锤与长缨枪之间的差别其实很大,使枪在于身手一定要迅敏,在敌不察之间,来不及反应之时,直击要害。一招就着。 可是铁锤是另外一个体系的力量型,那几乎一定要有蛮力,才能甩得动。 而马超,使铁锤也甩如飞,十分自如。 也就是说,他兼得两样。 关羽便知道此人是天生的武将,也有天赋之人。 西凉马氏之后,果然名不虚传。小小年纪,竟如此用兵,已然超出普通战将极多! 关羽撤后,避其锋芒,策马绕圈,再图时机而伺杀之。马超追! 这边刘备也都看的惊叹呆了,不禁抚掌道:“若得此将,此去巴蜀,更不愁也!” 显然是眼馋加呆滞。因为少有能与关羽对敌者,世间除了一个吕布病态的强以外,关羽是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对手。他是倨傲,居高临下的。 而马超的出现,是意外,也是出乎他的意料,正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面对如此力将,刘备本就是渴才如命之人,如何会不眼馋?! 因此竟是朗声道:“马孟起,备素闻马氏一门是忠良之后,世代为汉卿公侯,备虽不才,亦是中山靖王之后,既都为忠良,何不与备共举汉室?!尽忠义于汉天子?!何必在此纠结,与贼为伍?!吕氏之人,臭名昭著,马氏本是卿良,何必与贼为伍乱自身之名,污世家之秽?!惹天下人笑,笑忠义落污泥?!孟起,可知之?!” 马超听了,哧笑一声,哪里肯理他?! 若是得空,他也会回斥回去,只是眼下,一心要追杀关羽,竟当刘备之言为耳旁风! 刘备见马超不答,也无慢下马的意思,便道:“马氏世代汉卿,汝父马腾更是汉臣,为汉戍边久矣,忠义名满天下。何苦与贼为伍,让人不齿?!何不与备共举义事,诛汉贼,忠天子?!” 马超忍无可忍,头也不回的大喝一声,道:“超世家之后,不事贩席织履之徒为天下笑!本是公侯,岂事白衣?!大耳贼休得在吾面前哄抬,待我杀得关莽夫,再来杀汝!” 刘备一听,便知道此子难以约束,又如此自大,不屑于己,心中也戚戚然。这个人,既然如此难以约束,与其要了他难束猛虎,还不如不要也罢。 只是听着他这等轻视之言,刘备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但是怎么说呢,他刘备听过的轻视之言还少吗?! 听的久了,不高兴归不高兴,他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政治家,心中虽怒,却是喜怒不形于色。 只是,这个人如此之强,被徐州所得,所用,将来,必为劲敌。 本来吕布一人,便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压力和力量了。再加上马超。这天下…… 刘备心中忧虑,看着马超与关羽在大战,一直在寻思着对策。此人,身边又有庞统铺佐,将来恐怕…… 庞统早听见刘备之言,此时回道:“刘使君不必为马孟起费心,马氏自有忠义,弃小忠而保大忠,弃小义而保大义!此之忠义,非汝可知也!” 这话说的能气死人。只差指着鼻子骂刘备是小忠义,不是大忠义了。 刘备岂能高兴?! 刘备却笑言道:“小忠义不存,大忠义何附?!徐州未有忠义之根基,将来,必损根基,再有业,也是空中楼阁是也……庞统先生,素闻汝名久也,奈何明珠暗投?!” 庞统微微一笑,道:“人自有志,非使君可知也!” 刘备笑了一下,知道这个人也是招揽不来的了,便不再言语。心中隐忧,面上却不显。 这二人若都为吕娴死忠,将来…… 马超的铁锤是很狂的,几乎是用着蛮力再追锤关羽的大刀。 青龙刀就算是重兵器,也耐不住如此铁锤的打压。就好像再利害的剪刀也耐不住石头的锤打,这不是武力值的差异,而是兵器之间也如生态链或是说是五行关系,相生相克。 扁形之物,最怕的就是这种重物的打压,会断,会卷刃变形,所以这铁锤给关羽的压力是巨大的,再加上又有伤在身,铁锤每每一震,他每每一挡,这虎口和手臂都会出现发麻的情况。 关羽心知再这样下去,必要在这厮身上吃亏! 他倒是想借机斩杀马超,奈何这厮身手矫健灵活,他每每欲斩,皆被马超避过。 关羽知道这厮的厉害。厉害在于,自小武艺熟练,很多杀伐都是有套路的,他既熟能生巧的避开危机,又有长久训练以后的耳聪目明,敏捷的反应能力。 只要关羽一挡,他都能避过,也就是说他已经勘破了自己的套路。 关羽的汗也沿着额头和后背落下来了。 再这样下去,怕得相克。而且久战不利,因此关羽打了个幌子,便退后道:“汝等速护兄长走!” 刘备一听,便知道关羽快到极限了,惦记他的伤势,更怕他有闪失,道:“云长,不必恋战,与吾一道走!” “我押后,兄长速走!”关羽喝道。 一时刘营中人,立即护着刘备撤退。刘备速退,唯恐走的不快,连累了关羽受制。 不过他还是不忘回头高声道:“将来坑马超者,必是庞统;杀吕氏父女者,必是马超!不义之人聚集一处,必相噬杀而不能生也。天不存忠义,必叫聚食而尽灭之。犹不见当年丁原董卓吕布三人为蛊乎?!汝等也是效此类也!我言在此,汝等弃义之人,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一般现代骂人不得好死,都是骂人的气话。 但在这个时代,不得好死这种话,是骂人的气话,更是一种诅咒和愿报,不是出于义愤,而是出于一种看人作死的那种局外人的观点。在这个时代说这话的人,一般都是局外人。统称为智者。 这个话,好听吗!?鬼都知道不中听。马超一听,反正是气炸了,喝骂道:“……刘备匹夫,汝最是虚仁假义,卖弄仁义之徒,敢诅咒我也?!” 说罢便要去追杀,关羽哪容他来追杀,忙堵住马超厮杀。 马超是杀红了眼,气到爆炸,恨不得撕了刘备。 庞统与吕青听了,却是对视一眼,面上无怒,心中却对刘备这个人,十分的忌惮。 为什么?! 因为他真的堪为英雄,这个手腕,虽有点不齿,但是大面上说,确实是没错的。因为吕布就是不干净,以前洗不干净,当然骂的人永远不会少。 但刘备强就强在于,他现在说出这个话的目的是什么?! 是愿咒此事,预示着此事会发生。 而目的就在于,废掉马超与吕氏之间相合的可能性! 他在借机杀人,并且不见血,一言而崩此盟关系。 几乎是明示了马氏与吕氏之间的相似之处,以及不容之处。以及轮回宿命。 这话何止是明面上的刀锋见骨啊,真正见血的是长久的以后,当天下人知道这话以后,就会看到马氏与吕氏之间的相似和不容! 也就是说马超与吕布的性情很像,战力很像,但同样都是不被忠孝礼义约束的人,这样的人,拿什么去真正的约束他,他必效吕布后尘……杀义父,轻易背叛。 这是断马超的路了。就算不杀,吕氏也防着他。 刘备的话毒就毒在这,马超也不是傻子,他听出来了! 简直是气到失智,见刘备被人簇拥着护着走了,大骂道:“刘备为忠义,不从刘备者皆不为忠义,忠义是汝刘备一人之奴乎?!不杀汝,誓不为人!” 这边吕青见刘备要跑,挥师率着军队狂奔追杀,庞统带着西凉骑兵也都跟上厮杀去了。 然后就是蔡瑁的大军早在外围将刘营的人杀了个结结实实,血流成河,此时三军一合,飞一般的追杀刘备。 关羽趁机撤退,马超狂追不止。 郭娘子率着军队赶到堵杀,一时之间,血流成河,哀叫遍野。 关刘二人回的消息诸葛亮已知,忙安排后续撤退事宜。此时保阵是不可能保得住了。 兵力虽少,但也能周转撤退,一时相合,火速狂奔夺命。 追兵三军合一,追杀的血流成河。竟将刘备的主力灭了个近九成。 刘备何止用狼狈来形容?!那是惶惶奔如丧家之犬。 然而马超是犹不解气,恨不得吃了刘备才肯甘心。 凭白被这般诅咒,哪个肯高兴?! 或者说是预言,哪个又能真正的不在意?! 第659章 庞统以利说马超 狂追不止,掩护,包抄,夹击,打的刘备落花流水般惨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休息于途中,庞统见马超脸色阴着,便道:“恕我直言!刘备这人虽说此言不中听,然而也并非不是良言。” “你说什么?!”马超此时心中杀意正浓,竟拎起庞统的衣领,如拎一只犬似的,冷冷的盯着他。 “你行事狂悖,行为不尊,忠孝礼义皆约束不得你,这样的你,若脱离控制,当然会是下一个吕布。别说杀义父了,杀亲父都是可能的。”庞统道。 “若依刘备之预言发展下去,你不过是下一个吕布,不得好死还算轻的,最怕的是连累亲朋,身边众将众叛轻离,”庞统道:“心中无约之人,轻于叛变,心中无一始终之道,如何长久?!” “刘备虽然不怀好意,然而看人,看势,看事,都很准。”庞统叹道:“孟起!连刘备都看出你难以约束,你更该知道此种之险危,他心中轻你,虽然知你勇猛,终难以视你为敌,而只视你为猛虎。林中猛兽众多,虎不必擒,必自相争杀于其它猛兽也。他并不以你为宿敌!也就是说,你这样的人,虽然难敌,但因为犯悖,必先将自己作死,而不必他费心擒杀也。” 马超脸色难看,将他扔下,走到一边生闷气。 此时庞统是难得的说真心话的认真,而马超也是难得的反思。 他虽气刘备之言,之人,但是更恨他说这番话的寓意。 这是想断他的路。 这样的判断,对于一个人来说,轻的是人品不被人信重,重的是前程因一言而尽毁。 他心里多多少少的也有点忌惮刘备的份量,虽然只是一言。但这个人,确实可怕,杀人于无形刀锋。 这比真正的刀锋厉害一万倍。 这大概就是人主的威严吧。 “唯一变数在于女公子。吕布当年多狂傲之人,因女公子,而以约束,才有今业。便是他这等实力,如今也是依世俗礼义,而不敢轻于叛逆,何也?!皆是因为离众,必不得人心也。不符常道,不合世情,终为世所不容也!”庞统道:“吕布尚且如此,孟起思之自己该如何选择?!吕娴包容你,你若以叛逆而报之,便合刘备之心也。而除却吕娴,天下,又有何人敢轻易信你,包容西凉马氏?!马氏虽是公卿之后,然而在西凉日久,习惯世情俗礼,皆与羌狄类似,你又在此种环境下长大,那边叛离皆是常事,父子兄弟也以自相残杀为常。此种之下,你的性情,早与中原不同,你可思之!中原,可有汝存处?!” 马超瞪着他,冷笑道:“你很怕我将来叛离吕氏,杀吕布父女,效当年吕布所为吗?!” 庞统点头。丝毫不惧他色变。 马超果然暴怒,道:“我若如此,必先杀汝!” 庞统哈哈大笑,道:“你若杀吾,我死,也是尽忠也。女公子知之,必防于汝。以我一人之命,而尽忠义,死可也!” 马超气的头晕。 “孟起,人伦六常,亲朋友人,在你心中的量,与中原人在心中的约束,可曾一样?!你自衡量,今日刘备之言虽不中听,对如今的你来说,却是一个提醒,一个自省之鉴。临鉴自照,可改己短。”庞统叹道:“未必是坏事。只要你在意,要改好,而不依坏处纵己,刘备此言本身,就不算是坏事。” 马超来回徘徊,似乎很暴躁很焦虑。 庞统知道他担心什么,却不点破,也装不知道。 提点了一下,能往这个方面想,去反思就行。庞统就是觉得他确实是难以约束的很了。真的熊。 但是少年期嘛,也是不稳定的。再定定性子,以后就好用了。也好劝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人相处起来,费多大的劲。 马超焦虑却不说的样子,庞统心里还挺暗喜。 这个人,就是怼天怼地,天不怕地不怕的难以约束。这人心里,有了真正在乎的,才是成为人的开始。 若是不在乎世情就算了,连家人也约束不住,与野兽又有何区别?!何堪为人!? 不管如何,心里在意,却又担心的说不出来,总是好事。 庞统知道,他肯定担心吕娴听了这番话,对听进去,以后防备自己。他就真的失去快乐了。 难得吖,万千人之中,唯她一人,入得他眼,视为对手,正视与平视,这呆子,大约也是真正的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朋友与知己。 心里担心,与珍惜,患得患失,才是真正历练的开始! 就好像唯一认可的一个小伙伴,突然有人挑拨离间,他担心失去可以玩耍的小伙伴,像个孩子似的隐忧不已的样子,还可有焦躁又可爱…… 马休息食枯草,兵士饮水饮食补充体力,然后收拾了一下就要准备再起追了。 马超才脸色阴晴不定的道:“……刘备等虚伪之辈是否也常笑她?!” “何尝不也!?”庞统道:“言徐州与西凉结盟是与虎谋皮,倘孟起叛之,正合他们之意,刘备等人必毫不意外。不仅会指西凉野性难驯,果然如此,轻贱于将军骨气,也会笑吕布父女不义之事久矣,才有此反噬。女公子吕娴,枭雄也,倘若栽在这种事上,也不亚于英雄折节,而曲折了。” 庞统觑着他的表情,这小子现在十分纠结,脸色阴了晴,晴了阴。毕竟是年轻,又傲气过人那种不知收敛表情的人,所以他的表情就很难瞒得住人。 庞统看了,心里也是叫了一声该,活该! 就该受点礼义廉耻的折磨与锤打。 他当然也是有私心的,他想要驯化马超,去锤炼出他心中野性的部分,让他看到事情的后果。 如果他真的在乎吕娴这个小伙伴,就不要想着轻易叛变叫天下人笑的好。 徐州与西凉的利益,谋略,局势,眼看着是要绑在一块了。然而盟友关系有时候是不确定的关系。 很多时候,约束一个人,就得先约束他的内心! 而人本性难移,但最重要的是,只有心定了,才会真正的忠诚。不会去做两败俱伤的事情。将来如何,他会不会臣服,不好说,但,能不叛,就不要叛是最好不过! 说到弄弦人心,自始以来,莫过于刘邦啊。他这种领袖,是真的不同于传统那种讲仁义礼信的领导。 可是为什么他赢得了天下?! 与他本身的两个大特点离不开关系,一是政治天赋,任何局势,他都能分析出利害关系,就算一时想不通,智者一劝,他马上就想通了,并且立即做出决断,绝不拖拉,二是变敌为友的能力。这是一种巨大的能力。这一点上,就比项羽强太多了。 项羽是自身光芒能遮蔽身边人的那种人,若要交朋友,跟着这样的人,就像跟着明星,为他而着迷,这个人人格魅力,是绝的。 但是,他却能将友与部下变成敌人。一个人太强的坏处就在于此。光芒太盛,必不能多有挚友,而追随者太多,也必然照顾不到每一个人的利益关系。 后来以至于跟着项羽的很多人,都去投了刘邦。 而庞统所为正是为吕布寻稳定的,长期的,可靠的……盟友关系。 人需要朋友,而任何诸侯都需要盟友。否则,一旦集中而攻,就很难逃脱得开。 此番刘备没有杀掉,恐怕以后必有合围徐州之势。那个时候,马超将是强有力的外援。 他必须要将他稳住了。不能叫他生出二心来。 果然,被庞统一激,马超怒道:“大耳贼,也敢小我!” 马超冷笑连连,道:“超也为知诗书,学礼义,知廉耻之人,岂能如他所言?!行不义之事?!” 庞统看他是恨死了刘备,一时也暗笑,反正不管他以后叛不叛吕娴,有没有二心,至少他与刘备之间是断掉了! 马超犹在愤怒之中,马上上马便要继续追击刘备大军。他专注于愤怒,却没想到庞统的私心。庞统也在断他的后路啊。 除了劝他与吕娴绑定以外,其实也在断他与刘备的路。当一个人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反而是比利害关系更妥帖的关系! 而史上的马超,就是这种处境。他是无路可走,虽投奔了刘备,然而刘备一直防着他,基本是废而不用,甚至是软禁着的。 再强的人,最终其实也是完全被这样的政治手腕给折磨的沉默寡言。他的后半生,其实一直是深受折磨的,这种折磨还不是身体折磨,是心里的折磨。 毕竟刘备还有仁义名,也不可能真的折磨他。 只是当他意识到家族尽灭,而反应过来懊悔自责的时候,当他意识到行事不当,而不被礼义所容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的行事风格给自己和马氏带来了多大的灾难。 陈宫是属于智迟,而他却是行事先不过脑,等到过脑却迟了…… 他的遗言在史上,是真的催人泪下的那种无可奈何的。 折断一个英雄,未必是把他打败,或是把他杀死。真正的折断,是一种精神的折磨,抑郁不得逃脱的罪。仿佛连活着本身,生这本身,就是一种罪。每一寸呼吸,每一天都会天亮,不知为何醒,睡又睡不着的夜晚的那种漫长的温水煮青蛙的折磨,生不如死! 所以他对唯一亲人马岱的放不下,还有对刘备的服软折腰求全,都那么的催人泪下。 而现在的马超,却是年轻的过份,这些,似乎离他还很远。 轨迹改了,他的性情也一如往昔,只是,本性虽难移,但因遇到的人不同,所碰出来的机遇,又是他重新的机会…… 庞统道:“徐州需要盟友,西凉也需要!当互为友盟,互援互助,才能真正的壮大!孟起当思之!” 吕布其强,作为他的盟友,也不算辱没了马超吧。 马超侧首看了他一眼,继续骑马,那一眼,很是意味深长,意犹未尽! 这货在想什么,庞统还能不知道?! 他不过是在寻思这吕布,论出身,其实也就那样,在他眼中,刘备与吕布有啥区别?!若不是有一个吕娴,他也不可能多瞅一眼。吕布再强,他马超初出牛犊也不怕他。 庞统白了他一眼,不用想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你多牛啊。 “徐州之地,泰山一带,周王朝时,是齐鲁之地,齐是姜太公的封地,鲁是周公之子的封地,孟起以为,为何此地,会封于这二人?!”庞统骑着马都不带喘的,道:“例来封土建国,将强臣封于边疆为大吏,将大臣的财产家人全绑在这里,目的在于让他们抵御来自外部的敌人,而守护中原腹地的安全。所以周王朝,强国都为边疆之地,齐国如是,秦国如是,晋国,楚国也如是……而徐州一带,诸侯都以为此地易攻难守。然而在于此地之齐鲁,为何能在春秋鼎盛,齐在战国而霸?!” 马超听了若有所思。 “东之敌,为东夷,来自海上的敌人,从来未曾少过,例来都是此处抵御,此地也从来不比西凉的敌人少。西凉抵御羌狄,而徐州也从来没有少抵御过夷人,”庞统道:“此地的确自周王室后,略有不显,然而,若说此处非王地,其实不然也。齐鲁向来富庶,何也,因为此地比西凉强的地方在于,夷人所带来的不止是战争,还有贸易,光盐铁一项,就有多少利益?!这一些,西凉有吗?!西凉为何兵如此之强,却依旧不能壮大?!不止在于战争极多,还在于荒凉之所,不便农业,没有贸易收益,百姓无以为家,而战终不能止,西凉除了在一个一直消耗的循环之中,没有别的出路。每一次战,都能耗光几年的积累,极难以为继。西凉,难以发展为王侯,最终只能依附于强臣!此,孟起可知?!” 知,怎么又会不知?! 马超拧起了眉头。说到西凉的内事,马超简直被扎心了。 因为,这也是马腾的痛处,人口荒凉,农业蓄牧业荒废,百姓不安,土地贫瘠……除了地势易守难攻以外,与徐州没法比……这个地方,虽是强兵之所,却绝不能发展创业,雄锯天下! 第660章 刘备损兵忧前路 徐州好在哪里?!好在有来自海上的贸易,重整贸易秩序是徐州一直在做的事,也是在发动商贾都在做的事情,所以才会能支撑着这么大的开支。虽然还是捉襟见肘,可是给再与时间,徐州必然富庶,并且不亚于江东。 所以春秋之时,鲁国那么小,都很富,还一直有能力欺负别的小国。齐国更不用说了,富的时候连楚国都没法与他比。 只因此处,雨水丰沛,若风调雨顺,百姓安居,税收怎么会少?! 而来自海洋的季风,也足以令粮食有两季,三季那一种。 这样子的地利,叫西凉比也比不上啊。 所以马超简直扎心了。西凉那鸟地,种地都难,只能放牧,农业其实很少。 再加上人荒地荒,又战乱,百姓在那很容易出事,要么被抢,要么财产被偷,人还可能被杀。所以西凉兵强是真的强,但若说能发展很大的基业,是不可能的。若是天下太平,其实西凉守将也能富的流油,只要过往西域的商人交点过路费,也不可能穷!可是现在,别说商队了,人都少。商队生命安全没保障,也不会拼死跑这条线。 只能依附于人吗?! “我知道孟起以为我有私心,我是有私心不假。可是若只以西凉的前程作想,也请孟起知我真心,”庞统道:“若无王诸侯,西凉于十八路诸侯之中,也可安然,无危急也。若诸强并出,必要相互侵伐,西凉,必须要有盟友,必须要有出路……” “巴蜀若出王,必也富庶而发展,然也有限,再富之处,莫过于江东,然富庶不等于兵强,孙策至今仍不能率大军过江,何也?!奈何北有诸强是也,再是袁绍与曹操,此二子,必灭一也,孟起也绝不肯附,只剩下徐州了……”庞统道:“兵强,富庶,久之,必壮大于诸侯。吕布此人不过是彭越之流,说吕布可比项羽都是高赞了他。若无女公子,光凭吕布,哪有徐州今日,徐州也早灭矣。然,既有女公子,徐州之前程,孟起当思之!而最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孟起与女公子年纪相当,皆为英雄相惜,少年情谊,非常人可比……若孟起,思而归之。以孟起之才能,将来,功何在于韩信之下?!吕娴非吕后,也非其父,不讲旧谊之人。而汉室历来都有封诸侯的传统。马氏,将来若有大功,最不济也是王侯之封!凭着这份少年情谊,也许马氏还可获得吕姓封。更进一步,真正的成为肱股心腹。” 你说这么多,咋不叫我娶她呢?! 马超心中腹诽,嘴上却不提。他低着头,心里是有这个心思的。但是这个事吧,现在不太一样了。 眼瞅着吕娴是一定会有王业之人,这样的人,说嫁,那是不可能的。 他若是要想娶她,也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要联姻,也是马超依附于吕氏吕娴,而谋得联姻的利益于马氏。 这个就太掉价了! 马超打死也丢不起这个脸。一个人可以货才能以得重用,但若是变了性质的出售男儿身那种,那岂不是牺牲了他,等于是送给了吕娴获取利益?! 他马氏的面子不要啊,他马超的脸面何存啊?!裙带关系,靠妻族而起兴,他…… 他又不是幸臣! 一想就悻悻的,以前吧,还会想一想,觉得要是把她娶了,那好嘛,把吕氏也给吞了,现在他是没这个心思了。因为他吞不了。 庞统说的明白着呢,徐州之强,现在只是起步之时,而西凉之强,再发展,也就这鸟样了!注定是要低于人下的。 既然吞不了,那联姻只能伏低作小,那还不如做兄弟呢。 万没有好处没得着,结果脸面丢尽了的。 所以马超现在绝不会再提什么联姻的事了。 他也不傻。娶个看中的女人为妻,这当然是好事。但这要是折损到男人的尊严,那就算了!再有好感也不行。 男人要是没了尊严,还能叫男人吗?! 没了这个心思以后,马氏与徐州的关系,以及他将来与吕娴之间的关系就很微妙了。 没有捆绑,就一定会有嫌隙发生,将来必有叛逆的心思生出。 而庞统是在劝说他以后看势行事,要向吕娴低头。低头什么意思?! 是臣服。 这个臣服,不是男人向女人的臣服,而是臣对君,对主的臣服。这与是男是女就没关系。君臣是天地之秩序,他倒不在意向一个女主君低头的,臣对君低头是必须的。 但是这要是丈夫对妻子低头,妻主夫臣,那事就大了!反正这个就绝对不行了。他可以低下作为臣子的头,但绝不能低下丈夫的头。他是在西凉那种环境下长大,讲真的,还不如中原看得开呢。 所以,作为一个臭屁男,他已经熄了那个心思了。 这个小伙伴,马超是不可能将她当成是女人看的。 目前马超就在臣服与盟友之间游移,以及叛逆与袭击之间也来回徊徘,因为这是天性。西凉人挺看中短期利益的。 而庞统就是将长久的利益摆给他看。 “徐州所在,九州之东也,若遇强主,必霸,若无主,则是易攻难守之地。齐之强,是前也,今有雄主出,何患无强?!”庞统道:“而西凉与徐州结盟,一东一西,横贯东西,强梁于诸侯,天下莫能争也。再有利之势也不过此。” 马超不答。继续策马而行。 庞统也不再多说了。其实马超别看着年轻,主见大着呢,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只要说透了,他会想明白的! 以前是没人敢这样说与他听,这要是没有吕娴与他之间的友谊在,任何人说,马超也不可能听的。 所以改变,其实还是因为马超内心早有审视自省。 其实秦以并天下,与自身的强与富脱不开关系,中原诸国连年征战不休,慢慢奢侈忘志,秦国却不同,虽然地处偏僻,但占地利之强,一直图强变法,以至于出关而能并天下。若是齐国呢,它强大之时是秦远远不能比的。 但齐国怎么说呢,也正因为富强习惯了,人就生惰性,也越奢侈贪蔽成风,以至于后来不堪一击。 徐州之地,天下人都不看好,其实,庞统以为,这要看什么人要发展它。 吕娴对徐州之地的内治和发展的路是十分清晰的。尤其是贸易和农业,以及盐矿,都是鼓励商贾去经营的,一方面打击夷人的抢掠,但另一方面也欢迎夷人来贸易。 夷人也不傻,中原向来很强,他们抢也抢不到啥,顶多是趁没反应过来时,抢点就跑,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然后现在有一个稳定的诸侯,有一个稳定的贸易关系在,有生意就能赚钱,谁还愿意再干老本行?! 把盗船改成了商船,就靠跑商,就能赚死了!不仅不会再抢,相反还反过来约束他们自己的盗贼和船商,不要破坏规则。因为这个时候的中原一向很强势,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反复的,能稳定贸易关系的,哪一个又愿意与徐州交恶?! 这个一铺设起来,这海上来的利益是极为可观的。具体的数字,一直没向外透过,但看徐州在短短时间内把内治捋顺,又在短短时期内,能支撑得起这么大数量的军队长途跋涉,这其中的东西可以细细而思…… 农业的发展,税收的获得,甚至包括系统的运输等等体系都是至强的啊。 马超带着骑兵追杀一阵,吕青与郭娘子也合了兵,厮杀一阵,这才休息。 天已经大亮了,吕青趁机休息时,对郭娘子道:“诸葛兵少矣,必还有埋伏。” “再前去追,不可大意!”郭娘子虽严肃着一张脸,然而眼神对吕青是关心的,嘴角弯了弯,道:“可与关羽交手?!” “关将军受了箭伤,尚能力战马超,此人阵前猛将,极强也,青多有不及。”吕青道。 郭娘子道:“阵前临战,你不及他。千里奔袭,先锋偷营,他不及你。” 吕青笑着,点了点头。对师父很是亲近。 正说着,见西凉兵来了,吕青道:“是孟起来了,我去迎一迎。” 说罢上了马,去迎马超,道:“孟起,多谢救命之恩!” 马超摆了摆手,表示只是区区小事,下马与郭娘子见过,见她领军整容有肃,更有少数女娘子军,一时怔愕。 郭娘子见他这表情,她也习惯了这样的表情,说实话,女娘子军出征,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了,包括在徐州时,除了女公子以女军为常外,其它人,包括主公,都是有点持怀疑态度的。 要为女娘子军正名,还是需要功名正名的,说多了她们也不弱其实没用。 庞统笑道:“战场之上,只问输赢,只问死生。哪里分得男女?!郭将军领军令人心安。幸尔及时接应,堵截围杀,否则不可能破杀刘备大军至此矣!” 郭娘子道:“庞军师之计,郭某服之!” 寒喧了一阵,便要继续定计要不要继续追。 庞统道:“我了解孔明,他必还有撤退之计。” 郭娘子也道:“穷寇莫追。离开当阳,再急追,也无用矣。” 庞统点首,所以在离开当阳之时,能杀几时是几时,真的离开了当阳这个地界,就没必要再穷追猛打了。 马超却有点不甘心,道:“不杀刘备,超不甘心也!” “穷追猛打,必要中计!”庞统劝道:“能削弱至极,已足矣,若不知收敛,必遭大败!” 马超转着眼珠,道:“蔡瑁当先,我压后……” 吕青真的服了他,这是想坑死蔡瑁还是怎么?! 关键是这个时候的蔡瑁虽然誓要杀刘备,可是,他难道就不防着这么多大军从背后偷袭他吗?! 只怕此时的蔡瑁也得衡量一下这边的份量,会谨慎决定要不要追击了! 马超朝蔡瑁扎营休息的阵地看了一眼。犹蠢蠢欲动。 郭娘子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是存了一石二鸟之计吧。追不到诸葛孔明和刘备,就去堵截蔡瑁军厮杀……侥幸和投机心理很重,并且赌徒心理很强,并没有很系统的深思谋算。像把双刃剑,还是要小心用。心性不定,就容易援摆不定,不好用;行事只看短利,临阵之计很多,郭娘子以为,马超是不足以完全能够信任和重用的。 不过她向来很低调,心中如此衡量马超,面上没有半丝不妥,只命大军轮流休息与执班去了。 而此时蔡瑁也的确游走在追与不追之间。他受损极多,心里是恼火加沮丧的,既恨刘备,恨不得生吞其肉,又忌惮马超。 他是想继续追的,但又怕马超这边与徐州兵这么多的实力,万一…… 若是不追,这么好的机会,放刘备走了,又后患无穷。 所以马超等着他的动作,他又何尝不忌惮的盯着马超的动静?! 当下有劝继续追击的,也有劝退兵,见好就收的。 蔡瑁犹豫不能决,又说不出口,再加自己也受了伤,损兵折将,心里极为不甘。偏又说不出来。 便叫斥侯往这边的营地探消息,又叫去探刘备撤退的路线和消息。 也是贪心而不知收敛之人。 与马超一样,皆蠢蠢欲动。 诸葛亮与刘备合兵以后,在关羽收拢了一些兵马的护送下,终于撤退了,狂奔而逃,直到一个断崖下,才真正的放下心来休息。 若非诸葛在此处设了埋伏,恐怕刘备也不能心安的停下马来休息。 刘备一看所剩兵马不足五千,这眼泪就掉的特别伤感,这些人有一半都是伤员,坐在原地,那沮丧和士气,还有喊疼和唉哟声,累的,苦的,病的,疼的……不绝于耳! 而没追上来的,都被厮杀的所剩无几了,或是死伤,或是逃散,兵败至此,这心中的伤感。可想而知。 他还是拉住了诸葛的手,道:“若无军师,备已死无葬身地也!” 诸葛孔明道:“主公无恙,亮心安也!” 第661章 远交近攻强之道 “损失如此多人,三弟还沦落在后,不知生死艰险,无兵去援应,二弟,又伤了,如何是好?!”刘备哭道:“无兵可用,难为军师如此费心,是备……无用矣,以至于叫如此多兵马追击不止!” “是追兵无义,非主公之错。”诸葛亮道:“此去巴蜀,这些人也足够了。当务之急,是休养一番,再继续进发,离开当阳此地方是。主公勿忧,亮自有退追兵之策!” 刘备见他心中安定,又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这才略心安,便来看关羽。 关羽已经拔了箭,处理了伤口。 逃亡之中,条件当然也不可能多好,因此流了不少血,药材也有缺,就随便止了血,关羽强体壮,抵抗力强,又无伤及要害,这才无恙。可是关羽脸色沉沉的,倒不是因为疼的,而是因为没敌得过马超而耿耿于怀。 关羽的傲气,刘备如何不知?! 知道他心中的疙瘩,便对症下药了,道:“二弟何必与那马超相比?!此子虽猛,不过是吕布之流,不义之人,与二弟不同人也。二弟是忠义之骨,马超不能比!况论实力,若二弟无伤,何至于连他也敌不过?!” 关羽心中一软,点了点头,道:“是羽无用,若能斩了马超,不至如此狼狈奔窜。” “敌势强,非二弟之错也。”刘备道。 关羽羞惭的低了头,这番耻辱,令他抬不起头来。 关羽是极为傲气之人,傲气的人有傲气的人的尊严,马超当然是耿耿于怀不能释然的宿敌。别说现在,以后相遇,誓必要分出生死,决出胜负的。 “将来再遇,必一雪前耻,洗刷此辱,”关羽道:“兄长,是吾回来迟了,以至于兵败垂成……” “二弟休要自责,是备之错也,若不进荆州,何至于此!”刘备红着眼睛,道:“二弟先休息!” 关羽确实是累了,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向刘备抱了抱拳,然后闭上眼睛,靠着山坡休息了。 刘备看着他的伤,都替他疼! 他走到诸葛的这边,见诸葛亮也是撑了一夜未睡,心里当真是万分痛心,军师为了等他回来,也是费了颇多心思!此番之事,当真是蜕层皮换层骨的痛和煎熬! 刘备道:“军师也趁机休息一会。” 诸葛亮摇摇头,道:“未离绝地,未甩追兵,如何安心?!主公一路赶回劳苦,先休息。” 刘备摇摇头,哪里又能休息得下来?!人便是累的不行,心是歇不下来的。可是眼下兵士们都需要调整休息,不然只顾赶路,也是走不远的! 诸葛亮道:“主公可是忧心追兵不退,我军必忧?!” 刘备点点头,道:“不知军师何计可退敌?!” “蔡瑁与马超,不和!几路追兵,必各怀心思,就是追击也有限度,只要避过他们的锋芒,便安然无忧了,”诸葛亮道。 刘备道:“蔡瑁与马超会打起来?!” 诸葛亮道:“只需投以引,不想打,也会打起来!” 刘备秒懂,便不再追问,想来诸葛亮定然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心里是特别叹服的,觉得得了诸葛亮,心里特别定。可惜此次损兵如此,若不然……刘备一想,心中便是一痛。 “有军师之未雨绸缪,备无忧也,只是备却拖了后腿,”刘备道:“此去巴蜀,也不知能否顺利……一想这心中便如火炙一般。” “刘璋不难破,兵为下策,计谋才为上策,”诸葛亮道:“等离开此地,我再与主公言及,眼下还是要尽快离开当阳!” 刘备点点头,知道他心中有谋算,一颗慌乱的心,也渐渐的安定下来。 前路也好,后路也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没有再回头的道理,无非是拼着死也往前跑罢了! “如果顺利,张将军也顺利,必能等到他回之时,有张将军紧随,追兵也无需患也……”诸葛亮道。 刘备一听,心中转忧为喜,只要张飞能顺利的回来,接应到他们,此去就更安心,也更不必担心后方了。 他自是一番恳辞,言一切拜托给军师! 诸葛亮一向事无巨细,很喜欢揽事之人,见刘备信重,并不慌乱,这心里也就定了。 诸葛亮自然也要说些叫他勿忧,此次离去才是真的天空凭鸟飞,海阔凭鱼跃,是鱼化龙之势,如蛟龙离渊而深入海,天空海阔之行也…… 主臣二人如此才都有数了,巡视了一下守兵,刘备刚坐下,有斥侯回禀,道:“追兵在三十里外扎营。” 诸葛亮道:“可有先锋营来追?!” “暂无……”斥侯道。 诸葛便叫人去了。 “吕青一营,郭娘子一军,马超一行,再加上蔡瑁……”诸葛亮道:“必然相互防备,猜忌,既是如此,只需轻轻一推,威慑力便不大了!” “蔡瑁必惧马超从后被袭,因此不敢再急追,不肯为先锋,”刘备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道:“庞统谨慎,必叫马超小心埋伏,他不肯叫马超折了诸多骑兵,又恐担了不义之名,因此,他有顾虑,而郭娘子军更如此,徐州出兵拦截我军,然而却不会出头追主公至绝路。” 徐州兵一开始打的主意是借刀杀人! 刘备一听,局势已经分明了。 诸葛亮道:“还是要小心,这马超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火躁,若起,也许一个念头就不管不顾的率兵杀来!所以,还是有硬战要打!” 刘备自然不敢心存侥幸,只是叹道:“马超好生将才,可惜了……” 诸葛亮见他面有忧色,便道:“马超年少,还未定,此人也反复无谋,多战而无功,将来与徐州之事结不结盟,还不好说!” “倘若结盟了助了徐州呢?!”刘备心中的担忧简直无法预料。 诸葛亮在地上用枯树枝一划,道:“若如此,吕氏之基业,将东连海,西阔西北是也,横跨两地,两相一击,中间必收入手中,其势,吞北国,断巴蜀出地,绝江东之出,在旦夕也!” 刘备一听,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草图,“吞北国,断巴蜀出地,绝江东之出!?” “军师可有计能破二人联盟?!”刘备道:“昔备也能谋划过挑拨吕布父女,反目成仇,然而,计绝不成……如今,已是束手无策了。眼看这马超也被其招揽,备心中,何其忧虑!” 为什么没成?!一开始刘备是绝不肯放弃的,只要吕布父女一出征,领军一处,自然会生嫌隙。但是他的计划落空了。因为徐州根本没有按着他以为的方式来。 吕布边有司马懿,吕娴另组建一军,不仅没有在一起生怨隙,反而因各自重组,变得更强了。 而军中不行,哪怕在徐州政事上,也可以生出多少怨隙啊。 但是吕娴又让他的计策落空了。因为她把徐州的权分出去,分给了死忠!然后只要牢牢的抓住了他们就可以,而这些人,又反过来束缚了很多的死忠,延伸出去,变的更壮实了。 而主持徐州庶务的人,都是人精子,他们行事,向来不愿意破基本的规则,别说吕布感受到吕娴争权了,他是根本就没这个感觉,不是吕布感受不到,而是这些人,行事规范,自并无让人指摘之处,这叫刘备就是有心想要下手挑拨也挑拨不着。 比如军,不管事大事小,都是要送交吕布印鉴的,不管吕布看不看吧,这是另外一回事。但谁也不能说,徐州之事,目中无人,全是吕娴揽大权。吕娴甚至连揽大权的表现都没有……她的统治与手腕是润物细无声的,可她的决策,未必就只是些形式上的表达。 而商议决事,不管事大事小,都是要报与吕布的,吕布虽然不耐烦听,也都要报。吕布经常就是这些公文烦的要死要活。可是不批也得批,也就一目十行阅过就压下鉴就算,事后问他,他哪能记得清?! 但是反正就是规范着来的,没有半点错事。 吕布就是再记不住,甚至都懒得看,以这个挑刺说,有人糊弄吕布,吕布能翻个白眼,信不信?!就算想在其中作文章也做不起来。 吕娴是没有半丝错漏,不留半点把柄,不违孝道,错无可抓。这才是吕娴真正的高明之处。 看天下之强,此徐州之少子,说隐形的统治人,将来的人,无疑只可能是吕娴。 就算吕布指明不是她,哪个能认?! 刘备见司马懿跟着了吕布,也就死心了,他知道此计胎死腹中,再不可成! 可是甘心吗?! 是绝不甘心的。 父女二人若是在一处,牙齿碰石头,不管多亲,久而久之的,难免都会有生嫌怨的时候,可是吕娴高明啊。她隐形了。她把吕布交到了司马懿手上。 可是,谁能否认,真正抓紧着徐州政权的是人不是她呢?! 什么叫天赋,什么叫手腕,这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隐形的线,把徐州抓牢,包括吕布! 偏吕布这人,也不是那种多疑的人,也不是那种会耍弄权势的人,他甚至都感受不到,这个人就是脑子缺根筋,很多事,他都懒得管,只说问军师去,问吕娴去,问陈相去,问贾诩去…… 这一种,若是搁再慈的父亲上,哪一个能受得了?!刘备受得了将来儿女独揽大权?刘表能?!一直压着儿子呢,至于袁绍,他还知道两个儿子平衡一下,相互斗一斗,去制衡呢,曹就更不可能了…… 这吕布真的就别用一般人的思维去想他。 他就真的是那种脑回路特别清奇的人。 刘备一直以为,吕布现在所处的位置,早超过了他的脑回路可纳的范围了,以至于,他根本都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 这货自己的权力早被揽了,权也早被分了,后花园都被占了,他还乐呵呵的,就他这德,将来吕娴翅膀一硬,用不上他的时候,实力一统北国,她就是把吕布架空了,关起来,谁又能管得了?! 所以刘备可想而知有多郁闷吧。 真的就是那无处下手的感觉。真的就是! 他半点不忌惮吕布,可他真的忌惮吕娴。 吕布多行不义,丁原董卓的债,是吕布的,都说父债子偿,然而,罪不及子孙也是有这句话的。 吕布想要完全洗刷掉那些,不可能! 但这些原罪,吕娴顶多担个吕布之子的名声,但罪名,她是没有的。 而吕布所挣来的荣光,威赫显名,她就在他的光环之下,真的就是好处占尽,才有此根基。 这份实力,这份养份,吕娴将来…… 刘备看着诸葛亮,心中又怎么能不急?! “马超甚强!”刘备道:“他若与徐州结盟,强强结合,中原之事,定矣。哪还有旁人之事?!军师以为,这马超与吕娴之间可能离间?!马腾与吕布之间,可有图隙之处?!” “如主公所言,两者近,可图,远却可交,至强之道也,”诸葛亮道:“马腾与吕布非一路之人,而马超与吕娴也如是,若是两地相连,必相不容,若远,反而会为盟友。若要取之,除非二处有水火不容之势!” “而吕娴的高明之处,正在于此,马超,可用,放远了用,庞统,有才,更用!也放远了用,二人相互制衡,相互监视,”诸葛亮道:“董卓之乱又是如何开始的?!是何皇后何国舅二人召十八路诸侯进京开始的,而吕娴深谙此之弊,所以,她心里是忌惮马超的。用他,却未必肯信他。也有手腕辖制他,若即若离,虽重用,却放在核心腹心之外!马超尚年少,有些事,他现在未必懂,待过三五年,他又如何甘心?!肯臣服于吕氏?!吕氏强,他必不服。” “马氏吕氏结盟,强至三五年,未必可破,然而吕氏越强,平衡打破,这其中的臣属关系又如何确定呢,必要分出君臣,而马超,未必是肯屈居人下之人。如若生不平心,必有内耗之战。此为不义之弊。”诸葛亮道,“除非吕娴心里更有他策……” 第662章 孙伯符刺探军情 “联姻?!”刘备道:“不是马氏吞灭吕氏,就是吕氏吞灭马氏!” “现在若提联姻,马氏肯,可若三五年之后,马氏必不肯。”诸葛亮道:“若能促成姻亲,放在一处,必自相残杀是也。徐州无需外力而破,从内,可破也!三人绝非能相互容之人!” 刘备蹙眉道:“只恐强强结合。” “素来联姻,男强女弱,早分雌雄,合作共谋,无可争议。然马超与吕娴,谁雌谁雄?!祸乱出自萧墙!”诸葛亮道,“然而此事,若要成,外力不可为,只见马腾。” 马腾早在谋算着要与吕布联姻呢,他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想要通过吕娴,吞掉整个吕氏。壮大马氏的实力。消化二为一。 此事,刘备也是略有耳闻,他的报也是不少的,道:“倘若如此,便好了。” “成不成,只看天意……只是马超少年意气,低不下头颅,未必会肯。现在的他,不知形势之强,若是他更成熟些,也许就成了。”现在男子气概作崇,只恐怕低不下头。真的看到天下机会的时候,哪个会低不下头?!可惜马超现在太年轻,现在不成,以后恐怕就迟了。 二人都默认为马超不是那种有顺势而为气度的人,只认为他只是普通有气节的战将而已。 因为合格的政治家都是能屈能伸的。一时屈折,也不辱终生之节。 “一切之事,还要看势行事,成与不成,只看天意。”诸葛亮道:“主公离开此地,待稳定下来,便要促成江东与曹,共灭吕氏!再这般壮大下去,非人力可阻其势也……” 刘备苦笑道:“尽人事,听天意。” 可是,吕娴这个人的天数,也许,不是那么能尽人事可违的。 他就一直在吃这个人的苦,现在更是被排挤的,只能往巴蜀跑……被撵成了这个样子,何其的狼狈?!哪一个英雄不想要壮志凌云,一展雄图?!而是这般的狼狈逃窜,又不忘仁人之志?! 刘备看着茫茫的冬季时节的萧索,默了一会,道:“倘若吕氏与马氏真的成了不可分割的势呢,会如何?!” 诸葛亮沉默了一下,道:“东西路通,从海可达西域,徐州商贾甚善贸易,此路若通,必然富庶!而吕氏与马氏更将利益捆绑在一块,不可分割是也!” 现在西边乱啊。东边定了以后,现在特别稳定,就能稳定的做生意?! 商人最需要的就是稳定,一稳定,做生意就不用提心吊胆!交的税就足够反哺衙门和军队了。 而西凉军队,只需要维持一下稳定,然后商队收点过路费,再弄个互市啥的,这里面的钱与利润,总比曹去挖人祖坟光明正大…… 在军费充足,而有钱养兵喝酒,买马的况下?!哪一个又愿意再过回以往的子。以往的子美是美,但就是穷。兜里没钱,就得抢。 有时候军队抢起富户,商队来,其实也有风险的,这要是遇上更强的,这不是折了吗?! 而收过路费就不一样了,细水长流,这钱来的多容易?!而且是源源不断的,比以前那一种,强太多了! 诸葛亮道:“亮虽自比管子之才,也不得不服女公子,在内政之事上,她更有条理。倘此势成,不说马超,只说马腾,西凉是彻底的被她捆绑了。” 那就是真正的一条船上的人。就是嘴上不肯臣服,其实心里恐怕也早服了。 凡事怕的就是心服。 吕娴对西凉所为,就是怀柔与布谋并存那种。 刘备一开始是看不懂她所为,经诸葛亮一提点,心里也是清明不已,骇然又愕然。 “到了巴蜀,要发展农耕,却不能闭关,还是要发展商贸之道……”诸葛亮道:“双管齐下,才能真正的兴盛。” 刘备点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战争是战争,便是以后要开战,要敌对,贸易还是不能断的! 这就与两军对战不斩来使是一样的。刘备能做得到,相信那位女公子也是做得到的。再怎么打,迁怒于百姓,商贾,以及使者,都是神经病。 刘备焦虑啊。他是干涉不到多少了,但他真的希望马氏与吕氏能相互不容,早晚自相残杀。 若是真叫吕娴的计谋得成,就是将来马超想要下船,恐怕西凉的部将也不会答应?!那个时候,西凉看着是马氏的,其实是谁的?!还用说吗?! 一想,竟是一冷汗。 这个吕娴,她是真正的抓住精髓了。打仗打的是粮草,而她慢慢的掌握了西凉的命脉……就算以后马超死了,西凉完全可以换一任地方职守。现在西凉是在马氏手中,将来呢…… 用谁不是用?! 这就叫真正的兵不血刃!直接权力过渡! 刘备诅咒马超,是为了毁去这个人的前程,然而,他更知道吕娴根本不会在意,他要的是吕娴阵营的人在意,也要马氏吃心。是为离间。 然而,如果真的如诸葛所说。 以后徐州谁还能挡得住?! 粮种几种皆丰产,天下美名颇盛,如今又紧抓贸易,农与商齐下。再加上还有科举取士,天下人皆归之,趋之若鹜,这样的势之下…… 刘备又怎么能不着急!? 与这些比起来,吕布那点黑料又算得了什么呢?!老是揪着这个不放,其实到后来已经没啥用了。天下人更多的看到的是徐州的其它成就…… 刘备急啊,若是兵力不受损,得了巴蜀,稍微恢复一点实力,就能联合孙策,曹灭徐州!出兵只在旦夕,可是现在不成了……他的实力损了…… 要恢复实力需要很久。短则一年,长则甚至三五年……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才说,徐州上下真的特别会看势,知三方灭吕之势是趋势,所以此次就算没能杀了刘备,也把他边的羽翼削了九成…… 好一个吕娴啊,好一个徐州阵营啊。 刘备就是累,疲惫至极,人的头脑也完全的清净不下来。 他焦虑是因为,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发展,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手变成了庞然大物! 倘不可动摇之势而成。他躲进巴蜀也只能成为一个守成的诸侯了…… 刘备此时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就像一直被折了翅膀的大鹏,想要飞,也有这个能力,可就是被这个折了翅膀的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刘备看着这形势,西凉,徐州,荆州……向来江东富庶,荆州更是如此,若是荆州被徐州所取,不光此地是军事之地啊,这里依旧可以成为商贸中心,可达江东交易,可沿江下海…… 而占地利若此,若此次北伐,吕布父女再得势力新增,天下谁还能阻挡其强势?!光靠孙策与曹二人,真的靠得住吗?! 茫茫东风,吹的刘备头脑发冷。若吕氏不灭,刘备以后又该如何发展?!只据巴蜀困而不出,被扼于内,而不能向外扩展吗?! 说报仇之类的还是轻的,政治人物,哪会将私仇放的那么大,真正的要害在于,吕氏强,其它人必弱。 他发展的太快,真的挡住了他刘备的光了! 参天大树之下,小苗不长……孱弱幼苗若不设法除去大树,又怎么能出巴蜀?! 更何况还有汉中…… 如今这局面,汉中能不能轻易得,还是未知数! 马超这个祸害,真的是个要害。他现在人在此处,若回了西凉,他就算有能力去取汉中,这货必然来攻打,原本刘备也不怕,就怕他有徐州相助。到时候,真的就是…… 憋屈! 这个时候不光刘备憋屈,孙策也憋屈呢。他堂堂江东小霸王,就是过不了江! 这条江像是克他一样,他明明水军满江船,可就是过不了江,上不了北岸,这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了?! 但他完全与刘备不同。 一直在跃跃试,凭凭的想要来试探广陵分兵的薄弱。 高二娘回到广陵的时候,正是陈登愁着无人可用的时候,见她回来,也略有喜,竟亲自出城将她迎回城了。 高二娘很羞愧,红着眼睛将遇袭的事说了。 “兵事胜败,生死如常也。”陈登叹道:“安抚家属之事,登来安排。你来的正好,登正愁无人可用!” 高二娘道:“末将也是正为江东之兵而回来。” 陈登赞道:“好!如此气节,真是高将军之后!” 高二娘心里感动的,陈登这个人,虽说算不上多么知人善用,但绝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这样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因为她是女子,而轻易否定! 陈登将事安排下去,叫高二娘进了书房,请她坐了,也没有废话,道:“近些子,频频有江东小舟舶上岸来,意探刺广陵分兵轻重,从薄弱处撕裂而破城也!登虽迷惑之,但,也唯恐兵力不足,无有大将,而被江东之兵寻出空隙,一旦被其撕裂,后果不堪设想。若广陵破,必危及徐州,一旦后心有失,前线之战力也会人心惶惶,此地,牵一发而动全也……” 高二娘道:“大人若要用末将,只管吩咐!末将虽不及主公与女公子之才,然领军作战,也愿尽死力而全忠。” 陈登笑道:“制一孙策,何须用死力?!” 高二娘有点疑惑的看着他。 陈登笑道:“吾知你有何想,思他是江东之主,早有雄名于外,然而在登眼中,此人也不过是一莽夫也!无须阵前用将,就能杀之!” 见高二娘不解,陈登道:“频频来刺探之人是谁?!除了是孙策本人,我不作他想!” 他冷笑一声,道:“他自恃己强,不以人主为念,只以匹夫之勇而轻易乘小舟而涉险,此种人,就算现在不死于匹夫之手,将来,也必可轻易图之。杀此人,何须用牛刀,一人一弓既可!他若死,江东乱,周瑜之兵也必从荆州退……” “大人是要行刺客之事?!”高二娘道。 “然也!”陈登道:“你可敢?!” “有何不敢?!”高二娘激动的道:“唯恐大人不用,大人若肯吩咐,末将恨不能以死报之!” “好!不过,一军之将当以自保为重,切不可轻易赴死,杀孙策,无需死,若能得,更好,若不能得,也罢。”陈登道:“他死了,江东必怒而率军来强攻,反倒不利,可若受了伤,拖上一拖,就不好说了……若得不了手,你也只需退回。无需死追。” “大人料他必然要上岸?!”高二娘道。 陈登点头,道:“他已经试探良久,每每上岸,皆被我埋的兵从岸上退。此时必已经心头躁火,必要登岸不可。火候到了,他既要寻死,何必放过这般的机会?!” 高二娘不可思议的道:“这个孙策,好生古怪!他不止为将,更为江东之主,刺探之事何须亲自来?!都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人,却反其道而行之!果真莽夫!” “只是大人确定一定是他?!”高二娘不解的很,因为这个用常人的思维是说不通的! 孙策不比往,往他不过是个普通战将,可现在,他有基业,是江东之主。今时不同往。 若叫吕布亲自去探刺军,这怎么也不可能。 “此人与女公子略有些相似之处,然而他自负,远不及女公子谨慎,”陈登道:“轻率而无谋,恃勇而涉险,虽有智,却不足。这个人,无王霸器,而早死之象。若不早死,也当自绝于人。” 陈登见高二娘不可思议的表,笑道:“你见了吕青不曾?他应见过孙策本人!” 高二娘点头,“行军匆忙,可惜并未多言孙策之事。” “此人名震江东,然而,他并非第一次如此率,在江东时行猎,常一人单骑,不叫人近!”陈登道:“就算今不死于广陵箭下,他也被内患外敌而轻取杀!” 高二娘眼睛一亮,她若杀孙策,就真的名扬天下了。她的从军生涯也将从这里正式的开始。 “谨从命,大人吩咐,定奋力而为。”高二娘道。 “你是最好的人选,可愿作女子装扮?!”陈登笑道:“若为妇人,他必轻之,更不防备!” 第663章 高二娘守江待船 “有何不可?!”高二娘倒不忌讳这个,道:“只是若为女子打扮,他反而会生疑心!” 一般情况之下,女子都不会单独出门,就是在城里,女子也少有能自行出门的时候,而在这两阵对敌之前的江堤临津之处,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孙策要是正常人就一定会疑心。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而孙策也恰恰是很聪明的人,审时度势,以及临机应变的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要的就是他疑心。”陈登道:“此人智勇双全,然而也聪明自误!自负之人,明知其险,偏向虎山行!” 高二娘明白了,道:“定不辱命!” “拨二十精锐接应你,另还有二百人埋伏在渡口处十里外,倘若有变,会接应你撤退。”陈登道:“凡事能行当行,若不能成,便不可强求,应退就退。切不可学那孙策自负!高二娘,军令虽重,然,命更不可负!吾将这些人的命都交到你手上,尽量都活着回来!去了随机应变,若是孙策人势众多,切不可露面。” 高二娘郑重的应了。 “就在此渡口,我料他有五六成的可能会在此处登岸。”陈登道:“我故作疑兵之计,他不信此处有埋伏兵马,必会来探明,才好进攻薄弱之处,攻陷广陵。你去那里守着!” 高二娘领命应了。 当下也没多言,抓紧时间吃饭,带了饮水,然后补睡了一觉,保存体力,等天渐渐黑了,她才将戎装用布包了起来,背到了背上。贴身之处,只塞了一个护心镜!而身上只穿一身女装,然后背上弓箭,带了兵器,上马,带着人火速从北门出去了! 那马像离弦的箭一样的发了出去,就在夕阳黄昏的阳光之下,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幕宾站在陈登身后一步之处,略有些忧心的道:“此计真的可行?!只恐那孙策不会上当!” “孙策此子,智勇有余,过犹不及啊,登赌的就是他任性自负。此事非高二娘不可。若为男子,他反而会更加谨慎,”陈登道:“而知是女子,心中必轻,骄则必败!此时不取他性命,何人可取他性命?!” 幕宾一想也是一叹,道:“这孙策,能敌千军万马,却偏不能敌稚儿,女子,以及匹夫莽勇死士之徒!” 他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担心,高二娘有闪失!” 他忧虑的看向陈登,道:“他是高将军之女,而高将军是女公子义父,万一……” “所以才非用她不可,成则扬名天下,若不得,也不会有损失,倘若败而被擒,也正是因为是女子被孙策所轻,反而会留她一命……”陈登转首看向他,道:“若真死于孙策之手,孙策名于天下,是变成了何等人?!高二娘以一人之死,激徐州上下之士气,士气之壮,区区江东,何足敌哉!” 幕宾呆了一下,怔然的看着他,他真的第一次见陈登这么老辣! 此计,甚毒! 而高二娘就算成功杀了江东之主,孙策与江东也未必有脸。 如此勇者竟死于妇人之手?!这江东的脸面也高不到哪儿去,连个妇人都敌不过,悲怒之前,先要羞愧。天下人也会笑。 而举江东之兵来攻广陵要为孙策报仇,讨伐一死于妇人之手的孙策,这个名声……这个士气,都先败了,折了! 当然,若真是这样,其实陈登的名声也臭了。 因为这刺客之行,是比美人计还要烂的计谋。陈登是需要为此付出很多代价的。到最终,可以是陈登以一人而背负这罪名,平江东之怒。 原来,他是连自己也搭进去了。 高二娘有这个觉悟,他也有,这个时候,他是与高二娘共进退,同生死的。 只是这个名声,怎么都是不好听的。 美人计成了,好歹因为有艳色,还能为人津津乐道。 此事若成了,怎么着都不光彩。 幕宾便明白,这个事若成了,陈登可能是要把命填进去,填这个不光彩了。 为了徐州,拼到这种地步吗?! 只要陈登因此事而填了一条命,那么江东举兵来伐,便成了得理不饶人,那么徐州也因为陈登的命而并不理亏了,自然可以以此相抗! 见幕宾愕然的看着自己。陈登道:“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徐州还不足以壮大,现在还没有完全的实力能够应付孙策与刘备。如今刘备就算不死,也得损折实力,再无力来围徐州,而以此若击江东,江东必溃,而新旧主交替,必然动荡,需以时日才能安定,而要再用兵,至少也是几年之后……抚内安外,都需要时间。这争取来的时间,便能缓和徐州之危,能更壮大是也。” “徐庶如此谋算,为徐州机关算尽,而登又怎么能不尽力,落人一步?!”陈登笑道:“刘备羽翼去,而孙策死,三围之危,解除。所有的代价都值得。” “大人,”幕宾道:“大人为此,令人敬,却也……” 陈登却不这么想,若真是此计成了,他一条命换孙策一条命,怎么算都划算啊。 “若无华佗,我本命不久矣……”陈登道:“如今能镇守此郡,已是托了大恩德。若能建功立业,名传后世,也不负我陈登此生之谋。” “以往登以为,若我为太守,必会安民抚众,让百姓安居乐业。现在却有了些不同的感悟,我也曾自傲,以为自己是管子再世,若做一定能做到最好,”陈登道:“现在却知道,徐州做的更好……这份治下的能力,这些政策的施行,只要方法对了,无论换了谁,都差别不大!” 幕宾听了,有些默然。陈登这份感受,他也是感触良多的。 他甚至对圣人之治都产生了疑心。 因为以前都是为了显摆能力,提倡人治的。只要有才能,便能将治下治理好,就是自己的功劳。 现在才知道脸太大,脸皮再厚都不敢再这样自我以为。 看了徐州治下以后,他们才知道,一个好的内治,不在于人,而在于体制本身啊。只要上面引导的好,下面的郡守啊,大官小官的,换了谁区别都不大! 而用陈登目的只在于抵御外敌罢了。这才是他优于旁人的地方。 这一点,他们感悟特别多,以前他们真的想差了。所以沾沾自喜的那种恨不能得伯乐的那种哀叹和自赏。 看到徐州所为,才知道最重要的,也许并不是止是选贤用能,更重要的是变革本身。 秦图强变法,才有强秦。而制度本身的优势,才是它最终能站立巅峰的基础。 古人讲儒入士,而道则提无为而治。而最难得的是,好的体制本身,基础架构好以后,既入士,又能无为而治。各人各司其职,不越矩,就已经完成了每一个人的使命…… 这是一条条畅通的筋血脉络。而最终成就的将是最终的强大。 幕宾明白了,他并非是为吕氏献祭,而是愿意用命,为这份强大之制而贡献一己之力! 每推进一大步,都是需要牺牲者的。 而陈登有这个觉悟,愿意去做这个推动者。 两人沉默了一回,幕宾释然一笑,道:“也罢。成与不成,只看天意!” 孙策死了,是个坏局面,也许也未必算是坏局面。因为江东的基础还在,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主人,而突然变弱。 孙策没死,江东依旧还是那个江东。 所以,只看天意! 夜,黑魆魆的,临近江堤渡口是没有村庄和居民的。一来是因为江水常泛滥,一般三角洲这一带,虽是很好的种植之地,但是绝不会建村庄和城镇。二来是还是因为天下大乱的战争。 但是,交通要道依旧在,有官道,以及渡口! 以前天下太平之时,渡口是个极为热闹的地方,有建成的木制码头,还有无数的船舶,商队,依旧过往引渡的船只拉客的人。 只是现在,人的活跃度远不及盛世之时,除非是逃难的。 否则一般情况下,这么乱的时候,只要还有一口饭吃,没有人愿意离开家乡和土地。广陵以往虽乱,现在却太平,如今既不用躲兵役,或是交不起税赋而逃离土地。所以百姓还是很安然的。 但即使如此,也没有人会轻易的靠近这个渡口。这个时候,要么是敌军,要么就是贼人。 没有多少客商这个时候还想不开,到处乱跑做贸易的,这连锁效应之下,就更没有引渡的船以及摆摊的要在渡口和官道上了。 曾经的码头因为防敌而全部砍去,这里,很荒芜,没有人烟! 江面上的风,一到晚上,呼呼的吹,在风中就形成风声,如鬼叫似的! 只听到江水拍打岸上的声音,却看不清江水的具体面貌。 今天晚上,星还不怎么亮,人的视线极为受限! 高二娘看着江面,蹙了一下眉头,身边跟着二十精英,俱都是短打打扮,背着弓箭。他们将马栓在树林里,藏了起来,只身来了江堤巡看。 而还有二百兵,在十里开外埋伏着,若是有啥事,其实未必能来得及! 这里面藏着的风险是显而易见的。 广陵兵驻军也与现代完全不同。 现代的话,若真有战争,江边要紧之处,可能就有兵营侦察巡视,但这里,完全没有这个条件。 多数是斥侯巡视,若有意外,只汇报回去,再去应对! 而这一汇报一反应,一来一去的时间差,很要命! 倘若没发现呢?! 或者是兵力不足呢!来不及支应与救援呢。 而孙策现在频频往这边跑,目的也是这个! 广陵很大,每一个要紧之处,驻扎的兵力都是军情,都是秘密,哪里强,哪里薄弱,都是需要情报的。 而孙策就需要来试探。 想来陈登太精明,江东的斥侯便是趁夜摸到了对岸,也探不明这兵力分散到底是怎么样,所以孙策才如此的坐不住! 高二娘没有点火把,只是看着星光,在江堤上走了走,风呼呼的,鬼叫一般。 她蹙着眉头,对左右道:“如此黑夜,若有船来,如何晓得?!防不胜防!” 关键这样的渡口还很多,只能靠着斥侯日夜巡示。但总有漏的。 若是大张齐鼓的很多船只发过岸来,必然知晓,若是每次来那么几个船的人,隐于这广亵之间,再隐藏一下,哪里寻人去?! 而一般斥侯在野外的生存能力,与野猴子似的,特别强,早晚这样下去,得被摸透了军情。 所以陈登见孙策不退,才生了杀心! 而这黑夜,高二娘能这么想,也明白了,为何陈登料定孙策也会这么想。 因为他真的有冒险来的理由,上了岸,未必能被寻到!就现在这个粗糙的战争方式,怎么说呢,既没有侦察的监视机,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只能靠斥侯的眼睛,总有看漏的时候…… 再加上机动性再弱一点,那基本若是被摸到了弱处,趁着黑夜,速来急攻,广陵可能就真的因为来不及抵御而从弱处被破! 高二娘看了看,笑了一下,道:“也正因此,孙策本人才敢来啊!” 众人一愣,一时也无声笑了。对,他们都这么想,孙策更会这么想。 在来之前,路上的时候,都还在想,孙策疯了吗?! 冒这种险,跑到这里来。他要真这么做,真的就是神经病。因为一个正常的人主是绝不会这么涉险,敢冒这种险的。 万一来了,遇了埋伏,又来不及撤退跑的时候,就真的死定了,他身后的江东他想过吗,大军他想过吗。隔着江,而船一旦失去接应的时机,什么都是可能发生的。 而当他们看到这情景的时候,他们明白了。如果他们是孙策,也会心存侥幸,一是确实是有这个野外的条件,这防守没那么密集,是可以及时撤退的,二也是因为笃定了他亲自来,没有人能想得到。 所以孙策只恐真的会来。 “孙伯符真的会来?!”众人问高二娘。 高二娘手挽着弓,身上的热血汨汨的涌到手臂上去了,只觉力大无穷。 她对着这黑魆魆的江水笑了一下,道:“人来杀人,鬼来杀鬼,孙伯策来,留下人头!就算不是他,还能逃得过咱们的弓吗?!在咱们的地盘上……” 众人一听微喜,听从安排耐心的守了下来。 当晚,确实是有一条小舟靠近江堤试探了一下,但是没靠岸。 高二娘半点不急!钓鱼这件事,钓的未必是鱼,而是耐性! 她带着人,白天隐进山林,到了夜晚,就守江待船! 第664章 欲急攻城得渡口 如是守了三四日,才又有小舟靠近! 江上都被孙策摸透了,尤其是这一带,接连看了好几晚上,如今哪怕依旧是无星的黑夜,夜间也有风,江上也有浪,江东的小舟却如履平地,小舟踏着浪终于落了实地。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高二娘一直盯着呢。 两方都没有举火把,完全凭着的是旷日持久的久经战场的经验,哪怕夜再黑,总是会有一点点的星光的亮的,不至于说无星的夜晚一点点的光亮都没有。因为没有极至的黑! 而久经沙场的人,多多少少的有点夜视能力。也未必说是超能力,而是作为动物的本能,人也是动物之一。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一旦适应了黑暗,人类的眼睛,也足以能大致的判断黑夜中的移动物。 被乌云遮去的星和月不曾余有多少光亮,显得这个夜十分不寻常的紧张。 本是寻常的深夜,竟连动物的嚎叫都显得那么暴躁。隐隐的山林中从远处传来的回声,夜莺的声音,还有猫头鹰的声音,以及被风声吹的略有些凌乱辩别不清的狼嚎。 身边一个精英低声道:“高小将军仔细听,这声音里,好像有枭鸟的声音……也像鹰。” 高二娘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噤声,他们一动不动,不敢再发任何声音。 朴棱棱…… 似乎有什么扑棱着翅膀,俯冲下来,从远到近,扇动翅膀的声音,想忽视都忽视不了。他们不敢往上看,连呼吸都放匀了! 良久,那扑着翅膀的声音远去了。 众人才轻轻的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必是孙策来了!这一点高二娘心中万分笃定。能在当下豢养鹰作为助力的人,很少!小城守,到郡守,每天事务繁忙,未必有时间能够亲自驯养鹰。 鹰这个动物十分野性和灵性,就算要熬,它只服强者,并且一定是亲自驯它的人,它才会服从。 旁人不好讲,但孙策一向志于戎马,他是有时间可以驯鹰的,尤其是到了江东以后,他完全可以有时间多驯几只。 就是吕布,以前也是没有鹰的。直到吕娴开始命人驯鹰,但多数只是用来传信。就是这般,鹰也只听命于驯它的人,吕娴没亲自驯过,鹰也不买她的帐。而且整个徐州其实没有多少只!一双手能数得过来! 鹰这个东西很稀罕,比一匹好马都稀罕。除了西北部,有天然的以外,鹰在中原极少见!因为鹰不爱平原,它更爱高山大峰,人迹罕至之处。 而这黑夜,大晚上的,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一种辩不清的天空飞物,除了鹰,高二娘不作他想。除了人驯出来的鹰,很少有野生的鹰会主动的俯冲下来。除非有猎物。而鹰,多数都是白日活动的。 这样的异常,只恐怕它出现的目的是在于巡视此地军情! 来的人是谁,还要想吗?! 有九成,必是孙策! 鹰大约是去了别处,再没声了,然后良久,又听到几声猎狗的叫声,杂在狼嚎里,虽不显耳,但几人还是听出来了。 人驯的专门的猎狗很少叫。 只这么一两声,足以让高二娘头疼了。这一次的任务不好办。 既有鹰,又有犬……果然,孙策依旧是孙策,他纵然也有鲁莽的时候,行事方式也是缜密的。他并不是真的来打猎,他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所以带了这些。以策万全。 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棘手了! 高二娘不敢再说话,唯恐惊动了那犬,目前还不知道带了几只! 她只是小幅席的朝其它人略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妄动。 众人放缓呼吸,一动不动。 冬夜极冷,但他们都撑着,依旧盯着江堤之上的动静。 而更麻烦的是,又有另外两只小舟赶到了,各下来了几个人,也就是说孙策绝非孤身而来,而是带着略有十几,或二十的人左右,必都是精英,身上着短打,然而都是背着弓箭的。 唯一没有的就是马,大约是带着马过岸极不方理,所以并未带马。 高二娘手微微握在了地上,抓住了枯草的根,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那边的动静。 这渡口以前是个官道直通码头的地方,然而为了防御,将官道与码头之间挖了一个壕沟,等于是斩断了一马平川的可能。 而要从这个渡口上来,唯一最快的方法是从这个高坡上爬上来。 孙策必是打定了主意要上来,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带了钩索等物。 他上来以后,必会散于此处,各自去搜寻信息,必会到处寻马,一旦得了马跑了,再想找到孙策本人,就难了。 而高二娘现在也面临一个选择,要么,就等他们上来就动手,要么……他们行动,她选择跟着。 现在就动手,万一得不了手,必放跑了孙策,这里就在江堤边上,孙策很容易就被小舟接应走了。撤退十分容易,而高二娘人手不多,也未必有很大的把握。生死她倒不怕,也只是怕不能得手。而黑夜之中的风险是,哪一个人是孙策,谁能知道?! 而跟着,孙策可能不会叫人分散,也很可能叫人四散。那么孙策就会落单。那时候再动手的成功机率高一些,但是,他带了犬和鹰,她带着人跟随的话,被发现的机率也很大。 而若被孙策寻着了马,只恐就真的逃之夭夭,再不能得手了。 而她现在就必须要面临一个选择。 到底在哪儿动手?! 高二娘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还是一一击破更放心,便低声道:“见机行事。他们若分散,一人跟一个!” 众精英点首,只是……又哪里会知道,究竟哪一个是孙策呢?! 这个东西就要看天意和命数,还有运气了。 而孙策也确实是落了实地,先将三只犬放向三个方向,跑了跑,嗅了嗅,没嗅出奇异的东西,便没有叫,鹰也早飞远了,并没有高空长啼。 孙策便知道,这里很隐蔽,再加上夜极黑,便吩咐道:“将舟藏起来,留二人在此接应,其它人,与吾走!” 众人应命。 只是太史慈也跟来了,他是死活要跟来,就怕孙策有闪失,苦劝不住,孙策非来,太史慈便也赖上了船,这才跟来的。 听了这话便劝道:“主公,我们无马,不可深入!倘有闪失,必为他们瓮中鳖,任人宰割尔!” 孙策道:“既已来之,岂可轻易言退,自不能无功便折返!此次必要探出此地军情虚实,再回去定计攻守。” 太史慈苦劝不能阻,便小心翼翼的跟在孙策身后,在黑夜之中也没什么表情。 孙策见他这般,便道:“子义箭术过人,策有何忧?!无妨,必无恙也……” 太史慈道:“只是一小小广陵,实不该当主公如此犯险,今时不同往日,主公是江东之主,干系甚大,若有闪失,如何是好?!军中必乱呐……慈虽箭术过人,然而,徐州向来人才辈出,况那陈登最为狡诈,他若有埋伏,慈唯恐不能力敌,慈死无妨,只恐主公有失,届时江东基业何存?!” 孙策道:“策虽有业,却不敢忘本,策父孙坚之志,之仇,旦夕不敢忘却,岂能以如今区区之业而束缚自己?!” 孙策看着黑乎乎的北土,道:“江北,父坚之志也,亦我之志也!岂惜区区之身,而吝惜基业而守成不敢来?!” 孙策指着那片江北之土,道:“若能过江从此入北,策虽死,不惜命。生为丈夫,唯不敢忘父之志!” 太史慈看着他眸中坚定的光芒,抱拳道:“主公既已坚决,慈唯有以死报之,保主公也!” “走!”孙策拉着太史慈隐入了坡下,这里更陡峭了,他打了个唿哨,叫众人散开,约定了再重聚的时辰,各精英斥侯都一一四散消失了。必是要从各陡峭处爬上去,然后各领任务刺探军情去的。 分散着,必不至全军覆没,这也是为了尽力的保全信息的方式。 人都走了,只剩下两个人! 高二娘只能看到人影,但不可能听到他们说什么的,她扬了扬手,示意人也分散都各追出去,又示意他们小心的手暗语。 众人点首,一一离开了原地! 都是高手,跟着人是不难的,杀了他们也是不难的,唯一难的可能是怎么避过狗的鼻子还有来自高空的鹰的厉眼! 高二娘静静的伏在原地未动,直到看到二人攀爬着上了坡,然后往东去了,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跟上。脚步缓行,呼吸极轻。 孙策与太史慈竟是未有察觉,他们一径往不远处的城墙方向去了。 为刺探军情而来,自然以信息为重。 “这个津渡,若是子义,会放多少兵守?!”孙策一指那城墙道。但凡要地,都是天然的防御,以及人工的城墙的修缮。 而兵马这种存在,本身就是有迹可寻的。二人对此倒是老手,寻思着从哪里弄两匹马好策行于地,不然无马,总是很受限。 高二娘站在树林间,也远远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墙。 她寻思了一下,孙策的目标很可能是那里。 她拐了弯,从小道抄过去,打算在路上守株待兔! 她没有十分把握认定此人一定是孙策,但这最后的二人中,有九成可能其中一人是孙策。 而此时的孙策,的确是没有察觉的。 孙策出了山林,终究未必看到村庄,也未能寻到马匹,只能到处寻高地,以图远远的观察城墙后面的兵力。一面也确实是往那边走。 越来越近了,太史慈始终警惕,走走停停,然后频频的回首,像匹狼一样的环顾四周,警惕的像只兽,有着天然的嗅觉。 “主公,我等不可再进,”太史慈紧拧眉头。 “有人跟着?!”孙策道。 太史慈不大确定,只道:“陈登是何等狡诈之人?!此等之人,在渡津之处都没有设下斥侯或兵力,才更古怪!刚刚慈故意放缓脚步,却也依旧没有人来围堵。慈心中不安!” 孙策听了若有所思。 他也停下了脚步,遥遥望向不远处的城墙,若回,未得信息全部,不甘心。若不回,太史慈所忧虑的也确实是很正常。 确实有些古怪。 以陈登的算谋,他不可能算不到这里将是从舟登岸的好渡口,既然能算得到,却偏偏不见设防,这个确实是越想越古怪! 必有陷阱! “可见火把?!”孙策问太史慈。 太史慈摇首,道:“城墙上灯火很少,明明灭灭,辩不太清!” 孙策哪里肯这么放弃?!便道:“且作村民打扮,继续往前!” 太史慈道:“主公!” 孙策却是坚持要去,万没有人来了,却无功而折返的道理。 “打一担柴,将兵器藏其中,背在背上,以作掩饰!”孙策道。 太史慈见他从身上真的找出了平民葛衣,便知他是打定主意了,只能依计而行,只是这心里就是跳的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可是就是心中极度的不安! 天渐渐的亮了,二人打柴人打扮,渐渐往城墙靠近。 已经渐听见马嘶之声,想必城墙内人已经出来巡示。 二人渐渐的靠近了,正在挑选隐蔽之处,以作观察,进一密林,正在寻找隐蔽之处,却寻到一处小坡,太史慈道:“从这坡下去,可靠近护城壕沟……” “听着这城墙里的动静,好像兵力确实是不大多。”孙策道:“此处可拱卫广陵郡,若此处破,广陵尽可得手矣。” 太史慈也细细的听了一些动静,虽看不清城墙上的兵力,然而,这里确实是兵不多! “若重兵至,这里易破。”太史慈道:“需趁其不备,方可成功!若是发大舟来,必有斥侯报知陈登,有兵来援,只怕不能速得!” “所以一要趁不备,二要快!快则可定!”孙策道:“子义可有把握?!策回后既发兵往广陵,子义领三千人来此攻城!” “声东击西?!”太史慈笑道:“只要切断援兵来路,拿下此处不在话下!此处即下,增发船至,可包抄广陵,陈登狡儿,必不能敌!” 第665章 埋伏智擒小霸王 “要速破!令人扮成求援兵诈出城中人,既可不费吹灰之力而得此城!有此渡口,有子义守之,重兵至为先锋,可狙击广陵!”孙策道。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若得此镇城,占了此渡口,便能作为拿下广陵的撕裂口,所以可想而知,孙策此时有多兴奋。 “以火为应,若得此城,起火号之,主公可击广陵,陈登必左右不能相顾,两处都失……”太史慈道。 二人一时默契皆起,又观察了一会,粗摸估计这里只有不足二千兵力。别说二千了,只怕八百兵都未必有! 不过太史慈这个人还是很慎重的,道:“此城镇还是要谨防有诈!这陈登最擅玩弄人心,擅长权术,谋略也不浅,素以狡诈著称,颇有才名,主公还是要小心,不可大意!” 孙策却不以为意,笑道:“区区书生,难道还能与黄祖比肩?!书生,治一城下,足以,然而守一城,终不敌战将。术业有专攻,若书生能强至此,世间哪还需要武将?!谋为侧,然而本,终究是依赖于战将的战力,而广陵,从未听闻过有什么大将在此镇守,光凭陈登一人,欲抵我江东之兵,难矣!策若连广陵,连一书生都敌不过,也终枉了小霸王之名!” 太史慈听了,慎重道:“只恐这陈登一直在隐藏实力,反而出其不意!” “无妨!任他来,策自敌之!”孙策的眼中燃着熊熊的火光,是咬着牙,一定要拿下广陵的。 太史慈知道他不想错失这个机会,见劝不住,便不再劝了! 左不过是以勇开道,以死保护孙策,如是而已,方为人臣本能。 此处还算隐蔽,但依旧不可能近观。然而想要再绕到别的门去看一看,也很难。再往前,就要露出破绽,被人寻知了! 因此孙策哪怕恨不得飞到城上去看看兵力,却也不能再往前涉足半步。 太史慈怕有闪失,便劝他撤退,道:“再延误下去,只恐城内有兵来巡密林,必不能避。主公千金之躯,还请以江东为重。” 孙策叹了一声,心知再探索下去也不可能探索更多,便作罢,道:“走!” 太史慈松了一口气,避着人,沿原路返回! 算一算,快到约定的时辰,便护着孙策急往回赶,却不巧遇着了约五十余人的小队,正是出来巡视这一带的广陵兵,一时伏到了一处小坡之后。 这一小队,很快经过,离开去了。 孙策有心跟随,约是想要听听他们口中随意的交谈,而能得知的信息。太史慈哪里不知他的心思?!便只劝他回转,不可再延误,道:“抓一二个细问城中之守,只恐打草惊蛇,反而不妥!” 孙策正有此意,听了太史慈这番话,这才打消了心思,继续撤退! 不料这时却扬起一声鹰啼声,那尖厉的声音,绝非凡响,不巧正好惊动了那五十余人的小队。 孙策吃了一惊,抬首一看,是他的鹰回来了! 再这样下去,会暴露! 太史慈不敢耽误,立即跟着孙策火速撤退,一面跑,一面吹了个唿哨,这种尖细的声音,五十余人可能太远听不见,但对鹰来说,是能仔细辨别到的! 因此很快沿着逆行的方向,又盘旋到高空去飞远了! 这五十人却惊的不行,手上已经拎了弓,拿了箭在手,是想要弯弓射下这鹰的,奈何这鹰盘旋了一下,就腾空飞走了。 “哪里来的鹰?!”为首之副将拧着眉头,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只恐是江东的鹰,听闻江东之主豢养鹰犬爪牙,吴越之人,向来好此类者。”身边有副手道,“徐州虽也有鹰,但多数都往北去了,不可能留在广陵,若要传信,也不会在空中盘旋停留,此地,必有它依赖的人或物。” 副将心里咯噔一声,与众人面面相觑,嘴上虽都不言,然而,却知道,只恐怕江东的斥侯无处不在! 他们一一上马,却是弓不离手,箭不离身,道:“速巡视,不可大意。若遇细作,能抓便抓,不能抓,当场射杀!” “是!”众人都跟着他急速巡视去了。 孙策与太史慈以为甩脱了这个小分队,还没松下心中的紧张之气,突听一声破空之声,太史慈听了一惊,柴也不要了,往旁一丢,拿出弓与箭筒,搭上一箭便往声来处发出! 好快的反应和箭法! 太史慈一向都是用弓的高手,然而即便如此,箭虽发,却来不及了! 两箭枝插着箭羽而过,只听蹭的一声,太史慈的面色大变,他下意识的反应是箭必是往孙策而来,所以下意识的本能反应是立即就往声来处发箭,然而当他的箭出手了,再用眼睛去看时,才发现来的箭并非是朝着孙策的,而是朝着他身后的位置,是他身后的那颗树…… 太史慈手太快,以至于用眼观箭来处时,也是立即下意识的去推开孙策,以免被箭射中。但还是来不及了! 有什么在他脑中砰的闪过,快的抓不住! 只见那箭已射中了树上的细索,细索一断,枯叶落满的地上立即被机关拖出一张大网来,没困住孙策,却把太史慈给束了个铁网一般,紧紧的收紧了,然后吊了上去! 此物有个机关,并且是以人的重量为束缚的,也就是说吊着里面的东西越重,网会缠的越紧。 太史慈正是堂堂男子汉,岂能不重?! 有此之变,太史慈与孙策都吃了一惊,太史慈立好下意识的寻身上的短刃要割断绳索自救! 而孙策也拿了刀来救人。奈何吊的甚高,他又不能下重手,唯恐伤着了太史慈,一时气恨的头皮发麻。 太史慈却急道:“主公不可上前!有埋伏!必有贼人,主公当速走!” “你我同来,岂能让汝一人陷于此处,我独逃,不义也!”孙策却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知道这样救法是救不下来人的,便大喝一声道:“何人鬼鬼崇崇,行偷袭行径?!若有胆色,为何不出来一见!?” “这就要问伯符了,我行鬼崇,你这般行径,难道不算得鬼崇吗?!广陵非宝地也,不料也能引得小霸王来此一游?!”高二娘的声音带着一点俏皮,半点紧张都没有,反而笑道:“听闻二位素强,不敢轻骄以待,行此下策,还请恕罪,只是若不出下策,又如何困得住两位?!” 埋伏还有理了?!这是早就被盯上了?! 孙策心中骇然,然而更令他愕然的是,这声音,再辩,也能听得出来,雌雄莫辩?!此时见不到人,反而更令人能分辩出,像是女子! 有时候直觉就是这样,有些雌雄莫辩的人,当着面,看着人,听着声音,反而可能想不到是女子。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反而能凭着直觉听出,九成九是女子。 孙策觉得自己疯了?! 他心中依旧警惕,没拿她雌雄之事追问不堪,只怒问道:“何故行此不耻之事?!又是埋伏,又是暗器?!藏头露尾,不见何人,莫非是刺客矣?!何人派你前来!?” 这里是广陵的地盘上,问这话,显然是多问了。 当然,孙策问这话的目的,当然不在乎她幕后的人,而是,在试探她有多少人!他在激她出来,看她底牌。 高二娘有心戏弄他,道:“是曹操派我来。” 孙策冷笑一声,曹操还有闲功夫来刺杀他?!曹操做不做这件事不说,只说他若要做这个事,会在广陵刺杀?!他又怎么预算自己一定出现在这里?! “既是曹公之人,为何不尊称曹公,而如此不敬……”孙策一面问,一面听着声音,判断着她的方位,一步一步的往她说话的方向走! 太史慈一面费力的砍绳索,一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孙策被引进去了,万一有诸多人围攻,如何逃得脱?! 他又不能相助,只能干着急! 高二娘却笑了一声,道:“戏弄你的。是袁公派我来。本来是欲使美人计,奈何本姑娘不够貌美,不敢与乔夫人比肩,自惭形秽的很。便不多事,才不耐烦使此计。袁公有言,若杀孙伯符,必取乔夫人往冀州,献美于之!袁公会建高台,而藏于府中,珍之爱之。” 孙策大怒,急趋几步,再忍不住,拎着手上的短刃,朝着她说话的方向,狠狠朝着她的方向投掷了过去! “主公小心!”太史慈急的大叫一声。 孙策一投刃,就知道坏事了,脚下一陷,整个人都栽了下去,他面色一变,才知道这里有陷阱。 双手紧急之下,急速的想要抓到点什么,便紧紧的扣住了这陷洞的边缘,人却还是挡不住下滑的趋势,渐渐的往下。 孙策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大意了,这个洞,并不是现挖的,是很久的猎洞,是老猎人早就挖好的洞,能骗过狼与野物的猎洞,可见多隐蔽,而孙策就算再大意,也不可能被新挖的洞给骗了,他的眼神极为复杂,难为她竟找出这样天然的优势地利之处来!还等到了他经过,不,她料不到他会经过这里,想必是引他来的…… 时值隆冬,满是枯草,枯黄的草又怎么能有如此的抓力,能撑得住孙策的重力?他一点点的看着自己撑不住往下滑,尽力的支撑着,十分狼狈,脸却往上看着,等着高二娘出现! 高二娘拎着弓,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看着十分娇小的身躯,却有这样大的力量。身量小,脸上却是属于少年人的稚嫩和好奇,打量了一下孙策,道:“……唔,应该没跟错,你是孙策吧!?” 孙策脸色铁青,不善的盯着她。 真的是个女子,一个女人…… 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一世英名就…… 这要是美人计就算了,偏偏还…… 他也上上下打量这个人,眼中的警惕却半点不少,衡量着她的来历。 刚刚她是故意激他的。所以,他才明知在太史慈中了埋伏以后还再次中了计。其实这其中未必没有贪心想要杀了她的念头,以及轻敌的意思。结果,就成了这么个结果。 高二娘见他这种表情,紧抿着唇,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一时乐了,这个人还真禁不住激。 看看吧,一听是个女人,就先心理上轻视了,然后再一激,果然中了计! 如陈登所言,这孙策吧,与他所料的半点不差。 能一个人跑到这对岸来,现在陷于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事,也就只有他孙伯符能干得出来了…… 高二娘心里倒是挺佩服他的,当然嘴上不说,便看着他的眼睛,啧啧了两声。 孙策心中恼羞愧惭不已,勃怒道:“这是何意?!要杀便杀,休要辱我!” 孙策真的头皮发麻,因为一个女人的眼神如此的大胆,火辣辣的对着一个男人像猎物品头论足的,他真受不了! 吴越女子都温婉如梦,柔情似水。孙策早习惯了女性固有的样子,却见这么一个异类,还是一个埋伏了自己的异类,这心里多不自在?!只是脸崩着,尽量不崩罢了。 “只是可惜了江东小霸王这般品貌才能……”高二娘笑嘻嘻的拔了刀,对着孙策的脖子,只离一寸,道:“喏,是我送你下去,还是自己下去?!” 这个女子,虽是女装打扮,脸上也全是笑容,可是眼睛是冷的。那刀尖不至于泛着光,但却是冒着寒气,半点不颤。无论行医还是行武之人,最基本的素质就是手一定不能抖,这是一个人心理素质极度冷静的表现。而这样的人,无论是什么人,都早已经不是普通人,区别于大众,一有机会,必能成器的人。 而这刀就是如此,如此冷锐,一感触就知道是见过血的。 孙策不用低头去看,就知道这陷洞底下还有老猎人放的夹子。这种东西不管人或兽落下去,非死既残!可见利害。孙策也错过了第一时间爬上来的机会,而这个陷洞十分滑就滑在这里,他需要借一把力才能爬上来。现在,他只能徒劳的撑着,然而是不能抵挡得住这重力的,掉下去是迟早的事。 可他还是很冷静,看向高二娘的眼睛,道:“你是何人?!” 第666章 大忠似奸正不足 高二娘还有心情戏弄他呢,道:“这都看不出来,我是一个女人!” 孙策气笑了,嘴角扯了扯,道:“陈登无所不用其极,竟用女子为刺客!滑天下之稽,他是无人可用了吗?!” 这人也想激怒她呗。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激将法这种事的应用范围是极广的。一个战将心里怯战,可以激将。而对女将身上也如是,世情是男主外女主内,而一个女子违背世情出来上了战场,只要激她,说你不行,你这个女人不行,若是性情暴躁的,一定会上当。而就算性情再好的,总是被主观点否定,积累到了一个量,要么会委屈,要么就会反击。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一个战将心理上的修行。修行不到家的就会上当。 高二娘年纪虽小,却早被华佗给练出来了。经历过否定,锤打的她,心性之韧,远超在徐州之时。这点伎俩,她完全不上当!哪能被他给激怒,只笑道:“女人再不中用,依旧能叫小霸王吃鳖,就是个强人!” 高二娘一笑,刀尖已经指到了他的脖子上,道:“昔有荆轲刺秦王,能扬天下名。我虽是一女子,然若能以刺杀成孙策而扬名,也不负此生!” 孙策却冷笑道:“上殿刺秦王,是大丈夫之行。而你却藏头露尾,埋伏与陷阱并用,岂能与荆轲相提并论!你若杀我,不但非有名,只会为陈登带去臭名,更为徐州招来祸患!我江东之船,舶江万里,即发即至!策死可矣,然哀兵必胜!兴江东之力,必能重击徐州之业!” 高二娘心中微跳,面上却不显,道:“是在威胁我而求生吗?!若肯受缚,求生也不丢人!” 孙策冷笑道:“大丈夫死可矣,不向女子求生,不向不义之人求生!吕布不义之徒,陈登狡诈腹黑之狡儿,我不求生。要杀便杀!” “主公!”太史慈一直在割绳子,急的背上都汗湿了。然而一直不能得脱。 他听到这里,已是急不可奈,道:“为杀一人,而让徐州挨江东之兵,此亦陈登所愿矣?!先救人上来,一切好谈!若是主公有恙,徐州,广陵,吾江东必不恕之!” “子义!”孙策是头特别铁的人,怒道:“不可为求生,而求人!大丈夫失气节,生不如死!” 太史慈急的要炸了,急喊她,要与她说话。 高二娘道:“兴江东之兵,伐荆州都不能胜,更何况是我徐州……” 太史慈脸色一变,果然孙策也呼吸急促起来,显然是被高二娘气伤了。因为这言语,涉及到了孙坚的死,都没能报得了仇,孙策焉能不怒?! 脸色都变了! 此时孙策的杀意腾腾而起,死死的盯着高二娘的脸,她并不是因为无知而戏谑才提这一节,是明知说了这话会将孙策得罪死,她也要说,这就说明,她是真的带着杀心来的! 孙策手上紧抓的草皮已经支撑不住他的重量,正在慢慢的向下滑,他全身汗如雨下,靠着这一个点支撑着,可见艰难,就算如此,他也紧紧的盯着高二娘,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只是不断的问自己,难道真是命该绝吗?! 只是自绝于一个女子之手,呵……天下人会怎么说他孙策,说他就算继父之志,创江东之业,依旧不配称为英雄?! 高二娘动手了,剑尖一挑,直指孙策咽喉。这是为杀他,也是逼他下去。所以孙策的选择是什么,是等被杀,还是下去落入陷阱?!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突闻一声猎狗的叫声,一只猎狗如离弦的箭一样朝着高二娘扑了过来! 但凡能上战场的猎狗,能跟着主人游走山林,抓鸡撵兔的猎狗,就是狗中的王者,绝不是家养那种,而是极为凶猛,有时候遇着了狼,都未必能输的凶残。而所驯养的鹰犬,对它们而言,猎物和目标永远是第一位的,而速以爪牙以及速度而在一群犬蛊中脱颖而出的狗,岂是一般的体量?! 高二娘吃了一惊,想再取弓搭箭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只扑过来的犬已经到了眼前,飞扑上来,像一道残影。 袖中滑出最长的手术刀,紧紧的捏在手心,弃了刀,而是绷紧了全身的力道,紧盯着这只犬的方位! 那狗直扑高二娘咽喉,目标正在于此! 犬牙已扑面而来,透着无比的凶残和戾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是半血丝红色的,高二娘却半点不怵,知道躲避来不及,更显被动,还可能会被咬断脖颈,她便一动不动,只是紧紧的拿着手术刀眼疾手快的往那犬下颌方位扎了进去,长长没入,直击中大脑,那狗像被定住了似的,想再用力已经不可能了,只是这惯性还是冲的高二娘一个趔趄,却被孙策看到了机会,在落下去之前,死死的拉住了她的脚踝。 高二娘吃了一惊,反手就是一颗金针,扎到孙策手背上,直穿透手背,孙策却闷哼一声,手劲却半点没有松懈下来。 高二娘身量本就小,哪经得过他的力道的拉扯,竟被他带人带狗一并的滚入陷阱。 孙策是欲将高二娘填陷阱的,高二娘哪能任他宰割,另一只脚将孙策连头带脑的狠狠一蹬,孙策吃痛,再想去辖制高二娘已经来不及了。 高二娘将已经死掉的狗往下一垫! 那陷阱重夹,一遇重物,立即合缝,孙策想要躲开,哪里能避得过! 他闷哼一声,身上的汗如曝雨一样的下,此陷阱,不亚于被猛虎撕咬的痛,深入骨髓的痛。血腥味很快就蔓延到了空气之中! 高二娘本就懂医,自然也闻到了,她去看孙策的眼神,那双眼睛,怎么说呢,就算是已经成了猎物,然而依旧属于王者的眼神。高二娘心中倒是赞了一声,孙伯符,没有堕了他的小霸王之名! 孙策一直盯着她,还在寻着她的隙处,见她坐立不稳的掉落下来,不顾自己受了伤不能动,另一只手立即要来掐她的咽喉。 高二娘一直防着他呢,真要被他一臂箍住咽喉,光只用力扼,也能扼死她这可怜纤细的喉咙。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弱点,或者说,这是所有动物的弱点,见他手来,手术刀从手中击中,再次将孙策的一只手扎了个穿透! “劝你不要再乱用力,我若再转个弯,你不死也残,不能握刀的手,小霸王还能算什么小霸王?!”高二娘语气冷冰冰的。 孙策犹豫了,倒不是怕伤,而是这种路数,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见到她这样的手段,他就算赌一把,也未必能当下将她扼毙。 冷兵器时代的战场,无不血腥而直接,有时候就是血淋淋的斩头颅,像野兽一样的粗暴而直接。 然而,这一种方式,孙策都没有见到过。而如此如微雨细风,却丝毫不减那股凶意,这样的手段,太出其不意。他当然会提防。 孙策的眼神,不见怯意,有的只有像猛兽落入陷阱后的狂猛,气势半点不减。 高二娘此时的尖刀在杀犬的时候早扔到不知哪儿去了。此洞极小,困住了孙策,也困住了她。 外面太史慈的声音一直在惶恐而愤怒的叫,“主公!” 他的动作有点大,恨不得立即就能把网割断,快点出来救人。奈何这网十分结实,他被困在里面,又不好用劲,越挣扎反而越陷的紧了。 孙策咳了一声,胸腔中隐隐的有血味,高声道:“子义稍安勿躁,策无事!” 太史慈果然被安抚下来了,道:“主公可有受伤!?” 孙策不答。 太史慈心中更急了,然而人却冷静了下来,拿着刀,耐着性子开始切割网! 现在的局面,是孙策的困局,却也是高二娘的困局。 失策了,因为一只犬,把自己给陷到了这样的局面里。她也看着孙策,神情复杂。现在杀他,是不容易的,然而,她费力杀了他,自己就未必能顺利能逃脱。她倒不是怕背锅,而是自己死不要紧,只是她这样现成的被抓到的话,这就是徐州最大的话柄。 她本来是想杀了孙策,迅速潜逃的。 只是眼下这局面,的确有点紧张了。 而她的人,如果没有通知的话,也未必能及时来接应,所以现在这个局面,令高二娘十分蹙眉! 困住太史慈的绳索,恐怕困不住太久,一旦他先出来…… 而自己想要甩开孙策,独自爬上去?!想想都不可能,如果孙策死了,也许还能爬得上去,问题是他现在没死,他一定会狠狠的抓住自己。 先杀孙策,费劲爬上去,正遇太史慈。 而要杀了眼前这个人,她想要落井下石也未必能一击毙命。哪怕他现在受伤了! 所以现在的气氛很微妙,高二娘哪里料得到这样的局面呢?!之前是想逼他下去,受了伤,失了血,也就能造成个落入陷阱,失血而死的假象,她补刀也能补的叫人看不出来。偏偏回来了一只犬!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再完美的局,还是算不过意外。 难道真是天意不亡此人?! 她看着孙策,紧紧的拧着眉头,也是在思量着眼前的局势,也在盘算,杀他需要多久,爬上去能要多久。 而这一击,必是残酷而血腥冷忍的,想要完美脱身,已经是不可能了! 还是孙策先打破了沉默,道:“你的手法,承谁师传?!” 说是华佗,是医者的手段,他会信吗?! 高二娘便不言语。 孙策试探的道:“徐州女公子吕娴?!” 高二娘见他主动提到,便不能不答,不答就是默认,便道:“看来伯符很在意徐州女公子。她竟如此叫你忌惮么?!” 孙策冷笑一声,道:“意欲与之较高下,久矣。” 你想见也得有本事去见,连江都过不去的人,还说什么?! “这刺客手段,是她传授的?!”孙策道:“早先就听闻她一身武艺,出神入化,出入陋巷,连曹操刺客都不能近其身。” 高二娘冷笑道:“不能近其身是她的本事。她用不用这样的手段来杀人,是她的气度。若她是能取刺客行的人,北方曹操还能活?!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 孙策明白了,这件事,不是吕娴授意的。若是她会用这种手段的人,必不能服众。也不是如今这局面!一个只想铲除异己,这个名声于外的人,再想取信于天下和诸侯是很难的。所以以他对吕娴所为的了解,必不是她!她没有格局小到这种程度。 曹操与孙策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若不是他落了单,这样的手段,其实很上不得台面。 “所以,是陈登派你来。”孙策冷笑一声道:“行此卑劣之事,只恐策一死,他这狡儿,也赔不了策的命。他还不够格。” 高二娘不答,反正这个事,不能吕娴背锅就行。本来就不是她的锅。不然吕娴背着一个用这样的刺客手段行刺的名声,吕氏的名声更糟糕了。到时候天下人再说她,专门训女子杀手,杀对手这样的事来,也得被黑死。 孙策脸色微微一变,怔了一下,似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嘲讽的道:“好一个忠心的陈登啊。” 高二娘皱眉。冷冷瞅着他。 “早先就听闻此人极不服吕娴,与她有仇……”孙策冷冷道。 所以先用这手段除后患,杀了人再说。等到江东发重兵至的时候,他就能以私自行动为名而告召天下,顺带黑一波吕娴,而他早与吕娴不合……只要一造势,能将徐州摘的干干净净。不过是死一个陈登。 手段是不能见人,但他的目的却达到了。不过是一个人背了所有的锅,既担了破坏大局的名声,又担了不义不忠的名。却完成了最大的事。 大忠似奸。说的就是这种人! 这个人,终究还是小瞧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一个以名声自净的人,却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和性命,而完成对徐州,对吕娴的大忠?! 忠至此,苦肉之计费心至此。这个陈登,终是不能小觑。 “所以他才派了一个女人来……”孙策道。他是准备应付最坏的局面,推拖之计。 到时候稀释一把,这件事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第667章 孙伯符重伤被擒 局势之下,推波助澜一把,打是肯定要打的,但是打多久,江东能坚持多久?! 江东举兵若不能迅速下广陵,混乱之中,人心不定,无主之时…… 江东需要新主定人心,那么只要一个事情的终结就要一个说法,陈登一死,兵自退去…… 而不过是死一个陈登,赔了他一条命。毁了一个将成之势。 好毒的计谋。 孙策能想通的事,高二娘也想通了。 她讶了一把,笑了一下,陈太守不负虚名,果然机关算尽。如若如此,陈登将名扬天下,他只是用了一个不太光彩的手段,便将将来徐州被合围的势完完全全的破了…… 待江东再有新主定,也要一二年之后,才能全方位的卷土重来,那个时候,徐州早突破了徐州的地境,这天下又有何人能真正的再围得住徐州?! 所以孙策把这一切想通,脸色就真的很难看! 因为陈登虽然手段不光彩,可是,目的就能达到了。而在这过程中,一个活的被擒的孙策,还是一个死了的孙策,区别并不大! 而一个被擒的江东之主,折损的何止是江东的士气,更是壮大着徐州的声势。 甚至可以说,一个被擒的活着的孙策,可能对陈登的用处更大些。可作出的文章更多! 孙策咬着牙,朗声道:“子义!” “末将在!”太史慈道:“主公稍候,慈还需片刻便能自救,再来救主公!便是臣身死,也会保主公无恙!” “子义且听我说!”孙策朗声说着,眼睛却是一眼不错的盯着高二娘,眼下这个气氛,是很容易出事的,他可不敢大意! “你自救后去寻援兵来!要速度!”孙策道:“你留下来,我二人可能全陷于此。你回去,就算救不回策,也能带兵前来施与压力!” 太史慈急道:“末将怎能弃主不顾?!独自亡去?!” “这不是不义,而是大义。”孙策道:“子义,你记住!若策不幸身死,仇虽要报,然而,定要保江东平稳,不可让陈登有机可乘。要另立新主!我弟孙权,谋略在我之上,你交代周瑜与张昭,上下定要全心全意辅之!江东之业不败,父与我仇,皆有日可报之!叫我弟孙权,不可忘父兄之志,继之业,当恭谨而守。” 太史慈大泣,道:“……主公!” 孙策只是陈述出最坏的情况。当他将陈登的打算一一的想透了,便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如今他在这广陵的地盘上,还真未必能全身而退。 要怪谁呢,不过是他太鲁莽。要真的闹笑话了! 现在的情况无非是,孙策死,而江东兵来报仇,但一定要选新主。要么就是孙策活,能逃回去,可是眼看可能性不大了。要么,就是孙策被擒。 陈登要用活着的孙策制衡江东,叫江东听话。他明白,这种情况也一定要新立新主。 这个逼迫的到时候江东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得做。那么这个决定不如他来做,让江东无有后顾之忧,不会投鼠忌器。 孙策是想透了,道:“子义留下救我离开,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太小,策受了伤,来不及了……子义留下,徒死而已,与其如此,不如活着将吾话带到!” 太史慈悲从中来,听孙策的话中,是带了死志的了。倘若活着被擒,也要孙权继立。那么,就是不想他被人用着威胁到江东的问题。 主公被逼至此,太史慈焉能不怒,一时恨道:“慈若离去,定带兵前来。若陈登敢辱我主,慈定以死报复!” 孙策略扯动了一下嘴角。男子汉大丈夫不在大事上纠结。 子义终究是他最倚重,最信赖的子义啊! 这才是真正的兄弟,臣下最重要的品质。 在明知必险的情况之下,一个合格的有担当的臣下,最该做的是,承受着独自逃亡求生的骂名,而去做真正的大义,这才是真正的家臣该做的事。 而那些与主共赴死的家臣,虽然赢得了名声,可是,陪死,又有什么用呢?!虽有义,却最终丢了忠! 真正的大丈夫高贵品格是忍辱负重! 太史慈继续割绳索。 听着这一切,高二娘道:“好一场忠臣贤主啊。这太史慈,是个良臣。不纠结于小节,难得一见。” 孙策冷笑一声,难道太史慈留下来救他,她还真能放了他吗?! 不过是相互耗死罢了。现在这个境况是什么,是太兄慈要救孙策,必须要先救她上去,才能再救他。 可是高二娘敢叫太史慈先拉她上去吗?!她会明白,二人合力,她必死无疑。 所以她的选择必然是,在洞底与他耗死。 太史慈留下真的毫无用处。 因为她会用孙策的命威胁他不要胡来,别妄想救她再救孙策,她根本就不会信他。 留下不过是徒劳罢了。这一点,孙策和高二娘心知肚明。 孙策一直在失血,脸色渐渐的青白了,可他依旧努力的保持着清醒。耗下去,无非是等待的问题,要么被耗死,要么,就等着陈登的支援过来。 但是要等太史慈带援兵来,恐怕是不可能了。来不及的。 孤人深入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绝境。 这个孙策的性格真的像个赌徒。但是的确不妨碍他是个极为有领袖魅力的人。 “陈登利用了你,”孙策努力保持平静,道:“他的计是好,用女人也是高明。然而一旦出错,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为陈大人之谋,尽陈大人之忠,也是我之忠者也……”高二娘道:“生死有常。你犯不着用这样的话来挑拨。很低级。” 孙策紧抿了唇不语。 高二娘见他快面无人色了,其实也在纠结杀了他,还是留下活的他更妥当中纠结。 他渐渐支撑不住了,而她毫发无损,想要趁机杀了孙策,是不难的。 所以她纠结的是,留下一个活的孙策好,还是死的孙策好?! 外面砰的一声,太史慈掉下来了,连滚带爬的到了洞口往下看,瞳孔便是一缩。这种境况,他身为武人,自然也明白,这是僵持之局。 高二娘没往上看,只是手抬了起来,手上怵然一根古怪的尖刃状的刀。 太史慈心中一窒,就是这样的暗器,叫人防不胜防,箭不像箭,刀不像刀,却锋利无比。削骨切皮,无往不利。 她的意思很明显,他若是要救,也是救不上来的。 太史慈咬牙,道:“主公受伤了?!” “受伤了,”高二娘凉凉的道:“若是想救他,你也不可能救得上来!” 太史慈知道与她多啰嗦已经没话说了,想要用兵马威胁,也知道没用,便道:“……保住主公的命。江东一切好商量!” “子义!”孙策斥道:“速走!” 太史慈眼睛红了,一咬牙道:“主公等吾来援!” 说罢掉头走了! 孙策到现在才松了一口气。 高二娘却戏谑的道:“江东也有忠臣,小霸王的忠臣更多!” 所以,这就会变成一场博奕。而第一场,孙策惨败,已经输了。 孙策冷笑,道:“杀了我!” “我偏不……”高二娘道:“你已是我囊中之物,我又何必急着杀你?!拿你与江东交涉不是更占便宜?!退兵还是轻的!啊,如果真的新立一新主,而你还活着,这局面,未免也太有意思了……你说到时候,是放你回去呢,还是不放你回去呢?!你弟弟一开始肯定是盼你回去,可是好座坐久了,就会产生贪心,到时候,他也许会巴不得你死也说不定……” 孙策哪受得了如此之辱,便要掐她,也不知是反抗,还是求速死。 高二娘改主意了,哪如他之愿?!抽出两根金针扎到了他的身上,孙策这一刻不仅毫无力气,甚至感觉就算想自尽也做不到了。 力气像被完全抽光。 “你!”这一声,饱含愤怒,不可思议,还有愤恨……等一切浓烈的情绪。然后冷汗直下。 高二娘知道再拖下去,他必失血而死。直到这时,孙策不再是威胁了,她才从衣领里面掏出一枚贴身放的哨子来,然后吹响了特定的旋律! 耐心等了一会,果然她的死士都回来了,只是没能回来二十人,只回来了十四个,只怕另外六个是折了。然而十四人能回,只说明,他们跟着的江东人,都已经死了! 来不及细问,高二娘叫他们拉出自己,这才将孙策连同兽夹拖了出来。 孙策还没晕过去,但是眼神像是能吃了她似的! 他的腿现在很惨烈,血肉模糊,而且还伤到骨头了,至于两只手更是…… 高二娘看了一眼,手能治得好,但是这腿,以后能不能上马,还不好说! 她没给治,只是扎了针,给止了血,取了兽夹,道:“去取马来!速取道回广陵。” 众人应下,当下取了马来,绑了孙策,便往广陵跑,正遇那五十人小队,高二娘道:“速回城!江东兵必重击至!不管他们如何使诈计,尔等必不能出城,可无恙!我回广陵,自带援兵来救!切记,切勿中诈计!” 五十人重重领命应下,当下不敢耽搁,火速的回去了。 一行人,与接应的二百兵集合,疯了一般的跑回去。 孙策到广陵的时候,早被颠的晕了。 一个人再强,终究是血肉之躯。 陈登见之大喜,万万没料到高二娘真的把孙策给带回来了,而且还是个活的。活的比死的用处更大啊。这简直就是掐住了江东的咽喉,这以后,江东的威信是彻底的丧失了,士气也被徐州给压下去了…… 一个被缚的江东之主,死不死都不重要了。 陈登简直大喜过望,犹不敢相信,还将孙策翻过来亲自瞧了瞧,见是本人,才真正的确信了。 “确实是孙策本人……”陈登喜道:“高二娘,记你大功一件!” 高二娘重重一应。心里挺喜。 “江东必有重兵至,想守薄弱处,还要二娘你使力!”陈登道:“广陵兵并不多,不足八千,然,任你调用!” 高二娘很意外,道:“还要仰仗大人退兵之计。” 陈登心情极好,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智勇集合,必能退兵。此擒小霸王,高二娘之名,已盖孙策矣!有你在,广陵不愁有失!” “我已写信与黄祖,他会与广陵合力退江东之兵,你与他相互援应,江东之兵不足惧哉,况孙策已被缚,削弱江东士气,不在话下,”陈登道:“此必有一场硬仗要打,一定要尽力而来。江东兵必怒而来攻,只要退之,再打消其怒气,才能有谈判的可能!否则败了,便是我广陵破,那这孙策擒来便是毁我广陵守也。切记定要先退兵。” 待退了兵,所有的谈判就好办了!就是他陈登提要求了。 高二娘领命,听了他给的计策和布署,拿了军令火速带兵出去了。 陈登身边的幕宾好几个人,都很惊奇的看着孙策,也有点不敢相信。 “不料英雄辈出,更出少年啊,这高将军的女儿,真是好生胆勇也……”众人又喜又惊,还回不过神来呢。 陈登笑道:“我早言过,这孙策,不足为惧!” “大人会如何?!”众人道。 “我写信回徐州,”陈登道:“……最好的谈判的结果,是江东作为小诸侯,依附徐州,纳入徐州治下。” 众人面面相觑,道:“只恐难。孙策性格暴急,只怕速死,也绝不会令江东基业,归顺徐州。” “所以才说是最好的结果……”陈登道:“这一场硬仗,还得胜才行。胜了才有的谈。胜了。再怀柔,加封……就算不肯归,折了士气,擒了孙策是真,一时不归,与以后归,又有何区别呢?!” “当年孙坚也不过是袁术手下的部将,如今袁术已败,而孙策,又有何不能归者?!”陈登道:“我非不乐观,但是时势令人强,很多事,依势而成。未必不可能!袁术不舍加封孙坚,徐州可舍得加封孙策!”然后关在徐州,老实呆着。拿着孙策,制着江东。 第668章 用箭高手太史慈 这倒也是! “看来会有一场大谈判啊,”众人道:“大人此功,大功也……” 陈登道:“不敢言功,徐州能不谴责就不错了……”反正他是准备揽了所有锅的准备。当混不吝呗。骂名他一个人揽了。徐州只要做好人就行! 因为这个事,真的很难办,也很难听。而徐州也确实是不知道,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众人更是心服陈登,觉得他立功而不揽功,宁愿背恶名也不自以为忠,此,大忠也! 而黄祖接到陈登的信以后,对左右道:“这陈元龙是什么好东西?竟敢与吾写信。且观之一二。若他舔不知耻,我再回骂他不迟!” 众人皆道:“陈元龙素有才名,恐怕来信蹊跷,未必有善意。” 黄祖一直忠于刘表,而且脾气很暴,他是看不起广陵太守陈元龙的。屈服于吕布的人,他都看不起。更何况是陈元龙还是中途变节,不得不屈服的那种才子。 说到才子这两个字,黄祖就冷笑,特别愤恨,最不喜的就是这类人,以才倨傲恃物,他就神烦。可想而知,他虽与陈登未见过面,但也天然的就想排斥。 当然了,但凡大战将,个人情感上的喜与不喜,情绪上的满与不满,其实都与合作,或敌对不相干。哪有真正身兼重任的战将只凭个人好恶和情绪作出决策的?! 黄祖打开信瞧了,没说话,只将信遍与诸人瞧。 陈登约他共击孙策,并且信中还列了计策。 别说黄祖心动了,他身边诸将都很心动。若说谁最想杀了孙策,以除后患,黄祖当数第一,因为黄祖当年射杀了孙坚,若说孙氏最恨的人是谁,刘表与黄祖!荆州与江夏。 孙策也数以攻黄祖,但都得不着江夏,数伐荆州,也没能攻破荆州。 上一次的大战,还历历在目呢。 只是上一次孙策兴兵是围攻荆州,只是有刘备等助,荆州虽吃力,却也退了江东之兵。只是这一次,虽说孙策是直接要攻广陵,他也早知,但一直在观望。虽说是观望,哪能不寻隙?! 正是想要寻到隙处,搞一搞孙策,或是陈登的时候。只不过刘表默许过,尽量不要惹徐州以及陈登,所以他虽蠢蠢欲动,但也没动。顶多是看不上陈登这厮一个文弱书生来守广陵,他以为是囊中之物。取与不取,只看以后罢了,早晚的事。 所以孙策,他就可以弄的嘛。这动静,他的斥侯的消息就没停过。 他的谋士团也向他献过计,叫他联合广陵,共抗孙策,借力可更易取也。但黄祖是真的瞧不上陈登这个文弱书生,听了也只是哼哼,并不采纳! 但主动去求合作,与陈登来信求他共击孙策,性质当然不一样。 比如现在黄祖就很心动,并且很欣慰,自得,以及自负,道:“总归是这书生有点计谋。”嗯,很有脑子,知道来求他。 来信约战,他当然自动的转化为求之意了。 黄祖哈哈大笑,众人见黄祖心悦,便道:“将军,此机不可失!此次周瑜去围荆州,荆州犹危也,若将军能退江东之兵,自为主公解危是也。便是立功一件。况且又有广陵兵共战,胜算更大。若能擒得孙策,叫他去孙坚地下相见,将军之名,盖世难当!杀仇子,解患是也!往后江东闻听将军之名,如雷贯耳,再不敢犯!” 这话果然取悦了黄祖,黄祖哈哈大笑,道:“好,杀其父,斩其子,所谓江东小霸,也不过如此。若能叫他们父子团聚,也不枉孙策一番孝心了,哈哈哈……” 众人听了皆请战。 黄祖道:“准备器械军备,张硕领先锋营去助广陵合兵合戮力敌江东先锋营。陈就领舰队,去江上奇袭江东舰队。弓箭手在崖顶埋伏,若遇江东之船,近的投石,远的放箭和火把。其余人,皆随祖在城中待命。” 众将皆领军令,道:“是!” 当下便各自出去了。 黄祖则拿着陈登的信来回反复的看。 其长子黄射道:“父亲在看什么?!” 黄祖将信递与黄射,道:“吾儿再观一遍。” 黄射再看了一遍,也微微拧了下眉头,道:“第一遍观,是陈登意欲求父亲相助之意,隐隐透出诱导的意思。可是细思第二遍,信中上下皆未提及他们自己的布署。而对父亲用何策说的如此之清。这……” 黄祖这个人,才智虽有限,但也有勇,有经验,道:“说下去……” “儿子以为,陈登要么有所隐瞒,要么,就是布署周密,只是借用父亲之力,谋他自己之事。”黄射道。 “利用肯定是利用江夏兵的,”黄祖点首,道:“此人的确有些才智。” 这心里自然也就有所防备,就是不喜欢。 怎么着都掩盖不了心里的不喜欢。 有幕宾道:“陈元龙心有九窍,算无遗策,刘备之事,就有他的手笔,此人深谙人心,极度狡猾,我江夏还是要小心防备。” 黄祖蹙眉,想到刘表,心里又只不安,他害怕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 当初孙坚死,他被擒,刘表不忍心他被江东所杀,便用孙坚的遗体换回了黄祖。可以说,刘表就是黄祖的靠山。刘表又仁义,如今刘表年老,黄祖心中隐忧他的身体。 一个人再强,也终究是人,黄祖哪怕再强梁的个性,最害怕的不是敌人,而是刘表万一……他将惶惶而无所依。荆州落入蔡瑁这贼子之手,他又将何往?! 天下再找不到第二个能这样保他的刘表了。 只是这话说不出来,若是天天将刘表的病情叨念在嘴上,反而显得十分忧患。 因此心中隐忧罢了。 谁说英雄不胆怯的。至少黄祖十分胆怯,怕荆州有失,怕刘表会死,而荆州必乱,落不到正统与正义的后人手中,就彻底的完了…… 众人极知他的心思,却不敢当面说,只劝道:“将军若退孙策兵,周瑜必来救,荆州之围自解也。将军不必忧虑。” 黄祖点点头,压下心中的不安。这种不安吧,可能是一种直觉,他就将陈登的信再看了一遍,越看越是古怪。 但古怪在哪儿,又说不清。 这陈登一向盯荆州的事盯的极紧,该不会真的在谋算他吧?! 说罢又冷笑一声,有他黄祖守江夏,就算江对岸有孙策,广陵有陈登盯着,又紧邻淮南,常有淮南徐州兵来巡视,他也不惧。 只说太史慈寻回了小舟,到了江上被江东兵带回去,一说这事,都是大惊。 而带去的人,不仅孙策失了,除了太史慈以外的其它人一个都没能回来?! 怎么能不惊?! 当下一面急送信与周瑜,以及江东发信,一面太史慈带了五千兵,火速的从江上发船至对岸,上了岸第一步不是去攻城,而是去寻失落孙策的地方。 可是到的时候,哪里还有孙策的人在?! 太史慈当即心里是又惊又慌,本要去攻之前与孙策探守的镇,然而,怕早被陈登看破,寻思孙策定在广陵,当下便转道,带着人直奔广陵。 可是不巧,正遇着带兵出来的高二娘。 仇人见面,可谓是分外眼红,太史慈直奔高二娘,欲取她首级。 高二娘却是吃了一惊,不料在这儿遇着了太史慈,回来的倒快,本来还以为会在那个兵镇上相遇呢。当下遇着了,也只能战。 两兵相遇,太史慈拍马而来,高二娘也不怯,近身战,她可不怕! 当下持枪在手,与太史慈对战。太史慈力大,而高二娘身手敏捷,两人相遇,如阴遇着阳,水遇着火,交手而战,势如太极。 高二娘隐隐有些后悔,道:“早知你勇,该杀了你!” 太史慈知道近身战,她并不输,更知道她暗器天下无双,也怕又着了她的道,便处处警惕,红着眼睛瞪着她,隐怒着道:“吾主公何在!?” “死了!”高二娘哧道。 太史慈目眦欲裂,拉开距离,取弓搭箭就要射高二娘。 噌,噌,噌! 连发三箭,箭无虚发,高二娘挡去三箭,却隐有些吃力了。 凭空而来的近箭,那力道是极强的,这是惯性的加持,箭越近,力的转移力越大,想要挥开,就得用更大的气力。 弓箭是个历史极悠久的攻击之术。若往上,可借穿透云空的力量,而呈抛物线的力量,大规模攻杀,若平射,则可取远处的敌人心脏。而近攻,也未必失力!人的手臂后座力的加持,那弓箭若射中人,必要穿透见血的。 高二娘便知道此人勇猛极了,怕是临阵对战的好手,若不避其锋芒,怕是要折在他手里。 因此转圈调头就跑,太史慈急追,箭并不虚发。 高二娘就算后背长了眼睛,也不可能全拦得住如此密集而疯狂的箭。 一时不察,用手去挡时,左肩中了一箭,扎穿了手臂,极疼。血透了肩衫。 高二娘两根金针下去,止了血,忍着伏低身体继续跑。 嗖嗖嗖的箭不停…… 再转个弯,太史慈却是紧急的勒停了马,急的汗如雨下,道:“狡诈之徒,最擅设陷阱,出来一战!只要你说出主公在何处,看你是个女人,慈不枭你首级!” 哪里还有高二娘的身影。 太史慈越来越急,他立即回首就跑,因为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与他带的兵离的远了,这可不是好事,因为愤怒,而被她激怒,单骑引到这里来了。 他可没忘,此女子是单打独斗的好手,刺客手段层出不穷。若与她久耗,必中她的计。 太史慈咬着牙,他不能在这里久耗,若不幸被她谋死了。主公怎么办?! 至于她说孙策死了的话,他根本不相信。 他得去广陵,直接攻打广陵城,到这个时候了,只能正面交战!逼陈登不敢轻易杀孙策。才能有谈判的可能! 来不及多想,就跑。 然后就是嗖嗖两声,果然这女子狡诈至极,自己埋伏起来,设了隐庇物,便又来射杀他了。 太史慈挡过利刃的攻击,伏低身体,继续飞奔。 他这么一路,高二娘又从隐蔽处跑出来了,反过来追击他。 人的背后不长眼,所以两将相遇,这种追击模式,在前的人是极吃亏的! 高二娘知道射不中他,她的手臂受伤,就算勉强拉弓,弓的力道也不会太强,就算伤了太史慈也伤不深,干脆用飞刃去直接攻击他的马。 马不一样,只要有一点点疼,它们就得罢工。马是动物,与人不一样。人是有意志力,特别能忍耐的物种。能用理智压制本能的疼。 可是马不同,只要伤到了,它们就会焦躁不安,哪里还会理智的任人驱使!? 嗖,飞刃直中太史慈的白马,那马臀部受伤,一时扬蹄而起,太史慈就势滚落下来,却拎了弓,搭着箭,人还未站稳就对着高二娘发箭。 腾腾腾……江东之兵来了。 高二娘一见,已错失了杀太史慈最佳的时机,也不恋战,掉头就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江东兵将太史慈救出,扶上了马。 太史慈也不追高二娘,只道:“速往广陵进,准备攻城器械!主公危在旦夕,必要踏平广陵城墙,救出主公!” 江东兵大应,往广陵疯了一般的跑。 刚刚交战一场,广陵兵到底不及江东兵先锋营勇猛,杀了一场就四散了,又不见高二娘所在,因此都散了,现在找到了高二娘才重新整合起来。 高二娘到底是经验不足,而广陵兵还是得再练啊。 她也不丧气! 先把左肩上的箭拔出,将带的药给敷了,一直面不改色。 反倒是跟着她的人心里服她服的不行。都说医不自治。虽说高二娘是医人出身,但这样一个人能这样治自己,还面不改色,真的可怕!再加上,她勇猛过人,智勇无双。她已经用她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兵士们的服从,尊重和敬意了。 此时都看着她下达指令。 高二娘道:“分两小队,一小队去镇上支应,只叫不必来援广陵,只守住镇既可,否则他处兵弱被破,广陵必危。另一队去接应黄祖的先锋营,若相遇,速领来。余下诸人随我回广陵守城。” 第669章 太史慈怒极攻城 广陵城内八千人,她只带了三千出来。她得回去,不然以太史慈的猛势,广陵没有战将能够挡得住他不要命般的攻势。 此时太史慈与江东兵正处于最最愤怒,最最哀怨的时候,都说哀兵必胜。当屈辱的怒与洗刷耻辱的哀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会转化成一种无人可争锋的士气。这一种,如果非要概念,就是宁死也要战胜的意志。 这般意志是何物?!是天地之灵气,连天地都会让道的精神。 这一种若是败了,连天地都要与之同悲祭奠的共振。 万物有灵,有其悲时,而若共悲,天地也会转为慈。怒与慈悲,是天的共存形态。 这个时候的太史慈是不可战胜的,因为你可以杀了一个不怕死的敌人,但却战胜不了一个宁愿以死赴义的勇士。 这一点,陈登未必懂。 可是高二娘懂。她虽是女子,却出身将门。高家虽然说不是多么显赫的世族,但是祖辈世代为将,以武传家。家风与氛围之中,就算不教女儿,她也会深受影响与熏陶。 她太知道陷阵营的厉害。因为陷阵营不惧死,所以才有了不可战胜的神话,名震天下。人数不多,却个个骁勇,以一敌百。 张辽后来也深受高顺领军的影响,也效法高顺练兵之法,强强结合,组成强兵。 身为战将,都知道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候,刚刚的太史慈,俨然是不打算要命了。 这个人,领着五千精锐先锋,这些人,足以成为第二个更大的陷阵营! 她怕陈登会做出激化事情的事来。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真的不能用一个甘心赴死,不惧死的孙策去威胁一个同样不怕死的太史慈退兵。万一攻城郁急,而陈登不能敌时,高二娘是真怕他拿着孙策去威胁太史慈。 不管当不当面,都只会激化矛盾。 要么当面,只会将陈登和广陵架上火台。 士可杀,不可辱,孙策身为主将,江东之主,他若遇此情况,只会自尽也不愿意被当成筹码威胁江东之兵。他是一个可以死,但是绝不能受辱的人。 孙策与其它的战将都不太一样。像别的主公,倘若被擒了,很多老谋深算的人,都会隐忍负重,委曲求全,以求十年报仇不晚,只要没死!足够有耐心卧薪尝胆。 但是孙策这个人不太一样。他是那种刚过易折的那种人。一旦确信,威胁他所在乎的一切时,他就会舍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有更不能舍弃的东西高于生命。 孙策死在战场,与死在被威胁不得不死这件事上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高二娘怕陈登不知人主之志,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所以带着人拼命的也往回赶! 此时黄祖部将张硕带着先锋营也已经到了,见到来接应的斥侯,便火速的也往广陵赶,一面命人报信与黄祖,言之若有江东援兵,江夏当阻截援兵,以期不让两军合一而成势候。 “报!太史慈带五千骑步兵组合,离广陵十里外!”斥侯急来报,脑门子上全是汗! 陈登道:“可有高二娘消息?!” “不曾!”斥侯道。 陈登便知道,恐怕二兵未遇,或是错过了,便叫斥侯立即传信给高二娘回。 “大人!吾等听凭调遣。”众小将副将偏将俱都是官职很小的人,还不足以挡大任,不然也不会叫陈登矮子堆里拔高个,叫高二娘身兼重责! 陈登知道,这次守城,还需要他来主镇,这些人都担当不了大将,无法发号施令!承担重任。 “准备守城器械,江东兵来必强攻城夺回孙策,务必守住城池!”陈登道:“我知敌兵勇,尔等必惧,然我军有城池据守,本就占优势。如今高小将军于外,若知消息必回,又有援兵,尔等又有何惧?!随我守城,以死报徐州,我等皆是徐州人!” “以死报徐州,不负徐州人!”众将皆抱拳下膝,道:“听从大人调令!” 陈登下发军令,将城墙上都安排了无有死角,才稍微放了些心。 孙策还活着,其实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是烫手山芋。然而,只要顶住了这一关,这个人就不再烫手了! 若是守不住,这烫手山芋能把广陵毁掉。 然而,陈登愿意以书生之志守住广陵。 陈登本就是一个狡诈,深谙人心之人。如果是以前的他,必会将孙策压到城墙上,然后威胁太史慈退兵。因为这是最有效的手段。兵不厌诈嘛。这种手段虽会被人诟病,却是退兵最有效的手段。 可是,陈登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妥。他想一想孙策的个性,否决了。 其实否决这个计的主要原因还不是因为孙策的个性,也不是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而是,在这一瞬,他突然想到了吕娴。如果是她,她会这么做吗?! 不,她不会。她会抓到孙策,然后奉为上宾,待之以礼! 不放回去,也绝不会屈辱他,叫他折节而受辱,到城墙去退兵。 吕娴……虽然,陈登一想到她,还是挺不自在的,可是,她就是能够将事做的坦然又大气,还能保持赢面。不仅不受诟病,还能得到世间的赞誉。 她从来不会包容不下,而将人逼至绝境。 当初对他,现在对孙策……都一样。 这个人啊,他最服的,也许并非是她多么英明,多么有才能,而是心胸吧,如果是他,当时的陈登,他都已经杀了几回。 自问是做不到像吕娴那样如此包容的。 不过不可否定的是,孙策与袁耀,还有刘琦都是不一样的。所以袁耀可以用,刘琦可以送回辖制荆州。这些都在她的大局以内,但是孙策,是绝对不能,绝对不可能放回的。 陈登否决了要孙策上城退兵以后,还得想个法子转寰一下对方的攻势。否则硬杠着,可能广陵并不能摆脱危机。 毕竟这一次,他动的人可是江东之主! 孙策还活着,才算是能够有所转寰,如果死了,其实只能硬来打了。但也因为孙策活着,对方才会有所顾忌,可也一定会死咬不放。 孤注一掷吗?!未必! 陈登将这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先来了后书房寻自己的舍人,也就是幕宾,他一直在身边辅佐,也是老人了。虽算不上是家臣,但也与家臣一样亲近,很忠诚! 陈登道:“有件要事要交代你!” “大人请说,”幕宾道。 “带着孙策,隐藏起来。”陈登道。 幕宾吃了一惊,道:“大人何故此言?!是怕守不住广陵。” “江东兵必死咬不放,纠缠不休,虽会有援兵来,但若有意外,孙策被夺回,登所谋,一切皆休,”陈登道:“孙策已被俘,再被救回,后患无穷!” 幕宾道:“既知有患,大人何不杀之,以定大患。既已结死仇,孙策若活着,依旧是死仇,若是死了,也不过是江东之怒,再坏也坏到旁处去。” 陈登道:“登也有意。但是高二娘所虑,登也有所考量。登想到了女公子。若是女公子得到了孙策,会如何?!” 幕宾听着便明白了。 “因此心中恍然大悟一般,一个活着的,被俘的孙策,比一个死了的,更能辖制结了仇的江东。”陈登道。 “就算孙策不死,江东另立新主,孙策杀不得,放不得,如何是好?!多么尴尬,”幕宾道。 陈登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孙策在此,江东兵攻势猛而不下广陵,到那时便可进入交锋谈判阶段,对方一定咬死要放孙策,我方必不能放,不放对方便不退兵,那么,何不提出要求,要孙权以外交之策来徐州换回孙策呢!如此,可陷孙氏二子!” 幕宾瞪大眼睛,服气不已的看着陈登道:“这,这,妙计如何想来,大人高招!” “只是以女公子的思维去想了一遍,发现了更大的可能和高度。”陈登叹服道:“孙权不管继不继立,他来不来,都入绝境!” 妙,妙啊! 孙权若来,必陷入,就算陷不入,低头来了徐州,也是被徐州压了一头。 孙权不来呢,他这个江东之主,永远也不能服众了,一个不能服众的江东新主,怎么坐得稳江东基业! 几番一交锋,江东都休想再兴起来了。 这里面可操作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孙策反而不能死。得像风筝一样吊着江东。叫孙策永远不能放心而赴死,而孙权和江东那一头永远也放不下孙伯符。 得一人,而制衡江对岸。 幕宾有点激动,热血澎湃的看着陈登,拜服下去,服气的不要不要的,道:“大人放心,臣这就装扮带着妥当人,将孙策装扮藏起。必会看紧他,必不叫他有任何闪失。” “别叫他自尽了。”陈登道:“藏着他,也是为了意外。此时关键之时也,你是我信得过的人,此事须你我才安心。否则一旦广陵撑不住,城上诸将想的恐怕只是寻到孙策送还回去,以期对方退兵,我不敢保证,兵危之时,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也是为了万全考虑。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啊。” “大人思虑周祥。”幕宾道。 陈登道:“若有失,立即带着孙策离开广陵,去往徐州,务必送他到贾诩手中。交到外事处。” 幕宾道:“定不辱命!” 幕宾听命去了。 陈登深深吸了一口气,出了府往城墙那边走,找了个相似的囚犯斩了,拎了人首,提着滴血的剑,一面急趋上城,一面拎着满是血的脸和首级,朗声道:“……孙策已死!敌攻必猛,若城破,吾等皆要被屠。男儿们,丈夫们!吾等顶天立地,必要守住城池,死则死矣,绝不可降!宁站着死,不跪着屈而死!” 通信兵将话传至各军耳中,朗声重复这话。 广陵兵听了,先是震恐,然后又升起无限的勇气来! 如果没有退路,那么只能一心的击退敌人了! 陈登这一举,是彻底的把众将的侥幸之心打消了。 也彻底的断绝了不敌而投降的可能! 因为孙策死在这里。他们是不能降,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降,因为降,没有生路。 如果孙策还活着,也许他们还会侥幸一把,其实这样子,陈登是明白,对方也绝不会给生路的。 但架不住底下的将士会这么侥幸的想。 所以干脆做了一件杜绝侥幸心的事! 如此壮举,如同项羽当年破釜沉舟。士气一下子就被拉上来了! 陈登在那首级上划了几把,将耳朵和鼻子割下,眼睛也挖了,面目全非,高高一举,道:“孙策贼首在此!江东兵乌合之众,有何可惧?!儿郎们,随着登守护广陵!!” “守住广陵!”将士们举着长戈朗声,声势越来越大! 踏踏跳! 地都在震,是骑兵到了。 乌泱泱的正是江东之兵,一半骑兵,一半步兵,还带了辎重,想是攻城所用! 太史慈为首,马已至城下,怒道:“陈登!我主公在何处?!将主公送还,本将立即退兵,若不送还,我太史慈定踏平广陵城,尽杀汝之人!” 城上陈登冷笑一声,将首级往下一丢,道:“还你主公!接着!” 太史慈骇了一跳,下意识的以为是陈登将孙策给推下了城墙,他忙去接,行到半道才发现是个脑袋,一时呆住了! 待抱到手中,看着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脸,一时悲从中来,简直不敢相信,目眦欲裂,血气上涌,此时连理智都没了! 陈登却是搭起一箭往下一射,他骑射一般,但这就是一个信号! 一时城上弓箭手往下箭如弦雨般落下! 马惊叫一声,披着箭雨开始躲! 太史慈抱着首级,不大确定这是不是孙策,却是哀叫一声,“主公!” 其声凄厉而哀鸣。 透着沉痛与愤恨,朗声一呼,他身上中了几箭,却半点不在乎,低沉的压抑的吼道:“……攻城!” 那一声,何其悲壮! 江东之兵一听号令如疯了一般的往城墙猛冲。不顾箭雨,只想要破了这城门,宣泄他们的愤怒,“杀!” 第670章 马岱得令接马超 星夜,兖州。 司马懿收到了来自汉中的情报,以及徐庶的信,他看过,起身便往吕布营中走。 今天奇怪,吕布竟然在帐中,真是破天荒。司马懿看了一眼亲兵,便懂了。哦,原来是吕娴的信到了。也就只有吕娴的信到的时候,吕布才会这么老实的呆在自己的帐中,读信并且回信。 司马懿没急着进帐,甚至是有点想回帐一会儿再来。但想一想,这都来了,又回去了,再来,吕布还得拉着他说吕娴的事情,便止了脚步。左不过是逃不过他的魔音穿耳,忍一忍就算了。 吕布已经看见了司马懿,左手拿信,大踏步的出帐,右手往他肩上一搭,一搂,道:“仲达,来,看吾儿给吾写的信!” 司马懿真的受不了这个大个子随意的姿态,关键是他每一次都是这么亲近又无礼,每每让他心里抓狂,偏偏又耐何他不得,他只能一个踉跄,忙道:“女公子写与主公之信,懿怎好观之?!” 踉跄着踉跄着也就习惯了。这歹命。关键是每天都在心里建设的边缘,让人崩溃。 “诶?!”吕布道:“仲达是布军师,如是布之手臂,腹心。我儿之信,仲达如何看不得?!” 说罢就将信往他怀里一塞。 司马懿此时的心理活动真是特别的剧烈,胸口起起伏伏,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厚厚一沓纸,面无表情开始看信。吕娴写信与吕布,以及与他的信是完全不同的。 给他写信,是言简意赅,一般传达意思,一张纸,寥寥几语就结束了。司马懿本就忙,有时候处理公文等诸事,真的没空看太长的文案。他又是七窍玲珑心的人,吕娴哪怕写的短,他也能意会,而且还能延伸,她表达的,他领会了,她暗含的,他领教了,而她没想到的,他也想多了。 可是给吕布写信,洋洋洒洒的写了二十多页纸。现在纸多贵?!这对父女用起纸来倒是不怕费。而信中,一件小事,就说的又长又透,就是怕吕布领不明白似的。这得多担心吕布智商不足啊。偏偏吕布还在一旁说道:“吾儿思父矣。军情繁重,事有多出之时,还写如此多信与布,布也甚忧之也,此次是我儿第一次离父出征,叫人挂心啊……”很是忧心她的样子。 思父?!并不……她是怕你听不懂人话,所以多说几遍,好叫你记住。看她与旁人写信就不啰嗦。 司马懿看了一眼吕布担忧的脸色,笑道:“主公与女公子父女之情,令人称羡。又隐有劝告之意,主公当遵之,也好叫女公子放心。” 吕布道:“自当如此。布当为吾女之后盾,让她安心征伐而无忧。” 司马懿怕他啰嗦起来没完没了,实在不想听吕娴的事,便道:“女公子所言不错,冀州向来是王地,商王朝兴发于此,若得翼州而震之,可江山问鼎,若震不住,必被人所攻占,此乃德厚之人才可能占得住之处。如商兴起,周王封土,皆以此为中原腹心,四面而王天下!” 德厚之人所能居者,关键是你吕布有德这个东西吗?! 但是他说的隐讳讽刺,奈何吕布就是听不明白,还道:“如此说来,袁绍必坐不住,无德无震人心,必能被布所攻占。” “……”司马懿笑。袁绍再怎么,也是四世三公,德行也是比你这个不堪的好吧?! 吕布来回徘徊,一想到冀州曾有先贤之王风所在,这心里就澎湃的很,道:“待得到冀州,等吾儿回,布定要去瞻仰先贤之遗风。闻先王之乐音,大雅也,吾必听之,奏于此地,我与娴儿共赏。仲达有所不知,上次娴儿去冀州时,袁绍所用之音,皆为雅乐。” 早就谮越了,也不意外,汉室末微,真的没人当回事了,也就嘴上说的厉害,连这吕布都要去了谮越。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了崩坏,就再也无法阻止。 可以想象吗,连这种人,都要瞻仰先王之乐,礼乐早崩坏不修了。 司马懿避而不答,不说可,也不说不可,只道:“女公子所写之信,主公忘了?!女公子要主公在那安民,抚人心。人心一定,自会来归。人归,则能震住冀州。这才是先王之道。道在人心,非在乐音也。” 吕布频频点首,还一本正经的朝着司马懿一拜,道:“军师所言,布谨听也。受教了!” 司马懿嘴角一抽,也不急着说事了,只看吕布开始给吕娴写信,事无巨细的,一点屁大的事都要与吕娴说。 司马懿懒得看他写琐碎的这些事情,只是低着头想事情。也不是说他守本份还是怎么,主要是懒得看。 吕娴信中说了什么呢,二十多页,叮嘱的都是叫吕布进了冀州一定不要抢掠,那里可是天下的根基啊,什么商周兴发此地,这是王地,叫他不要轻狂,一定要心有敬畏。去了以后呢,要安民抚众,招揽人才,施以贤德,才能定人心,民才不慌,老爹才能把得稳这个地方。 又说了袁绍那人肯定震不住这个王地,只有老爹这种才能震得住。彩虹屁吹的一套一套的,把吕布哄的呀。然后就又说,去了以后别掠财宝,有了也多分部下与那边降的将领与文武大臣,对美女,若是有想要的,也别吃相太难看,要是真想要,好歹问问周围人的意见,也得尊重一下美人的意思,下个聘再收纳,不然这不问自取,是不是跟土匪一样的?!人家禅让还要三辞三让呢,老爹千万别显得太急迫了。不像君子,倒像蛮人。 无论财宝还是美人,还是小事。主要是民心,以及这个地方,不要破坏,好好的安抚,这才是咱们吕氏的真正根基啊,对待冀州要像对待家里一样珍惜,对待冀州人也要像对待徐州人一样尊重,这样老爹才有德行得到这些人的心,人心定了这里就稳了…… 司马懿是真的服吕娴,真不愧是亲父女,对待这时不时抽风的吕布,就是有办法顺毛捋,把他哄的一怔一怔的。 而吕布回信写什么呢,写他怎么打猎,挖陷阱的法子,又说以后与娴儿一起去试试,然后军营中的屁大的事都要写一写,什么将领立了什么功,他就高兴给升迁了啊,什么将领有什么才能啦,军师又出了什么策谋了之类的倒豆子一样的写给了吕娴,吕娴也不嫌烦,与老爹来回写信,那是啥话都能接得上,吕布写打猎什么法子好,吕娴包管也说好,还能给他建议还有什么方法方便猎虎…… 就这么把吕布给把的紧紧的,对军营中的大事小事也了如指掌,大事,大方向上,司马懿也是汇报的,但是这些小事,屁大的事,吕布会写,会说。她也不嫌烦。因小知大。这虎威军,其实她握着风筝线呢。 这位女公子,手腕是一等一的。而且与一般的小谋小策,半点不同。 因为她就是家常信,说她心怀叵测,也不是。人家与亲爹写信,哪里就心里藏坏了?! 而且她还把吕布的信任,牵挂,亲密关系,握的牢牢的。 就这手腕,司马懿都不得不服! 吕布是洋洋洒洒的写了数十张纸,才写完了,等干透,道:“将信与上次猎的狐皮与她送去,北方极冷,也可做个围脖。” 来打仗,还有空打猎做围脖,来旅游的吗?! 司马懿心里简直了,应了一声。见他再想不起来问自己来有什么事,司马懿只好主动提醒。不然这货能拉着他闲扯一大堆没用的来。当他军师是闲的么。 偏这也不能吐糟。司马懿一提醒,吕布才道:“对,军师来可是有正事?!” 司马懿微笑,吸了一口气,将信从袖中掏出,道:“此是徐庶来信。言是荆州之事不胜不败,只恐刘备要逃之夭夭了。然而,必会尽量削弱其羽翼实力!” 吕布拧眉拿信看了,徐庶信中隐隐有可惜之意。 吕布虽然有时候性情很急躁,但能在九州混这么多年,最基本的谋略还是有的,就是脑子里的理智,偶尔会掉线失智。 但最基本的判断也不差,道:“当日娴儿曾说,刘备若离浅水,必成为蛟龙。此次他若不死,便是天命助之,此去巴蜀,恐怕要飞天了。将来,这巴蜀一带,必定难攻!” “巴蜀地势艰险,要定下来,何其艰难,没有几十年的实力积累,必不能够。”司马懿道:“刘璋懦弱,必守不住巴蜀,巴蜀落到刘备手中,此人也是英雄,必定据守而成势,只恐与江东一样,都会据险成为腹心之患!” 吕布道:“这也是命。当初布有杀他的机会,娴儿却叫我不能动手。其实娴儿说的不错。若要取信于天下,却杀贤人,忠人,难免令人齿寒。这就是刘备的命运。所以他虽到处奔走,却无人敢伤,就是因为此。可惜了,元直所谋,借蔡瑁的手来杀他,也没能成!”这不是命是什么?! 吕娴洗脑挺成功啊。他还知道取信于天下。 司马懿道:“女公子所定大谋大局,并不曾错。” 吕布因此一笑,豁达道:“无妨。他若真据守而有基业,布将来自能上马征服!贤德能服四海,然贤德也需武力支持才能有真正的力量。刘备有德,却缺有武。终是不足,将来也未必能出巴蜀之地!” 吕布笑着对司马懿,感慨道:“布有勇武,再修以仁义,必能征服天下。天下皆从。布有军师,元直等为吾出谋划策,又有何愁?!” 这人自恋的。 司马懿怕他又开始自夸,便道:“这是汉中的情报!主公请一观。” 吕布打开看了,道:“汉中,粮仓也,绝不可叫刘备谋得!布且写信与马超。” 司马懿点首,道:“这信与函当发与女公子知之。” “自当如此。”吕布道:“另外再联络马腾,言布自有用马超,若马腾缺兵,可再来信,布定支援。” 他一副不将自己当外人的样子,马腾收到信会怎么想?!连盟友都算不上呢,现在就朝西凉派兵了,不气死才怪。 司马懿也乐得如此。就随他写信去了。 这么久了,想必河内也该有消息了! 吕布写完了信,便火速发出去了。 西凉那边正是紧急的时候,所以书信都是快马送达的! 送到马腾手边,可不正是把马腾气了个半死不活?! 他气的大骂马超,也不能说不要吕布的支援,更不能直接骂吕布翻脸啊,因为还要靠着他才可能击退韩遂啊。 马腾是真的被马超给气死了。 这边吃紧,他却是紧急唤了马岱回来。 马岱如今更年少,也就十来岁出头,也就做点军中后勤的工作,并不叫冲锋陷阵,或是排兵布阵。在军中先练本事与资历,长胆长见识这种。 见马腾叫回,他就回来了。 “孟起是吃了外心,久不归也,倒被吕氏父女唤如狗马仆从!”马腾咬着牙,是真的气的额上青筋直跳,怒道:“汝且带些人,去接应他回来。将信带与他,将他速回来!我马腾的儿子,岂能不为西凉尽力,反而去参与那些吕氏的破事?!叫他速归,若不回,绑也绑回来!这孟起,越发不服管教,待唤回,定叫他去马棚清醒,生子如此,不如马奴!” 马腾是真的气昏了头了。 马岱见父亲生气,忙劝了几句,又道:“恐是那边脱不得身,才不回。父亲勿怒,岱且去,急唤兄长回便是了。” 马腾那脸阴的啊,这事对外人,对身边的谋士都没法说,只能将信给马岱瞧,咬着牙道:“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兄长,我的好儿子!自家的事半点不操心。倒为吕布父女如此尽力!便是仆从也没有这般尽心尽力的。他是不是傻,他到底图什么?!气煞我也!还有这吕布,用起我儿来,直接下令……” 马腾来回走动,暴跳如雷,“不知所谓,将我马氏的脸都丢尽了!那吕布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唤我马氏之子!还唤如牛马!”骂吕布,更骂马超缺心眼,两个凑一块去了! 第671章 陈登据城守广陵 马岱一脸无辜加无奈,关我什么事啊?!老爹心里不爽,等哥回来再骂,现在朝我喷口水,算怎么回事! 问题在于,我去接哥,他能听我的吗?!老爹都管不住他,我怎么管他?! 他是个乖孩子,与马超不同,只能低头看信。 这信中理所当然的德性,也难怪父亲生气。 马岱年纪虽小,然而,并不是不知事的人,或者可以说,他其实挺了解吕布这种人的,因为他兄长马超在一定程度上,也与这类人有点相似。马超自我的时候,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别说旁人劝不动了,亲爹亲兄弟也劝不动,活像脱缰的野马。所以这吕布写信写的理所当然,与马超在决定要掺合事情时也是理所当然的德性是一样的。 只是苦了他爹马腾和西凉一众部将,那个心塞。难以言喻。 亲儿子不回退敌,反而为吕布父女这样跑腿跑的不亦乐乎,马腾可想而知的愤怒了,就冲着这吕布德性的态度,马腾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马岱劝道:“吕布狂傲,虽是令人厌恶,然而,他此人天性就是如此,并非故意凌驾于父亲之上,倒也情有可原。昔年高祖皇帝也是性之所至,想骂人就骂人的,可是事情,从不会误。只要不误事,吕布还能想到父亲这里可能要援,就已经很好了。父亲就不要苛责太过了!” 意思是说,吕布的态度是不怎么样,但他不是故意这样傲慢,理所当然,而是他这个人本性就是这样,你与他计较干啥?!本性这样的人,对所有人都是这样,跳脱的,有时候也是想到哪就做什么,真不是故意针对。 但是马岱拿高祖皇帝与吕布对比,这个就不太妥当了。 连马腾都怔了一下,他相信这是马岱下意识的就说了,然而下意识太可怕。 也就是下意识的认为,吕布必将有大业,可以高祖当年起步比肩。这也…… 马腾都忘了气了,一时沉默。 马岱也不知道说错哪儿了,便道:“信中说,刘备出荆州,往巴蜀去,必占巴蜀而侵入汉中,叫兄长去守住汉中,既是用了兄长,父亲这里需要援兵,他自会上心。主动来信说此事,也是尊重父亲之意。父亲就不要为此事生气了!” 马腾脸色青青的,道:“你年幼,却不知这其中的险阻和狡诈在何处。你那兄长只顾快意,丝毫不想我西凉的立场。我看他是摇摆着想要投靠吕布父女了。他自己不肯承认而已!” 说罢哼了一声,道:“吾儿可知刘备此人虽然无势业成,然而仁义之名传于天下,此种人为何到现在却未死?!” “势大者,如袁绍者,眼中无他,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不会将他当回事,只说他钴名钓誉,也不会费劲去杀他,而势未成者,便是要杀,也恐德不够厚,义不够深,一旦杀他,便为天下诟病,因此也犹豫不决,所以刘备多难,却依旧在世,积累声名,占尽人和。而吕布,则是己名有损,势虽壮,却不能杀此人,担害贤之名。”马腾道:“我儿可知厉害了?!你兄长,并非笨人,我马腾的儿子再笨也会想到一些,可他却还是去掺合了,除了有一较高下的意思,更多的其实就是想与徐州合作之意。可他哪知参与进去易,想要脱身难。” “刘备若出事,荆州义名大损,而你兄长也脱不得身,名若有损,势又不够强,只能依附强者,强者将是何人?!”马腾冷笑一声道:“这才是吕氏打的主意!” 马岱听着就呆了。 所以一旦刘备真死了,天下恶名俱至,西凉无所依,只能投靠盟友,甚至名低势微,而渐渐的从盟友变成依附。而荆州也会被徐州一口吞下。 “那吕娴在你兄长身边放了一个人,听说是叫什么凤雏庞统,”马腾道:“此人之心向着谁?!非吕氏莫属。他为西凉着想,也会为西凉而为吕布筑固基业。你兄长在你们兄弟之中是最出类拔萃之人,只是将来,若他都领导不了马氏,马氏又将何从也?!”马腾语重心长的道:“天下大乱,世家生存鼎立,极不易,一步误,则身死义名损尽,再不复也。你们兄弟是至亲,若兄弟都不能一心,我马氏将如何?若你兄长,背离了他的根基,马氏如何有将来啊?!” 马岱听着心情沉重。 “此去我儿将观之,”马腾道:“孟起掺合进这些事中,多是吕氏父女所指,而那庞统,若是奸人,吾儿当毫不犹豫,立斩之。人一死,我不信孟起能为一外人与亲兄弟翻脸。吾儿可敢?!” 马岱道:“谨遵父命!” “好生规劝你兄长回来。”马腾道:“他已经任性太久了。你只问他,还要不要西凉。若此处守不住,父族皆葬身失地,他没了西凉为根基,去了吕氏麾下,还不如马奴!岂能像如今这般肆意?” 马岱应下了。 “去吧!”马腾苦笑一声道。 马岱带着信,带了一营兵马,火速取道汉中去寻马超了。 马岱一走,左右皆劝道:“那韩遂久攻不止,皆是因为有曹操在后面支援不尽,又有钟繇出谋划策之故。若孟起久不回,只恐我西凉有失。既然吕布来信要再来援兵,主公万不可推辞,当借此力,先退韩遂要紧。” 马腾心里万分郁闷,苦闷点首,表示应下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若无大将庞德守西凉,又还有吕布的援助,恐怕现在力竭会极快。 但是这个事,叫马腾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真是有苦说不出! 这个愤怒以及无力,与其说是被韩遂拖的,被吕布气的,倒不如是说被亲儿子给坑的苦逼不已。不是一时蹴成,而是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的把他心里的临界点给搞崩溃了! 这种被逼的感觉,与被曹操相逼有什么区别?! 生子绝不能如此子者!哎! 而此时的广陵,五千怨哀之兵,临于城下,城上是陈登与守城兵士与之相对!战势之中,是愤怒与战意为火引,战火砰的被点燃。 “满破此城,尽屠之人!”太史慈红着眼睛举着弓在手,指着城上道:“……陈登贼厮,欺我江东之主,吾将擒而生烹之!吾江东之兵尽啖其肉。以解吾恨!” “杀!为吾江东之主报仇血恨!”太史慈怒而升士气,道:“让广陵人见见我江东人的血性,死当随吾主,生当力竭而尽忠!” “杀!”攻城早有过特殊的训练,此时战火引燃,士气升腾之中,江东兵马无需军令,已然排开阵势,步兵找辎重去搭梯,具重器准备撞城门。其它兵马掩护,弓箭往上发射如雨,更有搭云梯者。而骑兵则绕城射杀城墙上的守卫,以期寻到隙处,可令云梯直通城墙之上! 陈登换上了铠甲,此时也已经做好与城墙共存亡的准备了。他心知此战必不能轻易而退。 这般汹涌的战意,令人心怯。也就是说,除非太史慈战到只剩最后一个人,否则是绝不会主动退兵的。 而广陵没有一个大将能够主持大局,那就需要他这一介书生前来守城。守城是据险而守。虽然占优势,可是敌方士气占优势。 如果没有他压住人心,恐怕一旦被人撕到隙处,此城就因一处而满城皆输了。此战非同一般,不战是死,败更是死! 所以,绝不能输! 陈登是越紧张,人就越冷静的人。他甚至发现自己可能也有点冷血的天赋,在如此残酷的现场时,他的血是冷的,他的眼睛却是敏锐的,能够触及到身周所有人的情绪和灵魂一般。 就算输了城池和城中人,他也绝不会放了孙策! 即是如此,那么,就只能是死战一条路了! 古代攻城战是无比血腥而残酷的。因为攻城之战,就是硬战,不同于野战,攻城战是需要无数的人命去填的。想要占城的人,得踏着前面的尸骨往上,不断的往上,前仆后继,而城上的人,得用无数的同袍的性命,去加固他们的城墙。城墙之固,固不如血肉之躯。 没有人来得及顾及悲伤,以及看身边倒下的同袍一眼,祭与悲,不在此时。 此时的他们脑中只有机械的听从军令,守好自己的位置,绝不容有任何闪失。哪怕死的是自己,可是自己守的时候,就得守得住,当自己倒下,一定要坚信,主将不退,主将意志不退,那么就有同袍接任自己守的位置。他们无惧自己倒下! 陈登是极为冷静的,他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他不在这里,这里的将士军心不定,就会动摇内心。而守住一座城,是需要守住大局的同时,要同时守住短板。就是木桶效应,决定桶的高度,是否成桶的关键在于最短的那块板。 一旦隙处被敌方攻破,那么他们就会势如破竹的进城来,杀掉一切,毁掉一切成就! “吾将与尔等同在,共誓死守城!同袍之心不弃,必能守住城墙!”陈登朗声道:“各归其位!将者归其勇,兵士归其位。守好各自的位置,看好身边的同袍!反击!” “遵大人令!”众将士听从,旗信兵传达军令到各处去了! 箭矢如雨般的落进城内,城中,城墙上,偶尔会有中箭之人。箭雨像漫天的纷雪,可惜是要人命的红血的颜色! 箭阵跟上,反击的箭雨朝着江东兵马纷纷落下! 这种自尽式的战争,何其惨烈。损兵折将,如飞蛾扑火,献祭一般的决绝。 “大人,城门!”通信兵来向陈登汇报。 陈登急速转移,身边亲兵护着他,挡去箭枝。 陈登表情严肃。如今的世道,军令政令还不分家,太守的职权很大的,基本上是军中的权力,政令上的权力,以及自治监察的权力都是三合一的那一种。不像后世,各司其职,相互监察监督。 这种,容易造成割据,自立为政的局面。但好处是,没人质疑一个太守,一个文士书生不能守城!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也更少了无数的扯皮拖后腿,有的只有一心坚守的意志和信念,陈登在,他们的心就定! 到了城门一看,果然能听到城门脆弱的快支撑不住的声音,那勉强的支撑的顽强与敌军的猛烈,叫人心中一颤! 城门已然变形了,一旦后面的门闩和铁门连接处断裂,城门便是铁所制,也会破。城墙下虽有沟壕,然而城门一破,登云梯一放平,破城就在一瞬之间。 陈登道:“投石机准备,泼油准备,弓箭手准备火箭待命!” 众将士皆听从而去,马上就准备起来。 投石机极为笨重,却是连投了几个石头出去,然后却攻击面不够广,只是打击力够大。却依旧不能解城门之危! 油沿着城墙倒下去,然后沿着城门到了城下,点点滴滴汇聚而成一股极大的味道。 然后就是箭火至,嗖嗖两下,那火如火龙一般,遇大油而燃想冲天之火,燃烧的惊心动魄。 江东兵反应过来时,根本来不及撤退,就被火烧成了火球。撕心裂肺之声,不绝于耳! 陈登面无表情看着,这就是战争。 战争就是你死我亡。 战争就是森林中的实力的较量,我赢,敌方成为我口下的猎物,敌方赢,则我成为敌方口下的猎物。就是这么简单的逻辑。只是人类之间的战争更加复杂。个人力量终有限,所以需要分工合作。人类建造城池,是为了防御,一开始是为了防御野兽的攻击,到来人类聚集而居,更为了防御人来侵夺自己的财产,然而人类更进步了,这一种变成了战争,变成了彼此之间的划分地盘,争天下为名。 然而本质始终都是不变的!就是输与赢,生与死,残忍与血腥。亘古不变。谁心软,谁就死得快!这没有什么对错。也没有彼此立场的高下之分。有的只有必须得这么做,都是为了维护己方的利益。 这就是人类,这也是天地之间,万物的生存法则。争战,一直是人类的主旋律之一,从未改变! 第672章 围堵诱降太史慈 火光刺痛了太史慈的眼和心,他与江东之兵们却不怯其死,更不失去战意,反而越攻越猛,眼见城门火势不退。暂时不能再进攻城门,便嘶哑着下军令,“登云梯,准备!散落攻城!攻城!” 这是准备个个击破,哪怕登云梯上城是更难的高度,也要登城突破了! 今晚江东兵是誓在必得的要上城墙! 陈登传军令,“令各军上下,守好自己的位置!” 敌方改变了策略,他也得改变策略。 战火越演越烈,战势越攻越猛。血腥味被风吹散各处,惊动人心! 高二娘已经看到火光了。在黑夜之中,显得触目惊心,她咽了咽口水,也不知是怕的,还是紧张的。莫非是城破了?! 不,不可能! 她伏低身体,马纵如喘,可见跑了多久。 要快,还要更快的赶到! 此时顾不上喝水,休息,这是生与死的争夺,这是争分夺秒的争夺胜利与生命。 她必须要更快,更快的赶到! 渐渐的能听到马鸣嘶之声,还有利器交锋之声,厮杀的声音,以及血味,被风吹了过来,令她浑身冒起冷汗来! “加紧行军!”高二娘道:“斥侯何在!速去探明军情!” 斥侯早率先一步如疯了一般先去看战况了,然后陆续回来禀报,“报!敌军紧叩广陵城南门!” “报!敌军正在搭梯散落攻城,攻势极猛,广陵危急!” “报!敌军并未扎营,并未设后军防后袭!” 高二娘听着,便知道,太史慈是存了死志,如项羽那破釜沉舟般的意志,是不准备不成功就不回头了! 她脸色微沉,道:“我军分二军,各从东西两边包抄!后方不必放人!”太史慈根本就没打算撤后,既没打算撤后,那就是死战,根本不必担心他们会撤退。 身边众将士都领命应了。 “将太史慈之军逼至南门外,”高二娘道。 “谨遵高小将军令!” 身后兵士有秩序的分为两队,像极了狼群,更像极了分工有序的牧羊犬,然后拼尽全力去厮杀,如赶羊般把敌军聚集一处。 黑暗之中,两队像飞速前行的流星,如光一样到了广陵城下! 现在广陵的压力很大,因为江东兵猛且哀,以为孙策死了,他们根本不惧死,如献祭一般的不要命的攻城,给广陵的压力是巨大的,就算是陈登,此时凭着城池城墙为障碍,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呼着气,吸着气。火光烤着他的脸,令他脸上炙热,眼神里的火光却明明灭灭,不屈的意志,也如这火光一般,生生不息! 他的心里升起无比的豪情,他喃喃道:“我陈登,空有虚名,却未建寸功。然此一役,擒江东小霸,就算身死于此役,也如归矣!君子不惧死,只愧身无寸功!男儿当如是!有此之功传于后世,死得其所!” 他朗声道:“宁死,不可被江东之人看轻!儿郎们,守住它!我们的广陵!” 他亲自挥开众人去拿将旗挥舞,又命擂鼓。密集的鼓点,激发着将士们的热血澎湃,被压了一头的士气,立即被提了上来,广陵上下都为之一震! 这场战役,像一场地震,惊心动魄。一方攀爬城墙,锲而不舍,而另一方,则不断的击退着城墙上的敌人,势钧力敌,生死胶着。 这时,城下两翼冲进了两阵兵阵,像柄利刃般冲入身后无防的江东兵中。 “何人?!”陈登将旗递与旗兵,急令斥侯。 斥侯未去,已有营兵前来汇报道:“报!是高小将军的旗!” 陈登大喜,去看城下火光处的局势,奈何天暗,看不甚清,只能看到旗在火的微弱光亮中招摇。个人看不清,然而那两翼像尖刀一样刺入江东兵的两翼,然后直入腹心,直直的打乱了江东兵的阵脚。 陈登即令发箭,趁势将城墙上攀爬的敌军给射了下去! 就连太史慈都没料到高二娘竟然会这么快就回来! 眼见她像个搅局的鱼,把他的兵阵搅了个乱七八糟,一怒之下,便带着人去堵高二娘,一面直令:“继续攻城!” 江东兵得了军令,便继续攻城! 陈登急令道:“速分五百人,从东门出去助阵高小将军!” 此时城下有己方的人,如果不去援,只干看着,可能会全军覆没。而因为有助,城上也不能再发箭了,以免误伤友军! 当下有副将领军而去,其余人继续射下攀爬登云梯的江东兵。 陈登继续观势态发展。而事态发展也一如他所料,因为高二娘的搅局,本就重损兵的太史慈分身无暇,根本两头顾不全,渐渐的攻城的少了,都只能仓促去打高二娘的兵马。光在背后有敌,根本无法再继续攻城。 见阵势缓下来,陈登道:“再分五百人,从西门出,去助高小将军!其余兵力,只在城上援应!守好各处。” “是……”又偏将领军令而去。 陈登令亲兵,道:“亲自去看着城门,若有不对,即刻让高小将军带人进城,城上弓箭手掩护!” 亲兵营应下,急急去了。 有幕宾上来,古人一般有门第的都会养食客,也就是养士,称为幕宾之臣,就是家臣,负责给人出谋划策,或跑腿使力的。陈府是世家,府上的幕宾没有三千,也有几十人,实不出奇。 “大人,城中百姓收集了不少物资,如铁器,石块等,若城上兵士疲乏,他们愿意轮流上城守城,愿献物资共与军士同生共死!”幕宾道。 陈登一怔,心中感动,事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令人去城中百姓募集这些人力物力,不料百姓自行自发的弄起来了。他点点头,来不及多说什么。 幕宾见他无吩咐,便知道城现在还算守得住,便也没急着走,看到城下战况,得知是高二娘回来了,一时之间特别感慨,道:“不愧是将门之后啊。高顺将军有后焉……” 这般骁勇有谋,真是难得一见的良将。 陈登也深以为然,有此功,这高二娘封功之日可待可期。 也许高氏一门双侯,也未必是神话。父女双侯,这等荣耀,何其的令人称赞啊。 有了左右各五百人的助力,将所剩不多的江东兵的损耗的战斗力驱赶集中是并不难的!更何况是高二娘深谙战术战略。江东之兵已疲,死者过半。极为惨烈的牺牲之下。 这点兵力,再与高二娘体力还足的骑兵要抗衡是极难的。 很快就将他们围起来了,并且渐渐的缩小了包围圈子。 太史慈连杀高二娘不成,脸何其青白,他已经力竭了。他愤恨的往城上看了一眼,道:“陈登。今日慈只要留最后一口气,必不退!” 陈登搭箭在手,准备射杀他。 高二娘急速上前道:“大人且住手!江东之兵败势已显,若赶尽杀绝,恐伤人和!” 陈登这才止了手。 高二娘看太史慈身上全是箭伤,道:“太史慈,我敬你是英雄,英雄知进也知退,为何不退?!”这样的人,值得敬重,所以她问的是为何不退,而不是为何不肯降!这样的志气,这样的孤胆之气,若是问他为何不降,就是在折辱他! 她拦了左右两翼,他若趁着余力撤后,是可以的,大不了卷土重来!再来攻便是。这后方可是没有兵力围堵他的。 可是太史慈没有一丁半点要退的意思,而江东之兵,个个目光坚毅,没有散乱,他们哪怕力竭,却依旧静静的站在太史慈身边,没有一个要降,或是要逃! 高二娘敬重这样的人,都说士可杀,不可辱。这样的士气,令人心中震憾。天不伤义士也,义至此,若伤之,才是致以天和。这和父亲教导她的便相违背了。所以她不愿违背家训,她除了要学会打仗,还得学会尊重。 尊重敌军将领,是每一个战将必须要经过的功课。敌军强,己不怯,敌若败,则不可欺杀败军至此也。况且现在这个现状,并非是当年白起拿四十万投降的赵军没办法处理的两艰的时候。 这样的一些人,不多的一些人,完全可以捕获,而令其降。这些人,徐州完全可吃得下! 只是这话,却不能明着言说。 这就需要人因势利导! 太史慈仰天哈哈大笑,道:“慈与主公相识一场,若不为主公报仇,如何对得起忠义之名?!慈死可矣,退不可矣!今日,汝等可杀我,却不可叫我退后哪怕半步!陈登,还有你这个娘们将军,有本事就杀了我,休得啰嗦。我本是江东人,我江东之兵,不惧死矣。” 这是何等的悲壮。 走投无路,也不减英雄之色半分! “死于此地,地下追随主公,可矣!哈哈哈……”太史慈道:“儿郎们!站起来。他们可令我等死,却不可叫我等认输!” 这是打算战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降的了。 这就是他的态度,令人敬畏的士气和态度。 高二娘道:“孙策是我所抓,他未死,将军何必去地下追随?!” 太史慈怔了一下,厉声道:“巧言令色,欲诈我乎?!我休诈我!” 高二娘道:“不信,且问陈太守!” “陈登!”太史慈看着城上的陈登,大怒道:“你敢骗我!” 陈登不言。这个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合适的。越说越错,反而令人多想。 这几乎就是默认了。 此时战势,交由高二娘去引导。若能顺利,便是顺利息战,而且兵不血刃能叫太史慈给降了! 陈登也不得不感慨,书生虽可守城,然而战场之上的主导者,终究都是属于武将的。 他们能够应敌及时,并且应敌及时的话,是连文官都赶不及了。因为他们掌握着武力和决定战争的力量。 而文官为何没办法在武战时主导形势呢,就在于,敌方有实力,而文弱一方,是不敢信的,这就失了基础。就是不平等。 唯有实力一样,都握有武这个器的时候,说的话,才能令人相互忌惮。 所以文官无法代替武将,战场之上,每一个逞能的文官,都得付出血的代价! 江东子弟兵面面相觑,表情麻木之中透着一点混乱和痛苦,他们的心已经乱了。 太史慈胸闷气短,胸腔起伏不定!却坚定的盯着高二娘,道:“我主公何在?刚刚陈登弃下首级是诈我兵耶?!” 他在试探高二娘的反应。更是想乱广陵兵的心。反手化解陈登的威望和分化将与兵和太守之间的猜疑。然而高二娘是什么人?别说相互信任没有矛盾,就是做法有分歧也不是大问题,有矛盾也不可能临阵爆发。 她弃而不答,只平静的道:“放下兵器,我让你见到活着的孙策!” 此时连幕宾都不禁叫绝,这位小将军临阵不乱,冷静至极,她在主导着主动权。能清醒到这种程度,可见一斑! 她在攻心。 这是一场心理的攻守战。 上兵伐谋,这才是将者最高的素养。 太史慈此时此刻胸口更加起伏,他没有急着说话。似乎在衡量她的话可不可信。 哪个战将会轻易信人的?! “让我见到主公!”太史慈道:“我不信任你们。” 没人答他。寂静无声就是隐形的逼迫与对峙。更是他心里对自己的压力。如同血肉分离之痛。发生在他心里,如同是场雷暴大风肆意狂刮,除了他,没人知道这煎熬般的生不如死! 死,易也,不过是决绝刎颈,成就英雄气概,而现在这无声的压力,更为煎熬。生不能求生,死不敢死。 高二娘在缩小包围圈。 现在孙策没死,她还真怕他跑了,再来攻城。这才是放虎归山,几番缚不得,现在就不会让他跑了,因为她拥有最香甜,令他最不舍的诱饵。 等太史慈想要赌的时候,已经后路被堵。 太史慈发生愤怒悲号:“陈登,回答我,休要装死!” 陈登依旧不答。淡定准备收俘或厮杀。 “你怎知我主公还活着?”他问高二娘道:“若陈登与你意见相左……”早动手了怎么办?!那个首级是真的,又怎么办?! 高二娘知道,他想要确切的证据才能说服他自己投降而不莫名成为降将。 第673章 陈登释疑定军心 死,需要勇气。投降,需要更大的勇气,尤其对他这种人来说,投降比死更难抉择! 他看着高二娘,迫切的等着她的回答。 她却没有正面回应。 高二娘道:“太史将军,看看你身边的江东子弟兵,如今已死者过半,你忍心让他们全部不明赴死?!死,虽然得其所,然,若无谓而死,岂不惜矣?!便是都去了地下,寻不着孙策,又将何从?!太史慈,放下兵器,孙伯符在等着你!” 江东之余兵马狼狈而彼此相视,此时已经有些动摇了。 在听闻孙策已死的时候,他们力战而并不惜死,去了地下,也能跟随孙策。然而若是孙策果真没死,那么他们现在,赴死何益?! 这一点,太史慈也同样是这样的想法,怕不是真的,怕一切终究只是对方的计谋! “死,易也,我知你不信我,然而,若以为我骗你,你再自尽明志不迟!”高二娘道:“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 太史慈心中冷笑,自尽,恐怕他们绝不会让他自尽。只会缚紧他。 而那时为俘自尽,与现在力竭而死能一样吗?! “我不信陈登!”太史慈道:“你是何人?!听闻徐州温侯女公子北上,你并非是她。” “我是高顺之女!人称二娘。”高二娘道:“徐州皆勇,尊强者,并不以女子从军为鄙。将军可不信太守,却可信我!我父,忠义之人,对温侯忠心耿耿,追随至今,从不变节。我自承诺,孙策没死,就一定没死。他是我亲手所捉,徐州得此人,又怎么会轻易杀了!?他可是与江东谈判最重要的筹码。自要用到最大的价值。” “好!”太史慈道:“放下兵器可,然,我有条件。你若不应,必战至最后一人。” 高二娘心提着,道:“将军请说,只要不过份,我皆能作主!” “一,不可缚我,我需手有短刃,若无见我主公,我自自尽,绝不为俘,”太史慈道。 高二娘道:“可以,然而你不可与兵卒在一处。” 太史慈也点首,道:“二,进城,我要马上见我主公。” “这个不难!”高二娘也答应了。 “对主公需礼待有加,不可苛待!”太史慈道:“他终是江东之主,非小人可辱。” 高二娘道:“孙伯符名霸天下,谁敢小轻,谁敢折辱,自当礼待!我徐州之人,也并非是野蛮不知礼数,绝不会失礼,这一点,将军可以放心!” 她取了一枝箭来,从中折断,道:“若背与将军此言,我高二娘如同此箭,不得好死!” 如此重誓,又当众宣誓,太史慈放了一半的心,心里虽有一半的心以为徐州之人向来狡诈,尤其是这陈登。而吕布又早臭名昭著,除了高顺的名声好些,然而都是一伙的,他本不当信,可是他不能完全不信。 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指望,他也愿意赌上一把。去赌孙策还活着。 为俘是很丢人,然而,他们主臣二人既能以忠义至此,自也能一起受辱,至少他得去照顾孙策,他担心孙策的伤,恐累及性命。 为俘,的确很难看,可是,他也愿意与孙策一起面对天下的非议,与对这次莫名其妙失败的教训。 若是真骗了他,他不过是束手就缚,自尽而已! 赌上了这一条,终归是命在自己手中,这心里就好受多了! 太史慈命众人放下兵器,此时看着满地死伤,心里万分伤感,道:“若主公无恙,慈需去服侍主公也。汝等皆是小卒,兵士,是我江东的子弟,更不乏有中流之才者,然而,汝等可降,却还望莫忘江东之乡志,不可降于徐州为卒,江东定会赎回汝等。他们恐不能轻易放我与主公,然而汝等,必能回到江东去!无论多久,还得坚持!” 众人听了都落下泪来,丢了兵器,泣道:“将军!吾等生也可,死也可,只愿追随将军与主公。若能回江东去,必静等将军与主公归……” 太史慈的眼泪落下来了,只恐怕他与主公未必能回得去了。 有此劫难,广陵得到了他与主公,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将他们给放回去?!只恐怕会有大谈判和交易的。不榨出真正的价值来,又怎么可能放得过他们?! 死,真的不难,一了百了而已。可是,此去,恐怕比死更痛苦,更煎人。 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必须要受的东西。 以前他认为,兵败不过是身死,绝路不过是自尽,人只要不违背忠义,又能有何绝境。现在才知道,真正的绝境,从来不是死! 他知道这陈登和高二娘的目的不纯,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 “尔等若回,将战死的江东儿郎们的骨灰带回江南岸去……”太史慈道:“是慈无用,累的汝等离乡背井,成为俘虏,而战死儿郎身死他乡……” 兵器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的则是大泣之声,从隐泣转为大泣! 闻者不禁叫人心酸想要落泪。 就连广陵兵听了都有些动容。敌对关系是真的,可是人的情绪和感受也是真的。人终归不是动物,见此情此景,哪一个又不会感同身受呢?! 一支军队,欲战死而不降,不屈的意志,令人心里敬且畏。 而一支军队,宁愿死也不降的品格,却愿意为了忠于主公,而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这似乎更值得敬畏。 徐州广陵兵上下无不动容,他们尊重这样的人,哪怕他们是敌人和俘虏。 不过,在原则上,那也是极度警惕的。 太史慈弃掉了所有的重兵器,解了铠甲,扔在地上,手上只留了一小柄短刃。然后他弃了马,往高二娘这里走。 高二娘为示尊重,下了马候着! 太史慈极度从容的走过来。她身边的兵队已列出两列,迅速的往那边跑,然后将太史慈围了起来,个个神情紧张,将他与江东余兵隔离开了。就是这般,也顾忌他无束缚,又有短刃,没有人敢轻视此人之勇。 太史慈看着高二娘染红了的左肩,道:“吾箭可利否?!” 高二娘听的乐了,哈哈大笑,道:“利哉!然我广陵之箭可利否?!” “不利,快耳!”太史慈道。他身上可是中了好几箭,此时箭枝都已经折断扔到一边去了,可箭并未伤到他的根本,他还生龙活虎,像没事人似的,所以才说不利,却快!快才能伤到他。 他看这高二娘,心里是服气的,虽是女子,然而面临此阵面不改色,中了箭,还不以为异,与他潜意识中以为的娇弱女子完全不同,像是颠覆性的改观。 “还望谨遵承诺,才不会被天下唾弃背信。”太史慈说的话不客气! 高二娘笑道:“我亲自送你入城见孙策!陈太守必不会与我意异。” 太史慈点首,高二娘作了个请的手势,二人往城门处走。身后兵士立即分拨行动,一队护送他们进城,一队则去束缚俘虏。 太史慈没再往后看,然而泣声却不绝于耳。叫不惧死的男子汉流出眼泪来,这才是天底下最残忍的事。他不敢回首去看。 陈登已命打开南门,移开了攻城器械,然后放下了吊桥。 南门被火烧的早狼藉一片了,可以说是变形残缺,破败不堪,而城门也发出巨大的受尽折磨后的噪音,吱嘎嘎的,特别难听。 可是无人关心此门所经历的一切,只是警惕的将太史慈围着,进了城! 陈登已经下了城墙,正在候着二人,看到太史慈,便道:“太史将军可谓勇极也!” 太史慈满身狼狈,却直盯着陈登,道:“主公在何处?!” 陈登道:“请!登带你去!” 有亲兵将陈登护在后面,没有人不防着太史慈,因他有短刃。 太史慈看这情景倒冷笑了一声,他若要杀一文弱书生,就算没有利器,只要近身,一只手足以! 高二娘此时也松了一口气,走到陈登身边,将太史慈交由众人去押,便道:“大人为何说孙策已死,激怒江东兵猛攻?!若是稍有不利,只恐城已失矣,城中之民,必不能保。如何又能与徐州交代?!” 陈登道:“非为激怒也,实不得已也,你有所不知!正因为欲保城,才需要激励我兵之士气,我佯装说孙策已死,是怕因江东兵勇而有人怯,为偷生弃城投降,故断其念。因此再难,也无人想过投降,去打开城门迎江东兵入。只是,计有得必有失,激的江东兵马更勇,也是我之过!” “原来如此,非大人之错也。”高二娘坦然道:“是我想的狭隘了。” 她认真的问,听到解释,也会认真的坦然的道歉。十分坦荡。 陈登少见这样的人,坦诚的人并不讨厌。 他们这种聪明人,最怕的就是那种心中有疑问,却偏不说,只闷在心里发酵,然后猜疑着毁去一切关系的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这高二娘有勇有谋,又如此坦诚,陈登十分欣赏,笑道:“有此功,是你回来的快。若不及时,只恐两败俱伤。哪能有此之功!” 陈登道:“江东之兵极勇,必还有后军来,我先将俘虏押进城看守起来。” 高二娘应了。 陈登道:“你不问我到底有没有杀孙策!?” “我信大人。知大人必不会杀孙策。”高二娘笑道,“其人生,利大于其死。大人其实是个舍生忘死之人。明知他活着,这个大仇已然结下,将来必有报复,可大人依旧愿意担下来,担这长久的怨恨,心中之义,非常人也!” 陈登的确是为大局考虑。 “其实一开始,我并未想到这么远,是真的想杀了他的。”陈登道:“没想过这计会成功的可能。” 他笑了一下,赞赏的看了一眼高二娘,她是个出乎人意料的厉害角色,竟真的将孙策捉回来了,还是活的。 正因为没料中,所以才重新权衡了利弊之计。发现活的比死的更有用。这才不惜一切的。 其实一开始,他也在赌,赌她的刺杀能成功,孙策白送来,不杀不是白不杀嘛! 如若成功,真的是除却后患。毁去江东生机二三年的元气。 如若失败,广陵也不损失什么。顶多就是硬战一场,他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谁能料到,这个头小小的女将军,真的做到了呢?! 连他和他的幕宾都万万没有料到。 陈登安排了人带她去寻孙策。 他则去安抚兵士和后续之事,以及抓俘虏,以及收拾战场之事了。 幕宾跟着他,此时最大的事,其实未必是收拾战场,而是安抚人心! 幕宾知道广陵兵心中有疑虑,便朗声道:“大人无奈之计尔!怕吾等不敌江东兵勇,会怯战,这才出此下策,以首级而断吾军投降弃城之心!” 兵士们都看着幕宾。 幕宾道:“汝等可知,败是死,降更是死!就算孙策未死,我城若是降于此计,他们必满屠此城,绝不放过一个!降是死,不如战而死!大人虽不为武将,然而,也尽力尽心,竭尽所能的守护城墙。他激励着我们,也与我们同生共死。我们就得守护他!” 众兵士恍然大悟,皆从容而释然,道:“守护!” 是的,虽然文人心思是多,然而,做为兵士,都是坦然的,他们狐疑是有,然而说开了,原谅也不吝啬,因为他们忘不了,陈登一直呆在城墙上,与他们同生死,共进退。这就是同袍之情!手足之义! “如今我军虽惨胜,然而仇已结下,江东之兵必还会再来,必不能生侥幸之心,定要守城到底,降则死,降心万不可生!”幕宾道:“如今已俘下孙策与太史慈二人,我城中,须有勇,方可握紧此筹码,而立于不败之地。若败,只死而已,万不可能以还俘虏而生!”他一面安抚他们,让他们释然陈登所欺,一面也在激励他们,并且更断他们的降心,这种心万不可生。 第674章 屈辱处境不如死 “主辱臣死,孙策落于广陵之手,我广陵城上下,上至太守,下至平民,皆被江东之兵恨之入骨,江东之臣,必出谋计而图广陵之城,江东之将,必恃勇而杀广陵之民,江东更有万里舶船,一日而下,兵足也,而我广陵所恃不过是一城一池,然而,我城中之兵民一心,必能守而不叫江东之臣,江东之将,江东之船,近半寸于城中之土。尔等万不可生侥幸之心以为降可生……”陈登接上话,道:“须收敛士气,若再来敌,死战到底,才能握紧勇而能进行谈判,到时才是筹码上桌之时。望各位知之!” “吾等随大人吩咐,谨遵大人令!”众人皆朗朗回应!士气为之一变,不退反升。 这是告诉他们,江东之兵恨他们入骨,因为他们抓了孙策,还骗了他们,诈了他们。 所以休以为有退路。在眼前的他们,没有退路。绝对没有退路。 再来敌兵,必须要死战到底,才有生路。 他这么一呼唤,众兵军总算是将陈登骗他们的事给圆过去了。 其实这种计策用的时候,可以骗到敌人,可以激励己方的士气,然而,也是有负面效应的。若不及时化解,陈登的威信力就会下降,将来想要再好好的治下,就没人信他了! 一场信任危机,公关处理完成! 而为家臣或为幕宾之臣,就得替主作想,主想不到的,顾不到的,忙不过来的,他们得想到,得事无巨细,得帮着完成,而替主维护名誉与威信,以及维系关系和信任,更是重中之重,这是治下的关键。 他们其实很看好陈登,虽然当初投奔陈府,是因为陈家是世家。然而,如今的陈登,前程必不可限量,他们又不傻,只会更死心踏地。 为何!?因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陈登有擒孙策之名,必名于天下。而女公子重来重功重人才。若陈登将被重用,他们也就因为是幕宾之臣,同样都得进入领导班子。 君不见昔日之陈宫乎?! 当年陈宫跟着吕布,征战疆场,但依旧也不过是随军军师,吕布多不听还算了,还每多败,何其郁闷,然而现在为相,当初在战场上需要急智,有时候陈宫就会反应略慢些,但吕布心急,早先一步去做了,总是败,而为相,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慢慢商议,慢慢思索,这需要花时间去想明利害的小事也就只是微不足道了,而当初铺佐着的,跟着陈宫的人,全进了相府慑事。皆是因为此故! 如今相府更是广纳贤才,便是陈宫一时想不出来的事,也有的是人提意见给他,替他着想,去替他完成。 这就是执政真正的魅力所在! 执掌权柄,明以利害,晓以决断,就算一人之智不足,没关系,只要肯纳意见,就能尽善尽美! 概括一句就是,跟着陈登有前程!陈珪已是副相,陈登又有此功,将来呢…… 以前在陈府,只是家臣,但是真正的进入核心领导层,就不一样了! 那是腹心所在啊。 而现在他们将拼死力,也要守住广陵,守住的是将士的心,也是他们的,他们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志向和前程,全在此一役。成则名驰天下,败,败也犹荣!生死留青名! “大人,必还会有兵来,须固战备。”幕宾道。 陈登点首,一一吩咐下去,然后登上了城墙,命人收拾城墙和修城门,加固,然后处理战俘与死去的同袍,伤者也都一一救治进城,打扫战场,有条不紊。 而陈登却看着根本看不见的那条江。他眼睛看不到,可不妨碍他的心里有那条江。以前那条江是模糊的,朦胧的,可是现在却在心里清晰了。 因为得了孙策,因为有此之意料之喜……而江还是南下的阻碍吗?!而江南岸,吴越之百姓,之土地,还是不可得的土地吗?! 他得好好想一想,他也需要花时间想一想,剩下来的事怎么处理。 因为是从未得过的新局面,是之前从未预想过的局面。 陈登这个人计谋百出,而且十分狡猾,有时候为了目的,他是不在乎什么手段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局面,将必须以诸侯之间的行为来进行,否则就沦为盗匪的手段,成不了气候。 他虽然是个阴谋家,但是,有时候水到渠成了,事已经到这地步了,就得拔高高度来想这个问题。 以外交之策略来处理这件事。当然,前提是,先把江东击退了再说。先得守住了广陵,才能到谈判阶段啊。 陈登靠着城墙,一息一张之间,脑子里将这些想了个清清楚楚。 当下便立即发信与徐庶与袁耀,请求增兵增援广陵,并将孙策的事告知,以备有变,准备随时抗击。 然后发信与贾诩和陈宫,准备外交辞令,这件事,得他们来处理,务必要占尽优势,尤其是吕布父女不在徐州的情况下,这个事的处理,就全靠他们了!别他得了孙策这么一个战果,最后反而被江东弄个什么舆论战而输了阵势,又把徐州黑了一波,叫阴险小人这一类上靠。这个事,就得拔高,无限的拔高,比如扣押孙策这个事,可不叫盗匪绑架,而是孙策犯境,不请自来,只能扣押这个性质,而不是被江东先一步弄个什么话题出来,那真是要黑惨了…… 那他陈登估计也得被他们黑成阴险家,这可不是好事! 再后面,便是联合黄祖,在援兵来之前,得扛住这个巨大的压力啊。否则,前功尽弃,还要反过来被江东人给黑死。 他将信唤来两只鹰,火速的送出去了。 鹰少,而且多数往北方去了,一般除非十万火急,不然是绝不用的。 鹰送的信,是真的特别紧要,一个是求援兵的,一个是外交一定要及时跟上,不然就来不及处理了。 陈登就在城墙上处理公务,也不嫌风冷。有他在,军士们的心都是定的,有事便来汇报,马上处理,效率很高。 战时,是没办法。能有城墙呆着就不错了。 有时候野战,便是在粪堆上搭帐蓬,还能挑吗?!不也得在这上面处理公务!? 守着孙策的幕宾已经被亲信通知了事情,然后见到高二娘来,便敬称了一句,“高小将军!”其实高二娘还未正式被封什么将军。她是临时被陈登委以重任。并未有正式的军职。 然而,这并不妨碍这广陵上下对她的尊称和尊敬。 与陈登一样,她其实威信也大涨,总归有她在,广陵人是万分的感激和依赖她的。 高二娘忙还了一礼,道:“这里先交由我吧,请!” “某告退!高小将军请便!”幕宾也知道这里很危险,他是文臣还是别在这掺合了,这要是被太史慈用刀胁持了,那就是笑话了。 所以他麻溜的退了。战已赢,暂时危机解除。 太史慈迫不及待的推了门进了屋,看到躺着的孙策时,眼睛红了,急趋几步,跪倒在榻前,道:“主公!” 可他还是不忘最重要的,手微抖着去试鼻息。见还有气,这心底里的气是彻底的松下来了。 这心气一松,手上的短刃就落地了。 亲兵上前一步踢开,然后檄了最后的械器。 此时太史慈已身无锐器。 高二娘道:“你们先出去吧。” “高小将军!”亲兵们不太放心。 “没事!”高二娘笑着也脱了铠甲,只着便衣,将重兵器也叫亲兵们拿出去。 屋中只剩下三个人。这里是一处幽静的民宅,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然而,是重兵把守。太史慈能听的出来,也能感受到得到。这是久经士兵之众中的直觉。 孙策还在昏迷着,太史慈悲从中来,人也傻噔噔的。 待门一关上,高二娘近前要触碰孙策时,太史慈才像紧张的绷紧的虎一样瞪着她,似乎随时准备发力要擒杀她。 高二娘头都不抬,道:“太史将军还是省省力,别动手不成,反伤了自身。我高二娘若是能中你的暗算,我就不是我了。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太史慈看她发出一个友善的笑意,仿佛被嘲笑了似的,激怒不已。 他知道她很强,所以才能如此轻视而浑不在意,敢这样留下来。 她要去抬孙策的伤腿,太史慈止住她,道:“你要对主公做什么?!” “治伤,这条腿再不治,只能锯了!”高二娘道。 “你如何治!?叫医者来……”太史慈急道。 “我就是医者,”高二娘看他震惊且不信,还疑心以为她要耍诈使坏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有点无语,便没动,看着他的眼睛道:“这条腿是钝器伤,却尖刺入腿骨,若换一个医者来,未必能保住他的腿。除非我师父华佗。不过我师父目前不在广陵。太史将军,我敬重你是个英雄,威武不能屈,然而也请信我,我的确不怎么光明正大,但也不算是小人,也希望将军能信我,保住孙策的腿,我说能保得住,就能保得住。” “你师从华佗?!”太史慈惊愕不已,道:“怎么会上马征战?!” “天赋异禀!”高二娘微微笑。 “你可以选择不治,到时候锯腿更好,”高二娘道。 这是摆明了说,除了她,不会有什么医者。 太史慈的脸色很难看,大有怀疑她学艺不精的意思,一个人是很难学好两样事到精的,一个能上马杀敌的人,骑射功夫如此之好,还能闲余将医术学好,他很怀疑。 可是,他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 他闭了闭眼睛,忍住痛苦,道:“不要动手脚。要保证主公的腿能恢复到以前。” “这个保证不了,只能保证能站能走,以后能不能上马杀敌,我不保证。”高二娘见他脸有愤色,便道:“将军见过那被砍断的树能恢复原样吗?!只能长出新芽。这条腿能保住就不错了。” 太史慈的脸色很纠结很痛苦。不能上马,与废人有什么分别?!孙策这等骄傲之人,怎么受得住?!只会生不如死。 高二娘已经动手了,嘴上也不客气,道:“大老爷们别磨叽,来帮忙!” 太史慈手脚僵硬,见她用指尖小刀将伤腿上的衣物给划开了,这个女子,真的很难将她当成女子来看待,豪迈的不得了。 这样的人,眼里能有男女之别,知道什么叫避讳?!她没有的,可能在她手下的人,只是待宰的猪羊。 荒谬的感觉! 没有弄麻药的情况下接骨缝线的后果就是孙策生生的被疼醒了,然后伸手就来掐高二娘的要害咽喉,高二娘一针下去,孙策就生生的停住了手,针一扎,整个手臂都没力了,然后瘫了下来,他疼的头上额上全是汗珠,大颗大颗的掉下来,看到高二娘为他治腿,那青筋绷的极为恐怖的程度,“你,你究竟是谁?!” “高二娘,高顺之女。”高二娘道。 原来是高顺的女儿!难怪,难怪! 孙策挣扎,道:“放开我!” “主公休动,否则骨接不好!”太史慈急道。 孙策吃惊,这才看到太史慈,愣住了。 太史慈一见心里特别难受,请罪道:“主公!慈无用也,回去取兵前来攻城,却败北被擒……” 主臣二人竟是默然难堪,孙策心里有种特别荒谬的感觉,他奋力挣扎起来,不叫高二娘治腿,道:“杀了我……” 高二娘烦了,脸上隐现狠厉之色,伸出手立即捏住了他的下巴,眼疾手快的塞了一颗药进去。 “咳咳!”孙策卡的咽喉难受,但还是无意间吞到腹中去了,他忙转身去吐,却吐不出! “高二娘!”太史慈愤怒无比,手却不敢动,怕伤了孙策的腿,眼睛恨不得吃了她,道:“你给我主公喂了何物?!” “软筋丸,”高二娘道:“只是站不起来的药。” 孙策露出屈辱的神色,痛苦的生不如死。 就连太史慈都呛住了。 高二娘大约也料到是有歧义,道:“是为了腿着想,还是别站立的好。方便养伤。”其实是嫌他要死要活的烦,一了百了。 你不解释其实更好。 太史慈真的气的没话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如此狼狈,被女子戏弄于言语间,简直是奇耻大辱。 生不如死这四个字都概括不了现在的处境! 第675章 主臣涕泣骂小人 “要折磨就折磨我,冲着我来,”太史慈道。 高二娘看了他一眼,眼疾手快往他喉中喂了一颗。这下好了。两人都失了力气,才好摆弄! 太史慈万料不到是这样的结果,直到吞下去了,才哽在那里怔怔的,浑身冒冷气。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像极了青蛙被医学生支配的恐惧。毛骨悚然。 学医之人都这么的变态吗?! 高二娘见二人这么沉默,像受了大屈辱和大打击一样,还以为他们在意的是她说的那一句话,便解释道:“别担心啊,人的身体我见过很多,在医者眼中,这里那里的,也没区别,真没区别。我还跟着师父解剖过……” 呵。你不解释更好。学个医,连羞耻之心都丢了嘛。 人无廉耻至此,作为男子,反倒替她尴尬而死。他们不了解后世,如果知道,就会知道一种叫尴尬癌的东西,用来形容此时心情,最合适不过。 沉默。诡异的沉默!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孙策和太史慈都顾不上互诉衷肠,就感觉到一股无力在身上蔓延。 两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卸力之药?! 这是想控制他们,彻底的控制他们在手心里吗?! 这个力气,怕是连自尽都未必能做得到。 太史慈扶不住了,坐在地上,竟是没几丝力气游动,眼中带着惊骇。 他就知道,这个高二娘,邪门的很。她目的不纯,一开始说医人是故意的,弄这个才是目的。 “你,故意为之……”太史慈道。 “无奈之举,”高二娘笑道:“对非寻常人得用些非寻常的手法,若是常人,我还不屑用呢。没办法。只有你们才能拥有这特殊待遇。荣不荣幸?意不意外?!” 孙策连怒色也摆不上脸了,他挣扎着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太大,就不是我这种阵前小将能解答的了,”高二娘道:“若想要问,只等大人来。我只负责,你们的伤势!” 孙策喘着气,气的能昏过去,然而却没有多少力气,现在这个怂样,别说跑路,或是上马拉弓,只怕连提个食箸都难! “主公!”太史慈内疚不已,既心疼又懊悔,低低的沉闷的唤了一声。 两人一时之间只有无尽的沉默。 孙策感觉腿上的疼还是次要的了,心理上的压力才是一等一的不可忍!他闭上眼睛,逃避现实,也不知是逃避难堪,还是逃避高二娘! 高二娘也没空与他们多言,迅速的将孙策的腿骨接好,缝线,消炎,然后打板子固定住,这才松了一口气。两只手上的伤倒不严重,无非是留点疤罢了,这个时代,男人只要受的不是要害的伤,留点疤算什么?这是战功,是勋章,是荣耀。 所以这个极好处理,就是消炎,连缝合都不必,因为是针伤,没刀伤那样夸张。然后稍微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见太史慈呆呆的看着发呆,她抹了抹汗,到他旁边,道:“你的伤,我看看!” 太史慈气的不轻,也不知是羞,还是耻,或是恨,梗着脖子道:“无需你治。滚开!” 高二娘也不耐烦说话,她也受伤了,哪有空理会他们多说,因此直接上手就要扒衣服。 太史慈气炸了,胀着脸道:“不知廉耻!你……” “廉耻能当饭吃?!”高二娘没脸没皮,听了这骂人的话,眼皮都没抬,要廉耻那种东西,能学得成医术!? 但凡学医的,那脸皮都比城墙还厚了,从一开始的害羞到麻木,面不改色,那是基本的要求,别人嬉骂,也能当没风过耳,不入心。 能从华佗手里学过来的,经过他的锤打的,有几个要脸的? 因为华佗真不是一般人,手抖不稳的,骂哭是小事,骂的人学不下去了,才是家常便饭。 解剖而已,什么,还得照顾你是男的不敢剖女的,女的不敢剖男的?!要照顾你的心理?!他火起来就不教了,直接能把人骂到回家喝奶去的那种,骂起来人,只随性,而且从不客气。 华佗这脾气是真的又怪又大,对学生们是向来不手软,不心软,一是因为都是流水线教出来的弟子,在他眼中,没有一个能当得了他的入门弟子,所以对他来说都是歪瓜裂枣,他能心疼才怪?! 不骂能学几成去,学到三成就算学艺精的人,所以不骂还客气啊? 二是华佗对弟子多,他课业教的多,特别的烦,事一多,影响他做研究,他日常绝对没个好脸。 所以高二娘经过华佗的手出了师的那种,那是什么心理素质?! 别说这太史慈骂人时自个儿脸先红了,就是真的暴骂她,她也能唾面自干,面不改色的,反正被骂也不会少块肉,只要赢了就行了。 以前华佗也评价过高二娘这性情,说她手狠心黑。不是贬义词。就是说解剖就解剖,从不迟疑,这是手辣手狠,而心黑是指,别的弟子犹豫不敢的,她敢,她而且敢试,敢与老师对呛。 以前华佗说医者是为了救人,她却敢违师者命,说医先是人,医能救人,也能杀人。谁说只有刀才能杀人,那是偏见,直把华佗给气的…… 后来嘛,嗯……因为华佗太烦她,见她学的差不多,就死活不肯带她离开广陵了,把她丢给了陈登。正好嘛,高二娘也志不在医,二人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后来高二娘还送着华佗哭了一路,说舍不得啊,华佗却是巴不得她别跟着,嘴虽硬,还骂了她一顿,却告诉她,千万别死在战场,丢了医者的脸面…… 就高二娘这心理素质,是能对着粑粑,血肉模糊吃得下饭的人,经过华佗的锤炼的心理素质,一般人真攻破不了! 她理所当然,把太史慈都给惊着了,道:“……你们徐州的女子,都,都这么……” “谁像你们吴越的女子那样娇滴滴?!大乔小乔是不是就是这般!?”高二娘呛声,却不妨碍她把太史慈给扒了。 太史慈无力反抗,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后来也当死人,眼睛闭上了。嘴还得维护,道:“休提主公夫人,岂是你能提之辈?!” 高二娘撇嘴,“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羞羞答答,比女子还更甚,何必惺惺作态?!我徐州便是女子,也没有这样的,太史将军若去了徐州,这一身娘气,只怕没有女子能看得上!” 说罢哼了两声。 太史慈气的闭了嘴,不说话了。 “不服啊……”高二娘给他拔箭头,手是真狠,半点不抖,一会一个,好家伙,这太史慈也是真能忍,中了八箭,虽都不在要害,但这忍劲,是真的极强!就是她动手,他也忍着劲,一声不吭的,像不知道疼似的。 “真别说,我们徐州女子是可以从武,或从文,是有资格考试的,你们那儿行?!”高二娘哧笑道:“都说江南富庶,女子娇美,然而别说女子,就是一般庶民之子想要从文,都没有门路上升吧。只说这半年中,从吴越过江的平民,到徐州去的,比那江中的鲫鱼还多,太史将军倒是说一说,这是何故?!” 太史慈一窒,连孙策也是沉默了。 “民心是骗不了人的,百姓不管你们江东之主如何霸气,有志向的,都在乎有实现志向的目标,而徐州就成为了他们的方向,如夸父逐日,”高二娘道:“民心辅垫,江再宽阔,还能挡得住这人心之向吗?!我徐州过江,只是迟早之事,而你江东想要过江,却难上加难。就在于此!小事中见真章。想一想,我徐州男女皆可上马为战,皆能提笔著文章,我徐州民风鼎盛而悍气,不忘志气,可是孙策自过江以后,多的是江南的富庶靡靡之气,南兵又怎么能与北兵相提并论?!就算今日捉不到孙策,假以数年,也能过江,南下征服,有什么区别?!” 这话在孙策心中引起震颤。 “民心追随太阳,拥护太阳,他们拥护的人未必有多么高的道德仁义,却不妨碍他们拥护着自己能上升的路,徐州愿意给天下庶民这样上升的路,给女子以平等考试的资格,就值得他们用命去维护,这就是陈太守坚持的原因……”高二娘道:“与忠义于谁无关。可是陈太守,终究是心怀着庶民的。” 所以陈登虽不喜吕布,可依旧愿意用命去谋划江东。 孙策猛的睁开了眼睛,瞪着高二娘,道:“陈登用你来做说客?!” 行吧,现在正是被迫害妄想症发作的时候,还是少说了吧。 高二娘便不多说了,把太史慈的伤口给清理干净,清炎包扎,自己也累了一身的汗,这才不犹豫的出去了,将一瓷瓶递给了外面的亲兵,道:“四个时辰一人喂一颗。要盯着他们吃下去。不可苛待二人,茶水饭食,皆要精美。” 亲兵应下,道:“小将军且去自行处理伤口罢。” 高二娘应下,这才离开去把自个左肩的伤给处理了。 然后又有斥侯来禀,道:“黄祖援兵已至十里外,大人望小将军前去接应安顿扎营,最好于城外五里处。不可过近。” 高二娘点首道:“我自带兵去也,此处一切交与尔等!” 她去点兵,然后向陈登告辞,陈登道:“黄祖是刘表爪牙,其心不定,虽需有其援,然,更需防备。你去自可思量轻重,只是切不可轻人轻信!” 高二娘点首应了,这才带兵出城。 幕宾松了一口气,道:“有此一将,可守吾城!” 陈登笑道:“虎父无犬女啊,高顺虽止一女,然一女也胜十男!” 他起了身,道:“城门交由你来守,我去见见孙策!”说罢下得城墙,来寻人。 “主公不必多思,那高二娘所言,目的是为劝降主公!”太史慈道:“一如对袁耀,对刘琦,对荆州之策。万不可中计。” 孙策点首,心中却认同高二娘所言,徐州之所以短时间内迅速崛起,与她说的不无相关,况且这个女子,哪怕伤了,先不顾己,倒先顾俘,这等的意志,岂是一般人可比。徐州人皆如此,至强天下矣。 “子义!你不该再来,空陷于此,与策一并受辱,”孙策道:“他们既不杀吾,只恐要交换质子!子义啊,你我皆陷于此,江东之兵皆乱矣,若不败还好,若遇大败,只能与人谈判,倘要换人前来,我孙氏族人,皆入徐州人手中,不费吹灰之力!” 没有外人在了,孙策才慢慢的诉起衷肠来,道:“吾已是废人,子义勇极,当在江东辅佐吾弟孙权为主,江东之业不废,励精图治,策一人陷于江北,不过一死而已。” 太史慈泣道:“失义不顾主,臣之过也,而江东不顾主公,于抛弃何异?!连主公都可抛弃不顾,与诸侯何可争雄?!就算仲谋立为主,不顾兄长,如何立足服众?!慈不得不来也,死生与主一处,唯此心而已!” 听到这了,孙策还能有何言?! 也忍不住泪落,道:“愿公瑾听吾之言,当辅仲谋,切不可在我身上浪费过多时间,恐无效用,反受制也……” 太史慈心里难受极了,见孙策心灰,有死志,便劝他道:“昔日文王拘于商纣,忍辱负重,方有周王室之兴。主公切不可灰心,忍辱负重,以待来日!” 陈登走到门外,听了这话,推开门笑道:“何人是文王,何人是商纣?!未可定哉!今时不同往日,太史将军其言过矣!” 太史慈见到他,悲愤从心中来,下意识就欲起身,奈何无力又坐回原位,只是瞪着他道:“不义之徒,自为纣王之孽,汝本为良卿,为何为不义之爪牙?!行此毒计,吾不唤汝为毒士,汝却唤我言为过?!岂有此理!吕布,不义之人也,汝,不义之人聚集也,若有基业,也是盗匪之业,不为王业!” 陈登只笑着看着孙策,道:“黄祖援兵已至,伯符心中可有胜算?!” 孙策一凛,心中最担心的发生了。他眼眸锐利,看向陈登,“小人!” 小人得志,猖狂如此,天也不开开眼! 第676章 陈登一箭双雕计 “来此,为耀武扬威?!”孙策冷笑道:“岂知黄祖为援,还是为敌?!” “伯符恨黄祖入骨,而黄祖也恨伯符入骨,若知伯符在此,以黄祖此人性情,未必不会生心思前来抢夺,”陈登道:“此谓风险。然登最擅设计陷阱……” 什么意思?!是用他,欲两头用兵不成?! “陈元龙!你很好!”孙策连连冷笑,道:“胆大妄为,也不惧连城池给玩没了!” 陈登却不怒,甚至可以说是冷酷至极,冷静又显得冷血。 “黄祖非善与之辈,然而,你也并非是善与之辈。”陈登道:“我是要利用你们彼此争端两头用兵。只怪你自己不请自来吧。若是此名传到天下去,也说不出我广陵有什么错。我徐州未过江而犯境诛不服,而你孙策却自动送上门来,不拿你拿谁?!” 孙策闭上眼睛,气的有进气没出气。此事,的确是他的大意,是他自己太自负了。 他的性格问题,甚至可以说是缺陷,有些事情就是注定了要吃亏的。这用不着陈登来说。 “当初叛袁术,是因此好强个性之故,如今来广陵徒手被擒,也是因此个性之故。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陈登见孙策的脸色青白交加,便道:“说句实话,登以为,你比我主公吕布之流,其实聪明多了。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也是你这种人!” 陈登累了一天,也没有站着,反而随性的坐了下来,歇一歇脚。 这一点,让太史慈气的瞪着他,恨不得要吃了他没有敬重。 太史慈冷笑道:“观你语中之意,对吕布也未有多少尊重,既如此,为何事贼!” “非为事贼,”陈登没有否认对吕布的轻鄙之意,继续道:“我事奉的是徐州女公子。愿为她之志尽吾之忠。我与吕布多有隙怨,此也是天下皆知之意,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与其说,事奉女公子,不如说,事奉的是她的包容之心,雄才大略,事奉的是这一片土地上的欣荣之制……” 太史慈冷笑道:“亏你也是世家出身,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登的确是读三皇五帝的贤圣之书至今,然天下崩坏,汉室微末,那些所读的书,在我心中也随之崩塌了,我失去了所信仰的,所坚信的一切,然后女公子出现了,”陈登笑了一下,道:“伯符未见过她吧?!” “听闻过事迹,那可不是一个一般人。”孙策冷笑道。 “的确不是一般人。”陈登仿佛没听懂他的冷嘲热讽似的,还复述了一遍。 孙策气不过,道:“这徐州上下不要脸皮倒是一脉相承……” 这是连他,带吕布父女三人全给骂进去了。 陈登知道他是骂自己谄媚,也不是太在意,道:“登本不愿为谋之人,也是因为女公子,愿意做一个小人。所以,要骂我小人就骂吧。” 面对这种直接能认了的人,连孙策和太史慈都叹为观止。 可是这份忠心,却直截了当,陈登想表达什么呢,他表达的是,他愿意为了他的信仰,做一个小人。那么他的计谋,他的谋划,他的一切,都将奉献给他的信仰。这其中,包括他的生命。甚至一切! 谋士之志,虽然敌对,然而也令人尊敬。天下可以小无能之辈,却不能不敬有志之人。哪怕对方与自己是敌对,是小人。却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确是有才能之人! “一开始是真的没料到会生擒到伯符,这实在是意外,事实上,我意外有三件事,或者算是三喜,”陈登道:“我并非料事如神之人。有此意外之喜,实在是庆幸。” “一是伯符真的敢单骑过江,而不带兵,只带少余人,只恃勇而轻率冒进,二是不料真能生擒,原本只是猜测以伯符的性格很大可能会来冒险,所以叫人去埋伏,若能杀之,抱的希望只是断上江东一二年的生机,一二年内不能举兵再来犯……”陈登说到这笑了一下。 孙策的脸色可想而知了,他动了动唇。陈登的意思很明显,他抓到他,一是因为他的确多谋奸诡,二却是因为你孙策的缘故,你要是不来,谁能捉得到你!?甚至可以说,这第二点的原因更大一点。 这件事,错在他。可想而知,这件事一旦传至各地,人们会怎么评价他?! 在说陈登奸诈的同时,更多的反而是将孙策当成反而教材去学习的,作为诸侯不能如此冒进…… 孙策智勇双全,到如今所有名望,恐怕都败于一旦,从此以后,他孙策的脑壳上就得贴上冒进轻率的名声,不可学之的条陈! 孙策无话可说,闭着眼睛,胸膛起伏不定。他本就是个气性大的人,此时可见心里有多么不平静。 “三就是高二娘了,”陈登道:“广陵未有多少兵,更无多少将,女公子遣我来,是希望以我的计谋,这个城池的城墙,去守住这一关。因为战场不会在这里。所以,刘备才会激你来犯,而你也早有此意……我广陵无有大将守御,我心里也是不甘心的,众人皆可立战功,唯此处只以守为主,原本你若不来,我也没这个机会……可是你却来了……你来了,让我发现了高二娘的智勇,将帅才能。她就是这一次最大的惊喜。勇将多出于士卒之间,这话果真半点不假。” 说这话简直气死人! 太史慈道:“她与你都一样狡诈!” “那便是将相之间最大的默契了,总比不和要好。”陈登看着太史慈的下颌咬的更紧了,心情大好。 “伯符与子义皆陷于此,江东兵必举大兵来犯,将有硬战,我早写信与黄祖,共抗江东之兵,而黄祖必早晚得知道,伯符人在广陵,”陈登道:“以他的脾性,必要写信前来索要。” 孙策道:“可你不会给他,却要佯装许他……你想利用他退我江东之兵,却许了一个空的承诺。” 孙策冷笑道:“你们早觊觎荆州久矣,如今刘表病重,危在旦夕,刘琦已在你们手中,进驻荆州指日可待。这个时候,你需要黄祖去消耗江东的实力,将来,若黄祖听话便罢了,若不听话,不肯归顺,你会除了他。” “不愧是英主。”陈登没有隐瞒的意思,道:“黄祖是刘表腹心,刘表若死,他未必是刘琦腹心,也未必肯归顺徐州。” “所以你就想铲除他,”孙策道:“黄祖早与江东有死仇,更盯着我不肯放,你想借刀杀人,除黄祖……而你尽得渔翁之利。” “就算他侥幸未被江东所杀,想要奔走,也无路可走,南是江东,东是广陵,往西,往北,皆是淮南一带,他根本无路可走,要么死,要么降……而你们要把荆州真正的纳入手中。”孙策道:“荆州有蔡瑁,你怕黄祖会助蔡瑁,成为刘琦入主的阻力……然否?!” 陈登没有否认。 “你真的是个赌徒,也不怕把广陵玩死。”孙策道:“若城被破,此城无一人生还。你可真狠啊!” “自古来者,欲成大事,没有人不踩在刀尖之上,不少登一人。”陈登道。 “你是连城中之死,之灭都能算尽的人,不管破城的是谁,徐州就有了出师之名,行正义之事……”孙策道:“无论如何,都能在舆论上,立于不败之地!” 陈登道:“欲成广厦,总有牺牲者,我愿意做这个牺牲者。而最重要的是,于真正的大业来说,这一城人,我虽心疼,可若能救天下人,我自能舍。舍是为了广厦能庇护更多的天下人。” “谁给你的权力去舍!?”孙策怒道:“陈登,你真是个阴谋家!” 陈登道:“大业与小城,若与伯符来选,我不信伯符心中没有轻重之别。” 孙策哼了一声,浑身都是冷气。 “吕氏虽有小失,却终究于大无妨,此城虽有破灭之险,却终能成就大事,便都是值得。”陈登表明了态度。 意思是,虽然吕布的确有不可洗白的污点,然而,大的方向不妨碍,天下也终究是能容得下他的,他陈登也是。若非牺牲此小城不可,大业可成就,他也是能舍得的。 赤裸裸的舍小保大,如同赌徒,擅于设陷阱,而投以饵,引来大兽。 而广陵就是这块饵。 孙策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栽在这个人手上。遥想当初,袁术,刘表,黄祖……皆不能灭他,却栽在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手上。原来此人,也是一个赌徒,而且是一个疯了一样的赌徒。 这是说,哪怕江东引重兵再来击,他陈登就算被江东兵攻破了城池,拿一城的人威胁他放了自己,他也绝不会放,哪怕这个骂名,他得背上,他也不会放。 孙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毫不避讳与自己说了实话,是因为什么?!是笃定自己,绝不会再回到江东去。 “你想告诉我,你的决心。”孙策肯定的道。 “不错,伯符果然是聪明人,不瞒二位,登已自备好棺材,若不成功,便成仁。”陈登笑道:“因此绝不会放你回去,除非江东俯首,这自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做梦!”太史慈大怒斥道。 陈登笑了笑,也没天真的想过,孙策和江东会真的俯首称臣。 孙策被气笑了,道:“你这小人,还真敢想!就不怕我江东另立新主,你就算擒了我,也无用处吗?!若欲令江东称臣,恐怕这点小人伎俩,还不足够!” “足不足够,自有徐州相衡量,江东肯不肯为伯符称臣,也要江东自行衡量,这就无关登之事矣,”陈登笑。 孙策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此人肯明言他与黄祖的安排,却半点不透露徐州欲为之事。 他是不想让自己抓到徐州的把柄,也就是说,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一旦有变,他一人背负所有之罪! 就算江东真的能把他弄了回去,也不过是罪算在一个陈登身上。与徐州无关! 忠心至此,令人心怯。 这陈登,瞧不出来,竟是个疯子!可怕的是,真的有这样赌徒般的疯子,偏能做成事,定一方平。若依他这安排,不管江东是成是败,自己是俘还是回,都被这陈登算在内,算的死死的。 “黄祖之兵已至,两兵相约,与江东兵战之势已成,”陈登笑道:“只委屈伯符和子义,要先离开广陵了!” 太史慈心中一惊,意欲挣扎,道:“贼人!你要把我主臣二人送往何方?!” “徐州!”陈登起了身,道:“伯符去了徐州不妨看看徐州之民心所向,徐州之上升阶梯,那些人中,可有江东之民……” 他起身出去了。 孙策呼吸急促,俨然是十分暴怒,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我们送走,再用假的,迷惑黄祖。他想一箭双雕!” “此人好毒!”太史慈心寒不已,道:“竟不惜一城之民,也欲成他大计!” 正说着,幕宾已经进来了,却引进了两个人来,道:“就是此二人,装扮上吧,速送往徐州。倘半路有失,杀此二人,不可叫二人逃脱!” 两人面无表情,只微颔首,可怜主臣二人连这两人的面貌都未曾看清,就被堵上了嘴,甚至连头都给套上了。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在他们身上折腾了半天,这才被抬出去了。 孙策和太史慈就从未遇到这种污辱,偏偏没有半丝的力气可以挣扎,只能任人鱼肉,全凭宰割。而孙策更担心的是,战之后的事,他落入徐州之手,恐会成为辖制江东的筹码。他心急如焚,这个消息传回去,江东恐又不稳,江东之主被擒,这是多么折损威信的事,只恐江东兵的士气都得拦腰斩断……而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他就要任人宰割吗?!江东也须如此吗!? 此境,犹不如死。 黄祖部将张硕行军过半,斥侯探明回禀,道:“广陵已交战完毕,现已打扫战场,城墙外一片狼藉。死伤无数。” 张硕觉得古怪,道:“谁赢了!?江东先锋折了?!” 第677章 利用猜忌谋黄祖 “城上依旧是广陵旗帜,不曾换旗,”斥侯道:“江东兵败,五千兵马,是太史慈为先锋营。全军覆没。” 降者小半,其余皆死?! 张硕心里的感觉更奇怪了,如果打不过,可以撤兵,万没有到死磕然后全军覆没的时候。 奇怪,太奇怪了! 这先锋营就算是要偷袭,也该是有后方有援的情况下进攻,以确保攻城顺利,有够支应,而有援。这般如自杀式的进攻,而后方援兵又跟进不上的情况,实在太古怪了!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什么让太史慈不要命的哪怕全军覆没也得进攻不能撤退的原因?! 这广陵城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张硕心里就先升起了防备之心,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别个的,而是陈登要谋算黄祖,谋算江夏。所以心里先就警惕起来了,道:“再去探明!” 斥侯应声,去了。 张硕刻意将行军速度放慢,为的就是怕有埋伏,有陷阱,因为他的心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所有的战将,都如森林动物之间的食物链,他们都拥有不亚于动物本能的直觉,在战场上尤其如是,在消息滞后,可能有延误的情况下,就得保持高度警惕,才可能打胜仗。因为森林里不只有宿敌和死敌,还有猎人的陷阱! 正行军的时候,斥侯飞奔来禀道:“报将军,广陵小将高二娘前来汇合我军。” 张硕命大军停步,以为自己听错了,道:“高二娘是何人?!” 他猜的确实是没错,真的是一位女将,直到高二娘真的到眼前与他汇合的时候,张硕才收敛了诧异的神情,只是暗暗的升着警惕。他心里却想着,这徐州的女子,不在后院相夫教子,如今都乐意往战场上与男子厮杀争战功了。这些,都是那位出了名的女公子起的坏头!呵! 心中虽如是想,脸上却没有露出来,只是见到为首之人,道:“可是高小将军?!” “我正是高二娘,奉广陵太守陈元龙之命,前来汇合江夏兵马,还请张将军随吾前去扎营,城中刚经历一次大战,还望见谅,如今破败正在修整,恐不能进城安扎!”高二娘客客气气的道:“怠慢了!” 这么说,他们来晚了一步,帮是帮不上忙的了,人家早就打结束了。得,也省了事了。 但是张硕的心却提着,道:“身为战将,扎营于野是常事,为此小事,不必特特说明。”也是正好,他也不乐意进城,现在心里还提着,就怕陈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高二娘肩上有伤,是看的出来的。 张硕一面命大军行进,一面观察着她所带的兵马,细心的道:“高小将军受了伤?!” “微有不查,中了太史慈一箭。”高二娘面不改色,依旧谈笑自若,道:“不愧是江东第一弓箭手,射中了还挺疼。” 还挺疼?! 张硕都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是有些轻视太史慈之意,又显得自负,可是吧,一个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显得特别违和。 只是,这位女将能与太史慈对战而没死,恐怕不如她所表面的这么弱。不能因为是女子就轻看她啊。 “战况如何!?”张硕道:“太史慈是死是降?!” 高二娘只是笑道:“广陵有城墙,侥幸胜之。若还有兵来,只恐还要劳动张将军助我广陵一臂之力,才能保全!” 这是打哈哈的混着,不愿意正面回答问题了。 张硕笑道:“太史慈极勇,而高小将军竟能击退,可见也是勇将,英雄出少年啊……” 两人彼此防备和试探了一通,然后商业互吹了一把,然后才到广陵城外驻扎下了。 高二娘即刻命人送信回城。 而张硕却是派了不少斥侯出来打探消息。 陈登接到高二娘的信,笑了一下,“无意”间放出去的,张硕也是在“无意”间听到的,他才会更相信。 下面不回应,不主动说,这才能真正的引起黄祖的疑心。 否则主动提,是不可能骗得到黄祖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张硕听到斥侯收集来的消息和战况,都吃了一惊,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顿时来回踱步,因为辩不清真假,又不能从高二娘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因此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报知黄祖。 他帐下智囊道:“陈登是否真的抓了孙策,只是猜测。然而太史慈来攻,这是事实。太史慈要么已死,要么被生擒为俘,此事当要禀告黄将军,将军自会根据江东的消息,析出实情。若是不报,反而会贻误军情,只恐将军会怪罪下来。” 张硕听了这话便不再迟疑,立即就回了写回去报与黄祖。 信即刻送出,才道:“你们以为,太史慈是死是俘,或是已降?!” 左右有文臣,也有武将,都是低他一级的参将,偏将等,道:“太史慈拼死而不愿退,宁愿鱼死网破也要攻城,反而不顾后背之忧,此等心性,只恐不是会降之人。况,素闻他与孙策亲厚,孙策待他极不薄,他又以义与孙策相交。不会轻意叛于江东。” 也就是说,宁死也不会降,不会叛江东的了。 “你们也以为,他这么拼命攻城,是因为那城里有他最在乎的东西,所以,不惧死生也要攻破……”张硕道:“看来这古怪之感,非我一人之心如是。” 众将皆点头。 他们心里都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是不能说出来!因为一旦猜多了,想多了,万一不是呢?!到时候可就是主动诱导黄祖之罪了。所以众人面面相觑,却不主动说,这心里却是狐疑的不得了! 张硕心里也跟火烧似的。 他是部将,然而,万一猜错了,也是诱导之罪。可若是不报,就是知情不报,又是一罪。 反正信也发出去了,后悔也没用。 但是他心里在是真的特别的紧张。不光紧张这个。 而是若是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这广陵多神通广大?!能捉住江东之主,这陈登,得有多大的能耐。而这个高二娘,究竟是什么路数?!也没听闻过广陵有什么别的大将在守。如果只是她一人,守住了太史慈的猛攻,还能干这么一票大事来,这得…… 他怕他也被这二人给坑了。 一时之间在帐中脸色变幻万千,道:“先扎营不动,以不变应变,看江东的动静和广陵的动静!各营皆传令下去,虽是扎营,也不可大意,保持警惕。” 现在这处境可是邪门的很,万一陈登有什么图谋,把他也给坑了,那就真的太冤了…… 众人面面相觑,朗声应下,然后各回营巡守去了! 广陵城就在五里之外,城墙却能看到隐隐的轮廓。张硕出营是看了又看,这心里,真的烧心的厉害。 高二娘已回了城中见陈登,得知孙策与太史慈已被送往徐州,她也很意外,想一想,这个安排也确实是最妥当的。 陈登道:“要尽退江东之兵,还需依赖黄祖之力。然而,他虽与江东有仇,却也与我广陵不睦,本都是敌对阵营,万没有尽心尽力助我的道理。所以为保他全力以赴,我设了一个诱饵。” 高二娘道:“他要孙策?!” “不错,他必来信索要,我准备了假的,”陈登笑了一下,道:“把他惹恼了,也许会发兵来击我广陵,不过那也是在江东之兵退去以后……” 这很容易翻车的啊,高二娘都惊了,大人真的敢。这是不光想利用黄祖把江东兵给退了,还想在这之后,把黄祖给铲了。 高二娘道:“大人有谋,我遵大人计便是!” 陈登很信她,道:“务必要守到有援兵来,广陵便无恙了,在这之前,一切皆在你我身上!战事瞬息而变,你最近要提高警惕。” 高二娘应了。 “伤可要紧?!”陈登道。 “无妨!”高二娘大大咧咧的,道:“失血,伤口看着有些吓人,其实并未到要害,只是皮肉伤。我又是医者,这种小伤,完全没问题。” 陈登本很严肃和担心的,见她这大大咧咧的,便笑道:“依旧要仔细。” 高二娘笑,就算是皮肉伤,很多战将本无事的,只是一旦伤口崩裂,疮口复发就很容易伤上加伤而丢了性命。 可是她不同,她会缝合,又会消炎,同时又能止血,以及有防感染的药。 她就是想伤上再伤,也不可能。不是她自负,她的外科医术,连华佗都夸过的。只是华佗不满意她是因为她耐不下性子来学把脉精于内外共修。若不然,她以后定是一个良医。 若是太史慈那一箭伤了筋动了骨,也许她不会这么自负的说一定没事。只是一般的皮肉伤,看着伤口狰狞,其实有没有大碍,她自己心里有数。 她纵然再想立功,也不会逞强,拿命开玩笑。一个战将可以战死在战场,但若是死在逞强上,就不值当了。 “素闻黄祖极猾,恐怕想要他上当,很难。”高二娘道:“我去荆州路上接应蒯良时,也听到过那边的民声,言黄祖对部下将吏皆颇为苛刻,暴虐寡恩,部下若对他稍有不逊,便要轻弃重杀,此人心疑又性急,一则未必轻信此事,二则一旦性急,只恐不为盟友,反倒发兵先来攻打广陵……” 陈登笑道:“看来你是做过不少功课了,对这些战将也略有打听。” 他看着城墙外,远远的张硕的营地,笑道:“心疑之人,若主动告诉他,他必不信,若是从旁人口中听到,他反而会捕风捉影,深信不疑。孙策有此变,广陵与江东皆恨不得瞒得越长越好,以定人心思变,以有时机图取胜利,更惧腹背受敌,所以江东必不肯言明,然而他若调兵遣将,大动作频频,黄祖只会深信不疑。而性急之人,必以为对我有恩,先来信索要人,再发兵来,以硬取,他若来信,我安抚之,他若来兵,我自有办法叫江东兵与他相残杀……” 他发现孙策这个筹码太好用了。 “黄祖一定会心动的。”陈登笑道。 “此人年越大,越是贪图享受,江夏靠着江,积年商贸并不少,他却贪于货利,巴不得一人能独享,既不恩恤于将吏,将吏皆怨,又不能抚之于民,民皆不感恩,他守境之内,民穷,府库更穷,只他一人享受足以,而这,刘表知之,却不闻不问,黄祖见此恩恤,便自以为是明主,对其忠心耿耿,然而……” 高二娘道:“听闻钱财谷物也未必抚到民众,而船具战备,也废而不修整,好一个乱字了得……他的部将,得利的未必有其忠心,未得利的,反而有怨上之心。如今不过是惧黄祖之暴,不敢轻叛……” 所以黄祖一死,整个他的治下就是一般散沙,根本用不着大杀动城,只需要稍加笼络,便能招降数将,民众以归,而能得到整个的江夏。 “何止江夏如此,整个荆州皆是如此……”陈登道:“恩过则无能,说的就是刘表这种人。听着是忠义之主,说起来宽厚罢了……荆州民风开放,百姓未曾多饿死,多是因为此地得天独厚,商贸贾士不绝,若不然换成西北那种地方,早已经民怨沸腾了……” 所以荆州是运气好。全靠这个地段给撑着,哪怕有天灾减产的时候也因为商贸之地,才一直富庶独大至今。 当初袁术就没他这运气了,淮南一干旱,袁术也顾不上抚民,估计也想不起来干这个事,民怨沸腾的啊。把淮南的属于他的根基彻底的毁了…… 刘表虽是仁主,可是纵容了蔡氏一党,又对黄祖在江夏无为视而不见,也不是说黄祖多么暴虐于民,而是,只要他能守得住江夏,就能稀里糊涂的随他治下了。 黄祖这个人,其实也不算无用无才,只是他是刘表旧人,这一点,将来是个大问题! 与其将来头痛此人,不如现在铲除。 陈登也想了很久才下的决心。衡量过利弊,当发现弊大于利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了。 第678章 江上舰队破撞船 陈登道:“女公子却与刘表完全不同,黄祖这种作法,女公子必不能容,收了荆州定要整治,安抚民众,还利于民的。黄祖一来不可能降,二是就算迫于形势降了又如何?!女公子治下严明肃然,黄祖必不肯服,将来必是刺儿头。在他心中,女公子就是不如刘表仁厚。女公子若处置刘表旧人,这个名声,难听的只能让女公子背了。到时是忍他还是杀他?!忍他,便是削减自己的威信,也对不起这边的百姓,若是杀他,他是该杀,可是荆州这个地方特殊,难免让旧人齿寒,刘琦心冷。那时才是牵一发动全身……” 高二娘一听就明白了。是啊。何止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一个不服之人,要花时间去整治,而花精力去容忍,一宽再宽,到时又如何服众?!也就是说,到时候是忍不得,杀不得了。只会两难。 而袁耀和刘琦,却是例外,是因为,他们二人都是仁厚之人。所以,徐州对仁厚这人的策略是完全不同的。是真正的宽容。 可黄祖俨然不是! 从她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个人,年纪又大,又素有威仪于外,只怕到时候,为这一个人,而真正的纵成后患了。 “最重要的是,黄祖是刘表心腹,刘琦入主,若有此人在……二人倚成势……”陈登道:“此人非除不可!” 高二娘道:“自是如此。大人此计若也成,功在千秋也!” “只是我二人的名声就不大中听了,”陈登笑道:“黄祖太特殊。其实他如果只是如前所说,不大可用,将来只是卸了他的任命就可以。卸去兵权,加以恩宠,还能赢得一个恩恤老将的名声,这江夏自然有人接手。可是这个人,与刘琦之间……我怕久之会生变。刘琦入主荆州,不能有任何倚重之人。否则,必生大心!”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高二娘心服不已,躬身道:“大人殚精竭虑,计谋算尽,一心为主,吾必尽死力,以助大人成事!至于名声,我又非求仁名之人,名声也无妨中不中听。” 陈登却笑着看着她,道:“你可明白,将来,你我就算有此功,也是进入不了核心之层的。功过,则损的道理就是这个!” “我本就是为将臣,将来,主公与女公子业大成,我为一疆之守,替主公看着四夷。”高二娘豁达的笑道:“求之不得!” 陈登哈哈大笑,对她更为欣赏,道:“有此心胸之女子,难得一见,有此之觉悟和豁达之女子,更难得一见,又有如此见识和勇气,不惧死者,天下唯二矣!” 第一自然是吕娴。 “吾辈者,只是领先之人,后来者,将郁多矣,何敢当天下第二之名?!”高二娘笑道:“然也算是开天辟地之所为矣。” “敢为天下先,便是先人。将来追随者众,也不负你这追求。”陈登笑道。 二人引为知己,虽是一文一武,此刻所谋却不谋而合,一时哈哈大笑。 刘表若死,黄祖便是他最重要的党羽,这个人,就不能留。留则后患无穷! 而此时陈就带着舰队守在江岸上,看到江东船舶迅发而至,一凛,怒道:“划船排开阵势,准备弓箭手,绝不能让他们上岸!” “是!”各船见旗领命,迅速将舰队一字排开,见江东船舶靠近,便满天的箭雨射过去! 这一次的江东之船舶却极为勇猛,不怕死一般,竟也不还箭,只是将船舰直直的开过来,见到江夏的船就撞! 破撞船?! 这虽是战争,然而,这手段,何止是贼盗之行,这根本就是自杀式,不惧死式的行为?! 陈就见此都惊了,道:“江东船过江之欲极为强盛,不欲与我船队纠缠,而只欲迅速通过,为此不惧以损毁船舰为代价!?” “将军,若继续交手,只恐我们舰队非江东之对手,”他的舰队有小船划了过来,与陈就汇报道:“将军,还要继续阻截吗!?” 陈就脸色难看,他有点不太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江东这个行为,就好比是两个人打架,原本以为是一次高手过招,分个高下。可是当有一个不欲分胜负,而是付出自己被撞伤的代价,也要撞伤对方的狠劲,这单挑的规矩就完全的被破坏掉了。而节奏也完全的被他带着走了!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不能避开,又不能正面交战,只能不断的纠缠,被纠缠,然后弄的元气大伤。 “报,有两艘船被撞沉……”斥侯道:“江东船舶绵延而来,至少有三支舰队,人数暂时不知!” 陈就又气又急,道:“多放箭……” 又有小船上来报信,道:“将军,放箭无用,对方一心只想要撞沉我军的船,并未分出兵士还击,他们舰队上,兵士少有中箭者,皆在船舱之内……” 陈就来回踱步,一面遥遥观战,一面道:“分人,夺船!” 这是要赤膊硬上啊?! 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黄祖的命令是击退江东兵,可是眼看这击退是不可能了。因为江东船根本没有退的意思,击退不了。 众人领命,传令下去,江东船靠近,撞的时候,他们就会分小船去夺对方的船,船越靠近,这弓箭就越不好用了,相反人一上船,江东兵都涌出来,黄祖兵死命相夺,遭到对方死命反击,近身肉膊,可相当于陆上之战了。这几乎就是无比惨烈的战争。 陈就哪受得了这个。原来领命,也只是黄祖为了陈登,与广陵共退江东兵罢了。但是这一次江东兵如此之勇,拼命起来像不要命一样,这真的出乎了陈就的意料。 因为舰队就显得万分的狼狈不堪! 死伤无数,人是被江东兵给拖死的,而船也渐渐的毁去不少的时候,陈就就有些守不住了,不禁绷紧了额上青筋大喊,“击鼓撤退!速速!撤船!” 两兵相遇,不畏死者胜,如今江东之兵锐气实在不可挡,陈就架不住了,再这样硬拼下去,舰队必然凶多吉少,全军覆没,可能连舰船也得损失。还万没有到玉石俱焚这个程度。 鼓一击起,火速撤退,而在江东船上江夏兵者,跳水逃生者不计其数,有些不幸被江东兵赶上,砍死扔进江里,真是惨绝人寰,说江水被染红了,实不过份形容! 陈就听着汇报,脸色青青白白的,极度难看! 他们舰队这一撤退避其锋芒,江东船队竟也不赶来厮杀,急速的过了此江境,往上游去了,浩浩荡荡,无数船只! 陈就此时心乱如麻,既觉得奇怪,又觉得损船折兵,无法向黄祖交代,最终还是决定自行向黄祖请罪,也许还可以避其死。 他便收拾了马上上岸进城,见到黄祖,先结结实实的请罪,言遭遇大败,请黄祖责罚。 黄祖听了这话,脸色不大好看,怒道:“津渡失守了?!” 陈就忙道:“这倒不曾。江东船并未上我江夏岸口,因此并未追我舰队不放,只是我舰队一撤,便收拾整船往上游去了。必是要击广陵!” 黄祖听了不言语,左右文臣武将也都露出稀罕的脸色。 陈就怕黄祖怪罪,又道:“江东之船根本未有要与我船队交战之意,只是用船来撞,因此我舰队损失船只不少,死伤无数,后来更知其锋锐,不得不暂退而避其锋芒,原本以为他必赶上,我军正好在岸上迎战,厮杀,却不料他们并未上岸……将军恕罪,此,非战之罪也,非末将不愿敌,而是不能敌也……” 黄祖听了,眉头蹙的更深,站起了身,来回徘徊不绝,这心里就猜疑的不得了。 他见左右皆窃窃私语,便先让陈就起来,道:“既是如此,恕你无罪!” 陈就松了一口气,退到一边。没有以怯敌而怒他就好。 黄祖心里就跟火烧一样的猜测,道:“汝等可有高见?!” 黄祖的主薄向黄祖道:“孙策素来对我江夏恨之若骨,恨不得夺之而后快,此次却古怪,不战而只冲破舰队而走,直奔上游。莫非是有什么事,是比孙坚之仇还更重要,比拿下江夏更紧要?!” 黄祖心中一动,道:“陈就,汝可见孙策本人?!” “未曾露面,连这三舰队的主将都未曾出面交战,”陈就忙道。 “斥侯何在,若遇江东兵,捉二三人回来讯问虚实……”黄祖道。 斥侯营的人已经听命去了。 黄祖本就是性急之人,此时心里火烧的厉害,哪里又能坐得下来?! 他这心里是隐隐的有了猜测,可就是说不出来。 他旁边的文臣武将也多数如此,但是没有凭证,谁敢这样主动诱导说话。 万一有诱导主将嫌疑,黄祖这个人,又暴怒上来,要杀人,那是谁都拦不住。 军中自有军法,然而在这乱世,有时候主将就是军法!不像治世,城中人,多数都是被行政管着的。军法也只是在军中行使。现在汉末可不同。军法代替了城中的行政法,多数都是以军法治城。效率是上来了,组织民力也特别方便。然而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一种,都是特别严苛,特别冷酷冷血的。 百姓就罢了,一般只要有饭吃,再苦再累也能忍受着。 但有些城中的将领因为权势大了,在一个地方,如同一手遮天一般,就如黄祖,刘表一般对他治下的事,是从不插手,睁只眼闭只眼的。而汉室,更是如此,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地方上的事了。所以黄祖怒火上来,想要斩杀那么一两个不顺眼的人,那杀了也白杀,没人敢拦,也没人能拦。 汉室失去了震慑与威信,一切只能地方上的军阀风格行事。 至少黄祖是这样的,看着好像是刘表的人,其实他所留守治下的地方,自主权都是极大的。 天下崩坏,旧秩序约束不了社会秩序,而新秩序还未新建立的时候,这人就随性的多。当然随性也是相对于强者而言。弱者在乱世的生存痛苦多了,当然也没人在乎他们。 饥死,饿死,流民途中而被贼盗杀死,等等,这些都不知其数。而还能服役,不管是兵役还是苦役,只要有口饭吃,都算是好的。 因此,就算这样的军阀有些残暴,不恤民,那也是个好奔处。因为这个世道,多数都是这样。 黄祖就是这其中之一,其实他的做法与很多人都无异,也没什么可指摘,拿这些来说事,其实并不客观。难道别的守将就不这样吗?!都是拿百姓当工具在用的,用去服兵,种地,苦役,若是马累死了还会心疼,可是人就未必了。除了不至于说死了杀了吃肉,但若说恤下,是真没几处。 所以现在的徐州才是很多人想要去的天堂。 而刘备在一众军阀之中,为何独得人心,就在于此。他的收取民心的手法其实就是小恩小惠的策略,若要施大恩大德,他也没这个能耐,为什么他到哪儿都有好名声呢,就在于,他与世上很多军阀的做法都相对和缓,再加上礼贤下士,从不妄杀,才显得他格外的受人敬重,难得。 而黄祖最大的问题,他失了很多将吏之心。将吏心中有怨而不敢怼,只存于心不发。这反而是种特别危险的信号。 黄祖与别的动不动就杀人的人也不太一样,他之暴虐更大的在于与将吏争利。 所以一旦有什么大问题,将臣等人,反而心中有大的猜想,却不敢担这个责任,以免到时担不起而被黄祖迁怒。他们是宁愿守成这种心态。所以这个时候,没人说话。 黄祖道:“我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汝等以为如何?!莫非无人敢猜?!” 主薄道:“将军,此事重大,非不敢猜,而是恐猜不中,反而受江东之害也,因此不敢申明。将军也勿早下定论,还是要依情报为主……” 仿佛说了,也仿佛没说! 黄祖却反省了一下,道:“不错。是不该早下定论,然而,若是猜的真,江东必瞒消息,岂会公知于众?!而普通士卒恐也不会得知真假。如若失去先机,我岂不是白白的错过了大好良机?!” 第679章 江东聚集万里船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说啊?!孙策被擒这个事连想都不敢想,更不敢猜。 哪一个敢直接说一定是真的。 只是这个事,的确古怪极了,除了这个,又能怎么解释江东之船像疯了一般的要往上游涌去?! 思来想去,也没别的解释。导致这个结果的别的可能真的不大! 有战将道:“为慎重起见,还是要得知更多消息,否则只恐失利。如今只是猜测,作不得准……” 正说着,斥侯又来报,道:“对岸又发船舰速来,只恐又增援往上!” 黄祖脸色一沉,道:“陈就,速去江上!” “是!”陈就也怕有闪失,怕江东声东击西,心忙不迭的去了。 斥侯再来报,道:“江东之兵在江上连绵船只,船分三路,一路连续从江夏过,一路从下游来,一路在广陵对过,直奔广陵!” 众人又面面相觑起来了。 江东兵尽出?! 黄祖哪里坐得住,道:“速去探荆州动静,如若周瑜撤兵回援,速回禀,不得延误!” 斥侯去了。 然后就是张硕的信来了,黄祖急不可耐的拆开来读,读了以后就有些喜色上脸,道:“诸位瞧瞧这信中所写!” 说罢递与身边主薄,然后依次往下传。 “诸位以为如何?!”黄祖笑道。 “张硕信中也只是猜测,并未见到真凭实据,岂能当得真?!”众人道:“况信中并未写半字关于孙策之事,只有种种不妥之迹象,焉能得知这不是陈登之计?!” 主薄也道:“陈登向来诡计多端,心知此时徐州空虚,而寿春的兵力并未前来,只能依赖将军之力,若他恐将军不肯尽力,故作此计而攻将军之心,又如何是好?!只恐会中了他的计,为他广陵而去击江东,江东虽是吾江夏力敌,然而为他而尽力损兵耗粮,结果为他人作得嫁衣裳,到时候,只恐将军要为天下人取笑。还请将军慎重为好!” “说的有理,这陈登向来是诡计多端!”黄祖心中虽已倾斜着信了六分,然而依旧还是防备着陈登的计谋! 黄祖来回徘徊不定,众人也都传张硕的信观看,窃窃私语。却没一个敢力保这信中所有的迹象背后的事实就一定是事实。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陈登这一招,完全是把黄祖搅的心乱如麻,黄祖心中起伏不定,蠢蠢欲动,不知如何作决定。然而心痒难耐,这是一定的! “陈登素知我与江东之前仇旧隙,写信来求援,共敌江东,也是常人所为之事。若他手上无孙策,自不会提,可若是有呢,却偏不提……”黄祖道:“假设他有,明知有孙策在,能激我力出兵,他却不用,这是何道理?!” 假设岂能作得准?! 众人面面相觑。 你都假设了,在这个假设成立的基础上去合理化陈登的一切所为,他们还能说啥?! 都说可能是计了,你却偏不以为意,这个就…… 黄祖道:“他想要利用前隙旧仇,邀我出兵共抗江东,明知我必袭江东兵后,故而不提此事。因为他根本不想将孙策给我处置,他想独吞!此人心甚大……” 黄祖冷笑一声,道:“这是空手套白狼啊,既要利用我退兵,又不想要把孙策与我!” “将军三思,此必是陈登攻心之计,那孙策可是江东之主,怎么会落入广陵手中?!”主薄急道:“切不可信之,这些蛛丝马迹,必是陈登刻意作出来引诱将军出兵的诱饵,将军不可中计啊!传此人最会攻心,当初陈登在徐州,最擅利用人的性格而谋算多人,吕布之前,是刘备,刘备之前是陶谦,全赖此人之计,切不可大意!” 黄祖沉吟道:“不过是一介书生,若真有计,何苦低于陈宫之下?!可见也不过是泛泛之辈。” 众文武见苦劝不住了,只能道:“将军,还请探明,再作打算吧?!” 黄祖道:“只是恐错过良机!” 众人便心知黄祖这是根本听不进去的意思了,而且是打定主意。 他们能怎么样?!阻止也试过了,只能沉默,然后献策,不然黄祖得说他们无能了。 果然,黄祖道:“我既欲退江东之兵,又欲得之广陵,何如?!” 这是说,便是没有孙策,谋不得此人,把广陵弄到手,这个事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众人便面面相觑,想了想,还是主薄上前,道:“若将军有此心,不若去信试探陈登,只说若要我军相助,必索要好处,不如言明,手上若真有孙策,以孙策交换之,共退江东之兵。” 黄祖频频点首。这也是他心中的意思。 他之所以不决断,而是先将话头抛出来就是想要众人都说,都支持他。 谁主动,这个问题很重要。 要是黄祖主动,就是一意孤行。但若是臣子建议,那就不一样了,你们也这么说了,结果事到,不尽力,再想推给我,可是犯大错了!到时候主臣一心,有错也就共担了。只会尽力。不然若遇败,事情一要推到了为主的那个身上,只说一句一意孤行便完了。 这与禅让那种三辞三让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曹操也经常这么做。其实大多数时候,他自己就已权衡了利弊,心中有了计较,但他就是不说。他先把话头抛出来,让臣子说。 臣子说的话,就得担责任,便只会与他同心。 而反对的,他也便能知道,这些人不可倚重。 一个话头,就是一个诱饵,而为主之人,深谙此种智慧。 就算为主的人能力过人,也一定要给底下的人发挥所长的机会。不然一个人把功全揽了,容易失人心的。 “只看陈登如何回,倘若他只是回避,必是诱计,倘若他应下,这里面的事就更复杂了,一是确实是擒了孙策,所以江东才会不遗余力的要击广陵,赴死一般,不惜代价,二是没擒孙策却应下了,便是想空手套白狼,主公那时可以以他诈我军骗我军孙策在手之事广陵之兵,拿下广陵……”主薄道。 黄祖频频点首,此时都有些想笑了,道:“正合我心意!这便去信试之一二。且看陈登如何应对!” 黄祖哪里还能坐得住,道:“点兵整营,吾要亲自出征!” 众人苦劝,道:“将军,只恐陈登所谋者也为我江夏,还请主公切勿亲自去,只在城中守要紧!” 黄祖哪里肯听,道:“如此大事,岂能不亲出兵?!” 这是打定主意认定陈登一定擒了孙策了。是在此基础之上作的所有决定! 众人真是有苦说不出。那陈登向来用计杀人不见血,真的是要小心为上啊。 黄祖却亲点兵出了城,道:“……看看这江东兵涌如泉一般往广陵去?!若非是孙策出事,这一举如何解释?!江东舰队向来多而猛,而分如此全力猛攻广陵,就是杀鸡用牛刀……” 所以,必是有所顾忌。 黄祖上马,一面往江上去,一面将信发出到广陵陈登处。 江面上全是江东的船。 黄祖亲带着猛士和弓箭手往崖顶上去了。他也不算太莽撞,打算观敌一战,再刑问一番江东之兵卒,以更加确信心中其实已经笃定了的答案。 斥侯前来报道:“江东又有舰队前来,欲通过此江界,陈就将军来问,是否放行?!” 黄祖道:“吾与江东本有隙仇,岂能白白放过?!令陈就在江上放箭,将之逼至崖顶之下,可用石块弓箭砸毁船只!” 斥侯领命便忙去回报陈就了。 众人便知道黄祖誓必要试个清楚,一定要知道,这江东船舶到底会不会不怕死般也要通过。 这种交战法,一试便知对方的重心在何处! 陈就的船已将江界给堵了。江东的船急欲通过,便去撞,依旧是老方法,是不欲与江夏兵多纠缠之意。 陈就心中有了数,因有了对方作战的路数猜测,因此便主动去撞船,配合着将江东舰队逼至崖下。 黄祖见之,命人放箭,箭矢如雨一般将江东船舶射成了筛子! 巨大的石块被放开了绳索,大力士合力将之推落下去,一块又一块,加速度的落下,人死船毁,极为惨烈! 此次因两相夹攻,江东此船队遭遇大败,死伤无数。 船毁去大半,然后剩下的便尽擒获了。 众人将余者都赶上了岸,来见黄祖。 黄祖问道:“你们舰队何人主将?!” 擒获之人,皆道:“并无主将,只是奉命前去广陵城下汇合,要用最快的时间赶到,否则斩!并非来攻江夏……” 这个信息就比较的让人思索了。 尤其是此时黄祖想的是真的多! 主将不见,全都不在,而各处的舰船都领命赶去广陵汇合,为着什么,还用说?! 黄祖道:“太史慈被擒了,你们江东之主想要救他回来?!尽全师之力而救一败兵之将,可乎?!” 众俘不能答。 被擒的多数是士卒,上面的命令,他们也不知道。 黄祖也没指望他们能知道什么。 但这个信息,就很足够了。 若只为太史慈,犯不着。 而张硕信中所说,太史慈这自杀式的进攻,不顾后援,这根本就很奇怪。为什么不等大军集合以后再攻呢?!前锋无后援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动不动就可能全毁啊。而太史慈在可以撤退的情况下,却不肯撤退,这是为了什么! 答案昭然若揭。 本来依旧例行的战法,太史慈没能破城,撤退的时候,正好张硕赶到,与之厮杀一番,才是常理。 而现在的一切都不是常理。 别说黄祖心里已有九分笃定了,便是他身边文臣武将也是面色古怪,心中猜测,莫不是那孙策真的落到了陈登手中?! 这未免也太玄幻了吧! 就是莫名到不太敢相信。这种大事,谁敢打包票能肯定!? 所以依旧没有人能力保,如今只寄希望能从江东的情报里得到些什么了。可显然,没有这个时间再等。 黄祖早急不可耐的点兵点将,道:“陈就守城,不可有失。其余诸将皆随我去广陵!到了阵前,自然一切便知!” 众人领命,道:“是,谨遵将军令!” 黄祖点了三千五百兵马,火速往广陵去了。 人未到,信已先至,随之而来的便是黄祖亲来的情报。暗影的速度,是极快的。 “来了……”陈登将消息递与高二娘看。 高二娘看了情报,再看了信,道:“这信中有迟疑未肯信之意。多为试探!” “我便写信应他,许他若助广陵退江东兵,奉上孙策的人头回报。”陈登道:“只看他信不信。” 高二娘一乐,道:“他真的中计了!”能来就是中计了。 估计此时抓耳挠腮的也不敢确信吧。 “黄祖不是蠢人,他也并非鲁莽之人!”陈登道:“我若不应,他反而笃定了孙策一定在我手上,必恨我空手套白狼,他也有其它打算。” “若大人应了呢?!”高二娘道。 “依旧是以为我空手套白狼,这信不信,就显得迟疑,来就是为了观战,再渔翁得利,估计是想从孙策营中看看虚实,”陈登道:“若是假的,这回信就是最大的把柄,他能以此发兵攻我广陵城……”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高二娘道:“他是鱼与熊掌欲要兼得,真是贪心!” 是既要孙策,又要广陵,还自以为聪明。 然而三方之中,哪一个是笨蛋!?没有人是笨蛋,都很高明。 “这信是把柄,可是……”陈登笑道:“也是引火索!” 高二娘乐的不行,道:“大人好计谋!” 多写几封,一封给江东截获。江东若知陈登要将孙策交给黄祖,换得同心竭力。江东必暴怒而攻黄祖,黄祖也被逼的不得不与江东缠斗了! “这叫坐城观虎斗!两方本就有仇,此信一落入,黄祖一入局,就由不得他了。江东必信他就是为了孙策而来,两方缠起来是必然的结局,没有和解的可能,”陈登道:“黄祖自负,身边便是有人劝,此时急功近利,未必肯听。而江东,现在是失了主的暴怒九蛇,这个时候谁惹它,它都恨不得生吞了对方,九头暴起,斩去一头还有一头,其击必极锐……” 第680章 不顾后援急出兵 两虎相争,必有一损啊!好计!谋算人心至此,不愧是陈登。 高二娘叹服不已。 所以行军在外,真的需要一等一的谋士,能析清利弊,谋算局势。深谙人心之贪之弊,才能游刃有余的如此玩弄人心!将一切握在股掌之间的从容。 而真正的正人君子的人主,不要投机,不贪心,才能真正的抵御住这样的诱惑。才不会上当。 然而,黄祖俨然不可能是君子。 而吴人就更不可能是。 自古以来,中原地带的人为正统,称四边的蛮夷为野人。十分瞧不起他们不按礼数出牌。周王室封各诸侯,而以周礼治天下,中原各诸侯一直以来都是以礼,以德服人的,便是要霸于诸侯的人,也多数都是以此为根基,才能实现伯王这个目的。 但是总有坏规矩的人,尤以吴越地带的人为甚。他们向来与中原比,极弱,所以他们弱,弱要胜强,必要出奇计。再则便是与海近,与海上的人学来的一些不怎么好用的计谋和手段,多的是。所以吴越小国,在战国开始的时候,竟频频的叫中原各大国吃亏! 原先各大国打仗,都是两方约一个地方,然后排兵布阵,用战车对冲,谁赢了,输的那个也就愿赌服输,然后割城赔款啥的,都心服口服,这是君子之戎。 但是后来渐渐的就变了,当下场的人都开始用奇袭,奇计,不再守擂台上规矩的时候,总是使诈的人赢,总是君子吃亏。于是君子也不干了。 时间越久,渐渐的中原也就以这种用兵之法为正统了。 写了孙子兵法的人是哪国人,就是吴越这一地带的人。 这说明,吴越地带的人,自古以来都极为深信不疑用诈,用计的正确性的。因为这是他们的传统。 而陈登也更明白不过,这种计下去,如果是曹操那种虽然虚伪的礼数来治下的,可能未必能诈到他,但是吴人,一定会信。而江东,吴兵多,而将也是吴人广,他们的战争思维与中原还是有些差异的。 中原是讲礼数,但是战术上,也用奇计。但是吴越用兵,都是赤果果的诈计为正统,连虚礼也不掩饰那一种。 这一种水土,传承,哪怕孙策并非是吴人出身,也是深受影响的。而军中也自有潜移默化。 而战将的战争思维,也同样如此。根深蒂固的潜在脑子里。可能他们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 而陈登却知道,这信若是落入江东兵将手中,他们一定会信以为真!更何况他们现在失主,正是病急乱投医的时候,这种时候,只会昏乱而失措,到处乱撞,不惜代价。 而此时江东错乱,而陈登理智。 江东必信信之内容,并采取措施。 而黄祖哪怕只是出来先看情况,只要他一出兵,一出江夏,就已经入局了。 到了这个程度,就不是他说想要停止就能停止得了的了! 现在之大乱,已经开始,没有人再可以喊停! “你我二人守城!你可趁机养养伤。”陈登笑道,“见机行事!” 现在正是坐山观虎斗的良机! 信分散发出去了! 黄祖离此还远,但是已经到了江岸扎营的江东兵却先截获了信,不是截获一封,而是截获了两封。 此时带兵前来的主将是谁?! 正是凌统,凌统原本是跟随孙策出征再来攻广陵的,他在江上守船,而孙策那天非得要上岸探消息,众人阻之不得,后来事情就变得不可收拾了。然后就是太史慈回来告知了这事,所有人都急疯了! 当时太史慈带了五千先来,凌统就押后,然后所有谋士将士一商议,马上就召集船只聚集前来攻城,再则便是封锁消息,不能将此消息给漏出去! 在孙策生死未卜,众人心急如焚的情况之下,太史慈未等到援兵到又折了! 凌统的嘴里都急的起泡了! 如今江东怕是已经得了信,而周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知道了! 后面的事情,只需要等他们来后,围住广陵,逼他们交出孙策和太史慈就可。 然而,现在截获了这一封信,不,不是一封。而是两封。这种当如何是好?! 凌统没有人商议,自己又作不了主,急的要死要活。 孙策与太史慈都不在,他只是部将,听命行事之人,若是小战还能自作主张,这么大的事,叫他怎么自作主张?! 此时周瑜不在,张昭不在,诸葛瑾和鲁肃也都不在,这心里只跟火烧一般。 竟无人可以商议。 而他们赶来,是需要时间的! 凌统不能与很多人商议,只能招了自己的幕宾商议,他的幕宾之中也没有多少能人,但凡是能人,早已经举荐上去做官或是为将去了,留下来的,多数都是平庸之辈。 平庸当然只是相对而言,江东人才济济,其实除了拔尖已经出彩了的,多数平衡之辈也并不真的平庸。他们有才有能的也有许多。 “将军!”有一幕宾道:“此信可信,也不可信!” 凌统嘴里疼啊,眉头紧锁,一看广陵城,就觉得特别克他。当初是刘关张三人在广陵,他来攻,也是倒霉,恰被张飞给捉了,还被打了一顿,把他恨的不行。恨就算了,关键是丢脸。此事不提也罢。 这事,虽是要与张飞算帐的,但是,这其中自有这陈登的手笔,此人诡计多端,若不是他,那张飞也不可能擒得住他。丢了此番大脸,如今孙策和太史慈也栽在这里,他就觉得这广陵特别的邪门,克他们江东不成?! 他听了这话,心中本就焦躁,便不耐烦的道:“此话怎讲!不是自相矛盾吗?!” “将军稍安勿躁,细听我道来。”那幕宾道:“若是截得一封,将军必深信不疑,知这陈登要将主公交与黄祖,必会去击黄祖,而陈登,计正是在于此,他欲坐山观虎斗,用主公之名,引黄祖与我军相击,他好守住广陵。可是却得了两封,也就是说这陈登发出的信不止两封,目的就在于让我军能截获啊。目的就是在想让将军生疑,而在猜测中,错失了良机,所以,此信是为了迷惑将军。本不欲将军攻也!” “拖延之计?!”凌统道。 另一幕宾却不赞同道:“我与之意见相反。一封来,才是疑我之计,二封来,才是欲驱我之兵击黄祖,两相相害是也!” 凌统一个头两个大,也就是说,这信怎么解释都行了?! 这怎么整?! 身边没有像样的人指点,这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若去攻城,援兵还未集结完毕,万一与太史慈一样再失败,岂不是又折损士气?!江东的士气哪容得这样耗?!伐而无功,反而增敌之强势也。不妥。 若不急攻,等黄祖兵来,他们相合,相互为援,前后相攻,到时又将是苦战。 这时这封信,该怎么解释?! 置之不理?!只等兵来。 万一真的错过了良机,那就真的完了! 凌统来回走动。 一人起身道:“将军不妨从陈登本身的立场上考虑这个问题,问题自然就不再是问题,自能迎刃而解!” “怎么说?!”凌统道。 “一则,江东与黄祖本就有死仇,此时他来掺合,迟早要击,现在击与后面击,有何不同?!本是仇敌,不必客气。”那人道:“弃去此信不看,大人若知黄祖来,会不会发兵?!” 凌统点头,道:“必挫其锐!断其锋,不能叫他与广陵组成阵势。” “不错!”那人道:“而陈登之城守广陵,兵少粮少,他欲借黄祖之力,而削我之锐也,所以必会要我军与黄祖相击,他好能守住广陵城。我若是陈登,只会拿主公当诱饵,诱黄祖前来。而必不舍得真的交出主公与他。这是他最大的筹码。所以这信,他是为诱黄祖力敌而写。又恐我军不知,因而多发几封,目的自然是要我们相耗。然而将军寻思,就算没有这封信,就不攻广陵了吗?!就不打黄祖了吗?!脱离这封信,再思之现在对策,将军自能做出决断!” 凌统一听,心也渐渐的静了下来,沉吟道:“……不错,为信中,为主公安危,倒差点误了。不管这陈登是不是真的要交主公与黄祖诱他前来,我便不与他们两个接触的机会,击黄祖,叫他还敢再往我主公伸手!” 叫他瞎掺合。非要来,那就打吧! 这一下,思路一下子就清晰了。 众幕宾点首,也比较认同这个。不管陈登交换是真是假,都不妨碍江东的策略是要杀黄祖,退江夏兵,然后攻广陵,逼陈登交还主公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断了两者联络的可能性,叫陈登不管真交换还是假交换,没了这中间过程,他还能交什么!? 凌统道:“斥侯去探明黄祖来的路线,准备好埋伏,我亲自领兵前去迎头痛击!此贼,江东仇人也,先杀仇人,再等江东兵来,围广陵要人!” 一时商议定了,当下分出精锐营,骑马,带弓箭手和绳索,等火速往来的要道上守着去了! 黄祖其实来的路上也是迟疑再加迟疑的。因为他未收到信,心中就不安。 所以像个环顾危险和四周的狼一样,走走停停,十分谨慎,当离开江夏地界,进入广陵地界的时候,他的脚步更放缓了不少,也不急进兵了,而是求稳妥,然后放出多多的斥侯出去探军情和路线。然后就是在等着广陵的回信。 他就是在路上接到陈登的回信的。 打开一看,真的是喜不自胜。当然心中也略有些疑惑。面虽有喜,心中有疑,但是面上却不露兴奋之色,而是问身边诸将和文人,道:“陈登应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陈登竟应了?!真的应了! 也就是说,他手上真的有孙策在手!他,真的抓了孙策?!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能深信,道:“……未知始末,只恐有诈!” 黄祖听了面色不悦,他虽也有疑心,然而人都出来了,也不想总是生怯心,身边的人生怯心,他也未见得有多高兴! 他也自有他的考量。 都必出不可了,此时只能深信不疑,难道还能再疑心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再讲丧气话,就是乱军心了! 黄祖大不悦! 他便道:“那孙策小儿,当初不过是袁术帐下不得重用的一小将,也是侥幸,才有今之基业。若说实力,天下诸侯并起,他又算得什么人物?若无运气,哪得人怯畏和高看,尔等就是太高看他了!奈何惧之深矣!” “此子极为自负,也活该被陈登所擒,栽在此事之上,与他父孙坚,也是命薄,天意如此,天意该绝此人!”黄祖笑道:“此去,若能让陈登交出孙策与我,有此子在手,便能制衡江东,也可解这些年来,多番扰我江夏之恨!” “若不与,只是诈我!”黄祖冷笑道:“可攻广陵,此便是现成出师之名!” “将军!”主薄忧心道:“那江东兵马岂能不防备我军?!若知将军来此,必要来阻挠,这陈登,必是生了坐城观火之意。陈登狡诈,切不可轻信他,只恐落入他费心安排的陷阱!” 黄祖想了想,也不可不听,道:“说的有理!既是如此,则分兵主动去袭江东之后。发信与张硕,我军将与之相合!” 众人心惊肉跳的,心知再阻止不了黄祖。黄祖就是死盯着得孙策之利,以及攻广陵之宜。却不知其中的艰险,只恐是走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便是深陷其中,再不得出! 众人心中焦急不已,心中的预感,则越来越不安。 而最难堪的是,如今荆州空虚,蔡瑁增兵出,而刘表病重,江夏是不会有援兵来的! 万一有败,何人救之?! 主薄动了动唇,还欲再垂死挣扎下再力劝一二,然而黄祖道:“谁为先锋,去击江东兵?!主动出击?!” 话都说到这份上,还能怎么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当下便有一将转出,道:“末将愿为先锋,突袭江东兵之后!” 第681章 苏飞奔袭遇埋伏 此将正是苏飞,是黄祖部将,任江夏都督。 黄祖大喜,道:“分兵二千与汝,速去!待吾与张硕合兵,来为后援!” 苏飞领命。分了二千精锐,火速绕道跟着江东后方去了。黄祖则领着余下一千五百人要去与张硕汇合。 张硕早在等着黄祖的信,心神不宁的很,问左右道:“可见广陵城中有兵出?!” “并不曾出,”左右皆道。 “这高二娘为何进了城去,几日都不出?!”张硕心中极度不安,冷笑道:“将不见,兵也不出,连粮草辎重都不送与我军一二,哪怕只是假作示好也不屑与之?!这广陵城好不知礼数!” 张硕用不满,掩饰心中的不安。 左右心知他心里没底,又没得到黄祖的信,提心吊胆。别说张硕如此了,他们其实也是如此。 闻言皆道:“广陵城内恐怕粮草也略空虚,要他挤出来送与我军,只怕不能够。再则,他欲利用我江夏兵为他所用,便是兵力不足,将也不足,几日前见他城中只一女将可用,还受了伤,恐怕,这广陵城一切都告罄了。他必依赖我军,同时也惧我军,因此不敢出。虽是无礼,然也情有可原!” 毕竟人家都空虚了,万一与你示好,你却袭人之后,广陵岂不是很不安?!所以,能不亲近,也是正常的行为。 这么说,其实也说的通! 张硕其实根本不是忧心这个,此时他担忧的是自己无援的情况下,万一广陵想不开来袭他的营,那可真是……所以,对于广陵人将他们晾在这里不搭理,他很不满。不过听了这话,也是反应了过来,道:“若是城中空虚,只需江东兵围广陵而等其粮绝自降,岂不便宜?!我若是江东兵马,一定会围住,而不急攻,只慢慢逼迫广陵城投降!” 众人也是若有所思,道:“若要合围,恐要十倍兵力于广陵外,江东可能会尽发众兵来?!周瑜眼下还在荆州外虎视眈眈,孙策兵力也不足以围广陵,倘若真如此,周瑜必率船队回。荆州危自解。只是,为一小小广陵城,江东兵何至于此?!” 是啊,是什么原因呢?! 何至于此?!那么太史慈猛攻广陵城果然就是有问题的,对吧?! 张硕坐不住啊,烫屁股似的。 然后就接到黄祖的信,说要来汇合,他一时大喜,然而也有点忧心,再回信,将自己的担忧说了。 信很快到达黄祖手中,黄祖展信一观,道:“……恐无援而受制于人,两方不能相敌,倘若周瑜率舰队来广陵,须得调得文聘来援应,方得万全……” 看完信,黄祖沉吟,若有所思。 受制于人?!是说恐怕会被两方夹击吧?!到时候无救,就真的是大麻烦了。 张硕倒提醒了黄祖。 如若周瑜真率舰队来此,那么就一定有问题,几乎就证明了陈登信中所写是真的!所以,江夏兵就更需要有后援,否则是赢不了的……赢不了还罢了,可能会受制于人! 张硕虽然依旧字字句句的没提一句自己所猜测的,然而字字句句也在证想着他的猜测。 倘若周瑜无故,突然率舰队转道往广陵来,必是此故! 主薄接过信,看了道:“不错,将军,张将军身在前线,极擅于观察,想必看出不好的端倪!” 黄祖迟疑未决,道:“轻调文聘前来,只恐荆州内更为空虚。倘若周瑜使诈计而假意前来,岂不中计?!如今主公重病,再加上蔡瑁追击刘备,至今未归。若文聘来此,周瑜掉回头去攻荆州,何人可抵?!那周瑜向来也诡计多端,几番攻我江夏不得,如今却死盯着荆州,他岂会轻易离开?!正愁出兵之机,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倘因此地之事,而误了荆州,祖便是罪人也……” 文聘一直是江夏太守,巡守各郡县,向来都在荆州北境抵御来自北边的敌人,他是很少进荆州的。然而此次不同。 自蔡瑁出兵之后,文聘被秘密的叫回荆州去了。当然这个秘密也并非是秘密。因为刘表寻他回去,说是周瑜来盯荆州,恐会犯荆州,因此调他回去抵御。 然而,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刘表此时极需要文聘,守住内务,他手下真正能让蔡瑁都不敢动手的人,只有文聘一人,不在于他有多大的根基,而在于他的实力。 文聘是带着三千精锐回去的,一回去就先把守住了州牧府上,不叫任何人再打扰刘表养病! 其实,此时的刘表就是依赖他依赖的不得了,唯一可信的了。 再加上安排后事,诸多之事,有实力,有能力,又有担当,又能与蔡瑁制衡之人,除了文聘,没有第二个人! 此时刘表有多依赖他,可想而知,内依赖,外防守,皆是他,内心也信赖他,将刘琦等诸事与之主动商议。 所以这个时候的文聘,能离得开荆州吗?! 未必! 就算周瑜真的调头来了广陵,黄祖心里很清楚,此时的文聘,未必就能来援! 因为江夏可失,可是荆州却万万不能失。孰轻孰重,心知肚明。 江夏失了可以夺回,可荆州根基毁了,就再不复了。 主薄听了,也是紧紧的拧了眉头,他心中觉得此次贸然出兵是真的太鲁莽了!可是此时再不能说这种丧士气的话了,便道:“甘宁何在?!此人也当大用……且唤他领兵来援后。” 黄祖对甘宁很是无所谓,不以为然的道:“自上次用兵,将他调回荆州,他与蔡瑁出征去也……” 主薄到了此时,也是心头一哽。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说来说去,就是不可能有援了?! 不过黄祖还是写了信去往荆州,析了形势,至于援兵,他并不过于指望和期盼。 主薄此时也只能闭嘴,心里很是一言难尽! 黄祖对于将吏之怨气一无所知,若早先肯加以施恩笼络,此时甘宁又怎么会与蔡瑁出征去!?他在那边也未必能得重用,然而多少有立战功的机会。 可是以前,甘宁这种出身的人是连立战功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黄祖根本不想重用这个人。 如今到好,落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主薄与左右心中的不安感更甚。 人与动物其实一样,有时候那种近乡情怯,而离死郁近,却数度有感,本人却毫无所知,那种自负的感觉极为相似…… 所有很多事情是真的说不清楚。可能是冥冥中的指引吧。 主薄离黄祖很近,便是心中有什么,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 可是在军中行军的其它文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因离的远,也不怕被听到,只是叹道:“……无援而莽往前,若遇围杀,如何得脱?!” 另人也叹道:“自寻死路矣……” 心中隐有悲伤。 然而黄祖自以为小心行路了,不会有闪失,完全感觉不到将士的低沉和担忧。 文士们凭借着的,其实是形势的分析,以及一种直觉。在丛林之中,将对方想象的太弱,是致命的。而江东和广陵,从来都不弱! 一想,不禁面有哀色,几乎是控制不住的。 黄祖催道:“休得延误,速进,与张硕合兵,必无恙也!” 众人无奈,只能进不能退,那就加紧行军吧。废话少说。听不进去的话,不就是废话?! 说到甘宁,苏飞就有话语权,文聘虽任江夏太守,因是大将,因而很多事情都是黄祖在守江夏的,文聘则是哪里需要就补那里的能人。 苏飞荐了甘宁于黄祖,黄祖虽知其有才,却嫌弃他出身不好,便一直不爱用他。不爱用还是客气的说法,因甘宁是帆贼出身,黄祖心里其实很防着他。防备他贼心不忠。 帆贼就是江上的贼,多水之处,自是以船为事,而在北边,可能就是占山为贼这一种了。与赵云一样,都是不得已落草为寇的绿林人。臧霸也一样。这类人,若不到真正的明主手中,是永远不会被重用的。 自来重视出身和世家履历的不知道有多少。而不以此论英雄,而用人,更是少之又少! 因出身而限制了发展的,也不独此一人。一生可能所要做的,只是等人发掘,遇到明主,就能从沙里捡起来重用,而发出他本来的光芒。 所以甘宁对黄祖的怨气可想而知,蹉跎着年纪,但凡心中有几分志气的又有谁肯甘心荒废岁月?! 甘宁心中郁闷,隐有不满,本来若无这些事,史上的他,是要在苏飞的帮助下去投奔江东的。只是,现在是不可能了,孙策出了这种事,江东一时半会的爬不起来,他又阴差阳错的到了蔡瑁手下任事,因而,甘宁如今还是荆州部将呢。 苏飞能够慧眼识英,代表他本身的才能也不差。事实上,黄祖部下几个部将能力都不弱。陈就,苏飞,以及张硕。若无才能,也不能跟着黄祖守着这江夏这么多年。 苏飞急速领二千人紧随在江东兵之后。他带的自然都是骑兵! 突袭讲究的就是要快! 江边多树,多竹,此时虽是寒冬,然后遇到树林,骑兵也是要头痛的! 眼见着眼前就有一大片的树林,苏飞也不敢冒险,急令兵士都停了下来! 他听了听风声,道:“可听见有鸟雀之声?!” “并无!”斥侯来禀道:“林中皆无。然入眼处,并无见有埋伏。” 苏飞紧紧的蹙了眉头,一股巨大的直觉攫住了他的心脏,这么好的地方,能不设伏?! 江东之兵行军哪怕再急,也不能不顾后有袭! “苏将军,只恐是冬季鸟雀未出,才无声耳!”他身后有副将心中焦急,道:“若不过此林,须得绕道,恐耽误一二日功夫,若此去延误,袭而无功,只恐黄将军怪罪!” 苏飞听了不悦,道:“明知可能有险而不避,此为莽夫之行,战将岂能因贪功而冒险折损?!此,非能急行也。绕道而行。若将军怪罪,飞自领罪便是,自与汝无关!” 副将听了,将口中未尽之言咽了下去! 苏飞很是谨慎,急令全军,道:“骑兵不入林是铁律!明知故问,违律之罪也!传我之令,入林者斩!” “是!”众人听从,见苏飞纵马绕道而另取道走,便都跟着去了。 那副将心有不忿,偏偏不驱马而跟随,只低声嘟囔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行军在外,只守铁规铁律而失机变,岂能成功?!如此迂腐领军,焉能不败?!岂不知事急从权……” 可惜话音未落,却见一箭率先射来,扎到他的后心,他瞪大眼睛,吃了一大惊,看向夺命之箭,直到倒下马,才看到箭所来的方向,正是密林所在! 原来是凌统早设埋伏在林中,将绳索等埋在枯叶之中,只等着他们通过时,一径绊倒,其军必乱,那时再步兵上前直接收割性命,易如反掌。 左等右等人不来,凌统先是以为他们不会从此过,还以为自己猜错了。 正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人来了,可就是不入林。 凌统一见就知道事有不好了,他们迟迟不入林,必是以为有伏。若再误良机,只恐错失了这等埋伏的机会! 因此当机立断,在对方眼见着要纵马绕道时,急命埋伏在高处大树上的弓箭手放箭! 那员迟迟不动的副将可不就成了现成的靶子?!当场就被射中后心倒地不起! 他临死之际,只看到漫天夺命的箭雨朝着己方射来,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箭雨一落,苏飞骇了一惊,忙急吼道:“……速射箭雨,寻掩护!” 但显然苏飞一阵是处于劣势的。 因为江东有弓箭手埋在高手,高对下,居高临下的优势,又以急攻而敌错乱,岂能有不胜之理!?所以,短时间内,凌统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射杀了百余人,倒地者,受伤者,中了箭的马不计其数! 苏飞此时也顾不上跑了,因为他第一反应就是,既然林中设下如此重伏,那么其它的路径上,恐怕也有埋伏,急促奔逃,只会窜入敌方设下的陷阱,然后火速而死! 犹如林中急急奔走的野猪,他可能躲过了猎人的箭,却可能在乱窜之中,被逼入早挖好的陷阱,当场而亡! 遇敌一乱,是致命的! 第682章 凌统怒缠斗苏飞 苏飞脑子此时已经极为清醒,当下领着人也伏到林中去了,然后寻着树林做掩护,做掩体。大家都在林中,只要先避过了头期的阵势,谁能胜,谁能败,尚不可知! 苏飞吸气,呼气,直到到了一颗大树之后,才急拎了弓,搭箭,朝着箭雨来处。视力受限,只能凭着箭来方向的直觉,嗖,嗖,嗖的发箭。也不管射不射中,中间根本就不停顿看结果,只是不停的感应着箭来的方向,发箭,像个不停的运作合谐的机器。 主将临危不乱,是一种无声的激励。将士们很快从慌乱中寻到遮身之处,下马,拉弓,找到了自己的反击节奏! 箭雨从上自下,而反击则从下自上! 武将之弓马娴熟,真的要生死关头的时候,那个速度,那个准头可不是校场上的那一种。而是直觉。 因为人的眼睛会迟钝,可是箭来的方向的预判,凭借着的是多年的训练和下意识的反应,那种临机应变的能力。是常年以往的肌肉训练,以及心理素质的综合结果。 显然苏飞这些年并没有废荒弓马骑射,就算有些战将因为年纪越大,渐渐的开始没事只饮酒时,他也从不曾忘了每天例行的骑射功夫! 人的身体与肌肉是会增长记忆的。一旦荒废,渐渐的反应就迟钝了。 到了这种时候,就自见真章! 箭所射之处,无数个江东兵中箭从高处掉下来。这人影一暴露,对方的位置也大致可以预判到了! 苏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见高处人落的差不多,对面响了一声哨声,高处的弓箭停了。 苏飞也停了手。 在这密林之中,虽是盛冬,然后视线依旧受阻,甚至是不能露头的。 这高处一不再放箭,己方也就停了手。因为不显露,他是预判不到高处的位置了。 苏飞不敢轻易露头,因为不知道,高处还有多少人等着放冷箭。 他完全不敢大意,只出声诱之,想要对方回应他们的方位! 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在高处,江东兵一定还有其它的地方,是一个,还是几个方向,不知道! 苏飞冷静的道:“何人埋伏于此,行小人偷袭行径!报上名来!” 对方不答,俨然不想中计。 苏飞来了一招狠的,道:“闻听孙策和太史慈皆被徐州兵所俘,可是真的?!” 凌统一听,火上头来,想在应答,却被身边人拦住,摇了摇头。凌统忍着,也知道了一旦说话就暴露了至少自己的位置。 可是苏飞能不激他吗?!不激他出来,就只能僵持,这对他可是极不利的!因为江东兵源源不断的往这边赶来,一旦前后围住,苏飞这区区二千骑兵,必死无疑,插翅难飞!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陈登所言果真不假!陈登欲交出孙策,汝等可知乎?!”苏飞道:“我虽不知你是谁,然而身为孙策部下,见我提及此羞辱之事而不回声为主公辩,此也可谓忠心?!所谓忠者,为主立功,维护主公名誉才是真正的大忠,汝为保全,为有胜算,连出声都不愿,可见是个无名小卒……江东之主悲矣,有此不忠之将,也难怪被擒,还要移交与江夏,被陈登换取兵力相助……依我看,不如你们退兵也罢,既为不忠,何必还要如此尽力?!无用也!光凭心,胜之也不武,也只是耻而已……” 此话一激,句句难听,凌统哪还能忍得住,大怒喝道:“你少在那弄嘴!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凌统是也!汝是黄祖部下,那常败将军也敢言胜败之事?!可笑至极!我主之事,只那黄祖不配谈之!且等着,待捉到你,割下你的舌头!” 身边的人竟是连拦都没能拦得住! 常败将军说的就是黄祖。黄祖这个人,才能有限,每战多败,但是实力却很强。这在战役之中,并不矛盾。不是说常败的人就一定实力不强的。比如吕布。 而常败也无所谓,因为一般不是极端战役的情况下,败了就败了,可以撤退的。顶多是无功而已。 不是每一场战争都是极为惨烈的人死马亡城焚那一种程度,不至于! 无功之战,在史上多的是。 苏飞辩清了方向,拎着弓搭了箭,对准立位,笑道:“就算是常败将军,也是胜过孙坚之人。如今孙策步其父后尘矣。江夏若再得孙策,必叫他们父子团聚!” 凌统听了大怒,拎了弓便要出来杀此人。 他一冒头,苏头的箭就狠狠的放出去了! 嗖! 正中他的头盔。 凌统骇了一惊,忙避过。还好他反应快,不然此时眉心已中箭。 他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身边人急道:“凌将军不可中计!他在激将军!” 苏飞就等着他冒头呢,见他怒气未消,人还避了一箭,便又道:“……原来是凌统,可是当日张飞那莽夫所捕捉之人?!汝有所不知,张飞得汝之后,真是在荆州好一阵吹嘘,言他之强,而江东之弱也,如今一见,果然如此,败于莽夫之手的人,能是什么路数?!” 一时说完,身边人都发出窃笑声,轰笑不绝于耳! 凌统面色难看,气的直抖,背上的汗都湿了! 他的脸色胀红,急着要出去斩杀苏飞,见身边人拦,道:“……人不能维护己之尊严,又不能以死护主公之尊严,由此贼所辱,非为人也!统宁死也不做此等人!” 说罢便要冲出去,却不失计谋,道:“统出去作诱,汝等两翼包抄到他后,围杀,可剿灭也!” 众人听令,这才点首,分头行动! 凌统拎起一把兵器往远处一扔,只见嗖的一声,那箭头射到兵器上,两锐相击,运动轨迹发生改变,两兵皆落于地,发出砰的一声! 而凌统就掐着他刚发箭而未来得及搭箭之时,迅速的拿着弓箭从树后跳出来,提劲呼气,嗖!那箭如离弦的风一样朝着苏飞射了过去! 苏飞不防,正在因未中凌统而懊恼之时,那箭突如其来,避之不及,划过他的脸擦过去!脸皮是多么脆弱的部位,当下竟是血流如注,伤虽不重,然而却十分骇人,他身后之人被这一变故惊了一跳,当下顾不得出声,皆来挡到他的身翼搭弓射箭,进入防护! 无数箭朝着凌统射过去,凌统射于树后,那枝干都被射成了筛子!凌统脚边的土都炸裂,全是箭雨。 冷汗沿着他的额和颈落下来。 生死之际,只需要一个不留意,人就可能中箭而亡。只需瞬息而已。 这不是演习,而是真正的血战! 两方都僵持住了。此时此刻,谁先出列,谁可能就输了,因此,在彼此都没有把握的情况之下,只能僵持,都在急急的寻思着策略。 苏飞脸疼不已,撕了衬里的布衣出来,将脸上的伤擦去,然后裹了布条,沿着脸中间,往脑后一扎,才堪堪能够止血,即是如此,那血也将布染红,看上去十分骇人,而用布上有汗渍的味道,又有血迹,味不好闻便罢了,却影响到了视线。 苏飞干脆又将布巾给扔了!随血去自行收口。 凌统呵呵笑了两声,道:“黄祖老匹夫不中用,却先送你来送死!今日你落得我的手上,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恐怕你的主公也不能给你上两柱香了……” 这是也诅黄祖的意思吗?!还是诅咒刘表活不到明年!? “明年此时,江东已收荆州与江夏之地,恐无汝矣……”凌统冷笑道:“既知是末路,何不投降取生?!” 苏飞冷笑道:“孙策与太史慈生死不知,你犹自在此弄嘴!用不着等明年,过几日,你便要为你主公办丧仪了。江东无主,才是末路!只是不知孙策是丧于陈登之手,还是会被黄将军所杀……” 凌统听的怒从心中来! “届时,用匣子装之首级,送还于江东,好叫与孙坚相聚!”苏飞这是在火上浇油! 凌统闭着眼睛,脸色极度的难看,手握着那弓箭紧紧的,青筋直突,却隐忍不语,竟然咬着牙也不出声! 苏飞言语是占上锋的。讨了许多便宜!他身边的江夏兵皆听之而发出窃窃私语声! 他并没有忘了这是战场! 他看着身边将士皆是如此大意,这冷汗突的就从后背冒了上来,因为脸疼而郁加让头脑清醒过来。只觉砰的一下在脑子里炸开了! 不对,不对劲! 凌统就算再好脾气之人,之前也发过火,暴过怒,可见不是一个一味隐忍的人,此时他都说的如此难听,并且是污辱性的,激怒性的言语了,他却突然不发! 苏飞脑皮一麻,大叫一声吼道:“……有后袭,散开!散开迎敌!” 他的兵都吃了一惊,反应过来以后才各自准备散开! 凌统听见马嘶鸣之声,立即发出哨声,弓箭手,不管是伏在树上的,还是伏在各处的,皆朝着苏飞的骑兵放箭! 嗖嗖嗖! 因江夏兵失错,又地形不熟,一时之间,无数人中箭倒地。仓促之间,又想起来拎着弓箭来反击,然而因错乱,反而用弓越发不得要领,又寻不到江东兵的要害,情急之下,竟是拎着兵器干脆朝着凌统兵冲杀过去。 在密林中,骑兵的优势早荡然无存了。此时只能弃马而为步兵,先占据优势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 沙沙声不绝于耳,竟是踩着枯树叶树枝的两翼伏兵已是快到江夏兵之后,见他们动作加快,干脆也不隐藏身形了,火速的从后面包抄,一涌而上。也不杀人,他们盯着的却是马! 一刀一个,手准心狠,或捅伤马匹,马匹狂奔踩踏而乱狂奔,或是直斩马蹄,马嘶鸣惨叫倒地不绝于耳,而人则已经完全慌乱,不成气候,不成兵阵,束敌无策…… 林中乱糟糟的,苏飞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了。他来不及下令,凌统已经趁乱,手持了一面盾牌挡着乱箭,拎着重兵,赶到了苏飞近前,眼见仇人就在眼前,他大喝一声,扔了盾牌,双臂怒涨而起,举着连环刀朝着苏飞的天灵盖直劈过来! 连环刀发出叮铃铃的声音! 苏飞根本来不及去看,下意识的翻身就避!靠着的是敏锐的直觉和下意识的危机来临前的反应。 福灵心至,才捡回一条命。 那刀砍了个空,却将地皮炸起,切入树根,正中苏飞刚刚所在位置! 苏飞心猛烈狂跳,拎着重兵而起,也不迎战,在敌锐之时,当首要避其锋芒,再寻机反击。因此并不恋战,掉头就跑,并且寻找隐蔽可倚势的地方! 凌统哪肯叫他跑了!收了刀奋起就追,红着眼睛,咬着牙道:“……吾誓杀汝!辱我之主,杀汝方能解吾恨,尽吾之忠!若不能斩辱主之仇敌,不如死矣!” 主辱臣死,这是一个心中遵为天之旨意的精神。 凌统在用着实际的行动表达着刚刚忍耐的严重的后果! 苏飞疲于奔命,此时已经没有空再去顾得上耍嘴惹他了! 此时的凌统就像一头暴走的狂龙,心里含着一把火,恨不得吞噬了他!脚大步跟,跨过障碍物,避开刀剑人群,眼睛直盯着苏飞不肯放,眼见就要追上了,拎着连环刀再次追砍上去! 苏飞都能看到跳起的那个倒影在地上了,这是分明要把他劈成两截的恨意啊! 他出了一身冷汗,此时也不嫌姿势难看不难看,人狼狈不狼狈了,活命要紧!他活着,他的兵,他的将士才能有主心骨,他若死了,就只能全军覆没了。 但凡领兵之人,都是有责任心的,此时也不嫌怂,大丈夫能屈能伸,当机立断,避之不及时,都不用过脑,凭着本能往地上一滚,很快滚到了一颗大石之后。 凌统万料不到他竟有此身手,有这身手不难,关键这是为了命,连脸面和尊严都不要了,像个在刀下只求活命和饶命的小贼一般利落,半丝犹豫都没有! 凌统嘴角一抽,那刀狂斩下去,却是劈了一个空,只劈了土地和空气! 他禁不住火冒三丈,大骂道:“……匹夫安且受死!奈何避如走狗!?” 第683章 凌统重伤讳疾医 苏飞心中冷笑一声,我傻我才等受死?!有病才这么做! 不过一而再,再而三,三则竭,如今凌统两斩不得手,此时已经躁怒于心,越是躁,越是乱,越是心里气急交加,反而越会出错!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能急,要比凌统更加冷静,寻找一击而胜的良机! 如若只是一味的躲,或者乱打一气,可能以他的体力和兵力,根本不可能赢得了! 耳边传来无数令人心中麻乱的声音,马嘶悲鸣,人奔逃窜而不能避,被围剿时的哀叫,这是渐渐围成阵势的不能得脱的令人绝望的余音。 眼前局势对己方越来越不利,当包抄之势完全完成,他这二千人马!?得全军覆没于此! 冷静!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 哪怕已至绝境,哪怕,敌方优势而己方劣势。这个时候,他没有再下达任何的军令。现在完全就只能看己方骑兵的意志,自己扛下所有的坚韧! 但为骑兵,无不都是从步阵之中挑选的最坚韧的战士,他们经过系统的训练,接受过死亡的威胁,哪怕现在离开了马,只能以步兵自由作战,也得拿出他们最坚强的意志来,各司其职。 就算是赴死,也得光荣,而不能未战未死而先怯! 而他苏飞,此时需要的就是设法干掉凌统,哪怕没这个契机,也得尽量的摆脱他,或是伤到他。激励己方士气,才能有生机的可能!能够尽量保存实力可以撤退。 这些念头,不过是一瞬,身体快过大脑,已经预先有了反应,他没有一味的等待和躲避,避到大石之后,便翻身扑到了一颗树之后,弯腰捡了一张弓在手,拎了乱箭在手! 吸气,呼气!冷静。听声音,听自己的手感和大脑给的直觉! 凌统已经狂怒不堪,拎着大刀跳上大石追砍过来。理智上知道,这样追杀人很吃亏。然而,怒火还是烧了一切,到了他的脑门上,燃烧了一切屈辱。他想要斩下苏飞,一血前耻! 大刀拎起,刀直指苏飞躲藏的大树,喝道:“……匹夫,休躲躲藏藏胆小如鼠,出来受死!” 电花火石之间,苏飞将弓横于身前,弓箭九发在手,只听蹭的一声弦响,九枝箭已经如箭一般飞了出去,因力太大,弓不堪重负,弦竟应声而断! 大刀将至脸前,苏飞忙避,却依旧避之不及,大刀砍到了他的一只小腿上,疼钻入骨髓,疼的跌倒在地,冷汗直流! 幸亏避了避,否则,腿已断了! 但是箭却并未有失,九枝箭,哪怕凌统有所防备也不可能在瞬间避开所有的箭。其中一只挨着他的脖子划过去,血流如注,他手抖着已经放开了刀,捂住脖颈,愕然的看着苏飞!还有一枝箭射穿了他的一只耳朵,竟只剩下半耳了,那血流的特别吓人,感觉整个人从脖颈以下,全是血,挂在身上。 虽未中要害,不至当场而死,然而也因中的地方实在厉害,命中的地方直接限制了凌统的行动! 凌统感觉声音发不出了,生理反应便是先跪了下来,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是要死了吗?! 还是生前的错觉?! 苏飞满头是汗,将刀提到手,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实在站不起来,便一步步的往这儿来爬,知道凌统可能未中真正要害,便想来补上一刀! 凌统眼珠动了动,哪不知他所想?!可他的反应已经很迟钝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脖子里在透气一样,生命力在消失! 就在苏飞快赶上之时,有一员副将火速的冲了过来,拎住凌统肩带就往后方拖,寻找掩体,“将军!将军!” 副将很焦急,拼死拼活,挡着利箭,把凌统终于拖到了一颗树旁,凌统却不忘手指着苏飞的方向,要他补刀! 副将反应过来,在凌统和苏飞之间徘徊了一下眼神,在犹豫着要先给凌统裹伤还是先去补刀重要! 可是凌统声音发不出了,手却执着的,眼神一直不离苏飞,指着他,手微颤,而眼神呆滞执着的样子,副将不再犹豫,拿了手上的刀,便往苏飞那跑去! 然而,还离三丈就被一枝利箭射了个对穿! 那边已经反应了过来,顾不上厮杀了,先来护苏飞,拖了苏飞就跑!此时不退,何时退?! 虽然凌统受伤了,但是江东兵的实力还是很强的,他们已经损失惨重,就算凌统死了,他们死战下去也未必讨得了好。 今天这个战事,还是江东兵占了上锋的。 那边已经乱糟糟的,很多江东兵见凌统伤了,都慌了神,涌过去护他了,趁现在骚乱人心不定之时,他们赶紧撤出树林,也不敢往别处走,就怕江东兵还设了埋伏,只以原路返回,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奔逃而回。 直到拼死拼活的赶了近二十里,才停了下来休整,人累的渴的已经没有感觉了。坐在地上,人都是木木的。 众人给苏飞止了血,绑了腿,只能粗粗的先处理一下,后面还需要医者再来重弄。 苏飞腿骨断了,人也很木,面如死灰。 这一次偷袭战,其实是惨败。遇到这样的埋伏,还能有命逃出来,就算不错。 他命手下清点了一下人数,二千骑兵出来的,结果现在只剩下一百五十六个人,马匹只有二百余匹,其它的都折了,死了,或是伤了,抑或是被俘了。 苏飞一听,差点昏厥过去。 几乎全部折损,叫他怎么与黄祖交代?! 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也是吓的根本不敢回去。他们素知黄祖严明,他们已是力战而不得不逃脱,可是这样的败绩,若回去了,黄祖丢不起这个脸,只会以为他们都当了逃兵,弃了同袍,偷生怕死自己先跑了…… 一时力竭之余,竟然绝望的哭了。 这种无声的哭最为揪心,英雄的血和泪啊。流完了血,再要流泪…… 苏飞喃喃道:“……我是罪人矣!” 他看着这一张张的脸上全是凄惶和无措,他实在狠不下心来,倘若这样回去,恐怕只有被斩这个结果。他更知道,他们宁愿真的当逃兵,也不愿意再回去了。 不是承受不了败,而是,不得不败而回,却不被接纳的这种绝望,他们真的尽力了啊。 可是这样败了回去,黄祖要继续进军,就一定会斩他们定余下诸将士的决心和退心。这就是堵怯心的常例之法。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你们走吧,飞一人回去领罪,所有罪过,我一人独担……”苏飞道。 众人跪了下来,泣道:“将军何不与我们一道离去?!回去必死无疑……” 苏飞也泣道:“……飞为江夏军中都督,若无忠心,哪里能立足于天地,何处又可容身?!汝等且去,飞生死皆为尽忠,不敢负黄将军提携之恩!” 众人大泣,一时之间,散落而走者,约有百余人。 苏飞身边只剩下了十余骑。 苏飞叹道:“……生死有汝等,飞至今尚有忠骑追随,此生值矣!” “誓死跟随都督。”十余人道。 留下来就是存了赴死之意了。 苏飞点点头,道:“男儿生于天地之间,生有常,死也有常,当为忠事。回去!” 众人护着他,一路往黄祖所在去奔。 而凌统再次清醒时,才发现自己捡了条命,只是脖子剧疼,却发不出声音来了。耳朵也被包扎着,想是已残缺! 他看向身边副将,副将跪下来道:“斩杀敌军一千二百余人,得俘六百,俘中伤者有三百余,马五百匹,死马尽是,已屠之犒劳于军中将士。我军虽胜,也有伤亡,并不多,只是末将等无能,叫苏飞逃脱了,如今不知生死,虽已派人去追,然,未知所踪……” 凌统张了张嘴,发现咽喉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不甘心的以手捶地,表达对于苏飞未死的愤恨! 此时他们露于野外,扎营此地,人还躺在地上呢,只是一个担架担着。在野外的条件也不可能多好,人基本就是与大地亲密接触。 副将等人请罪说己之无能。 凌统抬手叫他们起来,然后指了指咽喉。 副将忙道:“军医说将军也是命大,箭尖几乎擦着气管过去,也是幸亏处理的早,否则大动,恐怕气管一破,神也难救!还请将军定要仔细养伤,切不可动,否则必死无疑!” 这真的是与死神抢回了一条命了。要无数的机缘巧合才能避开咽喉气管被当场切开! 咽喉有时候比心脏还脆弱,心脏部位若避不开箭,还有肋骨可以保护一二,若是准头不足,便是胸前中了箭,也未必就死! 可是咽喉多危险,古往今来,就少有这样的巧合,一般咽喉只要受了伤,能活过来的,救回来的极少,基本当场就没了。 咽喉极度的脆弱,甚至都不必完全射穿,只需要射开了气管,那基本胸腔内的气压往外一喷血,那肺泡里的血都都喷出来,谁能救得了?! 杀过鸡或鸭就知道了,脖子是个极度脆弱的部位。 有时候就算戴了铠甲,就算没有破气管,只需重兵一击,颈骨一断,也是瞬间夺人性命。 动物界为何大型猫科,犬齿厉害的先咬猎物的脖子呢,原因就在于此! 其实战争之中,古代斩首比捅杀人的心脏厉害多了。 多数名将都是先瞄准咽喉,要么被箭射穿,要么重兵器只盯着脖颈,一斩而定,比如关羽,他最喜欢就是一合取人性命。如果只是捅心脏,可能会有错失,但是咽喉不同,一合就能定。 当然有时候瞄不准,也只能腰斩。 战争残酷,瞬息之间可能变化万千,能用一招解决的事,千万别秀技要用二合三合,可能你这一秀技,就被反杀了! 多数战将寻到隙处时,是真的一息之间,就是典型人狠话不多。 所以凌统能捡回一条命,真的就是运气成分居多,半点不夸张!连军医都感慨,这实在是太幸运了。 因为只需要一点点,只需要那么一小点距离,气管一破,直接就能当场嗝屁。 既使如此,凌统也像受了一次重大的伤,不仅人昏厥过去了,醒过来也不能说话了,呼气吸气都像喘粗气,整个胸腔都在疼,疼的那种感觉,还与受伤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像是胸口被大石给锤打了数十下似的! 整个人的精神也极度的萎蘼! 凌统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以指尖将所要发布的军令写在地上:清点兵马,收拾战场,重新埋伏!恐还有后军至! 众将听从而去。 军医上前,见凌统呼吸像个风箱似的,特别困难,流着汗冒死道:“……将军怕是得将胸腔中的气给放了,否则,怕是气出不来,会疼痛至极……” 他十分忧心。 凌统皱眉,摆手。 军医还想再说什么,凌统不耐烦的打发他离开,这心里气的,恨的,实在受不了,恨不得将苏飞杀十万遍方能解恨。 军医见他这样,还能说什么?! 又不能主动做这个事,若不得凌统同意,来治疗,恐怕凌统还得怪他多事,不仅不会感谢,还得杀了他! 他郁闷不乐的到了自己的帐中去了,在后勤处。 与他关系好的医者道:“……我们医者只是听令行事,凌将军既不以为意,不要自作主张的好!” “此伤可不是一般的伤,万一凌将军有闪失,出了意外,还是咱们医治不力,恐怕得是死罪,再则,此伤越拖,越会严重,人呼吸不过来,肺会伤及到的……”军医喃喃道。 “我等的手不及华佗稳,既是如此,何必揽这事,若揽了,就算凌将军应了,若是放气途中出了意外,当场小命不保,还要担个谋害主将的罪名,想想我们的一家老小……” 这是实话! 军医便不再提了。 其实江东好医者真的很多,像外科这一种,在这个时代,不避讳的。 没有后世的封建王朝那么妖魔化,避如蛇蝎。 这个时代犯忌讳的不是外科技术,虽然粗糙,但就是技术。真正犯忌讳的,其实是医的地位!在这儿,医,地位十分低下!国医,太医,听着是牛轰轰的,其实,在权力朝廷里,或是军队里,他们的存在感,一直都很低,地位低到常常背锅,特别惨……这种地位低不是指官职或军职低,因为他们的职务可能也蛮高的。 低,是指,话语权! 正文 第684章 陈登空手套白狼 没有话语权,就像工具般的附属单位和人而存在!与其说是医者,不如说是如影随形的幽灵,不光这一个行业如此,别的行业也一样,如工匠,粮草后勤官等等……他们做成了,没啥大功,因为冲锋陷阵不是他们,若是败了,那基本都是要用头祭天了…… 医者与巫同等,地位本就不高。在军中,就算有了些军职,也只是当个工具在用。没什么地位。不像华佗这种任性老头,想要逮谁就能吩咐人把对方押来做手术,不应,呵呵,他有手法收拾人,不给面子不成! 这一种,都是因为吕娴重视,尊重,给的地位高,建医院,培养军医,并且还拨财政费用,才纵的这老头牛轰轰的坏了! 很多医者看华佗和医者在徐州的地位,心里又怎么能不在乎?! 酸的很。 想到眼下自身的处境,人微言轻的,这心里的滋味就甭提了! 军医见无人在,只喃喃道:“……这样拖下去,这样的伤,能不能拖得过去,还不好说……看着是无事。呼吸不畅的时候就知道厉害了。能无事,自是最好,若是有事……” 他想了想,打算到时候也不说破因由,因为知道说破了因由,凌统不答应治,最后这事也是他不尽力这罪上,还是个死罪。 既是如此,只以旧伤复发为名混过去就算了。 这一种,还能保住小命。 军医叹了一声,医者看着有编制了,其实在军中,算个屁啊,不好混,讲的话,没人听就算了,还得怼回来。真正好混的,永远是能立功的将士。 他们医好了人,也就是应该的,若是医不好,死罪就跟着来了…… 隔行如隔山,讳疾忌医,不遵医嘱,不听医者话的人实在太多了。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偏偏他们地位也不高,有时候说真话,也没人听。医者实在太悲催。 说句良心话,偶尔也会生出嫉妒那华佗医学院的心来,只是这样的真心思是万万不敢说的…… 他拧着眉,凌统这样死撑,拖的时间越长,肺越难受,拖着拖着,肺就真正的损伤了,就算侥幸死不成,以后吸呼气都会疼,还能不能上战马,都是未知之事! 黄祖已经与张硕的兵马汇合了。 两军相整,约有五千左右的兵力,很强的实力。 然而黄祖却极不悦,因为张硕来接,但是广陵城中却未出人来迎。黄祖心中能高兴才怪! 扎完营,黄祖隐含怒道:“广陵可有使者在此?!” “并无,只有一二斥侯在此,”张硕道:“进出通报消息所用,斥侯说广陵城中在修整被打破了的城墙,再加上那一位高二娘受了伤,因此脱不开身。广陵人手并不足。只是依赖将军来防守!” 黄祖冷笑了一声,他本来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虽然来了,可是广陵毫无动静,这是几个意思,连个礼节都不懂?! 因此他率先上了马,道:“祖且去城下会会这陈登!” “将军!”众人阻之不及,只能拍马跟上。 陈登早知黄祖到了,可他没有急着凑上去,此时凑上去,这是白等着被催要着孙策而已。他巴不得拖呢。 城上诸人瞅见黄祖兵马已扎了营,率了一营往城方向而来,十分紧张的来汇报于陈登,陈登似乎早料到黄祖会来,不缓不慢的到了城墙上来,道:“无妨!登自法叫他们退回。” 广陵城中人皆紧张无比!哪一个不担心?!广陵能承受得住一次猛攻,若再来一次,怕是顶不住了! 这黄祖如此多的兵驻扎于广陵五里之外,这种威胁,让众人心中都暗暗的戒备着。 高二娘也被人通知到了,见到陈登道:“大人。” 陈登道:“与他拖延一二,不必动刀箭,他自会退兵!” 高二娘应命,为小心起见,还是准备了弓箭手等守城人和器械。只是城上一眼看过去,却只见悠闲,并不敢半丝的防备! 踏踏踏! 五里并不远,黄祖很快就到城下了。抬眼眯着往上一看,似乎在衡量着怎么追问和试探。良久便命左右中一人向前到城门之下,道:“城上之人,命陈登前来答话!江夏黄祖在此!” 陈登一脸惊讶的露了脸,慌忙道:“黄祖将军竟亲自来城下矣?!失敬失敬,是登失礼了!在下广陵太守陈登,在城中已候久矣。登这便叫将士下去开城门,请将军入城一叙!” 说罢忙对左右叫去开城门,左右难为的说了什么,陈登这才对城下道:“太史慈攻城之急,将南城门弄坏了,一直在修,如今固定住一块大石,只恐搬开要费些时辰,不知将军可否稍候,或是从东门进城?!” 在他说要情真意切的要请他入城一叙的时候,黄祖已经眯上了眼睛,这心里的愤意倒消了些,听他情真意切,也不似话中藏假。这南门的确是破败不堪重负的模样。 他心里也不失警惕,倒不好问他为何不来相迎之意了,驱马上前,拱手道:“陈太守!某正是黄祖,失敬。原来是城中失修耽误,某盼着与陈太守相见,满心以为太守会来与祖说话,原来是城中之事延误了。也是不得已。只是,祖来一心期盼与陈太守商议要事,不知太守可出城赴我营中一叙?!” 陈登心中都乐了,这黄祖不愧是老狐狸。 他作无奈道:“非登不欲去也,而是此番城中伤者无数,都需要登亲自安顿,实在脱不开身,我城中空虚,人手不足,实是无奈,黄将军盛邀,本不该拒,只是不知可否通融一段时间,待登将城中安排妥当,城门与城墙全部修好时,那时再出城一叙不迟!届时登定罚三杯赔罪,与将军共饮数日以庆贺。” 黄祖听了也沉吟一声,心中明白,两人是不可能彼此信任的。 黄祖笑道:“既是如此,祖也不为难太守大人。只是且依信中所诺,将孙策首级扔下来!” 这老狐狸是想试探自己呢。 扔下首级,就算扔了假的,默认孙策死了,那他等于是将筹码给让出去了!黄祖得了首级,信了这件事,达到了目的,直接跑了,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直接扔首级十分不妥,等于是轻视了这孙策的性命,就算是真的,这黄祖也未必信是孙策的首级。 陈登道:“黄将军,登以为,杀孙策不妥!” “哦?!”黄祖哼笑一声,道:“不会是想反悔吧?!不然放下活的来,也行!莫非是以为祖不守信?!待得之孙策,祖自会去分击江东兵,为广陵解围。如今江东兵猛于外,若不与祖此人,只恐祖不敢尽力。” 这几乎就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了! “黄将军听我一言,非登不信黄将军不尽力也,”陈登道:“孙策在城中,反而相对安全,若与黄将军,只恐会被江东兵夺回,那时,一切皆休矣!孙策必率大船和江东之力,击我广陵和江夏!登全为我二人考虑也。孙策不主领江东兵,你我合力,力敌之,未必不能胜,然而,若孙策被夺回去,此子甚勇,你我二人皆休!我知将军恨孙策入骨,必要杀之而后快。然而杀人不迟,只是此时若杀孙策,只会激怒江东,将军也是久在沙场之人,岂不知哀兵必胜的道理?!如今登不与孙策,实是为大局考虑,倘若战不敌,尚有此人在手,可以威胁江东退兵,进可攻,退可守,此方为兵之道,望黄将军知之,切勿误会!” 黄祖拧着眉头,若有所思,他当然知道,他只是不信这陈登罢了。 只是听这一言,却觉好笑,这陈登确实是巧舌如簧,其实根本就不想将孙策让给他罢了。是怕人与援两失不成?! 站在他的角度看,其实,陈登所虑也是正常的。 陈登道:“如今将军已出兵至此,江东兵必已知道消息,只恐将军不欲参战,对方也未必肯信。” 意思是你都出兵了,还想要脱得开身吗?! 说的委婉,黄祖也不觉得中听。 “只恐江东之兵不仅会主动击黄将军之军,还会阻挠你我二军相合,”陈登道:“孙策在此中才最安全。若江东兵来,登定出兵以策应黄将军左右以助之,共退江东兵。等大胜得归,登再将孙策与黄祖将军如何?!他在城中,将军应也放心才是!” 总归不会插翅飞了的。 这话暗示的就很明显了。 黄祖也有自己的意思。虽觉得这陈登必是想空手套白狼,然而他的心思也不纯。 就算真的得不着孙策,他可以以此为名来攻打广陵! 寻思一二,这才笑道:“既是如此,便不急于一时了。待退之江东兵,祖再来取孙策!” 陈登拱手笑道:“届时,登定扫街相迎将军入城庆贺大胜!” 黄祖扬了扬马鞭,道:“吾先回营,有事再来说话!” “送将军……”陈登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谦卑的。 黄祖倨傲不已,调头带着人跑回营去了,五里路,也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很快就到了! 人走了,高二娘才松了一口气,叹道:“黄祖年老矣……” “年老是真,可并未老糊涂,他来,是为探我广陵虚实……”陈登道:“见我城墙破败,不堪一击,又见城上实力虚弱,心中已经笃定,要攻广陵,轻而易举!” 高二娘道:“所以他不是来要孙策,只是以要孙策为名?!” “此时,孙策生与否,死与否,或是在城中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广陵,”陈登哧笑了一下,道:“这老家伙很贪心!” “只恐也很警惕和疑虑。”高二娘道。 “这是自然,他当然不信吾,心中有他自己的打算,我的信,只是一个引子,说是被信引来,不如说是被他自己的筹谋而引来……”陈登道。可惜,他谋的就是黄祖的命! 陈登最擅在人心上做文章。 高二娘觉得他在揣度人心上,已经是登峰造极的水准了。 “举城之力而来,也未必能打下广陵,这黄祖有点自信过甚了。”高二娘道:“恐有挫折!” 陈登心道,岂止是挫折?! 江东其实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等兵力全涌至,黄祖不死也得脱层皮! 请他入城,他不敢入,而要陈登出城,陈登也不出,就这样相互戒备的脆弱的同盟关系,黄祖也是真敢来! 他就不怕陈登根本不想助他,他一点援助也得不到吗。没有后援,同盟又靠不住,他哪里来的自信,一定能击败江东兵,还能夺下广陵?! 高二娘都有点惊了。她在寻思,也许有些战将,年纪渐长以后,会盲目的自信,以及一种骄傲自负。这一种,无论她以后经验多丰富,不谨慎,骄傲这种毛病可千万不能存在心里。不然,老马折蹄可就太难看了。果然啊,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陈登算着进日,道:“最近十日,江东之兵,必会速涌至!此,才是真正的举城之力,如扑面而至的江水,就在眼前了……” 这等的压力,何止于泰山之崩的压力?! 高二娘的压力自不用说。 而陈登现在,每一步都不能错。算错一步,此城就丢了,随他陪葬…… 江东之怒,需全力而抵挡之!犹恐不能胜,岂敢不用心尽力。百般谋算?! 黄祖回营后,将事说与主薄等人听。 主薄道:“将军还需防备这陈登,他必要利用将军,这分明是以一个虚幌而叫将军打头阵,为此尽死力。此人心计,堪比空手套白狼。将军切不可深信之。” 这话就不大中听了,空手套白狼,白狼是谁?!江东还是他黄祖?! 众人也道:“只恐他不仅不会援将军后,恐还会落井下石,偷袭将军……” “陈登不至如此,”黄祖笑道:“大敌在外,他岂会因私心而只顾攻我之后?!尔等多虑。” 众人心急不已,就算不主动攻,恐怕会坐视不理,这一种,才是更讨厌的。可是看黄祖却半点不担心的样子,众人急死。当时在江夏,还不觉得此境有多险急,如今身处于广陵城外,而江东举大兵而来的这个眼下,他们感受到了螳臂当车的愚蠢…… 正文 第685章 别三日刮目相看 这处境,令人绝望。 正劝之不及,突有斥侯来报说是苏飞回来了。 苏飞是被十余骑人给抬回来的,人昏昏沉沉的,勉强还有一丝的清醒,进了帐中,众人看着都惊愕不已。 苏飞看向黄祖道:“……飞罪人矣,此去偷袭不成,反而中了埋伏,竟全军覆没,如今只剩下这十余骑了……飞愿领死罪,求将军赦众人!” 众人皆吃了一惊,看着躺在担架上的面色惨白的苏飞,愕然不已,只剩这十余骑了?!那可是两千精锐啊! 黄祖听了先是愕然,然后是大怒,道:“信汝之能,才遣汝为先锋,汝无功,还折损精锐营,败我军士气,按令当斩!来人!拖出去立斩之!” “主公!”张硕率先单膝跪了下来,道:“主公不问事情经由,先问罪定斩,如何服众?反而更对士气不利啊!不如先听苏将军通报事情经过,再定罪不迟!” 主薄也拱手道:“主公!未战先斩军中都督,十分不利,还请主公三思!” 众人皆来劝谏,黄祖先稍息怒,道:“好!且听汝一辩!” 苏飞这才道:“飞领命坠江东兵之后,本以为他们定然不防,然后江东兵却早料出江夏会袭其之后,竟在林中埋伏,将各要道上皆设陷阱,飞不敌敌军之强,陷入围剿,不得已,只带这十几骑突围而逃出……其余或被俘,或死,或散……” 苏飞泣道:“飞无能,愧对主公!” 黄祖的脸色很难看,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道:“江东兵早有预料?!敌方何人将领?!” “凌统,此人中了飞的箭,如今不知幸存否……”苏飞道:“敌方占据地利,飞不能敌也!” 黄祖怒道:“汝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这点警惕性都没有?!” 苏飞讷讷不能辩,黄祖正在气头上,他若再狡辩说当时根本没办法警惕就已经中了计,不得不战,黄祖定然更生气,反而定会斩他。他只能低头认错,道:“……飞有罪,请主公责罚!” 主动认罪,也许还能有生路。态度要好点。本来战败之将,本就没脸说太多,说太多,便是有理,也是狡辩。战争就是如此残酷,战败之将,说的越多越错! 黄祖道:“来人,拖下去斩!” “主公!”众将皆出列道:“主公息怒!未战而先斩先锋之将,甚为不祥啊!还请主公为士气考量,切莫再伤士者之心了。苏将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又受了重伤,敌方本就狡诈,他已经力敌之,不如且将此罪记下,以后再将功折罪!” 文士也都道:“请主公且记下此罪,再将功赎罪!” 黄祖本来就觉得没脸,特别丢脸,他虽怒也不至于非要杀苏飞的程度,要的就是一个台阶。见众人力保,黄祖才虎着脸道:“众人保汝,且保下汝项上人头,等伤好再立功赎罪,汝可有异议!” 苏飞道:“末将谢主公!谢诸位力保之恩,末将必反思己过!” 这事这才算揭过,算是把面子里子给担住了。众人将苏飞抬了下去治伤。 黄祖心中含怒,而众人也都沉默以对。气氛有点消沉! 黄祖此时已经意识到了此来,风险很大了,而且是很危险的一种行径。本来没有后援,他还不在意,可是当先锋营全军覆没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巨大的风险,那他就是傻瓜!黄祖沉吟不语,心中反而像被泼了一瓢冷水一样的透心凉! 此时的他,反而有一种进退两难的心境了! 力排众议,跑了过来,本来意气风发,又跑去广陵城下质问,十分志得意满,结果现在打脸来的太快,瞬间让他清醒! 退兵吗?! 不能退啊。退了脸往哪儿搁?! 所以黄祖现在就是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不说话,约是指望着众人说话,然而众人在来时,已经劝的话都说尽了,现在反而不敢说话了! 为啥?! 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很微妙,相当于史上曹操想退兵又恐折士气丢脸时一样,只能僵持着,本来心里就已经很难堪了,结果杨修这货就开始收拾包袱,还大放厥词说什么鸡肋不鸡肋的,弄的士气大动!逼的曹操恼羞成怒,不斩他斩谁?!本来曹操忍着杨修这个话多特别喜欢显摆小聪明的嘴已经够久了的,正好趁机斩了他,还能祭一个人头,定个人心,两全其美! 现在黄祖这儿也是这种现状! 事到临头,文臣武将的反而谁都不敢提要退兵回去的话了?!本来苏飞败了就是给了黄祖一个耳光,现在谁敢提退兵,就是给黄祖另一个耳光! 人老了,是不能惹的,你不知道你说的话,反馈回来的是斩杀你还是趁势下坡。 没人敢先触这个霉头。但都希望有第一个人开口,他们也好接上话,但每一个人都不希望成为那第一个开口的人。 所以,现在黄祖就希望有人指这个话头,但偏偏没人提了,他就很郁闷。 自己提是万万不能的,只能硬着头皮,看了众人一眼。心里着实有点丧气! 这兜冷水泼的他有点稍微清醒了,也意识到了此来,可能确实是有点莽撞。 所以气氛有点僵硬,也有点小尴尬。 没人主动说要退兵,但也没人主动说要遣兵去主动找江东兵啊,所以黄祖就散了帐! 散帐出来,众人也不敢多言,一个个的耷拉着脑袋回帐中去了,这个时候乱说话,是可能会丢掉小命的。黄祖心中有一股邪火呢,万一烧到他们身上丢了脑袋,岂不是悲剧?! 文臣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立场相近的都凑到帐中去商议了。 而武将之中,气氛也有点消弥,因为折损的这些骑兵,真的算是江夏的精锐营了。就这么没了!哪个能不嘀咕?! 江夏自来都是临城而守,所以黄祖虽多败但并不会说丢了城池等诸事。江夏兵未必是擅于野战的。而现在面临的现状可能就是大规模的野战。 所谓野战就是战于旷野,这对兵力的要求更高,对战将的实力要求更高,同时还需要强大的后援,指导,以及后备储粮等等。 而现在江东兵必倾涌而至,这一战,可能是真的免不了的。 能在这种情况下交战几个回合,谁的心里都没底。 现在连黄祖心里都有点懊悔了。他似乎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了危险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张硕进了苏飞的帐中,军医正在处理他的腿伤,苏飞身上全是汗,咬着木条,军医给他正完骨,处理了伤口,才包扎了起来。也幸亏是冬天,有很大可能不会感染。也就可能保得住命。 冷兵器时代的伤亡其实比热兵器时代更大,工业体制下的医疗很发达,就是失去了腿,也可以有高质量的生活。但在这个时代,失去腿,失去的可能是命,就算侥幸保得一命,各种并发症,炎症也会要掉人的半条命。 伤及要害会丢命,失血过多会丢命,而止住了血,若不能处理后续的伤口和炎症问题,生存下来的机率也未必很高。可以说是概率很低。 所以苏飞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问军医,“我的腿能不能保得住?!” “虽伤了骨头,但若是能保养好,以后上战马无碍……”军医道。 苏飞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他的战将生涯还不至于结束。 谁不在乎自己的职业生涯,谁又愿意军事上的前程尽毁呢?!尤其还是以战败终结,惨淡收场?!每一位战将都想要以胜落幕。 待人都出去了,张硕才问他细节。 苏飞道:“江东兵力非常强,此去,你更要小心,切不可大意轻敌!” “一个凌统就叫二千精锐尽损,待其后军至,只恐更难敌,”苏飞忧心忡忡的道:“……尔等何不力劝主公退兵回江夏,据城而守,进可攻退可守,反而更安妥,立于野外,只恐受制也!若被其包围,只恐会全军覆没!” 现在苏飞刚败,他是不能提的,提就是别有居心,被敌人打怕了,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后果很严重,他战败之将,只能认怂。 张硕摇首,面色为难,道:“将军如今战意正胜,先前诸人已劝过几回,将军皆一意孤行。如今,只恐众人都不敢提了……在来的路上,众人力劝要注意广陵陈登可能有诈,我也多番去信与将军,然将军心中却乐观,还去广陵城下探了一二,陈登却连城门都未开……” 苏飞听的直拧眉,心砰砰直跳,道:“……陈登必然有诈!” 张硕叹道:“将军遣我来后,一直驻扎于此,而广陵城中却没有什么反应了,这很明显,是很防备我们。陈登必是要利用,甚至是要图谋将军的……本来,将军便乐观不已,我们劝他退兵也不现实。如今遇败,按理说是劝退的良机,然而,你也知道……将军这性情,若是胜了高兴还好,劝着,便是说了令他不高兴的话,他也不会追究,若是败了,脸上挂不住,再去触他霉头,说的话,可能问题就大了……” 苏飞听的心情沉重,道:“可还是要劝啊……” “再缓缓,定挑时机劝之一二,”张硕道:“在这之前,为保险起见,还是试探一二将军的口风……” 若是口风坚决,恐怕连提都不能提了。 苏飞听的特别心累,道:“……若广陵真存了不良的意图,前有猛敌,后有背刺,一切皆休也……” 张硕心情也极沉重,劝他静心养伤,又安排人等他稍好些,便送回江夏去。这才出了帐,心事重重的进了自己的帐中。 帐子被江风吹开,透过帘子便能看到广陵城的城廓和轮廓,像一只振翅而展的鹰,而鹰身后,是他隐形的主人…… 黄祖似乎忘了,这陈登看着怂的不行,只是一个书生,然而,他的身后站着徐州啊。 而此时的徐州,收到信后,立即就报到了贾诩和陈宫处。 二人很快就坐到一块商议了。 陈宫道:“文和对元龙此事有何看法?!” 贾诩给他倒茶,笑道:“元龙行事,阴柔中带着狠辣,而又带着男子汉赴死不回的气魄,他这次行事,这么狠绝,倒是叫我刮目相看!” 陈宫哈哈大笑,不禁感慨道:“宫也很意外。文和未进徐州之时,对他的性格处事都有所不知,其人执拗而认死理,当初无论女公子对他怎么招揽,他都视而不见,甚至宁愿到田间去劳作,以身作则当个农事官,干的风声水起,也绝不愿为女公子从事,元龙那时的性格确实很棘手,就连宫也数以放弃。然而女公子却以为,人有坚持,方能有品性,她看上的就是陈登的品韧,言将来必为雄鹰,展翅护一方太平……如今看来,陈登比女公子以为的还要更开拓,他不守成,而以守为进,令宫十分意外。” “然而带来的后果,可能会有毁灭的一面,”贾诩笑道:“所以,就看我们策应他后援了,他应是极信任我等,信中话未说透,然而,却赌我们有十足的魄力和与他类似的默契。” 就是陈登以为他们必知道他想干什么。 而陈宫与贾诩也确实是这样想的,这么大的事,虽然震惊,然而都出了,第一反应不是斥责,而是立即就应对。 二人正相视默契而笑的时候,陈珪匆匆的到了,一把年纪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却还是生龙活虎,半点颓靡都没有,可见这老狐狸平时多会装弱了。 也是,陈登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哪还能淡定的眯眼装老狐狸。 他中气十足的拉开了内室的门,屏着气道:“……元龙果真将孙策擒了?!” “岂能有假?!影部已经在送人回来的路上了,同行的有太史慈。”陈宫将信递与他,笑道:“元龙不仅擒了王,还擒了一员大将。汉瑜啊,你生了一个好儿子啊,元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真是惊人!这个消息待传开,陈家父子之名,将名传天下,青书留名!” 正文 第686章 冒天下之大不韪 陈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关上门坐了下来,依旧难以平静,道:“此事元龙办的鲁莽!太冒险了!” 陈珪更担心后续的问题。担心儿子的安全,以及广陵城的危机和可能的牺牲。 “虽然危险,却也带着机遇,”贾诩道:“先退江东兵之怒,再进入外交使臣谈判阶段。此次,定要击打的江东士气凋零,元气大伤!得之小霸王,虽不能完全令江东现下就俯首称臣,然而,待北方定,荆州平,江东便是有大才,时机不利,也不得不低头。” “先压着它,待以后不服时,那时已能空出手来全力收拾。”陈宫道:“眼下处境是先保住广陵!” “保住广陵,谈何容易?!”陈珪愁眉苦脸,心中既震惊陈登能干出这样的大事来,又特别郁闷元龙怎么就这么敢呢,这么偏激呢,这里面的风险真的太大太大了! 陈宫笑道:“汉瑜似乎不高兴?!你们父子,在对待女公子的态度上,也是两极分化的很了……” 陈珪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了还有时间调笑。 “汉瑜对女公子,是更保守,更低调,然而也不怎么爱出力,可是元龙却完全走向另一个反面,他是更激进,更偏激,行事狠辣,出手不凡,虽然就是不承认他心中是服女公子的,可是行事,反而更说明他其实口不服,心早服。”陈宫笑道:“此事,元龙并未与你商议吧?!” 一说这个,陈珪就很生气。便不语。那脸色虎的简直了。在他看来,元龙简直是在拿命胡闹! 贾诩笑道:“元龙虽行事略有些激进,然奇招有出其不意的效果。有此魄力,不怕担事的性格,可以进中枢了。我看可以接汉瑜的班!” 陈珪听了不满道:“他性格太激进,若进中枢,能将外面搅和的满天风雨,如何能成?!进中枢还需要守成为好!” 像这老狐狸似的,明明有智谋,可就是拨算盘似的,拨一粒动一粒?! 陈宫都懒得说他。反正陈登干了这事,陈珪此时便是想躲也不成了,他必须得出来跟着出谋划策的收拾局面! 陈宫与贾诩一笑,他们心知肚明陈珪的忧虑,也不再点破。 贾诩道:“立即当派使臣前去广陵,大战过后,便是协商阶段,公台,以你之见,当要提何等的条件?!” “昔日女公子曾言,孙氏一族,皆为才俊,孙策昆弟之中,尤以孙权为重,孙策被擒,孙策又交代让他继位,此事若成,大不妥!”陈宫沉吟道:“以孙策为质,不如以孙权为质,二者皆来,皆扣住在徐州府,有此二子在,压上江东二三年不成势,足以!” 如此,江东足以乱上这么几年的了! 二三年之后,徐州之势,早已今非昔比,再谈过江之事,都是很可能的事了。 而且有这二子在手,等于掐住了江东的七窍,往后要拿捏江东谈别的条件,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贾诩笑道:“我也是此意,不知汉瑜有何高见?!” 陈珪心知贾诩在试探自己,到了此刻,他还能有什么牌不舍得拿出来吗?!儿子都恨不得摊开所有的牌面,他再这样保守,只想保全自身,恐怕是没用的了,子之功过,父代之啊,陈珪真是一口老血堵在心口,有计便是不想献也得献了。 他看向这两个狐狸,脸皮直抽抽,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是故意的等着他说呢。 他便是憋着不想说,也不得不尽所有之智,道:“当遣大臣往江东,派选之人,当为徐州心腹,不会被江东策反之人。以监视江东所有动静。”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如若顺利,可以谈成驻兵哨站,”贾诩道:“此事全可依赖于元龙完成,他有这个盘算,没有比他更清楚那边局部之势的人!” 陈珪心里想骂人,驻兵?这是什么性质,江东肯答应才怪! 这可真的是得寸进尺了! 他便泼冷水道:“这些全都要在能护住广陵不被破,而江东兵能被击败而退的前提之下才能谈得成!否则现在之势,只是水火不容,鱼死网破!江东若真要举城之力,广陵未必能应付得住。而我徐州如今也空虚,倘若广陵被破而屠尽,元龙只会成为千古罪人,而谈判的前提便不存在了,谁任谁宰割,还不知晓!” “便是有孙策在手,别说驻兵,遣大臣去,便是想要换来孙权为质子进徐州,也难以谈妥!”陈珪道:“若胜,则元龙为功臣,名垂青史,一切条件都好谈。若败,广陵之土,以及这许多百姓,全丧于元龙贪功之手,为一孙策,而不顾如此多人的安危和大局,元龙便会成为千古罪人……这些你们又都考量过了吗?!倘若败,徐州若何?!推元龙出去顶罪,将此事撇的一干二净?!” “事有成败,人有功过,”陈宫道:“汉瑜所忧虑,宫自知晓,女公子更知晓。从元龙为广陵太守的那时起,元龙之荣辱早已与徐州绑定,汉瑜不知矣?” 陈宫正色道:“他成,则徐州荣,他败,则徐州耻!汉瑜莫非以为,若是他败,徐州以及女公子会将元龙扔出去让天下人罪之,而徐州和女公子就真的能落得了一个无辜的名声了吗?!利用人殆尽还要销其骨,天下士人何其齿寒,汉瑜何以见得,女公子就只这点心胸?!成则成,败便败,成与败,徐州与之皆一力承担!” 陈珪一愣,脸色十分郑重,道:“倘若如此,元龙之计,天下皆会以为出自你们三人,难免落得不义之名,便是此,也可承担!?” “自当承担,”贾诩道:“若说陈登所为,与我等并不相干,天下人信吗?!既然不信,何苦解释?!况且,谋士一体,皆为主所计,元龙所谋,便是公台与我共谋!汉瑜也不外如是!” 陈珪突然笑了一下,道:“好一个共谋!便是名声难听于世,元龙与能你们二人担一个同谋的名声,也算值得了。他行此事,我是完全不知的,若是知晓,定会阻挠他。如今,看你们二人,如此有承担,珪与陈家与徐州共荣辱而已。” 陈登做了这个事,整个陈家都没有退路了。 陈宫道:“非我等大度是也,是女公子不同于众人矣!若是旁人,一则是窃喜之人,成则定赏元龙,败则将一切后果推到他之身上,二则是极力撇开与陈登所谋的关系,不想污自身之名,担一个不义于天下的名声和后果。可是女公子,汉瑜至今还不了解吗?!” 这说的,一个是曹操,一个是刘备吧?! 陈登办的这个事,的确是性质很严重的一件,若是曹操得之,如前者,若是刘备……只恐惶恐而推卸,唯恐天下人误解他是一个只嘴上仁义,实际上还是利益为先,干出这样的事的人,刘备是宁愿放之纵之孙策,也不愿意担舆论非议的人。因为仁义是刘备的立身根本,刘备若现在是广陵太守,没有根基之前,这个事要真是刘备的人干的,那不得了!刘备吃不下他,只怕还得被孙策和江东给反噬了。他吞不下,也没能力吞下,只会将孙策送回去,向天下谢罪,可能再把办这个事的人交出去了事…… 陈宫这话只差指名点姓的说白了。 陈珪低头思索,若是吕布,脑子一根筋,恐怕只看到利益和喜悦,都不知所以的只顾高兴,不顾后果了,他这个人怎么想可以忽略,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啥反应。 只是吕娴,陈珪其实心里虽然否定,却也是不得不服的。她是个特别清醒和清楚利害关系的人。这件事她若知晓,利弊,风险与机遇,会想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还会选择与属下承担所有。并且将方向往好处发展!这就是她的气度和能力。 她不仅不会谴责陈登办的这个事太大,还会引他为心腹,尽管元龙与她之间,可能还是不对付,观念与一些行事风格的差异也很明显,她也都能包容。 这便是她真正可贵的地方了! 正因知道她这个性格,所以陈登才如此不顾后,元龙以前可不是一个只瞻前不顾后的性格。现在能如此激进行事,是因为他虽然还是对吕娴有意见,可是吕娴这等主子,令他安心! 她是最重要的后盾。这才是真正的让陈登如此激进的原因!是因为陈登心里已经有了牺牲精神。 想到这,陈珪便是一叹。他又看向眼前的二人,想必他们也是与元龙一样的心思吧,所以根本毫无保留。 贤人出,果然阴暗宵小心思皆遁矣。能出现这样的一个人,让他们这些人齐心协力,不用担心自己的后路,而全心全意的只谋划,不用考虑其它,也是命数! 想一想,那袁绍势大如此,谋士多如星云,却每每相互猜忌,与之相比的徐州,谋士之间放下私心,只同心协力的样子,简直对比感人。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陈珪道:“自当全心尽力!” 三人立即开始召人开会,商议外交要提条件的细程,以及步步谋划的细节,全部都要出计划来。 同时,陈宫已经紧急加送粮草往广陵,并遣人增援,同时又送秘信与前线吕布与吕娴。 当此之时,还得保密,其它人知道的越晚越好!以免坏了徐州大谋。 若是从中作梗,只恐会横生枝节! 徐州频频调动兵力和粮草往广陵,有心探查的人,又岂会不知?!粮草多与,与往常所与更甚,然后再见相府多是人进出商议事情,聚集一处很是奇怪。刺探们也都知道,这必是已经出事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并不知道。 徐州一向都是各司其职,一般而言很少会出现多人聚在一块开会的情况,就算是例会,也不至于如此匆忙。这很不寻常! 难道是广陵失了?!被孙策攻破了?! 当天有很多的消息发出去,不断臆测,只是将这细节一一写明,发出去。 若广陵真的有失,徐州有背敌,可是大好事,很多人盼着的大好事。后方不稳,前线必受影响,若影响了军心和士气,便不必担心吕布父女造成多大的伤害了!他们必不得不撤兵回徐! 徐州紧急的运转起来,陈珪天天开会,连家也不着,头晕脑胀。 这一日难得回来休息,辅开纸想写信与陈登,可是写了一张又一张,终究是问什么都不不妥,问他不该如此做吗?!责问他现在行事不考虑后果吗?!或是问他焉能为吕娴有如此牺牲精神? 可是,身为士人,为了明主至此,也无可指摘,人的志向,又怎么能责问?陈珪实在问不出口。 一想到此,又疲惫,突然又悲从中来! 心腹知他心事,劝慰一二句。 陈珪道:“如今也尝出身为人父的心酸来。” 他惆怅的道:“主将亲自给受伤的士卒治伤,传至其母处,众人皆以为其子必能得重用,皆以为荣,独其母悲,言其子必以死报效,只恐命不久矣!后来她的儿子果然战死沙场!想至此,难免心中不堪,兔死狐悲罢了!” 陈珪毕竟年纪大了,这样一说,身为人父的心酸,全部都露于情绪以外,令人十分动容! 心腹幕宾道:“元龙有其志!不可转也。” “不可转也……”陈珪道:“那位女公子,珪曾以为,以元龙的性情,至此也不能与她相容。不料他今已能效忠至此,出乎珪之意料。” 陈珪对吕娴的心情现在真的是极度的复杂,是怨中带着一点恨的。只是说不出来罢了。可是他不能埋怨陈登,因为这是儿子自己的志向,他不能阻挠。 况且事已经至此了……想阻挠也来不及了。事后再说,更不妥! 现在他更担心陈登的安全! “此事,当如何收场?!冒天下之大不韪啊……若败,城毁人亡,名声丧尽……徐州也会被波及,那时天下又有何人会说元龙之谋举世无双!成则名传后世不假,可是若败了呢,他怎么敢?!他怎么就敢?!如此的鲁莽!”陈珪这些天光想一想,都心惊肉跳的。他太敢赌了,陈珪是完全没有想到现在的陈登这么的果敢!像要以身献祭一样的决绝! 正文 第687章 援兵粮草与外交 这个事若是旁人做下的,他也会赞一声英雄,可是他除了是徐州副相,他更是一位父亲!一位世家的掌权人。而元龙是他最看重的,可以继承陈家的人。 如今……看他这是要将身献于公,完全的要丢弃陈家了。 “忠孝难两全,”幕宾道:“元龙既已有所抉择,大人就尊重他的选择吧!” 陈珪闭上眼睛,这个份量,谁都知道。所以贾诩和陈宫才说,将来陈登必入中枢,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他的魄力,他已将自身完全的献给公心与忠心了。 这样的陈登已经有资格和能力入中枢。 而且他的手腕,比起陈宫和贾诩更带一丝狠决,是这二人没有的,就是陈登真的敢!能豁的出去,为了达到目的,是个能以身饲狼的狠角色。 中枢之中,需要这样的人!不顾己身而能一心为公的人。可以与手腕温和的其它人进行互补! 徐州肯定了他! 陈珪自己都没办法去评价这个儿子了,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也许元龙所想实现的只是自己的志向,只是以往终究没有这样的主公能够容忍,没有这样的平台可以发挥,如今……”陈珪叹气道:“苍鹰展开翅膀,博击悬崖,是他的时候了。成则转而天之上,翱翔盘旋,若是败……败就败吧,败不过是身死道消,但也不负其生志向一场了。” 陈珪显然是认了。 “只是如同献祭般的出手,我虽是为父之人,也是第一回了解元龙一般,”陈珪苦笑道:“都说知子莫若父,在老夫这里,却是失职……” 幕宾道:“江东之实力,不可小觑。只恐援应不够啊!” “只要有援,以元龙现在的死志相抵,未必不可胜,”陈珪道:“他的决心,不亚于江东夺回其主,屠城灭城的决心。” “况且,元龙还在谋黄祖,他未必不是存有借力打力之心……”陈珪对他道。 多的却不肯说了,来回徘徊,似乎极力的在衡量,对比着两方的实力。 人的眉头是蹙着的,然后,来回徘徊,十足焦虑。 而此时在相府之中,贾诩道:“元龙何止是欲借黄祖借力打力!?他更是要一箭几雕,想要谋黄祖的命。他要的是荆州稳定,而且没有后患。此事,还需要与刘琦言说方好!” “蒯良已在来的路上,若因黄祖一事而与此二人生隙,难免不妥,宫也以为是,最好还是与刘琦商议一二方好。”陈宫道。 二人决定了,便去请了刘琦来。 刘琦闻听了此事,道:“陈太守虽有诱计,然,若黄祖能守江夏不出,也不会被谋,他若出事,是自己不能抵御之罪也!非陈太守之谋过也!” “况且,”刘琦言语很柔和,道:“无我父之令,擅出江夏,若江夏被夺,他便是大罪之人,荆州如今空虚,他不在江夏守着,却还只顾功劳而不顾荆州和江夏安危而无令擅出,是其罪之二也!” “若因此被杀,江夏有失,琦绝无怪罪陈太守之处。”刘琦道。 “刘公子申明大义!”陈宫拜道:“既是如此,还望切切勿怪!唯今之时,只能祈祷荆州和江夏无事!”若这二处被荆州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黄祖如何,刘琦并不关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算是父亲旧人,是荆州旧人,他就是想,也得避嫌。况且父亲在,他都不能过问,更何况是现在,将来荆州之务,也只在徐州手中,能问过他,就算是尊重他了。这样就足夠了! 刘琦本身是没有多大志向的人,他若有,就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当初也就不会进徐州了。 这世间的公子,并不是每一个都宁死都要独立自主的,也有些,只想要寻到一个强大的靠山,然后能替父亲守好荆州的百姓就行了,就算有个交代了。 百姓与荆州能保得住,荆州就是改了名换了姓又如何?! 刘琦本人是一个特别有仁人之心的人,听了,便急问道:“……不知现下可有父亲的消息?!” “已派人去接蒯良,待蒯良至,刘公子自知之。”陈宫道:“具体的细则,只有蒯良知晓。暗影从荆州送来的情报只是知道蔡瑁追杀刘备,出了荆州,眼下荆州是空虚的!” “父亲……”刘琦忧心不已,眼睛红了。 “稍安。”陈宫道:“静等蒯良至。” “嗯。”刘琦道:“荆州空虚,黄祖又擅离江夏,倘若江东兵攻破荆州或取江夏,何人可抵?!” “眼下周瑜率舰队在荆州外,荆州是有风险,然文聘已回至荆州,就算周瑜要犯,一时也必不能攻破,况且,孙策有此之失,周瑜未必还有心强叩荆州之关,后院失火,还有心强于外,不然也!”陈宫道:“他更怕他撤退,荆州反攻他之后,或是与广陵联手。周瑜也是有谋之人,必有此为!” 刘琦不懂军事,听了心才稍安一瞬。只是依旧面有忧色,想是担心刘表的身体。 吉平卷入刘备事件之中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也正因此,刘琦才更厌恶刘备。倘若不是因为此事,父亲还能被吉平细心照料。 一个蔡瑁,一个刘备,刘琦心里对他们的厌恶简直了。 安抚了刘琦,才叫人送刘琦回去了。 贾诩道:“荆州长公子琦,的确是最可靠的人选,仁人之象。”只是柔弱了些,没什么主见。 然而他一没志向,二没主见,三又柔弱,必定是要依靠于人的,而且心中完全没有不满之意,私心也没那么重,心里想着的是荆州的安全和父亲的身体安危,便是有些仁人之象,也是守成之人。守成之人,若不遇强邻,生在治世,那基本上也是个很厉害的那种了,因为他不会犯错犯昏,就算有强臣,也只需任用贤人治一下,没什么大问题,管好内务就行。 可惜生在这乱世之中,强臣强将,强敌环伺,若是没有本事还不晓得找老大哥依靠,那基本上荆州就是现成的战场!就是能坐个荆州之牧三五日的,也会被人攻破拎出来点天灯的那种! 陈宫点点头,与他的意见相同。直到现在,他们是彻底的放心了。 “黄祖非死不可,元龙这一点谋的对。”陈宫道。 贾诩将战纸铺开,道:“调下邳城纪灵经过寿春,共集结八千人去援应广陵。但不直接去广陵,而是直接去接手江夏!” 讨论战事与大事的时候,二人都是很严肃的。 陈宫道:“元龙没有在信中言尽之意,就是此,他是料中我二人必知他之谋也!” 这才是陈登这么诱黄祖离开江夏的真正原因! 所以才舍得下本钱,用孙策来引诱啊。 贾诩道:“趁其不备,八千人足以拿下江夏,以此据守,共狙江东兵,江东兵必两面作战,江夏与广陵相互援应,江夏沿江,占据天险地利,可将江东前部与后军沿江阻成两截,实力将大大削弱!” “八千人够不够?!”陈宫道:“纪灵,可否胜任?!” “纪灵空置久矣,自归顺后一直未曾参与大战,他想要更进一步,就更须尽力而立功。”贾诩道:“袁术旧部大将,实力完全不弱。此战打的是奇战,八千人足以。也是能够挤出来的最大的规模兵力了。再多的,怕是分不出来,元直那边还要防守各城,不能出岔子。” 陈宫道:“守下邳的兵也有几千,再加上寿春的兵几千,凑上去有八千,当初也曾与主公与女公子参与过守下邳城之战的精锐,此次,必能做到。只是,这样还是够呛啊。只怕兵力不足。” 陈宫有些替陈登担心。 “这一次高将军的女儿挺叫人惊讶,果然英雄出少年,”贾诩笑道:“元龙也敢用人!” 陈宫也乐,道:“此事须写信告知高顺将军为好。后续有人矣。” 高二娘一员,纪灵一员,八千人,再加上广陵城中的几千人,以及百姓等民兵,也顶多堪堪两万人。 所以这个战役的关键在于能不能拿下江夏。只要拿下江夏,就可以江夏直接迫击江东兵与船舰。江东兵若都上了岸,便可攻他们的船队,攻其后,江东兵必腹背受敌。若江东兵没有全部上岸,更好,直接连人带船的打他的船队。而如此骚扰,便迫得江东兵不得不分兵而攻打江夏,主动来战了。如此便能将战场分为两部,能大大的拖延整个战局,只要不至让广陵完全被围,转机就大大的得到了顺延…… 这是一场硬仗,而且拖的时间越长越好的硬仗。因为江东兵必要急攻而胜。若不能急胜,那么,江东兵就是兵多将广的来了,越拖延,越就输了…… 这是涉及到整个江东命运的战争! “后援呢?!”陈宫道。 “我城中还有宋宪将军在,必要之时,可率小沛驻兵前去奇袭,”贾诩道:“至于粮草,徐州发粮,寿春也发粮,运粮,转道而支应,倒也不用担心后续不足。粮草马匹兵器与战备皆可供应。” 陈宫点首,道:“寿春良侯还在,魏续虽然手受伤了,不能执重兵,然而运粮押粮,经验丰富,此事交与他便可。” “广陵与江夏,有兵援,和粮草,又有寿春与徐州皆可以援助,必不至败……”贾诩道:“若遣使者,何人方好?!” “一事不烦二主,还是王楷好。”陈宫笑道。 贾诩一乐,道:“那便请王大人前来商议!” 这个事除了几个机密人知道,其它人一概不知。 因为凡事不密必败,所以直到这商议的差不多,二人将书信一一签发发出去了,王楷也坐着马车连夜的到了。 相府内书房门卫森严,灯火通明。 以往虽然也是很严的,然而今天却不同,格外的森严。 王楷进了书房就心里咯噔一声,道:“相爷,贾大人,出了何事?!” 他最怕的就是前线出事了啊。这状态不对啊…… 贾诩笑道:“好事,也是变事。机遇与风险并存的大事!且先看信!” 王楷忙接了信,看信封是广陵来的戳印,心里倒松了一口气,吓死他了,还以为前线遇到大败呢!毕竟吕布父女出征这种大事,身在大后方的人哪一个不牵挂的?!最怕的就是有大败。毕竟所遇的是袁绍与曹操两个大魔头。尤其是袁绍,实力在一应诸侯之中,最为强盛,再加上又向来是神经质,万一突然转过头来打吕布,那岂不是要出大事情?! 只是这口气还没匀,看完信便是一愕,然后是喜,然后是惊,手与口都抖着道:“果,果真?!” “暗影言,人已在路上,估算时日,恐与蒯良差不多时候到。”陈宫笑道。 “这,这可是大机遇啊……”王楷喜不自禁,又不确定的道:“……真的是孙策本人?!” “等孙伯符至,王大人可一观,看与当初在江东所见之人可有异。”陈宫笑道:“啊,恐怕未必能见到了,王大人要准备出使事宜!” 王楷拱手道:“相爷与贾大人若有外交策宜,只请吩咐,楷但请从命。” “此事极险,王大人不惧死矣?!”陈宫道。 王楷哈哈大笑,道:“当初去江东游说,尚不惧死,如今如此大事,能参与其中是幸事,更何惧死哉,死亦有荣!” 陈宫笑道:“王大人忠在心也,当初是,如今更甚。” “如今有此大事,”王楷道:“当初为阶下囚,今去江东,必为座上宾,江东上下,皆不敢杀吾,楷必平安回!擒之孙策,如此大事,楷此去,如同当初张仪入六国,何人敢伤?!” “昔受辱,此去,能一雪前耻,好好臊一臊江东一众,压他们一头,再与他们谈判。”说罢哈哈大笑,“还请大人与相爷准备外交辞令与诉求楷也有所准备!” 贾诩道:“给你准备二十人队的外事处文书与从事,配车马,聘书,以及护从侍队,前去与江东访问。离开之前先将辞令与诉求讨论出来细则,届时你看局势,再一一机变应对!” 王楷欣然从命。 正文 第688章 纪灵领命出奇征 商议了一夜,拟定了一些细则和备案,天微明时,王楷才与选出来的小组队员去商议和写聘书去了。两诸侯之间访问就叫聘,不是指婚姻之间的才叫聘啊,诸侯之间结秦晋之好,那也算是聘的一种,或者说是聘问的一种副产物。两国交流访问才是大聘。聘这个字,一开始就是用于外交的。 陈宫看着南边笑道:“此局若成,荆州可定,南边暂无患也,将来蚕食之,不必再费大军大刀……” 贾诩道:“所以才必须得成,不能败!” “还有时机要挑好,再对外公布,以免被江东的舆论占到上锋,难免多担不义之名,不妥!”陈宫道。 贾诩点首,“眼下却不可,江东正瞒之时,一公布,天下哗然,必生大变,徐州也得防备如此之变,所以眼下只能隐瞒。至少不能公开公布。” 只是消息恐怕也是瞒不住的。但江东和徐州官方不说,斥侯的消息传出去也未必作得真,就算作得真,没有官方的通报,他们也不能公然的谴责想要甩锅徐州。 现在就一定要稳住,把事给办成,至于之后的事情,便是放消息,占舆论,吵外交事宜,进行谈判之务了。 几只苍鹰从徐州飞出,途经徐州境内,然后到达淮河一带,直抵寿春! 鹰送来的信都是优先处理的。 将信递到袁耀和徐庶手上,二人正在准备援助广陵的准备,二人早已经开过密会,因为陈登的信早到达他们手上了,现在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袁耀道:“元直,纪灵不日便至,届时便命他去!只要拿下江夏,广陵便不至孤立无援。倘若有变,也能相互援应。元直不必太忧心了。后方有徐州和整个淮南为守,为粮草供给,输赢未必能定!” 徐庶也担心兵力不足,点首,道:“这是个大好机会,可惜啊,徐州兵力全集中在北方了,没有大批的兵力可以拿下整个江东,若是兵力在,有这个时机,江东已定矣!” 徐庶真是引以为憾事。 “鱼与熊掌不得兼得,此也无奈之事。”袁耀道。 如今北方开战,而郭娘子与吕青还在当阳,现在广陵又出了事,等于是三面开战,便是徐州兵力太足,也不够用啊! 况且,这对兵力长途运输粮草的压力太大了! 就算徐州有积累,也有商贾到处买粮,甚至将盐贩给海上来的人,不换钱,而是用粮换盐,也得这样,才能够使用。不然只光靠地里的产出,哪怕土豆玉米生长再高产,也是需要两三个月成一季的周期来转换的。 所以只能有所取舍。 包括陈登在内的徐庶,贾诩和陈宫都默以为,退了江东兵,然后再进入平台期,就是僵持谈判期,通俗点讲就是拖,直到把江东完全拖过来! 这是可能的,只要北方定了,巨大的倾压之势已成。搞定江东,就不难了。 而现在的问题就是一定要退江东之兵。 退完之后,还要防着他整兵前来反扑,这就需要一个人前去游说震慑了。 如果不能完全的压住,震住,他若集结实力再次反扑而来,备战充分的话,北方战事又未结束,那么徐州将面临巨大的挑战和压力! 徐庶道:“先退江东之兵,王楷出使之后,再看进程,倘若不定,庶便要去江东一趟了。” 袁耀有些惊讶,道:“军师要亲自去?!” 徐庶道:“不是怕王楷游说不足,而是怕一旦谈判之时,刘备与诸葛亮游说也插手的话,江东很可能被他鼓动。” 袁耀明白了,这是防着诸葛亮! 诸葛亮若知这个消息,肯定是急了的,必定会去信要孙氏子弟力战,不惜一切代价,要趁吕布父女未回之前,拿下徐州。 “况且孙氏子弟多才者众,这其中难免不再出一个英主,倘是有魄力之人,依旧后患无穷。如果是这样,陈登今日所谋之人,完全的白费了。不能叫这种事情发生……”徐庶道。 魏续进来了。 “押送粮草之事,全赖于魏将军。”袁耀道:“定要小心,江夏与广陵一带,战况复杂,既有江夏兵,又有江东兵,务必小心押送!” 魏续领命应了,也不耽搁,押送粮草先行。 然后就是纪灵到了,他带了三千下邳兵来,这是能调动的最多的了,其它的还需要在下邳防守,以防刘备等突转道而至下邳。 见了袁耀和徐庶,将寿春的五千精锐交付,也没多停留,就要急着走了。 袁耀亲送出城,对纪灵道:“纪将军立功指日可待,定要全力以赴,方不负旧日之名!” 纪灵心里本来挺伤感的,还以为袁耀会说以前袁术的事情,不料说的是这个。他心里突然一松,连公子都放开了,他又何必对过去耿耿于怀。身为大丈夫,是该往前看了。 厮杀于战场,才是一个战将永远的宿命!只是现在效忠的是徐州而已。 “多谢……袁将军!末将记住了。”纪灵道。 “敬纪将军,”袁耀举杯为他践行,道:“此伐有功,定能凯旋!” 纪灵领命,一饮而尽。 袁耀再起一杯,道:“敬三军,此去,定要守住疆域,击退敌人!” 战鼓擂起,战旗一扬,袁耀饮尽酒,众将士饮完酒就得出发了!摔碎碗而击鼓,上马前行! 纪灵一抱拳,上了马拎着重兵,速速的令军急行而去! 暮光之色涌上来,袁耀虽然在看天下的局势方面是少了些天赋,然而孙策之事,的确让他心里蛮震惊的。他不知道此战究竟是如何,然而他也预感到了,天下之势也会因此事而改变! 孙策若是战死了,对江东来说,可能还会好一些。 偏他没死,而是被擒! 这里面的性质差异可就大了!如今之势,真的就是多少年未遇之大变局! 可能,这个事将是江水以南最大的变故的开始! 袁耀上马回了城,守城将士将城门阖上了。他去巡守了一下城墙与防御兵力,这才回将军府。 这个将军府还是当初袁术所居之处。只是他上任以后,徐州就将这府继续赐与他住下了。里面虽有破败,但收拾一番,大致的样子还在的。 清静的很,与袁术当初还在时的喧闹完全不同。 寿春百姓安居,心安,与袁术在时不同。自淮南整个归徐州以后,这里的士族乖的跟孙子似的,衙门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一个不识趣的,至于以前抢霸民财,民屋和田宅之事,再不曾有过了! 城中也重修了城墙,路也重新用青石板平整了平整,方便百姓进出与生活,干净了很多! 徐庶过了会就来寻他,道:“将军在写什么?!” “统计一下附近的产出,算一算,来春可种多少亩地,整个淮南可以种出多少粮食,能养活多少人!”袁耀道:“下邳上次战后就不再适宜百姓居住,只好设为了重镇,倘兖州一带陷入战火,恐怕会有不少百姓沦为流民而逃至此,这些人都需要吸纳和安置,这些得有个具体的规划……” 徐庶点点头,这些民生之事,都归袁耀管,他帐下有诸多参谋会与之参祥,在正式的派遣太守来任职之前,都是袁耀打理的。 “先生可有建议?!”袁耀道:“土地是够的,天下刁蔽,土地不缺,缺的是人。人口还是太少太不足。” 一直征战的地方都是如此。想要恢得盛世光景,没个几十年都难。因为人口消耗太大了。千里无人烟半点不夸张。淮南也是荒凉的。 倒是汉中才是真的人多,那边相对平静,很多逃难的百姓全往汉中去了。是为了避战乱。 徐庶道:“淮水要治,江水也要治,淮南才能成为真正宜居之处!不然迁太多人来,一旦水祸,又是惨祸人乱。” “天下平前,恐怕无力治淮水,”袁耀叹道:“天下乱至此,也不知何时才休,能让天下苍生喘口气啊。开春的春讯,万一再泛滥,农田作物,又毁去了……” “徐州必出治水人才,这些专业问题,在我等手中是个问题,但到了真正专业的人手里,便问题不大,相信徐州府吧。”徐庶道:“待空出手来,就能把淮河给清理一下河道,修一下河堤了。听闻最近工院在弄一种叫水泥的东西,传的挺神奇的,说是在研究,好像可以用来修城墙和河堤,只等量产,就能大规模的用,据说还能用来修路,也不知是一种什么神奇之物……” “还有这种东西,水泥是什么?!”袁耀吃了一惊。 “具体不知,许久不回徐州,我们都落后了呢,”徐庶道:“将军既有心要治,就交章程上去,相府会统筹安排的。这淮水迟早要治的。只要有人有钱得空,治起来不难……” 袁耀点点头,道:“只怕是耗费太大,现在修不成。”毕竟徐州用于军费上的开支太庞大了,其它的可能顾不上啊。不过他还是准备打报告上去。 说了一些淮南的事务,徐庶才将信递与他道:“荆州的消息,和郭将军的战报!” 袁耀打开看,道:“刘表病的如此之重,能撑得过吗?!” “看这现状,怕是要准备了。”徐庶道:“倘刘表突然死了,荆州大变,江东又逢此变,恐有变故,咱们还是要所准备!” 袁耀与他对视一眼,默契的点了点头。 准备什么?!其实他们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蔡瑁奔出襄阳,穷追刘备不止,在当阳大战,如今刘备溃败奔逃……”袁耀道:“三方依旧在追。恐有掣肘。” “蔡瑁,马超,以及郭将军,吕青三方。”徐庶道:“是个好机会!” 袁耀便笑,道:“是好机会!” 其实蔡瑁现在进退两难,按理说刘备败了,他该要早撤,回荆州逃命去也。他要是反应及时的话,赶紧悄悄的要撤了。 可是悄悄撤也难,一直盯着他呢! 倘刘表病重真提前死了,那么这蔡瑁也就不必再回荆州了。 袁耀道:“我这便与郭将军回信,叫见机行事,暂不必退兵。若有变故,只往襄阳去!” 若是有事,可以直接进荆州了。当然是护送刘琦先入荆州的情况之下! 荆州若突然出事,江东也乱了,那么一定要拿下荆州,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发生。不然这么久都白谋算了! 徐庶笑了一声,道:“……可惜了!天意可能真的要助刘备吧。” 突然有此一叹,的确也是瞒令人感慨的。因为出了这么多意外,恐怕荆州与他们徐州真的顾不上刘备了。荆州和江东之事就手忙脚乱了,哪里还有空再死咬他不放。这刘备的黄金期就来了。 一进巴蜀,那基本是放虎归山! “可惜,可惜……”徐庶长叹一声,道:“此亦是命数!” 袁耀写完信,只命郭娘子见机行事,若到了时候,可见机阻击蔡瑁!把住襄阳,一为防人从襄阳进,二也为荆州变故或内乱作预备,三则是防江上的敌人,防着江东兵了。 守着这么久的桃子,若是不备被人给摘了,都能呕死! 现在这形势,可能就是真的顾不上刘备了。 袁耀不禁也一叹,属于他的天地才真正的来了! 纪灵率师一路取道直往江夏去。他对这一带的路无比的熟悉,再加上本身就是那种能擅大战,正规战的人,与高二娘这种半路出家擅奇袭的水准高出不少。毕竟,他家学渊源,相当于军校那种毕业的。 但是高二娘可能就胜在路子野,极度的出其不意。 纪灵率师极稳重,而且很稳定,不存在说发挥失策的情况。 他的调兵统筹能力与高顺一样的,虽不像高顺的陷阵营出了名的不怕死。但是,是真的正规军的模式! 离江夏越近的时候,纪灵停了下来,多派出斥侯去探。 现在并非治世,整个江夏郡是一切两半的情况,一半归淮南所有,早已经是徐州所有,另一半则是现在的江夏郡,临江而建的城池,高纬地,易守难攻。 正文 第689章 遵遗命刘磐守荆 斥侯回来禀道:“黄祖带了精锐出城,而命其将陈就率舰队在江上待敌,防备防守。兵力约有三二千人。城内不知有多少,未得情报,不敢笃定!” 纪灵寻思,黄祖可能与其它守将相比,兵力算是很足很强的了。 算一算,哪怕他有一万多兵,真正精锐可能也就不到一半,而他现在带了大部分出城去了广陵,陈就又有二三千在江上,那么城中能有多少?!顶多二千顶天了,可能连二千都没有! 纪灵对左右幕宾道:“此战非正常攻城,城又易守难攻,正规打,恐怕耗时良久,也未必能拿得下,反而容易惊动黄祖。不知左右有良策?!” 这是要出奇计的意思了! “若将军不欲正规攻城,诈开城门,可能才是真正的攻城之行。黄祖不在,借以为是黄祖兵从而诈开城门,将是利也!”其中一人道。 纪灵点首,他生的其实挺温柔的那种传统的战将的样子,长相儒雅,不是那种粗将。 又有一人道:“我看可以双管齐下,一队去诈开城门,一队则去绕去江上突袭江夏船舰,从后偷袭,他必不备,只需擒贼擒到王,捉到主将陈就,不管两边谁得手,皆可唾手而得江夏城矣!” “然也,”纪灵当下便定了,战事不能拖,这不同于旁的战事,一拖,人家的斥侯发现了他们的军营,那就歇菜了。有了防备,奇计便成不了了! 所以真的不能错失最佳时机。 遇事果决而断,是一个战将最佳的素质能力。 当然,不能鲁莽。 当下连夜派出斥侯去探陈就的方位,摸索路线。 从夏商周,春秋战国,然后到秦汉末,在春秋的时候,各国虽有疆域,但是却没有疆界线的。那个时候周王室封诸侯都是封城池,而不是封疆线,也没有疆界线这种说话,因为天下是一家嘛! 所以诸侯拥有的土地只是一个大致的范围,然后拥有很多的城邑,而城,那个时候叫国,叫都。国与都都是一座座城。邦,才指国家。 后来汉刘邦上来,邦这个字就不能用了,得避讳,因此得另找个字替代国家这个概念啊,所以才有了国个字,国也从原来只指国都,变成了国家。而城与城之间的疆界线一直都是很模糊的,也因此有争议的地方也很多。 那时候诸侯相互攻打侵伐是怎么弄呢,就是打下一座城,也就拥有了这座城周围的所有野地。城内叫城,城外的地方就叫野嘛。 所以疆界线这种东西是直到后世才渐渐的完整的,而现在汉末时期,其实对于疆界线,还是很模糊的概念,除非是对旁的外敌的线很清晰以外,一般都是以不可跨越的大山大河为天然疆界线。但是对内,比如淮南与江夏之间,到底从哪条线开始划为淮南,哪条线划为江夏?!不清楚! 不像后世,各个省份是极为清晰的。完全定下,没有争议! 但是现在是不能的。 而诸侯治国,治的其实是城,治住了这座城,城中的士族又统治着野于外的百姓,其实就等于治住了这片疆土,不需要每一个地方都去收。打仗当然不是这么打。 就是攻城战。一座城,包括城外的野,都属于这个单位。城内有税收,有三老治民,有黄册与鱼鳞册,就是人口和土地的册子,掌握了这些,就等于掌握了这些所有! 所以,纪灵行军,其实基本是行军于野外的。 为什么他到了江夏还没及时被人发现得了?!就是这个原因! 这个时代的地理,各种的因素,不能将这想象成现代那种,一来是高科技可以监视,二来到处都是路,你总得从路上来吧!?只要设了哨站,就能察看到。 但是,这个时代是完全的不具备这个条件。也不可能具备这个条件。 有些擅于行军打仗之人,有时候突然兵临城下了,城中的军队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基本上就是一看吓一跳! 这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怎么会突然兵临城下了?! 这种事,尤其的多。 而纪灵尤其是擅长于此。 他对行军打仗的手法滥熟于胸,而对淮水地带的地形无比的熟悉,这就是一种天然的优势! 大约黄祖是千防万防的防着江东,精力全在江上了。也防着广陵,却万万没有料到有人盯着他的江夏城! 此城地势极高,依崖而建成,完全可以凭地理优势,狙退来自江对岸的敌人。 就是从后方去攻打也极难。盖因地势之原因也。 所以纪灵几乎瞬间就放弃了强攻的做法。太耽误时间了,这是救援之战,而不是攻伐之战。不可将战力完全浪费在这种较劲上! 必须要速战速决! 江水流域风云聚集,正在发生着巨大的改变! 而此时的刘表已经将文聘调了回来,并且将能召回的战将都召回了。一切都是悄无声息发生的! 似乎在荆州的人们一夜之间突然发现,这变动,有那么一点不寻常的味道! 此时,周瑜在外虎视眈眈,而蔡瑁不在,其实荆州人很紧张的。但看到文聘回来,他们心又安了。 但是刘磐回来了,王威等战将都回来了! 这就有点极不寻常了! 有些聪明人似乎嗅到了一些独特的味道! 人心散了!有很多人低调的开始收拾包袱,打算走人。这刘表眼见着是不行了,这荆州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总好过以后这里沦为战场,他们为鱼肉好。或者是落于奸人手中,任人鱼肉好! 现在逃了去另寻明主,以后若是荆州没事,可以再回来嘛…… 所以这荆州的变动,都是看在眼里的。 刘表拉着刘磐的手,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人心易散的下场!吾未亡而树危人心散矣!”说罢泪如雨下! 刘磐是刘表的侄儿,刘表是很依赖他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倚重。当然指的是战术上的,不是战略上的。 荆州也不可能传给他。当然,刘磐也没这个实力能接得住。人心不在他这边。 而刘磐也隐隐的有预感,这是要交代后事了。所以才召了他回来! 他以为是刘琮。 便泣道:“叔父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叫人听了好不伤心!不管叔父能否理事,磐自在,将来定好好佐助琮表弟!” 刘表便不说话,叹了一口气。 刘磐愣了愣,还以为说了不祥的话惹刘表伤心,正打算安慰请罪,不料刘表笃定的道:“……不是琮儿!” 刘磐愣住了。同愣住的,还有文聘,文聘在场,也是愕然不已。 二人突的对视一眼,眸中带着巨大的惊愕,俨然他们是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 他们找蒯良,没有找到,一时忆起来,蒯良好像是逃出去了。 这就说得通了,哪里是逃出去,这是跑到徐州去了! 文聘单膝跪了下来,也开始聆听遗命,室内只他们三人,二人其实都明白,这,这就是遗命!不得不郑重以待! “琮儿软弱,蔡瑁强势又无忠心,擅于专权,他们必霸于内而不能攘于外,难免引荆州如水火之境,恐难以保全,如今外面又如此之乱,琮儿软弱,必不能保荆州。表恐死不瞑目矣,虽心仪琮儿,然,终究不敢将此基业传于琮儿……”刘表道:“荆州想要独立保全,是不可能了!恐怕得寻找一靠山,才能抵得住内外的敌人啊……而强邻于外,唯有徐州……可倚。琦儿又为长子,又已得到徐州的支持,除了他,也不可能是旁人!” “主公确定?!”文聘不确信的道。 刘表点首,道:“非外人所诱也,是表权衡利弊之后所作的决断!咳咳……” 刘表面色发青,看上去,是真的命不久矣之兆。 文聘忧心刘表身体,道:“聘明矣。必遵主公之意,若主公心仪长公子琦,聘必全力辅助之!” “主公切要保重身体!”文聘道。 刘表执住文聘之手,道:“吾所倚重者,唯汝与磐儿而已,琦儿虽背靠徐州,汝等将来必要看人眼色,然而琦儿终究仁厚,只要汝等二人忠心,他必不负吾之旧人!” 刘磐道:“遵叔父之意,磐必以长公子是尊!” 刘表咳了一声,是最信重这二人的。见他们都应了,一颗心就彻底的放下了。 叹道:“群狼环伺,荆州极危,然而,既不能独立于内,至少要挑一个强者以求保全上下与百姓,非表求生偷生也,只是怜惜荆州百姓,不忍他们陷入战火……依附徐州,情非得已!” 说罢又落下泪来。 二人听了,也微泣。 “是表无用,倘年轻时能稍进取,用贤人,多听蒯良之言,壮大实力,便不会有荆州今日之危……”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的刘表确实是很伤心,也很懊悔的。 他在罪己,又道:“荆州有此局,非琦儿之错,将来他依附徐州,万般难为,汝等切不可难为于他!” “是!”二人领命。 “蔡瑁之事,汝二人只稍退,不必与他争长短,他的事,自有徐州处理……琦儿会保我琮儿,这就够了。蔡氏若死,是自作自受,若逃亡,亦无处容身,如是聪明能归顺,也许还有他的一条生路,只是他若是如此,汝二人切要防备于他,恐会加害琦儿,或投敌江东。”刘表道。 二人忙都应了。 “刘备已被逐出襄阳,想要再来荆州,没有几年是不成的,此人有王霸之心,荆州庙小,可容不了这等霸王,他若写信前来招揽,切不可去!”刘表道:“非吾怕吾死去,你们弃琦儿而去,而是刘备处,实非良地,他被徐州赶入巴蜀,以后有此强在外守着,他便是想出巴蜀,也难。实是前程有限。而江东与我荆州有死仇,如若还念旧主之谊,切不可去江东……如若在琦儿处感觉受制,不若去徐州处,在荆州也确实有难以用武之地。然投去徐州为嫡系麾下,自有建功立业之时……” 刘磐哭道:“我哪儿也不去,只在荆州。” 文聘也泣道:“不敢有他心,只专心服侍长公子而已!” 三人一时大泣。 刘表难受的道:“以后琦儿当如何立足啊?!江东若闻我死,必扑而来,死咬不放!” 二人皆道:“吾二人死守,必不叫江东叩荆州而入!” 一时谈过了,这才留下文书为证,只是还没离开屋子,却有密信急送至。刘磐忙接过,双手递与刘表。 刘表心中不安,以为是周瑜动手了,或是蔡瑁那边有什么闪失,道:“拆开,读与我听……” 刘磐拆开,然后愕然,读了出来,原来是黄祖的信,说孙策被擒了,当然,加上是的可能二字!然后说了他的军事行动,这是先斩后奏了! 这个消息,把刘表给惊的半坐了起来,然后剧烈的咳。 文聘也万分愕然。他忙去抚刘表之背。 孙策被擒,这对局势的影响,得多大?! 刘表都惊呆了,如若是真的,恐怕徐州是真的要上天啊…… 如果是假的呢?! “……不管消息真假,有两件事是确定的,一是广陵陈登必要谋江夏和黄祖,二是徐州之强,已锐不可挡!”刘表喃喃道:“……探知周瑜动静,此人必有诈,或佯退,实来攻,或是佯进,实后撤,见机可追杀之!” 刘磐道:“叔父,我带黄忠去江上探明,见机行事便是。” 黄忠现在并不得重用,一直跟在刘磐身后打酱油。 刘磐得了这个意思,忙匆匆的去了。 “主公可是思虑有何不妥?!”文聘道:“黄祖莽撞?!” “黄祖怕是保不住了,江夏也保不住了。罢了,这是他的命,也是江夏的命,迟早都是要归属于吕氏父女的,本就与淮南交壤,那徐庶与陈登,必要吞之,以此而来辖制江东……必是要驻兵在此的。”刘表叹了一声道。 文聘呆了一呆,叹了一声,现在荆州内忧外患,他便是要去援,也没空啊。 正文 第690章 怂恿蔡夫人改遗 “孙策之事,不知真假……”文聘道。 “不管真假!汝可去助陈登……”刘表道:“这是一个机会,仲业。此时陈登须要援。你此时助他,他必感恩于你。此人若真擒了孙策,又退了江东之兵的话,将来必被吕娴所重用!有此之义,将来,顾于你与荆州,他皆会考量。” 不去援黄祖,而是去援陈登?!文聘呆住了,这是要默认黄祖的结局了吗?! 局面乱至此,以至于顾大局都顾不了了,个人的牺牲,都已经无关紧要的,最紧要的是保住大的方向,大的方面。 “聘不去,”文聘道:“如今城中空虚,若是聘去了,何人守主公?!” “将死之人,何必守之?!信不信那徐庶恨不得在襄阳之外,一旦得我死讯,立即进荆?!”刘表道:“这不止是为了你与琦儿,还有荆州。更为了将来考虑。与陈登联手,守住江东,看住江东,有百利而无一害!孙氏多儿郎,死仇是不会忘的……将来不管是敌对,还是同依附于徐州,有今日助陈登之义,陈登必然向着你……你们便多了一个盟友。陈登此番得罪了江东,也是死仇,这就是天然的送上来的同盟,何不珍惜?!白白错过?!” 文聘听了若有所思! “好一个陈元龙!这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啊,若叫他得逞了……将来……”刘表道,“必要去!此事若是真的,只恐周瑜必撤军,你分兵七千去!周瑜还犯不进荆州!” 荆州再无人,七千还是能分得出来的!刘表在此经营多年,兵也很雄。 文聘考虑再三,便应下了! 这是叫他投靠陈登,压制江东的意思了。 注定了敌对关系,不管以后如何,都是死仇不可消解的。 刘表一生,都在为荆州考虑,虽然也有私心的时候,然而,终究是一个好人主的! 如今他病重,城中人难免都唏嘘。 有人对刘琮道:“……公子,只恐主公不肯见公子,是另有他意也!” 刘琮茫然不知所措,他虽懦弱不能决断,然而也是知诗书之人,现在的局面,他哪里能看不清?!良久叹道:“……江东兵雄于外,而徐州强势介入,兄长如今又被羁押在徐州,父亲自然担忧。于压力,与爱子之心,都会立兄长为嗣。” “母亲与舅舅虽有立我之心,然而,若立我,徐州又岂会善罢干休?!父亲若有事,江东与徐州皆会出兵伐我,如今之势,非兄长不能立!”刘琮道:“他是长兄,总会善待于我的……” 看他表情落寞,众人都明白,包括刘琮自己恐怕也明白,刘表自病重后,一直不见他,不见蔡氏任何人,就已经铁了心,说明一切了! 最终结果还不显眼吗?! 一想到此,众人难免有些灰心,若蔡瑁再征战不力,只恐他们一系以后都要看人眼色了。尤其是刘琦,众人中有很多以前难为过刘琦啊。壮着势大,明里暗的挤兑和不恭,以及无视,多的是…… 现在一想,这心里都突突的跳。为什么?!都说刘琦仁厚懦弱,可是看看现在的刘表,天下人不也说他是仁让之主吗?!结果看看现在所为,依旧对自己狠,对偏爱的人也狠,想保住的只是最重要的东西,连心之所偏爱都弃了。以前刘表多疼刘琮?!长子刘琦就基本是个小可怜似的过的多艰难,刘表也没刻意的待他好过。 所以,但为人主,什么仁让,仁厚,真掌了权,到了那个地位,若是没有威胁还好,若是有威胁,妨碍了他心中大的东西,最在乎的一切,全都可弃,那说弃就弃了。今日刘表可弃心所偏爱,他日刘琦为权重,背倚靠徐州和吕氏父女,什么兄弟孝悌,呵呵,那是什么鬼东西?!定会摒弃! 兄弟相残不能相容的不知道有多少,就拿现世举例都数不可胜数。 所以众人越想是越急,若是这种事发生,刘琮与蔡氏都不能保,他们呢?!别说什么因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他们直接能被刘琦和徐州送上西天,尤其是吕布那个不讲道理的…… 越想越是后怕,因此便匆匆忙忙的去寻蔡夫人了!不行啊。他们得说服蔡夫人! 哪怕矫诏,也得把遗命给改了! 但这一切,只有他们在是做不成的! 必须把蔡瑁叫回来!这个时候还追什么刘备啊! 众人都去了,只有王威将军还在,在一众人之中,只他还素有些真正的忠诚,而不是投机。 王威见刘琮闷闷不乐,他没傻到去问刘琮是不是担心将来刘琦容不下他。哪怕真的这样担心,你也不能问啊,问了,人家也只会说兄弟和睦,都是父亲所生,哪里就担心这个了,只要不是脑子不好的,都不会承认。 仁义孝悌有些东西很虚伪,真心是不能宣诸于口的。 因此王威道:“现在江上有人说孙策死了,也不知真假!” 刘琮更吃了一惊,道:“死了?!怎么可能?!周瑜舰队就在荆州之外!” 若是死了,周瑜还有这闲心在盯着荆州?!荆州杀了孙坚,又没杀孙策,难道还要为孙策报仇不成。问题不在这儿,问题是孙策咋死的?! 他忙追问。 “末将回来时听流言所说,虽不知真假,然而空穴不来风,都说是广陵陈登诈计诈死了孙策。江东兵恐都往广陵去……”王威道:“威以为,公子所患者,徐州也!若无徐州助长公子,荆州之内,都非公子莫属!因此末将愿领兵五千去击广陵,以示决心!若成,则一击可定也!徐州与荆州必因此决裂,利于公子;若败,也败不到何处去!也依旧是争取了一回而已。左右长公子回,都必不能容蔡氏,蔡氏若亡,公子何存?!” 刘琮怔了怔,没言语。 “蔡氏是公子根基,根基无存,所谓兄弟仁义,恐怕……”王威直言道:“公子什么都不做,也依旧是被徐州所掌握而已,若是争一把,也许还有赢的可能!若蔡将军与夫人成事,公子便是荆州之主。” “若败了呢?!”刘琮道。 “可投江东!或去寻刘备!”王威道:“此为后路!如今主公……恐已是夕暮,倘公子不留后路,恐怕将来……” “我素知你忠诚,也一心为我。谢你直言。”刘琮苦笑了一把,道:“然而父亲与江东有死仇,若将来琮去投,便是不顾死仇而去投敌,违于孝也!况且,孙策若真死了,孙氏族人也必不会与我刘氏罢休。我去为鱼肉,何苦来哉?!至于刘备……” 刘琮不说他不好,只是摇头,道:“而父亲尚存,未定之前,便与长兄决裂,是为不恭,不孝不恭,人子人弟之大过也!不可为!” 王威叹了一口气,道:“末将明白了!” 其实,是因为知道根本没有胜算吧! 去击广陵,的确是可以与徐州决裂,然而,成的可能性太小了,刘琮把不住荆州,拿不下广陵,而助江东又绝不是一个好选择,因为江东不可能是盟友,如今陷入怪圈于陷阱中,恐只自取灭亡,刘琮心里压根就没有胜算! 危机四伏,内外交困,外面的虎视眈眈就不说了,江东与徐州盯着,而内部呢,不得父亲的支持,而只说他的实力,他根本就无能力可以将这个架子给撑起来。而支持者们呢,多是乌合之众,没有一些惊艳才绝的奇谋之士啊…… 刘琮疯了,才在一个内无支撑,外无支持的时候去惹毛广陵,激怒徐州。若真这么做了,将来就可以此为名,直接宰了他,还省得给刘琦找理由宰人了。 还不如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也罢了。 刘琮并不笨,他知道,必做不成,所以干脆不挣扎,躺平算了。 他的内心却是茫然和痛苦的。毕竟自小受刘表偏爱,也曾外家如日中天,以为荆州必将己为之主! 当不被选择,外部也不会选择他的时候,他就茫然了。 光靠母亲和舅舅的能力,怕是不可能稳得住!内无大臣,外无大将支持,撑不住的!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他刘琮,曾以蔡氏壮大而荣,而如今,这份荣,将是垂死的能将他勒住脖颈的绳索,因绳索绷紧,也终将他也给拖死。而这份绳索,曾经是个长青藤。都曾以为,它永远是如日中天。然而,现在抬头去看才发现,太阳炙烈,将之烘烤于无形。 站在它下面的时候,你以为它就是天空的世界,然而,事实就是放到整个九州来看,它只是荆州一个小小的绳索,遮蔽的只是暂时的荆州的天。 众人去寻蔡夫人,蔡夫人一听此话就慌了神,脸色就大变。急道:“速,速……唤吾弟回荆!快马去!” 蔡瑁再不回来,她也真的是怕了! 当下加紧派人去,众人还都不放心,纷纷与她出计,道:“夫人,当今之际,务必要抓住府内!牢牢掌握在手中。主公恐怕时日无多,一旦离世,倘若不能把住,变故就在旦夕之间啊……” 蔡夫人心一紧,紧蹙眉头,道:“夫君不肯见我,而府上所用之人,皆为刘磐和文聘之人,如何是好!?” “刘磐奉命去了江上,他本就是荆州之爪牙,若要作战就需要后勤粮草,夫人抓住了这一点,就是抓住了刘磐,加恩施惠,他必妥协为夫人所用。他所倚者,唯主公而已,主公若去,他何所依存,必依附于夫人不可。此人不难!”众人献计,这是要拿捏住刘磐的七寸了。行军打仗之人,后续粮草器械就是七寸! 蔡夫人点首。 “只有文聘难办,武艺高强,又向来直而不阿,不如将他调出……”众人道:“如此便将府中的掌控权给夺过来。主公如今病的到怎么如何,无人得知……倘有不好,夫人不能是最后一个得消息的人啊……夫人一定要上心,蒯良如今依旧没有追回,恐怕……” 蔡夫人心中一紧,点了点首,“众人与我齐心,助我成就此业,将来必不忘众人之计!” 众人道:“必都效忠夫人与公子琮!” 蔡夫人点首,心乱如麻,带着人先往刘表处来。 来后,果然被拦住,一见便知是文聘的人。 她心中恼火,只是也不敢得罪,主要是想着此人得用,将来恐怕还要拉拢他为琮儿所用,现在得罪死了他,不妥! 因此放下膳食便走了,只言是她亲手所煲。 她急来寻刘琮,道:“可能设法调出文聘?!” 刘琮吃了一惊,道:“母亲欲待何为?!” “汝父本心仪于你,奈何被奸人所诱,恐怕要改遗命了,我怎么能听之任之,必要将之矫正过来!”蔡夫人拉住刘琮的手,道:“你舅舅不在,但谁也别想欺你!” “母亲万万不可……”刘琮道:“恐怕父亲他,他……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我们就坐以待毙了吗?!”蔡夫人咬着牙,道:“你父亲背叛了我们!他曾亲口说过,心仪于你,如今却改了!琮儿莫忧,待你舅舅回来,一切可定!” 刘琮落下泪来,泣道:“若只有内忧,以母亲与舅舅权势,自可定我,安抚于内,便可太平,然而荆州还有大外患,外力介入,便是母亲与舅舅再折腾,也耐不过那些横加干涉的外力,何若如此?!便是争得一时,以儿子的能力,坐不稳荆州的……” “琮儿不必担心,我与你舅舅商议过,倘真如此,将荆州献与曹公或袁公,也好过……落入到徐州手中强!”蔡夫人道:“他能借助外力,我等也能……” 刘琮苦劝不住,生了一脑门子的汗。 蔡夫人是铁了心的要搞事情了。一定要改遗命。因此见刘琮无计出,便去寻人,正想设法要把文聘调出,谁知道,文聘竟然自个儿的出了府以后,就带着人出荆州去了。 蔡夫人大喜,也不过问他要去何处,此时是巴不得荆州府内无人的,因此,便紧急的将刘表的住处给围了! 正文 第691章 黄忠小船追周瑜 文聘并不知此变故,他出了荆州,也很纠结,一路往广陵去了。因为心中特别不平静,因此,就走走停停的,脚程很慢。真的不去助黄祖吗?!而且还是去助广陵陈登?! 文聘知道,主公是铁了心的要尽力保全荆州了。 也罢了,倘荆州被破,死的也并不只是黄祖一个,是更多更多的黄祖和无名之小卒。 他忙派出斥侯,一面探知江东兵的消息,一面去探知江夏动静,一面则去探知周瑜是否退兵。倘有退兵,必是真的出了大意外了! 而刘磐一出,文聘再奉命出荆州,府中换防,刘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他早料到此,十分平静,也不问服侍自己的人是生是死,或是去哪儿了这种天真的问题,只对周围不熟悉的人道:“带他们母子来见我!” 那人不答,却是退出去了。 刘表不怎么能动了,脸色灰败,就是垂死之人! 然而怵于对上位者,以及夫君的威严,蔡夫人还是有些怯怯的。 她近前,干笑了笑,道:“夫君觉着身体如何?!可好了些!可要用汤药,妾身怕夫君有恙,想要亲自在夫君身边照顾。” 蔡夫人私心是重,但真算不上毒妇,至少看人老了要凌虐夫君及主上,她是不敢的。也就是怂! 就是事做下了,但不敢认,也不主动提,更不可能真的嚣张到脸上了! 刘表淡淡的看着她,道:“琮儿呢?!” “……琮儿孝心,怕见父亲会心疼而悲,惹夫君不快,因此便没叫他来。”蔡夫人道。 刘表心里也极难受,他知道琮儿是个软懦的性格,是真的有孝心的。只是来了,蔡氏是怕刘琮会不再听她与蔡瑁的了,因此才拦着他不叫来。毕竟在这个时代,一般而言,父权大于天,就是刘表一人,在刘琮心中的份量,是重过母亲和舅舅的。 一般而言,仇恨父亲,甚至毒杀父亲的这种人,是少数,也不是啥正常人。 正常人顶多是刘琮和蔡夫人这种,事做下了,但是也是心虚的。然后呢,也不会把刘表怎么,就是围着不叫外人见了而已。 蔡夫人现在是自以为自己控制了刘表。 刘表觉得这女人智商真是不行啊。只看到小的,没看到大利益。 刘表也不追问,心知肚明,只道:“城中早在你们手中,现在府中也都是你的人了?!” 蔡夫人讷讷不敢言,心虚的站在一边,不敢叫刘表看她的脸色。 “你如今胆子也是大了!有人怂恿了你吧,蔡瑁不在,你也能自己主张了,很好……”刘表叹道:“若我当年进取些,也许如今,你们母子能更好做些。只需守成便可了。可惜啊……” “夫君,”蔡夫人害怕他说出不是琮儿的话,因此急切的打断道:“琮儿一直勤敏好学,又极像你,一定会做的很好的!” “妇人之见!”刘表叹息了一声,道:“如此强大之外敌虎视眈眈,视而不见乎?!” 不是他小看女人的见识,而是时代背景所教育出来的女子,便是再有学识,最终所注重的多数都是自家后院的一亩三分地,夫君死了只想着怎么巩固地位,分家产,继承政治地位。 却只有少数中的少数,能真正的拥有包容天下的胸怀。 他刘表尚且没有,他这个蔡夫人就更没有了! 蔡瑁也没有。全是私权之欲,之心! 蔡夫人犹自狡辩,道:“……我荆州雄立几十年,也未曾被人所破,将来琮儿继承夫君之志,外又有吾弟相助,雄兵数十万,如何不能守?!” “倾巢之下,安有安卵啊,世道变了……”刘表道:“只想不出,只守,必死于此!” 不像他当初那时候那么容易了。那时候诸侯初乱,他只要守住就可。 可是现在,是吞并期,大小诸侯必相互征服而侵伐不止。刘琮与蔡瑁不能聚人心,凝固实力,又内斗不止。守不住不说,要出荆州,可拉倒吧?! 就算有点军事实力,也因为征伐不休,而拖垮整个的荆州。 蔡夫人不服,便不语。 刘表闭了闭眼睛,反正事情都安排完了。剩下的,她要守就叫她守吧。 他也不焦虑被困,反正不被困,他也做不了更多的了。 而刘磐到了江上,多番派人去打探舰队的消息,但小船都被舰队射回。刘般干脆亲自驾了小船,带着几条小船靠近去探,并且叫船队准备随时进攻,只听他号令行事! 其实刘磐也是有些疑心周瑜到底在不在的! 他向来是胆大之人,若非可用,也不可能一直以来受刘表重用和信任。刘氏子弟并不少,族人更不少,能得刘表看重的,除了能力,更有胆气! 所以他命弓箭船随时准备着,人靠近了周瑜的舰队! 江上风大,此时无雾,他这样一近,对方没瞎,能看不见吗?! 然而到了一个界线上,对方的箭就漫天如雨一般的射了过来! “撤退!”刘磐撤退,退到一定的范围以内,对方的箭雨阵就停了。他站在小船上看,道:“再进!” 亲兵领命再进,然后到达一定的范围以内后,箭雨又射了过来。 刘磐再撤退,箭雨又停了。 如是三回,皆是如此! 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下令命小船来追击射杀,只是将靠近者射到范围以外就不管了! 刘磐心里就咯噔一跳,如此不灵活,难道只是执行死命令行事,所以才行事如此的死板! 刘磐插上一枚小箭,命身后旗兵摇旗令要水军过来,他要发动进攻。探一探周瑜到底还在不在! 只要交手一番才知道到底还没有主将在,倘若早悄悄撤退了不少,这些人就是留下来断后,迷惑荆州的。那此时不攻,何时攻?! 刘磐不敢立即就下判断,所以他打算先进攻一轮后再做决断,是不是要全面发动一次进攻! 然后旗兵摇旗半晌,荆州水军却岿然不动,不见有半条船前来。 刘磐就愣住了,再料不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他心里隐忧更甚。 出于愤怒,还是立即带了小船你回舰队,上岸急怒问众将道:“为何见旗不动?!” “夫人有令,大敌不可擅动,需按兵不动!”众将道。 刘磐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腰牌,冷冷道:“此是荆州牧刘景升亲赐水军腰牌,尔等莫非不识得?!” 众将面面相觑,却硬着头皮道:“我等不知真假,岂敢擅听!” 刘磐都气炸了,道:“竟无一个识得吗!?” “蔡将军识得,须得等蔡将军回……”众人敷衍。 “你们这些人,便是主公亲自在此,恐怕也不识得了,哪里还有狗眼识得这州牧府的军令和腰牌?!”刘磐怒道:“你们是只知夫人与蔡将军,不知有主公矣!?我是主公何人,你们竟不知吗?!” 众人皆低头不答。 刘磐直感觉一兜冷水浇到了头顶。 看来荆州的水军,恐怕都已经唯蔡瑁是听了。就算蔡瑁带了一部分大军走,水军的实力还是很强的,人是少了些,但是船全在,舰队都在这! 只要有人主战,便是到江上去与周瑜现在打一仗,也无伤大雅,战不胜,就撤退便是了,还能探虚实。 但是显然,蔡夫人怕是开始防备着他了。 这水军不光是她控制了,只怕城中,州牧府中都已经被她所控制了。 现在只是不听他调令,若是刘表一出事,恐怕下一步便是拿住他,立即就矫诏改遗命! 自己怀中还有刘表给的一些后事安排的重要东西,他是不能被拿住的,否则,这荆州上下,就全是蔡氏的了! 他虽忧心刘表,可是却也知道,若是此时进城理论,只会自投罗网! 眼下是顾不上担心刘表的了,怎么保住怀中的东西才最重要! “好,好,好得很!”刘磐大怒道:“摆布不动你们是吧?!我且去带我军去迎击江东舰队,待回,我再进城去寻夫人说话!” 说罢恼怒的很,气冲冲的去寻自己的人了。他是外放的战将,自己也有八百左右的兵力的。 众人有想拦的,但想一想,夫人现在也没下令羁押,妄自羁押,万一夫人怪罪,刘磐又是刘氏子弟,他们反倒两面不是人了。 因此便没拦。寻思着他没有战备,就算迎击江上,也战不久,总是要回来的! 哪知道刘磐却是心急如焚的知道,荆州不可久留了! 留之必有大祸! 现在只能避其祸。 当下也顾不得多思,立即把自己亲兵找来,寻了小船,一船二十人,四十多条船,往江心而去! 也有大船,但是水军不给用!然后说要用弓箭和火石,也不给。 刘磐简直是气的不轻! 小船又不能带马匹,只能先把人给带上,然后火速的往江东舰队那边去! 倒也不是去找死! 只是刘磐就是想确信,江东主力还在不在,周瑜还在不在?! 因此分为两小船队,火速的往两翼而探去。 一旦靠近,对方就跟发了疯一样的开始放箭,噌噌噌的声音,落入江中之箭雨数不可胜数! 刘磐命撤回,这一次改了策略,先用一队去吸引火力,掩护这边小船,自己则趁机急速往后去探看周瑜舰队的虚实。 不得不说,他是下了必死的决心,才不顾一切的往前冲的。 而事实也确实是被他赌中了。 等冲破了设障船队,后面哪还有什么大舰队?!早空空如也,只留下了虚无的一些草船,上面插着旗,风一吹,旗倒是招展的厉害,可是那旗竿上还停着鸟呢! 刘磐呆愣住了。 周瑜跑了!早撤退了! 刘磐急令击鼓传号,后面的小船队,立即也跟着冲了过来,略有些伤亡,然后到达了刘磐船后。 刘磐令旗兵一指旗,船队便跟着他往上游去! 那边舰队似乎也想要追过来,但又恐挡不住荆州的后军大船,因此犹豫了一下,便随他们去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荆州不可能对他们出兵! 刘磐看着被甩在后方的江东舰队,喃喃道:“……如此良机,若能帅水师追而上,必能击周瑜一个措手不及!可惜了如此良机!” 想罢又恨恨咬牙。 黄忠驾小船到他身后,跳了过来,此时黄忠只是一个小部将,一直没有独挡一面的机会,因此急欲表现,道:“刘将军,末将请战,愿去追击周瑜之后!”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无有多少战备,船也不多!”刘磐愁人的道:“这可如何是好!?” “周瑜急退,悄无声息,又如此虚张声势的留了殿后之船,此必有古怪,只恐是出了什么事,忠以为,当此之时,可击其不备,忠愿领小船去,隐藏其中,若能寻隙,可攻其不意,或凿船,或火攻,倘能找到周瑜之粮草船,烧之,可毁其后也……”黄忠道。 刘磐喜道:“既如此,便遣你去,要多少只船?!” “二十只足以!”黄忠道,“小船有小船的好处,可扮成渔民,分散行动,目标就可以隐藏,不被敌军发现!周瑜走的快,忠以为,必出了令他心急如焚之事,急则易出错,若有错处,忠寻之,可破其后!” 刘磐沉吟了一声,应了,却没有告知他孙策可能出事的消息。因为这个消息,只是黄祖说的。刘磐对此是疑心的。虽然周瑜走的确实奇怪,然而未能笃定之事,他也不能擅自就以为是真事。 若是都这样以后,让部将们都误解,恐怕会做出误判误断的行动。 所以权衡了一下,还是没说!毕竟这也是机密,不管真假! 黄忠领命,当下便分了二十只船,然后散开行驶,以旗号令,火速的往上游追击而去。方向正是广陵。 刘磐往后看,渐渐看不清荆州的方向了。多好的机会啊。若是荆州内治一心,不至如此分裂,此时兴水军而上,就能趁机将周瑜和江东打残,仇恨还能是仇恨吗?! 可惜了! 想必叔父心中也知晓这是必然,所以才会突然定了这样的遗命吧。因为荆州,没有出路了,只能选择投靠。 以前还能与袁绍结个盟,至少是盟友的关系,而现在,以后……只能沦为附属一样的存在。 一时竟悲从中来。 他都如此的难堪,叔父心中必然是更不好受的。 正文 第692章 进退两难蔡瑁计 刘磐这样一去不回,众将见他久不回,就知道出事了,当下立即回禀了蔡夫人,蔡夫人也是万万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蔡瑁不在,她也没什么治理的才能,以及军事的才能,因此竟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来禀刘表,道:“刘磐反矣,竟弃荆州而去,恐是投江东去了!他带着人,驾着小船朝着周瑜的舰队,一去不回,也未闻听见有交战之声,恐怕是主动投敌。” 这眼药下的!刘表能听不见这小心思?! 刘磐现在不趁机跑路,难道还要坐以待毙,等你们拿下他?! 刘表心中冷笑一声。不言语。 从她的表述之中,也很确定的就是周瑜的确是撤退了! 如若周瑜还在,不至于连交战声也没有。 那么,是什么缘故,让周瑜连佯攻都不做,而是只留了船殿后,就火速的跑了呢?! 所以,可以确定的是,孙策,的确是出事了。如黄祖所言,孙策被擒了!那个陈登,果真是有胆有魄,敢作敢为! 这样的大事,只要做了,只要能稳得住,定得住局势,那么,以后江东,也得是徐州嘴边的肉。吃与不吃,只是时间问题了。 刘表心里就挺难受的,凡事就怕对比啊。 这人最怕的就是对比,晚年的他只想守成,不想进取,而陈登呢,正值壮年,作出这般惊天动地之举,可把他给比下去了。最重要的是,江东与他僵持拉距了多久?!结果被陈登一招就给破了! 不止是擒贼擒到了王,还有就是,破了当初三方灭吕的大计啊!三方少了江东一方,而刘备再被压制,只剩曹操,这个势,以后也组不成了,就算能堪堪组成,恐怕也实力虚弱,人心不定,完全可以各个击破…… 让他头疼了多少年的江东,就这么被陈登给…… 刘表这心里不知道是啥滋味,万箭穿心似的! 他若还是壮年,此时若率水师去攻打周瑜之后,或者是直接突袭对岸江东,多年之仇恨,完全就能辗压式的报了! 趁火打劫,可是兵法之中最重要的一计。可惜,人老了……不能动了都。而荆州人心不一,这样的机会,便是到了眼前,也是抓不住了…… 见刘表灰心丧气的叹气,蔡夫人还以为他在气刘磐,便道:“夫君安心,等吾弟回,定能将刘磐擒回问罪,夫君待他并不薄,他却叛去,实是罪人!” 刘表懒得理她,闭上眼睛睡觉。 他也想直接咽气就算了。奈何还能支撑一口气就是不断。若是死了,还清静了,也省得看这妇人糟心。 可是终究吊着他一口气的,还是不甘心和不放心吧。 吉平所言不错,他拖着拖着,还是能有些残命,哪怕是苟延残喘也好,尽量的看一看广陵的局势吧。 蔡夫人见他不理,也不敢再多言了。她现在也是特别的害怕刘表死了。 主要原因在于蔡瑁未回,若是刘表突然死了,她怕自己一个人定不了局势。万一有不轨之心的人加害,她们母子恐怕都得死! 所以哪怕拖着,也得拖到蔡瑁回来再说! 此时哪还能顾得上杀刘备啊,赶紧回来要紧! 也正因为此,刘表得到的是最悉心的照料,半点不怠慢,药一定是不冷也不烫,温度刚刚好的递上去,粥食也是,哪怕现在刘表只能吃点流食,胃口也不多了,只是拖着而已,那粥食也定是用名贵药材和补药一直在吊着。 蔡夫人怕啊,就怕刘表哪天就没呼吸了,她真的控制不住这局势。 而此时的蔡瑁也焦头烂额呢。因为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陷阱。这种陷阱不是实质的那种,而是一种局面。这种局面叫进退两难! 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呢?!就是蔡瑁扎了营,准备继续追杀刘备,反正他就是耗死了刘备,这心里有一种强迫症,不弄死刘备不罢休那种执着。 而这种执着将他带入了另一个沟里。 因为马超也扎下了大营。同时,郭娘子与吕青也分别扎下了大营。 蔡瑁心里就有点嘀咕和防备了。你说说这郭娘子和吕青为何要分开扎下大营呢?!目的当然不纯,因为一细析这个扎营的形势,就是三包一啊。三营包一啊,不是包刘备,而是包他! 这就比较焦虑的一种形势了。 进,虽可攻打刘备,但是不论哪一营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都要够呛。所以他不进,按兵不动! 而现在就是撤退,他也很难。因为,他突然要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追杀自己?!呵呵,大家都不是食素动物,都是食肉者,千万别天真的以为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所以蔡瑁就焦虑了,就进退两难了。就坐立难安了。 尤其是在看了三方扎的大营的方向的时候,形成一个扁扁的三角型,把它的大营包在内了。 而最值得他恨的就是马超这厮。可能就是高原上的人与马都野惯了,呆在营中他就是呆不住。没个事就带着人出来跑马,你没事跑马,你倒是去跑刘备那边去啊,你跑到我这边来犯了营与营之间的线,是几个意思?! 与他动真格的吧,动不起,怕一开头,就没得收拾了。 可是忍吧,实在是太挑衅了! 可惜蔡瑁不知后世的上海话,若是晓得,都要指着马超的鼻子骂小赤佬了。 蔡瑁这个人何等的自负与专权的一人,在荆州那是说一不二的人,叫他忍那个马超,可想而知的愤怒吧! 正郁闷着该怎么撤退呢,寻思着哪种方式,能够保全主力的方案的时候,又听见外面跑的马嘶和人哈哈大笑的声音了。还有弓箭声。 蔡瑁听了,腾的站了起来,黑着脸道:“……欺人太甚!” 凡事有一就有二,这马超频频的闯营中范围,一开始没与他打,给他几分颜面,也不想多惹是非,奈何越蹬鼻子越上脸。后面他果然就总是来,像自家的后花园一样的来。 外面有将士进来禀道:“……马超又在附近行猎。” 蔡瑁伤还在身,可是却恨的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宰了他。 虎落平时被犬欺啊。这马超王八蛋,靠着徐州兵,为所欲为的很,而那郭娘子当没看见似的。这位女将军治军严明,蔡瑁可不会认为她不敢惹马超,她就是半纵容半装傻的。 已经有诸人进来劝他道:“将军忍了几日,再且忍他无妨。他如此放肆,就是欲逼将军先动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蔡瑁冷笑一声,单手去握了握自己的重兵,又硬生生的放了下来,坐到了主座上生闷气。外面的声音实在刺耳至极! 现在的局势是什么呢,是刘备疲于奔命,还要防着后方的大偷袭。而蔡瑁呢,则还要防着这三营,其实是两方人。 气氛可以说是极为紧张的。 标准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势,黄雀是想把螳螂吃了的,至于蝉,能吃就吃那种! 但是呢,还是有破坏局面的人,就是张飞! 这呆子,现在还在赶来的路上呢,也是拼命的见人杀人,见阵打阵的,一路曲曲折折的往这跑,就是想与刘备汇合。 这个事,已经报到蔡瑁这边。 蔡瑁这心里就存了点心思。 是左琢磨,右琢磨。他是追杀刘备的人,真去与张飞打商量说你帮我进攻,护我撤退,信不信这厮能先把蔡瑁二话不说给砍成两截?! 所以,他得利用。还得要巧妙的利用! “这马超,就是徐州的犬牙,如此嚣张,令人厌恶,若没有徐州兵在一边,我军也不惧此人,”有战将叹道:“蔡将军,荆州恐有变,既不可进,还是撤退吧!” 众人也都劝,道:“如今再追杀刘备,也未必能杀得了他,无非是再损折些他的兵马,而未能伤他之根本。可能还会因此而陷入到被马超袭后的风险之中去,不如不进,撤退为好!” 蔡瑁早有此心,这一次战是真的元气大伤。问题是该不该撤退,而是怎么撤退,这才是一个大问题啊。 撤退的不好,是要伤根本的! 这马超骑兵过人,跑起来又跟狗似的咬着不放,狗皮膏药一般,令人憎恶! 这一次真不好办。哪里料到会有马超这个变数呢,这个野路子,真的与正规军不同! 若只是徐州兵,他安排后军,击退就可,但是这马超就是泰迪,一次不行,数次不休,简直能烦死! 头疼! 众人也都头疼的正寻思着对策呢,马超像苍蝇似的又来了,特别自来熟的就要进营。被营兵拦住,马超还不死心,道:“超与蔡将军是盟友也,既非为敌,何故不放我入?!莫非是小瞧我不成?!” 他要发怒的时候,荆州兵也怕他,十分紧张而生硬的劝阻道:“将军正在静心养伤,并不待客!” 马超思索了一下,也不强行要进营了,便笑道:“本欲邀他一同行猎,再好好喝一杯的,倒忘了他受了伤,也罢了。我自去便可。我且去汝营后林中去看看,你禀你们将军一声,不要进林中干扰,否则弓箭无眼,伤了,可不负责!” 说罢呼啦啦的带着数百骑兵呼啸的跑了! 蔡瑁听着脸都黑了。 以前是直接打猎,他当不知道忍着就算了,现在还想进营,还要来问。这就是挑衅,这是把他蔡瑁的面子里子往地上踩。简直了! 蔡瑁指着林后的方向,道:“小儿!不要脸皮,厚颜无耻!” 他忍不得了,道:“……张飞在后将至,斥侯去散播消息于他,言马超杀了关羽,此贼必要与马超算帐!” 散播消息?怎么散播,只能斥侯营的人送上门去送消息! 张飞那厮是出了名的杀人如麻,他可没有那种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种想法。 这还得了,去了是送命啊! 可是主将之令不可抗,不去也得去!至于还有没有命回,不是小卒子能决定得了的。蔡瑁派出不少去,奈何跑了一些人走! 当然,有些家人在荆州的,还是迎着张飞来的方向找去了! 而此时江东境内得知了消息,都快要急疯了! 孙太夫人与孙氏子弟急召了张昭等诸臣前来问策,张昭见孙太夫人急哭,便道:“当务之急,是围住广陵,逼迫广陵太守陈登交出主公来……然而,都需要前线战事给力,倘若不成,只恐怕……太夫人千万莫悲急,不可伤身啊,一旦有变,还需太夫人作主,万务保得身体!” 孙太夫人面有哀色,道:“速派使臣前去徐州……” 说罢咬牙骂道:“吕布不义之人,行此不义之事,天若有眼,当谴之,天谴之!老身的伯符啊……” “太夫人……”众人皆劝。太夫人不忘正事,道:“所遣使者可有人选!” “非鲁子敬莫属!他此时在周瑜舰上,臣且写信与他,叫他前去徐州交涉,以作不测!”张昭红着眼睛道。 “不测,什么不测?!”孙太夫人泣道:“伯符虽向来强势,然也是响当当的丈夫英雄,如此之人,何人能伤之,何人敢杀之?!便是那吕布父女,也不能杀!定不至有不测!” 孙太夫人显然很激动,拍着胸口,又捶着厅中的圆柱子,道:“伯符继承父业,所立之基业,是江东之小霸,举江东之力,拔一广陵城,莫非可不胜?!周瑜舰队千乘船,兵士带甲者数十万,过江直举广陵,莫非也惧不能胜?!既是如此,文武颜面何存?!上不能护主,下不能逞威于外,如此之基业,老身羞矣!” 张昭为首,文武之人皆跪了下来,羞惭道:“……定赴死也会讨回主公!” 孙太夫人道:“吾闻兵哀者,必胜,主辱者,臣死。尔等定要不惜死,也要带回伯符,否则,天下何人不轻看汝等?以为江东无才俊矣,俱是无能之辈!江东虽小,然也是吴越旧地,吴,越,强国先也,兵勇也,必能胜!” 众人皆坚定了意志,匆匆的去了。 孙太夫人这一举,算是将人心给凝固了,也将被打蔫下去的士气,以及丧气都给激出来了。否则,一旦文武班底心里先一步接受了这个事实。反而不顾要回人,只想着后路,那孙策就永远都别想回来了! 众人皆退下,领命去了。 孙氏子弟这才围住孙太夫人相泣。 正文 第693章 仲谋有谋擅忍耐 孙太夫人这才抱怨起孙策,道:“素来我便常劝他,行事切莫太过自负,不料果真闯起这种祸事来,若是旁人有此之祸,尤能原谅,可他,是一地之主,如何能如此任性啊!?战场非猎场,怎么能如此肆意行探查之事!?若非他非要过江,哪里会有此祸……身为人主,不爱惜己身,就是大错!” 说罢皆相拥而泣。 孙权道:“兄长之事,还需母亲主持,切不可太过悲伤,当先主张救回兄长要紧!只要能保住兄长的性命,能叫兄长回来,什么代价都好谈!” “此战若胜,你兄长自能平安回来,若是败或拉距僵持……江东上下,都得脱层皮……”孙太夫人难受的道:“为主如此,文武上下自不敢有愤心,只有耻意。然而你兄长那般性格,最是强梁之人,为俘作囚,他自觉比死还难受,我恐他受不住,反而会……” 孙权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孙太夫人也着急,来回徘徊,心急如焚。 等张昭忙着处理了大多数事情,发了多数命令以后,又被孙太夫人急召进府了。 张昭道:“太夫人有何吩咐……” “我恐伯符有死志,”孙太夫人道:“既托口信与太史慈,立仲谋为主,便是有赴死之心……” 张昭点首。孙策的性格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孙策的确就是这种人!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愿意受屈的那种人。 “如今文臣之中,可有此言者?!”孙太夫人道。 “如今只求力救出主公,现在只有争心,未有退意,只是……”张昭道:“若是真的不利,恐怕文臣之中,会力求立新主……” 文臣是最讲究那种不可一日无主的人的。一旦见事有败,就可能马上倒墙头的人。 “太夫人,臣以为,当往最好处着眼,但也要往最坏处打算啊……万一有所不利……”张昭道:“一切都需要太夫人作主……” 孙太夫人突然恼了,道:“怎么作主?!叫老身放弃伯符的性命,叫仲谋放弃兄长于不顾,替代为主?!那些文武,若不努力行事而败,不求自己的过失,倒要将压力与老身和仲谋?!如此不义之事,令人不齿,他们说的出,老身却办不到……” 张昭伏地,不语。 道理是道理,可是感情是感情啊。而这件事最痛心的地方就在于此。又要她拿主张,她真是心如刀割。 孙太夫人现在是急怒攻心,才至于此。她是紧张,而且有极大的情绪!现在的她是不理智的。这个时候最担心孙策的时候,若是叫她作第二套预案,她心理上,情绪上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可是张昭身为人臣,还是得说,这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不说,就是失职了! 这也是创业者最为残酷的地方!如同森林之中的王者,旧王者倒下,可能都没有时间哀悼,就得马上选出继任者来应付四面八方的敌人,否则,内乱外患,足以侵吞掉因为王者倒下而失去领袖的所有动物…… 所以孙太夫人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 “江北误我!克我夫君,克我儿……”孙太夫人眼泪直掉,道:“我夫丧命于荆州之手,如今我儿,也误入广陵手中……所误我江东者,霸业也。因为此,叫老身承受丧夫之痛,还要承受丧子之痛吗!?” 她恨的咬牙切齿,却颓然的又坐了下来,落泪道:“伯符是什么性格,知子莫若母,我再知晓不过!” 孙策若是真的到了绝境,他绝对毫不犹豫的一心求死。除非,遭受了折磨,而不能求死…… 想到这个可能,孙太夫人心痛如刀搅。 “要做好伯符不能再回来的准备……”孙太夫人难受的道:“……准备丧仪,倘若战败,伯符,伯符……也就被徐州逼迫而亡了。” 哪怕那时孙策人还活着,江东也只能说他已经死了。 张昭听了也是心如刀搅,红着眼睛道:“是!” 这就是最残酷的地方。这就是霸业最为残酷的地方! “这也是伯符所愿,他若活着,也绝不愿意江东被徐州掐住整个咽喉……”孙太夫人道。 张昭明了了,退下去。此事是机密的办的,当然不可能公布,现在就影响军心。 张昭一走,孙权走了进来,道:“母亲……” “即使战败,也不能说兄长没了……”孙权急道:“无论如何代价,都得将兄长要回来……” “如果拿整个江东去换呢?!”孙太夫人道:“……我儿啊,你以为母亲不心疼吗,不仇恨吗?!不痛心扉吗?!可是,这里面深海血仇,是两条命呐,你父亲的,还有伯符的……他们为何早死?!皆是为了霸业!倘若有不测,只能如此,否则,我们就成了背叛他们的人,杀死他们雄心的人……于他们而言,身可死,雄心永存,绝不可亡……” 孙权听的泪如雨下。 孙太夫人握紧他的手,道:“如果有不测,你要吸取你父亲和你兄长的教训,为他们报仇……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要过江……那是你父亲和兄长铺的路,你不能辜负……” 孙太夫人这一生经历了多少事,本身就不是普通的妇人。 普通的妇人,见此景,只有悲,而孙太夫人,除了悲,还有愤怒。对江北的愤怒。整个北方的愤怒。杰出的人会将愤怒转化为内心的力量。 这并不代表她们的悲伤比那些人更少。 只是他们更知道,忍辱负重的重要! 孙权摇头,泣着跪了下来,道:“母亲!我做不到,父亲去了是无法,可是兄长还活着,我做不到告诉江东百姓,说兄长死了……他活一日,我便要将兄长给接回来……” 孙太夫人心里既悲伤又欣慰,道:“……你长大了!可是,为何你却没有你兄长的一颗雄心。” “雄心若长在兄长的命之上,我宁愿不要……”孙权摇头,红着眼睛道:“母亲的无奈,我懂,兄长的决断我也懂,可我,不能做。” “你可知道,就为了这一点,徐州一定会留着你兄长的命的,你知道……你父兄的一生基业,都毁于一旦吗?!”孙太夫人泣道:“你是个孝悌有加的好孩子,可是,不能辜负你兄长……” “若举江东之力,都不能下广陵,辜负了便辜负了……”孙权泣道:“对兄长的生死视而不见,我做不到!” “倘若江东伐而无功,也不能要回兄长,倘若荆州有变,徐州唾手而得之,徐州之强,何人可阻?!势强如此,江东有何不可服?!”孙权道:“非要长他人志气,只是形势比人强,倘若连举江东兵力都不能下广陵,往后,权儿更做不到呢,我没有兄长的谋略,没有兄长的勇无畏,我甚至要在兄长的命上去接手江东,心中有愧,若是以后也做不到呢……母亲,我算什么?!我就是罪人,母亲想过吗!?父兄该有多失望……我不认为父兄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非我丧气,而是,徐州出现此大变,可能就是天之预示了。如今吕布父女皆在北方,于南都能布置如此精密,我又有何德何能,能够做到……报这血海深仇……” 孙太夫人脸色苍白,跪坐了下来,道:“……你没有信心?被徐州吓破胆了吗?!” 孙权却没有解释,只道:“不惜任何代价,哪怕败了,谈和时,叫我俯首称臣,只要兄长安然,我都愿意……既便是要我去徐州为质,我也愿意,左不过是与兄长关在一处,兄弟也能团聚了……” 孙太夫人剧烈咳了起来,道:“……徐州若真如此要求,他们也不会放回你兄长……” “当然不可能叫我换回兄长,徐州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这么做,只是他们必会断我江东的根脉,一定要有质的……”孙权内心很平静,道:“……当初王楷来江东的时候,我心中其实就清楚了。徐州防着我。这一次,必要我去的……” 孙太夫人再受不住了,再强势的女人,也终究是女人,是母亲,是两个儿子的母亲,一时怒悲从心中来,噗的吐了一口血。 孙权大惊失色,急的叫太医。 孙太夫人脸色青的似鬼一般,道:“……徐州,要我一个儿子还不够,还想再抓一个啊……” 那边孙夫人与大乔早已经花容失色,急扑过来,一时哭成一团。 孙权见了太医看了孙太夫人,见无事了,才急出府寻张昭。 张昭心知以后这江东可能是这一位的了,忙拜。 “张相请起!”孙权道:“母亲为了父兄霸业,宁愿自毁,也要受屈。然而,为子者,不可如此踏践母亲之心,为弟者,不可不顾兄长之危,而只顾自己。张相,倘若战败,请和,约从。不过是俯首而已。权能做到!” 张昭大惊失色,他向来知道孙策极擅于攻,而孙权的性格则内敛的多,但心中也是有谋略的人,并不是那种平凡的人,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时愕住了。 这是叫他万一战败,也绝不能给孙策办丧事的意思了。 “仲谋可知,倘若战败,江东就任他谈条件,任人宰割了……”张昭道:“倘若以太夫人的意思办,忍辱十年,可以再战,一决生死!” “非我怯战也,倘若十年可战,我自也不怯,可是,徐州强横不已,倘若吕布父女定下北方,拿下荆州,那么……这条江,我江东还过得去吗?!”孙权极为冷静。 张昭默然。 “有此考虑,没有把握,我若还能狠心不顾兄长之危,而只顾自己图什么霸业,就不是人了,若是能拼,我孙权也不怯,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蠢,今日可以牺牲兄长的命,他日呢,被吕布父女逼迫的驾船逃亡海上,何其哀也,所谓基业,旦夕可剥夺……”孙权道:“倘若吕布父女战胜了,定了北方,我孙氏人,服强者是从,也是天意。倘若吕氏父女战败,我江东低一时头又算什么?!” 张昭这下是真的服了,郑重一拜,道:“昭唯公子命是听!” “张相起来……”孙权道:“既要忍辱,十年我也忍得,二十年也可,三十年也无所谓,然而,我必要接回兄长的……” “上次徐州王楷来过,言吕娴之意中,恐怕她很防备于我,此次,倘若战不利……必要我为质去往徐州,我去之后,张相,定要稳定江东内,安抚好江东子弟,低头俯首,皆为来日……”孙权道:“若有来日的话……” 来日,是指等吕布父女战败,徐州衰弱之时……可以联合曹操,刘备,依旧可以进行三方灭吕的计划。 可是不顾孙策,就真的一切都牺牲了。再也不可挽回了。而这一切,甚至可能是无意义的。 “公子!”张昭服的没法说了,老泪纵横,道:“孙氏有后矣!先主与主公若知公子有此忍性,定然欣慰……” 孙权道:“兄长只会怪我,兄长的个性……” 孙权苦笑了一声,也不多说了,只道:“只是,倘若吕布父女真的平了北方……四方胆寒,九州卑怯,届时,我会劝兄长早早臣服,低头也好……兄长大概会恨我不成器吧。可是,若真是如此,就是天意了。那时,举我江东之力,如何与他们吕氏相抗?!如果臣服,还能保留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如同那袁耀一样……” “天意么?!”张昭黯然道:“徐州近一年来的崛起,令人惊心,若再定北方,天下九州,恐皆不能挡!” “张相也知道的,”孙权道:“天下之势如此,若逆之,也是无用也……” “势若如此,确实是天意……”张昭黯然不已道。 孙权虽还年少,然而此次也是正式的出来主事了,孙策出了此大事,他也须得出来主事。他已经做了计划二,计划三。 计划一是先力战! 若力战能赢,夺回孙策,江东哪怕不能再过江,据江而守,还能再发展一番,将来也未必不能有赢的机会。 但是孙权也同样是极冷静的人,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不好的打算。 正文 第694章 直而不迂孙尚香 若有意外,他不能在兄长的苦辱之上,只顾自己。 若是还有希望,顾着自己就是顾着江东,他也就算了,认了。 可是再明知做不到的情况下,还这么做,他心里过不了这一关! “忍!”孙权在手心写下这个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即使是为质,也得忍耐,若有天时,待天与时既可,若天不可,非人力可强为之。就服天命。 孙权已经有了决断!虽年纪尚轻,但的确是英雄之材! 孙太夫人心病很厉害,因此便卧而不起,也不是身体多脆弱,而是实在是起不来。人的心一旦有所忧虑,就吃不香,睡不好。也是常理。 孙夫人带着一应人在侍疾,日日以泪洗面。孙太夫人可以斥责群臣不力,可以骂孙策鲁莽,她却是不能够的。身为妻子,这个时代讲究的是妻贤夫祸少。一个妻子的价值,完全依托于丈夫所代来的荣耀,可想而知,这件事本身,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妻尚如此,对妾室更是如此了。 至少孙夫人还能公然的哭,因为是妻室,孙太夫人也不会斥责她哭丧个没完,但是妾室就不好做了。妾室是最倒霉的,长的美要被骂妖,见天的勾引丈夫,挑拨家里不宁,长的丑,又要被骂影响子嗣相貌,当然,长的丑的也未必能当人妾了,古人讲妻要贤,妾要美嘛。而妾室话多要被骂,话少还要被骂是木头,哭的太凶,要被骂,不哭还得骂不心疼夫君…… 好一个附属物了得! 但是乔公是江东大富户,乔家姐妹又美貌,所获宠爱长久,因此,大乔在一应妾室之中,算是地位极高的。 小乔匆匆的进了府,找到姐姐,道:“阿姐……” 她是想来安慰她的,可是第一步先给哭了。若是孙策出事,大乔就守寡了,在她这还不到二十的年纪里,连一子半女都没的傍身,就要守着。妻守着,哪怕没子女,还有妻的身份在,没人敢小待。可是妾不同,真的要守了寡,只能慢慢凋零枯萎。 姐妹先是一通啜泣,小乔道:“境况如何?可能将主公接回来?!” 大乔摇首,道:“不知,我也不敢问,此事,全在前朝文武身上,老夫人和仲谋决断,我哪里敢问?!” 她拉住小乔的手,道:“你与公瑾感情笃深,可否写信问他近况,我甚忧心!” “好。”小乔道:“家姐切不可太过悲伤,还需好好侍奉老夫人和夫人。” 大乔眼睛都是肿的,点了点头。 小乔不敢久留,道:“一有消息,我会递给家姐,切勿忧心过度,以至伤怀!” 大乔起身送她,见她走了,往回走,正巧碰上孙权。 孙权远远站立,并不靠近,大乔忍不住,见无人,泣道:“……仲谋,伯符他,请仲谋务必救回伯符……” 大乔是很得宠的,私下与孙策感情甚深,只是叫孙策的字,却是不符合规矩了。 孙权也未纠正,也不看她,只是行了一礼,道:“嫂嫂放心,权定竭力接回兄长!不惜一切代价!” 大乔红着眼睛,朝他福了一礼,退到一边,让他先过去了。 她身边侍女小声道:“……将军素来最看重权公子,人之所倚者,皆是父母兄弟亲族也,权公子定能接回主公,如夫人切不可再担心了。仔细伤身,将军便是回来瞧见,也会心疼。” 大乔点首,匆匆的去服侍孙太夫人了。 乔家家世虽不是大士族,但家底极厚,大乔小乔都是诗书礼义教育长大,就是身边的侍女也是自小通文墨的,家学教养,样样不差! 刚至院中,还未进内室,早看见两边女侍者执锐器而分列两旁,大乔便知是孙尚香来了。 走进去,果然听见她在极力争辩,各种气急败坏的声音据理力争,然后两边都有劝的,还有孙夫人也在劝。大乔忙走了进去,忙也劝。众人说切莫任性行事,不要气坏了老夫人。 孙尚香却气哭了,力说不过众人,流泪道:“……指望那些文武,想要救回兄长,何其难也?!我若不去,兄长恐再不能回矣,母亲舍得几位嫂嫂都守寡吗?!” 这一说,孙夫人与大乔等人都哭了。 孙尚香如今不过十来岁出头,却一身戎装,自小不是那种只养在深闺中的人,性情与孙策如出一辙。心中也是有豪气的,只是被女子之身所限,加之吴越等地,对女子略有些严苛,她也只能做到拿武当耍事,而不能真正的进军营领武的。 孙太夫人气道:“……你要怎么去?!你一介女流,去了是找死!你可知,人可杀,不可辱啊,若你出了事,叫你兄长情何以堪?!叫我江东上下颜面丢尽吗?!” 孙尚香哭道:“我为江东出力而争,便是死,便是受辱,也死的有尊严,如何就算丢了颜面了?!那徐州还有女兵,难道他们就只顾着颜面,那还能出什么女兵?!兄长也是一位女将给擒了的!兄长之事,只以军事,不足矣。需得刺客同行,我一女子,才更令人不备,接近了兄长,带着人将之救出,便是死也值了,母亲却只说怕我丢尽颜面……只依赖于文武,早晚要被陷。那些文人,最喜讲什么忍辱负重,有个屁用!若此时不救出,此生都未必能救得出了,母亲可知后果……” 这话,差点就说是孙权等文臣了。 孙尚香与孙权年岁相差不大,却十分不相合。孙权内敛擅文谋,孙尚香却以直勇而称,与孙策性情相似。这两兄妹之间,其实差不多的年纪,冲突争辩极多。 她不赞同孙权等文臣的处理方法,所以闹着要带着刺客渡江遣入徐州去,以伺行动! 孙太夫人简直气的够呛,道:“你与你兄长学了个皮像骨不像,你哪里知道战场如杀场,又如何知道厉害。已经陷进去你兄长,你再出事,可想过后果?!此事自有江东上下操心,你不许离开……来人,看着她!不许叫她再出府一步!” 这是准备看着她了。 孙尚香脸色都变了,哭道:“母亲是女人,都瞧不起女人,我知道仲谋也是,我虽是她妹妹,兄长不反对我弄武,他却不赞同。只有兄长和徐州以为女子也可强兵。我也是孙姓人,非外人也,如何就不能担这等任务?!我倒要看看,他们可能救回兄长……倘救不回,江东上下羞煞人也,届时天下嘲笑输于女子之手,恐惹人笑。堂堂江东诸才俊,不敌徐州一位女将,羞煞人也!” 孙太夫人差点气的七窍升天,拍着床板怒道:“……你,你!如此忤逆……” 母女二人大吵一架,孙尚香一心想带着人往去救孙策,用的当然是暗探一类的方法。然而,孙太夫人自然不可能同意! 不欢而散,结果就是孙尚香被关起来了! 人一走,孙太夫人气的落泪,道:“又是一个孽障,与伯符性情一模一样!都是直而不迂,叫老身心力交瘁!” 结果大乔上前跪下了,伏在地上不起! 孙太夫人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怼到脸上来,一见此,就是眉头倒竖,道:“你又作什么妖?!” 大乔泣道:“……妾身卑贱之躯也,愿自请去主公处服侍照顾主公,以宽其心。妾身并不畏死,若有不妥,立自行了断,绝不叫主公为难,绝不会叫江东上下丢脸,求太夫人成全!” 孙夫人道:“妹妹要去,我就更要去了……” “夫人尊贵之体,是宗妇也,岂能去徐州受屈?!”大乔道:“妾身却是浦草,便是死了,也不惜。愿自请去照顾将军。劝他保全性命。等待归时!” 孙太夫人道:“你可知道,此去,可能再不能回……” “妾身知之,并不惜死也,”大乔道。 孙尚香是孙氏血脉,她去不妥。她去了要是受了辱,出了事,整个孙氏上下的颜面全部丢尽了。可是大乔不一样,再有名于外,也不过是个妾室。一个妾室,便是出了事,也无伤大雅。 孙太夫人并没有当下做决断,她头疼的道:“……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 如若孙策真的不能再回来,而江东力战就是不能赢的话。整个江东就得俯首……她隐隐的心里是想要有人去的,毕竟孙策是江东之主啊,怎么能身边没有自己人照料?! 她只是出了一个想法,大乔却主动求去了。 孙太夫人看了一眼其它妾室,没有一个吭声的,心里隐隐的倒有些赞叹几声大乔的勇气与志气。 孙策为人质,若是派去什么兵,将之类的,肯定不会叫放到孙策身边,可是一个服侍他的女子,无伤大雅,想必徐州也会成全,同意。 如果是这样,她作为母亲也能放心。 她的儿子不能在那边连生活都没人照料。 大乔是信得过的自己人,若是不同意去,徐州随便派个什么人与他,孙策便是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一朝英雄,折腰于此,如同坐牢。 孙太夫人其实更怕的是徐州要提出两方联姻,倘若战败,徐州把什么人嫁给孙策为妾,那可真是食不安,寝不安了…… 孙太夫人叫大乔近前来,拍拍她的手,道:“你是好女!” 大乔感恩伏地! 等所有人都退下以后,孙夫人红着眼睛道:“母亲要遣大乔去吗?!” “倘若战败,非去不可……”孙太夫人道:“不能叫伯符身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啊,他那样的个性,会憋死的!” 孙夫人点首,倘若战败,恐怕要接回孙策都无有时日了,一想到此处,就是一阵难受。 外面侍女来禀,说是孙权与孙尚香吵起来了! 孙太夫人头都炸了,道:“又吵什么?!乱糟糟的。” 孙夫人叫她歇着,说自己去劝开。 孙太夫人躺回去,却蹙着眉头,喃喃道:“……永无宁日了……” 孙夫人忙去了孙尚香处,原来她虽被关了,但还是叫人把孙权叫来,兄妹二人大吵一架。 孙尚香是吵着要他把自己放了,偷偷的瞒着太夫人,自己带人潜入徐州去,若可成事,便无需兵力。 孙权说她天真,不肯。 孙尚香气急之处,就破口大骂,说他文人忍耐手段,必要失败,然后说到气急处,难免又气急口无遮拦,连盼着孙策别回,好自主江东的话都放出来了! 她这话一出,孙权就扇了她一耳光! 这下可炸了锅,孙尚香拿刀拿剑的要打他,兄妹二人恨不得动起手来! 其实这兄妹从小就不怎么对付,孙策在时,有这珠玉在前,孙尚香是不服孙权的,她的崇拜对象是孙策。如今孙策尚在,她的日子过的极为潇洒,天天不是练女兵,就是跑出去打猎游街。 孙权是不同意的,只是孙策却极为欣赏,公开的说过,孙氏子弟,不管男子女子,都没一个是怂包! 所以可想而知,孙尚香事事模仿孙策,视孙策如兄长,更为想成为的人,可见她心里也是有志向的。 可是孙权不同。孙策与他比起来,更多了豁达,和英豪,这一点,孙权也是不及的。 史上孙策死后,其实孙尚香的日子虽富贵,却再不及现在的洒脱和豁达,后来更是沦为工具,成为与刘备联姻的筹码! 孙权信奉联姻这种东西,孙策却哧之以鼻,孙尚香就更是了。 她性格无比刚烈,与孙策如出一辙。 这认知的矛盾也是再所难免的。 孙夫人进去了,兄妹二人相互仇视着,虽都停了手,可都很委屈。 孙权忍着怒道:“两兵交战,非同儿戏!你凭着这点身手,这点人就想完成军队都完成不了的任务?!你可知风险,倘若兄长知晓遣了你去,岂能不怨我无人可用,无计可施,江东兵者数十万,却只能任用一女子?!” 孙尚香道:“你就是瞧不起女子!那徐州女公子也为女子,照样把江东打的无有还手之力!” 孙权却说出一句评价至极的话,道:“她非为女子,而为英雄。” 这样的人早非能用寻常女子来概括了。 孙权欣赏英雄,未必因性别而完全否定的。他否定的只是她孙尚香! 正文 第695章 周瑜舰队风折桅 孙尚香一怔,眼泪滚滚而下,她明白了,孙权看不上的是她的能力,而不是性别。 她的计策在他看来是拙劣的可怕的。与徐州那位比,连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个打击不可谓不大,孙尚香老实了。 孙权也懒得理她,他现在忙的焦头烂额,也不会宠她哄她,直接就甩袖走人了! 一个被父兄,母亲宠坏了的女子,又岂能与那个谋出徐州生路,练出强兵的吕娴相提并论! 孙权是很清醒的,孙尚香的这一切,都只是过家家的游戏,真去了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江东,一堆人让着她,在战场可不会有人让。 吕娴是战场中真正厮杀出来的,甚至能主导战争而不输的人,谋略雄兵样样不缺。这样的人,早已经不能单以雌雄而分了! 孙权压力很大。或者说是徐州给与的压力太大,他尚怕自己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被宠坏了的孙尚香?! 兄长就是犯了这错,才有此大事。若他还要纵容,才是真正的对江东,对兄长,也是对孙尚香的不负责任。 孙夫人看孙尚香如此任性,心里其实也是同样的想法。 一个宠坏了的人,与一个战场里厮杀出来的人,能得到徐州上下拥护,文有谋,武有略,文从武随的人相比?! 光提起来,都略胆寒的人名。 孙夫人劝道:“都是一家子骨肉亲情,遭此大难,仲谋心里也不好受。” 孙尚香眼泪直淌,道:“你也嫌我添乱!” 孙夫人叹气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然而,我也是孙家妇人,虽说是嫂嫂,可是疼你的心是一样的,仲谋也一样,只是性情不同罢了。” “他才不疼我,”孙尚香道:“只有兄长最好。嫂嫂,我错了,兄长出了此事,嫂嫂心里最不好受,我却还给嫂嫂添麻烦。只是,我心里跟烧心似的难受。兄长是被一位女将给擒了的,他是多么英勇无畏之人,早名传天下,如今却被一女将所擒,天下何人不笑……” 孙夫人听的心中也是滚滚落泪,强忍着。 “我若能厉害些,也能上马征战就好了,我也是女子,将兄长夺回,我江东便不失此颜面,能堪堪打个平手……不至于叫兄长被人取笑不如妇人……是我无用……”孙尚香道。 孙夫人原以为是她任性,万料不到她竟也有此考虑,泪水便止不住了,抱住她便是大哭。 孙尚香眼睛红红的,抱着嫂嫂,道:“……是我没用,早些年母亲总说我是女儿身,家有父兄庇护,何必如此舞刀弄枪,我虽不服,然而心里却是认同的,因此身手只是练成了绣花枕头,看着威风,其实根本没有上过战场,未见真章的实力。如今心中懊悔不已,今日才知,我不能只靠兄长护我,我却在他需要的时候,连忙也帮不上,只能添乱……若我勤奋些,不怕苦寒,不怕累汗,今日我也能如那女将一样,独挡一面,何须求文武,何须让母亲如此伤悲,叫仲谋他忍耐迂回……” “不必自责如此!”孙夫人道:“太夫人知道了,会更难受的。” 知道她是懂事,而非任性。太夫人也会欣慰又心酸的吧?! 孙尚香大哭,既哀孙坚之死,又愤孙策之擒,更怨自己无能,束手无策,只能哭作女儿状。 她后悔了,当初哪怕再多人劝,她也该坚定的,而不该心里认同,嘴上不认,行动上也没有拿出真正的行动来。她是江东孙氏女公子,便是要入军营,要练女兵,孙家也是拗不过她的。她该坚持的…… 她怨不了旁人劝阻太多,不管男子女子,坚定的有这个地位可以坚持自己想走的路,别人能拦得住吗?!如那吕娴一样。 她只怨自己不够坚持,倘若当初足够坚持,如今的她能上马征战,就可以将兄长带回来。父亲当年出事,她尚年幼,可是现在她却成了大姑娘了。却依旧束手无策。 她的确天真,傻气,可是,心里未必就没有愤怒,着急和志向。 所幸眼下,都不算晚。 徐州重用女将,至少给她看到了范本,以前是几乎没有这样的范例,可是现在有了。 当前面没有光时,她没有勇气往前走,往前坚持,可是前面有了光,她只需追随着光就可以走出另一片天地来…… 孙尚香心里坚定了意志,立了志向,决心以后要加急练武,好好练兵,从军。而不是只依靠父兄的基业,用这个孙氏女公子的身份混一辈子。 她大哭一通,将心里的郁气发泄完了,才道:“我会与仲谋道歉。我知道他也急,还故意说了诛心的话曲解他,都怪我能力不够,才叫他如此忍耐……” 对她,孙权算是客气了。 孙夫人道:“这般才好,兄妹失和,徒叫太夫人伤心。” 二人心中都极忐忑,如今之势还不知如何发展,倘若大战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既需要依赖文武,又需要孙权忍耐主事。 至于孙策的名声,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孙策被擒之事,瞒不了太久,虽然还未扩散到别处去,但是哪里又能瞒得了江东的兵?! 孙策去而未回,军中紧急调动出兵,种种迹象,江东的兵将早已经人尽皆知,悲怒之余,还有惊恐。 更得知孙策是为一女将所擒,更是令人震慑,议论纷纷。 徐州吕娴威名早驰名于外,孙策数次落败于吕氏父女之手,早不是秘密,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江东兵勇猛,跟着孙策,也素来不怯,可是主将被擒,便是再勇之人,也是蒙的,再加上为一女将所败。这心里就隐隐的升起一起担忧与怯意。 吕布吕娴之威,近一年来,如雷入耳,江东上下,皆不敢小视。而她麾下女将,竟一战而擒孙策,这女将甚至连名,都还未知,这徐州的实力,又怎么能不让人心里犯嘀咕?! 精英部队是不可能有这个担心的,他们极严,直接效忠于高层,因为孙策在他们心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孙策此事,他们只感觉到愤怒。 可是普通军队就不一样了,如今这军中上下,难免都有点丧气。 而对此,孙权,张昭等人都心知。 然而眼下,只能约束,却不能完全堵住悠悠众口啊! 普通军队的灰心丧气,他们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除了孙策能回,暂时之间,别无他策。除非孙权现在就继任为江东之主。那自能定下军心与民心,文臣之心。 其实文臣之中也一样,知道了的文臣,心里有的是真急,忧心不已,还有的一些则是萌生退意,和二心。再有就是本来就不坚定的那群打酱油的混日子的底层文臣了,那就随便。反正不管怎么,这种小官,就是见风使舵的,也没什么立场不立场。 所谓立场与忠心都是大臣们的事情。 江上,风很大,吹的人脸冷冰冰的疼,鲁肃是浑身冰冷,手上红红的没有半丝温度,心里就更如此了。 他随着周瑜进了船舱,周瑜原本就是文雅儒将,然而眼下遇到此大难,也是难免露出苦闷之色,让他英俊的脸上,略有几丝焦虑。 手上是送来的战报,以及打探的前线消息,还有江东加急送来的信。 那日他得知孙策有此之险,急的连夜留下了后船,自己带着舰队,趁着夜色急行才到了此处,这里离广陵也只三十里了。舰队半日便至,所以他在此等待情报,与江东的消息。 鲁肃道:“张相遣我执币,立即出使徐州。公瑾,此事,你心中可有章程!?” 周瑜坐不住,起了身,道:“要战可战,只是投鼠忌器,胜负难料!倘若报得仇,破得城,最后伯符也出了事,于江东何益?!因此仲谋才来此之信,言切不可听伯符所言,立新主,而弃伯符不顾。” “仲谋与张相皆是此意,可战,战若可行,夺回伯符,一切之事,后再论!”周瑜道:“若战不胜,若受掣肘,顾伯符,子敬去了徐州,可以此谈判……” 鲁肃真的吃了一惊,道:“……若要谈判,便是要俯首称臣了。主公若知,必恼怒欲死也不愿。如何能行?!” “仲谋之意,在忍辱负重……”周瑜叹道:“效仿越王勾践事吴王也。”心中倒是挺感慨的,孙权还有这样的气魄。 想一想,也的确是,不愧是孙策也看中的继任人。这般资质,的确可继任为主! 雄才,不只是心狠手辣,当机立断叫雄才,更有如孙权者,顾全大局,而不私心以误当前大事,才是真正的雄才。 有担当,有魄力! 周瑜心里稍许感到安慰。 鲁肃道:“若敬主公,当遵主公之意,继任为主,保全大局啊……” “所谓大局就是不顾伯符安危吗?”周瑜道:“既便可行,仲谋可成大业,然后呢,仲谋心里能否过得了这一关,能否不为今日之舍,而产生心魔?!所谓大业,在此之上,如何能够成就?!” 鲁肃动了动唇,脸色有点白,道理他都懂,可是,若为王者,遵兄之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是矛盾所在了,鲁肃现在当然以为大局为重,当以保全江东基业为大局。可是孙权真这么做了。将来既使大业成了,这件事,也是一件阴影,孙策若是因此而死,或是而被困不得出,这江东的大业也不过如此,更何况大业也未必能成,旧主犹在,孙权若是不顾,便不能服众,若是顾,便要常常要与徐州开战,耗尽心力,可能还是一败涂地…… 想必这些,孙权也想清楚了。 鲁肃叹道:“卧薪尝胆,谈何容易?!” 他黯然道:“看看荆州,看看淮南,刘琦与袁耀二者虽软弱不成材,仲谋远胜他们,然而,一旦被徐州踏入,那行政上必是徐州官员接收,里外加以治理,便是这二人依旧在旧地,也早是不能再起的了,倘若江东也如此,如何是好?!” “此去徐州,若江东败,他们必提出江东完全无法答应的要求,届时叫肃,是应,还是不应?!”鲁肃黯然不已,道:“……此去,肃必成为罪人矣!沦为卖主卖江东之恶也……公瑾,竟然也以为此才是正道吗?!不欲思劝仲谋回心转意,而却无有他策,只是任人宰割……” 周瑜默然无语。 在情份上,友谊上……他对孙策,是不一样的。 即使是他周瑜,也是有私心的。 此刻他的心像挖着一样痛,大业,孙策,一样重要。原本这二者是统一的,他心里没有拉扯和矛盾。 可是现在有了! 二人还未商议出对策,小乔的信来了。周瑜打开看了,没急着回信。此时此刻,也没空回什么私信! 正欲商议大事,江上忽来大风,呼的一声,吹断了桅杆。 兵士来报,鲁肃略有失色,道:“……不祥矣!”他是心有余悸,唯恐再出什么乱子! 周瑜道:“应在有人偷船上,必会有人偷袭!” 他不敢大意,传令下去,日夜都要戒备。 船在行驶,周瑜召了武将要制定战术,紧急的那种。 鲁肃道:“肃先去准备出使之事……” 此时商议也商议不出什么标准对策来,因为一切都在变,没有定准!这就很考验临时的能力了。 二人此时心境是完全沉痛的,只能默契的相互点了点首,达成了一时的共识,就是遵孙权所说,先出使,以作准备。待事态发展,再做决断! 鲁肃不敢耽误,连夜收拾了东西,带着人,准备了钱币礼物等诸侯间必备的礼数,就准备随时下船要去徐州了。 而此时的黄忠,在江上追着,小船不大,他又熟知附近水况,因此走的极为隐蔽小心。 他全心意的在谋划着要袭击周瑜的舰队。 他人少船也小,想要弄大规模的袭击,是不可能的! 只能偷袭,趁其不备而已! 正文 第696章 纪灵诈开江夏城 荆州与江东之水军,素来擅船,极擅水性。便是冬日,下水也如下汤。尤其是斥侯营的兵,水性都极好。一头扎进水中,就像猛龙入江一样自然。只稍露个头呼吸一气,就能扎下许久都不必浮上来。水边长大的人,水性都是不赖的。既便是这冬日冬泳,也如常。 天极黑,江面被风吹的皱起一浪浪的浪花,水声拍打着,再加上风声,人游在水中的声音可以被此掩盖而忽略不计。风呼啸啸的江面上,黑魆魆的看不清,视力受限。 潜入水中的几个斥探兵回来了,浑身上下只一条短裤,在水中也不是不知冷,而是常下水的人,适应能力是极强的,上来便将船靠近黄忠船,道:“回将军,那条大船,吃水极深,上面有兵士把守,行驶极慢,又有两船相护左右。必是粮草船!” 黄忠跟了很久了,现有有五六分的把握跟着的这一艘可能是粮草船。 眼下也没有利船可以与舰队正式开战,只能偷袭。 他看着江面,其实看不清什么,然而,广陵就在眼前了,若再不袭击,恐怕一旦靠近岸边以后,他可能就再不能近前,也不会再有机会! 黄忠回首寻思,在仔细衡量着利弊要不要下手。他果有谨慎的人,就算知道现在不下手,可能再找不到好时机可下手,然而,他还是会冷静分析。 他感到奇怪的是,周瑜舰队过江夏的时候,江夏郡明明有船只却并未攻击周瑜的舰队,这件事不奇怪吗?! 是冷眼旁观?还是准备袭后?! 那江夏黄祖可是江东的死仇! 竟然白白的放着周瑜的舰队过了,怎么想都不正常! 黄忠又看着那条大船,心中蠢蠢欲动,却按捺住,道:“再等等,等到下半夜!全员先在船上休息!” 旗兵将小旗摆动几下,众船收到命令,便原地休息,在江上也没多少辎重,只能吃点随身带的干粮,再喝几口冰冷的江水而已。 作战条件极为艰苦。但这个时代,很多从军的人都习惯了! 黄忠身边随身亲兵道:“将军在等什么?!” 黄忠道:“周瑜心思缜密,却将粮草船放在后方,可能有诈!而江夏一向是江东死仇,周瑜大舰队通过,江夏却毫无动静,故,忠在等江夏的动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倘江夏就是不出呢,”亲兵道。 “那我等便去偷袭,放火烧船,将之凿沉!”黄忠道,“我兵少人少,辎重粮草马匹都无,利箭也少,只能奇袭!倘江夏有兵出,我军可趁乱放火也。” 众亲兵皆心服之,道:“谨遵令!” 因此沉寂下来,并未立即就行动。而黄忠则一直警惕的盯着江面上的动静,尤其是周瑜的舰队的动静。 刘磐二十条小船紧跟在后,他放缓了船速,将至江夏郡时却停了下来。 他也狠拧眉头,奇怪于为何江夏黄祖没有阻截周瑜舰队,相信那时周瑜作好了充分的应战准备,连他都以为必能趁火打劫,却万万料不到江夏却是没动静。 刘磐心中狐疑,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江夏看一看。 却听见斥侯来报,道:“将军,江夏舰队有动静,刚发了一阵快船,火速的正往周瑜处追去!恐为奇袭。” 所以,是在周瑜戒备的时候没阻截,而现在想要趁机袭他后船吗?! 趁机不备?! 刘磐心中直跳,看向江夏郡的方向,那么此时,江夏城内,崖下关口岂不是都兵力空虚!? 刘磐犹豫不已,寻思着到底是跟在后面去,还是先进江夏。 寻思了一回,他下令道:“先往江夏渡口去,汇合一番情报再说!” 众船随其后,先往江夏去了。 此时陈就也的确是如是作想,因此他带了精锐,追着周瑜去了,寻思着趁机不备,便可放火烧船,能袭多少是多少,然后再撤回来,有江夏守着,成了事便退回来避入城中,便无事矣。周瑜又只顾着广陵的事,便是遭受了损失,也必不会来与江夏纠缠。所以陈就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之所以不在周瑜过江夏时开战,就是因为己方兵少,怕周瑜与他纠缠,他怕黄祖不在,自己敌不过! 哪里又知道,此时的纪灵,早驻扎在隐密处,等了时机好几日了。 既便是夜间,陈就的舰队一动,就已有人报到了他面前。 纪灵果断起身,道:“后营原地戒备守营,先锋营随我先去埋伏!” 当下点了三千,慢慢的分兵靠近了城中去!暗伏不动。 而将早早准备好的扮好的江夏兵到了城门前,拍门叫城门道:“急报!急报!速速开城门!” 城墙上有兵肃然道:“何人叫门?” 城下兵士怒道:“黄祖将军从军中兵也,汝等竟听不出我江夏口音?!陈就将军何在,速开城门叫我进去报急!” 此时守城之将并不是独挡一面的大将,此时听了也拿不定主意,便道:“天黑看不清!可有黄将军的印授为证?!” 叫门之人大怒,道:“黄祖将军兵败被围困矣,如何有机会能写得印授书信为证?!我等冒死前来报信,还不快快开城门?!若见陈就将军,自见分晓!汝只顾拦我等,倘将军有何变故,你可负起责任?!军情急急,若有延误,你我皆人头落地!速开城门,叫我一见陈就将军便知!黄将军需要急援,速速!十万火急是也!” 城上之人犹豫了一下,见他的人并不多,便道:“陈就将军此时在渡口守江,不在城中!汝等可往渡口去寻是也!” 城下之人道:“让我等进去,再另派人去报陈将军,我等力竭也,已无力气再跑了……” 城上之人果真在犹豫,似乎想要放,但又不敢。 城下之人急道:“黄祖将军被困广陵外,再不去援,若有变故,江夏上下,皆死也,主死,城又何守之?!休得耽误,速叫我们进去,派人急去唤陈就将军!” 城上之人想了想,道:“我放箩筐下去,拉你们上来!” 城下之人皆大怒,大骂道:“我等几十人,皆是壮士,如何能如女子般在筐中被拉上去?!开城门,我等勇壮之士,只走正门!” 城上之人与左右商议了一下,此时心里也是犯嘀咕的,既怕有诈,也怕是真的耽误了军情,因此想了想,便答应了,只是却暗伏了弓箭手,准备了保险之策。 城门打开了,吱吱嗄嘎,透着笨重的,结实的铁制的那种巨大声音。声虽大,却是为保险起见,只开了一扇门,另一扇并未开。 可人一进去,立即掏出匕首将开城门的人给割了喉,血洒了一手! 变故就在这一瞬之间。 城上人大惊失色,弓箭手立即发箭,然而人已至城门下,城上已经射不中了! 城上大急,立即拎着弓箭急往城下去,要杀死他们,而重新关闭城门! 可是却来不及了! 城上将军已经听到了扑天盖地的响在黑地中的铁蹄之声。踏踏踏! 只余沉闷的这种振动声入耳,却不闻半丝的马嘶人鸣,甚至连旗都给隐了,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神兵! 是诈!还有埋伏! 何人,究竟是何人……竟然早埋伏在外,而城中却无半丝的消息。明明也设了哨站,为何,连半丝敌人的风声都不闻?! 神出鬼没而来,简直把城中人吓破了胆! 听着这声音如魔鬼一般,越来越近,城上之将脸红脖子粗,大声狂吼,道:“……关闭城门!快!关闭城门!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然而那些诈进城的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们将开城门的人杀尽了,然后开始组成两排,以应付源源不绝涌而下的江夏兵! 弓箭太近,此时已经很难再用箭,只能近身肉搏,刀剑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守住城门!”后排之人顾不上再战了,他们哪怕是死也要拖延时间,也要等兵马入城!为此,他们甚至舍弃了后背,去推开了另半扇门,然后几人组团,死死的压在上面。 前面的人在应战,挡箭,肉搏,压在城门上的人,无论身中几箭,皆不愿倒,也要等到城外的骑兵来! 近前了,很多江夏兵都急了,此时都不顾弓箭如雨了,急速的去拉扯城门要关,两方拉距之间,那是手脚并上,缠在一块,门被拉扯的吱吱嘎嘎,极为难听! 不惧死如此!天降何兵马,如此之勇也?! 整个城上的人都惊着了。 纪灵近前了,才叫弓箭兵发箭,先射杀了靠近城门的江夏兵,箭如雨,射杀了一堆,都躺在了城门口,堵住了。 近了,近了! 整个的近了! 城上之将是急的不行了,慌乱之中,又叫弓箭兵火还在城上朝着纪灵的兵马放箭! 乱箭齐发,纪灵却完全不顾箭雨,火速的冲进了城门! “咴……”马嘶鸣之声,昭示着进城之不易,然后是紧接着无数匹马也跟着进了城,像冲破闸口的洪水,奔腾一泄千里的顺畅,像濒临爆破的炮仗,只那么一声,就在瞬息之间,划破了空气,改变了局势。 势如破竹,噼啪一声,城门被破! 直到进了城,纪灵才令身边旗兵竖了旗,大大的一个纪字! 姓纪的将军少,而成名的,已知的,当世的,除了纪灵还能有谁?! 城上诸小将一看,已是脸色如灰土一般! 纪灵之名,在南方和北方,都不入耳,唯独在这一带,是扬名出色之大将。袁术虽败,然而纪灵其人,无人不知。也知道他跟着袁氏余众降了徐州,如今效命于徐州府。 纪灵本就是大名鼎鼎,背后再有吕氏的震慑,一进入城,挡势不可抵之时,竟是溃败如山倒,奔逃者弃甲者,不敢战者无数! 黄祖不在,倘若黄祖在,或是陈就等他手下力将在,江夏兵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事。 主要是主将不在,这兵者心一旦溃乱,无主可聚集时,可不就乱如一团乱麻一般! 纪灵破城,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一入城,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分了十小队,各执旗帜,分批行动,三千骑兵,入城如入无人之境,几队人马火速从巷道奔去了,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只片刻功夫,已经火速控制了其它三个城门,把守住了。而这三个城门的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束手投降。 几队人分次上了城墙,很快就将城中的局势控制住了! 还有一队去了城中府库,很快把守,一围城中士老。 降者皆弃甲弃械,不知所措! 而这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相当于后世一个小时的功夫。 纪灵演练数遍,他甚至都在这其中,未发一个命令,全是提前布置好的行动,简直就是一句废话也没有! 等城中一拿下,来不及整理城中之事,立即命斥侯前去探江上渡口消息,命了部将,立即就趁机将渡口拿下来了! 然而却并未换旗。 此时陈就不在,追击周瑜而去,这渡口空虚,哪里能挡得住这个急速与攻势?!完全不备,束手就擒。 直到此时,纪灵才命城外五千人将营移进城中驻扎,防守城池,以及准备备战,又命人往江上去探周瑜和江东兵的消息。 周瑜舰队经过只是一支,江东必还要增兵,必要经过江夏。 纪灵心知肚明。 想要与江东开战,江夏不被己方所得,就永远是掣肘,只有它是己方的,才能周转调度,转寰战场的可能。 纪灵接收了江夏城池,这才见城中降将,招纳可用者。然后布署战略,稳当至极。毫无悬念。 刘磐的船到了渡口附近,试探的道:“不知城中何人在守渡口,在下是荆州之船,前来投靠,不知可否让我人下船登岸!?欲休整一二。” “荆州何人?!”那人执着弓箭对准了他们的船。 刘磐心中却是咯噔一声,道:“陈就将军可在渡口,在下刘磐求见。有要事相商!” 那人沉默了一瞬,大约是没想到怎么措辞,半晌才道:“陈将军在城中,若要求见,还请先报入,再见之!汝且上岸稍候,我军既去报入!” 刘磐的汗都下来了。 他隐讳的看了一眼旗帜,还是陈字的旗,旗未换,可是事就不对了! 黄祖的老巢都被人给抄底了,这老家伙知道吗?! 正文 第697章 陈就偷袭周瑜舰 刘磐一时恨陈就无用,又怨黄祖贪功冒进,留下一个空虚的城池被人截了都不知道,结果还跑去广陵凑热闹,找死还差不多!到时候孙策没弄到手,老巢又丢了,这黄祖还能有命在吗?!得被人剿了。就这冒进,迟早要被陈登算计死! 他哪里敢再上岸,这一上岸,马上就被扣押了不可! 当下嘴上应付,却是偷偷的换了小旗,那船如利箭一般拼了命的划出去了。 岸上之人,果然对他们开始放箭,还有隐隐欲追的意思。 不过到底是没追来。 隐隐的听见劝说声,“不必节外生枝,守好渡口既可……” 刘磐才稍安。然后追着黄忠去了。 这心里的滋味,特别的难受,从荆州跑出来,到了江夏,江夏也不得不跑出来,明明,荆襄九地,以前全是荆州牧刘表所辖之地。然而如今却还剩下几处,俱都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不得守也…… 悲从中来,也不忘大事,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抄了江夏的底。因为没有换旗,哪里想去?! 这样子不变旗换帜,万一黄祖或陈就跑回来,一逮一个准!守株待兔就可。 是周瑜?!还是江东其它人?! 不可能! 倘若孙策出事,江东现在的水军没有任何人有这个心情去攻打江夏,恐怕一心只在广陵。 况且江夏江崖,极为易守难攻,想要从江上渡口攻入,无异于独步登天,极为难也!就算攻得破,也需要很多的兵力,以及时间才可攻破! 所以,必不是周瑜,也未必是江东。 那么,只剩下徐州了,是广陵兵,还是广陵的援兵,无论是哪一个,都对黄祖极为不利! 刘磐心里真是心急如焚,又气黄祖坏了事,骂咒几声道:“……坏事者,黄祖也!” 因为如果是广陵兵,事不好了,广陵不仅有兵马,还能有兵马来抄黄祖后,可见实力有余。如果是援兵,事就更不好了,援兵多少,来者何人?!有什么军情,动作……这些一概不知! 黄祖都两眼一摸黑,还打个屁的仗?! 刘磐深深的吸了口气,此时他眼前的事都顾不上了,哪里还能顾得上黄祖?! 既便是与他报信,他又如何能听?! 老将啊,资深之辈,向来在刘表身边受信任,其实未必能听得进他们这些小辈的意见。 文人相轻,武将其实也是。抢功的时候,可没人客气。他既便能来得及向他报信,只怕黄祖还得疑心是他不欲他立功,才故意如此说。 黄祖其实是个挺刚愎的一人,刘磐一向以是刘氏侄子而深受诟病,就是他因为沾亲带故的,有点裙带关系,就基本是被排除在有本事这个行列以外了似的。仿佛他是没本事,只因为这个,就只能沦为是裙带关系这一类而不被主流的主将所承认。 荆州就是这样。文化灿烂,商贸发达,文人思想不绝,而武将,相互抢功猜忌者也甚多…… 刘磐也顾不上去想,只是特别感慨,眼下他自身难保,更没办法向黄祖及时送信,只能作罢。 “速往前,”刘磐道:“追截陈就将军的船只,将江夏之事告知于他要紧。以防他不知,撤退时被逮了。” 斥侯领命,划了小船去了。 刘磐现在是特别狼狈的,无粮无马,无多少器械,又靠不了岸进行补给和装备,这下,可麻烦了……本来是想进渡口,在江夏补给一二的,换点大船和军备,这下落空了…… 眼下只能寄希望于快点与陈就汇合。 纪灵一拿下江夏,立即就通知了魏续,魏续押运着粮草先到了江夏,见了纪灵道:“越往前去,越恐粮草被劫,续心中甚忧,不知将军可有计策,能保粮草顺利到达广陵城中!” 纪灵道:“灵即刻写信与陈太守,陈太守对广陵诸事了然于胸,必有计策,魏将军听之便可保全粮草。” 魏续点首,他现在战斗力是很弱的了,本来就非强将。又受过伤,如今也只能做点后勤,以及押运粮草的工作。 然而这个工作,恰恰是最重要的,因为它是军队中的嘴,嘴没的吃,必败啊! 没有多大战斗力的他,一旦被敌军强将所拦,魏续便是再有勇,再有决心,也不能保得住粮草啊。这是作战能力的问题。 所以,他需要问策,问谋,虚心以受,绝不敢自专。唯恐错失了粮草。当初曹操大败,就是粮草输送出了大问题,本来兵队就是长途来战,这一出问题,整个军心都崩溃了。兵败如山倒,只能溃乱而撤退…… 魏续是极谨慎的,他自曹吕之战后一直与徐庶呆在寿春,与聪明人呆久了,就特别相信,且依赖他们的智慧。 徐庶几番夸过陈登,说他智勇谋样样不缺。 魏续心里也是听进去的,很是服这二人。 借人之智,完成自己之事,不丢人。 纪灵不敢耽误,火速将信寄出来了,道出了粮草的事,以及江夏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情况。 而怎么布置抄底黄祖,这就需要陈登的智慧了。 他与魏续二人听命便是。 魏续是真心服聪明有智略的人,纪灵不完全算是,与其说他是服这个人,不如说是,听令行事。他至少眼下是没有魏续对徐州的忠诚的。只是也并不妨碍他完成任务。 听令从事,无大咎。徐州不会因为说他眼下没几个忠诚,就不信任他。 纪灵与徐州,目前处于一种磨合的期间,一切的认同,相互认同,都是需要时间的。急不来! “广陵外有黄祖,江东兵在聚集……”魏续道:“一旦广陵被围,粮草又没来得及送进去的话……就被他们给切断了……” 纪灵道:“无妨,江夏已得,可从外破入,况且如果此种情况形成,便是极端情况了,徐州定还会再派援兵,与江东决战……” 魏续点首,道:“就怕实力不足,一旦粮草不足,而围势形成的话,只恐我等还未送进粮草进去,广陵却粮草告罄……” 这中间可能会产生一个时间差,这才是魏续最为担心的。 人与马,是不能饿的,一饿三五天,哪还能有什么战斗力?!整个广陵城中的军队与百姓都是任人宰割的了。 围城是极其恐怖的一件事情。 有时候在兵力足的情况下,敌军又能有这个实力去进行拉距战的时候,一旦围起来,而叫援兵不能进去,城中人不得出来之势形成,那真的就是人间惨剧了! 史上这般的例子不知凡几,有些一围围几个月还算好的,也许几个月硬撑过来了,城未破,外面兵先撑不住撤退了。 但是还有一围围几年的这一种,特别的夸张。 这种情况一般出现,要么誓死不降,城中先杀马而食,然后就是食人了,是生物学上的那种真的食人。要么,就是只能投降。 但是投降,也未必能避免得了这人间惨剧。 围城的人嫌投降的太迟,可能会因为愤怒而进行屠杀。鸡犬不留这一种! 围城,那几乎是能耗死对方! 战国时,这种围城战,有的是有耐心的人,围上几年,城中就是不降,结果兵退以后,城中也不剩什么人了,都吃光了。 而魏续最怕的就是出现这种情况。一旦江东兵用十足的兵力将广陵围困了,然后逼迫徐州交出孙策,广陵上下军队和百姓这么多条人命,孰轻孰重,自有天下人衡量,而一旦徐州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终将后悔终生! 真出现这种情况,那是放,后悔,不仅无功,还结了死仇,不死不休这一种。不放呢?!广陵城破人亡,徐州为了孙策,不惜如此多的代价,终究赢了,也算是输了人心! 所以魏续,岂止是担心粮草问题啊! 他与纪灵不熟,所以这种担忧,也就无从与他说起,只能自己闷闷谨慎而忐忑不乐。 纪灵与魏续的心态是完全不同的。 魏续是徐州的死忠,如今哪怕已经不能独挡一方了,依旧心里是替徐州上下,前后的忧虑的,陈登捉了孙策,他是又喜又忧啊,就怕这开局虽好,过程惨烈,而结果又惨淡。 但是纪灵就不同了,如今的他,谈不上忠心,更无所谓担心不担心了! 当然,反心他也不可能有,现在不如说是磨合与公事公办的一种状态。 反正交给他的任务,他领命,尽量的去完成便是,便合格了。但是像魏续这样担心的要死要活,纪灵没有这种情感。至少,目前是没有的。 魏续派出不少斥侯营的人出去探知江东兵所在动静,暗影的人也用上了,目的就是想要尽快的,安全的,不被截的将粮草送到广陵手中,这心里,简直是心急如焚! 天还未亮,很黑,此时已是深夜,陈就的船队,终于赶上了周瑜舰队的尾巴,主要是晚上,周瑜放缓了船速。 陈就不同,急令船急行,追上以后,二话不说,立即将船队分成三队,中间为先锋,左翼与右翼船队,然后如风一般的疾行过去,熄了灯,江上只靠眼力,根本辩别不清,周瑜舰队也有小船在江上各处放哨。 大舰未察觉,小船却先看到了,然后拎了锣鼓就狠命的敲起来! 密集的锣声一响起,立即惊起江东舰队,船上诸人马上戒备起来,火速的跑动防备,“……敌袭!有敌袭!” “戒备!戒备!” 到处都是脚步声,亮光一起,反而给了陈就以明显的目标可以攻击! 陈就是不可能撤退的,当即一咬牙,分成三批冲撞过去,紧紧的咬着目标,疾行到了船后,密集的箭朝着江东舰队射去。 噌,嗖,嗖…… 就着灯光,不少江东兵士不防,被射中落水! 而陈就的船队是完全没有任何光亮的,这大大的增加了攻击的难度。 江东船上将士见自己吃亏,心中一凛,怒道:“……上火箭!火箭!” 兵士熟练的将弓箭包上易燃箭头,对火点燃,一箭箭的朝着箭来的方向一阵乱射。 有许多火箭直接落入水中,然而还是有很多的火箭射中了江夏的船队,冬天极冷,最近又无雨,船上很干燥,而且现在的船只都是木制,不是那种水泥钢筋的大家伙,虽然木制的船涂了防水防火的材料,然而,当箭破开船上的木制结构,直中木材的时候,这船还是燃起来了,因为箭上不仅有火,还有很多易燃物,一与木料结合,火趁势而起,岂能扑灭?! 火势一起,虽不能瞬间就烧尽大船,但亮光一亮,也是暴露了陈就舰队所在,而成为敌方回击的目标! 两方已无法再各自偷袭,如今目标都已显现,自然是激烈交战! 陈就的船队派出两只直直往前,去猛的撞击周瑜舰队的那只重船,对方显然也不遑多让,两翼的两船立即就来包抄陈就的船队,意欲断他后路! 两方你来我往,箭术不断,杀的你死我活! 而黄忠紧随其后观战,船上也没有点火,在江上,是不知道他的所在的。 “是江夏的船队……”亲兵道:“将军所料不错,江夏的船队果然跟随来偷袭了!” 另一人道:“将军,我等可要去助其一臂之力,两军两合,极有胜算。此时这两船已经被江夏的船队吸引去了火力。我等只需悄声接近粮草船,瞬间便能点火燃烧之,或是凿沉大船,江东若失粮草船,必元气大伤……” 黄忠道:“如此易为攻击,而敌来,他们宁弃之不顾,也不惧调虎离山之计。古怪!恐怕这船未必就是粮草船。周瑜向来奸诈,此次却看着鲁莽,现在想一想,他怎么可能会将这么重要的粮草船押后行驶呢?!而看看眼前这战术,很有问题。” 众人仔细观察,换位想了一下,道:“如果我是周瑜,巴不得将粮草船护在舰队中间还来不及,绝不会将这么重要的船在后行驶。怎么可能会不怕后方的偷袭呢?!” 况且只有两艘船保护。此时这么大的动静,前方舰队,也未见来有应援。 所以黄忠深以为,这就是周瑜用来吸引注意力的。 好一个周瑜啊! 黄忠望向更前的方向,既然这船可能不是粮草船,那么,真正的粮草船,在哪儿呢?! 或者根本就没有粮草船?! 正文 第698章 遇夜袭周瑜不乱 如果没有,那么就是精锐舰队。 而如何挫伤周瑜元气,是个需要黄忠当下就做决断,而再延误,便失去偷袭机会的大问题。 黄忠眼眸沉沉,吩咐下去,道:“隐蔽,往前,散行,避过战火,直接继续往前……” 这是绕过交战区,而直接往腹心的舰队而去了?! 黄忠一吩咐,小船如箭一般的往前行驶过了。 此时注意力皆在陈就那,视力又受限的情况下,目标又不太显眼的时候,小船分散又不多,很快就隐蔽的抄过去了! 一路往前,直接将后方交战之地给甩在后面,黄忠顾不上去与陈就汇合,一心的只盯着前面的大战船。 “将军……”亲兵指了指前面的一艘巨舰,吃水也极深,但是真的拿不准这到底是否是粮草船。 就算不是,也一定是重要的装辎重的船只。 黄忠看了看东方的天色,若再不行动,天就亮了!晨光一来,江上一览无余,再想隐蔽的做什么,也不可能做得到了。恐怕连靠近也靠近不了! 黄忠又往后方看了一会,那边都是火光,很大,江东的大船的舰队实力雄厚,而陈就来偷袭的船虽也大,但并不多。他原本是想着偷袭的,结果就暴露目标了。也就是说,现在转为了明攻,他肯定是干不过江东船的。他必撤退。 黄忠此时人也不多,就算想去救援,也未必有功,可能还错失了眼前的目标。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万没有就这么放弃的道理。 他咬了一下牙,令亲兵换旗,旗指的方向,正是那艘巨舰。 旁边的小船看到了,也跟着改了旗,将旗尖对准了那艘巨舰,一一的传下去,无声的军令传达了所有的船。 轻微的忽哨一声,如同夜枭的尖细的轻微叫声,如果不仔细分辩,很难听得见,因为风声呼呼的,也有怪声传出,这声音杂在其中,江东的舰根本就没有听见的可能! 船只各自散的更开,如同利箭一样的朝着巨舰去了。 很多人下了水,然后消失在水中! 黄忠指着船只绕到了另一头,靠近,再靠近,然后开始凿船。 这么巨大的舰,想要这么点人将之凿沉,是根本不可能的!黄忠的目的在于吸引注意力! 这凿船的沉闷的声音实在想忽视都不可能! 船上立即跑动起来,来了两队人,舰队上的人吩咐道:“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舰巨大,也有很多小船跟着护舰的,但是晚上都看不清,因此舰上的人一发出信号,有两艘小船已经靠近了过来,越来越近了,船上的江东兵也拉着弓,随时准备放箭! 黄忠却先发制人,早早的叫己方的几条小船立即先朝着对方放箭。 箭尖上有火,射中对方的桅杆,然后就雄雄的烧起来了。幸尔晚上收了船帆,否则那帆布一遇火,必是要烧起来的。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风,一烧起来就控制不住了! 现在只是小范围的火,然而也足够令江东兵惊慌的了。 原本看着后方有火光战事的声音,他们还以为必打不来,不料竟然还有敌袭来此。 一时之间,也敲起锣鼓来,道:“……敌袭,有敌袭!敌人绕道我舰队中来了……” 这一声,如惊涛入了骇浪,如油入了滚水,一石惊起千层浪! 江东的所有船都一声声的敲起了锣来,这声音惊动江水两旁的飞鸟到处惊叫逃命。吓的不轻! 而这声传回来,也将江东兵骇了一跳,此时他们经此一事,颇有点风声鹤唳的味道。 而这飞鸟惊飞,凄厉的逃窜的声音,何曾的骇人?! 弄的他们误会以为是有大埋伏,一时之间,竟然戒备无比的森严! 江东兵也上了火箭,朝着黄忠的船只射箭,他们看不清目标,只能茫然的凭着感觉朝着箭来的方向射。而茫然的漆黑的江面和黑夜,无疑加深了这种恐惧。 因为看不清目标,人在内心之中,会将敌方想象的无比的恐怖和壮大,此时他们都不敢想对方有多少条船,是从何处袭来,到底是神出鬼没,还是四面八方都是敌袭?! 江东船整个的以为就是遇到了埋伏,不是小埋伏,是大埋伏这一种。 整个的都乱了! 周瑜在首舰上,听到鼓动声,披衣而起,脸色微微一变,道:“……不好,只恐是中计了!” 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是声东击西之计啊。 对方只听其声,不见其人,而己方的船都惊动起来了,这不是自乱阵脚是什么?! 有副将等人到了门前,报道:“报!有敌袭!” “敌在何方?!”周瑜拉开舱门道。 “不知!”众人皆道。 周瑜道:“传令下去,不可自乱阵脚,各船都守原位,不许妄动!只在船上击退敌袭即可!” “是!”众将听令传令去了。 “后军有袭,是江夏陈就的船只来袭,”斥侯来报道。 “无妨!”周瑜道。 众人见他不慌,心中即刻就安定了下来。 “小打小闹而已,无需紧张。”周瑜是见过大战的人,也是最具王佐之资的人,他的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也是笃定的。 东方将明,周瑜心里牵挂的始终是广陵城,他最想要的是凌统的消息。只是战报还未送上船,也不知是如何情况。他心里不安的其实是这个! 黄忠一吸引走注意力,潜入水中的人,便趁着夜色,爬到舰上去了。 将巡守的几人抹了脖子,拎了火油,就往巨舰上倒,到处倒,火油是有一股强烈的味道的。古代的这种油可不会像现代那样提纯。所以味道极为难闻…… 这风一刮,这味道便传开了。 另一侧的江东兵闻到了脸色一变,急道:“……有人在纵火,何处有失?速去护。若遇火,速灭之!” 一时全往这边来。 而人一听见动静,往水中一跳,当即点了火把,往船上一扔…… 那火噌的就烧了起来,火遇油,风一刮,那巨舰很快火势就控制不住了。 火油漏到水面上都有,因此火星掉下来,弄的水面也烧了起来。有几人来不及上船,身上也着火了,船划过去,将人拉了上来,用布盖,火才灭了。但也疼的嘶嘶的叫! 小船也着火了,见人一撤退,立即划着着了火的船撤退啊…… 这火光一冒,目标就极明显了,江东各船瞅见,箭雨如筛子一样射了过来! 很多人中了箭,死在小船上,火势一烧,小船也渐渐的被烧沉了! 但也有侥幸逃脱者,到了无火之处,忙下了水,浇灭了火,然后按着黄忠原定的方位去集合,准备撤退! 而那舰巨舰火势越来越大了,很多江东兵在舰上也被烧了,有很多被波及,实在受不住,往江里就跳,哭喊的嘶声裂肺的。 但是因为舰怕是保不住了,一开始准备灭火的人,也只能撤退,或逃命。因此马上从大舰上撤了下来。 因为攻击力不强,再加上只烧了一舰,因此江东伤亡并不大! 而其它船已经开始在江面上到处搜罗黄忠等人,准备射杀! 黄忠带着活下来的小船到了汇合处,然后火速的撤退,狼狈的不得了,依旧有不少被箭射中而亡者! 但黄忠所料是不错的,因为江东舰队并没有因为有敌袭而背离原来的位置。只是将他们射退而已。并没有派出追兵前来追赶堵截! 黄忠便停了船,他看着周瑜方向的舰队若有所思,眉头紧紧的蹙在一块! 当即船都汇合在一块,黄忠命人清点伤亡,一共二十条船,回来的只剩下十一艘,船上的人也只余下一百七十余人,折损过半! 主要还是船不利的原因,身上的器械和准备都太少了。根本没办法开大战。 能偷袭到一艘巨舰,就已经是意外之功了。 江东因起火,死去的兵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再加上这艘受损的巨舰,算成功的了! 巨舰没沉,毕竟太巨大了,火势虽烧了一多半,也将船上烧了个乱七八糟,但最终还是被江东各船合力灭了火势。 所以,这舰里是什么呢?! 不大可能是粮草,如果是粮草,烧成这样的粮草都不能吃了! 身边的人回答了他的疑问,道:“……是辎重和弓械器物,打开看了一眼,匆匆的,看不大清有多少,还看到了攻城器具等物!” 准备了这么多这些东西?! 是立誓要打下广陵?! 为什么?!为什么不攻江夏,而去攻广陵?! 而且这么一舰都是,这是准备陆战啊。只有陆战才能用得上这些东西。 黄忠想不通,为何弃水战,而得陆战。 周瑜身为舰队之首,反应也很奇怪。仿佛只要从后攻来的敌袭,只要没有大伤损,他是不在乎的。就像断尾求生的壁虎。为保全最重要的,而舍弃了尾巴。 是什么,让他不顾后面的损伤,只顾往前狂奔。为了活命。事关江东的生存?! 一定出大事了! 这是黄忠的判断。 他静静的等了一会,见无船再回,便心知都折损了。便令撤退,欲去寻陈就的船队,汇合以后问问情况。 如今他这没有补给,得登陆以后补充一下补给啊。江夏就是最好的去处。他心里是这么打算的。 而陈就呢,损失也重,撞沉了两艘船,但也是有成果的。 他带着人登上了那条吃水的船,放火,然后准备抢掠,结果却是中了计。 船舱以内,哪里有什么粮草或是军械,里面堆积着无数的沙袋,都是江里的沙石。 陈就都傻眼了,用当刀刺入,沙石流下来时,他还不敢相信,再去刺其它的,都是如此! “周瑜好计,”陈就都气笑了,脸色极为难看,忙活半天,损失惨重,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 有点可笑。 江夏兵也傻眼了,道:“将军,这并非粮草,而是砂石,周瑜是搞什么名堂?!故意的?!” 陈就一开始也以为是故意的,这是第一反应。因为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怕是一箭双雕之计……”陈就道:“这样的大船,一看就吃水深,让人就以为是粮草,吸引火力。我等不就上当了吗?!” “若是保不住这船,吸引了火力,也不可惜。倘能保住,这沙石,可以作为攻城之战的工具!”陈就道:“周瑜是铁了心的要围住广陵城,拿下广陵城啊……” 黄忠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但陈就是知道的。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道:“沙能做什么?!搬这个攻城,未免太过笨重,还不如攻城梯。” “可以用来挖壕沟所用,作为堡垒,”陈就道:“而沙能堵水,倘周瑜要水攻广陵城,而又要保住自己不被水淹的话,就得寻一高处,堵住水流,不至于叫己方也被水围困……” “周瑜费这么大的劲,只怕主要的目的是这个,威慑广陵弃城投降,必要时采取极端手段的意思……”陈就道。 “将军,这船当如何?!”众江夏兵道。 “既上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陈就冷笑两声,道:“江东,江夏死仇也,周瑜此去,必要与黄将军对上,凿了这船,便是助了江夏和将军!” 众人一想也是,损失惨重才上得这船,本来不是粮草已是傻眼,现在既然知道这般的用处,自然不会放过,必须得凿沉了! 当即立即下去破船。 造船不易,破船却易,只要人够多,有时间破坏,只需要破坏几处,以这个船的体量和吃水深度,只要几处破了进了水,很快就沉了! 陈就回到了自己的船队上,心里忧思如焚,道:“沉了此船,速回江夏,此事须得报知将军,若遇水攻,将军若无防备,后果不堪设想!” 当即也顾不上别的了,将船凿了,然后火速撤退。 江东其它船忙来堵追,然后哪里能拦得住,两方又是激烈交战一番。 而那船却缓缓的往下沉了,江东其它船上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心急如焚,然则哪里能阻得住这种引力?!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慢慢的下沉,下沉……直到被水完全吞没! 正文 第699章 进退不宜鲁肃忧 陈就则撞开了江东围堵的船,往回撤! 江东船追了一阵,也就不追了。 而此时,晨光已起,晨曦迎着朝露,让东方渐露了鱼肚白,带着一点点红日东升的红光,天要亮了…… 周瑜听着部将的汇报,点了点首。 沉了一艘船,但是伤亡不多。而偷袭者也没有再死咬,人也不多,退回去了。虽然这吸引火力的船沉了确实可惜,但也用它保住了粮草船。 也不枉他早料到了会有此种情景,所以将粮草船作了伪装,隐在战船群中,看上去与战船没有什么区别! 另外一艘损毁却挺严重,但船没有沉,东西就没有损失,都能派得上用场! “天已明!”周瑜只看着眼前,道:“扬帆,全速前进!” 冬季,风正是对着上游吹的。 要到春季以后,才会有季风从海上来,才会有东南风,现在都是西北风。呼呼的响着,吹动着帆,正好顺风! “午时之前必要到达广陵……”周瑜道:“今日必要登陆。” “是!”众部将领命而去。 周瑜在甲板上徘徊,他心中焦急如焚,问左右道:“凌统可有消息送来?!” “还未到,”斥侯道:“将军不如再等等,应是无法上船,才未有信至!” 周瑜就怕前线出什么意外,眉头紧蹙。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援兵来的时间差,以及两者相差的速度,心里对这次的事件并不怎么乐观。可以说是极为忧虑的。 陈登能做出这么绝的事情来的一个人,是真的不能小看了他的狠辣出手。 这样的人,并不是那种做事不考虑后果的人。但他依旧这么做了,也就是说,他早将后果,利弊想的明明白白。这种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恐怕早做了牺牲的准备了。 一旦真的围了城,陈登不顾全城百姓,他又投鼠忌器的话,事情就会大不妙。 就会僵持,就会拉距,就会慢慢的被陈登主导着,然后整个江东都受掣肘,而任人宰割。 周瑜是极警惕的,若是只顾打战,江东兵甚勇,以死力而围,未必会输。 可是顾及到孙策,周瑜不敢赌,心里极不乐观。 周瑜觉得要重新认识一番陈登这个人。 千万别忖度的说这个人做不出来杀孙策的事。能自恃聪明,而舍得牺牲,又将利弊后果什么都想的清楚明白的人还是做了擒拿孙策的事情,就不惧天下人非议,就不怕做的更绝。 他必有后招而能扭转全局。这才是周瑜真正觉得焦虑的地方! 太不利了! 就算现在江东押上所有的兵马而来,也未必能保得回孙策啊。 毕竟周瑜以为,陈登是个智者,他完全不是那种鲁莽的人,若是鲁莽的人做下了这等事,哪怕吓,去围,去恐吓,都能将孙策给弄回来,只要恩威并施,总有办法,也有胜算。 但是陈登不同,他是顶级的聪明人,聪明人行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就是说,陈登考虑了所有的后果,还是这么做了。 他就有另一种狠辣的决绝。 逼急了这个人,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周瑜胆汁都犯苦水,来回徘徊,意欲与陈登写信,写了几张,俱都觉得不妥,又给撕了。 鲁肃来了,道:“昨夜果有人偷船,可有损伤?!” “损失不大,”周瑜道:“追兵也不多。应是江夏兵,此时黄祖在广陵,江夏的兵力不足,便是来,也不会有多少。故而布置了后军。” 鲁肃挺佩服他的,周瑜在军事上,算是算无遗策了。防守方面,是完全没问题的。 “都整顿妥当了?!”周瑜道。 “是。到了岸,便加急去徐州……”鲁肃道:“只希望我去了无用我之处。” 真到了用到他为主力的时候,事情就真的极为不利了。那时候,就是任人宰割,任人提条件了…… 周瑜不答。 鲁肃心里沉重的不得了,因为周瑜这个人是个儒将,私底下是个极为风趣的一个人。极少见到有这样严肃的时候。这就说明很多问题了。 鲁肃不甘心,道:“可有把握!?” 周瑜摇首,道:“陈登是个意外,他才是我真正没把握的人。” 鲁肃道:“此人以往颇有才名,并不曾听闻有甚计毒之处,不料他行事,竟如此决绝狠辣,的确是意料之外……” 周瑜道:“出了此事,徐州必有增援,还是要防备。” 就是说战事,可能真的不那么容易。 正说着,有斥侯来报,道:“粮草船在前等候接应,是从江东直发过江之船。” “押粮官是何人?!”周瑜道。 “是程普!”斥侯道。 周瑜大喜,道:“是德谋来了?!速靠近,唤他上船。” 不一会,两船靠近,程普乘着小船来。 来了便道:“拜见将军。一出事,张相便命普急来江上,就近运粮上船,就等着将军前来,一并汇合。以策后应。普唯将军令是听!” “速起!”周瑜拉他起来。 这粮来的及时,解了燃眉之急。可见张昭等人也是真急了。若不是就近调粮上船来接应,恐怕周瑜的粮草再从后方运来,连续间就怕出事被江夏阻截。那就真的坏了事了。 程普起了身,眼睛红红的,道:“主公……可有消息?!” 周瑜摇首,道:“陈登奸诈,恐怕此时主公在哪儿都未得知。” 鲁肃听了叹了一口气。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叫他去徐州啊。 为什么不去广陵,而去徐州呢,就是猜到,可能孙策未必在广陵。 但到底在不在广陵,也不知道,也不敢赌。 程普听着,拳都握的极紧,道:“如此说来,既便是破了广陵城,也未必能得主公!?” 他急了,抱拳道:“既是如此,何不调兵,直奔徐州,此时吕布父女不在,精锐兵马俱都不在,实是天赐良机,围了徐州,不怕他不交出主公来……” 鲁肃道:“莽将之见!” 三人也比较熟了,说话并不会太客气。 程普道:“子敬,若我军围了广陵,如果主公不在,那时如何是好?!我江东之兵,只能受此之屈吗?!围广陵不如围徐州!” 鲁肃走到案前道:“虽说吕布父女已不在徐州,然而,徐州的兵力布置依旧不少,他们父女带走的只是精锐。当初吕布破曹操后,收了多少流民为编兵?!收服淮南,又收了多少兵力为己用?!吕布父女只挑出精锐部队带走,多数是骑兵。而汝以为徐州兵少,大错特错矣。若论兵力,徐州眼下并不少,只不过是精锐较少而已……” “那吕娴练兵向来有道,所练兵马皆不输于陷阵营,此去北方,之所以父女全出,也不是鲁莽,”鲁肃道:“徐州内有陈宫,贾诩,而兵力有袁耀镇守淮南,另还有不少袁术旧将,实力皆不弱于我江东之将,兵力也不输于江东实力,德谋,说实话,若论实力,袁术部将与兵力,可输于我江东兵?!而这些人,当初全被徐州纳入。只不过是未曾大用过,若用之,我江东兵果真能敌得过?!当初袁术败,败在内乱不修,可兵力上是很强的,至少那时,我江东兵马与之敌,也敌不过……这情况,你也知晓,也经历过。主公还是从袁术手下来了江东,那三千兵马,是从袁术手上借来起家……” 程普动了动唇,脸色忽的就变的很难看了。 “不能小看徐州啊,光凭我江东实力,贸然去围徐州,只会落得个进退不宜的下场,若深陷战场不能出,就不止是失去主公这么简单了,是连整个江东都曝露于敌人眼中,示弱于人,恐会受害……”鲁肃道。 “难道徐州强到还能夺了江东之土吗?!”程普怒道。 “徐州是没这个精力,可是休要忘了,还有刘备,刘备正到处寻找可发展之地,若他知主公被擒,江东举力而深陷徐州战场,后方皆是妇孺,空虚不已,我只问你,是巴蜀好,还是江东好?!”鲁肃道。 程普本来恼火的不得了,一听就哑火了,动了动嘴,道:“徐州哪里会如此之强,无有吕布父女在,何人可为将?!何必长他志气,而不敢进?!” 鲁肃道:“徐州胜在内有谋,外有德修,百姓拥戴。据我所知,自旧年开始,此地百姓,皆爱重吕氏,尊敬而拥之,此地之心已聚,民心不可攻破。而内又有谋臣,外又有强兵,更有强将,便是吕布父女不在,我江东举力,也未必能拿得下徐州!” 周瑜也是这个看法。当初诸葛亮写信与主公,议及三方灭吕之势,其实就是激主公主动的打徐州去,而刘备存有什么目的,昭然若揭。若知孙策被擒,后果不堪设想。 他点首,攻徐州除非有同盟,可是眼下,是寻不到同盟的。寻到了,可能还得防备着他们会在江东后方趁火打劫。 “徐庶在寿春,上面是彭城,兵力甚重,”周瑜道:“陈登在广陵,淮南一带,皆是袁术旧部之将在守,文治出色,难破……” 周瑜对程普道:“最让我顾忌的是陈登,此人恐怕早与荆州有所连结。黄祖被其诱去用之,很难说没有他的手笔。” 程普听着脸色都变了。 黄祖可是个死仇。 程普想到孙坚之死,咬着牙道:“黄祖老儿,普见之,杀之后快!” “荆州怎么会!?刘表那厮能将荆州拱手让人?!他都病了,若说连盟,也没这般精力。更兼有蔡瑁从中作梗,他岂会与徐州结盟?!”程普道。 “蔡瑁与刘表不一心,才是最不可控之处,我江东下荆州几次不下,荆州实力依旧不弱。而蔡瑁可能会趁机反袭江东,刘表则早与陈登勾结,这两处,都是风险……”周瑜道。 “最重要的是,主公在他们手上,若去,赢了还好,可以谈。若是输了,便全陷了。就什么交涉权都没了。到时不光救不回来主公,还可能失去江东的基业,主公若知之,必恼我等无用人也……”周瑜道:“主公是什么性子,你我都知。” 程普一听便黯然。 “孤军深入,很难赢,陈登,徐庶,荆州从后一抄,我兵休矣。那时,整个江东,全任人宰割,主公更可能会被杀……”鲁肃道:“围广陵,用广陵交换主公,可能更利。只要徐州肯谈,忍辱也没什么。不论是割城池,还是如何,都成!仲谋也是这个意思。仲谋做出这个决定,将围徐州的弊处全都想清楚了,不然不会做这个艰难的决定。” “深陷徐州,江东若被人袭之,我们只能与徐州和解,要徐州去救江东……”周瑜道:“德谋,那时又如何是好?!只能低首称臣。江东被人攫取,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主公依旧回不来,在徐州为质,辖制整个江东……” “保得基业,才有再青山的可能。若基业失去,一切,都没用了……”鲁肃道。 程普动了动唇,终究是什么也没再说,只点了点头。 周瑜知道他心里烧心,此时此刻,都是一样的。 于最艰难之中,做出最最得宜的行动和选择。这将是最最无奈的事情。 事实就是这样残酷。 就算徐州吕布父女不在,也别以为它好欺。 毕竟当初是吞了袁术的,袁术虽死,可是他的部将,兵力,土地,谋臣,几乎全被徐州给吃下去消化了啊。当初孙策战袁术都不能赢,现在是两相结合的徐州体,真的能胜得过吗?! 这些,周瑜等人早想过了。 而又有荆州在后虎视眈眈,就算他不与徐州联合,但它也依旧是江东久攻不下的地方。实力是不弱的。就算衰败了,实力也是不可轻视的。 刘表是病了,但是蔡瑁揽大权。 此人可能会不与刘表商议就主动进攻江东。 蔡瑁的实力,他的水军,也自不必说的强。 所以,就算刘表与蔡瑁之间有嫌隙,也会可能有两个不同的选择,无论哪一种,都对江东不利。 现在的形势就是这样残酷。 进也好,退也罢,都对江东不利。 若知孙策出事,以蔡瑁那人的性格,哪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必会趁火打劫。 而江东与荆州就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就算是刘表,哪怕病危了,又能放得过江东吗?! 正文 第700章 江上相遇助广陵 这个形势,没有盟友,到处是敌,进,没有胜算,退,也无法退的情况之下……整个的就是陷入了僵局! “不能急进!”周瑜道。 孙策就是急进,才落入如此之境的。 眼下,周瑜更不能急进了! 一旦深入徐州腹地,背后广陵与寿春,切断他们的补给与退路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是要为孙策拼命,为他们的主公赌上生死与荣辱,可若是无脑莽进,只能被人消灭的连骨头也不剩!这就是,最为残酷,让周瑜极力要平衡的地方。 程普吸了一口气,道:“普只任凭将军调遣便是,绝不私自行动!” 周瑜道:“既是如此,便分头行动,子敬靠岸,速速往徐州去。我军登陆后,德谋巡视广陵各处,切断敌方粮草供应与援兵组合,而瑜则命人挖壕沟,行防御工事!必要之事,须行水攻!” 程普道:“挖一条渠出来!?!” 周瑜点首,道:“迫不得已而为之,若无胜算在手,又如何能握得筹码与徐州进行谈判!” 鲁肃点首,深以为然。 程普吸了一口气,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军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周瑜道:“所有军士,包括江东后方,都要做好艰苦卓绝受辱受气的准备。吃得苦事,只要达成目的,便都值得!” 三人点首。 江东频频调动,将有更多的粮草,供应,兵马全部支援此处。这是整个江东上下的一场考验,生与死,一心与分心的巨大考验。 谁也不知道一心是否就一定能换回他们的主公,然而,他们知道若分心,必一无所成,反而可能就此分裂,再也不能一心而成就大业。 江东的舰队扬着帆,半日而可下,直接登陆。 季风的吹拂,是顺风船,极其的快! 陈就率着舰队准备回江夏的时候,正遇着黄忠率着小船赶来,他吃了一惊,忙命人斥问,“何人在江上?!” 弓箭手都很紧张,因为他们以为现在能在江上这样乱跑的,除了江东可能不会有其它人了。但是他们的弓箭用的差不多了,虽然对方船不多,倘若远攻,也未必有胜算。而且看对方的小船也驾的极顺溜,必是熟悉水性的人。 一旦打起来,一无弓箭利器,二又人筋疲力尽,倘对方死缠,己方真的很可能会吃亏! “在下刘磐将军手下部将黄忠是也!对面可是陈就将军!?”黄忠道:“末将认出江夏的舰队了……” 陈就吃了一惊,道:“你如何在江上?!莫非夜间偷袭江东舰队者,是你?!” “是末将。”黄忠驾了一条小船靠近,道:“刘将军遣我来追踪周瑜舰队,周瑜在荆州外留下迷惑人的后军,实则早离开荆州,因此末将见对方急率而去,便趁此攻击,见陈就将军也率舰攻击,本欲先打招呼,只是夜间辩不清,恐有误会,因此并不敢靠近。” “原来如此!”黄忠近的更前了,陈就才看清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忙命黄忠上得船来说话,黄忠便上了首舰,道:“末将人少,可惜并无能击沉船,只烧了一半,船中之物,却分文不少,俱都是攻城之物。忠疑心定是广陵出了事,不知陈将军可知底细。不然为何周瑜连番设置后船,也不顾来击我等,只顾往广陵去!?” 陈就沉默了一下,心里倒是佩服此人的敏锐,想了想,道:“……现下告知于你也没什么。” 他顿了一下,才道:“广陵陈登擒了孙策。故而才如此之急。也因知他心急,这才击他之后,他必是料到了!” 黄忠愕然,张大了嘴巴,脑子里嗡的一声,竟然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这天下的大事,得发生多大的变化啊?!这简直就是江东以来最最大的事件,没有之一啊。 这比当初袁术败还要令人震惊。 陈就见他如此愕然,苦笑一声,道:“江夏太守黄将军也去了广陵……” 他欲言又止,他是江夏军中都督,纵然有很多的疑虑,也是有苦说不出的。因为他只是部将,他不能说上司的不是! 哪怕他心里是万分的忐忑,十分不安,以为必会有败。他也说不出来。 黄忠也如是,像哑了似的,一言不发。 不说本领不本领,反正二人虽都是有本事的人,但是就是没什么话语权。 黄忠在作战上,不知道有多敏锐,耐何一直不能独当一面,他只是个部将,有些话也是说不出口的。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默然无语。 这心里吧,不知道是啥滋味,对孙策的事,这心里震动的跟地震了一样。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这一种。 船继续行驶,两军合一,准备驶回江夏,驶过一段,正遇上刘磐,二人心中就更惊了。 刘磐上了舰首,黄忠忙请礼,然后汇报了战事,因为不利,所以黄忠还请了罪。 只是此时刘磐哪顾得上,他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手的,忙叫黄忠起来,对陈就道:“陈将军切不可再回江夏,江夏已经被夺了!” 陈就骇了一惊,心中惊跳,道:“何人,何人夺得江夏城?!” “对方并未换旗,”刘磐将夜间不妥一一告知,才道:“恐怕是徐州军,若无意外,恐是纪灵!” “纪灵?!”陈就脸色青的白的,那叫一个精彩。 若是纪灵,除非文聘在,否则,谁能再从他手上讨得便宜?!把江夏再夺回?! 陈就看了一眼三方合的兵马,战船有损,军备也不多了,也没啥粮草了,还有伤残,加起来的人数,只有二千人。 二千人在对方早有预防的情况下,怎么夺回?! 陈就一时之间竟然进退两难。命战船都停了船,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就死罪矣,丢了江夏,怎么向黄将军交代……?”陈就七尺男儿,对着江风,竟是潸然泪下。 黄忠敛着眉眼,低着头不语。他就是一部将,现在可没有他说话的份。他一直都是靠边站的人。 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 为何?! 周瑜突然离开荆州,而刘磐突然领重命从荆州出来,必是已经知晓了荆州的变故,以及孙策的事情。 黄忠看出了不妥,可是刘磐没有告知黄忠这件事。 这说明,并不信任他。或者说,觉得他这个老将不值得倚重,或者应该说是没有能力可以被倚重! 可是陈就没有隐瞒,恐怕陈就是觉得无望,才说的。 有些方面,他与陈就,倒有些微妙的可悲之处。 刘磐道:“江夏不能回矣……” “回将何从?!必死矣,”陈就道:“可是现下能去何处?!回荆州?!” 刘磐摇首,道:“更不可。磐能出荆,也是捡了条命才出。如今的荆州已被蔡氏把持,一去,必被擒押而死。” “主公他……”陈就愕然道。 “叔父的身体,恐怕……”刘磐哀然道。 陈就恍恍惚惚的有点摇摇欲坠。荆州牧将陨落,身老将死,而孙策又被擒……当今天下,还有何者可挡徐州之势?! 难道,这是一种变数吗?! 他看了一眼刘磐,道:“周瑜舰队中运了很多的沙石,若就所料不错,他必是要水攻广陵城!预备围困长久,而逼迫除州谈判,交出孙策……拿广陵的一城人命,去换孙策。” 若应,徐州所谋现在一切,功亏一篑,若不应,失去广陵一城之人,之城,徐州必失天下人心。 这就是江东的打算。 刘磐道:“为何不去围徐州?!” “顾虑者,江夏与荆州也,吕布父女虽不在,然徐州实力依旧强势,江东失其主,又无同盟可以并进,贸然围徐,只恐全盘皆输……”陈就道。 这就是江东的考虑,所以,围广陵,是不得不往的答案。 刘磐心中万分挣扎。 其实刘表将荆州托付与刘琦,就是依附于徐州,他是不甘心的,可是看如今之势,还能如何?! 不向着徐州,难道投往江东,帮着江东吗?!那可是死敌啊! 刘磐心中挣扎了一下,道:“不瞒你,我逃出荆州,不只是为了避蔡氏之乱,还更有重任。叔父托了重任与我!” 说罢,将怀中包的紧紧的锦书拿了出来。 陈就忙跪下迎读,面对荆州之主的书,所有部将都是要跪下以示尊敬的。 他小心的将之一览,道:“主公这是托孤于汝等,而将刘琦长公子托付于徐州了?!” “天下之势如此,徐州是必然的选择,而眼下,我等三人也不得不作出选择。”因为已经没别的路可走了。总不能去寻江东投之。江夏回不去,荆州也回不去。绝路了! 刘磐道:“除了我,还有文聘,叔父已遣他领兵去助广陵。” 所以他们,除了广陵,也没别的选择。 “这些都是刘琦公子将来入主荆州的信物与铁证,代表的是主公的意志!”陈就道:“主公之意如此,陈就自然当尊之!” 不是他们想投徐州,是刘表的意思就是如此! 这心里虽有茫然与不甘,但心却是一下子就轻松下来了。 刘般道:“黄忠,你可愿去广陵?!将来效死于刘琦长公子麾下!” 黄忠哪能说不,抱拳道:“既是主公之意,自当尊之!” “好!”刘磐道:“既然如此,我三人便往广陵去,为广陵为功,为主公报江东之仇,将来效死于长公子麾下,护我荆州下下。保得荆州安宁!” 他也跪了下来,三人面向荆州方向,在甲板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陈就立即发舰队往下,道:“去与文聘汇合!保广陵就是保荆州!” 这是打算要与江东死磕了。 不准备死磕,还能怎么办?! 回江夏是不能回的,他们总不能去了被纪灵所擒,万一不被信任,不被用,只能关着,这也太虐了。 而去广陵,一来是符合荆州和刘表之意,二来便是江夏被夺,只要是一家,将来总是要投诚的,夺了就夺了吧,对黄祖也能交代得过去,三来便是,去了广陵若立了功,将来多多少少的有点功劳,便有点话语权,不至于任人宰割了。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黄祖。 三人脑子没傻,真傻了,去找黄祖,若是知晓江夏丢了,陈就第一个保不住脑袋。 况且黄祖虽对江东有死仇,但对徐州也极反感,他对广陵是不可能真心的相帮的。他本来就是想要趁火打劫的意思。 若是得知三人真心去帮着广陵,第一个就是不同意! 三人十分有默契。 其实,这是将黄祖弃掉,任其孤立无援,而不知的情况了。 陈就甚至都没有遣人告知黄祖一声,江夏被夺了! 如今之势,只能保得自身罢了。 想要尽忠与尽与上司的忠,相矛盾的时候,他选择不失大义,遵从主公刘表,而又能保全自身的选择。 因此舰队很快下去,一径往广陵去了,跟随在周瑜舰队以后。 苏飞腿受了伤,被送了回江夏,正巧就落入纪灵手中。 纪灵很精明的,得了江夏以后,依旧插的是黄祖的旗,并未换旗。 护送苏飞的人毫无防备的进了城,一进城就被叩押了。 然后苏飞极度愕然。 他腿受了伤,只能被抬到担架上提审。 当他看到纪灵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然后喃喃了一句,“……大势已去啊……” 黄祖死定了! 他也认命,老实了,纪灵问他什么,他将前线的事都与说了。包括凌统设伏的事情。 纪灵点首,心里倒是挺尊重这人,道:“一心忠于主,倒是个有勇有谋的好战将。” 魏续见了,却不客气,道:“可惜黄祖不知恤下。” 纪灵命左右好好照顾苏飞,延医请药,不可苛待。 苏飞便好好的被抬回府去了,然后好好治疗。 没有下狱,也没有被鞭打……这都出乎他的意料。然后也没有被招降。他都蒙了,这什么意思?! 直到有降将前来看他,劝他时赧然委婉的以后跟着纪灵与徐州,他才明白过来:纪灵得了江夏,江夏的城池和人马,百姓,便都归徐州所有了。 自动的,默认的……苏飞有点无语。 一切似乎那么理所当然,又有绝对的权威。 这其中韵含着的,其实是属于强者的逻辑。 苏飞叹了一口气。认命了。 不认怎么能办呢?! 他现在,也就是这江夏的附属的战利品之一。 正文 第701章 凌统带伤去救营 只是这徐州的作风有点怪怪的,与别的不太一样啊。别的征服了一处,杀人,威慑一番人心,然后把想用的人捆了,再施恩放了,收为己用,弄的感动的不得了,像出戏。就与那禅让制一样,甭管真假吧,都得三辞三让才能答应。就是得这么办,就是这个套路是不是?! 可是这徐州吧……怪怪的,一言难尽的。但却有一种天者的强者威严,不容反对的强者的逻辑。 强,就是毫无道理可讲呢。 这纪灵以前也不这样,看来是跟什么主子,刮什么作风。 苏飞心内挺感慨的,只是想到江夏被夺,黄祖还不知道老底被抄了。然后荆州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心里也挺郁闷。 然而,眼下他吃了败仗,又受了伤,更是被叩押看管起来了,便是想有什么心思也根本不可能办得到。干脆就不去想这件事了! 尽了人事,听天命罢了。天下有时,人主也有其时。 只说周瑜舰队很快抵达了广陵渡口,靠岸停靠时,遇到了袭击。 岸上无数的重石被投石机砸了过来,砰砰砰……砸坏了无数船只!也有不少伤亡者。 周瑜咬着牙道:“硬登陆!” 此令一下,舰队很快就驾着小船开始登陆,不止有投石机,还有无数的弓箭,江东兵也是趁着人多,才终于登上了岸。一心的要去杀埋伏的人! 然而见江东兵不可抵挡时,他们很快就砸坏了投石机,带着弓箭且战且退的跑了! 周瑜上岸时,看着埋伏在林中的毁坏了的投石机,面沉如水。 如果登陆出了问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凌统那里也出了大事。 难怪,一直未有消息送来。而且,连接应的人马都不见。 周瑜想到了,程普也想到了,他来请命道:“将军,普愿领先锋往前去一探究竟!” 周瑜道:“可,许汝一千人马作先锋,先去看看,与凌统兵汇合。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不可轻易交战。一定要小心。广陵诡计多端,不可轻易中下埋伏!” 程普道:“普领命。” 当下点了一千先锋,率先去了。 鲁肃也下了船,周瑜给他准备了二百精兵护送,道:“若遇徐州兵,应不至被擒,两军相遇,不斩来使,这是铁规。只是恐子敬会遇到黄祖,此贼若擒我江东之人,必会杀之。子敬此去定要小心。我只拨二百精英与你,扮作商人还方便一些。” 其实若遇袭,二百人与五百人都一样,左不过是被擒杀的下场。 所以鲁肃看的很开,道:“不必忧我。我自小心去往徐州。我握有使书,应不至被徐州为难。只是公瑾,定要小心!” 周瑜郑重的点了点头。 鲁肃没有多作停留,下了船后,带了车马,使书,钱币,礼物等匆匆的走了。只扮作商队行动。希望别遇到江夏兵。 若遇江夏兵,十个鲁肃也不够杀的! 有时候出使,也不是万分安全的,有时候被叩押还算是小事。顶多叩押着,折辱几回,忍一忍就算了。就怕有一些不讲规矩的人。破坏规矩的人。两兵交战不斩来使是中原的规矩,但是有些人是不守的。比如死仇。 如那黄祖若得到了鲁肃,定不会轻饶的。那时候死得快点,还能少受点罪! 周瑜命斥侯去探前方消息,然后大军推进,往广陵进发。留下后军在此扎营,等候江东增援船来,也是退偷袭的本营,同时是准备接应的腹地。 这个渡口是必须要占据的。 “晚间定要轮班值守,”周瑜对后军吩咐道:“只恐会有人夜间来袭!” “是!”众人都一一领命应了。 周瑜率着大军往前线进发,全线推进,将后军与船放到了此渡口。 且说黄祖其实隐隐的有退意了,但是又不甘心。 因此,便迟疑的很。 众人想劝他退兵回江夏,但只能隐隐的提,根本不敢直面叫黄祖退兵。因为黄祖有时候并不是能听得进意见的人。 就这样蹉跎了好几天。 黄祖见广陵城并无动静,这心里就跟火烧似的。 斥侯去探凌统的消息回来了,道:“江东兵营营门紧闭,不知何故!?” 黄祖听了便有些蠢蠢欲动。 苏飞折了这么多人,黄祖心里其实是想要报复回来的,现在听闻江东兵营紧闭营门,这心里就跟火烧似的跃跃欲试。 众将便知他等了这么多日,肯定是想战的。 若战而胜之,自不用说,脸面也寻回来了。 但是若战而不胜,也找到理由可以撤退,似乎也不丢脸,总比在这儿呆着,突然宣布退兵的强。兴冲冲而来,总不能就这么的突然撤退。 他部将邓龙见黄祖欲战,便出列请命,道:“将军,末将愿去袭营,出其不意,一探究竟!” 黄祖道:“好!” 他坐了下来,道:“汝去,祖便押后为援,定能给与凌统军以重创!” “是!”邓龙领了作战令,点兵出帐去了。 主薄道:“将军,只恐营中有诈,若陷之,将何往?!广陵如今必不肯助我等,陈登本就是欲借将军之力,坐山观虎斗。岂可消耗我军,让他如愿?!” “无妨!我亲往助之,若有不好,即刻撤军。”黄祖道。 主薄想了想,也便罢了,如果一败而能撤军回,这也算是好了。他知道黄祖不甘心退兵,便劝道:“……也好,不管胜败,应早回江夏,若江夏有失,一切皆休矣……” 黄祖听了也没说什么。 黄祖当下命张硕继续扎营于此守营,自己则率了援军,从另一侧去援邓龙。 意欲给凌统营一个措手不及! 这边一动,陈登就已经知道了。 他算了算时间,道:“如无意外,纪灵已经夺了江夏,粮草与援兵也将至。二娘何在?!” 高二娘上前,道:“在此处!” “伤势如何?!”陈登道。 “已半愈,无有大碍矣。”高二娘道。 “遣汝带五百兵秘往江夏去,接应粮草与援兵来此!”陈登道:“定要小心,避开众人。此时江夏具体情景也未可知。你心细,小心,早去早回。” 高二娘应了,当下带了五百兵,从西门入夜去了。 陈登对左右道:“叫城中备水,水越多越好!还有干粮,也尽量的多准备起来!” 幕宾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了。 然后心情沉重的道:“……江东必然围城。若遇围,大人可有破解之策?!” “无!”陈登道:“熬!” 幕宾心里咯噔一声,听陈登道:“拿此图去挖城下之土,掘地九尺。” 幕宾接了过来,还以为是挖护城河,或是壕沟用来防御,或是挖地道通往城外的。不料却是真的掘地九尺的地下工事。他都惊呆了,道:“大人,此是何故?!” “沿城墙下挖一圈,入地越深越好,以防敌军挖地道攻入城中!”陈登道:“挖地下工事,若遇火攻,可为堡垒,护民以避攻势。若遇水攻,此地下便可储水,不至全城被淹。挖出来的土堆,垒到这几处,将粮草藏于高处,方好。以免被淹!” 幕宾整个的都惊呆了,道:“若真遇水攻,百姓何存啊?!能够躲避于何处?!” “架土堆,置高桥,作浮木于水上……”陈登道:“这是持久之战。必要做好心理准备!” 幕宾心情沉重,领命下去了。 守住了这一关,徐州一应事都顺了。只是,也得守得住才行! 只是若守不住呢,这满城的军民,都得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见陈登的背影如此笃定,目标明确,便领命下去了。 城内匆匆忙忙了起来,到处都是挖土的声音。 陈登知道,周瑜若至,江东兵若至,也许不会发出急攻,而逼急了满城的人,他会一试再探,最大的可能就是围起来。等他粮草告罄,而援兵不至,用这个来要胁谈判。 当然,这只是陈登的判断,保守的,可能的判断。也有很大的可能,会攻击不止的! 他已经做好了长期硬撑的准备。倒也不惧。 暗影来了,隐在一柱之后,若不注意看,都注意不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暗影挑人,都是挑那种长相不出挑,然后扔到人群中,怎么都不引人注意的人,有的人就是有这么一种气场,然后加以训练。 怎么训练呢,走路无声,呼吸都放缓,站在树边像树,站在柱边像柱,毫无存在感的那种人。所以才叫影,意为影子一般的存在! 陈登道:“秘令出去,孙策已交至黄祖之手。” 暗影领命,很快消失于原地。 算算时间,时候已经快到了啊! 黄祖是必要除的! 这除了之前的一番考虑以外,其实陈登还有一个不可说的考虑。 就是黄祖是孙坚的直接凶手。他就必须死。 若黄祖不死,将来荆州降而徐州纳,又接纳了此人,江东的仇恨之心,便会转移到徐州身上,江东就不可能真正的臣服。 用黄祖一命,平息江东一番之火。至少不至于将孙坚和孙策的帐一并算在徐州身上! 江东与黄祖之间水火不容,黄祖就根本不可能留。 将来刘表也死了,江东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只能作罢了。 这才是陈登真正要考虑的事情。 投以食的围杀,开始了! 陈登看向广陵外,然后目光又注视到了广陵城内! 得守住啊!只有守住了。一切的开局才会有好的结果!否则,不光毫无作用,还会沦为笑柄,让徐州反而受制! 转眼,夜已深,冬天的夜透着彻骨的冷,只见风声,偶尔能听到几只夜鸟的叫声。 凌统大营中灯火微明。都在守着营。各司其职! 邓龙暗中观察了一会,见营中不见动静,立即命人拿着火把和弓箭火速的攻进营中去了! 进了营先点火,点燃了大营帐,一时火光大起! “杀!”江夏兵冲进大营中见人就杀,见马就捅,一时江东兵未必反应,有些人还未清醒,就在睡梦中被杀死了。 待江东兵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开始激烈交战,开始反击。 邓龙率的人不多,杀了一阵,烧了大营,便开始撤退。 江东兵也有四散而逃者。 一时之间此处乱糟糟的。 而凌统扎营在另一营,本就在养伤,见此营中火起,怒从心头起,腾的起了身就要骑马去援。 军医拉住他,道:“将军,不可,不可啊!颈伤颇为致命,本来就已极危,若再遇战,而不顾,恐怕疮口会崩裂……” 凌统道:“大丈夫死可矣。遑论统身为江东之将,为主顾,岂能惜命?!” 说罢一力挥开他,披挂上马,带着伤,拎着重兵去救主营。 军医在原地跌足,道:“……此伤本就险极,恐怕,恐怕得受害啊……危矣,危矣……” 他说完,见身边的其它医者已经开始在收拾东西了,一时有点讶然,道:“这是何故?!” “逃命去也!”不少胆小的医者道:“凌将军若不遇战,尚不敢保必无咎。如今遇战,必死无疑。主公被擒,太史慈也被擒,若再损一战将先锋,士气极不利,若周都督前来,会杀何人祭旗?!医巫者,向来命贱,此时不逃,何时逃也……” “汝等家眷不要了吗?!”军医急道。 众人一窒,手却未停,脚也不止,道:“……若留下,一家偕亡。若走,妻儿还会再有后……” 军医那脚都站不稳,冰凉凉的。 何故于此啊?! 他涕泗横流不止。看,军中对他们如同鸡犬,而他们对妻儿,更视如鸡犬,随时可弃之也…… 这,这……荒诞的人间啊。 不少人都跑了。 可是军医未跑,他抬不动步子。只是不愿意没个交代,留下必保不住己身,但至少有了顶罪的人,这些逃命的人,至少家眷不至于被牵累。 天下崩坏,人如鸡犬,到处奔命,也未必能保得生也。 这就是当今之世道。 凌统之所以分开扎营,就是自己一面养伤,一面守着要道。他千算万算的以为就算有袭,也该是从他这要道上袭来。 不料,对方盯着的是他的后营,后营起火,岂能不慌?! 正文 第702章 凌统斩邓龙后危 凌统喘着气,脸色白的像鬼,因为肺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挤压了,让他喘气都喘不太上来。然而他还是凭着一股韧劲,哪怕马颠的他难受,他还是拼了命的往这边赶。 而邓龙正在撤退呢,却不料后方有江东兵来。 只听到踏踏踏的马蹄声,踏风而至。 未听其声,只听到一阵阵艰难的喘气声,隐在风声里,透着一股诡异! 邓龙听到后方有异,回首去看,只见凌统如鬼魅飞奔而至一般的恐怖,他的眼睛瞪如铃,眼中全是红血丝,脸白的像纸,胸腔还呼呼的喘着一股透不过来的气,像漏气似的,又失了半边耳朵,还包扎着,像个残缺的凶狠恶娃。 邓龙吃了一惊,心中骇然,本是晚上,古人又是信鬼神之人,这一受惊,就慌的差点从马上跌下来。如此失态! 他一慌,就被凌统给寻到了隙处,得了手! 邓龙还未稳住心神呢,凌统已飞奔至前,举起大刀,横劈而来,眼疾手快间,只见瞪大眼的不敢置信的邓龙的首级飞了出去!落了地!滚了几滚! 凌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却无声,他说的是:何人敢犯我营!受死! 这等凶悍,真如恶鬼降临! 凌统一稳局势,江东兵便渐渐的找回了节奏,有些回来开始反击了! 凌统用大刀将邓龙的首级一挑,然后拎到了手上,高高一举,可惜他有话说不出来! 然后他的旗兵已叫道:“汝等将军首级已枭在此!还不速投降受缚。降者不杀!” 江夏兵也骇的不轻。见到凌统如此凶悍,简直像见了恶鬼一般。 哪里信什么降者不杀?! 武刃都不要了,丢盔弃甲者无数! 逃命去也! 凌统带着人收割了一波首级,才渐渐的稳住了营,但是营中被烧的差不多了。 凌统越看越生气! 便带着人追杀了江夏兵一阵。 邓龙一死,江夏兵一逃,等于是再次吃了一次败仗,黄祖看到有兵逃回,才知此事,气的是七窍生烟。丢脸至极。一时咬着牙,率着人马,火速的拍马而至,迎着凌统便要打杀,道:“……杀我一将,伤我一将,数次败我。且受死!” 黄祖拎着弓,朝着凌统便狠命的射了一箭。 凌统不察,被射中肩膀,一头栽下地来! 江东兵吃了一惊,忙下马死命将凌统拖回去。 黄祖踏着马恨不得踏死凌统,奈何他被江东兵给救回,才没有得逞! 黄祖哪肯甘休,趁着胜势,火速的追杀! 此时凌统本就有伤,又栽了一跤,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凌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消失。他有些不甘心,想要狂吼一声,杀回去。可是吼不出来了。 一时悲从中来,似乎预感到了一些什么,张了张嘴,无声的道:恨不能以生以死而报主公。今生恐不能也,来世定还要效忠孙氏! 黄祖正追着呢,截杀了一阵,突听己方阵营之中有人高声嚷道:“……凌统何需逃命?!汝主孙策在我江夏营中矣?!还不速速投降,不欲来此效忠汝主公矣?!” “孙策在此,汝等不欲救矣?!” 一时之间,此起彼伏的全是这种叫声! 黄祖心中呼噔一声,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已是心知恐怕是被陈登给算计了。 他大叫一声,道:“陈登!竖子!祖定杀汝!” 他心中恼火,见己军之中有很多人开始这样嚷,嚷的人尽皆知,江东兵都愣了,有些忘了逃了。他们还在嚷。 黄祖大怒,一时拎着刀,斩了两个,大喊道:“……何人,何人敢无事生非,胡言乱语?!” 然后此势却是挡不住了! 庞统受了伤,起不来了,他却用手指着黄祖的方向,就是不肯放下手来!眼睛瞪的极大,极不甘心。 他的脖子上全是浸出来的血,嘴角也被咬破了,牙绷着,指着黄祖的方向,道:报,报仇! 他身边的部将看这都悲从中来! 大吼一声道:“报仇!黄祖!此贼昔日杀我旧主,如今又有我军主公在手中。儿郎们!江东的好儿郎们!誓杀此贼!以吾等血肉之躯,为我旧主报仇,夺回主公!” “报仇!” “夺回主公!” 这士气,怒意,哀与愤一被激起,江东兵整个的士气都不一样了,从散乱开始重新组成兵势,不惧死般的朝着黄祖杀过来! 人心中一旦生了怯,便会变弱,先前江东兵不防,已是士气变弱,黄祖杀来,只是如杀鸡一般了。然而人心就是这样经不得激,一旦有了愤怒与哀色,便生出无数的勇气来,变为狂士,变为加血的战士,勇气就这样被一言而轻挑而激发出来! 如同献祭一般的杀将过来,朝着黄祖的江夏兵涌了过来,也没什么章法,就是凭着死力,像是骨子里所有的力气,哪怕自己死,也要与江夏兵同归于尽的狠劲。 不管有兵器的,还是没有兵器的,都扑了过来。 没有兵器的,几乎是抱着对方来缠斗厮杀,那股狠劲,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来的。 死死的攀咬着他们不放,这股劲,把江夏兵骇的不轻,整个的都开始战栗起来,略有些怯意生出。 这局势就被逆转了。 然而,并不是说江东兵战无不胜了,而是他们不惧死,伤亡也多,然而嘴里一直喊着,杀黄祖,报仇!夺回主公! 仿佛因此而从生死边缘生出无数的勇气来! 勇者的诞生,就在战场之上! 江夏兵哪里能敌得过,哪怕他们实力现在比之强,江东兵死的更多,可是,他们都被这股不要命的狠韧给吓到了。 这是不要命,同归于尽一般要将他们困死在这里,一同死在这里的样子。 不光兵士们慌了,连黄祖也慌了。 他连连斩杀数人,可是倒下了的,依旧吓不退还有更多的涌上来的人,仿佛命都不要了一般的朝着他接连不断的涌过来! 众部将脸色都变了,纷纷过来将黄祖护在中间,急道:“将军,情势逼人如此,不得不退啊!” 众人皆道:“当避其锋芒再战!先退兵罢!” 黄祖见此,已知不可胜,再耗下去,只空耗死人而已! 便咬着牙,脸色微变下令,道:“鸣金收兵!撤退!” 一时间当当当的狠命敲起来。 那声音透着一股慌乱! 黄祖马上就撤,众部将追随他身后。有很多兵士也开始跟着没了命似的跑。 而江东兵却像恶鬼索命一样,只要被拉住的,没有一个放过的,还是拼命一般的追杀厮杀了一阵。 黄祖跑的好不狼狈,跑了三十余里,才堪堪将众人甩开! 他喘着气,脸色微变,怒道:“……刚刚何人大嚷?!推出斩之!” 有几个不明所以的人被斩了。死前哭叫道:“……本欲震慑其人,以扬江夏之威……哪知如此……” 然而黄祖脸色阴着,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这样的辩解。 杀了不少。心里依旧不痛快。 恨的不行。 他是知道的,他是中了陈登的计。 他的军中有广陵的人。这一点,有人在鼓动。让他格外的愤怒。 他阴着一张脸,这一次是真的被耍的老脸都丢了! 众人见他这脸色,好似又想要不甘心了,一时急劝道:“将军,速撤兵回江夏吧。恐怕江东兵以为孙策在我军之手,必会急追不止,若不回江夏,恐有意外啊。那陈登,绝对不能信……!” “陈登此人谋算于祖!”黄祖道:“不报此仇,焉能报此之恨?!” 众人见他还是惦记着被耍而挫败一事,心中便是一沉。若是黄祖执迷于此,恐怕真的会被江东兵给包抄掉。 主薄心生一计,道:“将军,陈登千方百计陷将军于此,又出卖将军,利用将军,此时江夏空虚……” 黄祖听到此处,脸色就是一变,急道:“走!撤兵回广陵,此间之事,容后再报复!” 一时忙命人通知陈硕,叫退兵撤营回江夏防守要紧。 张硕还不知道黄祖被算计一事呢,他还在守着营,未接到信,对此事全然不知! 且说江东兵追着厮杀了一阵,这才回营,见营地败乱不堪,凌乱无容,一时悲从中来! 而众副将则围着奄奄一息的凌统,令人到处寻军医来。 那未走的军医也被急叫过来了,一时帮着包扎,处理裂开的伤口。 还未及有人问话,却听见马蹄之声,众人脸色都变了,倘若此时再被人袭营,这是雪上加霜啊! 所幸,却是程普到了。 众副将才松了一口气。 程普至前,道:“出了何事?!” 众人便将此间战事说了,程普听之大怒,道:“岂有此理!黄祖老贼来,岂能放他离去?!普这便去追杀之!枭其首再回!倘主公若在他手,定迎回来。若不在,灭了他的老巢,夺下江夏再说!” 凌统还有一口气在,指着广陵的方向,想说请却说不清了。 副将明白他的意思,道:“江夏军还有后营在广陵外,此时去袭,定能胜之!” 程普表示明白了,又担忧的道:“凌将军,如何会有如此重的伤?!” 副将讶然道:“所送之信,莫非程将军未曾收到?!” 程普摇首,道:“周都督也未收之,普又如何能知?!” “只恐是被人截获了……”副将道:“此间多有广陵斥侯,定要多加小心!” “难怪,登陆之时不见我江东之船与兵马……”程普道:“只恐是被人所抄后了。” 凌统听着,俨然是急了,他在江边放的人数不多,真的都被杀了吗?! 这也太可恨了! 程普忙劝他不要激动,又对军医道:“速医好凌将军……” 军医一脸为难的跪了下来,道:“老朽请罪,凌将军这伤,恐怕没有圣手在此,医不了……” 程普与众副将听了愕然。他们见凌统好端端的,虽然是重伤,也说不了话,可依旧还有一口气在,如何就医不了?! 程普怒道:“如何会医不了?!凌将军这不是好好的?!” “看着是好,然而之前就已重伤,都难以痊愈,如今经过一战,伤口撕裂,现在伤更严重了,恐怕我也无能为力。向将军请罪!”医者已经跪了下来。 程普显然接受不了这一点,急道:“怎么会医不好?!江东倾力,医药不缺,为何会医不好?!莫非是你医术不成?!” 医者喃喃道:“的确是我医术不行,若华佗在此,也许尚可一救!” 程普脸色难看,咬着牙道:“说什么屁话?!医不了,就杀了你!” 天下谁不知道华佗那老头是徐州人了,是吕布麾下所用的良医,这样的人,哪里寻来去?!便是能寻来,又能抓得来吗?!来得及吗?!所以这话不是废话是什么?!不是添堵是什么?!也难怪程普会恼火了。 “将军便是杀了我,我也医不了……”医者道。 程普一滞,脸色难看,道:“凌将军会如何?!” 医者道:“气管受损,开始漏气了,而将军胸腔内则积累了大量的气,这气若不放掉,会因压力七窍流血而死,或者是憋死……” 程普去看凌统,呼吸起来,像个风箱,呼哧哧的,那胸腔剧烈起伏,像个鼓鼓的青蛙。看上去特别的痛苦与费力。 一旦透不过气,大脑供不上气,就是缺氧而死。 或者另一种是胸腔内的气压太大,而逼迫内脏破裂,然后血会炸出七窍而亡。 至于是哪一种,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过程是极度的痛苦的! 见程普脸色不好看,医者道:“华佗外科医术过人,他会一种技术,在人的胸口扎一个口子,而不伤及内脏,能将胸腔内积累的气给放掉,让将军不至那么痛苦……至于颈处伤口,听闻会佗现在弄了一种新的缝合技术。若凌将军在他手中,妙手生花,也许能活命……” “只是此症,我也只是听说,自己并不会……”医者实话实说,道:“就算没有这一战,没有加重,之前所受的伤,也足以导致这两种可能。现在是伤的更重,来的更快了而已……此伤,无救!” 正文 第703章 江东悲愤失虎臣 程普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也就是凌统死前,会非常的痛苦! 就像被蛇缠到窒息的青蛙,慢慢的,痛苦的,逐渐感觉到生命的流逝而无能为力! 程普走到了凌统面前,他看着凌统,已经没有什么人样子了,像是森林之中被咬到将死的狼,身上遍体是伤,独有一双眼睛,还算凌厉,证明着他还活着。 失了半耳,脖子上的伤让他呼吸困难,生命将逝。而刚刚还中了黄祖一箭。再加上这气鼓鼓的气胸出不来,感觉随时都能爆破了他的胸腔似的! 程普的眼睛就红了,动了动唇,拉住了凌统的手,道:“你阻断江夏兵有功,又斩杀邓龙,此功不可没。我定如实上报与周都督。你只安心,定尽力为你延医请药医治。” 凌统却摇了摇头,他大抵也是知晓自己可能是没救了。他看着他身后军医面上的哀色,又将目光转移到程普脸上,也不知怎了,感觉眼睛视力都开始模糊。他只能下意识的抓紧了程普的手,道:黄祖! 是杀黄祖的意思! 程普点头道:“放心,我定取来黄祖的首级。为先主报仇,为你报仇!” 孙坚之死,是所有江东人的恨! 凌统还是不放手,道:主公! “周都督已押后在来途中,我等定举江东之力,迎回主公!”程普道:“你还有何愿?!说……” 剩下的便是家眷和张飞的旧事了。当初在张飞手上受辱,凌统深恨怨之,然而一直没有机会报复回去。 如今生命将逝,这些便是放不下的遗恨! 程普道:“你的家眷会得到最好的照料。你是有功之人,有功于荫,主公绝不会薄待!” “至于张飞,将来若有对上之时,”程普道:“我诺你,为你报雪前耻!” 凌统这才放了手,指着广陵的方向不止,意思直视着他,要他不要延误,速速的去。 程普咬牙,道:“那我去了!” 他也怕黄祖跑了,因此想要奋起直追,吩咐军医道:“好好照顾凌将军,周都督将至……” 军医一脸黯然,领命应了。 程普率着自己带的一千人,又将先锋兵的兵力集合于一处,一并带去了,一径的往广陵奔去! 周瑜带着大军到的时候,凌统已经没气了! 死状极惨,到最后的时候,肺泡都炸开了,胸腔像个鼓一样鼓起来,而肺泡中的血透过五官流了出来,而颅内又缺氧,压力极大,到最后眼球上都在流着血。 若依传统的说法,就是含冤而死。 医者懂这个原理。可是普通兵士不懂,见此惨状,皆为凌统哭! 以为他死有不甘,死有冤屈,又遇败绩,再加上孙策有失,整个江东兵都在号哭! 一战再战,一挫再挫,主公与太史慈被擒,而又折损大将,这心里的哀痛,岂能用言语可表达?! 周瑜到的时候,脸色也有哀,一面令人整军肃容,安营扎寨,一面则将凌统装敛,拈土焚香,静手哀悼,痛涕道:“公绩,主公未回,又先折汝,主公若知,定哀痛而吐血也!” 周瑜与部将等文武都皆恨哭不已。 凌统能力是很强的,而且算是江东的大将,可以堪为先锋的那种实力。说是虎臣,不为过! 然而,二番都折在广陵这座城上。先是刘备的张飞,被擒而辱打过,后江东虽将其换回,然而,凌统一直深记其恨,一心的想要立战功而洗刷耻辱。所以广陵出事,别人未至,他已先为先锋到了。 后便是这陈登了,折在了他的算计上。 死不瞑目! 周瑜亲去将凌统的眼睛阖上,咬着牙吊哀道:“瑜定为汝报仇!” 几杯酒下去,江东兵的战意已涌至极盛。 周瑜一面发信回江东,报凌统死讯,另再为凌统请封,一面则派人去援应程普。 然后才见了军医。 “你医治不力,可知罪?!”周瑜道:“阵前折将,何其不祥,倘你医术精湛,不至如此,丧我军士气!” 军医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苦笑一声,也不多语,只道:“愿领死罪!” 在江东兵看来,凌统之死是积累了极大的怨气所致,所以才死不瞑目,其实并不是。医者是知道的,是因为受了伤以后,没有及时能得到治疗和处理,以至于胸腔内和颅内慢慢的积累了很多的气压,然后将内脏和脑中的部分都给挤了。所以凌统死前是极为痛苦的。并非是因为憋气而死,而是在憋死之前,已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先出血而死了。 凌统是面目全非的,眼球都是红的,就是因为出血所致。 可是军医知道,军事一事上是复杂的,医学上的一些东西,解释起来有什么用?!没人肯听,也无法平息将士们的愤怒和哀切。 其实周瑜又何尝不知他无能为力呢,他的确无罪呢? 只是,这满营愤怒悲哀的兵士们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去倾泄这心中的怨气与沮丧! 否则,压抑而不动,只会慢慢的折损士气。 与其说周瑜因为他医治不力而治他死罪,其实,不过是想要借他的脑袋去疏发江东兵积累的窝囊的怨气,让兵士们重新振作起来,找一个出泄口,泄掉那股压力,如同那凌统的压力一样。 而凌统无良医可医,可是治心,周瑜却会治。 军事与政治都是无情的,有时候,就是这样直接而残酷。 其实周瑜明白,军医心中更明白。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周瑜顿了一下,道:“你既认罪,便赦你家人无罪!一人之罪,不必积累家人!” 有些罪,总得认的,就如同他想要保住他的家人,与那些逃跑的同事一样。只要他成了那个口子,其实人就都安全了。 所以,这算是他与周瑜之间的默契。 “推出斩之!延治不力,以致凌将军惨死而束手无策,此等庸人,当斩其首,祭凌将军之魂,以安之!”周瑜道。 没有多余的话语,早有愤怒的战将将军医给推出去了。 很快用盘子盛了一颗首级上来,周瑜接过,放到了凌统面前,道:“且安!定斩黄祖,以祭公绩之魂!” 军中大泣,但郁结于心的愤怒,军士们都从心里泄出来了! 周瑜现在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凌统死了,这对士气来说,折损是巨大的。他要么,率师马上去攻广陵,要么,就借人头以安抚人心之怒。 然而前者,肯定不行。 若攻战能这么容易就不是陈登了。 周瑜不是一个冒险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暂时安抚人心。安营扎寨,然后择机再战。而不是现在就贸然进攻,然后无功而返,这将更是对士气的大摧毁! 周瑜无疑是极为冷静的。冷血的。冷酷的。 人命与人命之间,作为主将而不得不作出残忍的选择。 如同当年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一样。他未必没有承受绝大的痛苦。可是,他更知道,如此深仇大恨,不能将之放回。否则反噬回秦国,将是巨大的反扑。 就算强如白起,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性。都是人命。难道心里没有罪孽感吗?! 战场上杀死敌军是天经地义,因为上了战场所杀的人,那就是立场对立,本份为之。 可是,当敌方投降了,或是束手了。再坑杀,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周瑜也是。 有些痛,有些冤,有些人命的背负,的确无辜。 可是他也得承受下来。并且作出最残忍的选择。 因为作为主将,不能只考虑小细节,小地方,他们更需要考虑大的方向,大局。有时候就不得不作出牺牲局部,包括局部人的选择。 这是每一个领袖或领军之人都该承受的东西。 想要当一个圣人,或好人,就不能担当大任。白莲花虽美,却无用。若是又当又立,那就更只能沦为嘴上的圣人了。 每一个领军之人,都是承担大任的巨人。 周瑜祭拜完凌统,将这安排好了,这才转身,道:“升帐!” 兵士一心,战将服从,很快发出无数指令出去。目标直接就是广陵城。 大营扎了一座又一座,然后就是进行防御与进攻工事。 一步步的以营的方式逼近着广陵城。暗中设的阵法,精密的步署。 周瑜极为忍耐,像个猎人,要与广陵一分高下! 而张硕听到了斥侯的回禀,心里是极为焦虑的,因为他知道前线邓龙战败,而黄祖也撤了,然而他却未等到黄祖来叫他撤退的消息。 他若拔营,便是违军令,若是不拔营,便是等死! 所以,张硕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极度忧患和焦虑之中。 他还未下定决心的时候,程普带着先锋营的人已经到了,马蹄声一涌而来,奔进营中便杀! 而张硕竟是连叫营中安排步防和射击都没能来得及组成阵势,就已经被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的程普能杀了个片甲不留。 张硕是真的慌了,眼见营地是保不住,也不迟疑,立即夺命就跑。 程普哪肯放过他?!见到他就追,连发数箭,张硕皆躲过! 程普取了大刀,拍马直追,张硕仓皇之间根本躲之不及,很快被追上,都未来得及反击,就已被程普枭了首级。 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透着无数的血腥。 程普将之挑起,递与身后之人,道:“送回去,送与凌统将军!” “是!”旗兵亲兵皆应了,很快叫斥侯捧了送回去。 张硕一死。程普趁势进行斩杀,江夏营很快大溃大乱,大败,死于乱刀之下者无数,奔逃夺命者也有很多。程普却并未收手,回首摇摇了看了一眼广陵城,咬着牙,却转着方向,急速往江夏方向奔进! 呼啸的马,踏踏踏的骑兵,一路,一径的往江夏狂奔,去追杀黄祖了! 程普极勇,所带精锐骑兵,又都是精英,所以马极快。片刻不停,是不杀了黄祖不罢休的态度。 再加上早有斥侯放出去探明他撤退的方向,所以追起来特别的快。 又捉了张硕营中的营兵指路,得知还有小径,可迅速通过去截杀。 程普本就是勇将,又敢于冒险,就算知道这可能背后有陈登的手笔。他也是当机立断的立即就从小道去了! 因为不管有没有陈登出手,黄祖,都是江东的死仇。他都是必要杀的! 旧仇新恨加在一起,这个就足以让程普敢一马当先,视死如归了! 立即就从小径上狂奔了过去,片刻不歇的去阻杀黄祖! 而陈登也得到了消息。 “周瑜登岸了,今日之前,必会到于广陵外,他已在精密步署。”陈登道:“此人谋略不低,如设棋局。很难破。江东举力而来,唯有此人有大局之略。不得不防!” “另外,便是凌统亡,邓龙死,张硕死,而程普去截杀黄祖……”陈登道:“江夏已在纪灵手中,黄祖不知,便无有援,若无意外,程普是可能成功的……” 幕宾听的心惊,听陈登说话,直到此时,才露出一些杀机的锋芒,揭开了真正大戏的边角。 他都服了陈登,步局的能力真的太强了。活像一盘盘的棋。 而这些,都是他日琢磨夜琢磨而琢磨出来的。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真的很强啊! “若是程普杀了黄祖,黄祖之患便也去了,大人借了江东的刀,杀了黄祖,而平息了江东一时的怒火,又去了后患,江东虽报得仇,却未得到江夏……”幕宾道:“大人步署才是真的转动了,启动了第一步大成!” 陈登笑了一下,这算什么,这才是开胃菜!真正的白热化的巅峰与生死对决还未到呢!那个时候就只拼谁头铁,谁的骨头硬了。因为双方都是为信念和信仰而战。江东为孙策,为他们的荣辱,而他,则为自己支撑自己内心的力量! “就看刘表怎么选了!”陈登道。 幕宾吃了一惊,莫非刘表还能来助广陵不成?!刘表不至于的…… “你不知荆州局势……”陈登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又道:“蔡氏必生乱,蔡瑁将回,不能叫此人闲着……” “他若闲着,必要内乱生变,”陈登道。 幕宾听明白了,这是想激蔡瑁去打江东?! 他都惊了,这简直就是一箭双雕啊,又避免了江东的内患,又能趁机截杀江东之后。 “只是蔡瑁肯么?!”幕宾道。 正文 第704章 围城打援黄祖亡 “蔡氏贪而暴,只要激之,必去。”陈登道:“此事都不必我出手。周瑜也必料中,江东若举力而出,蔡瑁必有攻江东之心。所以他在出手与不出手之间徘徊。若主动出手,可能引起蔡瑁反感,再加上与荆州有仇,他不会主动的去与蔡瑁接触,劝他要搞定荆州之内的事。” “而我所要做的,便是做出一个假象,设个饵,假装要去劝说蔡瑁攻打江东,去不去无所谓,蔡瑁打不打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周瑜知道,我有这个打算……”陈登道:“你知道吗,聪明人有时候想的特别多,一旦心里有了疑心和焦虑,就会干涉……他只要一干涉,以蔡瑁与江东的死仇,必知周瑜心存不轨,只略需一挑动,蔡瑁就算只有一分心去攻江东,也会增至三五分……” 这是架桥拨火啊。 陈登真的对于隙处,人与人的矛盾,以及势如水火的形势,看的特别清,特别擅于利用和挑拨。 幕宾服的不行,道:“这是聪明人之间的猜忌与战争。此事还需大人指点。唯恐过犹不及,而多做了什么叫周瑜反而看出破绽,反而不动了。” 的确是聪明人之间的忖度和较量! 这是上兵伐谋。 这个脑子,这个布局部局势全局以及谋算人心的能力,真的太厉害了! 幕宾道:“周瑜必要围城打援。” 就是围住城池,将广陵,整个广陵上下,作为谈判的筹码,用军事力量直接推动而切断所有的外援,然后再配合力量,再谋交涉,换回孙策!这是周瑜最重要的战略目标。 孙策不止一个人,更不是可以弃的人,他是江东的尊严,是整个江东上下的核心与力量,这才是本质! 所以周瑜必定不遗余力! “周瑜未必没有猜出,孙策如今已不在广陵,可他依旧采取此种战略,只说明一件事情,他也顾忌大后方有失……大后方皆是孙氏妇孺,倘若有失,便是断了江东的根基,这就不止是元气大伤这么简单了,这是拦腰截断气运!”幕宾道:“所以大人采取的策略是釜底抽薪……” 何其老辣! 陈登点首。 幕宾道:“为何不激刘备?!” “不可,”陈登道:“此人必除,难以利用。若加以利用,只会被他反噬。所以,我不光不会写信与他告知此事,欲利用他袭江东,相反,我还要百般的隐瞒,好叫这人尽量晚些得到消息!把他逼入巴蜀!绝不可叫他有机会去江东!” 幕宾蓦然反应过来,道:“不错,蔡瑁终究与刘备不可同日而语,蔡瑁可利用,将来就算占了江东也好除。然而刘备,却是入江如龙飞天了。倒是我误了……” 刘备若真有机会去江东,那才是真正潜龙出井入大江河,必乘浪而起,那么对江东的布谋就完全失效了,没用了,完全做了无用功! 所以是可以容忍孙氏,却不能放纵刘备。相反还要防备。 刘备那人若得江东,焉肯放手?!他又素有仁名于外,若以助名前去,占住不走,那陈登谋算孙策其实是为刘备做了嫁衣裳。 这一点陈登清楚,幕宾反应过来后,感慨不已,寻思着自己与大人之间的水平还是差了很多很多啊。 他只看到眼前的困难,然后想到的办法都是设法解决眼前的困难,而不顾大后患。 可是陈登不同,他一直抓住的都是事物的核心和本质。就是真正的辖制江东。 “蔡瑁贪且急,若他知之,必定会动心,就能牵制周瑜与整个江东……”陈登道:“广陵便能得一机而喘息!” 围城打援与釜底抽薪! 幕宾明白了,见陈登看过来,便道:“那就由我来写信与蔡瑁党人,叫他劝蔡瑁趁机进江东。” 陈登亲自写信是不妥的。 由他写信最好。 而这个关系也注定由广陵直接写信与蔡瑁也是不妥的,写与他的党人,就不一样了。 “多写几封,多发几人……”陈登道。 一个人劝与多数人劝是不同的。 而且要确保周瑜能截获信。 幕宾了然,立即写信便去发出。 而周瑜也的确是在慢慢的推进过来,他是进行地毯式的推进这种模式,精密而细致的直到了广陵十里外,然后开始进行工事,先挖壕沟,然后将挖出来的土置多处高台,设了哨楼巡守。 这么大的动静,陈登哪不知道,他却是挺平静的,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倒是不意外。 周瑜想要真正把城围住,至少需要十日到二十日的功夫,既要等后方兵力充足补充以后,又要进行防御工事,同时还要把城周围切干净,切断要道与小路,这城才算是围成了。 所以在这时间差里,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了! “周瑜并无有急攻城的样子,”诸将问陈登道:“大人,要主动去袭吗!?打乱他们的营地和阵脚。” “不急!”陈登道:“现在是周瑜观察的时候,若是贸然出,被他们看到我广陵的底细和底牌可就不划算了……” 诸将听他有安排,便同声应了一声是! 江东的斥侯和兵力小组到处在搜寻,慢慢的进行着摸索城外的行动。 周瑜观察着广陵的动静,陈登也在观察着他的动静。 两人都绷紧了劲头,都像极善于观察的猎人,而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先动。 但他们都知道彼此在观察着自己,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或是先露出破绽。 他们都是最优秀的猎人。 兵法讲,谋定而后动,后发制人! 有时候,这种无声的较量本身,也是另一种推进! 至少,他们彼此都没有轻视对方而自大冒进! 江东的兵如同这天边的云,铺天盖地,援援不断的过江而来,周瑜在召集江东的实力,来赢回他们的尊严,他们的江东之主! 而陈登却如同守护这片大地的城堡,以大地为依托,像个巨人屹立着,准备以任何可以牺牲自己的方式去维护身后的这座城。 一场巨大的风暴与变故在广陵这片土地,这个边境而聚集。 程普片刻未歇,追了半天,终于在黄祖到达之前,埋伏到了他必经的要道之处。 黄祖一心要回江夏,哪里会想得到遇到埋伏! 当他经过坡地,正准备转道火速回江夏的时候,箭雨突至,马绊索从土中升起,绊倒了无数的马,而后军因为惯性也倒了一大片,很多马都是急急勒停,一时之间那军容便乱成了一团,人踩人,马踏马,人仰马嘶! 箭雨至而收割着人命! “有袭,有袭!”旗兵与亲兵都急了,连忙击起鼓来。 黄祖亦是大急,众人拥护着他,黄祖急的大喊大叫,道:“原地整军,回击,放箭回击!盾兵何在,速准备!” 就在这准备时,无数的人与马被射死了。 江夏兵狼狈不堪,堪堪用盾牌挡住了攻势,才维持住了双方的平衡。 程普见箭雨已不奏效!立即就弃了弓,举着大刀冲了下来,道:“儿郎们!随我冲杀,斩黄祖首级,为先主报仇!” “报仇!杀黄祖!”声并至,何等的齐心,惊心动魄! 黄祖还未来得及调整队伍,程普已经带着骑兵冲杀了过来,立即就将乱中整肃的江夏兵给冲乱了! 一时乱成一团,与其说是反击,与厮杀,不如说是被动反击与被杀。 这压倒性的先发制人,控制住了整个战局的优势是不用说的。 黄祖千方百计想要摆脱这种劣势,也因为毫无心理准备,以至于士气被压倒根本提不上来! 黄祖身先士卒,率先便逞着勇力想去与程普战,事实就是身先士卒的扭转局势,只要他与程普之间平衡住了,或是斩杀了程普,那么,他就能扭转战势。 黄祖的确是有很多的毛病,然而,若说他作战不勇,那绝对不可能! 黄祖虽老,然而却是极勇的,力气也极大。当下拎着大刀便到了程普面前,拦腰便斩,大喝一声道:“何人宵小,敢在祖面前放肆!留下首级!” 程普冷笑一声,道:“黄祖,我先主之仇还未与你算,你倒又谋算起我主公来!这新仇旧帐一并与汝算!我必杀你,为凌统报仇!” 黄祖大笑,见他拎刀回击,忙拦住,道:“凌统死了?!江东无用小儿如此之多,还敢在我面前犟嘴!休逞能,祖送你去与那凌统地下相聚!” 程普大怒,狂斩过来,两人斗的你死我活。俱都是力将,充满着杀气凛凛。 “我军已斩杀你军邓龙与张硕,还敢与普逞嘴!”程普冷笑道:“第三个便是你!叫你江夏上下,为我先主赔命。定斩杀你,去祭我先主之灵!此仇不报,非江东之将也!杀!” 这话一出,惊出无数江夏将士,邓龙和张硕都死了?!因为惊乱,心中一慌,被斩杀捅杀者无数。 一时之间,争斗间颇有些不死不休的狠劲。 黄祖也是心中一惊,冷笑道:“你如何又能有空去斩杀我后营中人?!” 程普道:“空留后营而不顾,他不死谁死,枉有你这等之主,才有死过!亦是该死!” 黄祖心略有些乱了,竟渐有些力有不敌! 程普攀咬不放,哪里放他离开!竟是越缠越紧。越缠越是杀死他的狠劲。刀之力也越来越紧。 程普大怒道:“我主公何在?!交出来!” 黄祖额上渐渐浸出不少汗水来,也是真的慌了,他瞄了一眼周围战况,发现己方兵虽多,却是被对方给压着打。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得先避其锋芒,否则就是死磕,硬碰,这在战事上是不利的,忌讳的。 因此他便有意欲退,想要择时有所准备再战。 他拍开程普的大刀,竟是拍马勒缰绳就跑,他也是个狠角色,竟不说孙策不在他手上,叫他问陈登去。这也是一句话,是不是?! 但他就是不说,犹自嘴硬,冷笑着拖着大刀就跑,道:“欲知孙策生死,有胆随祖来!” 程普听了这话,又见他跑了,血直接头上涌,大急道:“黄祖老贼休跑!看刀!” 程普逮着他就追着跑,程普是死咬不放! 而且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黄祖的汗都从背上落下来了,他感觉到了死神在追他自己的急迫,此时他也是真的有点寒从胆边生了! 而令他更胆寒的事情在后面。 此时不知何人高声喊了一声,“报!报!急报!江夏已失,江夏已失!江夏城已被夺了!” 此言一出,江夏兵闻听大乱。 黄祖更是心中慌上加慌,竟是一时不察,从马上一头栽了下来,正遇一坡,直直的往下滚了下去! 程普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勒马就冲了下去,手起刀落,极其利落的对着黄祖便是一斩! 黄祖情急之下,用手去挡! 那刀正削中他的右手,右手离臂,飞了出去。 黄祖大叫一声,却是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无数的血从颈处冒了出来。原来是首级已经离身! 是程普见一刀未杀死,手急刀快,发了狠劲,狠狠的趁他未爬起来的时候补了一刀。 简直就是神补刀,趁其不备。 黄祖命丧黄泉。 程普立即拎了黄祖的首级,眼睛却是这时才顾得上往刚刚有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已经晚了,是何人来报,早看不到了! 刚刚他在那个瞬间选择的不是去看报信的乱黄祖心的人,若是只顾这个,他可能会丧失杀黄祖的机会。 而杀了黄祖以后,再去看,哪里还能找到是谁?! 程普虽已杀了黄祖,胆边也生了无数的畅快之意,然而,却不知为何,背上升起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是谁?!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 他是要杀黄祖不假,然而,当他意识到他只是被人利用的推手的时候,这种感觉很荒谬,很可怕! 但他还是眯了眼睛,扫了一眼,没寻到人,便忙将黄祖的首级一举,上了马,奔跑起来,道:“黄祖已死!降者不杀!速降!” 正文 第705章 借刀杀人嫁衣裳 江夏兵已是士气丧如是者三,在遇袭是一丧,在闻听江夏已失是二丧,在听闻黄祖已死时,是三丧,士气三竭,哪还能再有力支撑?! 一时之间有降的,有哭的,还哭喊挣扎而被杀的,也有到处逃窜的,乱糟糟的成了一团! 程普哪容得叫这些人给跑了。 当下便急令兵士们去围杀,阻杀,截杀! 江东兵恨江夏兵入骨!因为孙坚之仇,因为多番交战,那是生死的仇恨,别说想跑了?!就是不想跑的,有些明明已经投降了的,也是束手就被一心想要报复的江东兵给砍死了! 程普见了也当没见着。 人的恨,需要出泄口,这就是! 既然黄祖已经斩杀了,他们多死一些,又有什么紧要! 因此束手被杀者无数。江东兵更是追截而阻杀奔逃之江夏兵无数。 程普还在人群中之中寻找着报信的人,但他知道这必定是寻不到的。便眯了眼睛,寻思着江夏被夺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那事情的确是更麻烦了。 此事还需要报知周瑜方好。 因此寻来斥侯道:“将此首级奉回与周都督,可祭我江东先主之灵!另传话与之,江夏可能已被人所夺!” “程将军不回转吗?!”斥侯道。 程普道:“普要趁胜追击去一观江夏动静与虚实,至少要弄清楚是何人占了江夏。如若只是虚言,黄祖已死,若普能趁机拿下江夏,更是一胜!若不能,便会回转,探明再向都督回禀!” 斥侯明白了,当下遣了数人,一并先报信回去了! 程普正欲整军肃马想要往江夏赶去,岂料突然背后嗖的一声,利箭破空声,朝着他的后心而至! 也幸亏他此时五灵在外,十分警惕,一听动静,立即蜇伏,箭擦着他的后背过去了。程普简直吃了一惊,骇的忙也拉弓欲反击,可第二箭就到了,嗖的朝着他来,这一次他险险的擦着他的天灵盖过去,差点箭尖入颅。 好高明的箭术。因为要射这一箭,他连反击都没能做得到,弓都落在一边了。 其中狼狈,可想而知! 程普身边的战将副将偏将,亲兵以及旗兵都惊了,慌的忙持盾的持盾来护,又有反击的,搭弓朝着箭来的方位射了过去! 没有第三箭过来。那边也没了动静。 程普欲亲自去探查,众人不肯,都叫他不必犯险,冒这个险。 众亲兵亲自去探查了。脸色难看的过来回道:“并未找到是何人偷袭,只寻到了一点踪迹和痕迹,那树上有箭弦拉过的痕迹,必是碰到了。贼人是躲在树上而发的箭!” 程普面色严肃,这青天白日的,又是这等的距离,怎么能做到的?! 程普扫了扫,将这两支箭给找到了,一箭射中了其中一人,人已经死了,可是那箭却入骨极深,拔了出来,才发现,人死之前,骨头都被射碎了! 竟力大如此! 而另一枝则入了土,费了大力拔出来,程普的脸色是难看的,道:“用箭之人,要么是大力士,要么,就是有精巧的助力弓弦。而准头如此之准,可见视力也极好的。此不管是大力士,还是有助力,都是擅远攻之人!此次真的要小心了!” 众人皆道:“必是广陵所为!主公之所以受陷,必也与此有关!主公如此勇者,此次竟栽了,恐怕是敌方实力所为!” 程普道:“如果是,就是广陵内有高手。又青天白日的不见影踪,让人心忧!” 他仔细观察着箭,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这箭都估计是从战场上临时寻来的,没有任何特征。 “听闻徐州极擅工事,招揽无数民间高手,而那吕娴又极擅改进工艺武械,闻名天下,恐怕与此有关……”有副将道:“又听闻那徐州之影在暗处,无处不至,无所不在,恐怕刚刚所放出风声之事,也与此有关……” 程普脸色沉重,杀了黄祖,报了孙坚之仇的欣喜与狂欢都淡了不少,接下来的便是沉重。 “曹吕之战时,曹操曾用刺客行事,俱都败于吕娴之手,此子在用暗处的势力方面,连曹操都不是对手……”程普道:“此子如今还不在此处,幸而去了北方,如若在此……” 还能有什么胜算吗?! 程普虽然看不起吕布,也不可能尊重,服从,以及鄙视吕娴等徐州所有人。但是,战略上是重视的。 毕竟是能重挫曹操的人,这样的人,能小看吗?! 副将道:“她虽去了北方,然而,一人所改进的器械犹在徐州根基,一人所更进的练兵之法犹在,依旧不容小视!” 是的! 一只狼没什么可怕,一群狼才真正的可怕! 以前的吕娴再厉害,再聪明,再会擅工事,擅暗处之事,她也只是一个人! 可是当她拥有权势,拥有军事力量,而将所擅长的一切,扩大到一个营,武装到一支军队,那么这样的狼就是可是复制的,再现的,无数的……不可战胜的狼群。 就算她不在,有她指导,徐州从上到下都被他武装过,继承了她的惯性,创新了新的练兵方法,武装了一切器械,而将思维也重新刷新了呢?! 程普心中沉重,问左右道:“可看出有什么足迹?!” “对方很精明,只留下了这一处无法毁去的痕迹,其余皆无……”众人道。 “也就是说,偷袭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了!?”程普的心里突然多出不少怒火来。也有些焦虑和不安。 可是没有其它信息了,他只能作罢,道:“走!收拾兵马去江夏一观!” 当下即刻收拾兵马。 程普可以确信一件事情,他抄了张硕的后营,又大破黄祖的精锐之兵力,他当然到处找了可疑之处,却都没发现孙策。 这就说明一件事情。 这些事背后就是有人操纵。 而孙策,极不可能在黄祖手上。 可是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战略考虑,他不得不去一趟江夏。去确认江夏被何人所夺,以及孙策可能性的所在! 一路便悄悄的往江夏去,也是隐藏踪迹的意思,不欲与江夏交战的意思。行的十分小心。 而高二娘微微喘了一口气,有些郁闷发了两箭都没能杀得了程普。 倘若杀了程普,就又重创江东一次。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其实她是因为有暗影的消息,才知道程普来追杀黄祖了。便存了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意思。 当然,她没蠢到留下任何踪迹。 唯一的破绽,可能是她进行了一下伪装,将箭术用杠杆原理,借助树的力量重整了一下弦,而能增加力度,或者说是加速度。 这个原理,与投石机那一种推助力是相似的。 可惜,还是没能杀得了程普。 多好的机会啊。程普杀了黄祖,而程普也死在了乱军丛中!这个简直是完美。 她是片叶不沾身,与徐州半点干系也沾不上。 暗杀这种事吧,其实,一旦尝到了点甜头,一旦有点机会,就也止不住的想一用再用。 但她也知道,暗刺这种行为,终究只是小道,偶尔为之可以。若是只为此而胜,就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她干脆利落的用了两箭,见两箭不中,还冒着可能被发现的风险,是半点也不贪功,立即麻溜的就撤了…… 只是有点可惜而已! 稍微有点感慨了一瞬,便将这事给丢开,火速的往江夏去。得赶在程普到之前赶到啊。 若是顺利,还能领兵出来迎击他一番。 高二娘便急赶路。 这个小插曲,她是不可能提起的,别说没做成了,便是做成了,她也是死都不会承认的。就像黄祖死了,陈登也绝不可能承认有他的手笔一样! 反正黄祖本来就是死在江东兵手上的,与广陵可是半点的干系都没有! 她急赶路,半路接到了魏续的信,心中大喜,急忙的去接应粮草了。一路是隐藏踪迹,带着人一直很注意。 夜已至。 黄祖的首级和程普的口信报回来的时候,周瑜又喜又忧。 他先捧了黄祖的首级,验了验,然后眼泪落下来了。 “多年了,先主之仇,已得报!”周瑜跪了下来,朝着江东方向大哭。诸将与文士都跟着跪了下来,心酸而泣。 一时都磕头,将黄祖首级置于前,燃上香,道:“祭我先主,瑜与江东诸人定会迎回主公!” 待祭毕了。 这才忙命人将黄祖首级,以及凌统的遗体送回江东去! 黄祖一死,大大的告慰了江东的人心。 有时候祭祀这件事,安抚的未必是死人的心,而是活人的心啊。 至少江东兵们又哭又泣的,看到了大大的希望! 一时举孝吊哀,欣慰者无数! 这是荣光得报的一刻。 周瑜将程普之功,与凌统之报一并报上。 待都安排送出了。这才升帐议事。 周瑜道:“江夏被夺,此事有几分真假?!” “恐怕几分为真,”有文士析道:“只是不知是何人去夺。此事程将军一探便知究竟!” “倘若为真,广陵便势分了水火,大不利啊……” “如若为真,便要切断二者之间的联络。”周瑜道:“需要十倍兵力在此方能做到全面的围城!” 众人心情沉重。 如果真是这样,就必须得执行特殊的防御工事了! 周瑜眉眼低垂,拳头已是紧紧的握了起来,良久,道:“开渠挖河沟!” 众人一咬牙,应声道:“是!” 已有战将领命而去。 周瑜心中焦虑极了。 程普破了黄祖的军也未寻得孙策所在,那么,孙策必然只可能在广陵,或是已经去往徐州了。 应该不至于在江夏。 他正忧心至极的时候,有斥侯来道:“报都督,有箭信至!” “拿来我观!”周瑜道。 斥侯忙奉上,这信不是人亲送至,而是箭射进营外的。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陈登怕自己人被杀,所以,这是公然的对立,是生死对决的意思了。 这本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写的信却透着一股亲腻,特别的与事实不符。 信中写的啥呢?! 信中写:登知孙坚之死是江东之哀仇久矣,今方知黄祖被程普力战所杀,孙坚大仇得报,可喜可贺矣,登知江东上下定喜极,特来一贺。还请江东上下节哀,等等,等等…… 这信看的周瑜脸色都变了,他脸色虽难看,到底是儒将,没有做出将信扯碎烧了的事情来。 众将看了,却止不住大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来信倒快,程普将军回信刚到,他便来了信……”一帐前谋士道:“这只说明,他对一切了然于胸。名为庆贺,实为取笑。取笑黄祖之死,是他所送,所谋,所算也……那我江东杀黄祖,报先主之仇算什么?!他送来的?!他推动的?!” 这衬的江东像是个傻瓜似的。连报仇也要别人送,别人谋算! 而更恨不得没直接取笑了。 陈登的这意思,就是说:多谢你们江东替我杀了黄祖,去了我的心腹之患,江夏我收下了! 这话能不气人吗?! 众人怒火滔天! 说来说去,是为他作嫁衣裳。 “好一招借刀杀人啊……”周瑜挺冷静,道:“这陈登果然会算计。黄祖的确是死在他谋算人心上的。这个人……瑜必不能小看。小看必吃他大亏!” “都督,他信中丝毫不提主公之事,莫非是在等都督与他交涉?!”战将们与谋士们都急道。 “若是主动交涉,越表现的急,越会被他耍的团团转!”周瑜道:“那才是真的中了他的计了!” 周瑜直盯着眼前这信,还是气的够呛! “先围城,再谈判!我若要人,他直接说主公早在黄祖手上,我们便很被动……”周瑜道:“围城,与徐州直接谈!” 诸将气不过,咬着牙道:“若破城,定将陈登开膛剖腹,方解吾等之恨!欺人太甚是也!” 这陈登气人的功夫实在太强。 这一封信,是生生的把报了孙坚仇的喜悦给活生生的给冲淡了。 真的是把全军上下气了个半死! 正文 第706章 巾帼之勇惊四座 把士气又转化为了怒火。 挑拨,架火,与火上浇油的能力,真是一等一的强! 周瑜真是忍的极心苦。 工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周瑜忍不住,亲自去察看广陵城四周,然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广陵城下。 周瑜看着城墙上,不语。 他这样一来,还完全没有动静,广陵城上哪会不紧张?!便忙报与陈登。 陈登见他没有回信,而是亲自来了,便上了城墙,道:“城下可是周公瑾?!” 夜间辩不太清城上人的脸,周瑜慎重答道:“正是某,城上可是陈元龙?!” “正是在下,久闻周都督大名,今日江东已得黄祖首级,本应有祭,举兵哀吊才是,怎么会来此城下见登?!莫非是走错了?!”陈登道。 周瑜见他竟如此沉着,忍着心中的怒火。 他身周之人早忍不住了,大骂道:“陈登,你装什么不知?!还不速速交出我江东之主和太史将军!” 陈登讶然道:“孙伯符与太史慈,登已交到黄祖手中,莫非你江东上下虽杀了黄祖,却并未寻到此二人?!” 这陈登装蒜的能力是一等一的,说的跟真的似的,弄的来人面色微变,也有点面面相觑。 陈登语气一变,道:“该不会是辩人不清,将此二人当成是江夏兵给杀了吧?!若是如此,这误会可就大了,登也成罪人矣……” 身周之人早脸色大变,大骂陈登道:“你少装糊涂!休胡言乱语!” 周瑜又气又冷笑,冷静的道:“元龙谬矣,此言骗骗旁人尚可,若想骗某,难矣!” 说的好像他江东上下连孙策都认不清的瞎子似的!这气不气人?!简直气死人好吗?! 周瑜盯着城上,道:“某只认,主公与太史将军就在广陵城中,就在你手上。” 陈登笑了一下,道:“也许黄祖早将他送到了江夏城也未可知!周都督与其在广陵外死磕,不如去江夏一探,也许,会有收获也未必!登以为,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望周都督知晓。” 怕气不死周瑜,陈登还笑道:“可惜黄祖死了,死无对证,若不然一问便知!” 周瑜便是再气性好,也是被气的够呛。 他素来觉得自身修养极好,可是依旧被这种人给气的够呛。 周瑜呛了一声,冷笑道:“黄祖死,最高兴的不是我江东,而是你陈元龙吧!瑜也算是见多识广之人,却是从未见过你这种面不改色,口是心非,厚颜无耻之人!手上行凶,嘴上装无辜,脸白心黑,臭不要脸!” 陈登不气,可是广陵城上的人都气炸了,一言不和,就拿了箭往下射,被江东之将给挡去。 陈登半点不生气,见都快掐起来了,还笑道:“天黑手滑,可有误伤周都督!?” 周瑜气的脸黑的啊。不答。 “实不相瞒,孙伯符与太史慈,登实以交与黄祖,其余之事,概不知情啊,若周都督执意要质问我广陵城,登也无话可说。”陈登道:“然而登以为,周都督在此伐而无功,还不如去追二人下落,也许会有收获。” 周瑜信了他的邪,冷笑道:“厚颜无耻,不要脸面,信了你的鬼话才被你诈!陈元龙,等着!瑜誓必让你主动交出我主公与太史将军!” 陈登的语气也淡淡的,道:“恐怕周都督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这是执意要对抗到底的意思了呗。 周瑜冷了脸,一甩马鞭,道:“走!” 江东上下,极不甘心的跑了。 诸将都怒,道:“都督,要不攻一次城!试试陈登的深浅!” 周瑜道:“不可,待围住,再攻城逼之,更妥当!且先忍耐!” 众人只好忍住,道:“只是他拒不承认主公与太史将军在广陵,如何是好?!” “他越否认,越是心里有谋算。”周瑜道:“至于江夏,瑜并不信他会送主公与太史将军与黄祖,陈登此人诡计多端,绝不会将筹码拱手让人。所以说在江夏的话,我半个字也不信。” “那么主公还在广陵城中?!”诸将憋气的道:“恐会投鼠忌器啊。” “主公要么还在广陵,要么已经被送往徐州,瑜虽已派人去寻找和拦截,却未必能寻得到……”周瑜道:“这陈登行事心思缜密,不是一般人!必保妥当,对付他更需要小心谨慎!尤其是不可被他所激,打乱了节奏!” 众人点首。 周瑜道:“越是此时,越不能焦急,否则就容易掉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 “倘陈登有恃无恐,不惧城灭人死,我军上下可有胜算?!”众人问道。 周瑜沉默。 回首死死的盯着广陵城,良久道:“架高哨岗,观察城内布置。” 众人点首应了,然后继续去巡视广陵附近地貌与动静。 黄祖之死所带来的解气与热泪盈眶的兴奋也都被压抑了。是被陈登所压抑的。这份许久的仇恨得报所带来的狂喜被冲淡了。因为,当他们知道这是陈登所谋算的以后,他们的喜悦淡了,怎么高兴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一点因为被陈登利用,杀了黄祖之事除了他广陵的心腹之害以后的心里郁闷。 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因为这广陵,而变得有点不那么高兴,甚至有点鸡肋,像是鸡骨头卡在了颈里一样的难受! 或者说是恶心! 弄来弄去,虽说黄祖死了,江东的仇也报了,然而,因为也是广陵所用,这心里就万分的不得劲。 弄的江东上下很丧气,很沮丧,也很悲痛。 为孙坚,为孙策,也为眼前这局面,还有这心里的焦虑。 而接着涌起来的,还有汹涌的不惜生死的战意!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耍诈,在心里像被点燃了一把巨大的火,虽然憋屈,可并不是坏事,因这战意就是士气。 而士气的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能上下一心,整齐划一的成为一种战意。 这并不是坏事。 这所传染的,所蓄集的,所慢慢膨胀起来的东西,正是周瑜所需要的! 他需要的是一鼓作气,一战而胜。 多番攻城,并不是制胜的关键。甚至可能是在消耗士气的! 江东所为,陈登看的一清二楚。周瑜走后,陈登站在城上看了好一会,他略沉吟,周瑜比他想象中的更能沉得住气! 所谓大将,就是这种冷静自制,睿智静候的性格。这个人,比太史慈更难缠多了! 真不愧是周郎啊! “大人,江东兵在外巡视地形,”有将领过来报道:“对方所置哨塔很高,若视野好时,可观到城内情景。” 陈登知道他们很紧张,道:“无妨,他们要看,便叫他们看便是。” 将领点首,道:“对方在挖沟壕河渠,恐怕……若城内被淹,如何是好?!” “生死存亡一战。胜而可保城,败则亡也,汝等重责在于激励人心。”陈登道:“与城上下共生死。降是无用的,因孙策之辱,就算是降,周瑜也不会放过城中任何一个人。这是生死之战。胜则生,败则死。无论如何,度过眼前难关要紧。” “援兵之事,无需着急,必至!”陈登安抚道。 诸将吸了一口气,他们压力极大,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眼前这事,也只能跟着陈登一条路走到黑了。 毕竟擒了孙策这件事真的不是小事,没有投降而能生的可能! 况且现在孙策在哪儿,他们想交也交不出去,只能死心踏地的,千方百计的守城。拼尽全力和一切的守城! 高二娘加急往江夏,奔驰而至,很快就到了。 魏续接到她,眼中满是欣慰,他可是比她大一个辈分的人,竟是哈哈大笑,道:“自来少年出英雄,这徐州独出巾帼英雄,巾帼不让须眉啊!” 魏续的声音浑厚而爽朗,十分高兴。 得长辈与前辈夸赞,总是令人高兴的,高二娘道:“唯不敢让前辈们丢脸罢了。” 魏续听的哈哈大笑,道:“高将军若知,必高兴至极。女公子有你这般的帮手,更会高兴至极!” “好样的!”魏续大力的拍拍她的肩,高二娘也笑,眉都不皱一下! 得人提醒,魏续才知她肩受了伤,收了手后,这心里就更佩服了,高姓血脉,果然不愧是高顺的女儿! 当下迎入江夏城中,高二娘见城中城治肃然,心中十分钦佩。 魏续带她来见纪灵。 纪灵早在帐中,高二娘进来,恭敬而客气的道:“小将高二娘见过纪将军!” “请起!”纪灵命她起身,便看向她。其余诸人也都看向她,面露惊异。 跟在纪灵身边的人,包括文武,哪一个不露出惊异的表情?! 纪灵见她虽是高顺之女,却并无倨傲,又不自恃徐州嫡系身份,而轻自己,言语与举止中多有钦佩,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也很高兴。 别说只有文人相轻了。其实武将之中,派系不同,来处不同,相互容不得的事不知道有多少?! 难得有这样的,纪灵心里倒是轻松了下来,道:“请坐!” 高二娘笑道:“小将职卑位低,在纪将军面前并不敢坐!有诸前辈在此,更不敢坐了!” 纪灵听了便笑,道:“你是有功之人,自能坐得!” 高二娘道:“不敢以功自居,在诸将面前,并不敢放肆。小将还是站着回话吧。” 纪灵便也不勉强他了。 这话引起了不少纪灵身边的武将的好感,本来他们对女将是有点排斥的,这是男性身份必然的一种,天生的感觉。但是呢,对于强者,又有几分崇拜的。 这两个结合在一块,就很纠结啊,再加上她本身就是自己一方的人,更纠结了。 本来若高二娘十分傲气,也许真的就相互鄙视起来。 但偏偏高二娘十分谦虚,又近人,这心里却难免的生了一些好奇,反感也退了些。 有人问她道:“你就是以一力之勇擒了孙策与太史慈的高二娘?!” 高二娘道:“是陈太守大人之计绝妙,小将也是取了巧了,侥幸立得此功。” 众人眼露光芒,恨不得围上来问他经过! 因为这件事,他们就觉得特别的神奇的一件事情,此时心里真是抓耳挠腮的,又见她身体娇小,实在难以想象这小小的体型有此爆发型的力量,干下这么大的事情。 这心里就十分神奇。 还有人想要追问。 纪灵咳了一声,众人才止。 纪灵道:“陈大人可有信来?!” “信在此!”高二娘双手呈上,道:“大人命我来接应粮草与援兵进入广陵。大人言江东兵恐会水攻淹广陵城,还望纪将军在江夏策应疏导,若有不测,还请援应一二。” 纪灵拆开看了,交与身边文臣一观。 上下议道:“当务之急,先送粮草入广陵要紧。再准备援兵在外,江东兵必雄兵至,势必切断广陵向外的联络,若不及时送入粮草,恐怕想要破围,极难!” 又有一人道:“这是明显的围城打援的战法,周瑜必死围广陵不放,恐怕得作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了。不光是广陵,江夏也要防止被围,只有江夏作为援应,在外破之一二,广陵才有解围的可能!江夏城便是最重要的基地。” 纪灵点首。 “即刻点粮准备护送前去,你且先在城中休整一二,待点粮完毕,即刻前去,我也派人护送一阵,以作迷惑敌军所阵。”纪灵道。 “是!”高二娘欣然从命。点粮是需要时间的,再快也要半天到一天的时间。既来了便不急于这一时了。 魏续上前抱拳道:“续愿护送粮草入广陵城。” “可!”纪灵道:“只是务必小心!” 魏续应了。 “小将还有事禀纪将军,黄祖已被江东战将程普所杀,目前江夏残兵散落于外,四处奔逃,将军可接纳之为己所用……”高二娘道。 不光纪灵吃了一惊,连魏续和众文武都愕然的盯着她。 “此事当真?!”纪灵道。 “小将亲眼所见!”高二娘道:“偷袭了一回程普,可惜未得逞,惧他看出破绽,不敢久留,故而撤了……” 众人张着嘴,愕然看着她。 正文 第707章 程普中计文聘至 偷袭?! 这样说来,这个女小将,武艺得有多高啊?!说的这么轻描淡写。战场之上如此严峻之下想要偷袭,多难呐?! 纪灵愕了一瞬,点了点头,淡定的道:“我知道了,若遇有江夏兵于外散落者,必收拢之加以用。” 纪灵一面吩咐人在城外巡视的时候若遇到江夏兵就收拢进城,一面则叫人立即去准备粮草,又派将护送。 高二娘告退出来,众将忍不住都围着尾随了过来。 军中嘛,有时候是敬畏强者的,但是强者若是态度不好,或是傲慢,那本领再强,也没人鸟你。 但是若是好相处,别说是女将的,就是一只狗子豹子,其它人也都会与之相处愉快。 所以很快就有人围着高二娘去了较场上,瞬间就忘了她是女儿身了。军中是以本事说话的。都缠着问她是怎么擒到孙策的,然后又不信,要与她较量身手! 因她有伤在身,便也没有近身较量,只是骑兵弯弓搭箭,那身手和箭形都震惊了很多人。 魏续也略有点怔然,这身手明显与高顺不是一个路子的。 这般弓的使用精巧,颇有些当年吕布的风采。 纪灵在大帐中瞅见,对身边同样好奇关注的谋士叹道:“……此女用弓手法,与灵不相上下。真是青出于篮啊。一代备有才人出!” 纪灵挺感慨的。徐州不光有老一代的战将,还有新一代的上来了,不至青黄不接!这样的出色的,难得一见。 更难得的是,用人不拘男女,实属心胸广阔。 军中嘛,就算有偏见,但是,有才之人,有本事的人,就算是女将,也是能折服人的。 纪灵实不是迂腐之人。 就算是男子,没本事,长的绣花枕头,他也不会多瞅一眼的。 有如此绝技的女将,让纪灵感慨不已,道:“……昔年霍去病,也是此般年岁,年少成名,战功赫赫……此子一战而擒孙策,名震天下,其功,何亚于此?!盖世之功也!” 众文士皆笑,道:“将军的竞争者都很强啊。徐州多有强将……” 纪灵直到此时才哈哈大笑,眼中带出微微的光来。 为什么?! 因为一人强,但是整体败,一人再强,也无用的。而众人强,整体能胜,所有人都会赢得荣耀。 这才是战将真正的追求!强者必要安于庙堂,战功所立才有所附。 纪灵心里其实挺震憾的。这是从不曾有过的感受。 文士们看着大帐外的较场,也颇有些移不开眼睛。 为什么?!因为一战而能擒孙策的人,身上是会发光的。而这种光,是所有从戎的文武毕生追求的东西。 而这光,被如此年轻的小将而得,真是了不得! 高二娘与纪灵帐下诸将较量了一番,既不以才压人,也不会短自己志气,较量有度,十分有胸襟,因此,诸将与她很快就说笑开了,迅速的熟悉了起来。 高二娘本身就是爽朗的性格,趁着年纪小,诸人不便与她争功,忙要与他们拜兄弟,称兄道弟,这游刃有余,十分圆滑的个性,叫纪灵和魏续都有些吃惊! 魏续心中赞叹,不愧是跟着陈登久了的人,这趁势行事的个性,真的与陈登如出一辙啊。 他没有呆久,亲自去看点粮草了。 高二娘在江夏呆了一晚,第二天天未明,便与魏续一道出城,上了路,火速的押运着粮草往广陵赶! 行至半日,正遇上程普赶来。 高二娘怕粮草有失,对魏续道:“魏将军且速速带粮草隐没,我去引开他们,再在前方汇合!” “小心。”魏续道。 高二娘点了点头,带了五百人去了,余下的人,皆是魏续从寿春带来的兵马。 人数也不少,可是魏续还是很紧张。只因为押送的东西是要紧的。为什么说粮草官十分重要呢?!就是因为重职在身,因为要护粮草,所以不能多交战。 而一旦被袭或是被埋伏,粮草若失,既便他战赢了也没意义了。 因此,魏续也不逞能,很快就隐没了,按兵不动于一坡后。 程普早派出斥侯来江夏外探,不幸被江夏城内抓到了几个,剩下的,都打探到了有粮草运出江夏城,急报于他,程普哪里能放过?!便赶紧来堵杀。 他心中寻思,恐怕这粮草是运往广陵的,既然如此,哪有不堵杀烧掉的道理?! 再加上既然粮草是从江夏运出,恐怕江夏已被徐州援兵所得,倘若不及时的烧掉这粮草,徐州又得了江夏,这胜算就更大了。 程普心内紧张,因此急来追。 而看到前方有车辆压过的车辗,急速的追了过来。 正遇着高二娘的车队,程普一见,拍马便杀将过来,急令道:“烧!烧掉所有粮车!” 江东兵们顿时一震,也不顾疲累与否了,火速的冲杀过来,马腾踏而过,见到粮车就砍,还有欲点火者。 不料还未至前,绊马索一拉,程普与骑兵被绊倒在地,然后是无数的箭枝朝着他们射了过来,更有举有利器者,就近见人就砍,见马就杀! 程普略有些慌乱,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收拾了战马,冒着箭雨还要往前冲,一面命人击鼓,开始杀埋伏过来的广陵兵! 程普力大无穷,就近砍杀两个,大吼一声,道:“儿郎们,冒死上前,若得功,何惧死哉!杀!” “杀!”就算一开始中了埋伏,处于了劣势,江东兵也逞着勇很快就爬了起来,见到广陵兵就厮杀起来。 两方杀的不可开交! “何人埋伏于我?!”程普大怒,意欲找出对方的首领。 却突听嗖了一声,箭弦朝着他射来,他心中一跳,险险一避,避开了。第二箭紧接着而至,他福灵心至,很快也急速的避开。他以为必会有第三箭,不料,迎面而来的竟是一柄长枪,枪尖闪着慑人的寒光,朝着他的咽喉就刺! 程普大急,额上出了汗,险险用大刀挡去,略有些狼狈,因为对方用枪甚快,变化万千,他眼花了,他知道,若是不小心应对,很可能被这快枪法所杀。 必须要全部心神跟得上,才能避开死亡。 何人,如此厉害的枪法?!这般速取,极为激进。特别的擅于变化,倘若有不善,就是被刺死于当场。 程普拿出全部心神来挡这枪,不光额上出了汗,连后背都汗湿了,这大冬天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的狼狈又聚精会神! 他似乎想要伸手去夺长枪,奈何对方察觉出他的意图,竟是没能抢得到。 对方显然是以退为进,退了一射之地。 程普不敢大意,立即寻机勒马,大刀横在前,做出防备的姿势。 这才有空去看对方是何人,和全貌! 当看到敌将竟如此娇小的时候,他似乎怔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冷冷道:“……汝是女子?!广陵出者?!可是高二娘?!” 高二娘不答。 “擒我江东之主者,可是汝?!”程普怒道:“观汝用箭手法,背后偷袭者,可是汝?!” 高二娘道:“什么事都能赖到我的身上?!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休要装傻!”程普显然是认定了,因为她越不答,他只会越觉得她心虚,越发的要逼她承认,第二回合,竟是主动前来要斩杀高二娘,一刀被高二娘所避,另一只手,立即就捞向她的后背,似乎是想要生擒! 高二娘察觉出他的意图,立即拉开距离。 以她的体量,若是被程普这种壮汉一旦捉到在手,恐怕想要脱身,就极难了! 人再强是无法拎起来自己的,或者说,一个人再强,除了少数异类以外,是不可能拎得起或举得起高于自己能量的人的。 所以这就导致,程普若擒她在手,易如反掌,她也难以抵抗这种力量。而她若想生擒程普,想要一拎在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必须要拉开距离,才能不吃亏。 她必须不能被他近身,才有与他一战的机会。 因此她弃了长枪,而是执了弓弩在手,搭起短箭在手,朝他近射。 程普咬着牙,发出的箭叫他无法真正的靠近,可他还是在试图靠近距离,所以频频的伸手,或伸刀,跃跃欲试的。 高二娘哪里肯叫他近身?! 立即就打了个幌子,掉头就开始跑! 程普赶马就急追。 他身后的战将都急喊道:“程将军,切不可急追,只恐有诈!凌将军就是如此才中了埋伏,才重伤的。程将军切不可上当……” 程普新仇旧恨全涌在一起,早听不见,奋起就直追。也不顾后方的情况了。 而他一走,这边也打了个唿哨,然后广陵兵有序的撤退了。 一时退去如江水退潮一般,从原地消失。 江东兵想追,却不知追哪个人。一时有点傻眼,呆呆的在原地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普也是,急转至一坡后,再找高二娘时,哪里有什么人影?! 早不见了! 程普对这神出鬼没都惊呆了,又不甘心的很,在这旁边找了找,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找得到。 程普一时都气的呆了一瞬。想退回去又不甘心,想追又无从可追。 恼火的大吼了一声,道:“藏头露尾,小人行径,出来!” 回应他的只是被惊起的飞鸟。 程普踱了一会,见完全无影无踪,只好作罢,悻悻的往回走。 他的江东兵都在原地呢,见到他回,也是一脸无奈加无语。 程普道:“怎么回事?!敌兵呢?!” “撤退了,像潮水一般的撤去了,弃粮而去……”有副将道:“我等欲追,因不知从何追起,又无将军令,故不敢追,只在此候将军回!” 程普脸色一变,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下了马,拎了一刀往粮车上一捅,那麻袋里滑出来的,哪是什么粮草?!分明是碎沙石,像流沙一样滑到了地上,惊呆了一众江东人马! 程普不信邪,又捅了其它的车辆,俱都是碎沙石。 一时气的脸色青白交加。 “中计了……”程普怒道:“好计,好计啊……这是故意吸引我军之计,恐怕粮草车队早潜往别处去了!” 诸将哑然,道:“将军,要追吗?!” 程普也是久经沙场的人,道:“追?若还有障眼法,未保不会不中计,既是如此,我等往广陵赶,在要道上候着便是。要想运粮回广陵,得必经过官道。车马难走,速度必慢。我等且去守株待兔!叫他们逃无可逃!” 诸人大喜,马上就应了,然后跟着程普火速的往回赶。 高二娘很快就在约定之处与魏续汇合。 魏续万分忧心,道:“既已被发现,对方定有防备,若想将粮草安然无恙的送至广陵,恐怕难矣。难保无战。若是有战,人可战,可是粮草却经不过对方毁去或焚烧啊……如何是好?!” “大人早已有接应之计,魏将军不必忧心。”高二娘道:“事不宜迟,我等还是尽快的往广陵赶要紧!” 魏续也不敢耽误,火速的往广陵赶。 而此时文聘已经到达江夏附近,此时已然得知江夏,已换旗矣,一时吃了一惊,待派人去探,才得知江夏被纪灵所得,黄祖已死,故而,旗已经换成了徐州纪字旗。 文聘此时心情挺复杂的。 对黄祖,既有物伤其类的伤心,也有同情和无奈。 本来在来的路上,他还做了心理建设,就是说假如撞上了黄祖被围杀,他到底救不救?!答案当然是救,不然就是毁了刘表的仁义之名。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未至,已经接到了江夏被夺的消息,还有黄祖的死讯! 到底是同事,文聘默然的置了香炉,祭拜了一回。 此时也又犹豫了,他到底是进江夏,还是去广陵呢,这是一个问题! 而事实就是,虽然他是来助广陵的,然而他也是江夏太守,当然是刘表派系的,真去了江夏,也许会是羊入虎口,因为就立场来说,他与黄祖还是同事。 他去了,纪灵能欢迎他么?!不防备他,不打一仗才怪! 如今这个事吧,说是同事,真不算,说是同盟,更不算! 所以,文聘想了想,略有些惆怅的决定了,不去江夏,还是往广陵去吧。 因此,他避开了江夏,一径往广陵去了。 正文 第708章 腹饥黄忠欲夺营 这文聘经过的事,瞒不过纪灵在外的斥侯,很快就报到了他的面前。 纪灵也不敢大意,问左右道:“文聘是荆州人,帐下以为,这文聘是敌是友?!” “非敌非友,只是既来,便是为盟,”有谋士道:“荆州之事,陈登早有安排,恐怕此事,还是陈登的事。因此,与将军无关。将军只不去阻截便是。他自去广陵,与江夏无犯。” 纪灵明白了,就是他与江夏无盟无友,但是去了广陵,可能就是广陵的助力。 那么,以后战场上相遇,可能就是同盟了。这与他主动的承认无关。 既是如此,那他就没必要干涉,此事也就与他不相关了。 不过他还是给陈登写了封信,以便告知于他。 反正是公事公办。 江夏改了旗帜,内外上下都晓得了。包括江上的江东兵。很快就报到了大后方。 援兵来时,也都特别忌惮,这里必将有阻。江东兵都很紧张。 两方都在积蓄着能量,然后酝酿着一股足以震撼天下的风暴。 城内自然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苏飞得知黄祖没了,这心里就搅痛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到了此时,若不流泪,反而是无情无心的表现,因此,眼睛红了,掉了一些泪。 他挣扎着往城墙去看。小院子里能看到城墙。他看到城墙上面竖着的是纪灵的大旗,还有白幡。 黄祖虽是旧主,死于外,但曾经是江夏之守将,纪灵为示尊重,挂了白幡,还去慰问了黄祖的家眷,亲自上了香,慰其灵。 施恩加惠,做的让人无可指摘。 城内一片哀嚎的哭声。 也正因此,这痛恨纪灵和徐州的恨声弱了,相反增上来的只有感激,还有一种同被江东激起的愤意和恨意!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杀了黄祖的人,是江东之将! 江夏是个特殊的地方,江东久攻不下,江夏的百姓,军民都是痛恨江东的,两方结有死仇! 虽说城池被纪灵所得,但是他们的守将黄祖不明不白的死在外,还死在江东手中,这番恨意,焉能不痛涨?! 因此纪灵因势利导,很快就将江夏的人心都给聚集到了一块,然后必要痛击江东兵,要为黄祖报仇! 这个事,在苏飞看来,略有点阴险,滑稽,还有点搞笑! 因为,黄祖之死,未必能与陈登脱得了干系,被算计到死后,还要算计。生要算计去助,死被算计死,死后,还要算计江夏的民心,利用他的威望,竟聚集了江夏的民心,一心向江东去! 可是,苏飞能说什么?! 很多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荒诞! 因为普通人是想不了那么多的,他们只知道,黄祖是死在江东手中的。他们要报仇!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陈登这个人,真的是一箭几雕。 苏飞也终于明白,为何陈登千方百计的就要黄祖死在江东手上了,伏笔在这儿!目的在这儿! 而将来,得了江东,控制了江东……就不至于让江东记恨黄祖杀死孙坚的旧帐。他就是要让江东除了此人消气的! 多狠呐,令人不寒而栗! 而一举得了江夏城池和人心,还除了黄祖。然后就是片叶不沾身,完全没有招到江夏百姓的记恨。因为他们记恨的是江东兵马! 苏飞都说不出话来了,哭着又笑了,然后又认命了!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谋算人心到这个地步,太可怕了! 而他的计还做成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光有算计,有计策,有脑子,他还有能力做得成,保计得以实施! 看看,听听……城内还有感激纪灵和陈登的声音。 因为陈登来了信吊唁黄祖,叹其哀,怜其死,然后又假惺惺的说什么,若不是为了广陵,为了孙策,也不至于如此…… 江夏百姓就极为感动,说什么,誓与江东不两立,誓与广陵,与纪将军要与江东一决生死!信誓旦旦,听着令人惊心! 然后小院响了,有人进来,抬他出来,说是要去与黄祖吊丧。 苏飞自然从命,然后就到了黄府上,他坐在担架上,看到祭台眼泪就一直掉个不停。 黄祖之子黄射眼睛早哭红了。 苏飞艰难行礼,然后劝黄射道:“公子节哀……” 黄射是能猜到一些怪异的,可是看着城被夺,父已死,他什么也做不到了,只一脸苍惶,此时看到可信赖的苏飞,就如看到了能够依赖的信任靠山,泣道:“……邓龙将军,张硕将军,皆不幸而亡……” 苏飞舌拙了似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就将军不知所踪,去了江上,就未回,也不知是否也被江东所杀……如今未知下落……”黄射一脸茫然,动了动唇,似乎还对荆州抱着希望。 可能是指望着荆州来救吧。 苏飞道:“公子不知吗?!文聘经过江夏城外而不入……” 黄射愕然,这件事,他还未得到消息。 一想前后,他的脸就白了。 所以,所以呢?! 荆州,荆州…… 黄射心中有一股荒诞的感觉。 苏飞有点不忍心,道:“……纪灵将军仁治,又善待百姓,必善待公子与将军家眷,实可托付……公子记住了,杀父之仇,是江东……” 有些真相,不能去弄明白,也没有必要弄明白! 活的太清醒,不是好事! 黄射愕然了一瞬,明白了他的深意,眼睛耷拉下来,肩膀也塌陷下来,道:“……我明白!” 唯今不过是苟生求生罢了。连荆州都指望不上放弃了,他们黄家还能如何呢?! 说起来,他父亲虽死的不明不白,也依旧在名面上是为荆州而战死。这是荣耀。也非失败。依旧能青史留名的。 有些真相不必晓得,也不必追踪,因为没有意义! 而荆州与徐州,或者说是陈登,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也不必知道了。因为他没有能翻盘的能量。黄祖倒了,就如大树倒了,大势已去。他看着身周的家眷,老老少少的,眼泪就忽的掉下来了…… 就是这样,黄祖也依旧江夏的英雄,外面的人感激他,江夏百姓拥戴他,言要与江东决生死,要为黄祖报仇! 黄射低着头,江夏是这样的。 可是江夏外呢! 会怎么说?! 他不敢去想。 江东会快意,而江东以外的地方,包括徐州都会认为,这是黄祖应得的死,因为孙坚之仇,不得不报!他这是一命还一命…… 好一个一命还一命! 黄射眼泪噗簌簌的掉啊。 又有几个人不这么想呢,这种宿命论,轮回的说法,或者说是冤有头债有主的说法,连江夏内部的有些文臣武将都是认同的。 他们虽哀黄祖之死,也深恨江东,然而,内心却是深为认同,黄祖的确是与孙坚还命了! 此事一出,这些人的心淡了,然后就很快的被纪灵纳入了徐州麾下。 黄家被妥善安排,黄射也闭门守孝,与家眷不出门,谢客了。 人生在世,失去庇护,连苟全都难呢。 黄家失去了黄祖这个大柱子,也风雨飘摇的很,自保都难,有些苦水也只能咽了,闭口不言。毕竟,人是很难与洪流相对抗的。 而这一切,发生的所有的一切,翻云为雨,覆手为雨般的谋略,都是洪流。倾斜裹挟而下,又有何人可以抵挡?别说他们了,便是黄祖,便是刘表,也不过是被洪流冲下,不得不认命的人。 眼前这座城,已然属于徐州,纪灵统辖。集聚人心,准备船只,打算在江上阻截江东援援不断而来的江东舰队。 苏飞也顺着人声,被纪灵纳入麾下。 有些真相,只能隐藏,不再被翻起。 苏飞与那些一并投诚的诸将一样,他与他们都将为黄祖报仇而战,而报仇的对象,正是江东! 而此时的刘磐与黄忠,以及陈就三人,也终于到达了广陵外。 再往上一点,便是周瑜在渡口设下的大营。 三人想要偷袭,却知道,这样贸然去,只会被江东兵重创。他们现在可没有多少的弓箭和实力了。 黄忠道:“不如退回十里,从那峡谷上去。也许可占得先机。” “弃船而从谷上去?!”刘磐道:“亦好。如此可保得人要紧!”船不要就不要了! 不然从渡口登陆,不仅船没了,人也得死不少! 他们现在不想再空折损兵力了。 兵力损耗也不该损耗在这种被打而不能反抗的地方! 因此三人便命船只退后十里,正是一谷崖,水流略湍急,但是江下有一浅滩,可以爬到岸边,但是要爬上去,就有些略费劲了! 黄忠先攀爬了上去,然后查探了一下上面,见未设有敌方哨岗,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绳索至谷下。 兵士们这才将能带的都绑在了身上,然后火速的攀爬了上去。 因为效率低下,难上去,登岸颇费了些功夫。用了将至半日的时间。 幸而后方未有船至,否则突然射他们个措手不及的话,真的得全军覆没! 刘磐对船略有些不舍,站在谷上一咬牙,道:“走!” 一行都是徒步! 因为他们连马也没有,只能徒步! 陈就道:“若只徒步,又无粮,对人力是个空消耗,兵士精筋力尽之下,只怕还未到广陵,已被敌兵发现而全军覆没!” “陈将军是想去袭他们的渡口大营?!”刘磐道。 “不错,他们有粮,也有马,夺营,取粮食,抢马……”陈就道:“只是对方武器精锐,若要成事,必要出其不意。而怎么靠近,是个大问题!” “对方必在各处设了哨岗,想要贸然靠近,难。只怕还未靠近,人已经被发现了……”刘磐道:“就算是现在我们这么多人在此,留下的踪迹并不多,可是有巡逻之人来,未必不会发现,依旧不安全!” “所以行动一要快,二要密,方能出其不意,不然不会有胜算……”陈就道。 黄忠道:“忠愿领二十人,先去探路,探好了方位,晚上行动!” 刘磐与陈就商议了一下,道:“可。这真得快了,否则这谷下的船被发现,或是我们的踪迹被发现,我等必会被对方慢慢剿杀。我们无马又跑不快,的确是要速战速决!” 刘磐道:“黄忠!你此去定要小心,留下记号,晚间依记号行事!” 黄忠点首,道:“忠定小心行事,一定谨慎,绝不会大意!” 刘磐便让他领了二十人徒步往那边摸索去了。 陈就道:“黄忠将军少见的沉稳,此林地貌复杂,而他还能在其间从容找到路和方向,甚为难得!是个作战的好手!” 刘磐点了点头。 当下二人也没闲着,命将士们都行动起来,动静小些的伐些树木,做箭。 现在这些甚少,也只能特殊时期用特殊方法的做些箭了。没法子的事情。 因怕被人摸到踪迹,因此在这片大密林中,都不敢生火。 身上都没什么粮食了,只能喝些生水,干粮也没了,真是饿的两眼发慌。 但是将士们都知道,想要吃饱饭,就必须撑到晚上,而且还要打赢仗,才能夺些装备和粮食吃,还有战马! 大冬天的,真怀念可以起篝火的军营啊。 贼冷。尤其是林间的风,那风一吹,能把人吹冻死的感觉,简直了! 但是只能硬撑。 行军在外,有时候条件就是真的艰苦,只能靠着意志力克服,好歹现在还有些水喝,有些到了干旱处,到了绝境之时,连水都没有,真的就是惨绝人寰的硬饿! 黄忠知道,若想突破,就必须今晚要突破,所以他细心的察着路线,然后挑了最不易被发现的路径,然后在树底做了记号,慢慢的朝着江东兵营靠近了。 他极擅于隐藏身形,一路小心看记号,听风声,观陷阱和踪迹,避开了巡罗队。 终于慢慢的靠近了江东兵营,隔着一座树林,却是竖起耳朵能听见对方兵营的马嘶鸣声了。 黄忠挑了地方蜇伏下来,观察着对方兵营的布置,以便到了夜间,重点突破,一制而胜。 夜幕渐渐来临了,黄忠等人与树都连为一体,除了腹饥以外,他们哪怕再冻都没有什么感觉,与风都合为一体似的! 正文 第709章 火中夺营黄忠勇 夜间极安静,既便是猫头鹰的叫声也是如常的。完全没有被他们给惊动! 人过丛林比起人带着马过丛林要容易得多! 人矮着身体,脚步放轻,除了会惊动些地上的一些夜鸣的小动物外,丛中的鸟类并不会惊到,但马就不同了,若是他们有马,这偷袭之事是万万不可能成! 试想一下,那马飞奔而过,踏踏的声音,多多少少的会惊起夜间飞鸟,而夜间休息的飞鸟突然惊起,这等于就是向敌营报信了,敌营要出来巡查,一查一个准,还怎么偷袭?! 因此刘磐和陈就二人带着人分为两队,从两侧包抄,慢慢的呈蛇型往敌营靠近。 微妙的似乎空气中传来夜枭的叫声,刘磐听到,就知道了黄忠的方位,慢慢的靠近过去了! “刘将军!”黄忠隐没在一丛枯草里,见刘磐到了,便道:“天干物燥,又时值冬季,偷袭必要成!否则不成功,便撤退回林中,敌营必会放火烧林,这般枯草一遇火,我军上下,无人可活!” 刘磐心中一紧,已经看到了远远的如火苗般的灯光了,有点远,但已经是肉眼可见之处的存在。还有,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心中咯噔一声,今天的确流年不利,倘若偷袭不利,退回营来,这火一起,只怕这风再一吹,立即就将这片藏身的丛林变成火海,而他们就成了人形烤肉! “所以,只能成,不许败!”刘磐道:“非死战不可胜!” “非死战不可胜!”黄忠点首。 他就算潜伏过来了,对于敌方的兵力也只是估计,而不可能真的太靠近去估算营帐和灶头去算的。 这一切,就是未知,而这未知,谁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存下来! 空气中透视着凝重的味道。 然后传来另一声暗号,也是夜枭声。 这说明陈就的另一队也都到了! 黄忠道:“忠先去放一把火,待火起,敌营乱,两队再从两侧从后方包抄,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可!”刘磐道:“小声!” 黄忠极勇,点了点头,抱拳离开,带着二十人的小队,弯着腰慢慢的往江东营摸过去了! 刘磐等了一会,果然见到西营方向火光大亮,然后江东营整个营都沸腾起来了,敲锣打鼓声不绝,道:“……敌袭,敌袭,有火!各营戒备,戒备!” 很多巡逻的慌了神,有很多人急的乱跑,通报者,取水要灭火者,寻找敌人者……不计其数! 而没有像样的军令及时发出,乱象就未曾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整个江东营似乎都处于混乱之中! 就是这时候! 刘磐带着人马冲而下,从东攻杀入营,陈就见火光,带着人马冲下去,从树中突然出来,从南攻入营中。一时厮杀的如火如荼。 因出其不意,他们是占上锋的,江东营中甚至很多人都在休息,连甲都没穿上,还未执兵,就被杀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厮杀。 而黄忠高兴着大马,夺了马,带着人一马当先,无比之勇,横刀在手,道:“……儿郎们,夺马,夺营!可进不可退!进则不惧死,败则无退路!若想饮水吃食,夺营!” “夺营!” “杀!” 血模糊了眼,汗迷住了脸,辣辣的疼,即使身上受了伤也不觉得累,因为他们腹中更饥,口中更渴!他们需要生活下来。 这个战场,为了生存下来,是可以拼命的! 江东营不备,不敌,节节败退,被杀者不计其数!有将领已经反应了过来,知道他们是来夺营和夺粮的,见营和粮恐怕都守不住了,哪肯便宜他们,一时大叫道:“烧营,烧粮!便是同归于尽,江东子弟,也绝不退!” 当下点燃了火箭,无差别攻击的乱射起来,很多营帐都起了火,烧的黑夜之中,如同一片火海,到处是火光! 两方杀红了眼。 最后实在守不住,江东兵这才不得不从北面撤退,现在死抗也只是被杀的下场,还不如先行撤退,然后再夺回来! 因此很快江东兵营就从北面撤退走了! 刘磐等三人这才带着兵士们灭火,然后收拾战场,清理马匹,车辆,兵械,以及粮草等。 然后陈就便带着人去加固了被烧坏的兵营,和营防,黄忠则将能用的全部都给分配了。 刘磐命将粮草分与兵士们在营中造饭,又取水饮用,一时都疲累的坐了下来,饱食了一顿,这才感觉到活过来了!又喝下了满肚子的水,才有时候去思考各项前路后路等问题。 三人坐在一处,吃了豆饭,心里都很发愁! 现在这个位置很尴尬的,偷了营却不能久守,久守就是找死! 前面就是周瑜的大军,而后方就靠着江水,江东增兵随时可能会上来,再加上弃营而去的败兵,一定会卷土重来,一定要夺回这个大营的,所以他们现在就是夹在中间非常的尴尬。一有不慎,马上就能成为饱死鬼,撑死鬼! 很多兵士已经疲极,过了一夜,战了一夜,现在终于吃饱了,也不拘冷不冷的,当下寻了风少处,躺在地上就睡了! 天冷,可是营帐都烧毁了不少,想睡帐中,极难。 行军在外,条件就是这样艰苦。就是在现代,参与救灾的兵们,也常常的席地而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现在,条件就更艰苦了。在一片狼藉之中,吃饱了肚子,终于可以将疲累的精神放松,所以很多人都瘫睡下了。 死去了战友,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悲伤,或去哀悼,因为累,因为疲惫,或者说是麻木。这个时代的战争,令人有一种疲劳感。这不止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一种疲劳。 因为今天死的是战友,明天死的就是他们。 他们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所以能战的时候就战,能吃的时候就吃,能睡就赶紧睡,那些作为人的高贵的情绪,过多了,过满了,本身就是对战场中的人的精神方面的一种消耗。 不能要求兵士们卖了命,还要他们拥有浓烈的情感,他们真的承受不住。 有时候,见习惯了生死,麻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精神,不至让自己发疯!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们,连吃饱喝水都是难题,精神创伤,更没有人在乎! 黄忠看着兵士们都累极而躺下,没有发怒,而是眼露慈悲! 如果,在必须要死战的时候,他们不用尽全力,他会发怒! 可是战后,如此疲累,他会心疼,所以并未叫醒他们,只是叫另一队人去加紧巡逻。然后轮班值守! 一路从荆州出来都没歇过,现在力战一场后,无论如何都该歇一歇了。 不要那么疲于奔命,然后不是战死,而是累死就太冤了! 哪怕天明以后还有硬仗要打,那就天明以后再说! 现在,至少是这个眼下,他只想让兵们都好好休整一二! 刘磐眼前虽有豆饭,却吃不太下,不是说养尊处优所以吃不下,他为战之人,也没那么矫情,他是心忧的吃不下! 陈就见他发愁,便劝道:“多少吃些,恐怕天明,还有战!” 刘磐往嘴中塞了几口,噎的难受,抚了抚胸口,问黄忠道:“马匹多少?!” “可用马匹约有二百匹,其余都伤或死!”黄忠道。 “伤死者立即宰杀,慰劳将士们,”刘磐道。 黄忠立即就吩咐下去了! “二百匹太少了……”陈就道:“我们二千人,现在折损一些,也有一千多余人,只二百匹,便有一千多依旧是步兵,要跑路,太慢……” “营中粮草也多数烧毁,这些粮草,仅够食用三五日的,”黄忠道。 “饱食之后,其余未烧毁的粮草,叫兵士们随身分了背在身上,”刘磐道:“更要取些水,接下来,恐怕更艰难……” “刘将军是欲从保路到广陵?!”陈就道:“恐怕难呐,这里离广陵城并不远,难的是必要途经周瑜大营,恐怕我营中人未至广陵,已被围杀矣……” “而且,要求广陵援,也恐怕消息被拦截不至,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陈就心里特别难受,道:“便是守这营,一则守三五日粮草尽,依旧是绝路,二则是就算是守,周瑜也必要增援前来拿下此营……” “周瑜必要夺回,此地对周瑜的后续供应太重要了。这里就是一个得大的经过的枢纽。周瑜岂能叫人所夺?!”刘磐道:“他必增兵回。若还有后续兵来,我等必全军覆没!” 陈就听了略有些愁人! “此处过江就是丹阳,江东兵聚集,粮草输送,必从对面丹阳而来,直接过江,便能源源不断的供应,此地,无比的重要……”陈就道。 所以周瑜是绝不可能叫他们占了营去的! 二人都有些头疼了。 刘磐道:“黄忠,汝可有想法?!” “忠以为,死力而进广陵,周瑜若遣重兵来,杀退之,击散之,唯勇尔,唯死战也,必能去……”黄忠道:“退无可退,唯有进!” 陈就略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也有些赞赏。心道,此人竟是如此之勇。刘磐手下还有这么一员老将啊。倒是有勇有谋,他都愁的不行了,他却不见半丝忧虑之色。 要么是是成竹在胸,要么,就是毫不畏死。 这样的人,到底是有些屈才了! 只是此人是刘磐的人,他也不好说什么。便不语。 刘磐听了,若有所思! 黄忠道:“忠愿领二百步兵在此守营,与附近巡逻,吸引火力!” 他抱拳道:“陈将军与刘将军可趁机带人突破重围,速去广陵!一定要早去,只要到了,可遣援兵来救,忠必无恙!” 刘磐也有点惊讶了,他心想,这黄忠就不怕自己去不回,不来救吗?!他想问,但不能这样问,因此便道:“若磐有意外,或是耽误了,来迟了呢?!你必死无疑!” 黄忠道:“大丈夫何患一死!为荆州之后,刘将军也必要突围而走!忠便是死,也死得其所也!刘将军放心,忠虽只二百,然自有退敌之法!” 刘磐有些感动,道:“如此,你只信我,若突围而至广陵,必求陈登太守遣兵来救!” 黄忠毫不担心,抱拳道:“忠领命。刘将军与陈将军一路必要小心!” 陈就有些不忍,道:“黄将军果真有退敌之法?!” “不畏死,悍勇而已,”黄忠道。 陈就十分感慨,叹道:“黄忠将军,果然有一腔忠骨!” 以前呆在荆州都可惜了! 这样的勇,这样的谋,这样的节气与士骨,将来归顺了徐州,想必用处更大吧。 陈就一直呆在黄祖手下为部将,其实心里是清楚的,很多的战将,在刘表手上毫无发挥之处,都被埋没了。 很多的金子,淹在沙里,连发光的机会都没有! 也许,他与刘磐看到的是死局,黄忠现在看到的却是机会。这才是他们真正大区别的地方。 二百人,若是他与刘磐领兵,心里已经愁死了。 可是到了黄忠手上,他能发挥出花一样的兵道来。 这个人,如若不降于江东……将来,于名将之中,必能立得一席之地! 当然,现在孙策都被擒了,哪怕不为士气,为利益,黄忠也会誓死不降。跟着江东,前程都堪忧了! 不过看黄忠这个士气,节气,这样的人,头可断,血可流,要投降,是绝不可能的! 除非他主动心仪江东,否则,他是一万个不会降! 黄忠终究也是有自己的立场的,虽然未在荆州得到重用,然而荆州与江东仇恨太久,恨意早在骨子里种下。 为了不背主,忠于自己曾经的坚守,他也绝不会投江东! 名臣名将,不止在于能力啊,还在于风骨! 所谓不遇明主而不用,不怒,忠于节,才是一个优秀有勇有能力的战将最大的光芒所在! 当下商议定了。 便在营中先休整。 第二天一早,陈就与刘磐上马,带着人要离开,而留下的只有二百步兵与黄忠守此营。 陈就心中不忍,欲言又止,将所有马匹都带走了,不妥吧! 可是,黄忠没有不满,刘磐也没有恤下,他又怎么能多事呢?! 想了想,终是闭了嘴! 正文 第710章 帐前相见心酸泪 只是,这的确不妥。因为在陈就看来,黄忠这是被放弃了! 这是让他死,而换得他们的生。 这是牺牲,或者说是交换! 至少陈就是这样以为的! 他看了一眼黄忠!这样的良将,而只能如此…… 荆州焉能不没落啊! 所起用之将,终究只是越发的无用无能之人,选拔任人唯亲,本身就已经走到沟里去了! 他略有些不忍,下马抱拳道:“黄将军,我在广陵等汝回!定要回!” 黄忠一双眼睛极坚毅,中气十足道:“多谢陈将军!忠必至广陵!” 陈就这才上了马。 早点来吧,依附于广陵,到了真正的大师者手中,慧眼识珠的人那里,才能有真正发挥大用的机会! 黄忠始终尽忠职守,目送二人带着人从林中离去! 而黄忠依旧扎于营中,树立的是个现成的靶子一样的存在! 就算江东兵来,也以为所有人都守在这营中,也万万想不到,这二人会冒险从林中离去的。 这也是三人商议过后的结果,倘若从此路直接往广陵去,必会遇到来援应的江东兵,正好撞上,岂不是白白的送死而被剿?!所以从林中离去,是最便捷的方法,既便于隐藏行踪,又能依据地势而做出改变轨迹! 至少现在江东兵是不会来的,倒不必担心火烧林的风险! 而这个时间差,也足以令他们离去的了! 黄忠见人离去,便对身边的步兵们道:“尔等都是随忠久者,此次,是生机之战,倘有不乐意者,如今可离去,江上有现成的船只,可取一只,若隐入民间,自能生活。远远的离开交战区,便能活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动的。 黄忠道:“此次惊险,若有不利,必死无疑。就算是如此,尔等也愿意随忠留在此作战吗?!” “誓死追随将军!”众人低声道:“离去而生,也不过是逃兵,世道乱至此,如何安宁?!便是死,只要尽力,魂而能安,我等敢赴死,愿随将军死战!” “好!”黄忠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我训练出来的好儿郎!” “那就随忠死战!”黄忠道:“加紧干活吧,如果顺利,也许能侥幸突围!” “听凭将军吩咐!”众人皆中气十足的道。 此地两面皆是树林,密丛林,而南边是江水,往上才是往广陵去的路! 这样的地方,他们可以设伏! 黄忠以为己方人少,想要突围,就一定不能死脑筋,一定要灵活的运用战术! 就算他只有二百步兵,也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了。 靠近水边,密林的地方,其实要骑兵用处也不太大。 黄忠早勘察了地形,令营中多点火把,以造人多的声势,又命开始挖陷阱,又在两边密林之中,暗伏了很多的陷阱,这才在营中休整以待! 而刘磐与陈就穿林而过,十分狼狈。 冬天的密林,那么枯糙,而穿过这一大片,才到达了一个坡,从坡往下看,是一条道。 陈就下去勘察了一下,道:“从此道过,必遇周瑜,不妥!” 刘磐也愁,道:“可有小道?!” “不如且去寻之一二。”陈就道。 刘磐点首,当下派出小分队出去寻找小道了。 二人在原地歇着等候。 良久,斥侯回来了,道:“寻到一片偏僻的溪涧,可过人,过去也是密林,可隐蔽身形。” “就沿此道走,避开周瑜的主力军要紧!”刘磐道。 陈就起了身,随着刘磐往溪涧方向过去,总算是把林中给走过了,然后一路往广陵的外城方向靠近。远远的已经探到了周瑜的大营所在。 放眼望去,密密匝匝的占地几十余里,连绵不绝。 一营连着一营,营间约有三十丈,相互呼应,看上去是极有决心去围广陵城! 见此,陈就心里都嘀咕起来。 刘磐也是! 大兵压境,广陵真的能撑得住吗?! 陈就远远的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广陵城的一个轮廓,估计还要走上一日功夫,才能急赶上! 而能不被发现,顺利的到达广陵,这本身,就是极为艰难的事情。 依旧是需要突破的。 “夜间行动!”陈就道:“附近到处都是周瑜的斥侯!” “他欲切断广陵向外的所有通道!”刘磐道:“斥侯自然极多!现在还未完全封锁完成!还有机会!若是封锁完成,我们便是插了翅膀也难以靠近广陵半步!还很可能在林中被搜出来!” “周瑜在等江东增援至,现在他的兵力还不足以完全封锁住广陵城!”陈就道,“如今江东上下,自然是极尽其心的!一定会增最大的兵力往广陵来……” 刘磐道:“若你是陈登,会坐以待毙吗?!” 陈就道:“当然不会!陈登此人,敢以一己之力而擒江东之主,胆大包天,敢作敢为!虽是文士,却是个铁骨铮铮的文士,此等人,岂会坐以待毙?!” “那就对了!”刘磐道:“静心蜇伏,等陈登的动静,他必要遣兵出城,那时,我们再行动!” “只是不能久拖啊,拖久了,易被发现!”陈就道,“刘将军在等什么?!” “等文聘,”刘磐道:“若算时日,文将军也该在主公的号令下,将至广陵城!” 陈就听了,心中一松,道:“若是如此,那我们就有更多的机会能够存活!” 二人商议定了,便蜇伏下来,小心的隐蔽身形,江东的斥侯几番查探都未寻到他们的动静,因此并未发现。 而周瑜听闻渡口大营被劫,心中十分恼怒,派了人去夺回营,另一方面则对本大营严防死守,以免有人袭营。 然后多放斥侯出去打探消息,到处勘察地形等诸事! 而此时高二娘与魏续押着粮草,已将至广陵城外,还有五十余里便至。然而,已经进入危险的圈子了。 魏续心中发愁,寻了高处看了一眼,心中沉重,道:“广陵城近水,江东工程浩大,意欲淹城矣!” 高二娘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此事,自有陈太守计,我等二人还是先将粮草送至。城中若缺粮缺水,只恐大水未至,人已渴饿而死!” 魏续道:“如何进城?!必有江东兵阻截!” 高二娘在原地等了等,果然有斥侯营的兵来送信。 高二娘打开信看了,递与魏续道:“文聘将至……” 魏续吃了一惊,张大着嘴巴,道:“他来,是作什么!?为敌为友?!” “来援广陵城,看来刘表是真正的动心了,”高二娘道:“依陈太守计,将粮草分为小队,只怕不可能完全保全无缺……分散开,丢了,毁烧一部分,但只要能大部分送至广陵城,足以!陈太守已经派人出来接应……而须得待文聘将军至,才能分散去周瑜注意力。才能保得粮草万全!” 魏续点头,想一想,可能会有损耗无数粮草,只能保得一部分,魏续心里就挺难受的,他就怕不够,到时候整个广陵撑不下来啊。 然而看信中,陈登倒是看的极开,这个人,懂得牺牲的精神,或者说,是拥有一股冷酷的精神! 如同操棋之人,愿意用一些卒和棋子去保全另一部分。 他敢,他能,他舍得……取舍! 魏续想到此人,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以前在徐州倒看不出此人如此的极端。现在看着,看他行事的极端,魏续都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二人事不宜迟,当下依陈登吩咐,将粮草队分为小队,然后散开行动。 现在就是能保全一支算一支了! 越近广陵,自然不可能再瞒得过周瑜,周瑜听闻有援和粮草至,便急遣兵士四处寻找送粮草到广陵的车队,只要遇之,人杀死掉,粮车烧毁…… 一时之间,各起烽火。 死伤无数,厮杀无数,也更因此,死去的人多,毁去的粮草也多。 周瑜却不得劲的很,他知道粮草分散在外,无法一举而毁之,这心里就如同隔靴抓痒。因此,派出的分队就越来越多! 而令周瑜抓狂的事,也正因此,多数小队冲进了陈登立好的陷阱,不光粮没烧到,反而因此而被射杀者无数! 周瑜问是怎么回事。 底下诸将答道:“是陈登耍诈,伪装了很多的粮车小队在外,我军小队去追,他们就跑,然后不慎就落入陈登所入陷阱,要么是掉到坑里,被杀死,要么,就是被绊倒,要么……就是粮车上其实是火油之物,遇火即燃,我军急攻不防,死伤无数……” 周瑜听了道:“这陈登,主意倒多!原来是早有准备!” 正说着呢,有战将来禀道:“都督,荆州文聘带了大军至,说是有七千余人,现在离此已不过百里之遥!” 周瑜吃了一惊,惊坐起,道:“文聘怎么会来?!” 众将皆道不知! 周瑜哪里还能坐得住,道:“整兵去迎击!绝不可叫他入广陵城!” 当下收拾兵马,竟亲自来阻截文聘。 文聘加急行兵呢,反正人都已经到广陵来了,其实纠结啊,端架子啊,都没啥用了,干脆就速速的准备入城的好。不然在城外,他心里也挺不安! 然后就是周瑜带着五千兵马前来对阵! 文聘得知是周瑜的时候,心中却是冷笑了一声,二人也算是宿敌了! 虽然周瑜率着舰队,多数时候是与蔡瑁对峙,他们二人交手的机会不多,然而,荆州与江东本为死仇,此时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文聘停下了兵马,立下了阵势,遣人往阵前问道:“黄祖可是为汝军所杀?!” 周瑜遣人回道:“然也!只问文将军本是英豪,奈何去荆州而去从广陵事贼?!” 文聘不答,率着兵马直接就冲杀过来,道:“为黄祖将军报仇,为荆州报仇!” 荆州兵恨江东兵入骨,江东兵也恨荆州兵入骨,此时一个要为黄祖报仇,一个要为孙坚报仇,两军对冲起来,厮杀的如火如荼! 周瑜亲自去力战文聘,文聘黑着你挡过他的枪,扛着大刀要取他性命,道:“白面书生,何须从军?!也敢在聘面前逞能!?” 周瑜冷笑道:“汝也为豪杰,奈何去荆州而往徐州?!莫非也要事贼矣!?” 这事确实有点丢脸,文聘其实也想不太通,但自己想不通是自己的事,有人非要拆穿,他就没那么高兴了! 当下冷着脸,与周瑜大战三十回合,竟不分胜负! 两军交战,也是胜负难料! 到最后都一齐鸣金收兵,然后各自扎下大营来! 文聘心里很是郁闷的,遥遥的看向周瑜军的方位,道:“要进广陵,须败周瑜?!我军行踪已泄漏,周瑜必死咬不放!如此难缠!” “他恐将军进了城助广陵一臂之力,故而死咬必不肯放,必不肯放将军入城的……”有文士道。 文聘自然知道,心中便有些烦闷。 此时此刻,倒不是忧心战场之事,而是忧心荆州后方不安,而又顾不上前程,前程未卜啊! 正在寻思着策略的时候,有兵士进帐报道:“禀将军,刘磐将军,陈就将军率兵在帐外!” 文聘吃了一惊,忙请二人入,吃惊的道:“刘将军怎会在此?!” “一言难尽!”刘磐一见他就泣道:“文将军刚出荆州,叔父与荆州上下,皆被蔡夫人把持,磐不得已逃出,若不是灵机,此时已身首异处矣……” 文聘听了,眼睛也红了,动了动唇,竟不知道说什么。 刘表也是他效忠了一辈子的英主,如今到晚年不能动了,竟落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谁能不苦心?! 然后陈就也说了江夏被夺之事。 文聘道:“有一件事,你恐怕还未知,江夏黄祖,已经被程普斩杀……” 陈就呆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尽! “江夏如今在纪灵手上,此子为广陵外援……”文聘道:“黄祖之死,与陈登脱不了干系!” 陈就不语。 “同时死去的,还有张硕,以及邓龙,邓龙被凌统斩杀,张硕亦为程普斩杀!”文聘叹了一口气道:“据说凌统也重伤不愈而死了……” “程普!”陈就咬着牙,眼泪掉下来了。 正文 第711章 难分高下约再战 “黄祖为汝上级,若依此,陈登便是汝之仇敌,然而……”文聘道:“主公言,我等需去投靠陈登,帮助陈登,将来,可让陈登承情,以助公子琦坐稳荆州……主公不是不愿意报仇,而是舍弃了仇恨,选择了荆州的未来,此是人主之最最紧要之筹谋……” “陈将军可愿忍辱负重,忘黄祖之事,而一心从主公事,去助陈登?!”文聘道。 陈就不答,讷讷的! 刘磐道:“陈将军,一切当要先以尽忠为事啊……公子琦,是荆州的未来!还望陈将军,不顾私仇,以大局为重!退江东兵,保住荆州……若以周瑜事成,江东定还会再攻荆州……” 陈就闭了闭眼,道:“忍辱负重,顾全大局!我自知晓,只是黄祖将军之死……实为冤枉!” 于其说他是被陈登算计,被江东所杀的人,不如说是他是被荆州的大局放弃了的人! 陈就就是不甘,又能如何?! 他心里突然有点丧气,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负气的话。 只是想到同样的黄忠,这心里就极为难受。 他没再纠结已死的上司黄祖,而是对文聘道:“黄忠将军领二百人,在渡口,恐受害,还请将军增援支应!” 文聘道:“该当如此!” 当下分一千骑兵,陈就自请去救援黄忠,文聘应了,陈就便领一千骑兵急奔回去援黄忠! 而文聘正欲突破的时候,又有信至,忙令接到,打开看了,道:“是陈登之信!要我多出兵骚扰周瑜,打乱他的步署,围截他的兵马分队,好叫广陵城外的粮草有机会可以顺利送至广陵城中去!” 刘磐心情其实挺复杂的。一方面,他知道他不得不来广陵,听命行事,陈登来信要求,也不该有什么反感,但另一方面,是情感方面,他就算是裙带关系的光,也是荆州牧刘氏的人,不说高人一等吧,但至少也是大权一方,不必听一介太守的调令。 可是,现在呢?! 形势比人强啊。 他也不得不服! 至于文聘,更是如此了,看了信,也是良久不语。 不听又能怎么?!只能依计从之! 当下便亲自带着兵马,分了不少小队出去,到处击退周瑜的兵队,弄的周瑜十分受制!想要去拦截高二娘和魏续也做不到! 这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荆州与广陵狼狈为奸了,真是万万想不到!”周瑜道:“现在情势极为不妙!陈登说动了刘表这个顽固,竟然遣出文聘来助广陵!” 岂是周瑜一人惊愕,旁人也极惊愕。 不禁问周瑜道:“莫非荆州真的欲依附徐州矣?!” 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周瑜不语,良久,写了一封信,递与斥侯道:“送与文聘!” 信中写着什么呢,说文聘也是大将出身,如今却委身从事于一太守,何必如此卑躲屈膝?!荆州莫非要依附于徐州矣,为何行此自绝之事?!若将军无处可去,江东扫榻而相迎之! 信送到文聘手上,文聘哧笑一声,回信也不客气,虽然被周瑜扎中心事,有点不满,但是只字不提,只也扎周瑜的痛处,他回信是什么呢?! 江东之主尚无回,天下英雄,瞎了眼也不会去投江东,无目之地,前程黯淡,还敢来信招揽?!只在战场上见真章! 这下子可真捅了马蜂窝了,江东诸将是真的气炸了! 哪个又能高兴?!当下就要说要与文聘决战! 文聘根本不怕,两边都在搓着火,反正是扛上了,不是这打一下,就是那打一下,广陵城外一片混乱。 然后陈登送与文聘的粮草就来了三队,文聘就大方的给收了! “要想马儿跑得快,就得舍得给马吃草啊……”魏续道:“况且这马儿,也未必肯甘心效忠于徐州,所以就更需要支持了!” 高二娘听了只笑,文聘的确吸引去了不少火力。再加上陈登也设了不少陷阱,坑了不少江东兵,他们就能顺利的将粮给送入广陵城了! 也因此,已送了一多半进去。 魏续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这是最后三批了,当晚,他与高二娘亲自押送入城,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二人来见陈登,魏续是服的不行,道:“陈太守好计!” 陈登只笑,道:“能在此前入城,是赚了个时间差,此时江东大军未至,若大军已至,十倍兵力围城,便是文聘再强,也难以突破!” 魏续知道他谦虚,然而还是很佩服的,也因为以前对陈登有点意见,十分不好意思,郑重的道歉了。二人也是大大方方的一笑泯恩仇。 谁还没有有偏见的时候?! 此一时彼一时的道理,他们都是懂的。 陈登道:“魏将军且在城中助登行防御工事,都督粮草事宜,且休出城了!” 魏续道:“我也正有此意,与陈大人共守城!” 二人议定了事,魏续便忙去安排粮草的保存去了。 高二娘汇报了一番江夏的事宜,道:“纪灵将军正在整肃战备与船只,准备迎击江东调来的船队!能分散去不少火力,也能缓解我广陵的压力!” 陈登点首,道:“有江夏在,多少是个背靠,这心中也略有些安心!” “你回的正好,还有要事要交与你!”陈登道:“此时围城之势尚未成,你且出城,去文聘营中去……” 高二娘道:“大人有何吩咐,只说,二娘但有不从!” 陈登欣慰的笑道:“文聘终是荆州将,唯恐其不肯尽力……你去之后,好言相劝,叫他们在城外再挖出一条渠来……倘若有水淹至,有此渠可泄洪……江东必然阻拦,定要小心,倘若遇战,灵活而动,休要死磕。要以保存实力要紧……宁愿略退一步,再来便是,也不可玉石俱焚!这是长久之战,你心中要有数!多保全自己,广陵可依赖之人,最重要的便是你!” 高二娘郑重的抱拳应了。 “若水淹至广陵,这种坏情况发生,文聘可能会离去,纪灵也可能不多出余力……”陈登道:“只有你,是真正的一心为广陵。登最为信重之人,只有你!他们可为助力,却绝非主力!所以,你要知道轻重,保全自己,别轻易信人而中计。也不可死磕不惜生命!不到最后一步,绝不可轻易舍弃生命,便是败了……逃就逃,不丢人!君子绝不在这等事上纠结,那种宁死也不退的心态,最最要不得!明白吗?!” 高二娘心中一暖,道:“……二娘懂得!” 陈登点了点头,道:“必要小心,对文聘等人要留有一心,而对江东之将,也要小心,不可轻敌!周瑜帐下,还是有很多骁将的。凌统虽已死,然而强将必还有来者。若能战,便战,若不能战,就退走待援来,灵活行事!” 高二娘应了! “围城之势必成。然而在此势成前,城外的布置不能丢!”陈登道:“你在文聘营中,互为援应,我可安心。还能争取很多时间!” 等徐州的援兵来啊! “定不负大人所托!”高二娘抱拳道。 “去吧!”陈登并未叫她久留,粮草督促完成,立即就将高二娘送出城去了! 高二娘速往文聘营中去。 哪知道程普一心的在逮着她不放呢,竟然一路追踪,成功的阻截到了她。 当下拍马急冲来取高二娘咽喉! 陈登说的确实不错,江东战将的实力还是有的,而且并不弱! 这程普可不就是个疯子,死咬不放的疯子,咬着援兵不放的疯子! 大刀横劈,气吞山河之势朝着高二娘冲了过来,大喝道:“还我主公来!” 高二娘是遇强则强的一种人,见对方极勇,又气势强悍,本就是心中热血之人,此时竟也不避其锋芒,拿了红樱枪便去挡! 只听欻的一声,枪尖直挡他的大刀,枪尖因抵金属器物而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高二娘眼眸锐利如隼,话并不多,一个鹞子翻身,便直取程普咽喉,立逆形势而转化为优势! 程普不料她的身手竟如此之强,之前见她躲避过了,虽调虎离山计成,然而,却避锋芒而遁走,以为她并不敢战!如今她却完全与当时不同,竟然敢直面她的猛攻,而完全不怕其锋芒。 程普心中骇然,吃了一惊,忙闪身避开,大刀挡过,额上的汗已经下来了。然后稍退几步,横着刀跨着马,直视着她! 此女将,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他死咬着她不放,是因为不甘心,必须要追到她,擒了她,换回孙策不可!心中其实是有点天然的对女子的偏见的,倒不是说鄙视女人怎么,而是说以体力而言,女子在战场之上,是天生吃亏的。他只是就事论事,天性的以为,这位女将,除了用了陈登的卑鄙的计策以外,本事也未必有多少,所以她才逃了! 在真正的交手之前,他也是一直这样以为的,只认为她箭术过人,远攻极为擅长。所以,他采取的近身战,目的就是立即能将她斩于马下。 可是,高二娘直面应对,完全不避,而且势均力敌的那股劲将他给惊到了! 就是这个人,这般身手,擒了孙策。 之前他怎么也想不通,可是交过手以后,他突然有点明白了,孙策会败,一方面确实是势单力孤中了计,另一方面,这个女将,的确极强! 高二娘从不怯怕,心里无畏死生,这心底无限生出的勇气与底气,所透出来的眼神,便与旁人不同! 她挺枪而立,笑了一下,道:“下一枪,你未必就能躲得过了!” 程普勒着马,并不相让,道:“我主公,在何处?!” 高二娘笑道:“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你?我答不知,你定恼怒,我答知,我便是傻。我若沉默,你还是不肯饶过我。我只反问你?!明知问不出什么来,何必还要一直问?!” 这就是明摆着,就是不愿意说的意思了呗! 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这话,莫名的有股讽刺的味道,总感觉是说你问你话,你是不是傻?! “巧舌如簧!”程普大怒,勒紧缰绳,提着刀拍马就往她这边来,欲再战! 高二娘也如脱缰的野马般,兴奋的往他冲杀过来,道:“之前躲你,是为粮草,如今粮草已安,我岂会让你!江东虎臣?!我也为徐州良将,谁强谁弱,一战便知!” 二人皆升起热血,拍马来战,战三十余合,竟不分胜负! 程普是力大之人,所使的也是大刀,这般的大刀,横斩下来,是极猛的,而这高二娘竟能逞勇与他打平,就这个水平……让人惊愕! 程普越来越吃惊,也越来越吃力! 高二娘也知道,想要取这个人的性命,现下可能是不成的!除非还有地利相合,否则,想要现在杀了他,极难! 她也不是那种死磕之人,再战十合,便退后勒马,程普也被逼停下来,两人眼中都带着厮杀的意犹未尽的缠绵的仇恨的味道。 “今日不分胜负,明日再战,如何?!”高二娘道。 程普寻思了一下,今天想要取她首级也确实是难。与其如此,也不如退,便道:“可!只是你回广陵去!”是不放她过的意思! 高二娘有点好笑,也是真的恼了,脸上没了笑意,道:“你兵疲,我兵锐,我若冲杀,你拦不住我!” 程普道:“纵使疲累,也不能眼睁睁的见你去与援兵汇合!” 高二娘冷笑一声,想要拦她,也难! 她过去从旗兵手中举过旗,道:“杀过去!儿郎们,随我来!” “冲!” 竟是一马当先,完全不顾程普,就要硬冲过去! 程普吃了一惊,当下立即带兵来扛。 高二娘挡住他,不叫他组织人手阻拦和抵挡,二人立即又缠半在一起,厮杀的难舍难分! 然而,程普再能拦,也拦不住一心要突破的广陵兵,眼见是拦不住了,程普只能退一步,不甘又无奈的看着高二娘带着人奔赴文聘营去了! 程普有心要追着厮杀,奈何力不从心,只得作罢!一时引以为恨! 正文 第712章 丁奉计放火烧林 “将军,回营吧,”副将等人一脸苦相,他们是奔波着吃了诸多苦,也没讨着便宜,一个个面如土色,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高二娘虽能出城,却未必再能入城!也不算坏事!” 程普咬牙道:“走,回营向都督回禀,再定计策!” 一时率着兵马,回主营汇报去了! 高二娘一路疾驰,终于到达文聘营中,待斥侯报入,文聘得知是她来的时候,十分诧异,忙亲自出来迎! 这是很隆重的礼了,高二娘见文聘一脸胡须,满是威严与稳重,心中着实服这样的一员大将。此人在荆州闻名多年,有过人之处!统兵能力与上战能力都很强! 高二娘忙慌的下拜,抱拳道:“我小辈也,岂敢叫文将军亲迎?!” 文聘双手将她扶了起来,道:“年少英杰,若不亲迎,岂不失礼?!快快起来!” 文聘上上下下的将她一看,定睛笑道:“可是厮杀而来?!” “正是,半道正遇程普,冲杀一阵,因而狼狈。”高二娘大大方方的,倒也自信不以为异的笑,因为冲锋陷阵的厮杀,本是常事,她与旁的战将一样,只是这般自信的表情,便叫众人知道,她并未输!这就很难得了!有实力的人,总是不言自明的! “奉广陵城太守之命前来,太守有话要与文将军说。”高二娘道,“有信在此!” 文聘忙双手接过,笑道:“快请,如此豪杰,必要入帐为座上宾!” “怎么敢如此放肆?!”高二娘道。 文聘身后的众将笑道:“一力可擒小霸王者,若不为座上宾,谁可为座上宾?!” 高二娘笑了,不是因为被夸笑了,而是因为她发现这些荆州的兵将,其实挺可爱,既不猜忌也不嫉贤妒能,相反,看着也不难相处。这倒是难得。 荆州上下不愧是极为包容的地方,这军中之风,也令人轻松。 “侥幸而已,过誉了……”高二娘既落落大方,又不骄傲,很是谦虚。荆州诸将都是很喜欢这一种人的,既有能力,又不骄傲,总是特别容易引人好感。 众人便都笑道:“你若是侥幸,我等诸人又算何者?!多年以来,与江东生死决战,结怨恨多年,也未能擒王,而你一战定之,你若还要自谦,叫我等无地自容了……” 一时都哈哈大笑起来,彼此自嘲道:“征战沙场多年,不及后辈女流,后生可畏啊……” 文聘也大笑,道:“有此虎将,广陵必可守!徐州有望于此也……” “快入帐说话!”众人皆道。 高二娘笑着应了,谦让着进帐去了,宾主尽欢,她也松了一口气! 看来荆州将一旦接受了现实,是极好相处的,不至于别扭! 不管是否真正的能值得信任,至少大面上是不错的!这样就可以了。 利益关系,也不可能要求人家对你多么忠心,那也是做梦的感觉。但是不管这一点吧,如果能相处融洽,她还是选择相处融洽的。谁也不愿意与要合作的营地的人相互仇视,或是剑拔弩张的相互戒备的不得了吧?! 当然,这情况也不可能完全彼此信任,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文聘回帐后先看了陈登的信,点首道:“我奉州牧令而来,必遵陈太守所求,一力配合之!” 高二娘大喜,道:“若是如此,二娘替太守,替广陵上下,谢过刘州牧,谢过文将军与全营上下!” “太客气了!”文聘笑着让她起身,不禁叹道:“小小年纪,小小身量,做的事却是大大的不凡……叫聘万分佩服!说实话,我荆州上下与江东缠纠多年,战有胜有败,却是两败俱伤居多,从未有真正的克敌的时刻,而今高小将军做出如此大事,一报我荆州上下多年之仇,岂可用快意形容能哉!?” 他们对高二娘这么友好,一方面是因为刘表授意,他们也认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孙策被擒,出于多年的宿敌的心态,他们的心情,是极为喜悦的,这种喜悦,是连掩饰都掩饰不住的。 众人皆纷纷赞高二娘极勇,十分欣赏。 高二娘却是自谦,只说是侥幸,正好堵到了孙策,若说有谋,还是陈太守的计策好,若不是陈登,她便是有能力,也没这个机会。 众人听了都挺感慨的。心里其实也是酸溜溜的。 其实荆州能力也不弱,缺的也不过是机会罢了! 可惜,刘表老矣,也依旧没等到这样的机会。 偏偏是眼前这个年轻的过份的徐州的人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这,难免让人嘀咕,这可能就是天意如此吧…… 荆州已老,而徐州已壮……让刘表都略微有些低头了。他们也颇有些天意弄人的意思。 笑语宴宴之中,难免心里有点伤感和犯嘀咕。 笑观天下,当今之事,恐怕只要吕布父女拿到了北方,天下的事就大定了。其它的一些未收的小处,可能只是时间问题,几十年慢慢解决,半点不难。 这天下,也就没有悬念了! 而现在的悬念只剩下,吕,曹,袁,谁能幸存,一灭二而定北方! 相互欣赏吹捧了一回,这才说到军事的安排,工事防御等诸事。 文聘便问她有何安排。 高二娘道:“我欲直接与周瑜军对阵,打乱他们的布署,不能叫他们在广陵外将一切都安排妥了,那时也就真的晚了!” 文聘也深以为是,道:“聘与诸将也深以为是,若不打乱周瑜步署,等他围城,城内就成了孤城,再想突破就难了!” “另外,太守大人欲挖一条渠,若有水攻,可用来泄洪引水去……”高二娘道。 文聘打开图纸,道:“此处?!” “嗯,占到这里,便是一轮防御工事,”高二娘道。 “可守可施工,只是周瑜军必来夺,若抢而占去……”文聘道:“这是必争之处啊!” 高二娘道:“我与程普约好,明日再战,我去吸引注意力,文将军可夺之而扎营,防守而施工事……” “可!”文聘想了想,这的确是好办法,便应了,又看向她,笑叹道:“程普不仅有勇,还有谋,一向是周瑜的副手,战时向来难缠,而你竟不输他,勇谋皆不弱之,十分难得。” 诸将也笑道:“这般小身量,怎么与程普能打平的,奇怪,明日,我等也去观战!” 他们与程普都是交过手的,这个人是十分难缠的一个人,不光有勇,而且十分有谋,有时候偷袭出战都是出其不意的。 所以对高二娘更好奇了。 高二娘道:“诸位抬爱之故,明日且一并去领教可也,若是二娘有弱处,还需向各位讨教!” “讨教不敢!”诸将笑道:“若有意外,我等定助之便是!” 高二娘要的就是这句话,便道:“二娘年幼,全赖各位叔伯护之一二了!” 众人笑的不行,都暗叹这高二娘真的挺会说话!这是要他们不要只观战,要出力的意思! 果然,跟在陈登身边的人,都有着七窍玲珑心了。 众人有心想要问问吕娴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想了想,却没提。说到底,现在依旧是两方阵营的人,问这个,就是失礼了。 微妙的合作关系,也并不完全能够深信和信赖倚重的同盟关系,甚至可以说是能随时翻脸的同盟关系,能在一处谈笑,就是奢侈,就千万别谈及到一些敏感的话题,极容易触礁! 所以大家都在相对安全的一个氛围里,然后小心的试探与合作。 现在,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若说多么信重,那都是不可能! 战场之上的关系,所谓同盟,是那种前一秒在饮酒,下一秒随时能抽刀的那种,也是常有。 或是前一刻称兄道弟,后一刻拔刀相向的事情极常有。 政治,或是军事本身,若只谈情份,所谓的兄弟情,同盟等关系,本身就不懂这真正的含义。 所谓政治与军事的同盟,是在同一个理念与根基之下建立起来的体系,才真正的值得信任。 而脱离这一切,没有融入的那一种,信任,也就只是一个友谊的词汇而已! 营中言笑宴宴,相谈甚观,相处十分融洽。 高二娘受了伤,人却年轻,医术又好,这精力极旺盛。一个十几岁的热血青年的体力与精力,是上了年纪的人完全不能比的。 程普虽是男子,但是久耗之下,回到营中的时候,不光他,兵士和马都累的瘫倒了不少。 他犹自支撑着前来见周瑜。 他十分惭愧的道:“……一路围追堵截高二娘,奈何被她巧妙避了,粮也跟丢了,拦住她一回却并未伤及要害!此女正是擒主公的罪魁祸首,是普无用,无能!未得杀得此人!请都督责罚!” 周瑜将他扶了起来,道:“此女极为骁勇,我军上下皆有所耳闻,汝已尽力,不必太过自责,恕汝无罪,起来坐!” 程普这才起身,惭愧的坐了。 这才说及江夏的情况,道:“……夺城之人,正是纪灵,普打探一二,城内约有几千徐州兵,还有一些他收服的江夏兵,实力不弱!” “纪灵?!”周瑜道:“此又是一难关。再加上文聘,也有不少实力。” “刘表这匹夫,竟然将大将调出荆州,莫非他不要荆州矣?!”程普吃惊道。 “不是不要,而是眼下无外敌可袭荆州也,荆州之祸,只在于萧墙之内,他自然要保文聘,将他调出……”周瑜道。 “他若一心要与广陵共进退……”程普的脸色很是难看。 “凌统已战亡,”周瑜道:“我营上下无人矣……不知蒋钦周泰何时能到……” 程普的脸刷的白了,道:“公绩果真没能撑得过?!” 周瑜点首。 “庸医多误人……”程普道:“若有华佗,公绩还能有救……” 华佗远在徐州彭城,到哪儿找来为凌统治伤?! 二人都有些感伤。 周瑜叹道:“唯一可喜之处,在于你取了黄祖首级,也叫江东上下,略有些欣慰。” “终是迟了一步,若再能得江夏,可以屯兵,更好,然而却是被纪灵占得先机了……”程普道。 这也是无奈之处啊。 “我心忧有二,”周瑜道:“这文聘在外,终究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再加上高二娘也在外,必会阻挠我军工事,二便是渡口一带,若不平之,我江东援兵来,必要受到伏击。此便是眼前之二患也……” “远的大患,便是江夏若为广陵固守,这个城便是围住了,也怕不能持久……”周瑜道:“这对江东的实力将是毁灭的打击。会拖垮整个江东的后勤运输能力的……” “再有,便是大后方了……”周瑜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会有这么棘手,尤其是这陈登! 二人一时之间有点沉默,因为眼前的局势是如此之难! 为何,因为他们失去了龙头啊。 孙策被擒这个事的性质,太重太重了! 周瑜道:“你先休整,在营中待命。文聘在,必有战,还需你压营!” 程普应了,领命下去休息了。 而此时的黄忠,守着营,虚张着声势,其实人已经带着诸多兵士伏到林中去了,只探等着江东兵来袭营呢! 而此时奉命前来夺回营,收回渡口要地者,正是丁奉,此人是个极为心细之将,还未到营,已遣出三队斥侯来探。目的就在于探明营中到底是实是虚! 他没有莽撞的立即来夺营,因为谨慎,知道这营中必有埋伏。 没有可能会傻傻的等着他去收回营呢。 斥侯回来的时候,道:“营中有炊烟升起,附近无有鸟鸣……” “炊烟未必为真,鸟鸣也可能是被驱走……”丁奉心中更疑心了。他叫兵士守住了要道,不走了。 只冷冷的道:“前方是江,两边是林,只要守住这要道,便是插翅也难逃!我不管它营中是虚是实!我也不去试!” “来人!”丁奉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路,和密林,道:“点火,燃烧两边的树林,将之烧个精光!再行厮杀!且叫他们只能跳江而死,再赶过追杀!” 正文 第713章 火光苍茫各离散 营中就算无人,也只能躲在林中! 不如就狠一点,逼出他们! 江东兵奉命,当下执着火油之物,沿着密林开始倾倒,然后是顺着风向开始点燃!那火一遇油,噌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冬日本就干燥,那树树叶早在冬日掉光了,为了冬日里能够御寒抵燥,树上的水分本来就少!这一烧,是何等的壮阔。那火就如火龙一样蔓延出去…… 林中燃起火光,多少林中生灵涂炭,多少飞鸟飞不出,急速被火吞噬。 空气中全是烟,被风一吹,火未至,烟先到。 很多鸟儿不是被火烧死,而是呛的飞不动了,发出凄厉的叫声,迅速的砸掉地面,然后变成了一片血花! 飞极多。声音就传了过来。 “将军……”斥侯急报与黄忠道:“听风声!” 黄忠直到此时,才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不好!是我大意,竟未想到此!这下是插翅也难飞了!” 隐隐的凄厉的众鸟哀叫声,以及迎面而来的风向刮在脸上生生的疼,以及还有点看不清的火光,还有淡淡的古怪的嗅味,虽不算太呛,可是黄忠已经知道大事不妙! “今日休矣!江东营,好绝的手段!”黄忠咬牙道:“他们必已放火烧林。此时已不能再强还击,若不走,必被烧成灰炭!烧撤,撤到江面上去!” 当下顾不得许多,咬牙道:“走!” 他率着二百人,不得不弃了一切辎重,再重新回江上,沿着当初攀爬的地方疲于奔命而去! 现在就是争风速快,还是他们的脚程快。若是慢上一步,火未至,烟已经先把他们给呛死了,尤其是这风,这风卷过来的速度,是惊人的。 他们在林间沉默的奔跑,汗水浸透了背,凉的冷人心里发寒。何止是用生命在奔跑,这是生死间的争速! 沉默的,只余喘息的快速的沿着原路去。 行到半路,那浓烟先呛至了! 黄忠看着这苍茫之间的大山密林一眼,这是要把这山林烧成灰炭呐! “湿布捂口鼻,继续走!”黄忠道:“火来之前,必要下崖,方能得生!” 当下哪还能顾得上什么卫生不卫生,林中无水,用了身上的里衣的布,直接尿湿,捂住口鼻,疯了一般的继续跑! 火是无情的,火舌在火的肆虐之下,极速的在扩张! 丁奉看着火势蔓延了下去,冷笑一声,道:“不拘他有何计,这般火势,插翅也难飞!” 火光盛景,丁奉坐在马上等待,隐隐的能听见风呼呼的吹的卷起来的火星的味道,也有点呛人。然而,他们处于上风口,是不会被浓烟呛到的! “往前略探,其余人静候!”丁奉道。 斥侯领命而去,往火不会卷回的方向去了! 疯了一般的速度,终于到了崖边,此时他们回首已经能用肉眼看到火舌卷过来的巨大的火龙了。正在朝着他们吞噬而来。 火龙太大,壮阔连天,浓烟之中,像通往天空的死路。 很多兵士白着脸,青着脸,冷着汗,有些胆小的,已经瑟瑟发抖,在放绳索下去的途中因为太紧张,太害怕,就这么跌落下去,摔成了肉泥! 黄忠大怒,道:“伟伟男儿,生当为勇,死也为归,汝等对敌尚且不惧,耐何怕这火光!?” “天怒之火,如何不惧?!”有几人叹道:“将军,小人等绝不惧战死,只是这火,令人心惊胆战!唯恐是天意,要我等尸骨为灰烬!” “说什么丧气话?!”黄忠看其中几人哭了,道:“天有九意,尚有一意为蝼蚁生,这崖下便是生路!若不想死,好好放绳,切莫慌张。况且,这又算什么天意?!这是人为之祸!” 众人吸了一口气,往崖下一看,到底鼓了一些勇气来,不再像之前,有一种腹背无路,必死无疑的紧迫感。 这崖下黑魆魆的,的确令人害怕和恐慌,尤其还有江水拍打着岸底的声音,更加壮阔,前是夺人之水,后是烧人之火,前无望,后无路,几个人害怕的摔了下去,也实属人之常情。人一旦生惧,胆色皆失之时,就离死也不远了! 不过都是普通人,又有谁能要求说,所有的人,一定能笑能面对绝境呢。绝境,未必就是怕死。生在勇士营中之人,未必怕战死。可是他们怕绝境! 没有人再说话了,很快将绳索放了下去,然后一一的下崖,火光越来越逼近! 黄忠令他们先下崖,自己则像一座山一样背对着江水,直视着火光来的方向! 兵士们见他身影虽小,可是却成了坚毅的保护他们的背影,这心中便多了一些笃定! 还是有人心慌间失手摔死。然而大多数慢慢的镇定了下来,缓缓下崖去了! 黄忠最后下崖,兵士们拖住他,喜极而泣道:“将军,船还在!” “上船,退离!”黄忠道:“若火舌卷至,这崖极危!” 当下上了船,划着船,往下游避! 一条江能有多宽?!再宽也宽不过遮天蔽日的火光的视线。江对岸,正是丹阳。很多人看到这边烧成了火龙,脸色都白了,以为江东营的大营被人烧成了灰!当下急报回去! 这火势太大太猛,船刚退开,火势就已经吞到了崖下,很多树被烧成火红,连着很多的火星从崖下掉下来,以及一些大石都被烧裂开而掉下来,砸到江里,触目惊心! 火势还是继续蔓延。 便是黄忠,此时的脸色也是青白交加的。他遥站在小船上,心里略微有些迷茫。人与自然相比,总是无比的渺小,难道他还能逆行而上吗?!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 “将军,我等是等火熄,还是有什么打算?!” 黄忠道:“火势已成,恐无法再靠岸,往下游去!” “往何处?!”身边人总有一般绝望的口气。 “去江夏!”黄忠咬牙道。 江面上都能印出来无数的红光,骇人至极,黄忠知道,江对岸,必也都看到了火光,此时再不走,若对岸有船来,这两面夹击,必死无疑!当下也不犹豫,一路下游,往江夏去了。正好顺风而游而下,船速极快! 曲折蜿蜒的江流,小船行驶而上,渐渐的远去了! 而此时丁奉还在等着江岸这边的反应呢,更不曾预料到陈就带人前来援助。 陈就行到半路上的时候,已经看到火光了! 他略有些心痛之感,有这么一瞬,手脚都是冰凉的!不禁悲上心来,不止是为了黄忠,更为了已死的黄祖!还为了荆州! 江夏不保,荆州人才凋零,荆州之人,死而含冤,更是有一种同根苦命之感,黄忠与黄祖,都是被放弃的人…… 大江滔滔之下,船只倾覆,大火吞噬之中,尸骨无存啊,如这天下之势,吞噬每一个地方,小到每一个人的时候,充满着无情。 陈就的眼泪就落下来了,为荆州,为黄忠,也为黄祖,更为自己这无从把握武将命运,只能随波逐流的无奈! 他已经认定黄忠必死无疑了,因为那里的地势,他一清二楚,如此吞天之火,断断没有可以逃生的可能! 悲极之处,随即涌上来的,还有延绵无尽的愤怒和恨意! 江东! 荆州与江东之仇,积年已久,荆州与江东之恨,就在眼下! 看在眼前的火,他的心里也涌起了巨大的怒火,烧的他眼睛通红。 “陈将军!”身边副将皆道:“恐怕黄忠将军已凶多吉少……” “救不救?!”众人皆问! “便是救不回,仇人就在眼前,可报仇!”陈就道:“全营全速前进,探明江东兵所在,袭而杀之!” “可!”众人皆应和道:“为黄忠将军报仇!” 当下率着援兵,往敌营奔去。 丁奉并不知他们分成了三军离开,还会再从后返回来,眼下只顾盯着眼前的大火,直到陈就的大军快到近前,才被斥侯发现,急禀回间,才令兵士回整队形,仓促应战! 丁奉一马当先,陈就满眼红光杀将而来,浓烈的仇恨淹没了他的心绪,长刀斩来,大喝一声道:“还黄忠命来!” 丁奉也使大刀,见其力大无穷,又极猛,忙拦住,略避其锋芒,道:“汝是何人?!报上名来!吾不与无名小卒交手!” “江夏部将陈就!叫你死个明白!”陈就紧追他不放,两匹马在做着生死竞赛,“吾必杀你!且赔命来!” 丁奉哈哈大笑,冷笑一声道:“汝主黄祖首级尚在我江东营中尔,江夏也早被人所夺,你是无主失城之走犬,还敢在吾面前逞英勇!不如下马受降,可饶汝不死!” 陈就不再多言,见他避,取弓单手从肋下搭箭,朝他射去! 嗖。直取丁奉后心! 丁奉早有所备,忙弯腰避去,然后突的转身朝陈就而来,拿着大刀就朝他砍来!陈就吃了一惊,取出弓柄去挡,另手拎大刀去斩他腰下! 丁奉不得不略退一二! 陈就此时愤怒在心,犹为猛,当下大刀一举,道:“杀!” 身后所帅之兵马,火速的朝着江东援兵来冲杀,两兵相遇,无惧勇与死者略压一筹! 丁奉为激励士气更不能退,围着陈就厮杀。 刚刚一刀,已经毁了弓柄,陈就毫不留恋的扔去,只拎着大刀,死咬着丁奉不放,两人缠斗的你死我活。 然而实力相当,虽各有损伤,却不能完全斩杀彼此! 兵力也互有折损,两边兵疲,见都无援,又不能胜之,便击鼓都退了! 此时,天已擦黑,火光映着天边的云霞,更显触目惊心! 火光已经远去,这一片的山林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只是余热尚在,还有火星繁点,地上也被烤的炙热。 丁奉带着人撤退到了原先的江东营所在处,见这里被烤的没了原形,也只能先狼狈停留了下来。 兵士们都感觉到热,只能去江边取水泼地,以降地势热。 丁奉一面命人重新扎营,一面去寻敌军所在,却皆不见尸首,心中不免嘀咕,“难道是从江上逃了?!” 他心中狐疑不定,又有点忧心陈就再来袭营,也不敢离营太远。 火未灭,两边山林已经烧成灰炭,空气之中,全是呛人的余味,并不好闻! 这山林一被烧,也确实是成了开阔的无防护的营地所在! 他皱着眉头,倘若敌袭还来,恐怕这烧了的山林反而成了开阔而下的平坦之地了。这可不妙,一遇骑兵,怎么抵挡?! 须得有援兵来,重新扎营,才能重新占领这个地方! 这是必争之地,必须是江东的大营据地,才能援援不断的成为输送信息与粮草的要塞! “传信与对岸去,叫增援,另派船来,设一船坞,此地必须守住,绝不可落入敌手!”丁奉嘶了一声,受了的伤,还挺疼! “那陈就,丧家之犬,不与他一般见识,以守为主!”他咬着牙道,“若有意气之争,再失此地,无法向周都督交代!敌人也以为我江东无人能守住要害!” “是!”众军听令,迅速扎营,守营地,叫增援。 而陈就退了回去,看着火光,坐在地上休息,身上也带了伤,悲愤之极后,剩下的,略有些意兴阑珊。天下之大,无处可投! 黄祖已死,荆州如今已经顾不上他这样的人。而他也只是一个部将,根本不可能参与其中而力挽狂澜。 他虽与黄忠不熟悉,但到底是一个阵营的人,他生死未卜,更叫陈就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世间所极,何处可容身矣……”狼狈枯坐,北风萧瑟,心中仓惶。 “将军……”众人见他悲极,自然也忧心前程,道:“将军可是有另有打算?!我等只追随将军便是!” 陈就沉默了一瞬,问众人道:“如今目之所及,除了徐州可投,还有何处可去?!” 众人也默然。江对岸就算了,本就是死仇,更何况他们现在连英主都没了,还有个屁前程。这根本不用考虑。 除了徐州,真的无处可容。 “将军还袭此营否?!”众人皆问。 正文 第714章 陈登擅攻心伐谋 “已不可救,不必再袭。他们已有防备。” 况且偷袭下去为谁立功?! 陈就叹了一声,道:“且退!” 无主之将,救黄忠为义,而不是尽忠。如今这,都算有些傻气和义气用事了。心中的悲哀,难以言喻! 现下也只自保罢了。胜也不可能胜。他也没到死咬不放的地步,战过一场,便可以交代了! 当下休整一下,全军上下颇有折损,兴致也不高,收拾妥当,便回去。 回哪里去?! 文聘处! 他们一撤退,丁奉就已经知道消息了,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道:“不可大意,也许对方是以退为进,依旧要加强哨防!” “是!”众军都听令,很快加强了防守,十分坚固执守。 丁奉心里却是隐隐的松了一口气,陈就的实力还是挺强的,倘若真死咬不放,他也吃力!恐怕都没办法能合眼休息哪怕一时半刻!因为这里空旷旷的就是一个现成的靶子! 他走了,丁奉也就能松上一口气了,虽然还是有些警惕的不敢相信,但心里多少轻松了一些。 他亲自去看了看敌方的动静和离去的痕迹,这才回到营中,饱食一顿,扎下营,安排好防守以后,便亲自带着亲兵往已熄的山间去寻找踪迹了。 此时天已明,昨夜火烧了大半夜,现在已经熄了。 有些树并未完全烧倒,但外层是炭,略一用力就推倒了。 往林中深处寻找,渐渐的就开阔起来,寻到了他们离去的那个断崖,道:“不料此处还有一个断崖!” “将军,并未在渡口寻到他们离去的动静,在林中又未寻到多少尸首,如无意外,是从此处跳江了……”副将道:“然而看此险崖,跳下去,岂有活路,必凶多吉少!” 另一部将笑道:“恐怕是喂了江鱼!” 丁奉眯着眼睛,道:“这可未必!” 众将一愣,便都不笑了,听着他说。 “本来好好扎在此地的营,突然被人偷袭了,他们必不是从渡口那上岸,而是从此处上来,既是从此上来,必有船只在,若是下去,也有船只走,看看,这是烧成灰的绳索痕迹……”丁奉指着道。 众人一惊,狐疑的往下看,见无船,心中也有些明白,恐怕真是从这里逃了。一时有点郁闷,道:“那火不是白放了?!” “哪有白放的火?!火光一烧,不就将此处给烧露出来了?!若不然以我军兵力要在密林中寻,恐怕就错漏了此处,待大战开始,这里就是一处漏洞,千里之军,可会溃于奇袭啊,现在发现了不是更好?!”丁奉道。 “将军英明!”众将皆心服之。 “问题在于,他们有多少人跑了,我军也不知……”丁奉道:“可惜了,后方若是我军拦阻,在江上遇上,必死无疑。” 只是可惜援兵还没那么快到。 众人一想也是深为遗憾,道:“恐怕偷袭周都督舰队者,正是这些人!” 丁奉巡视了一下周围,道:“此处设一哨岗。盯哨江上。若再有人上来,击鼓预警!” 众将皆从之,应了声是。 “渡口也需设立船坞,不可只在渡口守津,更需驾驶小船来这崖下再巡视一二。方可放心!”丁奉道:“崖上有哨,崖下有船,双管齐下,才可安心!” “谨从将军令!”众将心服不已,当下便各自安排去了! 丁奉往崖下看了看,道:“可惜叫他们逃了!” 既然能逃得掉,他猜人必不多,人一多,便可能先乱而不整,就没那么跑得了!希望他们在江上遇到江东兵,那基本也不可能再有活路了! 丁奉要下去回营地,又吩咐道:“多备怪石重物在此,有备无患!” 众人听令,他才下去了。 跟着他的小将们级别都不高,因为现在的丁奉级别也不高。待他一走,几人聚首在一处道:“丁将军才能不堕于周都督之下!可惜生不逢时!” “休得胡说!”一副将斥道:“此言若传出,会害了丁将军。” “此处都无外人,说说又怎么了?!难道你还能将此言传到周都督营中去?!”众小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声音却是小了不少。 “周都督与主公情谊比金坚,我们丁将军又如何能比?!上有才能,又有情谊,便是不逢时,也只能等而已……” “以丁将军的谋略,自有时飞之日……” 副将见他们说的小声,也不算离谱,见无外人,便没再管了,只是下了营地后,将此事给说了。 丁奉听了,略有些闷闷不乐。 “将军莫非入了心?!”副将道。 “生的逢不逢时,不是我说了算,上有才能大将,我本也无怨,若说嫉妒周都督,我远不至如此心眼小。我担忧的不是个人之声……”丁奉皱眉道,“对于江东的前程,有些担忧罢了。” “将军既有疑议,何故在周都督帐下时闭口不谈?!”副将道。 “周都督与鲁大人,以及江东后方心意已定,我若不合时宜的说些什么,便是不识时务了……”丁奉道:“事已至此,无可转寰。只是看这情势,若成还好,若败呢,江东将要俯为臣下,事于徐州,以主公之志,如何甘心?!他必生不如死!” 丁奉是有决断,并且是有大局观的,他着政治上的觉悟和狠决。 “将军以为,此事有风险?!恐怕周都督也有所考虑吧……”副将道。 丁奉拧眉不语。 良久,才道:“若依我计,我必从主公命,立孙权为江东新主,立即全力趁荆州空虚,拿下荆州,用荆州换回主公!” 副将是他心腹,笑了一下,道:“所以将军才不能帅师一方大军。此间有疑问二,一是万一拿不下荆州,将江东的颜面置于何境?!徐州必全力支持荆州,拿下来了还好,若拿不下来,江东已立新主,届时天下人说新主故意不尽江东举力,便会非议孙权,那时新主无威无望,又令天下疑心,如何坐稳江东?!二便是,就算是拿下了荆州,这里面依旧有两个问题,一是,荆州换主公,徐州眼中,荆州与江东,本可一包而二囊括之,只要会谋算拖延,自可都包入囊中,为何要换?!不换只拖着,届时江东又如何是好?!据着荆州,与之僵持,天下人只会说,孙权不求主公,反而只顾夺州郡之地,威望自茫然无存,如何坐稳江东?!徐州便更持了一个攻击之柄。二便是换回了,请问,江东之主是谁?!” 丁奉听了,哑口无言,良久不语。 “将军只考虑到军事上的考虑,而时势一事,恐怕更复杂,”副将叹道:“便是有一腔热血与赤诚之心,拿下了荆州,天下之事也不是江东说了算,不是想换就能换的,这其中的事,还需仔细衡量。” “我自知晓,只不过是可惜罢了……如若人没那么复杂的心思,不总是愁时势的考量,未必就不能出奇制胜,迅速定下大事,”丁奉笑了一下,道:“如你所言,我在析清时势之面上,还是不如周都督多矣!” 他是服气的,他现在毕竟还算年轻。如今便已有此谋略,假以时日,必是大将!因为思虑周全,敢作敢为! “所以才不能出奇,而只能求稳,周都督才没有下令要去围徐州,或是攻打荆州啊……”副将道:“主公被擒一事,终究是非同一般!已经大半脱离军事所能控制的范围了。” 丁奉点首,深以为然。 就算战而胜,也未必能叫此事胜。 这就是势时之事,最最难办的地方。 这样的大事,你就算把广陵淹了,人都杀了,江东也未必就赢了。这就是最要命的地方! 孙策从出事后,其实江东举力而来,便是有实力能够赢得这场大胜,也未必能赢得整个的时势! 而这,就是陈登最最要胁江东的地方。也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擒王的原因! 其实有些真话,不是丁奉一个人这样想,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可是不能说!因为要孙权直接成为江东新主,才能真正的摆脱徐州与陈登所设的陷阱和圈套。 可是,这件事的微妙就在这里。孙权不能这么做!而他们这些大将与臣子也不敢这么说!说了就是不义,不忠! 这件事只有一个破解的方法,要么有足够的实力,很显然,江东的实力不足!江东就算孙策在的时候,频频过江击北,也难以取得成就。 要么,就是孙权能够有雄主的狠辣,甘愿背负骂名,舍弃孙策,也要保得江东的基业!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甩脱这个陷阱。这也是丁奉想要的办法。 可惜,孙权不会这么做,这么做的后果后患无穷。不仅仅只是背负骂名那么简单。而是孙权在孙策的光环之下,他是不够有威望的。他一旦这么做,一是镇不住,二是人心不服。他可能会彻底的被动,而江东政权,彻底的土崩瓦解! 所以孙权选择了尽力的集聚人心,宁愿从事于此,暂代江东之权,也绝不敢真正的立为江东之主。 一是不能,二是不忍心江东一切毁于一旦啊! 现在这个情况,是很糟糕的。 江东还是有多数,如周瑜等人,皆是孙策心腹,是要全力营救孙策的。而一旦开口说了这种话,真的就是与他们为敌了。 如今江东阵营之中,其实,已经有些分裂了。 心腹之人,全力营救孙策,还算能集聚人心。组织一切,不惜代价。而如丁奉类者,其实,心里是犯嘀咕的。政权的交替是极为冷血的,主未定略,他们绝不敢献谋,他们也不敢这时候说话,宁愿选择不说话! 丁奉现在也只是说说罢了,有些话在群臣之中,他是绝不敢多言的。 “试试看吧,也许碰了壁而不能成事,便要另寻他法了……”副将道。 “就怕那时候,两计都晚了,都无法再施任何一计,双管皆废驰啊……”丁奉道。 一时都沉默了。 算了,守江吧! 陈登在城中,魏续坐着呢,说到徐庶准备出使江东的事,陈登便笑道:“也只他去可,我若去,立即就能身首异处!” 说罢哈哈大笑,道:“希望能活到那时候吧。” 徐庶出使江东也是大战之后的事情了,不会在这一时。 魏续心里挺佩服他的,知道他做了随时身死的准备。 “江东焉能不恨大人?”魏续道:“只恨不能生啖你肉!” 陈登却是只笑,豁达的不得了。 “徐庶大人已令郭娘子帅大军阻击蔡瑁,只是不知可能破其军……”魏续道。 “荆州不改姓,蔡氏便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陈登道:“不可能轻易的完全败落的,但能消耗些他的实力很不错。只是,我却担心,他回了荆州后,恼羞成怒,会怒而来攻广陵。尤其是周瑜必已命人去说蔡瑁,共狙广陵……” 魏续吃了一惊,脸色微微一变,道:“如若江东与蔡瑁联手,如何是好?!” “我能想到的事情,元直更会想到,他不会坐视不管的,有些方面,魏将军要信任我们谋士之间的默契……”陈登道:“蔡瑁该打还是要打,能打的时候就尽力的先消耗,可是要利用的时候,也得利用不可……” 魏续不解,抱拳道:“愿陈大人明示,愿闻其详!” “蔡瑁最在意什么?!”陈登道。 “自是荆州,毫无疑问,”魏续道。 “这就对了,荆州是他的死穴,”陈登道:“周瑜必派人去力劝他主战于广陵,然而,若郭娘子率师伐他,实力受损,他心中恨徐州,自然也有意动,但又怕实力耗尽,便会犹豫不决,而此时登的人也劝他趁机现在去偷袭江东,可唾手得之江东,若魏将军听此两言,会怎么想?!” 魏续道:“我必不中计,知道这是两方各有打算,皆欲利用之!” “不错!”陈登道:“若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他,江东其实是想把他诱出荆州,好夺下荆州,然后交换回孙策,蔡瑁疑不疑心,而此计周瑜只怕也能猜出,他必急而用人激蔡瑁,极力的要联手结盟,周瑜越急,越让蔡瑁疑心!此计便成了……” 正文 第715章 周瑜壁观放冷箭 魏续服的真的五体投地了,道:“大人好计!这是要逼蔡瑁去攻打江东,一箭双雕!” 既打乱了江东的步署,又能叫蔡瑁忙一点,不至于把荆州把的死死的,更不会整天闲的没事,就想来掺合一脚! “周瑜心急,越心急,我们胜算越大,”陈登笑道:“我却不同,我敢豁出生死。他却不敢真的输了孙策的命!所以,战略上,是我们虽处弱势,胜算却大!” 魏续道:“但愿此计能成!不然蔡瑁回荆州,兵力不弱,总是后患!若两兵相合,对于徐州来说,可是大患!” 就怕蔡瑁真豁出去了,这个时候来掺合广陵的事情,或是去击徐州,这就真的麻烦。 陈登必须要祸水东引,也必须得这么做! 他也是有把握的,虽不可能是十全把握,但他知道,蔡瑁这个人野心不大,最在意的,最终的目标的只是荆州!最在乎的就是荆州。 有这一个弱点,或者说是软肋,本身格局甚至不比刘表的人,这样的人想要利用,可比刘表这个老家伙好对付多了。想要引他上钩,也不算太难! 蔡瑁与刘表是完全不同的,刘表现在肯来助广陵,是知道自己将死,震不住的,所以要为荆州找后路,他不是真心的服从徐州。 蔡瑁不一样,他不及刘表看的深,看的远,行事就会急功近利。急功近利的人,最好利用! 不像刘表,只是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罢了。其实无论是威望还是能力,以及个人的谋略,都算是一等一的一方豪雄! 陈登知道,徐庶自然也有默契。 他在寿春也没闲着,已经在开始安排人手了! 而陈就很快沮丧的回了文聘这儿,进了帐,垂头丧气的道:“就无用,并没来得及救援得黄忠将军,黄忠将军现下生死不知!” 文聘忙叫诸将扶他起来,赐了坐,这才细问道:“可是遇了敌营增援?!” “江东之将丁奉,援兵前去纵火烧林,黄忠将军避无可避,恐怕凶多吉少,是末将去晚了……”陈就羞愧的道:“如今那渡口已被丁奉所夺!就与之交战一场,没讨到便宜,见事不可为,悻悻回转,惭愧,是末将无能!” “不必自责,能自保而回,已是幸事!”文聘道:“且去休整一回!将后再议!” 陈就抱拳应声,出帐去了! 文聘眉头紧锁,道:“事有不妙啊!” “我军实力还是太少,如若占得这个渡口,便能断了江东输送的枢纽!”一将道:“可惜了,实力不足,恐怕此处只能被江东所得了。对岸便是丹阳,如若有源源不断的兵力和粮草送至,直接过江便可,一旦实力大增,恐怕我营都会变得很危险!” 文聘沉吟着盯着地图,不语。 正说着,外面有斥侯来报道:“禀将军,江东之将程普在外叫战,指名道姓要高二娘应战!要报昨日之仇!” 文聘领着众人道:“走,且去观战!” 说罢带着人一并出营来了,高二娘叫骑了马出了营,带着她的广陵兵马,精神抖擞的正与程普对峙呢! 程普身后的大军之中,隐藏着周瑜等众将,高二娘深知这一点,然而,她并不确定,人头攒动之中,究竟哪一个是!她只是猜必是如此!因为现在江东之人,恨她入骨。对于擒了孙策的罪魁祸首,哪一个能饶得?!就算杀不了她,也一定会亲自来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那边陈就遇着了刘磐,说了黄忠之事,刘磐悲叹了一声,道:“黄将军也算是为荆州尽了忠,全了义!待吾回荆州,亲自为黄将军上祭,以怜其忠!” 陈就有些沉默,见刘磐连滴泪都没落下,心里极不是滋味!哪怕是身边常用的马,哪怕是养的一条犬,折了,也会伤心的吧?! 刘磐并非心硬如铁之人,恐怕在他眼中,黄忠不过算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卒将。而他在让他押后离开的时候,已经做好了牺牲他的准备了。 刘磐被人匆匆的叫走,出营观战去了。 陈就觉得有点可笑。 他的心里是极悲哀的,他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江夏城被夺,黄祖死,张硕死,邓龙死……黄忠也是…… 物伤其类,他陈就在荆州又算是在什么位置呢!? 一想到此,这心里就禁不住的发冷,冷笑连连! 最终不过是心里默然而不为人知的沸腾与悲愤,外人不可知也,且慢慢的成灰,化为灰烬,归于平静。 “出了何事?!”他拉住一队要出营的兵士问道。 “鼓声,周瑜营中大将程普来叫战,高小将军前去应战,吾等奉命前去增援,万一有冲战,护身后大营。”那百步长道。 “高小将军?!”陈就道:“广陵城中女将高二娘?!” “正是她!”那百步长说完,便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的出营去了! 陈就也不休息了,上了马,取了兵器跟着出去了! 出了营十里,果然是两军对阵呢,前方传来阵阵击鼓之声,这是古代战场特有的特色!陈就往前,见文聘在后,带着人稳重的在一边观战,便忙上前去道:“将军,就愿意前去助阵,若有不妥,就可迎救一二!” 文聘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坚毅,道:“可!” 陈就抱拳,便忙去了。 身边刘磐拧了一下眉头,对文聘道:“陈就有他心!” 文聘不语,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和选择,对于刘磐来说,荆州是他效忠的一切,因为他姓刘,更是刘表的侄子,拥护荆州的一切,就是他的使命。 而陈就来说,他现在是茫然的,无比的茫然的,黄祖是他直接上司,他已经失去了江夏城和上司了,正是要投奔去处的时候,此时见到高二娘,也许就是上天指明了的路。 对刘磐来说,也许是背叛,可是,对陈就来说,这是光啊。 不能要求他的上司死了,他还得以死效忠江夏和荆州的。 刘磐这一言,其实有点过了! 因为这时代,就是这样的,默认的规则就是,失去了上司与城池的战将,可以再行择主。正所谓,主择臣,臣也择主。这就是这时代,这世家,这默认的社会的规则,军中的规则。 对从军的人如此,对是士人也是如此! 刘磐自有他严苛之处。 “文将军就是太仁下……”刘磐道。 文聘就算带有重任在外,也是刘表最信任的一员大将,独守一方的那种,连刘磐也无法比的人,他是仁下谦让,可不代表他没有威严,听了便道:“黄祖已死,陈就有再择主之能,这一点,聘不能阻止!” 这也算是一句公道话了。 刘磐听了,叹了一声,道:“何不将他纳入文将军帐下呢?!” 文聘没有回答。 在他帐下,与在广陵帐下有什么区别?!很快,就要成一了。 而刘磐像那个抱着最后尊严不放的人,其实未必有用,改变不了真正的核心的。 相反,可能会因为太偏执,以后只会无处可容身。 刘磐看了一眼文聘,终究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至于的,文聘已被叔父托付于徐州,他身为荆州大将而成为徐州大将,比他主动投效,反而更有利的多。文聘不蠢,他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到嘴边的不客气的话,反而得慎重说了! 那边陈就已经到了,高二娘听到后方有马蹄声,回首一瞥,见一战将,身上虽破败有交战过的痕迹,眼睛却独有的清亮,却是愣了一下,不禁一叹,这个眼神,是熟悉的感觉! “末将陈就,愿来助高小将军!”陈就上前道。 高二娘道:“江夏黄祖帐下之将陈就?!” “正是末将,”陈就道。 “好,汝且在后观战,等我撤回,再与汝说话!”高二娘道。 “末将从命!”陈就不仅没有感受到她的排斥,反而感受到了接纳和欣喜,还有欣赏,心中便是一松,没那么紧张了。 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了,他已经都快忘了! 荆州兵马众多,很多战将也是有本事的,他这样的,不显眼。不出彩。人才济济的地方,总是会忽略到一些个人的才能的。因为太多,而不知利用,如何善用,被忽略的就多。 人才虽在任上,却依旧渴求赞赏。 陈就也不例外! 他归于她的徐州兵中,只见高二娘已经策马俯低身体冲出去了!心中不禁大大的赞了一声,好身手!像只雄鹰一样的速度。朝着目标而去! 那边程普也严肃的死死的盯着高二娘策马冲出来了! 两人交汇,先是铿锵一声,锐兵交击之声,斗的你死我活。这两人过招不是第一回了,可以说是第三回,所以都很熟悉对方是实力不弱自己的人,都面色严肃,严阵以待!他们交手,两军营中都在观战,都很紧张,就指着哪方败了,可以趁势掩护一番,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两方都是这个打算,所以只是先战将交手,见事行事的意思! 程普见她用枪如神,自己的重锐之兵都未能讨得便宜,心中极不服气,道:“……你不过是用个巧劲,真正用重兵,你不如我!” 高二娘不答,眼神却用余光往程普的军中瞥。 程普大喝一声,道:“普在此,看哪儿呢?!敢小普至此,看刀!” 高二娘放了个破绽,开始绕圈行走,程普岂肯放过,纵马急追阻截。高二娘一边纵马,一边频频的往他这边营中看。 程普心中发虚,见她如此,拎了弓搭箭,就朝着她的背放箭! 听见破空之声,高二娘侧身避过,突然调转马首,杀了个回马枪! 枪尖朝着程普的咽喉直接侧面而划来,程普吃了一惊,忙用大弓挡过,才堪堪保住了脖颈,待错身而过之时,身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好生厉害的回头枪!”周瑜身着普通战士服,骑在一匹普通的马上,道:“此女身手不凡,德谋未必能拿得下她!” “将军还是小心,不可露头,此女将正在寻将军所在,恐怕她已料出,将军此时必在观战!”身边有亲兵急道:“此女极擅偷袭,切不可大意,恐有冷箭!” “她的直觉倒是敏锐!”周瑜心里挺有感触的。说直觉,其实是个玄的东西,有时候这个东西,就是一个战将的天赋,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它可能就是一种天赋,属于战将在战场上能够出奇制胜,或者是自保余身的敏锐。 这是天生的! 周瑜并不敢轻忽大意,已经是暗藏了弓在手,箭就在箭筒里,似乎在等着时间可以放冷箭! 对放冷箭这种行为,他也不以为异,他虽叹于她的身手,可是,对于擒了孙策的人,便是恨的,是不介意用非正常手段杀了她的。 她一死,可重挫广陵城陈登,断他一臂! 此事,周瑜心中所虑,是连程普都没有提前说明! 他握紧了弓,已经毫不犹豫的拎了箭羽在手,搭在了弓上! 弦拉满,预测着她的行动方向,然后嗖的放了出去! 冷箭何其的快! 那边陈就早吃了一惊,立即拎弓搭箭,放出一箭去,却已是晚了,想要阻那箭,根本来不及,战场上这种冷箭,都是一秒,甚至几毫秒的事情。待人反应过来再去阻截,根本就不可能来得及!除非能提前预测到,并且立即与它同时发出,并且准头要准,才能真正的阻止。 所以陈就做的并非是去阻截那冷箭,只是朝着高二娘去了,箭发出后,他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道:“高小将军,冷箭!” 他的箭正中高二娘的枪柄,那枪受力,让她整个人都吃到侧边的力,差一点栽倒下来,马儿就不自觉的往侧边移了两步。 就这两步,周瑜的箭已沿着她的腋下穿过,差点就中心脏了! 直直地直入地中,高二娘都惊着了,出了一身冷汗,一枪挑开程普。 程普似乎也受了惊,迟疑了一瞬息,反应过来后,便忙追杀高二娘! 正文 第716章 陈就投效高二娘 紧接着第二箭到了。陈就这一箭却已有所准备,箭几乎同时发出,两箭相击,纷纷落地。第三箭又来了,陈就之箭与之相撞,又落了地。 周瑜见三箭不中,便没再发箭了!十分遗憾。 而这边陈就已经用尽了力气,微微喘着气,他已聚精会神到极致,极累,便擦了一下汗! 文聘与身边诸将皆心惊,道:“好生惊险!江东好卑鄙!” 怪道刚刚程普说休往别处看,原来后营中暗藏了弓箭手,如此身手,这个准头,极为难得! 而让他们更惊愕的是,没料到陈就的箭术也如此精湛! 在战场上的临时应对能力,其实不单单只是比的箭术。箭术可以在靶子上练,在校场上练。然而再怎么练,在这死地上箭术再厉害,也未必能够有这样的临时反应能力! 这考验的不仅仅是箭术,更是心理预测和箭术的准头,以及心理上的巨大的压力。 能将三箭反击成这个样子的人,可堪为神箭手了! 江夏黄祖原部下都这么强的吗?! 怎么会如此的呢?! 文聘看着陈就,暗中惊叹了一声,这等绝技,原不该是这样的位置。想到黄祖那个人的德性,文聘便有点明白。 可惜了。 身边之人皆面有愤色,怒于江东之阴险。 高二娘一面急观敌方阵营,一面大喊道:“何人藏头露尾,不敢露面?!莫非是周公瑾亲自来压阵?!胆小如鼠辈尔!既来之,为何不露面只暗中伤人!江东之英杰,皆是此类人矣?!” “将军切不可应声,她在激将军露面!”众人劝周瑜冷静。 周瑜的确是没有打算露面的意思。不然就坐实了这放冷箭的事实了。既取不中,那不露面,怂一点也没什么,只要没有实证,谁能说,一定是他! 周瑜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更是江东的都督,是江东的尊严,他能露面,可是江东的尊严不能! 高二娘见半天那边无人动,盯着程普道:“原以为程将军是个英雄,不料是个狗熊!原以为能堂堂正正交战一场,竟然还暗伏弓箭手,既是如此!何须与你单匹对阵?!” 程普理亏,不答,装死! 那边陈就见到高二娘指令,已是冲马而出,从旗兵中冲过旗,道:“杀!既然偷袭,何须与之讲理!?” 徐州兵早怒不可遏,不齿至极,跟着陈就就冲杀过去! 陈就到高二娘右侧,两人来夹击程普! 周瑜阵中自也有战将相护,当下也是驱兵应战! 这边文聘哪能认输?!见有如此好机会,便也驱兵而进杀。 然后单将之战,变成了混战!杀的是遮天蔽日,你死我活! 荆州战将也是很猛的,冲上去便围住了程普,团团相围,皆纷纷道:“他既如此不齿,我等来助高小将军应战!” 程普双拳难敌四手,狼狈不堪,便是有江东之将相围,也因为不敌,而只能且战且退! 他倒不是惧死,而是心虚了,所以这狼狈的不行! 而文聘拎着大刀,一面带人冲杀,指挥作战,一面左顾右盼的在找着什么。本以为能捡到个对方的主将能战上一战,奈何左右遍寻不着周瑜,便只能作罢。 不过他的收获不低,反正他是占上锋的,江东不敌,节节败退,文聘也没吃着亏! 酣战至一场,双方这才鸣金收兵! 两边的反应是完全不一样的。 程普虽然败的不显,也没那么惨,但是这就是闷闷不乐,不吭声! 而高二娘等人却是高兴进帐中见文聘,大肆的嘲笑了一番江东兵,然后哈哈大笑的见过庆贺了一番。 文聘笑道:“能略压对方一头,皆是因为敌方周瑜不能露面。江东营实力还是很强的,虽有胜,切不可大意骄傲!” 诸将皆笑道:“是!” 嘲笑了一番不敢露面的周瑜,然后整了一下军营和装备啥的,就围着高二娘去庆祝了。也就是围着篝火,喝点酒,较量一下身手,但他们都被高二娘的胆气折服,关系极好,哈哈大笑声不绝于耳! 刘磐在帐中见了,略有些闷闷不乐,不知道是因为猜忌高二娘,还是郁闷于陈就! 文聘只装不知,低头整理军报。 见刘磐叹气叹的太明显,他还装不懂的笑道:“有此二员骁将,当高兴才是,何故频频叹气?!” 刘磐有苦说不出,他总不能说,真不知道这陈就有此箭法,若不然,无论如何也加以笼络,绝不叫高二娘得了这个便宜! 文聘也猜到他的想法,不说他哪能不知道,只不过心里却是笑了一声。人的能力一方面是天赋与勤奋决定的,另一方面却是与谁共事所决定的! 与强者共事,只会越来越强,与弱者,或者是压抑才能的人合作,再有才能与天赋,也不过是沦于平庸。高二娘身手过人,与他的能力才能配合完美。 这说起来也确实是搞笑的很。恐怕黄祖都未必知道陈就有这般箭术。 文聘沉默着,也略有些走神。 所以为啥战将终生所求,愿意追随的都是强者呢。就像那吕布,名声臭的跟屎一样,也依旧有很多战将不离不弃。因为人慕强,天生也愿意变得更强。 而与强者合作,若寻到了默契之人,对个人能力的提升将是质的飞跃,全方位的那种! 这陈就在黄祖帐下的时候,文聘也只听说过他擅于统领舰船。这才是最讽刺的地方。 只怕此时刘磐也是有苦说不出吧。 也许黄忠也是如此。 自己眼睛拙,手下有能力的大将有,却不知道怎么用,那能怪谁去?! 刘磐闷的不行,发了一会呆,抱拳告退出去了。 刘磐一走,他的幕宾才冷笑了一声,道:“陈就毫不犹豫的就直接投奔高二娘,只怕与黄忠之事不无关系。这口锅,与这位刘将军,说无关,谁能相信?!他为黄忠之上级统领,却不愿意回援相救,陈就岂能不心冷?!有此决定,也无可厚非!” 文聘道:“他也是因为无路可走了,才如此!这陈就的确算有决断力!今日立了功,入了她的眼,以后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就是人的机遇啊。”幕宾上前,道:“将军往后归于徐州,必能重新统荆州诸务。某有一言,还请将军听之!” 文聘料到他想说什么,点点头。 “切不可与刘磐交往过密!此子不安份!将来恐怕越趄代疱,欲要控制刘琦长公子!其人行事眼界窄小,而心却甚大,养肥而又野,恐怕……”幕宾道。 文聘听了皱眉,道:“他能力不行,异想天开!” “将军可不能大意此人,人的心是会养肥养壮养大的,将来若主公仙去,这刘磐凭着曾经之信任,心大若此……会有什么事不好说!他能力是不好说,眼神也不好使,可是这人虽蠢,谋却不弱,某只是惧将军被他拖累……”幕宾道。 文聘坐不住了,起了身,想到刘磐这人,万一在军中有什么不妥,真的不用等将来,现在交战之危机时,就能将他给坑苦了。便道:“……我先劝他去徐州。让他去寻刘琦长公子!” “极好。他留在营中,万一……”幕宾道:“现在之战机,如此险要,随时都有极大的危机,有此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还是打发他先去徐州要紧!此话,将军只语重心长与他说便是!” 文聘点首,觉得刘磐早点走,他压营才能安心些,便决定了,再找他说,措辞都是现成的! 不然高二娘在,陈就又在,刘磐又是一个不稳定因素,若是惹出什么事来,还是坑的他! 帐外,诸将饮了些酒,各自回帐中休息去了。 高二娘拉了陈就进了自己的军营,到了帐中将他按在席上,纳头便拜,道:“今日多谢救命之恩!” 陈就急的跳了起来,哪里坐得住,道:“怎敢当小将军如此大礼?!折煞我了!” “你且坐,这礼你受得!”高二娘将他重新按住,拜了一拜,道:“救命之恩不言谢,若陈将军愿与我一起共事于陈太守,太守大人必喜极而泣,徐州上下皆喜得此神射将!不知陈将军可愿与我一起效忠徐州,共助徐州谋得大业!” 陈就起了身,却是请她坐了,重重的单膝跪了下去,一拜,抱拳道:“就无用之将,失主失城之人,若高小将军不弃,愿投效小将军麾下,以助一臂之力,以后但听驱使,无有不从。若有不听,若有违此誓,天地共诛!” “快快请起!”高二娘喜的见牙不见眼,按着他坐到席上,哈哈大笑道:“岂有不喜之理?!此事我即刻报与陈太守,他必喜之,待报与徐州,为你请封将名!” “多谢高小将军!”陈就笑了,这位高二娘,虽然能力过人,也稳重,但也有孩子气的一面,这脸色就是禁不住的雀跃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像个孩子! 可不是嘛!年少成名,一经战,天人何人不知,何人不晓?!这般年岁,再有能耐,也毕竟是一个少女! 她兴奋的道:“我写信与父亲,他必也喜之!如今不只他有追随之战将,我也有之,且不弱于他麾下之将!” 陈就看她这孩子气的一面,不禁也露出真心的笑容。这心里的压抑,似乎一下子就轻松了。 黄祖之死已不可追究,而江夏之城,也不必夺回。 至于荆州,也早晚都是人手中之城。 既是如此,他已经尽了忠,尽了人臣之义,足够了。 剩下的是他投效前程的己之义。 高二娘犹在兴奋之中,道:“你的箭术很特别!” 陈就谦虚的道:“远不及小将军,岂敢逞勇?!” “不必过谦!你的箭术威力是不如主公,然而,这等的预判能力,这是天赋,便是我也不及!”高二娘像得了宝似的,道:“今日你也累了,先去休整,待明日合兵为一营后,我再与你试一下箭法!” 陈就抱拳道:“就从命!” “走!我送你回营!”高二娘像个珍奇宝贝似的宝贝着他。毕竟是第一个主动来投效的战将,也是第一个她手下的战将,岂能不兴奋?! 陈就哭笑不得,只能从命,高二娘将他送回营,这才转身去写信寄出! 陈就心里挺高兴的,至少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高二娘并没有因为他是江夏之人,而猜忌不用他,也没有因为才能而猜忌他。她很坦荡! 看着眼前的自己的人,道:“我已投效高小将军。汝等可愿随我一并追随之?!若不愿,可入文将军大营!” 众人皆道:“我等自随将军,生死相随!” “好!”陈就润了眼眶,道:“从今日起,我等已改为徐州之姓。生为徐州立功劳,死为徐州争荣耀!” 众人皆喜泣! 第二天一早,两军合一,切蹉较量。两兵营中之人,很快融合,强强联结。而高二娘则与陈就形影不离,拎着弓,搭着箭,对着天空和树林射了多少回箭了。 文聘见这二人如此相合,也有点惊讶,想一想高二娘这坦荡的性格,似乎也不奇怪。坦诚坦荡的人,总是亲和力过人的。她们身上有着别人所没有的优点,收拢一个失了方向的老将,似乎极易! 当然,陈就也不老,但是相对于高二娘而言,的确算是老将了。 不过陈就也是有魄力的一个人,决断下的快,而自己行事也圆融。 到了他这个位置,能不以事一个女将,而且还是少年人为主而耻,就已经是个巨大的不可替代的优点了! 文聘也没想那么多,急寻了刘磐过来,开诚布公,道:“聘虽已至此,犹忧心荆州之事,只是恐不能回。又怕主公有甚意外。主公将重任交与你我,你我皆在此,若江东重兵来,你我皆有不测,如何向主公交代,如何又扶助刘琦长公子?!” 刘磐一听也甚为忧心! 文聘道:“聘思来想去,不如派人护送你去徐州,去与琦长公子汇合,蒯良已在去了的路上,汝去之后,听从他行事便可!不管是你折了,还是我折了,至少还有一份遗书在,便不能被人更改主公之意志!你我二人,必要保一人得生。若都无恙,自是喜事,若有万一,也有保全……此是两全之策,不知你意下如何?!” 正文 第717章 若以亲故谁为忠 刘磐一听也是,道:“将军所虑甚是,既是如此,我即刻出发去徐州。倘我被徐州所害。你在外,也有所防备!” 他俨然是把徐州当成龙潭虎穴了! 文聘义正严辞的道:“正当如此!此去定要当心!” 刘磐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情绪涌出来,抱拳道:“文将军也当心,对于广陵,当以保存实力为主,能助便助,不能助,切不可折损自己过多实力!倘若徐州兵败,广陵兵败,我荆州只是暂时低头,寻得机会挣脱束缚,将来文将军可保刘琦长公子再行自立为荆州主!” 说罢落下泪来,他是情真意切的,真正的情感的涌现。显然是将现在的情况当成是忍辱负重了! 文聘听的也有些动容,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抱拳。 当下吩咐安排好人手,便送刘磐匆匆的离开了。 文聘回到帐下,沉默了很久,心里其实有些感伤。不管刘磐有多少的私心,他也是忠心的,他对荆州的情感,不止是为人臣,更是为刘氏子弟,十分操心,比他这样的更操心。 其实算起来,也实不该怪他。因为这也是他所不想的事情。 见文聘伤感,十分动容,他的心腹幕臣道:“刘磐将军虽有忠心,然而,终究抵不过时势。如今连主公都略有些屈服于时势,他却看不分明,忠心虽好,却未必妙。依我看,他此去,未必是刘琦长公子的助力,相反,可能是阻力!” 这性格是忠,可是拎不清的话,真要生点啥事,那徐州就真的成了龙潭虎穴了! 文聘道:“若因他此去而害了他,聘倒自责!” “总好过他留在此地坑将军好!”幕臣道:“性情如此,看不清时势,还要逆势而为,总归是错的离谱!” “他也可怜,毕竟与我不同,是刘姓人!”文聘叹了一声,挺伤感的。 幕臣道:“将军此言谬矣,并非因姓刘而与主公更亲密,若论亲近与信任,这荆州上下,焉能有比将军更受主公信任之将?!刘磐是占着亲故,而蔡瑁则是沾着戚故!只有将军与蒯良大人,才是真正的最值得信任的人,一个主公放在身边,视为心腹,二个便是将军,置于外,护荆州多年,才致无恙。荆州上下,无有能与将军所能比者!” 文聘想到这个,心里更伤感了,道:“主公对聘恩重如山!” “既是恩重如山,更该承重于托付!”幕臣道:“主公明言将荆州与长公子托与将军,归于徐州,以得庇护,便知以后,怕是再无自立之时。刘磐将军的话,将军切勿入心,以免误入歧途,害了长公子与自己之荣辱!” 文聘道:“我只是一时伤感罢了。并未有何想法!我自知晓,身为人臣,若归于人下,便要改忠于徐州,这一点,我自分明,这也是我与刘磐想法不同的地方!” 幕臣见他心中清楚,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天下易主,是常事,人臣易主,更是常事。身为人臣,在主公帐下时尽其义,将来归于强人,也尽其忠,自可两忠两义皆可齐全!此才是世间,为人臣之道也!切勿因私义盲目而闭塞耳目,此类者,虽死无义!” 文聘吸了一口气,道:“我自知晓!不至盲目!” 幕臣这才笑道:“终于将之打发走了!他到了徐州,想要惹事,坑事,有蒯良在,也未必能坑到长公子!” 文聘想了想,笑道:“子柔自有此能力!” 一时倒也放了心。 帐外是校场上高二娘与陈就跑马拉弓的声音,以及有枪法交手的声音。 幕臣与文聘心情其实也挺复杂的! 看着吧,陈就归于徐州将麾下,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荆州……就算真的能所谓的自立,人才都被掏空了,拿什么自立?! 所以刘磐天真。逆势而为,还报有期望,如耳失聪,目失明。这样的人……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连身边的人都不剩下多少了,失了黄忠与其它人,还能有什么能耐?! 他麾下的这些人,看他如此,早晚都是要离去的! 程普回了营地,略有些闷闷不乐。 周瑜亲自来他帐中找他,程普起了身,阴着一张脸,抱了抱拳,一声不吭的。明显心里是不服的! “兵不厌诈!”周瑜道:“我素知你义气,然而在战场之上,若能赢得战争,便是耍些诈计也没什么!德谋,切勿迂也!” 程普现下还年轻,远不及老谋深算的地步,他是属于有脾性,有火气有个性的那种人。心中也有一个属于个人义气与正义的那种英雄胆气! 所以他最看不起的便是背后偷袭之人,所以他小视董卓,吕布之流。若论能力与气性,他是有能力高傲的,他有这个资本! 无论是本事与心气都不输于人! 周瑜见他依旧不语,道:“……正因耍了诈计,那女将才擒了主公,连主公都被擒,而德谋只一味与之比胜负高下,难免也不会被她所图!此女将,与我江东有死生血仇,必要杀之,而挫广陵兵士气勇也。我故而出手!未提前告知于你,是怕你太直,眉目之间会露出什么来……坏了大事!” 程普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他是直而不迂的那种人,是很聪明的,也不是只一味死脑筋的人,他自然知道变通,可是理智与气性有时候就是矛盾的! 理智上他自然知道周瑜所言,没有半丝之错,然而,在气性上,他依旧接受不了! 不过周瑜亲自来解释,他的气也略消了些,只是语气极小的道:“……为擒贼,先学贼之道,方可擒杀之。”有点讽刺。 程普道:“是普无用,若是有实力,此女将已死,何必还劳都督暗中出手!” 这脾气,周瑜了解他,听了也不生气,他心里有火气,不叫他发出来,他耍性子了,岂不是更麻烦! 尤其是到了厮杀的战场上,真的犯起迂来,才是真的要了命了! 周瑜低了语气,道:“非德谋小人,是瑜小人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普还能说什么啊,周瑜姿态都放这么低了,若他还要再一直提,就是真的不给周瑜颜面,是死脑筋了! 程普吸了一口气,抱拳拜道:“是普太意气所至,实是普迂过了头。都督所做才是大事所应为之事。岂敢叫都督徒担小人之名!普愿与都督共担。若还有下回,普定极力配合!” 周瑜将他忙扶起来,道:“委屈德谋了!主公出事,是江东不幸,你我为臣,须得折节而便宜行事,倘为迂腐,岂不负当初与主公之大业之义?!为此,瑜也甘愿背负此名!” 周瑜说的动容,程普红着眼睛,心里怒火消的干干净净,余下的竟只有愧疚! “普万死!”程普红着眼睛道:“为人臣,竟只想保全身外之名,是普大错特错,有罪!都督责罚!” 周瑜忙道:“你只有功,哪里有罪,快快起来,休得此说!” 二人冰释前嫌,一时都归座了。 其实谁又不愿意做一个光明光彩的武将与文臣呢,只是,有时候是身不由己!要做大事,很多的事情都是不堪的,如果只是一味的孤芳自赏于己之高洁与才能,只会一事无成! 纵有才,却洁身,只是自恋。 这样的人,好看,好赏,却无用。 周瑜表达的正是这个! 为人之臣,有些重担,重责,重任就得担起来,哪怕有些手段就是不堪的。 偷袭这种事,其实在军中是常事,只是有些人还是不齿这一种暗杀之行的,而程普这个人,现在还是比较重视这个,所以就显得很激动。为人臣将久了,未必就如此了! 当下说开以后,周瑜才叹道:“可惜瑜箭术不精,未能取之性命!” 若是高二娘折了,广陵士气必将大折损! “此女将武艺十分过人,而且极其灵活,计策频出不穷,极难对付,如今她身边更多了一个箭术过人的陈就相助,以后恐怕更难对付。”程普道:“她的确是个大祸患,再加上文聘,实力不弱!” 周瑜道:“一计不成,便不能再战。以免他也学我之计,明日偷袭你。德谋先休整两日,明日不必再去叫战!” 程普也知事不可为,便抱拳领命,道:“是!” “好好休息!”周瑜说完便匆匆的离帐去了。 程普知道周瑜的压力是最大的,也无怨怪,反而更生了敬服之心! 众人助他脱下铠甲,亲兵道:“将军,高二娘十分难对付,如何是好?!” 程普也觉得棘手,道:“看着倒是娇小,拎着就能扯断脖子的女子,不料她有这身武艺!怎么拎到她杀之,这才是问题所在。她太灵活精巧了。用刀不弱,用枪更于精巧,着实是难对付!” 程普觉得甚为愁人,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以前真的没有见过,一般能上战马的武将,其实就是看身材。 一个壮的身材,基本上就是辗压式的存在。一个瘦子想要当将军,基本第一眼,都被淘汰了。这样的人不是没有,而是极少,除了少数天赋异禀的。 但再是瘦子,男子也不可能力气太弱,太瘦小。 而这高二娘,更是异类中的异类。 程普多番讨不到便宜,大话说了,结果人还是没能杀掉,这心里跟火烧似的,哪里能歇得下来?! 他就是想不通,为何一个人体量这么小的人,会有这般的武艺?! 三国时期,文士看脸,看气度,看名气,士节,而武将,其实就是看身材。一般武艺过人的,都长的高壮。 项羽能举鼎,力拔山兮气盖世!关羽高九尺,能使大刀如飞!典韦能拔虎过涧!这就是这个古时代,对于优秀武将的定义! 要高,要壮,还要有力气,不然就是绣花枕头,好看无用! 而高二娘这种,明显就是违了常理。所以他就是想不通! 一开始是瞧不起这种小个子,小身材的,当瓜菜砍都不过瘾那种! 可就是这个人,逼的他几番杀而不得,简直了! 当然高二娘也讨不着他的便宜就是了。但这样,程普心里还是觉得很憋闷! 若输于一个强壮高手,也就算了,输于这小个子的女将,这心理上的挫败,简直难以言喻! 其实他想不明白的一点是,他武将的脑子根本甩脱不了固定的思维。 因为这个时代,选择武拔的标准就是要高,要壮,要有胆气,要有脑子……因为基本上,小个子一开始就被淘汰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让他们去显眼,去施展才能,所以,才显得小个子,多是庸人,其实这一点,特别的偏颇。 力量这个事情,未必就以高矮定胜负的,如同动物界,照样有个子小的是山中霸王,而高壮有能力的,只能靠边站。 力量,也不只是只有一种衡量方式! 周瑜一面等援兵来,一面耐心的探知广陵动静,一面则带着人亲自去沟渠边查看! 人多的力量是惊人的,工程的进度也是惊人的。 身边亲兵道:“依此速度,最多十日,便能挖到江边,那时可随时引水灌城!” “十日太慢了!”周瑜眼底焦灼,道:“工期压至五日内,必须完成!” 众将略有些为难,看着周瑜。 周瑜道:“我知工程量大,然而,陈登在城内不知谋算着什么,城外又有文聘在,他们会随时来战,破坏我们的进度,若不压缩工期,十日的工期可能一个月都未必能完得成,只会不停的被他们打乱步署!受制于人!因此,便压制于五日内,不战之时,须日夜不停都来挖渠开河,绝不能懈怠!还要防备他们来偷袭,来破坏进度!” 众人想了想,也是,说是五日,其实打一打,再战一战,只怕也得十几日。若是以十日算,万一这一拖长,真的得奔二十日去,这么多日,黄花菜都得凉! 众将见周瑜担心,道:“末将等必会严巡守,都督不必太担忧,待援兵至,有了增援,便是文聘想要来破坏,也未必能突破来……” 正文 第718章 虚张声势冲船过 周瑜点首,虽是如此说,然而,引水的渠道如此之长,若是他们死盯着他们空虚之处,实在防不胜防,这才是周瑜最担心的地方! 长型的渠道,怎么守?!况且将兵力只以守为主,就太被动了。这不是周瑜想要的! “文聘营中兵士可开工了?!他们在哪儿准备挖渠要泄洪用?!”周瑜道。 “还未探得他们的动静和方位,都督安心,这么大的动静,必瞒不过的,多早晚必能探知,届时去挖断便可!”诸将道。 周瑜点首,神情沉重。压力如山一样在背上,如何能不着急焦虑! 两营现在都在盯着彼此的工事与动静,都准备着对对方下手,以及相互防守着对方下手! 丁奉的战报汇来了,周瑜见夺回渡口,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帐下正欲议事,见天色不好,这心里就闷的慌。 还未至帐下,见天却淅沥的下起雨来,诸将心中不由的更躁烦了。为何?!下雨后,土地泥泞不堪,泥地上拔个鞋都难,这可会大大的拖长工期! 周瑜的心荡到了谷底,多番出师不利至此,这心里就烦个没完!奈何他身为都督,心里再急,也是要稳住军心的,因此面上没显出什么。无事发生一般。 诸将议事出来后去那边再看了一回,见泥泞如此,兵士们疲累冷冻不堪,淋的跟什么似的,心中都微微叹了一口气,不敢说丧气的话,可是这情况,实在太糟心了! “贼老天!又非梅雨季,如此冷的冬日,下这般雨,是为哪般?!欲冻死将士们不成?!” 不光挖渠的人不好受,守营巡查的兵士也不好受,雨声会影响耳力,影响目视所及!实在是极不好! 其实文聘这里也是一样的。荆州兵的郁闷,简直了! 真正的野外有多艰苦,普通的现代人想象不到,生活在都市里的人,更想象不到! 无幕遮布,任雨淋湿头,无处下脚,任泥挂腿上的感觉,极为难受,若是夏日还好些,偏又是冬季,更添了冷,这种天气,简直了。 高二娘问陈就,道:“一般冬日,此地可会落雪?!” “冬日可能会落雪,”陈就道:“若落雪,冷还是次要的,雪上隐藏踪迹根本不可能。对于行军或偷袭,巡查都极为不利,也会影响视线!” “准备雪橇!”高二娘道:“这几日不出战,伐木做雪橇,有备无患!” 陈就一愣,随即一喜,道:“是!” 南方其实雪橇少,因为雪季不长,一般都是北方草原地带游牧民族用的多。 这可真是天才的想法! “若有此物,遇着下雪,可以作奇袭之物!”高二娘道:“可惜没有雪橇犬。”南方没有这种大型犬。北方是有的,游牧民族,放羊,养马,也养犬,聪明的犬可以领导一群犬来帮助牧民,到了冬季,它们的存在,并不亚于马。用它们来抵御雪寒,作长途征战用,很常见。 陈就道:“便是人行,用来拉辎重,雪橇也比旁的更方便,至少人不负重物,就算没有雪橇犬,也能大大的提升行动能力了!末将这便去令人伐木。” 高二娘道:“动静小些,隐蔽些。” 陈就自然知道现在不能叫江东营察看到己方的动静,点了点头,匆匆的去了! 文聘已经令人勘察了地形,正准备施以工事的时候,见有雨,也是苦不堪言。 因为一场小雨,只因是冬季,两营都堪受其苦。而他们怕的是更还有雨雪天气在后面。一旦寒潮从北方来,一定是会带来雨雪天气的,在野外的战士,那就更不用说有多苦了! 而此时的丹阳城中,周泰已经押了粮草到达,正准备渡江事宜,那大火的事,他也看到了,心急如焚,因此急以先锋船,先安排过江察看,见是丁奉在此,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泰道:“昨日大火,急报于丹阳,我一入城,就匆匆赶来了。以为己营已失,心急如焚。幸而此处未失!” 丁奉一一道明事情经过,道:“此地机要,急要增援,的确不假!” 虽隔着一江,然而以现在这个地理条件,哪怕只是一江的距离,也大大的增加了两边通信,互通情报的难度。很多消息都很滞后一步,甚至几步的。 周泰道:“此次我是从丹阳急调粮草而来,张相怕粮草有所闪失,急命我先将粮草押送到丹阳城,然后再一一过江输送,可以避免从江夏过,也能保全粮草,幸而此处已夺回,否则,粮草断了输送,更难办也!而粮草先来,兵马却不得不从各处调来,恐怕到达时日,不一可说!” 丁奉点点头道:“那就劳周将军押了粮草来后,还配合我守好此地,若此地再被夺,粮草和兵马都送不上来,就麻烦了!” “自是从命!”周泰应了,当下也没迟疑,又行船到了江上,到对岸,亲自看押着粮草去了! 丁奉道:“人马还是不够!” 他蹙着眉头,往江夏方向的看了一眼,江水蜿蜒曲折,但愿江东的大船都能早到! 而此时的江东的确是不断的调兵从江上来。江上行船比在陆上行马快多了。所以粮草求稳,从各处调,以防有失,都是先送到丹阳,而人马,则是从江上,能速发而至。 黄忠行到半路,已经遥遥的看到了很多船来,都不是大舰队,而是小船队,因为目标小,江夏那边估计也没动他们,看上去不像是遇过袭的样子! 而这,却是一个趋势,一个江东重兵将集聚而至的信号! “疾行速冲过!”黄忠也是多谋之人,他的人手虽都不多了,但跟着老将还能有勇的人,都是与黄忠一样果敢的类似的品质的人,不然,不会跟着他这么久而不逃走。 “击鼓,高喊,后方还有我军之大船,并且说前方渡口已被我军烧毁,大军已破,他们一慌,必不能阻截我等小船队!”黄忠道。 众人听命,寻了鼓来,虽然现在狼狈的要死,冻的冻,冷的冷,船上也是七零八碎的,辎重更没有什么,箭也没几支了,鼓也只就堪堪寻出来几个,但是,那股气势,却是特别的足,那气势一摆出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叫虚张声势! 鼓声一起,就是气势足,而不慌乱者胜了! 当下船行如同利箭一样飞了过去,鼓声咚咚的,似敲在人的心上! 黄忠军皆大喊道:“利舰在后,前者避让,前者避让!江东之船勿求速死,汝军渡口已破,再往前,便是死路一条!” 本就都是小船队,也没多大的主张,听了自就慌乱中还添加了慌乱,也不知真假,只是手忙脚乱的朝着黄忠他们的船投石,放箭。 黄忠等船也顾不上那许多,瞅准了方向就撞,不要命似撞,撞的人不怕死似的,硬是强撑着给驾驶了小船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往下去了! “必有诈!”江东船队道。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狐疑,因为黄忠等人的船破的不行,身上又泥泞的像土狗,像从泥里钻出来似的,实在难看,虽在不好看,像逃难似的,可是这显然也更像是激烈的征战过似的。所以,他们十分狐疑。 “要追么?!”兵士们问副将道。 那副将却不欲耽误行程,也怕真的前方失守了,便道:“穷寇无须追,且加速前行,今日必要到达渡口!全员戒备,前方可能有船队,准备应战。另,渡口处可能都是敌军,都给老子提着脑袋上的招子,看好了!” “是!”当下两船队交汇而过,谁也没追,都彼此加速的离开了。两个方向! 黄忠一径行船往下,快到江夏渡口时,人已经有点沉重了。 众人跟他已久,俱都是心腹兵士,知道他此时特别难受,便道:“将军若不愿降于纪灵,我们走便是!” 黄忠道:“岂可让汝等随我而死!?”死倒是不怕,哪怕是战死,都不至于这样难。战死还甘愿,还悲壮呢。可是,现在才是最难的时候。人呐,最怕的就是做选择,也最怕的是没的选择。 这两个境遇,黄忠都遇上了,这心里的滋味自然可想而知! “既已来,便不容反悔,我等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便弃了过去,降了吧!”黄忠道:“忠已为荆州尽了忠义。足够了!” “荆州以众人待我,我以众人报之,又非叛而投降,忠自问对得起荆州上下,对得起曾经与我一道同生共死的荆州兄弟们!”黄忠道。 众人眼睛红了,道:“死者已矣,我等生者,愿死而追随将军!” 黄忠点首,当下不再犹豫,往江夏走。 这种感觉很奇妙,江夏他来过无数回,也经过过无数回,可是没有哪次心情这样悲重。以前江夏就是属于荆州的,现在,它已经属于另一个阵营了。 所以,很奇怪,像一个吸器,有种魔力,把人都往那里吸过去,仿佛要被搅碎起来,这心里无端的便有点胆怯起来。也是莫名! “前方有船,”亲兵道。 黄忠吃了一惊,那边已有小船靠近来了,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那船上布了几个弓箭手,瞄准了这边。船上人估计也知道这不是江东的船,他们不至于不识得江东的船。 “在下黄忠,对面可是霍将军?!”黄忠道。 霍峻果然吃了一惊,道:“黄忠将军?!” 当下命弓箭手收了箭,将船靠近,待靠近了,才看清楚黄忠的狼狈不堪,道:“黄忠将军怎么在此?!” “一言难尽!”黄忠苦笑了一声,霍峻忙跳到了这条船上来。 黄忠便将一路的行程给说了,最后才叹道:“走投无路了,不知何处去,只能来此,欲投纪灵将军。霍将军可是也已投效?!城中情景如何?!” 霍峻伤感了一回,道:“你也尽力了,能有此功,已算不错,可惜……” 他不再提荆州之事,只道:“城中尚好,纪灵将军接手以后,安抚民众,城中民心稳定,军心更加稳固!” 霍峻道:“黄祖将军已去,你我皆失主也,如若不弃,若肯信我,我带你回城,荐于纪将军!” 黄忠感激的道:“若是如此,能让忠带着众人有个去处,便感激不尽!” “何苦说这些,苏飞将军也在城中,极好。公子……也好!正在府上守孝,恐怕想见也见不到了。”霍峻是极伤感的。黄忠对于黄祖还很一般,毕竟也没什么交集。黄忠此时不过是一个小将罢了。但霍峻不同,他在荆州也算有名,对于黄祖是很伤感的。哪怕黄祖这个人十分刻薄部下,也不太看得上霍峻的出身。他也是贼人出身。 因此黄忠只点点头,道:“你先前并不在江夏,怎么此时在?!” 也是一言难尽的很。当时霍峻离的近,江夏出事以后,就有人将事报与了他,他怕江夏失守,带着人来援江夏,哪知道行到半路,江夏已经没了,他进不得退不得,本来想退吧,却是被纪灵给截断了后路,连人带马的给擒了…… 霍峻原本是宁死不降的。然而,纪灵不仅没有关押他,还亲自给他解缚,奉以酒肉,说若不愿降,待事毕以后,自送他回荆州罢了。 霍峻思来想去,也就降了拉倒。 纪灵这么做,一是不愿得罪荆州,因为将来荆州的人也是徐州的人,现在杀一个,便得罪了一群,所以能不杀就不杀,二呢,也是不愿意主张暴逆,暴逆为祸,对他也没好处啊是不是?因此,反而赢得了霍峻与江夏众人的好感。 “原来如此!”黄忠感慨了一声,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来纪灵是个可靠之人! “将军遣我带小船来江上巡视查看,若遇小舰就放过,没必要大动,得等到大舰至,才会有大战!”霍峻道:“因此去了几波小船队,都当没看见,放过去了!大部队还在后头。此番,你我皆可有立功之机!” 正文 第719章 趁星夜张飞袭营(加更,端午节快乐!比心!) 黄忠点头,心里也是赞成纪灵这个做法的。若是什么部队都要打一打,空消耗士气与兵力,还捞不着大鱼,重创不了江东,还不如集中兵力索性就等大鱼。 霍峻一面驱船,一面低声与他交心推腹,道:“纪灵将军原本是淮南的降将,并非徐州嫡系,他虽有能耐,也有实力将大军,更宽仁部下,然而,他可以主张一张事情,唯独忌讳收拢人心!对于江夏降者,他虽一一收拢,然而口口声声只说暂替徐州收拢部队与兵马,以及各位文武,因此,此次若能立功,纪灵将军必将我二人荐于徐州为大用……” 这是提点他呢! 黄忠一想便明白了,心里感激霍峻的同时,也对眼前的处境心里有数了,道:“……纪灵的确很智慧!” “徐州征服淮南也近一年了,纪灵本就是大将之才出身,却一直蜇伏而不与徐州嫡系争功出色,正是避讳与明哲保身之道,这才是他的处世之法。是个智者。”霍峻心里其实挺服纪灵的。 “正因如此,才被徐州委以重任!将荆州一方于其手上。”黄忠道。 霍峻与他对视,心里也就对前程有数了。 这短短的话里的信息量可大了。 徐州并不会因为是降将而区别对待,只要人知数,有才能,是不是降将,都是会重用的! 七尺男儿,立于世间,所谋求者,不过如此! 二人没再多言,有些东西,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在荆州一直处于算冷板凳的状态,而他们都是战将,默契与一些共通的想要寻求用武之地的东西一直都是在的! 霍峻带着他们到了渡口,与来交接的战将解释了一下,这才交接了职务,带着黄忠的人上了岸,进了江夏城! 黄忠始终肃然而立,哪怕狼狈,也不减其风骨,浩然正气,气势并不逊色于霍峻,只是他的人都有些紧张,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有点怯怕,有点畏畏缩缩,脸色略有些发白。因为正常人,都会怕死。而进了这个城,是生是死,只能任人宰割了。 好的战将的心理素质,是绝对超于常人的。而黄忠这一种,才是真正不正常的反应。 正常人都是会怕的!也并非是胆小。而是这是人的一种天生的本能!黄忠算是天赋异禀。 霍峻叫人带他的人去休整,带着黄忠便去见了纪灵。 纪灵的确很谨言慎行,城中黄祖府上,还有衙门都空出来了,然而他却并未占据而住进去,只是叫文臣去那边工作,自己则是住在大帐之中,处理公务。 仅这一顶,黄忠心里的担心便彻底的松了。一个心有敬畏,而有本事的人,是值得投效的,哪怕他不愿意接收,也是值得暂时投效的。 亲兵汇报出去,霍峻带着黄忠进帐,众将都在,有交接军令的,也有在议事的。纪灵已是放下了纸笔,候着了。 霍峻进内,道:“末将霍峻,拜见将军。此是黄忠,袭周瑜舰队后而回,欲进江夏城投于将军麾下效力!” 黄忠声音浑厚,抱拳道:“末将黄忠,原刘磐帐下部将,与荆州失散,无处可投,愿纪将军收留!” 纪灵忙过来,将二人扶起,道:“好生胆勇之将!竟袭成了周瑜舰队,安然而回?!可否一一道之,我且一听!” 黄忠便将事都说了! 纪灵与诸将皆都面有笑意,道:“此等之将才,难得呀,恭喜将军得之良将!” 纪灵笑着拍了拍黄忠的肩,道:“要恭喜也是恭喜徐州得一良将!待我立即写信回徐,为黄忠将军请封,有此功者,岂能漠视!” 黄忠讶了一下,果然,他说他只是替徐州暂收良将而已,并非是他自己收入麾下。想毕是避讳收荆州的战将的意思。到底还是慎重的很。只是纪灵说要为他请功,他是真没想到!讶异之时,竟不知怎么说了,是拒绝,还是接受?!都不妥! 纪灵没等他回复,只笑道:“正欲是要击江上江东船舰之时,得黄忠将军,喜不自胜也,先休整一番后,与霍峻一并领江上战事!” 黄忠抱拳道:“是!多谢将军抬爱!” 纪灵很是高兴,笑道:“为黄忠将军庆功洗尘,备酒送与帐中!” 这才出来。 战时,也没有什么空真的摆酒庆贺,一般都是赐点酒肉到个人的帐中去,就算是特殊时期最佳的待遇了。 霍峻领他出来,给安排帐营,正在他的大帐旁边。 徐州军很会办事,给他的人也都安排了吃食与酒肉,他们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见黄忠平安回,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便狼吞虎咽起来。 黄忠见众人心安,安抚过后,才回帐用饭,只是见他们如此狼狈,又想起折损了那么多的人,死而无名,这心里就噎的有点发慌! 霍峻知道他心里不是滋味,也不戳穿,道:“我自归来纪将军帐下,才知军中从事与管理与以前淮南不同,与荆州也极不同,就如这饭食,便是再苦,也是有肉饼,或是肉糜的,普通兵士也一样,吃的都差不多!” 黄忠怔了一下,这样说,他这一餐,其实是功臣餐了!原本荆州也一样,没什么稀奇,可是普通兵士平时也有肉吃,这就奇怪了! “哪里来这许多肉?!”黄忠古怪的道。 “贩来的,徐州商贸发达,再加上现下也有弄养殖,肉哪怕再少,分一分,剁成肉糜煮在粥里,或是在饼子里,也是每人能吃得上的,”霍峻道:“据军医说,是为了补充蛋白质,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像不吃肉,身体素质跟不上,兵士们便打不过敌人,是很要命的事情……” 关键在于,每一餐都有,就是少,有时候少的可怜。但是每一餐都有,这的确叫人惊讶了。他也确实是惊愕了很久。 因为荆州兵立了功也是有肉吃的,但却是暴饮暴食,就是不吃饿三年,一吃顶三年,恨不得吃三年的量那种。因为立功也不是每个兵都能吃到。 黄忠沉默。 “徐州营管理极为规范,严格,除了蔬菜,还有鸡蛋,马奶……”霍峻叹了一口气,笑了一下,道:“古里古怪的,一开始不习惯,现在也渐渐习惯了。” “兵士体质好,打仗才事半功倍。一将再强壮,兵无用,也打不赢仗。”黄忠道。 的确如此,二人本也是与兵士同甘共苦的人,也不反感。 “来了徐州营也要习惯另一件事,就是徐州军中的将士们职位不清,与以往也不一样,现在只定了级别,却未定什么名号,而有功者,也只是立于功劳薄上,待大战结束回徐州以后,才会正式在祭享之礼后,再加封……”霍峻道:“中途立了功,突然升职这种事就别想了……” 黄忠听了,倒是笑了一下,道:“这倒有趣!” “曹吕之战后,很多战将都进了侯位,也有许多人都受了伤,退了,进了后勤,这样也挺好的!”霍峻笑道:“能进侯位,是一生所求,这一生羁旅生涯也就算有交代了。不过在徐州营帐,竞争很激励,你我二人,都要好好立功啊。切不可被人给比下去了!” 黄忠点首,把几斤肉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又感觉生龙活虎了! 正说着,有兵士来帐前请道:“听闻黄忠将军入了城,小的是苏飞将军帐下军士,苏将军受伤不便前来相见,不知黄将军可能进府一聚?!” 黄忠起了身,道:“该去一叙,也该拜见。” 霍峻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坦然,不避嫌!” “大丈夫坦坦荡荡,我无私,也不惧旁人说我有私!”黄忠大笑道。 霍峻哭笑不得,这个人啊。还是这般脾气,对生死看的如此,对这类事,也是如此。偏偏这类人性情极为坦荡光明。也正因此,这种脾气就是保护自己的法子,便是旁人心里说他有私,也指责不出来。 若是躲避,反而不好了! 就得光明正大的去方好! 当下二人都去了。 苏飞的腿还不能行走,但已经不妨碍他撑着拐杖单腿行走,见到黄忠,很是激动。 三人厮见过,心情都挺激动的。 苏飞问起陈就的状况,黄忠道:“在江上遇见,陈就将军随刘磐将军去投文将军了。想必现在已经汇合。” 苏飞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再见有人死了! 他苦笑一声道:“也不知此次战事可有凶险,可恨我这腿,一时不得好!不然可助两位去战!” 霍峻道:“你可好好养伤吧,腿好了才有再回营的可能。腿若不好,就少操心!” 三人都绝口不提现在各方的处境,只是说了些战场上的事情。喝了好一会茶才散! 苏飞送他们离开,见二人上马离去,才回转。 从院子里看了看青色的天空。要换天了! 黄忠归于纪灵,而文聘过江夏而不入,视而不见……早晚,都是要归于徐州的。 “也好!”苏飞道:“也好!” 苏飞情感复杂,谈不上不高兴,或者说是因为养伤也不能干别的,想的也就有点多! 但是有一个人就比较郁闷了! 就是魏延。马超将他擒回以后,就将他看押起来,也不管他了。魏延一开始以为自己要么必死无疑,要么要被鞭打一顿出气,要么,就被用来要胁刘备…… 他都做好死扛也不降的准备了。也想让人看看他的铮铮铁骨。 但他万万想不到,马超把他擒回以后,就把他丢在一边,给忘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忘了。反正就是忘了! 连那个庞统也不理他。 魏延一开始是真的准备死扛的,可是人就是被消磨的特别委靡,为什么呢?!能指望那些高原的兵马能多么细致吗?! 经常就是一天能想起来给一顿吃食就不错了,他要么就被饿个半死,要么就是渴的要死要活。到最后消沉的只剩下生理的一些需要。至于铁骨,也顾不上去扛了。当然,也没打他,反正也不用他铁骨扛就是了! 他被一根大链子栓了腿给锁住,关在一个帐蓬里,对此,他是很悲愤的。因为这是栓犯人,和奴隶和牲畜的用的。 这简直就是粗鲁,野蛮,不开化的地方的法子! 魏延这一关就被关了将近半个月。 再厉害的人,也被消磨的不轻了。 而奇怪的地方正在于此,马超竟然扎营扎了半个月! 他记的清清楚楚的,这人一闲着,就把日子记的死死的,他都划了五个正字了。而马超还没寻他,这实在太古怪了。没寻他就算了,也不拔营出兵。 从襄阳追到此,再从此处,若要急追的话,不可能扎营扎这么久! 所以,这到底是在谈判呢,还是,另有所图! 他被关的地方,是很乱脏的地方,便是想探听点动静,听听外面调兵什么的也没这个可能啊。因此,魏延当真是心急如焚! 要死,还是活,哪怕痛快点,都比现在这样生不如死强! 哪有这样折磨人的?! 魏延真的是被折腾疯了! 这一睁眼,天又黑了,然后星空升上来了。他以为又是苦熬的一个晚上,不料刚入夜,就有了动静! “敌袭,敌袭!” 外面是兵马的跑动声,马嘶之声,人跑来跑去…… 敌袭?!是谁来袭?! 魏延想出帐看看,奈何脚固定住,根本挣脱不开。 他的心狂跳起来,难道是刘备杀了回马枪,将局势逆转过来了?! 这心里便多了一丝的期盼。哪怕知道,希望渺茫! 外面的星光,渐渐的被火光照亮! 而这里关着一个人,所有人都将他忘在脑后。 是谁来袭营呢?! 张飞! 张飞闻听马超杀了关羽之事,当下便怒不可遏,斩了来报者报仇,目眦欲裂的咬着牙,红着眼睛要来杀马超!急赶慢赶的就往这边赶路,因路不好走,又多番与荆州后兵纠缠,还耽误了不少时间。 可他心中的仇恨不减反增,又半道遇到了人,探听知了马超扎营的位置,但迫不及待的摸着过来了! 一进营就嚣叫着要杀了马超解恨! 马超听闻营后被抄,都气傻了,一张脸冒着煞气,便要去与张飞厮杀! 正文 第720章 马超意气战张飞 庞统凉凉的道:“张飞虽勇,却无谋,此话他都信,又因怒,而无阻碍的摸到了我们营中来,如此的顺利,必是有人为他引路,并清扫了障碍。孟起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这是蔡瑁的计吗?!他必趁乱而令大军撤营!” “我军也弃营,此时带着大军去杀蔡瑁,可获全胜,何必与一莽将杀个你死我活?!”庞统劝道。 马超神色却怒,道:“道理我都懂,可我不想听你的!” 庞统气的昏倒!他指着马超,气的脸都绿了。眼前这个,不是个蠢人,是个极度聪明,会看清时势,迅速析清时势的一个人,但他就是任性! 任性就敢做蠢事!明明都知道是这个道理了,他还得意气用事。 马超还有自己的理由呢,道:“若避张飞而不顾,天下人岂不笑我西凉马孟起,惧一无名莽将!我必要与他一战,分个高下,才叫人知道我的厉害!” 庞统简直是气傻了,道:“竖子!竖子不足与谋!” 马超单臂就过来勒住了他的胸口,庞统差点没喘上气来,却还是垂死挣扎的骂道:“……竖子!” 马超也是气的不轻,这眼前人是如此脆弱,仿佛只要用个力,肋骨就能断了,这喘不上气的德性,脸都青了还要惦记着骂人的德性,看上去有点惨,可怜,也叫人生气。这个人太好杀了,只要肋断,肋骨扎进肺里,基本不用用刀,就死翘翘了! 可就是这么个人,就是有那种能气死人的能量,只要让他说话,他也是每每被他气个半死!有时候是真想把他勒断算了。他眯着眼睛,是这么想的也是差点就想这么做了! “放过张飞,就是白白放过刘备,我岂能甘心?!” 庞统却不惧死,依旧喘着气骂,“……竖子!蠢材!汝不足以成就大事,马腾有子如此,是天要丧他……弃大而取小,穷寇莫追都不懂的蠢材。” 马超气的笑了,危险的道:“便是吾父在,也从不曾如此骂过超,你倒是会骂人,拎了鸡毛当令箭,以为有吕娴为你撑腰,我就奈何不得你了?!我便是想杀你,还是能杀得!” “你杀!不杀不是人,不杀就没种!”庞统骂人一向是个雅人,奈何马超在军中长大,说话行事都是放荡不羁的那种,骂人特别浑,什么话都敢往他这种雅人身上堆,这也是庞统本来就是个混不吝,换一个士人来,要么跑路了,要么气的去死了。所以庞统骂起人来,也特别会激怒人,不然真吵不赢这马超。 有时候他们两个相处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战事商议都能上升到人身攻击。都彼此习惯了。按理说,也都是熟读诗书之人,骂人的时候,却是荤素不忌。可能骂人的时候只图爽,并不在乎什么修养和才华吧。 不过两人吵习惯了,马超听了也不甚太在意,若是次次要被他激怒,他也就真是个怂人了! 他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放开了庞统道:“今天先不杀你,改日再用你磨刀!一边去,你带人撤营,老子带人杀了这莽夫!敢偷我马超的营,他嫌命大!” 庞统气的跳脚,急赶两步,哪追得上,马超早出了帐,带着人匆匆的朝着动静特别大的方向迎杀去了! 庞统喘着气,鞋都掉了,只趿着一只鞋,掀帐出来骂道:“蠢材,莽夫!杀小鱼,失大虾,傻子!” 这要是叫蔡瑁跑了,后悔死他! 这马超就是一匹野马,也活该他疲于奔命,只能是追杀别人的命。 要是提前去截断蔡瑁的后路,那就是等着他往里钻,一套一个准,用兵如此,才叫神。 这马超不是个蠢的,他本来就是个精明的,有些他能想得到的。可是就是不听话,特别的意气用事!有时候要干什么事情,那真的是发疯颠狂那一种,不干不行!太熊了! 庞统帐下也有主薄,文书等文士,早习惯了这二人的针锋相对,有时候他们当事吵的要死,眼看就要动刀了,却还是没事。只虽苦了他们,在那个当下,真的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但怎么说呢,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 一开始他们是怕啊,怕的不行,就怕马超不顺眼,拿他们开刀生气,后来发现这两人吵归吵,就是动静大了点,却是不会拿旁人置气见血的,他们也就放了心。吵的时候,不能来劝,一劝就是火上浇油,吵过以后,还是该干啥干啥,半点事没有。 现在听见他们摔帘大摔东西,震天吼叫相互对骂的时候,他们也能做到面不改了色! 当下对庞统道:“军师,若非将军此性情,也不会离开西凉如此之久,只在此处了。他就是这般性情,想到什么就得去做,军师不要生气了吧,生气过了,伤身。” 天天这么生气,当然不划算啊。马超就是这么一人,与他计较什么啊?要不是这样的人,他能在这儿瞎掺合到现在?! 野马的思路,有时候真的就是随性的很,管都管不住的,未必就一定有什么背后的逻辑和目的。就是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事实上,若论实力,马超也的确有天下游荡的资本,有个靠山,还有本事。脑子也不算太笨,打得过,死咬,死咬不过,还知道跑。 要不是这般的性情,他也不可能在这儿耗这么久! “道理我也都懂,可我就是生气!”庞统道:“我难道不知道与他争吵多了,我也气的慌,不值当?!可是生气的当下,我真的受不住!” “……”众人嘴角一抽,也不劝了。劝啥啊。这两人,绝配! 庞统骂骂咧咧的好几句,这才进了帐,道:“准备撤营,将后军整合,往襄阳方向回,准备袭击蔡瑁兵!” 众人听令,一一去了。 身为军师,庞统率领着全局,以及直接主导着后军,大营,后勤,斥侯营等,都是他把总。他身边也有几员骁将,随时听从吩咐的,当然,也在于主持后军安危,以及护着庞统的安全! 马超看似特别冲动,特别随性的一人,恨不得杀了庞统的人,然而,他不是不聪明的人,他给庞统放权,后军也都交与他全权安顿调任,给与十足的信任和默契配合,一切都想的好好的。 这一切,都比那些嘴上与庞统说着客气话,然而,却不重用,任用,甚至是架空排挤的人好多了。 还是那句老话,二人相互认可彼此的能力,但实在对不上脾气。一个天雷,一个地火,谁也不肯让谁! 后军急速的弃营,只捡了重要之物,开始有条不紊的撤退了。 他回首看了一眼起着火的大营,本来欲将之事告知于郭娘子,想了想,却是作罢。 徐州既将这里重任交与这员女将,想必此人极有过人之处。有些人的才能,是不外露的,不显山不露水的。 这一次,就看一看这郭将军的本事吧! 所以,他没再令斥侯去报,反而只追时间,欲去阻截蔡瑁的大军。 刘备那边,其实已经是废疲,穷寇追之无用了,庞统也是个干脆人,自己弃了,这一切,郭娘子,应能想到! 庞统可没忘带上魏延,魏延上了马,被人像麻袋似的颠在马上,真的又死心了,万万没料到,虽有张飞来袭营,他却没有机会能被带出。一时更加绝望。 而营中,马超赶到火起之处,怒不可遏的拎着长枪冲杀上前,大怒道:“何人敢烧杀我营,拿命来!” 张飞正杀的眼睛通红呢,也正在到处寻找着马超要杀人报仇,见马超迎面举枪刺来,当下用矛挡去,道:“你是何人?!可是马超!” “不是你爷爷又是谁?!”马超冷笑道:“莽夫之相,莫非是屠夫上了战场?!大胡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听这轻视之意,张飞更是怒上加恨,举矛便来杀,冷笑道:“休得耍嘴!乳臭未干的小儿,这里是大人耍的地方,不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玩的地方!” 张飞最恨人说他是杀猪的屠夫,出身不够,没资格在战场上混,而马超呢,最恨别人说他年纪小,轻狂不知事。 二人你来我往,杀的你死我活,众人都不敢近身! 张飞带着人到处煽风点火的,马超见营地被烧,真的气的不轻,而张飞一想到关羽之死,那可真是怒发冲冠,谁又肯放过谁?! “还我二哥命来!”张飞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拎着矛,对着马超就进行着没有可能突围范围内的举刺,出手精准,而力大无穷。 马超身手过人,每每都能挡回,并且游刃有余的还能预测到他出手的时机和方向,这等预判,仿佛信手捻来,闻言还幸灾乐祸的笑道:“……哟,关羽死了?!请你节哀啊!不是我说,你们兄弟命不好,这般不经打!” 这是没否认,言语之中还颇有些吃瓜的味道。马超是以为关羽的伤极重,没撑过去死了。毕竟这也是常有之事。 而另一个呢,则是认为他是直接认了,一时杀红了眼,也不吱声了,就是逮着马超纠缠不休。 马超根本不惧他,也是被缠半的火气慢慢的搓了上来,冷笑一声,道:“要杀我,也要看看你几斤几两!屠狗之辈,亦敢与公侯之后相比?!会耍个矛就以为能与我相提并论了?!” 马超也是认真了,提着枪,眼眸锐利,两人谁也不肯让谁,厮杀的你死我活。 火光依旧在蔓延,马超的骑兵已经开始反击,他们也很生气,不得不说张飞也是有些谋略的,这突如其来的偷袭与火光,让他们十分措手不及!以致营不得不弃,营地也打了个稀巴烂,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这一刻,蔡瑁早候多时了,当下留下人压后,自己带着精锐部队,悄悄趁着夜色撤营,马衔口摘铃,马不停蹄的就要往回跑啊,而留下的后军却是在虚势声张着,依旧擦着旗,营地也是一多半都弃了! 甘宁押后,听闻着那边马超营动静的时候,突然袭击从四面八方而来,甘宁吃了一惊,正欲抵挡,却见郭娘子已经夺了营了,甘宁心中骇然,根本不知道她从哪里带着人冒出来。 只有一个可能! 她早有所准备了! 甘宁人少,本来留后军就是为了虚张声势的,此时哪里还能再反抗,若要反击,他的人手也不够啊,这就无比的尴尬了。 甘宁便要慌不择路的跑! 郭娘子的声音却稳重的从后面传过来,“甘将军本也是英雄,何必追随蔡贼!?不如降吧,与本将共同退刘备之军!” 什么意思?! 莫非刘备还敢杀回来?!他疯了吗?! 不及多想,甘宁道:“逃不逃是我的志气,你要杀便杀,宁唯独不降!” 郭娘子身边的诸将已经搭起了弓箭,无数的箭羽对准了甘宁。 甘宁本欲逃跑,一见此境,已是走投无路,便笑了起来,笑声之中,有点落寞,道:“……天下争雄,不料今日也是见着了奇迹,虎已老,却被最最赖皮最最令人厌憎的野狗群逼入了绝境,老天不开眼……哈哈哈,杀便杀,大丈夫,死则死矣,绝不投降!若事群犬,我心悲矣!” 这话骂的难听。这是骂的什么意思,就是刘表老了,但依旧是虎威,而吕布就是率着野狗群的犬王。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就是骂他死皮赖脸,人多势众的欺人,毫无尊卑的以为能压过虎王的意思。这话不可谓不毒,这是把吕布贬低到泥里去了,也是将郭娘子一众贬到尘埃里去了。 因为林中野兽都有排名的,别人骂你狠,骂你是狼,那是夸你,骂你是狗,这就…… 骂人是狗也是由来已久,春秋周王室式微,楚国壮大,到楚灵王时到达顶峰,各国诸侯不得不低头事之。尤其是几个大国,是极为不甘心的。晋国那时候国力也式微了,但它号召力犹在,毕竟霸中原很久,是伯王。 他召集诸侯开会,吃饭的时候就隐讳的说了,咱们要同心齐力啊,只要兄弟一心,那只狗就不敢叫! 这只狗,指的就是楚国。 正文 第721章 郭娘子默放甘宁(加更!) 楚文化灿烂,国力强盛,不论是在春秋还是战国,都是实力超强的国家,奈何中原就是不承认它,哪怕它常将别的国打的哇哇叫,就是没人承认它。 他强盛的时候,大家也是只能低个头就算,但是只要晋,齐,起来了,诸侯们也马上就跟着晋,齐来搞楚国。 以至于楚国后来钻了牛角尖,就是跟着中原各国死磕啊,就是一定要他们承认,可是他们战败了,一时低了头割了地,但事后还是不肯奉它为霸主。这就很难办。 另外一个国就是秦了,秦也是很聪明,秦穆公出来霸过中原,晋弱以后,他就想要霸于中原,奈何各国不承认,秦国便知道,想要得到中原的追随,真正的信奉,是不可能了。所以他很快转了战略,把函谷关一闭,开始搞发展,发展西边的势力,中原打的你死我活的,他就只哼哧的搞耕战改革,并且与楚国交好,联姻几十代那一种,两国好的不得了,楚国要干啥,他都支持,搓着楚国的火去叫他打各国,以平衡各国的势力。 楚国后来也确实是掉到沟里去了。不停的打来打去,国力也慢慢的不行了,再加上各王出来的,总有几个不成器的…… 秦壮以后,出函谷,兵于天下。 可惜没能长久,最终治天下的,得人心的,却是刘邦。若论出身,这个货,比秦,楚,项羽他们不知道差哪儿去了。可是他有政治才能啊。特别能政治才能的一个人,无与伦与的一个人。 所以郭娘子明白,若是死力与人对抗,而不知尊重一个战将的志向,这样的风气下去,迟早,是要失人心的。 吕布出身不高,不能如此。徐州更不能如楚,虽强,却始终得不到人心! 如若有宽广胸怀,如刘邦,类此者,既便是出身不高,也照样有征得天下人心的可能! 当初秦,楚二国其实一直都是大国,强国,可是为啥就是不得人承认呢,就是他们立国的人,出身叫人十分瞧不起。 周室封天下,齐国是姜子牙的后代,晋就更不用说了,周武王的儿子,其它各国也都是如此,再有就是鲁国,虽是小国,可他照样有瞧不上秦,楚的资本,鲁国是周公的后代,只有他一个国家,能用天子之礼,其它各国都没这个资格,所以鲁国是很强盛的小国,再有就是宋了,宋就是商朝的后代,周室将商朝遗老遗少封在宋国,虽然是个小国,但是有底蕴在…… 想一想,一群王侯都是骄傲的人,哪个能瞧得上秦楚的出身,秦国是车夫出身,立的国。楚国就更是了,祝融后人,但是是蛮夷,形容楚国,少不得要用上荜路蓝缕这个成语,当初立国,壮大,这得多穷?! 所以,谁肯叫泥腿子们来主导国际形势?!哪怕打的哇哇叫,也是死不低头。 楚国死磕,国力消耗在了里面,而秦国早早看出不可行,就放弃了这个伯王霸于天下的可能,干脆发展自身,取了兵道,行灭国之策。 门阀根深蒂固,是历史的因由。 哪怕到了三国时,也依旧如此,吕布被人看不起出身,是很正常的事,因为这就是现实。 若因此而悲愤与天下为敌,死磕个不行,那与楚国一样,照样会式微,实力耗尽。若与秦国一样,取兵道而征伐天下,却未能守得天下,也更为可惜! 而破出身类者,如何破局。 当初女公子早给出了答案,唯仁可破! 保民而王! 而仁,在军事上,便是不能逼迫战将无路可选。尤其是像甘宁这种,是徐州求贤若渴之将。 倘甘宁现下投了刘备,郭娘子杀之也就杀了。但他眼下是荆州人。她不能真的杀了她,让荆州上下寒心,坏了大事! 徐州要吞灭荆州,却先赶尽杀绝,如何取信于人?! 战归战,战争是一回事,但是,于人绝境之时,趁机取人性命,不妥! 这个人,总归是与蔡瑁不同的。蔡瑁杀便杀了。他手下的将领,却是能招降就招降,不能招降,也不能立下血仇啊! 郭娘子命人将弓箭放了下来,道:“你走吧!” 甘宁愕然而止,表情奇怪的看着她,道:“果真放我走?!我不信,你必来暗箭!” “郭某是奉命驱逐犯境之兵而来,并非与荆州将为敌。徐州与荆州交好,刘琦公子还在徐州做客,万不至于杀荆州良将。”郭娘子道。 甘宁颇听出荆州与你早晚都是徐州人的感觉,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咬着牙,伏低身体,带着人火速的撤了! “将军,若不杀之,恐后悔晚矣。”身边人道。 “他还骂我等是狗,末将等人实在受不了这个气!”群英气愤。 郭娘子道:“难道咬回去?!” 这话噎的众人够呛,一时哭笑不得。想一想,气也消了,道:“罢了,不与他一般见识!他逃跑的样子,也像极了丧家之犬!” 众人哈哈大笑,也是一乐,可不是吗?!很快荆州就是徐州的了,可不就是丧家之犬?! 大家都是狗,还是谁也别取笑谁了! 一时笑起来,也忘了跟郭将军说不甘心的事了。军中人就是这样,不至在一件气愤的小事上纠结太久。 “归营,设陷,营地保持原样……”郭娘子发布军令,道:“刘备必还未去,他惦记张飞,必要接应。诸葛亮又料中实事,必知蔡瑁要狼狈退兵,没有比现在更合适杀个回马枪的时机了。” 众将诧异的要死,道:“……刘备这么狼狈,还敢再杀回来?!” 听着都是不可思议的事。 郭娘子道:“再狼狈,也是蛟龙之才,岂可小视?!小视是会吃亏的!众将不可懈怠!我军在此守株待兔!” “是!”众人听令,心道,若论狗,刘备才是真的狗吧,这可真是百折不挠啊,怎么打都能复生的那种! 那一场绞杀都弄成这样了,打的都落水流水了,刘备竟然还能再来战?! 不过想一想,他得了能与庞统齐名的卧龙之才的诸葛亮,以诸葛亮这么多日来的布置与等待,恐怕是真的有退兵之计! 诸葛亮这些时日,一直没什么动静,这分明就很不对劲。 若说他们真的弃而逃之夭夭的,可能性根本不大,因为张飞还在后方,刘备便是忘了魏延,也不可能忘了张飞的。 再加上,倘若他要死命的跑,把背后完全不顾的暴露出来,这可是大忌。万一三兵合力,一心的只逮着他咬着不放,那刘备真的不止是掉血这么简单了,而是真的会丧命! 所以这些按兵不动的时日里,不仅是马超,郭娘子与蔡瑁按兵不动,其实诸葛亮也是,他只是送走了一些老兵残将的先行,精英部队一直在压后呢! 诸葛亮没走,刘备就更不可能走了,原本也要催着关羽先走,可是关羽不肯,哪怕是受了伤,也得呆在刘备身边。 这是一种短暂的,微妙的一种平衡,短短的二十多日时间内,一方不敢先撤,怕惊动了他们死追,而另三方呢,则是谁也不想先进,就怕后门露出来被所谓的这后方盟友给攻击了。 所以,就在这莫名的一种平衡之中,为刘备争取到了时间。 虽然他实力不太够了,可是,他能亲自带兵。 关羽不放心,一心的要随护刘备左右。目前帐下也没什么大将能用了,只能如此! 关羽劝刘备道:“也许对方算到兄长要去,早在候着。羽必要护刘备左右,才能放心。” 刘备拗不过他,只能点首,道:“此次若能接应回三弟,再重创他们营地,便能彻底的甩脱追兵,离开了。” 诸葛亮也是反对刘备亲自去的。只是刘备坚持,他也只能作罢,身为军师,只能加强接应,以免刘备有失。 “主公此去切不可与他们多做纠缠,能取便取,若不能取,便撤回,他们必无心追。待张将军回,可即刻撤退。”诸葛亮道:“这是难等的退兵之时也,天时地利皆占,若是顺利,必能安然离去!” 刘备道:“在此已经耽搁太久,备也绝不愿决战,只要他们能够退兵不再多做纠缠,备又何必与他们争此时意气?!” 二十多日了啊,再追击,也不至于追到现在,这一次,刘备真的遭受了重创。 所以现在是一个机会,趁机甩脱他们的机会。 这二十多日里,看似平静,其实这里面的变化,诸葛亮和刘备都有所料。 蔡瑁进不得,退不得,欲撤退,又怕马超等击其后,而马超几次都来试探,意欲交战,若非诸葛亮机智用计退回,只怕马超都不会放过他们。而郭娘子更不用说了,她驻军在此,也不主动来,也不撤,这股压力,本身就很大。 若非诸葛看出其中的可图可利用之机,暗中一直挑拨了不少回,只怕马超这些时日对准的不是蔡瑁营,而是死咬刘备不放了! 当下也来不及说什么,刘备与关羽已上了马。 诸葛亮十分担忧,执羽扇抱拳道:“主公一切小心,早去早回,亮自在后策应,切不可恋战与深入!” 刘备点首,“备非冲动之人,必不会深困其中,一切有劳军师了!” 诸葛亮看着刘备与关羽带着人出发,渐渐的远去了。 “准备弓箭手,各营皆出,”诸葛亮道。 身边的将领一一听从去了。诸葛最擅长的就是小分队作战,因为刘备实力不够,想要再弄大规模作战,也根本不可能了! 然而小分队作战,也自有它的奇效,用于偷袭,斥探,执行各小任务的目标是极好用的。而这一种,对用的人的脑子要求极高,就是一定要有一个整体的作战方式,而且还要灵活随机,就是随时要有急智立即改变组合,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把目标拆解成小任务,然将小任务合成大目标,整化零,零化整,这对人的急智和全局观,要求极高…… “二弟伤口如何了?!”刘备担忧的道。 “无妨,已经愈合了。”关羽道:“兄长不必担忧,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没那般的娇气!” 刘备道:“即使如此,也不可动作过大!” 关羽应了,又叹道:“此番若非军师有智,能引马超的注意力往蔡瑁营,以此子的性格,一旦缠上我们,会很难办!” “这马超,可惜了!”刘备道:“野性难驯,实不好用。” 不听从指挥的那种,既便是为敌,刘备也瞧不上。既然不能收服,也就罢了。 只是,现在为敌将,刘备心中甚忧,若不除之,终是大患。 “此人随性至极,不服管教,虽有才能,然而,却未必能成大事,功成少,败绩将多,而性情如此,必受猜忌!”关羽道:“兄长不必忧心,以势而能除之,自有时日!” 刘备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吕娴能收他,又肯容他。将来,未必不能压制住他! 这样的人,的确用起来麻烦,不用也麻烦,为敌更麻烦。 刘备极不喜这种不按常理来的人。原本略有些心馋他的,现在却只剩下厌憎了。 趁着夜间往三方扎下的大营走,已经看到了火光。 之所以今天就出兵,也是因为斥侯报到了说有火光,诸葛亮才决定叫他们现在今晚就出兵的。因为他料中可能是张飞到了! “三弟!”刘备指着那起火的方向,道:“那处必是马超营。我们攻那边的营地。若火起处果真是三弟,我们放火响应,他必来找!” 关羽道:“厮杀一番,只待寻到三弟汇合,便能撤离。” 刘备点首。诸葛亮早准备了响应,若是能顺利寻到张飞撤离,此次便能一去不回头了! 心中有些担忧,道:“三弟这么多时日一直耽搁在路上,必是经过死战,也不知可有受伤……若遇马超,只恐吃亏啊!” 关羽道:“三弟再莽勇,也非笨拙之人,若不能胜,必不至于死战,他会撤退的。而马超虽有勇,临时之机,也未必能安排围住三弟,只要并非绝境,三弟定能脱身。兄长放心,若有变,羽自去救三弟!” 刘备点首,心乱如麻,与关羽带着凑出来的没有受伤的六百兵摸到另一座营地去了! 正文 第722章 吕青阻截杀二将 蔡瑁此时哪里还能顾得上再追杀什么刘备?!他虽是为此而来,欲斩后患,然而,当他意识到再不走,可能真的来不及时,他就真的急了,筹谋了十来日,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此时不逃,何时再逃?! 带着人员狂奔,黑黑的夜中,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一般的急! 蔡瑁是不想被马超和郭娘子连手夹击,现在是以保存实力为主了。 所以这行军就慌乱着急。 行至一矮地,转眼高高的坡上有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人,就那么静静的在上面,安静至极的看着他们渐渐靠近。 月光微弱,然而还是有光,月光一洒下来,就显得那人是如此的突兀。 “前,前面有人!”斥侯急速回转,报与蔡瑁,蔡瑁吃了一惊,心慌的停下了马,忙命人去探,自己则也慢慢往前去看。 坡上真的立着一个人,也不吭声,单枪匹马的在上面,静静的,特别的瘆人。 蔡瑁咬着牙,看身形已是认了出来,道:“吕青!” 这种清瘦的身影是很好认的。一看就是少年人的影子。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都清瘦,长身玉立。能对得上号的,只有吕青。 不管男女,除了少数人,多数战将到了中年,除非高强度的训练,大多数都会变壮,或是发福。 而青年与壮年之间,是能很容易就分辨出来的! 蔡瑁心里咯噔一声。他等多久了?!他什么时候埋伏在这儿的! 月光下影影绰绰,他的身后只是坡地,辩不太清,然而蔡瑁不会天真的以为,吕青真的是一个人来的!那么他的身后,那些看不清影子的地方,他带了多少兵,设伏于此,谁能知道?! 荆州兵马都有点慌乱,十分不整,草草的停了下来,然后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的看着那坡上的人。仿佛那对面突然出现的人是一个恶鬼! 蔡瑁必须要去说点什么,也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安抚人心。 若他不够镇定,他撤军这种风险之行,也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蔡瑁道:“不知吕小将军怎么巡逻至此?!夜间相遇,可否让道?!” 他并未近前,这般问着,自有斥侯前去传话! 这个时候,蔡瑁可不敢傻乎乎的靠太近去当现成的箭靶子!这黑夜之中隐藏了太多的东西识不清,便是他心里也是发怵的。 斥侯来问,吕青便笑着回,道:“郭将军早知蔡将军必从此过欲回襄阳,特遣青早早在此久候相送!蔡将军怎么不告而回?!如若明言之,青也不必追来至此。造成误会!” 蔡瑁问的装傻,而吕青也是不客气的一口挑明。 蔡瑁听着就脸色沉了沉,道:“吕小将军误会,瑁至此为巡视敌军也,并非为回襄阳!若有误会,也是吕小将军早有误会,既是如此,且让道让瑁过,如此也不至造成更大的误会!” 这是死不要脸,死不承认了?! 巡视刘备军往回巡?!这么大张旗鼓的这么多人撤营,蒙谁呐?! 吕青也不戳破太甚,以免彼此脸上都不好看,便道:“恕难从命!青有军令在身,必守此道。若蔡将军不急,便改道行吧。况且此处,青已巡示过,并无刘备残兵。” 蔡瑁听了怒不可遏,道:“这般说,是非不叫我过了?!我与徐州并无仇怨,为何阻我之路?!” “非为仇怨,只是依令行事,望将军海涵包容,请改道吧。”吕青道。 蔡瑁听了大怒,道:“你休与我打哑谜!若我非要闯过呢?!” 吕青将三米长的红缨枪从垂在身侧改为往前一指,道:“青自当履行在身之军命,将军不改道,非要来闯,青只能竭死力而阻止……” 这就是挑衅了! 蔡瑁冷笑道:“螳臂挡车!” 蔡瑁恶心死了,因为他知道,这郭娘子就是故意的。明明都在此拦截他,还死不承认! “将军,下令冲杀吧!”诸将也很气愤,也很着急。 因为撤军就是争时间。若不然,前面有挡,冲不破的话,后方再有马超和郭娘子冲阵而来,他们在中间,必会兵溃大散。 所以,必须要下死力而冲破这阻碍,否则,一旦置于前后夹击的境地,一切就都晚了!来不及了! 蔡瑁也没有犹豫,因为现在就是争命之时,便道:“摆开阵势,准备冲阵!” 那边吕青从袖中掏出一面旗来,刷的打开,挂在自己长枪上,立于身侧,直插入地,那旗迎风一展,如此显眼! 唰!只见月光之处,他的身后涌出无数的弓箭手来,对准了蔡瑁的大军。 蔡瑁眼底沉沉的看着吕青与他身边的弓箭手。 不惜代价也要冲过去,肯定是要冲过去的,可是,会有很大的伤亡,尤其是在对方有埋伏的情况下硬冲的话! 蔡瑁道:“盾牌在手,弓箭手在后,掩护,分三队而冲阵!” 当下荆州兵摆开了阵势,也是军阵很快的布好了阵势,对着吕青的人,气氛已经被点燃了,只需要一声令下,就能相互冲杀! 蔡军多,而吕青人少,可是吕青占据优势,吕青赢是不可能的,可是他意在打乱他的撤退步署,也在着意拖慢他的脚步,和尽量的增加他的伤亡。 这才是先遣吕青来的原因。而后军为何还未追来,是因为郭娘子还要防范刘备杀回来。 刘备那个人,蔡瑁心中再清楚不过,若有隙,必会死皮赖脸的杀回来的。 蔡瑁是极厌恶刘备的,可是此时,竟然还得感谢这个刘备,拖住了郭娘子大军的步伐。这个女将军,步署精密,这些日子看着不动声色的,万料不到,还有这样的步署,原来早就在防着他了…… 所以马超是打掩护的,他用一张飞就牵制住了他。 可是,眼前这吕青,是个麻烦! 再麻烦也得迅速的冲杀过去,否则过不去,时间拖的越长,对他的撤退越不利! 吕青也拎了弓在另一手,道:“不可再进一步了,若再进一步,视为犯我之行,一律射杀!” 蔡瑁将旗一扬,命人叫战鼓一击,大喝道:“冲!杀过去!” 这一刻,他是热泪盈眶的,他是热血满身的,哪怕他狼狈不堪,伤也未全好。可是他也有他的骄傲,一将之主,岂可被一小儿拦在此时不能得脱?! 荆州兵动了。如汹涌的潮水一样向着吕青的军队涌去! 吕青一声令下,他身后有更多的弓箭手冒了出来,漫天的箭雨对着荆州兵射了过去! 荆州也有弓箭手,立时反击,箭如雨一般在此时满天空遍地都是。 到处都是血,惨叫声连连。 荆州兵知道今夜冲不破,必然受制,因此一个个如不要命一样,往着坡上爬,意欲近身战,而控制住局势。 眼见交缠在了一起,弓箭是用不妥了,便拎着兵器杀将起来。 吕青率先带着骑兵冲入荆州兵中,意欲寻找蔡瑁来厮杀一场! 然而蔡瑁知道现在并非是交战之时,没有逞能,而是十分怂的被诸将护送着,开始往另一边冲,意欲冲破关线,而能到达他们的所想要的方向。 蔡瑁低着头,用头盔护着首级,伏低身子,在众将的保护下,渐渐的要冲破包围圈了,一旦撤退的线路形成,再想阻截就没有了。 所以吕青找了一会,见到众人拥簇之处,心中知道必有蔡瑁,便忙急追来道:“蔡瑁,哪里跑?! 有二将停了下来,道:“众人且拥将军走,我二人阻此贼!” 众人回首一看,正是张虎和张生。这个张虎不是张辽的儿子张虎,而是同名之人。 此二人原本是江夏贼,拥居襄阳,后来就投降了刘表,一直在荆州做事,见蔡瑁势大,便又依靠了蔡瑁,如今正是他麾下之将! 襄阳和江夏是特别的地方。因为江水的关系,再加上地形复杂,很多流落绿林的人都成了此间盗贼,极擅为藏匿,而很多盗贼,以前也都是义士和百姓,没了生计,只能落草为寇,这其中不乏特别有本事的。此间英雄也出过许多。只是,因为出身所限,一般来说,也不会太重用。以至于扬名之人,并不多。 张虎与张生俱都是大汉,两人的体量,光靠压都能把吕青这小身板给压垮了似的! 当下回转头便朝着追过来的吕青杀来。 张虎使板斧,张生则使铁锤。两人一左一右,从两翼欲锤死削死吕青。 吕青盯着蔡瑁不放呢,不欲与此二人多纠缠,当下便从腋下刺出一枪,往后压腰,避过铁锤,见斧过,伏低了身体,马如利箭一样的往前冲,瞬间交江之间,枪尖已至张虎的咽喉,将他一挑,刺死而使力倒于马下! 张生吃了一惊,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小身板还能有这样的能量,能挑杀一员猛将?! 而且这手法,实在太快了! 张虎一死,张生迟疑了一瞬,便忙追杀吕青而去。 吕青哪愿与他纠缠,只死盯着蔡瑁不放。 张生一咬牙,也不敢近身战了,找了把弓,便对着吕青的后背搭箭! 吕青听见身后破空之声,怕被张生偷袭,因此竟杀了个回马枪来,身姿极为灵活,在马上身体也是运转如飞,那枪仿佛极听他话似的,火花闪电之间,已经刺入了他的心脏,正中护心镜,镜都被生生的压碎了,这并非完全是由于吕青的力道,而是此子极擅于借力,利的正是他往前,而吕青往后,与他对面的压力。生生的利用这顺手的力量,将张生刺死于马上。 张生愣有些不敢相信,交汇而过之间,他仿佛听到了锐器刺入心脏的声音,然后人一麻痹就掉在马下了。 吕青并未停留,收回枪,掉头就欲再去寻蔡瑁追杀! 见追不着了,又见己兵被弄州兵压制,只好先停了下来,带着人左冲右杀好一顿,直到厮杀的过了瘾,见再不能胜,这才命人击鼓而撤兵…… 荆州兵因为乱,被乱军踩死者无数,极为惨烈,在一个回程的过程中,人越慌,越多而不整,是极易生乱子的。 而乱子,也的确是叫吕青给激化了更大的乱子! 虽死伤不多,可是,这乱,却是生生的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很多人丧失了力气,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疲劳了,胆战心惊到了极致,又总是败,这兵士们的怨气与日剧增。 蔡瑁令人来收拾战场,再出发的时候,很多荆州兵都哭了,双重的巨大的压力,前可能还有再阻截,后还有追兵的感受,真的是疲于奔命的苦。这般的苦,身体的苦还是次要的,而精神上的苦和压力,便是普通兵士也承受不住! 蔡瑁见士气如此,又恨刘备,又恨马超,又恨郭娘子和吕青,喃喃道:“……兵士多怨我矣……” 这是一个可怕的隐形的,看不见的后果。而这后果,可能是即时反馈的,也有可能是长远的负面的效应,你甚至不知道它到底有多长,有多可怕,有多严重的效应…… 人心这种东西,效应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这一种。 蔡瑁是生生的有点恐惧了。 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再安抚军心了。只能疲于奔命的往襄阳奔! 而吕青收拾了人马,安置好死伤,便带着余者精锐为先锋,又紧紧的追咬不放,他先锋营不多,可是,就像是那坠在一头狮子后方的孤狼。它时远时近,跟的紧紧的,就是不肯离开,也没有再贸然来咬。谁能不烦心,不怕?! 而当荆州兵知道,他身后还一群狼的时候,哪一个又不害怕恐惧?! 吕青在等大部队集合,当徐州的狼群整合都追来时,他们还能活着回到襄阳吗?! 荆州兵的士气当真是一塌糊涂,乱七八糟! 将士们的心也是如此。 至于蔡瑁,面对此情此境,也是无能为力。他也真的累了。他也想有个安全的地方休整,才能叫将士们安抚住,可是吕青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就是紧紧的跟在后面,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巨大,一步步的逼迫着崩溃! 正文 第723章 引鸠止渴埋后患 而就在拼命回程的时候,蔡瑁收到了蔡夫人的信,这心里压力更大的事来了…… 蔡夫人的信中写的明明白白,要他速回,刘表与荆州都将出事了…… 蔡瑁看着蔡夫人的信,既便是再面不改色的豪杰,也变了脸色!他心跳如鼓,心脏倏然缩紧!就算他是再蠢的人,此时也微微有点反应过来了! 他咬着牙,手微颤着道:“……恐怕是中了徐州的计策!” 他后悔了,也意识到了恐怕不遗余力的追杀刘备之事,全在徐州的算计之中。而徐州也在这件事中算计着打算反杀! 而现在,明显就是一种困局,荆州可能有失的困局,而他可能回不去的大困局! 蔡瑁的脸色阴沉的滴血,而心中却萧瑟的充斥着悔恨与愤怒! 蔡瑁也是有心腹之将与心腹的幕臣的,见他脸色极度难看,又将诸将给遣出帐去了,道:“将军,荆州可是出事了?!” 蔡瑁的脸上染上一股警惕,说实话,现在的处境让他有点草木皆兵,有一种孤虎的胆气与警惕,看上去,眼神特别的骇人,再加上没有休息好,眼底全是红血丝,虽然是在扎营休息的当空,那种气质,却是警惕的仿佛随时能拎着兵器反击的气场,令人心中微微一跳。 不是他一人如此,现在荆州兵全是如此!行,行不好,休息,也休息不好,他们是不可能完完全全的放松的! 因为有一只狼坠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吕青给与他们阵营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就像草原上的一群蛮牛要迁移逃命,奈何,有那么一只狼就是跟着不放,走哪跟哪,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蔡瑁整个人都是暴躁的,戾气的。 蔡瑁在他们脸上一一的转过,猜忌与不信任充斥了他的心。他将信捏紧,神态恢复自若,道:“无事,不过是主公召我等速回!” 众人不敢有置疑,面面相觑。 一旦军中出现了危机,不信任就会占据主流的情绪,负面的东西开始出现了。 蔡瑁遣了众人出去,又令左右亲兵道:“去看看军心如何?!” 亲兵去了,良久才回,一脸为难的道:“将军,军中都在说,见到荆州送信来,恐怕荆州有变,主公有恙,军心,不稳……” 蔡瑁的心紧紧的缩在一起了。 这个时候,偏偏这个时候,全部搅合到了一起! 他最怕的事情出现了,他之所以不能说荆州恐有变,就是怕人心散失,为此,他甚至连心腹之人都不提了,也猜忌和堤防着他们。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现在这种流言被军士们猜到,一旦纵容其散开,他们还能安然的回到襄阳吗?! 必须有一个稳定军心的法子!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蔡瑁心一狠,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已然有了决断! 这种时候只能靠杀人头来震慑军心了! 否则任这种流言下去,恐怕不可能保全大部队回襄阳! 蔡瑁根本睡不着,当即,遣亲兵去各营抓了几个在说着看到荆州来信的人,约捉拿了上百人,全部押到了主营前,蔡瑁说是一部分是奸细,一部分则是受了奸细的蛊惑,有意迷惑军心,可心可诛! 一声令下,排排人头掉落,对于军心的震慑是震憾的! 真接而残酷。而是短期内最有效的法子! 各营都惊恐的鸦雀无声了。 可是蔡瑁依旧睡不着,叫了心腹与亲兵等人入帐说话,问道:“……现在军心如何?!” 众人心中骇惧,道:“回将军,军心稳固!” 蔡瑁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这个流言传出去,若是大军中人知道荆州可能有失,而后面追兵的话,恐怕军士们不止是怨他这么简单了,而是会潜逃,一旦出了逃兵,便是真正的自溃了! 他用了狠法,也是无可奈何,必须要用这种狠法,堵住人心的缺口! 否则军士们若知后有追兵越来越多,而荆州又可能出大事无指望接应的话,就真的会溃散而逃,那就真的完了…… 这是急行的堵漏的法子,虽是后患无穷,可是短期内是有效的。 相当于饮鸠止渴! 营帐之中,不乏聪明人,已经猜到了这种心思。 这件事情,蔡瑁没有与任何心腹商议,也就是说,荆州的情况恐怕已经坏的连他们都不能知道了! 既是如此,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情况很糟糕,而且还会更糟糕! 而这种心态上的相互猜忌与小心翼翼,才是真正分崩离析的开始! 众人骇惧,没有人说话,就算是休整,疲累的原地休整,也是闭上眼睛,也恨不得要睁开一只眼睛的,手边兵不离手,铠甲不脱,并且随时准备应战! 此时的蔡瑁颇有些曹操处于绝境之时对于身边之人猜忌的样子! 其实蔡瑁原本并不是这样的人,而一个人的改变,要看他到底有没有处于最最绝望的绝境。 任何一个人到了这种前无路,后有追兵的时候,都是会性情大变的。 只不过曹操行事更加缜密,远比他更高明,而他却拖泥带水,留有痕迹,隐患反而更深了! 这就是瞻前顾后,行事没有周密的后果。 他一旦开始连心腹都防备起来,像个随时能灭口的人,连心腹想与他献计也不太敢了。蔡瑁可以主动说,但他们却不能主动去提。 而这他亲手种下的离间的种子,纵出了恶,在这回程的途中,埋下了很多的隐患! 与他相比,吕青则显得气定神闲。 他只是遥遥的跟着,不远不近,既不逼迫的过紧,也不会让蔡瑁跑的没了影! 夜间,他带着他的人也在休息,斥侯却来报道:“有马蹄声来。” 吕青一凛,道:“有多少人?!” 斥侯道:“不多,约有几十到百人左右!” “必是蔡瑁后军,”吕青想了想,道:“既不是大军,便不必兴师动众,准备捕网!” 他的兵都极骁勇,年纪也不大,闻言很是兴奋。充满着少年的意气与兴奋。为何吕青将的兵都是少年兵呢?!这就要从他的年纪说起了。 老兵油滑,俗称兵油子,吃饭第一名,打仗就是不行,为何呢,在战场上,有些老兵特别会明哲保身的那一种。而这一种都油滑惯了的,就是混兵户专业户,吕青年纪少,老兵会欺他年轻,不肯出力。所以从一开始组兵的时候,郭娘子为他挑的兵,都是有才能的,年轻的,想要建功立业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兵,最美就是少年,热血仍在,心中志气尚存。作为先锋营的兵最是合适不过的那一种! 而老兵,都是郭娘子带着呢,也只有她,才能镇得住! 军中是个复杂的生态,不是说你有本事,有作战的本领,可以带兵立功,就一定能征得人心了。不完全如是。就像吕青,因年少,军威不够,很多兵油子,就不愿意听他的,或是表面附合,背地里不出力,或是使绊子,欺上一欺,当然也不可能是明着欺,毕竟等级分明,这种欺,就是你讲东,他讲西,你说要马上去,要快,他却慢吞吞的,还要质疑你,与其它兵说你作战有问题,影响军心士气。但凡出现这样的一个,整个的先锋营的士气都会受影响! 对付这一种,就是杀,杀到见血,才能立下军威。但显然,吕青目前还不能如此的。因为他依旧不能完全服众,还需要时间的沉淀。 对付这一种,只有郭娘子,张辽,以及高顺这一类带兵极猛,又舍得下刀的人,才能震慑得住。 目前的吕青,还是欠缺一点!不过他还年轻,一切皆有无限的可能! 来人正是甘宁,他心情复杂的从郭娘子手中逃脱,一路疾行,想要追上蔡瑁的大营,不知为何,越近反而越犹豫了。 虽然犹豫,可是,去还是要去的! “前方有敌营,”身边兵士来禀,道:“有火光,远观旗帜,应是徐州兵营!” 甘宁吃了一惊,他的人都被郭娘子袭营时失散了,后来苍惶逃出,也只收集得百余人,如今手上人并不多。 战与不战,他也不傻,这百余骑,与吕青的骁锐营对战,没什么胜算! 他猜应是吕青,郭娘子既然在后方,而马超被张飞给烧了营,现在的还能是谁?! 他心中明白,恐怕今天蔡瑁撤营,根本就是在徐州大营的预料之中,否则这里出现的徐州先锋营,说不通。 既然就是来阻截蔡瑁回荆州,那么,就是早有战备的。 甘宁思来想去,决定避其锋芒,先与大营汇合再说。 道:“去探可有小道,若能穿过,避其锐过,最好!与大营合兵,再增兵来战,再退其人!更有胜算!” “回甘将军,来之时,有一树林,从其中穿行,小心一些避开其斥探,应能无恙与大营汇合。”亲兵道。 “没有其它路了吗?!”甘宁有点不放心的道:“小树林中若有埋伏,我营必全军覆没!” “还有一处峡谷可过,只是要绕道!”亲兵道。 甘宁在行与不行之间来回犹豫不决! 他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现在不穿行而过,而是跟在后面。然而这一种风险很大。一旦后方有追兵来,他们就保不住了。而拖的越久,越会有被发现而歼灭的风险! 甘宁知道吕青的才能,对于这个人,甘宁知道,便是付出自己的全力,也未必能胜,所以这心里就犹豫不决。豁出去还没有胜算,就不能如此。这叫送死。 若是换一个人,他带着百余人,其实都能搞突袭了,把人家先锋营灭掉的事,他也能干得出来!而且胜算很大。 可是对方是吕青。 甘宁不得不衡量各种可能!思来想去,先去与大营汇合再反击,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因此很快做了决定,道:“趁星夜,穿林而过,要小心!” 众兵士都很忐忑,自是无不小心的应了! 星夜当空,深夜之中仿佛一切都静谧了下来。哈一口气,都是白的。冷的人微微发抖。 而脚步前行,踩到枯叶上或是枯树枝上留下的每一点声响,都因为心里的战战兢兢,以及深夜的静谧而被放大,震惊的是他们自己的内心! 他们已经极小心了,可是,突然! 哗啦啦的一阵枯树叶响,几张大网竖起,吊到了树上去,很多兵士慌乱之中,蒙头蒙脑的入了天罗地网,被吊上了树上!包括甘宁! 还有散落的几个兵士,很快因为慌张挣扎,被射杀!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树林之中只剩下马嘶叫的无助哀鸣之声,还有甘宁与诸兵士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火把点起,亮起来的四周的呼呼的风声,骑着马走过来的吕青。 徐州兵们团团将他们围住,笑嘻嘻的道:“报吕小将军,捉住大鱼了!” “放下来!”吕青笑着道。 甘宁一被放下网就被捆缚住了,瞪着眼睛看着吕青,道:“小人齿行!” 吕青也不生气,只是笑。这是战场,难道是君子的打法?!这又不是擂台赛,讲什么公正和裁判! 他的兵士们却很生气,骂道:“输就输了,莫非是输不起?!” 甘宁胀红了脸,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先带回营去!”吕青道。 众兵士听令,将人一一押解,刚送到营中,有斥侯来报,道:“庞统带着西凉兵前来,离此还有十余里!” 吕青微喜,道:“来的正好,正愁要汇合兵马,准备围猎蔡瑁。” 他起了身,道:“汝等且守好营,待我去迎来!” 众人听令,吕青便亲自去迎庞统。 二人相见,一时隔了三里各自扎下营来,庞统命西凉兵修整,便与吕青互通了情况,叹道:“孟起被张飞缠住,他的性情,十分冲动,恐怕一时不得来。” 舍大取小的性子也是简直了。 “而这,正是蔡瑁撤兵之计。”庞统道:“刘备必杀回,拖住了后营,一时不能全力狙击蔡瑁。恐怕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啊……” 吕青不好评价马超,只道:“若郭将军能及时赶来,也许能趁其不备,先去占了襄阳,若是此计成,蔡瑁必至绝路!” 正文 第724章 蔡瑁不安猜忌生 “不错!”庞统道:“蔡瑁若死,荆州之事定矣,能省去诸多的力气!” 庞统有点忧心了,就怕马超杀红了眼,不能及时赶来,郭娘子更是,万一被刘备给缠住,不能及时攻陷襄阳的话,就可能错失机会了! 现在就是争一个时间。 而蔡瑁也知道,现在就是争时间的问题! 庞统领兵三千不到,而吕青也就只二千人,两人合兵不足五千,想要彻底的击垮蔡瑁,除非死磕。硬碰硬,两败俱伤,却并不划算! 庞统想到这,就十分郁闷,忍不住道:“……若孟起如吕小将军一样,能听得进去人的意见就好了。” 吕青忍着笑,心道,若是马超能听得进别人的建议而行军,也就不是马超了。 “不管孟起与郭将军能否及时赶来,我们二人皆要与之战,青年轻,不敢轻狂,敢问先生,可有好计?!”吕青教道:“素闻先生才名,连女公子都连连称赞,还望先生不吝才学,请赐教!” 庞统被捧的哈哈大笑,心里特别的舒坦,真心的觉得这吕青真是会说话啊,就马超那臭脾气,修炼一万年也不如人家会说。 庞统十分高兴,低声与吕青道:“若败人兵,先击溃其军心!此为上策!我有一计,定能令蔡瑁大军自溃!” 吕青低着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蔡瑁击退刘备后,进退维谷日久矣,如今撤退,却也是前有瞻后有顾,军心必迟疑而多有猜测,可加以利用之……”庞统道:“蔡瑁此人行军并不多周密,为了撤退,而不知稳军心,一味疲于奔命,恐怕未必能保全……我二军只需稍加内力,一溃其军心,再多从外力而绝杀之,蔡瑁必然大败!” 吕青频频点首,道:“我二军合兵,人虽少,却多精,而蔡瑁军心慌乱,必然不整,若击溃其心,他必大败!况且蔡瑁自负,自以为兵多将广,必能安全撤退,若从外破之,是天赐之机也!” 庞统更满意了,频频点首道:“正是此理!军心不稳,内部不安,一诈计足以挑拨。” 他低声在吕青耳边微微说了。 吕青眼睛一亮,服的不行,道:“先生好计!若成此事,必成大功!多谢先生指点!” “你我二人须同心,此计才可成!”庞统道。 “自当如是!青听先生军令安排,定无有不从!”吕青道。 庞统对他更满意了,对吕青越满意吧,心里就忍不住嫌弃马超,若是这马超改了狗脾气,能这么顺毛听话就好了。 哎,他在想屁吃! 吕青道:“刚刚擒了一将,名为甘宁,现下不知如何处理?!是放回,还是押回徐州方好?!” 庞统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偏向放回的,便笑道:“吕小将军,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只是唯恐擅作主张,会坏了大事……”吕青毕竟年轻,这样的主意,他拿不准,也下不了决断。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女公子既将此处事交由你,前线之事,你可独断……”庞统道:“统以为,放回,比留下,更有震慑之效!此时蔡瑁必草木皆兵,心中慌乱,而甘宁守后,却无恙疾回,若是蔡瑁,会如何作想?!放回,才是激心之效!” 吕青点首,心里其实也是有主意,认同此法的,只不过之前有这个念头,却拿不定主意罢了! 关键是荆州之将,能不杀就尽量不杀的。 而押回徐州,此人也未必心服,而放回,增乱其心,才是上策! 吕青拜服,这才告辞回营去了。 吕青一走,庞统就很生气道:“这个孟起,若不速回,如何狙击荆州兵,错过此等之机,就太可惜了!” 马超与吕青的实力是过人的,他若回,何必在这儿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现在就能先尽兴杀一番,逼的蔡瑁要走绝境才畅快! 庞统有心现在就去杀一场,但奈何不敢大意,因为此时马超不在,他就算是军师,也未必有胜算。 蔡瑁大军到底体量大,不可轻忽! 所以庞统心里极为郁闷的,啐了一声,骂了几声马超,心里才解恨! 吕青回了营,先来了关押甘宁的帐篷,先将甘宁解缚,道:“甘将军,青失礼了!” 甘宁梗着脖子,不吃这一套,胀着脸道:“要杀便杀,宁誓死不降,休来此虚礼,宁并不吃这一套!” 吕青道:“久闻甘将军大名,也素有勇,青在林中埋伏擒了甘将军,确是胜之不武,因此,特来放甘将军,改日战时,再分胜负,此,也可堂堂正正。” 吕青说的当真是天真傻气似的,甘宁听了一怔,有些疑心的看着他,傻了吗?!必是有诈! “果真放我?!”甘宁道。 “君子岂会使诈?甘将军放心,说放就放,绝不背后偷袭!”吕青道。 甘宁不语良久,脸上的表情特别的复杂,道:“我的兵,也放回?!” “自当放回!”吕青道。 甘宁咬着牙,当然不会完全的相信他,道:“你可别后悔!” 吕青的人已经将他的兵士都提过来了,也交还了兵器,他的兵士们也都一脸蒙,看着这一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请吧!”吕青道:“青送甘将军出营!” 甘宁有些防备的看着他,却是毫不犹豫的带着人出了营,回首看着吕青,似乎还在疑心他会不会放冷箭。 吕青却是大大方方的一笑,道:“前番多有冒犯,还请勿怪!” 甘宁不得已,抱了抱拳,也没多说什么,带着人就匆匆的走了! 人一走,吕青身边的亲兵不解的道:“……吕小将军,为何放回敌将?!” 吕青却是神秘一笑,道:“此是计中一环!他回营,必受疑。若蔡瑁杀之守后之将,必失大军之心,若不杀之,又极不信任,甘宁便不会再被重用。而我将之放回,却有一义字在身。便是天下之人也说不得我徐州有阴谋!” 这是阳谋! 亲兵众人一笑,服气的不行! “庞军师之计,妙哉!”吕青叹道:“先溃其心,我军再战,可事半功倍!” 一面叹服的不行,一面又命人急探敌营的消息。 天不亮,蔡瑁的大营又开始频频的调动了,意欲再出发狂奔夺命了。 而甘宁却是此时回的大营,回到军营以后,甘宁就感觉到军中的士气很不对劲。他看着校场前一排排干了的血迹,以及悬在营前示意的首级,脸色有点差。 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咯噔一声。 进了帐忙去拜见蔡瑁。 蔡瑁见他安全而回,而且还这么快就回来,果然生疑,道:“何故速回?!” “后军被郭娘子军破,宁不得不回。”甘宁心有点虚,他知道,若说出郭娘子放他回来,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因此他只能闭着眼睛道:“一路疾行,撞到吕青,被其所擒,不知何故,他却将宁放回……” 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因为他手下的兵士都是从他营中出来,蔡瑁稍加打探就能知道了! 与其让他心里发虚而识破杀他,还不如主动说。 蔡瑁脸色果然虎了起来,道:“既然擒你,为何不杀,还将汝放回?!” 甘宁道:“也许是有诈计,宁也不知为何放回!” “甘兴霸!”蔡瑁眯着眼睛道:“你可已降了徐州营!?” 甘宁脸色大变,伏地道:“禀将军,宁忠心荆州,绝无二心!天地可鉴,若生二心,不得好死!宁以人头立誓,绝无投降,如若违誓,任凭将军杀之也不怨!” 蔡瑁心中杀心顿起,怎么都不能放心! 众将也都急了,一一出列跪地抱拳道:“甘将军一向忠于职守,一心事奉将军与荆州,岂会有二心。虽不知何故吕青将他放回,但其中一定有诈,还请将军饶恕之,他已尽力守后,奈何敌军强盛,不得已而退回,将军且饶之,让他戴罪立功!” 诸将也都出来劝,道:“甘将军有功,而非有过,还请将军切勿错杀好人!” …… 蔡瑁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心知杀不得了,然而心里的不安却依旧压不下去! 甘宁的冷汗已经沿着后背湿了衣裳,让他后心发凉。 他闭上眼睛,原来如此! “既是如此,此事且按下,许你押后军御敌,戴罪立功!”蔡瑁道。 “是!多谢将军!”甘宁满心屈辱,却是面不改色的应了。可能心里也隐隐的有所预料,反而不意外了。 他本来在江夏时,也不是多受重用的战将,如今被猜忌,仿佛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但这份心凉,他好似也怪不得吕青和徐州,因为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谁还能抵得过堂堂正正的阳谋呢?! 为难呐,若是隐藏自己被放的事实,便是不忠不实,若是不隐瞒,也依旧改变不了被猜疑的事实。 再被派军押后,甘宁知道,自己只能是牺牲品。 而蔡瑁怕他领军投降,或是有诈计要袭他后,依旧不放心的道:“汝须尽力为荆州上下尽忠,方不负家人与左右军士的托负!” 甘宁道:“是。末将定死力而效荆州与将军,绝不敢有他心!” 蔡瑁当即下令拔营,令甘宁领兵继续押后,自己则带着大军继续逃路撤退。 吕青紧随其后。 庞统也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吕青营的身后。 这撤退路线,又多了一条尾巴,蔡瑁探明,简直寝食难安! 蔡瑁依旧不放心甘宁,怕他背叛,以及会通敌,或是给吕青放水,撤退途中,连发了两员将士前来,名为增援,其实就是盯甘宁。 吕青渐渐看出来了,有点明白庞统这个计的攻心的厉害了。心里对庞统还是挺服气的。他真心的觉得庞统这个人,虽然自负,对自己的事情是看不清楚的那种,但是才能都是对外的,而且对外,是特别的精湛,用计精妙! 吕青对左右叹道:“我不如庞军师啊,将能伐兵,杀一将,而为一功。而军师伐兵,放一将,而为十功。其计十倍于战。攻心之毒,胜战十倍。妙哉!” 庞统遥坠其后,还没等到动手的时机。 这不是闲了没事嘛,就将魏延给请出来了,解了缚与之延坐,一道用饭。 魏延是脸色青白交加,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拿手举箸都会抖的那种,是生生的给饿到脱相了。 他瞪着庞统,闭上眼睛,不看眼前食物,意为不食嗟来之食! 庞统挺服他的,心道,饿成这样还有骨气,唔,其实真是个硬骨头。 庞统略有些心虚,把他饿着,马超不是故意的,因为他真的将这个囚徒给忘了,但是庞统怎么可能会忘呢,他不可能会忘的。 要攻蔡瑁心易,攻甘宁也易,但是攻下眼前这人,不用非常之法是真的不妥。 魏延是那种明白人,而且是特别有骨气和义气,硬脾气的明白人。他与甘宁之间的区别,只在于,两人跟随的人不同。 所以要搞定这两个人,其实要搞定的是他们背后的人。 让甘宁舍蔡瑁与荆州,其实并不难,因为这个背景真的快垮掉了。 但是刘备不同,刘备还是挺仁下的,魏延其实还挺忠心和放心于他们。 庞统见他不食,也不生气,慢悠悠的道:“放甘宁不难,放你却不可。魏将军,多请见谅了。若要怨,也得怨你与甘宁二人所靠的人不同之故!” 魏延当听不见,闭着眼睛。 “蔡瑁心胸狭窄,远不及刘使君。其人若遇顺境,尚可包容于下将,若遇逆境,只会猜疑不休,令人心离散。放了甘宁,他日再可唾手得!蔡瑁会逼他离心。吕青于他有恩,若礼遇之,他将来也会顺势降了。无有他心。”庞统道:“可是魏将军不同,若放了魏将军,魏将军一回,恐怕再不会有来的机会了。刘使君仁下,蔡瑁会猜忌放回之将,可是刘使君并不会,不仅不会,还会擅加重用。毫无疑心,才能更加收拢人心!” 这话说的,暗示着好像刘备仁下是表演,为了人心。 魏延冷笑道:“这就是你不放我的理由?!降,我是不会降的,要杀便杀。休得生生折磨于我!” “饥饿使君子清醒,”庞统叹道:“统所言的前提,皆是魏将军能回去。若不能回去呢?!” 正文 第725章 马疯魔战张屠夫 魏延一凛,只觉得血都冷了! 他真的心中一颤,被触动了心事,紧紧的握起拳,不愿意示弱的睁开眼睛,盯着庞统,眼神极为不善。像一条蛇,冷血蛇! 魏延并非笨蛋,相反,他很聪明,并且是那种心中自有衡量的人。也同样是一种自负的人。自负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忽略。被忽视。 他当然察觉到了庞统的用心,冷笑道:“庞军师大可不必费如此之心,我心在,必不改其志!” 庞统笑道:“凡事未必有定论,未到之时,还是切莫大话为妙。只是敢问,魏将军之忠心,可有回报?!士与将,遇明主不易。刘使君故为明主,然则,魏将军却未必是第一千里之马,不可弃矣!以魏将军之才,足以独挡一方为大将,然而,又要等到何时方到!?只恐魏将军一心为忠,奈何忠心之人过甚,却未必能得到重用。” 魏延阴着一张脸,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庞统知道这人性格不好,刺儿头一般,也不在意,只道:“魏将军文武双全,奈何刘使君身边人才济济,轮不到魏将军。军师有诸葛孔明,刘使君引为毕生知己,无不托付重事,武则有关张二将,私义在先,若论忠心,魏将军又能排到几何?!” 魏延不说话,脸色特别可怕。大约是被看到了心事,越是丢脸,越想抹杀眼前的人。 特别自负自尊的人是最怕心事被戳穿。这样的人,极度要脸,阴晴不定。 “魏将军在我营中这些时日,统虽未去信与刘使君,然而,魏将军可知,刘使君也未来一封信要回魏将军。”庞统说这话,特别的不怀好意! 魏延看上去没有明显的反应,然而庞统还是听出他的呼吸微微停滞了一瞬,几不可查。 这人,还挺倔的,死不承认自己的失望呗。 “想必等刘使君安定下来再来信要时,一切都晚了……”庞统笑道:“眼下夺逃之时,恐怕是顾不上吧!” 庞统没再看他脸色,只是看向帐外道:“来之前,张飞袭了我营,此虽是蔡瑁之计,然而,也未必没有诸葛亮在后推波助澜,刘备千等万计到这时机,必会接应张飞,再行撤离!这些扎营之时日,刘备并未完全离去,为何?!为接应张飞是也,也为能反杀一击是也!唯独忘了魏将军。敢问魏将军心中以为,自己在刘使君帐下,重有几斤?!” 魏延又闭上了眼睛。 庞统扫了他一眼,深深的以为这个人,是想掩饰住自己眼神中特别可怕的东西! 看他的手却是握成了拳头,若不是被击中了心事,他可不信! “诸葛孔明识人相面,统也识得几分人,魏将军面相凶狠,行事有主张,决断不缺,恐怕未必得孔明喜欢,统素来与孔明有几分来往,偏你我二人,都不是孔明喜欢的类型。”庞统笑道。 “哦?!原来军师也有自知之明!”魏延道。 这冷不丁的话说的。 庞统都气笑了,道:“看看,你说话多不讨喜?!” “我虽有才,然则并非正统士人,树敌天下,天下士人都烦我,而魏将军却是脾气太硬,刚过易折,你我这样的人,注定不会被人所喜,”庞统道:“刘使君自诩以正而立于身,敢问魏将军,可是此类投好者?!若非此类,恐怕在刘使君处也未必能被容!” “天下之大,能包容异类者,唯有徐州……”庞统道。 “因为吕布也是个异类吗?!”魏延嘲讽的道。 庞统真的笑了,道:“你听听,说你这个人不讨喜还真不讨喜!有些实话,非要说出来!” 魏延嘴角一抽,睁开了眼睛,道:“为徐州争取人,军师也是煞费苦心!” “非也,只是闲了说一说罢了,你降与不降,都不要紧。降了,徐州得之一将,锦上添花,若不降,押回徐州养着便是了,无非是费些粮草,”庞统道:“杀是不会杀你的。放也不会放你的。当然刘备也没什么东西能赎回你。说不定还得骂徐州羁押了你却不用,是害才。” 魏延突的沉默了。 因为刘备是刘备,所以他才不能像甘宁一样被放吗?! 因为蔡瑁与刘备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魏续心里突的就难受了。 庞统没将蔡瑁放在眼中,反而对荆州将多了一丝宽容。对他却严苛的多。 他若不降,恐怕这一生,都被刘备所拖累了。是关到死的命。而刘备也未必能要回他。 庞统想告诉他的正是这个! 余下的他什么都没再说,可是魏延什么都明白! 庞统不再多说什么了,魏延却是静了好久,才抬起了手拿了箸开始吃东西。他吃的有点费力,十分的慢! 然后亲兵将之再押了回去。 庞统吩咐道:“以后一日三餐,皆要按时送,水也不可断!” 亲兵应了。左右文士问道:“不知军师有何深意,还请赐教!” “其人有才,却须得磨,磨平了,磨的他心里的意气与志气放松了,也就能用了。”庞统道:“这是块硬石头,捂是捂不热的。这类人,想要收拢其心,加以恩惠并不能做到。” 那怎么才能做到呢?! “得叫他舍,舍了过去,不甘心的,也就做到了……”庞统笑道:“我不相信他在刘备那里很甘心!现在死也不降,无非是不甘心罢了。” 众人点首,有点明白了,笑道:“刘备与之,不过是多加恩惠与义气,其实细数,也不过是与众人之义,他确实不必以国士之义而报!若招降诸葛与关张二人,此类事不过是白费劲。招揽他,无非是花此时日罢了。我等相信,此事不难!” “不错!”庞统哈哈大笑。 所以才要使其饥饿而让其知其处境。识得更清。 更要告诉他,徐州有他没他还真没啥。若是叫他知道,多看重啥的,也许这此人硬气的还就是死都不降了。 “他必患得患失,”庞统道:“患得患失,也就离攻心不远了!” 众人皆服。 魏延回到帐中,依旧被锁,但是三餐是跟上了,这一吃饱,大脑一闲着,想的就更加的多。 行军无聊,偶听外面军士议道:“这个魏延,何必与他这么礼遇?!既是死不降,还不如杀了,省些粮食!” “他有反骨,既便收之,也未必肯忠于徐州,这样的人,收着有什么用?!” “反骨是何说?!” “诸葛孔明亲口说之,岂能有假?!”那兵士道:“现在庞军师也拿他不知道怎么办。若杀之,则失义,反而被刘备以害才之名攻击而失名于天下,若不杀之,这般养着,着实费心。也劳累我等。” “庞军师也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真是如鸡肋,杀不得,舍不得……”一军士叹气,道:“既有反骨,就算降了,何人敢用?!” “就是有这名声,才连赎金也换不到。若不然以我西凉军的作风,便是要些索偿,也不难!” 西凉兵就是抢掠习惯了的。 其余人笑着哼道:“刘备是出了名的穷,岂能有赎金?!” …… 魏延听的清清楚楚。呼吸之中,稳稳的出了一口浊气。 他当然没傻到不知道这是庞统刻意为之! 他更知道,这就是庞统故意叫他听到的。也是他故意安排的! 可是,问题也在于,这话语之中的事,十有五是真的。庞统这个人,阴险的很,就是要你知道这是阴谋,也是阳谋,所以这话里面,虚虚实实的,至少有一半必是真的…… 卧龙凤雏才名天下,而这样的人熟子集,通易经,是有几分会看骨相的,这点不用置疑。 魏延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脾气硬,主意大,诸葛军师不喜自己也是正常之事,可他还是看不开! 诸葛孔明就没有私心吗?! 他怕自己揽权擅专,难道他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吗?! 魏延的心就咚咚的掉到了冰窖子里似的。一会咬着牙恨庞统这王八蛋故意的,一会又不服马超,恨不得再与他厮杀一场定胜负。一会又怨诸葛亮与刘备…… 这类情绪一上来,就慢慢的消沉,而变得失落! 英雄有缚在身,手脚不可通达天地,如何施展才能尽忠义?! 而失去了手脚自由的英雄,也就变得可笑,没有意义了…… 庞统没再理会他。而是专心的跟随着吕青,开始频频斥探着荆州兵营的动静。 蔡瑁疲于奔命,军中上下,疲累不堪,而军士却渐渐的变得猜疑与消沉了。 而另两个,则是紧追不舍。死咬不放! 斥侯一天送信十几回,庞统喜道:“时机将至矣……荆州兵上下猜疑,怨恨蔡瑁。届时再添一把火,军心必然大溃,彼此夹击,必能大胜!” 众文士听之都欣喜异常! “届时吕青战甘宁,统不信甘宁能全力斩杀有恩之人……”庞统道。 “甘宁出身江上贼寇,颇有侠义之心,其心已猜,又受吕将军之恩,这种人,不难对付……”文士皆道:“只是在于蔡瑁大军,苦于无主将在,只恐不能完全剿之……” 庞统也是叹气,道:“孟起还不回,与那个莽夫张飞有什么可战不休的?!这里才是大事,多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孟起若在,必能一击而溃蔡瑁军!” 众人也都叹。 可惜了,此时若是有大将在,一击而至其土崩瓦解,一战可定! 可是可惜也没啥用,马超死磕着张飞,还不知道啥时回来呢,等他回来再战,黄花菜都凉了! 荆州兵现在就是要趁他命,要他命。错过了悔之晚矣啊! 庞统来回想了想,道:“先寻机战,若不能全灭,可计二策与三策。猛攻一回,再等大军前来,一并击之,即可!!只能分为二战与三战了!” 众人皆道:“谨听军师之令行事!” “小心布置,切不可大意白白的放走了病虎!”庞统道:“挫之大败,荆州将失虎之爪牙,于以后事大利也!” 文武皆听从,应声去了。 马超却是与张飞战了个你死我活,张飞也是极猛的,虽然疲累,奈何他这种人天生的体量大,一旦怒气上头,武力值也会上升的那种人。 因此,一时竟不分胜负,战了不知多少合。二人皆有些累了。 但马超从小军旅,又有高原血统,与高原马一样,胜在耐力强。张飞体力渐不支时,马超却杀的兴起,不见疲累,一时追杀着张飞不放,一副今天不杀了他,不罢休的模样。 状似疯魔。 张飞知道再战下去,今天可能不光杀不了马超,还可能丢了命。丢了命不假,但是马超不死,他就死不甘心! 因此也是机灵的很,见敌不过,便拎了矛掉头就跑,道:“有种就来追我,不追不是丈夫,长不大的小毛孩,也敢与你张爷爷较劲,来来来!再挑个僻静处,你我杀个百十回合,我再杀你不迟!必拎汝之首级去见汝父马腾!” “养子不教至此,该死!”张飞一面跑,一面嘴炮不停。 马超哪里肯放过他,杀的正尽兴,他就跑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他哪肯甘心,眼睛红着就追,道:“张屠夫,休跑!” “将军!勿追,恐怕此贼有诈!”众将随之马超左右,唯恐他有失,忙追了过来。 马超哪肯罢休,咬着牙道:“汝等收拾营地与人马,我且先去追,汝等再随后,今日不杀此贼,誓不罢休!” “将军,市井贼人,一向小计甚多,切要小心,不可中计!”众将担心马超,急的跳脚。 马超冷笑道:“超岂会中这杀猪之将的计!”说罢,纵着马,拎着枪追过去了。 众将追了一下,马超马快,一会不见踪影了,一时大急,忙收拾战场与营地,聚集了人马也跟着追了过去! “休跑!”马超拎了弓,对着张飞就连发几箭,却都未中! 张飞咬着牙,见他快追到自己,心中也是甚急,唯恐今日没杀了他,自己却死了,他不甘心。马超极强。张飞心里也没多少胜算! 见他锲而不舍,距离也越来越短,他心生一计,道:“……马孟起!汝留恋此地不去,而不顾西凉之战务,可是欲入吕氏门矣?!” 正文 第726章 高才能与高自尊 马超听了也不怒,只冷笑道:“马氏吕氏之事,岂是汝这屠夫可懂?!休跑,今日跑也跑不脱!” 张飞哼哼笑了两声,道:“我知道了,你是心里暗恋吕娴,然否?!哈哈哈,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竟也开始有那等心思了?!呵,你懂吗?!要不要你张爷爷教教你?!” 马超听了耳朵臊的通红,狂怒道:“吕娴岂是汝这嘴可提及之人?!不准你口中喷粪污人清白!手下败将,败于吕娴之手之事,天下皆知,你这张屠夫不臊便罢了,还有脸提及?!无耻至极!” 张飞被人触痛心事,也是狂怒极了,他最恨的就是有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输于吕娴之事,现在已经是他的心病了,谁提炸谁! 张飞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喘着气冷笑道:“……我都打不过她,将来你便是娶她入门,恐怕也过不了几招,早晚西凉马孟起要死于婆娘之手,哈哈,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柄……输于她手的人多的是了,天下何人敢笑曹阿瞒?!将来你若被她打死了,天下无有出于汝等,又有何人会再提及飞与曹阿瞒败输之事?!只记得你马孟起,是个连婆娘都打不过的怂包!” 马超真的气炸了,咬着牙,谁说要娶她了,谁说娶了她就打不过她了,谁说娶了她就一定被她打了?! 马超气的脸色铁青,耳朵却胀红着,一心要找回场子,死命的追着不放。显然是真的怒了。 因为生气的事情太多,想要辩解的事情太多,反而不辩解了! 张飞见他怒起,反而离的越来越近,心里也略微有点紧张,道:“……我张飞输于她,也不丢脸。你马超输于她,才是丢脸之事。当初在兖州,可是你被她几次三番的吊起挨打过?!” 马超不吱声,一心的要枭了他的首级,心里也是真的发了狠! 张飞当然预知到危险了,却不怕死的继续激他道:“飞虽不才,输便输,至少不更改志向,不像汝,虽是公卿之后,被打了还打出感情来,像一条狗一样跟随在吕氏之后!哈哈哈!就凭你这样的公卿之后,也有脸笑我这张屠夫?!我便是杀猪的,也不作人忠犬!” 马超气的七窍要升天!脸阴的像那黑沉沉的天。 他大喝一声,道:“张飞!” 这呼呼的风怎么就没把这货的嘴给堵上呢,嘴里这么不干不净的! 他搭起一箭,朝着张飞射去,张飞一躲,却不及,那箭就中了马股,马受惊,一跃而起,将张飞甩于马下!张飞滚了几圈不动了! 马超迎去赶上,拎枪便朝着他后心刺,“……去死吧!”那声音既意气,又充满了怒火! 张飞却是在装晕,见他马至,握紧了矛,滚了一圈便横扫了他的马蹄,马超一枪落了空,马蹄却被折断,生生的将马超也给甩了下来! 马超几次翻身,用枪立地,滚了几圈,这才立住身形。 那边张飞的矛已至眼前了,二人都弃了马,单刀枪的缠斗起来!此时颇有些杀红了眼的味道,不像是临阵的战将单挑,而像是市井街头意气用事,搏斗的鹰犬。 张飞的眼睛带着点戾气,而马超眼中却带着杀机。 两人都是吕娴手下败将,都吃过她的亏。可是两人都是天之骄子,虽说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然而,都是有本事的人,都是霸级的人物,谁又肯服谁?!张飞就不用说了,虽是屠夫,可是在家乡那一带,一直都是一霸,古代产业链少,低端落后,不像工业时代那样,屠夫只是卖菜的。 在那个时代,屠夫,就是一种技术工种,一种家族传人,杀猪的确是没多少技术含量,耐何这是个封闭的圈子,屠夫帮都是不可能让当地其它人想进的进来一起抢生意的。张飞卖了家业跟着刘备创业,首创资金就是他提供的,在那个农业社会之中,张飞就算是一方乡绅的那种,虽说是白身,但以他的性情能力,也不可能低首于人的个性。 而马超自更不必说,以天才闻名于西凉一带,真正的天之骄子。 两人谁肯让谁?! 马超用枪尖制住他的矛,冷笑道:“张屠夫!这点武艺也敢在超面前卖弄!今日誓杀你,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张飞被他轻易的挡回,也心知他本领过人,不可轻忽,心中确实是有点骇然的,因为张飞少逢对手,他的身手,不说能战过所有人,但大多数战将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是能傲视群雄的那种性情。 他心中警惕,嘴上也不服输,道:“今日是你的死期!” 马超拎着枪立即反击,一跃而起,身轻利落的举着枪就往张飞,以上对下的方向刺! “送你去见关羽!叫你们苦难的兄弟黄泉汇合!” 张飞咬着牙,将矛一横,手臂绷紧了肌肉,做出防守姿势,后腿一蹬,肌肉鼓起,狠狠的挡去这自上而下的力量,将马超的枪一甩,避开了锋芒,却依旧往后退了两步站稳,眼疾手快便要去斩断马超的枪柄,“狗贼!还我二哥命来!” 张飞已是杀红了眼,矛看似瞄准的是马超本身,实则虚幌一下,生生改了方向斩向了他的枪的木柄。 张飞一心要折断他的枪,暴喝一声,用了死力! 只听啪的一声响,枪柄不支,已是拦腰裂开! 马超脸色大变,也是反应极快,当下就弃了枪,手臂死力的拉住了的他的矛,二人对峙,谁都不肯放手,下着死力。 这个时候,谁失了兵器都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徒手又怎么敌得过有兵器在手?! 红樱枪的柄并非是金属制成,而是木制,因为这个时候的金属并不具备柔软的特性,而木制不同,可以有一定的弯曲,可以使练枪之人,拥有千变万化的手法与身手,可挑,可刺,可弯而抵制,可以借其力而跃至半空…… 若非图着枪法的精绝与巧妙变化,若将枪的柄做成铁制的,枪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还不如用这其它兵器。 正因如此,红缨枪有它不可替代的力量,同样的,它也有着不可或缺的弱点,木柄易断。虽说用的都是好木,但木的特性如此,都是易断的,一旦遇到蛮力,很难保全! 所以马超的第一反应就是对的,他不是去保住枪,而是抓住了张飞的矛,开始了拉距战! 此时此刻,就算矛抢不过来,也不能叫它在张飞手中! 张飞俨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马超反应如此的快,他也脸色青了,喘着气拉着矛,另一只手握成拳就去殴打马超。 马超岂肯吃他的亏?!阴着一张脸,借着力,一跃往矛上借了一把力,一只脚就狠命的朝着张飞踢来! 张飞拳落了空,胸口却被狠命的蹬了一脚,但他犹不忘拉着矛,马超也不放,两人抢搏之时,矛竟硬生生的被二人给折弯了! 张飞心里恨的要死要活,当下见矛也没了多大用处,当即就弃,马超见他一弃,也放了手,那矛被甩飞出去老远! 张飞擂着拳头就下死力去打马超,恨的道:“……竖子安敢欺你爷爷?!” 敢打我!?徒手搏斗,你张爷爷可不是盖的! 张飞有蛮力之力,真徒手搏斗,马超也是有略有些吃力的。马超与他临阵对战,其实是胜过他的。但是张飞这人耐力极强。 现在徒手搏斗,真别说,张飞还真有点实力和赢面! 一时难分胜负,打的你死我活! 难免不太上体面。 等马超的西凉兵追上来的时候,看到此情此景也傻眼了,想要用弓助吧,两人靠的如此之近,又怕伤着了马超,想要增援人手上前打吧,也怕不敌,反而被马超迁怒,或是被张飞反杀。 所以一时之间,竟有点愣愣的,有种插不上手的感觉。 围观吧,不太合适,想帮助吧,也有点插不上手。所以就一脸蒙的只能挠后脑勺,想问也不敢问呐,竟就这么呆住了! 风呼呼的吹,吹的贼冷,两人打着打着还出了汗,然后滚到地上去了,你不松手,我也不让拳那一种,你来我往的,很快就拳青脸肿了。 西凉兵们略有点迷惑的感觉,愣愣的瞅着吧,有点傻眼。 此地是野外,离蔡瑁之前扎下的营地不远了,只是抬眼就能看见的距离。跑马的话,很快就能到,然后他们一抬头,只见起了火光,还有喊打喊杀的声音,以及战鼓擂动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特殊的,张飞一听就热泪盈眶了,他知道,必是兄长和军师的人! 一时之间勇气上头,更是不服输! 然后他身后带着的兵士们也到了,两兵相遇,更是混战起来! 马超其实是挺有智慧的一人,他没在意身后兵士们的交战,西凉兵像狼一样,还真不怕打打杀杀,不至于吃大亏的。况且张飞的人,也没几个人! 他挺在意这蔡瑁原先扎营的地方的火光是哪里来的! 蔡瑁把张飞引来拖住自己,必然已经撤营跑了。那么占住营的人,必是郭娘子。而蔡瑁留后军,必定人手不多,郭娘子兵雄马壮,对付几个后兵,不至于这般大的阵仗! 这熟悉的放火的感觉,用火壮胆,提气势的方式,该死的熟悉! “刘备!”马超咬牙,不防备张飞眼疾手快,忽的一个蛮力脚蹬,将若有所思的马超给踢飞了出去,立即翻身而起,寻了空马跨了上去,大喝一声,道:“撤!撤!” 说罢就往火光处冲去! 他的步兵也都不战了,立即要跟随,脱身! 西凉军随之跟上欲斩杀,一时乱糟糟的。 马超简直丢脸至极,反应过来后,立即寻了马来,道:“追杀!必是刘备来接应张飞!儿郎们随我去擒杀刘备!” “杀!”一时西凉兵随马超之后,如狼似虎的追了过去! “这个张飞,如此难缠,又有蛮力,不一注意就被他跑了……”马超咬着牙,心里不能释怀! 自来中原,频频受挫,这不科学! 如同西凉的状元,从无敌手的一个人,突然去了清北大学,一看,嗐,天下有才之人这么多?!较量一番不分上下,这心里的震动与惊滞,难以名状的! 先是吕娴,后有吕布,再是赵云,他赢不过就算,马超虽说挺郁闷,但也想得甚开,但张飞是什么鬼?! 他这种屠夫,竟然还能有这种武力?! 不能输啊,输了脸就丢尽了。 他堂堂天之骄子,西凉状元,岂能输于一个祖辈杀猪的屠夫?! 所以这是不服输,不服气,也不甘心! 但心里同样都是震动的,对他的触动特别特别的大! 身为公卿后人,身边俱都是侍奉捧着自己的人,他一向都是自视甚高的。来了天下游荡,才发现,这天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些出身寒门的人,原来本事也不输自己,甚至有些出身山贼水寇的人,本事也不输自己…… 马超之前就是一个臭屁的熊孩子,年少轻狂,轻天下英雄,总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而因为出来以后,遇到的都是高手,这一切对他内心的塑造和对自己的自省,是不可估量的另一种教育…… 高才能的人必然高自尊,而高才能的人又有高家世,起点极高的更高自尊。 马超现在,就是有点死磕和输不起,接受不了的愤怒。当然还有掩饰都无法掩饰的震惊! 对于寒门,未必是如后世那般的贫寒,如张飞这等乡绅,有乡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在公侯之后的门第前是绝对不够看的,就是寒门。现代人对于寒门,其实也有很大的误解。 寒门,其实多数,绝大多数,对比现代来看,其实至少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出身!这一类,基本在门阀根深蒂固,相互联姻,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来说,就是毫无根基的寒门。 出身好的人,特别受不了的就是这类人与自己争光芒。 马超也一样,现在的他,其实是在受着社会解体重组,势力洗牌,万物无有常态的社会毒打。对他的内心的震动,崩坍,瓦解,难以言喻。 正文 第727章 大将之勇在于怯 “追!”马超死追不放。 年少的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偏执,还有不解。追的是张飞,同样的,追的也是内心的迷惑和茫然。 或者说,自从他遇到吕娴以后,一直以来的一些身上自带的,自以为是的东西,已经被打破了。 他追寻于此,追随的未必是她,她只是个象征,他追杀张飞,追的可能是一种内心想要找到的答案。 毕竟年少,一切可以重组,可期。而有些固定的思维,也许破了更好。不破不立! 熊熊的火光之下,传来厮杀之声! 刘备负责到处放火,藏头露尾,而关羽见郭娘子领兵寻来围住他,拍马便要上前去战,见到郭娘子很是纠结,大约是因为她是女人,不知道到底是战好,还是不战为好! 到底是个君子,当下勒马虎着脸道:“郭将军,我兄长与徐州无有怨仇,还是盟友,为何围追阻截,不休不止?!” 郭娘子勒马抱拳道:“以为是蔡瑁军中将士前来,不料竟是关将军,多有误解,还请海涵!” 这话也只能听听,官方的场面话,关羽不可能信。 郭娘子是不欲多做纠缠,只需退他便可。而关羽似乎也在衡量着彼此的实力。寻思了一下,这点残兵,根本不可能是郭娘子的对手,不仅如此,一旦陷住,反而十分危险,因此衡量一瞬,便很快下了决定,道:“既是误会,我二人且彼此退兵,不纠缠如何?!” 郭娘子道:“自当如此!” 关羽点首,心里略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又勒停了马,道:“羽前来寻我三弟张翼德,不知郭将军可有见到?!” “并无,”郭娘子道。 关羽这才带着人走了。 郭娘子命兵士让出一条道来让他走,随后却领兵紧随其后。她身边有将领心直口快,也是有点不满的,道:“郭将军莫非怯矣?!” “是怯矣,”郭娘子十分坦荡,反而让诸将愣了一下,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郭娘子却很淡定,道:“我兵多,无须逞勇。若战而胜,不能杀之而绝,依旧战而无用,若是战而不胜,我将死,兵必溃散,何必逞一时之勇也?!我若强而杀关羽,终究是为天下所诟病。况且,以我的能力,料必敌不过他。因此不能逞一时之勇。” 诸将不语。 “战胜未必是为了杀敌,杀敌也未必能战胜,帅师之人,确保达到目标既可。无须逞能。”郭娘子道:“关羽见我兵多,也不想战,故而才出此语!” 那将道:“跟着作甚?!” “围剿驱狼!”郭娘子言简意赅,道:“马超现下何处?!” “其营已烧毁,其所帅兵马,离此营想必不远矣。”那将道。 郭娘子道:“排兵分阵,八队齐出,按随其后。张飞必将到,若我营遇之马超,可揽其后,确保万无一失!” 诸将应了声是。心里也有点狐疑和不解。 “关羽若要接应张飞,为何还要来此营?!”有一人不解的道。 “来释放信号,寻找张飞,三兄弟必有默契。若瞎找,这么大的战场,如何寻?!这是最有效的方法。”郭娘子道:“更也是为了刺探我营虚实,以确定要不要杀回。” 原来如此! 看到郭娘子压军在此,所以关羽知不可为,便准备接应到张飞就撤退了。本来是想若是兵不多,便要杀上一场的。 郭娘子对身边人道:“寻找刘备!” 身边亲兵副将等人皆分散而去。 郭娘子不慌不忙的跟在关羽身后,十分稳得住! 关羽行军离开很远,不是不知道她的大军在他身后,心里十分狐疑,对身边人道:“兄长不如先撤。这位女将必要追杀!” 刘备作了普通兵将的装扮,并不显眼,道:“不接应回三弟,我不安心!” 关羽道:“三弟我自去寻,兄长不可意气行事,为免意外,还是早早离开方好。这位郭将军心中的打算,恐怕是欲擒王。兄长若有事,叫我与三弟如何是好?!” 刘备听了心酸道:“今次之难已至此,还能坏到哪里去?!若是二弟三弟有失,叫备孤身一人,如何安心?!失却左膀右臂,如何又能成就大业?!一切可弃,兄弟却不可断也!今日,生死一处,若真还有难,大不了一起死!” 关羽听了也略心酸,因此也便不劝了,二人带着兵马一心的往必来此营的要道上跑! 他们寻思着看到火光,张飞必然知晓这里动静,一定会往这里跑的! 郭娘子紧随不舍,暗暗的令各营兵士准备包抄,并打算截断后路! 她知道诸葛孔明必然准备了退兵之策,所以心中根本不敢大意,恨不得一心多用,左顾右盼,唯恐有失! 郭娘子现在是恨不得将这战场交给马超,自己立即就去襄阳。然而,她料定庞统不在,马超万一有失,徐州的罪过就大了! 所以,她哪怕想立即就去占据襄阳,断了蔡瑁大军的生路与退路,可也做不到。她不得不保全马超! 如若刘备那没有诸葛孔明,也许郭娘子已经这么做了。 一个马超,足以搅乱战场,杀的乱七八糟,并且必能全身而退。可是有诸葛孔明,他一心布谋多时的话,又有骁将在,郭娘子还真的担心马超会出事! 襄阳的事就只能暂与庞统,自己得兜住马超的底。 这段时间的相处,郭娘子心里也将马超的性情摸了个九成九,虽说骁勇聪慧也有谋,但是做事瞻前不顾后,没人为他兜底,他其实是战而多败的! 郭娘子对自己的定义,并非是阵前能斩敌杀将的骁将,而是能够掌控全局,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徐州与吕娴对她也是这么期望的。 她若只争意气一时长短,她就不配有统帅一方兵马的素养。 一个能克制自己,知道怯怕,而保全自己就是保全大军,在保全大军的情况之下,衡量进退,才是一个帅师之人最重要的素养! 战争本身就是复杂的,不是那么简单的胜败可以揽括全局。 大勇者怯,说的就是这样的素质! 况且现下也完全没有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战争争的是胜败,但若是以自杀式的方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去赢,未免就太惨烈了。现在的现状也没到必须这么做的程度。 不能完全逼急了刘备与关羽,否则,反扑过来,她也未必能吃得消的! 胜败之间,在于游刃有余,张驰有度,而这其中分寸的考量,就极为考验一个帅师之人的心理素质了! 关羽与刘备带着兵马,趁着火光,擂着鼓,到处张旗在寻找张飞。 声势极大,目的就在于能趁着此,带着张飞速速离开。 而张飞看见前面的火光,还有骑在战马的关羽,整个人的都惊到了,然后眼泪就下来了,泣道:“……二哥,你来接我了么?!” 关羽听到这一声,大喜,道:“大哥,是翼德,是翼德的声音!” “是从那方向来的!”刘备喜不自胜,拍马便要去汇合。 黑夜中看不太清面貌,误解就大了。 “三弟……”刘备与关羽齐声喊。 然后张飞就愣住了,道:“……大哥!大哥也在?!” 愣住的间隙,关刘二人的马已到了他面前,急勒停马,喜道:“三弟,终于接应到三弟了!” 谁料张飞哇的一声就暴哭了,道:“……原来大哥也……大哥二哥是来接我的吗?!也好,也好……今日便是死在马超小儿之手,也能与大哥二哥相见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死则死哉!” 刘备与关羽将马凑过去,听的一头雾水,还待要再问。却听见急促的马蹄声追了过来,却是马超一马当先,换了把大刀就杀将过来,一面斩来一面大骂,道:“……张屠夫,有种休走!看刀受死!” 关羽早拖了青龙刀回杀过去,一听便是大怒,道:“在羽面前也敢耍大刀!呵!马超小儿,可是汝欺我三弟,狼狈至此?!休走,与羽战,我且不饶你!” 马超见那刀如此熟悉,一看眼前之人是关羽,冷笑一声道:“……原来你没死!那张飞号什么丧!?” 说罢也是愤极,挥刀砍来。关羽虽一臂受伤还未完全好,但是一只臂足以御敌,二人一时战的难舍难分! 张飞也反应过来了,道:“二哥,他,他……” 刘备不知道他纠结什么,只道:“三弟的脸……” 张飞当真是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狼狈至极的。 不过他没在意,却是反应过来了,喜的不成,竟然呵呵傻笑起来。悲极怒极,然后是喜极。喜极便会而泣,果然张飞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刘备怕关羽有失,又见张飞被欺的眼泪都落下来了,蒙着哭,心疼的很,一时也是怒火不已,拎了双股剑,便拍马迎了过去,道:“二弟,我来助你!” 当下二斗一,杀的你死我活。关羽有伤,不能使全力,而马超也有点疲于应付,一对二,尚且还能支应,但是心里极为不服,冷笑道:“……一对一单打打不过,便要加人,呵,只以为你们营中有助不成?!” 马超身后的西凉骑兵和副将等人都来了,见马超被二人齐打,一时怒不可遏,火急攻心,二话不说,率着骑兵队就杀了过来,与刘备的兵马混战在一起! 张飞气炸了,夺了一把矛,虽用不顺手,但还是也迎了上去,意欲要合力斩马超! 马超哪能以一敌三,一时又气又吃力,气的七窍要升天,大喝道:“……欺人太甚,一人打不过,便来群殴,这就是……所谓市井义气,英雄手段?!我看是狗熊手段!” 西凉诸将意欲来助,奈何却插不进去,怕马超有失,急喊道:“将军切不可意气用事,速撤!” 马超也知自己的极限将到了,再不撤,真的要死在这三个臭不要脸的兄弟手里,一时忍着气,掉头打了个虚幌便跑,嘴上咬着牙道:“且等着!超必报此仇!” 张飞不管,马上就要追,关羽怕他有失,紧随其后。刘备命人击鼓,准备撤兵了。 西凉兵真的气炸了,也跟随了过来,且战且追杀,急的要死,气的跳脚,只是此时生怕马超有所闪失,只能气,不能说什么了,只顾狂追不止! 关羽已经想要撤了,他心里十分不安,喊张飞道:“翼德,我与兄长候你久矣,切莫恋战,既已汇合,且速速撤退,以免有失!兄长在此,还有追兵,当速速护送兄长去与军师汇合,离开此境要紧!” 张飞虽不甘心,到底是停下了马,回了来。 来不及多说什么,三兄弟当即掉头便要撤。 但是马超这个人,哪里舍得掉这仇恨?! 当初被吕娴打了几回,就是不回去,总是找回来,现在也一模一样,个性如此,一时是改不了了。况且少年人,更是意气的不行。 吃了这等的亏,心里又不服,哪里肯真的逃跑,一见他们三兄弟要撤,便又掉头回来,带着人追了上去! 张飞见马超还敢追来,怒的要死要活。 关羽却冷静,道:“我押后,兄长与三弟先走!我退马超就来!” 刘备十分忧心,道:“二弟不可恋战。马超甚英勇,切不可轻敌。退了他,便来!” 关羽应了,又道:“三弟护好兄长,定要小心,也不可恋战。须急去与军师汇合要紧!那郭娘子必有伏兵,一切小心!” 张飞应了,与刘备掉头便往回赶。 回首见关羽挺立于马上,如苍松一般,单刀匹马,心中甚为忧心,对刘备道:“兄长,有人诈我,言马超杀了二哥,我才去袭马超营,不料此子,确实骁勇,吃了他许多亏,也不曾取了他的性命……” “军师已然料着,诈你之人,必是那蔡瑁,他进退不得,意欲退兵,又惧马超之勇,会随其后,他极不安,便诈你此计,以三弟兄弟义气,必然愤而用气,见营中火起,备不甚放心,急与二弟前来汇合,迎接,希望能速速的退敌,早早的安心奔前路去,我们三兄弟无忧,备方心安,”刘备道,“幸而三弟无恙,否则……”说罢落下泪来! 正文 第728章 战无功马超不忿 张飞道:“蔡瑁果真恶毒也,可惜不能击败其军!斩其首,否则定杀之泄恨!” “蔡瑁必自食恶果!”刘备道:“他自以为驱走了我等,便能坐稳荆州,然而徐州上下岂肯饶他?!想必他现在也已经想到了,怕是已后悔不迭了!” “为此大战,二弟臂还受了伤,也不知可能敌过马超……”刘备担忧的很,又问张飞道:“这一路,可曾受伤?!” “并不曾,一路遇到不少阻碍,战了几十场,耽误了很久才来,但飞并无有大伤,兄长不必忧心!”张飞道。 刘备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时狂奔于野。然而,前方突闻马蹄之声。刘备骇了一惊,原来是两翼有伏兵追了出来,意欲阻截。 刘备与张飞带着兵马,急勒停马,道:“刘备在此,不知前方何人阻碍?!” 郭娘子道:“郭某在此候使君久矣!” 刘备心中慌乱不已,佯作镇定的道:“蔡瑁诈我三弟,故我三弟才袭马超营,其中有误解。如今蔡瑁必回荆州,郭将军不回襄阳阻截吗?!何故在此,追备这苍惶之人?!” 郭娘子道:“虽欲去襄阳,然知刘使君军中军师机智过人,唯恐马超有闪失,故而在此阻截。以应万全!” 张飞早已大怒,道:“马超死了不是更好?!你徐州自可将他赖到我等三人手上!结合西凉而对与我兄弟三人。这不就是你们利用马超之处!?生也利用,死也更能利用其仇恨,而为徐州所用!” 郭娘子道:“徐州待马超如兄弟,如刘使君待关张二将,莫非刘使君也可利用翼德之死而激怒结怨也?!” 张飞听的极为恶心,道:“休拿你们那套与比拟我三人兄弟之情,不可相提并论!” 他上前一步,道:“让不让!?” 郭娘子却没有回答他,身后的弓箭营已经出列,将她护在身后,前有盾兵,后有弓箭手,箭尖对准了刘备等人。 张飞见之脸色大变。 刘备心里也为之一沉。原来如此!她在等着自己。这个人虽不显眼,看不出做了什么,可是她一直盯着的是自己!之前是没看到关羽身边有自己,才放了手。 郭娘子一声令下,那箭再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嗖嗖的发出,漫天箭雨落了下来。中箭者无数。慌乱不已! 张飞气的眼睛通红,暴喝一声,道:“拼了,杀!冲!” 竟是一马当先冲了过去,砍杀了盾兵,意欲杀出一条血路来。 刘备硬着头皮赶上,带着兵马往前走,仿佛身处死门,拼了力气的要通过生门! 郭娘子不紧不慢的排兵调动,意欲将这兄弟二人困死在这中间,意欲包住,困也困死他们的意思! 张飞在一片乱象之中,还中了一箭,但他英勇不怯,举着矛,砍杀着人,丝毫不怯,哈哈大笑,一瞪眼,确实是有气势,吓死人那种! “报!”斥侯来对郭娘子道:“左侧有异动,好似有援兵来!” “报!”另一斥侯来报,道:“右侧突起鼓战声,有伏兵!” “急报!”各处斥侯皆来道:“……各方皆有火起,皆有异动!” …… “诸葛孔明声东击西之计!”郭娘子镇定自若的道:“不必援应,在原地等候,必有敌兵来,准备应战!” 众人皆听令行事。在原地待命! 郭娘子对四面八方的动静,皆不入心,仿佛并不入耳。 果然,不到片刻功夫,有两处皆有敌兵杀来。皆是诸葛亮安排的策应之兵。 而郭娘子军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完全没有措手不及,两方对上,激烈的交战起来。 张飞见有援,也不顾箭伤,忙护着刘备一路去与援兵汇合,意欲先撤! 郭娘子却是早将拎在手的箭搭起,冷不丁的朝着刘备的颈就射。 嗖! 刘备也是命大,中箭的并非是颈,而是肩,入骨蛮深,竟见了血。 张飞气的炸了,回头骂道:“冲我来!休杀我哥哥!” 郭娘子第二箭已至,张飞只顾骂,避险不及,竟中了执锐的手臂,当下竟是连矛都差点握不住! 刘备急的青白着脸,按着张飞就往前跑着撤,道:“三弟……速离去!” 张飞一声不吭,知道不能逞强了。速速的撤退。 他与郭娘子对上的那个眼神,心中略微有点惊心。 那个女将的眼神,张飞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是一种没有感情,没有愤怒,没有激情,仿佛没有一切,只像个死神来按命令收割人命的无情。可是这眼神却极坚定!毫不迟疑,仿佛必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决心! 张飞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最不像人的人。 很奇怪。 他这嘴炮也适时的闭了嘴,再不敢多言了。 一个劲的跑,然后就遇到了诸葛安排的八方策就伏兵,诸葛亮不愧是诸葛亮,待一接应到这二人,立即就开始行混水摸鱼之计。 既便是郭娘子见此,马上就来追,追了几个方向后,都追错了,不禁也有点叹服这诸葛亮的手腕。 这个人,其心窍至此,机关术,与全局观都如此精妙。算无巨细。 将来真的临敌到了大战场上,这个人,才是最最重要的对手。 都说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可是就算是将再有用,若没有一双巧手,将战将用的最精妙处,再强也未必能赢得战争的。 有几位将军回来禀着,有点懊恼道:“回将军,追错了。不知何故,明明是盯着追去的,也分散了方向各自去追了,但是追错了!” 郭娘子看了四周一眼,道:“事已不可为,不必再追。先撤。去接应马超!” 众人也有点狐疑这里怪怪的,令人心里发毛,不敢久留。 知道她心里有谋算与大略,便也不再迟疑,跟着郭娘子撤回。 狡兔尚有三窟,若将刘备等人逼急了,他们也未必能讨得好,而且极有可能会中了诸葛的计策。那才真的是送上门去送死了! 所以撤退的也十分干脆。此时众人心中再也无疑。 关羽拦住马超,道:“我兄弟三人与西凉无怨无仇,何故助徐州而如此不饶不恕,穷追不舍?!” 马超道:“手下败将,也有你置疑的时候?!且来战,刀下见真章!关羽,你非我敌手!” 关羽更是高自尊的人,见他轻视自己,冷笑一声,道:“别高看自己,西凉小儿,故作勇猛,这里非西凉,无人会让着你!” 马超一听就气炸了。上前便与关羽缠斗。 西凉骑兵队立即就要将关羽给围起来。 关羽察觉到了这个意图,哪里会恋战,一面激马超,一面见刘备与张飞跑的远了,虚幌一刀,立即就拖刀掉头就跑! 马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面急追一面大骂道:“匹夫,胆怯耳?!” 关羽不是张飞那个脾气,一见有可能被围的风险,哪里还管他骂什么?!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自有再战之时!恕不奉陪了!”当即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马超气的头发都要炸了,带着人死追不舍。奈何追了一阵,马已经累的喘气了。再是高原马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啊,马跑不动,慢慢停了下来。 马超有点不甘,也有点傻眼,喘着气蹬了两脚马腹,怒道:“急用你之时,你便拖后腿。”也不知道是骂马,还是骂自己! 西凉兵今天也是累的够呛。关键是累就累呗,在西凉也习惯了,但这一战,没什么功劳,连个将领的首级没斩来,这就显得有点郁闷了。 战而无功,不就很闷吗?!很憋闷也很委屈,还有一点小小的不甘与超级的郁闷。 “将军,还追吗?!”诸将喘着气上前道。 马超没好气的道:“没看到人影都没了吗?!追个屁!” 他下了马,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拔了几个枯草根,泄气的道:“今天真是憋屈的一战。这仇,今日我是记下了!” 这闷气生的! 行吧,改日再打也行。只要今天别再打了就可。他们也累的受不住了。 不过心里这么想,也是知道的,马超这人就是德性不大好,脾气极坏,说话有时候不太顾及人的感受,其实相处下来,他人并不坏! 不是那种输了就迁怒于部将的那种人。 当然了,因为他这臭德性,有气性有点本事的人也不愿意侍奉他。能有庞统在,就算是奇迹了! “那关羽马快,今夜都没怎么战,他的马不及将军的累,要跑路,肯定是有所准备的……”诸将安慰他。 “再者,被将军打的落荒而逃,今夜也并非战而无功……” …… 马超心里好受了些,不过还是很生气的,他没有放弃追的念头,道:“寻地休息,休整好了再追。超岂能轻饶了他们?!” 正在集合人马,准备寻地方休息呢。 天也快亮了。 然后郭娘子带着人来了。见到马超无失,这才安然,劝道:“蔡瑁必急至襄阳,若退回去,便不可再图。孟起可弃之他们一行,随郭某去截杀蔡瑁,郭某也期孟起助我一臂之力,方有胜意。” 这也是捧他的意思了。 但是马超一脸抗拒,道:“蔡瑁便是退回荆州,超也能杀到荆州去。这个帐以后再算。然而今日张飞烧我营之事,超不能轻饶了,否则,天下群雄皆笑我,敌不过那张屠夫……” 郭娘子大概也是料到了,闻言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道:“也罢,既是如此,郭某便助孟起一臂之力。” 郭娘子身边的诸将都是挺一言难尽的表情。 马超道:“无妨,超自去追他们,郭将军可自行去襄阳!” 郭娘子道:“郭某自去,没有孟起相助也未必能胜蔡瑁,也罢了。这蔡贼,以后再图也可!” 马超想想,点了点头,道:“那便劳郭将军相助了!” 郭娘子点首抱拳,这才寻地扎营休整。 诸将很是郁闷,对郭娘子道:“将军,何故与他一并急追?!” “马超意气,兵又少,脾气暴躁,那诸葛亮诡计多端,若害其身,必能得成,马超若有失,如何与女公子交代,西凉那边也必有变故。”郭娘子道:“诸位也不必生怨心。看在他此次多番助我军的面上,他也是有功之人,与他一并追便是,等他解了气,或是受了挫,也就作罢了。那时再退也可!” 诸将也不是不能包容马超,点头叹道:“……只是恐怕此一去,赶不回襄阳了。蔡瑁回至荆州,恐怕后患无穷啊。” “我岂不知后患无穷?!只是事至此,许是天意。”郭娘子道:“蔡瑁擅水军,一旦回荆州,集结船舰,那才是他真正的实力。于陆战上,他的实力是削弱的。这一次的确是图了他的好机会。可惜了!” 她虽说着可惜,却并没有多遗憾,道:“战之功,不可贪心。顾此必失彼。也是常态!” 诸将心悦臣服,道:“是!” 当下也没了怨气,扎营,收拾损失,休整,准备追杀之事! 且说诸葛亮早安排了人十面埋伏的接应,见郭娘子没有中计,心中万分焦急,还好在他焦躁不安的时候,刘备与张飞回来了,这心中便松了一口气,忙迎上前道:“主公!可安好?!怎么受了伤?!” 刘备中了箭,狼狈不堪,张飞手臂中了箭,就更狼狈了,几乎都是鼻青脸肿的。张飞一听这个都咬牙切齿道:“那马超小儿欺人太甚!军师先命军医为兄长医治,我这伤,不碍事!” 刘备拉着张飞一道去拔箭,一面与诸葛亮道:“马超极勇,郭娘子兵力很强,而且十分笃定,并不中计,是个带领兵马的好将才,恐怕我军已经不可再攻打,回击!军师,我看我等还是都准备撤退吧!” 诸葛亮沉吟一声道:“好,亮自有退兵之策,不惧其追赶!只是万没料到,这郭娘子虽为女流,却是心性不凡,大将风范啊。这等心性,遇事不慌不乱,难得一见!” 刘备点首。 诸葛亮知道刘备狼狈,心情不好,便也不再多提,只问道:“云长何在?!” “马超急追,云长押后,还要劳军师派人接应!”刘备道。 正文 第729章 百折不挠刘备恐 诸葛亮道:“主公且治伤休整,亮且去安排人马接应,以及准备退追兵诸事!” 刘备便是再疼,也还是对诸葛亮行了重礼,道:“一切有劳军师!” 诸葛亮忙还礼,这才匆匆的去了。此时诸葛也不过青年葱葱,遇此大急事时,心中也是略有慌乱的,不及到后来成为优秀军事家那般喜怒不形于色,一切只成竹在胸,万分胆色,只在空城计上! 刘备拔了箭,见张飞拔了箭后,问军医道:“三弟此伤可有妨碍?!” “只需疗养妥当,便无妨碍。”军医道。 刘备这才放心。 张飞不服气,道:“兄长,飞还能再战,马超若还追来,飞再与之决生死!” “不可!”刘备道:“你我兄弟三人皆伤,魏延又被擒,无有消息,不知生死,事已不可为,切不可再意气用事,当以撤退为要!郭娘子兵马雄厚,马超又非凡辈,翼德可不能因为意气而有所损伤,否则备这心中……” 张飞见他难受,忙道:“飞罪过,兄长不可伤怀,飞只听兄长的便是!此仇,且记下了。他日自有再报之时!” 刘备这才放心,心中伤感,与他一一道之这些时日的胆战心惊,提防守营之事,兄弟二人又啜泣,便盼关羽能平安回。 关羽行到半路,遇到不少郭娘子派出来的小分队,到处左突右窜的,也幸亏他眼尖,又是顶尖高手,纵着马,寻到隙处,一溜烟的跑了!眼疾手快反应又快!等寿春兵反应过来去追时,哪里还能追得上?! 关羽跑了很远,才看到有旗出来,他怕是诈,忙慎重的放缓了马步,慢慢靠近,直到看到是己军中人,这才放了心。 “关将军,吾等奉军师命来接应将军,”那员部将抱拳道:“我等已盼多时了!” “兄长和三弟可已回营?!”关羽道。 “皆已回营,正盼关将军归。”部将道:“关将军伤可有大碍!” “无碍,旧伤口并未裂开。”关羽道。 众人这才放心,这心一定,也就忙随着关羽回营去了。 关羽没受新伤,旧伤还是在二十日前,他本就愈合能力惊人,今天又没有太过消耗体力,所以这伤口虽有点痛,但没有裂开,可见伤口长的不错! 从军之人新陈代谢是比一般人快得多的,这都是常年行军生涯所致。当然,伤筋动骨一百天,关羽这旧伤,还是要花时间继续休养的。 关羽其实也没什么战心了。他只想保存实力,早早的离开这绝境。这并非是怯怕,而是他深谙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有来日再战的机会! 如今刘备和张飞都受了伤,全军上下又都疲累至极,真的是绝境了。 关羽拍马,至前,看到诸葛亮在等候,忙下马抱拳道:“多谢军师接应。羽感激不尽!这一路,真是辛劳军师了!” 任何人都是需要成就感和捧的,尤其是天才,庞统如此,诸葛亮也如此。 刘备敬重诸葛亮,行坐皆礼重有加,关羽也是如此。到了此刻,他更意识到诸葛亮的紧要了。若没有诸葛力保,此番,真的未必能保全这些实力。真成了光杆司令去了巴蜀,恐怕真的会出事! 所以在关羽心中,自己的功劳少,而诸葛亮的功劳多的。 关羽算是很敬重有能力的人的人,不分敌友,而他尊重诸葛亮,更加的爱重刘备看重的人。因此在这之上,对诸葛亮更敬三分。张飞本来就大大咧咧的,有时候说话口不择言,若是顺时倒还罢了,现在是绝路逃生之时,关羽是连张飞那份对诸葛亮的敬重也是一并代劳了的意思! 诸葛亮自然感受到了,他是多内慧的人,还礼道:“关将军言重,一切皆是为主公尽力,岂敢言劳。” 关羽却羞愧的道:“羽无用,拖累了军师的天计。” “若当时关将军能及时回,大军便能守得住,计再强,也需能将压阵,关将军实力过人,岂能说拖累,实在言重了。不能回之事,皆为天意,非关将军之过。”诸葛亮遗憾的道。 关羽也颇为遗憾,若是大阵的时候,他与张飞都及时回了,就不会这般的仓惶狼狈。所以一切,都是命啊。 “关将军切不可沮丧,如今虽有损伤,士气也低靡,然我等已齐心协力,必能仗力而退追兵!”诸葛亮道:“关将军更当竭力,提起军中士气,与亮一并退兵!” “自当从命!”关羽知道,现在的形势是一切都需要仰仗诸葛亮的才计了,所以很是伏低听命的姿态。 不得不说,关羽对于刘备,是真的没话说的,忠心可鉴那种,处处都以刘备为先,刘备看重之人,他也从不轻慢。 这一点,极为难得。所以诸葛亮对于关羽也是处于欣赏的状态。 至于张飞,口出狂言,或是不敬的时候,诸葛亮也是当没听见,或是哄着他捧着点让他干活。心态是与关羽类似的一种状态。 二人见过,当即携手而归营。 刘备与张飞见到关羽大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互诉了衷肠以后,刘备才问道:“马超可有再追来?!” “他必锲而不舍。此人性情刁钻古怪!”诸葛亮道。 关羽也点首,道:“羽归来时,他气急败坏,不知疲倦,一心要来追,必不会轻易退兵!” 刘备心中慌乱,道:“军师,马超甚勇,我兄弟三人皆有伤在身,如何是好?!” “马超,勇夫耳,不足为惧。”诸葛亮道:“要提防的是那位郭将军。其人心性极稳,若使诈计,她也不会轻意中计,有她为马超断后,才是真的麻烦,她的兵力是十分雄厚的。这前消耗大战时,重伤重损的皆是我军与荆州兵,她却冷眼旁观,直到最后一刻才入局而战,兵力几乎没有多少折损,她若执意为马超断后,我军的压力会十分大!” 刘备这真的不剩多少人了。 出襄阳时,多少人啊。两三万兵马啊。虽说都是草头兵,然而实力是在的。可是经过一场大消耗,现在真的不剩下多少人了。凑不到三千那种可战的人。 可是郭娘子那多少兵马?!万余出头。除了后勤,精兵有两千到四千左右,其余也不赖,虽说在徐州兵里是有点次,但跟刘备的草头兵相比,那是秒杀的素质了。 刘备一直颠沛流离,没有自己的基地,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练精兵,诸葛亮也根本没有来得及练,只练了兵阵应急,但其实实力依旧是不够的。 与那些有基地的相比,真的不能比。更别说与徐州强化整合过的精兵比了,就是与荆州蔡瑁的水军相比,也不能够。 蔡瑁虽然是个自负专权的人,然而在带水军方面,真的是无与伦比的强。不然他也不可能守住江上让江东一直不能来占。 “郭娘子其人,当真是大将之才。如此之人,若力保马超,恐怕……”刘备压力很大。 张飞道:“不过是一员女将,飞若有机会,万军丛中,取之首级,不难矣!” “三弟休得莽撞。这郭娘子虽是女将,然而却从不逞强,既自知敌不过,难道还能把首级暴露于你面前,你真去了,首级没取到,反落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刘备道:“一个自知己之实力,不逞强,还能带领大军稳如山的人,腹中谋略,非常人可比。她上马为战将能力不足,必会将此弱势转为优势。一个连弱势都能擅加利用的人,岂可轻视?!三弟绝不可轻敌!” 三弟不服,不过见刘备如此,还是不服气,却是小声的嘀咕道:“……徐州女子为重,阴盛阳衰,阴还能克阳不成?!” “水能克刚!”关羽叹道:“三弟,听兄长的吧。若你再贸然而陷入,我三兄弟如何保全!?” 张飞这才不说话了。 用水来形容郭娘子,再合适不过。她就是静静的存在那,不声不响的,也没什么存在感。 可是水偏偏却是最难克的。几乎是无处下手的感觉。 刘备道:“此等人,也叫徐州挖掘出才能而擅加用之。备不如吕娴多矣。” “主公不必妄自菲薄,”诸葛亮道:“敌强我弱,当顺势利导,既不可克敌,只寻脱身便可。” 刘备心乱如麻,点了点头。 关羽道:“其人心性,可能用分化之计?!离间她与马超?!” 诸葛亮道:“若是旁的大将,也许可以。” 也就是说,郭娘子不可以了。 看来,她真的是很包容,不愿意争先锋的那种稳人。不会像别的大将那样会意气而争一时之锋芒。这样的人,很难对付。 “要除其人,除非大军败之,杀之。”诸葛亮道:“其余诸计,时间尚短,恐怕也未必能成计。” 刘备和诸葛亮看人是很准的。 人是分很多种的,性情各有不同。像马超这一种,极易受外力影响,也不是说一定顺从外力,而是可能顺从外力,或是被外力所影响,利用,他能量超大,是可以与外力对抗的那种狠人。 但像郭娘子这一种,是内心能量很大很强,不怎么受外力影响的一种人。这种人像水,除非顺势利导,否则,你想要从外力攻克她,是不可能的。 一时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只默认,是一定要早早离开此地脱身的。撤退,或者说的难听点,就是逃跑。 逃路就需要断后,而且是不停的断后。有马超这个暴风雨一样的性格,一直像夏天一样追着人淋着不放的疯狗在,这成行之事,就很拖拖拉拉的了。 刘备心里也就有所准备了。 张飞很郁闷,晚间休息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捶了一下席,道:“欺人太甚的马超小儿!可恨我不能杀之后快!如此之恨,来日必报!” 一面磨着牙。 关羽性情内敛,不像张飞一样外放,然而心情其实是一样的,都憋着一口气! 像被犬一样到处被撵着跑,谁能甘心?! 刘备闷闷不乐,此时与诸葛亮议事。诸葛亮将斥侯送来的信,打开看了,笑了一下,道:“又是士元!” 刘备听了也有点无语,这些日子,这庞统来了多少回信耀武扬威了?!实在令人讨厌至极。 在这对峙的时间里,庞统每每来信,恨不得一天来三回信,要与诸葛亮约战,诸葛亮不战,庞统又来信说他怯怕。特别的贱。 偏偏诸葛亮半点不怒,他只是笑,不得不说修养极好。 但若说,他是逆来顺受的人,也是不可能的! “这士元说与做不一致啊,天天叫战,可是蔡瑁一撤,他立即就追过去了。”诸葛亮道。可见是个极理智的,顾大局的人,而不是只顾自己要与诸葛亮一较高下,而误了大局。 诸葛亮其实感觉庞统变化挺大的,以前多自负的人,现在会衡量而能舍弃一些私心的东西了。若以庞统卖弄才学的性格,有这样能与他对阵一较高下的机会,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跑的,一定会分个胜负,才能甘心。 就如两人对棋时一样,不分胜负,庞统从来不叫他撤棋盘,可如今却能因大局而主动离开了。这就好比一个爱打麻将的人,违背了本性,竟然主动离开了麻将桌。诸葛亮心里其实挺感慨他变化大的。 士别三日,果然当刮目相看了。 也许是马超这个人比他更不受控,反而让他多了一些理智了吧。 刘备一想到对方的阵容和人才,心里就发沉,当然面上不露,道:“其人虽外放,却也计深城府,不可小觑。有他助马超,将来必能霸西凉一带。备心忧之!” “士元这般性情,却能被马超所容,也叫亮颇为意外。”诸葛亮道:“可见针尖与麦芒也未必不能相容。” 谁说不是呢?! 所以才更叫人忧心啊。 “将来庞统必是吾之劲敌。”诸葛亮道:“此番去,必要夺得汉中,汉中是巴蜀的口子,若被对方拿下,巴蜀被掣肘而不能出,将来发展必有限。若是我军夺得而出,将汉中一闭,专心发展,五年足以壮也……” 他眼中微有些光芒,道:“士元必也要马超咬住汉中,亮与士元较量之日,还在后。” 正文 第730章 蔡瑁急令众心疑 刘备叹道:“可惜此人不能为备所用。” 他哪里叹庞统可惜不能被他所用,而是这样的人,不应该被人所厌,没人用,在一边荒废着坐冷板凳的吗!?他是万万都想不到,天下嫌的人,吕娴敢用,而且还如此敢用,将他交给了马超。竟然有这样的大能量,刘备心里是万分震惊的。 庞统不是那种特别顺手的才士之人,刘备的教养里就是觉得这样的人,不被人用,才是常理。因为他太出格了。 他所叹的也不止于此,更叹的是,自己用人不如吕娴。 吕娴用人,真的太大胆了。 也许也与人的胆气成正比吧。刘备为得人心,太出格的事他是不做的,他要兜住底,才能叫人心归。 可是吕娴与他的起点不一样,所信奉的东西,所坚持的志向也是不一样的。 所以刘备不敢用,不能用,掌控不住的没把握的人,他是坚决不敢用的。可是吕娴的底气比他强的多。 刘备觉得,她能压得住。 这份底气,来自于吕布,更来自于她自己内心的能量! 刘备对比之,竟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是不甘心,可是,却也有点心服口服。 若论心胸与胆气,可能自己是输给她的! 这一点,诸葛亮看出来了,却并不点破。但为人主,都是忌讳被人看清心思的。诸葛亮内慧过人,也不会卖弄聪明,他不是杨修。 “亮夜观天象,这几日恐有雨雪,”诸葛亮道:“须行之计,恐得寻非常之法!” 刘备心里咯噔一声,道:“雨雪难行,军士更受苦多矣!” 诸葛亮安抚一番,刘备问诸葛亮道:“军师但行其法,备只一心听从。” 诸葛亮道:“主公信任,亮定竭力而行之!” 刘备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无眠,便来安抚伊藉。 “委屈先生陪备受苦,”刘备道:“这一路,不料如此艰险。若不是先生相随,恐怕此时备已为人所害矣!备这半生,路途多舛,连累先生了!” “使君且不可如此说,”伊藉忙还礼道:“天降大任,必苦心志,只要使君不改其志,天必不负有心之人。使君诸多年都已坚持过来,如今虽有伤亡损失,然,文武皆伴左右,定能成就大业!” “多谢先生吉言。”刘备道:“有孔明与先生等辈托志于备,备绝不敢轻忘志向!往后便要多劳先生智力佐我矣!” “自当如是!”伊藉还礼,客套礼遇一番,这人心也就更紧密了。 刘备在收拢人心方面,的确是无人出其右的。他又不像曹操有实力,可以有官职和财爵赏赐于人心。只凭着个人的魅力,依旧有的是士人愿意铺佐他,逆境之中跟随不弃。他身上,也有着无与伦比的领袖的魅力。 深夜漫漫,柴火亮了很久,二人计议许久。诸葛行事一向谨慎周密,又是个工作狂,自然是无有巨细的。 其实现在人虽然受了伤,但都集合了,而追兵,蔡瑁大去,庞统又去了,其实现在的压力远不如之前。诸葛亮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深夜烛火通明,帐中的庞统打开了诸葛亮的信,笑了一声,道:“这个孔明,一向是死不认输,输人不输阵,如此境遇,还要犟嘴。” 庞统之前天天去信挑他,诸葛亮也不回信,如今却偏偏这个时候送来信,果然如庞统所料,是来气他的。 庞统之前多封信中,是既嘲讽了孔明有此际遇,实是困境,又是说他境遇如此,与之前择主不慎有关,又说他太过自负,如今这困境,看他怎么解,是嘲了又嘲。然后又挑他有种出来战,别缩着只顾躲避不出。是既有对择主之事的耿耿于怀,也有对个人才能施展与比试的纠结,言语之中颇有一较高下的挑拨。 而现在诸葛亮回他什么,只有两句话:本是九天凤雏翅,奈何身陷堕污泥! 这话说的,真是扎的人心痛。也是对他贬低刘备以及对诸葛现在境遇的困境的兴灾乐祸的反击。 这两句,也算毒了。 不是嘲讽我跟的主不行吗,你跟的那个马超又算个啥?!还不如刘备呢,至少刘备不算污泥。你那个主,才是真一言难尽。 所以庞统笑了笑,这心里就是一窒,仿佛扎到心痛之处了,特别的郁闷。 再一想到,刘备对诸葛言听计从,而他跟着的这个,像个召唤都死不愿回的哈士奇,这心里憋闷的都特别无语了。 对烛看着两行字良久,无奈的道:“这卧龙还是毒士。这嘴如此之毒……”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无论是个人气度和比主子方面,他是输了。 马超不如刘备,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可是为何说个人气度上也不如呢,就在于,他死死纠缠,信去了一封又一封,这歪缠的功夫,就表明着无比在意,而卧龙只区区两句,就将他给堵的哑口无言了。这种气度,显然是不将庞统当对手的气度,庞统是不如的。 他将信给烧了,沉吟两声,然后就气笑了。也不知道是气马超,还是气自己,或是气诸葛。 行吧。反正都来追蔡瑁了。顺势就不去惹诸葛亮找没趣了。 以后自能在战场见真章! 夜深深的,风呼啸的吹,吹的头皮发麻,心里发虚,身上发抖! 蔡瑁大营之中的兵士们脸上有一点紧张,有点恐惧,还有一点麻木,表情木然怔忡的,像个木偶。 兵士们的状态不对,蔡瑁当然知道,不仅他知道,他心里也紧张。 可见杀人见血这件事,只能稳定暂时的军心,对于长期的军心安定,他们更需要一种踏实的安全感,而这安全,是来自于后方。 但显然,此时的蔡瑁没有。 有人进帐,风呼呼的吹进来,吹的烛火与柴火一跳一跳的,明明灭灭之间,各将之间的脸色都不太妙! 众人筋疲力尽,已经急行了两日,军士们,包括将领们其实都已经人有点麻木的累了!人一累,脑袋就麻木,各种各样的恐惧,反而让人坐立不安,寝食都无法定。 这个样子,又有什么方法能够获得安全感呢,除非插翅能飞,立即就脱离现在这个有追兵的环境! 主薄道:“将军,如今军心疲累至极,恐怕若有兵马来攻,是守不住的啊。” 现在荆州兵的这个状态相当于一个气球,看着还算保全,但其实,只需要外力轻轻的一击,就能溃了人心。立即炸破,而这后果,无人知道会是多糟!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 蔡瑁当然也知道,他只是想不通,为何自己已经采取了措施,却依旧效果不明显?! “离襄阳,最快还有几日?!”蔡瑁脸色不好的问道,眼神之中,也有了很多的红血丝,很是危险的眼神。 主薄道:“最快也须三日,只是以这军士的这般状态,恐怕得要五到十日!而且还是在无袭的状态之下!” 意思是什么?!是说若是有袭,什么时候能到,还能不能到得了,是生是死到,都不好说! 帐内人都在,可是却气氛紧张,呼吸都是窒住的,人人脸色都不好看,少了喧闹,多了阴森的大帐之内,都是众人的小心翼翼! 这就是不安的空气! “三日?!”蔡瑁咬着牙道:“三日内可能会发生任何事情!” 他来回走动着,心中极度的不安,道:“尔等可有计策退敌?!”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语。 一是因为没信心,不是实力的原因,而是因为军心的原因,现在的军心,说实话,谁来带兵都不行,不激励起士气来,便是兵再多,也未必能赢吕青,吕青就算人是不多,可是,他带的兵的精神状态,是精神抖擞的,一心好战的。二便是怕败。若是遇大战,顺境内,便是败了,也只当是个教训,没什么大错。便是现在败了。会有什么后果?! 这是影响军心,一定会被蔡瑁抓出来杀鸡儆猴。 蔡瑁这个人的性情,他们再清楚不过,心胸不大,一遇逆境便犯猜忌,这种时候,越是要小心事奉,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哪个敢现在就敢揽这样的大事?! 一时竟无人出列应答,蔡瑁等了半刻,也没等到有人说话,怒道:“汝等怯矣?以瑁看,不止是军士们军心散漫了,尔等也如是!此种之心境,如何带兵作战?!汝等尚且生怯心,军士们看尔等此番怯态,又岂能定心?!” 诸将都低了头,心情极为复杂。 吕介看了看众人,出列道:“末将愿意去援甘将军,为大军断后!” 其实这个时候的蔡瑁军中真正有大实力的将领,已然不多了。其它都是无名又胆怯,喜欢明哲保身,或是见风使舵的小将,哪里又有黄忠那种素质多的人呢?! 荆州说起来就是文化璀璨,人才济济之处。然而多数都是附庸之辈,口才者众,实才者少。像黄忠与甘宁这样的,真的算极少的异类了。 而他们却因出身的原因,或是言辞不及旁人,以及不会钻营之辈,一直不怎么受重用。 可见蔡瑁提拔人,一是因才,才相类者,善亲密友朋的。很多人见他提拔的都是这类人,有些早走了。而有些,则是一直沉默不愿同流,所以坐冷板凳的也多。 属甘宁最为郁闷,在黄祖那时,是坐冷板凳,被刘表召回荆州,然后就到了蔡瑁这,跟他出兵攻刘备,虽然有战之力,却无功,现在还受着猜忌,可想而知了。 至于营汲之辈,此时哪个又能真正的揽事,没有想断后的,只想着尽力的脱离此险境! 吕介算是得用的受宠的将才了,蔡瑁一直很信任,一见是他,心中欢喜,忙道:“快快起来,有汝助瑁,必能断后,只需大军得以回襄阳,瑁定寻我之蔡氏兄弟手足前来接应!只需三日,汝可否抵挡三日?!” 吕介道:“介以项上人头向将军担保,力抵三日,必能为大军断后!” “好,好,好!”蔡瑁大喜,扫了众人一圈,道:“有吕将军如此,瑁无忧也!” 众人低着头,心情就更复杂了,有几个不愤的,脸皮薄的,脸色已经胀红了! 蔡瑁心中犹不舒服,道:“许汝骑兵一千,步兵两千,前去助甘宁断后!” “是!”吕介应声,也不多迟疑,领了军令状,便立即趁夜点兵出营走了! 蔡瑁遍视众人,叹道:“……若异度在此,瑁何愁无人可用?!” 众人头压的更低了。羞恼耻全涌到了脸上。 “众将听令,各司其职,统领兵马,限三日期,必至襄阳!可有异议?!”蔡瑁坐在首席之上,发号施令。 诸将面有难色,迫于压力,还是抱拳道:“听从蔡将军令,无有异议!” “散帐!”蔡瑁脸色不虞的散了帐。 诸将都脸色难看的出了帐,各自回了营。也有相处好者,去帐中议事饮酒。闷闷不乐! “三日……”有人小声嘀咕,道:“……三日如何能到?!兵疲至此,恐怕五日都未必能到!” “以我之见,还不如原地待命,等援,疾行三日,却要行近十日的路程,如何能到,就算能,半路若是不备遇袭,一切皆休。”另一将小声道:“蒯越将军不是出了襄阳吗,为何一直没有消息?!以我之见,还不如等他来援,一切可定!” “既有此议,何不与将军言明?!” “怎么敢提?!蔡将军此时甚惧徐州强兵也疾至增援而来,他怕不敌而大败,所以需要急回,我若提此议,必要受罚!” “蔡将军这个性情,汝等又不是不知,顺者亲,不顺者远,只恐怕泼了冷水,会有责罚,一世之名毁于一旦,又如何与家眷交代?!”哪一个不是有所顾虑呢?!无论是将还是文士,都是看主公性情才决心要如何事奉的。 若主是能够心胸宽广能纳异议的人,现在这时候,提议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趋之或鹜。若不是,也难怪,蔡瑁手底下人,是此种情态了。也并非无才。 而是有才,也忌惮着一些东西不敢张扬出来,更是世之常情。 正文 第731章 大丈夫不受人恩 吕青来寻庞统,激动的道:“蔡营中有人马调动,军师,可是已到战之时?!” “蔡瑁此时多疑,竟还有将领愿冒险领军事,此人必是忠心于蔡瑁之人。也敢当,有魄力。”庞统听了果然有点讶异! 吕青听了笑道:“既便是蔡瑁营,也是有忠心之辈的。拥护与追随他的人,有很多。不止是荆州豪贵。” “蔡瑁也确实是有才。”庞统笑道:“难得的是你,年纪虽青,看人却也不以好恶而观,这一点,便甩开庸人多矣!” 吕青只谦虚的笑,假装听不懂他在内涵马超的样子。 蔡瑁就算私心重,有很多的缺点,但他主导荆州事务多年,大权在握,身上也有着很多的优点的。死忠很多,其中就有蒯越。 “蒯越援军已到了何处?”庞统行事一向周全,道:“斥侯可有消息!?” 吕青消息灵通,是灵通到超过庞统的,因为徐州的斥侯与暗探,都会为他报信,却不会主动报与西凉兵马,庞统虽然心在徐州,然而,他跟着的是马超,有些消息,他不如吕青的来源快! “蒯越行到半路,追张飞不得,怕有闪失,便扎住了营,一直在等候前线消息。”吕青道:“若知蔡瑁受阻,必定会挥兵马而来。” “孔明既有一计,岂不会有二计?!蔡瑁既引了张飞来袭营,岂不会报信于蒯越?!而蒯越却未曾来。”庞统笑了一下,道:“是你军截住,还是孔明之计?!” 诸葛亮与刘备不想荆州壮大,也恨蔡瑁,不想其势力壮大,将来为徐州所用。而徐州,也同样如是。 吕青只笑,这是默认了。 庞统也是一笑,也是,孔明再神通广大,此时也是受困的,他想伸手,可是伸不了。但是吕青与徐州的势力不同,恐怕暗影早已经渗透了。 不能完全阻截消息,但是,截住一段时间不放,恐怕对他们来说并不难。而在战场上,时势瞬息而变,哪怕只是片刻功夫,都是能改变战果的了。 二人默契而笑,没有沿着这个话题深入下去。 庞统道:“明日动手。” 吕青也是此意,默契不已,道:“今日饱食兵士,明日战矣!” 庞统哈哈大笑,道:“吕小将军如此英勇,真不怯战矣?!” “恨不能以死相报于徐州,如何会怯?!”吕青笑道:“明日赖军师用计了!” 庞统觉得眼前这个青年与马超一比,简直就是天使啊,心中更为欢喜,客气捧他道:“明日甘宁与吕介二将,皆要吕小将军去退了!” 吕青笑着拱了拱手,当下也没有多说,即刻回营去安排了。却是悄悄的,绝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来,以免被蔡瑁大营探明而有所防备。 天色微明时,吕青营的战马已饱食而精神抖擞,兵士们也吃了干粮,磨了兵器,带着饮水,随着吕青悄悄的摸向了甘宁和吕介所在的大营。 其实甘宁与吕介虽押后,但是,与蔡瑁大营离的并不远,只不过因为是后军,当一个守门的门户的作用,因此是撤退的很慢的,是慢慢的跟着大营走的那一种,只不过是出于防御的目的。 但他们也不可能离蔡瑁大营很远,因为怕追兵会绕道,直接去袭大营,因此,吕青靠近,若是眼力好的,还能看见蔡瑁已经拔营起寨,浩浩荡荡出发的旗帜。 “就是现在!趁他们刚拔营而不整时用兵。”吕青对自己部将等人道:“此战非决战。非一战而可定。众将听我之令。先击其溃,攻其心,为第一战。待庞军师计后溃散人心,再第二战。第三战则是包抄剿灭,围堵截杀!因此,进退之时,须听鼓声旗令,诸军知否?!” “回将军,我等知矣!”众小将都精神抖擞,兴奋不已,这就像是擂台之赛,比的不止是本事,还有战术。而这三战之收放自如时,更是心理上的较量。对此,他们无比的自信! 热血的青年,最是立志之时,所迫切追求的正是战功显名! 当下分为三队骑兵,吕青在中队,然后是分左翼和右翼齐齐的擂鼓攻了出去! 紧急密切的鼓声响动起来,马蹄飒飒作响,横跨在晨曦起雾的空气里飞跃,轻轻的落地,如无影一般再飞奔而起,带起一地的白霜,徒留下无数的马蹄印,而兵阵已然飞奔而过! 而留下的痕迹是如凌霄一样的霜印如花。 战鼓声声,旌旗飘扬,急促的鼓声擂动起来,伴随着的是无数的马蹄声,所带来的震慑动人心魄! “敌袭!有敌袭!”甘宁与吕介营中跑动着奔回来的斥侯擂动铜锣的声音,惊心动魄! 声一响起,几乎是所有人都立即条件反射的开始拎兵执锐的整合兵马去列阵了。营中火速的跑动起来。 甘宁与吕介本来略有些晨困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 二人一凛,火速到了帐外汇合。 吕介急令斥侯道:“去报与主公,只道此处有我与兴霸在,必能退敌,还请大军莫慌,稳步撤退,只是还需做好防御,以防有兵马突围去!” 斥侯领命,火速一般的去了。 甘宁问左右道:“可是有三队兵马来!?” “回甘将军,正是三队,”斥侯道。 甘宁听了略吃了一惊,但也不慌不乱,道:“我军准备迎战,摆开阵势,作防御阵!” 吕介道:“甘将军在前,我且在后压阵。万一敌军突围,我可阻截!” 甘宁应了,当下议定,也没多耽误,立即将兵马摆开阵势,开始迎战! 盾在前,弓弩手在后,然后便是骑兵营。方阵进攻,圆阵防御,而他们摆开的正是一个一个的方阵,目的就是以进攻来作防御。他们没有退路,因为后面是他们不能失的大部队! 稍息一等,黑压压的徐州兵已经到了,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踏踏踏,整齐而震动着地动的步伐,营造出一种共振的效果,压在人的心上,仿佛让人能透不过气来! 而战鼓这种为战争而设计的音乐,是戎乐之中最能有天地感应,最装阔的音乐。那鼓声偏偏与那脚步共振之声整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荡浩于天地之间的回声。 让人不禁一听这声,一感受到紧迫的动静,仿佛无边无际的压力从天地之间,入眼之极处施压而来…… 很多兵士光听着这动静,已经开始脸色不对劲了! 就连甘宁也略有点惊愕,之前围剿刘备,他并未真正的直面到吕青与郭娘子的出兵之法,只是略看到过,只是觉得郭娘子带兵很有一套。 不料,这种阵势如同气压一样铺了过来,他心里的压力是如此之大! 甘宁还不至如此不中用,不至于吓破胆,但他心里真的很急躁,因为他知道,他的兵马,士气怕是完了! 这扑面而来的阵势,完完全全的压住了这边的气势! 甘宁跨着的马都开始焦躁不安,开始四蹄徘徊,频频嘶鸣,夺路而逃! 动物是最直接的!其实战马因为见的多,也不是不中用的,可见,能压住战马不战而有点惧而欲逃的阵势的压力,有多大! 汗沿着甘宁的额头慢慢的往下滑落下来。 他知道现在激励士气,必是来不及了! 他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却是什么都没能说的出来! 而这一息之间,对方的旗已经能看得见了! 那骏马,那热血,那激涌的跑动,如同形于天地之时,将一切能踩在脚下! 甘宁已知不可再等,否则一旦冲破过来,这边的阵势根本守不住! “弩准备!”甘宁阴着脸暴喝了一声。如同炸雷一样响在周围军士们的耳中,他们这才如清醒过来一般,冷着汗,两人一队的开始准备远弓弩。 远弓弩都是两人一组,弓很大,射程比一般一人使的弓弩更远,一人得用全身的力气撑开弓弦,并且调整好角度,而另一人也需用全身的力气将长长的弩箭发出去! 甘宁一扬旗,道:“射!” 无数的弩箭朝着吕青来的方向射了过去。 盾牌护之左右,吕青早有准备,半点不惧,也完全不减速。而遇到这点远弓弩,如若不欲退,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的用最快的方法拉近距离,一旦距离拉的极近之后,远弓弩就完全的失去了它的攻击力了。它的存在,从来都不是近战的兵器。它略显笨重,最擅长的其实是远攻,射程远,攻击力极强。然而,缺点就是极度的笨重。一旦近身战以后,它几乎就沦为废物! 箭如雨,而吕青带着人却是不回头的往前冲,伏低身体执着盾牌,守住要害,那马儿似乎能跑的飞起来! 越来越近了! 几轮弓箭射过后,甘宁已知失去了最佳的远攻时机,立即调整阵势,道:“弓箭手退后,骑兵在前,步后随后,随我冲杀!不可退,退者斩!” 弓箭手立即火速撤后,骑兵出列,步兵调整战阵随后。方阵,长长的无数的小方阵,迎着吕青等杀了过去! 两军像日与夜交汇的天际线,瞬息交汇在一处,纠缠出无数的嗜血的血花来,残酷至极,也炫烂至极。是人类,永恒的光辉。 鲜血与白骨之上,诞生的是虚墟,也有文明,更有文化,以及功德。 战争,永远是人类的主题之一。无论它有多不好,但它永远会存在,只要人类永远存在,它永远不会消失!它是残酷的血色乐章,也是勇者悍卫一切尊严的奏歌!用鲜血所换来的,是寄托着希望永垂不朽的最美的愿景。 “杀!”吕青一手勒马,一手执枪,左挑右跳,枪尖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他一向是温和的,永远是个快乐的性子,仿佛是个孩子,也是个儒雅的君子。然而,在战场之上,才会让他露出另一面的嗜血与好战血性! 竟将此方阵中杀的无人敢靠近半步,颇有节节败退之势! 甘宁一见如此,忙从别处急切的奔了过来,旁人是真的惧了这个人,但甘宁却丝毫不惧,拎着一颗铁锤,铁臂暴起,抡着就朝着吕青锤来。 吕青眼神之中带着与平常完全不同的严肃,拍马迎之而上,枪尖一转,穿锤下而过,一挑,跃起,枪尖直拍到他的手柄上,竟震的甘宁手臂有些发麻,铁锤几欲落手! 甘宁知道他是有几分血性的,也有实力,因此完全不敢轻忽,死死的抓住铁锤,瞬息转变方向,竟朝着他的跨下马锤来! 吕青却是离马三尺,飞起一脚,踹到了他的铁锤侧面,死力一蹬,铁锤力不支而转变了方向。 甘宁不甘心,喘着气,再使力将铁锤擂起过头顶,朝着吕青的天灵盖狠命的抡下! 吕青撤后,枪尖挑起,胸腔用力,竟将他的铁锤生生的平衡在半空,两人对峙使力,红樱枪略有弯曲,如同拱形,仿佛随时都能断裂。 吕青却半点不怵,直视着甘宁的眼神。 甘宁眼中全是不甘,还有红血丝,那是心忧和休息不好,焦虑所致。 他的手开始微微颤动了,可见这份对峙,于他这样的铁汉来说,也很吃力! “吾闻一不可再,再不可三,倘三而不取,若三而被擒,是否需要承认失败?!”吕青道:“甘将军,徐州心慕将军久矣,若今日青再擒将军一次,将军可愿除于徐州?!以甘将军之才能,青必荐于家姐重用之!” 甘宁脸色微变,喘着气,汗直下,却是脸色不甚好看,道:“我不会再有被你所擒的机会。”大不了一死! 吕青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道:“不降而死,虽为忠,然,只怕荆州上下只以为将军弱而怯,以至败绩!大丈夫立世,生可矣,死可矣,唯独不能死而无正名。将军忠,敢问荆州可念甘将军之忠?!” 甘宁被触动难堪心事,避而不答,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手上却依旧没有轻。但也没再说什么硬气的话。 似乎一个败将,也没什么立场去说什么狠话不狠话了。 至于志向,他更不能去说,此时说,又算什么呢?!说死也不降徐州,说了,有何意义,他不过是心里默默坚持罢了。 对于擒过自己的人,放过自己的人,甚至还有点恩的人,他实在,说不出狠话来。比如,诋毁吕布父女,死也不降的那种狠话。 总觉得,没什么立场! 正文 第732章 兜头撒网擒甘宁 若是理亏,其实只要战胜吕青,就可以洗刷这之前一切。只是,赢了杀了他,就一定能洗刷一切吗?!虽成全了忠,但终究也失了义字。 不管如何!吕青对他,都有放过之恩。并没有穷追猛打。 然而,想多了没用,甘宁知道吕青很强,他是做不到的,所以干脆做了锯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两人缠住斗在一起,吕青枪法极精准,游刃有余之间,挑,刺,仿若四两拨千斤的身手过人。 甘宁不仅锤不死他,相反,渐渐的开始气喘吁吁的体力不支了。这就是重兵器的弊端,而吕青的兵器轻,都不带喘,依旧身轻如燕。 他清醒的看到了吕青眼中有丝不忍,受了刺激瞳孔一缩,一分心,手中的铁锤被吕青眼疾手快一枪拨离了手。 甘宁有一瞬间的呆滞,还有一瞬间的懊恼,羞愤欲死的羞愧。 回过神间,枪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咽喉。吕青很克制,却没有更进一步! 吕青到底年轻,还不懂掩饰一些东西,眼神之中便带了一些出来,尽管他马上就去维护甘宁的尊严。 “兴霸分心矣……才至此败,可是有心事?!”吕青道。 甘宁冷笑了一声,心中又怒又恼,还有一点受了刺激的愤怒,道:“有无分心,我自知晓,休要你来替我辩解,技不如人,是我无用,我杀了我罢!休再多言!” 一副受死的模样。他胸腔起伏,略也有些意气用事的愤怒和一时激愤。 可能的是遭受了太多,心理上有些心灰意冷,又不想再受到吕青的纵放恩惠,所以见不可取,宁愿死也死的有尊严。 吕青却收了枪,立于身侧,道:“兴霸何故如此?!徐州慕将军久矣,胜败是常事,何以以败而轻言生死?!将军若愿降便降,若不愿降,且走吧。” 甘宁怒道:“你又想纵我离去?!你为什么,凭什么?!我甘宁何须受你的恩?!” “杀了我!或者给我短刃,我自寻死。劳不着你动手!”甘宁怒道。 见他很是愤怒,宁愿一死,也不愿意受徐州之恩的样子,便叹道:“死且不惧,又何惧受恩?!兴霸虽为君子矣,终究是可惜了……家姐曾言一心想要荆州,除了荆州是必争之地外,还有很多人才,她欲纳之麾下。而青有幸听家姐提起过甘将军的名字。甘将军,大丈夫立世,难免有不如意之时。而甘将军,还未等到风时,何必轻言生死?!若不愿降,也罢了。我必不难为。我知道甘将军这样的豪杰,最怕的就是束缚。” 吕青叹了一声,道:“你走吧。” 甘宁咬着牙,脸色特别复杂,看着他,半晌不语。似乎在走与不走之间在犹豫。 过了良久,甘宁才回首道:“你真放我?!你别后悔!” 吕青道:“并不后悔!” 甘宁下马拎了铁锤,回了马上,有点犹豫的频频回首看了他一会,这才咬着牙,臊红着一张脸,带着人就撤! 吕青则等了一会,这才带着兵马,掩而杀回。 甘宁心不在焉的带着兵马回见到了吕介,岂知吕介一见甘宁一回,径自拎刀来取,甘宁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用锤去挡,道:“吕将军何故反而击我?!” “狗贼!”吕介瞪大了眼睛,道:“我便知道你有反心!” 甘宁听了心中一沉,沉默了。 他这一哑口无言,吕介更是大恼,道:“刚刚是否败于吕青之手?!斥侯见你与他交谈很久,他却放回了你!你可是已经泄漏了我军军情?!” 甘宁这才道:“并无泄漏,宁为将,岂会背弃忠义,漏敌情于敌军?!” “那吕青先放过你,你欲报恩,必已串通他矣,不然何故,他又放你回?!”吕介道:“狗贼,背弃荆州,不忠不义,汝且受死!” 甘宁心中是既委屈又冤枉,又愤怒,又理亏的哑口无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被再放回来,更何况是吕介了。 而消息这么快就传回来,恐怕他身边的监视的人,哪怕在了战场上也没闲着啊。 是了,蔡瑁早派了人盯着他不放,而吕介心里也防范着他。所以他才押后,自己为先锋! 一时之间,一切全昭昭于前了,赤祼祼的,毫无掩饰的,令人难堪的。甚至是愤怒的,却也因为极怒而无力去辩解的。人怒到极致的时候,是没有任何言语的。 甘宁只是心中略有些悲凉,他似乎想要用忠义死战而保全自己的名声的道路已经不可能了。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因为他对蔡瑁的疑心,心知肚明。 现在他却知道,人心里一旦犯了猜忌,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再取得对方的信任。 还是会被对方怀疑他与吕青等暗通款曲! 除非是取下吕青的人头,大破徐州兵。才能逆转这一切。 可是他做不到。这就是悲剧之处了。 甘宁心中被一股屈辱感和无力感给束缚紧,他无力再辩解,只是挡回吕介回,掉头就跑! 吕介追了一阵,破口大骂道:“事情败露,意欲投之徐州营矣?!汝叛主而去,终究失了义名。愧为大丈夫也!” 甘宁跑的快,很快就不见了。 吕介怕后军有闪失,还是及时止住了,只是犹自不解愤色,道:“难怪蔡将军言此人必叛,果然如此!若不是今日防着他,只怕我后军也都被破矣!” 身边的人道:“今日他败的如此之快,必是放水。只怕与徐州营串通已久。” 吕介见大败,也怕再有闪失,忙收拢其余兵队,一面阻截徐州兵的追杀,一面防御。 厮杀过一阵,徐州兵鸣金收兵,吕介才松了一口气,忙也令收兵,重整旗鼓! 徐州众小将杀的并不尽兴,见鸣金也都回来了,围住吕青道:“小将军不继续追杀了吗?!” “一战而捷,适可而止。”吕青道:“重鼓旗鼓,再穷追猛打。” 众人便明白,第一战,已经完成了。 吕青令众人去收拾战场,往前走了走,站在马背上,似乎在观察敌军逃去的动静和远方的样子。 追杀截阻追兵在于策略。如同围猎,需要的是漫长的耐心,将一切都布置完整,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心意到绝境中去,那时再一并击之,必然大败! 而第一战已溃其心,后面的就需要慢慢来了,急不得! 放缓节奏,然后让对方措手不及,只能被动的按着自己的节奏来,让他们猜不到这边出兵的策略,才是最重要的战略。 “我军第一战已打乱了对方的节奏,”吕青道:“收拾好后,紧随其后,不远不近的追咬着,保持三十里的距离!” 诸将道:“是!” 甘宁心灰意冷的一通乱跑,结果又撞了回来,看见吕青,忍不住骂道:“是你,故意纵我,令我疑于上将,你虽不杀我,却意欲借刀杀人矣?!” 吕青道:“甘将军何出此言,青并无此意!” “果真不是你?!”甘宁道。 吕青抱拳道:“青若有此意,不得好死!” 甘宁也只是因为心里太闷,下意识的将怒意迁于人罢了。这本也是人之常情。 吕青如此,他似乎也平静了不少,闻言也不欲与之交战,而是策马就要走,道:“如若如此,切勿来追,我便信你!” 吕青欲言又止,诸将极不平静,道:“将军,他要跑了,快追吧。” 吕青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抓耳挠心的,可是,钓鱼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不能急,若是急,就完全功亏一篑了,便朗声道:“……兴霸既有他志,青必不来追!” 甘宁哼了一声,往左翼方向跑了。 众将见他跑没了影,一时急的不行,道:“甘宁不会去投刘备吧?!” 吕青道:“稍安勿躁。他与刘备有前仇,后方又有郭将军和马超在,他单骑去,必然被擒,不必过于着急!” 众人心里哪能不急啊?! 吕青心里也急,只是钓鱼这件事,真的不能提竿太快,不然真的就让对方给跑了。 而甘宁也确实也无处可去。 跑着马也没什么方向,就瞎跑了一阵,马也累了,自然而然的放缓了下来。看到一处小河,他便停了下来,坐到了河边,让马去啃地里的草根。 自己则坐着对着结了冰的小河发愣,不禁叹道:“……大丈夫立世,无路可走,岂不悲哉!” 正在犹豫徬徨着的时候,突听有骑兵靠近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提起了手上的大锤,整个人浑身都紧绷起来。 然而对方却不按常理出牌。 只出了两列骑兵,从河两边侧跑过来,甘宁一时之不知道该防御哪一边,也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正准备厮杀。他们越近前,兜头撒出来的却是一大网兜,当下把甘宁当猎物一样兜住,提住了,拖着就跑! 甘宁被网一扯,整个人就七荤八素的了,他的马发出嘶鸣哀叫之声,显然也是吓到了。 网越收越紧,铁锤也离了手。 一通乱七八糟的跑动之后,终于将他提到了正主面前。 正是庞统,见到甘宁如此狼狈的被拖到了面前,忙道:“快,还不快快放甘将军出来!” 甘宁的头盔掉了,身上被拖的全是泥土,狼狈的与一只土狗一样。却是不忿的瞪着庞统,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擒他之人,正是西凉兵! 西凉兵可不会假惺惺的客气,听了庞统说要把他网来,他们立即就去了,就好像兴奋的像足球队的马队员,而甘宁自然就是那只球。 既是要争,要玩,自然言行之中也不可能多有尊重。 见到甘宁如此狼狈,还笑嘻嘻的在一边哈哈大笑。 北方兵悍勇不拘小节,可甘宁不是北方人啊,见此,已是怒色上脸,胀红了面。 见众人将他放出来,意欲要捆他。甘宁怒道:“要杀便杀,休要折辱再杀。休以为宁不知,你们这群人与那吕青是一伙的!一丘之貉!” 庞统笑道:“甘将军实在误会了。吕青是吕青,统便是统!吕青欲招揽阁下,而统也意欲招揽阁下。” 甘宁不语。脸色并不好看。 “英雄立于天地之间,终究是要有所用。而甘将军在荆州,可有用时?!可有被信任之时?!”庞统道:“荆州人才济济,如过江之鲫,难免便出现相互倾轧,相互猜忌的龃龉。难道,这就是良性的环境吗?!” “湖虽大,鱼越多,死鱼也就越多,折于其间者,不知凡几。”庞统道:“而荆州,原先也是集五湖四海之人才,然今日今时,荆州人才可用者有几人,多少人失望离去?!埋没无名辈,不计其数。况,荆州失了贤主慧眼,说是湖,终也是抬举,说是塘,已是极致。塘中多鱼而争于食,淤泥并起,洁者如何洁?!能者如何不折于鳍?!与其如此淖污泥而埋没,何不争江海湖流之地而尽游之?!鱼有江湖,才能力争上游,尽展其学。敢问甘将军,甘于淖泥之中折鳍而死?!还是选择江海河流,可逆流而上?!” 甘宁不说话,冷冷的看着庞统。 就算现在荆州是乱七八糟的臭鱼塘,你这庞统身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恐怕连鱼塘都不是,只是一个臭水沟! “你欲何为?!”甘宁道:“为徐州招揽我,还是为马超招揽我?!” “为马超招揽阁下。”庞统道:“马超麾下便缺如甘将军这般的良将人才!马超是凉州马腾之子,你也知晓。本身能力也过人,必不会埋没阁下。愿阁下能进麾下,铺佐之,将来为左膀右臂,必得倚重!无论是回西凉,或是去汉中,皆有用武之地,总好过屈居于荆州,被人猜忌!还请阁下静静思量!” 甘宁冷笑道:“庞先生为了马超还真是不遗余力。然而,宁出于江湖之间的野鱼,未必能入得那公卿之后的眼。庞先生为了大志可以屈就,宁却宁死也不愿侍奉此等眼高于顶的公卿之后。先生省省心吧,要杀便杀,休得再多言!” 这话一出,旁边的西凉诸将脸上有忿色,拔刀出鞘,怒道:“敢轻于我马氏少子!汝何颜哉!?” 正文 第733章 面面相觑都狗贼 甘宁冷笑道:“马氏少子,野鱼不附,既便杀之,也不过是震于天下英雄死也不去投,若如此,宁死而有归,无憾也!哈哈哈!杀吧!听闻西凉兵不知礼,不敬生祭灵英,如食人,不若杀人取心,好叫天下人瞧瞧,那马超是多野蛮的人……” 早有人怒不可遏,拔了刃就要来拎甘宁的脖子想抹一把了,跟他们杀羊宰牛一样。西凉人一向直来直去,还是保留了一点悍直野蛮的。 庞统大怒,斥道:“还不退下!不得伤害英雄!” 众人不忿,道:“军师,此贼对少子出言不逊,何故不杀之?!” 甘宁臊庞统,讥讽道:“看来庞先生治军也无能为力嘛,有才又如何,也不过是淖于污泥,可能展几分?!” 庞统没料到自己本是劝他,结果劝人不成,反倒被人嘲讽了回来。偏偏他还无言以对。 可见,打铁还需自身硬,这徐州和马超想要招揽些英雄,真的很难。除了一开始心就在徐州的,想去徐州的,其它的内心有所坚守的人,还真不乐意被徐州招纳。 连吕布尚且如此,更遑论马超了。马超本来也算是公卿之后,出身也不亚于荆州的吧,当然地理位置肯定差的多了,也不大如中原正统,但至少,也不堕了人的本事的好去处的,可偏偏人家就是不乐意。 庞统无语极了,一时无言以对,便只对众人道:“汝等岂可如此轻慢英雄!?莫非嫉其才耶!” 庞统知道光训斥他们,这些人还可能真被他惹毛了,西凉的人马真的难驯,此时马超又不在,万一惹毛了,真杀了甘宁,那才是郁闷! 所以庞统反其道而行之,这么一激,众人愣了一下,一时大怒,道:“嫉妒?!此人有何才能?!能叫我等嫉妒?!” “若不为嫉妒,杀手无兵之人,何故如此之急?!”庞统道:“莫非是惧统招揽了他入麾下,以后马将军身边再无汝等近身之便!” 众人被气被激的脸色通红,当下就丢了兵器,道:“赤手空拳,我等也能胜他!他若是有本事能胜我等,以后马将军身边,我等相让第一席便是!来战!” 说风就是雨的,马上要与甘宁打上一场。 甘宁根本都没兴趣与他们相战,只是眼皮都不抬的道:“腹中饥饿,我已疲累,既便输于你等,我也不服!” 众人又是生气又是恼怒道:“这个鸟人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中原人就是屁事多!” 庞统道:“那且让甘将军饱食,且休息一瞬,再战不迟!” “好!”众人道:“我等必看着他,等他吃饱睡足,再一战定胜负,那时再说话!” 庞统道:“甘将军,请吧!” 甘宁也不理会庞统,跟着众将出去了,被请去了一个单独的小车上,四周皆有兵马看守着。此时还在行宫路上,所以并未扎营,他坐到了车上,吃着诸将端来的食物和水,心里很是惆怅! 而吕青听闻甘宁被庞统给擒了,一时哭笑不得! 来听军情的时候,顺便来要人了。 庞统笑道:“统想放人,统麾下诸位将军也不肯答应!” 吕青都惊了,还有这样的,还有这样抄底的?!他一心的就想要这个人,结果,布谋良久,擒纵之间,就静候他来了,结果,反手就被庞统给抄底了?! 吕青心内真是感慨不已,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他到底还是太嫩了,太年轻! 他便笑道:“军师在说笑呢,西凉诸将岂会在意此等无名将士?!” 他又不可能与庞统翻脸,自然是想要回来! 庞统笑道:“若不然,统叫他们进来问问可是如此?!” 吕青都没来得及说话,已有亲兵去唤了几个人进来。庞统道:“吕将军前来要甘宁,统不知是与之好,还是不与之好!” 诸将听了便急道:“自然不能与之!凡事有先来后来,甘宁既是被我军所擒,自当是归我军麾下,我军若弃之,才会与旁人。” 这话古怪,听着像是除非他们不要了,才会给他。 何出此言啊?!这也太古怪了吧?! 吕青道:“甘宁此人性情古怪,留在孟起麾下,恐怕会得罪于人,反不被诸位所容,与其如此,不如与青,若何?!” “他若有本事能胜我等,我等以强者尊之,自然听从,若无本事能胜我等,我等再驱逐之,再送与吕将军若何?!”那几员西凉战将十分理所当然的,道:“我军麾下不留无用之将……” 不留无用之将,就甩给我?!吕青嘴角一抽。 不对,这个逻辑不对啊,差点被他们给绕进去了,吕青道:“诸位与他约战了?!” 诸人笑道:“然也!” “想进我马将军麾下,没有本事,便留不下来。哈哈哈,只看他的本事了。”众将道。 关键是甘宁乐意吗?! 吕青真的是糟多无口,实在无话可说了。直到诸将出去了,吕青不得不服道:“军师好手段!” 庞统笑道:“若没点谋略,又如何能在马超营中摆布得开?!” “军师摆弄人心,如手掌拨水一样自如。然而,恐怕甘宁也未必肯服此心此计。”吕青笑道:“荆州薄待他,多年来也并未重用,他却依旧弃而不去,其心是重忠义之人。心中有此类人,如何能屈服于军师之设计,以及西凉之蛮荒。” 庞统道:“这便看统的本事了。” 吕青无奈,只能看着他耍赖。 庞统看他这样,还不高兴了,笑道:“怎么?!我抢几个人想要在麾下用,吕将军还不乐意?只准你徐州进英杰,不许我为马超纳英杰?!” 这话说的!真的堵死了他以下再要人的话了。 吕青道:“岂敢!?青便如此,徐州也不至如此霸道。也罢。此事只看甘宁,他若心服于军师,甘愿为军师麾下驱使,青也无话可说。倘甘宁不愿,还请放了他,令他自行择主以事。” 庞统有点不甘不愿的,道:“英雄之志,我自尊之。” 吕青便以此说定了。 庞统与他议了第二战的事情细节,这才送他出营。 吕青上了马,朗声道:“还请军师与诸位将军善待甘将军!英雄不可令卑身,他便不服,也绝不能折辱之!” 庞统嘴角一抽,你想要当好人,犯得着这么高声吗?!这话说给谁听,谁不晓得?! 庞统听了,因此也朗声道:“我军是正规军,并非盗匪之流,岂会折辱英雄?!吕将军实在过忧了!” 吕青也不好再说什么,抱了抱拳走了。 出了营回自己营地的时候,身边人还挺不服,道:“……多番辛苦,为他人做嫁衣裳。嘿,这庞军师不讲究,这么喜欢截胡!自己人啊,何必如此呢?!” 吕青道:“既是兄弟之盟,是自己,何来截胡之说?!不可妄言!甘将军是人才,无论是归于徐州,或是归于孟起麾下,都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诸将一想也是,便心服道:“谨听将军之命。” 便急匆匆的回去了。 这话就传到了庞统耳中。 庞统笑了一下,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截胡的大大方方的,没有丝毫顾忌。 他喜欢自己人这种称呼。 所以,徐州能容人,连将士也都没什么猜忌争夺之心,也就更能稳固人心了。 庞统其实还有点小心思,可是见吕青如此,这心里还有点讪讪的,是十分服吕青的。因为这小心思,他真的不如吕青豁达。 也因为吕娴身边多是这般的人,所以,徐州才能征服人心,一心的为她着想,为徐州收人心吧。 倘若今日为一甘宁而决裂,吕青才是真的辜负了吕娴的信任了。 庞统对于这一切,心里很欢喜。 一个能包容自己小心思,小心机的地方,是他能托付雄才大略的地方! 他心甘情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用大白话就是:我能为兄弟两肋插刀,但休想给兄弟让我喜欢的人,除非对方不爱我。 大的东西在,小的东西就无所谓。 所以,甘宁他还是会争的,真的争不过就算了! 想到这里,庞统有点窃喜。 但一想到马超也没什么美名在外,又有点小郁闷。不修德,就无法征服甘宁的人心啊。甘宁若是心不想在这里,他便是费了老鼻子劲,该是吕青的人,还是吕青的! 一路追着,到了天擦黑时,才扎下大营。 然后,也是西凉诸将粗心,竟将甘宁与魏延关到了一个帐蓬里了。 当然,魏延是紧紧的缚着的,而甘宁是松绑的状态的。 所以,为啥说西凉的兵马和人都是马大哈呢,原因就在于此。 此时若是甘宁给魏延解缚,二人一并杀将出去,那不是自找来的内部的麻烦吗?! 不过,这二人本就是死敌,一见面,先是怔了一下,然后都相互认出来了! 魏延骂道:“狗贼,蔡贼座下的狗贼,可是你?!” 甘宁也骂,道:“你是刘备麾下的贼将?!你竟被擒了?!哈哈哈,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落于马超贼子之手,可受辱耶?!” 魏延冷笑,道:“这话也是我该问你才是?!你无受缚,莫非已降西凉?!哈哈哈,荆州麾下之将,跟随边陲之将,将来以犬马为伍,岂不堕落哉!?” 甘宁冷笑道:“宁降与不降,与你有何相干。便是再不济,也好过跟你一般,跟着连基业都无有的刘备,到处如走犬,东奔西走,也无落脚之处的强!” 魏延大恼,瞪着他,道:“刘使君,忠义之士,岂是汝等人可辱之?!” 真别说,甘宁虽说在荆州不受重用,但真的看不上刘备,冷笑道:“忠义之士?!既是忠义,你在此受困久矣,他可曾来赎回你,夺回你?!” 这话正中魏延心事,魏延的脸就胀红了,嘴巴也像钝住了似的,不说话了。 甘宁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刘备疲于奔命,已经弃下你逃了,原来如此,哈哈哈……” “延倒要看看,你受陷于此,蔡贼可会来夺回你,赎回你?!蔡贼如今也不过是自身难保,甘贼,你能好到哪儿去?!”魏延冷笑道:“我虽为囚,然也知晓,那庞统与西凉兵正在极力追杀蔡瑁。你被擒,能不杀你便不错了。便是他们能将你放了,你回去,以蔡贼的心性,必会杀你。” 魏延其实是极为聪明的一个人,一看他没受缚,就什么都明白了。 甘宁不笑了,坐了下来,不说话。闷闷不语。 “所以庞统缚住了我,却为你松梆,都为囚徒,为何两种方法,因你是真正的丧家之犬,而延若逃走,去归刘使君,使君不仅不疑,还会极力安抚而纳之!”魏延道,“你无路可逃了,对不对?!” 甘宁被他说的哑口无言,道:“焉知我为囚徒,我既无缚,自然不是囚徒。” “若不为囚徒,岂会在此,早在庞统身边为座上宾了。”魏延冷笑道:“百步笑五十步,更徒增人的笑料罢了!” 甘宁哑口无言,便不理会他了,坐到了草堆一边,背对着他,准备休憩。 魏延还是想跑的,见他不说话,便道:“你且助我解缚,你我二人之力,只要无缚,必能离开此境。” 甘宁冷笑道:“宁已是无家可归之犬,还是被人捉住的犬。既是如此,为何要帮你?!逃出去,我有什么好处?!” “你且随我去投奔刘使君,刘使君之仁名,天下皆知,若知你去投,必欣然而得之一将。必不心疑,而会重用。”魏延道。 “筚路蓝缕,前往巴蜀?!如此之主,与吾在山水间为盗贼时有何区别?!”甘宁不吃刘备这一套。 又冷笑道:“宁,非仁义忠者辈也,只恐入不得刘使君的眼。我不去!” 这不是怕不入刘备的眼,而是更多的是刘备不入他的眼吧! 魏延见他软硬不吃,便没辙了。 不甘心的问他道:“……看来,你心中已然有所去处!” 正文 第734章 大军前行遇丧仪 若非如此,便不会连眼前的生路都不要。 就算不想去投刘使君,他大可先助魏延之力,杀出去,只要逃了,再分道扬镳也行啊。 可是甘宁没有。所以魏延心里便笃定了! 他懂了,更不可能是江东,或是孙策。因为如果是,他应该先离开这里。 甘宁不答。心乱如麻。心内也是进行着天人交战,剧烈的挣扎的。 魏延本来是三分试探,见他如此沉默,心里便笃定了,道:“果然如此!” 这心里也是一凉,唯一能离开的希望被掐灭了。还挺绝望的! 沉默了好久,也算接受了事实,然后道:“你欲投之徐州,是否?!” 甘宁不理他,假装睡着了。 魏延知道他在装睡,感慨的道:“……荆州如此之势,刘表恐怕日不久矣,蔡瑁又绝非大气量之人,心窄至此,必不能容人。猜忌部下,疑心部下,也是常有之事。此人,绝非可靠与可效忠之辈。输于刘表大气远矣。倘荆州入于他手,他必不能守久。迟早荆州还是要落入豺狼之手。你离开也好!” 蔡瑁那个心胸狭窄的性格,魏延也听之久矣,不是一回两回听说了! 甘宁如此之境,他也能猜出来不少。 “如此之人,早晚麾下文武离散,若荆州他能守住还好,自有荆州之将依附之,拥护之。若荆州守不住……”魏延冷笑了一下。 似乎也能理解甘宁如今的处境了。 甘宁听他逼逼叨叨的贼烦,谁愿意听他说这些?! 便找了地上的草,团了两个团团,往耳中一塞,听不见为净! 魏延看着,都差点气炸了。咬着牙,磨了一会牙,哼了一声也坐到一边去,嘴中骂道:“不知好歹!”他话多是因为很多天没人说过话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没人说话,也会疯的! 这下清净多了! 甘宁就算不满蔡瑁,也绝不会在敌人面前说他的不好。 自己心里烦是自己的烦,关他屁事! 这两个人,竟然就这么被关了一晚。直到第二日,诸将来了,才反应过来,这怎么就关到一起了呢?!甘宁还没有被缚,这要是和魏延一起逃了,哪里找去?! 当下斥了一通关押人的兵士,然后将二人给分开了! 起寨收营,继续追击!准备狙击蔡瑁第二战! 而吕介战过一场后,见甘宁逃了,心中又急又愤,便急报于蔡瑁。 蔡瑁是真的死下命令,要大军急速行进啊,在他的计划中,是三天内必须给赶到襄阳。然而,理想是理想状态,现实就是现实。 理想状态是兵士们精神饱满,身体极好,能够加紧行军,而事实却是残酷的,根本就不可能做得到,昨天一天是只行了计划的一半路程。一路走走停停的,而因为追兵不断,很多兵士心里是慌的,不住的打听后方的消息,想问吕介与甘宁的战况,整个的就处于惶恐状态。 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之中,又怎么可能行军速度达到蔡瑁的要求呢,所以他急的是真的嘴角起泡,上火的不得了。是恨不得丢了所有辎重,长上翅膀能飞回襄阳去! 而晚上接到吕介的回信,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好事不出营,坏事传千里。 吕介说甘宁降了,逃无所踪。而在营中,所有的兵士都传开了,这种流言根本就控制不住! 蔡瑁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慌乱感,他觉得有点荒诞。 他恼羞成怒,道:“此事何人传出?!当斩之!” 众人皆辩解道:“逃回军士众多,根本挡不住悠悠之口,将军,罚不责众啊!甘宁一逃,他带的兵士都回来了,这般一相传,这已经无法控制了……” 这人心乱糟糟的。实在难看。 总不能将甘宁所带的兵马,逃回的人全给宰了。 若都宰了,又算什么?!这不是更激人惧怕,而去作逃兵吗?! 蔡瑁起身,道:“甘宁是单骑逃的?!” “是,据他身边军士言,就是单骑逃的。现在无所踪,若无意外,恐怕已经降了吕青。”主薄道。 “也就是押后军之人,只有吕介。吕介一人,如何能挡得住甘宁这个叛贼与吕青?!”蔡瑁道:“能更快否?!” 主薄摇了摇头,道:“军士心中,营中已疑生鬼魅,若只一味的只顾奔逃,恐怕军士心中更为忧虑……” 蔡瑁是真的头疼欲裂,道:“如今异度信还未至,援兵不知在何方,若不急于奔走,如何是好?!” “将军,不若先扎营安人心吧。”主薄道。 “军中既已生鬼魅疑心,又如何有战心?!若扎营,追兵攻来,我营能守得住?!若溃而四散,一切皆休也。”蔡瑁道:“莫非诸位有安抚人心的好方法,能够激励将士之心?!” 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 现在军心生疑,在于根本没有安全感,倘若有安全感,根本都不用担心军心生变故。而安全感这个东西,在于身处的环境所决定的。当下这个环境,军心,绝非一两句话能够安抚。 而将士们,此时多数在陆上,而荆州蔡瑁带着的多数都是水军啊。水军来陆上作战,本来就是离了熟悉的作战方式。 再加上作战习惯,完全比不过西凉的悍勇。 这天生的兵马的区别,一方水土一方性,虽不能完全定人,但可以定义大多数的。 此时心理上更是处于弱势,气势上完完全全的就是被压制住的。 这样的状况之下,便是走投无路的感觉。 蔡瑁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和萧瑟! 他已经快绝望了。而这份不知何时来,而又不知能保住多少的绝望,让他透不过气来! 他无路可走,只能尽量的按原计划,只一心的撤退,以缩短与襄阳的距离,而又能早早的遇上援兵来。除了此路,他别无选择。 夜间风萧萧的,他半宿都没睡,是和衣而眠的,就怕会有兵马来袭营,只微微眯了眯眼。 军士们其实也是,他虽勒令各营不许再议论军中之事而影响军心,但是军士们就算不说,眼神还能拦得住吗?! 俱都战战兢兢的担忧了大半宿,心中又有甘宁投降之事,又担忧半夜会有偷袭之事,所以压根都没有怎么休整。说是夜间休息,其实根本就休息不好,在心理压力巨大的情况之下,谁又能没心没肺的休息好呢?!可是行军不休息又是不行的,体力得不到补充,事倍功半,根本也无解的一件事情。 吕青遥遥的看着蔡瑁令营起,道:“……庞军师言,夜间偷袭,不如日间追杀堵截,话果真不假!” 夜间偷营,蔡瑁必然防备,军士心中也有所准备,因此反而会全力反击。 但是夜间也因为防备过当,以至于休息不好,待太阳一升起,他们就精神萎蘼,没有精力!此时才是追击的最佳时机! 人的精神状态就是这样,紧绷着的时候,杀伤力也是很强的,紧绷了太久的精神一旦松懈下来,想要再聚集起,就很难了! 而蔡瑁营中的现实就是如此的尴尬。 “将军,等暗号吗?!”徐州诸将问道。 吕青笑道:“等!那时再一杀之,立可溃其后军!至于这吕介。我去吸引他的注意力。尔等从右翼绕去,与左翼的庞军师汇合,全力对蔡瑁大军进行厮杀。” 诸将大喜,道:“昨日一战,极不尽兴!今日正好再鼓作战。善哉!” 天一明,蔡瑁便急令大军疾行,拔寨起营。 而他看敌军夜间没有来袭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这心里却也染上了极度的不安。或者说是预感。 他略有点焦躁不安。 夜间没来,日间必然至啊。那追兵可不会与他们客气! 蔡瑁心里有极不祥的预感,他骑了马亲自敦促大军起行,待看到诸将无有精神,而军士们深一脚浅一脚的,仿佛脚上有千斤重的样子,心中便是咯噔一声。 再看将士们的脸色和精神,分明就是担忧过度,忧心过度的样子。 这心里的忧色就别提了! 他大急道:“……打起精神来!都没吃饭么?!” 马倒是有精神,可是军士们真的没什么精神,处于一种精神极度倦怠和消沉的阶段,拔不出来了的那种感觉! 他正在想办法要激励军心急行的时候,突然听到前方兵阵慌乱起来,都失了阵形,一时大怒道:“……怎么回事?!去看看,来报!” 早有战将骑着马去了。 待到了前方,却看到遮天蔽日的白幡,还有圆圆的纸钱,洒的到处都是,风一吹来,吹到了将士们的脸上。 越来越近了,奏响的是哀乐,还有援援不断的哭声! 军士们已然大恐,惊愕不已,队形都乱了! 行军遇丧,本就不祥,恰在此时,卷起一阵狂风,啪的吹断了前军的一竿旗帜,很多兵士们的脸色都白了,“……此,为我等举丧也……今日必死无疑……” 此念一起,几乎不能止! 恰那声音更近了,而来看的将士已是恼怒不已,道:“……何人装神弄鬼?!待我前去杀之江湖术士,敢于军阵之前诈我军矣!非死不可!” 他急策马而行,却突听那队伍中响起哭声来,“……吾等来为蔡将军报丧……荆州刘景升州牧,已魂归天哉……不胜呜呼!悲乎我主刘景升……” 此言是齐声响起来的,阵阵的像和鸣一样的传到了荆州兵阵之中。 这一声传来,连嚷着说要取人性命的那战将也定住了。 人在无所意料的状况之下得到某样不幸的消息,第一反应绝不是疑心,而是呆滞,待反应过来,才会想到疑心。 他是呆滞住了。 而军士们也都呆住了,然后腿一软,号哭起来,悲号道:“……悲乎我荆州主……” 一时哭号声像会传染一样,从前军传到了后方,还未等蔡瑁得到确切消息,只见前军已然开始溃散,很多兵士是直接离队了,有的是逃跑,直接当逃兵,有的呢,则是往那悲号处去,有的直接跪了下来,对着荆州方向磕头,连兵器也放下了…… 一时之间,兵阵大乱,兵不成兵,阵不成阵了。 有些绝望,悲观的真的就是直接丢盔弃甲,抱头一面哭,一面悲号!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是打击性的。而且是毁灭性的打击的。 若是有胜仗时,还能保持住,可是现在有败,还在心中绝望之时,如何受得了这个消息! 古人以地方的官职为父母。 可以说是父母的父母那样的看重。 父母官大丧,对他们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啊。到了此时,哪还有打仗的心思,哭嚎的,原地举哀的,没有信心,直接逃窜的,不穷于绝…… 而这从前至后,不断的扩散着,根本连控制都控制不住。 蔡瑁是连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前军溃不成军了…… 他急的几乎要跳脚,道:“……发生了何事?!前面发生了何事?!且去速速报上来……” 亲兵们看他着急,慌乱的忙去察看! 蔡瑁急的大声发号施令,“传令,不许私自离开兵阵,违者斩!违者斩!” 不断的有传信兵往前去了,不断的传着军令,然而,现在的这军令也挡不住大军的溃乱了! 人心一失,如同离心率支配着大军,不断的往外散,往外扩,逃的,离开的,哭嚎的不计其数,不绝于耳! 蔡瑁急的几乎要疯了,脸上的肌肉都纠结的虬扎在一处,眼睛瞪大,眼球之中全是红血丝,看上去,特别的恐慌和恐怖。 有前方的信兵来报信了,道:“……报!前方出现仪丧队,言荆州牧刘景升已归天!” 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蔡瑁的表情定格在这一瞬,然后脸色瞬间惨白,眼球瞬间瞪大,死死的盯着那传信兵,片刻之间,再也支撑不住,从马上砰咚,直直的摔了下来,是往后摔的,众人措手不及,本已经被这消息震撼的三魂没了七魄,又再见蔡瑁当场倒地,哪个不九窍升天,一时泪涌而出,撕心裂肺般急嚎道:“……将军!” 正文 第735章 兵败如山崩地裂 蔡瑁若有意外,一切皆休。如今这军心已丧如至此,主将再有意外,如山崩地裂,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丧仪队,不管是真消息,还是敌军设的假消息,都已经成功了! 蔡瑁乍闻噩耗,是受不住,倒地,然而,只恐怕也未必认为是真的,他只是惊愕于此消息,完完全全的控制了他的军队,他的军队……真的完了! 众人围了上来,眼泪直掉,然后担忧的看着蔡瑁,扶的扶,跪地的跪地,悲号的悲号! 蔡瑁喘着气,有那么一瞬间,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仰看着天空,眼前都是花的,头一阵一阵的发晕,想要强撑着回过神来,都是那般的艰难!无比的艰难! 他颤抖着手,将手抬了起来,指了指,他的意思是,他倒了,但是军心不能倒,叫他们力挽狂澜。 然而众人或许是因为各种原因,假装没看懂,或许是没有想到,只是深切的劝道:“……将军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若是将军倒下,大军上下,全休矣!” “将军,万务保重身体,呜呜呜……”一时响起各种哀嚎声。 蔡瑁眼上染上一种悲哀。 这是说败仗之过,只能他一个独揽,他们是半点不想沾的意思了!是了,这种山崩地裂之势,连他都不能力挽狂澜,谁又愿意承担责任? 他闭上眼睛,使劲喘气,试图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这边一倒下,连中军也都开始变得慌乱了,匆匆忙忙之间,已有亲兵急唤来了军医,这般的动静,哪里能瞒得过中军与后军,一时之间,变得溃散不堪,军心大恸。 而此时,竟无人主持。 军医喘着气上前,给蔡瑁把脉,然后寻了一颗丸药出来,给蔡瑁含着,道:“是怒急攻心所致,含下,休要动弹,片刻便能缓过来!” 言罢又泣道:“将军……无论如何,噩耗再痛,也请保重身体。大悲伤身呐!” 蔡瑁含着丸药,却是用手捶了一下地,他心中万分的悲哀,因为知道,军中所有人都以为,不管是主动的认为,还是被动的认为,刘表真的死了! 他不甘又不忿极了,依旧还是含糊的骂道:“……庞统……误我!” 像个无助而悲愤的呐喊,却也因为身体受到了阻滞,声音极小! 众人都开始哭将起来。 军心大乱时,却是又雪上加霜。 马蹄声响起来了。 “报!左翼有敌袭!” “报!右翼有骑兵来袭!” “报!”不断的声音响起,道:“吕青率骑在后方与吕将军交战,吕介前来求援!” 求援?! 此时此刻,哪里还能顾得上,都没人发号施令了。 蔡瑁更是热血上脑,有一种快要爆炸掉的感觉,他的胸腔里积蓄着很多的东西,像个风箱一样,因为全积在内部,这个时候没办法出得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激怒的状态,很危险的状态。 然而他再急,在这乱糟糟的当下,这个呼吸却是微不足道的。 身边已经是一团乱了! 众将急道:“速护将军撤退!速突围!” 这般情景,哪个又有战心?别说兵士们了,战将也都心乱如麻,毫无战意,此时此刻,护着蔡瑁开始带着精锐部队开始撤退,突围了。 连他们都如此,普通兵士们更是慌不择路,丢盔弃甲,一心奔逃者无数。 然而西凉兵马从两翼踏来,冲入其中,像是狼入了羊群,拎起弯刀,收割着人头,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 蔡瑁只听到身边的一切都乱糟糟的,杂乱的马哀鸣声,人哭喊声,混杂在一起,在风声里,像一曲绝章。 他的眼角的眼泪就哗哗的下来了! 何其的溃不成军了得,何止用狼狈才可形容?! 狼狈的撤退,无数的军士们逃跑了,散乱的无法形容,面上都是受惊恐后的惧怯怕死之行! 西凉骑兵纵横其中,如入无人之境。杀人无数! 而庞统坐于马上,在一边远远观战。 身边亲兵与护着他的将士们看的心痒痒的,也想下场一战,只是怕庞统有闪失,只能收敛着,却是兴奋的道:“军师好计策!” “攻心为上,心一被攻破,自然雪上加霜,溃已成矣,便是神仙也难救!”庞统笑道:“便是此时有援兵来,也挽回不了此溃势。” 众亲兵心里其实挺服气他的,道:“不知在蔡瑁在于何处,若能取之首级,此战已成矣!” “先断其羽翼,再取蔡瑁,此事可取便取,若不能取,当要破其大军,他失了左右臂膀,便也是独行将军,那时再取也易。”庞统道:“孟起不在,若在,此时已能如尖刃去取蔡瑁首级。我军兵分为二,终究不可太逞强,一旦对方将余者精锐召集起来反击,没有孟起在,我军也未必能讨得便宜。此战,胜的是一个出其不意,祸乱其心。” 众人点首,想一想,军师虽要立战功,然而也是很理智,克制的。不会做太逞强的超出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毕竟,西凉兵马只一半人在此,也不过二千余。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罢了。 而蔡瑁大军,少说也有八千到一万人左右。若不是攻乱其心,想要在他们其中讨到便宜,恐怕也未必容易。哪怕他们再无战意,毕竟人数众多! 在战场上,人多,未必一定能战胜,然而,人多,就是一种优势。这确定是勿庸置疑的! 众人其实极为感慨,毕竟蔡瑁有这么多兵马,却依旧还是败如走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兵士们像沙一样从指尖流走,这种感觉,他们其实挺震憾的。 西凉的地势与中原不同,那边讲究的是突袭较多,而这种大规模的作战,在西凉,其实很少见。 而庞统这种作战方法,更是惊愕到他们了。 原来人数众多,也会有兵败如山倒的时候。 他们问出疑惑,道:“……为何会败至此?!” “主将心怯,将士上下,焉能不怯,主将心疑,军中上下又焉能不疑?!”庞统道:“蔡瑁在准备撤退的时候,就已经有怯怕之心,而惧怕失败,所以心中便犯猜忌,一旦犯有猜忌,纵然壮大如山,山崩地裂,也只一瞬之间!故而,我先紧迫逼其紧张,猜忌,暗生疑窦,再用此丧仪溃其军士之心,主将与将士之间失去信任……” 庞统指着鬼哭狼嚎的战场,道:“这便是下场!” 众人不明觉厉,眼露崇拜的看着庞统。 庞统略微显出得意之心来,看,现在知道本军师的厉害了吧?! 他当然不外显,只是笑着道:“时机至时,趁机掩杀既可!打扫战场时,且去抓俘!” 众人听令,道:“是!” 言语之中透着十足的兴奋。西凉兵马的性情便是如此,天生狼性,爱入羊群。 而此时吕介与吕青交战几回合时,知道自己绝非他的对手,便调头跑了,以避其锋芒,又见他兵甚勇,死咬不放,怕有闪失,因此忙去叫援,然而援久不至,甚至,还传来前线溃乱的消息! 这个消息一传来,他自己也慌了。眼见怕是敌不过吕青,当下也没有再迟疑,而是下令击鼓,立即撤退,意欲撤退,去与前线汇合。 当此之时,断后之事,已全然失败,吕介已经完全放弃这件事了。 他带着兵马撤。 吕青自然带兵开始掩杀,追了一阵,没能追着,便放了两枝冷箭,也都被吕介俯低身子避过,他便也没有死咬不放此人,而是带着人进行掩杀。吕青并非是那种一个劲的只死咬一个目标而纠缠的人。所以取不中吕介,便转移了目标。 一时急追,战鼓声声入耳,震人心魂,十分紧张。 掩杀声不绝于耳,越来越近了…… 吕青已经与西凉的兵马汇合在了一处,三方趁势掩住厮杀,战场之上血流成河! 吕介到处寻到蔡瑁的踪影,却没寻到。 他看着大军如此惨状,不禁悲愤从中来,“……荆州何至于此!” 已有兵士来报信,道:“吕将军,军中人言,主公,主公……已归天!” 吕介吃了一惊,脸色也渐渐白了,他呼吸急促,突然明白为何大军会溃乱了…… 他大喝道:“荒唐!主公虽已老,然若归天,如何会在这里举哀进行丧仪?!休得被那些西凉马仔和徐州给骗了!” 吕介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见乱之中无人主持大局,当下便亲掠过来战旗,挥舞着道:“……荆州的儿郎们,随吾来战!” 荆州军中正乏主事之将,此时吕介旗一摆,一声喊,还是有不少的荆州兵自动的跟随着吕介开始突围和反击。 吕青又在战场上碰到了吕介,想要去截杀他,却被吕介再次逃过,他扛着大旗,根本不与吕青战,他知道,现在若是死在吕青之手,只是匹夫之死。一旦荆州兵中没了将士领导,一切就都完了! 因此咬着牙,道:“……徐州上下,尽是欺骗之辈!如此欺我荆州之人,将来,我荆州儿郎,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与徐州誓杀到底!” 吕青怔了一下,听到了这声恨恨的宣誓。 然而这都没有阻拦吕青的脚步,他带着人继续截杀一阵,直到追的追不到了,这才鸣金收兵。 与西凉兵马汇合,便速速的去打扫战场,俘虏了很多的荆州兵。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辎重。 还有更多的荆州兵,散乱于外者,不计其数! 吕青很快便来见庞统了,道:“想必蔡瑁也没设想过,会有此大败!” 这可真的是伤筋动骨了! 说罢又说了吕介说的话。 “若不趁此损耗他更多的实力,将来他必拥荆州为大患,”庞统道:“战争之中,哪有不死人?!吕介也只是一人之恨。无有多大用处的。当初徐州陶谦在时,曾言,与曹操誓不两立。若当初曹操伐下徐州,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 吕青不语。 “绝对的兵力,可以推倒一切,定义仁人与寇贼。”庞统道:“仁可定人心,平民之怨恨。双管齐下,荆州之事,便是有小波折,也影响不了大势了。你不必担心!荆州之事上,徐州上下,有的是人为女公子分忧!所谓主有智库,伐有出征之将,施仁义则有平恨之士。战时是战时,太平时,自然又是另外的事了。” 吕青点了点头,道:“终究是为徐州积累了怨恨!” “不积怨恨,而想要荆州?!”庞统哧笑道:“天真!” “蔡瑁在荆州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杀尽了羽翼是最好的。倘若不杀,也得削弱其影响力,削其羽翼,打残了他才好。”庞统道:“兵之道,你只尽力。余下之事,便是徐州智库之事了,没人是吃素的……” 吕青点了点头。 庞统话是很多的人,显摆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蔡瑁无咎,欲加之罪,也能废了他的一切。而杀人,也未必是最好的办法。” 是啊,文治方面的政治手腕,他是不懂。 但吕青听出来了,蔡瑁不死,也会成为罪人,与背锅的。一个劲往他身上堆罪名就行了。 蔡瑁这个人,虽然讨厌,然而才能还是有的。 吕青觉得,家姐可能想要用他。 但是这个人服不服,他就不太放心了。 也罢了,此时夺不了他的首级,将来若真有异议,再杀之,也有不恭不敬的罪名。反倒更容易些了。 因此吕青道:“此时我等皆撤兵?!” “先扎营,”庞统道:“看敌情,再议!我若料不错,恐怕援兵也将至了。” “蒯异度,听闻其人甚有谋略,”吕青道:“他用兵路数,你我皆不知,军师还是小心为上。毕竟我二军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他的人马众多。况且,多追而战,我等也有损伤。” 庞统笑道:“我自知之。” 当下分开,吕青便清点了人数,将伤亡统计,安置,然后原地扎营,又派出斥侯去探蔡瑁逃去的方向和动静。 庞统也依着另一处扎下营来,两营面对面。如同腹背。 正文 第736章 心安之计埋粮草 吕介带着部分荆州兵拼了命的跑,终于跑出来了。然后遇到了散兵,有些便直接收拢了。 到处寻找蔡瑁。直到追的筋疲力尽,才寻到了蔡瑁所在。 原来是诸人护送他躲到了一处小树林里栖身,狼狈不堪,气喘吁吁。 蔡瑁本来就已经丧的不行,再见到吕介回来,瞪着眼睛,噗的一声就吐出口血来。 吕介立即跪了下来请罪,道:“末将无用,没守住后军,愧对将军,请将军责罚,是末将之过,还请将军,保重身体!以大局为重,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蔡瑁已经缓了不少过来了,他抓住了吕介的手臂,道:“主公必然无恙!阵前遇丧仪,是那庞统耍诈!” 他咬着牙,恨的磨牙,又道:“事已至此,防御后方已然不可抵御!吕介,我深信你,如今只能求援,你可愿速带人去报信与异度!?他援军至,我营中精锐,必还能有救,必无恙!” 吕介反手握住了蔡瑁的手,捧住,十分恭敬的双膝都跪了下来,道:“将军托付,介敢不以性命担保,必带来援兵!只是将军,须得离开此处啊,否则那吕青岂肯放过,必不会善罢干休,还会再来追!” 蔡瑁突然怆然的哈哈大笑,形容狼狈,眼中却带着狠毒,道:“瑁这一生,难遭此败。如今惨至此,愧对荆州兵多也!如今至此,死不足惜,岂能弃荆州兵士于不顾,而只顾自己逃生?!叫瑁回去,如何面对荆州上下将士?!” 众人听了,心中略有些服气蔡瑁,也有点敬意升起来,眼睛都红了。 人就是这样的。在将败可能会败的时候,会生出怯意。而逃的过程中,遭遇惨败,有的人可能当下消沉,受不住打击,像是最后的稻草压在身上,就挺不过去了。但蔡瑁,再不济也不至到这种程度,况且,现状再惨,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所以他万不可能到这种程度。说到底,还是因为有希望。 蔡瑁就算再有私心,也曾是权力在握的一方大臣,有些骨气,依旧是有的,尤其是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反生会绝地反弹,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你且去!瑁在此等援!”蔡瑁眼底全是重新燃起来的必死也要守此的决心,他紧紧的握住吕介的手臂,托付着最大的信任,道:“速来!” 这是最最信任,最最要考验的时刻,让亲信送信,已经不可能了。而且能不能送得到,像之前一样石沉大海,都说不准。 就是在这最最艰难的时候,就更需要最值得信任的人出去送信,亲自去送信! 而到了此时,才能真正的看清,蔡瑁所依赖的,所依赖的,是什么样的人! 他看着吕介,眼中带着极大的托付和信任。 吕介郑重的一拜,道:“末将宁死也绝不负所托!” 蔡瑁的心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道:“去吧!” 吕介来不及多说什么,只对众将与众文士道:“介去也!各位保重!” 众人面色都不大好看,也抱拳道:“保重!静候吕将军带援来!” 吕介连口气都没喘,上了马,带了少数骑,很快就离开了。 蔡瑁发现自己设想的方向真的错了,现在悔不当初!他在撤退的时候,早就应该派一个最值得信任的战将亲自去报信领兵前来援应。 蔡瑁悔的肠子都青了,说实在的,终究是大战经验不足,尤其是陆战经验不足。说到底,荆州虽被围过,但多数时候,都是据城而守。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的作战过,而且又遇上了几方追击死咬不放的现状。所以,他现在多多少少的有点认识到了自己能力有限的惨痛教训。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摆在眼前的就是事实! 他看着身边的将士与文臣,一个个灰头土脸,毫无战心的样子,眼神恢复凌厉,道:“……瑁知自己才能有限,故而身边才带着各位,或有文,或有武,俱都是才能兼备之人,瑁,是无德之人,小人心也,然而,若为忠者,在瑁前番怯时,为何都不上言?!以尔等才智,足可以献谋策,而避此战,是瑁无德,让诸位失望了吗!?所以,临战,而不拾阵,只一心的想要离开?!” 众人俱都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 可见蔡瑁也认识到了不足与自己的短板,他落泪道:“纵然瑁无能,不能集才智,聚人心德行,然而,在危机之中,我等都为一体,敢问诸位,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众人都跪了下来,羞愧的道:“……我等无能!” “快快起来!”蔡瑁道:“……虽有此败,然,士气低落之事,再不可纵容。今日瑁急怒攻心若此,在此等援,倘援未至,而敌已临,瑁已做好赴死之准备。不知尔等以为,能独善身否?!若不能,请收拾士气,随瑁御敌!” 一个主将视死如归,做好了决定一定要全力抗敌了,底下的人,自然也都被激励了,都高声道:“生死皆随将军,我等定一心御敌!” 没有问责,没有愤怒,没有再杀人,没有再打压不安与压抑的士气。如此,先自咎,将责任揽入己身,反而真正的平了战士的后顾之忧。 如此,荆州兵才算真正的开始有所士气了! 可见,失败是有两面性的,失败虽惨痛,然而,它同样的能让想清醒的人,重新变得清醒起来。而不是怨声载道,怨天尤人,将责任推卸于旁人! 蔡瑁这才松了一口气,“之前是瑁之失多也!不怨诸位不敢献计,如今至此绝境,瑁厚颜,还要请诸位定要与瑁一心,尽力保全。” “是。吾等渐愧!”众人皆道:“愿与将军同生死!” 直到这一刻,因为绝境,才真正的同心了。 蔡瑁道:“瑁罪人矣,前番多有疑虑,才至此败。此我谬矣!事到如今,诸位可有计来献上,如何保全?!” 主薄上前道:“士气低落,当立即寻回散落在外的兵马,拒此而守!占下高处,日夜挖下壕沟,守上几日,不成问题!” 其它战将也道:“吾等也是此意,此处有小树林,而旁边的坡正是可以聚集兵马之地,又有水源可取水饮马饮人,守上三五日不难!” 蔡瑁道:“便依此计!” 诸人得了命令,便忙各自散去做事了。 只有主薄还守在蔡瑁身边,十分羞愧。 蔡瑁却极力安抚他,道:“此败是瑁之错,非汝之罪也。汝不必羞愧!瑁犯猜忌,部下畏死而不敢进言,此是常情,瑁又如何能够责怪汝,汝不怨我,我已高兴至极。” 不管这话里是多真多假吧,但古人就是吃这一套。 蔡瑁这么一安抚,主薄就更愧疚了,落泪道:“臣之罪孽深重,畏诛而不敢进言,非为臣也,惜身不足忠也!” 蔡瑁道:“此事又如何能够怪你?!相反,瑁还需向你认错,待回荆州,瑁定自罚自身,向将士们谢罪,瑁罪大也……” 二人情之所至,一时都落泪。 败虽难堪,然而,有时候,的确能够警醒人,就算蔡瑁有七分是装的,也有三分,是真情实意。懊悔不迭。只是现在必须要集聚人心,这用情打动,就是最快最有用的方法。都是人嘛,人非草木,都有情啊! 这种时候,什么都没用了,唯有用真情,人性去打动,才是最妥当,最快速的方法。 两人哭了一通,蔡瑁道:“主公必无恙,然军士哀多也,必以为是真,此是庞统诈计,汝可要激励士气,采取措施!” 主薄应了,道:“自当如是!在那个当下,兵士们第一反应是蒙与伤心,现下大败,恐怕心中已经料出,必是对方诈我军,臣去安抚军士之心,并不难。难的是另一件事……” 蔡瑁心中咯噔一声。 不用说也知道。粮草! 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却都没有提出这个话头来。 此番大败,辎重丢的差不多了,就算能找些回来,也必不能负担这么多人的营守。本来惨败,又有噩耗,已经让士兵极端的低落,士气能不能提得起来都很难说,现在再叫他们接受粮草不足,而援军不知何时能来的事实,叫他们如何能接受?! 此事只能瞒着。 主薄道:“只能死守!能隐瞒尽量隐瞒,瞒不住时,杀马而食,也能度过几日,希望吕介将军能顺利,早早带援军来。” 否则就真的…… 而在这个当下,若是据实以告兵士们,守在这里没有粮吃?!哪个不逃?! 必然生哗变! “去安排!”蔡瑁道:“一切交由于汝。叫粮草官规划用水和粮食,今日起,一天只食两顿,马食减量。” 主薄点首道:“是。” 军士们的食量是很大的,除非极端状况下,否则战时军需永远是第一位的。像荆州这种地方,不缺粮的富庶之处,蔡瑁的水军,一天能吃的就有三顿,有时候还有赏赐和加餐。 现在守营,只食两顿,量还得减,守上几日可以,守的长久,怕是极难。 所以蔡瑁心中明白,倘若吕介出了意外,若是不能及时来,就真的要出事了! 蔡瑁不想死,可是,当此之时,也会生出无数的勇气来,面对着死亡。 他在,军心才能在。他若真如吕介所言,只顾丢下大军跑了,得到了生机是不假,可是大军也丢失了,而军心也没了,就算回了荆州,威信尽失……这样的人,还怎么能够再率众,让人心服?! 与其如此,不如赌上一把! 蔡瑁本是豪族,在荆州的日子是极好过的,自家的田地,财产就不用说了,是极多的,食客不说有三千,也有上千人。追随者众。 说苦日子,他还真的没过过。 像这样被追的如此狼狈的时候,还是第一回遇上。 人越遇困境,至绝境,而知道,或是决心不能逃的时候,反而会极速的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很快战将们齐了心,出去寻了很多散落的荆州兵回来,除了已伤亡的,逃走的,被俘的,也找回了约有三千左右的人。良莠不齐。辎重也找了些回来。 立即就转移到了那坡上,小树林后,可以遮掩目光集聚。 当下便命令挖壕沟,砍树,设屏障和阻碍对方查探的视线…… 有人组织,也就如火如荼,速速的弄起来了。 蔡瑁见了粮草官,粮草官便假意出去,带了很多的车马回来,然后挖了一个很大的坑,将袋子丢进去,对众示道:“此是寻回的粮草,粮草不丰,因而会限制些份额,粮草极为重要,此地将埋起,为免被烧之故也。众军听令,谁敢靠近此处,斩!” 传令上下,兵士们皆听从。 主薄知道,这里面根本不是粮草,而是沙土! 心安之计,不得不为也! 若不是为此,为何要掩埋呢! 他当然不可能戳破,见众人心安,也就开始激励起士气来,效果寥寥,但多多少少的,也心安了一些,多数确定当时刘表已死的呐喊,是敌军诈计。 荆州兵是真的被打怕了。 兵士们尤其的萎蘼,士气恢复了一些,但也并不高!无战之心,只有守意。 士气之中,也多有疑心怕不走可能会全军覆没者。都有人偷偷的哭! 别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在面临生死的时候,尤其是刀悬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死的焦虑感,反而比痛快一刀更让人恐惧。 在那个痛快的当下,反而可能嗐出去,生出无限勇气来的可能。 但是现在,士气是真的不高。 “……将士们皆无战意,”主薄对蔡瑁道:“恐怕守御在此,豺狼依旧不肯舍去!” “荆州与西凉有何仇怨!这马超小儿为何死咬我荆州不放?!”蔡瑁道。 “庞统为吕氏父女走马犬从,他率着西凉兵马,便是西凉也为徐州犬马随从。”主薄道:“他必不肯离去!恐怕不仅不退,还会逼我等投降!” “投降为阶下囚?!”蔡瑁光想到这个就恶心的不行,道:“三姓家奴,休想让吾屈从之!” 正文 第737章 马超冒雨穷追打 主薄叹了一口气,心道徐州手上有刘琦,主公就算现在无恙,将来若是有变,依此之势,恐怕守不住荆州啊。将来荆州之主,究竟为谁……谁也不知道。 因为西凉骑兵真的很强,吕青也如是,几乎在虐着荆州兵马打,弄的荆州兵毫无战意,不堪一击。先天的看到那阵势,就已经怯了。气势上就弱了一层,这一种,怎么打?! 刘表在的时候,蔡瑁还有一个大靠山。刘表若真的老死,蔡瑁真的能守得住荆州吗?! 这一次,是真的将蔡瑁的一些能力暴露出来了,不是说作战能力不行,毕竟胜败是常事。 而是暴露的是那种性情之类的短板。就是真是危机之时,越靠不住。 而以前,他们跟着蔡瑁是因为他独揽荆州权势。将来刘表若亡,他必能把住荆州,守住荆州,坐稳荆州。 而现在,这种信念,同样的在他心里也崩塌了。 只看阵前就看得出来,丧仪一来,哀乐一起,一听闻刘表死了,士气立即山崩地裂。这说明,荆州的柱石,是刘表,一直都是刘表。而蔡瑁也只是依附于柱石身边的小柱石。 大柱若失,小柱怎能不崩毁?! 与他一样想法的,也许不止是他一人吧,可惜,此时此刻,只不过是在内心里衡量罢了! 心中焦虑郁闷,偏偏天又不作美,竟然下起雨来,冬天的雨真的冷的如刀子一样砸在人身上,毫无道理的冷如刀割。 而辎重丢失不少,只能多人挤在一处帐中,弄的狼狈泥泞不已,当真是苦不堪言! 他掀开帘子往外看,冬天的雨不算大,不像夏天的暴雨一样,若是夏天的雨,恐怕这里都得被淹了,此地本就是雨水众多之地。 可是就算雨不大,砸在人脸上的时候,又怎么能不疼,不冷,不担惊受怕呢?! 有很多心中崩了的兵士坐在雨中无声的哭泣,这士气,依旧被此所感染着。或者说是被支配着,而在逆境中的时候,尤其的被充斥。这种无力,会传染,情绪的瘟疫,有时候崩塌起来,更为吓人! 一下雨,他们不好受,其实西凉兵也不好受。他们西北是很少有雨的。所以一般在外行军,都很少带雨具之类的草衣,一时狼狈不堪,本来兴致昂扬的,被一场雨给下蒙了,然后就搭起了帐篷,这心情就更别提了。 就算有能避雨处,这心里光看着也烦躁啊,十分的不适应。 夏天还好,就算有暴雨,好歹地面上都有草,不至于完全的泥泞,可是这野外的冬天一下雨,泥泞的都没法说。 不光他们出行不便,连西凉宛马都有点焦躁,频频踢踏着马蹄,万分的烦躁! 西凉人向来直来直往,见到这个就忍不住对庞统抱怨,道:“这南蛮之地,怎么就如此的麻烦,经常下雨吗?!” 庞统取笑道:“所以,你们都是旱鸭子吧?!若是遇着了江水,是不是也会发怵!?” 什么南蛮?!这里哪里就是南蛮了?! 但是,怎么说呢,每一个地域的人都是有自身的优越感的。就好像后面某国称某国人为矮脚国,某国称某国为棒子一样。 现在其实也一样,所以庞统也挺能理解,他们称南方为南蛮的。因为人就是有这种得意自得的那种优越感,哪个地域的人都是一样的。 众战将就脸色不太好看,他们本来也就是有不高兴就能上脸的人,不像中原那般含蓄,所以庞统为啥适合在这里呢,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不高兴就摆脸上。都是不高兴就直来直往甩脸子的人,反正不会深沉的入心,怀恨在心。这也是一种相处之道。 “九州有大江大河,恐怕你们都没见过!”庞统还取笑他们,道:“西凉就是高大威猛,马儿也高又跑的快,然而,依旧还是有征服不了的地方。来了就长点见识吧,见见大江大河的,好叫你们知道,马儿跑的再快,也未必就无所不能,无所不至了。就如那江上,用马还真上不去!下个小雨,还要大惊小怪!” 众人嘴角一抽,这要不是军师,早一鞭子抽上去了。这人嘴咋就从来没有好话呢?!非得把人说恼火了,心里才高兴! 就不能好好说话! 也是,他与马超,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过?!原以为马超不在,他们多少还挺心服这军师,至少他有谋略,也少折腾。 可是,这话,听听?! 庞统还笑嘻嘻的把蓑衣找出来披上了,帽子找出来戴上了,显摆似的,道:“你们去吕青那借点雨具来,随我一并去巡视敌情!” 众人瞅了瞅他,又瞅了瞅他,有两个人出帐冒雨骑马去了。 庞统对其它人笑道:“没见过吧?!穿上好看否?!” “丑!像鸭子!”众人一说,便大笑起来,一时捧腹。 庞统确实长的不算好看,但也不丑,说他丑其实就是故意埋汰着好玩呢。 庞统听了也不生气,笑道:“鸭子你们见过?!只有在水多的地方,像鸭子才能适应呢。你们就是不懂,嫉我也……” 众人都笑的不成。嘴上虽嫌弃着,但等借来了雨具,还是穿上骑着马跟着庞统出去了。 说真的,庞统有时候虽然确实挺嘴贱的,但适应一段时间后,大家都挺服他,也挺喜欢这人说直来直去的,虽然不中听。 西凉人就怕的就是那种中原的读书人,说一句话要绕九道弯,或者是问什么,就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故作高深的能把人急死,一般这一种,他们野蛮的很,直接就砍了。 所以,这西凉直性子还真得庞统这样的来治。 都不是那种能好好沟通的人,全是急性子。然后,说话真说不到一块去的那一种。现在这样,也算臭味相投了。 除了庞统,一般也很少人愿意投往西凉那去发展的。而且因为各种因素,叛者多。 走到外的时候,吕青带了少数骑也来了,路泥泞难走,因此就放缓马速,慢慢的往前靠近。 斥侯已经探到他们在哪里扎营,收拾残兵。 吕青道:“余者有三千左右,吕介跑了,青派人追过一路,没能追得上。” “必是去叫救兵,”庞统道:“援兵至时,便是第三战的开始。那时可以围住他们,打援。能损伤多少兵力,全在天意。若是顺利,就算蔡瑁侥幸能回荆州去,实力也大不如前!” “蒯越手上还有不少精锐,若是能消耗一些,就算这一次叫蔡瑁跑了,他回荆州,以后想要独守荆州,也是做不到的了。这般折损,没个三五年,恢复不到之前盛时情景。” “三五年?!”庞统冷笑道:“刘表一死,蔡瑁可没那个才能能够集聚人心,集中精力恢复盛景。他们能不弄内耗就不错了!所以,蔡瑁现在还真不能杀!他必是个靶子。也得留着这个靶子!” 吕青自然明白,蔡瑁活着,荆州内将矛头对向他,他将盾对向荆州内。 而若蔡瑁此次死了,反而荆州内会积聚人心起来,将来一至对着徐州。 吕青道:“……所以,可放蔡瑁一条生路?!” 庞统点首,道:“刘表一死,荆州再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之盛了。不管此次蔡瑁有没有败。”就算是胜,全力回去,以他的才能与短板,想要有够威望坐稳荆州,是不可能的! 荆州就是人才济济的地方,而才多之处,必然争议极多,除了刘表仁厚能够纳之以外,其它人都是没这个心胸的。 蔡瑁这个人就更是了,才能兼备之人,都会远离之。 也不过那种内斗的把戏,就自己玩自己的,在荆州内玩政治,跟后院的把戏一样,哪个瞧得上?! 天下明眼人多的是。 庞统是最了解文士集团的,他一向受他们排斥,最了解这些人的尿性,不管是喜欢卖弄才华的,还是内敛沉默的那种,都是极为高傲的人,高才能的人必然高自尊。 他们若是见刘表没了,还愿意事奉蔡瑁这样的人,恐怕也没几个! 现在蔡瑁的大败,何尝不是预示着荆州人心的溃散呢! 所以,领导真的很重要,好的领导能够集聚人心。像刘表,虽然有些不思进取,但是他在的时候,荆州的人心就没散过。忠与荆州者,不知数也! 吕青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若要除蔡瑁,不必非要在战场上除,他一死,荆州一团乱,对刘琦未必有好处。”庞统道:“等刘琦入主荆州,若要杀他,三五人缚之既可!”就算逃了,蔡瑁离了荆州,呵呵。谁又把他放在眼中。 吕青秒懂。 走到了一处树林,遥遥的看着对方扎营的坡上。 庞统道:“天公不作美,雨一下,士气必更丧。而辎重尽失,他们必缺粮草!若三日内援兵来,可解。若超三日援兵未来,粮草断绝,必内溃乱。” 吕青道:“我已派斥侯盯紧援兵来的方向。” 庞统点了点头,道:“我二人营也需做好准备。待援兵将至时,围住。” “就那分开扎营吧。”吕青道。 庞统不能再赞同,道:“分八个营,各据点,先按兵不动,届时一围,他们想要突破,甚难!” 吕青点首应了。 当下便吩咐下去,只待设点等雨一停就重新扎营。 对着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二人是誓必要咬残他的,所以决心很大。 庞统看了看,皱眉道:“孟起还不来,他若来,便是蒯越来援,也讨不了好处!” 众西凉诸将无语。将军就是不来,又能怎么办?!强按野马喝水,那是不可能的! 吕青不仅察看了敌情,还去寻找了他们的水源。其实若是要逼死他们,切断水源就行了。这就等于拿到了两个利器。 水源和粮草。 剩下的就是等待时机了! 敌在外,蔡瑁心中甚不安,荆州兵自然也看到了敌军扎营与刺探,都很紧张。 那种不安感,紧紧的攫住了众人之心。 他们像是在等宣判的待宰的羔羊,不知何人能救他们的命运于豺狼之下。而这一刻,是生是死,也无从揭晓。 所以重整士气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蔡瑁在帐中,悲叹了一声,“以前以为,我荆州之师,虎豹也,现在才知,徐州之师,如豺狼也,西凉人更是虎狼也。面对豺狼虎师,我荆州兵,如何能敌?!” 也是见无人才如此自言自语的哀叹。 他在人前是绝不敢如此叹气自艾的。 他甚至是很深刻的认识到了荆州的短板。也许水师据城守江的优势上,对江东上,是很有优势的吧,可是面对来自北边的敌人,他们甚是力不从心! 他甚至是有点明白为何刘表独守一隅,无有争心了。 在地域上,与北边的人争,真的是敌不过。 蔡瑁遇此困境,心里的丧气可想而知。 下着雨,西凉兵马嫌又湿又腻,真的极不舒服。兵士们倒还好,能忍一忍就算了。唯独马超,总感觉身上湿的很。南方有瘴气,其实当时的说法是因为北方人水土不服,所以适应不了南方的气候。才说南方如此,瘴气就是湿气。 马超看到这雨天,就心情极为烦躁,有点坐立难安。 在草原上,少有这样的天空,阴沉沉的,不阴不晴的,特别的闷。 北方晴就是晴,那云美的像不要钱似的,雨就是雨,下起来也特别痛快。天空从来不会像这怪样子。 下起雨来,连跑马都难,马超被困在帐篷之中,而想而知的郁闷了! 郭娘子派人送来了些雨具,传口信道:南方冬雨连绵,若要攻打刘备,最好还是等雨停了再说。雨天打仗,恐怕西凉兵马并不适应! 马超听了心里郁闷的不行,收了东西,也没叫人带话回复,只是心里不住的担心,要是这雨老是不停,刘备跑远了怎么办?! 马超若是听话,他就不是马超了。 郭娘子听了人回禀,叹了一声,道:“恐怕孟起要吃亏了!” 诸将不解。 “诸葛善相人面,也善相天,这天气突然变成这般,他必早预料到了,岂能没有防备?!若是孟起冒雨前去攻打,可能会中他的埋伏。”郭娘子道:“各营准备吧。孟起性急,又不舍穷追猛打,他若出兵,我军也须跟进。” 正文 第738章 诸葛计水淹望坡 诸将无奈,道:“是!” 心里其实有点暗暗的抱怨,跟在马超身后,真是跟老妈子似的!关键人家也不感激啊。 其实按理智来说,到了现在,都不必再穷追猛打了。可是马超就是不放,他们也只能跟进。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人任性起来,比主公还可怕! 主公看着威猛,其实是有点怯战的,就是有时候容易脑子热,然后左思右想吧,就有点小怕怕那种人,特别怕输,有时候众人劝一劝,他也就听了。 但这马超,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那种硬杠,死不放弃的那种人。也是真服了! 果然,第二天雨还是不停,虽然不算太大,但是连绵不绝,惹人心烦!可是马超是真的担心刘备跑远了,不好追,所以他根本不想再等。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就算是不擅长的天气,他也拍马,带着人开始进攻! 他率先骑马穿着雨衣在前,骑兵营跟随在后,火速般的冒着雨狂奔去了,马蹄带起一阵阵的泥水,泥泞不堪! 听到马超营的动静,郭娘子怕有闪失,便分了三队人,先后跟上。她则紧随其后,就防马超有闪失。准备随时救援,一面则命人四处戒备。 她看着漫天的雨幕,心里的戒备,无法言喻。 那雨下的仿佛串了线的珠子,就在眼前,偏偏这西北风一吹,吹到脸上,人的眼睛里,又冷又影响视力。冰凉凉的,如同她的心,紧迫的不得了! “马超这般急性子,恐怕诸葛亮会算计到啊,”郭娘子拧眉道:“此人计谋过人,刘备多兵马出荆州,主将又与大军分开良久,他都能尽力保全实力,这样的人,计出心裁,必有所图!” 不然不急着逃跑,是为什么?!就是为了退兵,好安心的走。 若不然如蔡瑁一样,早慌不择路的跑了!可是诸葛没有,这说明,他内心不仅不慌,还有策略。是一定要退兵,斩断退兵,然后能安心的走! 诸葛这个人深不见底,他既然敢留下来,就说明一定有策略。郭娘子并非惧怕这个人,而是心底里有着更大的防备,她是真的很怕马超太莽撞,会吃了他的亏! 诸将道:“诸葛亮内心倒是挺笃定的!感觉很稳重,与蔡瑁的表现完全不同。要么他心里有把握能够退兵,要么,就如将军所言,必另有所图!” “我若是他,”郭娘子道:“就不止是要退兵,而是斩草除根!” 众人心中一颤,转首看向郭娘子,道:“马超?!” “一个在窘境之中,依旧能够全力支撑和转寰还能力保全局的人,一个在四面受敌,令蔡瑁与马超营相互生疑而能获得暂时安全的人,这样的人,为了刘备的长久利益,他会对马超做什么?!马超与徐州盟交厚谊,除马超,就是断徐州一臂,能够令西凉元气大损,你们说,他会对马超做什么?!”郭娘子道。 诸将心中一跳,眼皮猛烈的震颤起来,道:“那他怎么做呢?!” 郭娘子不语,眼神严肃的看着重重雨幕。 诸将福灵神至,喃喃道:“……西凉兵马虽悍勇,却不识水性……” “将军!”诸将急了,骑着马匹躁动不安起来,道:“……末将等愿自请前去救援马超!支应马超!” 郭娘子道:“诸葛必有计中计!全员战将皆不可随意离队,以免中了他的陷阱。他有一计,必还有调虎离山之计!焉知他不坑我军?!马超要救,但我军也要万全!” 诸将道:“吾等全听将军调令!” 郭娘子道:“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擅算离队,守好各兵阵八方!” 诸将抱拳,严肃而严阵以待道:“是!” “散!”郭娘子道:“保持阵型继续往前,每隔半柱香,便要回禀各自方位信息!” 诸将当下便领了军令,往各自职责所在去了。 斥侯来禀,道:“将军,离马超前锋兵五里左右,马超已至望坡!” 郭娘子心里咯噔一声,天阴沉沉的,视力受阻也看不清大致的轮廓,然而,郭娘子之前让斥侯探查过,望坡这个地方,看着坡不高,却是险要之地。因为此地,有两条河流交汇而过,地形虽不险峻,却极度特殊。 “往前线去,通知马超,不可大意妄动,以免中计!”郭娘子道。 斥侯听令,骑着马冒雨前去了! 郭娘子行军速度不快,是有意放慢,也因为雨水之故,兵士们都很苦,深一脚浅一脚的,都很难受! 然而,斥侯赶到的时候,告知马超,马超又岂肯听,听了斥侯的劝告,还笑了一声,道:“郭娘子未免太过小心。超知南方雨水多,然冬日并非雨季,水流并不湍急,又有何可惧?!” 斥侯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马超斥令退下,道:“你且去回郭将军,超自知深浅,自能应付胜败。你且走吧,休在此处,影响我军心!” 斥侯无奈,只好转回。 而马超已经急不可奈的命人击鼓叫战,道:“匹夫刘备!还不令你二弟三弟出来应战!先番叫你们逃了,今日我马超,便要在此处斩草除根!” 望坡之上,有一令旗,上面冒出来一个人,正是关羽,因受了手,只单手拖着刀,道:“……马孟起!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何追杀而不肯去?!穷追不舍,也有失道义吧?!我三兄弟,与西凉可无怨无仇!” “见之寇贼,焉能不追?!”马超道:“匹夫休得多言,下来应战!” 关羽道:“好!即是如此,此恨怨,羽已记下!若吾三兄弟侥幸不死,他日,定与西凉有一战!” 马超举着枪高喊,冷笑道:“就怕你们有贼心,没有贼本事!废话少说,下来!” 关羽带着少数单骑,从上冲了下来,与马超战的飞起,泥水飞溅,被甩的两人身上,布满了泥点子,仿佛从泥中滚过的猪一般! 关羽本就没有多大的战意,此时只故意的用刀拖了泥水点子往马超眼睛上招呼,意思是能斩就斩,趁他不备。但是不能斩,他也不恋战! 马超见关羽耍诈,心中大恼怒,恨恨的道:“匹夫不能无敌,而使如此手段,如同孩童否?!休欺我怕什么泥水!看我刺下你的首级!” 当下避开连绵不绝的泥点子,要来刺关羽。 西凉兵马也往高处攻战,胜势很明显。 关羽卖了个破绽,佯装不敌,调头就走,鸣金就要收兵! 马超哪肯叫他走!一时大恼道:“匹夫休逃!” 说罢便要追,并且是带着兵马来追。 关羽却走了一条坡间的小道,逃的没了影,马超没追着,却被突然候在那的张飞给截住厮杀,张飞也只能单手,这货现在是独臂呢,另一手伤的厉害,根本不能再提重物了,一面战,气势惊人,一面大骂道:“……休追我二哥,有战冲我来!马超小儿,就凭你这手段,也想要杀我兄弟三人?!做梦吧!” “手下败将,还敢犟嘴!”马超怒不可遏,气的半死,提枪就要来刺杀张飞。 张飞单臂本就吃力,哪肯恋战,见他穷猛追打,也是调头就跑,道:“马超!有种你就来追我,咱们寻个开阔处再战三百合,誓分高下!今日,不是你死,我就是我活。不是我活,就是你死!” 说来说去,还是他死,张飞活! 马超哪鸟他这嘴贱的技巧,一时冷笑道:“将死之罪,还敢妄凭口舌!受死吧!” 马超也是真的恨毒了这嘴贱的张飞,竟是拎着红缨枪,手臂力爆发,朝着张飞投掷了过去! 张飞眼看就要避不过了,不知从哪里突然同来了一枝箭,正中马超的枪柄,那枪拐个头,扎到地上,扎了个空! “三弟!快跑!”刘备急喊。张飞也不回头去看,抱着马首,俯低身子,灰溜溜的跑。 虽然也不解气,恨不得打死这马超,奈何这马超的实力实在过人,他在带伤的情况下,真的讨不了好。因此也怂了,虽然不甘,但是保命要紧! 当下硬着头皮,很快就逃了个没影! 马超还欲再追时,张飞早跑了,顿时气炸,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有种出来一战!” 刘备也不与他逞强,见张飞跑了,马上就撤。根本就没应马超。 马超真的气的不要不要的,大骂道:“一人不战,三人来分别战?!臭不要脸!” 见张飞跑了,便卯足了劲来追刘备! 刘备也料到他必来追,拼命的跑! 然后,马超迷路了! 刘备也不见了,他带着人有点茫然的在坡里,到处寻人都没寻着,想要再找出去,也找不出去了! “怪事……”马超还没有预知到危险,只是觉得有点古怪! 但他身边的西凉兵们却是面色发白,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道:“……中原人最擅用诡术,莫非……” 正说着,突然,天轰隆隆的黑了下来,像是有黑云压顶一样的令人压抑! 马开始躁动不安,不知怎么的,突然在原地开始扑蹄,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马超也略有点慌了,尤其是看着这黑压压的天空,明显的怪,道:“……莫非是入了什么阵?!糟了……” 马超反应也快,道:“众军听令,速占往高处!快!” 西凉兵也是真的急了,忙去战领高处,这望坡本来地形就复杂,但是虽险峻,坡度却不算高,所以马超策着马到了一个坡上,还很侥幸,道:“……幸而不是什么高处或悬崖,否则此时推下重石,我军休矣!” 他四处看了一下,也没有伏兵,便冷笑一声,道:“刘备那厮折将损兵,魏延还在我那呆着吃马屁呢,他还能有什么兵与我相抗?!躲,能躲到猴年马月去?!” 说着还十分自得! 待要再眺望看一看地形,是什么古怪的阵法,好能突围出去,哪知道,雨势让天蒙蒙的,根本看不清! 看不清吧,马超也不心急,道:“继续寻找出阵之处!那诸葛亮便是用阵困住我等也无用,待出了阵,我自还要追他不止!他能困住我军一时,困不了一世!此时要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正恼怒的说着,突然听到又是轰隆隆的一声! 像是打雷,但天空明明没有打雷。 这就让马更加不安,西凉兵士们也都面面相觑,面色古怪,道:“……莫非是有鬼……” 就算是勇士,壮士,谁还没个怕的东西了?!谁还不怕鬼了?! 他们就算是铁铮铮的汉子,也是怕鬼的。尤其是这青天白日的,突然黑云压顶,都头皮发麻好吧?! 古人比现代人更加怕这玩意。因为古人更敬畏天地,有很多事的原理搞不清楚,就往鬼神上扯,这敬畏之心,是天生的! 再加上中原也一向如此,奇术多,对鬼神更敬畏啥的,相反,边民们反而不比中原,中原人有的特别狠,还能驱使鬼神,他们是纯粹敬畏啊! 马超见兵士们心疑,正想斥骂。突然又是一声轰隆隆的声音……然后紧接着一声炮响。然后就四面八方的响了好几声炮响…… “什么声音?!……”已有战将到了马超身边,后怕的问道。 马超紧抿着嘴唇,脸色大变,突然吼道:“……快!全军转移至高处,快点!” 西凉骑兵立即听令,往高处转疑,然而那声音却是越来越近,马也躁动不安的哀鸣不已,就在挤攘着往高处涌的时候…… 声越发近,而那水也如洪涛一样的涌过来了! 水,是何物?!是可以征服高山,所有地形之物。它所至之处,有时候虽然是受高低之限,然而一旦肆虐,没有它荡平不了的地方,征服不了的地形。更何况是人马了! 西凉兵还有至少一小半没有转移到高处,就已经被滚滚的洪水给冲走了! 这里因为有坡,所以这水就被挤压,水量是不大,但是因为地形狭,所以这左冲右挤的,让水流特别的湍急和霸道,甚至因此而冲垮了两个坡!连土坡都被洪水给冲的土崩瓦解,就崩在马超的眼前,这一切,对马超是何其的震憾……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几乎是瞬间夺去性命! 正文 第739章 退追兵前往蜀益 马超脚不至软,然而人已经感觉到在自然面前的无力和渺小了!他甚至想要喊要他们躲,要自救,可是,这也做不到,因为逃无可逃!漫天遍地般涌来的水! 西凉兵不会游泳,在水面前,完全无能为力! 马超想要喊叫,可是他像哑了似的,他只能瞪大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水来了,冲垮了一切,冲走了他一部分的人马…… 在水中挣扎着不能冒头的人不计其数,连同马匹一道,全是至死前的哀鸣。 任你武艺高强,任你不惧天地,任你驰骋纵横,任你铁骨铮铮,在水面前,这一切,全都不值一提…… 只几秒,只一瞬,就没了人影,不再冒头…… 只几分钟就可以夺去无数鲜活的拎着弯刀的人的性命…… 马超瞪着眼睛,不知怎的,那泪水,就自然而然的落下来了。 水到他的脚下了。他身边的亲卫是真的急了,急卸了马后面的木料推给了马超,道:“……将军!抱紧浮木,也许有可生!” 大丈夫岂可如此窝囊?! 可是,人类就是如此渺小。 这一切,令马超内心是极度的震憾的!这是一次巨大的教训!毁了他以往自负三观的一次重大的经历和教训…… 噗……水流来了,一浪打来,蛮不讲理的将他和身边人卷入水中,而他连句话都没来得及叮嘱。他只能本能的抱紧浮木,在泥水中被呛的要死不活,还冷入骨髓一般的透心凉,令人心情发抖…… 这就是……诸葛亮的计策吗!? 一计而敌千军万马! 终究是他太自大了!中原的战术与地理环境是与西凉不同的,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这种情景! 马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这心里突的就涌上来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悲怆! 非战而死,对于他来,是耻辱! 这边水势一起,已有人报到了郭娘子面前,郭娘子大惊,道:“水从东面引来!速速执揪之物,从西面泄洪!也许尚可一救!” “是!”徐州兵的效率是极高的,上令下达,火速的奔进,当下执行着分发了器物,很快就往西面狂奔而去,寻到泄洪之处,开始挖!挖开一个口子,水一冲,就涌了出来,往四处平地涌去。徐州兵也不惧水,更是执了木筏来,说是木筏,其实是攻城器械,相当于是梯子类的木制之物,或是站在上面借力,或是抱着它在水里继续往前,去泄洪。 哪怕水极冷,极冰,哪怕水冲的他们十分不便,水位也在升高,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要往后退! 几处施力,很快就有了好几个泄洪口,郭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随着洪水出来的,还有很多西凉被淹死的马匹,以及西凉将士,徐州兵皆是心中一寒。 这一股脑儿的随着水冲了出来,他们怔了一会后,将人给拉住,约有一百余已经冷透了的尸首,当下便来报于郭娘子。 郭娘子也不惧水,弃了马,执了木筏来看,又爬到了一小坡上去看,却看不太清,道:“这里面设了阵法!幸而我军泄洪,去了水势,否则,马超困在其中,恐怕想出来都不能!” 出来?!怎么出来,连出口都没有的地方,怎么出来?!除非是迎着水来的方向出去。然而不擅水性之人,是根本不可能做得到的! “阵法是何物?!”诸将问道。 “说是阵法,其实是障眼之法,这阵法不同于一般的兵阵兵法。若是知之而破,并不难。若是不知,或是在局中想要破阵,难上加难,恐怕阵还未破,人已被其中的水给淹死了……”郭娘子道:“此是水壶阵。整个望坡被设成了一个封闭的壶,而两水交汇之处,便成了壶口,若凿破而灌水,水没有出口,会淹没整个望坡!孟起实在太自负了。这个望坡,一见就是给两水泄洪之处,他竟然也敢入,自投罗网!” “恐怕是并不知此地形之厉害。西凉山势多,湖河少,与中原,到底不同……”诸将叹道:“这就是局限所在啊!” 正因为望坡是泄洪之处,所以这两水之地才没有建城,驻有村民啊。不然两水交汇所在,是多么棒的地方?! 一般的大城大镇都是依山傍水而建,两水交汇之地,那是绝对的左青龙右白虎之地。所谓青龙白虎,指的就是两条水。 可是这望坡,连农田都没有,一般靠水之处,哪怕不建坡,也是天然的良田所在。 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它也不算湖。因为水位低的时候,它的水蓄不住。 所以这坡,怪就怪在这里。 郭娘子此时有点后悔,若是早早探知这地形的机妙,她也能早早的提醒马超。奈何她也并不知道,这个坡真正的机妙,原来在于此。 正是连地意都要放过刘备等人撤退了,让他们寻到了这么一个地形。 正说着呢,斥侯来报道:“寻到刘备大军动静,离此三里地,在望坡背面,正在准备渡河!” 郭娘子忙命众人继续泄洪,一面急带着精英来追。 恰正是关羽押后,拖着大刀,身后插着大旗,在水对岸,显然,是在候着她! 关羽眯着眼睛,似乎在预料她会不会奋死而追。 郭娘子道:“诸葛军师何在?!当真是好手段,这是欲断西凉之后啊!” “哈哈哈……”有人推着车将诸葛亮给推了出来,一身白衣,飘飘欲仙,羽扇纶巾,风度翩翩,如是仙人,道:“马超穷追不止,不得不为耳!” 郭娘子心中一哂,这哪是什么不得不为,这是想把马超给弄死了。 幸而他没问马超死了没有,这要是问了,她也愤怒。 “不知郭将军来者何意?意渡河乎?!”诸葛亮道。 郭娘子权衡了一下,现在再死磕,恐怕已经不理智了。 眼前这个人,还是得防着他在河后还准备了后手。若是将徐州兵也给陷进去,根本不划算。况且马超那边还不知道损失多少,马超有没有什么意外,她还得去救援。万一与诸葛死磕,两败俱伤,后果不堪设想。 也罢,不如适可而止。 郭娘子本也就没什么追意了,便道:“见刘使君欲去,郭某前来代主公与女公子相送耳!关将军,一路顺风,他日定还有再见之时。诸葛军师之计,将来,郭某也愿领教一二。” 这话,就是客气之中带着硬气了。因为一般说,吕氏父女还是很珍惜这同盟友谊的。然而郭某却是直白的说了出来,虽隐讳,其实这语中之意,就是代表着,自此河以后,吕氏与刘备,就真正的为敌了。 不再有同盟的可能了。 这何止是一个分界的河。更是一个分界的时间点。代表着,刘备将开拓基业,将与吕氏共争天下! 诸葛亮笑道:“指日可待!” 他也不说客气话,只说指日可待,也有着言语之中的属于无言的较量。意思是,他也盼着这一天,能够共争天下的一天! 郭娘子本来就不是爱说笑的人,闻言竟是笑了一下,道:“军师好气度!那就预祝军师一路顺风吧。” “郭将军止步!后会有期。”诸葛亮说着客气话,却也是一语双关之意。 然后,被人推着车离开了! 河后有一片小树林,很快不见。 而这后面藏着什么,郭娘子也是内心有点狐疑。然而,她也确实是没有再追之意了! 关羽抱拳道:“文长还在郭将军手中,还望郭将军能送回归还。” 郭娘子道:“魏延之事,恐怕郭某做不得主。人之意志,虽生死不可更改,魏将军若转其志,送回也无用,若无转其志,关将军又何苦急于唤回?!左不过是心还在刘使君那罢了。” 关羽听了,心中微怒,却是忍了下来,看了她一眼,转身带着人走了。 郭娘子看着人影消失,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将军,追吗?!”诸将道。 “苦追无益。适止收兵吧。”郭娘子道:“速速寻找阵入口,把两水扎住入口,水可止!” “是!”众人听命,当下便急去寻壶口阵的入水处去了。 关羽拖着刀骑了一会,听着后方的动静,见对方并没有追过河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依旧不敢大意,便来问诸葛亮,道:“……军师,会不会有诈?!” 关羽是怕郭娘子假意不追,其实还是会渡河来追,杀个他们措手不及。 因为徐州兵的体力与他们的残兵的体力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行三天,他们一天可能就追上了!所以关羽的担心也很有理! 关羽道:“军师,不若羽且带一部分人押后,也防有意外!” 诸葛亮赞道:“云长心细,便依你安排!” 关羽这才松了一口气,便自行安排去了。 诸葛亮赶到刘备那,刘备早在候着呢,一见诸葛亮,忙执住手,急切的道:“如何?!” “那郭娘子极为慎重,与马超性情完全不同,我料她必不追。”诸葛亮道:“主公安心,如今已可全力而奔!” 刘备喜极而泣,终于,终于……可以安心的跑了,而不是身后坠着尾巴,摆脱不掉,甩都甩不掉的窘迫与狼狈。 他执住诸葛亮的手道:“若无军师,备已休矣。” 说的诸葛亮也极感动。 张飞急道:“二哥呢?!” “翼德勿忧,云长心细,深惧那郭娘子使诈,因此要押后,才可安心!”诸葛亮道。 “原是如此。”刘备道:“如此才可安心!翼德,速去收拾,立好整兵出发,不可耽误!” 张飞应了一声,忙忙的去了! 当下也没多说什么,急急如奔命般,带着残余兵马,火速的撤退。 直到此时,才真正的到了无忧追兵,而能真正的全力撤退的时候。 刘备与诸葛亮同坐一车。 刘备问道:“马超如何?!” “生死不知,”诸葛亮道:“此番若能水杀此子,徐州去一臂膀也。也是好事,只是深深得罪了西凉,恐有后患。马腾必不饶恕,若发兵而至,还需防备!” 刘备道:“若能去其子,便是西凉兵马来攻,备也不惧。” 这就值得! 刘备是深恨马超的。此子甚强,若助徐州,便是如虎添翼,他是越想越不安。所以马超若死了,吕氏父女少了一处助力,削弱不少实力,刘备就能制衡于天下一二。 诸葛亮也是这个想法。 而面对着的是西凉的愤怒,又有什么要紧?!这个险,本来就值得冒! 但为英雄,哪怕落魄时,哪个又是真正的仁慈,该杀就杀。不要心慈手软,才是做大事的人! 所以刘备就盼着马超最好是淹死了!毕竟马超不同于其它战将,有些名将,便是去投了徐州,也是单枪匹马之害,他刘备自也有良将可对。便是有些贼人,也不过是略带些草头兵去投,也不过是一阵之害。 可是马超不同,他是西凉马氏少子,他只要不死,他只要一心的要跟随徐州掺合天下的事情,那么西凉定马首是瞻,西凉虽是荒蛮之地,然也有资源,土地资源还是次要的,在于他们的威望,人脉,以及地方豪族的势力……这样的力量,岂是一般的战将可比?! 因为马超不止是一员战将那么简单,他更是一方豪强的代表啊。 强强联合,这危害可比一员大将厉害多了! 如同那纪灵,失去了袁氏,徐州用他,也不过是多了一方大将。 可是,马超就是袁耀与纪灵的增强版集合体! 这又怎么叫刘备能够心安! 马超的号召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哪怕刘备是头也不回的逃去了,却依旧还是留下了斥侯去打探马超的生死。 没得到确切消息,他不安心啊。偏偏没办法留下来等打探了消息再走! 不得不说深以为憾! 刘备的心思,诸葛懂。 残兵渐渐的离去了。很快就无影无踪。 而此时入水处被填了土,水很快就止住了。等水泄的差不多了。郭娘子才带着人亲自去寻找马超。 望坡以下,还有些水坑,洼洼的,约能到膝盖处。 这一场水患,所引发的后果是惨不忍睹的! 正文 第740章 折兵将执着于败 死马倒地者无数,还有些马被淹的奄奄一息,快不行了。 很多西凉兵士都被泡的浮肿了,身上皮肤都透着惨惨的白,有些已经没气了,变的极冷,有些抓到了浮木,挣扎着幸着还有喘气! 徐州兵先把有气的给抬出去了,军医跟上,压出胸腔里的水,然后医治。 西凉兵马纵然见多识广,也见识过大战,然而哪里经历过这个。很多人都略呆滞,哪怕没死,这一场心有余悸的大战,令他们心里全是震惊和后怕。 因为这一场,对他们以往的认知,是一种覆盖和颠覆。 战争极度残酷。原来自然之力是可以为人所用的! 当水淹过来的时候,是如此的冷,如此的冷酷,那种浮在其中,完全找不到着力点的无力感,令人心中后怕和恐慌。 郭娘子第一次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害怕,或者说是后怕! 一直以来,西凉兵马自来了此处,都是所向披靡,从来未败过的。他们的眼神狂妄,执着,偏执,死不认输! 哪怕下一刻便是被敌军砍了头,也有无数的骑兵跟上,他们是一样的,一个死了,还有一个一样的人起来,那种精力,精神,眷刻在灵魂里,从不惧败,从不畏死。 可是,这一刻,被颠覆了! 他们宁愿是被战死,也不愿意,经历这一场战事!死的不明不白,侥幸活下来的,也是浑浑噩噩…… “统计伤亡……”郭娘子看的心痛。 很快斥侯来了,道:“亡者五百六十人,重伤七百余人,轻伤咳水者更不少,军医说,恐怕重伤能撑过来的,极少……盖因他们不识水性,又肺部泡水严重,恐怕……” 损失惨重! 郭娘子听了都心痛至极。这些人,全部都是骁勇的勇士啊。全部都是骑兵的精英。就这样子,折了这么多。 “尽力救治!原地扎营,若缺药草,待向寿春求援!”郭娘子道。 “是!”传信兵去传信了。 又有人来,道:“将军,马匹可活者,几乎无存!” “……”郭娘子叹了一声,更心痛了,这些全都是高原良驹啊,却只能沦为肉食。 “原地宰杀!”郭娘子道:“犒劳伤者!” “是!”听从下去了。 说是犒劳,其实恐怕吃马肉的人,会哭的。西凉人吃牛肉羊肉,马肉也吃,但吃的多数是病马,弱马,或是用处不大的马,战马是万万舍不得吃的。 不是被围到绝境的时候,谁肯吃自己的马?! 而现在,这种处境下……就算有肉食,哪个不悲伤?! 然而,郭娘子必须代劳下这种决定。因为此时马超还没有寻到,没有可以作主的人! 郭娘子继续找,然后才在一处高坡上找到了马超。 他狼狈极了,极是狼性的那种性格,也外放奔放,又炸炸乎乎,自负吊炸天的那种人,此时却抱着手上的浮木不放,哪怕水已退去。眼神略微红着,像只土狗。唯有不忿的眼神,还显示着他的极端,以及不甘。 郭娘子上前,马超凶狠至极的红眼盯了过来,郭娘子走到哪儿,他就盯到哪儿! 这德性,还是那个马超就行! 郭娘子看他这副受了刺激的样子,反而松了一口气。总好过蒙了不知所措的好。若真被刺激的成了傻子,她才真傻眼了。 郭娘子啥也没说,在他对面的石块上坐了下来。坡上水虽退去,然而还留下了水渍的印子。就在不久前,这里就是惨绝人寰的地狱! 马超也没什么动静,坐在那,看着坡下徐州兵们一一的将人担走,风一吹,浑身湿透,就是一抖,冷的唇都白了。唇角却是有点血渍,怕是不甘心被自己咬破的! 然后,不知怎么的,这眼泪,大约是蓄积已久,无声的从眼中滑落下来了。 若是战败,哪怕战死至最后一人,悍勇之士,是绝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在西凉人眼中,这就是弱者的表现。 可是,这场水,逼迫着他脆弱,也接受了现实。 郭娘子啥都没说,就看着他。 马超这个时候,谁都不叫靠近,直到撑不住冻昏过去了,郭娘子才叫人担着出了望坡,进了大营叫军医照料去了! 折兵损将至此,也难怪他如此了。 到底年纪还小,便是战败,也是能接受的,只是这水,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就接受的。 然而也正因年轻,早早的遭遇失败和教训,也许才能成长的更快! 对他这样子,其实诸将都挺同情的。所以不遗余力的照顾伤者,不仅将马肉煮的香,还加了药草和蔬菜,米果之类的给伤者吃。 只是很多人还是没有撑下来。 很多轻伤的人,吃着马肉,那眼泪无声的掉的,令人心里酸楚。 也许比起伤亡,这心理上的伤,才是更不可医治的。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醒转。 他们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因为少有泡水的时候,再被这污水一冲,一冻,有些轻伤的人都开始发起高烧来,莫名的就是烧不肯退! 甚至有不少轻伤者就这样没了! 死于风寒! 风寒是古代一种特别可怕的病症,在现代,相当于流行性感冒吧。一旦染上它,能挺过来的,就是幸运。 军医以为,恐怕除了风寒以外,还有细菌感染。可惜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有些药不够。 一直折腾了两日,咽气的人才大大减少。才真正的算是稳定了下来。 郭娘子来军帐中看马超。 马超的烧已经退了,却依旧没有说话。眼睛通红通红的,军医小声对她道:“……日夜不睡,能退烧已是奇迹,也是身体好的缘故,若不然……”搁一般人早死了。 郭娘子示意他出去,上前坐到了他的对面,这马超其实是个好人,虽然确实是熊,有时候也坏。但是败了,惨败了,他也没有迁怒于人,不像有些战将,心中一不顺,就打杀身边的无辜的人。 这货心里有伤,就往自个心里埋,这样的人,其实,有时候张扬的让人讨厌,但也叫人厌恶不了太久。 “孟起,你是打算回西凉,还是回徐州?”郭娘子道。 马超顿了好久,才冷笑道:“败至此,有何面目回西凉?!” “所以呢,要学霸王拔剑自刎?”郭娘子没跟他客气,这种人,你客气的劝他,温柔的劝他,根本没用。 果然马超通红的眼睛就瞪了过来,看着她。 “一败而已,古今名将,哪一个,没有败过?!”郭娘子道:“并不丢人。” 马超不语,显然她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不如你且回徐州,兵折损了,徐州自会借兵与粮草与你,再回西凉去。”郭娘子道。 “你呢?!要走!?”马超道。 “徐州来信,叫我去襄阳,阻截蔡瑁,只是已经来不及了。”郭娘子道:“不过我还是要去看看,也早驻兵作准备。蔡瑁若回荆州,必押重兵至襄阳,襄阳在寿春外,我不安心。” 马超此时已经对襄阳和荆州完全没兴趣了,只道:“……我继续追截刘备!” 郭娘子一滞,有点无语,道:“……掉入坑里一次,难道还要一直盯着坑不放吗?!” “我不甘心!”马超道。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其实心里挺感谢她的。为了他,才耽误了她阻截蔡瑁的最佳机会。也是因为她,他才获得一救。若不然死伤会更严重。 可是感谢的话,说不出口。 终究是闭了嘴。 郭娘子哪里不懂,便道:“若是庞军师在孟起左右,此计必能防范。也便不至于有此灾祸矣!” 马超不语。 郭娘子是真怕他死磕刘备,还要中计,便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马超冷笑道:“我非君子……” 郭娘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劝道:“不若发信且唤庞统回。商议再定!” 马超本来打算是一意孤行的,听了,却是罕见的道:“我会去信的。” 郭娘子也松了一口气。与这人对话,真不轻松。总感觉一种偏执的压力。 不过提醒他也好。他好歹知道,一将再强,没有军师在左右提醒,他不听从,败必是显然的。 经历过大败,才知道珍惜啊。才会大彻大悟啊。 但是显然马超现在还是有点过猛,钻了牛角尖的样子。 郭娘子顶着压力也得劝,道:“孟起,恕我直言。穷寇莫追,当此之时,已经不适宜再追击了!若要报仇,以后还有机会。那时与刘备战,徐州兵也可与你援应,更万全。不至你一人而孤立无援!” 马超道:“先前你劝我时,我该听从。” 知道反省,后悔就行! “你先养伤,好好考虑一下何去何从,我不建议你再去追刘备!”郭娘子道:“人不能在一个坑里栽了一次,便死盯着坑不放。” 郭娘子见他不吭声,转身欲出帐。不料却听到马超问道:“……若是吕娴,面对此境,会如何?!” 郭娘子转过头,道:“曹吕之战时,曹操欲水淹下邳,又多有火攻城池,徐州兵也有败绩,然,退其兵之后,女公子可曾与曹操结仇?!至少明面上,是和和气气的和解了的,并且联盟攻袁!” “女公子向来以局势而定行动,便有私恨,也不会任由其主导心智。她也经得住败……”郭娘子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道:“至少,她不如你莽撞,一则穷追不止,二则不顾地形而擅入,三则败而不自省反陷入偏执……这些,她都没有!孟起,同样是人,心胸各有不同。女公子从不曾盯着一败处而纠结很久。若论率战力,便是女公子也有不及你之处,西凉兵士悍勇无畏,然而,却败于水淹,孟起,就没有点反省吗?!勇,也有弱处,若只恃勇,未必能强于人也……” 马超听了,良久,抱拳道:“多谢!” 郭娘子这才离开。 到了晚间时,亲兵来报说马超已经从军帐中起身,去安抚伤患的西凉兵了。 郭娘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担心马超太弱,遭受失败而一蹶不起。而是更怕他钻了牛角尖,不顾一切,要去死磕。 也好,知道去慰问伤亡,这本身,就已经是在抚伤和进步了。 诸将对郭娘子道:“到底是少年人,尚有可期。此子虽任性,也并非完全冥顽不灵。吃了一个大亏,依我看,也不尽是坏处。” 说了一番,十分感慨,这才问郭娘子道:“现下如何安排?!只请我将军吩咐!” “马超损兵折将,恐怕要借些兵力与粮草与他,”郭娘子道:“其余诸人,当不得耽误,立即赶去襄阳。” “不错,襄阳恐怕会有厉害,此次若不能打残蔡瑁,他回荆州,必布置重兵与襄阳城。总是后患。” 以后便是要送刘琦回荆州,也须得从这进,不是?! 所以,少不了还是一战的。便是绕道,也依旧是少不了一战的。而襄阳将成为至关重要的一战! “刘备已经逃的无影无踪否?!”郭娘子道:“可会有返回绝杀的可能?!” 诸将哧笑一声,道:“他亡去之心重也,得此机会,焉能不夹紧尾巴使劲跑?!” 一时竟都哈哈大笑取笑起来。 “我只恐大军去,这里又生事端,马超如今……”郭娘子是真不放心。好歹算是保住了小命,要是发生点意外,不管是马超死磕,还是刘备来个反杀,这后果,可真是…… 说来说去的,还是不放心。 诸将也明白,便道:“将军何不劝他一并前去襄阳?!” “他不肯。”郭娘子叹了一声,道:“女公子在,也许说的话管用。” 徒之奈何啊。 众人面面相觑的很。 正在担忧的时候,有西凉斥侯到营了,忙报到郭娘子这,郭娘子忙叫进来,原来是马岱的信,说是奉了马腾的军令,前来接马超回西凉,信中言及西凉局势危云云…… 郭娘子自然知道,这多半是借口,但也松了一口气,道:“马岱来了……” 诸将也都松了一口气,虽然有点不道义吧。但终于能甩掉这个不听话的熊娃了。马岱必有增兵,与马超相合,他们也就能安心的走了!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正文 第741章 吕布来信遏汉中 当下便命人将斥侯带去见马超! 斥侯送了信,又见马超营中多败,也是吃了一惊,道:“怪道来送信,却是徐州兵接我入帐,原来……将军怎么会有此败?!” 他是被马岱遣出来的,并不知马超麾下的兵士,对这边的事也不了解,见此败,心里又伤感,又愤怒,道:“……为何徐州兵毫发无损,独我西凉军有此惨败?!莫非徐州兵上下只当将军为先锋也,好处的事,他在后方做,而前面送死之行,却是交由将军去行?!” 马超听了斥道:“你懂什么?!” 斥侯跪了下去,愤愤不平,却不多言了。这心里就难免想多了,阴谋论了许多! “何故出此言?!”马超看了信,道:“父亲忧我,我自知之,然忧至此,虑多甚也!” “主公心忧将军,言将军年幼,被所谓义友所困,必被徐州上下所利用,今来一见,果然如此,徐州上下只消耗我西凉实力,自己却毫发无损,可不就是被主公言中?!”斥侯是西凉人,西凉人甚直,道:“主公唤将军速回西凉,西凉尚有钟繇韩遂之患,主公要将军千万别再与徐州掺合这边诸事了。徐州上下,只存着利用将军之心,切莫再留恋所以义友之情!” 这是说他还是个孩子,根本不懂什么局势,行事只看朋友义气吗?! 马超刚败,闻言,也没什么好反驳。败了的人,嘴都钝了。若是没败,这话,他哪里能纵容,早拖下去下鞭子了。正因为败了,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去闹腾。若是搁他平时,早乍呼起来,骄傲狂妄的不得了,不可一世至极。 如今经历一场大败,这就觉得先前自己的自以为是,是真的很蠢。 马超真的是处于一种有一点分裂的状态,一方面是本性如此,本来就是张扬骄傲的性格,是压抑不住的,另一方面,这个教训太大,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这个打击,把一头骄傲的狼直接变成了狼狈的落汤土狗! 斥侯见他不语,还以为他认同,便道:“将军,待马小将军到了,汇合以后,就回西凉吧,主公心忧至极。至于如今之仇,以后再报不迟!” “刘备的仇,我自然要报!”马超冷哼了一声,一提到这个,这心里无法平静的汹涌,就全化为了愤怒,有点不能内心控制的失态。磨牙握拳,狠狠的砸了一下地! 斥侯被带下去休息了。 马超等了两天,马岱也终于到了,见到此种情景,也是吃了一惊,待看见如此伤亡,也颇为震惊,当下来不及与马超多说,先去慰问了伤者,问了伤亡,这才回马超帐中,叹道:“兄长!” 马超道:“知道前因后果了?!” 马岱点首,道:“诸葛亮用兵,不用常法,防不胜防!” “是我西凉人少用的计策,是我大意了。”马超眉目含霜,道:“枉我自小熟读兵法,书却白读了!”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有了结合实际,重新审视和消化的概念。 “这一路辛苦你跑一趟,”马超道:“现下西凉情况如何?!” “吕布支援了兵马和粮草,目前略能平衡,伯父信中所言,是略有些危言耸听,意在赚兄长回去之意,只是,担忧兄长,是真心的,另一方面,也不想让西凉与徐州牵扯太深。”马岱道:“伯父不想把西凉绑在徐州身上。” 马岱说的很客观,都来了这里,有些实话是要说的,况且,马超很聪明,他也不可能骗得到他。若是惹恼了他,可能真不听。 对马超真的要好言相劝,坦诚相告,才有劝的可能。 马岱太了解这个任性的兄长了。 况且现在新败,就更需要说实话。否则真的会激怒他,万一做出偏激的事来,伤害到他自己,才是真懊悔不迭。马超就是那种特别一意孤行,敢不报备就能带着兵马去偷袭袁或曹的兵马的那种人。 马超听了,道:“吕布虽然以前无信著称于天下,然而她却是守信的。果然如此!” 马岱听了心中暗暗奇怪,心道,他与吕娴的牵扯真的这么深吗?!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超出常人的关系吧?! 也怨不得这样多想,实在是因为少年少女,正值青春茂年,就很容易往这方面联想。因为马超从来就不是会肯定旁人的人。 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所以将念头又给咽了回去。 这件事,他还得再看,虽然古怪。但是,肯定有什么合理之处,才如此的相合。 那位吕娴,也不知是什么奇人,竟能得到兄长的臭味相投,赞赏有加,信服不已。 “既已败,不如与岱一并回西凉,伯父甚为忧心兄长安危,一意盼归。”马岱劝道。 马超却理智至极的摇了摇头,道:“遇败而走,我不甘心!” “兄长还要再战?!”马岱吃了一惊,道。 马超不语。 马岱道:“兄长可知我带来的人心中的嘀咕?!他们见将军败,以为……” “我拦不住他们如何想,”马超道:“然而,我知道不是就行了!” 这,就是一意孤行了。这是多么自大的心理?!什么叫他知道就行了?!这样下去,会众心离散的。 “……”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维护吕娴和徐州吗?!为什么?!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徐州无有多少伤亡,而西凉兵重挫啊。谁能会不往这方面联想?! 真的敢说徐州完全没有利用马超之心吗?! “是我自己大意,本来不该有此败,若非我一意孤行,不听郭将军劝解,此时已安然收兵无恙也。”马超道。 马岱都惊了,意气风发的少年,竟还有反省的时刻?! 马岱到底年纪小,略吃惊的看着他。 “你带了多少人马来?!”马超道。 “并不多,只几百人,”马岱道。 马超道:“明日你就带人回去。” “兄长!”马岱急道:“兄长若不回,岱如何向伯父交代?!” “别任性!听话,明日就回去。”马超道。 任性的是你吧?! 马岱嘴角一抽,哪里就肯就这么被他打发回去,因此道:“兄长不回,岱无颜回去见伯父!” 马超转首看着他。 马岱到底不及他皮厚,低下头道:“我带的兵马虽不多,但与兄长合于一处,也能增强实力。算是援应,若是兄长不甘,非要去追击刘备,我随兄长去便是!” 马超久久不语,良久,才叹道:“……我马氏之后,果然都是任性之人!” 竟也没反对了。 马岱一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我这便回信与伯父。” 竟然欣然的接受留下来的事实了。马超也是无语。 因为死伤众多,马岱来也没多庆贺,马超只是带着他来见了郭娘子,道:“这是我马氏从弟,名岱者是也!这位是郭将军。” 马岱忙厮见,道:“拜见郭将军,岱虽年幼,却知若无郭将军相救,兄长危矣。多谢郭娘子为兄长解围。岱心中感激不尽!” 郭娘子道:“本是连襟之谊,焉能不救,举手之劳,不必马小将军如此郑重相谢!” 郭娘子见他虽年少,但如此知礼,身上也完全没有世家子的骄纵,与马超完全是两种性格,也是暗暗称奇。 若是马超在他这位置上,见到一个女将,早就已经大惊小怪的乍呼了。但是马岱完全没有,像是常事一般处之不惊不讶。这一点,极为难得! 看上去是个极理智的少年。马氏有此之后,也算难得了! 郭娘子便赞道:“马氏少子有双,西凉有此二兄弟,必盛也!” 说罢请他们入座,也没大肆的摆什么宴席,只是特别平常的军中招待之仪,酒过三巡,一番客套与推让以后,郭娘子才道:“孟起何时起程回西凉?!” 马超道:“超并不回西凉!” 郭娘子叹道:“既是如此,是去襄阳?!” 马超同样摇了摇头,道:“郭将军只管先拔营回襄阳,不必在意超之所在!” 郭娘子道:“西凉伤亡惨重,如此之境,我焉能弃之不顾?!郭某便是要走,也不能弃下孟起而走。不然怎么放心?!那诸葛亮计甚多,孟起切不可大意。我看不如与我先回襄阳,与庞军师汇合以后,再计议如何?!” “超人虽少,然西凉不惧死,败过一次亏,难道还能因败而不敢战?!”马超道:“郭将军只管走便是,超此处,不必忧心!” 郭娘子便知道他是铁了心了,想了想,便道:“不若我先拨兵一千与孟起,若有变故,也有所应对!” 一千人是她能借的最多的人数了,因为去堵襄阳门户,兵力本就不足,再给与太多,她怕后面吃不消。 马超没有拒绝,道:“多谢!” 竟是自家人完全接受的意思。 马岱看这个都有点惊了。他素来知晓兄长不拘小节,但以往,你我的界线是很清的,现在,怎么与徐州如此亲近,与信任?! 他一头雾水,完全不得其解! 眼前之景,又说明他之前的小人之心完全想岔了?也就是说,徐州并非是利用马超填人命的?!这…… 郭娘子呆了太久,根本不能再多留了,便道:“明日我便拔营去襄阳,孟起保重。若要支援,只管往徐州写信!” 她端了酒杯,与他践行。 马超也举了杯,道:“尽在酒,满饮此杯!” 二人饮尽,诸将也敬道:“马将军,满饮此杯!” 马超一一都饮尽了,这才散席。 郭娘子留了一千精英骑兵与他,第二日一早便匆匆的拔营起寨往襄阳赶。 一路上还有点忧心,叹道:“明白适可而止,才是马超毕生的功课!” 此子虽强,然而性情终究是有所欠缺。 这般的性情,真的是很难成就大事。吃了亏还要一意孤行。这是众叛亲离的命格啊。 也罢了,女公子信任他,想必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马超只要可用便行。而这个人,哪怕再强,也终究绝非王者之材。 最重要的克制己欲,为长远利益而牺牲一时利益,为长久的目标,而要一时忍耐的韧劲,他还没有。 而这种东西,终究是后天再学,也是不及先天就有的人强的。 霸王之材多有,自古以来,多的是此类人。而王者之材,也多有,然能最终成事的,终究不可能是像马超这种性格外显,爱憎分明到极致的人。 诸将道:“马岱倒是与马超性情完全不同。此子内敛许多。如今还如此年少,已有此般性情,将来必是稳重将才。” 郭娘子深以为然,当下也没多说,下令急行军。一面又急发信与庞统,告知此事。没有庞统在,去追刘备,郭娘子觉得,马超是真的自寻死!越往巴蜀去,地形郁加复杂,恐怕会再吃亏啊! 行军第二天便接到了吕布的信,言要她去襄阳击蔡瑁。 马超是先收到信的,他打开信,信中是熟稔的语气,吕布亲笔所写的信,叫他去汉中,助张鲁去守住汉中,抵御刘备去夺汉中。 信中还有司马懿的信,信中写了去汉中的策略。说是刘备要巴蜀,必要汉中。 而马超去助张鲁,则可助张鲁抵住刘备。便控制住了刘备出巴蜀的咽喉云云。 马超这两天也在想这件事呢,还没想个清楚明白,信就来了。 也就是说,司马懿早已经就想到了这个趋势。 马岱见马超不语,便将信拿来看,先是惊叹了一下这纸的洁白和光滑,便万分珍惜,小心翼翼的展开看了,看完便是一惊。 也不知惊吕布的熟稔更多,还是司马懿信中的布谋更多。 马岱看完,便道:“……徐州志在天下矣。” “她从来就没瞒过自己的野心。”马超道。 马岱道:“兄长真的要去汉中吗?!” “汉中离西凉极近,若距汉中,便能遏制刘备,同时,那里是粮食产地,我西凉一向缺粮,这里,可以供应西凉短缺,也便用不着年年去抢掠了。”马超有自己的考量。 正文 第742章 雪上加霜攻人心 “虽是如此,然而张鲁向来防备我西凉人,若是去,他岂肯?!也许会率汉中而直接投降刘备呢?!”马岱道。 马超沉吟一声,道:“所以去是要去的,然而,还是要用计。大张旗鼓,反而逼急了张鲁,不妥!那刘备向来主张仁厚,诸葛又向来会应势而要胁人,若是叫他说服了汉中降他……” 马超拧眉道:“此事,我需问计于庞统,再做决断。不可冒进。” 马岱有点茫然,庞统又是谁?! 他见马超已经打定了主意,便也不能劝说什么了。只是他心里的震撼是无法言喻的。 马超见他不解,便问道:“何故愁眉?!” “徐州若说不信任兄长,也有,他利用兄长打头阵,才致此败,”马岱道:“若说信任,未免也太过信任,汉中是何地?!竟然就这么交由了兄长去守,岱不能理解。汉中,虽能遏制刘备,也能遏制徐州的扩张啊。他就不怕吗?!” 马超道:“小小少年,竟操心这许多。” 马岱也就十来岁出头,闻言,也不多说了。叹了一口气。感觉兄长很不靠谱的样子啊。特别忧虑。 马超之前就与汉中打过交道,此时收了信,思索了一会,便斟酌着写了信发了出去! 是写与张鲁的。 等不到庞统回来了,但是,现在就是争取一个时间,以免汉中被刘备花言巧语给欺骗了放了他们进去。到时候想要再驱走他,就很难了! 马超又写了一封信催庞统回来,发出去后,见伤者极多,并不好带,便去问他们,道:“是先在徐州境内安顿,等好后再回,还是随超一并去汉中?” 伤者虽都未愈,却是从惊险之中回过神来了,闻言道:“我等愿追随将军一并去汉中。誓死追随,岂能因伤而滞留于此?!” 马超心里挺震动的,面上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道:“好。此败,此辱,此耻,我必报之!” “吾等将追随将军一并报之!”众伤者道。 马超眼眶便微微红了。终究是跟了自己很久的人,哪怕经过了大败,也没有怪自己,忠心耿耿。这些人,终究是与在兖州时丢下他跑的人,不一样了! 马超心中也有了真正的感悟,这才是真正的他的兵,真正的嫡系。手足腹心是也。经得起胜,也经得起败,不相互推卸责任,不相互责怨追究。 领兵当领此兵! “好,好,好!”马超连说了几个好,将湿润的眼眶中的东西给逼了回去,道:“先在此养伤,待庞统回,一并急行去汉中!超必死咬刘备,他休想出巴蜀半步!” “是!”众伤患拱手应下。 马岱不解,出帐后问马超道:“他们伤到了心肺,留在徐州境内,岂不是更好,待好了再汇合也一样。” “如何能一样?!”马超道:“他们只会以为伤重,而被我所弃!” 马岱一震,半晌不语。 “经历此战,是我之过。”马超敛着眉道:“他们不怨我,他们伤再重,我也必不舍弃!” “兄长……”马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马超不一样了,与以前区别很大。以前有什么事,从来不会与人商量解释,乍呼又争吵,少年意气特别重。而现在,他能沉下性子去反省,开始理智的去控制自己的情绪和仇恨,虽然还是执着于刘备不放,但这语气,这多番考量的样子,真的成长了,变得成熟了。 当然,他还是他,还是那个吃不了亏,也不能吃亏,吃亏必要讨回的马超。本性终究是没变的! 信发出,兄弟二人就在原地扎营,继续治愈伤者。 多是心肺之伤,并非是因为征战而是手足伤,所以,重者撑不过的,也陆续离世,但多数,都撑了过来。用药一调理,加上体质本来就好,很快就慢慢的恢复了。比马超想象中的要恢复的快得多。 送亡者入土,祭祀,这一切,马岱都与马超亲自安排,参与,沉重的同时,似乎也得到了更多的东西。 雨已经停了,那场并不大的雨,仿佛是个深刻的教训,牢牢的印在了马超的心里。 仿佛它的突降,就是为了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郭娘子行军到一半,先接到了庞统的信。 夜宿扎营的时候,郭娘子将信递与身边诸将看。 诸将略有吃惊,然后是惊喜,道:“庞军师和吕将军好速度!二战而已大败蔡瑁,将其困于一坡!” 一时都称赞庞统机智,夸吕青英勇。 “甘宁被擒,还在庞军师手上呢,”郭娘子道:“此去必要庞军师留下此二人。” 诸将道:“送往徐州去?!” “女公子曾说过这两个人,都是能将,若不能得,也罢,若得之,当请回徐州,重用之,礼遇而善加重用。”郭娘子道。 “只恐庞军师未必肯留此二人。”诸将道。 “庞军师若带此二人去往汉中,必为刘备如虎添翼,庞统必知轻重!”郭娘子道:“这二人俱是高才,心高气傲,岂会服于马超?!马超可擒之,却终不能纳之,与其如此,他也不会带二人再去汉中。风险太大了。” 诸将点头,表示明白。这么一想,其实觉得庞统这人吧,虽然有点嘴贱,但确实是挺可怜的。他一不在呢,马超就遇险而败了,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生气。想要为马超纳几个可用之材吧,马超那性子也不是个能礼贤下士的,他想招揽,也是奈何马超不配合。想一想,也累,非常值得同情! 唔,莫名的觉得比女公子还累的感觉啊。 吕布虽然有时候也固执吧,但他确实是一时一个主意,以利为先。一般只要你说的有道理,他也能听得进去,有时候毛病也犯,自大狂似的,但你与他只要把道理说透了,他哪怕是装个礼贤下士的样子来,他也能做得到。所以跟在他身边的人,看透了吕布,有时候对他偶尔的发脾气也就不以为意了,反正就这性格,想要他办什么事,只要想办法把他哄顺了就行。对付吕布这种人,一是要能治得住他,二呢,他得看遇到什么样的人,遇到成事的必能成事,遇到降不住他的,或是被人所利用的,也必败! 马超本事大,主意也大,特别固执,其实想一想,比吕布可难搞多了! 这么一对比吧,吕布其实还挺可爱的。 至少他,只要吃了亏,他就敢丢脸,去向陈宫道歉那一种。 马超年少,虽经此败,能不能拉下脸,好好的敬重庞统,还不好说。 郭娘子道:“晚间休息,白日加紧行军!散帐!” 这是要急行去重击蔡瑁之意了! 而庞统将信送出,却久不等到信至,也没见马超赶回来,这心里就特别的郁闷! 他沉吟着来寻吕青,道:“……蒯越若见吕介,必率后军至,我们二军这些兵马,未必能完全的挡得住。” 吕青道:“虽不能完全歼灭,也能与以重击,若孟起不能赶回,也无妨碍。军师不必太过着急!凡事没有尽美尽善,倒也不必追求完美!” 庞统是心里特别躁,他就是急啊,是真的急,就是不断的在想,马超这货要是现在来了多好。可他就是不来,他心里就多少有点怨气和郁闷,还有急躁。听了吕青这番话,倒是一怔,叹息道:“我终究不如一少年将才的心性……” 他看了一眼吕青,道:“你虽年少,终究清醒。终于明白为何女公子如此看重于你,托负重任,并赐姓为吕,取名为青了。你的心性,的确胜出常人超多。不说旁人,只说比那孟起,强多许多……” 说罢一叹,道:“他若知轻重,擅取舍,不死磕,何止于此?!” 吕青都不知道该说啥了。说实话,他还是年轻,到现在都不敢发表庞统与马超之间的意见了。因为他完全弄不清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么相互看不惯,这么互损,贬低,不满……真的好吗?! 也许是因为他太年轻,不太懂这世间所有的相处方式?!或者这本身也是一种亲密。所以吕青到了现在只能笑着推辞,谦让着他夸自己的话,却对他与马超之间的话题,闭而不谈。 他也想说啊,说不能老是说马超不好,影响不好,也影响将来二人相处。但是,他又想,也许这就是这二人独特的相处方式呢。他要是上赶着插嘴劝说,不是无事生事吗?! 所以,吕青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见他又提起马超,也不多言,能转移话题,不能转移话题,就赶紧的撤。 “若算时日,恐怕要做准备了。”吕青道:“蒯越后军随时可能会到,军师以为,现在当如何?!” 庞统这才不多说,道:“困了他们两日两夜,又多雨,病伤者多,必已疲累至极,求援若渴。此时,先去切断水源!逼他们投降,交出蔡瑁。” “让他们内部生变?!”吕青眼睛一亮,道。 “此计为乱心之计。”庞统道。 吕青当下也不耽误,忙不迭的请计去了。 带着人冒着雨就绕到了他们水源来处,徐州兵早盯着在此呢,一听下令,早迫不及待去挖断了水源,引流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水源一断,蔡瑁军中人真的都慌了,虽怕水源会断,也储备了一些,然而终究杯水车薪,怎么能够让这么多人支持很久?! 一开始军中人是担心水源头处会被下毒,所以才储水的。竟不料,这隔了两日功夫,这徐州兵贼狠,竟把水源头都给挖断了! 军心一片混乱,报与蔡瑁,蔡瑁一听便安抚道:“先用储用水!切勿慌乱,不日援兵将至,必有救!” 虽然混乱,但是因为有储用水,好歹算是暂时稳住了早就躁动不安的人心! 然后天还未黑时,这天空的雨突然变成了细细的绒毛状的霜下了下来,蔡瑁军中人都惊了。 蔡瑁的脸色也是难看,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动了动唇,看着一片片的霜花飘下来,心里头都想哭! “将军……”主薄喃喃道:“晚间必有大雪……” 大雪一至,一冻起来,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炭火不足,辎重全部都不足,水源还要节省着用,想要烧点热水暖一暖都做不到,全在苦撑,人心还能撑到几时?! “天要丧我……”蔡瑁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开始扑簌簌的滑落,然后霜花沾到脸上,粘连一片湿意! 天黑尽了,果然天空的霜花彻底的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一层层的往人身上辅,不一会就覆盖了帐篷极厚。 军中一片死寂,数不清的都是绝望之意。 咚咚咚……坡下突然响起急切的锣声来,在安静的夜空之下,震的人耳聋发聩。蔡瑁吃了一惊,诸将也如是,忙带着人全心戒备的去防御。 蔡瑁也很紧张,听这声音,像是要攻上来了,他知道,如果是这样,只怕不能守得住。 哪知道,是底下人敲着锣在喊,道:“……四面皆是兵,八方有埋伏,蔡瑁还不速速受降?!如今水源已断,尔等还能撑到几时?!现在投降,可免于人马冻死,若不投降,有几人能撑到见到明天的太阳?!投降,蔡瑁,投除,不杀!” “投降,做梦!”蔡瑁听着这如打雷一样的声音时,咬着牙,眼睛冒着火冷笑道:“投降,做梦!瑁,死也不降!荆州,死也不降!欺人太甚!徐州欺人太甚!” 坡下还有喊声,“汝等还有粮否?!埋于地下之粮,恐是沙土,非是粮也!现在投降,可有热粥热汤供用,若不投降,只能冻饿而死。是汝等之意否?!” 此言一出,整个坡上的军士都躁动起来。开始频频跑动。 蔡瑁再也忍不住了,急跑出帐,道:“……休想他们惑乱我军军心!瑁以性命担保,若是沙土而非粮草,瑁必不得好死!” 众军心疑的看着他,一时都没有动。 底下的锣紧密的敲了一阵,然后就撤了! 留下的却是一阵猜忌。 蔡瑁咬着牙,唤来粮草官,道:“胆敢挖存粮者,死!” 竟是派了重兵去把守埋粮之地。 然而军心已疑,就算没有行动,心中哪一个不多猜测?! 这晚上,没有一个人睡得着,蔡瑁也紧张了一夜,生恐军心生出哗变! 他从来没有面临过如此绝境,从来没有!他人生中没有任何一刻,有如此难熬! 他担心事情败露,更担心的是自己被背叛而被捆了降敌! 他担心的一晚上都没能睡得着。 然而,事情还是有了变化。天微亮时,雪已经很厚了。 很多人聚在一处,虽然没有交谈,然而却是频频的回首看向蔡瑁的军帐。似乎在衡量着什么,猜测着什么! 正文 第743章 苦肉计解军心变 有很多人也频频的望向那埋粮之地的重兵。他们吃着稀的几乎能看出倒影的粥,这心思不住的开始猜测,开始往徐州兵引导的方向去猜想,止都止不住,因为这就是人性。 “既有粮草,为何不用……” 有军士端着这稀汤一样的所谓的粥,心里已经笃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粮草吧。 早有人不愤,竟将稀粥碗一摔,腾的站了起来,道:“既都心疑,何故不去挖出来看个明白?!如果是粮草,凭什么现在不能分着吃?!要吃这稀汤寡水的东西?!儿郎们,不怕死的就随我来挖!我就不信,荆州兵能将刀箭对在自己人身上。饿也要饿个明白!” 这一起,很多人都跟着站起来了。 亲兵们都很紧张,脸色大变,意欲用声势将他们压回去,急斥道:“干什么?!回去,回去?!胆敢离开者死!胆敢靠近粮草者,死!” “死就死,来啊,杀了我们啊……都有荆州人,你忍心让我等不是战死于战场,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上吗?!你们难道就不想弄个明白吗?!” 众人急问,频频的逼的亲兵们脸色大白,不住后退。 聚众了很多人,往重兵把守的粮草处去了。 亲兵营将粮草围了起来,脸上的表情警惕的像只狼,见他们靠近,斥道:“退后,退后!” 可惜没有人听他的。 事态眼看就要失控了。 有人报与蔡瑁,蔡瑁急吼吼的出了帐,到了粮草处,斥道:“都在干什么?!逼杀我吗?!” 众兵士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都没有散! 一个个的,还是执着的看着蔡瑁,他们需要一个答案,但也不想落一个逼杀主将的声名! 但,这示威,就是另一种固执,他们需要一个答案。 生哗变了! 蔡瑁万万想不到,才两天的功夫,就生哗变了。而这一切,恐怕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蔡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极力安抚住他们,道:“……事非紧急,如何能动用存粮?!若援兵不至,而一味的吃尽粮草的话,我军如何坚持的下去!” 有一兵士壮着胆子,道:“我们可以挨饿,但我们也要心安,必须要知道,这地下埋着的到底是不是粮草!我死罪,但求一死,也要弄个明白,还请将军务必为上下军中将士解惑!” 气氛一瞬间就更僵持了。 蔡瑁站在雪中,表情都快要哭了,看着他们冻的白的脸,饿的,伤的,脱了相的样子,这些,曾他的精英兵马啊。现在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了呢?! 他动了动唇,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承认吗?! 承认这只是他的计策,军心立即焕散,失去对他的拥护和信任。 否认到底吗?!然后呢,挖出来露馅?! 如果否认,他们不挖出来看一看,誓不罢休,这一切又该如何收场?! 蔡瑁哭了,权衡了良久,竟是跪了下来,道:“……瑁罪人也!一意孤行前来追恶贼,不料遇豺狼军队,以有此败,皆是因为瑁贪心之故!” “将军!”众将都惊了,忙来扶他。 蔡瑁却不肯起来。 众军士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了去,想了想,也跪了下来,他们不能叫主将为他们下跪。这是逼反。 “将军……”主薄来哭道:“将军何故如此?!此局势,皆是他们不肯相让之故!将军全力为荆州御敌,怎么能是罪人?!” “罪人是我等也,是末将等人无用,若有用,岂有此败……”众将也哭了。 这么一说,兵士们都羞愧起来,也是他们无用,若是有用,何至此败! “天意啊……何故逼我荆州上下至此绝境?!”蔡瑁哭着对天地喊道:“若瑁是罪人,我自行谢罪于天地,然,可否饶过我荆州上下的兵士,让他们安然度过这场危机……瑁愿以性命来换。全是我之罪也,与他们无干啊……瑁愿长跪于此,求天切莫再下雨雪了,还请不要再冻着我荆州的兵士,瑁愿在此领罪于天,只求天意若罚,罚我一人……” 这一哭,上下皆哭了。也都悲恸的开始对着天地哭号! 这动静就有点大。 庞统早派人盯着呢,听人来回禀,便笑了一声,道:“也亏他想得出来用这样的苦肉计!” 吕青见了,有点急,他还年轻,是不知道有老狐狸的老谋深算的。所以一遇见这样的情况,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要攻上去吗?!” 庞统摇头,冷笑道:“这老狐狸还是有点计策。这是想含混过去了。然而,这危机,不是含混就能混过去的。就算能苦肉计一时,却不能真正的解围。此时若攻下去,他们反而会同心,我军上下,也未必能讨得便宜!甚至以为我们说的是诈他们的计策。蔡瑁必以此安抚人心,倒弄的我们不安好心,被他落实一般。” 吕青道:“那我令军士前去喊话,只道若缚蔡瑁来降,皆不必受死!” 庞统摇头,道:“现在得缓一缓。不要逼的过紧。虚奴啊,张驰有度,才是战之道。现在他们正是被蔡瑁弄的上下一心忏悔的时候,就算有人有缚他投降之心,也怕落得个逼反主将的名声而不敢为。反倒不成计。既不成计,何必还要再急施计?!” 吕青想了想,也是,此时他们上下一心的时候,这一喊话,岂不是坐实了他们有心离间,这粮草的事是他们故意放的假话了吗?! 反倒可能被蔡瑁利用。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揖道:“青终是年轻,不知张驰之道也!多谢军师提点。” 庞统笑道:“不能操之过急!现在什么也不用做,等着看吧!” 吕青郑重的点了点头。 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这坡上粮草没的吃了,蔡瑁就算能不挖出来一时,还能一直不挖吗?! 他是按压一时半刻可以,要一直以这种苦肉计的法子来弹压饿饥之意,是做梦! 吕青便耐住了性子,紧紧的守着,观他们的动静,却不再轻易喊话,以及说攻上去的话了。 蔡瑁是哭了一个多时辰,又是拜天地,又是请罪请罚于天的,折腾了许久,弄的满营上下皆愧疚同心,也不敢再逼问说挖出粮草的事来了。 这事也确实是暂时糊弄过去了。 事情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在职场上,你疑心了一件事情,然后气冲冲的去质问你的上司,或是同事,然后你的同事或上司开始落泪卖惨,然后避问题而不谈,哭的那叫一个惨,那个时候,你还能再逼问的下去吗?! 尽管心中还是愤怒,还是噎了一坨屎一样的郁闷,还是要弄个清楚,可是在那个当下,你却不好问了。不然弄的好像你要逼死对方似的,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有理也变成无理那种。 所以,卖惨虽然不齿,但是管用,至少是管用一时的。 现在这场面,算是控制住了。 庞统却是帐中冷笑,对左右西凉诸将道:“这蔡瑁,我看他是不是能从天上地下变出粮草来,若变不出,呵,能管住几时?!” 诸将只笑,道:“军师是如何得知他埋了粮草于地下的?!” 庞统笑道:“一有情报,有兵把守,一猜便知,这还用问?!” 他们可猜不出。 正说着呢,吕青遣人来道:“发现了荆州兵的踪迹,斥侯报说,已在三十里开外,吕青将军已经开始去布署兵力。报与军师知晓,以作安排!” 庞统大喜,道:“好,终于来了!” 西凉诸将也都腾的站了起来,摩拳擦掌道:“终于来了,是吗?!” 庞统出来看了看天色,眯着眼睛,道:“希望明日可别下雨。” 两军火速的紧急的调动起来。 而蒯越行军,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几乎用狂奔来形容了。 一面行军,一面还不忘去打探对方的兵力步署。 待得知被围困之时,蒯越是真的心急如焚。 行至三十里外时,吕介自请道:“介愿自请为先锋,先去打探敌情,再伺机而战!” “投鼠忌器,切不可轻敌,轻于战。更需防备对方偷袭。”蒯越道:“此去先打探蔡将军现状如何,需及时来报!” 吕介领命,道:“是!” 当下领了一千五百兵,火速的当先锋兵赶往来了。 蒯越在吕介来求援的时候,都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荆州主力兵竟在陆地上如此不堪一击,被围截追堵的惨败至此,简直颠覆了他对荆州兵的自信。 蒯越是对荆州兵力有所自信的。因为荆州一向战多胜多,一直以来守着荆州,压力再大时,也没有多少败绩。守的稳稳的。 但是万万料不到,出来一战,竟然是这样的下场,怎么能不叫蒯越心惊动魄。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迅速拔营起寨,火速的赶来应援,离的越近的时候,蒯越心里反而更加忧虑了。或者说是一种怯意。 若是正常大战,他还不至于如此不中用。 可是,敌方围困住了蔡瑁在中间,明显就是存了围核心打援军的意思。 这就是受制于人,几乎是受制着要被对方压着打的可能性太大了! 所以蒯越真的压力很大。 在怎么能胜出的同时,又能解围蔡瑁,是个大问题! 快到之时,反而不能急了,此时要弄清楚对方的兵力步署,才最重要。 又行了五里地,扎下营来,拿出得到的情报,与众人分析,想要规划战略情况。 蒯越道:“蔡将军危,我等当不吝献计,以救出蔡将军要紧,切不可有计不出,私自还要藏拙。” 众人皆应下。 一文士出列道:“西凉兵马与吕青将此坡围的水泄不通,恐怕要救出来,需得撕开一个口子,方能以救。然而,庞统此人,我也曾闻其名,此人虽名声不妥,然而才能却极不弱,他围住坡,是用了兵阵的,恐怕想要破阵,要费些功夫!” 蒯越道:“是何阵?!” “八矩阵,是比较复杂的圆阵与方阵结合的阵法,可攻可守,变化莫端,想要撕开这个阵的口子,恐怕不易!此阵在于变化无常……”那文士在桌案上画了一道,道:“普通的围阵,只需要盯着一个口子强攻,尚有胜处,然而这阵在于,撕开一个,对方还能变化再围堵上,反而可能让我军陷入其中,被他们灭杀,此阵,当真是变化不测,毒辣无比,大人可千万不能小视。” “庞统?!”蒯越道:“可是与卧龙齐名之凤雏?!” “正是此人,卧龙为刘备所得,而庞统,归于马超,西凉兵马甚勇,再加上徐州兵又极勇,两强相合,纵然兵力不多,也绝不可小视……况且,坡外必挖了壕沟等障碍,这是打算困死蔡将军之意,要胜此战,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甚至需要增兵!” 蒯越一听就更愁了,道:“我能等着,可是蔡将军等不得,粮草水源断绝,军心何将往?!若生哗变,恐怕于内而起乱也,不用敌军强攻,已败也……”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都叹气不语了。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那庞统明显的就是打这个主意。现在蔡瑁奄奄一息,其实这点兵力,粮草辎重不足的情况下,便是急攻下来,也无非是费些兵马的事情。 可是他没有,目的是什么,就在于他们?!在于消灭援军。 所以蔡瑁现在其实是人质。 蒯越越想越着急,拖,拖不得,急攻,也可能急攻不下。这阵法如此刁钻,恐怕极为难破。若是破不了,就真的要拖垮了。而且是完全的落入对方的陷阱中去了! 对方兵力是不多,但是一个强军师,一个强将,兵马极强,绝对不可小视的存在。 有文士道:“……若是攻不能胜,只能和?!” “和?!投降?!”另一战将摇首,愤怒道:“不战而降,荆州自尊立于何地?!就算战死,也绝不能投降……汝等文士,不能战便罢了,一旦险而生畏,便要说和。大丈夫,岂能无骨气矣?!” 那说和的文士被噎的脸胀紫了,仿佛说错了话似的,被众将盯的低下了头。再不敢发言了。 正文 第744章 不知我者谓贪功 其实现在和,可能反而是最好的避免伤亡的办法了。 但有时候,就是因为局势的不甘心,不想低头,而导致很多的事情,根本只能对立,而完全没有和谈的可能! 蒯越以为,现在绝境逼至此,是真的万万都想不到的。 徐州实力强至此,也是所有人都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啊。短短几年,徐州发展到如此,在主力往北方的情况下,还能分出精力来,用点小兵力就把蔡瑁逼到这种境地,几乎是快死的境地了。真的是太可怕了! 此战之后,天下都得重新评估徐州的真正实力,包括人才,资源,战略等。 所以,蒯良,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是你早早就看清了,还是我自以为是的错估了荆州的所谓实力?!其实不堪一击?! 蒯越心内其实很痛苦,说不清的搅痛。 “如此恶劣天气,如此的困境,还需要急胜,要做到急战而胜,何其难也!”蒯越道。 无论是天气,还是局面,都对他们太不利了。 要急,要胜这两个前提,就算是蒯越也没有把握! 众人叹了一口气,这天,不仅下雨了,它还又下雪了。特别可怕! 蒯越来回徘徊,他也是精通阵法的,因此便不语,只提了笔,来画八矩阵的阵型,却怎么也画不出来,便道:“奇怪!阵法虽然精妙无比,然而,向来阵法中常用的只有六矩阵。这八矩阵……好生刁钻!” 有文士道:“正是刁钻,六矩阵规规矩矩,一阵一矩皆不出格,虽可变为圆阵防御,然而,终究易破。而八矩阵却是六矩阵与圆阵的变阵。” 他上前,双手接过他手上的笔,画了起来,描述道:“八角少一,则成七,比六多一,而八角多一,则为九,便是极数。六矩阵一旦被迫防御,只能变为圆阵,这种只要死攻一处,必定能撕开一个口子,寻到生路。可是八矩阵不同,每个阵眼处,都有三个内在的小阵。若是攻其中一个,内里阵法便会急速变动,哪怕兵力极强,矩阵被迫不得不圆阵防守,这三个阵法也能不断的支援此处,它的兵力在局部是流动的,八处皆是如此。甚至能相互跑兵,一处有攻打,其余两处皆可流动而来援应……” 蒯越看着头都痛了起来,八个角,每个角内还有阵法。兼顾了灵活,这就很强了。 一般用阵法,都是很死板的,阵法进攻性其实并不强,它的存在的主要目的,多数是为了防御,以及消耗敌军的攻击,是吞噬型的作战方法。 可是,这庞统用阵,还能兼顾灵活多变,这本身的才能就很逆天了! “可有破阵之法?!就没有很巧妙的破阵之法吗?!”蒯越道。 文士道:“一需要时间,二需要更多兵马,现在我等的援兵根本不能急破之,三,此阵,急难破,需要等待时机,更需强将!” 而现在这三样,都是紧缺的,蒯越头痛的坐了回去,眼睛沉沉的看着这个阵法,半晌不语。 众将与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若有文聘在,也许可化敌,”蒯越道:“如若另辟奚径呢,不去寻思破阵之法,而是破敌之法?!” 破阵便是以兵攻兵,是强攻破敌之法。 而破敌之法所涵盖的广度就深的多了。 “大人之意是断其粮草?!若是离间其人?!乱其军心?!”众人道。 蒯越点首,道:“此计,自也需要时间,然,可双管齐下!” “此时,急也,若只一门只顾攻敌强处,只恐不能解救蔡将军,越是此时,我等更当竭力用心,用计献计,方可有解救之机出现……”蒯越道。 众人都应了。一时纷纷小声的讨论起来。商议半天,也没个可靠的章程。便都去休息了。 天不亮,便又拔营起寨。火速的往那进发! 吕介为先锋,早就赶到了,而吕青早就在严阵以待。 吕介天一明,便来打探敌情,二人也是冤家路窄,这又遇上了! 吕介浑身肌肉紧绷,用大刀指着吕青,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吕青无有战意,只道:“吕介将军,战否?!” 吕介也无战意,在没有能确定的情况之下,他没有把握,因此没有逞强,只道:“同为吕氏人,何苦相互为难?!看你年纪轻轻,为何不投降?!效于三姓家奴,难道比得过荆州牧刘景升的仁义之治?!” 若是旁的姓吕的,估计也差不多听了这话,多少有点难为情,或是羞愧。 可是吕青完全没有,只道:“吕介将军自姓吕,而青,原先只是无父无母,无姓无名的逃奴是也,出身微末卑鄙,得义父和家姐不弃,赐姓为吕,赐名为青,而我原先之姓名,早不存也,生我者父母,为我有姓名者,义父与家姐也,如此之荣,如何比不过所谓荆州的仁义?!我不曾吃过荆州的饭,也不曾喝过荆州的水,更不曾被所谓仁义而关照,敢问吕介将军,何出此言?!” 吕介真不知道他原先不姓吕,闻言只能无言以对。他是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纠葛的。还以为他也姓吕。都说同姓,就算不同宗,也算半个故乡人嘛。 哪里知道这一绕,就绕到吕布身上去了。 虽都姓吕,与吕青同姓吕,而与吕布同姓吕,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对于厌恶三姓家奴的人来说,这简直是难以忍受的一件事情。 吕青见他脸色不好看,便道:“既都姓吕,与我义父同姓,也是有缘,为何吕介将军,不弃暗投明?!归附于徐州呢?!” 吕介的脸色顿时有吃了屎一样的难看,暴怒道:“伟丈夫,岂能事于无义之徒!休得再提!” 吕青也是无语,先提的人是你好吧?! 吕介的脸色挂不太住,便怒道:“取名为青,敢厚颜而谮长平侯之功乎?!无天无地,贪天之功,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话说的多难听?! 吕青也懒得与他辩了,只冷声道:“战否?!战便来战?!” 吕介也不与他战,绕路而走,看样子是想要观察敌情和侦察一下西凉军的动静! 还不把他当回事了?!吕青微怒,肃着脸,执着枪便来赶杀! 吕介知道他强力,也不与之硬争锋,见他穷追不舍,一心的要驱逐自己,也不敢多留,寻了个空隙带着人又跑了。 吕青把他赶跑了,才停了下来,诸将怒道:“将军不追?!” “小不忍则乱大谋,若一心追之,便真的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了,守住阵才是真正重要之地,这才能掐住他们的咽喉,他必还再来,不必着急!”吕青沉稳的道:“先锋已至,想必援兵也近了。他们若强攻,更需全力以战,传令全军,不得懈怠,就在这两日了!” “是!”众将听令,传信兵传令下去了。 吕青虽年轻,却绝不是一个会因小失大的人。因此赶走了吕介,生气过后也就没什么气愤了。这种情绪的负面东西其实于战无意,他很少有生气的时候,也就只有别人在轻视吕氏父女的时候,才会有情绪这种东西。其它时候,他很能看得开的。 他是与马超是相反的人,马超是标准的二代,一切太顺。可是吕青虽也年轻,但是所经历的一切,在底层挣扎求生的一切,又岂是马超能懂的?! 二者之间,虽处于一片青天之下,却如同隔着壁垒的两个世界! 正因为经历的多,看得开,知道轻重,而知舍与得。人也豁达,通透。因为他的眼睛,早已经看过了世间的残酷而冷漠,才更珍惜现在的珍贵,而保留着内心的能量,余下纯净的期盼,这才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众将都很生气,他们是极年轻一代,吕介虽然跑了,但他们犹自为吕青打抱不平。也是吕青战功大,众人心归之,所以都生气的道:“将军如何不能与卫青相比?!主公与女公子亲口所言,他倒一口否定,若论战功,将军也不弱,将来,功必居长平侯之上!” “岂敢有如此之心?长平侯就是长平侯,吕青就是吕青,”吕青还安抚他们,平静的道:“家姐为我取名为青,是希望我能够以卫青为榜样,稳重自持,领兵作战,未必有与之相提并论之意。若知此者,便知,此是家姐对我的期盼与栽培。若不知者,或有偏见者,便如吕介所言,以为我徐州上下敢贪天之功,妄图与长平侯争功,比长短……” “世间偏好恶者,不计其数,若每遇之而都要辩驳,一生所为,也只碌碌,人的精力不能放在这上面,更无需在意这个,”吕青道:“徐州虽强,却强不至于可堵全天下的人的嘴,就算有此之力,也不能做,你们不必在意!以后遇到这样的人,骂回去便是了,骂过就忘了它!此类事,当如沙,可拂过心,却绝不可叫它在心上成为沙烁……” 众人心中极服,道:“是!” 人的精力有限,若人人这样讲,你还能一个一个的讲过道理去?!这是不可能的。当下骂回去就行了。不必还追着人家辩论这个。完全没必要!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全的留下美名。既便如圣人,也是诽谤多的。 若是看不开这个,很难包容天下。 善恶,美名与恶名……越是在意,只会越碌碌无为。 家姐是实干家,她从不在意这个。所以吕青反而也不在意了。 因为他们都是有所坚信,有自己信仰,不为人左右和偏见的人。 吕介一走,吕青又巡视了一下兵阵,然后,见吕介的斥侯蠢蠢欲动的时不时的要来探,他道:“来了,驱走便可,不必此时伤筋动骨的战。保持体力要紧!” 众小将都听进去了。 吕介派了不少斥侯来刺探军情,一发现就被赶跑。两方像森林的动物一样。都在储存着实力,都在观察着敌情的阶段,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而吕青,则又跑到坡以下去看坡上的动静。 雪下了一夜,地面上都覆盖了一层雪,帐蓬上也有很多,白天雪停了,这雪被人一踩再一化,那坡上的条件,可想而知。 没有水源,而腹中饥饿,粮草耗尽的情景之下,吕青不信他们还能用苦肉计耗很久! 吕青就在这坡下定了下来,不再走了。 坡上随时有变,既是如此,他便守着要紧! 庞统骑马来寻他,道:“吕介驻于五里之外,紧紧的贴着外围。蒯越也将至,要备战了。” “军师以为,我们可能守得住?!”吕青道。 “我军人少,”庞统道:“死守,能守些时日,只是若蔡瑁长久不降,对我军消耗也极不利。我只怕那蒯越会另寻他计。” “我军后防?!”吕青拧眉道。 庞统点了点头。 二人一时沉默。 现在全军上下,都用在阵上了,后防这一块,没有人为他们守后,的确是很愁人啊。 吕青道:“师父必至。” “郭将军自然是要来,只是恐她被孟起拖住了脚步,也不知是什么情景,”庞统道:“于荆州而言,蔡瑁之事,是事关生死之战,他们必竭尽全力,你我皆不可大意!” 吕青点了点头,指了指坡上,道:“……乐观点看,未必不会有突破,他们已无粮矣,若降之,只要捉住蔡瑁,就是制住了蒯越。” 庞统点首,道:“只是一旦起战,他们必知援兵已至,反而升起希望,垂死挣扎!” 吕青沉默。他根本不怕他们垂死挣扎,守这么些日子,真的是一天都没白过。吕青是笃定,他们根本是做不到所谓里应外合的。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他沉默是因为,一旦升起无尽的所谓希望,反而会令他们死很多人! 庞统也如是以为,低声道:“……此次之后,荆州必元气大伤。倘刘景升再一死,荆州是真正的空虚了……” 这是一次对荆州主力上的军事实力的整体的一种消耗。 正文 第745章 援兵增援降龙坡(加更) 蔡瑁到现在还不降,其实对他是不利的。他可能会填尽所有人的命! 不降,是绝对出不来的,吕青与庞统早已经隔绝了所有的生路。 除非有外力可突破,然后填了壕沟,否则,蔡瑁越不降,越是死的多! 现在这局势,内与外是一种横面的较量,而属于内心的较量也在开始。尤其是蔡瑁与他的残余兵马之间的,属于真正的地狱的部分还没有开始。 战争很残忍,而人心也更残忍。 凡事,是不可能尽如人意的。纵然蔡瑁赌,以自己不走为代价而积聚人心,他也没有达到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战事千变万化,哪里事事都能如人所想呢?! 而蔡瑁恐怕也没有想到,哪怕人心再集聚,再有信仰,也被无粮无草而击溃! “闻!”庞统道。 冷凝的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吕青莫名的打了个喷嚏。 “他们杀马而食了……”吕青道。 庞统冷笑道:“今日杀马可食,明日,恐怕得吃人才能支撑了。” “……”吕青哪怕见过最最残酷的画面,战争的血腥,血肉辗成泥的最最残忍的画面,但是一听他这种形容,还是止不住的想要作呕。说到底,最基本的底线还是在的! 也很难得了,逃奴在人群中,在流民之中,恐怕也见过这种最残酷的一面。可他依旧保持着平常之心。也难怪吕娴看中他。 庞统瞥了他一眼,这小子还年轻,以后征战的多了,就知道,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尤其是死守的时候,粮弹尽绝之下,这种绝境,没几个人能撑过来,要么疯了,要么只能被迫……而活下来!可是这样活下来,也多数后来都废了! 如同森林之中的动物群相互征剿厮杀的时候,也是极残酷的。 一群狼守住狮群半个月,狮群包管不死既残,也不硬打,只是围攻,只要狮想突破,就攻回去,不急应战那种。 这样子的情况下,狮子没有食物失去体力,只能吃掉同类而补充体力而赢得荣誉之战。人与动物是有所不同,可是人是从动物发展而来的。 很多的战争战术战略等……都与动物界有着高度的相似。 所以才说,乱世之战,是真的很残酷。对每一个人都是催毁。善食的人,不忍食的人被饿死被食之,而还有良心的人吃了活下来,也离疯不远,而恶者,则会暂时争于乱世一时。因为人类历史,总有一些王者,会在这最最艰难的时刻站出来,去改变世界,重新导回世界秩序,恢复太平…… 总是如此。循环不止。 蔡瑁兵败,逃无可逃,寻到高处,占领高处,居高临下而守,本也是兵事常情。不然也不可能寻一个低短的平地,或是低地扎营。一马平川,根本没有办法守。其实骑兵一来,那几乎是不可能有逃得掉的机会。低谷地就更不可能了,从上往下俯冲,那就是旁人盘子中必吃的菜好吗?! 而庞统与吕青跟进,守而不攻,并且将外围挖断,让他们插翅也难飞,慢慢的以守为攻,消耗他们,本也是兵家常事。 而所谓局面,本就没有绝对。地势也好,天时也罢,地利所便,人心之向,实力的差距,这些都没有定论。 而现在,纵然庞统自认计多,也不敢说万无一失,吕青虽强也自信,也不能说必能战胜。 没有敬畏之心的战事,迟早要被现实狠狠的教训,战争的当下,最忌讳的就是恃强而无敬畏之心。 二人深知如此,所以丝毫不敢大意,哪怕现在他们是占优势的。 然而优劣之势,怎么说呢,在战场上一个轻微的变化,可能就会转优为劣势了。 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赢得战争! 吕介连夜刺探了一夜,白天又多绕道而探刺军情,然而,俱都不能太过靠近,总是被驱逐,他满心郁闷和丧气,等到蒯越带着大军来的时候,便来见蒯越,回禀军情,道:“刺探不到坡上情景,也不知将军如此的情况,末将心甚忧之。” 说罢,单膝跪下,抱拳请战,道:“末将请战,愿大人全力支持,可望突破进去,接应将军!” “吕将军先起来,若要战,也不可急于这一时,先弄清军情再说。”蒯越道:“虽可战,然,败则无益,反而乱了军心,又让将军不知如何是好!” 吕介这才起来了。 蒯越请他坐于帐下,道:“对方兵力布置如何!?” “滴水不漏,”吕介道:“那吕青甚为稳重,末将与他交手过几回,此子虽年轻,却极难激怒。想要调虎离山,他也不中计。” 蒯越听了也甚为愁人,道:“既是如此,他可会主动来攻我营?!” “这……”吕介道:“末将以为,眼下不会,他们一心想拖延下去,等到我军心疲乏,对他们最有利的时候,他们才会行动。” 所以意思是急的不是他们。 蒯越喃喃道:“……的确如此,现下急的,确实是我们!” 一时竟一筹莫展。 蒯越出了帐,带着人欲往前打探敌情,一面令人张扬旗鼓,鸣金声声,高置军旗,迎风扬着,声势极大,目的就在于转上一圈,好叫蔡瑁知道,援军已经到了! 蒯越如此动静,庞统冷笑了一声,道:“动静越大,蔡瑁死的越快!” 吕青也不动如山,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个局面,微微蹙了一下眉。 这张扬旗鼓,虽能壮人心,鼓气势。然而,也能叫坡上的人心乱如麻,急于出来,一旦急过甚,做过过激的行动来,会死很多人的! 二人十分有默契,竟然闻声半点不动。 蒯越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见吕青与西凉兵完全不动如山,一时诧异不已。 竟如此笃定的吗?!只要他们不作势进攻,他们就只守不主动出战。 这俨然一副完全不愿意被打断兵力布署以及谋略的姿态。仿佛被动,其实完全的占据着主导。 这就很难办了! 蒯越也不进攻,只是绕着圈环着这围势,往山坡上看。然而雪茫茫的,也看不太清。唯一确定的是,山上的人听到他们的声势了,因为有鼓声响了起来,来回应他们。 众人都很激动,道:“将军听到了……” 既然有鼓声回应,他们也就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有些担心根本没法说出口,因为猜测总不能实话实说的猜测说他们是不是可能已经被冻死了,或是饿死了! 现在有鼓声回应,他们就放心了! 战鼓都是有特别的韵律的,传信的鼓声,传递信心的击鼓激励人心的鼓声……等等都是不一样的,虽各个阵营有所区别,但是,基本都是如此。 蒯越如此令人击鼓,坡上的人都听到了。 几乎是想都没想,都鼓声回应起来,也有人来报与蔡瑁,诸将也都很高兴,出帐往坡下看,从下往上看,很难。但是从上往下看,却容易,虽看不太清,但是,大致的是能看到荆州的旗的。 一时喜不自胜,一面击鼓回应,一面狂奔而去报与蔡瑁道:“……蒯大人的援兵到了,援兵终于到了!” 蔡瑁也是平地一声惊雷般高兴的蹦了起来,忙起身来看,待看到大致的旗的轮廓的时候,不禁喜极而泣,道:“来了,终于来了……” 再不来,他真的要到极限了! 众人见他欣喜,终于露出笑容,道:“将军,不如今夜约战,里应外合,冲出包围如何?!” 蔡瑁想都不想的答应了,道:“可!” 众军士大喜,道:“将军,援兵已至,不如将存粮挖出来吃了吧,饮食一顿,晚上也有力气杀出重围!” 蔡瑁心中一僵,脸上的表情已是慢慢的收敛了,却是面不改色,道:“……援军既至,何苦还要惦记那一点存粮?!只要出去了,还愁粮草不成?!这是最后的一点底线,绝不能有失的。万一有所变故,它依然能够助我们作后顾,岂不是更好?!” 众人见他如此之说,也是面面相觑,虽然心中的怀疑已经从六分到了九分,可是听着也有一两分道理,所以也就默认了。 毕竟,哪怕只是一两分道理,也是有着一两分另外的可能的! 众人不再提此事,蔡瑁才松了一口气,道:“速去砍伐树木搭起横梯来……” 既要突破就需要横梯架桥,才能从壕沟上出了这个坡。 一时兴奋不已,总算等到了希望似的去了。 蔡瑁又忙命旗兵亲自去击鼓,约定信号。 传信号很快来回禀蒯越了,道:“……将军鼓声阵阵,言中恐有今晚子时行动之意。大人且细听之!” 蒯越拧眉道:“……今晚子时?!” 他心中略有点慌乱,道:“将军岂能擅自行动,现在内外消息不通,如此通知,可能会败无疑啊,糟了,这恐怕是落入庞统的算计之中去了!” 众人也很不安,道:“大人,如何是好?!” “既已约定,岂能不跟从,倘将军有失,如何是好?!”蒯越道:“先回营,布置兵力,以作步署。虽然有风险,然而今晚也是个机会!” 众人听令,忙收了兵马与他回营去了。 吕介跟了进来,要自请约战与吕青,道:“将军既已约了暗号,今晚,便由我去拖住吕青。大人只管耗住庞统。” 蒯越也是此意,道:“拖住吕青,而耗住庞统,叫他们分身乏力,再另起一队,盯着一个阵眼强攻!准备登云梯等辎重,对方准备周全,我军上下皆不可大意!” 众将领命听从,道:“是!” 当下四散,确定了战略思路,各自分配去了,并往着目标而去。 “只能分散兵力,各个击破了,哪怕不能全部突破,也要引走他们的注意力,吕将军,夜间定要小心!”蒯越道。 吕介重重抱拳道:“介不惜死,定全力以赴!” 蒯越点了点头,看他出帐走了。 帐外全是马的嘶鸣声,兵马调动的声音。 蒯越心中却极不安,打开了地图来寻这个坡的地形。 然而古时地形图真的很简陋,上面只有一些主要的山川河流的勾画,还有重城池重兵镇防御的地图,像这种不知名的小山坡,地图上哪有?! 这一找不到,又不知地形究竟如此,打探也不能靠的太近,蒯越自然心中极为不安。 斥侯进来回话了,道:“……附近有农人,言此坡为降龙坡……” “降龙坡?!”蒯越心里咯噔一声,道:“怎么起这个名字,可是有什么出处吗?!” “史上并无出处,只是有一个传说……”斥侯道:“此坡地热很严重,虽是多雨地带,然而却从无积水,言是便是有龙降于此,也因无水而渴死……” 这…… 蒯越头痛欲裂。古人都迷信,这名字,这寓意一听就不祥的很。 “既是地热,应有温泉才是……”蒯越道。 斥侯摇头道:“古怪便在于此,山上并无温泉,只是这山上的石头可烧起来……” “烧起来?!”蒯越心中一跳。 “是,当地农人说,家中无柴时,可以从那里寻些黑石头,捡回家去烧……不知是何物。”斥侯道:“山上并不曾有温泉,有一处水源,现下已被切断,想必……已断水良久,然因有雪,应该还能支撑……” 蒯越让斥侯下去了。 “能烧的石头?!”蒯越回忆着自己读过的古书,古书中确实有过记载,说是有些水能烧,有些石头也能烧。俱都是黑不溜秋的。俱是古怪。一般这种地方,都为不祥之处,古人迷信,深以为这些地方都是地狱的地方。 所以取名为降龙坡也不奇怪。就是说,龙来了都飞不起来的地方。就是真龙来了,也得被地狱给拖住了诅咒一样。 蒯越就算想不让自己迷信,可是也是禁不住的受影响,觉得,一条想飞而飞不起来的龙,恰恰困在这里的蔡瑁,是不是说明着其它的什么?! 是蔡瑁永远不可能为荆州之主吗?! 正文 第746章 争生路同袍相残 他也不想多想,可是古人就是容易多想,占卜吉凶,从古至今都有的。 荆州本就是有水之处,按理说,遇水而处的龙,当如鱼得水一样的自如。 蔡瑁领率水师,向来无往不利。在江上,那是纵横着挡着江东不能近身的那种强。 可是,怎么就落到降龙坡这种矮坡之地来了呢?! 仿佛一种宿命感,让人感觉特别的无力和压抑。 此时,如何飞天而遁,才能避免被困死的局面?! 他们在盯着西凉兵和吕青,吕青和庞统也在盯着他们,斥侯说他们调兵频频,庞统与吕青便知晓,就在今晚了! 因为蔡瑁等不及,而蒯越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急攻一次。 因为当下的局面,根本容不得他慢吞吞的安排。因为主动权,不在他们的手上! 天色渐渐的黑了,庞统准备了很多的火把,令军士们饮食,然后严阵以待。 他怕西凉兵们像野马,不服他的兵阵安排,便道:“打仗讲究策略,而不是不顾大局只一味的往前冲着杀人,战争是要杀人,但绝不是为了杀人。我们打这仗,是为了赢,是为了守住阵势。统丑话先说在前头,如若谁离队,事过之后,一律按不依军法处置而斩首!可听清楚了?!” 此时马超不在,其实西凉兵马也知道庞统有本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以后,心里也是挺服他的。也愿意听他的话,纷纷道:“听从军师安排便是!我等也并非是杀人狂魔,只要能赢,怎么打都成!” 庞统松了一口气,马超不在还挺好,至少他们好管多了! 没有这头开坏头的坏脾气的野马,其实还挺好用的他们。 “届时只听鼓声行进,连击三次三鼓声,共九声,则向前进攻九十步,定住,守阵。连击鼓七次共二十一次鼓声,则往左行百步,守阵。连击鼓九次共二十七次,则往右行百步。配合令旗,行事!”庞统道。 “记住了!”西凉人本就好战,听的不耐烦的很,道:“就如训练时一样嘛,这个多简单,如咱西凉赶羊一般。” “……”庞统特别无语。行吧,只要到时候不要乱跑,阵不乱了,怎么着都行。 庞统再一次申令道:“所有兵马,皆不得擅离职守,违者斩!” “是!”西凉人也知道,这个军师,平时你与他开个玩笑,哪怕取笑他,他恨不得撕了你,也不至于真记仇。但这个严肃的工作状态的时候,你敢不听,就试试他敢不敢斩以示威重?! 人嘛,相处久了,有些习惯,习性,脾气,都摸透了。此时也都很听话!依计行事! 今夜的火把很多。 而两军相合,围成了个水泄不通的八矩阵,每个阵眼处都有一个三角阵和圆阵的复杂小阵,以备战周转用。而阵中连线也颇为复杂,如同星空的繁星,透着无释解的奥秘。 真正的进入了战时状态,庞统见到吕青,自负的道:“……此阵,便是孔明来了也束手无策!” 吕青笑道:“再厉害的阵法,家姐都可破!” “哦?!”庞统道:“女公子也是用阵高手?!” “非也……”吕青笑道:“家姐曾言,一力降十会。天下,无不可破。” 庞统哈哈大笑,一时十分感慨,道:“……不错,唯有实力为尊。若有实力,兵力胜于此,自然可破。尽杀之既可!” 说罢,这心里的自负也就淡去了! “自古兵不足者,用兵用奇,兵强尊者,未必将奇计放在眼中……”庞统赞了一声,道:“……秦王推倒天下,兵强为之也!” 吕青道:“兵虽要重,可攻城掠地,然要人心,终究非兵道可取!” 庞统失笑道:“看来,你也略知她的天下大计!” “若不知之,如何维护尊崇?!”吕青眼中有对亲人的思念,也有对强者的敬畏,还有对她的崇拜,道:“青若战死于疆场,不负家姐之义也。若侥幸立功而不死,将来必为家姐柱石,永不辜负,永为基石,让她去实现她想实现的理想。” 庞统的眼睛也微亮了起来,笑着捋须,道:“文武为斌,圣人之道,该当如是!” 一时竟默契不已,哈哈大笑。 然后就各自散开,吕青道:“庞军师小心。不可逞强于武将之中,避其锋芒,恐怕对方会盯着军师。” “无妨!”庞统道:“我又并非孔明,并非自恋之徒!才不会显摆于人前。” 吕青忍着笑,这人,因没与孔明较量一番就来了这,这时不时的就要黑一波他,这常常提起,就说明在意,十分在意这个对手。若是不在意,也不会提起。 孔明会主动提起他吗?!不会! 所以,这庞统吧,有时候,心真的很小。 他这行为其实也挺能理解。 如同当世那米国统子,天天恰尔那恰尔那的提啊提,一天不提个百八十遍,浑身不得劲。庞统也差不多的类似的这种状态吧。其实这种,也不算坏事。 因为是他惦记着要一较高下的对手。誓分胜负的。 有胜负心的人,最惦记的永远不是朋友,所以别以为庞统对孔明是友情,他那是惦记对手。也就只有对手,才能让他念念不忘。 这个人,也很可爱了! 吕青抱了抱拳,有一种合作共赢的战友的情份生出来。 庞统也如是,笑道:“知己也!” 两人很快各自散开,回到该守的阵眼去了。 而在坡上的荆州兵已经望穿了秋水一般,蔡瑁已经看到坡下在戒备了,他隐隐的有点不安,可能今天的行为,怕是过了火,说不定打乱了蒯越的规划。 若以战而言,当攻其出其不意。 可是今天这么大的动静,吕青与那庞统能不知道严重吗?!现在也在戒备着,今晚这一战,真的能攻下去吗?! 蔡瑁不知道,这一刻,隔着长长的剧冷的夜幕看出去,视力所限,辩不太清蒯越兵来的方向。 他的心里万分的忐忑,他很怕若是出不去,初战不利,军心将会再无可能起复。 那个时候,与死,也地狱是真的只一步之遥了! 他头有点昏,收回了视线,看向脚下,莫名的就是觉得有一只脚已是踏入了地下的感觉。趁着夜黑,泪无人瞅见的落了一滴下来。 今夜若不成,只恐怕葬身于此矣! 但为英雄,哪个不心酸暗觉生机惨淡?! 子时快来了,今夜风呼呼的大,吹的人身上猎猎作响。 而无人睡,不管是伤了的,病了的,或是好的,饿的渴的,都没睡,一直在磨着兵器。风吹冷了他们的皮肤,可是却吹不去他们内心里所迸发出来的热量和热血。 那是对生的渴望,那是活着的流动着的血液的属于动物的渴望,草木向阳,人心向生。这都是本能! 所以哪怕先前已经经历了挣扎,绝望,无数的失望,觉得必死无疑。此时援兵一来,也很快的驱散了他们心头上的阴霾。 像那春风吹拂大地一般,生机盎然。 他们也如是,援兵一来,将他们心上的绝望,挣扎等一切一扫而空,仿佛一切都是充满了希望。此时此刻,哪怕饥饿与渴都不太明显了。 人类的精神力量多么强大啊。 他们甚至庆幸没有绝望,也一直没有放弃希望,终于等到了春风,他们的援兵。那是活下去的信念。 此时此刻,生机,生存下去的渴盼,就是一种信念。 战意根本都用不着刻意去激励,就已经到达极致。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哪怕是蔡瑁,尽管理智上知道,风险依旧很大,可是他落泪以后,心中还是染上了无数的拼命也要拼出去的狠劲。 人性盖如是。 子时,风萧萧瑟瑟的吹,无星,大雾。而隔着朦胧的雾,也能看到坡下的火光。他们也同样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应战。 这个紧张的局势,人人皆心知。 紧张攫住了所有人的心。呼,吸一口气之间,那白雾从口中冒出来,那是寒冷的表示,但同样的也表明着这是生者才有的气息。 只有活下去,才能表达,这种热血与寒冷。 他们,想活下去!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兵士们已经拿了兵器在集结了,他们也选好了易下的坡度和角度,并且立起了火把,点燃,释放着信号,告诉援兵们,他们将要从此突破出去! 他们必将在这里冲出去,然后与援兵汇合一处,然后,回到荆州去,回到他们的家去。 而火势一起,火把一立,援兵看到了,西凉兵马也看到了。他们很快也不动声色的往此略增了些布署。他们像一张网,想要前后堵杀,阻止他们汇合。 当! 子时的鼓声一响起,静滞安静至极的空气中仿佛一瞬间被点燃,那是热血的力量,那是属于内心属于生者的呐喊,“杀!” “杀!” 两声汇合,一坡上,一坡下,坡上的人往下冲杀,坡下的援兵开始拼了命的往里冲杀陷阵! 两声相合,那是石破天惊的力量,像滚滚热油中泌入的水流,升腾起无数的战意,汹涌而噬人! 吕青却很笃定,道:“徐州的好儿郎们,随我应战?!汝等惧否?!” 徐州兵哈哈大笑,道:“他们声势大,就能吓到我等了?!若比声势大就能胜,我们也能喊!” 诸将笑骂道:“有这个力气就省省用来多杀几个人吧?!” 所以他们都窃笑起来,竟然十分无声。可是气势却完全不弱! 吕青执着枪,一举,弓箭手已然开始摆开阵势,准备了箭羽在手。 吕青再一举,嗖嗖嗖嗖!无数支箭朝着蒯越的兵马射了出去! 他们的箭阵是有去无回的。因为蒯越顾忌着距离怕用箭阵会伤到坡上的己军人马,所以他舍了箭阵,只能用骑兵阵硬冲! 当下便有无数倒地不起者,被绊倒者无数。 依旧更有无数踩着前面同袍的身体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那边见都近了,西凉兵马已经准备了弯刀,分了一小队出去,去斩马蹄,再加上陷阱拉起,当真是让荆州骑兵损失极大,他们是处于劣势的,是用人命在填进击。西凉兵马像宰羊一样,一冲而入,弯下腰,用那弯刀收割着的何止是马蹄,更有无数的首级! 他们就像一张网,有攻进来,他们就反弹回去,争取把欲撕破大鱼的鱼给困在网外。 谁能撕破网,还是网困住谁。战事,本就胜负难料! 蔡瑁根本不用驱使人往下冲,欲求生者已经开始拼命的往下冲了。 主薄跟在他的身边,道:“将军,速往前吧,若能与援兵汇合。可安然也……” 蔡瑁心里却有极不祥的预感,正因如此,他才不发一言。 主薄见他不动,纵然心急,也只能忍耐,跟在他身侧,慢慢的移动。诸将早冲到前锋去了。 一面往下冲,一面往壕沟对面射箭。 而对面同样也有无数的箭枝过来。 对面夺了他们无数的辎重,盾牌是不缺的,因此他们射中的箭中者少,放空的多。 可是也不妨碍他们要夺过去的热血。 当下不顾一切的抬着天梯要架在壕沟上,一定要过去。 当下徐州兵与西凉兵马,拎着砍刀上前就砍天梯。 被破坏而掉入壕沟的梯子无数。 也因此有更多的天梯往上架。 这是生路,这是天外方舟,哪个不争,哪个不抢?! 没有人是圣人,在生路面前,没有客气的。哪怕到了对面被砍成肉泥,他们也要过去了再说! 多日的绝望,已经快逼疯了他们。他们必须要出去! 一时之间,只要天梯一架上,便有迫不及待往上爬的人,跑的人,甚至连梯子没摆稳都不管,也不管对面是不是梯子快被砍断了。你踩我,我踢你,甚至相互抽刀杀将起来,一时之间,同袍变了质,变成了争路的仇人,场面惨不忍睹。还有很多掉到天梯边缘快掉下去的,同袍不仅没有拉他们,甚至还踢了他们一脚,有的直接就砍手,断手都掉到壕沟无数。 人太多了,越来越多了,还真有不少到了对面,虽然被乱刀砍死,然而再这样下去,还真的会突破。 掉到壕沟里的人太多了。庞统虽心生不忍,却依旧冷酷的下令,“……点火!” 正文 第747章 庞统火烧降龙坡(加更) 西凉兵马巴不得一声,早等这一句呢,一听,立时就拿了火把去点燃壕沟里准备着的火油之物。 那火油一遇炭石,当真是干柴遇到烈火。蹭的一声,几乎是瞬间就起来了,瞬息而将一整个壕沟烧成火海。火如球一样,一团一团的窜起来,像极了一片片的海洋! 壕沟中掉了多少人下去?! 那么一瞬,全成了火球与火人,当真是地狱场景,鬼哭狼嚎一般。 荆州兵傻眼了,蔡瑁也傻眼了…… 全是哭声。 庞统终究是士人,见了这地狱一般的场面,不忍的转过头去就落了两滴泪。下地狱吧。将来,他必也要下地狱。可是在生的时候,他必须要完成自己的功业! 一片一片的哭声,忽远忽近,仿佛就在耳边,仿佛也印在灵魂里,仿佛也在眼前,又遥在天边,蔡瑁头有点发晕,他竟有些撑不住了,看着眼前的一切,人就是往前一扑,却被身边的人给抱了住,才能支撑得起来,哽咽道:“……将军!”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说男儿有血便流血,轻意不流泪,可是这一刻,除了流泪,想要流血都是奢侈!他们宁愿拼死去流血也愿意拼出一条血路来。 可是,这火,这眼前的火逼的他们没了路,只有绝路。面对绝路,只能痛哭。 虽哭无益,可是除了哭,只有无尽的,无数的绝望。 蔡瑁喘着气,是真的受不住,挣扎开众人便要去寻剑自尽! 看到他的意图,众人忙抱住,拖住,哭道:“……将军,将军,欲寻死而弃我等乎?!” 蔡瑁仰天号悲道:“……瑁罪人也!生不得,死不得,安得遇此之境矣?!” 他哭倒在原地,看着黑乎乎的老天,哭的像笑,笑的像颠狂,颠狂的像疯子。他不过是出荆州来追杀刘备,意欲斩草除根,然后就被徐州兵给算计了。 其实这样说,也不完全对,因为他实力强盛,他自负凌人,盛气不以为输,他没怎么将徐州兵和马超的西凉兵放在眼里,直到慢慢的越追越远,然后,刘备没除掉,而自己却中了埋伏…… 他痛哭滚涕不能自已,带出来一万多人啊,现在呢,现在还剩下多少?! 全是他的错,他太自负了,他也太轻瞧了徐州的决心,以为他们不敢对自己下狠手,全力狙击。 而事实是,他们不仅下了狠手,还全力狙击了,不,他们没有死战,他们像猫玩老鼠一样,把他追的抱头窜,结果困在这里,不杀了他们,还要这样玩弄! 经此之役,他蔡瑁有何面目存活于世间,生不如死,如果为俘,更是生不如死。 这一次,是真的败了荆州的大实力了。 蔡瑁号哭的不能自已,眼睛里全是印进去的火光,那火舌窜的高高的,像条不给人生路的火龙,肆意而窜肆虐过火。 荆州兵原以为是生路,不顾一切的扑进火里,他们像极了那飞蛾扑火一样的壮烈。甚至很多人宁愿被火烧死,也不愿意再在这里被困。 他们为了一条火路,甚至开始对同袍下毒手。 抽刀而斩下的五指铺满了路边,掉下去的五指和人,不计其数! 那火里燃烧起来的人,从活人变成了死人,从死人变成了灰炭,从号叫变成了无声,从无声,变成了静寂…… 如同地狱一样进退不得! 蔡瑁脑子里嗡嗡嗡的响,苍惶而狼狈…… 这一切,如此的惊人,而后至者也都慢慢的回过神来,停住了争抢的脚步,然后看着火光,眼中慢慢涌上来了眼泪,那是绝望的眼泪,很多人都跌坐在地上,看着火光,开始哭。如同哭丧,他们对着荆州的方向,哭的像个孩子! 还能回得去吗?! 也许只有死了,灵魂才能回去吧! “……谓我荆人……何时归故乡……”荆州的乡音从对面传过来,很多荆州兵直接哭倒在地了。还有一些心理极度脆弱的,像是着了魔一样,面无表情的往前纵身一跃,跳进了火海! 众将看着眼前这一幕,无力回天的感觉,充斥了身边,那是彻骨的凉。 他们看着对面的庞统和徐州兵,涌上来的,是无边无尽的骇惧,可怕,灵魂胆颤。 这一战,他们见识到了庞统的可怕,这个人,真的是把荆州兵打败了的同时,还把他们的灵魂给打残了。遭受重创的荆州兵的心理,不管能活多少,真的还能再重新燃起斗志吗?! 不可能了,大势已去! 就连蔡瑁也染上来一股巨大的胆寒与恐惧。 当年,四面楚歌的项羽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荆楚不分家,这种乡音,隔着历史漫长的河流,重新整合在一处了。 蔡瑁去摸铁剑,羞愧的,绝望的想要一死了之! 主薄却抱住了他,拖着他道:“……若将军寻死,我等只能追随将军而去,那异度将何如?!” “我不死,无以谢罪……”蔡瑁哭道:“瑁还有何面目再见荆州人?!” “将军,还有希望啊……异度正在攻伐徐州兵,以求突破,若此时知将军死讯,当大悲戚,那时西凉兵马和徐州兵当再无所顾忌,若弃此而去围攻异度,蒯大人,必将受困……”主薄是真急了,怕他寻死。那么所有人只能都寻死,这就是自败,自毁之行。 蔡瑁喃道:“生不得,死不得……” “我若死之,异度尚且弃此而回荆州去,他日再为吾报仇,我若不死,异度,便只能在此脱不得身……”蔡瑁哪怕悲戚至极,脑子是很清楚的,他竟存了自己死,而求蒯越胜的处境了。做好了最孤绝的打算。 主薄泣道:“将军若死,蒯大人回之荆州,将奉何人?!荆州必亡!” 蔡瑁一听,悲从中来,竟不能自已。眼泪扑簌簌的流。 是啊,他若死了,树倒猢狲散,荆州就真的完全没有未来了!蔡氏失了他,如失了大柱石,只能任人宰割,而蔡夫人与刘琮,还能有谁扶持?! 刘表身体又不好,这是将荆州白送到徐州手上去了! 蔡瑁此时的心情真的如灰一般。死也死不得,难道,只能被徐州所俘而被折辱吗?! 不,不,这更会生不如死。 他眼神希冀的看着对面的战争,他希望蒯越能突破。而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能突破,而来救主了! 倘若不能突破呢,蔡瑁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局面。 他真的不知道…… 耳边全是哭声,如置坐于地狱一样的绝望。 主薄怕再有人寻死超生,忙高声哭道:“……原将军可以独行离去,可是将军不曾,他不曾弃下我等,与我等共存亡,将军对我等有不忍之心,而诸位军士将何以报之?!” 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把人心集聚起来,哪怕已经没有战斗力了,他也不能叫人心散了,然后做出背叛的更可怕的事情来! 众军士闻听乡音,本是哭声不绝,听了此言,道:“……将以生以死而报之!” “既不畏死,何故悲号?!”主薄道:“……将军尚在,誓与我等共存亡,既如此,请坚持到最后一刻……” 此言一出,人心算是聚拢了一些,只是像可怜的小动物一样,坐到了一起,只是相互取暖一般。悲惨至极! 火海还在燃烧着,火海里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人都烧死了,早瞬息之间,下了地狱。梯子等木筏也早烧没了,隔着火海,是希望与绝望的距离。他们像一座被火架空的孤岛,完全的被孤立在此。 隔着火海的火光,他们还仅存着最后的一点希望,那是蒯越与徐州兵在交战,那是最后的一点点的希望…… 在乡音响起的时候,蒯越听着也有点慌了。他太知道,一场战役,最重要的,未必是兵强兵弱,而是士气。 而士气这种东西的决定因素有很多,这其中就包括人心。 这乡音一响起,再一看这局势,蒯越心里就知道,这边完了,人心完完全全的被攻破了! 人心一破,号悲之声一起,他的兵马的节奏也被影响到了,人心也有点散乱了。 那是因为慌! 这一慌,就像是迎风展起的旗,被风一折,拦头折断的桅杆,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再起得来了! 蒯越怕出事,若是死磕下去,根本就不可能胜,甚至还可能影响到更大的士气,输的一败涂地! 眼前之景,已经确实不是最佳的攻防时间。 他不甘心,可是,看着人心散乱慌乱的时候就知道很快会顶不住,人心一旦呈了颓势,还能有胜的可能吗?!事实也果然不出他所料,渐渐的徐州兵占了上锋,围的阵法不仅滴水不漏,他不仅没有攻破一分一毫,甚至开始反攻,开始消耗荆州的援兵。这就是围主打援的攻略。 他狼狈的看了一眼蔡瑁的方向,眼泪夺眶而出!一攻不成,则寻机再攻战!否则今日死磕,却不能一鼓作气的攻上去,到底只能是败势。 眼下,只能人避其锋芒,寻机再战! 这一恍惚,最佳的攻守相合的时间点已经过去了。 蒯越一狠心一咬牙,下令道:“……撤退!全军撤退!” 当下便命令鸣金收兵,开始撤退! 吕介不甘心,然而却也听从军令,带着人马押后,开始护着主力撤退! 吕青带着人掩杀了一阵,得了不少马匹与兵器,也没有再急追,有条不紊的退了回来! 吕青算是很理智了,没有穷追不舍! 并且打扫了战场以后,安置了伤亡,还将得到的马匹与辎重分了一多半与西凉兵马。西凉兵马很是高兴,觉得吕青这人很重义气!两边的关系反而更好了! 吕青身边的小将们心里却暗暗不服,吕青早看出来了,笑道:“你我与徐州上下,是以义相交,还是以利相交?!” 众人想道:“自是以义相交!我等以义服侍主公!” “这就对了,对自己人要以义行事,而对同盟,当以利为先,方能得到远方的朋友……”吕青笑道:“我等立了功,徐州自有升职加薪,官爵赏赐,然而,西凉兵马并不会有,他们只是同盟,徐州赏兄弟,但万没有赏同盟的说法。然而,他们远方而来助我徐州,若惜利而不与,我徐州上下,岂不失义?!” 诸小将这么一想,这才心服了,道:“将军所言甚是!” 吕青道:“不仅要多与辎重马匹与好处,更要真诚以待,所收获的何止是这些?!” 诸小将心服口服,道:“受教了,是吾等狭隘小气了……” 吕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吕娴就是这么做的,尽量的多争取同盟,朋友,才有赢的可能,而在送出好处,得到援助的同时,怎么安抚自己身边的人,就需要更多的东西,那就是情份与义气。 如此,身边的人就不仅不会生气,还会具有同理心的帮你去送出好处,争取更多的同盟。 这领袖怎么做人,怎么处理情份,真的是一门很大的课程。 吕青悟性算高的,有些精细之处不及庞统,然而却悟到了真正的精髓。 这一点,比吕布好多了,吕布就做不到,他得了好处,就抠抠巴巴的不行,先给自己人,少的给同盟,渐渐的同盟失去了。 然后呢,对自己人虽赏的多,但也没别人赏的多,官职等方面又抠门的不舍得给,那基本上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你小气就小气呗,很多士人也不爱财物官职,但是你得听话啊,他又不听话!结果可想而知。 马超也是类似的人,当然,他在财物赏赐上从不小气,但他有一个比吕布更大的毛病,他更不听话啊。哪一个人能受得了这样不听劝的倔马?!有些连赏赐财物都不稀罕,寻到别的公司,立即就狂奔离去了! 吕布比起马超,至少还舍得给小恩小惠,也会说点体面话,场面话的哄哄人为他卖命。 马超就完全不会。光给钱,不尊重人,照样留不住人才,比吕布更惨!当然了,他公司血厚,祖上有荫,才比吕布更能扛久一点。然而结果是一样的,只能是在竞争之中,被其它公司吞掉的结果,不得不说,十分遗憾了。 正文 第748章 自相残杀互为食 吕布身边至少有的是人为他着想,他想不到的,会有人替他想到,去做,他做不到的,也有人去替他做,并且力求完美,甚至有些还会提醒他要注意这个那个,吕布也听…… 有吕娴聚集着人心,是为吕布加了多少分啊。以前这样的事,是不可想象的。 吕青与西凉兵马其乐融融,西凉人更是直接,喜气洋洋的瓜分财物,一口一个吕将军,吕兄弟!那亲热的真跟兄弟似的! 庞统瞅见,轻笑了一声,见他过来通报军情,不禁叹道:“若论出谋划策,攻敌之计,征破敌心,你不如我。若论收拢人心,集聚士气,我不如你多矣!” 吕青一怔,笑着抱拳道:“军师言重了!实在谬赞!今次攻敌之心,军中上下无有不称赞者,此等之计,除却军师,无人可及!” 庞统哈哈大笑,指着吕青点了点,“你呀,你呀……”吕布得此义子,吕娴看中此人为义兄,就是图他这份机敏忠诚。 他笑的心里挺服气的,一面觉得自得,因为吕青夸到他心里去了,他难免自负不已,一面呢,则是觉得这个吕青行事,当真是妥帖,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包括他的情绪和对他的安抚。 凭这份机敏,也难怪郭娘子要任他为先锋。 一时笑了一通,庞统道:“已破其心,征伐其士气,剩下的便是乘胜追击了!” “军师以为,可乘胜追击?!”吕青喜道。 “可也……”庞统指着后方的火,道:“所围已废,无需再有多大的兵力去围困,他们已丧其胆气。此时当转守为攻,化被动为主动出击!” 吕青抱拳道:“青愿请战!” 他的眼眸很亮。 庞统道:“自然非汝不可!” 他叫着吕青到旁边,道:“……今晚,袭其营。” “袭是可袭,只是,蒯越必有防备。”吕青道。 “此时荆州援兵心中已乱,正是相互生疑之时,何不利用之?!”庞统道:“声东击西为计一,再溃其心为计二。” 吕青闻听大喜过望,听着庞统一一的道明了其中的妙处。他都一一闻听,求知若渴。 待听完了计策,便抱拳道:“青定不负厚望,不负军师良计!” 庞统笑道:“蒯越今日受惊,营中必有防备和陷阱,还是要小心啊。见机行事!” 吕青当然不失谨慎,道:“青定遵之!” 当下清点了伤亡,将战场打理的差不多,便各自领营扎住了。 而此时,眼睁睁的看着蒯越的援兵不得已退去,坡上的蔡瑁和荆州兵马眼中的最后的一点光,慢慢的煙灭了!几乎是堕落似的,毁灭一般的打击! 他们呆呆的或坐,或跪,或瘫在那里,静寂无声的像个雕像。 淅沥沥的竟然又下起毛毛雨来,然而他们仿佛已经感受不到冷。 冬雨哪怕小也很冷,风一吹,冰冷沏骨一般。 而无边的黑暗,渐渐的被升起的晨曦所驱散,然而,驱散不了他们内心的阴霾。 他们已经不再哭了,只是那雨水打到脸上,身上,让他们冷的发抖,打起摆子来,紧接着无数的折腾,折磨,绝望,冷与饥交替的折腾,他们很多人病的烧红了脸。 没有多余的帐蓬,没有更多的东西去驱寒取暖。 绝望笼罩了所有人的心! 蔡瑁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哭又笑,生死不得! 雨一下,那壕沟中的火渐渐的熄了,被雨一淋,很多的炭石直接灭了,但却升起了很多的烟来,呛人的很。若非还有咳嗽声,以及生理上的反应,恐怕庞统已经以为他们死的差不多了。 看着这动静,庞统站在壕沟这边遥望了一会,统计不出他们还有多少人存活,但真的绝对不多了。 估计也就几百人而已! 昨夜一役,多数死伤,很多人都掉到壕沟里去,哪里还有多少人活命?! 而这剩下的几百人,还能干什么?!病的病,残的残,伤的伤,心里重创的心理重创,他们完全的被击倒了! 庞统对这些人的战力已经不屑一顾。 西凉将士到他身边,道:“军师,要过去擒杀吗?!此时是最好时机!他们已经毫无反抗之力!” 庞统道:“不急!叫蔡瑁尝到真正的绝望与不得已的背叛的时候,才更有趣!” 他的意思,是等着荆州兵自投罗网了呗。 都把人逼到这种处境了,还围而不杀。啧,这军师很毒辣啊,比他们西凉人更悍毒的感觉。西凉人杀人也不过是一刀的事情,痛苦也只是一瞬之事,而这中原士人,才是真的毒。 光看看,光瞧着这处境的痛苦,西凉兵马都觉得不忍心了。 唔,确实惨了点。 不过,他们喜欢这变态,哈哈哈! 他们兴奋的道:“要叫喊叫他们缚蔡瑁来投降吗?!” “不必!”庞统道:“不得已走到这一步,才更有趣。且守着吧!” 西凉兵马们哈哈大笑,为了这场大胜,这心里畅快的不得了。因为有伤亡,所以有很多战马都受了重伤。还有死了的敌军的马,当下也酣畅,竟将伤亡的马都给宰了,然后开始煮肉汤。都在庆祝着。游牧民族出来的将士,本来就比较随性,此时早在壕沟附近的营地里庆祝起来! 古时军中也没多少庆祸的方式,华夏人,不管是哪个民族,基本上就是热闹的吃一顿,喝一顿汤。西凉人的话,会加上马奶。但是庞统严禁他们在行军途中喝酒,因此这一顿酒是免了,但并不妨碍他们吃肉的热情。那喧闹的,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繁华。隔着一道深深的壕沟,像两个世界! 那香味飘上来,几乎让荆州兵瞬间就回过神来。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哪怕再蒙,人也是会有自然的生理需求而反应过来的。 他们,腹中饥饿…… 人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悲苦的事情,肚子到了点,它就会饿,饿的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咕咕咕…… 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很多发了烧的兵士张着嘴,下意识的去喝下下来的冷雨,而腹中饮了冷雨,只会病的更重。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医者可以看了,就算有,哪里来的药材?! 现在不过是死扛。可是死扛又哪里那么容易?! 很多的事情,不是死扛就一定能过得去的。比如饿饥这件事,只会越扛越饿! 人类是多么脆弱,灵魂脆弱,身体也脆弱。 哪怕他们有过多么受伤的心情,多大的心理创伤,经历过多么大的绝望,他们依旧天然的仰望着想要过这道壕沟,那里有香味,属于食物的香味,而这壕沟之中,隔着的是累累的尸首,他们也看不到了。 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那边的香味! 很快就躁动起来。 庞统喝着肉汤,看着对面,若有所思! “军师……”一西凉将士来道:“他们死绝了没有?!” “眼瞎了不成,没看到他们的动静?!像蠕虫一样的挪动着呢……”另一战将道。 “啧,可真能活,然而此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那战将道:“……军师,他们会相互吃掉对方吗?!” 庞统没有说话! 另一战将道:“我看,离投降也不远了!” 造孽啊。庞统敛下眉,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声。 而坡上的情景,当然是极不乐观,很多兵士撑不下去了,几乎是爬过来,对蔡瑁道:“……将军,事已至此,还不挖出粮草来吗?!将士多饿死,此时,还要保存着不舍拿出吗?!敢问将军要藏到几时?!” 很多兵士脸上白的似鬼,脸上憔悴的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们看着蔡瑁,眼中全是祈求,喃喃道:“……将军,救救我们吧,快饿死了,快病死了……” 无数求生欲被勾起来的兵士们往这边爬过来,泥水裹在他们身上,像极了蠕虫,一点尊严也没有了,他们喃喃道:“……愿死之前,做个饱死鬼!” 蔡瑁脑子里嗡嗡嗡的,心里的感伤无以复加。 而主薄已经忍不住哭了,他先哭了起来,然后跪了下来,重重的在泥水里一磕头,对着将士们道:“……哪里还有什么粮草?!没有粮草了!那粮草,是我,是我叫埋下的,安抚人心之用,根本……已经没什么粮草了!” 他呜呜的哭着,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的令人恐怕和绝望。 将士们静止不动的看着他,脸上既没有绝望也没有愤怒。似乎早有所料一般,只是看着。没什么表情,也仿佛没什么留恋。 人到绝望至极之时,连愤怒都没有了…… 主薄道:“……吾愿一死,向诸位谢罪!” 说罢泪如雨下。 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人来杀他,不禁抬起了头来。 很多兵士茫然的看着对方,神思走远,仿佛飘到了荆州的故乡,也仿佛去吃对面的肉汤,他们的灵魂像是七魄去了六魄一般。 蔡瑁见此,悲从心中来,道:“……主薄不必替我饰过!此计是瑁所出!” 他闭上眼睛道:“愿以瑁项上人头,平诸位将士之怒。你们杀了瑁吧,拿着我的首级去投降,必能得赦!” “瑁是罪人!”蔡瑁泪如雨下,咬牙道:“宁死自己人之手,也不愿活着为敌方阶下之囚!” 很多将士们都哭了,跪伏在地道:“蔡将军,吾等便是死也追随将军,绝不愿……绝不会背叛将军,做出背叛荆州的事来,这是我等的承诺!” “大不了一起受死便是!”诸人也是有骨气的人,道:“宁为饿死鬼,也不愿活着为徐州之囚!” 蔡瑁喃喃,一一的从他们的脸上扫过去。 他相信他们的承诺是真诚的,这是绝境之中,有这样的承诺,他已经很满意了,很高兴了,觉得这一生,也值了。 可是,人在最基本的生死之前,又能坚持多久呢?! 人能死而守忠义,却无法苦撑着这样受饿而守忠义啊! 蔡瑁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的心真的动摇了。 死很容易,可是死要甘心很难。活也容易,可是活的不憋屈真的很难。 他下不了决心,去自降为俘。 他蔡瑁宁愿受死! 死,只需要伏剑就可,可是,然后呢…… 他死了以后呢,蒯越,荆州,蔡夫人,刘琮,他的一切党羽当如何?! 只能被翦除,或是,各自散而亡,白白的将荆州送与刘琦之手! 蔡瑁的眼泪禁不住的往下落。 那是英雄不甘之泪。 香气之中,白天显得格外的漫长。 下了一上午的细雨,到了午时,雨停了,然后风吹了起来,吹的他们瑟瑟发抖,有几个人禁不住,打起了摆子,然后直接去了! 撑着,最后一口气,撑到了夜幕降临。 很多兵士不忍心,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他们偷偷的执了剑伏剑而死。 死亡似乎随着死神跟着夜幕一起降临,约有一百余人,实在撑不下去了,饿的受不了,俱都自尽! 而黑夜的来临似乎也能掩盖很多的人性。 这些死去的人,成为了饿不择食的活着的,苟延残喘的食物。 然而,胃是满足了,他们的心理却受不了这个压力,竟陆陆续续的从壕沟上跳了下去,壕沟是很难爬上来,然而,若无火时,跳是摔不死的。他们摔的五脏都疼,一心只求速死,竟开始仁慈的相互求着自相残杀! 而这一切的发生,是那么的魔幻,击溃了蔡瑁心中的一切。 他颤着嘴唇,他以为,他一生都不会遇此种之境,可是现在所遇到的一切……击溃了他身为这荆州豪族的一切自矜自傲! 蔡瑁颤着嘴唇,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颤着嘴唇道:“……杀了我吧!杀了我!” 他浑身颤抖,吼了一声,道:“……我降,我降!我降!” 他改坐为跪,对着黑暗的天空大吼,道:“……求求上苍,饶了我罢,饶了我罢。我是罪人,我错了!我错了……”也饶了他们罢,哪怕最绝望的时候,也没有荆州人选择缚他去投降,没有背叛他,这反而是令他最最难受的地方! 说罢泣不成声,五体投地的哭成了一团,放弃了一切般的道:“……升白旗,升白旗……我降!” 正文 第749章 兵道不行行诈道 蒯越受惊般撤退回了营,便加紧了戒备,然后清点伤亡和损失,脸色很是难看。 营地上下都有着一股焦虑的气氛,紧张的,仿佛人的心脏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给攫紧。这是一种无形的崩溃! 吕介回营了,进帐通报。 “如何?!”蒯越急问。 吕介道:“末将无能,并不知坡上情景,恐怕已至绝境,那庞统的阵型十分难破,想要汇合,极难……” “如今连将军在坡上的情景都一无所知,如何是好?!”蒯越道:“恐怕将军已经受不住了。就算士气还可以,粮草已经尽绝。如何是好?!” 众人皆道:“那大火十分猛烈,庞统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竟能寻到易燃之物,那坡上真的有什么会烧的石头?!”蒯越拧眉道,“靠近不得,又汇合不了,近况不知,粮草无以为继,又征战不利,现下如何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有文士其实想说和,议和,是最好的方式。然而,经过上次一事,哪个敢主动的提议此事?! “可有办法去与徐州和庞统谈判,赎回蔡将军?!”蒯越是真的在战争上想不到好办法了,想要硬打来救,这是极难的。他试过了! 而蔡瑁恐怕是等不得了。 所以蒯越兵事不行,只能取外谋。 “这……”一文士道:“如今他们占上锋,岂肯轻易罢休,想要和,此时怕是难了!” 诸将也道:“不错,我军刚败,他们必咄咄逼人,不肯罢休,岂会轻易谈和?!恐怕只肯叫我们投降?!投降,焉能如此?!” 和可以,但是投降,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蒯越是顾此失彼,此时已经是后悔不迭了,也就是说,他失去了最后和谈的机会?! “无论是割城,还是要财货,皆可应之,只要赎回蔡将军无恙,一切皆可谈判。最重要的是,要让蔡将军缓上一缓,别在坡上出事。”蒯越道:“谁愿意去敌营出使商谈?!”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应声。 这个事,谈得好,不一定有功劳,谈得不好,就是死罪。谈成了又怎么?!那是千古罪人! 蒯越见众人无法应答,一时之间,长叹道:“……都说荆州是集聚天下才气之地,难道临阵而出使者都未曾有人吗?! 吕介面色难看,见众人俱都不应,便道:“大人,既不可谈,不如战!” “我军士气已弱,军士已疲,如何战?!”蒯越道:“战未必胜,胜未必能保得住人,而将军,根本拖不起!” 吕介十分羞愧,道:“末将无能!” “那吕青甚为骁勇,庞统又计多出,吕将军不必过于自责。”蒯越道:“既是如此,那越便去信一封,先探探庞统的态度!” 一说要和,自然不可能先拿出筹码说要割城之类的。 这封信中,自然是以旁的为要,此时财物,反而是最轻的! 封很快在多雨绵延的时候发出,到达庞统手上的时候,庞统正在啃吃羊肉呢。一见此信,都乐了。 诸将围上来,道:“写的什么?!” “言愿献十车金换蔡瑁将军与众将士回……”庞统笑道,“蒯异度也有服软的时候!” 西凉兵马眼睛都亮了,抢过信,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懂这文字,便抓耳挠腮的道:“……换吧,换吧,十车金呐,与众将士分之,众人皆可富也!” 庞统冷笑着睨了他们一眼,道:“钻进钱眼里的强盗之流吗?!骨气值钱,还是金值钱?!” “当然是十车金值钱!”西凉兵马十分理直气壮的说着,仿佛不以为异。 庞统气了个半死,指着他们鼻子骂道:“……为此一战,死了多少人?!诸死之人,难道只是十车金就能换来了?!我现在杀了你们,去换金子,你愿意?!你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这些个眼皮子浅的。气死我也!” 西凉人却不以为异,生活在那里的人,抢掠是常事,基本上不是抢牛羊,就是杀人,与部落夺财物啥的,有时候也有伤亡,在他们的意识里,这种抢盗之行,用点人命换来的财物,很正常。 而现在这场战争也没什么多大的伤亡,却能换十车金,在他们的概念里,这已经很划算了! 不过他们都没说了,看庞统生气,也不想触他霉头。 见他们的表情,庞统便知道他们怎么想,叹了一声,道:“汝等如此作想,我倒不以为异,若马超,马腾也如此作想,西凉处境,哼!将来还不如以前的吕布。败如走犬!” 众人便不言了。撇撇嘴。 庞统想,马超无法无天的,不是那种看钱的人,他也绝不是那种人,这臭小子恨不得捅破天去,钱财完全让他心动不了。 但是马腾就不好说了。到底是一方之主。恐怕是极看重利益的。有时候会看重些眼前的利益而忽略长远利益。这也是西凉那个地方的眼界决定的。 那地方蛮荒,有时候逼的你不得不看眼前处境,因为眼前的处境你抓不住,你就死了,那里生存条件贼恶劣,部落之间杀来杀去的,各势力打打杀杀像吃饭一样寻常。有时候根本都顾不上长远利益,只能顾短期的利益。 庞统也不要他们生气,笑道:“明明稳操胜券可以得到更多好处的事情,为何只要点钱,就能做成呢?!” 西凉兵马眼前一亮,道:“军师能讨要到更多的好处?!” “那当然……”庞统笑道:“说你们眼皮子浅,你们还不服。你们信不信,要是要了这十车金,把蔡瑁还回去,天下人能把你们少主马超笑死,马腾也能气死。” 众人悻悻的摸摸鼻子,他们也只是这么一说,马超若真在这儿,他们也是不敢这样胡乱发表意见,乱说话,只图好处的。 比起钱财,西凉的扩张,当然更重要,哪一个诸侯不想扩张。只是打来了这里,这不是没办法扩张到这儿来吗?!所以想着能讨点好处,也使得。 “这是蒯越的试探,他心里的牌,绝不止是这么点……”庞统道:“他们是求保得蔡瑁心切了。” “军师想要什么?!”西凉兵马们道。 庞统笑道:“襄阳城如何?!” 众诸眼睛大亮,狂点头道:“划算,划算,比十车金划算!” 庞统翻了一个白眼,道:“要了你们进去抢掠?!” 众人干笑,不语。但却是默认的! “出息!”庞统无语道:“竭泽而渔,半点养鱼的知识都不懂。杀鸡取卵,蠢材所为……”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军师是在骂他们。 “圣人何以仁治天下,而立国?!”庞统的歪理来了,道:“依你们的理解,这不是干蠢事吗?!把好处分给百姓,这不是蠢是什么?!” “是啊是啊……”众人道。 庞统道:“你们攻入了一个城,进去抢一番,然后回家是不是?!” “嗯嗯,对对对,”众人道。 “如果我不抢,我还分财物给人呢,我把这羊群,啊,不对,是城给养起来,叫百姓纳税,然后呢,年年有余财收,还有个好声名,还不用打仗和死人,人们还要赞人为圣人,圣主,仁治天下,你们说,哪个划算?!”庞统道。 众人愣住了,一脸纠结。因为中原的东西他们似懂非懂,以前不懂,但是听着庞统说吧,好像有点懂了。 对比起来,确实他们只想要一次性的财,还积累了仇恨,的确很傻又蠢。 他们便不说话了。 “为了十车金,收了这钱,天下会说马超为了这点财物,打了这么一仗,呵呵,以后诸侯之间,就没马氏的事了,哪个能瞧得上这样的人?!不入流,”庞统道:“但是要城池就不一样了,懂吗?!” 听起来是有点道理的样子,但众人忧心的道:“……要来干吗?!谁留下治城,给徐州,那我们还是白打仗了!” “人家给你分辎重马匹的时候,你们也没白拿啊。”庞统道。 众人便不说话了。 “你们跟着马超来这,纯粹只是为了好处?!”庞统道。 “不是,”众人道。 “这就行了,财物要,城也要,财物带回去,城,送与徐州驻守,也算是给他们的回报了……”庞统道。 众人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他们本来就对城池没什么兴趣。 庞统反而松了一口气,说这些,就是为了不想让他们一口答应而已。现在告知他们,他能谈到更好的价码,他们反而就不会急功近利了。 但是也因此,能够知道点,西凉人的通病。 攻掠城池而不能守,终究是镜花水月。 游牧民族多数如此,不足为惧,再强,也是有限的。 庞统说服了他们,便来与吕青商议,吕青正准备晚上攻营呢,见了此信,倒是有些诧异,道:“……蒯越不会是想行缓兵之计吧?!” “我也是此想,”庞统道:“怕西凉的人信以为真,急着要答应,费了些口舌,才哄住了他们!” 吕青一乐,这些西凉兵马义气是归义气,但是没有马超这个魔王约束着他们,确实是有点难管束,也是难为庞统了。 “虽是如此,但可以显见的是,蒯越已经急了,他怕蔡瑁不保,所以,现在已不惜代价,要蔡瑁回……我看,至少有三分真诚之意。”庞统道,“我即刻回信,要襄阳城!” 吕青道:“他们哪会答应?!襄阳是荆州的门户,交出了襄阳,就是交出的荆州的钥匙。” “我自然知道,他们不会答应,”庞统一笑,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莫非也忘了?!” 吕青一愣,便乐了,是真的服了庞统这个人。 搁一般人,见制住了蒯越,拿住了机窍,见对方服软,必定已经在想怎么谈判要好处,到这个谈判的阶段了。 但是庞统没有,他是打算两管齐下!襄阳能要得到最好,要不到,他也不以为意,还是以战为主。 “我去回信,晚上,你则继续进攻其营,还是要小心,蒯越此人诡计必多,他营必有防范。切勿中埋伏之计!”庞统笑道:“我料他不光会守营以待,还会半夜来袭我营阵,不信,且瞧!” 吕青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营中必有埋伏!” 庞统点头。 吕青不禁叹了一声,果然都是千年的狐狸啊。 这两边都是准备暗渡陈仓的意思了呗! 偏偏明面上那信还谈的跟真的似的。吕青觉得庞统在看到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必有诈。他根本都没信过。 但是,还一本正经的解释给西凉那些一根筋的人听,也是难为他了! 吕青一想,不禁一乐,道:“若是暗间有恙,且引火为号,我来救!蔡瑁可是至关重要的一张牌,不可失也!” 庞统笑了一声,道:“西凉这些人若是连个坡都守不住,还能干什么?!不必来救,必能克而胜之!” 吕青笑着去了。 庞统果然送了信去,信中当真是狮子大开口,送到蒯越面前的时候,蒯越看了面色严肃了一些,却没有什么愤色。 众将却与文臣们都气炸了,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竟然要襄阳城!那庞统是何德何能,敢以此要胁之?!” 蒯越道:“虽然过份,却不是不可谈。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蔡将军受困而至绝境吗?!” 众将像噎住了似的,道:“我们可战而死,可是献出襄阳,万万不能,若是行此,荆州威严尽失也,再无有以往之威信于天下……” 见蒯越不答,脸色一变道:“莫非大人以为,这还有可谈?!” 蒯越不动声色,只是忧心忡忡的道:“……我自写信去,与庞士元约时间谈此事……” “大人,若献襄阳城,为千古罪人啊!”吕介为首,都跪下苦苦泣诉哀求! 众文臣皆哭道:“……恐我等为荆州罪人矣,如何回去见荆州乡老?!” 蒯越却依旧写了信要约庞统谈判此事。 众人失望而散帐,一时之间,人心愧惶不已。 吕介却留在帐中准备死谏,“大人,介愿一死,必维护荆州尊严,救出将军,只是万万不可献出襄阳!” 正文 第750章 计中计谁中埋伏 蒯越却将他扶起,道:“吕将军忠心,我自知之,难道吕将军以为,越是能卖城之人?!此事,来,我与吕将军议之!” 吕介一惊,随即松了一口气,心中也有点喜意,以及对蒯越的愧疚。 枉他刚刚还以为,蒯大人已经退让了。原来是另有他意! 蒯越拉着他的手,到了桌案后坐下,附耳道:“此计明为示弱,暗为逞强也!越会明面上向庞统示弱,麻痹其大意,而今夜,吕将军,可全力去援助蔡将军,若能救而脱身,我军便不再受制也。吕将军,可愿担当重任。此计,恐怕是最后的计策了。若成,我军可脱身也。若不成,越,只能降……否则,蔡将军必死无疑!”因为现在的情势,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吕介抱拳激动的道:“介敢不以死相报!今夜,必死力而救出将军!” “快起,”蒯越握住他的拳头,道:“将军可托负之人,如今也只你我而已!若是今夜此事不成,恐怕再无有机会,只能任人宰割了……”说罢泪如雨下。 蒯越瘦了不少,是真的心急如焚给折磨的! 吕介也以泪洗面,他又何尝不焦虑,道:“介能力有限,虽敢有死力,然而,那吕青却甚为棘手,几番遇之,都不能斩杀或退之,今晚,若是寻不到隙处,恐怕也未必能突破。介,有赴死而救将军之心,只唯恐力有不逮,辜负了将军与大人的指望。是介,能力不足,愧也……” “那吕青的确很棘手。”蒯越道:“然而,白日我军刚败,我料他必会乘胜追击,夜间必来袭营,庞统的兵阵必然减弱,便是好机会……” 吕介吃了一惊,道:“若被他袭了营,如何是好?!” “我虽已做好了准备,然而此子甚强,越也未必能保证守得住全营,然而,既便是输了老营,这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蒯越道:“破釜沉舟,只在此一晚,若是败了,前后军皆输,一切皆休……” 吕介心情沉重不已,道:“大人不要丧气,介必竭力而为……” 蒯越苦笑一声,道:“如若蔡将军不在他们手上,机会有的是,自然可以撑着,然后寻找他们的后防,伺机突破都不难,就算不能清了他们的后防,守是能守得住的,可是,蔡将军等不得!那庞统吃定了这一点,我们就是完全被动。” 这就是掐住了王牌的重要性。 庞统几乎是掐住了荆州兵的咽喉,所以他慢吞吞的像猫在戏老鼠,不仅不急着下手,甚至还有戏弄的心思,准备玩死他们! 而现在蒯越唯一能够利用的优势,是赌,赌什么?! 赌对方很贪! 蒯越以为吕布向来贪利轻义,而西凉兵马就更是了,只要利用好了这一点,就算是庞统也不得不被军中心意所影响,他才能争取到更好的结果。 没有军队愿意玩这一手,可是当兵道不得胜,只能以此攻心。 这也算是分化之计! 然而,最重要的黄金时刻,可能就是今夜了。 蒯越突然紧紧的抓住了吕介的手,道:“只许胜,不许败!” 吕介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愿领军令状!”要么和蔡将军一起回,要么死。这是一个战将最重的承诺。 蒯越低声道:“悄悄的走!” 吕介应了,当下却是与蒯越吵了一架,假意掀帐离去,他阴着脸出去后,全营上下却是噤若寒蝉。 吕介大踏步的走了。 营中上下将士才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道:“……恐怕蒯大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用金银器币贿赂敌军……” 说起来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因为,战不胜,这是军队的耻辱。 他们也没什么说的,只是心里很丧气,一面是对自身的自责,一面则是担忧,怕丢脸。此一役,要用这样的方式迎回将军,丢脸丢到天下九州去了。 输了不可怕,输了还要成为天下九州的黑历史,这就可怕了! 荆州何曾丢过这样的脸,诸将士上下都挺怨气的,但这怨气,也都不知道该怪谁。 心里何曾不堵的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用钱币要求生的事情就传的到处都是。 自然到了斥侯的耳中,斥侯就将消息带回去了,然后徐州兵马和西凉兵马都知道了。 西凉兵马十分兴奋,见消息这样回来,就知道此事是真的,他们就觉得仿佛金银器物就在眼前,能带回西凉家去了,这心里的感觉,像是打了大胜仗,得了很多的财宝荣归故乡的得意。 徐州兵马就冷静自持的多,诸小将来问吕青,道:“西凉兵马贪小利,恐怕会中计。那庞军师未必能约束得住他们,晚上也不知能不能守得住营?!” 吕青道:“西凉诸将虽略有轻薄,终究是强者,不可轻视之!” 徐州兵士却不这么想,面上没露出来,心里却觉得这西凉人,的确是有点贪小利了。 不是徐州兵将不爱财,人生在世,就没有不爱财的。可是他们更看重长远的利益,此时想着的也不可能是战将所想的高瞻远瞩的什么城池得失,而是,他们深深的知道,财物再多,也只是浮财,远远比不上功名,显荣重要。 徐州能给他们的,是功名,功劳,是荫及子孙的功绩赏赐,职位的升迁,这种东西,不能完全的被财物而蒙蔽了眼睛。这就如同现代社会,很多考公的人的心理。一旦进入了有竞升空间,能改换门庭,还能荫及子孙,又体面又有功劳的事业单位,或是机关单位,哪一个不爱惜羽毛?哪一个又真正的短视,他们心里有一杆秤,有些小利可以贪,因为小利贪了,也不影响自己的大的东西,但是像这种是非分明的东西就拎的很清了……各个时代不同,但是利益思考的方式,却是大同小异,一脉相承的。 而徐州兵马与西凉不同,也是因为吕娴致力的革新,一整套的制席改下来,徐州兵马对徐州的忠心,是无与伦比的,这是一个值得托付生死的地方,一个制度,他们愿意为此牺牲,争功。 而以前的吕布,是并不具备这样的战略眼光,那个时候的兵马也都是打一仗换一个人,轻于叛离,是常事。 现在除了少数地方,比如袁,曹,吕,以及荆州,以及孙策那里,其它地方的小势力,多数如此,因为不稳定。 可是徐州现在却是完全不同的。 而徐州兵马与西凉兵马之所以有如此的不同,也与经济模式有关。 徐州就是靠近中原,又靠海,虽有商业经济,然而,最根本的就是中原式的最传统的小农经济模式,也就是定居农业模式。但是西凉不同,因为地域原因,他们都是游牧经济。 而定居模式,注定注重的是长远的利益,未必不会受钱财的蛊惑,但因为是定居模式,乡邻之故,大多数都是注重名声的,不可能为了一点眼前的钱财,而放弃自己立为根本为世的默契,比如牺牲名声,或是牺牲长远利益,只要钱财,不要名那种事。很少有人能做得出。 而西凉人,多少是受了此影响的,他们摆脱不了那种深入骨髓的经济模式对自己的影响。追求眼前之利,因为游牧民族的特征就是这样! 马超也如是,虽是诗书之家,然而,思考模式也多少的受了这个东西影响。 这种影响是隐形的。看不见的。也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中原人不信四周的邻居的原因也在于此,他们深以为,这些人可用,但是绝不能深信,因为他们不知道哪一天,就重利而背叛,轻于叛去了。 中原人一向对这类人很防备。 吕布也并非是中原人,他的毛病,其实在边疆来说,真不算大,但是来了中原,还用这一套混,会死的很惨! 中原人常骂四夷之人,不知礼。不知礼,就是没有纲常礼法。就是不按中原的那一套默认的规则。这是很大的事情。 如同就是不可调和的意识形态。 而这种意识形态,基本上就是地域和经济形态,以及身处的背景决定的。 这种影响,就是一种说不清的摆脱不得的东西,它是隐形的,它也是显形的,它是生而就得的,跟随一个人的一生。一般而言,除了天资过人的人,能想清楚这一点的人,一般人,都很难摆脱出身所限。 而显然,以前的吕布,以及马超,虽都很强,强的过人的地步,但是基本上都是靠自己是不可能摆脱得掉这种思维模式的。 说的通俗点,这就是天花板。看不见的,隐形的天花板。 而吕布出身一般,再强,在史上也很快被灭。 马超稍微血厚很多,这才免于死,但,也众叛亲离,最后身边没什么人了。他是幸运的多的,得益的其实是祖上积的德。如若不是他马氏祖上对汉室有恩,有功,刘备恐怕不止是冷藏他那么简单。 马超说到底,悟性是比吕布强很多的,在史上,到了刘备手下的时候,他恐怕已经想的明白了,直到那时才真正的意识到了这种东西的存在。可是那时,已经晚了。 马超这人,若单纯论战力,他的血真的特别厚,血厚程度,甚至在吕布之上的。 既使家世,力强如此,也依旧是蜇伏示弱,到最后就这么碌碌后半生,不得不说,这心里的郁闷与后悔,可想而知了。 吕青带着徐州兵马,并不为所动,对诸小将道:“蒯越没有约束手下,任谣言四起,他恐怕就是故意的,意在动摇我军心也……” 徐州诸小将哧笑了一声,道:“……此计,相当于给要战的战马前摆上了豆子,试图绊住我们的脚罢了。然而好马,岂会因眼前之吃食,而影响了进程?!为了功劳,忍一时之饥,才是良马,真正的好马!” 话糙理不糙啊。 吕青便笑,道:“走!” 他带着人悄悄的摸近了,然后去打探他们营中的动静。 午后,天依旧阴沉沉的,带着浓烈的湿气,若非是南方人,换任何一个北方人来都未必能适应得了! 徐州兵也有很多北方来的兵马,都是混杂着各处的人马,但他们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湿润的气候,哪怕也觉得这湿不拉叽的空气,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但是困难是可以克服的。 像这种时候,阿Q精神就比较得要了。拼命的说服自己,其实南方气候挺好,虽然冬天湿冷,夏天也热的烦人,但是,也有很多好处啊。水多的地方,食物的种类多,吃的多,果子更多。在北方打仗,有时候没水喝就得忍。 而在这里,渴是渴不着的。当然有时候还得忍受水害! 多或少,这是一个选择题。而不多不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有这样天堂的地方?! 夜幕渐渐降临了。 吕青道:“带一小搓人进营去,只放火放炮,把他们的伏兵引出来,我再带余兵杀过去,谁愿领队?!” 当下各小将皆争道:“我等都愿领兵去!” 吕青点了一人,笑道:“进去必要小心,切不可大意,必有埋伏!若遇此,不必交战,只争走可也,我随后就至!” “是!”那小将当下带了百来人,手持盾,背着火油等物,悄悄的摸进敌营中去了。 营中灯火通明,他们进去就开始放火。 因为动静不大,等火起来,伏兵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们进来干什么,一见进来是放火的,是真急了,这时候不出来也得出来了! 当下举着火把围杀进来,然而蒯越却是意识到不妙,见只这点人,就知道坏事了! 他本来是想等吕青进营以后,就从外围包住而攻杀的。哪知道,吕青根本就没有进来,只是用一小搓人进来点火试探! 果不其然,这边伏兵一从四处冒出来,吕青这才带着人杀进了营。 荆州兵万料不到,投饵诱敌不成,反而被敌方的饵给诱了,一时大慌乱不已,慌乱之中就易出错,很多荆州兵竟自个的掉入了早布好的陷阱之中。 正文 第751章 一马当先空落落 为了诱杀吕青的徐州先锋营,蒯越命兵士们在营中设了很多的陷阱,都是挖的土坑,土坑之中埋有利器,再有便是箭簇,因为慌乱之中,反而被徐州兵所追赶驱杀,很多人误中机关而掉入坑里,被利器刺穿,更有箭簇群发,无数人中箭倒地,绝望嚎哭不绝于耳! 火光熊熊,这里成为了一片新的战场与火海! 而吕青早有所料,所以命人带着盾牌和装甲,护心镜周全不已,紧密之中,不失谨慎,不冒进,又在谨慎之中极力进取,这中相互配合的打法,完全的打乱了蒯越的节奏。 蒯越在营外看着这个场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万分的荒唐。 这到底是战争的胜负,还是荆州与徐州之间的胜负与高下?! 有些战争,虽败,但国强,所以,败得起,一场战争也不足以拖垮一切实力。但有些战争,不是,败,就是整个的垮掉了。 而这战争背后所昭示的也许不止是一场所谓战争的胜负,还有实力的比拼,是荆州与徐州之间的较量。 难道,荆州已经至此地步了吗?! 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 蒯越闭上眼睛,他必须要作一个决断,如若死拼下去,注定又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失败! 他额上全是汗,道:“后营前去为前阵,击鼓令营中兵马撤退!” 撤!是唯一保全的办法,目前再这样硬打下去,这是被人压着打。 亲兵应了一声,传信下去,激烈的击金之声响起来,又激烈又带着明显的挫败与慌乱,这几乎是掩都掩饰不住的。 声一起,营中兵马开始有序的撤退,而后营到阵前的荆州兵分散了他们的压力,拖住了吕青的脚步,他们才能撤退出来。 待退出来以后,看着营中烧的熊熊的火光,这心里的感受不知是什么滋味。 战鼓声响起,他们列阵,又冲杀了上去,与徐州兵趁着夜色,狠狠的战了一场,直到双方力竭皆有退意时,这才都撤退了。 营地已经烧毁的差不多了,双方都没能讨到灭掉对方的便宜。 吕青见对方差不多了,也开始撤退。却并没有撤回去,而是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这是逼迫蒯越往后撤营的意思。 蒯越见有不少伤亡,心里很是郁闷,虽然营地已作了转移,是为了埋伏吕青而准备牺牲的,但是埋伏没成,反而被对方所利用,然后营地被烧了,这与埋伏成而愿意被烧毁,是完全不一样的。 蒯越避其锋芒,带着大军且走且停,然而吕青却遥坠在后不止步。 蒯越的脸色就很难看,忍不住在原地等候,列着阵势等着吕青前来。 吕青率着先锋精锐,隔着一个阵的距离,与他对峙。 蒯越命信兵去敌营传话,“吕将军好计谋,识破我诱敌之计,且已战胜,还望能够收敛锋芒,见好就收,何故还要遥跟不止,吾闻成功者,当适可而止,不逼人太甚,以免遭天谴而反噬自身!” 这是没什么好话,劝他退步的意思了。 吕青听了信兵的传话,便笑道:“对于强敌,胜之一可止,强敌欲去,自可止,然而,我知蒯先生必还会再来,既不可止,青又如何敢止?!况且便是诱敌之计,也是大计之中套着小计,此小计,我虽破之,却不敢掉以轻心,唯恐一去,大人便返回,而攻我后措手不及,唯此,被迫无奈而已,便只能紧随先生,不得不为!” 这是说,要缠住他的意思了!连被逼无奈的话都说出来了,呸,不要脸! 蒯越的脸色却极难看,也就是说,计策是被庞统和吕青识破了! “蒯先生是以退为进,看似是退营退步,实则在寻机去助前阵者,是否?!”吕青道:“既知如此,青便更不能退了,请蒯大人恕罪,青,无法退也!必跟大人之后,若大人欲战,青也可战!” 蒯越没有否认,只是冷声道:“休不要欺人太甚!穷追猛打,君子之道乎?!” 吕青听了只笑,道:“引青来,是先生之计,此时遇败,不可得,反而欲我去矣,这也能称为君子之道吗?!大人之计,不输旁人,明面上乱我军军心,欲以财货诱人,实则,暗蓄兵力,而欲解救蔡瑁,此也为君子之道乎?!大人不为君子,青自然不能为君子!” 蒯越是真的被缠的,被说的气的脸色难看,道:“……好,好!哈哈哈,好一个吕青,好一个庞统!越之计拙劣也,却都被他识破,看你们是铁了心要破我荆州兵了!” “若非我蔡将军被困于汝等之手,以汝等二人这点兵力,能奈我荆州上下?!”蒯越怒道:“……敢问吕将军,欲待如何?!欲逼我荆州兵玉石俱焚矣?!” 吕青便不说话了。他也不想死磕啊,但是这不是怕蒯越绕道又跑回去给庞统增加困难吗!不跟又不行。 蒯越道:“我荆州蔡将军危,可死,我蒯越也可亡,然,荆州兵在此者,数以万计,如今已亡十之六七,敢问,徐州上下欲逼到何种地步,欺我荆州无人矣?!如此之仇,荆州岂能不恨,焉能不报,若汝不知适可而止,我荆州十岁上有孺子,八十以下皆可执兵,敢问吕将军,欲逼荆州将何往?!如今已酿就血海深仇,此仇在,便是越死,荆州上下也必不能忘!”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的死是算在徐州身上的一样! 吕青道:“荆州将士亡的冤枉,然而,若都算在徐州身上,恐不能够,他们是死在蔡瑁的贪心之上。若要怨恨,当怨此贼也,岂能怨敌人对你们太过残忍。敌者,不残忍,难道还能显以仁慈吗?!” “况且,兵者,诸侯之基也,兵死有哀荣,而与民死不同,我徐州上下并无与荆州有义,与蔡瑁并无有交情,他犯境而来者,我徐州自当诛逐之,岂能饶恕,此为卫境守疆之道,天下不可罪徐州之守境为过也。”吕青道:“我徐州纵有破荆州兵数千,然而,终未伤民一人,恐怕蒯大人要将如此大的仇恨,加在荆州百姓与徐州身上,不妥当吧!” 蒯越指着吕青,远远的隔着人传话,却是差点气笑了! 这徐州,哪里来的这样的人,既能战,又有言语,理论一套一套的。 可是,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蒯越只觉得胸腔里堵了一口血似的疼,忍着不能吐出来,就怕军心动摇。 吕青说的确实没错,兵死与民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兵的存在,本身就是卫家护国的存在。他们就是献给城池的人,他们就是最大的武器和最后的尊严。 兵若死,则有荣,兵立国,则有功勋。死,本身就是功劳的代价之一。 而民死就不同了。像曹操这样的,屠城杀民的,这种都能臭万年那种。像吕布要是干这种事,那基本就别想再翻身了。 吕青的意思说的很明白,这是战场,这是战争,就算死更多的人,这也是与屠城杀民,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想要以此威胁他,而以此而想诟病徐州,是没用的。 因为在战场上,胜负输赢才是主要的,死伤多少,不在考虑范围以内。 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天下人也都知道,所以哪怕伤亡再重,那也属于战争的范围,与民事无关。 所以,吕青不仅没有被蒯越给吓住,反而,十分淡定析清这区别,甚至是理直气壮的! 蒯越道:“你待如何?!” 吕青没有回答。 蒯越怒道:“莫非真要跟我到襄阳!徐州如此欺仁义之主,只不知可会激怒天下仁义之士。刘荆州是天下仁义人也,徐州趁其病而趁火打劫,可能服于人心?!刘琦公子在于徐州,可能令其心服?!” 吕青听他处处道德绑架,不禁笑一声,道:“就算是要襄阳,恐怕蒯先生也做不得主,别说是你,便是蔡瑁也做不了主!而青只为将者,职责所在,只在于战事,其余,皆不管,只听令行事,如此而已!” 蒯越气的头发晕,见他头脑清晰,根本没有羞惭之意,也不被自己绕进去,一时真的怒了,道:“如此说来,是必须要跟的了?!” “或战,或降,只在先生,”吕青道。 两方僵持住了。 夜里风呼呼的吹,呼的人脸疼,没有一方先动手,然而,吕青这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紧跟着不放的意思了,半点没有退后,或是停步的意思。 如此放肆,如此嚣张,谁给他的勇气,敢如此,能如此,相欺于荆州?! 蒯越只觉得胸腔之中满是孤愤,有一股说不清的怨恨之意,然后涌上来的是极大的悲。悲怒交加之中,被风一呛,咳了一声,一股腥甜吐出来,他用手接住,然后心凉了半截。 也不知是哀叹于蔡瑁之失,之败,还是孤愤于荆州无继,如此被人所逼迫,或者是悲叹自己看不清时势居多。 荆州虽是大船,却早风雨飘摇,所以,蒯良才毫不犹豫的跑了! 蒯越闭了闭眼睛,没叫身边人知道自己吐了血,他冷静下来,道:“吕将军既不舍,非要追,那越只能驻扎于此,而已!” 传了话后,竟真下令原地扎营。 荆州兵当真是战战兢兢,扎营到一半,若是对方来攻,这不是等着被杀吗?! 一时之间,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没有一人敢高声言语,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没有心情。 吕青见他们如此,也在原地扎营休整,看上去十分悠闲,没有攻上来的意思,然而,这分明是轻松的咬着不打算松口的意思。 诡异的两营对阵,气氛那是何等的僵滞,而荆州兵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将是什么?! 无非是还要战。 而此时,夜幕极深,西凉兵马虽轮流值守,却昏昏欲睡。突然传来无数的马蹄声,火把的动静,以及咚咚的战鼓声。他们立即就惊醒了,拎了弯刀在手,立即就戒备起来。 果不出庞统所料,吕介带着精锐前来袭营了。 因吕青带着徐州兵不在,剩下的西凉兵马便守不成八矩阵,只是散落在外护着,这是最佳的时机,最佳的机会,能够让荆州精锐营突破,撕开口子的机会。 所以吕介是拼死一般的也要撕开尖口,疯了一样的强攻上来。 西凉人发出利箭,皆不能挡! 而吕介却来的极为不巧,因为蔡瑁在这之前举了白旗,全员已降! 吕介根本半点不知,疯了一样的强攻西凉兵马,西凉兵马顾左便不能顾右,顾右而又不能顾左,最后,人虽强,却终究被早有攻击技巧的吕介给撕破了缺口,疯了一般就往着这个口子往坡上冲! 架着梯子,不顾死一般的往对面冲过去了。 吕介一马当先,率先过到了坡上,然而到达以后,举着火把到处寻到蔡瑁与余兵时,哪里还有蔡瑁的影子!? 吕介到处遍寻人不得,急的都疯了,茫然仓惶的道:“……将军!将军!” 到处都是痕迹,到处都是死去的人,满目疮痍,不堪忍睹。 吕介的心像掉进了冰窖一样,人都是呆住的,精神力气也仿佛被抽干了一样! “吕将军,退吧,这里没有蔡将军,恐怕已凶多吉少……”诸将劝解。 “昨晚大战十分惨烈,谁也不知道大火之后发生了什么,恐怕已经……”诸将皆哭。 吕介眼睛沉沉的,道:“退!” 当下沿着梯子往后退,疯了一样的过梯子。 而庞统却已经带着人到了对面,箭阵对准了吕介,道:“吕将军在寻找什么?!蔡瑁已尸骨无存,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吕介根本不愿意相信,道:“庞贼!” 他目眦欲裂,大喝一声道:“你休诈我,我不信!” 说罢带着人强攻过来。 庞统忙命人放箭,一面被人护着往后退,一面道:“还不束手就擒,顽强抵抗,于死无益,只会去与蔡瑁地下相会,仅此而已!放下兵器,降者不杀,你不会自己想,也要为荆州兵想一想,蔡瑁已死,荆州兵将何往之!” 吕介听了怒甚,道:“……便是死,也要取你这庞贼首级!” 正文 第752章 晚一步蔡瑁追悔 吕介是真的愤怒的疯了,跃起马,跳过梯子,当即冲着西凉兵马就像不要命似的冲杀过来。 这是杀红了眼,自尽式的杀法。 西凉诸将吃了一惊,见他勇猛的来取庞统,立即抵挡在前,拎着弯刀去与他战,怒骂道:“休得靠近军师!” 庞统也是吓了一大跳,都说千万不能近穷寇,他也是招降心切,以为能困住吕介,所以来招降已至绝路的吕介,但万万料不到,他太过心急,也太过自负,竟然贸然的靠近了这种穷途末路的人。 都说穷路之人绝不可欺,此时的吕介就是如此。 庞统真的骇的不轻,他可是武上的小白,拎个刀都拎不起来的那种文士,是凭着脑子和腹中诗书混的人,此时若是吕介真的直取他的首级,他就是自负而枉死。 所以当吕介的大刀靠近,几乎近到眼前时,他是真的骇的脸色发白,急忙后退,此时幸亏有亲兵将他的马牵了就往后退,他才避过一劫,否则,真是险矣! 在胜局之中,还能输,那他就是天下的笑话,若是孔明知晓,还不定怎么笑死呢! 庞统待退到安全距离以后,依旧心有余悸,心砰砰直跳,一身冷汗,一阵阵的后怕,待那冷风一一吹来,他才回过神来似的一惊一悚。 以前女公子曾说过他虽无人可极的智,却与慧并不相干。说他若不收敛自傲之心,必会死于逞强。 逞强! 现在这就是在逞强吗?! 庞统的冷汗一个劲的掉,惊魂未定,便有利箭连发射来,庞统也是闭上眼睛,狼狈的躲。也幸亏亲兵给力,将他再次牵到安全地带,到了后方去。不然,他已经中箭了! 庞统弄的十分狼狈,半点军师的威严都不剩了,特别不甘心。 丢脸反正也丢脸习惯了,他倒不在意,只是,这心里就不太是滋味。 隔着老远的,还有看不清的黑夜中,就着火把看着众人围攻吕介。 吕介已经中了两处弯刀,手臂上和腿上都在流血,可是他却像忘了疼一样,那眼中全是怒火,像是要燃烧着生命的光,用尽灵动的力量,疯了一样的突围,既便是人数众多的人围着他,他占了劣势,也是半点不退,一面护着身后坡上的人出来,一面力战几将,大刀横立,道:“西凉盗匪,还敢在吕爷面前耍横?!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介也必不轻饶尔等!” 西凉兵马极野,此时也被挑起了怒火,拎着弯刀二话不说便要去斩杀他。 他们也是学聪明了,见近不得吕介的身,他的大刀实在不好对付,便齐齐的盯住了他身下的马。 弯刀划过,轻巧而熟练的斩了马蹄。 吕介不防,从马上跌落下来,正好有箭射至,正中吕介的大腿,他闷哼一声,忙避开其它的箭枝,半点不停留,立即翻起来,折断了腿上的箭羽,寻了亲兵的马跳上来,便不再恋战,带着人寻路撤退! 这根本就是计,原以为只要撕破阵就能迎回蔡瑁。可是哪里知道,庞统根本不在乎他能不能再破阵,因为阵已经失去了守坡的必要。他甚至是半真半假的想要引自己到坡上去的。然后再故计重施,用同样的方法,将他给困住。 也幸亏他当机立断,没有在坡上迟疑太多的时间,否则,换成是他困在坡上了。若是没有及时的从梯子撤过来,只怕此时梯子一断,两边兵马一断,就只能一方被困,一方被消灭…… 吕介光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又恨庞统计太毒。望着他的方向的眼神都是阴恻恻的。 而心中又何尝不悲,蔡瑁……恐怕凶多吉少,就算侥幸没死,只怕也被擒了。 死了不可改变,而被擒,已是与战无功,那么只是外交事宜了,必须要交与蒯越来交涉。 所以,他脑子过的很快,只是一瞬,已是想清了利弊和当前的局势,哪怕他恨毒了庞统。然而,此时与他死磕,胶着,恐怕已是无用了,他来迟了。 他虽恨不得宰了庞统,然而,也与事无补,甚至只能白白牺牲带来的荆州兵马。 所以他忍着痛意,忍着悲伤,咬着牙,带着恨,吐了一口血,道:“……撤退!撤退!” 鼓声响起来,带着激烈,见机不顾一切的马上就撤退,一点都不迟疑。 庞统见怕是困不住他,一时大急,道:“围住他,擒下他!” “弓箭手何在?!擒不住,便杀之!休叫他走!”庞统急令道。 西凉兵听到命令,忙拎着弓箭围上去,而吕介不顾伤,已是杀出一条血路来,出去了,自己却断后,拎着大刀招呼着追来的西凉兵马,不叫他们追杀荆州兵。 “放箭!” 箭如雨般过来了,吕介用大刀挡去一些,却没有挡住全部的。身上又中了两箭。 西凉兵马乘势赶上,兜头过来,用绳索一丢,一拖,就将吕介从马上给拖了下来。然后拖行到庞统面前,道:“军师,我等给军师报仇了!” 吕介吐出一口血,含糊不清的道:“……狗贼!有种杀了我,否则,誓杀你!” 他红着眼睛盯着庞统,眼神十分骇人。 西凉诸将已是拎了大刀在手,意欲斩下他的首级。 庞统阻止了,道:“先捆起来!” 众人一愣,道:“不杀了他吗?!他对军师出言不逊,又多番偷袭军师!” “或是先折磨一通再杀,不如蒸了吧!” 蒸了?!吃吗?!庞统嘴角一抽,道:“先捆起来,只是手下败将,何必在意他嘴上怎么说!?” 众人撇嘴,心道,说的刚刚好像不是他怕的跟兔子一样!这个时候,倒装起大度来。刚刚要杀了他的人,又是谁?! 庞统哪不知道他们会想什么,便拉不下脸来,道:“先捆起来!” 西凉诸将道:“捆就捆,先拖下去鞭打一顿再说!” “士可杀不可辱,休得如此!”庞统道。 诸将不忿道:“打也不打,杀也不杀,养着浪费粮草吗?!” 庞统气的跳脚,怒道:“还有空在此耍嘴皮,速去追逃走的荆州兵。” 诸将也是了解他的,闻言虽然郁闷,但还是上马追杀去了,追了一阵也没杀了几个人,早跑了。一时便悻悻的回来,也不好意思说追丢了,便都蔫巴了一样。也就擒了些散落没来得及跑掉的散兵。 庞统无语至极。 当下也没再嘴贱骂他们,趁着未明的夜色,到了坡上收拾了一下战场,然后就离开了此坡。弃了此地。挑了一处重新扎下了大营,收拾了战场,点清收获,以及清点辎重和伤亡。一面与吕青去报信,一面则去信与郭娘子。 弄好了这一切,这天也慢慢的亮了,竟起了薄雾。很冷。 庞统想到自己昨晚确实是丢脸,想到吕娴对他的评价,这心里就蛮不是滋味。 俗话说的好,本性难移。他这好强逞强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有些东西面对起来难堪,想起来也羞愤,便要甩开这个想法,再另外找找郁闷解解。 便来见蔡瑁了。 昨夜,他举了白旗以后,就弃了兵器,然后庞统带着西凉兵马将他们都给接过来为俘了。对于普通将士则只是去了兵器,然后叫人寻了要处看着,然后只单独另外缚了蔡瑁,重点看着。 不幸的是,这件事才刚处理好,吕介就过来了。 蔡瑁听到动静了,不算太远的距离,却隔着像天涯海角,无法触及的追悔! 就仅仅是晚了一步,就一步而已! 蔡瑁见到庞统过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看看,这就是阴差阳错! 他只是心里禁不住的想,如果,如果……当时再坚持一晚就好了。 可是,有什么如果?! 当时的他们,没有如果,当时精神已经崩解了,不是他一个人,是所有人都被瓦解了,像是灵魂粉碎。 蔡瑁闭着眼睛,只剩呼吸,似乎是在逃避,也是不愿面对。 “昨夜吕介来战,还上了坡,未寻到人,便破了阵走了……”庞统道。 蔡瑁听了似乎松了一口气,他也是关心这个的,哪怕有些阴差阳错已不能弥补,至少希望吕介的实力不要再削弱。 庞统道:“不过吕介被擒了,现下正缚捆在后勤处!” 蔡瑁刷的睁开了眼睛,瞪着血红的眼睛朝着庞统这边爬了过来,咬着牙,血迹都沿着嘴角滑下来了,似乎想要咬死他。 他生不如死。 庞统的这话,何尝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如此恶劣,如此的狠辣。此人,毒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受了很重的伤,也不知是死是活,西凉人粗鄙,意欲蒸之,我嫌太残忍,只叫捆着而已。”庞统道。 蔡瑁挣扎了一会,青筋直崩的那种,最终也挣不过身上的绳索,似乎丧气的认了命,躺倒在地,眼泪就刷刷的掉落下来。 “怎么不说话?!”庞统道。 蔡瑁从昨夜降了以后,一直没有说话,他是有自尽之心的,可是,此刻见到吕介被缚,这心跟灰了一样,咬着牙道:“……杀人可矣,诛心不可矣。庞统!你不杀人,却诛心,必遭报应!” “报应就报应吧。”庞统道。 “杀了我!”蔡瑁咬着牙道:“我已经降了,杀了我!放回荆州兵就可以。” “杀了你有何用?!杀俘不祥,我也不会杀俘。”庞统道:“除了积累怨恨,毫无益处。” “难不成还放我回去吗?!”蔡瑁冷笑了一声,道:“你敢吗?!” “我不敢,你在荆州根深蒂固,怎么能放心放你回去?谁能放心?!”庞统道。 “不杀我,也不放我……”蔡瑁道:“却要我生不如死?!哈哈哈……” 他又哭又笑,道:“你庞统跟了西凉人,也习得了西凉人的习性,惯以折磨人取乐不成?!庞统!你到底想要如何?!” 庞统道:“襄阳!” 蔡瑁怒到暴跳,道:“不可能!” 斩钉截铁的坚决! “我只是一个降将,只是一俘而已,荆州上下,绝不会拿襄阳换我回。”蔡瑁冷笑道:“我若回还好,我若不回,也不过是一肉身而已,随时可弃。于荆州而言,已威信丧失。我,在降的一刻起,只是死肉而已,何以能让襄阳来换我一死肉?!庞统,你简直异想天开!” 庞统没有多言,只是笑,道:“拭目以待!” 蔡瑁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口血似的愤怒,道:“……你还要追之不止?!” 庞统道:“自是乘胜追击!” “豺狼,当真是豺狼!”蔡瑁哈哈大笑,道:“枉我以为能追击刘备。不料,竟全在你们掌握之中。瑁输了,不及你们这些豺狼贪心。” 笑的竟有些颠狂,状似疯魔。 现在他有点反应过来了,恐怕在追击刘备这件事上,是徐州在煽风点火促成的。从一开始,徐州上下就存了,借刀杀刘备,而又黄雀在后的毒辣心思。 真是好深的计谋! “所谓智计千里,当真是好谋算……”蔡瑁咬着牙道。 “谬赞,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料到,会到这个程度,只是顺势而为罢了……”庞统笑道:“一开始只是想消耗些你的实力,谁知你的荆州兵上下不堪一击,败至此。此等局势,换了旁人,难道不乘胜追击,趁势而取?!” 看着蔡瑁脸色难看,庞统道:“一开始也没想要襄阳,只是事已到此,襄阳便是唾手可得之地,为何不要?!” “得寸进尺!”蔡瑁咬牙。 “是你荆州上下不堪一击。”庞统叹了一声,道:“我看了你们荆州兵上下的装备,不及徐州多也,马匹也不及西凉多也,你执掌水军多年,恐怕也未多修战备吧,这内里的腐败,你当真不知?!不修甲备的是你,任人唯亲的也是你,而刘景升睁只眼闭只眼,我只问你,荆州之兵,你只视为你的家兵吗?!既便是家兵,要抵御强盗,也该利其器,用人才。若未经此战,统也不知,原来荆州上下,已经到此地步了……” 不,是你们徐州现在的实力太强了! 正文 第753章 闻噩耗拔寨回营 荆州的船是可以的,用于水战的弓箭都是好的,新的,时常革新的,但也因为船战很少用到陆战的装备,其实很多装备,比如车马,都好几年没更新过了! 到底是正规军,也就对着刘备的草头兵,有点优势。 而对着徐州兵,西凉兵马面前,哪里还有什么优势。 蔡瑁哪怕再愤怒,也知他说的是事实,正因知道是事实,所以才更难堪。 “原来荆州也只是表面富贵,刘景升并未有扩张之心,自然对军备不上心,只以守为主,而你就趁势中饱家囊,扩大自身实力,弃人才而纳趋于你心意者而用,久而久之,你的军队是什么德性,心中不知?!”庞统道:“我在荆州时也曾听闻你蔡氏人的气派,自从蔡氏与刘景升联姻以后,门第扩大数倍以上,而这些……又如何解释?!” “我说这些,也不是要定你的罪,门阀故族,多数如此,就没有不贪的。”庞统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样的人,私心太重。公心太少。注定是坐不到荆州主的。妄图权势,才是痴人说梦!所以,有此败,是你的不幸,也是你的幸!你若执掌荆州权,必守不住,他日,只会暴毙而死,毫无尊严!如同董卓,谮位而自取灭亡。” “放屁!”蔡瑁的脸都气白了,瞪着庞统道。 “我说你还不服气。”庞统道:“你以为你现在为俘就是没有尊严了?!你是不知道当初董卓在街头被人焚烧时的情景,哪里还有什么尊严存在?!你这样子,叫没有尊严?!已经很有尊严了!我看你是日子过的太好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惨败,一败涂地!” 蔡瑁见他将自己与董贼相提并论,真的气的能死过去又活过来! 蔡瑁冷笑道:“吕布昔年还是董贼义子,如今倒是站在粪堆上骂起人来!骂人之前,也要问一问,自身的屁股干不干净!我蔡氏人,就算略有私心,也总好过那三姓家奴,背信弃义!还有你,自恃有才,却甘心侍那吕贼,道貌岸然的替他骂起我与董卓来,难道忘了他曾是事贼如父之人吗?!” “为了那徐州,当真是如犬马一样如此卖力,若你不是狗贼,谁是狗贼?!”蔡瑁半点不客气,可是把吕布的老底都给揭穿了,然后不客气的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吕布三易其主,如今汝,也在西凉与徐州之间,莫非也要学那吕布之事乎?!敢问你,三心二意,到底效忠于何人!?” 庞统眯着眼睛看着他,发现这蔡瑁其实也不笨,而且说话也十人尖锐,有魄力,哪怕到了这种境地了,也依旧有着多年们于上位者的威严和理智,思维方式,也并没有丢脸。而行事,也确实是有魄力的多。至少是敢留下来一心与将士们共生死,失败以后,也敢于一心求死的人。 若说这个人没骨气,那真的是瞎说。蔡瑁的确是私心重,重到把荆州视为己有,而也因为权欲心重,所以排挤与自己不同心的人,铲除异己,在荆州十分揽权。 然而,他也是有长处的,带兵能力是不用说了,到底是士族豪门出身,在水军一事上,真的无与伦比的强。至于做人行事方面,也是有长处的,就算遇了败,他到了此时此刻伤心欲绝,狼狈如落汤鸡的时候,也在拼命的维护着自己的骄傲,为此,不惧怕会有折磨,以及死亡。他显得攻击性极强。 庞统一时都乐了,笑道:“……很少有人能与我吵架,到平手的地步。你算一个!” 说的好像他很荣幸似的。 蔡瑁听说过这个人,在徐州就是人人都不愿意沾手的狗屎。他们根本就不是吵不过他,而是不乐意与他吵吧。 蔡瑁本来愤慨不已的心情,见他还能笑嘻嘻的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特别的无语。这心里一争高下的心,突然就淡了不少! “也好,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人,然而不完美的人,到了适合的人手里,未必不能被人所容。”庞统道:“我会送你去徐州,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蔡瑁冷笑道:“事于三姓家奴,生不如死。杀了我吧!” “还挺有骨气啊……”庞统乐了,道:“你现在不理智,待你想清楚了再说不迟。” 蔡瑁冷笑,以为他会回心转意不成,不可能,永远不可能! “那等上为贼,下不肖,藏污纳垢之处,瑁岂能去!?”蔡瑁冷笑道:“杀了我,把我的首级带去。我还更敬重你!” “何必说这种气话?!”庞统看他十分抗拒,道:“正因吕布的不完美,才能容纳不完美的我们。若去旁处,你以为,你能加官进爵,坐拥荆州?!” 庞统看他闭上眼睛,道:“就算不是落入徐州之手,你以为你能坐得稳荆州?!刘景升老矣,若仙逝,荆州风雨飘摇,那是众兵必争之地,若落入刘备,或江东,或是曹操,袁绍手中,你以为你能有更好的下场?!若是他们,必杀你,除蔡氏一族,将整个地方势力连根拔起,然后任用信得过的人,荆州便定矣。而你,坐不稳荆州,便是降,是兵败,或是输,只有死一个下场。你在荆州扎根太深,没有人能容得下你!” 他见蔡瑁脸色更难看了,继续道:“这一次,你的实力,你也看到了,抵不过区区数千人。他日,就算不是徐州人马来,而是被旁的势力所攻破,以你这样的实力,能守几时?!就算率众而降,你以为,你就能活下去了?!” 蔡瑁鼻子一酸,哪里会想不明白,眼睛红着不说话。 “以往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庞统道。 “如今我为鱼肉,你为刀俎,你自然说什么都行!”蔡瑁俨然不屑一顾。 这种刚败的心情,庞统也是能理解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奚落一番,然后再讲道理与形势。然而,人要是能够脱离私心,完全只顾形势,这世间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了。 但俨然现在这个当下,并不是一个说清楚道理的好时机。庞统挑错了时候,反而引的蔡瑁更加反感。他只觉得徐州以势压人,而庞统耀武扬威!心里反而更加不屑一顾,甚至更加反感与愤慨。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时机不对,道理再明白,也抵不过心里的那种反应线。 显然,蔡瑁现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是劝降他的时候。 他依旧沉浸在失败中,没有回过神来呢,而绝望与愤怒,尽在他的心里沉淀,痛苦但却极为清醒。 而形势这件事本身,就是需要时间去理清的。 庞统叹了一声,他是想保住这个人一条命的,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虽然毛病也多,但真的是个有才能的人。虽然私心过重,在荆州的威望与权势也过甚了,但毕竟盘锯地方多年,这样的事也是常事。 而徐州若是能将此人纳入麾下,以后,多少能用到极处。 可是,若是世间的事情真的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蔡瑁这个人,若是肯轻意低头,他就不是骄纵于荆州多年的蔡瑁。 而就算将来真的肯低头,这个人用起来麻烦,防起来也麻烦,他有多少忠心,不知道,就算有,把他放在哪儿?!不放荆州浪费,因为他带水军的能力很强。若放荆州呢,必还会再拥兵自重,一切所为,在荆州都白费了。这样的人,就算一开始不杀他,他必然还会再反叛,还是只有死的下场。 除非蔡瑁与刘氏人肯低头,但显然,这就是个隐患。 一般人,必会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彻底的消除掉蔡氏人的影响,荆州才能稳。 所以这件事情,庞统觉得,挺难的。 也许将来吕娴有办法解决吧! 因为蔡瑁这个人不用可惜,用了又不能太深信,必须要有约束,要管得住,而用又不能用时,就只能杀了。 杀了,却又十分可惜。 徐州缺能率水师的将才。在江上这一块,徐州是空白的。 就像一根大棒骨,不吃吧,特别可惜,吃吧,又没啥滋味,还可能磕了牙。这个人,真与曹操的鸡肋有异曲同工之不舍和郁闷了。 天色渐渐的亮了,庞统回了帐中,心情挺好的。想一想此番的功绩,这心里还挺自满与得意。 疲倦很久,便安排好轮值事宜,一面遣人与吕青送情报,一面准备休息了。 雨雪天气后,还是有霜冰,清晨很冷。 庞统刚睡醒,不一会儿,却被吵醒。 是郭娘子和马超的信同时到了! 庞统看完斥侯的信,听了他的情报以后,大惊失色,道:“什么?!水淹望坡!?” “正是!”斥侯一脸菜色,想是赶的紧了,又经历过水淹之事,那形容真的特别难看,道:“将军一心求胜,不料被刘备兵马引入望坡,中了诸葛亮的计,损失人马过半……” 庞统听的腾的站了起来,十分激动,头脑发晕,一时间失言大骂道:“……这个马超,我之前就告诉过他,穷寇莫追!对诸葛亮一定要小心,可他偏不,他如此轻敌,现在,损失如此,当真是血一般的教训。” 诸将也是急的喜色全不见了,得意之色全无,本来他们还准备庆祝的,现在一听这个,都急的跳了脚,道:“……损失过半?!死了多少人?!” 斥侯道:“死有几百余,重伤轻伤者也有一半,马匹全损,辎重全失……” 西凉诸将听这个急的要蹦起来,怒道:“区区刘备,焉敢如此?!如此不共戴天之仇,如何能不报?!” 说罢便抱拳催庞统道:“军师,此间事已了,我西凉少将军急需支援,还请速回吧!” 庞统道:“稍安勿躁!” 他先将马超和郭娘子的信给看完了。 “要去汉中。”庞统沉吟道:“这也是好计!看样子,孟起这是打算与刘备死磕啊。” “军师……”诸将急的不行,道:“军师,快拔营起寨去吧。” “我自是要去,孟起性情莽急,孔明更是奇计百出,若我无在,他还数不尽的亏要吃。”庞统恨铁不成钢的道:“若非他自负,也不至于遭于此败,真是悔也恨也!” 很多西凉诸将听了噩耗,当真是眼泪直流的。他们本来就是西凉人,这其中不乏有兄弟者,听闻此消息,哪一个不心痛?! 他们知道庞统利害,也见识了他的奇计,如今全指着他,隐隐的就是觉得马超没有军师在身边,真的不行。 本来军师在,都好好的,结果一分开,就遭此大难。一时哀泣不已。俱都心悲。 这心里多少也影响了军心,慌乱之中,也有一些怨庞统的情绪,怨他只顾追击蔡瑁,忽略了西凉的兵马,也有些怨马超的情绪,若不是他死追不休,自负独断,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本来也只是助徐州一助,他们只想过义气,得些好处,但万没料到,会遭到如此损失啊! 谁能承受! 整个军心都有些乱糟糟的了。可见这件事,对人的心理影响有多深了! 他们又急问马超现状。 斥侯道:“郭将军救之才尽量保住了半数人马,如今更借了一千人马与粮草与将军,言要他不要再继续追,只在原地等候军师带人返回汇合。郭将军已经在赶来襄阳的路上,不日便至!” 众人听了,这才心里好受一些。 庞统看完郭娘子的信,信中催他速速与马超汇合要紧,庞统看完叹了一口气,将信交与诸将遍观,道:“传令!即刻拔营起寨,三日内,必赶回与将军汇合!” 诸将道:“是!” 出了这样的事,心中虽慌乱,但也很快镇定下来,马上拔营起寨往回赶了。 隐隐的通过这件事也明白了一件事。 马超若想在中原这边闯出事业来,没有庞统真的不行! 就算他们西凉人兵强马壮,也依旧抵不过中原智师的诡计多端。这一败,谁能预料到?!全都大吃一惊。惊过以后便是震慑与当头棒喝般的清醒。 正文 第754章 阶下囚与座上宾 他们心中的骄傲尽去,存下来的是后怕和敬畏。 因为这里的战术与西凉的马对冲战十分不同。在西凉,就是实力取胜,作战方式也较为粗野,就是马战拼杀,可是这里,当真是计多出也。 变化无穷,无法被攻破的兵阵,防不防胜的水攻,能烧的石头所形成的火海,能逼的人完全无有求生之门…… 西凉人憎恨诸葛亮的同时,心里同样也升起了很多的提防和害怕。 都说中原有智者,他们不会骑马,却偏偏能智胜千里,空口夺城,他们不会用箭,却偏偏能赢得战争,不费吹灰之力…… 他们已经用血的教训明白了这一件事,上兵伐谋,光骑马射箭厉害是没用的!主宰不了中原。也未必能打赢所有的仗。 败,输这件事是十分残酷的。他们看到了蔡瑁的一败涂地,死伤无存,原本也没多大的感觉,更多的是骄傲,因为他们是胜的一方。 可是,当马超也败了的时候,听到伤亡,他们突然就意识到了,赢是高兴的事,不输则已,一输也不亚于蔡瑁之败啊。 如此惨烈。 没有智者辅助真的不行! 因此心里对庞统反而更敬畏了!到了此刻,心里也真正的服了! 风呼呼的吹,吹响着旗,那冷风刮过所有人的心里,将刚刚的喜悦刮的一点不剩。 来不及与吕青作交接了,因此是带着战俘和降卒一并离开的,这速度自然快不到哪里去! 西凉人本来都是暴脾气,自己是骑着马的,见降卒走的不快,便要来鞭打催促,十分暴躁! 庞统见之,便道:“如今已经不方便带他们,放他们在原地即可!” 西凉诸将听了不干,这种事,他们没干过,便道:“辛苦降来的卒,反而这般放了?!岂不是白累一场!与其如此,不如杀之原地!” 庞统怒道:“你们是野蛮人吗,除了杀人,还有别的想头没有?!若杀降卒,是忤天之行,马超以后都休想能够取信于人!” 诸将听了不语,虽然还是有点不甘心,但还是听进去了。 若是之前,肯定不服,说不定就先杀了再报给庞统了。就是先斩后奏,但现在他们没有! 因此听了话,骂咧着荆州降卒一句,道:“便宜你们了,滚吧!” 降卒们十分蒙,他们昨晚降了以后,人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后来有热汤一喝,吃了半个饼子,虽是冷的,也活过来了。今天见如此,以为必死无疑,不料这些野蛮人,竟要放了他们?! 还没反应过来呢,见西凉兵马继续加速前行,忙下意识的追上来,道:“……放了蔡将军!” 西凉诸将听了大怒,想也不想赶回来就鞭了几人,道:“能放你们便是不错,还敢得寸进尺!再敢跟来,一并斩首!” 野蛮人不讲道理,劈头盖脸的打的几个在地上打滚,直到他们都被逼着停了步子,这才骂骂咧咧的走了,道:“……若是要赶路,哪里肯放过你们这些牛马……” 带回去就是俘,是可以卖钱的。西凉人最擅虏人了。这个时代,还很野蛮,人也是劳动力之一,是可以买卖的那种劳动力。 这是生产力和文明程度决定的。文明在这个进程,很多事阻止不了。 而这个时代,能作劳动力的,不管是从军还是为奴,都有活路,而失去了劳动能力的,只有被杀死的命运了。一个已经失去秩序的时代,运转之中容不下这样弱小的人…… 人渐渐远去了,荆州降卒见不放回蔡瑁,坐原地枯坐着哭了起来。风萧萧的,显得他们的影子特别的渺小。 庞统见他们回来,还是气不顺,坐在马车上,道:“来了中原就要守中原最基本的礼节……杀降卒最为不祥。今次杀降卒,将来征战,谁肯降?!难道每一仗都只能靠硬打吗?!西凉是有多强,能够每次都用人命去死攻?!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谋。这是第一次,再有下回敢杀降卒,我摘了他的脑袋!给我记住了!” 庞统见马超败了,心里正气不顺呢,说话语气自然不怎么中听! 诸将听了,心中闷闷不乐,但也不敢反驳。 若是庞统刚至西凉军中时,他要是这样发令,还真没人把他当回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是军令。是庞统绝对有权威的军令。 不想听也得听啊。不想服也得服。哪怕根本不懂为啥不能杀降卒,现在也听进去了,反正不能杀降卒! 庞统很郁闷,他真的发现了,这些西凉诸将,真的跟马超一个德性,很难讲得清道理,讲道理比杀人还难!所以现在庞统也是摸出线索来了,就是别妄想能与西凉诸将沟通着讲道理。只要发布军令,让他们遵守就行了。 慢慢来吧,以后就把他们的服从性训练出来的,虽不敢妄想能与徐州兵一样令行禁止,但多少要训出最基本的样子来。 尤其是兵阵,这个就更需要时间去训练了。 不然以马超这个德性,放纵着他这么打法,早晚把人精锐实力给消耗光了。 一想到这么多良马全折损了,庞统就痛的不能呼吸了。那些死了的人,都是西凉最精锐的人啊。 就这么没了! 一个精英,可以抵十个,甚至上百个普通兵卒,而现在就损失了这么多。 庞统是真的喘不匀这口气,心里特别的憋屈。 几百人,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可以组成多少小队,甚至都可以完成一次夺城镇之战了。 而现在,说没就没了…… 庞统坐在车上,脸色难看,捂着心口。他觉得他恨不得要捶一顿马超。早晚要被这个人给气死,半点都不夸张。 西凉兵突然如此急行,为俘的魏延,蔡瑁就很诧异。他们坐在颠的要死的车上,看着这行军速度,以及这方向,心里猜疑不已。 甘宁看这变故也明白,怕是出事了。 但他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吕介与他被关在了同一个车里。并且吕介重伤昏迷,一直未醒。甘宁的心思全在他的身上,心中焦急万分,对于这转变的行程,他便没有多少留意了。 虽然与野蛮的西凉人要了伤药敷了,可是吕介伤势很重,一直昏睡不醒。甘宁心里像胀住了似的,十分伤感。 一路疾行,很快天又黑了,西凉兵马几乎都没休息,实在支持不住了,便扎下大营来休息。 直到此时,吕介才悠悠醒转,他身上疮伤很重,一醒,喉中就吐出一口腥甜血味来。眼前也有点模糊,看到眼前的人是甘宁,还怔了一下,也回过神来了! 甘宁也很狼狈,因为是俘,也没有降,因此一直是当犯囚关着呢。满身上下也不可能整洁到哪里去,已经去了兵器和铠甲,但打结的衣服上,都是干涸的血迹,也就是说,在当初被擒的时候,他就一直未换衣服。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甘宁是被擒的,而不是投降的。 吕介此时一想,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掩住心绪,依旧不敢信,依旧怀疑对方是故意如此来麻痹他,劝降他,因此道:“……你是来劝我投降的吗?!” 甘宁叹了一声,知道他不信自己,也没解释。 吕介见他不言,道:“你真的没有降?!当初,是我误解你了?!” 吕介心中一酸,懊悔不已,道:“……果然是我之错。失了你,才遭致大败,将军营中无人可用,以至于此……这全是介之错!” 甘宁道:“天意弄人,岂能怪你,若要怪,只怪天意如此吧。我等,都是被他们耍的团团转。若非他们有意为之,也不至于相互生疑……” 所以败势如此,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己营中战将都不能相互信任,不败谁败。 吕介见他意兴阑珊,道:“……你不问问蔡将军如何了吗?!” 甘宁不语。 吕介心中一寒,已是料到,怕是主与将之间的情份尽了。 吕介不甘心的拉住他道:“……想一想旧主之谊,你也是在荆州长久之人,岂能因一误会而离心?!先前误会,将来,必能解释清楚,大丈夫,何必对一小事耿耿于怀?!” 甘宁感受到了他紧张的心情,便道:“并非介怀。” 可是其它的却是不肯说。 吕介的心就凉了半截,道:“……原来如此,你虽未降,终究已有降意!” 甘宁也不辩解,只道:“我本是水匪,三心二意,也是寻常之事。”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自讽,还是在讽刺蔡瑁。就算是自污或赌气的话,也终究是荆州辜负了他。是荆州理亏在先。 吕介哑口无言,良久不在这件事上纠扯,道:“可知蔡将军何在?!” “昨夜听到动静,应是被擒了,日间行在路上时,西凉兵马嫌降卒脚程慢,弃在了路上,没有带,急行返回,不知何故。”甘宁道。 吕介冷笑一声,道:“是老巢被端了吧?!如此急进,后防必弱,被人包了,也不奇怪。” 甘宁并不多言。 吕介只是觉得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便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一想也未免有些意兴阑珊,甘宁怕是心冷了,另有他志了! 这种事,当真是强求不得。终究是荆州先负了他。 他再想另择主,也无可厚非,他就算想谴责,也没这个资格。一想便悻悻的闭了嘴。只是心中甚是担忧蔡瑁的状况,如今这种情况,还能有离开的机会吗?! 恐怕是难了吧! 何以至此啊! 有后勤兵进来送吃的,见吕介醒了,便要上来将他捆住。 甘宁拦住道:“他有伤有身,岂可束缚,若重伤失血,如何回天?!” 那兵士本来很不耐烦,但见甘宁说话,也就作罢。因为先前庞统说过,要对这个人客气一点,不要缚住。 想了想,见吕介伤重,也没有什么能力溜走,便嘀咕了一声方言,然后走了! 吕介却有话要问,想要拉那人却没能拉得住,不甘心的道:“……蔡将军何在?!” 人家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吕介喘着气,看着眼前的吃食,不禁一愕,自己面前是稀汤,烤焦了的饼,而甘宁面前是有肉的,一时便怒气上头,道:“……他们待兴霸倒是极好!本缚为囚,却几乎待为座上宾!” 甘宁默然,然后丧失了所有说话的兴趣,只是将肉縻端到了吕介面前道:“吃点补充体力吧!” 吕介见他完全不怒,也没有解释之意,更是怒愤不堪,抬起手就将碗给拂开了。那肉粥洒在地上,盘子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打了几转,扣在地上不动了。 吕介仿佛用干了所有的力气,倒下来躺着不动了,若不是胸腔还在起伏,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甘宁看着洒在地上因为天气冷而变的没有温度而脏乱的肉粥。突然抿唇讽笑了一下。 他与荆州之间的关系就像这肉粥,食之可耻,不食而浪费。 可食可不食,可不就是这样的实质?! 这碗粥就是他与荆州的关系。 甘宁也谈不上什么愤怒不愤怒,因为他这一刻,十分没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楚。因为他知道,所以对荆州的热血,热情,失望,愤怒,都终究不是他心里所拥有的。这些全没了! 甘宁见他无事,便退到了一边,靠着闭眼睛休息,一声也没吭。 庞统是个有点计策,却也有点攻于心计的人。 他知道为什么要把吕介与他关在一起。更知道,只是一碗肉粥,就向他展示了一条不可弥合的裂痕的心计。 堂堂正正,又阴暗至极的阳谋! 这就是无法弥补的割裂! 这就是庞统向他展示的,看,我不需要费力向你招揽,荆州集团就将你往外推。一碗粥而已,一颗忠心而已,就算你有一千张嘴,剖开心,宁死而证明着你的忠心,他们也不肯信你。胜时不信,如今大败都已作俘,也依旧不信你。这就是你与荆州的问题。 有时候,现实,比语言更有张力。 甘宁苍白的脸有一种遇主不淑的尴尬。 都为囚了,第一步怀疑的是自己另有所图。这就是庞统没有说出口,而什么都展示出来的一切。残忍又直接! 正文 第755章 经验不足吕青疑 甘宁觉得一切都很可笑。包括自己的坚持! 在这么一个时刻,仿佛有什么缚住自己的东西,挣开了,炸裂的像一场雪崩。在他心里轰然倒塌。又悄无声息,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庞统此人,玩弄人心至此,而他却恨不起来。因为,这不是庞统的错! 两人再无交流。 除了彼此沉默,也没什么要再说的了! 吕青接到庞统的信时,原本还挺高兴,见他破了吕介,擒了蔡瑁,心里就十分高兴,正寻思着怎么攻蒯越的军心,然后一举而破援兵,哪知道没高兴上半天,第二封信又来了。 看到这一封信,他才真的大吃一惊。 信中说了马超被水淹遇大败,如今已唤他回去,他正在回去的路上,然后叮嘱吕青不要泄露军情,继续盯着蒯越,等郭娘子的大军到,郭娘子的大军就在后了! 然后又说,倘若力不敌蒯越,可先撤,在无援的情况之下,可暂避锋芒。 吕青见信,心中便是一沉。 马超有此败,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幸而有师父在,否则马超不得折在这里?!全军覆没?!若是马超出了什么事,徐州与西凉之间就成死仇了,只会让天下的情势更加复杂。倘若马腾倒戈相向,与曹,或袁联盟,徐州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这么一想,吕青就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后怕! 这种时候,是绝不能出任何意外的。 吕青便忙铺平纸,然后与庞统写信,叫他快去与马超汇合,信中颇有要庞统保他,维护马超之意。叫他不必担心这边的事宜,他会盯着蒯越,等师父的兵马到,他就与师父去继续赶往襄阳!然后叫庞统不必担心这里,一心顾好马超要紧。 二人心中都知道,马超的重要性。 他身后站着半个西凉,他这个人,就是战略之一。若是真出了事,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这一次,吕青与庞统心里都有点明白,到底这一次大战,太过急攻了,也真的急过了头了。差一点忘了真正的大事。 若是马超有什么闪失,这一次无论怎么破了蔡瑁,都得不偿失了! 荆州与襄阳,是可以通过征战而获得,这是或迟或早的事情。 但是马超,他太强了,强到他们忽略了他也有败的可能,以至于为了追逐胜利而差一点忽略了真正不可失的人。 吕青是真的一阵后怕,想一想,也颇为羞愧。到底是年少轻狂,太过得意,差一点得意忘形了! 然后将信发出,一面又派出斥侯去探郭娘子来的路线,准备接应合兵。 吕青是一心一意的打算按兵不动,麻痹敌军。 然而蒯越也是机敏过人的人,哪怕此时处于弱势,看到吕青不再进攻,而是按兵不动之时,他就有点觉得古怪和诡异了。 他并不敢多笃定,因为他怕这是对方释放出来的误会信号,想要误导他。 为了求谨慎,却是派出斥侯出去打探,这一打探,便打探出了两件事情,第一,蔡瑁被破,已被擒,第二,庞统从降龙坡撤了,却不知所踪,按理说,应当与吕青汇合,然后全力与他交战。 按行程,一日功夫,足以能够汇合,可是,却没有庞统过来。 蒯越在担忧蔡瑁生死的同时,同样的也敏锐的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吕青按兵不动,突然从进攻转为静守,这本身就很不对劲,再加上得到的情报,他便猜测,必是马超出了什么事。否则不至于此。应是刘备那里有什么变故,不然不至于激的庞统如此急的就走了。 蒯越知道,不能错过时机,一旦错过,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做什么了。 然而,吕青盯的很紧,想要撤兵去追庞统,必定会被吕青给缠上。这是个问题。 如今蒯越也知道,就算追去了庞统那里,也未必能夺得回蔡瑁。他的兵力如今做不到这样的事情。西凉兵马也不是吃素的。 可是,兵道不行,只能用死士了。 死士人不能多,越少越好,成则成,不成便再也不可能再夺得回蔡瑁了。而人越少,越能让对方轻忽大意,反而越可能行事。 蒯越心砰砰直跳,现在就是赶一个时间差。 而怎么派出这样的人,就需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否则恐怕是做不到的! 蒯越在心里琢磨一通,喃喃道:“暗走不如明走,也许可以险中取胜……” 他当下不再迟疑,寻了几十来个死士来,道:“今晚我要偷袭吕青的大营,你们跟着我混在其中,在战最乱之时,分开从此处离开,甩开徐州兵的眼线,然后立即往巴蜀方向去,一路跟随西凉兵马的踪迹,避着人群,若是能混入其中,救出将军,便是大功一件!切记,一路要仔细追寻,庞统必往那处去。能不能救出将军得生路,全在你们身上了!此是奇袭之计,却也是救人为最重要的任务,可记下了!” “遵令。”领了命,下去整装待发。 蒯越几乎是迫不及待,又不动声色的忍着,在他焦急不安的等待中,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等天黑尽了。 蒯越几乎是没有预告的带着人突袭吕青扎下的大营。 吕青虽有所备,但没有料到他们真的敢来袭击,当下便匆匆的带着人应战,两方杀的不可开交。 吕青心中隐隐似有所感,对方如此猛烈的攻击之下,肯定隐藏着别的什么?! 可是当下却顾不上多想,一面退敌,一面撤营地,战至半夜,才双方鸣金收兵。 蒯越退回去了,吕青呢,退营十里下寨,重新扎营,然后出来带着人观察蒯越营的动静,眉头紧锁。 “将军,可是有何不妥?!”诸小将问他。 吕青道:“他毫无预兆的攻击,青以为他们是为了撤营,或是离开此处境而为战,不料,战毕,却又撤回去了,这不古怪吗?!” 诸小将一想也是,道:“莫非他们还不知晓蔡瑁已败的消息?!” “必已知悉,既知晓,还要来硬拼,这更古怪,我若是他,此时当先撤,而不是继续僵持。”吕青道:“若不知晓,既已战平,何不趁势往降龙坡赶?!” “不好!必是暗渡陈仓之计!”吕青此时一深想,也反应过来了,道:“他必暗行兵去追西凉兵了!速速,派人去拦截他的兵马,遇之必杀!” “是!”有一小将自请缨道:“将军勿忧,末将前去拦截!” “分二百人去,速速!”吕青道。 那小将应声,领了军令,匆匆的带着人去了。 “斥侯何在?!”吕青见斥侯营有人出列,忙道:“送信去与庞军师,令他防备,勿失蔡瑁!若半路遇到郭将军,与之交接蔡瑁,转移到郭将军手中,以策万全!” 斥侯忙去了! 吕青心中暗暗焦急,道:“……若是师父接到了蔡瑁,必不有失。我就放心了。西凉兵中多是粗人,行事粗糙,万一,那就真的冤极了……” “将军勿忧,就算有失,那蔡瑁逃出来了,也必经此处,有我军守着,他回不去襄阳的……”诸小将道。 吕青却并不乐观,因为蒯越虽处劣势,但是实力还是有的。 因为庞统,他才能多出奇计。而现在,吕青自认自己计不如庞统,若是乱动,可能反而被蒯越所埋伏。 所以吕青每一行步都万分小心,谨慎,宁愿多加巡守,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一心的等援兵来。 蒯越见吕青退了营扎寨,依旧按兵不动,反而更严了,道:“他必在等援兵至。” “如何是好?!我军若现在不趁机撤,后面想撤都难了……”身边文士皆劝道。 “若现在撤,蔡将军何人接应?!”蒯越是真的进退不得。 若按军事,此时应该且战且退了。 可是现在就算蔡瑁已经一败涂地了,他也不能真的舍了蔡瑁不管。也许这在众文武眼中是很傻的事情吧。 而显然,众人归心似箭,根本已经没什么战意了。 蔡瑁都被擒了,他们要考虑的是整体的荆州之事,之务,而不再只是蔡瑁,为蔡瑁解困解围! 因此,便劝道:“若不能保全我军,而至再覆没,将何以援应蔡将军?!大人,此时之机,不撤不妥啊!” “不如且战且退,一面设下埋伏,准备接应蔡将军便是,若蔡将军能回,也许还能接应回,布下疑计,想要骗过吕青,是有机会的,如今庞统不在,他一人之智未必能赢过我等所有人之智。若是有什么意外……”众人硬着头皮道:“这些人也能保存而至荆州,也能稍作应对,哪怕是重整旗鼓,也可谈报仇之事。如此意气用事在此事,于事何益?!” 蒯越闭着眼睛,人心意如此,恐怕……军心也是如此了。 蔡瑁被擒之事,让他们吓坏了吧,也惊到了吧。 已生退心的军心,不撤真的不行了。 众人见蒯越不甘不愿,似乎还在做着挣扎,便都跪下请示道:“……非我等惜身不甘赴死也,若能有功,或是能救回蔡将军,这一身,虽死也甘,然而,若是不能,空陪进去更多的人命,荆州就真的空虚了啊……大人,还请大人为蔡夫人与公子想一想……” 有文士更是劝道:“……蔡将军便是不能回,待回了荆州,尚可铺以外交之事赎回便是……先前之议,也不是不作数了!只要徐州肯谈,一切尚可挽回。而兵事,则是一切尊严的保障,是最后的根基。根基在,则还有谈判的可能,若是根基白白的折损了,荆州还能有翻身再谈的机会吗?!大人明鉴……事不宜迟,对方无援之时,正是最佳的撤退时机!大人!军心如此,切勿违背!” 蒯越眼睛红着,抖了一下唇,良久,一一从他们殷切的脸上扫过,他们脸上没有贪生怕死,也没有逃跑的怯懦,有的只是最理智的保存实力的选择。 他没有办法指责他们不忠,因为他们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力气。 这个时候,不能再叫人心离散了。 这点后军,是蔡瑁带出来的最后的兵力,若是真的出事,就真的是全军覆没了! 蒯越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道:“……从明早起,后军押后,按顺序撤退,令全军上下,不得乱兵而行,违者斩!我军是撤退,不是逃跑求生!记住了!” “是!”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时散帐,匆匆的去安排了。 当夜就安排起来,天一明,立即就拔营起寨,有秩序的开始撤退,速度并不快。 吕青立即就得到情报了,斥侯说他们有异动,他便忙带人去查看,见对方要撤兵,也是吃了一惊。 “将军!要进攻吗?!”诸小将问吕青,语气之中有点焦急,生怕对方跑了似的! 吕青沉吟了一会,观察了一会,道:“全员起营,紧随其后,坠十里紧跟着!” 诸将应了,忙回营下令,然后拔营,保持着一样的速度,紧紧的坠着十里紧跟着。 吕青眉头紧锁,心中十分狐疑。他有点怀疑这蒯越有什么别的打算是他没有想到的。因为他就是不自信,因为自己经验少。所以就十分焦急。 因此,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但也不敢跟丢了,一直戒备着。既不攻击,也防守着对方可能的攻击。 “这蒯越,是在想什么呢?!他不想接应蔡瑁了吗?!准备回襄阳防守了,还是要回荆州去?!”吕青道。 “恐怕是怕接回蔡瑁无恙,想要甩开我军……”诸小将却是好战的,急切的想要请战,道:“将军,此时若击其后,必能得胜。” “不可,”吕青道:“我军兵力不够,拦不住他们。若是师父到了,便能包抄。” “此时若包抄,胡乱交战,他们舍弃一些,保住主力而逃脱,我们反而中计,被他们得逞了,”吕青道:“焉知他们没有弃卒保帅之计?!若是叫他们后军缠住,叫主力跑了,要悔死。” “将军是怕他们行断尾求生之计?!”小将道。 正文 第756章 调虎离山刺客行 吕青点点头道:“势已至此,这是可能的,并且很常见的作战手法,不得不防!” 诸将听了,也很蛋疼。毕竟现在这点兵力,没有庞统回防,或是有援后之计,真的未必能拦得住所有人! 所以吕青是真的很瞻前顾后。 就算他再强,兵力有限的情况下,能完全的包抄住他们厮杀,他也没有这个把握和实力。说白了,就是蒯越的人虽然菜,也吓破了胆,但是体量是比他这边大的多的。在杀红眼的情况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同归于尽也要绝地反杀! 都说穷寇莫追,就是这个道理,兔子急了还咬人,真把他们逼急了要同归于尽的时候,他们对方的人马把他一包抄,那基本上吕青带着先锋营不死也得脱层皮,谁都讨不了好! 吕青想了想,道:“先跟着吧,不要把他们逼太急了。另外,也要做好准备。谁都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先攻击我军。” 诸将听令,便传令下去了。 能跟不能打,蛋疼。 而蒯越那边也蛋疼,有匹狼一直跟着自己流口水的样子,想打又有所顾忌,怕被它咬伤,自己的行动力就慢了。可是不打,实在碍眼,也实在可恨。蒯越是很想摆脱他的。 只有摆脱他,有些事才好办! 他急令斥侯到处探明吕青的行军路线,跟随的方向以及后勤等。 诸将也是想要摆脱吕青的,就怕在撤退不意之间被他突袭了。但是在战与不战之间摆脱不定,便问蒯越道:“大人可准备退敌?!” “不急,先稳步撤退,看情况再说。”蒯越心中自有打算,却没有把话说破。留了很大的活动的口子。众人也是心思难料,此时此刻,越是人心散乱的时候,越是不能深信身边的人。到这个时候,连身边的人都未必能深信了,因为经不起一丁点的内隙而导致兵败!这就是荆州兵的处境。 越胜,越赢,反而人心会有信心而聚集,相反,若是败,或崩时,人心就注定也会散乱,在这种情况之下,蒯越不得不留一手。因为他不止是想要保住后军的实力,还想要把蔡瑁给营救回来,虽然希望渺茫,可他并不想放弃! 而此时刺客们已经绕过了吕青追来的追兵,火速的加速然后就汇合在一块。 他们行动很迅速,已经跟上了庞统的军队的动静。 庞统行军挺快的,目的就在于能早些赶回去见马超。 死士们商量了一下,道:“必须要尽快行动,没有时间再盯了!再跟下去,必被对方斥候所察觉,一旦看出咱们来过的蛛丝马迹,必有防备,再行动必然困难重重。加上那吕青的追兵在后跟着,若是错过时间,只会被动而被两面夹击。” 诸人也都执着短剑,点头认同! 事出紧急,根本就没有办法多做精密布署。这种事就是一个字,快! 这种极限的情况之下,若要求稳,就是死脑筋了。这种极限的军令之下,就从来没有万无一失。 成则能顺利逃脱,败则身死而亡,如此而已! “今夜行动,他们必要寻地扎营,”死士头领道:“分为三小分队,一队去点火,引去他们的注意力,一队则去侵扰他们的后勤,去烧粮草,如此对方必以为咱们的目的在于粮草。我为先,带着三分队,去营救将军!三队需全力配合!此次,需将生死置之度外,以报荆州,以报将军!” 众人郑重点首,表示明白。死士都是暗处的人,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他们一般都很少会开口说话,听到了命令,也只是听令行事,点头而已。这种存在,如同影子,却完全与士兵不同。士兵听到军令会大力附和而听令,可是死士,只知道听从,而无主见。 他们也不需要被有主见,从训练之日起,除了特殊的信兵以及首领,一般都很少有说话的机会。 兵士们是活在阳光下的人,就算流血牺牲,也是有名有姓,有光明有荣誉。可是他们是生活在阴影处的人,就算流血牺牲,也要毁去形迹,生怕别人记住他们的脸或是名字以及来处。 古人培养死士一般从孩童起就开始培养了,笼络以酒肉美女,麻痹其意志,不让其见外面的很多东西,与其说他们成长起来是个人,倒不如说是个机器,没有多少感情,只知道执行命令的工具和兵器。 一般而言是很少动用死士的,因为这并非正道。用暗刺这一种行为,本身就很不光彩。 再则便是死士的作用其实未必见得很大,比情报机构的蜇伏之人其实用处少的多。存在也是见不得光的。 所以训练的时候,十分残酷与冷酷,因不接触外部环境,培养出来最后损耗其实也挺大,再加上有些天赋真的就是天生,毫无道理,在庸才之中能训练出天才来,哪个又舍得只当一次的兵器来用呢,多数这样的,都提拔到军中去效力了。所以死士是存在,但是人数少,精锐,轻易不出,一出手是以达到目的为目标,不惜以死为代价!因为他们本身就代价。 况且就算是庸才,多数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训练,战力也是很强的。并且还十分隐蔽。正规军遇到他们也未必好对付。尤其是在夜间! 西凉兵马扎下大营就吃了晚饭,没有人有心情说笑,或是喝酒开玩笑了,多数都是忧心忡忡,神情疲倦,打算休息一晚,养精蓄锐后,明天继续出发,他们早没有了什么打劫,抢掠一番襄阳的意思了,只有归心似箭的急躁心情。此时此刻,他们只恨不得长上翅膀,回去马超身边,去支援自己的兄弟将士们。 所以,自来这里以后,西凉兵马是少见的如此安静。吃完就轮流值守的睡觉。抓紧时间的休息。 深夜,突然冒出来的熊熊火光把西凉守兵吓了一大跳,他们立即拎了锣鼓剧烈的敲了起来,喊道:“……火攻!有敌袭!” 马儿也累了,刚吃了睡,一惊起就马嘶鸣起来,乱糟糟的,西凉兵也是,都从草上滚出帐来,急的穿铠甲到处找兵器,穿鞋子一面大喊大叫,道:“……敌人在哪儿呢?!老子去灭了他!” 一时之间,营地之中全乱了套。 庞统也被惊醒了,他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赶紧出帐,冷风吹的他贼冷,他一看眼前乱糟糟的西凉兵,完全乱的没了章法的样子,一时之间气的不行了。 见很多人都没列队就到处乱跑的去打敌人,这一种就真的令人无语。 连个章法都没有,这么乱糟糟的,是巴不得不成气候,被敌袭吗?! 庞统气炸了,令亲兵去寻鼓来敲,这是急升帐的军令,然而西凉兵有些跑远了去灭火的,此时此刻哪还能听得见庞统的军令?! 庞统气的简直了,道:“……没个章法!有敌袭,不来请军令,就自乱阵脚,这是要中别人的计了!” 正气的没好处的时候,有斥侯来报道:“……报军师,后勤烧起来了……” “烧了几个仓?!”庞统怒道。 “两个!现下已有人赶去灭火……”斥侯道。 庞统眼皮一跳,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敌袭和粮草,这种声东击西的打法,明显就不是为了攻击他们而来的。这分明是为了趁乱救蔡瑁啊。 庞统道:“俘虏关在何处?!” “与马在一处,在后勤……”斥侯道。 庞统急道:“还有何人在?!速速去看蔡瑁,若见蔡瑁,立即提来,别叫人把他救走了!” 此时都跑出去了,哪里还有多少人在,只有些庞统身边的亲兵,以及两个军尉,此时见庞统脸气的不轻,急的也不行的,便道:“……军师,他们这是虚张声势,为了蔡瑁而来?!” “必是如此!”庞统气急了,道:“只见其声,不见其人,不是虚张声势是什么?!可恨全军上下,见风就是雨,都没长脑子,中了别人的计都不知道!” “军师莫急,末将马上去提来!倘若真有人来救蔡瑁,末将必先斩之蔡瑁首级。还请军师准许!”那军尉道。 事急从权,不授权可能就来不及了! 庞统道:“准,快去!” 当下只有几个人守在庞统身边,其余人数不多的人,全去了后勤。 也是庞统反应快,他们到的时候,正看到黑衣人摸进了各帐到处在找蔡瑁呢。当下已是红了眼,想也不想就杀了过去,两方交手,杀的你死我活,如火如荼。这就是拼刀法和剑法了,西凉兵强悍,刺客久经训练,手法刁钻,两方都有死伤,杀的眼睛都红了…… 两方交手之中,早有人将蔡瑁找了出来,背在身上,披了铠甲就被人掩护着往黑夜中撤退。 西凉兵一见,哪里肯放,两人来来回回的交手,各有死伤。 刺客心知今天必是逃不出去了,掩护着蔡瑁撤退以后,自己却并未退,在主力回来之前,一面与西凉兵交手,一面向主帐靠近。 首领言简道:“……庞统在那,杀了他!为吾主雪耻!” 此令一下,庞统原本也不在众人视线之下的,此时也暴露了。 众刺客像反应了过来似的,反弹的特别厉害,反正已经掩护着蔡瑁离开了,他们留下来断后的人根本就没想过活,而在死之前,若是杀了庞统,对方失了主帅,那基本就是一团乱,哪还能再追击蔡瑁?! 因此全反应了过来,向庞统逼近! 庞统脸色一变,心中有一万句卧糟泥马!还带这样的?!老子又不是马超那厮,你杀我干什么?! 他万万没料到这种时候,还能成为对方的眼中钉,想也不想,被几个人护着掉头抱着脑袋就跑!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时间懊悔什么蔡瑁的事?!是生是死,是逃还是抓回,全顾不上,保自己的命要紧! 庞统是真的没有想到还有这种变故。 泥妹的!本来是大胜,现在还能这样被人抄了老底,这不是耻辱是什么?! 庞统心里真的又惊又怕,又郁闷又胆缩。 偏他从来也没想过自个儿会成为眼中钉,又刚刚起来,就在危险环境的中心地带,身上还穿着的是睡衣呢,连个铠甲都没来得及穿上! 庞统心里此时此刻真的想了很多很多,心情是极度的复杂的,尤其是抱头跑路的时候,那种感觉,像过街的老鼠。 此时此刻,庞统才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清醒的认识,他其实与马超真的算是一类人,都特别识己不清那种,就是毫无自知之明,就喜欢冒险,把自己立于危险之中。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与马超真的都喜欢冒险。这一点,真的是相似极了。 当然,他心情也是极度的复杂,为什么呢?!是因为,庞统此时此刻才有了一丁点自己也是要员的心思。对方不遗余力也要杀掉自己的狠辣与机智,这种感觉,还挺奇怪的。 他甚至有一点沾沾自喜。完全没有那种拉满了仇恨,这是必然结果的反省。 刺客们不走,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已经救出了蔡瑁,然而在撤退之时,是需要掩护的。而掩护,再没有比主动进攻更强有力的掩护了。在他们人手有限的情况之下,是不可能挡得住回援的西凉兵马的,等他们回过神来,掉过头来的时候,他们就算逃了,也可能会被找到抓回来。 所以,这么一刻,他们主动留了下来,这点子人手,想要断后,哪怕死的不能再死,也未必能保得住。更抵挡不了多少时间,但是,看到了庞统就不一样了。 不管是干掉他,还是擒住贼王,那基本就是占据主动,最强有力的防御与真正的断后防守。 刺客们都是心中一喜,不遗余力,发了狠劲一定要宰了庞统! 庞统的心情微妙极了,都不敢回头去看,被人护着就跑,一面跑一面喘气,无奈于体力实在一般,几乎是被西凉亲兵拖着跑的,结果他真的拖后腿那种,跑的不稳,还摔了一跤。爬起来的时候人都傻眼了。又慌又狼狈,跌的狗啃泥,真的特别难看。 好在夜色下也顾不上丑。只知道要跑。 正文 第757章 强将与怂弱军师 西凉亲兵是真的受不了他这速度了,当下二话不说,拦腰就将他扛到了肩上,掉头就跑,一面跑,一面对身边的另一人道:“掩护我!快!速叫回援!不然挡不住了!” 那亲兵仓促应了一声,一面掩护他,以肉身为盾,一面则拿着锣紧急的敲了起来,敲的又急又刺耳,透着凌乱焦灼的慌乱。 对方俨然是死磕,死咬不放,西凉兵不多,在前面抵挡的一员将领受了伤,其它人或死或伤,渐渐的有点失控,堵不住他们的样子,那些刺客也伤的不轻,却依旧毫无退意,像个机器一样死扑过来,一副要与庞统同归于尽的架势! “快跑!”掩护的亲兵中了箭,栽了下来,被赶上的刺客一短剑直接刺中心脏,亲兵却是个硬汉子,就算死了,也是死死的拖住那刺客的腿,抠的死死的! 那人极度狠辣,看他如此,掰不下去,一剑斩下了他的双臂,甚至连双臂都没有拿下来,就死追着要杀庞统。这是不杀了他不罢休的架势了! 说实话,庞统是第一回遇到这一种的,就算是军队打仗,也少见那种不顾一切,不怕死,也要拿下对方首级的狠辣。军队一般都是以取赢为目的,可是这一种就是自杀式的行动啊。 有这么一刻,庞统真的体验了一把当年荆轲刺秦王,秦王的感受。那狼狈的。可是秦王至少不菜,一人之力还能反杀荆轲。 他呢?!他太菜了,给人家一刀砍都不知道怎么挡的那一种。 这滋味着实酸爽。 哪怕他是天下第一士,这么一刻,仿佛所有的雄心壮志可能都要随着这一刀下来而灰飞烟灭了。这心里的志气,在他的人生里,难得的有这么一瞬的丧气。 庞统的眼泪都不争气的下来了,倒也不是难过的,而是被颠的生理的眼泪! 在这么一种情况之下,他真的明白了一点哲理,凡事做事不能做太绝,做的太绝了,真的会被报复的。 可怜他要英年早逝了,他以为必死无疑,必跑不掉了,在这么一刻,都十分后悔没留下遗书……写一写将来他对天下大势的安排啥的。 悔啊,后悔啊……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把蔡瑁给斩首送与蒯越去,都做绝了,就要绝到底! 现在……尼妹的真的得不偿失! 庞统真的郁闷的不要不要的! 有两个死士快赶上来了,眼见举起了刀,就要朝他掷过来,庞统眼睛一闭,根本都不想看! 刀剑入身体的声音既沉闷又疼痛。但扛着他的亲兵不愧是铁骨铮铮的西凉硬汉,硬是没哭叫一声,只是闷哼一声,还是凭着意志力,扛着他继续往前走,只是踉跄了一下。 庞统这一瞬,鼻子一酸,眼泪唰的就下来了,道:“放我下来!你速走,去叫援兵。记得叫马超那王八蛋替我报仇!把蔡瑁老家踏平了!” 亲兵道:“……这话,军师留着自己与少将军说吧。我没死,就不能弃军师而去!” “你若不走,我们都得死!”庞统道。 亲兵啥都不说,继续跑,可是受了伤又能跑多快?! 好不容易寻到一匹马,将庞统推了上去就叫他趴着抱紧,道:“……走!” 铁刃往马屁股上狠狠一扎,那马疼的尖嘶一声,扬起马蹄发了疯一样的跑。庞统脸色发白,却没闭上眼睛,双臂抱紧了马脖子回首去看守在自己身边的亲兵,被赶上来的刺客砍成了肉泥。 眼泪就糊了眼,他还没来得及问问他们的真名叫什么?!只知道西凉兵的名字难记,因为语言方言很多,难记,他以前问过都忘了…… 庞统哭成了狗似的! 说实话,庞统是个聪明人,却也有着聪明人一样的自负,就是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聪明,而别人都是笨蛋。那是一种傲慢,从不会为旁人着想的很多天才的毛病。所以,他的毛病是,赢,是他的功劳,而败,则是他们这些笨蛋不会打仗的缘故! 很多聪明人,都有这样的毛病,只是有些人会掩饰,而不会尖锐而赤裸。但庞统不是,从他行事作风,从以前与人辩论,到军中执掌兵马,都是如此! 再加上,他根深蒂固的觉得铺佐马超极委屈,而执率西凉兵马也一直都有一种疏离感,仿佛自己是局外人,他的内心,真的与西凉人隔着一层的。 春秋上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对西凉人,他也有着这样的傲慢与偏见,尽管都是汉室之臣,可是边族小民,他是不可能完全的信任和交心的。 也因为这份疏离,再加上总觉得迟早要回到徐州去的,以及根深蒂固的偏见,他其实与他们并不亲近。 这些,全在细节之中,庞统一直很委屈,或者说是他这种大才之人,执率这种不听话的兵马,很委屈。也或者说是无法抛却的偏见,他就是觉得率着这样的兵马,去铺佐那个马超,他心里就很不愿,不甘。 这些全表现在细节之中,比如,庞统一直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身边的亲兵,将领们很长很难读的名字,也从来不愿意主动去了解他们的生平,出生,性格,好的坏的……都是冷漠的,只是当兵马用就行了。 偶尔遇到不同意见的时候,他还得腹诽,不愧是边族之人,一点大局都不懂,一点小小的好处就能直了眼…… 他的心里其实很少有认同,至少现在都没有。 可是,这一切,全在眼前被击的粉碎了! 在这么一刻,庞统被西凉亲兵们用了命去保护的时候,他心里的委屈,自负,傲慢……全不见了。 剩下的是偏执,懊悔,还有自责。 他甚至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抽身离外,没有真正的融入过,把自己当成过西凉人,才会被人钻到空子呢?!他如果,用力去约束,训练,令行下达,做到上下一致,是否,就不会有这样的死伤?! 他真的错了吗?!西凉兵真的很强,唯一的缺点就是散慢自由,缺少的就是约束!如果用力练兵,上下划一,军令下达,毫无阻滞,是否就不会有今天的死伤?! 庞统的脸冻僵了,冻僵了也不敢松手,只是抱着马,拼命的跑! 那些刺客追了上来,却没能追得上受了伤发疯跑的狂奔的马,只得作罢。 “西凉兵必速回,追赶我等,分开散去,引去他们的注意力……”首领道:“掩护蔡将军!” 只要引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就来不及找到蔡瑁逃跑的方向,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只要争取到时间,一定能获救! 众刺客也有折损的,剩下的人不多了,闻言也都分了各个方向散去! 首领在原地观望了一会西凉兵马的动静,又有点可惜的看向庞统逃走的方向,这才遁走夜幕之中。可惜什么?!可惜没有杀死庞统! 报信的已经到达了西凉主力那,这边一起火,他们就一股风一般的卷了过来,想找敌军厮杀,发现根本没什么敌军,以他们的脑子也没多想,就先灭火吧,然后后勤那边也起火了,他们就忙又赶回来,半路遇到报信的,才知道主营差点被人端了,这时才反应过来了,带着人疯跑回来,一看后勤这乱糟糟的,众将都有点蒙了,然后才想起来到处找庞统?!哪里能找得到。 空气之中全是血腥味,地上都是死人,有些是穿着黑衣的刺客,有些是己军,一翻过来,见是庞统身边的亲兵,一时脸色都变了。 “不好!”众将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他们是中了计了!那火根本就是引走他们的。 到处找了找,都没找到庞统,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此时他们脸色难看,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顾不上什么,以为庞统是被那刺客掳走了,当下分散了兵马,原地搜索着找过去了。 折腾的天快亮了,倒是追到了几个刺客的踪迹,然而却完全没有庞统的人影。 西凉诸将又慌又傻眼,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一个个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找,此时也无人发布军令,好是一个乱字了得…… 天渐渐亮了,直到太阳升起来,他们一个小分队跑出老远才找到庞统的人。 诸将忙过去看,庞统晕在地上呢,头上还磕的青了。忙去探了鼻息,见还有气,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将领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寻到了军师,否则万死难辞其咎,我等有何脸面见少将军!”到了此时,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事,的确有点大条。也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所以一个个灰头土脸,蔫头耷脑的,此时心乱如麻,也没人指挥,所以也都忘了要去追踪那些本来就不好追的刺客了。当下收拾战场,清点死伤,然后看着狼藉的营地,又重新收拾。 庞统是因为那马跑疯了,跑到极限之下哐当的倒下来,只剩下喘气,最后马是生生的跑疯跑累死的。马受惊比马受伤更易死亡。一旦险吓之下,会把生命力一下子就跑完,基本上,能生生的累死自己。 一匹极速的马倒地,会有多大的冲击力,庞统当场就晕了。直到西凉人找到他。见还有气,也是庆幸不已,一则没有因为马而磕死自己,或是掉到哪个险地里去,这必死无疑。二则,没有在夜里被冻死,就已经是万幸了! 弄回了帐篷,军医看过了,说是外伤没什么,就是冻着了,伤寒,怕是在夜里地上给冻着了。 西凉诸将一听就苦了脸,伤寒啊,一听就可怕的要命。 在古代,尤其是在冬天,一场伤寒一年里能夺去无数人的命,多少人,无论是刚出生的婴儿,还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有医无医,有药无药,每年死于伤寒的人都有无数。实在这个病太可怕了。就算西凉人身强体壮,每年冬天,死于这个疾病的人,也依旧是个可怕的数字。 而经历了恶劣的天气,能不能撑得过来,都不好说,尤其是庞统的体质还算一般的。 因此,他们心里当真是乱如麻,心里又愧悔又内疚,然而就只能耽误行程,先给庞统治病了。 不然庞统若是出了事,他们实在没脸见马超了! 本来这件事就是一件乌龙,若是能够谨慎,是能够避免这样的事发生的。 这么多人在,结果老底被人抄了,简直了! 这种错误,说出去都挺没脸! 这一耽误,也就耽误到了深夜,到了夜里,庞统终于醒过来了。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发烧所致,还是磕到了,所以才疼。 他看着夜色,想说话,发现声音哑了,鼻子也不通。 诸将见他醒了过来,喜不自禁,都跑来看,急道:“军师,军师好了吗?!” 庞统看着他们眼睛里的血丝,就知道他们也不容易,恐怕一直在守着自己,一时喉头一哽,眼睛一酸,心里特别的难受。可是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永远别指望他这种人,嘴里能说出好听的话来。当下就指着他们道:“……若不是你们乱跑,何至此祸!我早说过,军心要加以约束。这等行事,早晚要一败涂地!你们却与马超一样,都听不进去,气死我也!” 诸将蔫头耷脑的,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是他们没理。因此便低着头,也不吭声。 难得一句没顶回来。这倒稀奇。 庞统知道,他们也确实是反省了。 他也没有再骂,只是放缓了语气,道:“经此之后,以后我练兵,尔等可找理由借口逃脱了!?兵贵在于约束啊,若无约束,何以成兵?!你们以往太散漫了,都说什么人带什么兵马,全与马超一个德性……” 诸将没脸似的低头抱拳道:“……以后练兵,只听凭军师吩咐便是。再不敢找理由避开了!” 庞统心中一酸,心里却极欣慰。本来一堆要指责他们擅离主营的话,此时也都咽回去了。 知道改就好,知道改,以后再练兵就容易多了。当然了,他以后也会吸取教训,怂就是怂,弱就是弱,千万别逞强,一定要团团的被人护在其中,千万别显摆,会遭报应的! 正文 第758章 郭娘子招安甘宁 庞统难得的点了点头,道:“……你们听得进去就好,肯服我就好!不然,我再有计策,也带不动你们。上令下达,计再好,若无达成,也不过是计落空而已。” 诸将挺心虚的,此时也确实是听进去了! 自责了一通,劝解一通,然后就要劝庞统休息。 庞统哪里能睡得下,又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结果得知已过去了一天一夜,一时都傻眼。 然后又急问追回蔡瑁没有?! 诸将也是傻眼,蔡瑁?! 蔡瑁跑了! 庞统一见,哪有不知道的,一时气的真的没话可说。都不知道人不见了,还能指望他们追回吗?!恐怕根本就没追。 庞统又问,“其它俘虏呢?!” 诸将都不敢答了,灰溜溜的去清点人数,庞统气的没个好歹,连连冷笑,道:“毫无军纪,毫无军纪!气死我也!” 诸将这时候才想起去找俘将,然后才松了一口气,虽然蔡瑁跑了,此时找也未必能找回了,但是其它人还在啊。 魏延,甘宁,吕介都在! 庞统急着要去确认,结果被诸将拦住了。庞统这才作罢。 诸将心里挺心虚的,虽然知道这么长时间那些人肯定跑了,但还是装模作样的带着人出去找了一圈蔡瑁。 庞统躺着的时候,心情极度的复杂,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心情。 有一点,他可以确认的是,这三个人,他真的还是别带着了。 本来,他是真的想将这三人收了,纳入马超麾下的,只需要将蔡瑁送回徐州看押就行了。哪里料得到呢?! 蔡瑁被救走了,这三个,恐怕还是得交到郭娘子手里。 说来说去,真是白打一场,白费功夫一场。一想到这个,庞统这心里就堵的慌! 所以,兵力再强,打来打去的,最终就是这么个结果,到底在打什么鬼东西?! 庞统真是气伤。 他又下令替亲兵等人收拾遗体,然后带着死伤装盒,要带回西凉去。 虽说人还没好,但是哪里肯耽误行程,死活要马上拔营,不想再耽误与马超汇合的时间了! 诸将只好在一早起来就拔营,刚行不到十里就有斥侯禀前方有军队来,诸将都很紧张,后来还是对方的斥侯来报信,才知是郭娘子到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于是停了下来,两军交汇。 郭娘子带着副将等人前来见庞统,见到这一幕后吧,郭娘子特别沉稳,啥不妥的表情都没有,但是庞统却是脸红了。为什么?! 因为丢脸。 兵无整,才有此乱。本来就是打了胜仗的,结果只区区几十个刺客就把这营中弄的一团乱,偌大一个军营就这么被人混进来?! 这脸丢的,弄的他特别的没脸,又臊又苦涩。纵然她没什么取笑的表情,一句话也没说,庞统还是羞耻的慌,然后低着头,一声不吭。没脸说啊。 郭娘子算是极度沉稳的大将了,才没有表情,可是她身后的几员副将都是面面相觑,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了,但是吧,这脸上多少带了点意味深长的表情,怎么掩都掩饰不住。 这,这也太无语了。 这在自己军中,被人摸进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庞统还差点被人干掉,蔡瑁也跑了,这可真是……弄的他好像不懂练兵一样,才至于乱到此。 打人不打脸,这西凉兵马是真的被人狠狠的兜头给扇了一巴掌,那脸色都极难看。 别说庞统了,西凉诸将也是闷闷的,特别的无言以对。 庞统心里咬着牙,发了狠,等静下来,一定要好好练兵,练死这些西凉乱跑的王八蛋! 郭娘子也没什么遗憾的,问清楚情况以后,也就不提这件事了,只是知道他们担心马超,便说了说那边的情况,道:“庞军师还是速去与孟起汇合,兵力不可太分散,不然若有袭,太被动。” 庞统脸更通红了,点了点头,第一次在一个女将军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嗫嚅半天才说了要将三个俘虏交与郭娘子,郭娘子知道他必降不住这三人,便道:“既是如此,我便带着送回徐州去。” “如此,拜托了!”庞统道。 这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仿佛是把三个烫手山芋扔出去似的。 是真烫手,万一再丢一两个,那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郭娘子知道留下,也是徒增尴尬,将两边的事情交接了,便要告辞,一步不肯停留的要去襄阳了。 她接了俘虏,见西凉兵马粮草损了些,便送了一两日的粮草叫他们带着,这才浩浩荡荡的率着大军离开,走的像条真正的长龙一般的雄狮! 庞统出来送,看着他们这军容,眼热的很,回首瞪了诸将一眼,道:“他日,若不将西凉兵马练至此,便有负于庞统之名!” 众人也是有点讪讪的,若是与别的军队比吧,他们铁定不服,别说是庞统这样说了,就是马超这样说,他们也早怼回去了。话都是现成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是与徐州兵相比,他们的确是过于散乱了。 出来送个人也没个模样,乱成一团,一点章程都没有。挤攘攘的出来看,像一群土狗。一点纪律都没有! 庞统看这一对比,就有点绝望,道:“……任重而道远啊!” 也没脸留,带着给的粮草,灰溜溜的赶紧撤了。 郭娘子派人去搜索了一下附近的踪迹,没有寻到蔡瑁与死士的踪迹,便十分遗憾。 晚上扎营的时候,还感慨道:“晚了一步。若是早一日到,或许能拦截到蔡瑁。希望吕青那里能拦截到。” 诸将直到此时才吐糟,道:“友军再强,也终究不靠谱。抓到的人都能跑了!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事!” 军队出动,费多大的力气,才能赢得一仗,结果这么一乌龙,把战利品给弄跑了,还有这样的?! 这在他们看来,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们的表情十分微妙,又不好吐糟的太狠,但这心里还是深深的遗憾的。这么一条大鱼,若是他们,拿了去徐州,好歹能狠狠的啃下块荆州的肉来。 得,煮熟的鸭子飞了。关键是他们还不能抱怨,主要这人是庞统擒的,又跑了,他也不想这样。你要是还吐糟,人家说不定得翻脸呢。这面子要是过不去,说不定就结怨了。 这个事,真不好说,但也真是微妙的叫人无语。 郭娘子倒是淡定,道:“庞统无事就好。若是命不好,就丢小命了……” “庞军师确实命大,这要是运气再差点,已经被人抄了老巢的首级了……”这样的话,脸往哪里搁?! 这个作战方式吧,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哦! 以前吕布打仗也是这样的,经常就是捡了芝蔴丢了西瓜那一种。 就是打仗也巩固不了那种,今天打,明天丢是常事,所以实力就忽大忽小,然后忽强忽弱的,特别的……嗯……怎么说呢,这样一说,莫名的想起以前,也略有点心虚呢。 算了,不吐糟了。 唉,这都叫什么事?! 以为马超就有点愣头青,不太靠谱了,没想到这庞统吧,也不是太能靠得住的样子!强是强,但是真到急的时候,要寻他为援军,真的能靠得住吗?! “今夜继续休息,明天一早,要尽快赶上吕青。”郭娘子道。 诸将应下,都散了帐。 如果加快脚程,不出三五日功夫,应该能逼近襄阳了。 希望蔡瑁没能回得去吧。 郭娘子却没睡,请了甘宁来帐中坐。他一进来,忙请他坐了,待为座上宾。 甘宁也没啥表情,有点心不在焉的。 郭娘子道:“据我所知,前夜甘将军并无受缚,见有动静,却并未趁乱而走,未知甘将军心意如何,还请告知。只是将军需知晓,我徐州心意,求贤若渴!” 甘宁也没什么可说的,只道:“……我别无所求,只要别让我对付荆州,去哪里不是效力立功呢?!” 郭娘子大喜,忙抱拳道:“甘将军,请受郭某一拜!” 甘宁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说啥,只能抱拳回拜。 “甘将军所愿,定将听从。”郭娘子道:“徐州上下若得知得甘将军,必欣喜若狂,待郭某与吕青汇合,便送甘将军回徐州,如何?!此时徐州在北方有战事,若去支援,如虎添翼。” 甘宁早有降意,听了这话,便道:“如此,宁拜受便是!” 甘宁已经想清楚了。他本就是水贼出身,在哪儿招安效命不是立功?!之前是一心的只在荆州,可是,荆州如此,他也回不去了。若是还一心的只在荆州,前夜的时候,他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走人。可是他挣扎了很久,还是没走! 因为他回不去荆州了,有吕介在,倒也不是能不解释他之前只是受了误会,只是脸拉不下来,觉得挺没意思的。 当然可以走别的地方去,然而,这天下,还能去哪儿呢?! 思来想去的,放弃了带吕介离开的可能,安安份份的没受缚,也没跑路了。 郭娘子就是想通了这一点,所以立马就将他纳为将领了。不在自己麾下也无所谓,只要报效徐州,怎么着都行。 一般徐州也很少强人所难。毕竟甘宁与荆州有旧义在,若叫他对付荆州也的确是有点坏心眼了。哪一个义士还没有点义气呢?! 也正因此,知道他念旧义,郭娘子反而十分信任他。这样的人,只要用了,就能用而不疑。因为一个内心对自己有所约束,只准别人负他,不准自己负别人的人,是可以交待重任的。 郭娘子十分高兴,也不将他作为俘来对待了,而是请了诸将来厮见过,然后赐了战袍和铠甲,将他例用的兵器还给了他,还给了他一匹马,随军而行。 诸将也挺高兴的,便陪着他坐着喝了一会酒。 郭娘子道:“不知甘将军可能招降吕介将军?!” 甘宁道:“郭将军所命,甘某可试之一二,然人各有志,只恐未必能成!” “无妨,试一试便好,若实在各有志,郭某也非强人所难之人。”郭娘子道。 甘宁点首,领命来见吕介。 吕介的伤挺重的,就算处理过了,可是他还是半死不活的,再加上缚着,这心情和形容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一脸的倔,眼神极度的警惕。 蔡瑁离开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向换了徐州战袍的甘宁也是一脸不屑,眼中全是敌意! “替贼人来招安我否?!”吕介冷笑道:“竟是片刻也等不得,即刻就降了吗?!甘兴霸,枉我以前以为你是个不折服的英雄……” 甘宁啥也没说,只是坐了下来。 “前夜的事,我知道,你未受缚,却半点走的意思都没有,我便知道……你再不回荆州了!”吕介见他沉稳不言,这心里其实挺难受的。也不知道是怨恨,还是可惜,或者说是不甘心。 “我本还指望着你带着我离开,去助蔡将军。”吕介道,“将军误会于你,的确有错,可是,你如此记仇,便是为人将者的本份吗?!” “宁并非守本份之人……”甘宁淡淡的道:“若是守本份,天下乱而无吃食时,该被动饿死,而不是去做水贼。若是守本份,在被误会时,该以死明志,而不是降而不自尽,一心只等招安。宁只知道,人变而能活。所谓气节,宁没有。天负我,我便为贼,人负我,我便降走。此,为生之道也。吕将军,我知道你不会降,你我二人,是两类人。你尽你的忠心,可是也没有必要,否定我。我不及你……我能活到现在,凭借的,是变的法则,才能苟且至今。天生小民,苟且而已,哪里有什么道义,顺从本心和天意而已……”这话,有几分赌气的意思,可能失望太多了,说的话,就口不对心。 “天意?!你认为你到了徐州是天意?!”吕介冷笑道。 “天意推着我走,我便顺从,如此而已。”甘宁道:“我是个要回报的人,吕将军显然不要,昨夜,蔡将军若有心挂牵于你,必会带你一道走,可是没有……吕将军心中莫非完全的没有想法吗?!” 正文 第759章 练兵奇才魏延怨 吕介哈哈大笑,道:“大丈夫岂会记此?!我的确不是你,我吕介,行正坐直,不会算记的如此之清。” 吕介并不是逞强才这么说,他是真的这么以为。 蔡瑁不带他才是正确的选择,当务之急是速回襄阳去,只要回去了,才有主动权,才能交换回他。他受陷与蔡瑁受陷是不一样的。 前夜就算蔡瑁要带他,他也必不会拖后腿,是不可能走的,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只是个拖累。他哪怕死也不愿拖后腿。在这种情况下,蔡瑁能回去,才是最最重要的。 “说的不错!”甘宁笑了一下,有几分自嘲,道:“所以,我是小人,你是君子。然而,蔡瑁也是小人!” 吕介滞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反应过来后,道:“你休想挑拨。” “群子忠事于小人,天失常也!”甘宁道:“愚忠而已!” 吕介怒。 甘宁知道根本不可能叫这个人降,便起了身,也不劝了,道:“……荆州于我有旧义,宁只保证以后不会为战将与荆州交手,其它的,也算仁至义尽了!” 吕介见他要走,怒道:“……你可知他们叫你来劝降我,是何意?!甘宁,枉你一向精明,你该不会不知道,他们是想要断了你的念想,与我交恶!彻底的断了你的后路!” “也许吧……”甘宁笑了一下,这是能说得通的。 可是,甘宁明白,那郭将军,远不会这么不坦荡。 不知道为什么,甘宁就是觉得徐州就算阴,也阴的坦荡荡的。 这一种,真的就是吕介这种人的君子忖度小人的忖度。 “世上有小人度君子之腹,也有君子以小人忖人之心啊……”甘宁感慨了一下道。 吕介呆滞住了,万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急道:“甘宁,你真的不回心转意了吗?!荆州有何负你?!” “负我信任,便不算负了吗?!”甘宁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兴霸!甘宁!”吕介心里有点慌乱,急喊两声,然而甘宁却再也没有回头。 吕介的心算是沉寂了下来。 他略微有点寂寞的独坐在那里,身上的伤还未好,可是,这心里空落落的,有不甘,也有很多很多的说不清的滋味。 也许是有一点点眼睁睁看着败绩,一点点荆州人才失散的那种落寞。就像烟花在绚烂过后,渐渐消逝的星火,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孤独。 他是经历者,并且是痛苦的经历其中的经历者,这种感受,难以言喻! 甘宁回到帐下,说了这事,郭娘子也毫不意外,道:“人各有志,终难以强求。也罢了。” 她见甘宁欲言又止,郭娘子道:“只放心!吕介将军就算曾为敌,然也是忠义之士,郭某心里敬重他这份忠义,徐州也是,待送他去徐州,必加善待,绝不轻慢!” 甘宁忙单膝跪下道:“多谢郭将军!” “快快请起!”郭娘子叫他起来,道:“你先去休息,待与吕青汇合后,再安顿你一并去徐州听调度!” “是!”甘宁退下了,郭娘子叫了两个亲兵去安顿他的营帐等事务。他暂时是不领军职的。 诸将道:“不为己求饶而跪,却愿为旧人而跪,这样的人,真是义士!” 郭娘子点头表示认同,一个顾念旧情的人,总比一个不念旧情的白眼狼好,不然哪一个肯放心?! 这个甘宁,如果要去什么山里投贼,要交投名状,那肯定这样是不合格的。然而在军队却完全不同。一个完全的小人,再有能力,也是不可能受信任,领要职的。军队就是要相互信任为同袍,交托生死的地方,这种情义,真的很重要。而前面公司的表现如何,其实也关乎后面公司的考评,毕竟,人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 所以郭娘子以为,甘宁可以重用。有情有义的血肉之躯,才是徐州上下一心的真正的秘方。 不是郭娘子贬低吕布,而是假如甘宁是吕布这种人,说叛就叛,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旧情不念,说杀旧主就杀旧主这一种,那简直是灾难! 也幸亏吕布现在自立为主,若不然他上头不管是哪个主子,都不能容得下他。 当然,主公是这样的人,手下招人却更不可能招这样的人,本性像吕布,那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的! 如果是一个为了活命,而不昔出卖以前队友的人,就算郭娘子会收他,将来也不可能重用。如果放在关键的职位上,结果最后他又叛了,那可真是能郁闷死。诸葛亮为什么这么防着魏延,其中一条原因是以为他有反骨。 当然,诸葛亮究竟有没有小心思,谁也不好说,毕竟天才嘛,说他有点嫉妒,那也不能随便乱说是不是?! 但就算不是嫉妒,也一定是嫌弃,不是嫌弃魏延有能力,而是嫌他太有主见。 诸葛亮智计无敌,他需要的未必是魏延这种主意大,私心重,想要立功心切,证明自己能力的战将,他要的是那种上令下行的人。 天才都是通的,他与庞统虽然表现不同,其实,骨子里都有属于天才的傲慢。就是你们这些战将只需要像下棋一样按照我的指示来就行了,别有那么大的主意,还影响我的步署。 一个团队里有一个贼强的输出,其它的小输出,必然是有所牺牲的,这魏延就是这样。 郭娘子想了一下,道:“待与吕青汇合,派人送吕介去徐州。这一路也需善待!” 诸将应了一声,道:“将军,对这魏延,如何是好?!他一直不肯降。” 郭娘子道:“你们问过了?!” “这……”诸将想了一想,道:“那末将等人去问一问。” 郭娘子本想亲自去的,只是若是去了被骂回来,这面子上过不去,折损的就是徐州的尊严啊,她是战将,又没那么口舌伶俐,还真没办法与他互骂。说不过人家,骂不过人家,总不能对他怎么样。让底下的战将去,就算出师不利,也算有个台阶可以下,也有个缓冲。 “可,去问这一句,其它的一句不必多说。若不愿降,他说了什么,也无需在意入耳。”郭娘子道:“我等不可先失礼!” 诸将应了一声,是最约束的人,哪里能没有分寸,想了想,诸将便去了魏延营中,他单独关着呢,见到诸将进来,眼皮都没抬,只道:“要杀便杀,休要招降,魏延宁死不降!” 这话说的,可把诸将的话给堵到了嗓子眼。这个人怎么就这么欠打呢?! 他们当没听见,只例行公事,道:“魏延,你可愿降?!” 魏延皱着眉,奇怪于这些人怎么就与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他都先说了不降。他抬起头,疑惑的皱眉的盯着他们,以为他们有什么阴谋。 魏延突然福灵心至的道:“莫非,甘宁降了?!” 诸将面面相觑,想了想,只说了一句中正八平的话,道:“甘将军已为我军麾下之将!” 魏延呵了一声,面色冷酷,眸光锐利,道:“我便知道,甘宁此人是个立身不正的墙头草!”语气之中颇为不屑。但表情毫无意外,似乎早有预料到。 诸将看他这尖锐的性子,也是拧了一下眉,这个人,看起来真的煞气重,特别不好相处的样子,而且性情古怪,实在不怎么讨喜,他们也不怎么喜欢。听了他这话也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有数了! 当下也没再多与魏延多言,退出了帐中,道:“与吕介一并送回徐州吧,这个人,我等人实在对他没辙。”还是交回徐州去让上面的人处理的好。 然后对左右道:“好好看管,不可慢待!” “是!”守帐之人中气十足,与之前在庞统营中的散漫十分不同。 诸将走远了,才道:“……此人不降也好,就这般性情,就算待在了郭将军麾下,将来与我等也必有不和。这般的盛气凌人,与咱们的相处之道不同啊。” 徐州营上下严明,但是因为军规划的细,也各司其职,配合无间,也因此,各个战将之间是有些默契的,也磨合好了。 但这魏延,明显的就与徐州不同,与他们真不像是一路人。 “徐州怪人也多,到了女公子手中,自有安排处,”一战将笑道:“咱们降服不住的,徐州自有法子。他就是再脾气大,本事大,到了更有本事的人手里,也得乖觉了。” “说的也是!” 众人轻笑。心里也就没负担了。 “咱们郭将军麾下,最好还是四平八稳的人最好,别弄这种怪人来,反而天天受他的气。”诸将道。 魏延不降,他们还挺高兴的。 他们是宁愿要甘宁,也不要魏延的。当然,甘宁不想与荆州交战,所以留在郭将军这里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 诸将去与郭娘子汇报了一声,郭娘子表示知道了,也没什么意外。只说到时将魏延与吕介一关送回徐州去交陈宫与贾诩安顿。在她手下的时候,不要出事就行了,也要加以善待。诸将自然行事稳妥,还真不屑于在背地里给俘虏气受和苦吃。 狂奔了一天,全军上下也累了,安顿好值勤以后就轮流巡守休息了。全营上下变得极为安静。 魏延却阴沉着一张脸,能滴水似的,没睡,眼睛看着营帐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冬夜的风很冷,偶尔风吹起来,能把帐帘吹开一条缝,他能看到巡守的士兵的脚走过,一步步的像是尺子量过的整齐划一。 本来,他对于徐州兵白日的整齐行军速度就已经很吃惊了,没想到到了夜间,哪怕是巡守的兵士,也一样的训练有素,不因入夜而懈怠半分。 这个徐州,难以想象是怎么做到的! 说实话,别说刘备的草头兵能做到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草头兵之所以叫草头兵,就是纪律很差,其实也不算不听话,而是受各种条件限制,真的特别的不好。尤其是与徐州兵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精神面貌都完全不同。 比如有些兵是没有鞋子穿的,他们就会一跳一跳的,这样的,你能要求他有纪律吗?!有些没有衣服穿,不是这个缺就是那个缺的……然后刘备待下又仁慈,不忍心苛责,所以军纪,尤其的散漫。 都穷成这样了,要是再差一点,不跑才怪! 也不止是物质上缺,精神上更差点,营养都不良的兵士,素质又不高,能指望他们有什么样的精神气呢?! 像徐州这样抬头挺腰,整齐划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本来这天下的兵都大差不差的,顶多有些军纪很严,纪律很严,但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 这种吕娴带过来的现代的练兵领兵之法真的震到魏延了。 这一种对普通兵士的要求,吕娴其实还不算太满意的,然而对魏延来说,他扪心自问,是否可以带出这样的兵来,可以训出这样的兵来,答案是不能! 徐州有奇才!而且还是练兵练兵心兵气的奇才。 因为要他做,他做不到这样子! 魏延心里真的五味陈杂,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的脸色不好,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白天他已经知道了,庞统将他们做了交接,将他们交给了徐州兵,然后,甘宁趁势降了! 他对甘宁很不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说不出的酸,以及对自己死磕,死脑筋的自己都不明白的抱怨。 刘备虽一直重用他,却并不真的重视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也有一份轴。他想要去证明自己值得他信任,是可以托付大任的人,他不想被刘备营中的人看轻,这是他心里的执着,说白了,就是轴。他想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可以交付重任的人,而不是轻飘飘的因为被擒而趁势降了的那种人! 他心里也有一层对自己的说不清的怨。 魏延这个人,说白了,就是轴。就是定了一个目标,然后没有完成它,在中途出了点意外的时候,宁死不折,拐个弯比登天还难那一种。不是战术,而是指性情。 他内心刚强,但同样的也有执着,偏执,可这一刻,他突然对自己产生了一点怀疑。 正文 第760章 蒯越定骚扰战术 这样坚持就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吗?!以及刘备阵营的回报吗?! 魏延迷惑了,也有点茫然,在他来不及想清楚的时候,他只能还一如既往的表现的忠心耿耿,赤诚一片。 他这类人,就是反应弧特别长的那种性情,倒不是说他在打仗上的天赋,就是单纯的说的性情性格。他的能力是真的不用说的,只是这个性格,是真的轴,不是一般的轴。就是心里认定了一件事,还没完成的时候,他非常不喜欢被中途打断,叫他中途转个车,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可想而知,魏延心里有多纠结了! 尤其是他还是聪明人,又是傲气异常的那种人,那就更难办。 就是行事,只问心,也不完全的只求回报。就是说,虽然想得到刘备的刮目相看,然而,也不全是为了这个目的,他是清高的,孤傲的…… 这类人不喜欢自己内心计划外的事情,尤其还是这种跳糟换公司的那种,那可真是难如奥数一样难解! 夜极深,魏延纠结又纠结,又纠结…… 而同样纠结的一个人是蒯越。 他在帐中背着手来回走动,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闭眼,就是因为心中担忧着蔡瑁,因为现在根本不知道成没成,甚至并不知道进度如何,他只能在心里猜算,赌成败而已! “如果成,最早应在明天开始了……”蒯越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从明天开始要转换策略,骚扰吕青,目的就在于在纠缠之中可以打探到那边的消息。他不能一直被动的等。 如果他没有猜错,只要成了,应该就是明天开始,后天以后等这几天里会有消息。 如果没成,他也死心,必加速回襄阳。 可是,如果成了,他就必须在纠缠之中准备接应蔡瑁。只要蔡瑁能回来,折兵损将,那也只是败绩,而不是伤筋动骨,对荆州是个覆灭般的打击了! 蒯越叫来亲兵,道:“传令下去,明日继续扎营于此,吕青不退,我营必不能安然离去,先与之一战。此时我军终究兵多,他兵少,也未必没有胜算,叫三军上下各自准备!” 亲兵传令下去了。 诸将与文士也都能理解,毕竟这样让吕青一直跟着,他们也不安心,总是连吃与睡都无法心安! 蒯越安顿了人心,便停了下来,虽然荆州兵很紧张,却也能理解这种步署。 被西凉兵丢在路上的荆州兵找回来了,有亲兵报了进来,蒯越便是一惊,怕混进奸细,虽放了进来,却看的紧紧的。然后亲自去见他们,听闻事情经过。 那些荆州泣道:“吕介将军重伤被擒,我军完全中了那庞统的埋伏,他早已擒了蔡将军,却诱我军入谷,差一点没能下得来,吕介将军费了死力,才挣脱,却终究还是力不能敌,而被擒……”说罢泣不成声。 蒯越一面安抚,一面问路上经过,荆州兵们一一解答了,言是回途中碰上了吕青派出去的徐州兵,交了手,差一点没命回来,后来还是分散着跑着挣脱了,总算捡回一条命。那徐州兵见其中并无蔡将军,也没纠缠之意,便放了他们。 蒯越心里便有数了,他派出去的死士,吕青不仅知道了,还知道了他的目的,所以派人在路上到处搜索拦截。 他叫人看紧他们,叫他们休息。自己踱入了帐中。 要抓紧时间了,否则就算他们成功了,蔡瑁也必回不来。 那些分散着跑回来的荆州兵早吓破了胆,面对看管也没异议,吃饱了就沉沉的睡过去了,看上去是疲极。而且是心有余悸,惊魂不已。若非回了老阵营,恐怕此时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了! 天渐渐亮了,蒯越例行升帐议事。 一列是文士,一列则是麾下战将。 蒯越瞥了一眼,虽说现在能重用的人不多,然而吕青那毕竟也只是一个吕青而已,剩下的都不是大问题,再加上人少,是可行的! 蒯越当下便分派了任务,道:“全军上下分为守营一队,与出战一队。守营务必设好防守。出战队分成几个小队,制定个战术,相互配合去骚扰吕青,别叫他们总是缠着我军不止!” 众将道:“大人欲战?!” “非欲战,而是骚扰,切记不可正面交手,吕青若来退尔等,立即撤退!”蒯越道。 众人心中狐疑,道:“大人不趁现在就回襄阳吗?!如今吕青兵力还不多,若再不走,恐怕等那郭将军追上来,我军恐走不脱了!” 蒯越心中微有怒意,道:“若不退敌,只一心走之,又如何能走得脱?!我军是撤退,并非逃跑!” 这话极重,众人一时都闭了嘴,也都心虚的低下了头。 “我知诸位将军没有战意,只是若不退敌,便是回到荆州,也得被人取笑我军是吓破了胆,被人撵回了襄阳,况且就算现在郭娘子未至,有那吕青一直追咬不放,我军又如何安然退回襄阳去?!”蒯越道:“还望诸位将军能够收拾战心,不然丢脸至此,又如何向荆州父老与主公交代?!” 这话一出,诸将都臊的低下了头,这话其实已经很重了。因为他们真的是没有战意。 蒯越点明了,并且,只差直接说,这件事若是如此,是真的,没有脸回到荆州去的。蒯越只是将这个点出来而已。 是的,现在这样狼狈逃窝而回荆州去,也不过是逃兵。那些质疑和嘲笑,才是他们更无法承受的东西。 这样想到,这心中自然又是一滞。 见众人不言,蒯越继续发布军令,然后安抚了众心,击溃了他们心中的退意,便将这事给定了下来! 的确是要保存实力,可是,在蔡瑁战败,而甘宁与吕介被擒的状况之下,几乎全军覆没的战事之后,他们退回去可以,回去以后怎么面对荆州上下,这才是真正要命的大问题! 如此便算定了下来! 吕青一直在观察对面的动静,今天见他们竟然没有拔寨,心里自然生了疑心,道:“怎么回事?!斥侯前去探明。” 斥侯营派人前去打探,回禀道:“回将军,敌军正在分兵,调兵遣将,不知何为!” “哦?!”诸小将凑上来道:“将军,莫非是要与我军交战?!” 吕青拧着眉头,道:“恐怕是在转移我军的注意力,声东击西之意。” “将军的意思是,蒯越在等有人能救回蔡瑁,所以决定在这里拖住我们?!好叫蔡瑁回来?!”诸小将道。 吕青点点头,道:“算算日子,若是他们真成了事,恐怕也在回途之中了,蒯越现在突然不前行,必是为此故!” “既是如此,还需做两手准备啊!”诸小将道。 吕青道:“继续在路上准备拦截,倘若他们真成了事,见到蔡瑁必要夺过来!” 诸小将道:“是!” 现在派出去追的人还没有消息,吕青也不知道状况到底如何,这心里也颇没底。 “青亲自带人迎战,看看那蒯越才计可能尽!”吕青道。 当下分兵行事,守营的人一队,一队跟随吕青摆开阵势,一队则继续到处拦截,搜索刺客的踪迹。不过也很慎重,都没有离太远,只是扎住了必经的路,日夜来回的盯着。 荆州兵冲过来了,声势浩大,举着战旗,扑面而来。 吕青拍马迎了上去,混战一番,然后对方就又鸣金收兵了。对方的几员战将还大喊,道:“……先回营用饭!午后再战!” ? 吕青一头雾水,神他喵的回营吃饭?! 他当然不睬他们,带着人闷着头就追杀过去,又逮住厮杀一阵,然后这才相互退兵。 “对方趁着战势散了不少斥侯在外面,恐怕就是在等着蔡瑁的消息,”斥侯来回禀道。 “我便知道蒯越醉翁之意不在酒,”吕青道:“都看好了,看到对方的斥侯一律擒回来!若遇到蔡瑁,绝不可放过!” “是!”众人听令,各自行事去了。 吕青心中万分狐疑,心里也有点焦虑,因为他的人手太少了。先锋营真的不擅长这么大的战线。先锋营只像尖刀一样去冲锋打仗啊。这样子广角的又要堵又要拉长战线,以及攻守,是真的不容易。 尤其是搜寻这么多这么大的范围,吕青是真的很吃力,这广角一大,兵力就容易分散,其实是很不乐观的。这样很容易被对方守到空子。 尤其吕青一直觉得蒯越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在分散他的注意力。 吕青不断的想,庞统那么多的西凉兵,看住一个蔡瑁,绰绰有余吧,应该不至于这么菜,真的失手吧?! 庞统是不可能,但是西凉兵是真的自由,随性,又散漫,说不定真的可能…… 再加上马超那么强,还不是照样中计了?!所以庞统那到底有没有失手,他越想就越不安,越想越觉得没什么信心。 军队弱,太菜,的确是原罪,但是弱,与菜,若是自知而能避免自大,小心谨慎,不冒险,也许可以保存实力。 而很多的败,其实是输于自己的傲慢,以及对敌我之间的认知差异。 就是太傲气,真的会吃亏的! 以庞统这个性格,以及西凉兵马这个德性,吕青真的是越想越没信心! 他一面多派了人在外面搜寻,扩大拦截圈。一面多派斥侯。他虽然多抓对方的斥侯,但是蒯越也没闲着,也在到处骚扰他的斥侯,与在外面的兵马,时不时的出来东边骚扰一下,然后吕青去了,他们又跑了,然后就是西边来骚扰一下,吕青再去,又跑了…… 吕青累的就只顾着两头跑了。这心里就万分的郁闷。 兵力不足是真的很吃力! 然后匆匆的吃了点干粮,还没吃一口水呢,对方又来叫上战了,他们也不来战将与他交手,就是派兵对冲,兵对兵冲杀起来,还真的一时难以决定胜负,厮杀一阵又退,弄的徐州兵也是一头雾水,这个怎么就有点讨厌呢?! 是真的被激怒了的那种,想也不想的就逮着上去又是一阵追杀,然后对方且战且退,退到营中又去防守了。 徐州兵被弄的极是郁闷,不得已退了回来。 诸小将脸都是青的,道:“将军,对面实在是太坏了,他们这是想做什么?!这样消耗我们的体力?!” “是根本不想让我们有休息的机会,”吕青的眉头也紧紧的拧紧起来,道:“蒯越有点计谋啊。” 诸小将都很生气,道:“这样消耗下去不是办法!将军,不如我军主动攻他们营地吧!” “不可……”吕青道:“我军兵力少,一旦主动进攻,后防必弱,蒯越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所以不可贸然行动。”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上午来的兵马与下午来的兵马不一样,他们是可以换人轮流来攻,我军却没有休息的机会,这样下去,我军精力只会陪着他们消耗了,如何是好?!”诸小将万分郁闷。 吕青一时之间,也是进退维谷,道:“我军无援,不可轻举妄动,若进攻,后营必然不保!” “难道要撤营撤退?避开他们的锋芒?!他们的目的就是冲着这个来的……”诸小将十分郁闷,道:“太阴险了!” 吕青安抚了众人愤愤不平的心情,只叫下去休息,恐怕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这两场,吕青深以为,只是虚晃两枪而已,真实意图,必还在后! 吕青不敢大意,一直在戒备,然后天就黑了,刚点上火把,荆州兵又来了! 诸小将已经气炸了!怒道:“欺人太甚!就没有消停的时候,这到底是想干吗?!老子跟他们拼了!” 说罢带着人去迎战,两方逮住对方又是一阵厮杀,各有伤亡,然后缠住战了一会,又撤退了。 徐州兵哪肯放过,冲上去就逮住不放。 吕青看这情况的确不是办法!这样实在太近了,这样咬着厮杀,太消耗军中体力。 吕青正想要下令撤营十里,突然听到斥侯急吼吼的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后防有敌袭!” 正文 第761章 全线突破尽死力 吕青吃了一惊,回首一看,果然见营中后防起了火。吕青这下全明白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这是想趁乱抄他们后防! 吕青大急,当下便令人鸣金后撤去援,这一撤,蒯越便趁势带着人掩杀过来。 说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现在的吕青了。没有援兵,只有一个人,只有这点人马,控制的范围还要这么大,多任务执行,漏洞是真的多,吕青便是跑的累死,到处堵漏洞也不能尽善尽美。 一时之间,竟然十分狼狈。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后防,然后被蒯越夹攻,要么就是只顾现在这战场,放弃后防,两面兼顾是根本做不到的! 吕青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回援。 后防不可以丢失,后防丢失,这么多人马一旦没了后勤补给,结果,只能是万分的被动了。后患太多。 所以吕青十分理智,立即就选择了后防,加紧的回去后撤。 诸小将一面与后面追兵厮杀与纠缠,一面骂道:“……老子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原来是这么阴沉的计谋。在前面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在后面这样烧我们的粮草,简直可恶!我道他本来怂了,还欲撤退,原来是这么阴沉的打算!” 看来是真的不能小看任何军队,哪怕荆州节节败退,看上去只想狼狈逃窜了,却依然还能逮到机会,机智反扑。 真的不能趁着胜就自以为是。否则真的会吃亏。 战场真的是个瞬息万变的地方,在没有胜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敢说,一定能赢。 不到最后,谁能预料到这个情况。至少他们是以为胜利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们是自以为自己是猎人,对方是只顾逃窜的兔鸡走狗。 现在一想,是真的有点后怕。也幸亏是吕青一向谨慎,对敌我一直保持着一种客观而又不轻视,十分慎重用兵的状态,否则,只怕吃的亏更大! 一时之间只能且战且退,徐州兵虽勇,终究只能选择保全一方战场,因此急速的撤回后防,去击退荆州兵,然后荆州追兵来了,两军相合,在后防这一块打的不可开交! 打了大半夜,才终于退了荆州兵。 吕青有舍有得,也算机智过人,人兵马上没有多少折损,但是后防这一块,已经一片混乱了。 天还未明,一面打扫战场,一面清点损失,然后发现被烧了一半的粮草与辎重,车马。一片狼藉。 弄的徐州兵极为郁闷,找吕青说一定要打回去报仇。 吕青却拧眉没动,道:“蒯越在逼我们撤营……” 他的表情有点微妙。 诸小将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乱七八糟的,的确是要换守驻地,不然根本没办法再扎营了。 所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吕青道:“突然反扑如此厉害,莫非是真的救了蔡瑁?!” 诸小将道:“现在当如何?还请吕将军示下!” 吕青寻思了一下,道:“退后十里再重新扎营。这里已经一片狼藉,若不撤营,也不安全。二则,我军若不撤营,恐怕蒯越不能心安。看看他的动作再说!” 诸小将应了声是! 当下趁着阵势,干脆拔寨,退了十里扎下营来,一面更密切的注意对面的动静。 诸小将的表情略有些古怪,道:“这么拼命,他们不会真的以为,那些刺客能救出蔡瑁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 到了当天晚上,就有斥侯来禀,道是寻到了那些刺客的踪迹,但是对方很是狡猾,分开了走,把他们营中派出去的人都甩开了。虽有追寻,却都跟错了,追丢了! 吕青一凛,道:“还真救出蔡瑁了?!” 诸小将十分愤怒,道:“想要突破我营而能归襄阳,必叫他尝点颜色!将军,今晚必能擒到蔡瑁。” 斥侯道:“对方十分狡猾,恐怕难抓。前线跟了几条线出去,却是一个都没跟对。” 吕青道:“蒯越必然会接应啊,怎么确保能堵到真正的蒯越,是个问题!” 吕青虽然用兵还可以,打仗也不弱,兵力步署上也没有毛病,但是他分析问题和对方心理方面,是真的不如庞统多了。所以他只能精密步署,以尽量的确保万无一失。但是以蒯越的机智,能不能堵得到,真的不好说! 吕青也是抓耳挠腮,道:“……若是叫蔡瑁就这么越过我们回到了襄阳?!我们先锋营的脸面往哪儿搁……” 他真的是愁的不行。 诸小将也觉得棘手,虽然撒了网,但是说有没有信心一定能拦住那条大鱼,谁也不知道。也不敢赌说一定能拦得住。 网再密,也架不住对方可能有本事,能避得开,或是撕得裂,或是有那别的本事,能绕过他们的网啊。 本来吕青就没什么信心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信至。 吕青忙叫斥侯拿了过来,打开细看,然后面色陡然变得凛重起来。 诸小将见他面色不太好看,便道:“谁的信?!可是徐州来的信?!” “寿春徐相送来的信,叫我军回援广陵,”吕青道:“孙策被陈登擒了,如今江东兵力全涌至广陵,恐怕兵力不足,未必能守得住!” 众人吃了一惊,对于孙策被擒一事虽喜,但很快被忧虑冲淡! “真是雪上加霜……”诸小将道:“这可如何是好?!是立即回援,还是等先擒了蔡瑁再说?!” 吕青哪里还能坐得住,站了起来,来回的踱步,心急如焚。 现在师父未至,这里断断是不能放的,可是郭娘子军还未至,可如何是好?!若是师父来了,一交接,他立即就能往广陵去。 哎,马超那一出事,真的是连环的反应,再加上庞统若真丢失了蔡瑁,那可真是……叫他顾此就失彼了。 见吕青着急,诸小将道:“孙策被擒,那江东不还得拼命?!不如我军且随将军前去广陵援陈太守!” 吕青道:“师父的信还没到吗?!” “恐怕还在路上,”诸小将道:“这两日并未有信。” 若是路上遇上了庞统,恐怕又得耽误时日,所以现在真的是进退不得。 吕青心里急的慌。 轻重之事,他当然有所分寸,自然是广陵重,这边轻。但是这边虽轻,但已经几乎是到嘴的鸭子,就这么放了,当然也有点不甘。 当然,放也就放了,若是能交接,把这边托付给师父,他也能放心的马上不顾一切的前去广陵。 可是现在师父还没到,他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吕青道:“速送信与师父要紧!” “既已来信,恐怕也有信到郭将军处,小将军且稍安勿躁,不如再等两日!”众小将劝道。 “此事封锁消息,切不可叫荆州兵知晓,若是知晓,恐怕必来攻……”吕青此时已经心乱如麻了。 诸小将道:“是!” 吕青道:“广陵……江东若全力而攻打广陵,恐怕不容乐观啊。” “广陵近江,若对方发疯,引水而入广陵,广陵必会生灵涂炭……”诸小将道:“那孙氏人必是能做得出来的。兴江东之力,围攻广陵城,广陵压力必大!广陵一破,徐州腹地危矣,若是长驱直入,这……” 吕青面色忧虑,道:“家姐与义父如今还在北方,若得知后方有危,前后不能相顾,倘袁曹合力而击,这……” “无论如何,青也不能叫后方有事。”吕青咬牙道:“待到了广陵,必死守广陵,汝等可愿追随我前去?!此是生死之战,倘有不利,我军也可能会全军覆没,汝等可惧?!” “追随将军,效忠主公与女公子,有何可惧?!”诸小将道:“生死随之,无有不从!” 众人跪下来道。 吕青眼眶一热,道:“好好,好!快起来!你们都是徐州最好的儿郎!待师父一到,咱们便去广陵,用我们的命去守住它,填住它,管它水来还是火来!” “是!”诸小将热血的应了! “眼下还是先得堵住这里。”吕青道:“此间事,成则成,若不成,也作罢!切勿走漏消息,现下且分值前去打探对方动静,以随时作应对!” 诸小将听了,便散了。 这件大事,却是一点都没有透出来。 吕青坐在帐中有点心神不宁。他出征前,答应过家姐,必会为家姐守住南边。无论如何,再大的事,他都不能叫家姐前后不能相顾。 倘若惊动到吕娴与吕布,后果不堪设想! 稳住广陵,一定要守住广陵,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付出很多生命,包括他的命。他也绝不能叫远在前线攻伐北方的吕布与吕娴分心。 北方之事,如今是多艰难的局势,又是多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这北方,哪里还能有吕氏的位置。 一旦曹袁分出胜负,北方归于一人之手,吕氏以后再想北上征伐之时,无异于难于登天一样的难了,甚至还要面临着统一北方以后的壮大的势力的辗压……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吕布与吕娴分心。 无论如何都不能! 吕氏要问鼎天下,逐鹿中原,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最好的开局的机会。 吕娴等了多久的好的开始,绝不能叫吕氏军回防! 吕青看了一下广陵的地势与地图,这心里虽是这样想,眉头却能蹙的夹死苍蝇,只因这里地势真的十分危险。 倘若江东兵力集中真的挖出一条大渠来,引水灌入,整个广陵城都不保。 临近水源,是好城池,然而,也必有它惊险的一面。 水,马超就是吃了这个苦头。 这广陵的地势,的确是个大麻烦。 吕青对了半天地图,也没有什么好方法。只能等待去了广陵以后再看陈太守怎么防守了! 斥侯急来回禀道:“将军,敌军动了,他们全军出动,意欲冲破我军的防线。” 吕青道:“必是冲着蔡瑁来的!” 他立即拎了兵器上了马,带着人前来阻,一面传令叫人去搜寻蔡瑁的下落,一面又下了重赏,若是拦阻到蔡瑁者,有赏金,倘若不能力敌而生擒,可杀之斩首拎来,赏金不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这赏之后还有军功,军令一下,徐州兵很快就开始到处拦截。 吕青则带着精锐前来与蒯越的兵马厮杀,对方显然是存了缠住他的心思,吕青看这兵力步署,知道一时不能脱身,所以今晚,是不是真的蔡瑁跑出来了,是不是天意要留他一命,真的就是看天意了! 一时之间厮杀声阵阵,鼓声阵阵,连地都在震动。 惊天动地的喊打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刺客们见此,心中一喜,看来他们发出的信号,蒯越已经看到了,来接应了! 然后就是一忧,因为他们这么多人,必不能突破这个防线,除非等蒯越冲破了过来接应。 然而他们又如何能冒这个险,假如双方胶着,还没等到蒯越来,他们就被徐州兵逮了呢?! 身为刺客者,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当下便作了一个决定。 首领道:“不能等,等则必有变!必须突破,只要送将军与荆州兵汇合,可无恙也!” 蔡瑁早虚弱不堪,听了这话,看着前方的动静,密不透风的兵马,想要过去,哪那么容易?! “这一路,我等救的艰苦,为此牺牲了很多的人,然而,功成在此一役,怎能退缩!”首领道:“这一次,哪怕付出生命,也务必完成任务!汝等可惧死乎?!” “身为死士,早视死如归矣,如何惧死?!”众人道:“只听首领吩咐,我等必用命保蔡将军!” “好,好……”首领道:“将军需要诱饵,我带着将军乔装另走,你们佯装护着蔡将军,引去他们的注意力。能不能成,全在天意!然,我等须拼尽全力,方可报效!” 众人跪了下来,道:“是!” 蔡瑁看着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死是活,能不能真的过去?! 当下分了三个小队,作了三个隐蔽,分开行动了。 首领则背着乔装了的蔡瑁蜇伏下来,然后等他们引去了注意力,这才开始隐蔽前进。 正文 第762章 趁星夜丢失俘将 有寻到他们动静的声音,到处在寻找,首领背着蔡瑁,看到了荆州兵发出的信号,喜道:“将军……蒯越大人必将从此突破来接应!” 蔡瑁心中一喜,然后点了点头,胸腔却跳动不止,有一股说不清的激动,还有酸涩。 能不能活着回去,就在今夜了! “走!”他咬牙道。 首领点头,继续背着他,速度不快,若是遇到点风吹草动都要蜇伏下来,甚至匍匐前进,因为他们在被接应到的时候,一点风险也不敢冒,必须要隐蔽,否则一旦被徐州兵寻到踪迹,能立即斩首!必死无疑! 这样大的火光和信号,不止他们看到了,自然吕青也看到了! “将军,”有小将上来对吕青道:“你看!火光,必是接应之处!” 吕青却想的多了,因为蒯越是个算有计谋的人,吕青现在也有点被他耍弄的有点昏头,虚虚实实的分不清了! “倘若只是幌子呢!”吕青道:“那蒯越计策不弱。” 诸小将听了也冷静下来,道:“若是幌子,便是要用此处吸引走我们的全部兵力,他再从外围突破,而另外接应,那就……中他的计了!” 吕青想了想,道:“分一半兵力去,你们率另一半,继续把持各守处,若有蔡瑁的动静,立即抓获,或是斩杀!” “是!”诸小将听令行事,见此分配也是五五之数,能不能抓到蔡瑁就看天意了!因此也无异议,各自去了。这是最稳妥的法子,谁也料不到那蒯越到底是怎么打算接应蔡瑁。 吕青其实心里也是悬的,然而他也寻不出更稳妥的办法,因为他的兵力不够! 若是够布署,他又何必分兵?!只一半人去,倘若蒯越全力押注在此,真的要在这接应蔡瑁,吕青未必能敌啊。 在不能完全步署,不能保证万无一失的情况之下,吕青只能选择相当稳妥的,全面的办法。因为他不能赌。赌输了没有援兵,所以一定要留有一定的回旋余地的。他的性格,毕竟不像马超! 吕青带着人往那起火处去,正遇上蒯越增过来的主力兵马,两方遇上,便是一阵厮杀交手。 吕青所带的人也不过八百人左右,可是蒯越这却远远不止,至少五倍以上的人力。 “将军……”身边亲兵等人渐渐吃力,道:“将军,我军挡不住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若将我军围之,目的就达成了,外围必来救我军,那时其它步署全废了!” 吕青蹙着眉头道:“……去探,对方是否还在增加兵力?!” 斥侯去了,兜了一圈,避开了险处,回禀道:“还有两支兵马往此来增兵……” “奇怪!”吕青嘀咕着,眼露忧虑,蒯越莫非是真的在此接应蔡瑁,还是转移他的注意力的办法?!或者,他们的目的,主要是自己?! 这么拼命,不想保存实力了吗?! 吕青不低看自己,也不会高看自己,吕青再自负,也不会认为自己非被灭不可。或者说,他这里有蒯越非谋不可,非灭不可的目标! 吕青见敌方兵马越来越多,略有些支撑不住了,也不迟疑,道:“鸣金后撤,守住后防!” “是!”众徐州兵听令,渐渐后撤,避开荆州兵的锋芒。 打仗,争的输赢,是局势,是士气,而未必全是消耗战。 所以吕青打仗并不会为了目标而完全的以牺牲式的方式去谋得赢面,他与马超和高顺是不同的。马超与高顺完全是战将思维,兵贵在有勇,不惧死。 可是吕青不同,他以保存实力为主,在保存实力,不消耗,不大的损耗兵马的前提下,尽量的以勇而谋得良好局面,才是他所追求的东西。 也不是他惜自己的生死和兵马。 而是,目前荆州蔡瑁的主力已被消灭,蒯越这些援兵,他实在是没有必要在极度费力,吃力还无援的情况下,用将士们的生死去赢得这场战争。 兵家有胜有败,可退可进,方是长久之道。一战不成,自还可收拾实力,再战。而不是一闷头就撞上去,不顾一切的,只追求赢。 吕青转进攻为防守了,迅速带着徐州兵撤了,然后去稳固后防! 前线之事报到蒯越这,蒯越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也怕这吕青是个浑不吝,愣头青,只顾着死打,而不完全考虑战场环境与局势,如果真是这样,他也得脱层皮,能不能寻到蔡瑁也未必好说! 现在这样,这个局面,他都松了一口气。 迅速下令,道:“继续乘胜突破,今晚……一定要……” 诸将都听令,很快壮了军心,不惧生死如潮水一般的涌入,突破,疯了一样的到处开始搜索起人来! 吕青虽然转为了防守,却是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见避免了被围的风险,便一直怀疑这汇合之处就在这里。恐怕蒯越接应蔡瑁就在此处,所以吕青也动了心思的。 尤其是他撤退了,转为防守了,对方却没花多少人前来追杀,吕青更笃定了这个可能。 “盯着他们的动静……”吕青现在去堵蔡瑁,找蔡瑁也未必会有效果,因此便存了守株待兔的意思。迅速的转变了策略。 斥侯领命而去。 吕青迅速下令于全军上下,道:“先防守,听我指令,倘蒯越真接应到蔡瑁,全军全力攻击,追杀,务必夺回蔡瑁,倘夺不回活的,可杀之!若有射杀者,记首功!有重赏!” 徐州兵大喜,迅速的传令下去了! 蒯越心急如焚,他知道这吕青从来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刚刚虽然战术性的撤退了,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一旦他发现了不对劲,一定会猛扑上来死咬。所以他既担心蔡瑁找不到,又怕找到了人无法撤退。 因此咬着牙叮嘱一番,迅速的增加步署去了。 而那首领也终于在越来越近的时候,点燃了信号。信号火光一起,荆州如寻至宝一般的扑过来接应,死命的就要拖着救回蔡瑁。 这边一有动静,哪里瞒得过吕青,吕青立即起鼓,全军整合,发疯一般的围攻上来,两军展开猛烈的厮杀争夺。不可开交! 吕青是真怕蔡瑁跑了,振臂高呼道:“……杀蔡瑁者,赏!” 徐州兵军心更盛,荆州兵也热血高涨,两方夺的你死我活,在草木枯黄的地上激烈交战,各有伤亡,荆州兵且战且退,一面阻挡,一面撤退,却因为护着蔡瑁等二人,撤退的十分艰难。 吕青既然已经出手了,哪里有眼睁睁看着蔡瑁走的道理?!因此扑着死咬不放,现在这一战,这性质又因为蔡瑁的出现,完全不同了! 所以吕青压根没有放过的意思,而且逼迫的也越来越近。 “夺人!”吕青搭起弓箭,一心的只朝着蔡瑁与那首领的背影射杀。那首领将蔡瑁护在马前,以身为肉盾将他护的牢牢的,一面死命的跑,一面频频回首,调整着方向,以期能避开吕青的射杀! 这明显的给了吕青信心,以为必是蔡瑁无疑,更是死咬不放了。 吕青搭起箭,连发三箭,一箭中了那首领的肩膀,吕青拍马赶上,拎着枪便刺,那首领早筋疲力尽,竟然反应慢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要取兵器反击里,人已经被刺中脖颈,一头栽了下去。连带着身前的人也一并栽了下去。 吕青忙止住马,跳下马来急急的去看蔡瑁。结果翻过脸来,火光一照,吕青就愣了一愣,这哪里是个活人,只是个身形略似蔡瑁的死人,早死透了,只不过身上穿着蔡瑁的衣服。 有句话叫,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蔡瑁就算再狼狈,也不会瘦至此,而又毫无气势,所以吕青瞬间就能确定,这是上当了! 又见荆州如流水般趁势撤退,吕青哪还有不明白的,当下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道:“……中计了!” 是啊,中计了! 诸人面面相觑,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荆州兵,一时之间有点茫然。追么?!追上了,这么多人怎么确定哪一个是蔡瑁?! 既然这边早做好了万全准备,那么,除非将荆州援兵都给杀尽了,否则,哪里还能有什么机会找到蔡瑁?! “将军,追么?!”众小将赶了上来,看到这情景,脸色也不大好看。 吕青道:“他还没断气,审他!” 小将上前去拎住了那首领的脖子,道:“……蔡瑁何在!被你藏哪儿去了?!” 那黑衣首领啥也没说,只是讽笑了一声,然后嘴角流血,断气了! 诸小将脸色难看的不行,但也不是没见识的人,道:“他藏了毒,服毒自尽了!” 吕青道:“解脱倒快!这个手段!蒯越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蔡瑁啊。” “追么?!”诸小将又问。 吕青观察了一下敌军,道:“先不追,你们先在四周察看一番。也许,这也是个幌子呢!” 诸小将明白过来,各自散去了。 吕青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荆州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接回了蔡瑁,现在追上去能不能还堵截到并不好说,也失去了先机,所以吕青见好就收。就是心里挺不自在的。而之所以脑子里想的多,完全是因为蒯越的确计谋不少,倘若蔡瑁根本没有被蒯越找到,蒯越这一举,只是为了麻痹他,误导他蔡瑁已经回荆州兵了呢?! 所以吕青宁愿慎重点再勘查,倘若这只是荆州兵的障眼法,也许他会有另外的收获。 他宁愿是自己想的多了,也得慎重一些。 因此并没有急着追,而是把附近来来回回的搜寻了好几遍。当然都没有找到任何的影子。 吕青这心里也就有数了,升了帐,道:“莫非蔡瑁果真被救回去了!究竟是怎么掉包的?!” “众斥侯回来说,找了好几个方向,都是线索,但都追错了,从一开始,荆州兵就在麻痹我们的视线,我军终究兵力不足,百密一疏,还是没有拦截到。”众将都很难过,道:“……到手之俘,结果被从庞统营中救出,又几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回去了,这个脸,丢大了!” 众小将都露出十分郁闷的表情,然后一心请战。 吕青却摇了摇头,道:“远远坠着,不可再继续追杀。如若那蔡瑁真的回了营,他们必军心大涨,我军人少,此时追击已经不妥当了!”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跑回襄阳去?!”诸小将心里特别的郁闷,道:“这不正是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稍安勿躁!”吕青道:“如今离襄阳不过是两日路程,倘这两日内师父赶到,我们合兵追杀一次。若不能,只能等了,不可急躁行进而有所失,广陵还等着我军去救!” 诸小将也被安抚了,虽然郁闷,但也听从吕青的克制之言。 诸将都收拾了兵马,然后跟了上去。 斥侯回禀荆州兵的确是加快了速度,恐怕是恨不得飞回襄阳去的。 吕青心里便有数了,恐怕蒯越真的把蔡瑁给弄回去了。这个人,也是有点本事和果断的。能在混乱军心之中,还能谋回主将,这样的人,怕是有一颗果决的心。不可小视。 蔡瑁回去,的确让他一叹。吕青心想,也许这就是运吧。 谁都没有想到的运。 连蔡瑁也没有想到的。 一接回来,蒯越根本就没有停留,加紧行军速度,火速往襄阳赶,生恐慢了一步。 人一回,军心也回来了不少,因此上下竟然一心,士气略有提高,至少在行军速度这一块上,是有所提升,不会耽误事的。 “全军覆没……”蔡瑁受了伤,人是躺在战车上的,这个时代的路也不指望能有多好,又没有轮胎,都是木轮,颠的要命,而现在辎重不丰,底下所垫的也是稻草,谷草之类的马鉰料,也就这样,勉强的弄出一个休养行路的车马。 就算是这样,哪怕知道行军过快,对他养伤不利,也不能多耽误,所以全军上下是全速前进的。 他的主力几乎全军覆没了,几乎没多少人回来,回来的也不过不到几百人这一种。而营救他的死士也一个不剩,全没了! 他说全军覆没,也不知指的是哪个,也许是两者兼有。 正文 第763章 郭娘子军绕城走 这话一出,蒯越眼睛一酸,眼泪忍不住的下来了。 蔡瑁苦笑道:“瑁是罪人也!回到荆州,有何面目见主公与父老!” 眼泪就不值钱似的哗哗的直流。 既便如此绝望,蒯越还是安抚着他,道:“将军切不可沮丧,需整顿士气,回到襄阳,还需要守城。那徐州兵追至此都不肯放,焉能轻意放过……” 蔡瑁悔的不行,动了动唇,道:“瑁,苦追刘备,是否追错了?!” 这话叫蒯越怎么答?错了吗?! “刘备,野心贼人也,追之,是诸侯之间争事也,只怪那徐州险恶,竟暗藏伏兵与祸心,将军切勿因此自责……”蒯越道:“……就连越也错估了徐州的野心。以为他此时在北方有战事,不会在这里动手,不会轻意打破此间的平衡。却是越想错了,大错特错,要怪,也怪越所布之战略有误,误了将军与荆州上下!” “怎么能怪你?!”蔡瑁落泪,拉住他的手道:“若无异度,瑁已经为阶下囚也,焉能安然回来?!异度,多亏了异度啊……” 主臣二人一时之间,竟然泣着感慨万千。 这一次,真的是莫大的教训,真的吃到苦头了,才知道厉害。 主臣二人吃了如此大的亏,又经历如此大的苦楚,患难与共,反而更加交心了,蒯越忍不住讨心窝子的道:“……荆州这些年一直只防守为主,不愿与外争夺天下之势,难免就固步自封。兵力上,若是对刘备的草头兵是绰绰有余,可是在面对徐州兵与西凉兵方面,还是弱上不少的。此次,吃了这个苦,才知晓,那些天天在外争战的人,并不好打。待回荆州以后,恐怕还是要多做步署。” 是收拾兵马,操练兵马,出城去争,还是闭着城门,被吓到了胆,然后只据城而守,不出关。谁也不知道。 其实蔡瑁并不算多进取的人,他是只想守住荆州。所以,现在听到蒯越的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心里忍不住挣扎不已,道:“……终究是瑁自负了!” 停顿了一会,道:“想那西凉人自小便在马上征战,自然强壮,而那吕布,更是如此,一向恃强拥立,手下兵马从未闲过,有此实力,是瑁没有预料到的。这番交手,瑁也知道了轻重厉害。这是一个巨大的教训……我荆州兵的确弱,尤其是在马战与陆地上,是吃大亏的……” “越也因兵多,才能受得住那吕青的死咬不放,若非如此,恐怕早已经援兵也不复存了。”蒯越道。 “吕青还在追着?!”蔡瑁道。 “是……”蒯越道。 蔡瑁道:“荆州内也如是,内外交困,如何是好?!待回襄阳,闭上城门,死守住,再不叫他们进来了!” “恐怕是狼来了,就不会舍得走了!”蒯越低声道:“寿春与襄阳并不远,焉能不谋我荆襄?!” 蔡瑁心里一慌,又心痛又自责又难受起来。 不是他狗熊,而是人在生死之间的时候,是可以豁得出去赴死的,这只需要不怕死的勇气就可以,但现实是,活着可能比死更残酷。活着面对着这困境,反而更是麻烦事。 如今蔡夫人说荆州内有变,如今又遭遇大变,倘若此时刘表真的……荆州好不容易立下的局面就能全面瓦解。 现在能保持微妙的平衡,都只不过是因为刘表还活着而已。 可是刘表这副身体,还能活多久?! 病可以治,老,又哪里能治?! 他活着,尚只能支撑一二局势,他若死了,后果不堪设想! 二人都明白刘表对于荆州真正的重要性了,比以前更加的痛彻明了。哪怕是苟延残喘,二人也是知道,刘表能够苟延残喘活下去的! 他们现在急速的往襄阳狂奔,而奔向的究竟是未来,还是末路,此时此刻,二人心中都已经没有了傲慢。 吕青一直紧跟不放,因为荆州兵跑的快,所以吕青跑的自然也快,也就耽误了郭娘子过来与他汇合。 直到一天以后,郭娘子才紧赶慢赶的赶上了。这还是全速行军的结果,不然真的得到襄阳城外才能汇合了。 吕青见到郭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忙来见她,汇报了这边发生的情况,又自责自己没有拦住蔡瑁,十分郁闷。 “你已尽力,无需自责。”郭娘子倒是坦然,道:“他能落网,而又有逃回襄阳,也是他的命数,以我看来,这未必是好事。” 吕青听了不解。 “他若为俘,刘表一死,他在徐州,只需低头,趁势投降,必受重用。”郭娘子道:“他逃回襄阳,若是以后投城投降还好,若是不能,抵死相抗,待征伐荆襄之地,岂能不杀之以示我徐州之威?!以此震慑人心?!” 说罢还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人是个水军大才,可惜私心过重,徐州就算想留用,也未必能留得住。得看将来局势了。” 吕青听了,不觉明厉,点了点头,这心里的愧疚总算消散了。大不了以后征伐荆襄,他更努力些便是。 吕青又忙说了广陵之事,问郭娘子可收到了信。 郭娘子将收到的信掏了出来,道:“前日收到的。颇感意外!” “事不宜迟,襄阳之事,皆交于我,你且奉命领兵前去相助广陵,”郭娘子道:“务必要小心!孙策被擒,江东实力不弱,必有一场大战,此战,若是徐州胜,江东之事,易谋,若是兵败,不止是广陵要付出代价,整个局势也会更改!” 吕青将信看了一遍,是徐庶写与郭娘子的,信中写着要她守住襄阳以外,牵制住蔡瑁的意思。徐庶还不知道蔡瑁被擒过,所以,他写信之前,只是以局势来写的。信中告诉她,一定要牵制住蔡瑁,不然他万一走投无路,与江东混到一起,放江东贼兵入荆州来围堵广陵与寿春和广陵,后果不堪设想。倘若蔡瑁真有其意,寿春会支持兵力和粮草,叫她立即攻打襄阳,以分心荆州。 这是牵制之法! 也就是说郭娘子必要在此常驻了!只以形势来决定动作。 吕青道:“师父,蔡瑁该不会真的要与江东勾结联手吧?!” 郭娘子慎重的道:“不好说。但凡为战,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吕青眉头都蹙了起来,道:“早知如此,该杀了蔡瑁……” “也未必,刘表病弱,蔡瑁一死,荆州必大乱,江东岂会不趁此机会来夺荆州,以牵制徐州?!若是攻下了,正好以此驻兵,逼迫广陵?!”郭娘子道:“人的选择最难料,那蔡瑁,若是还有些骨气,或是记仇的心性,他若不勾结江东,相反还要逼退江东的进攻,对徐州反而有利。” “荆州与江东向来有死仇,不可解的死仇,若是有骨气,肯定不会勾结,但是事情是真的不好说,倘若他真生了这个心思,这……”吕青道。 “这世上再有血海深仇,也未必是不可化解的,生死攸关之际,利益当前,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什么仇都不见得不能化解,”郭娘子道:“私人可以有私仇,而诸侯之间,是没有永远的仇恨。只有永远的局势和利益。所以你为将,一定不能以主观去理解客观,定会吃亏!” 吕青点了点头,在为主将方面,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刘表未死,也是可怜,他若活着,眼睁睁的看着荆州与江东勾结,不得气死?!”吕青叹道。英雄末年,是真的特别可怜。刘表就算活着,权力也不在他手上了,他病着,哪里能掌握之后的所有局势呢?! “战场上最近少见暗影,”吕青道。 “恐怕是都调到了广陵与江东,以及荆州去了……”郭娘子道:“荆州之事,暗影必会盯紧,你去了广陵也要小心。那江东有少子,名为孙权,素有谋略,女公子曾言,此人心胸谋略不在孙策之下,他极可能会从荆州入手,你务必要小心应对。” 吕青抱拳道:“是,师父,我记住了!” 事出紧急,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郭娘子给他加了兵,增到三千人,火速的送他出帐离去了。 郭娘子亲自送他,看他离去的越来越远,心中颇为欣慰。 “吕将军成长的很快,”身边有老将道:“这个年纪,如此稳重,已经极难得了。” “经验尚缺,还需要历练,”郭娘子道:“勇气胆气一样不缺,唯独还需要一双能析清形势的眼睛。这是需要练的!” 众将点头,又道:“将军,要追杀蔡瑁吗?!我军主力已至,全力扑至,蔡瑁未必能挡得住!” 郭娘子回了帐,思虑了一会,道:“不必赶尽杀绝。若将蔡瑁吓破了胆,又没能杀了他,反倒逼急了他。他若回荆州,要寻盟友,若是与江东勾结上,后果不堪设想!我军先保存实力,只需驻扎于襄阳外,等着应变便可!” 诸将想一想,都听从。 “驻军之事,一则防蔡瑁出襄阳攻寿春,二则防备蔡瑁有投江东之心,一旦他有此意,我军需全力攻打襄阳。牵制住他,叫他无法逼近广陵。”郭娘子道:“眼下,便不必逼人太甚了!” 众将心服,越发从容的心服,道:“谨听将军命令!” 既然决定不追杀,也就没那么急行军了,休整了一日这才进发。 蔡瑁见追兵没有死命追杀,还松了一口气,狂奔进入襄阳以后,火速的关了城门,直到这时才觉得经历过死而复生的重生一般的庆幸。 直到此刻,才能真正的喘上一口气。 荆州兵依旧是损失惨重的,但是,眼下,总算活过来了! 蔡瑁与蒯越把襄阳治的如同铁桶一般,这才打探城外动静。 “吕青率了三千人走了,郭娘子手上还有六七千人马左右,如今逼近襄阳城外……”蒯越道:“恐怕会攻打我襄阳城!” 蔡瑁的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襄阳还是很紧张,这边,不可分心,将军且在此驻留几日,荆州事再急,此间事也不能不顾,襄阳若失,荆州必不保。”蒯越道。 “自是如此,务住要守住襄阳!”蔡瑁心跳如鼓,却依旧坚定的说。 这个时候,他真的没有办法再去思考别的事了。什么荆州之势,蔡夫人之危。因为敌军逼的太紧,蔡瑁依旧还在失败的阴影笼罩之下,想不到那么多了。 他也并不打算现在就离开襄阳,因为一旦襄阳守不住,荆州也必然守不住。 此时就连蒯越都未必能猜出郭娘子的心思。因为对这个战将并不了解。 但是六七千人驻扎的这个兵力,真的很强了,这样的兵力,可以以万号称了,再加上徐州兵实力是真的不弱,蒯越也猜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 襄阳兵也是喘不过气来,面对兵临城下,哪一个不紧张?! 若是这些人不走,真的是个大麻烦。 蒯越以为,这徐州必然是有攻襄阳之意的。毕竟六七千人的辎重,粮草供应,真的都是在烧钱。万没有来了只是玩着烧钱的。 所以现在襄阳人人自危。 城中更有富户,闻听蔡瑁大败者,见此境,个个都开始收拾财宝马匹啥的,准备跑路。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再加上死去的多是荆襄的兵户,城内,可想而知的沮丧!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郭娘子的兵马到襄阳城下了。 到的时候,她可没有立马就挑地方扎营,而是举着旗,鼓,全副装备,慢吞吞的到了城门下,然后绕着整座城绕了三圈,慢吞吞的把城上的兵吓个半死,也不敢主动攻击,只是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么多兵马绕城而行,也不攻打,更是忐忑极了。 报到蔡瑁这里来,蔡瑁也以为,他们必是在寻找城墙的弱处,易攻之处,一时吩咐立即修固城墙,千万别叫对方找到攻城的破绽! 这么大张旗鼓的绕了圈才寻到一个有背靠的地方扎下了营来。 郭娘子道:“莫要闲歇着,每隔小半天,需有军队前去城下看动静,做出一副要攻打的样子来!” 正文 第764章 内外交困如油锅 众将喜道:“那蔡瑁要吓破胆了,必能拖住他不敢再生什么别的心思!” “将军好计!”众人拍马屁道。 “切勿露出不妥,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郭娘子道:“每天早晚的例行练兵不可散漫,一切照旧,马阵对冲也需安排上,就安排在城门外的空地上练!” “是!”众将叫的声音贼大,兴奋的不得了!仿佛找到了什么乐子似的! 其实驻扎守着城外也不枯燥嘛,只要找到乐趣,善于发现乐趣,还是很有意思的! 因此也不真的攻打,只是按照以前在徐州时的练兵方式,一天早晚的练三回兵,练完了还要绕城跑上一两圈,这声势贼大,弄的襄阳城内人人自危! 这般的动静,蔡瑁既便是养伤,能养的安心吗?!那是辗转反侧,根本连睡都睡不安稳! 这就好比,狼都到了枕席前了,谁还能睡得着?! 城内不少人蠢蠢欲动的开始跑路,跑路的方法,也不是公然的跑,而是偷偷摸摸的趁着夜间,贿些财物与兵士,上了城墙,然后放下吊篮去,这是背着小包裹跑路的。还有车马比较多,没办法放下城墙去的,都在城门外排着队,打算赂兵士们开了小城门趁夜跑路!这种时候,到一些人家院落里,树下面,屋下面挖,一般收获都不会小。 既然是要跑路就不可能大张旗鼓,都是偷偷摸摸,然而因为人太多,反而排的队很长,瞒都瞒不住了。 报到蔡瑁面前来的时候,蔡瑁咬着牙要抓了这些人杀鸡儆猴。 蒯越劝道:“不可!将军,刚至大败,城内民众皆不安而哀时,若再内起祸乱,恐怕人心失尽,而至于开城门投城者,更得不偿失啊!” 蔡瑁哪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不甘心,道:“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跑路?!” “放一些人走便是,其余的只拦着,不能全堵着不放,也不能全放。这般足以。民忧得以疏解,方是长久之道。堵不如疏啊。慢慢的再采取些安民措施,这人心才算真的稳了。全部关在城内不放,也是要出大乱子的!”蒯越道。 蔡瑁脸色青白交错,精彩至极,良久,还是点了点头。只是眼睛里有一些说不出的挫败。 城民们对他就这么没有信心吗?! 他露出一番苦笑来! 蒯越道:“将军先养伤,越前去城墙一观!” 蔡瑁准许,蒯越上了城墙来看情况,然而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他带了兜帽,遮掩了身份,城内文士随从,道:“……四道城墙上都有放吊篮下去者。另外,各城门要出城的乡老,车马排了好几个巷道的队……” 虽然夜间视线不甚分明,然而,只要不瞎,这些动静,其实已经很大了,没有谁看不清楚。 古代是实行宵禁的,尤其是军事管制的城中,更是宵禁极严,而这般的动静,在这下面其实已经很大了。 这个时代的城墙也别指望能有多高,放吊篮下去,是可行的! 蒯越皱着眉头,看了又看,身边人摸不清他怎么想,道:“……大人,需要将他们抓回吗!?” “不必,”蒯越道:“适量的放些出去,其它的睁只眼闭只眼的吓回家去就可!” 众人应了。 他身后的人依令去处理。 其实现在,何止是城民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安全感,觉得城内防守不堪一击,其实他们也一样。 比起担心这些城民们的逃亡,蒯越更担忧的是一旦荆州兵失去了对襄阳防守的信心,也开始逃跑,将何以往?! 在黑夜之中,他的脸色,身后的诸将也看不甚清,然而还是小心的道:“……大人,也不知对方可会抓这些城民!能跑的,身上多少都带了全家的财富。以徐州吕布兵的性情,未必不会不抢啊。倘若抢掠虏俘之,或许能让城民们与我军上下一心守城。” 蒯越没有说话,隔着黑黑的夜,看不太清对面营帐的动静。 而这个动静,自然也不可能瞒得过郭娘子的眼睛,早有人将这事报与了她。 郭娘子却道:“放他们走,不必拦截。更不许抢掠,我徐州兵上令下行,绝不行不义之事。” 诸将闻听,道:“是!” 郭娘子的确是对城中跑出来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些甘宁都看在眼中,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心服口服了。 天渐明了,他犹豫了一回,终于下定了决心,升帐之时出列道:“郭将军,甘宁自请前去助吕青将军增援广陵城!” 诸将都略诧异的看向甘宁,露出神奇的表情。 郭娘子道:“兴霸可确定?!不先回徐州听调令了?!” “是,”甘宁道。 “你需知,广陵形势极为复杂,虽在吕青身边,然而与荆州对上的可能性极大,”郭娘子道:“你若不愿与之相抗,还是不要自请前去的好。回了徐州,贾大人自会安排你去北方支援。” 甘宁道:“宁已做好了准备。尽力不与荆州兵对上,然,若形势有变,不得不敌对,宁也会守战将职责,绝不敢循私而误职卫!” “好,既然你已有此觉悟,我便令你去助吕青援广陵城。”郭娘子道:“战场形势极度复杂,还需小心!” 甘宁大喜,道:“是,多谢郭将军!” 当下事不宜迟,竟是立即就收拾了上了马便去追吕青。 诸将略有些诧异,然后笑道:“这倒奇了……”然而心里却是欣慰的,这才对。 “看我军克己守制,不欺良心,应是心中对我营更为信任之故。”郭娘子笑道:“不设限,而尽天职,是战将的天职所在,甘宁这是看分明了,也想通了。” 诸将点点头,也就是说,他之前是不想与荆州兵杀个你死我活的意思。然而现在看到郭娘子其实并不会赶尽杀绝,并不是残暴之人,徐州兵更是如此,因此便明白,就算与荆州兵交战起来,也会定下输赢而止,不是非残杀不可。甘宁这是因为放心了,这才下了决定! 广陵城有这二人相助,当真是更有些胜算。 诸将感慨道:“也是郭将军治军有方,军中有铁规,才能叫甘宁如此心服,主动请战!” 郭娘子道:“本职所在,唯此而已!” 当下也安排人将吕介和魏延送回寿春,再由寿春送往徐州去。 然后开始令上下将士挖防御工事等。城内有城墙守城防,然而在城外的人,若不设防御工事,很容易反而被城内有城据守的人牵制。 既然要长期的准备盯住这里,就得立即规划防御工事。 听到斥侯禀回此事,蒯越是真的沉默了良久。这郭娘子竟然没有抢掠城中逃亡的城民,竟然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去了?! 蒯越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 于情,他是希望最好如此,城民便是跑了,也不会得到伤害。可是于理,他冷酷的觉得最好是郭娘子将他们抓了抢了杀了,然后城内人怕了,反而会上下一心,军民一心的准备守城,如此,不费吹灰之力,而人心定。 可是郭娘子竟然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这些人过去了?!完全的没有行暴戾之事。这不合理!吕布是什么德性,谁能不知道?!可是现在,这治军的军规,是真的脱胎换骨,连精气神都改了性一般。 蒯越脸色不怎么好看。 斥侯继续道:“天一早,敌军便开始在挖土垒工事,还砍伐木柴,恐怕要建一座哨塔,观城内动静……” 蒯越听了哪里沉得住气,这是准备长久要驻扎下来的架势啊。 他来回徘徊了好一会,便急急忙忙的来见蔡瑁。 说了此事,蔡瑁虽然也焦急,却道:“徐州既然来,必然不会空手而回。瑁早知定会如此!我等只尽力防守襄阳便是,只要守住了荆州的门户,徐州便不能入荆。”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这是说以守城为主啊! “异度来的正好,这还有另一件要事,需要与异度商议!”蔡瑁有气无力的递了一封密信与他,道:“斥侯刚报回的消息!” 蒯越脸色一变,这该不会是又有什么坏消息了吧?! 打开信一看,只觉得天悬地转,头脑发晕,整个人都仿佛要七窍升天了一样。怪不得蔡瑁是这种有气无力的样子。 “黄祖死了,江夏失了,已落入纪灵之手……”蔡瑁苦笑道:“孙策被俘,目前恐怕已经送往徐州去了……” 蒯越眼前阵阵发黑,许久无言,良久才喃喃道:“荆州现下形势,恐怕更为严峻……” 蔡瑁道:“异度可有破局之策?!” “如此这般下去,荆州终将被徐州步步蚕食,哪里还能保得住?!”蔡瑁红了眼睛道。 “万不曾料到形势已经然如此严峻了……”蒯越看着信,道:“荆州可有信来?!” “有,都在此,”蔡瑁道:“……目前情况极不利,有许多人已是降了徐州,恐怕姐夫也未必能撑太久……” 蒯越脸色当真是精彩至极。 蒯氏一族是荆州名门望族,刘表来荆州为州牧后,便与蔡氏联姻,很快就坐稳了荆州,凭着德行与能力,以及在汉室中的威望,坐的很稳。 蔡氏是望族,而蒯氏则是名门。其实还有名气的,便是庞统了,庞德公在荆州也略有声名。这其中的关系,其实挺复杂的。 庞统自从跟了徐州,跟了马超以后,其实也代表着荆州内部名门的崩解。 庞氏一门表面上是向着荆州的,其实早有二心。 其实多方下注这种事,是很常见的。很多大族的生存智慧,就是绝不会将一族的荣耀兴亡押在一方诸侯身上。 蒯氏也如是,蒯良成为刘表的心腹,而他则成为另一个代表,代表的是荆州内部势力的心腹,这些势力包括多数名门与望族的综合,而以蔡瑁为代表。因为蔡瑁可能会胜出,他若胜出,便是代表着整个荆州内部势力的胜出。 而蒯良则站在了刘表一边,他的情况更为复杂,他可能代表着刘琦胜出的可能,或是外部势力介入的可能,都是刘表的心意表现。 而无论是哪方势力胜出,蒯氏都不会崩解,而只会一点点的传承下去,正所谓,江山易改,大族不灭。 可是,蒯氏会存活,而蒯氏兄弟与内部的人员,却各有立场。 至少蒯越真心的希望荆州能够不被人从外部征破的。能够最大程度的保证荆州的名门能够长存,而不至于被外族势力所破,十之去九。 蔡瑁若能坐稳荆州,只会安抚名族,因为他就是依靠着这个的,他绝不会得罪他的根基。 可是,若是外部势力介入,不管介入的是谁,这日子可就未必好过了! 袁绍,曹操,以及吕布……哪一个又真的好惹?! 袁绍底下已经人才济济,外人连挤都挤不进去的,相互倾轧的现状已经极为严重,还能保证荆州本土豪族的利益吗?!这不可能。而曹操行事,更为决绝,至于吕布,就更不用说了,那徐州豪族到了他手中,或者说是吕娴手中,乖的跟什么似的,陈宫与贾诩真的不是吃素的,到他们手中,哪里能有现在这样自如?! 难道,他所奉行的,真的行不通吗?! 蒯越心里其实真的挺不甘的。 只是如今已站好了队,除了尽力的保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然而,蒯越也依旧有种内忧外患,到处都是油煎锅的感觉,当真是进退两难。 在内,刘表根本已经放弃了他们,选择保刘琦,而外,荆州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盟友和助力,一旦出事,恐怕就是只能在内部等着被下油锅。任人宰割了。 “如今将军恐怕是内外皆弃了,”蒯越道。 蔡瑁听的心中咚咚直跳,脸色发白,他当然听得懂,意思是说,在内,刘表已经放弃了他,利用了他,在外,蔡氏一族,没有任何盟友,而现在又被逼的节节败退,再往退一步,真的就是万丈深渊。 正文 第765章 菜鸡互啄马岱懵 而现状是,他不仅无法怨恨刘表,甚至还要依赖刘表能活着,稳定局势。此时此刻,倘刘表死了,荆州所有的一切,全部土崩瓦解,蔡瑁就是再有能力,脱离了刘表,也终究是空中楼阁…… 所以,哪怕知道,刘表在其中扮演了不好的角色,他不仅无法怨恨刘表,甚至还要指望着刘表活的越久越好。 真的不敢相信,现在若是刘表死了,荆州会是什么情景! 现在这个形势,真的是将蔡瑁架在火上烤,即使他逃回了襄阳,也只不过是一时的侥幸生存,而不是真的高枕无忧了。 相反,甚至现在的情势更加的严峻,远比在战场上时更加的难办! 蒯越见蔡瑁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动了动唇,就算违心却还是客观的道:“……如果真是如此形势,或许与江东合作才是最优解。” “江东?!”蔡瑁其实心里也有点苗头,有点火苗,只是自己不能说,不敢说罢了,借着蒯越的嘴说了出来,提起来就反而更容易些了,却还是叹道:“……荆州与江东如此死仇,岂能摒弃前嫌?!” “不必摒弃前嫌,也并非抛弃死仇,只是结盟合作而已,合作也不过是形势所逼,不得不为,岂能说是摒弃死仇前怨?!江东与荆州之仇,永远都不可能消解……”蒯越道。 这话,极得蔡瑁之心,他不住的点首同意。 “若孙策未被擒,江东强而荆州弱,未必能合作,然而如今孙策生死未卜,江东前程黯淡,与我荆州不相上下,而又共被徐州所苦,此,合作便可行也!”蒯越道:“不止是我荆州需要盟友,此时的江东也需要,恐怕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救回孙策!” 蔡瑁皱着眉头,紧紧的蹙着眉心,道:“……倘若孙氏兄弟早有嫌隙,而孙氏不欲救之呢?!更大的可能是另行择主,江东便可保得独立,不被徐州所制约……” “孙氏兄弟一向情深义重,恐怕孙权不会这样做。”蒯越道:“若真是如此,这孙权便要被人戳后背骨了,这江东之主,他也必坐不稳。兄弟尚且不保,何以保江东而令天下心服?!不管是真是假,就算是演,江东都得这么做。尽力营救孙策!” “非我不信孙氏兄弟之义,而是,这个风险,也需知之方好。”蔡瑁道:“瑁只怕,那孙权表面是欲与我荆州合作,实则却暗存他心。” “将军是怕,若是能合兵而共同对付徐州之计可成,荆州是为江东做嫁衣裳,若不可成,而荆州被江东所卖?!”蒯越道。 蔡瑁犹豫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不错!” “虽能合作,也不得不防!”蒯越道:“既是如此,就需看江东的诚意了。我荆州有此意,江东必也有此意,不如先不出手,等江东先来荆州争求合作,可也!” 蔡瑁点了点头,心内虽焦急如焚,却依旧想要端着! “将军还需尽快的回荆州去,如今江夏失,倘若有敌来,恐怕蔡夫人与琮公子并不能挡,如今荆州空虚,恐怕非好事也!”蒯越道,“将军需回荆州去安定人心,整顿水军。这将是荆州最重要的筹码,也是最后的根基,绝不可失!” 蔡瑁也有回意,听了便道:“只是异度可能守之襄阳?!” “必死而守,万不叫襄阳有失。”蒯越道:“将军只管放心,越以为,那郭娘子恐怕也未必会急攻城,而是打算久耗之意。她也在等局势的变化。” 蔡瑁归心似箭,荆州的事叫他万分不安,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瑁便先回荆州,襄阳之事便交由异度矣!只要据城而守,不主动去攻,襄阳必能守。” “是。”蒯越应了! “一旦有变,即刻来信报我!”蔡瑁道。 蒯越应了,当下也没耽误,蔡瑁虽伤未愈,却是归心似箭般的带着伤上了车,带着人回荆州去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郭娘子耳中,郭娘子闻言也没什么异动,只是盯死了襄阳外,拖住蒯越不能动弹。 甘宁一路未歇,急奔一日一夜,终于赶上了吕青。 二人厮见过,吕青喜道:“因要急去广陵,在郭将军帐下竟未来得及见过兴霸,请受我一拜,多谢前来相助!” 甘宁见他如此客气有礼,忙还礼道:“战场之上,多番受吕将军之恩,这才侥幸不死,得郭将军不弃庸才,故遣我来相助,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唯有以死而战也,此,宁谨记于心,怎敢还受吕将军拜,万不敢当,还请吕将军受宁一拜方可!这一路去,宁自当竭力以报也,不敢不用心!” 吕青大喜,二人厮见过,十分相服对方。当下执手引为知己,行过一路,然后晚间休息的时候,在帐中畅谈。 吕青虽不知父母与来处,然而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北方人。 而甘宁不是,他是南方人。 吕青道:“青虽擅马战,然而却不知水性,不瞒兴霸,徐州虽强,然后在水之一事上,犹是空白,如今正是缺水上战将与人才之时,此去,兴霸若能以水而制敌,于广陵来说,实是幸事!万务尽力,你我二人共助广陵。” 甘宁道:“自当竭力,绝不推辞!” 吕青是个克制并不骄傲的人,十分好相处,而甘宁也如是,二人相见,竟十分相合,如遇知己。畅谈一番,竟一见如故。 第二日便共行军,一路急往广陵去了! 而此时的庞统行军,急赶慢赶的终于与马超汇合了! 西凉兵是重挫败,而灰头土脸的在原地等着,待庞统的这边西凉兵马一到,一见如此惨状,这心里就又躁又急,又悲又愤,然后难免碰头痛哭,好一个丧字了得! 而庞统则急不可耐的克制不住暴脾气的急冲入马超主帐中,几乎是冲了上来指着马超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马超!悔不听我言,如今可知道利害?!你啊你!若非固执如此,焉能有此败?!” 马岱正与马超说话,见帐中突然冲进一个人来,还如此无礼逮着马超就指着鼻子骂,就惊了,下意识的就拔了剑来指着他,斥道:“汝是何人?!怎敢对一军主将无礼至此!” 维护兄长是天理,维护一军主将的颜面,更是天理,马岱所为,自然无可厚非!然而马岱虽年纪尚小,却并非完全不知礼之人,拔剑斥问同时,这心里也万分有疑问,因为,若非他在军中权限极高,他是不可能径直冲入主帐来的! 而他进来了,却没人拦,逮了马超就骂,而除了自己,无人上来斥责阻拦,这…… 马岱还没想个清楚,也没等到庞统有什么反应,马超已经哼着鼻子上前来了,对着跳脚的庞统道:“你算无遗策!?不也是被人追的差点没命?!还有脸面说我?!” 庞统脑门上还缠着布呢,磕青的地方肿的高高的,特别难看,他本来就长的不是风流倜傥的长相,现在这相貌就更显磕瘆。一听这话,简直是被火上浇油一般,脸胀的通红,怒骂道:“……若非军中将士如你一般不听军令,统焉能如此狼狈?!” 马超听了大怒,道:“……你有败,还能算到我的身上?!庞统,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无能?!” “你自己败了,还能赖到我身上?!”庞统恨不得扑上来一口唾到马超脸上,“早就劝说过你,穷寇莫追,你若不追,哪里有此败!你自己任性,却叫全军将士陪你赴生死,马超,你就是个王八乌龟!” 马超哪里能忍,上前就掐就打,怒道:“闭上你的臭嘴!”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马超心里正憋闷的内伤呢,此时叫庞统一提,真的憋炸了,直接爆了那种,两人很快滚到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然后哪里叫打架,就是泌妇骂街一样的撕扯起来。 马岱一脸的蒙,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中的剑吧,提着也不是,不提也不是。想拉架吧,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这种打法,好似也打不死人,也不是没轻没重。 而是,这眼前的一切,咋就这么的玄幻呢?!这相互撕扯的,真的太难看了! “自己听不懂人言,只准自己做事,还不准人说了,不叫我提,我偏提!”庞统就算滚在地上,也不忘唾沫横飞。 马超气的要死要活,道:“再敢提,我缝上你的嘴!” “你也就会行妇人举止了,马孟起,你可如妇人?可如小儿?!”庞统大骂道。 两人拼命的在彼此的伤口上撒盐。 外面有战将进来,对马岱道:“……小将军还是先出帐吧。” 马岱一头雾水,道:“……这,这,这……” 战将也是讪讪的,毕竟这种相处模式,真的是独一无二,说出去也不好听,这叫人看见了,哪怕是自己人看见了,也不好看呐,他们脸上也挺无光的,道:“……咳,习惯了就好!二位都是性情中人,比较直言……” “……”啥意思,马岱蒙了。 他一头雾水的出了帐,听了帐中还在相互骂娘的声音,特别特别的无语。 这是说,这就是他们的日常相处方式?! 那就没差了,应该就是兄长口中所嫌弃的庞军师。以前吧,看马超说起庞统来就撇嘴,还以为…… 结果万万没料到是这样的。 他就看向各位将领,各位将领默契的把头给转了过去!假装没看到马岱的眼神。 虽然对马岱充满疑惑的表情,充满了同情,但是吧,他们是万万不可能现在就进去劝的。得,还是等打完骂完了再说吧。虽说以前只是互骂,今天还打上了,双方比较激动,但是马超虽拳头硬,但听庞军师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可见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真用不着他们现在进去解救军师,马超再不济,也不至于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军师下死手的,顶多就是相互扯一扯衣服和头发呗…… 至于马岱的疑惑,他们真的没办法解答,只能抬头看天,等这个菜鸡互啄结束! 马岱是真的特别无语加头疼,看诸将这德性,哪还有不明白的?! 哦,原来真的是日常相处方式。 他嘴角一抽,真的感到大大的意外。 他僵硬的站在帐外,无所适从,小小年纪看上去有点可怜,卑微! 帐中马超中气十足,悲愤欲绝的逮着庞统骂的唾沫横飞,虽然这行止确实是奇葩,可是,莫名的,将马超这些日子的低落一扫而光了…… 马岱是个极度聪明的人。这些日子,马超的心情可以说是极度的负面的。 一个骄傲的人,接受起失败来,比任何一个经常失败的人都更难。 更何况是如此大的教训。 马超这些日子的沉闷,马岱是看在眼中,急在心中,然而寻常的慰藉也帮不了什么忙,马岱劝的,马超也很安静的听,然而,作用却并不大! 现在,他却知道,以兄长的性情,他需要一场发泄,一场失败以后,情绪的倾倒和发泄。 无论如何,哪怕是暴力的,辱骂的形式,无礼的方式。这庞统做到了! 马超很优秀,很小就如此,也正因为优秀,造成了他独断专行的性格,他行事很少听人劝,想干就干了。也正因此,与人的沟通也不多。这样的天才,失败也几乎很少。至少如此大的失败,他从未遭遇过。 马岱现在想,也许,有些激烈的相遇,不是坏事,而有些沉痛的失败与代价,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是必须承受的成长的痛。从一个没有过失败经历的西凉少子,到一个沉稳的战将的过程。 帐中二人打的如狗啃泥的狼狈,两人衣衫全都扯烂了,头发也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庞统的脸像猪头,本来就肿着,现在更是鼻青脸肿的,马超也好不到哪儿去,肉眼可见的狼狈不堪,可是这心里的闷苦,一下子就全倾倒出来了。 正文 第766章 马孟起初露峥嵘 二人躺在一片狼藉的帐中地上,马超冷笑一声,道:“……你能耐了啊!谁给你的狗胆,敢对主将动手?!” 庞统若是能白白受嘲讽,他就不可能是庞统,不甘示弱冷笑道:“……尊重也得看人,若是旁人,我也犯不着动手!谁叫你从来不听人劝?!若不是非一意孤行,哪能至此败?!叫这么多将士,为你的傲慢填命?!” 马超一滞,心中一痛,半晌没有反驳。 庞统说的话并不好听,意思就是说,若是旁人肯听劝的,我用得着这样不体面的动手动脚,开口就骂?!还不是你自己找骂?! “小看人的下场,就是如此!你自己不死倒罢了,连累的众将士死伤无数,你若还有良心,就该知道反省!”庞统道:“这天下能力强的人多的是,你该心有敬畏,这天下,也并非只有你一人够强,你更应该审慎,兵者,大凶,焉能如此随意啊?!此次之事,你不败,何人将败?!” 马超躺着,胸口不住起伏,闭着眼睛,拳头却是紧紧的攥着。 庞统知道他不甘心,便道:“想报仇吗?!” “废话!做梦都想!”马超道:“你能帮我报仇?!” “只要你肯听话,报仇自然有时日,但在这之前,你更需要忍耐。忍耐,是为战将的主修功课!”庞统道。 马超坐了起来,睁开眼睛,脸色阴睛不定的看着他。 庞统一看就知道他不乐意。 “起来!”庞统道:“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别这般丧气的不像个人,怂的像丧家之犬,这是马超吗?!” 马超怒道:“起来做甚?!去追刘备?!” 说到刘备两个字的时候,那牙给咬的,仿佛要崩断了似的! “起来安抚军心!”庞统拧眉道:“你若连这件事都做不好,你还怎么叫你的兵马死心踏地的跟着你!?人心若不知集聚,你就算能立功,而有成功,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终究要消散的,这一点,还需要我教你吗?!” 马超默然无言,起了身。 他背对着庞统,道:“……我若多听你计策,我若依你而行,我若忍耐有加,我若苦练兵马,可有报仇之时?!” 庞统讶了一下,这马超肯如此问,就说明他真的有反省了。他少有这低头的时候,能主动如此,就真的是极难得了。 闻言思索了一下,便道:“统唯尽力铺佐而已,人智有天意,还需要你我同心,方可彼此成就!” 马超点了点头,转过身,对他一拜,道:“如此!拜托了!” 他哼哼哧哧的样子,真的极难得。 庞统却是眼睛一酸,西凉兵马折了这么多,他哪里能不心痛,虽说一开始不情不愿的来铺助的,也看不上这西凉兵马散漫的德性,可是时日久了,人非草木,终究是有些感情的啊,焉能不心疼呢?! 再加上,竟然难得的看到马超竟然有如此敬重的时候,当下鼻子便是一酸,也回拜过去,道:“……如此,统也拜托了!你我同心戮力,未必不可为!” 马超脸上少了很多的轻浮,闻言郑重的点头,脸上多了很多的沉稳和沉淀下来的东西。 此时他脸上虽也鼻青脸肿,庞统却没再嘲笑他。 终究是年少轻狂终有时,如今经历颇多,终于成长了许多! 二人稍整了衣冠,收拾了形容,面色严肃的去合兵,慰问死伤兵士。 马岱见二人出帐,忙不迭的跟了上去,本想说些什么,却见二人面色严肃,道:“列队!” 当下传令下去,鼓声一起,西凉余兵皆列队听言。 马超与庞统二人见西凉将士们在列,却是双双对他们一拜,道:“军中伤亡,所败,皆我二人执意不力之罪也,请受我二人请罪一拜。” 很多忍着眼泪的西凉汉子都开始掉泪了,不知怎么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却是郑重的拜了下去。 马超眼露哀伤,道:“超罪一不听劝,一意孤行,而至绝境,拖累了全军将士,罪二傲慢自大,不知敬畏自然与天意,及良才,以拖累西凉兵入此境遇,此,超,难辞其咎!” 庞统道:“统罪在分裂兵马,分兵而行,贪功而与主将分离,此,统也不可赦之罪也,难辞其咎!然,统愿与马将军共担罪罚,从今起,痛改前非,还望诸位生者死者,依旧能与我等同心,我二人,必将承担之而不负诸位也!” 马岱听的又愕然又恍然,然后怔怔的看着仿佛脱胎换骨的马超。 这,这,这在西凉时,马超几乎是不可能如此的。 诸将士与军者大受感动,跪了下来,道:“吾等也有罪,主将执意而行,没有力劝,贪进而不知险,我等有负将军与军师也,以后将改之,必不负将军与军师!” 马超抱拳道:“诸位可谅马超,可愿与马超共记此恨,共报此仇?!” “愿之!” “唯将军与军师之命誓从!绝不相负!” “好!”马超朗声,红着眼睛道:“超对天立誓,必不负诸位在列之生者死者,共记此恨,共报此仇,绝不相负!” “绝不相负兄弟之约!”庞统道。 一时赐酒,共饮之! 然后,就是郑重的举行了一个祭奠亡者的军礼。 古礼之中,祀与戎,都是极重要的事,而且是不可分割的。 战败并不可怕,可是若不处理好,就会积怨,一旦怨气生,人心必然不能集聚。所以祀,极重要! 马超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艰险与后患,可是庞统是知道的,所以他必须用些东西去消解,去释放。 而让马超自罪其身,就是最好的方式。 没有比主将主动去承担更能收心的方式了! 所以庞统是完全的没有马虎,准备了三享礼,祭奠伤亡将士,当晚,诸将士痛哭而将心中的悲怒全部释放出来了,然后情绪才得能能够积蓄新的东西。 这是最最重要的过程,绝对不能省的过程。 可能西凉人不怎么重视这个,可是庞统重视,所以,经过这一举,余下的西凉将士们心中的怨气消解,余下的,便是战意与一心了。 将此处理好,庞统这才见马岱。 马超介绍了马岱,道:“此,吾之从弟也,年方十二,却极有为。” 马岱对于庞统,从一开始的震惊不解,到后来的无语好奇,再到现在的敬重与转变,是可见的,也是一日之间发生的。 不管庞统所为,与马超的相处方式有多么的奇葩,可是他的确是个有能力的人,这一点不用置疑。 看他行事虽然荒诞,可是在大事上不糊涂,的确是个奇才。看他处理军心这一面上,就知老辣与厉害。 既便是他与马超,或是马腾在这,也未必能处理的更好了。 所以说,眼前此人,虽说有点让他迷惑,然而可以确定及肯定的是,眼前这个人的能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虽然他还是对于他与兄长的相处十分迷惑。 庞统看了一眼马岱,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难得的露出笑来道:“一表人材,至少比你像个人!” ?马岱惊了。一时失言,不知作何解答。 倒是诸将不以为然,十分习惯的样子。 马超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多谢你夸他,他再好,也是我马氏人。” “所以才说,你的从弟好歹是个正常人,马氏出人才至此,也甚是难得。这一位一看就知是教养良好,恭敬守礼,谨慎行事之人。”庞统道。 马超不语,懒得与庞统多扯了。 倒是马岱当真是头皮发麻,真的就是完全习惯不了这样的,真的三观都雷掉了。然后就是沉默不言,原谅他小小年纪,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他倒也不是怯人的人,在马腾手下见过多少士人,他都不会怯。但是对这庞统吧,他何止是怯,是有点吃不消…… 这种人,这种相处方式,是真的脱离他的理解范围了,把他所经历的相处过的人的模式全给颠覆了。 马超不多说话,庞统也没啥意思了,逮着这马岱乖孩子说话也不像样,因此便不再多言,只道:“……孟起有何打算?!” “吕布来信,叫我军去汉中,遏制巴蜀。”马超道。 庞统道:“我只问你,你有何打算!” 马超看了他一眼。 诸将也都不知道怎么说,便听着二人打哑谜。 马超却是略有些烦躁的起了身,不语,然而二人之间虽然相处古怪,但却是默契异常的。他秒懂庞统的意思! 然而正因为懂,他才略微迟疑了。 “自然是要去汉中,”马超敛着眉道:“此仇在我心中,不能不报!我死也咽不下这口气!” “谁都咽不下这口气。我问的是你,心里有何打算!听吕布之言去往汉中,或是自己想去汉中,结果截然不同!”庞统道。 诸将与马岱面面相觑,这两人打什么哑谜。 马超听的心中不爽,道:“你在逼我表态!莫非是逼我立即投诚徐州吗?!” 庞统笑了一下,道:“你若不依附,而知自立,我倒能高看你一眼。若你现在就投诚,只知依靠旁人,我便轻看你了!” 他直视着马超的眼睛,道:“统以前的确是一心惦记徐州成就霸业。然而现下却深以为,在人帐中,当尽人事,不能二心不忠。” “我只问你,是自己去汉中,还是听吕布之言去汉中!”庞统咄咄逼人道。 马超脸上的青筋剧烈的滚动,握着拳,盯着庞统。 马岱愕然的看着这二人,略有些呆滞。 “无长远目标,更无短期目标,这就是你马超行于世间的方法?!”庞统道:“只问你,要将西凉带往何方?!” 马超脸色阴着,半晌不语。 庞统却不想这一次将他轻饶过去,只冷声问道:“我只问你,你,可敢以西凉事而自立为雄?!” 马超怒道:“有何不敢?!” “好!这才是真汉子!”庞统笑道。 “那我问你!”马超道:“可能违背初意,专心铺助我成就大事?!” “有何不敢?!”庞统道:“只要你有此志,有此才能,统便能尽力而为!凡事能成则成,不能成便是天意。然争过一场,也不负生在世间一场!” 马岱心惊肉跳的,诸将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事,当真就这么说的公然吗?! 马超心里烦躁道:“那你对徐州的忠心呢,对吕娴的忠心呢?!” “在孟起心中,女公子是怎么样的人?!以为他容不下西凉有雄?!”庞统道:“只要你能吃得下,立得住,守得成,统又能有才智可助你成事,她便能容得下!能成便立,不能成,女公子也足以能纳,有何不可?!我只问你,是不敢吗?!是以为不能吗?!还是根本没这个雄心壮胆?!说你不如妇人,并不言过!” 马超被他激的拳拳紧握,道:“大丈夫立世,有何不敢,有何不能!超自然能,只是恐怕你庞统未必有这个本事能够助我成事!” “哈哈哈,你只要敢,统便能尽力而为……”庞统哈哈大笑,道:“与徐州结盟为盟友,相互为助力,可平等相处以事对方!将来,若诸侯并立,诸侯必出伯王以霸,如果不能统一九州,西凉并以傲立群雄!凡事预立而变,是常态。这是统以为的最佳形态。倘若徐州强劲以立天下,以秦室汉皇之业而推平天下,西凉自再称臣也可……然,若是徐州败,西凉尚能立而收俯吕氏诸人,如此基业若能成,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天下大事,胜负难料,焉能有定理?!只要你敢,做好长远目标,统自能助你行事!” 马超听的心砰砰直跳,道:“你若果能,我自此后,事事听从!” 马岱一脸惊愕,神情恍惚。 他来之前,万料不到是这般情景,来过以后也听过庞统的大名,知道他是吕娴给的人,以为他的心在徐州。可能有助力于马超,然而,终究可能是徐州的奸细。这样的人是不可信的!马腾甚至有杀意杀心。 可是听这话,马岱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看看马超,又看看庞统。一脸茫然。 正文 第767章 人不枉英雄一场 只见庞统低声笑道:“……将来徐州若败,所能依附之盟友,唯有汝一人!你若强,而女公子弱,娶入西凉,也非难事!” 马超听着,呆了一下,然后脸色以一种奇异的样子胀的通红! 庞统却是心中窃笑,嗯,做个美梦也是好的!希望这人的美梦别醒吧。 马岱听的分明,以一种诡异的表情看着马超的神情。哦,现在明白了兄长一点点奇怪的心思和变化。 这一切,以及庞统此人,真的靠谱吗?!什么霸业西凉,莫不是美梦吧?! 不是马岱自卑,实在是西凉这个地方想要称霸天下,除非是没有外敌至少百年以上的发展,才可以积累到一定的根基去做得到,而在这期间,条件一是不能有外敌去消耗内力,二是不能有天灾人祸,毁去多年发展的积累,三则是历代的人主没有昏庸的,不能搞内耗,也不能搞享受,都需要很励精图治,才有一丁点的可能去问鼎九州之主。 而要满足这样的条件,真的能做到吗?!如今天下大乱,诸侯相互侵伐是常态,彼此消耗更是常态,而在这其中满足这样的条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别说马岱了,就是马腾在这,也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顶多是希望能不要束手束脚的被人所牵累,保持一点自立,然后避免被牵扯入中原的消耗战之中去,如果能如此,就已经算是上天同情和心疼西凉了。 而这庞统却这样诱导着马超,而马超也在这其中展现了另一种说不清的热血和狂热。 他承认,人不轻狂枉少年,身为西凉少子,年少成名,高自尊能力极强的人而言,想要中二的要问天下主位,这似乎是可以的,因为年轻,所以可以理解。 但也是不理智的,属于一时脑热的。 一个正常人就别指望着西凉能够在群雄之中奋斗出来,且说西凉不止有马腾一个人,就算整个西凉都是马腾的,西凉四周都是什么人?!除了有中原的各诸侯虎视眈眈,还要被牵扯于汉室,常被挟天子的人所裹挟,同时还有北方的外族啊,哪一年的战争少过?!每一年春秋之季,几乎都要厮杀上一场…… 为什么要厮杀一场,因为西凉更北更西的地方,资源很少,深处严寒,地貌不丰,虽然地广人少,然而因为地处高原,气候寒冷,每年还有各种灾害,各种产出真的是看天意吃饭。 所以他们需要每年都好几次进关来抢掠,然后西凉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就没有中原那么地貌美,比西边北边的外族人也只是稍好一点点而已,就是比那边稍微的草丰美一点,粮食产出稍富足一点,因为有汉室的补贴,也能得些好处,再加上来往商户的纳捐过路费,这日子也不赖。 可是,这也只是相对而言,再好,也是比不上中原的。 中原年年打仗,年年都有粮草收上来,一年至少两季的植出,可是西凉这是不可能的,是越打仗,越荒凉,越穷,人口越少。 而这导致的循环就是不可能真的像中原那样密集的去修建城池去居住和防御。 商客也绝不会落脚下来成为常住民,顶多路过,这税收也就上不去。 而这些比中原恶劣的原因也导致,出生下来的婴儿成活率少,导致的就是西凉人很不重视生命和新生孩子,便是亲兄弟,有时候相互杀起来,所承担的后果也绝没有中原那边严重,就是礼法更趋于原始和野蛮,然后野蛮又同样导致落后,不停的落后…… 地理位置对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对一个地方的律法和民风,以及一切的一切影响太大了。 真的是少数部族不敬畏生命吗?!不是,而是恶劣的生存环境,导致他们必须要舍弃掉一些尊严,一些情感,才能不背负很沉重的东西生存下去。孩子死了,再生,生了若是还死了,就顺其自然,若是因此而有负疚感却又无法改变,就又是一轮新的淘汰,不断的淘汰,人口就更越来越少…… 而这一切,主要原因,是资源太少。无论是老天所决定的气候资源,还是各种各样的其它资源。 中原就算旱上三年,只要撑过去了,年年都能有收成,依旧子孙昌盛。可是西凉不行,哪怕只是一年撑不过去,基本都绝的差不多了。 而这些资源,才是真正决定西凉未来的真正因素。 所以为何帝王之乡都诞生于中原,而不管王起于何方,第一个要的地方就是中原,原因就在这里。 这里是个能够造血的地方,可以输血的地方,就算大败了,只要退回中原腹地,专心发展,一年到三年,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这份得天独厚,无与伦比! 所以,吕娴才那么极力的去掺合中原的事情,目的就是想要中原这个地方成为自己真正的根基。但为人主,都是这样做的!都说中原定,天下便定,就是有原因的。 而现在,马岱却仿佛被冲击了一直以来勤奋学习的知识结构了一样,他脑袋有点发晕的想,难道马超也想要中原吗?! 而又何德何能去要得到呢?!西凉又有什么能够支撑得住这个野心和愿望?! 所以马岱真的是欲言又止的很。 他看着庞统,真心的觉得这个人,虽不是美人,却像尤物一样会蛊惑人心。难道所有的士人,都是美的过了份的美人一样,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将人心里的不可能给挑出来,而去惹出祸患吗?! 这是什么魅力?! 他有点迷惑,也有点遭受了冲击一般。 “……兄长!”马岱迟疑的道:“族叔要兄长尽快回西凉。” 他不好说别的,只能以此来吸引马超的注意力。 马超却摇了摇头,道:“若不步署汉中,徒有西凉,早晚也要被刘备所制,我绝非坐以待毙之人。既然汉中是必争之处,我更不可能放过!” 马岱失语,哑口无言,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庞统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有话要说,便先起了身,先去组织军事,再准备进发! “兄长!”马岱见庞统一走,这才急道:“古有惑人心智的美人,今岱终于明白了,这庞统就是这种妖孽,用最美的言语,蛊惑人心里最贪的东西。兄长不可听此人之言。” “妄论天下之豪言,将汝吓到了?!”马超道:“庞统一向信口开河如此,你完全不必当真。只是一时激我之言。超并非完全不自知。” 见马岱急的不行的样子,笑了一下,道:“他又算什么美人!” “古之美人,称为尤物,而这庞统说话也尤甚,这不是过了是什么?!”马岱道:“如此之人,更需警惕。这类人,极易掌控人心,从人心隙处挑话,佞幸之人矣!” 尤物这个词,并不是一开始就形容美人的,尤就是过了的意思,一开始形容的是那些行事和说话过了的臣子,士人等,是一种有点油腻过头的形容有才能的人的词,直到后来才用来形容美人,称为尤物,其实,这其中的贬意,是很显然的。 马岱从前从未见过庞统这类的人,三言两语就掌控了人的心理的节奏,怎么能不警惕,因为于他而言,这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马超道:“并非我为他说话,说他是佞幸之人,才是真抬举他了。你见过什么佞幸小人会与主将动手吗?!” 马岱一愣。 “他就是个疯子,”马超嫌弃的道:“有些话听听就行了!” “兄长呢,真的有自立争霸之心?!”马岱道。 “有何不可!”马超特别自然的道:“天生丈夫于世,又值于此世,能争便争,若不能争,便自立为一方之王也无不可,若天下大定,不得不俯首称臣,也无不可。庞统之言,只是劝我顺势而为,如此而已!” 马岱听到这,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马超还很清醒,并没有只剩鸡血,对于天下的事情,还是很清醒的认知的。 “我只是觉得,西凉地处荒僻,又拿什么去争呢?!若论根基,若论粮草丰足,又怎么能与那些大诸侯相提并论!”马岱忧心忡忡的道,“我只怕万一争不过,马氏没了退路,只有死路一条……” 马超道:“有她在,便是我争输了,只要她赢了,马氏就有退路。她若也败了……” 那也就不枉英雄一场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现在被庞统点通透,马超反而想明白了。一明白,也就对前程有了清醒的规划。以前的他,一直都是随性而盲目的,可以说是稀里糊涂的。 因为以前他与马岱一样也是这样想。就算他真的有点不可一世之心,这打心眼里也是认为,西凉的出路并不多。 马超见马岱欲言又止,道:“凡事也不能全以粮草之物而论定,吴越之地,向来富庶,鱼米之乡,那边人极会经商,人也聪明,特别的富有,若论实力,他们的实力应该更强才对,可是,打起仗来,江水以南,就是打不过江北之人,为何?!凡事与战,若是全以此而概定,这世上的事哪里还有什么悬念呢?!没有悬念也就不至于去争。” 马岱若有所思,苦笑一声道:“……若论吴越,在周王室时,吴王越王也好争战,与楚争霸,那时,天下之众,也没几个诸侯能打得过吴越之地的。只是不知何故,渐渐的,吴越就成了这般……现在一提吴越,就是富庶,善经商,有钱人,再有便是靡靡之音,软语侬侬……这种民风的转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谁知道呢?! 可能那个时候,楚,吴,越的那种飙悍的文化没有传承到吴越荆的后人心中去吧。 “资源太丰足,太富有,也未必是好事,民风,竟完全的变了样……”马岱叹息一声道,“江南多河流,山林虽无太险峻,然而雨水充足,林繁叶茂,多生野物,下水可捕鱼,上山可行猎,百姓安居乐业,富足不缺吃用,还能经商,生活安逸,可能,真的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逸了吧……” “过犹不及,江南就是过了,而我西凉就是不及,都不算是好事……”马超道。 马岱道:“兄长主意已定了吗?!无可更改了吗?!” “嗯。”马超道:“人立于世,不可辜负!我只竭力而争,争得过便争,争不过便罢。她若胜了,我若败了,大不了,我就纳于她麾下称臣便可……” 马岱想了想,这样也算好了。之前马腾最担心的就是马超把西凉的命运完全的绑在了吕氏父女身上。现在想来,这样也总好过马超成为吕氏父女的麾下之将。这样就太掉份了! 至少现在,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一方诸侯,谁也不低于人一等。 合作为盟友……也好! 马岱颇为无奈,其实也颇有认命的部分,因为他知道,他是绝对说不过马超的。这个兄长一旦认定了,执拗起来,八百匹马也拉不回。 “兄长不回西凉了吗?!那我回去怎么叫族叔交代?!”马岱道。 “我自写信与汝,回去交给父亲。”马超道:“若得汉中这个粮仓,西凉还会缺粮草吗?!超便不信父亲不想要!” 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能说啥啊。 马岱只好应了。 他倒是想要跟着马超,可是马超说什么都要遣他回去。马岱无奈,只能听。他深以为,马超是怕束手束脚,怕被自己烦,所以这才迫不及待的把自己要遣回去。 当下写了信,然后继续行军,等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马超便与马岱分别了。 “兄长此去定要小心,不可轻忽大意。如今西凉局势也紧张,恐怕并不能分兵来支援兄长,所以务必要小心,好叫族叔不必忧。”马岱道。 “自会如此,你这一路回去也要当心,不可大意!”马超叮嘱道。 马岱点头,他一向是个慎重稳重的人,带着信和人马,告辞走了! 正文 第768章 华佗不待见吉平 见他渐渐离开了他的视线,马超才与庞统带着人数不多的西凉兵马加急往汉中进发。 庞统笑道:“看的出来,马岱对你很不放心啊。” “不放心的是对你,”马超道。 这人!嘿,还有心思戳破这个。 虽然不中听吧,但的确坦诚,不掩饰,这一点,就比一些虚伪矫饰的人好多了。至少马超是绝不会安慰他说马岱很喜欢他的。他不是睁眼说瞎话的人!虽然嘴贱,不讨喜,但庞统喜欢这直白! 所以人与人之间相处,还是得看人。马超这说话直,马庞统恰恰也喜欢这份直,若是这说话来回掩饰个没完没了,他就反而心里心生厌恶了。 鬼都看的出来,马岱对他很不放心的好吗!? 当然了,马超这说话直,也幸亏是对着庞统这个奇葩,若是别的士人,说的话这么直,叫人这么下不来台,已经得罪人了! 马超笑嘻嘻的道:“吾弟说士元是那蛊惑人心的美人,对你评价可高?!” 庞统不理他的奚落,笑道:“若美的倾国倾城,祸国殃民,也未必不是夸赞。” 哟,这不要脸的,说两句还来劲了。 就知道往脸上贴金。别人不喜欢他,他不仅不会不高兴,反而还很高兴,瞧这贱的! 简直了。 马超无语,道:“对吾弟印象如何?!” “中规中矩,是在良好教养下成长起来的世家子的样子,倒与我们二人十分不同。”庞统道:“适于守成,却不适于开拓。这样的性情,将来必是你的助力,而不是阻力吧。” 马超一笑,得意道:“我马氏,也是能出才辈之人的。而我马超,便是那领头羊。” 庞统哧笑一声,道:“那就希望你别把他带沟里去了!” 马超一滞,这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道:“你这老尤物,嘴里竟没一句好话?!” “什么老尤物?!”庞统道:“骂人都不会骂,叫吾天纵尤才!” 马超冷笑道:“不要脸,比天纵之才还多一点,你是老天的亲儿子么?!” …… 又开始了! 诸将一脸无奈,不过也好,经历过失败,经历过悲伤,能轻装上路,能不沉重的上路,这样互怼一番,也是好事。 路漫漫兮,往汉中的路,还很长。 马岱回去的路上,是既担心马超这里会有什么状况,又不能不回,就怕西凉有什么变故,因此忧心忡忡的,晓行夜宿,一路上都在寻思,庞统此人究竟是不是坑?! 可是这类人,他想也想不通,只能将此事回去报与马腾,再判断了。 他的这位兄长,真的叫人放不下心啊。 一路向北去了。 而此时的吉平也已经到了彭城。彭城与以前大为不同,以前这里是经常有战事的,虽说有城民居住,然而多数时候,是作为军事重镇来使用的,军事管制的城池下,百姓的生活,也不可能太自由,自然就没多少的活力。 可是他进了城后却发现,城池之中虽扎有重兵,然而军民互不相犯,都严守着规约,而尽力的保有了最大的活力。 集市如常,进出城者有不少人。卖菜的,贩货的,行人如织。 当然,集市也没有占道,衙门管的极规范,基本是不影响行人和车马路过的地步。 吉平有点惊讶,因为古代那个对于城中的管理也不可能多科学,像现代那样,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车马常有,所以就算是在城里,这青石板的路上常有什么牛粪马粪的也是常态。城中的治安与味道,自然也好不过到哪里去。 然而这彭城却极有秩序,他有心的停下来观察了一下,才发现,无论是车马还是行人,都是从右行驶的,也就不会相互堵车,然后路上还有人定时的清扫马粪牛粪。摊贩无论是卖菜的,还是卖活鸡活羊的,都会将弃物扔到固定的垃圾车中,然后定时的拉出城去,这一路,自然民风完全不一样了…… 古代那个城池的条件,就算是洛阳长安什么天子脚下,只要不是贵人居住区,那卫生条件,也就那样。倒也不是说贵人的卫生习惯好,而是说,那种地方,一般人不给进,这人都不给进了,卫生条件能不好吗?! 平民区人挤人的,自然拥挤混乱,什么人尿马粪的,冬天还好点,到了夏天,那简直味道冲的人能上天! 大城尚且如此,小城却能如此规范,却是十分难得! 吉平观察了一会,看过往很多的车子拉着粮草袋子进城,便道:“……这些是为何?!军粮吗?!” 随行护送的军士道:“并非军粮,军粮都是囤行于固定的府库,不会从此过。这是商贩们贩来的粮草。北方将有战事,不知持续多久,粮草自然也就紧缺,商贩们见有利有图,岂能不来?!” “无利不起早啊,这些商贾倒是会钻营。”吉平道:“就不怕混入奸细?彭城此处可是要处,若是有意外,这些百姓如何是好?!还不如禁了!” 护送的小将笑道:“民生岂可禁?!凡事也不能因噎废食啊,总不能因为有战事,就禁止百姓活动不出吧?!只要管理严些,便不能废止城中的正常经济活动,这是衙门里的职责。这些粮草,其实未必能卖入军中去,军中现在还没到缺粮要买粮的时候。然而有这些商贩来往,便能安民之心。” “看到这粮车来来往往的,百姓便心安定,对于战事也就没那么惶惶怕怕,战战兢兢的了。”小将继续解释道:“若是不叫商贩来,百姓们买不到粮囤着,这心一慌,就会往外跑,人心一乱,这城还能真的安定吗?!治理只会难于万倍。因此,衙门并不禁止商贩盈利,只是不可溢价于本钱三成,便可!百姓们见到处有粮买,心便安,哪怕贵些,也能理解,毕竟是战时。如此,这城看着人来人往的,其实极好治理!” 吉平听了,道:“倒是我受教了!” 吉平以前是太医,既是太医,便也是贵人级别的人,与平民之间也是割裂的,很多的事他想不了那么深。尤其是民生这方面。再加上,对于政事军中的事也不甚了解,所以这也可以理解的。 吉平叹了一声,在很多地方,既便是在荆州这种算是比较开放的地方,面对地方豪族,平民百姓也是需要避让贵人的车马的。 可是这里却熙攘而不乱,这得需要多大的规则和管理能力呢。徐州培养出来的行政官员,的确没得说的! “华佗在何处?!”吉平道。 “吉先生随车马来便能到。”小将道。 车马开始动了,然后过了东集市,到了西街这边,这边则安静的多,多是居住区,也顶多开了些茶肆,以及说书处,人并不多,因此显得路都宽了些,然后拐进巷子中,到达一个宅门处停了下来! 小将先上去扣了几下门环,又叫军士将吉平扶下了车。 门开了,有小童出来,道:“何人造访?!为何不走前门!” 小将道:“前门是伤患病人出入之处,甚为不便,因此小将便来了侧门拜访,烦小童去通报一声,先前信中写的吉平先生到访!” 小童点头道:“烦请稍等片刻!” 门又关上了,带出来的风中带了一股药香味。 吉平笑了一声,心道归附了徐州麾下的华佗,现在派头比太医还大啊。这心里说酸吧,也不算,说不满,也有一点。心里自然是挺复杂的! 良久,小童来了,出来下阶,拜了一礼,道:“弟子失礼了,劳吉平先生随弟子进来,弟子为先生引见师父!师父正在忙,不能亲迎,还请见谅!” 吉平心里也不知道啥滋味,也没与一个小童计较,只道:“烦请带路!” 军士们守在侧门,小将随着他进去了。 从侧门进去后走了一路,才听见一些熙攘之声,吉平这才发现这里算是人声鼎沸的,一时之间便有些诧异。 小童道:“左侧院是师父的弟子们学习及试验之处,因此颇为喧哗,右侧院却是病人和伤者住院之处,因此人来人往,也颇为凌乱,还请吉先生见谅!” 吉平诧异的道:“……此处,不是华佗的私宅?!” 小童倒是一愣,他年纪小,扎着两个总角,也想不了那么深,道:“私宅哪里用得着占用这么大的地方?!此处是军医院,收的都是战伤的军士,也会收些重症奇症的百姓进来医治。” “军医院?!”这下轮到吉平愣了。 “因为是后勤在彭城,战时是特殊时期,才叫军医院,若是在徐州,就叫医院,军医是另外的部署,与城中医院是分开的。只是眼下,却没办法,只能整在一处,条件有限!”小童一边走,一边道:“师父住处在后院的角门处的小院落里,如今行军在外,讲究不了那么多,吃住与办事所在,并没有分的那么开……” 吉平被这种种新奇的感觉笼罩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便不多言。只是眼睛一直往东院和西院瞄,发现进进出来的人不少,大门那里也是人来人往,极为喧哗。 吉平动了动唇,还是忍不住道:“……是人都来此处医治,华佗不上门去医治?!” 小童面色古怪,道:“……师父医人不分贵贱,贵人若有不便,便会上门,平民若有不便,也可上门,然多数染重症者,不论贵贱,都会主动前来寻求医治,因此,并无定论……”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以前太医医人就分贵贱一样。得,吉平便不多问了。 然后就到了一处古怪的主屋里,共有三间,然后里面围着几个学生,凑在一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这个说比昨天长大了一些,那个说绿菌把红菌给吃了之类的听不懂的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斗蟋蟀。 “师父,吉先生到了……”小童站在阶下,没有贸然进去打扰,只唤了一声。 这一声,这才唤着华佗回了头来,然后,各个弟子也都回过头来了,忙都下了阶来,向吉平行礼道:“见过吉太医,弟子等慕名已久!” 华佗也下了阶,笑道:“吉先生,怠慢了,请进来一坐!” 吉平含糊的应了一声,跟着进去了,惊异于华佗脸上带着的一个镜框,还用了绳子绑在脑后,然后这屋内有很多的东西也不认识,他怔然的道:“……这……” 华佗拿下眼镜,道:“某所究于医术,到底惊世骇俗,恐怕未必能入得吉太医的眼。” 吉平吸了一口气,道:“早闻华神医之名,既被奉为神医,必有神妙之处,平虽世代为太医,然,终究局限于一家之术,若能领教一二华神医的医术高妙之处,也不甚荣幸。” 华佗只笑,是想试探他的来意。若是来切蹉医术,他还真没这个时间。说实话,华佗这个人随性的很,虽然不敢自诩说自己的医术已经独步天下,但也是独一无二。太医各有世家,若能切蹉指教也可,但也实在犯不着花精力去扯个高下,他可能并没有时间去分高下这一种。 当然,若是来打工帮忙干活,他是求之不得的! 但若说,让他承认自己不如太医,呵…… 就算是当世太医,他也没有放在眼里的。 吉平见华佗不答,便知他不太乐意,便道:“可否领教一二彼此看家本领?!” 华佗笑了笑,避而不答,只道:“如今北方战事,即将吃紧,虽还未全面开战,然而一旦开战,便在一瞬之间。某虽有心,却恐无力。吉先生看看某的白发,人生于世,白驹过隙也不多了,余生只想多做些必要之事,而不必要之事,某,看的很开,无心名利。” 什么意思?!吉平皱了眉,是怕他来踢馆捣乱吗?! 华佗说话一向很直白的,见他拧眉,以为他打了退堂鼓,心里还挺高兴,他是真不耐烦招待他,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几个绝症奇症来的有趣。倒也不是看不上太医,而是,之前盛名在外,再加上得徐州青眼,医院真是门庭若市,若是说虚心来求教的,也还可以稍微客气点,但一来就要比较,分高下的,呵呵,华佗烦不胜烦,恨不得全给踢出去!多大脸面?! 此时,吉平是受了前面这些人的累。被华佗误会了! 正文 第769章 华佗智计激吉平 “某在医者世家中,虽不入流,而某却并不以为意,某一生所求,只是希望得到病人的肯定,而并非追求在医者行列中的肯定与排名,这对某来说并不重要……”华佗笑道:“虽然失礼,但某的话还是得说。当世医家之中,敝帚自珍者多有,而真能拿出珍方来交流的人少。便是有,也多数是藏藏掖掖的,只浪费时间,也没有什么意思。因此若是吉先生是为此而来,大可不必!某只是一个无名无份的游医,侥幸得徐州吕氏几分看重罢了,太医世家也不必将某太看在眼中,与我比此,也太高看抬举,实受之不起。” 吉平又气又堵,这白发老头,这是怀疑他的来意和居心了呗。 连带着他的心胸也被看轻了。 他句句说自己小,其实根本就是连太医的密方也不看在眼中。 这何止是怪,而是医师达者的一种傲慢。偏偏还用自谦的语气来说,真能气死人! 吉平不服气的道:“不知华神医这一门是什么门。” “杂门而已。”华佗道:“不比吉太医精于内方。实在不可比拟。” 句句说不可比,其实根本就是嫌弃他不会拿真的方子出来用! 吉平心里气的慌,也噎的慌。 而华佗的弟子们则对吉平露出难以抑制的同情的眼神。不管是来当弟子学医的,还是来比试的,呵呵,哪一个能在怪老头手上讨得了好!别说是太医来了,便是天上的神医来了,在这怪老头手里过招,也难赢,无论是吵架骂人还是比医术。 “既是杂门,何不与平比一比医术高下?!”吉平道。 华佗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杂门中人,并非以医术高下为荣耻。再者说,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难道是用病人来试验我们的医术高下吗?!只不知吉先生来者何为?!” “何为?”吉平道:“当然是来分高下,闻你名于天下,心生好奇,故来一观医术高下,你百般推辞,莫非是不敢比?!技不如人,只是虚名耶?!” 华佗道:“若是某赢了,吉先生将何如?!” “若是平心服口服输于你,便甘愿入你门下为弟子,任你驱使,如何?!”吉平道,“若是我赢了,你就得拜我为师!” 华佗嘴角一抽,他都一头白发了,还得拜一个太医为师?!偷师学点密方还行,要拜师,万万不能。 华佗眼睛一转,笑道:“拜师倒也不必。倘若你赢了我,便留在医院里将毕生所学传授于某的弟子,如何?!终生不得离开与反悔。” 吉平皱眉想了一下,为什么他赢了???还要留在医院里传授毕生所学?!这听起来,怎么怪怪的呢?!仿佛能留下来是华佗给的荣幸一样。仿佛只有他赢了,才有踏进这里的资格。 只是他也无处可去,想来想去的这一生也没有悟性很好的儿子,也许……从流浪江湖开始起,这一条路可能就是注定的了。终究是不舍得这家学渊源没落啊。 现在的吉平是很徨彷的,因为他这一生本事,没人可以传下去,他的确算是内门高手了,可是,太医世家,如华佗所说,的确都是敝帚自珍的,就是宁愿手里烂掉,也绝不会传给外人那种。 不像华佗这种游医出身的,会到处收弟子,只要挑到有天份的就愿意教。太医世家的家道就是只传族中子弟,绝不外传的,因为他们世代都是士族豪门,终生为贵族阶层服务的。他的被逐出,其实也是汉室衰落的副作用。汉室名存实亡了,连带着他们这些一个个的士族,也开始落败了,吉氏一族,只是其中的一个影子而已,世代变幻,多少家族飞灰烟灭,多少看不见的士族沦为平民,绝学无继。吉氏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 若是以前,吉平是绝不愿意破坏这个家族规矩的,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只是,这经历荆州以来,尝到了流浪的滋味,看到了诸侯世家的渐渐没落,再坚持以前的家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只能像很多敝帚自珍不肯外传的人家一样,带着绝学,遗憾的进入棺材吗?! 其实带着这些进棺材,也算完成了祖宗的遗训,没有外传,并且维护了一族的尊严和骄傲。 可是吉平不想这样做,不知不觉所经历的一路的困苦,已经让他的心境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不是不知道华佗话里有坑,可是,他只能答应,也不得不答应。因为,这将是他进入徐州吕氏集团唯一的入场券,若他还坚持着以往的那一套,华佗这个怪才,便绝不愿意让他这样的人来对着干。医门之中,其实也是相轻的。能合得来,就得学会低头,而华佗虽然处处自贬,其实,就是在向他表达着进入这里的门槛。 吉平没怎么犹豫,顿了一下,道:“好!” 众学生们当真是一脸的同情的看着吉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咋说呢,感觉这个人还是比较传统的医士啊,不懂华佗老儿的无耻。听听他说的这赌约?!这根本就是不公平的赌约,不对等的赌约好吗?! 输了就要入华佗门下当弟子,与他们一个水平位了,以后还要受老头的气。 赢了,却得留下来传道授业,只有赢了,才能在这医院里当老师?! 然而他们心里却是同情又古怪的瞅了一眼吉平,这人,竟然还答应了??? 这真的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样的条件怎么就能答应呢?! 他们想不通。 毕竟,医者世家的医士,在这些学生们心中还是很高大上的存在的,是他们可能毕生也未必能攀到的高度,这种仰视是这个时代里普遍存在而无法消弥的东西,这种,就叫门第之别。 华佗想了想,道:“那便先安顿住下来吧,比试的事情,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要找两个类似的病症来辩别分别对症,此事不急。” 吉平也不在乎华佗是什么态度,点了点头。 华佗本来就是怪老头,这种怪老头你指望他能特别的知礼,以礼相待的扫榻相迎,那根本就不存在。他也不是故意轻慢,他就是这种痴人,就是不乐意在钻研医术以外的事情上花费太多的时间。 搞学术的都是这德性。 华佗找了两个学生来帮吉平找住处,自己又掉头回去看他的研究了。 吉平也不生气,先去安顿。 学生们有点讶异的道:“师父,这般待他,是不是有点无礼?!” 华佗白了他们一眼道:“这样有本事的人就得激,你们以为好言好劝,好礼相待,他就能服这里而留下来了?!只有激他,才会真正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教你们……就算是医术,也得集百家之长,方可有更大的成就,吉平的医术是绝对的高士。我可对他无礼,而你们,须得尊敬,只有乖乖的,才能学到更多的本事?!懂否?!师父领进门,功夫在自身,将来你们有多高的成就,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是自成一家,自成一派,还是开新创派,全在你们自己!医者所能安身立命者,非位也,而是术也。若无潜心钻研医术之心,还是趁早离开这个医院的好!” 学生们一缩脑壳,头皮开始发麻了,忙道:“师父,学生记住了!” “气一气他,方好行事!以后方能摆布他。”华佗嘿嘿一笑,骗一个人来打工带学生不容易啊。要让人家心甘情愿的留下来,若是以礼相待,这样有本事的人,都是高傲的,你越对他客气,人家也许反而越会不将你放在眼中! 华佗这个年纪来说,其实早就看开了,他现在虽然带学生很烦,但是很开心,主要是有医学可以精进。他这样的人,都活成精了,哪里真的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礼遇法度,只是有些不耐烦罢了。这样活明白的人,早就不会将什么输赢成败放在眼里了。 如他自己所说,学医术不是为了与人斗气,争名位的,是为了救人,自练技术的。更多的时候,其实医学是自己与自己,自己与疾病的较劲,甚至是与死神的较劲,而不是与其它医者。 所以这样看得开的人,反而特别通透。 他之所以这样激吉平,是知道吉平这样的人,未必活的通透。 这样从汉室被狼狈逐出的人,天然的还是那京城士族的思维方式,就是一直高高在上,不愿意降下来,也没人愿意接他们下来,他就得想办法要么自己跳下来,要么被人激下来。 不然这样高高端着,谁又愿意天天捧着他呢?! 华佗想的很清楚,他要是乐意钻研学术,愿意授与学生,治病救人,留下来正好了,可以帮忙。 要是不乐意,早走早好。他可懒得伺候。 对于徐州留人的一些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华佗以为,一个人要是看不上这里的一切,见习惯了京城的富贵,瞧不上这里的一切未知的,一切视为粗鄙,你就是嘴皮磨破了要留人也未必能留得下来。人家还瞧你特别滑稽,这么破地,还想留人。 所以弄的大家都不高兴,何苦来哉呢,是不是?! 所以华佗很明了,想留下来学点不一样的医术,自动留就行,少说那废话,不想学,想敝帚自珍的当自家的家学如宝一样,还是早早的滚吧。此处没有别的医者,有他华佗带出来的学生也足够了。 不是他自负,在医杂症和外科方面,善于内症的吉平也未必有他高明。 谁还没有一些绝学本事了是不是?! 大家要是有缘能交流一下更好,若是不能,就相互翻个白眼,像那文人相轻一样,各自走开得了! 两个学生带着吉平到了一个侧院,道:“此处小了些,委屈吉先生了,万勿以为怠慢,而是此处实在是再挪不开太多了。” 学生们现在还睡在通铺呢,能挪个小院子两间给吉平住,算是善待了。 吉平点点头,这与荆州给他的待遇比,实在算不了什么,可是他都离开汉室了,住在哪儿也不重要,他若只以此为重,随便找个势大的诸侯依附,哪里就没有锦衣玉食呢?! 他道了声多谢,两个学生这才退出去了。对他还是有点说不出的尊敬的。 小将道:“先生既然安顿下来,末将也得回去了。”说罢便要告辞。 吉平忙送出院外来,小将道:“华神医虽然不怎么好相处,然而,却不会故意难为人,先生若是有些不适应,还请不要与医痴计较,还请多多海涵了……” 吉平道:“他华佗在徐州就这么横行霸道?!军中也有听闻不曾?!” “倒也不算横行霸道,”小将犹豫了一下,小声的道:“……徐州时,便是司马军师寻他看疾,也是要受气的,陈太守陈元龙也如是……这两位,在徐州时,一向都不怎么肯服软的性情,到了这一位手中,都是老老实实的,吉先生是有所不知,向这医院的学生一打听,就知道华神医的逸事了,这一位,真的不是一般人!本事大,脾气也大!不过也不怪他,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便是再厉害的人,到了医者的手中,也是那待宰的猪羊似的……哪一个不怕这一位?!” 吉平表情复杂,也没多说什么,小将便告辞带着人走了。 在徐州,一个医者的地位就这么高吗?! 能随意得罪那些大权在握的人?!谁给他的胆! 吉平虽以为医士虽然很风光,可是也得看与谁比。医世家也是高门,可是,若是与真正掌权人物相比,也不过是蝼蚁,一捏就死了。 而徐州,竟如此重视医术。 他的历生教养,与所学所知的骄傲,让他产生了一种割裂的感觉。自傲于本事,觉得医者有此待遇是应该,可是被缚于礼教教养,觉得这几乎是本末倒置的行为! 吉平头有点疼,回小院把包袱整理了一下,收拾了一下形容。这一路来有人护送,虽疲累,倒也算不上狼狈。 正文 第770章 念念不忘之新药 吉平出来把整个医院的布局遍观一遍,寻到了茶水室和厨室。这里也是很大的一块地方,不止供学生和医者吃饭用,还供病号饭。 士人一般视这后厨之事为污秽,君子当远离之。然而,在这里,竟然是十分寻常的事,这院子还摆在容易寻得到的前院,方便人进去提水打饭。 更奇异的是,既便是华佗也不用奴仆的,他身边只有几个药童帮着他处理这些杂事。也就是说其它人也是不能用奴仆的,管你是什么二代,只要进了华氏门,就得自己到点去提水,自己打饭吃,自己倒马桶,自己洗衣服……来学医,还想有什么二代的待遇,不可能! 吉平也得自个儿打饭吃了。所幸他还带了身边人,算是忠仆了,帮着哼哧的去打了饭,提了饮水来,便道:“……打听过了,医院医学生不止这么些,有好多被华佗打发到外面山上去识药采药了,每日早去晚回,恐怕快回来了,此处人是真的极多!厨师说打饭现在打最好,不然一会儿人多起来就十分拥挤。” 吉平心不在焉的用着羹饭,汉末时餐饮还没有发展到后世那种各种菜系的丰富,一般餐饭都是羹饭,都是用汤泡饭,而汤里是什么呢,豆子,杂菜,配上小菜啥的,也就很丰富了。 若是有肉呢,就煮的肉汤,没有肉,就煮的菜汤啥的,有点类似于韩餐,日餐那种。冬天也没多少菜类,也就催生的豆芽,积存的土豆,切了块煮的汤,然后就是豆腐,海带一类的东西,因为徐州近海,海上来的鲜类的咸鱼和干菜干鱼很多,也切了放入,再有就只是白菜之类的,这个时代,烹饪还没有多大的发展,多数是用煮的,偶尔吃一点烤出来的肉,就觉得特别奢侈了。 后世的餐系进化了多少个菜系,而韩餐与日餐,因为迟一步,却稍微保留了一些以前中原的那种吃饭的仪式下来。 看着左一个碟子右一个碗的,特别精细,其实细数一下,菜也就那样儿。而且贵人家还是好吃生鱼片之类的东西的,只为了口感啥的。 菜类也没有太丰富,但是也因为这些调料之类的东西发展的很慢,所以食物多数都保留了一些原本的滋味,也正因此,所以才更考验厨师的手艺了。是把这些菜做的平平无奇,还是能够得到升华,需要的是更多的心得和火候以及感悟。 而且现在士人都是很讲究的,就是尽量的不吃葱蒜韭等味道大的菜色,是因为在职场上有一种礼貌。想一想那一开口说话就是蒜味,韭菜味,就显得特别不尊重。况且这些吃久了,难免身上也会有类似的这种味道,除都除不掉的。人吃什么都会在身体里留下痕迹。如同阿三身上生生世世除不掉的,甚至是影响到基因传承的咖哩味。这些都是一些进击的饮食文化。 这是题外话,吉平一面吃一面听着,感觉在这儿,没啥特殊待遇啊,冬天果蔬少,但是菜倒是不难吃,尤其是这土豆,虽然小块切了烧在汤里也捞不了几块,但是确实是有点好吃啊。至于瓜果,估计这个季节的供应是不可能的。因此,仆从说了现在没有瓜果,只有点心,点心也不是多么高级的点心,像在汉室时常有赏下来的不同,这里的点心都是大块的,没那么花俏,但是特别抵饿,扛饥。 难得的是,竟然还有干果,类似于松子,瓜子之类的,倒是有一些分配下来。 吉平便明白了,这些都是例行份例,军中也是这么吃的。 虽然对他来说,确实平平无奇。但是,这眼前一切都是新奇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医者与军士们的吃食是类似的。 虽然一些比较稀罕的东西是没有,比如汉室常有进贡的葡萄干,葡萄酒这种西域来的东西,偶尔也会赏些与大臣,功臣,吉平以前也偶尔能分到点。在徐州,这一种就不可能了。 毕竟徐州与西域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像这种长途运来的东西,是有的,但是多数都被豪族消耗了!西域商贩也不可能亏本做买卖,这种贩到民间来的,成本那是价格直升,小老百姓那是连见都没见过,都不知道是什么。再加上数量少。这一种,自然是想都别想! 仆人叨叨的说着是因为前线战事还没有展开,所以现在送来的伤者并不多,所以医院并没有满负荷运转,所以,学生们都是轮流来值日的,说是一天学习然后一天行医,就轮流着来。 这是他去打饭从厨下得到的消息。然后又说厨下人很多,不仅要准备当天院里的饭食,还得准备饭盒让明天出城去采药的人带饭带水之类的事说了一堆。 吉平把羹饭给吃下去了,胃得到了安抚,却是立即离开了小院,又跑到华佗这来了! 华佗瞅了他一眼,道:“来了?!来了就别添我的乱……” 吉平心里惦记着输赢的事呢,但见华佗不提,他也不能再提,可是心里还有着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新药! 那高二娘提过的新药。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想直接问,但是这药的配方吧,一向在医家心中都是绝密,死都不能说出来的那种,所以,吉平就噎的在那抓耳挠腮,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的样子! 华佗虽不咋理他,这心里却是笑的不行。 这位吉太医,还是得唬一下,才会入套!以后一院两医师,帮着带那些不成器的学生不香吗?! 吉平也不满他这说话的德性,但他却是忍着没说话,却是稍微凑上来了些,道:“……你在看何物?如此认真?!” 华佗笑道:“好奇?!好奇来看看!” 吉平还真凑上去了,行医之人,为了技术,那是不耻下问,忍辱负重……呸,倒也用不着忍辱,就是得脸皮厚! 吉平凑上去学着华佗看了看那个古怪的显微镜,待看到了里面那细细的蠕动的东西吓了一大跳,猛的后退一步,道:“……这,这,这……” “这……”吉平手都在微抖,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华佗心里暗爽的很,有此物在,就算是个低级版的,也算是够震撼人的了,哪一个进来医院想要领教的,没有被它教过做人?! “此物可以看到微观世界,”华佗道:“微观世界并非肉眼可见,须用此物才能更看得清!它是我们医者的眼睛,如同那弓箭是军士手上的利器,弓箭可以用来杀敌制胜,而此物,可助我们了解我们从未了解过的微观世界,战胜病毒,可以得到医术的跨越!” 吉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微观世界?!是这样的?!此物,可以将一切放大到我们眼前?!” 不赖嘛,这理解能力,的确可以! 华佗点点头,道:“军中有一种新的铺助设备,叫望远镜,虽然现在还很低端,可是它与显微镜一样,都是工具!” “这叫显微镜?!”吉平感慨的道:“名字很贴切。原来,在宏大的宇宙面前,人类浩渺如蝼蚁,而我们看不见的微观世界,人类也完全触摸不到边界。我们眼前一切,都是困住我们人类的井。看不远,还看不细……” 似乎很感慨的样子! 吉平内心震憾不已,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耐心的问,道:“何为病毒?!” “你来细看……”华佗取了一块培养皿,放了上去。 吉平忙去看,眯着眼睛看的直直的,道:“还会动,而且……它的形状怎么有点像狼牙棒,到处都是刺……” “这是从病人身上伤口处刚取下来的细胞组织,已经病变了,它的生存能力很惊,吞噬能力很强,会不断的吞噬正常细胞,然后把病人击倒,”华佗道:“这个形态不是很正常吗?!攻击性很强的模样!” 吉平看的都舍不得下来,虽然有点恶心,但是,止都止不住的上头。因为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虽然怪异,让他大脑有点运转不过来,可他还是很上头。 他来彭城是来对了,因为华佗为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那病人该如何病好呢?!”吉平急道。 “要么是它杀了病人,不然就是病人身上的免疫细胞杀了它,有时候病人并没有它来势汹汹的厉害,就需要外力干预,这就是我们医者需要做的事……”华佗道:“你先下来,我再弄给你看一个!” 他转身去用棉签沾了新的培养皿,然后放了上去。吉平不再生疏,无师自通的又凑了上去,只见血红的细胞与病毒细胞相互厮杀,争夺战场,双方胶着,各有损失,然后,血红的细胞终于慢慢的把病毒给围剿了,慢慢的吃了!吞噬了。 吉平心里震憾的不得了,道:“这血红的是什么?!” “是免疫细胞,它是有益的,人身上的多数看不见的一切,都是由它组成的。每获得一次战胜,血红的细胞就多了一项免疫能力……”华佗道:“很多军士伤了腿脚回来,无奈截肢以后,却未必能活得下来,就是因为伤口一旦感染,连医者都束手无策,然而现在,却多少能控制住一些了。” “你是说新药?!是你研究出来的新药吗?!”吉平激动的道。 “你竟听说过?!”华佗道。 “见过你弟子高二娘,是她所说,”吉平道。 “原来如此。”华佗道:“谈不是上新药吧,只是半成品,但是效果很显著。”离医书上的那种抗生素跟离还差得远。 但是,以他中医的技术,又有工具可以研究,弄个半成品的消炎药,倒也并不难。只是不能像抗生素那样效果显著罢了。 吉平纠结的很,道:“……新药是,这……”他想问,又不好开口的。 “是新药!”华佗笑道:“内服有,外敷也有!想看吗?!” 吉平眼睛燚的一下亮了,跟着华佗紧紧的,像极了摇着尾巴的某腿子。 华佗一乐,将两个药瓶取了过来,道:“丸是内服,外用的是粉状的。闻一闻!” 吉平闻了闻,道:“内服是有药味,只是外用的,怎么闻起来没有药的味道?!” 中药味都是特殊的味道,所以吉平对于内服的药味,凭着专业能力,也能辩别出大部分的药材来。但是这外用的,却半点药味也没有! “提纯过的,无色无味。”华佗道:“我知道你吉氏世代为太医,如此世家,必有珍密药方,不若我们二人各挑一个类似病症的病人,履行赌约如何?!若是我赢了,你留下来为我弟子,若是我输了,你留下来医师执教行医。” 吉平也不在意公平不公平了,他只担心病人,道:“万一因各用药方延误了病人医治,这……” “挑两个症状略轻的便是了,就算有所延误,也来得及,你不会是怯了,不敢应战吧?!”华佗哼了一声道:“到了我手上,不是我自负,只要不是命无法保存下来,区区小病症,难不倒我。” 这自负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吉平当然得应战,听了便道:“那便一试。你直接用新药?!” “自然。”华佗道:“虽是半成品,然而药效已经很强悍了。将来,弟子若干,在我手上完不成,也有弟子集众长而能研制出来……我已老矣,人生还不知能有几年,心里惦记着没完成的事情,不管还能活几年,都必将要带出更出色的弟子……如果,你我二人能够摒弃各门偏见,而能相互融合扬长避短,也许能将医术更进一步才是。” 吉平听了默然,他的儿子们没有一个有天赋的,想收弟子,必要收为干儿子,改吉姓的,本来这事也能慢慢规划,但是,被逐出来以后,这事就搁置了。 华佗所担忧的,也正是他所遗憾的。 如果真的后无所继,将吉氏一门的医术带入土中,他又怎么闭得上眼睛。 正文 第771章 独门技六寸金针 本来对于招外姓弟子还有所犹豫,然而华佗这样的品格与心胸,倒叫他一下子就全放开想了。 吉平笑道:“……以前也不曾听闻你带过徒弟,怎么到了徐州就转性了?!” “以前总嫌弟子笨,没有寻到特别合心意,又有天赋的,不能继承我这技艺与医术,我这双手,不是开玩笑的,以前总寻思着要找一个与我一样拥有这样的手的人,才能将技艺发挥到极致,须知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华佗道:“后来到了徐州,我也想开了,只教一个两个的,不如一并带出来,就算有些学的一般,水平以后也很一般,然而,医者多了以后,对于医门的发展是好事,对百姓,更是好事……” “所谓达师,须得对行业有所责任和贡献,不以各门为偏见,你这老头,也算是这样的先驱者了。”吉平哈哈大笑,道:“你既都如此,我吉平又有何可藏拙的?!医门之中有太多敝帚自珍的人,藏藏掖掖的,不肯下达于普世,今日我吉平便与你这老头一并破了这个局!” 华佗哈哈大笑,道:“……你我二人若能如此,也与当年孔子开教育之先河一般无二!” “有教无类,弟子之事,多多益善!”吉平道:“与那韩信帅兵,也无二致!” 两个怪老头,难得的达成了一点高雅点的追求。 当然,以后相处的好不好,吵不吵架,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有德者,人恒敬重之,而有才无德者,恐怕会招致嫉恨,况是医门一向与文人类似,吉平,你就不怕以后被人骂成歪门邪道?妖邪之术?!”华佗笑道。 他华佗这样做,毕竟是不意外,因为他早格格不入,不算主流。 但是吉平,可能是连以前的同业,以及外面的医者全部得罪了! 而这样,他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华佗问的是他留不留后路,怕不怕的问题。 吉平道:“骂就骂呗!我自也能骂他们!” 他就算落魄了,好歹也是这样的出身,谁怕谁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平起平坐过,那些世家偏见,他能顶得住,并且不放在眼中。人只有走出了那个圈子,才看到了更大的世界,然后遇见了很多的可能,才会慢慢的对以前的一切争执释怀,就算以后有人质疑,他也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好,好好,以后舌战群医,鞭策他们进步,也不赖……”华佗笑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太医!” 吉平哈哈大笑,道:“也不曾想到过,华佗神医于民间,是这样的散漫……” 大约两人都没有料到过对方都有一点对医术的执着,和博大的胸怀吧。 有这两样,就算在医道上有很多的不同的意见,也足以能够交际往来了! 君子和而不同,为医者,所追求的也未必是相同,而是和,如同五味调和,如是琴瑟和谐,只要能够让医术发展,医道能够进步,就能够各自带着异议,而一直的执着相处下去。 华佗说了些正在研究的医术,毫无保留,两人晚饭都是在实验室里吃的。 晚饭后掌了灯,这才到了前院来看病人。 华佗给今天新到的病人把了把脉,看了伤,又让吉平都给把脉看伤,挑出两个内症与外症类似的病患出来,约定各自用各自的方法来医治,谁能好的更快,病灶去的更彻底,谁就赢。 吉平自然同意,这些病人他都把过脉看过伤,是认同挑出来的两个人基本是差不多的病。 都是为钝器所伤,虽然伤的部位不同,然而伤势是一样的。 就从今天晚上开始。 正时值外面采药的医学生们都回来了,在厨房狼吞虎咽吃饭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八卦。一个个都惊奇的瞪大了眼! 这世间竟还有人有勇气来华佗手下踢馆,真的太有勇气了! 众学生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好奇的光芒,发出赞叹声。 有今天看到八卦现场的学生小声的道:“……对方来头也很大!吉氏是京都世代侍奉汉天子的太医世家,来头可不小!” “嗐!”众医学生笑道:“恐怕是真的有看头了!” “我看还是师父赢,师父的医术是独门绝技,这世间也少有能赢他的人,就算是太医,恐怕也未必能比得过师父啊,你们也不想想,师父下手,有多快准狠辣?!”一弟子笑嘻嘻的道:“我看在这方面,天下少有人能与师父相比!” 众弟子点头,这一点是认同的,笑道:“……不过太医嘛,估计也有点本事的。” “再有本事,我瞅着是早晚要被师父诈出来……”一弟子嘿嘿一笑,道:“以师父钻研的那劲头,管他有什么秘方?!只要师父闻见,都瞒不住!” “我看师父确实有哄骗吉先生来做工的打算!”一全观了全程的弟子笑道:“……不信就等着瞧好吧!” 众人一乐,心中以为这吉先生将来可能也是他们的第二位老师,便低声问道:“也不知这位先生脾性如何,好不好相处?!” 众人无奈的道:“……听说是也不大好!我向护送他来的人打听了,也是个脾气暴躁的怪老头。” 要不是怪老头,没正常人会受得了华佗的激怒和气吧?! 众人一想也是,脑袋便是一缩,苦了脸。 以后再多一位授课,能学到本事自然是好事,但是要应付两个脾气都不怎么好的老师,这压力也是蛮大的啊。 正在八卦的时候呢,有弟子匆匆的跑了过来,道:“还吃什么啊!?快点去看吧,吉先生在使绝门金针术了!还不快去观瞻,只顾着吃吃吃!等被老师骂的时候,看你们可吃得下去!” 得!跟着什么老师,就是什么学生! 瞧瞧,一个个的都跟华佗一样了,个个脾气都不小! 众人也早习惯了,匆匆的放下了碗,一抹嘴就往前院跑。 华佗已经给他的病患上了药,也服了药了,所以就在看吉平行金针术。 见弟子们匆匆的跑了过来,回首便摸着胡子一瞪。 学生们一个个怂如见了猫的老鼠,立即放缓了脚步,呼吸平顺,排着队走进来看。 吉平对他们道:“稍退后一些,莫拦住了灯光!” 这是不拦着他们看的意思了。 弟子们也都乖觉,后退了一些,还朝着吉平鞠了一躬,吉平受了! 学本事嘛,态度是要拿出来的! 吉平掏出看门绝学,从药箱之中拿出一套金针来,有粗有细,赤金所制成,而且金针上还有吉字,并且有宫廷密制的花纹,这代表着,这套金针是汉室所赐。 不愧医世家啊,祖上到底也是得过很大恩宠的。 药箱以内还有什么小铁锤,什么小钎子,铲子之类的,俱都小巧不已。恐怕吉平不仅精通内症,对骨科也很在行! 等他将金针抽出,众弟子都吸了一口气。为何?! 不是被金光亮瞎了眼,而是这针长六寸! 一般的金针只长三寸,普通医者行医已经足够用了! 六寸这样的极少见,除非有独门金针术绝学的,否则普通医者医术不到家的,就算有这个六寸金针也不知道怎么用! 吉平将一枚极细的金针递与华佗,笑道:“如何?!” 华佗接过,笑了一下,道:“细如毫发,这枚不错!嗐,还是真的金针!” 吉平嘴角一抽,白了华佗一眼。他炫耀这金针也是有点炫耀的意思,因为这是汉室所赐,并且有吉家的家徽的荣光。 结果这华佗倒好,说这金针是真的金做成的,白白的说成了土豪一样的感觉。 若不是这家伙一向不缺金银,吉平都以为他是故意给自己添堵呢! 吉平心中腹诽不已。他在都城时也曾听闻,不知道多少富商,诸侯重金请华佗去医治,这老头儿,是没见过金子的人吗?! 医一个达官显贵,人家送金子用车送。 所以吉平是真想翻白眼,这家伙,莫名的噎人,把他这炫耀心思也给弄的淡了。 他将金针拿了回来,还哼了一声。 弟子们一声也不敢吱,但是华佗却笑嘻嘻的道:“我这行医半生,都没有一副这样的金针,羡慕啊!” 嘴上说着羡慕,其实根本就是在开玩笑。 吉平气的不行,道:“别急,等以后叫吕布父女赐你十副!当传家宝!” 华佗也是一噎,道:“你这人,跟你开个玩笑,还当真了!” 也不怪他这么说,因为除了太医,很少有用真的真金的,因为真金太软,有时候反而不好施术,需要极大的耐心和高超的技术才可以,也因为易软,所以它的使用总是需要繁复的修复,不然根本使用不了多久就弯了。尤其是这种细如发的那种。太医用这,是因为皇室中人,只有用金针才能彰显他们的金贵玉体。 华佗治的病人,有诸侯达官,也有贫苦百姓,他一向所用的几副金针,都是用各种金属所做的,也就是金,银,铜,铁等,就是金属比较杂,但是很耐用。硬度到达一个合适的程度。 所以华佗这话,明显就是懂的都懂。 吉平也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有点不自在,但也没生气! 外行嘛,可能认同真金的金针才显得技术高超,病人也显得特别的荣耀。其实真正的内行,对于这种工具,就是一定要适当,好用,这才是真正的硬核标准! 吉平哼了一声,道:“不与你一般见识!” 他对一脸蒙的病人道:“行针可能有点疼,忍一忍!咬着这块布,会好受得多!身上放松,不可用劲!” 病人有点迟疑,看向了华佗。他虽然今天刚进来的,却知道神医是华佗,而不是眼前这个陌生人。 华佗知道他有所顾虑,笑道:“不必担心!三寸金针行针时并不痛,然而六寸金针行针时,难免有些胀痛,忍一下就过了!这一位曾是侍奉汉室的太医,不会有差错的!” 病人一听,忙道:“失敬,失敬!” 吉平笑道:“失礼了!还请放松。” 病人点头。虽然还有点僵硬,紧张的样子,但很明显的在尽量放松了下来。 他的伤处在肩胛上,是砍柴时砍刀甩的跨度太大太快,不小心甩到肩胛上了,若不是冬天的衣服稍微厚些,这砍刀一入心肺,哪里还有命在?! 此时伤口吉平已经涂过自己研制过的药粉了,而行金针有助于他的伤口恢复,缓解血液的循环。 所以,吉平毫不犹豫的下针了,弟子们紧张的看着。 吉平第一针下在病人的后颈处,刺入皮肤后,游走在皮肤以内,像是一条小蛇在游走,弟子们看的叹为观止,因为这金针,是有一定程度的弯度的,仿佛长了眼睛,有自主性一样,随着吉平的动作,半点也没有迟滞,也无阻碍,就随着他的心意全部没入皮肤以内,只留了一根手节长的在外,方便拔针。 施针要专注,所以此时是没有人再说话。 而吉平也全神贯注,也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大冬天的,竟然额头上都开始冒汗! 即使如此,他的手也极稳,执针而完全定住,不抖那种。 他又捻出另一根,从头上刺入,沿着头皮游走……学生们光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因为如果是他们来施针的话,万一手一抖,这要是伤了脑子,那基本一世医名也就毁了,病人也废了! 这等技艺,恐怕也没几个人有资格学了! 众人难免一叹,这样的高手,毕竟是少数。有天赋的,又能坚持下来的,手又稳的,就更是少数中的少数了! 哎,比起这个金针之术,总感觉,拿手术刀可能更容易点,他们宁愿面对血淋淋的内脏和肉,宁愿血糊糊的缝针啥的,总感觉这缝针比这个金针术都容易多了! 心里如此想着,也不妨碍看的津津有味。 吉平如是下了十几针,等到全部行完针,身上已经全部汗湿了! 他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道:“过一柱香拔针!” 他身边的仆从早习惯了,应了一声,自去记时辰。 正文 第772章 亮宝刀华佗得意 华佗笑道:“这技艺,很难得了,若是不能传下去,实在可惜!” “趁现在还没老眼昏花,看看我这些不成器的学生哪个有这个天赋的,拎过去学学试试呗。”华佗道:“若是能收得一二内门弟子,得以传授这等绝学,算你赚了!” 吉平又气又无语,分明是他想要他的学生学他的本事,却说的好像他占了便宜一样。 “那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吉平哼了一声道。 华佗回头对弟子们道:“有没有想学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人言语。 华佗脸色就下不来了,哼了一声道:“全是歪瓜裂枣,学个金针都没人敢冒头?!我怎么就教出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学生?!” 众弟子也十分无语,他们也算是普通学生,华佗都没挑出内门弟子呢。都是名医,哪一个的手艺又真的好学了?!没个几年刻苦,学不透的好吧?!所以,哪一个能不迟疑?!就怕最后学不会,不仅浪费光阴,还要挨骂。 吉平就有点乐,心里暗爽,道:“你这些学生,资质很一般嘛……” 学生们也真的噎到了,对华佗道:“师父,非学生们不敢学,不能学,只是手上有刀,尚且未学得精髓,再学金针,恐怕也未必能学精,学杂而不精,是大忌,此不是师父教导弟子们的吗?!” “技多不压身,”华佗脸色好了些,道:“但为医者,还有嫌技艺多的不成?!若有想学的,就大大方方的提出来!” 看起来根本不好学的样子,没个十年恐怕根本学不成! 弟子们不太乐意,毕竟自己已经捏了手术刀了,好不容易才学上手,才手不抖了,现在就又弄个金针,吃不消,真吃不消! 他们道:“……师父,等弟子们把手术刀学了再说吧,手术这一科也是博大精深,既入此门,怎么能三心两意,最后两边都学不好,不是更辜负师父吗?!” 华佗沉吟了一声,也就不多言了。 吉平越听越怪,道:“什么手术这一科?!可否叫老朽看看?!” 有弟子主动将随身的手术刀一套拿了出来,然后摆开,道:“就是此物,众所周知,师父精通外科,这刀,便是医者的入门,也是精深之物。学无止境的!” 吉平看了一下,见这刀冒着银光闪闪的,透着精致,便对华佗道:“你这老头,也有不少本事没显出来嘛,能否让我开开眼界!” “观手术过程,也得碰时机,总不能随便给人开膛破肚吧?!”华佗道:“既来了,自有见识的时候在后头,急甚?!” 吉平难得的笑了一声,道:“能否让我见识一番你的手术刀?!” 吉平将这副还给了那弟子,便盯着华佗。 华佗不大乐意,弟子们却出卖了他,笑道:“吉先生有所不知,我等弟子们的手术刀都是工匠所制,然而师父的这一副,却与我等的不同,那是特制,是女公子所赠,不仅工艺惊人,更有特殊意义,恐怕也不比先生的金针差。” 吉平气的不行,道:“好啊!有好东西不肯拿出来。我连看家的金针都使出来了,你却藏藏掖掖是何道理?!” 华佗无奈,道:“拿就是了,但你可小心些,别乱碰,碰坏了就没了!” 这老头虽然是答应了,但终究是扭扭捏捏的,十分不乐意,生怕人碰坏了的那种,然后还嘀嘀咕咕的道:“……这种治病症之物,又不是用来显摆的,又不是花花草草的要人观赏?!” 又来了!弟子们一脸无奈,别说是别人,就是他们有时候想要看一下老师的刀也是难以见到的,师父当宝贝似的珍藏着,除非是非用不可的时候,否则是决意不肯拿出来的。主要还是怕损坏。再好的刀,也是需要保养的,也是有使用期限的。 吉平则是翻了一个白眼,看华佗亲自去取,便在此等,好许,华佗才拿来了药箱,打开,结果里面还有暗层,然后才找出来一个包,那包也不知是何物制成,竟是拉链拉开的,众人也没见过这种包啊,所以看直了眼。 华佗终于将自己的手术刀给摆开了,是一整套的工具,包括剪刀,还有缝针等…… “这……”吉平接过华佗递过来的一把手术刀细瞧,第一感觉,这不是人工所制成的,人工所制成的,都是有点说不清楚的润的,这种感觉难以形容。而这把刀却是冷锐,透着金属质感,不仅工艺冷峻,而且这金属质感也与当世的金属完全不同! 吉平从未见过这种金属,非金非银,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感觉。 吕娴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呢,主要还是因为,身为特殊兵种的她,是一般的兵是不同的,一般的兵种都是各司其职,但特殊兵种就需要各种艺能,开飞机,跳伞要会,而在陷入危险以及绝境之时怎么自救和救人或是救同伴,都是需要各种技能的,所以身上常有此种之物很正常。 如果受了伤,而不涉及非常深的医学手术的话,一般的手术自己也就能当场做了。在严峻的条件之下,就先自救,等获救以后再由专业的医者处理便是。 而她出任务是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有时候她并不能确定,能不能等到救援,或者在救援到达以前自己会不会死?!更或者,她甚至不知道,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而特殊兵种都有一颗不怕死的心脏,就是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能自救先自救,然后等救援,创造条件也要生存下去,而一旦等不到救援,或是先来的人是敌人,自己却可能无法再反抗的情况之下,有的时候,她是不能暴露身份和国藉的。这就需要自戗,在兵器可能全失的情况之下,需要这种贴身的东西来完成最后的使命。 这就是,她会随身备这种东西的原因。 说是为了国,为了家而刀口舔血,一点都不假。 吕娴何止是如此,所以她经常要准备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都要学一点,会一点,而当初买的一种种子,也是因为在放假的时候,她无事可干,打算找个地方种地。 特殊兵种说起来是特别厉害,但其实特别的苦,而真的休息的时候,或是退下来的时候,也没多大的志愿,她唯一的爱好就是种地啥的,过点太平日子,因为她的人生,太平是奢侈。 她就想,难不成等有一天能活着退了,还去打架打仗吗?!和平时期,虽然特殊兵种牺牲很多,然而,也依旧有很多最后退下来的人。 当然,也会有少数人走上了歪路,比如本事一堆,特别善于侦察等本事的,最后却往北边去了,天天在熊国里面搞钱的,那个国家的情况比较复杂,所以一些兵器的走私啥的,挺赚钱,走上歪路的也多。 这一种,基本上也抓不到,主要是太善于隐蔽,也太小心了。 国家拿他们没啥办法,最后要求只是,只要别太过份犯到国家的总体利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因为一般这种地方退下来的,适应不了外面平静的生活。因为他们日常的一切,已经深入骨髓了,根本没办法去过平静的生活,只能去冒险。 吕娴这一种,算是没什么大追求的,对钱之类的,兴趣也不是太大,对走私,对兵器之类的,更不感兴趣,她这是穿来了这里,要是没穿来这里,能正常退的话,她就算忘不了在特殊兵种的生活,她也不会刻意的逼自己去忘,她是打算与退下来的战友们一道开个农场之类的,搞一搞有机的农家乐,有战友们在一块,也就能过下半生了。甚至还想过,弄一个射击的靶场,瘾来了的时候,还能相互打一打。 她这种人,与那种正常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孩子,是不可能玩得到一块的。因为会寂寞。她与战友们都是心里承受了太多的东西的人,有的时候,她们需要的就是那种被需要,被依赖,被信任的任务。 不然会空虚的吧! 就算是种地,也是与一般种地不同的。因为她真的忘不了过去。 她有时候会想,有过这样的类似的经历的人,出来以后,真的像个普通人一样去生活,才是最难的吧! 但是有的人是做到了的,做到了的人那些人,都有家人。 而她没有,她是孤儿。 所以,来了这个世界,未尝不是一种真正的归宿。 这里,虽是冷兵器时代,可有她迷恋的一切。更有她在现代没有的家人。 一切的安排,都是另一种圆满! 吉平看着眼前的刀,有点移不开眼睛,喃喃道:“……天外来物!” 可不就是天外来物,这是几世纪后的工艺。 说手工艺一定比现代工艺强的,那是瞎说八道,特别是后来的某国,特别吹什么工匠精神。 手工艺极好的,也只有特例,那也不是什么匠人精神,而是神匠。而神匠这种天才,在哪个时代,又能像批发一样的到处都是了?!也就那么一两个。 一个一生一世也就出一两件精品!精品还能像批发啊?! 若说稳定的,成熟的,精湛的,没有误差的工艺,那还是得现代工艺那种冷锐金属才更好。 若说刀好的,其实也有,但古代的名刀名剑也就只那么数得过来的几把而已。 与这类绝对逆天的手工艺比,确实是没得比,但一般的工艺,这把刀的成熟,冷锐,震撼,真的秒杀好吗?! 至少弟子们是开始流口水了。 他们的刀其实也是工匠造出来的,徐州汇聚了能工巧匠,但是主要做的还是军工方面的东西,像这一类要求极细的,再熟练的工匠也不熟悉啊,所以做的很是勉强,与华佗这个真没法比。 徐州的精锐匠人,要他们造箭头,造弩,造弓……包括做城门等等,那是一等一的强。 但是,这类精细的活吧,就稍微有点欠缺了。 华佗忍不住得意道:“……女公子说过这刀,此世绝无仅有,这是唯一的一套。说是只有老朽才配得上!宝刀配英雄,此刀配老朽!” …… “这是什么金属?!怎么没见过,会生锈吗?!”吉平道。此世的铁,铜,银之类的,都会生锈,铁会生锈,铜会生绿,银呢,会变黑,所以吉平是真的震憾了。 “不会生锈,这种金属,据说是能上太空的材质,是一种合金,这个工艺,现在是没有任何人能做得到的……就算知道了合金的配比也弄不出来。”华佗道。 太空是什么空?! 吉平抓耳挠腮,是真的想问又不好问,显得自己太没有定力! 这也太糟心了! 弟子们道:“师父,这个真的这么难?!” “这是自然!”华佗道:“也叫工匠们看过,称过,此物极轻,轻到称了,他们全不知是何金属所制成,轻如羽,却下刀如利器,特别不可思议!” 华佗也用的特别仔细小心,每回必然消毒擦干,收好那种。 本来在现代的时候,医疗方面的牌照就很难拿,所以手术刀那种本来就是稀缺的一种精细的工艺,若是普通医生用的,也许还会有磨损之类的,一般用的不顺手了就一定得换新。 但吕娴毕竟是军人,而在医疗上再加入军工的一些对武器的要求,这刀自然就不一样了!所以,它虽是手术刀,但同时具备了关键时候只剩下这个救命兵器的锋利,对它的要求一定是高的。 因为谁也不知道,在很糟糕的状况之下,她身上会不会只剩下这一种自保兵器。 所以,它的存在,真的是绝无仅有,在这里完全可以当传世之宝的精湛。 吉平叹了一声,道:“如此宝物,的确难得一见!” 比他的金针,更难得啊。 华佗收了过去,仔细的放起来了。 弟子们道:“师父,何时做手术时,弟子们可能旁观?!” “轮流旁观可,注意消毒。”华佗道。 弟子们高高兴兴的应了。 看华佗把刀当宝贝一样的收了起来,众人脸上都有一点不舍。吉平则有一点说不清的眼馋,不露声色,不想跌份。哎,有点丢脸呐! 正文 第773章 狡兔三窟困孙策 吉平的仆从道:“可拔针了!” 吉平忙将病人身上的针一一都拔了出来。 “如何?!”吉平一面给病人切脉,一面道:“感觉可胸闷?!呼吸可顺畅?!有何感觉?!” 病人道:“身上轻松许多,仿佛头间的滞胀沉重消散了一些。” “这就对了,”吉平切完了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写了个药方递与仆从,道:“一日一副,一早一晚煎服,按时给他服药!” 仆从应了。 吉平笑道:“是输是赢,只看你我二人的了!” 华佗只笑,也不看他开了什么药方,只是自信的笑。 他华佗一世英名,一向孤傲的很,若是输与这个吉平,哼,那他也就虚担了这传世的英名了! 输,那不可能! 过了三日,弟子们都来轮流给两个病人切脉,这个切一切,那个瞧一瞧,看一看。 然后讨论道:“……这日之前,区别还不明显,今天感觉有点区别了。师父的病人,好的快些,吉先生的慢些,但是内调稳妥许多!” “师父这是还没有给病人内服调稳身体,吉先生却是同时进行的,所以才好的慢……” “唔,这,谁输谁赢啊……” “师父的这个病人外伤已经完全消炎了,看样子根本不会再化脓或感染,后续再跟进补内也更容易些,精神也好很多,吉先生的病人的外伤还在敷药呢,没有半个月,恐怕不会好!” “不过比起一般的大夫已经很强了,一般的大夫至少要一个月到三个月才能治好,而且还可能会出现糟糕的状况,这样已经极好了……” “是啊,虽然外伤还在,但是内里却是调理的特别和。” …… 众弟子得到结论,吉平就是稳,内外兼顾的,但是华佗不是,华佗是先去病灶,等消了炎了,好的差不多了,病灶没啥事了,这才开始内治。 这两个人的风格差异还是很大的。 弟子们的议论,吉平不是听不见,他也不禁陷入苦思,认认真真的对比了两个病人每天的诊脉,第三天以后,华佗才开了内服的中草药给病人喝。之前吃的只是消炎丸呢。 然后,华佗的病人,八天以后,已经好了八成了。 吉平就彻底的不说话了。 倒也谈不是震憾,就是心里挺惊讶的。 他似乎是想拼命的找出华佗的药太求快,以至于伤身体,但是把脉也没把出不妥来,这心里就难免有点闷闷不乐。 然后就也没说什么,等到两人都好了,吉平才请华佗喝酒。 两人坐在小小的院落里,吉平道:“领教了!我服输!以后在这儿,任你驱使便是,反正我吉平也已无处可去,又不愿意去侍候什么达官显贵的受气!还不如在此处受你的气,也能学到各种各样的本事!” 华佗哭笑不得,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贬损自己! 他道:“其实有些我也需要向你学。我也有我的缺点,我在于躁,在于急,在于急求成。” “这我倒是赞同,也需要批评你,你,行医太激进……”吉平道。 “大病用利刀,快刀斩乱麻,若不激进,越拖越严重。你以为每个病人都能遇到像你一样的好医者,多数只是医术有限的医者,越拖,越病越重,这种情况,当然是越快去除病灶最好!”华佗道,“不过我承认,我的确是太激进。” 吉平便不说话了。 “你啊,也有毛病,就是太慢,太细,也不怪你养成这个毛病,当太医久了,就需要审慎,就需要精细,容不得半点差错,慢慢的也就慢,细,求稳,但求不快,只求不错。”华佗道:“我也能理解你。” 吉平一脸惆怅,便不说话。 说是太医是很荣耀,其实谨小慎微的很,虽然有本事在手,官职也不低,可是在政治场中,太医恰恰是最没有话语权的人,职高位却低,不得不审慎啊。不然,自己死还不够,会连累全家全族! “咱俩倒是挺合适的,”华佗笑道:“一个快,一个稳。共同教出来的弟子就又快又稳,那不是更完美么?!特别互补。岂不美哉?!” 吉平被逗乐了,笑道:“想得美。” 华佗拂须哈哈大笑。 吉平道:“遇到你,真是受教了!”也不知道说的是他的医术,还是激进的行医方式,或者说是臭脾气。 “权且当你是在夸我!”华佗笑道。 吉平乐了,说气笑,不太恰当,只能说华佗这个人,有时候不要脸起来真的挺气人,也挺搞笑的。 原本若是他在汉室中时,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类人,说的好听叫不拘一格,说的难听点就叫不知礼数,乡野村人! 可是,当他也离开那个地方,流落江湖无处容身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身边可能是最恰当的地方。 以他的本事,多少人招揽?!袁绍底下的人给他写过好几封信等等,可是哪一个又是好伺候的?! 他既不想受气,又拉不下脸,更想维护医者世家的尊严,不想屈身事之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地方,虽然也有点让人无语,却真的是好去处了! 所以,他现在输,是有点不甘,然而留,却是心甘情愿。 “我既输了,就认你为师!”吉平道。 “甘心吗?!”华佗道,“若是勉强就算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我可不敢教!我看还是免了,你就在这里当老师就行!” 吉平皱了眉,道:“听你的意思颇为嫌弃,是不想收我?!” “你就是多心,”华佗笑嘻嘻的,却是毫不避讳的道:“只是我的这一套医学,对你原本所学的是一种冲击,若是你有一个对抗的心态,排斥的心态来学,又有什么用?!我的新医术,新医学,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你若反感,还不如不学……” 吉平便不说话了。 “看吧,我就知道你心中的疑虑未消。”华佗道:“你也别勉强了,也千万别为难我,我可不想以后逮着你骂,然后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你也不想因为认了我为师,结果被其它太医世家逮着骂吧?!” 吉平一听,还真是心有余悸。 “你我二人便为师友,既可。”华佗道:“让我以后骂弟子们也轻松点。” “也行,多谢!”吉平的确是拉不下这个脸真的认输当他弟子。他也是要脸的人。 可是这样吧,又显得自己耍了赖皮,心里便颇不自在! 二人无言的饮了一杯酒,吉平道:“你的新药,真的安全吗?!成分是什么?!方不方便说?!” 华佗起了身,道:“好奇就来看看,以后收集些用药的范本与案例,才能验证它的安全与否。光靠我说,你也不信啊……” 吉平立即起了身,道:“我跟你去看!” 华佗就召集了弟子们一道来围观了,并且正式的介绍了吉平,以后就是这医学院的第二个老师。弟子们一一拜过,十分恭敬。 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他们长期的在华佗手下,华佗是真的严劣的不得了,但是吉平显然对弟子们有耐心的多,以后两方调剂一二,日子也好过点,挨骂也能少点,这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很! 其实,徐州医学院的声名早在外,除了各地前来奔赴着哭着喊着送着钱物上门来要当弟子的,还有很多的不少自荐来想当医生的,或是老师的医者。 但是华佗一概没能瞧得上,他这个人,特别自我,独断专行那种,不要那些人也不解释,所以一直被人所诟病说这个人是不能容人的。 其实华佗也想拐些医生来,能够分担压力啊,奈何能达到他心里标准的,真的凤毛麟角,他不是不知道外面对他的非议大,说他什么严厉,什么搞一言堂的也特别多,说他怪胎的更多。他虽然懒得解释,但是心里也是在等着有人能上门来的。 如今得到了吉平,心里其实特别美,他总有种拐了人家来的感觉。 他心里美,可他不说! 其实之前比试,未尝没有想看看吉平有没有真正本事的意思。事实上,吉平真的是底蕴独厚,令人十分欣喜和放心的。 他的路数与华佗不是一种,然而,都是高手! 所以才说,不是他华佗不欢迎人进医学院当老师,当医生,享受尊荣和好待遇。而是,外面那些不知道是什么葱的人,心里真的对自己没个数!这一种眼高手低,自视甚高的,华佗真的连捡进来当弟子都嫌硌手。不仅本事不够吧,还不听话。呵! 虽然吉平一路波折,但也算在彭城安顿下来了。 一开始的诧异,和不可思议,渐渐的也适应了这边的怪异。 虽然吉平这个人挺难得的。他虽然习得一身家学医术,然而,也知道世间更有高手在。所以对华佗的路数有点无语,但说轻视,还真不是,两个人也没有吵架争夺,也算在合理合情的范围内交锋了一下,算是和谐的相处了。 主要两人都是高手,若技术含量不平等,这几乎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两人同样都是骄傲的人,这样能够心平气和的抛除偏见来交流,真的太难得。 吉平其实也算开明的人,以前是因为没有见识到,而现在见到了不同,他也没有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排斥,并且维护所谓医学的正统…… 这才是他真正能被华佗所接受最重要的原因。 学术派老头真有矛盾也不会在别的方面,比如相互轻视啊,这种不存在,就算闹矛盾,也都是在医学领域,不过是你哼一声,我骂一句的爱搭不理,吵吵架,像马超和庞统一样直接动手的,还真没几个人会这么的抛却斯文…… 主要都是骄傲的人,哪一个又能真的拉得下脸来了?! 所以,竟然相处和谐。 华佗很快写了信回徐州,并且将此事汇报与前线吕布与吕娴! 而此时,暗影也终于将孙策送进了徐州,这一路真的可以用惊险来形容。 为了不出意外,宁愿多走些路,多绕路,为了隐藏真正的目的,甚至还真的贩了东西。敢说,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们运送的是另外的目标。 这一路,当真是万分惊险,然后就被秘密的送进了相府。 而这一切,是无声无息的,送进来的时候,是将这当成是送了菜蔬一样送进来的。除了陈宫与贾诩,以及几个要人知道以外,其余人全不知晓! 陈宫和贾诩对坐着,都没有说话,在下着棋,但显然都有些说不清的紧张,若非心理素质极强,恐怕早已经被人瞧出来了。 因为要商议事情,假装不在意,所以二人身边没有人侍奉在周围。 二人佯做一脸悠闲的样子,其实心里都已经活络开了。难免在心里攻城掠地,谋划于全局。既有着对功成的心情澎湃,也有着对其中风险的担忧! “这一次,暗影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陈宫道,“终究是不负重任啊!” “多数人都调到这件事上,怎么可能容忍有失败?!就算被发现,也绝不会让他有失的。”贾诩笑道:“让他住在相府后院,遣人伺候,暗影盯牢。再另择一处院落,放一个假的孙策,转移视线!” 陈宫笑着点了点头,道:“此方是万无一失之计。这相府出出入入的人多,谁又能想得到,会把他关在此处呢?!依我看,再设一监牢,也设为疑处。此事对江东是多大的事?恐怕不久,就有无数江东的暗探进入徐州城了,不得不防!” “也可!”贾诩道:“相府可要一切如常啊!” “那是自然!”陈宫道:“明日,你我二人可需要出城门去迎接江东小霸王!” 戏可得演全了! 贾诩点首,展信道:“蒯良也快到了!就在这两日内!” 陈宫道:“你去寻他谈,还是我去?!” “不如先叫他见刘琦,你我二人再有诚意,也不如让他见到刘琦更踏实。”贾诩道。 “确是此理!”陈宫道:“现下我是真担忧荆州……” 正文 第774章 陈宫率众迎贵客 贾诩是怕荆州蔡瑁与江东真的联盟在一块,就真的麻烦了。若是单独出事还好,关键它与江东一同出事,一旦狗急跳墙,真结了盟,这南边的事就真的危急了! 真到这种情况,孙策不是成了人质,而是成了烫手山芋! 问题是他们得把这烫手山芋变为人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就看刘表能撑几时了……”贾诩道:“公台不必太忧心,你我二人只需坐阵徐州不乱,定稳如泰山,等蒯子柔至,此人能力卓越,对荆州之事,他焉能坐视不理,我们所需做的,只是要给他放权,给与信任。而江东与荆州之事,还有寿春袁耀和郭娘子在,又有元直出谋划策,必无一失!” “这局势真是在火尖上跳跃啊,接下来,便是一步也不能出错……”陈宫压力还是有的,其实更多的是觉得这是个危机与风险并存的情况之下出现的巨大的机会! “倘若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陈宫顿了一下,道:“让蒯良与刘琦回荆州去安顿荆州,不管刘表是否还健在,都可以蔡瑁隐瞒刘表生死之名而入主荆州,定要搅乱荆州与江东联盟的可能性!就算这二人,也可能会有异心,也只能先保广陵,江东是眼下最大的敌人。只能先化解一二。这可能是最有效的办法!” “此为文,若真是如此,增兵攻襄阳,”贾诩道。 陈宫笑道:“双管齐下,方无患也!” 二人眼中有着默契。 那是一种属于高士的默契。 何为士,士的至高精神是卫道护业,他们是做了最大的风险,就是一旦这边形势控制不住,哪怕是赴死,也绝不能叫前线的吕布与吕娴受影响!为此,他们愿意付出全部的生命! 为了一切如常,二人都没有看近在咫尺的孙策! 相府依旧人进出很多,全无异常! 第二日,二人便带着人相约出了城来迎接“孙策”。 一辆马车缓缓的靠近了徐州城门,有徐州兵押解相送着,陈宫上前对来交接的战将道:“一路辛苦,且勿怠慢了贵客!先护送入城后,尔等自去军中领赏请功!” 那战将道:“是!” 陈宫领众人在马车边道:“贵客一路受苦了,徐州已安排好了歇脚之处,这一路委屈了贵客,待安顿好后,宫定会带领众人向贵客请罪,再好好招待!” 马车之上,却没人应答。 陈宫身后的阶位低的文官却是面面相觑,在来之前,他们还不知道孙策被擒了,直到了城门之前,他们才得以知晓,这心里的震憾,当真是难以言喻,正心情复杂着还没平静下来呢,见陈宫如此客气,对方却不理不睬,他们便寻思着,被擒之人,说到底都是俘,说是客,也不过是客气的话。以孙策这名震天下的个性,恐怕也未必领情,能不恨死徐州就不错了,哪里还会搭理人。 这一切,也似乎有着合理的解释。 一个战俘在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并不是正常的前来做客,所以根本不屑于双方假惺惺的你来我往,礼节有加! 陈宫也不生气,当下命战将们依旧是把马车围的水泄不通,一进城,那是增兵防护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缓缓的向着安顿好的地方进发! 宋宪心咚咚直跳,生怕出什么意外,忙令人加固城门和城内安保,一面亲自带着人来护送,这面上就有点说不清的忧虑。 然后看着众人将孙策安顿到了一个宅子里面,马车都进去了,他忧心忡忡的跑到贾诩车前,道:“大人!” 他欲言又止。 贾诩身为徐州重臣,在城内也是有特殊的车马坐的,车也是有外事处的最高配的标志。车上有帘子,看不见贾诩的身影。 “宋将军上来说!”贾诩语气挺平静的。 宋宪便不客气的上了车道:“只安排在此宅,是否有所不妥!?恐怕未必安全啊。那江东一向死士极多,万一拼命来劫获,这……我也是担心城内有很多江东的奸细……” 贾诩意味深长,却极平静的笑道:“看山不是山,看雾并非雾……” 宋宪一头雾水,看着贾诩,似乎猜到了点什么,哦,不是,他不是猜到了什么,而是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多虑了。在这个人面前,他都能想到的,眼前的人会想不到吗?! 这一位,才是真正的徐州的镇山太岁啊! 宋宪便闭了嘴,只是稳妥的道:“……我还是多加防备,就怕有所变故!” “自当如此!贵客光临徐州,是徐州之幸也,自然要多加保护,若有意外,岂不是怠慢?!”贾诩道。 哦。是他想多了,有这一位在,他担心个什么劲! 宋宪抱拳意会了,这才下了马车,增兵去了。 直到将车马送进了宅院,送人来的战将才交接了,自己带着人回了军营。宅子已经全部由宋宪接了手,重兵把守!美其名为保护。 然后陈宫便假惺惺的要带着众文武要拜见贵客。结果当然是被拒之门外了。 徐州文官当然是有点尴尬。 陈宫却是笑眯眯的面不改色,道:“……一路劳苦而至,须得休息解乏,罢了。待贵客缓了乏困,我等再来拜见既可。倒是宫没有想周全!” 陈宫这么一说,众人都找了台阶下,笑道:“确是如此,陈相想的周全,贵客刚至,恐怕确实是累!又水土不服。不如先且等贵客缓过以后,再行见礼也是。贵客远来,臣等也好准备诸侯之礼相待。虽然主公与女公子不在徐州,然而也须得用最高规格招待,方不失礼!” “自当如此!”陈宫道。 众文官便都忙开了,退了以后,那宅院门很快合上了,然后就是团团的重兵将这宅子给团团的围住。 说是贵客,说是保护,其实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俘虏。 这个宅子也是特殊的,它并不与其它邻居街坊的房屋建在一起,没有混在一排或是一块。它是独门独栋,一是方便看管,二便是万一发生冲突,便能控制在一定范围以内,不会误伤普通民众! 也因为是贵客,所以这附近的几条巷子都戒严了,普通百姓也不会到这里来! 百姓们都没多想,贵人嘛,理当如此。但是徐州有的人就反应过来了。原来这座宅子是用来安置俘虏的。原来如此!怪不得前段时间,这里突然启用了。 陈宫带着人都回相府去了。 这事自然也瞒不过陈珪的眼睛,他在府上哧笑了一声,道:“老狐狸!”也不知道在说谁。 不过他也没有说破。 “接下来,陈宫是要准备钓鱼了,”陈珪道:“府上也戒严吧,只留着大门进出,其余小门角门全部关上,不许擅自进出!” 幕宾心里咯噔一声,道:“大人以为……莫非……” “这城里是繁荣,也鱼龙混杂,这其中未必没有各方势力,除了有江东的,也有曹操的人,万一混水摸鱼图谋什么,后果不堪设想。”陈珪道:“你别忘了,捉了孙策的人是我儿元龙啊……万一救不出孙策,转而来我府上,我这条命死则死矣,只恐会连累元龙……” 拿了他,逼迫徐州和陈登放了孙策,到时候是放还是不放?! 若是放,前功尽弃,也不符合身为臣子为主君的忠。 若是不放呢,徐州就是失义。 若是他在被劫持的这中途死了,那更歇菜,弄的徐州里外不是人了,陈登也被挑拨了,心里有了刺。对陈家也未必是好事。要么陈登放下这个事,可是他了解陈登,若是真的这种情况发生,都是难解的难题。 幕宾一下子就明白了,道:“属下会勒令府中戒严,不得擅自进出,只要管好门禁,便不会有事。” “传我令下去,府中小辈,后宅之人,一律都不许出门,也不许在家里宴客,只说要为元龙祈福,一律斋戒心诚。”目前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上个折子告病,相府诸事,一律推了。若是有来访者,也一律推了!”陈珪道。 幕宾是他的家臣,府中诸事,包括中馈,包括府兵等,都是他的份内之事,还包括迎来送往,以及公务上的一点折子的处理,他都是过问的,相当于是二把手的位置。这样的人,说是管事,管家,其实并不贴切。管家一般都是处理内务的。 而家臣不同,内外务皆一把抓,更何况还涉及到政治身份,以及政务上的处理等。 为何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呢,就是这个理,哪怕是个看门的,迎来送往的也是朝中显贵,自然而然的也就贵了几分。更何况是这样的家臣,一般忠心耿耿的,什么机密事都知道。都是要出谋划策,为主公忧的,说是心腹,半点不为过。 当副相累不累?!累,心特别累!事又杂又多,特别操心! 但若说是苦在小事上,还真算不上,他都操心大事,琐碎小事上,都是动动嘴皮就行了。 所以为何周王室时,诸侯的权力慢慢的先往下转移到了公卿大夫身上,然后公卿大夫的权力也慢慢的被家臣瓜分呢?! 就是因为如此。 因为重臣的家臣所处理的事情,未必就比真正的公卿大夫少! 而且那个时候多数都是世袭官制,只要出那么一两个特别喜欢分权,自己不操心国事的公卿大夫,那基本上,家里的权也就被分下去了,想再收回来,那做梦吧! 多数时候,集权当然会产生很多问题。但分权,也必定会遭致分裂是肯定的! 春秋之所以能延续的时间那么长,周王室都没存在感,完全是背景板了,还没有什么诸侯把周王室灭了,主要还是那个时候,人们的思想还没有完全的解放到战国时候的思想。 春秋就是周王室就是灭种了,这天下依旧是周王室的,任何诸侯再强,再霸,再伯王,再强悍,哪怕周王室见了他也怂的很,底线却是绝对不能颠覆周王室,这是大家的共识。 而到了战国时,思想就完全的解放了,就是强者为王。天下谁强谁为主。所以战国时期反而发展的特别快,动荡,割裂,都是急剧变化的,大战不断,小战更是举不胜举,就是这个原因。 周王室之所以慢慢的被削弱的,就是分权与诸侯有关,而诸侯为何也被削弱了,就是分权给了公卿大夫,如田氏代齐,就是一个例子,后来连公卿家也被削弱了,开始出现很多的氏族大姓,多数都是家臣。 说是家臣,其实与朝臣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担的事特别特别的多。 所以,千万别以为,家臣这两个字中有一个家字,就只是家奴,管家这种存在。并非如此! 幕宾很快将折子给递到相府去了。 陈宫看了也笑道:“老狐狸!” 贾诩笑道:“他审时度势的能力,真的一流!所以这徐州几轮易主,陈家都不败。” 可不是么?! “可是依良心说句公道话,此事,恐怕最担忧的还是他。”贾诩道:“年纪也大了,却依旧要担忧陈登的生死,事情的成败。他所承受之重,也未必比你我二人轻!” 陈宫点头。写下批复,放在一边要发下去的折子之中。副相告病休假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事也不算特殊,毕竟年事摆在这里,众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司马氏坐在城外,只恐还需加紧巡防,此事,恐怕须要与那司马防沟通一二。就怕他多心。”陈宫道。 司马氏族人多,族中子弟出息者众,也是有府兵的,也就是他们的自身安全也是自己防护的。搁平时,这一点基本够了,再加上徐州兵照看一二,也没大碍。但时移事易,现在却是不同了。 贾诩道:“司马防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孙策之事他还不知,送信与他知晓,他自然明白增防的必要性。” 陈宫笑,“他也是个老狐狸啊。还是个不肯出山的老狐狸呢。”说罢又叹气。 贾诩知道他叹气是为什么。 以司马氏的才能辈出的人,若是肯增援广陵,为广陵尽力,便会有更多的保障。 然而,事情,是不能强求的,陈宫也开不了这个口。 室外传来几声特殊节奏的扣门声,陈宫打开门,正是侍女,却是暗影中人,她像影子一样的进来,走路都没声音,低声禀报道:“贵客不肯进食!只恐欲绝食。” 正文 第775章 严氏去信接大乔 陈宫与贾诩拧眉对视一眼,难道孙策打算饿死自己?! “米水未进,是打定主意不肯进食,昨日与今日送进去的食物,一律未动。”侍女道。 “是怕我们对他下药不成?!”陈宫心里有点怒气。 贾诩道:“可请示过如夫人?对付这种俘虏,可有特殊的方法?!” “还未请示,”侍女犹豫一下道:“再有方法,也须得他肯进食才行。” “若硬灌呢?!”陈宫道。 贾诩摇了摇头,道:“去请示如夫人吧。” 侍女应了一声,低着头合上门走了。 陈宫心里一下子烦的不行,道:“难不成还能对他实施美人计?!哼,不吃不喝,也真是能折腾。” “暗影必有方法,能这么运过来,他却毫发无损,只是来问我等是否能再用特殊方法便是了。”贾诩道,“阳谋不行,只能再行阴计。孙策如此,只会吃到苦头!” 陈宫不语,心里其实是很烦的。 人是进徐州了,可是他生生的想把自己饿死又算怎么回事?! 事情很快报到了貂蝉耳中,貂蝉寻思了一下,道:“既然两位大人都说来问妾身,便默许用特殊方法了!点迷香,喂药吧!卸了力,也就没的反抗了。注意力道,切不可伤了他。” 暗影很快得令去了。 貂蝉来回的走动,依旧有点担忧。一个人若一心求死,这种方法,都是没用的,只能短期内有效! 八百匹马也未必能拦得住一个一心寻死之人啊。 貂蝉拧着眉,叫了管家来,道:“府中戒严,夫人那边,若是无要事,不必再会见外客了。你去安排。事情极重,切不可马虎。夫人那头我去说。” 管家领命退下去了。 貂蝉收拾了一下,来见严氏。 严氏正在哄吕英睡觉,十分耐心,轻声细语的,严氏这是将对吕娴的儿女之情全转移到这个软乎乎的小胖子身上去了。吕英是吃的好,睡的好,一应照料都是最好的,奶娘的奶水也充足,更不爱哭,真是惹人爱极了。 严氏见她脚步轻轻的走过来,嘘了一声,貂蝉放缓了呼吸,果然见孩子眼睛闭着睡沉了。 严氏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内间,低声笑道:“每天这时辰都玩累了要眯一会子的,差一点被打乱了觉瘾。” 这话说着就有点不对,怎么她是亲娘就不能随时来看孩子了?!这话若搁旁人身上,估计早多心了,但貂蝉毕竟是心思通透的貂蝉,她知道夫人就是这么一个人,与吕布一样是个马大哈。说话行事向来如此的,因此也不搁心上。 严氏也觉得这话自己说的不对,便道:“平日里此时不是你最忙的时候吗?!怎么突然来了这儿,可是有事要说?!” 貂蝉道:“我已吩咐府上戒严,夫人近日不要见外宾了,也不要出门去。不管是谁来,一律以疲累拒了便好。” 严氏一激凌,这种事发生好多次了,便紧张的道:“可是出事了?!莫非是娴儿……” “夫人多心,并非是女公子,”貂蝉道:“是孙策进了徐州,相爷和贾大人都怕节外生枝,因此才慎重一些方好。” 严氏听了点头道:“这般谨慎才好!如今将军和娴儿都不在,万事还是需要听陈相和贾大人的,为免出事,还是谨慎些的好。我不出门去便是了,也不见外客。小心些总没错。” 说罢感慨道:“他们二人在北方,我也帮不着什么,只要能不添乱,我就安心了。” 严氏这个人没多少复杂的心思,事情与他她说透了,说明白了,她保管一准儿就能听进去,她本身就是没甚主见的人。 貂蝉道:“江东失其主,必定会遣重士前来营救,徐州内是半点也松懈不得,我是怕会出事。” 严氏道:“你只管忙你的,英儿有我照顾。你放心!” 貂蝉点头。 严氏忧心忡忡的道:“……江东乍失其主,必定拼命,恐怕不会善罢干休。现下将军与娴儿又不在,靠着贾大人与陈相,果真能控制住局势吗?!” 貂蝉道:“必定能!二人都是辅佐王者之才,必能保得局势,夫人不必多虑!” 貂蝉是打算好了,万一真的广陵守不住,江东来犯徐州的话,她会先将严夫人和英儿送走,自己要留下来的。 严氏道:“恐怕也要你多多辅助此二人了。” 貂蝉自是应了,便说起孙策的事情。严氏听了,也是束手无策,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不吃不喝,万一真饿死在徐州,他是解脱了,可是,徐州在天下人面前留下了一个苛待英雄的声名,这……” 严氏道:“你可有何方法,能阻止他弃生?!” 貂蝉道:“美人计!” 严氏唬了一跳,道:“有用吗?!若是来做客的英雄,也许尚且一试,可是他来为俘,恐怕未必会吃这一计啊。再则素来听闻这孙策有志向,并不是好色之人。也不愿亲近美人,并无那等名声在外,这样的计策,千万别适得其反!况且,我徐州又哪里来的倾国倾城的美人去诱得他?!他又能深信又沉迷?!” 貂蝉一笑,道:“夫人此言谬矣,谁说一定要用徐州的美人!?” 严氏道:“休打哑谜,你可是有什么计策?!” 貂蝉低声道:“大乔声名于外,又是妾室,孙策出事,叫孙夫人前来,必不可能,然而若招来妾室相伴左右,照顾解语,也是在常理之中。此不也为美人计矣?!大乔性情温和顺服,又极貌美,若来之,孙策也许就未必肯死了!昔年楚霸王尚不舍虞姬,吾不信今之小霸王,肯舍下大乔,眼睁睁的看着大乔先去死,自己也寻死……楚霸王当初是不得已的绝境,而他的境遇,不过是为俘,他只要深信活下去未必没有希望,大乔再一劝,他必能活下来……” “给他些希望,给他大乔相伴?!”严氏起身道:“再以卧薪尝胆之事相劝,吴子胥十六年报仇不晚之事劝解,孙策只要心中还有志,必能活下来!” 貂蝉点点头。 “而徐州给的人,他不会信,甚至会排斥沉默。”严氏道:“而他左右相伴的红袖,必定能成为他心里暂时轻松,生出希望的缓冲。” 貂蝉笑道:“此事恐怕还需要夫人去信一封给与那孙夫人,只以夫人之间来往信件,倒也与相府那边的大略不相干,反而更妥当。与孙夫人索要大乔便是。孙老夫人与孙夫人只要惦记孙策,便是不安,也必会将人送来!” 严氏道:“去信倒不难,我书写一封便是了,只是,她们明知是计,真的会答应吗?!” 见严氏迟疑,貂蝉道:“夫人以为,妾是何人?!” 严氏道:“这……” 她迟疑了一下,道:“美人?” “将军只一妻一妾,算是很控制的人了。”貂蝉道:“妻主贤,妾主美,夫人所言倒也不错。妻是宗妇,守祀之大礼,若是夫有事,妻须以宗妇之礼保存子嗣和宗庙,而活下去。可是妾,却得用作祭祀的祭品。主辱死,妾须以殉。孙策若是正常死亡,大乔必能安然下去,若是孙策辱死,大乔活不久矣。夫人,能生儿育女,好好活下来的妾,算是运气,可是多数,都是要当作筹码的,用来交换之事,不知凡几,妾如浮萍,夫人以为,孙氏诸人,岂惜一妾而不与?!孙氏是大族,但凡大族,规矩极多,而万般规矩之下,万都以孙氏荣辱与存亡而为宗旨。别说是要一个大乔,便是要来孙氏姐妹,孙老夫人也必与!不管是给徐州为妾,还是当牛做马……” 严氏听的心里怔怔的,她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残酷,只是以前从不肯仔细去想。 “大乔若至,孙策对她尚有情,又心中有志而不能忘,必定不舍赴死,”貂蝉道:“人心里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未必不会容忍下去。” 严氏点点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好!我这便去信。” 貂蝉点头,道:“我必令暗影加急送往江东去要人来!江东孙氏惦念孙策,必定会速送大乔来。” 严氏去写信,却突然拉住了貂蝉的手,道:“我不是这般看你的。你也知道,将军从不曾将你当成筹码。娴儿对你,也不是。若不是将你当自家人,何必委以重任。” 貂蝉鼻子一酸,笑道:“妾身自是知道的。” 严氏见她没有伤感,便也笑了,道:“如此之美,别说将军不舍,便是我与娴儿也是不甘心交换的……什么也不换。” 貂蝉的脸便臊的红了。 严氏叹了一声道:“大家族重门第,门槛高,规矩更多,所幸将军并非是大族出身,倒也没那些迂腐规矩。这才叫自在!就咱们这般,千金不换的好。将军素来被人所诟病者,无非是出身。我却以为,将军这般出身,才没有那些个迂腐的心思,才好呢!若依那等子的规矩学来,还真都不会过日子了。” 说罢一笑,道:“将来,将军走的更高,想必也会有更多的美人吧……” 貂蝉笑道:“再多的美人也撼动不了夫人与妾身,夫人有女公子在,有何愁处?!将来英儿成器便是女公子的助力,若是不成器,也是夫人与妾身的依靠,有她常伴在左右尽孝,便是老了不美了,也不惧什么……” “你倒想得开,”严氏笑道:“罢了!连你都想得开,我又有什么想不开的?!以后再多美人,只要管好了,我都眼不见为净,只是不要弄那些大家族的规矩就好。我见不得那些……” “夫人心善。”貂蝉笑道。 “听闻大乔甚美,我去信索要,天下恐会以为是我替将军索要,也不知会如何传开了……”严氏拧眉道。 “将军今又不在徐州,此事传不开的。”貂蝉道:“妾身会让外面传是孙策与大乔鹣鲽情深,孙策来徐州为客,大乔也不愿离之左右,不惧千里之远,前来相伴,此事是佳话,并非是闲话……” 严氏笑的不行,道:“还是你最有办法。家里有你在,总是省心。” 她坐到案前开始写信,写完了与貂蝉看了一遍,道:“可妥?!” 信中只道了孙策的思念之情,严氏不忍见孙策思大乔心切,故来信接大乔来与孙策团聚云云,半句也没提要胁,以及政治因素,语气也很委婉。没有半丝的不妥。 严氏这个人若是不与她说明白,她便想不到那么深,但若是说清楚了,她就会明白轻重,行事也就有分寸了。 “极妥!”貂蝉道:“不必改了,妾身这便将信叫人加急送往江东!美人再不来,只怕孙策一心求死无疑了。” 她匆匆的叫人来去送了信。 暗影很快消失在屋内,严氏对此也见怪不怪了,也没多瞧。 说了几句,吕英醒了! 严氏将之抱起,递到貂蝉手中,笑道:“你抱抱,又沉了不少!” 貂蝉真觉得压手,道:“看这长势,将来恐怕很高。若像将军那般高,可如何是好?!站在女儿堆里便不像了。” 严氏乐的不行,道:“胡说!哪里就能长的那么高?!若是如此,将来哪来的男子能够配她?!” 严氏将孩子抱了过来,道:“听听你娘亲说的话!像话么?!若是这样,将来哪个敢娶?!” 貂蝉捂着嘴偷笑。 严氏是特别怕女生男相以后嫁不出去。可貂蝉觉得吕英这样的长势,将来这身高,只怕真的是个大问题。 严氏哄孩子去了。 吕英这个性子也是没谁了,不哭不闹,只要有兵器玩,便乐趣无穷,连亲娘也不带理一下的。 貂蝉笑着出来了,侍女笑道:“英公子又重了许多。这般长下去,将来定是一员良将。” 英公子,二公子,二女公子这种称呼在府内也多的是,称呼也不算统一。 称为公子也是可以的。在三国往上,不管出生的是男是女,都是以子而排行,有时候为了区分一下性别,会在前面加上一句,女公子,女几公子,或是某某女弟,称为吕娴女弟这一种也是可以。 正文 第776章 危机重重司马惊 三国时期,其实严格来说,依旧属于汉的礼制。在这个时代,公子这种称呼也多数是大族,或是诸侯的专称。 再往上一点时间,都不能叫某某公子。诸侯的孩子,都是女公子英,女公子娴,若是男儿身,便为公子某,公孙某这种称呼。 公子这种称呼,渐渐的下移,到了后世才渐渐成为一个特别平常的称呼,只要有点钱财,哪怕是个员外地主的儿子都可以叫公子。而姓氏也移到了前,叫某公子了。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称呼公子某的时期,这些公侯的儿子,孙子都是没有姓的,是以国为姓。那个时候只有氏。所以氏族是怎么来的呢,就是这么来的! 貂蝉笑道:“她自有她的使命。将军与女公子都希望她将来从军。不过夫人,总归是接受不了的。” “恐怕夫人会失望呢,”侍女笑道:“以英公子这般热爱,将来必会从武。” “夫人现在不失望就可以了。”貂蝉笑道:“英儿还小,总能陪夫人几年。” 严氏这是将对吕娴的期望转嫁到吕英身上来了,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叫转移情感,也叫转期望。因为吕娴是叫她失望了。 吕娴嫁人,是不可能的事了!徐州缺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缺吕娴。除非吕布疯了,要嫁吕娴出去。那头大老虎,谁要说现在娶他女儿,他肯定恨不得把对方咬死。这哪是娶他女儿啊,这是娶一代基业啊!这分明就是断他根基,居心不良! 严氏并非是觉悟不高,而是一个已经成熟的人,想要打破自己一直以来所奉行的所有的固定的思维是很难的。严氏又不是多么通透的人,想要打碎自己已经固定的思维,就更难。 不过她不是那种强求的人。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便是了。总归是现在,严氏心里的空落落是有个寄托的。 这边的事很快就送到了陈宫与贾诩面前。 陈宫笑道:“英雄志短,儿女情长,人之所欲也。还真是美人计!”竟是啧啧称奇。 贾诩笑道:“所以才说,有些事,还是需要女子的角度来看问题,便能从容解决。如夫人以巧击英雄之心,必能生效!” “等着瞧吧。”陈宫道。 而相府后院不起眼的一角院里,屋内有一个暗井,通向地下室。室内一榻一桌一椅,陈设虽简单,但也不简陋,加上火把通明的点着取火,算不上冷。一应陈设都是上好的。 在衣食方面,完全没有亏待。 只是孙策并没有自由,他虽受了伤,可两只手依旧被锁链缚住所困,有一定的活动范围,然而,想要离开这间暗室,是不可能的! 束缚他的自由,主要还是怕他自戗。而供与他的用品都是很仔细小心的,烛台那是不可能呈给他用。用的是火把。而碗也不是瓷器,竟是特别结实的铜碗。筷子没有,只有一个手柄很短的小汤匙。 其它的危险用品,什么都没有,连根绳子都没有。 看着屋顶上,是连个挂钩都没有,想要上吊,也没有这个条件。墙壁更是滑如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想要一头碰死,也很有难度。因为完全没有任何的尖角。 防备到这个份上,孙策心里连连冷笑。 他胸腔起伏,这是一心的要饿死自己了。 送来的食物,餐具等,如此小心防备,他根本就不吃。 火光闪了几下,一阵风吹来,孙策似有所感的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向自己走来。孙策拧紧了眉头,这个人,刚刚莫非一直站在外头吗?! 他心中一怵,刚刚他是完全没有发现! 此人眼中无波,上前就扣住了孙策的下巴,伸出食指往喉咙深处直接塞了一个东西进去。异物一入,孙策差点呕出去,他使劲的呕了一下,却发现根本没能呕的出来,那东西就顺着食管到胃里去了。 孙策咳的震天响,虽含糊不清,却是努力的想咳出来,一面大骂道:“卑鄙!给吾吃的什么?!” 那人却无声无息的又退到外面去站着了,连一点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孙策担忧了一瞬,然后越来越愤怒。因为药效发作了,他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用不上了,稍微想要用力,手都要发抖,连喘着气都变得十分的艰难。 孙策明白了,这是软筋软。 他心里又怒又愤,徐州竟然对他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如今他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就算想要咬舌自尽,只怕这力气也完全做不到了! 孙策心里恨的要吐血,偏偏奈何不得。 果然,那人等药效发作,就提了肉粥进来,一开始还算温和,用勺子盛了递到嘴边。孙策躲开了! 那人也没啥反应,只是伸手用力捏开了他的下颚,一勺粥就喂进去,孙策哪肯如此屈辱的就食?!直接用舌头往外退! 那人见他不合作,也放弃了这种方法,干脆直接拉直了脖颈,端着粥就往里倒,孙策差一点被呛到气管。 可是那粥虽稀,却还是进入食道不少,也不知这人哪里学来的这个法子,简直特别的令人恨! 倒了将近大半碗进去,孙策开始挣扎,那人怕呛到他,便停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碗出去了。 这样子,只要能喂点进去不饿死就算不错。也不指望能让他吃多少! 孙策咳的不行,然后发现浑身无力,连想把吃进去的咳出来也不能,抠出来就更没力气了。 孙策眼睛红着,恨不得吃了门外守着的人! 折辱人也该有个限度!怎能如此,怎么可以如此! 为何不让他死! 他恶狠狠的无力的捶了一下,却终究成为软绵绵的招式,反而显得更加的无力。 孙策此时整个人都丧的不行! 也不知什么味道飘进了鼻子里来,他感觉越闻,越困,眼皮像打架。 孙策是个极度聪明的人,哪里能不明白这是什么?!他们是想让他睡着,不要折腾着自己,不要老是想着死这件事情。 呵!孙策脸色特别的难看,眼睛红的能瞪死人。 也不知是对徐州的愤怒多,还是对自己落入此绝境的无力无能的愤怒多,他的眼皮渐渐不支的合上了! 只是迷失最后意识的想,这徐州欺人太甚! 关他至于此处,却没一个人露面。就算吕布和吕娴不在徐州,可是连陈宫也没露面。这是何意?! 这是打算不露于人前的一直把他藏着了! 他想咬牙,可是眼皮再也没能挣扎着睁开。 那暗影又进来了,取了一床厚厚的床褥给孙策盖上了。还将炭火取的近了些。又保持着通风,以免闷了口息。一点也不敢马虎! 孙策却是明显的瘦脱了相,眼眶发青,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脸上胡子拉碴,身形也消瘦许多。看上去特别狼狈,半点身为英主的样子都没了! 这一路来,他一心寻死,却终究没能得成,而进了徐州,只要他不肯低头,就是漫长的,可能永无止境的活受罪与折磨。除非他死。 人质,多数如此。不是受身体上的折磨,就得受精神上的折磨。而他是两者兼有。特别的痛苦。特别的清醒,也特别的沉痛。 因为这就是失败者的代价:生不如死! 可是,对孙策来说,死还容易些,叫他低头,比死还更难! 当年在袁术处受辱,他就能隐忍而叛去自立基业。而如今汉室如此微末,这个大环境也造就了他是可以立基业的。 而一个立了个基业,享受了自由专权的滋味的人,再叫他引颈就锁,比死还可怕! 孙策屈服,至少眼下,这个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而那个迷惑人的宅子外,也是火把通明,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层的兵士,半点不夸张。 除了这,还有住在城外的司马氏也是如此。 一般徐州是不可能干涉他们自守的。徐州也相对安全,想要攻打到徐州近郊来,最近也没这样的事,而在这个时候,突然重兵把守了司马氏的驻地。 司马防也不是笨人,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一晚,司马氏族人中的很多人都没睡,聚集在祠堂,商议事情。 司马防看着外面的火把道:“陈宫与贾诩行事,向来谨慎,这突然增兵来驻守我司马氏,恐怕今日进城的人不一般……” “城内也在守着宅子,重兵把守。”司马朗道:“恐真是孙策!” “空穴不来风啊!怪不得广陵的动静这么大,徐州又增去了很多的资源,原来如此,”司马防道:“只是那宅中恐是故弄玄虚。以那贾诩与陈宫的精明,怎么可能这么将人放在明处?!” “父亲是说,若真是孙策,这宅子是空的?!用来钓鱼的?!”司马朗道。 司马防神情复杂,道:“所以他们才严守我们司马氏的驻地,是怕我们有意外。是为了保护我族人!”而不是监视。 “若无意外,恐怕城内各府,都有异动。”司马防道。 司马朗道:“儿子明日进城探听一二便知。” 若无意外,恐怕推测的肯定是没错的了。 “温侯府必定已经戒严了。”司马防道:“明日且去听听那陈珪府上的动静便是,再有,若是能打听到如夫人的动静,恐怕也知虚实。” 想要打听到如夫人的虚实,恐怕很难,司马防现在只是猜到她手上有一支死士的力量,但若是想要触及到核心,打听到什么,是难的。不过抱着一个试试的态度,想探一探而已。 那些行事谨密的人,恐怕也不会叫他打探出孙策的真正所在! 司马朗应了! “陈珪是个老狐狸,恐怕他早就知道了,”一族老道:“到底是我等消息反倒滞后了呀!” 有几个族老担忧的道:“一路疾行到此方才安顿,很多人才刚克服水土不服,这,这要是有什么不妥,首当其冲遭殃的必是住在城外的我司马氏。徐州以内,是到底想要如何?!莫非是要将我等当成挡刀的人不成?!” “且看陈宫与贾诩如何安排,诸位长老再议不迟!”司马孚道。 族人们想了想,也就稍安下来。 以前觉得住在城外自在,因为人多。城外也相对安全。 可是现在遇到事了,而且是遇到大事了,才发现,安全个屁! 那是第一个可能就被干掉的,甚至是端掉的就是他司马氏,好吗?! “我族中子弟防备也是刻不容缓,”司马进道:“父亲,各位族老容禀,不若儿子等人自行组织人手,进行防御,也有备无患!” 司马防与族老们商量了一下,只是通个气,马上就同意了! 司马朗当下带着弟弟们出去,召了族中子弟,府兵,青壮,即刻就排了班,执了兵器,开始巡逻。 若叫安危放在旁人身上,不是他们司马氏的信仰。 司马防眉头紧蹙。 这徐州也真是是非之地! 本以为避得开,以后只要不沾事,也就能过点清净无为的日子,哪知道会卷进这个事情里去,真是无妄之灾。 司马防与司马氏诸人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外面夜色森森,看上去黑魆魆的,风一起,就显得住在城外这件事就不是一件很悠然的事了,而是很森然的事情。可能是要出事的! 若是盛世,住城外,还真的特别逍遥。 可是这是战世,既便是以为安全无患,其实也永远是相对而言。 司马防心里特别发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终于天亮了。 司马朗带着族中子弟进了城去打听了一回,如夫人的事是完全没打听到,他也不能太明目张胆的打探吕布后宅的美妾的事情。毕竟貂蝉还有一个身份,就是他们现在的主公吕布的爱妾。 虽是如此,但是那宅子附近的事是打听清楚了,然后还有陈珪府上的事,也打听到了一些,司马朗便速回去禀告司马防! 然后后脚贾诩和陈宫的信就到了。 司马防匆匆的打开看了,然后脸色阴沉着递给了长子司马朗。 司马朗还以为什么大事,忙看了一遍,道:“……信中言辞倒也坦荡,并没有隐瞒,这样已经算开诚布公了。父亲,为何不悦?!” 正文 第777章 鲁肃信先至司马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司马防道:“他信中像是在说为了司马氏的安全,将我们迁进城内,或是多派兵防守,要我们自主选择之意,其实真正的意思,是意在广陵!” “这才是老辣的谋算手段!”司马防道:“你也不想想,广陵若是失了,对徐州意味着什么,对我司马氏又意味着什么?!唇亡齿寒,而我司马氏又无处可去,又在城外,这,是何意,你竟不知?!” 司马朗恍然大悟,道:“逼我族中子弟去增援广陵,守住广陵。要我司马氏为徐州尽力之意?!” “他们处处说叫我们自主,呵,其实,自来徐州开始,哪里有什么真正的自主,就是在一条船上,沉浮共济了,岂能独善其身啊……”司马防悲愤的道:“仲达一人陷进去,已经是不得已,这是要我司马氏完全的绑在吕氏的船上啊……陈宫与贾诩这两个奸贼,奸至此,猾狡无比!当真是那吕布与吕娴的助孽!” 司马防是磨碎了牙,恨透了!不自由,不能自主选择,被迫绑在这条船上,还需要尽力的感觉,糟透了! 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然后一股无力就卸下了,心里是深深的无奈还有哀痛。 司马朗也沉默了。 不能说陈宫与贾诩是奸人,但是他们所展示出来的的确是这个选择题。 若是广陵失,一切皆休。 这是道选择题,助与不助,在他们眼前罢了。 他们只是展示出局势,并不算真正的逼迫。真的逼迫已经上门来强劝了。 可是在司马氏眼中,这一种,就是逼迫。因为司马氏没有笨人,就算一时不明,也会慢慢的看清楚,想明白这局势的利害。 司马防是对徐州有着逆反的心理,才至于这般的不悦。 “父亲……”司马朗欲言又止。 司马防这心里更不痛快了,不用说,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都是他的儿子啊,知子莫若父,他哪不懂?! 他们的心思,想要入世立功的心思,尤其是在看到了徐州的蒸蒸日上以后,族中子弟心中生出的无法控制的东西,不是他一个人所能掌控的了! 他动了动唇,良久喃喃道:“……族中,早晚都是汝等后辈之人的,人的心一旦有了想头,我还能挡得住吗?!” 司马朗跪了下来,道:“儿子犯上,但不得不开口为族中子弟向父亲说几句话,还请父亲勿怒!” 司马防闭上眼睛,道:“……真快啊,你们才来多久,就已经……虽然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万万不曾料到,会这么的快!” 司马朗道:“儿子不孝!” 司马防道:“你说。你们都是族中的希望,是朝阳,既已各有志向,我又岂能阻拦,堵不如疏啊,再怎么,也拦不住你们这些小辈的心。” 司马朗听了这话,突的就说不下去了,竟是跪伏下去,半晌不肯起来! 司马防看他这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道:“你是为孝道所以才不敢说,我悯你忠心,却惜你不敢言志。起来,说吧!” 他亲自将长子扶了起来。 司马朗道:“儿子就真的说了,只是怕父亲生儿子的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事已至此,”司马防苦笑了一下道。 “当初被吕氏用流言逼迫逃至此,是无奈,是迫不得已,然而儿子以为,此事,与其纠结于坏事,不如往好处想一想,总是想着这其中的不甘与愤怒,也不会高兴,与族中子弟的前程又有何益处呢?!”司马朗道:“我司马氏自仲达随吕布从军开始,就已经与之绑在一条船上了。无退路,无离去的可能。吕氏若兴,司马氏兴,吕氏若败,司马氏也会生不如死……无非是颠沛流亡而已。难道还能投往别处吗?!论这天下英雄,如今除了吕布,还能有谁,值得我司马氏托付效忠?!又能有谁,一定能保证得到这天下?!曹操?!袁绍……不,此二人,父亲都瞧不上。如今连小霸王孙策都已被擒……徐州便是有胜算,至少现在是证明了他不是光有野心而无实力的存在。如今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儿子与族中子弟,想要建功立业,不负此生!父亲!还请父亲成全!” 司马防嘴唇都抖了起来,道:“……你,你们竟想主动去援应广陵吗?!” “不得不去,也非去不可,”司马朗道:“非有不甘,实心甘情愿!” “好,好,好……非常好!”司马防也不知道是啥心情,反正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又笑又哭的样子,特别的茫然仓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又拦得住你们吗?!罢罢罢,随你们志向而去,不必理会我的意愿!” 司马朗伏地道:“无父亲授意,不敢擅专!” 司马防气的不轻,道:“不敢擅专!哼,好一个不敢擅专!” “你可知,若是吕氏败了呢?!我司马氏这么多子弟搅入进去,是要粉身碎骨的啊!”司马防道。 司马朗道:“若是不去,现在就要粉身碎骨!徐州无存,司马氏将何以附!” “父亲!”司马朗红着眼睛道:“难道人生于世,只能为家族而生存这一个选择吗?!原先司马氏与世无争,这些事也原不与我们相干,可是即已被逼至此境,就已是没有退路,为何不将此看作是上天在探测我们司马氏是否可为之举?!” 司马防愣了一下。 司马朗道:“绝境也未必不是天时啊!父亲,儿子与族中青年子弟,想要为生于世间的志向活一次。哪怕粉身碎骨,也愿意更上层楼,而不是只一味躲着受气了!如今连仲达都愿意主动进取,我们更应当辞不让!将来才能等到真正可能转机的时候!属于我们司马氏的时候!父亲不想要看到这一天吗?!想我司马氏源于周室,位列三司,可是自乱世伊始,司马氏一直韬光养晦,敢问,又要养到何时?!如今,三司何在?!我司马氏,又将何在?!将来……若吕氏功成,司马排位于朝,可能有旧荣?可能有新贵?!” 司马防瘫坐在脚上,脸色有些青白。 古人跪坐,跪坐也是有力气有礼数的,就是都得绷着力。而卸了力瘫坐,就相当于力卸去了,十分放松,或是失望至极的时候的表现,这都是失仪和失态的一种表现。可见此时司马防内心的震惊。 “眼看吕氏起,眼看吕氏兴,眼看他宴宾客,而司马氏只是看着……”司马朗道:“儿子在徐州时日虽不多,然而,看到无数世家崩解,守着旧制,却与世无益,而有多少新贵,奋然崛起,成为新门贵族,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而躲在族中什么都不做吗?!” “司马氏守河内至今,族中兴旺,都说人才辈出,与世无争,然而,真正的家训,父亲知道,”司马朗道:“除了司马氏,袁氏,孙氏,哪一个不是妄蓄大志?!我司马氏也不例外,全族上下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天时,一个能带着司马氏真正的走上更进位的人出现……可是,如果,这一切都不会来呢?!” 司马防脸色极为难看。 司马朗道:“就算想要等待这样的机会,不也得在前进时等待吗?!这般不甘心被利用,这般不愤于被逼迫,实是无能者为!徒劳无益而已!” 司马防气的发抖,道:“你休以为这般说,我便不知道是你在激我!就这么想掺合广陵的事情!?” “祸之福之所倚,福之祸之所伏,祸福难料也!”司马朗道:“……父亲自来此,一直陷于纠结之中,反而一叶障目了!” 司马防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良久,道:“……你先下去!” 司马朗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看他不像是被气病了的样子,这才放心下去了! 这个儿子,是很坦荡,说的话也很不客气。当然,其中也有计较计算的一部分。这就是,司马氏青年子弟们都已经开始有了想法了! 这是很要命的事情。 这一切的源始,都是由于徐州的一切,都是新颖的,青年们便守不住心,想要参与其中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吕娴的影响力啊。她不在徐州,却创造了一种吸引人的新颖的理念,能激发出人心中的热情和热血,想要参与其中,成为其中一份子。 所以司马防以为,吕娴不像是个公子,而像是个洗脑的传教的疯子。 对于司马朗,司马防其实还是很看重的,毕竟是长子,而且长子看自己脸色,也不是看他有多生气,借以想逃避,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他是想看自己被气的要不要紧,是真的孝顺和关心才会如此。 如果只是看父亲的脸色是不是生气,就太心机了! 司马氏子弟的品质,他不疑心的。司马朗也早料到了说这些一定会让他生气。可他还是说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件事情,这些想法,已经在他心中想了很久了,盘算了很久了! 终究是挡不住人心所向啊! 司马防很郁闷,他一直心里很排斥去徐州城内看看,所以自来此处,根本都没有进去真正的了解过。 这里究竟有什么魅力?!他不想懂,可是,人终究是拦不住了! 哎! 司马防对着明月发愁! 司马朗虽稳重,此时难免也是心中忐忑和发愁。几个族中子弟交班回来,看他脸色不对,便道:“……伯达与族长说过了?!” 司马朗点了点首,道:“父亲不太高兴。” “难为伯达了,竟是代我等受过!”众人十分遗憾的道:“这等忤逆,终究与孝有碍,难为伯达了。” “我一人受过,总好过众人受过。”司马朗道,“父亲并没有明确说什么。” 众人一时也弄不清族长心意,便也有点听天由命之意。 都说是天意,听天由命这类的话,那个时代,族中之命,父兄之命,就大过天了。有的人,一辈子都未必能脱离家族的控制。 有些东西,在这个礼法森严的时代,就是看不见的网。网住了他们的身体和心。 人都活在网中,守着规矩而活,他们也没想过去挣脱,因为一旦缺了这个,他们都不敢想象人得怎么活。时代基础就是如此。这是时代局限,没办法的事情。 众人道:“总归是委屈了伯达,本是稳重,最得族长器重倚重的长子,如今恐怕反倒叫族长失望了。” 倒也算不上失望。 失望也只是一时的,因为司马朗是长子,基本算是默认的下一任族长人选,而为一族之长,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承担。 而他所为,恰恰的代表着青年一代的想法,为此,他甚至去忤逆了父亲。 一个愿意去表达和承担的人,总比一个想避开这一切想法,而只好讨好父亲的儿子,要值得托付的多! 司马朗却笑着摇了摇头,并不为此叫他们内疚自责。 “可有异动?!”司马朗道。 “并无,”族中子弟道:“……不近听闻了一件事情。” “江东遣了使者前来出使,正是鲁肃,”一青年道:“恐怕没几日便要到了。” “鲁肃,名士也。”司马朗低声道:“听闻他与周瑜交往甚密!” “是颇有些渊源,这二人,一主战,一主外交,孙策之股肱之臣。恐怕来者不善。”众青年眼睛发亮的道。 另一青年道:“难道还能要回孙策去?!恐怕难了。” “伯达以为呢?!”众人问司马朗道。 “意在拖住徐州,江东,现在依旧会主战,他来与不来,目的都只有一个……”司马朗道。 众人点头。 “这几日多听听城内的动静,恐怕不会太平……”司马朗道。 众青年子弟应了,这才四散去了。 但谁都没有料到,鲁肃人未至,信先至,而信不先到徐州以内,而是一封密信先来了司马氏。 司马朗收到的时候,真的万分的惊愕。 然后急趋步前来禀告司马防。 “父亲!”司马朗将信递上来道:“江东鲁肃密信!” 正文 第778章 盗贼起司马防忧 司马防也吃了一惊,旋即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立即掉首,过来抢在手中就要拆。 司马朗道:“父亲!” 司马防一滞!然后就停住了手。脸色便有些难看! 信是可以拆,也可以看,甚至可以回,再过份点,可以勾勾搭搭……但是,信一旦拆了,就毁了更多的东西。 鲁肃这信再密,能瞒得过那如夫人的暗影吗?! 只要他拆了看了,哪怕什么反应也没有,也会受到监视和猜忌的。 司马防感觉到屈辱,可是既使如此,他还是要忍耐。 哪怕不为司马氏的处境想一想,也得想一想仲达啊。 所以这信虽然来了,却不能拆开来看。 司马防来回徘徊,脸色阴晴不定,道:“江东意欲与我司马联手矣?!” “哪是想要仰仗我司马助力,而是想挑拨离间,而能获得益处罢了。”司马朗道:“我司马氏现今除了仲达,无人有官职在身,又有何可以联手,结盟之益处?!” 这话说的司马防哑口无言,心乱如麻。 他是真的想把信给拆了看,但是眼不见心不烦啊。 他转过身,将信掷回与司马朗道:“原封交到相府去!你去吧!” 司马朗道:“是,遵父亲命!” 司马防嘴角一抽,见他一点停滞没有就走了,这心里就堵的慌。又气又堵。人一旦精明起来,还真耳聪目明了。之前一直也没注意过司马朗的小动作,今儿个,还听见他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这心里就满心的不自在! 听到长子离去的急急的脚步声,司马防对族老们道:“……人心都被拉过去了,呵。我司马氏内部人心不齐了。他们如意了!” “这可真是……”族老们也是无可奈何,面面相觑。 良久也没再说族中子弟对徐州热情之事,现在毕竟已经是多说无益了,只道:“恐怕鲁肃来是挑拨离间。没先挑旁人,却先挑我司马氏。实在气人。莫非我司马氏就这般的好利用,看起来好欺骗?!” “就算与外力有联手,也不该失其主的江东庸才。”族老们道:“孙策无谋被擒,本就是失智所为,而江东上下,连主都护不住,又有何可放心之处?!司马氏再落魄,也断不至于依附落败之人,区区无名孙氏。” 孙家也算显赫了,但跟司马氏源渊比起来,那就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家族了。 司马防点了点头,因着这份对司马氏的骄傲,被司马朗打断了的那份期望,想要挣脱某种束缚的期望,倏然的消失了,也淡去了! 司马朗骑马去了徐州城内,然后直奔外事处,来见贾诩。 贾诩很快命人请了他入见,听司马朗告知此事,又递上来了信,便笑道:“鲁隶人未至,离间之信却已先到,此番为了孙策,必是不遗余力,汝父与汝族人尚且不中计,徐州上下也不会中计。你只不要多心,伯达万不必担心那等猜忌之事。” 司马朗心中松了一口气,道:“我也是担心徐州中计,倒是我多虑了,想必大人与陈相必已有略在心!” 贾诩将信丢进了火盆里,连拆都没有拆开。 司马朗吓了一大跳,道:“大人竟不看么?!也好应对鲁肃来的策略。” “此信不看也罢,必是多挑拨之言,除了令人心恶以外,还能有甚?!”贾诩道。 火光印进司马朗眼中,司马朗也不知道怎么,心中便是一黯。 虽知贾诩有刻意为之之意,然而,这一举,也确实是坦荡,这般心胸,也是令司马朗有些佩服的。因为他虽然送来了信,表明了态度。可是也很怕自己走后,这心中写了什么,到最后入了贾诩和陈宫的心而猜忌司马氏有不忠叛心,他还蒙在鼓里这一回事,司马朗是绝对不愿意犯这种错误的。司马氏能保存至今,就在于从不小看任何一个小事,小细节,哪怕只是一封信。而这封信的存在,利害太大了。 唯一能让他司马氏与徐州都放心的方法,只有都不看这一个法子! 而现在,司马朗确实是放心了! 不看信,就是不接受任何挑拨司马氏与徐州关系的事。 贾诩道:“以伯达之才,若能得一二官职,为徐州尽力,上下能分忧多矣……” “伯达来徐州日久,现如今可有为官之意?!”贾诩道,“伯达也知,徐州上下,正是缺人之时,而司马氏众子弟,数不清的青年才俊,若能为之效力,徐州的压力大大的缓解矣……” 司马朗一脸的尴尬。 这件事,不是他想就能答应的。而司马防不肯点头,族中子弟一个都别再想陷进来,对司马防来说,这的确是陷进来。 可是回应贾诩的话,他不能将这一切推到司马防不同意这件事上,这等于是让司马防担受了这所有的压力。为人子,这是最不孝的行为。岂能叫父亲徒担恶名?! 所以司马朗低声道:“徐州如此,朗亦知之正是危急之际,然则,只恐有心无力,自我司马氏迁来徐州后,族中老幼多有病伤者无数,吾父年已高矣,更是路途上受了凄苦,如今精神依旧靡靡不振,吾身为人子,岂能不照顾父亲与族中老幼,而弃之不顾?!多谢大人美意,只恐朗生受不得!” 贾诩知是托辞,也早料到,只是温和的道:“虽知伯达之无奈,然而也须伯达知晓,防线若失,何以家为啊!?还会连累到在前线的主公与仲达,自古家国不能两全,古之难也……” 司马朗动了动唇,很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沉默。坐了一会,也没说些多有建设性的语言,便走了。 等陈宫来问时,贾诩才道:“心急吃不了豆腐,能开这个头便不能急了。” 陈宫深为遗憾,叹道:“就怕他们族人依旧在犹豫……”又问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以他们现在的立场,不可能提策献计,二则是天下诸事的事务,他也不可能主动问。”贾诩道:“我甚至连广陵之危都没提。这些事,司马氏自有消息渠道能得到。来此日久,想必人手也布置毕,哪有他司马氏不知道的,不关心的天下之事?!” 陈宫无奈的道:“……与司马氏要彼此消除戒心,如此之难啊!这信烧的好!就得当着他的面烧,才能安司马氏一族的心。” 贾诩一笑,道:“目前也仅是止于此了!” 陈宫道:“慢慢来,总有水滴石穿的时候!” 说了这司马氏的事情,贾诩才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陈宫道:“……有人摸进了宅子去探底细了,正好撞到陷阱上,全捉到了。目前许汜在审。审的结果一口咬死了是进去偷盗财物的。” “……”鬼才信。 贾诩无语道:“这么快就摸进去了?!” “就在刚刚,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用上了。也幸亏陷阱网了几个,若不然要抓这些人还真不好抓。”陈宫道。不是人不好抓,而是活的不好抓。 “青天白日的便要摸进去了?!”贾诩道:“可见此计是多么明智。” “他们没有自尽,或许是故意被抓了?!”贾诩道。 “有可能,许太守也是如此之说,目的就是为了能进牢中看一看孙策的下落。”陈宫道:“可见,他们也未必真以为孙策被关在那宅院里。也是做了很多手准备的。” 所以这件事情就有意思了。他们不仅未必全信孙策是被关在这宅院里的。而且还必有很多的同伙,能够让他们被抓以后,还能设法确认孙策所在,然后不遗余力的要找到孙策。 而现在最让二人觉得有意思的是,这其中,全是江东的人吗?!还是也有别的诸侯的人在此紧盯而准备随时递消息回去。 这徐州,随着孙策的被擒,一息之间都变得风云诡谲起来了! 可想而知,此时的许太守压力有多大?!连宋宪也是风声鹤唳,唯恐出什么大事。这城内有多紧要?!所以二人是万分都不敢马虎的。 别说这二人了,就是陈宫和贾诩心里也是极为紧张的,只是一时不能说罢了。 他们唯一的默契就是,捂紧孙策真正的位置所在! 而要瞒住一个地方,就得让所有人都得忽视它。所以才故布如此多的疑阵。 二人商议了一下事情,又可惜了一下司马氏,这才各忙各的去了。 司马朗出了外事处后,就有点心事重重,漫无目的的在城内走起来。他以前并不曾多与市井有过接触。可是来了徐州,他发现其实市井之间,与他的距离也未必很远很讨厌。他以往讨厌的可能是那种旧式市井之间的脏乱差。 可是这一切,徐州治理的又干净又整治,忙中不错,乱中有序,让他感觉到喧闹的同时,莫名的有一种久违了的心安。 这种心安,莫名其妙,却又有着特别的熟悉感,尽管他此生都未必在来徐州前接触过。 也许是在读圣人书的时候,畅想过这样的念想,这里是很多的圣人,想要实现的地方,熙熙攘攘,喧闹中又有着静的和谐,而这一切,是如此的寻常。仿佛本该如此! 正想去茶肆去听书,与一些书生们口头论辩,阔论高谈之时,突然听到有人说昨晚那宅院入了贼的事情。 司马朗一听,心中就咯噔一声,不禁问道:“……昨夜?!昨夜的事,怎么今天没有多传开?!” “可能是没偷到东西,才没有传开吧。”茶肆里人多,鱼龙混杂,有书生,也有喜欢空谈的士人,最喜欢的就是点评些发生的事,观点未必见得独特或高明,但是,消息特别灵通,因此,很多不同意他的人,哪怕是为了听些时事新闻,也会与他们多聊几句,也会多给几分薄面! “昨夜?!昨天才刚到,就入贼了?!”众人啧声道。 “估计是以为来了贵客,肯定有不少好物财物吧,不然能冒如此大的险?!也不瞧瞧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能闯的进去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又说起那贵客到底是谁,也不知是怎么样的要紧人,兴师动众的让徐州派这么多兵马保护着。 司马朗再无心听下去了,悄悄的退出了茶肆,很快出城回家,将此事告知与司马防。 司马防也是吃了一惊,这才多久的时间?!短短一日,就发生如此多的事情,他难免就感觉了一句,道:“真快啊!如此不太平……恐怕还在后头!” 他敏锐的同样感觉到了,这些只是开胃小菜,只是试探。真正的无形的刀锋,还在后头的较量上呢。 司马防拧眉,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有几方人马,各有目的。 或者是,江东真的疯了,只要能找到孙策,无论什么代价,他们都能付出! 那么,在此尚且如此,在广陵呢,就一定也是全力以赴! 这是决战啊。 江东经过孙策的整顿,本来就是人杰地灵之地,又是鱼米之乡,无论是经济实力,还是战力,整体上来说,已经有了很强的实力。他若全力以赴,徐州未必能吃得消?! 别说现在吕布父女还不在,就是在,此时恐怕也得忧虑。 唯一赌的就是江东不能失去孙策。 可若是孙氏真的能牺牲孙策呢?!不对,如此能牺牲孙策,此时一战后便会退兵,然后择人继任,与徐州结下死仇。然而,徐州的危机也就过去了,因为新任之主,未必肯死磕。 那时,孙策的存在,也会被削弱。自然而然的削弱了对江东的牵制和影响。 怕就怕,孙氏真的死也不放孙策,同时又投鼠忌器……那么,有多疯狂的寻找孙策所在,恐怕是极为用尽一切力气的了! 那么鲁肃来使,必也是用尽了全力。 那么这件事也就有的看了! 司马朗见他半天没有多说什么,便说了烧信的事情,未拆开看,然后又说了贾诩相邀他出世之意。 司马防冷笑了一声,对面前烧事之事,只评了一句,“假意惺惺……” 对后面的事,司马防只道:“他哪里是想要邀你,是在逼我……只要我肯事奉吕氏为臣,那么司马氏子弟就都成为徐州麾下之将,吕氏之臣了!这是想要消磨我,钝刀子割我的肉!早先逼迫急,如今逼迫缓,区别也只是生杀了吃肉喝血,与慢烹缓蒸吃着罢了,如今司马氏全族皆在这里,他不全收拢了,肯放心的下?!又哪里甘心?!”好不容易才都逼来了!是怎么吃,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说罢咬牙。 正文 第779章 司马氏子弟分歧 “莫非你果真有心?!”司马防道。 司马朗道:“儿子为长子,怎么能有此心,一切不过是为了族中其它人告知于父亲他们的真正心意罢了!” “若族中还如以往那样在河内,儿子便是无论什么官职,去述,倒也不在意。可是族中经此大迁,元气重伤,儿子自以族中事为重,必要留在家中为父亲,为族人分忧。”司马朗道。 司马防听了心中既欣慰,又难过。 欣慰于这个长子,真的半点也没让他失望过。 可是,他这般早想好了一切,不仅要留在族中接任他的责任,让自己安心。另一方面也将族中青年才俊,他们这一代的新的志向给表达了出来。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欣慰吗?! 可是,司马防心里也照样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他看着这个长子,一表人材,敦厚温雅,就没有一处让人有不满意的地方。 他总有一点,好似是自己残忍的折断了他的翅膀一样的感觉。 司马防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他挥挥手,什么都没说,叫司马朗退出去了。 这一切的事,也未必不是将他的心架在火上烤。 然后,不止是广陵的事让他烦心,连荆州也出现了变故。 因为蒯良到了。 司马氏一族听到荆州蒯良到的时候,连带着族老们全都讶然了! 司马氏还不知打仗之事,只诧异的猜测道:“……该不会是刘表已亡?!” “若刘表死,蔡瑁必要发兵往寿春,因此我以为,必是荆州出了变故,蒯良逃至此矣,”司马防心惊肉跳的,道:“……来意不善啊,荆州怕是有大变化了!” 族人们都面面相觑,他们猜不全!为什么?! 以前在河内时也不曾消息太滞后,那个时候,天下士族是一家,一般有共识的消息,都适时有书信来往,有消息都你我皆知了。然而,自从司马氏来了徐州,以前很多投靠曹操的,怕曹操忌惮,因此书信往来就断了! 再加上,司马氏人刚到,人手布置还未来得及遍布天下,这消息就只能靠半打听半猜。可不就是半个睁眼瞎一般?! 所以,他们只能是猜到荆州要出事了,但具体出了什么事,不知道! 这就是朝中无人的后果,如果在徐州内部都有司马氏的子弟,什么事不能知道?!不能早谋算?!就是这种想要知道,却偏偏处处受掣肘的感觉,不太妙。 可要是要得到内部的消息就得出人出力,司马氏又不甘心! 如今,司马氏整个的上下,都是一种在架子上下不来的尴尬感。不上不下的,特别的难受。 而司马懿远在前线,他一则对这边的消息也未必那么灵通,肯定会有滞后性的,二则他的精力都在北方,恐怕对这边就有心无力,等得到消息再有家信送回来,局势早就一变再变了! 所以,司马防与族人真的是抓瞎。 司马防心惊肉跳的,想要真正的出世,过上桃花源的生活,又哪儿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司马氏整族人也未必就是这种世外之人。他可以不管事,但却是积极的要入世,知世事的。 当下便又召来司马朗,叫他带着弟弟们无事之时,到城内去看看情景。 司马朗退下了,又上来听从了此言,然后又退了出来,其实是知道的,打听的就是蒯良来后的消息。 “还是不能当睁眼瞎啊!”司马防道。 而此时的刘琦却是心惊肉跳,脸色紧张,他本就是年轻,也不是那种心理素质特别强的人,早坐立难安的了。他一直盼着蒯良早点到,可又怕蒯良来的太快!这种复杂的心情,折磨人焦虑,消耗人的精神! 司马徽捻须而笑,道:“何故坐立不安?!” 刘琦臊的脸通红,忙一忙道:“师父,弟子失礼了!” “无妨!”司马徽笑道:“我知你心乱如麻,惦记父亲,为人子如此,礼也!” 刘琦拜服下去,这内心里也有很多的不舍。 他是知道的,徐州对自己已经有了安排,而蒯良一到,这说明,就已经与父亲达成共识了,他终究是要离开徐州回到荆州去的,这是他的价值所在,也是他的职责和义务。为了避免荆州于战火,他也必须得这么做。 只是想到刘表如今的处境,刘琦心里特别惶恐。 “今日你且休沐吧,回去休息整理仪容,明日迎接蒯良,必要重礼加之,不可相怠!”司马徽道。 “是,师父!”刘琦红了眼眶。 司马徽见他起身还不走,便道:“还有什么话说吗?!” “师父,弟子便要离开您身边了,弟子受您教诲,恐无法报答,心里不安,更不舍。”刘琦道。 司马徽心里挺欣慰的,道:“该教你的,我教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缘之一字,聚散有时,你也该去做你应当的事,方不负人这一生于天地之间的造化。你我师徒一场,哪里还怕没有聚时呢?!” 刘琦点头,道:“……若将来弟子不才,荆州定了,定恭迎师父前来荆州坐客,弟子扫榻相迎!” 司马徽笑道:“求之不得!” 见刘琦眼睛红着,眼露濡沫,十分不舍,便笑道:“去吧!” 刘琦这才跪伏行了大礼,这才去了。如此郑重,就是为了怕没有时间告别的! 刘琦离的远了,司马徽才叹道:“……如此慈软心肠,若无人辅佐,恐怕无法继其父之业。所幸虽无主意,却能听从旁人意见。如若有善人引导,未尝不会成就事业!” “师父,”内门弟子道:“蒯良将至,师父可见其人?!” “早在荆州时慕名已久,也曾在荆州有人引见过,”司马徽笑道:“他为正事而来,只恐也无心与我闲谈,不见也罢!” 弟子听了有些讶异,道:“原来师父曾与他见过。也罢了,此次便不耽误他的正事了,来日方长,他日也未必没有相见之时!” 司马徽虽在徐州坐馆,书院中弟子无数,然而,毕竟不是陈宫与贾诩这种直接干政之人,很多事,他是不出面的。他这个人,本也没什么出仕之心,若非徐州故,他早成为闲云野鹤,满天下去寻名山论道去了。其心,本就谈泊的很。 刘琦回去就开始收拾仪容,生恐见到蒯良时会怠慢,便一心的等候着蒯良到了! 第二日,司马朗进城时,正巧遇着了曹豹。 曹豹很是客气,道:“司马长公子怎么入城来?!若早告知一声,也早来迎请,竟是怠慢了!” 司马朗很是尴尬,他本来就不想正式的被人迎请,现在巧遇,这心里可不就是很郁闷了吗?! 不过面上是很客气的,道:“只是闲来无事,进城来寻几本书罢了,并无正事,怎么敢叨扰各位大人的要事?!不知曹大人这是?!” “要出城去,”曹豹并未说是什么事情,只是特别无奈的道:“今日真是怠慢了,改日定向司马公子赔罪,再迎请以礼相待。” “言重了。”司马朗道:“曹大人先行,正事要紧!” 曹豹也未托大,见他下马让了道,他也下了马,抱了拳,然后这才过了上马,出城而去! 司马朗身后是他的族弟,道:“这曹豹在徐州城内也深受信任,今日这么大的要事,也是他亲自去迎进来,可见重用。” 曹豹能不知轻重吗?! 说实话,他与吕布联姻,也是有依托的意思,就是借儿女亲家的事情,找个大腿来抱。 他的妹妹也不过是仗着长的好,做了吕布的侍妾,侍妾地位低,原本也不过是钻营一下,想要投靠的意思,从来没有想过做正经的亲戚,他也不敢把自个儿当成吕布的舅子,更不敢以舅子自居。 他那妹妹是个没福的,一病死了,若是没死,如今在徐州,他也能更硬气些,而妹子也能多享福了,严夫人是个宽下的,如夫人又一向不苛待人。所以曹豹有时候会觉得他那妹子真的是个没福的。 可就是人走茶凉了,女公子也愿意叫上一声舅舅。 这一声舅舅,当真叫的他心虚,更落不到实处,这一声是尊称敬称,是女公子不弃,愿意认他这个不伦不类的亲,女公子是什么身份,都能低得下这个头,谁都不能说她是为了拉拢人,拉拢人也不必要拉拢他这样一个小人物。 这一声,既是尊荣,也是敬意,更是荣宠,曹豹焉能不以死相报?! 可是他又哪里真敢以娘舅自居,在徐州作威作福?不过是托着女公子给的几分脸面,更尽心尽职的把事做好罢了。 这根大腿,也是彻底的抱住了。 但是肯给他抱,曹豹是真的感恩戴德的,也正因为虚,所以抱的并不那么心安理得,反而十分忐忑,兢兢业业的,生恐辜负了女公子的这一声舅舅啊。 女公子愿意给他这个脸面,他便不能辜负女公子的信任。更不能自以娘舅自居,在徐州就是个人物了! 所以,曹豹可以说是吕氏的助力,很地基的一个柱石那种死心踏地的那种! 对此,司马朗是心里有数的,道:“……吕娴驭下,恩威并施,此女子何其了得?!对仲达,是威重于恩,对曹豹,是恩重于威。” 其族弟也是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所以族长和族老们才犹豫不决啊。实是这吕娴,比之曹孟德也不遑多让!原是一死了的父亲的小妾,她都低得下身唤一声舅舅,能伸能屈于此,将来……其实也不怪族长不信任不放心。岂不闻最毒妇人心!如今为大事,低得下头,弯得下腰,加得起恩,施得了威,将来,成了事,人都没用了,也未必能容得下……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至此过,也难免族长与族老们不信任……一个人的心胸,谁能料出有始有终呢?!昔年王莽未篡时,谁不道其礼贤下士,是难得的大贤臣?!” “父亲其实多虑了,吕娴还不是将曹豹的忠心把的死死的,更是约束着仲达,为其效力?!”司马朗道:“天下之事,总归是阴阳相合,君臣相宜。她一人之力,若真成了事,怎么会毁去自己的根基?!这些人,都是她的根基,是她的支持者。一个女人此时心胸能至此,将来,就算真的容不下,也会为势而也取得平衡。驭下之道是厉害,可是,群臣策力,难道就没有与君相抗的力道吗?!只要相谐,未必不能共生……” “如此说,这便不是个事了,那族长究竟在犹豫什么?!既然早被逼的没了退路,识了时务,又有何妨?!投诚为其所用,总好用桀骜不驯被其所忌好!”族弟低声道。 司马朗说不出。 可能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现状从未出现过,连父亲和族老们也未知天意吧! 或者说,他们至今依旧不愿意相信,天意在一个女子身上! 他们在等变数! 不愿意接受罢了! 其实都是要卖与帝王家的。说是为了骨气,还真犯不上! 司马氏也是要吃饭的,哪里就真的高洁了?!人生于世,哪个不食五谷杂粮,哪个又真的能毫无一点凡心,不食人间烟火呢?! 无非就是放不下架子罢了! 属于司马氏的架子,觉得吕氏出身低,配不上而已!嫌弃吕布出身低,又野蛮,还没文化的意思。 其实,吕氏集团早先用的人是真的得了大用了! 比如这曹豹,以前是个什么,算个小官小吏的那种。 可是这不是徐州集团一开始无人可用吗?!就这么把文官集团给凑了起来,搭满了架子。 荆州的事是多重要的事情,能派曹豹去亲迎,这就足以说明徐州对曹豹的重用了。真的是重用! 托以此要事,不是重用是什么?! 司马朗笑了一下,以徐州现在的体量,其实用这样的人,有点小家子气了。 可是,也要想一想当初人家的不离不弃,是从微末之时起势相随而来的,终究也是从最难的时候历练出来了!就算可能个人素养上差上那么一点,但忠心,是真的一顶一的,比司马氏要强的多! 正文 第780章 暗潮汹涌玉玺事 当初曹操来征伐,这些人都没降,那么难都顶过来了。现在这种时候,这样的人,就更不可能因为广陵的事而投敌叛城,或是有异心或降。 用这样的人,真的比用看着合适的人更放心! 司马朗都有些说不清的感受! 其实若非司马氏一直培养族中子弟,个个都能独挡一面,都是有才之人,人才是属于稀缺人才的状况下,谁又能将司马氏当一回事呢?!如果司马氏只是一般的小士族,如果不是人才出众,能人辈出,声名显赫,在中原士族之中又素有隐形的地位,谁又能真的将他们当回事?! 所谓招揽,也不过是想把司马氏纳入麾下,哪怕不能,也不与敌这个意思罢了。 真到用的时候,其实司马氏真的不愿意为之所用,就真的那么缺人吗?!也未必! 门阀士族一直都处于一种垄断的地位,在于知识文化,门第的垄断。他们垄断人才,抬高门第,将人分为门内与门外之人,抬高门槛,才造成了这种稀缺。 可是徐州在做什么事?! 司马徽所做的一切,都令他心慌。 他在打破教育官员的门槛啊。而徐州做了什么事,科举取士啊。以前的那一套,旧的,落后的,举荐制不适用了,虽未被完全取代,可是,这科举取士的力量真的太大了! 大到能收拢一切可以收拢的人心。 当知识不再是稀缺,当家有余财的人都可以让子弟去读书,还能求得龙门的时候,士族的优势地位,就降到了无法言说的位置。 这一切,短时间内不显,可是长期以往,所谓司马氏的骄傲,也不过是泯然众人。人才越来越多,司马氏再丢进去,还能被人看见吗?!看见了又如何,也不是非用不可。也不是不可替代。 司马朗看的越多,越无法与司马防细说罢了。 除了打破的这个门槛,这个垄断,还有这一套的旧制,还有医学,工学,等,也在进行着一样的革新。 多数太医世家,医者世家是敝帚自珍,但总有不这样的。比如华佗,他算不上一流世家所出的人才,可架不住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天才! 他一生所学,所得成就,就是高于寻常人,是一个时代的英杰,多少太医世家传了几代的东西都未必比得过他的本领。有什么道理可讲?! 这样的人都不这样了,都愿意将一生所学拿出来,广授弟子,培养医生了,他这样一引导,只会有更多的人加入。 而弟子郁多,便自成桃李一家,那是什么体量?!那是几个,或是一些旧制的所谓医者世家可比的吗?! 包括工学,包括农学,甚至包括商学……在这里,焕发了生机! 每一个进来的,不过是求学的,还是来商贩的,或是来寻找工作机会的,都脱胎换骨,仿佛换了新血。因为,人的适应能力,创新能力,只要给与环境,那能量就是巨大的…… 而这一切,像一把火,像一把熊熊的火,总有一天,会烧掉他们这些所谓旧世家的骄傲与自满! 要么融入革新,加入进去,要么,只能被淘汰。甚至连一般的家族也不如! 司马朗越是观察,越是看,这心里就越是惊。 就是抑不住的慌! 很多话藏在他心里很久很久了,他向司马防说了一些,可是司马防依旧有所顾虑。 岂不知,若此时不融入,将来,哪里还有旧式氏族的容身之处?! 司马朗心情沉重的往城内走,只是依旧在城门附近徘徊,其实就是在等蒯良到来,也未必就一定是凑上去见,只不过是为了打听到第一手的消息去了。 一般迎贵客都需出城三十里迎接,所以,等曹豹一去一回,也得要到午时了。 司马朗干脆就在城门口处寻了书肆坐了下来。 这书肆很一般,都是搭个棚子,外面挂点帘子,只能遮个阳而已,不遮风也不挡雨,不过有个内室,里面有些纸质书卖,当然,纸质书很贵。 所以这书肆就算简陋,也是人声鼎沸,常有人进进出出的。再加上这书肆旁边就是一个茶肆,里面挤满了人,这人就更多了。 茶肆里有说书先生,以至于三教九流特别多。 人多,也就手杂,低声的小老百姓也有来歇脚的,还有穿入其中做生意的,就是高声朗声着卖个瓜子,卖个糖人之类的,都是小本买卖人,茶肆老板也没有狗眼看人低,不叫人进的,只要没有公然进他的茶肆叫卖茶的,那卖其它的,他也不管。 进来听书的,也很少有点八样点心果子的,毕竟不便宜,但是不妨碍买点外面人卖的瓜子,一把也没几个钱,吃得干了口,还得喝他的大碗茶,其实还是赚! 茶肆嘛,就是赚个人气,再赚个最基本的消费,大碗茶钱。你进来听书,不喝茶就不好意思吧,是不是?! 所以这里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司马朗坐在书肆门口还能听到茶肆里说书的高声,还有喝彩声。 小老百姓们是不知道上面的机锋的,对于来的贵客是谁,虽然也八卦关心,但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和机锋。 只是听过小霸王孙策的名头,说起来便有点觉得厉害罢了。 因此,还有很多小老百姓坐在茶肆门口说孙策厉害还是温侯厉害的,恨不得来个关公斗秦琼的比试,才能叫他们分辩出个高低。 说到武力吧,还真眉飞色舞的。但若说到孙策被擒来的作用,哪个又能真正的说到点子上?!他们也不关心。 至于说到广陵的危机,他们也听到了,但是能想到那么多吗?!这不可能! 顶多就是小民间的兴奋,反正战事年年有,他们也习惯了,就是奋力的说有前线将士呢,他们急也急不着啊。 说到天下大势,哪个英雄,哪个英雄,他们未必全部知道,也未必全部听说过,只听说过武将,因为说书的常说!有趣嘛。 但若说有什么倾向,他们今儿喜欢这个厉害,明儿就喜欢那个武力高强,真的未必就懂这个那个的利害关系。 只是,小民也有着天生的对州牧的敬重。 温侯就是徐州牧,以前陶谦是的时候,他们敬重陶谦,现在温侯是,温侯虽说没那么大的德行,但是这徐州的盛况是他所带来的,他们就心怀感恩,也有着天生小民对于地方父母的敬重。这是由史以来的定例,汉制的官,很多的时候还是世袭的,以至于一方诸侯,多数时候,是父传子,子传孙的,所以,称为父母官一点也不夸张。 父母官是什么,说是天也不为过! 徐州百姓,对于温侯是早就心服了,早就没有那些不如陶谦在的时候好的那些言语了。 司马朗听着这些谈话,还挺有意思的。其实他私以为,小老百姓,哪里关心得了那么多呢,谁能叫他们有太平日子过,有饭吃,能安心的耕种生活下去,他们就敬重谁。不是谁有德就拥护谁。小老百姓真不是那些士人脑子里的那一套。 所以,当初什么怀陶谦之德,嫌弃吕布的那些人,其实都是一些读书人的笔杆子的说法,真未必代表民意。至少不代表大多数的民意。 有的时候,小民之所以是小民,是被这些士人不算在民意里面的。 司马朗自来徐州以后,其实也认识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以往也许是真的傲慢了吧!就像那些士人,有什么脸面代表民意怀某某之德?!民意他有脸代表吗?!小老百姓只是不关心,不会写字,没有话语权,不得不被他们代表罢了。 百姓是最务实的,没那么多弯弯绕。不懂什么德不德的。 他们只知道,徐州对他们免赋税,恩重如山。 小民是最现实的,而有时候笔会欺人骗人。而走入真正的民间,才发现,其实大多数都是沉默的,他们是不会说话的! 司马朗以前从不会走入走卒贩夫之间。 可是当真的涉入其中的时候,真的受教了! 以前他对这类小民是鄙视的,也有着自上而下的同情。其实,这又何尝不是傲慢和自以为是。 而徐州的工科的科考,产生的后果是什么,是在这些贩夫走卒之间,可能会藏有的巧手高手,有一天成为他们在朝堂上的同事。 所以,是与这些人同朝为耻呢,还是接纳呢,这是一种新旧观念的碰撞。一次特别有意思的交锋。 高手在民间,真的半点不假。 上次就听闻有一个做木工的进了工科,直接提拔到军工造办处去了,那官职,是真实惠。虽然工科话语权少,但是也奈不住官职不低,以后少不得要平起平坐,甚至人家立了功,可能还要连升几级,成为上司…… 所以到时候,考上去的,到底是接纳还是尴尬着给人家没脸,就是一种选择了。 而留在徐州就是一种选择。 而这种事多了,造成的环境就是,书生也别瞧不起手艺人,手艺人呢,也不必过于高看书生。 没瞧着现在在这茶肆书肆里,也有书生,也有贩夫走卒吗?!都是白身,谁又比谁更有文化,更高贵了?! 说不定书生考不上,人家有手艺的说考上就能考上了?! 有什么天理?! 有本事就是天理,甭管你是什么学术,术业有专攻嘛。 司马朗听了一脑子的乱七八糟的小事,然后用茶水把肚皮灌了个饱,还没等到蒯良到,便只能耐着性子等。 族弟怕饿,买了糕点来,二人分着吃了。 “贵客府上又闹贼了,你们听说了吗?!”有人进了茶肆道。 这话一出,多少人一个激凌的围了上去,道:“又闹贼了?!出了何事?!且说清楚,不要卖关子!” 司马朗与族弟二人对视一眼,吃了一惊!也站了起来凑了过去听! “就是上午刚刚发生的事情,有贼硬闯贵客府上,说是来取要紧东西,要贵客给还了,也不知是贼人,还是仇人,反正闹的不清不楚的,看热闹的也没敢靠近……”那人道:“那打斗是真惨烈,宋将军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围,当场就击杀了一群人,只剩了几个押解进了官府,恐怕要密审吧,也不叫人去打听,恐怕里面有些要紧。嗨,你们是不知道啊,那血是淌进了青石砖缝里,青天白日的,瘆人的慌!” 一群人?!青天白日的来救人了吗?!这种自杀式的解救方式,也许未必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确信孙策到底在不在那个地方。司马朗拧眉寻思。看来江东是真的急疯了!不惜死士与代价了!司马朗真的心砰砰直跳,他是怕司马氏首当其冲,有个万一,那如何得了?! “嗐!”众人吃了一惊,还有些人早冲出去要去看热闹了。 那人止道:“早散了!去了也看不着了!” 倒是叫了一部分人回来,意犹未尽的问他到底咋回事,是要什么要紧东西啊?! 那人道:“我哪里知道去?!” “问说书先生啊!”有人嚷道。 “对,对对!先生可比咱见识大些,问问不就知道了?!”顿时人挤人的拥了进去。 那说书先生也是个会吊胃口的,无事也要寻出三分事来好做嘴皮子生意,听了便嘿嘿一笑,卖关子道:“……诸位也不细思一二,那贵客是江东之主,如今在徐州坐客,哪一个不急!?贼人恐怕是为了玉玺而来!江东可失主另觅,可是,江东与曹操哪一个不需要玉玺?!汉失玺印,如今还未知下落呢?!” 众人一愣,眼睛燚的就亮了!嗐,涉及到玉玺,哪个不兴奋,不想知道,这一听就带着传奇色彩的好吧?! 司马朗的族弟嘴角一抽,低声道:“说到这个,还真是狗咬狗的,现今也不知道到底在哪儿呢!也没人承认自己得了!” 这说书先生不愧是专业的,一句话就吊起了无数人的胃口。 司马朗反正是听不下去了。民间人的见识也就这么点,说来说去就容易说歪了。 “族中还是要小心,江东真的疯了!必要确认孙策所在,救出其主!”族弟道。 “救人出来,又送回江东?!谈何容易?!”司马朗道。 正文 第781章 为使命蒯良进城 “或许是为了了结他的性命呢?!”族弟道。 司马朗若有所思。就算孙氏族人狠得下心,可是徐州这上下哪个是吃素的,哪一个又真的能叫人找出孙策真正所在?! 司马朗环视了一圈喧闹的徐州城,如果他是陈宫与贾诩,会将孙策藏在哪儿?! 说那府中,他不信! 族弟好奇的道:“……那玉玺到底在哪儿?!当初孙策用它换了三千兵去得了江东基业,可是吕布又征了袁术,按说,这玉玺该在吕布手上才对!可他也没宣扬,天底下也没人肯承认……真是怪了,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司马朗道:“有甚好奇之处?!等天下定了,它就出来了!” “我看未必,若不是它背后所藏之人承认的主人,它是再不会见天日!”族弟道。 司马朗道:“所谓玺,不过是随权势而生,若无政权,哪里需要这个东西?!便是真没了,再造一个也不影响使用。它从不是主要的。”附生物而已。 如今连天子都是吉祥物,失去了尊严,一个玉玺,又有什么用处?!有没有的,真不影响。 “也是!”族弟叹了一声。 终究是有心记挂着蒯良究竟来了没有,便出了茶肆,一径的直往城门处走,到处徘徊。 到处都是街道,人声鼎沸,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越是接近午时,人越是多。 族弟叹了一声,道:“族长与族老们只在族中避门不出,真该到这徐州城内来看一看,亲眼看一眼……” 司马朗道:“父亲就算不来,耳朵并未聋!” 这世间的事情,哪里就需要事事都亲眼去看呢?!即便是亲眼看到了,心里不接受,看不看也没多大作用。 族弟叹了一声道:“怕只怕人心里的偏见,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影响判断!其实抛开偏见和私恨,这徐州,真是九州难得一见的好地方。有些东西,真是闻所未闻,而有些想法,又如此大胆!在这乱世之中,却奇妙的融合,就这么壮大,发展起来了……若是治世,哪个容得下?!有些想法,不是开天辟地又是什么?!” 司马朗回首看了他一眼,那族弟低声道:“……我想去科举,试一试,我能不能拿到案首!”司马氏的子弟当然是骄傲的,能下场试,就说明心里有些动摇,与这些人比,没多大信心了。 司马朗正想说什么,却听到城门口喧哗起来,族弟拉着他走入人群中,道:“……曹豹接人回城了!” 二人挤在人群中,城门大开,曹豹为首带着人护着一辆马车缓缓的向城内走来! 宋宪见如此多的人,正在劝解人群退散,以免发生不测,见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族弟道:“……现今这徐州城看似喧闹,其实,最忙的就数他!会不会有人趁乱生事,还不好说呢!” 就算怕有人生事也没有实行军事管制城池,就已经算是格外的开恩,对百姓优待了。百姓是不管这些的,他们少做一天生意,少做一天工就少赚一天的饭钱。徐州上下也没有因噎废食,这一点,尤其的难得! 就算是许都城内留下来的百姓也多数为良民,所谓良民,其实就是有钱有房有地的人,很多穷苦人,一无所有,会铤而走险,属于极端人士,因此,反而未必能在许都城内留有一处容身。那边是极严的。但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一旦出事,要大排查的时候,那基本上是连耗子洞都能翻个底朝天,易查的很。 徐州吸纳了很多江湖人士,流亡百姓,本身就比许都那边复杂十倍以上,还能管理的这般井井有条,真的是极为难得了。而且还有着一股平衡,这不是治理的能力又是什么?!当然也是有弊端的,这个弊端,就是极易藏污纳垢。但同样也卧虎藏龙,什么人都能来,这其中,就有很多民间的各种高手,在此颇为自在,想投效就投效,不想投效就在徐州安然的住着,寻找一群志同道合的在一处混着,也是自在。但同时,也因此,各地的探子就数不可胜数了…… 能因此而不废百姓的生活,这一点,殊为难得! 有百姓听了宋宪的话退开了,但因为人多,两街上依旧挤满了人。 曹豹和宋宪都很紧张,护着马车一眼不错的往城内走。 还真被这族弟给说中了,正在缓慢前行的当口,突然从人群之中射出一柄利箭,只听嗖的一声,朝着马车射去!叮的一声,正中马车左门框,然后把帘子吹起了一下。 宋宪与曹豹脸色大变,想要阻止却阻止不及。 这一箭若是冲着蒯良去,蒯良还能有命在吗?! 一时急的护在了马车前,道:“哪位壮士,出手不凡?!” 人群中都因这一箭静了一下,然后很多百姓吓到了,如潮水般退去。一怕宋宪抓人,一怕那暗箭伤人。 这一混乱之中,哪里还能找得到人?! 曹豹道:“宋将军?!要阻截吗?!” 宋宪道:“不必!上有明令,不可扰纷百姓。百姓已然受惊,若我们再抓人,只恐会惶惶不安!” 曹豹点头,也知百姓事重,便咬牙道:“不知是何人,怎么敢如此?!意在何为?!” 蒯良没有掀开帘子,道:“没有杀我之意,只恐意在警告蒯某。” 曹豹道:“大人知是何人?!” “不知,”蒯良道:“……然天下人心各异,各有志士,不喜荆州与徐州合者也有众多,想必是这些人吧!” 这话之中,自然也有些惆怅。 蒯良低叹了一声,也许在这些人心目中以为,卖荆州者,是他蒯良耳。可是,此势,又有何人可以抵挡。 虽来的路上,早知必然如此,可是此时,依然心如刀搅。 二人见他情绪不佳,也不敢再问,只道:“刘公子已等候多时了,还请继续赶路吧!” 蒯良道:“请!劳烦二位!” 曹豹忙道:“请!” 说罢也不敢再耽误,急忙的赶路去了相府,生恐在城内再出现什么意外! 司马朗与族弟在人群之中,二人也没有看到他们,因此见马车走了,才道:“此时也不知这蒯良心事如何?!莫非真的要降徐州了吗?!” “势已至此,不得不为,非一人之力可挽回也……”司马朗道:“只是怪就怪在,在来的路上并未遇袭,一进城,就有这暗箭却不伤其性命……” “族兄以为?!”族弟道:“这是刻意挑拨之意?!或是警告?” 司马朗道:“恐怕二者皆有!” 而此时刘琦早已望眼欲穿,欲骑马前去城门外迎接,又怕有什么闪失,到时反而不美,此时被人劝住,好不容易才耐着性子在等。 车未到,早已有人来报,刘琦大喜,忙出了相府门前来等候,等了片刻,见马车终于到了,一时急迎上去,人未至车前,热泪已经滚滚而下。 蒯良人瘦了不少,掀帘下车,刘琦忙扶住,喃喃道:“……蒯大人一路辛苦了。” 蒯良一听,热泪也下来了,却是伸手紧紧的拉住了刘琦的手,又慌忙行礼,刘琦却是一把托住,道:“侄儿绝不敢受蒯大人之礼,早年多受大人在父亲面前多有照拂,如同叔叔一般,怎么敢受?!” 蒯良却坚持道:“礼不可废!” 终究是坚持行完了礼。 眼含热泪道:“长公子,良终于见到公子了!” 刘琦抖着嘴唇,想问又不敢问的道:“父亲……可安好?!” 蒯良回避了这个问题,只道:“……牧州有信与公子!其中有殷殷托付之意,且听我细细说与公子听!” 刘琦心中一抖,他也不是笨人,一听这个意思,一时竟大泣,满目悲切! 曹豹忙劝了二人,又劝二人入相府内安置再叙,二人这才进去了! 宋宪将人送到,自行告辞继续巡防去了。 曹豹将蒯良带到后院安置好,只道:“大人刚至,又新见公子,陈相与贾大人知二位定有言先叙,因此先不叨扰了,待大人休息好后,再行厮见,若有失礼不周之处,还请海涵!就让刘公子替徐州接待蒯大人!” 蒯良道:“多谢!” 曹豹这才告退,又去了陈宫那里急复命。 “暗箭?!”陈宫道:“一箭不取蒯良,却出箭利落,只是警告?!倘他再取一箭,蒯良哪里还能有性命在?!” 曹豹一想那场面,都冷汗涔涔,若是蒯良死在城门处,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天下诸侯会怎么想,他们可不会认为,这是暗箭所为,而是徐州故意为之!再有心之人加以诱导,后果不堪设想。可能荆州的打算,都毁于一旦啊。 陈宫拧眉道:“……这城中高手如云啊。” “相爷,需要排查吗?!若是要排查,还需要许太守与宋将军配合方好……”曹豹道。 陈宫沉吟了一回,道:“不可扰民。如今城中本就事情极多,多有刀兵之事,倘再有这等自查的事,百姓何安?!不可劳民伤财,只暗暗的叫暗影留意一二便是了……依我看,此人未必有恶意。” 曹豹应了,道:“……江湖人士中也有高手,多有性情古怪者,也许确实是没有恶意。只是这……出手随意,也是叫人头疼。” 陈宫笑道:“难道学始皇帝一般收剿天下铁器,不与民利器吗?!这并不现实……” 曹豹想一想也是,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现在是乱世,宽松习惯了,你这突然要收紧,这个时候,可绝对不是个好时机! “近日对于城中进出的百姓的登记,还需要曹大人与各位衙门中的官员多多费心方是,”陈宫道。 曹豹道:“自当如此,绝不敢懈怠。” 曹豹复命完毕,抹了抹汗,匆匆领命去了。他是管着吏治,对于城中的摸底排查,还是要暗暗的进行的,只是不能扰民,大张旗鼓罢了。 配合着暗影,总能盯紧了人。 不然真出了事,对城内诸务都是抓瞎,那才真是犯了大忌了! 陈宫知道,这种时候,越是这种时候,徐州就越不能乱!越需要稳住。 所以,不能先自个的先乱起来了。 陈宫喃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乱的时候还在后面呢!不说这个放暗箭的,只说誓死也要找到孙策的那些江东死士,又岂会轻意罢休?!不将徐州翻个底朝天,是不可能罢休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慌是没有用的。乱,也是没有用的! 倒也不必刻意的排查,他们自个儿就会慢慢的冒头。 没有因为米缸里有了老鼠,倒先把米缸打翻弄个底朝天的,这样才是真的中了别人的计了! 不过再找,也未必能找到相府后院来。别说这里寻常的很了,现在又住进了蒯良,人进进出出的甚是不便,一般人心眼是真疑心不到这里。 安顿蒯良的后院很是安静,蒯良一路是真的累了,刘琦亲自带着侍人服侍着他洗沐了,换了干净衣裳,这才为他接风洗尘,早准备好的饭食都一一的呈了上来。 二人对坐,刘琦满了一杯酒,敬蒯良道:“……大人,多谢大人一直用心铺佐父亲,其用心与忠诚,琦知之,谢过大人!” 蒯良没有拒绝,碰杯饮尽了。 刘琦红了眼眶道:“大人能来,琦感激不尽!我深知在父亲心中,并不是最好的儿子,最合适的人,而大人却一直护着我,为我美言,多有庇护,琦深为感激。大人来,只管住下。倘父亲安,荆州容不下大人,徐州便是庇护之所。这一点,琦向大人保证,保护大人,徐州绝无二话。” 这是疑心他可能是被蔡瑁逐出,逼迫,追杀出来的吧。 这孩子心性好,眼神之中有真诚,却不急迫的只以为他一定是带着父命前来的。 或许潜意识里以为,这般还好些,总好过刘表真的不好了! 蒯良道:“看来公子在徐州适应的不错。” “旁的不说,唯心安理得而已。”刘琦红着眼圈道:“不瞒大人,琦在荆州之处境,何曾有过心安理得?!每日里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不说刘表和蔡氏半个不好,只说自己无能无德无才。才在荆州无处安放这心安理得四个字!而这四个字,没有得到过的人,才知道珍贵。 正文 第782章 鲁子敬计出无穷 蒯良并没有先说刘表的托付,还是打算观察一二刘琦的。所以他保持着沉默,洗耳恭听着刘琦来徐州以后的事情。 “刚至徐州时,心里自也有些忐忑,每日里不安……”刘琦的性格真的是很像战战兢兢的随时怕被狼吃掉的小白兔,道:“……后来拜了水镜先生为师,便进书院读书去了,闲时会去藏书馆做些事情,又认识了袁耀,因处境类似,甚为交心,引为知己。在徐州也渐渐安心下来,如今,琦是真喜欢这里。只是惦念父亲。却不敢,也不能回去……”说着不孝,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然后他便道:“先生若闲时,琦陪着先生逛逛这城如何?!此地事情革新致变,多有新奇,先生若不弃琦见识浅薄,琦愿陪先生共游览新奇!” 蒯良笑应了,道:“求之不得!” 刘琦一下子欣喜起来,便与蒯良说起徐州的新奇事来,说的多数是出现了哪些新奇的事,新奇的书等等。 刘琦说,蒯良细听,并不发表意见,却是观察着刘琦。 见他活泼许多,虽句句不离徐州的事,然而用词活泼,是由内而外的自发之语,而不是刻板的被人引导着说的,便能确信的是,这是他的肺腑之言,而不是被徐州控制着驯化了才说的话。 可见刘琦在徐州是自由的。 蒯良左右扫了一下,见侍女都离的很远,各行其是,并没有来打扰或旁听的人,这心里的紧张一下子就松了下来。再加上刚来徐州,陈宫与贾诩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接见自己,打乱他的步骤,反而让他先接触刘琦,这心里一下子就明了了。 不得不说,徐州所为,是很高明。 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多说什么,就能不必在匆忙中被陈宫逼着做出决定。还能恢复耳聪目明的静心思考与观察。 不得不说,这一举很高明,坦荡和坦诚。 蒯良心里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见到了刘琦,这心里紧绷着的弦也终于松了。 然后,剩下的事中,只是观察与等,等荆州局势的变化。 而与徐州的策略倒不是那么急切与紧迫了。 所以这一刻,蒯良的心,反而是闲适与从容的,那股紧张感,松懈了下来。 刘琦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多了,见蒯良一直没有说话,便住了嘴,有点脸红的挠了挠头道:“……对不起,是我话太多了。” “看的出来,公子是真心喜欢这里。”蒯良笑道。 刘琦点了点头。 他道:“对江东的事,只怕大人一路赶来还未知最新形势,孙策被擒来徐州了。目前徐州并不太平。多有暗探,只恐怕会拼命营救孙策。另外还有鲁肃在路上,只怕过两日也就到了……相爷与贾大人说,有什么事,让大人与我商议也是可以的。”意思是他们要先应付那边。 蒯良脸色一变,这里面的信息量也太大了。 怪不得,难怪陈宫不急着见自己了。原来是因为此事。 他一路赶路,也确实听到些风言风语,还以为是捕风捉影的事,不料竟是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蒯良道。 “就在近日,”刘琦道:“孙策在广陵被擒的,目前广陵形势极危。只恐荆州之势也受巨大影响。” 蒯良的脸色就变得很沉重,道:“……蔡瑁出荆州去追击刘备,也不知情势如何,他若回荆州去,见此之势,这……” “旦夕之变,只在顷刻之间!”蒯良低声道。 刘琦的心砰砰跳了起来,道:“江东会危及到荆州吗?!” “荆州与广陵与江东离的如此之近,焉能不受牵连?!”蒯良拧眉道:“如今荆州无人主事,倘若蔡瑁做了什么蠢事,后果不堪设想!” 刘琦的眼泪下来了,道:“大人休要瞒我,父亲如今到底如何了?!” 蒯良沉吟了一下道:“还请公子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准备着刘表随时可能会死的消息吗?!所以需要准备,万一有变,可以应对?! 刘琦一时痛哭不已。 蒯良眼睛也红了,道:“主公将大任托付于公子。这里有主公与公子的一封信,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都在此匣之中。公子可以细看。” 刘琦颤着手,有点不敢接,最终还是打开来,别的没看,先将刘表的信给打开看了,顿时泣不成声! 蒯良一拜,道:“……若有变故,良便是琦公子之左右良臣,还请公子不负主公托付,接纳良!” “往后一切,还请大人不嫌我愚钝,费心教我!父亲之言,岂敢不遵?!琦必听父亲的,以后事无巨细,全托付于大人了!”刘琦也是郑重一拜。 二人相互扶持着起了身,又都坐了。 “荆州外有敌,内有患,事能成便成,若不能成,一心只托赖于徐州。”蒯良道:“主公虽不依附,然则荆州之将来,只由公子决定。” 刘琦点了点头。 他的意思,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是要他,若是能谋得一席之地,能趁乱依旧独立,当然是独立,如若不能,便全凭徐州安排了。意思是叫他见机行事之意。 刘琦自然明白这苦心,岂有不遵?!二人便达成了共识。 蒯良是真的累了,刘琦却没走,与他坐卧一处,然后二人说着徐州之势,然后又分享了荆州之势,推心置腹,切切实实的交了底。 贾诩与陈宫没急着见蒯良,只是遣人送了不少礼来,然后任由着刘琦招待他,并不妨碍他们将徐州城内外都逛了个遍。 二人都知道,以蒯良析清时势的能力和才干,只要徐州至强,荆州的事都不会有什么变故。甚至,他是贾诩与陈宫可以倚重的人。有他在刘琦身边,真到了荆州,以他的才干,辅助刘琦将荆州稳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二人见面,反而是应对鲁肃的事,比较费心。 鲁肃还没到,又发生了第三波盗贼的事情,往那宅子中去了。但是,人是不顾死伤的一径的要往里面冲,最终还是让他们发现这是一座空宅! 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徐州城内风起云涌。 “此时之局,如同水底的鱼都接连着冒出头了,一个个的捕下去就好!”贾诩道:“给点线索,便能找到暗牢,准备陷阱吧,能叫他们自投罗网!” 陈宫笑道:“从一开始,他们只是试探那宅子,恐怕也不深信孙策在这里。所以并未用死力,只一径的试探,如今付出不少人的代价才摸出这是空宅,又费尽心机才找到暗牢,必然会全机出动而营救,这才是文和的陷阱吧?!好计,好计!” 贾诩笑而不语。 “如此,便能一网打尽之!”陈宫道:“依旧是你我默契,这里的事交由你盯,我去应付鲁肃,只恐有的纠缠!” “只别被他缠的烦了,倒漏出机密。”贾诩笑道:“此人善口才,又有才干,又心细。他若激众人,众人可不能上当!” “必不上当。”陈宫笑,心道,自从经历过女公子的言语锤炼,这世上还真没有第二个人能把他给气到,激到。 鲁肃人一到,却并不先急着进城,而是带着币与礼先去了司马氏族中要求见。 司马防早料到会有这么一手,也是个贼精的,立即就装病躺倒了。勒令族中子弟也休出族中,不要引人注目。 司马氏族老与族长皆避而不见,也在鲁肃的意料之中,他不禁叹道:“……可怜司马氏从河内迁来,便水土不服至此,人折腾的都没了精气神,可惜啊,多有青年才俊,却偏偏只能搁置于城外,令人叹息不已!” 这里哪里瞒得过司马防,司马防冷笑一声,道:“病不病的,也不耐烦听他的言语,被他利用!” 司马氏一族的人装病,是真的真传那种。 鲁肃一进城,司马氏的人都在盯着呢,回来禀报司马防道:“……又去了陈珪府上。陈宫遣了礼官出城来迎鲁肃,他偏将礼官撇开,然后城门外也有人迎接,更是直接不顾,直奔去陈珪府上要拜访陈珪。” 司马防嘴角一抽,道:“那老匹夫哪里会见是非之人?!” 族中子弟自然禀告道:“……陈珪府门都没开,只说身子不适,无法见外人,正在养病呢。” 司马防并不意外,还是面色古怪的道:“……陈珪的儿子擒了孙策,他到底是去见仇人,还是去报仇的?!这鲁肃行事也出人意料……” 他真是想不通。 然后又有司马氏的子弟跑回来了,气喘吁吁的道:“……鲁肃从陈珪府离开了,直奔那宅院,在外直言说要见其主孙策!如今僵在那外呢。言辞凿凿的说,外臣进入徐州,本应先拜其主,方能行使者之事,然而以礼求见陈珪,却被其避而不见,如今只能先来向其主告罪云云……总之,怕是要将陈宫一军。” “妙,妙啊……”司马防笑道:“……这鲁肃也算能豁的出去了。现在他要死赖在那宅院外,非要见孙策,我看陈宫,也不好应对!” 司马朗道:“他若能豁的出去,在那外面痛哭流涕,反倒叫陈宫不好应对了。” “先前孙策被捉来,谁也没见过,说是来了,只是还有人说孙策依旧在广陵,此时倘陈宫说孙策还在广陵,鲁肃便能说徐州欺诈天下人,拿人消遣,便能叫陈宫进退两难……”司马防道:“……这是非逼着陈宫让他见孙策一面不可了!” “只怕是要找出孙策的下落,再行它计!”司马朗道。 司马防道:“继续盯着!” 到了晚上,族中子弟来报道:“礼官们都要请鲁肃去驿馆下榻,他非要见孙策,不见不罢休,礼官只拿话应付着他,他也不中计,此时竟是在那宅院外搭了个帐蓬,大有耗死的架势!” 司马防听的笑的不行,道:“……善哉!人没脸没皮,豁出去的时候,便是陈宫又能拿他怎的?!” 竟是颇为兴灾乐祸。 司马朗见父亲如此,便告退出来了。 司马朗对司马孚道:“陈宫有何反应?!” “面还没露呢,也没甚特殊的反应。”司马孚道:“……陈宫不动如山,丢脸的又不是徐州人,他沉得住气,便是鲁肃如此,也未必能拿陈宫如何!” 正是这个理,可惜父亲却一叶障目,未必明白。 就算此时鲁肃泼妇骂街,徐州就能被他一激将孙策提出来,主臣相见了?! 陈宫只要不傻,便死扛着,不回应,也不承认,不应对也不如何,只叫礼官们与他耗,急的就未必是陈宫。 司马孚物伤其类,叹道:“主辱臣死,这鲁肃,是拼出去连脸皮,一切都不要了……士人被逼至此,难免可悲。” “听闻他虽在那耗着,带的人却并未闲着,带了不少财物,到处送礼投拜帖,来我司马氏都好几趟了,至于别处,只恐更多,只是众人都不理会,都在静等事态发展,个个作壁上观……”司马孚道。 司马朗道:“荆州与广陵之事非一时可定,都在耗着等时机变转罢了……” “所以鲁肃与蒯良到了,陈宫与贾诩都不急。只叫刘琦安抚住蒯良,再拖住鲁肃耗着便是了?!”司马孚道。 “正是如此!”司马朗道:“蒯良本就是为刘琦而来,未必急着回荆州去,他也在等时机,有刘琦在其左右,便是二人不出面见他们,也无妨!” “近日倒频频看到二人相偕在城内闲逛,”族中子弟道。 司马朗坐不住,带着族中子弟进了城,便往那宅院走,想去看鲁肃的应对。 “他都已然确定了孙策不在此处,竟还在此处耗,这是何故?!”族中子弟诧异的道。 是吸引注意力罢! 司马朗以为,只怕都忽略了陈宫与贾诩二人的运筹帷幄。 要出事了! 他看向鲁肃的帐蓬,但为使者,又有哪一个在出使之前不将生死置之度外呢,为了达到目的,鲁肃恐怕是准备有来无回的。只是,想要找出孙策,哪有那么容易?! 正文 第783章 火熊起声东击西 是夜! 大批的人开始聚集,寻常的夜中,透出并不寻常的气息!黑夜掩饰了太多的东西,而令藏在暗处的人以为,是出手的好时机! 司马防在城外,眼皮直跳,心神不宁,今天晚上,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谁都不知道他的焦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的焦心。 而这种焦心,是对事件的直觉,同时也有一种愤怒,悲哀,悲怒于司马氏只想要于世无争,却终究是不得不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中去! 难道就只能被动而卷入其中吗?!难道就不能拿捏主动吗?!而主动……就只能让司马氏彻底的向吕氏低头,宣誓效忠!可是,就算是他,又哪里甘心! 苦涩的血味涌上舌头,他不自觉的咬破了点舌,想令自己清醒! 他去了家庙,独身徘徊。幽暗的烛光下,让他神思清明。 他看着这些烈祖烈宗的牌位,不可以! 活人为了迁徒,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尚且不论,只是连祖宗都不得不随着他们迁徙,司马防必须得想起这些事情,这些吃过的苦,只有永远的记着,才能不忘,才能真正的清醒,而不会做出糊涂的决断! 司马防只有看着烈祖烈宗的牌位,这心里才能真正的清醒。否则,连他自己都要迷失了! 这是骄傲,这是司马氏的尊严,绝对不可能曲折而改变! 这也是司马防唯一的坚持,像是守着沉痛过去,绝不肯往外迈开一步的谨慎。 上古氏族的荣光,给了他这份矜持与笃定,但同样的,残酷的现实,也令他痛苦不堪,天人交战!他的内心,未尝不是火与血之间的撕扯而进行着战争! 外面风呼呼的吹着,吹的窗子有点响,令他心烦意乱! 有司马氏子弟进来,道:“族长,下小雪了!听这风声雪声,恐怕明日会变大!” 司马防心一紧,道:“下雪了?!” 子弟似乎在等着他的吩咐。 “今晚……”司马防道:“无论多冷,绝不可大意!要出事了!” 他司马氏比较倒霉,谁叫他坚持不肯进城,偏偏在城外呢,万一城中有事,他这城外的一族就首当其冲的当了盾牌。 他总觉得鲁肃来者不善! 子弟一听他这般说话,心便砰砰的狂跳起来! 族老们也都过来了,带着族中妇孺老幼守到了家庙这里。一旦族中有难,族中的妇孺老幼与死人的牌位是一样重要的,是必须誓死捍卫的,是必须要保住的。这才是大家族长远盛兴而不衰的最重要的根基。一想到有难就抛弃妇孺祖宗的人,可获得一时的逃生,但这样的人,远远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达到司马氏这种家族的高度,这就是思想的差距! 祖宗的牌位,是死都必须被司马氏族人抱着的东西! 每一次遭难,基本都是这样过来的! 族人们都习惯了。 火光燃烧着,听着风声呼呼的终于到了后半夜。 突然听到外面有跑动的声音,连大地都在震动,这在极度安静的夜里,声音就显得极大,令人惊惧不已,仿佛黑夜里藏着怪兽。 “火!”一族老低声道。司马防与众人都是一惊。 古人一般称意外失火为走水,然而,一般提起火的时候,都说明这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信号! 而信号一般都是用在特殊行动时期的,以军中用的最多,当用起火为号时,便不避讳火这个字眼了! 而这么一个简单的字,就说明了太多的东西! 司马防眼皮一跳,咬着牙道:“……江东这是想要声东击西了,烧我司马氏的地方,意在于吸引城内的注意力……他们的目的,依旧是孙策!来势汹汹啊!” 族老们也是如此以为,这心里就十分郁闷,真是有苦都说不出! 以前觉得在城外是一万个自在,只要闭门过日子就行,结果,这回成了莫名其妙的靶子! 凭什么这次的事件就偏偏是他们司马氏这么倒霉?! 哪个不郁闷?!哪一个心里不恼火!? 这么料想到了,便也心里有数了! 司马防命几个儿子带着族中子弟,带着府兵去抵御了,当然大部分的人力都布置在家庙与族中附近,东西烧了不要紧,人没事才是重中之重! 况且司马防以为,这里必定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江东没必要将人力全布置在这边! 而司马氏虽然妇孺老弱多,但是族人也不是个小数量,一直以来,根基深厚,族中子弟青年一代,个个都文武双全,上马能战,下马能执笔执刀杀人的那种,倒是真不怕! 只是既使如此,老幼妇孺们还是流起了眼泪,虽然没有声声啜泣,可是也搅的司马防心烦意乱的。 没有人说话,可是这情势,还用说吗?! 如今这固守着这祖宗的一切在这儿,想要安生过日子也是难的。他们怪他不能为,连族中想过点轻松日子都难! 既是搅入进去,不得不这么做,为何就不能掌握主动权?! 以后不管出什么事,事事都来这么一手,哪一个能受得了?!司马氏还能安生吗?! 司马防叹气,看着这一张张惶恐的脸,这心里,更是凄惶的难受! 司马朗进来,一见这沉默的气氛,僵硬的气氛,便心里有数了,他知道司马防心里不自在,不好受,便也不提此事,只道:“……父亲,被动的是我族中村外部的房屋,无人受伤,然而火势很大,火光冲天,想必城中,必是能看到的!此时城内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 正说着,又有族中子弟道:“徐州增派了二百兵来,助我司马氏灭火修建房屋。” 司马防冷笑了一声,道:“来的倒快!” 借口也找到了,意思是叫他承认是族中大意失火呗! 司马防这心里的感觉就甭提了! 司马朗也没多说,带着人与徐州兵一并将火给灭了,然后又有徐州兵押送着粮草被褥来了,只道这天极冷,怕是失了火,有人流离失所,怕会挨冻挨饿,相府放心不下,急令送来,又云若有损失,只管上报云云,却对城内动静,只字不提! 火虽灭了,然而,烟还在,浓烈的有点呛人的气味与雪的寒意吸进人的呼吸里,特别难受! 司马孚过来俯首帖耳道:“城门紧闭,戒严了!” “救援来的如此之快,必然是早在那陈宫与贾诩的意料之中,城中之事,不必担忧。这两人要是叫人把老巢给端了,也就不是两只老狐狸了!”司马朗道:“这是引蛇出洞之计!” 还未见鲁肃,就敲打了一通,这种机烈交锋,倒是令人叹为观止!这样的手腕,司马朗是佩服的。毕竟是没有与鲁肃起争端,就是特别安静的交锋,游刃有余。 这就是高手过招了! 司马孚点点头,道:“我还是不放心,天微明时,我便赶去城门口再看看情景。只是父亲那里,犹自生气,恐怕还需兄长安抚……” 司马朗敛下眉眼,道:“……族中不是躲就能避得开世事的。父亲其实也明白,只是眼下咽不下心里的气罢了!” 司马孚道:“也难怪父亲生气,此番之事,实与我司马氏无干,可到底还是牵累到了……想必这也是那贾诩与陈宫没有明言,却是想告诉父亲的局面!” 已至后半夜。 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黑衣人,已经血流成河! 宋宪紧闭城门,冒着雪,与他们进行了巷战。 这一晚,不闻狗吠,不闻鸡鸣,全都吓歇了,而小老百姓家中也是不敢点灯,个个未闭眼,紧闭门户,听着外面的刀兵之声,连睡都不敢睡! 宋宪眼中冒着寒气,按着巷子战而进行着包抄,却不能逼的太急,怕把他们逼入百姓家中,伤及无辜,所以一直在留有一个口子,有意无意的引导着他们往固定的方位遁走! 纵是黑衣暗探无数,又怎么可能是训练有素,人多势众的正规军的对手?! 当下,是且战且退,但依旧保护着人拼命也往暗牢中潜入,这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孙策给救出来。 可是遗憾的是,这里,终究是个空牢! 当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疯了! 然后开始发了疯一样的反击! 死了很多的人,到处都是血。 那些黑衣人眼看是遁不掉了,不知不觉中,已经被驱离了民宅附近,而渐渐靠近高门大宅,一般到这种地方,想要跑是极难的,因为一些高门大宅,人多眼杂,还有府兵,哪里能跑得掉!? 那些人心也狠,道:“……恐怕是寻不到人了!” 他们看着这深深的夜,这里无所不在的徐州兵,深知这一次完全的暴露,想要再隐匿住,是不可能的了。他们也注定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呼出来是血味和寒气,一时脸一寒,嘴唇冻的发紫的一抖,道:“……走!去杀了陈珪老匹夫,为主公报仇!” 这里正靠近陈珪府上。 本来也是可以去偷袭相府或是贾诩府上的,可是,这里不远不近的,舍近求远不现实。 他们必须在全部败掉之前,能杀一个是一个! 当下,带着残余之人,往陈珪府上去了! 而此时鲁肃,正在陈珪家的南门外,他是故意的歇在雪地里,哪怕再冷,也在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突的!听到了脚步的跑动声。 鲁肃心中一突,然后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竟是徐州兵,也不知是不是早准备好了,这么快就出现?! 他们上前不由分说的就拉住了鲁肃,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是一拖抱走,连拖边走,道:“……使者见谅!在贼人在城中作乱!恐伤了使者,还请冒昧带使者离开这是非之地!” 说罢将鲁肃往人后一推,连带着他带来的文士使臣也都一一如此作为!直把鲁肃气了个七窍生烟。然而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给护在了中间,隐在了巷子中。 到处都是弓箭手,到处都是人,密集,无声,严阵以待! 宋宪面若寒霜的到了,紧盯着陈珪府上的动静。 人渐渐的近了,更近了…… 黑衣人开始往陈珪的府门上冲,一面冲一面喊,“……誓死效忠,为吾主报仇!杀陈登贼父,报吾主公之恨!” 说罢就要往里冲,这是打算鸡犬不留,要灭门的主意了! 陈珪也在堂中静坐着呢,烛火摇曳,他的面色却是没有什么特别,既不慌张,也不惊乱,只是淡定的扫了一眼两个儿子。这是陈登的两个庶弟,此时跪坐在陈珪身边,面色惨白,眼神惶恐,然后战战兢兢的样子。 年纪也不小了,终究是未曾经历过大事啊,这个家……还是得靠陈登。 这两个庶出子,终究是难以成事的。与元龙相比,差的远了! 元龙若在此,必面不改色。 这个儿子,是连女公子都能面呛的人,特别的杠。 正因有胆色,也难怪他在广陵有此所为。 陈珪问他们道:“……此番我陈府有此祸,皆是因为你们兄长在广陵所为之事。汝等可怨!” 二子跪伏于地,泣道:“岂敢生怨!唯怨自己不中用而已!儿子心中虽怕,却知道,若是能成功业,便是死也不足惜,还望父亲知晓!” “好,这才是我陈家的好儿郎,既便自己不成事,一不可生怨,二不可拖后腿。今夜,若能守得住,自无恙安然,若不能,为父也不过是陪汝二人甘心赴死而已!人生不虚此行了。”陈珪道。 二子皆啜泣应是。知道道理归知道道理,在死亡面前,哪一个不怕?! 幕宾进来了,低声道:“……准备好了。必无恙。” 陈珪点首。 幕宾竟下令府门大开! 二子大惊失色,道:“……父,父亲!” 却见陈珪只是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二门外的方向。 中门一大开,那外面的刀兵声,脚步声,几乎是挡不住的进来了,既便是后院也能听得到! 黑衣人想也不想就冲了进来,道:“杀陈珪老儿!杀!” 正文 第784章 引蛇出洞一网尽 嗖,嗖,嗖…… 满是弓离弦的声音,因为发的声音太密集,如一曲杂乱的乐章,像极了弹棉花的感觉。 然后就是砰的倒地的声音,还有无数的血味,涌了进来。 二子皆是读书人,一闻这血味,脸色惨白,再忍不住,吐了个底朝天! 原来是府门后有两列弓箭手,各在潜伏,人一进,就来了个瓮中捉鳖,竟是叫这些人连后院的门都没能闯进来! 当即射成了筛子,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弓箭手的存在,就像天罗地网,小小的护院,成了一方天地,而弓箭手在在堂中,也有站在屋顶的,天上地下,何处可逃! 不过是一瞬而至,就取人性命了! 有一首领样人,见此情景,怕自己死的不绝,竟是抹了脖子,快快的去了,生恐被捉了活口而遭活罪! 箭矢之下,竟无一人生还! 二子都惊呆了!呆的像个木瓜在原地,见陈珪的眼皮扫过来,虽然面无表情吧,可是二人还是读懂了失望两个字,忙收敛了这不中用的作为。 陈珪这心里的郁闷还是挺明显的。生逢乱世,这二子也是读书人,见过的征战,人世变迁也不少有,也不是长于妇人之手,是常常在外行走的,他并不是常拘着他们。可是这悟性,以及这种遇到事就先怕的觉悟,令陈珪这心里就觉得他们十分不中用,就这对事的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不管遇什么事,大事小事,一不能慌,二不能怕,三一定要不怕死,然后才能面不改色的处理事情。 一遇事,就先慌神,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一种,就是再有才华,终究也是草包一个啊!因为慌,因为怕,必然产生躲避的情绪。遇事逃避,是废物品质。 本来嘛,陈登以前也只是突出一点,看不出来有多么大的能量,但是看他这么不声不响的在广陵干下的天大的事来。一对比,这两个就完全不够看了! 陈登不管别个的,就冲着这般胆色,将来也是不二人选! 家族传人,只要中矩中规就行了,也不要求多么变态的强。但是,一个强的家族传人,是能将家族带上政治位置的,元龙这种出彩,浓墨一章,陈氏,将来的地位,不可限量。 一个地方士族,与一个重量极重的政治家族,怎么能相同?!后才是有政治身份传承和资源,以及政治地位的啊!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吧,但是面上是一丝的不露。 幕宾进来了,道:“已全部射死,一个不剩!” “再查错漏,倘有漏网之鱼,家中人早晚受其荼毒,不可大意!”陈珪道,“管好自己府上就好。这些人,交由宋将军处理!” 意思是不要他管的意思。 “是。”幕宾带着府兵去了。 宋宪则令人将射杀的人一个个的从陈珪府上拖出来,排成排。 雪虽小,然而也有雪地形成,白白的雪地上,拖出来是冻成暗红的血的痕迹,触目惊心! 鲁肃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待看清事已定了的时候,人就晕的直直的往后倒!使者们急的不行,将他扶住,还得掩饰道:“……子敬见不得如此残暴之事!这徐州怎么如此之乱?!还有人趁夜行凶的?!吕氏就是这般治下的吗?!可见那陈宫与贾诩的能力也不过如此!怎么能让使者见此暗脏之事?!” 鲁肃闭着眼睛,这话说的好! 宋宪在前面听了,倒是冷笑了一下,这话挺有意思,意思是徐州乱而肃清内乱,而不是别的原因。什么叫内乱呢,就是指你徐州自己内部乱,可与咱使臣没半丝的干系。 果然是使臣,说起话来,句句都能气死活人!这锅甩的一套一套的。 宋宪走了过来,道:“各位使者可要上前去认认人!?也许觉得熟悉,认识他们呢?!” 江东使者心中咯噔一声,怒道:“宋将军这是何意?!这些贼人,吾等怎么会识得他们?!” “哦?!只是刚刚听闻他们要杀陈珪为其主报仇,口口声声的众人都听着了,若说结仇,陈副相之子陈元龙太守与汝江东的仇大着,难道是我听岔了?!”宋宪道。 “污蔑,绝对的污蔑,主公之事,自有我等使臣来此交涉,岂会与这些贼子有相干?!”使者道:“况且他们若为此目的,何必宣扬的人尽皆知。既叫嚷出来,恐怕是刻意为之!意欲挑拨江东与吾的关系,还望宋将军慎言。徐州有此乱,已是祸事,而已知我江东使者来,反而因不慎言受人挑拨,坏了两方关系,可担得起这罪过?!” 这使者的嘴啊,是一点不留把柄。 宋宪心说,徐州与江东有什么关系,有仇还差不多?!以前主公多次差点堵杀孙策,能不恨入骨就不错了,还能有什么好关系不成!?使者倒是口口声声的,仿佛他若追究不放,就是他想要挑拨追责他们江东使臣似的,或是耳不聪目不明的被人挑拨了?! 怎么听,都觉得是徐州的错似的。 宋宪可惜是个武将,若是个文臣,少不得要反唇相讥。 因此也就懒得说了,这些人,自有人与他们扯皮,反正急也轮不到他们徐州。 宋宪也没多言,只道:“此事自有论断不提。鲁大人可安好?!可要安顿到驿馆去?!这大雪天的,还要在雪地里扎帐蓬吗!?何苦遭这个罪?!” 众使者也有退意,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呆在这便不合适了,何况陈珪也不鸟他们啊。实在不妥。因此便也有依了这意。 不料鲁肃却微微睁了眼,道:“……倒也不必非去驿馆,肃以为这副相府上也甚大,我等人并不多,不若在副相府上叨扰一番便罢了……” 你这醒的倒会挑时机!不怕陈珪府上的弓箭手把你们射成筛子吗,是想死在陈珪府上还是怎么的?! 宋宪嘴角一抽。 但是那幕宾来的也是恰好时机啊。一见这边不对劲,那边就开始急急的要找太医了! 一来便告罪道:“……宋将军,副相年高,今夜事大,竟是吓住冻病了,如今正发着高烧,华佗又不在,可如何是好?!劳烦宋将军请一个华神医的弟子来救治一二,可不能叫我家主一病不起啊……”说罢开始落泪,急的跟真的似的。 宋宪忙遣人去了,一面安抚那幕宾,一面对江东使臣道:“我派人护送几位去驿馆安置。陈副相年事已高,恐怕不好打扰,况且此处血气重,难免冲撞。” 说罢也不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直接叫人护送他们回驿馆,自己则急匆匆的跟着幕宾跑了。 鲁肃如哽在喉,脸色很难看。 他微微喘着气,这般对般,其实算是慢待了,可是,如今以江东的立场,又哪里能有平等相待的底气?! 便是受了这个气,不受也得受。不甘也得甘心。 徐州这是明显要压他们一头,等他屈服,好谈判的!他本来是想在此,将一军的。是打算赖在这里,哪怕不要脸皮,也要拼死一搏的。哪怕豁出去性命。 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没算得过徐州的这稳妥安排。 宋宪来,目的就是保他们使者团不出事。却当着他们的面,射杀了所有的江东暗探。这般的厉害的下马威,当真是,令人胆颤! 第一回合,鲁肃败! “大事为重,去驿馆!”鲁肃咬牙道。 众人点首,脸色灰败,然后收拾东西,带着人冒着雪,趁着夜去驿馆安置去了。 “……全军覆没了!”鲁肃的脸色难看极了,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处于弱势的外交,是没有尊严的,这般被人下脸面,也只能忍着,“可连主公在哪儿都没寻着!”看来指望这个能找着,是极难的了。 那就只能寻正规渠道,以外交的方式要回人了! 可是这个,得有多难,难如登天。一想到任人宰割,任由徐州狮子大开口,他心里太难受了。 天快明了,众使者一个都没睡下,眼睛通红,道:“……今夜这贾诩与陈宫布置的好精心!他们这是设了局,网住我们的人了。” “他们不急,我们急,有此败,也实属正常。”鲁肃道:“终究是我们太急了!” “大人,现在如何是好?!只能任由徐州提要求和条件吗?!”众人急道。 鲁肃道:“……提要求?!恐怕他们连叫提要求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何意?!”众人心中一突。 “明日去相府和外事处递求见书就是了,看他们见不见?!”鲁肃道。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是要躲了,避而不见,急死我们?!”众人道。 “恐怕真会如此,下马威给了,现在就是要晾着我等,等局势的变化,好一口吞了!”鲁肃道:“这是训狗之法!” 因为急的不是徐州,是他们江东! 就算江东占了上锋,他们还是能将孙策当成筹码来争取最大的利益的。这就是这笃定。 “那我们何苦来此?!”众人苦不堪言道:“……是遭人白眼,遇此冷遇,还见不到主公,救不回主公!” 众人皆泣。 本来是想将那陈珪一军,逼徐州让他们见一见孙策的。也好探出孙策所在,再行计策。 可惜现在全部失败了。 徐州第一,不会叫他们见孙策,第二,现在是连他们也不会见了! 任由他们跳脚,也不会搭理。 这就是任人鱼肉啊。 鲁肃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咬牙道:“……再苦也得撑着。别忘了周都督也在咬牙坚持。为了江东,为了主公,也须得尽力而为。不就是伏低作小吗?!装孙子便是了!明日我亲自去递求见信,我不信那陈宫敢拒我于门外,引人非议!” “若是他们装病呢?!”众使者道。 “装病?陈珪可以装病躲了,陈宫与贾诩真不管事了?!除非他不处理公务,否则,我就杵在相府外,来来往往的全是人,我不信他们能这般公然的折辱我……也得引众怒,引人寒心。”鲁肃思来想去,这是不管怎么着,一定要见陈宫或贾诩一面了! 天亮了。 司马孚第一时间就到了城门下,哪怕下了雪,也排起了长长的队来。司马孚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昨晚的事,一点也不明显。看,百姓们一点也不受影响,哪怕下雪,寒冷极了,也挡不住他们要排队进城售卖东西。 司马孚排着队,进了城。 他以为今天可能城门不会开,不料还是按时开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他略有些意外,带着族中子弟们往里面走。 进了城,还是感觉到了点变化的。今天出门的人少,而出了门的人,个个神情紧张。 而城外进城的人是不知道昨晚的事的,依旧熙攘着拥挤着,很快城内就变成了那个依旧喧闹的城池! 但是八卦还是有的。 因为昨晚杀了的人,在菜市口示众呢! 很多胆大的人跑去看热闹。 司马孚也去看了,听了听民意,都是说昨夜抓到盗贼了,然后民心就安了。 族中子弟大着胆子去绕了一圈,回来低声道:“……数了数,一百五十七个人!” 这么多人,动了这么多人手,这是精锐全出啊。 这一次,暗探和钉子,几乎都被徐州给拔出来了! 这陈宫与贾诩当真是好手段。 简直是一箭三雕! 周围的百姓们还感叹道:“……好好的营生不做,做什么盗贼,唉,好好做个本份人,靠双手养活自己不好吗?!何必这般舔血似的过活,如今横死,也是遭了报应了!” 众人附合,觉得徐州衙门办事效率还是极高的。众百姓觉得这事与他们无干,如今衙门人都抓着了,他们也就能放心了,不怕贼人了,就说了一会,安份的回去做买卖了!半日功夫,民心已定! 司马孚心中一动,道:“可打听了,昨晚可伤到良民?!” “并不曾,并无一百姓受伤。只是打到了陈珪府上,但他府上有埋伏,在府内狙杀了!”族弟道:“一网打尽!” 并无一百姓受伤?!那么,这徐州在民间布置的力量,恐怕也是惊人的,不然做不到顾此还能顾彼! 正文 第785章 势分强弱鲁肃卑 族中子弟道:“陈珪老匹夫一早上就在折腾了,不停的在府上要叫医士呢,说是昨晚被贼人摸到府上给吓到了,什么年事已高,不堪重用,恐怕不能效力,要养病了之类的借口全找了出来……” 司马孚冷笑了一声,道:“老匹夫!” 他可不信。 装病这一项,都是世家玩惯了的。尤以司马氏为首,装病这件事,那是他们司马氏玩剩下了的好吧?! “他在躲鲁肃?!”司马孚道:“鲁肃不是在陈珪府外搭了帐蓬吗?!” 二人往城内走,隐隐的走到这巷子附近,一场大雪,掩盖了昨晚很多的血迹,但是墙上的一些细微痕迹还是掩不住的,少量的血,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百姓们也不会盯着看,不会在意。 但是有些箭痕,刀痕他是认识的,这么一走,看似漫无目的,其实也能规划出昨夜究竟是怎么起,怎么包抄,怎么逼他们到陈珪那府上的一个策略了。 司马氏就没有笨人,司马孚一看,冷汗就下来了。也就是说,是早有规划!并且是精密布署! 为什么能做到精密布署?!原因只怕很简单!就是他想的那样,对于城中的一些暗探的行踪,一些可疑人员等,他们一直有所掌握! 司马孚一想,汗就直冒,大雪天的竟感觉到一股股莫名的寒意,那冷汗就将后背打湿了,然后冷风一吹,就打了个颤! 到底是徐州城,吕氏的大本营啊。如果不是早就有所掌握,陈宫与贾诩能守得住这徐州城吗?!原来如此,原来这二人如此笃定,是因为此故! 真是好一个定性!这般不动声色,只引蛇出洞,一网打尽,顺势利导的局面掌控令人叹为观止,甚至还能做到没有扰民! 这般的手段,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搜捕,就已经是极大的能耐了! 那么!他们司马氏呢,看似保护之下,是不是也有利用,也有掌握,所以才胸有成竹?! 昨夜那场火起的微妙,灭的也及时,是否也早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司马孚并不认为那场火一定是必要的,也许对江东来说,是想要利用他们声东击西。可是徐州的人就对他们没有别的心思吗?!没有别的利用吗?! 好不容易诱骗他们来了,司马孚并不认为徐州城是想趁势灭了他们,他可以肯定的认为,这根本不可能! 那么,贾诩和陈宫至少是有逼迫的意思的。 所以他的父亲司马防才如此的反感。 因为他到底是早就感受到了不安,感受到了不得不入局的逼迫。 这一切,就是徐州展示给他们看的东西,他们都是大家族的人,从小饱读诗书,对于政治局势,有最高的素养,小民看不到的,他们能看得到。 徐州是想告诉他们,就算想要独善其身,人生于世,恐怕也做不到呢。来了徐州,而只想保有独善,恐怕是痴心妄想的行为! 这是一种逼迫,更是另一种敲打! 是说什么?!江东不足为惧,他们的主人孙策已为阶下囚,而就算倾尽全力出动了暗探和一切的力量,也未必能撼动徐州半分,无论是明的,还是暗的。 这是一种实力的展示。另一种敲打! 而司马氏除了投靠,效力,并力退敌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司马八子都是拥有最高的素养的,司马孚同样想的深,想的远,能在混乱的局势之中析清楚最重点的东西! 所谓的局势斗争,其实半点也不仁慈,是很冷酷残忍的。容不得半点仁善。 而陈宫与贾诩,就是这样的角色! 司马孚看着被踩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残雪,突然笑了一下。 这两个老狐狸,就连父亲都未必能是对手呢!司马氏不是想躲避就能躲避得开的! 此二人如此忠心,倒是深得了所谓局势的精髓! 为着的就是迫他们司马氏臣服罢了。为了叫他们低头,真的无所不用其极。 对他们如此费心,真是难得! 对旁的士人们未必如此用心,单单独对司马氏如此,其实,司马孚明白,这二人根本不放心! 尤其是贾诩,一直在盯着他们的司马氏,不叫他们跪下臣服,彻底的俯首称臣,他是绝不会罢手的! 为什么?! 因为忠心,他容不得一丝对吕氏父女不利的存在,而司马氏就是这样的存在,有一个不那么好的开头的关系,贾诩怕这会积累更多的怨恨,在暗地里发酵壮大! 司马孚倒是笑了一下,讽笑着嘀咕道:“……难为她找出这么一个人来!真毒!”什么外事处的不管内事?!他是连人心都把的死死的! 贾诩在忌惮他们,他们又何尝不忌惮这个人的手腕! 总归是仲达还在他手下效力,是真的怕这个人!所谓毒士,智计千里,谋算人心,当如此人也! 族中子弟倒是没细看,便不在意,也没听清他在咕哝什么,只道:“……当着面,射杀完毕。才是真的下马威!鲁肃昨晚就进驿馆了,一早就递了书信要见陈相,现在更是亲自候在相府外!” “这鲁肃也是个角色!”司马孚冷静下来,笑道:“且去看看陈宫怎么应对。若果真不见,才是真服他!” “哪里敢不见,哪怕是为了不被天下人非议,也得见的。这正中鲁肃下怀!”族中子弟道。 二人绕道艰难的踩着雪去了,还特意的往陈珪府上那条道绕了一圈,这里更是斑驳,大雪虽覆盖了一切,然而还是略有些残余的阴影,尤其是这里的雪是褐色的,不及旁处的洁白,就知道,昨夜这里是如何的惨烈了。 从这巷子里出去,有许多人正在扫雪铲雪,但是速度并不快,天气冷,又上冻的快,很多人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被滑倒摔着。所以都走的很慢! 二人慢腾腾的总算是到陈相府外了! 鲁肃在前,身后站着一众江东的使臣跟随着他,静立在那里,如雕塑! 这雪也是应景,又飘下来,落到他们的发冠上,眉毛上,都上了霜似的,看着都冷,也感觉很惨一样! 族中子弟笑了一声,嘀咕道:“……苦肉计啊?!” 司马孚道:“使臣难为,身为弱势的一方,便不得不受苦。想要挽回尊严,就不得不吃些苦头。” “主辱臣死,这话不错。”族中子弟叹了一声道。 陈宫不会落下话柄,见下雪了,令人出来给撑了一把大竹伞,然后苦请鲁肃等进去,鲁肃却坚决不肯进去! 这僵持着,是真的僵住了! 旁观的有士子低声道:“……他要见其主孙策。陈相如何肯应?!只避而不见。因此就僵持着呢。这般大雪,这样下去,真得冻坏了。要是真出了事,难免又是一桩事情。传出徐州去,还以为江东使臣在这里受了屈辱。可天地良心,哪里如此?!我看他才是故意的行此之计,想要徐州落下话柄!” “虽知其用心,可是这般为人臣子的,也是挺无奈的,若非是为使命而来,谁又愿意受这样的冷落?!”另一江湖人士道。 众人皆叹,道:“……想那江东小霸王也是一代英主,久负盛名,在江东也创下基业,十分有名,岂料会这般收场,也是令人叹息!英雄若此,未必堪受此辱啊……” “如此大事,也不知如何收场……”有士子在那小声嘀咕道。 司马孚光在这看着,自己都感觉到冷,更何况是鲁肃等人了。 他也没走,看着鲁肃等人打算站在什么时候! 这样堵着相府大门,这都挡着人进出了,确实有些难看! 哪知道,相府以内也是个狠角色,知道他这是赖在这了,不一会儿,就搬了好几个炭盆出来,送到了江东使者身周,还派了两个侍人来烧炭,然后般了长几来,还拎了炭炉来烧茶水,甚至还端了糕点出来。 众人看热闹的都乐了,哟嗬,这般周全,这是打算持久的僵持了! 司马氏族弟也乐了,道:“……陈宫这老家伙是想耗死他!也是,现在急的未必是他!” 鲁肃的脸色果然很难看。 他也算沉稳,上前朗声道:“……使者肃求徐州相让某等人见我等主公一面!无论如何,使者须得知晓我等主公究竟是死是活!” 他这一声出,众使者也都附合朗声齐齐道:“……求徐州相让某等人见我等主公一面!好知晓生死!” 这是啥意思?!这意思是你徐州掐着人不放,至少是个活人,才能谈条件吧?! 他们不是不肯低头谈条件,意思我是一定要先见到人! 这一声儿,可是架了油锅。 孙策进徐州,毕竟谁都没见到,到底是孙策来了,还是没来呢,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是生的还是死的呢,谁都不知道! 此时鲁肃这般一说,连围观的人也都议论起来。 司马孚笑了一声,道:“……此人遇此之境,尚能如此冷静,是个人物!” “何止是个人物?!这是掐住陈宫的命门了!”族弟小声的道:“此时,陈宫恐怕是真的纠结了!难为这鲁肃肯受得冷,肯抛得去颜面,若是只是俯低作小的求着要见孙策,怕是难见到,只能任由着陈宫拿捏。这一招妙啊!此声一出,无论陈宫应不应,徐州都处于被动位置。冷落使臣,是罪一,到底轻慢之名落定了,而若应了鲁肃让他见孙策,是罪二,这便是被鲁肃捏着鼻子走了!” 有意思! 所以使者只要豁得出去,知道诸侯小大,强弱之间的拿捏,就是游刃有余的! 陈宫在府内听到这一声,也是笑了,道:“鲁子敬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啊。”若不是无计可施了,他不会如此。 虽然冷慢使者传出去的确对徐州不好听,可是,鲁肃这般所为,终究也是落了一个弱势的印象。 使者代表的是江东的尊严,如此所为,虽能逼迫他,却终究是让江东有一种弱势的感觉。对于宣扬雄名,更是大大的不利! 一强一弱,天下英雄定会以为,江东要衰落了! 看陈宫半丝不急,相府以下的臣子们却很急,道:“……相爷,如若一直不见他们,只怕他们会一直僵持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请他们入内相见,鲁肃又不肯进来,若真应了要他见孙策,岂不是正中他下怀?!”陈宫道:“相府门大开,宫自扫榻相迎,他不肯进,非要提此条件,又有何办法?!礼数已经与他们了,若非要如此,就只能僵持而已!” “这……”众臣子低声道:“……只怕难免落了一个仗势欺压使者的声名,终究是不好听啊!” 陈宫笑道:“徐州的声名何时又好听过?!” 众人面面相觑,一脸无奈。 陈宫正色道:“强弱分势之时,不可为虚名而误大事!如今广陵那边真是最最至关重要之处!守住了,一切都是徐州说了算。若是守不住!不是错也是错!汝等可明白?!” 众臣子正色肃然道:“是,谨遵命!” “鲁肃有他的主意,不必理会!”陈宫道:“切勿耽误了正事!前门被他堵住不便,汝等行事只从侧门进出便可!广陵的后勤等,才是重中之重!” 众人应诺,也就不理会在前门的鲁肃了,匆匆的去办正事。 相府以内的事,井井有条,半点没有受到影响。 陈宫是不买鲁肃的帐。 刘琦却很着急,自蒯良住在相府后院以后,他便也在此暂住下了。 蒯良见他往前院去看了,回到后院后便心神不宁,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便明白,急人之所急,如己急之事。刘琦是真的将徐州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在操心了! “公子忧心至此,可是为鲁肃?!”蒯良道。 刘琦道:“如此僵持,吾只恐女公子声名受损!她为徐州费心经营如此,若为一使臣而将声名毁于一旦,这……” 蒯良道:“公子可是与女公子结了义?!” 正文 第786章 蒯良解围鲁肃哀 刘琦并未隐瞒,点首道:“自来徐州,多番受她照拂,又与袁兄一见如故,因此,吾三人结义金兰。那时曾言过,徐州事是我之事,荆州事也是她之事!不分彼此。永生为兄弟。” 蒯良心里一叹,道:“既是如此,公子是想要解此之难?!” “只是苦无计策。”刘琦道。 “徐州上下人才济济,此时却都晾着那鲁肃,可见是不便出面,第三个人,的确是方便一些。”蒯良道:“只是公子需明白,一旦出面,荆州便与徐州捆绑,这表明,荆州必与江东敌对,将来便只能依附徐州,而与江东结盟,断无此种可能!” “荆州本就与江东势不两立,哪里又能结什么盟?!”刘琦道:“我知先生担忧之意,怕我与徐州牵扯太深,将来断送了自立的可能。然而琦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如果愧对恩人,如何立世?!更遑论先生所说结盟之事,更是断无可能。父亲与江东有死仇,江东恨我荆州人入骨,琦虽不才,也知父命不可违,又怎么敢自专,认贼作父?!所以先生所说,与之结盟之事,断无可能!” 刘琦郑重的看着他,眼神坚定。 蒯良似乎是要将他看透,然后点了点头。心里却很欣慰。 自立不自立之事尚且两说,与徐州以后翻不翻脸,解不解绑之事也是先不说。但是,对于江东的策略,刘琦愿意遵循刘表之意,这一点就殊为难得了! 都说一代天子一朝臣,对于地方州牧家的事也是如此的。 一般孝子,至少要三年不改父命,这便是大孝了。 可是,刘琦却决不愿违背荆州与江东的死仇前恨,这一点,最为可贵。 不忘父恨,纵使这长公子有些优柔寡断,有些难以倚重,又有什么呢?!至少他的心性纯良,忠诚可靠,并且不忘人恩。纵然有些不那么如意,蒯良心里也放心了! 刘琦是比不上刘表的,刘表是个英雄,心里是有胆气的,就算不思进取,也一直维护着自己的地盘和利益,是个很厉害的一方诸侯。可是刘琦,俨然就比他在这英雄志向方面短了很多。 可是,他也更慈软心肠,不忘父命,不忘父恨,不忘人恩,虽优柔寡断,太过心软,但一般也能听得进去人的意见。 将来,总归是好铺佐的。 这样的心性,做一个背靠大腿的守成诸侯,足已了! 恰是那种多一份志向是多余,是祸害,少一份坚持,就是懦弱的心性反而不利。 以前的他战战兢兢,在荆州时也不敢表达意见,小心翼翼的让人都瞧不见他的心性和样子,见人也是怯懦卑微,低着头都没什么存在感。 可是现在他至少能抬着头堂堂正正的表达自己的坚持。 司马徽这个人,就算教导他不久,可也将他教的很好,掰的很正!没有被教废了! 蒯良心里也是略有些惆怅的,只恐怕将来之势说什么自立不自立是不可能了。一是这刘琦的性格,他就是一心一意的要跟着徐州的,心里记着恩,也做不出忘恩负义的事,二是只要他一出面,恐怕与江东的这势如水火,也注定了荆州只能依靠着大腿而存在了。不然就是夹心饼干被压扁。 刘琦更让蒯良还满意的是,他身为人子,还有一份对父亲的愧疚。 因为蒯良还没有让他看刘表的书信和任命书,他还不知道刘表是叮嘱他将来依附徐州的。 他能因此而对父亲产生愧疚和退缩,这一点,甚为难得! 再加上又心中牵挂刘表,想要回荆州去看望,但又怕刘表不高兴,那纠结的样子,根本都没想过局势适不适合,以及风险和危险。 这样的人,终究是可靠的。 蒯良来此处,是存着先观察的意思,而现在,也确实是观察的差不多了。 这心也就放了大半回腹中去。 为人臣子的,尤其是谋臣铺佐主人,其实会有什么样的成就,不是取决于谋臣有多能干,其实更重要的,反而是主人的志向和方向才能决定到底是什么高度。 他跟着刘表,刘表未曾拓展基业,也不是他能力有限,而是高度已经决定了。 同样的,对于刘琦,蒯良可以肯定的是,他将来,必是要跟着徐州共进退的。 蒯良切切实实的明白了这一点。 刘琦尚且没有退意,他自然更不能置身事外了。 既已被刘表托付于刘琦,他便决心就算不那么甘心,也得搅入到局势中去了,哪怕因为自己的加入,而将局势变得更加复杂。但这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哪怕为了刘琦将来能得到徐州更多的支持也得如此。一个放心的人在荆州,以后徐州便不会太卡着荆州的补给等诸事。还会给与最大的利处的。 蒯良心里已然有了决定,对刘琦道:“公子既已有了决断,良只依公子命行事便是!” 刘琦道:“先生愿意管么?!” “有何不可?!”蒯良笑道:“此事由良出面既可。使臣对使臣。公子将来是荆州之主,对一使臣,不必亲自去会见!” 刘琦大喜,马上起身一拜,道:“多谢先生!” 蒯良笑着起了身,往前院走去。刘琦送他出来,却没跟到前门来,只是眼巴巴的站在后院门口瞧着。既信赖又信任的眼神。 蒯良回首看见,都笑了! 这般的性情,将来为主,是出不了大差错的!这就够了! 他收敛了心思,踏出大门,笑道:“听闻江东使臣来了徐州,不料在此遇上!各位使臣可是为孙伯符而来?!良有幸,在来徐州途中遇着了孙伯符,现在想来,当时也是颇为尴尬!” 他这一出来,司马孚惊了,他心直跳,眉头紧蹙!他肯出面,这里面的信息量可大了! 荆州,荆州! 恐有变故! 鲁肃身后的使臣已是大惊,怒道:“你是何人?!” 鲁肃上下打量着蒯良,心中砰咚的跳,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他暗叫不妙,脸色却不变,道:“不料荆州蒯氏也甘为走犬,而奔来投效徐州!如此在我等使臣面前狂吠,可落荆州的颜面?!” 蒯良早预料到会遭到嘲讽,是面色半丝不变,还哈哈大笑,道:“……良若是走犬,那孙伯符便是受缚豖猪,若论颜面,走犬可比所缚之猪体面多矣!良虽不才,来为徐州座上宾,而孙伯符受辱被缚而来,使臣求见一面而不得,哪里还有什么颜面!” 江东使臣脸色大变,大骂道:“……竟以犬为荣!不以为耻!你这,你这就是不知廉耻之徒!安敢污辱我江东之主,就算受缚,也比这荆州主动投降体面多矣!” 蒯良懒得与他们相互骂街,只笑道:“……若欲知孙伯符之事,何不问良?!来之途中相遇共行五六日功夫,孙伯符之事,良尽知之,若诸位相问,定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鲁肃心中一突,见他咬着这个不放,他一不信,二则是心里明白,他是想透过这个事,将他一军,这是告诉众人,鲁肃要知道孙策是死是活,非见不可的事情,不成了! 因为有第三个人知道,孙符到底是死是活。 鲁肃胸腔一钝,仿佛是被一个大掌给扇了过来,那疼的!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的确是混搅了众人的视线,不轻不重的将他将陈宫一军的死咬着不放的问题给抛回来了! 他可以不信,但是只要徐州人信了,并且非议了,这件事的重点就完全的被轻飘飘的漂移了! 鲁肃与江东使臣的主意也就落空了! 果然他此言一出,围观的士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之前是没有人知道孙策,也没人见过孙策。可是现在有人见过了,还共行了。 这就令他们相信,一,孙策确实在徐州,二,孙策是活着来的。 这就足够了! 司马孚听见士人笑道:“……原来是被押解而来的,二人算是共行来的。一人为宾,一人为囚,也不知是怎么样的情景……” 可不正是尴尬吗?! 鲁肃胸腔起伏,怒道:“……吾主之事,汝岂会知?!休得胡言,搅乱视听!我等必要见吾主不可,岂能听汝胡乱言语?!” 蒯良叹了一声,道:“良有良言相劝,只怕使者们听不进去。此时恐怕不是见孙伯符的好时机啊!” “难道是吾主不好,受了屈辱?!如此便更要见了!”使臣们道。 “非也!江东小霸王之名,曾威震江东,便是徐州也恩遇不敢不以宾主相待,只是,壮士雄心为囚之事,难免就……”蒯良语气叹息,为难的道:“……此时不见诸位使者还好,若是见了,恐怕孙伯符是一心要寻死了!难道诸位来徐州不是为解救,而是要逼迫英雄自裁的吗?!英雄受屈,难免心绪不稳,此时非见不可,恐怕会酿成悲剧啊!” “你胡说!”使者气的胀红了脸,瞪着蒯良似乎要吃了他似的。 鲁肃闭了闭眼睛,听到更多人在窃窃私语,便知道自己所坚持的布谋是被此人四两拨千斤的给化解了。 此时再坚持,也没用了! 好厉害的角色。 这个蒯良知道自己所说的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化解焦点与关注点。 所以他才说遇过孙策,恨不得说他现在去见孙策,就是居心不良,想要逼死他们的主子了! 刘琦悄悄的走到了大门前,不过没探出头,只是听了个大概。心说,子柔先生真的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江东使臣还在大骂蒯良居心不良,非要坚持见孙策不可,说他的话不可信。 蒯良却没有多争辩,只叹息道:“……良是忠心逆耳,让诸位误以为我有什么私心,实在是罪过。唉,也罢了,见不见的也随诸位使世作主吧。只是,若是孙策真有不幸,只怕徐州担了虚名。不过这也是好事,诸位使者回去自也能另行择主,基业只要在,孙氏多子弟,继任之人,自也是多的是……” 说罢,行了一礼,施施然的退回相府内去了。 刘琦过来拉住他,道:“……先生这是想要气死鲁肃吗?!” 蒯良道:“人是气不死的,鲁肃受屈,不过是因为孙策有此处境,若是孙策无此处境,以他之才,万犯不着受此困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是孙策的教训,公子可要吸取教训。不然鲁肃今日之辱,便是良明日之困境也!” 刘琦一愣,郑重的点点头。 鲁肃的脸色愕然,难看的简直面无人色。 司马孚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着英雄受困受辱的不甘与生死挣扎,他更不忍心听。 也不知道鲁肃听了这话是什么感受。 反正他都觉得万分的残忍。 “回吧……”司马孚道。 “不看了?!不看看鲁肃回不回去吗?!”族弟跟过来道,有点不想走,是想看个全场的。 “鲁肃坚持要见,便担着要逼死孙策的嫌疑,他不得不回去。现在不过是天人交战罢了。我要是他,此时已经要气吐血了!”司马孚道。 “好阴险,我都为鲁肃捏一把汗,不知道心里是怎么刀割肉的疼与恨了!”族弟道:“……这蒯良,当真是生就一双毒舌。” “但为谋士,言语之间杀人,只是寻常之事。这蒯良是个人物。”司马孚道:“而人物出了面,才是真正的重点。” 族弟道:“现在消息不比以前灵通,荆州出了何事,到现在也不知呢!恐怕是有大变故了!” 司马孚回了族中就将此事告知了司马防。 司马防却是半天没说话。 本来事情已极复杂,又出现了一个蒯良。蒯良的态度就是荆州的态度,至少是刘表的态度。这…… 司马防这心里,像吃了苦瓜一样。 蒯氏兄弟二人虽各有立场,但不管谁得了荆州,整个蒯氏都会倒向胜的那个人。这就是刘琦所获得的支持。 以前刘琦是毫无倚仗。 现在恐怕是有父命倚重,又外有徐州的鼎力支持。拿下荆州,驱逐蔡氏,只怕不难了! 司马防脑仁子疼!这个局势…… 正文 第787章 热如水火刘琦忧 司马朗到了晚上才回来,一回来就禀告司马防,道:“鲁肃回驿馆了,改变了策略,现在带着重礼到处送礼。都说迎面不打笑脸人,他这是准备怀柔策略,开始示弱了!” “真是能屈能伸。但也不意外!”司马防道:“徐州是铁了心不叫他见孙策,又被蒯良一个耳光扇的像是别有居心一般,他自然得改变策略,这本也是外交常事。” 外交官员,是不能有情绪的,也是不能有固定的模式的,该硬的时候就硬,该软的时候就软,不可能真正的任性。尤其还是弱势的一方,有很多无奈! “如今江东的钉子被拔清了,鲁肃就算如此示弱,也如睁眼瞎,”司马朗道:“想要找出孙策真正所在,怕是不可能了!” “会藏在哪儿呢?!”司马防来回徘徊,苦思也不得。 徐州捂的跟什么似的,一来徐州,一个人都没见到过孙策,哪里晓得去?!这般防备,这是将孙策这个筹码准备捂的死死的,不想出半点意外。因为江东在找他,其它的暗探也在找他啊!若是露了面,被人杀了,那可真是中了别人的暗算了。那时候,徐州反而很被动,一切筹谋全失算。以贾诩与陈宫的老谋深算,自然不会担这个风险。 所以比起被鲁肃逼迫,名声这种小事与之相比,自然是大事的谋划更重要! 司马防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只道:“……荆州可有消息?!出了什么变故不曾!?那蒯良来意为何?!” 司马朗道:“不知。” 是啊,不知才是真正的未知,而且还不敢猜! 司马防感觉到头疼了,他看着长子,欲言又止,是有很多话想说,却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再让我想一想,再看一看局势!” 司马朗行了一礼,然后出来了。 “如何?!”众子弟涌了过来,道:“族长松口了吗?!” “略有松动,只是不能下定决心,”司马朗道:“……还是要看局势如何变动再说的!” 司马孚道:“依我看,陈宫与贾诩必会再放出些线索出来,荆州的事,只怕很快就有消息了!” 众人也能感受到这种暗线的交锋。 贾诩与陈宫的确在局势上有劝解,也有逼迫,而这节奏过后,便会利诱,而局势,一定会被其放出来,诱着司马氏不得不甘心的为其所用。 这种棋局的张力,众人叹为观止。 他们也不是笨人,的确是预感到了这股紧张之下的交锋之锐利。所以,若是荆州有利好的消息传来,贾诩与陈宫不仅不会瞒着,还会散出来而造势。不止是为了司马氏,更多的是为了蒯良啊。蒯良如今正在徐州城! 鲁肃的锋芒被削去了,如今一鼓作气,二而衰,真是三而竭,真的黔驴技穷了。 到处送礼拜访徐州的名士和名臣名将,也的确是到处碰壁。虽然人家府上是客客气气的,然而,几乎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会他的焦躁。对他提出的问题,是避而不答的。 面对这种周旋,这徐州上下哪一个不是老油条了?! 通外敌,这个罪名,谁担得起?! 鲁肃这时才发现,整个徐州像是治如铁桶一般,竟是水泼不进,油烧不进。他急的嘴角都生了泡,整个人心急如焚。 现在才发现,真是如睁眼瞎一样,只能耗着,等着,全无半点上锋了。 他也再送了司马氏,多下了几次帖子,然而司马氏只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完全世外高人,不理会事情的样子,弄的江东各人都没了辙。 个个都是哀声叹气的,他们对鲁肃道:“……现如今这般局势,如何是好?!” “司马氏避着我等,说是不干涉徐州的事务,其实,暗地里对徐州的局势关注的不得了,司马氏子弟往徐州城内跑动的极频繁,呵,打着什么主意,谅我等竟不知吗?!”一使臣道:“……无非是瞧不上咱们现在的弱势罢了!” “时势比人强,司马氏一向心高气傲,本就未必能瞧得上我江东,如今更是处于弱势,司马氏的老狐狸哪一个又愿意掺合进来?!”另一使臣道:“……我竟瞧着,怕是蠢蠢欲动的是想着支持徐州还差不多!” 众人心里都咯噔一声,冷笑一声道:“……瞧不上我江东大族,最终还是侍奉一三姓家奴为主,这就是司马氏的傲气?!” “形势比人强啊……”鲁肃听着他们议论,脸色也不太好,他是彻底的被眼前的这局面卡住了。来之前,他料想到司马氏必恨吕氏,所以对此抱有很大的希望。哪里知道来了以后才知道,司马氏在真正强势的人面前,很怂! 眼前的局面,只要势越往徐州倾斜,司马氏有二心三意的可能就越小。 司马氏都是一群人精子,哪里会在这种强势之下,倒向江东呢?! 想想都不可能。 所以司马氏是指望不上了。 鲁肃也没詆毁司马氏,只是想着这徐州上下竟没一个缝隙,也是奇怪!难道这么多的土豪之族,竟没一个有种的?!暗中助他们一助吗?! 众人知道鲁肃愁什么,低声道:“之前我江东暗探几乎全灭,在城中如此大的事件,这徐州上下哪一个家族不是吓的战战兢兢?!贾诩与陈宫才是真正的一举二得,慑外而威内,这些豪族一个个的早吓破了胆,乖的不得了,哪里敢有二心与外人勾勾搭搭?!再加上他们又以陈珪为首,自然是要跟着陈珪的意思走的。先前虽然吕氏父女动过他们,也与陈珪有过龃龉,然而依现在看,只怕是早就已经驯服成吕氏家奴了,哪里还有半点的骨气在?!指望他们这些胆小之辈与我江东联手,怕是不能了……子敬,还是要另做准备啊!” 鲁肃也是一种特别棘手的感觉,处处碰壁,这徐州当真是无处下手,半点缝隙也找不见。他反而更为焦虑了。 却也不得不服,不得不叹道:“……好手段!陈宫与贾诩如此能力。难怪吕氏父女放心的去了北方,打算许久不回,这里也稳固如泰山,还能周旋摆布南方之势,游刃有余啊。此二人,是个硬茬子!” 众人也都如此以为。 鲁肃思考了一会,道:“写信与公瑾!如今之势,我等只能耗在这里,等前线的战事定了,局面改了,才有谈条件的可能。否则,恐怕我等会一直碰壁,再无谈判的可能!我们是一点筹码也没有,怎么谈!?” 所以,必须要通过战事,来拿到筹码。 所以必须要赢!要拿下广陵! 而这压力,是彻底的又转移回周瑜和江东那边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终究是束手无策,虽不甘心,终究是认了命,写了信立即交付回江东和周瑜去。 这一次,花的代价很大,隐在这里的暗探是全部都给折了! 若非事出紧急,谁又愿意将埋下去的暗探给全部折了呢?!都是逼不得已! 一般战事,或是一般事态,都是正规战事和外交策略都能解决了。而埋在暗处的暗探从来不是为了暗杀和救人而埋下的。是为了获取情报而存在的! 可是这些,全没了。可不就是如睁眼瞎一样吗?!鲁肃想想都心疼,若不是事出紧急,哪一个又舍得将这么多费心安下的暗探给全用了,折尽了啊?如今不光人没救到,暗探还全部折损了,一个不剩,真的损失大了! 如今这情势,虽是白日,却苦于黑暗无光,只能用头去碰壁了,半点的情报也得不着了。 鲁肃光想这一点就特别的焦心。 而徐州又在江东布置了多少双眼睛呢?!这些眼睛收集到的情报,会越来越渗入,越来越掌控着江东的一切,当孙策被擒,江东无主,人心焕散之时,若是这些人弄些流言,就能弄的江东内乱…… 张昭,可别出纰漏啊! 鲁肃是暗暗祈祷,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耗在这里,等转机! 而此时虽然魏延和吕介押解未至,然而前线的战事消息已经先送了回来! 这一次,没有隐瞒,全城上下都知道了! 城中到处都在议论着此事。 而鲁肃则是心惊肉跳,喃喃道:“……天助吕氏,这……” 江东使臣个个面色难看。 司马防也听到了这个进程,沉默良久,没人知道他心里的天人交战!天助吕氏,还有没有天理?!而司马氏也就更没有理由增怨和生恨有二心了! 因为这一切,似乎杜绝了这一种可能! 若说最受震惊的是谁,反而是蒯良和刘琦。 传回来的战报是什么呢?!是刘备大败,狼狈逃窜往巴蜀去的消息,以及蔡瑁几乎全军覆没,狼狈只身逃回襄阳去的消息。 然后就是郭娘子围住了襄阳,以及马超遇败绩,死咬不放刘备,追去汉中的消息。 当然也有关于荆州的消息,黄祖死了,江夏已经到了纪灵手中,可想而知,此时的荆州有多么乱! 刘琦不禁落泪,他忧心刘表的处境,以及他此时面对此败的心情。 人活着,苟延残喘,也未必是福气。 尤其是当听到黄祖死,江夏失,蔡瑁又大败的消息,当以何种面目面对这荆州的变故和惨败呢?! 只恐怕没有人能够袒然吧?! 这荆州虽然摇摇欲坠,然而也是刘表护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的基业。如今人还未闭眼,就已经这样了。哪里能够不难受。 刘琦更是不知道心情如何,因为他的立场是纪灵也是自己人,是徐州人,可是,于孝道来说,他该为刘表难过,这心情就十分复杂。因此只默默落泪。 他手上是袁耀写过来的给他的信,是暗影亲自送来的。 可见心里懂他,也记挂着他的纠结,因此才来信亲自解释安抚一番。 蒯良此时的心境就更为复杂了,他拧着眉头,道:“……蔡瑁遇败,如此狼狈逃回襄阳,吃了徐州围堵的这么一个大亏,岂能善罢干休?!” 刘琦一惊,道:“先生是疑心什么?!” “徐州不遗余力追杀之,必与蔡瑁积累了巨大的怨恨,”蒯良道:“良了解蔡瑁此人,他不报此仇,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主公……” “他难道会逼迫父亲?!”刘琦大惊失色道。 有迁怒,有纷争,有逼迫恐怕是必然的。 蒯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公子有所不知,蔡瑁追击刘备此事,是主公与良之计……”蒯良道:“蔡瑁恐怕是意识到了!当时匆匆送出良来,他必会逼迫主公更改立嗣之事,恐会矫遗命而代立琮公子,与徐州决裂。” 刘琦的眼泪就下来了。想到刘表要遭遇什么,这心里的痛就如刀搅! 蔡氏何其欺人,刘琦以前就感受到过,想到那时的处境,都战战兢兢的,岂能不怕?!而刘表也不得不被迁怒了的蔡瑁逼迫,他焉能不心痛?! “最重要的是,既已与徐州埋下仇恨,便必会与之决裂,他遭遇大败,荆州又在水火之中,为了报仇,他可能会与江东联手,而主公与江东之仇,更是势如水火,如果他真这么做,就是违背主公的意志了!”蒯良道,“江东此时正束手无策,荆州之势,就如送上来的踏板,岂会不借力而倚势?!” “黄祖的首级已送与江东,孙权亲祭其先父,荆州与江东仇深似海,若真是违背意志而令主公眼睁睁的看着二者联手……”蒯良的脸色很阴醫,最担心的事,只怕真的要发生了! “黄祖是父亲最信重的左膀右臂,如今死不得安宁,还要受此辱,便是父亲受此辱,父亲恐怕……”刘琦心痛莫名,只怕刘表连死都闭不上眼睛的吧?! 这也太虐了! “孙氏兄弟记仇若斯,孙策被擒,便是江东与徐州势不两立,可荆州与江东也有杀父之仇,二者此时联手,不过是缓兵之计,若真的叫他们报了徐州的仇,又岂会放过荆州?!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初孙策曾明言过,誓杀荆州上下以报父仇,二者联了手,待其利用殆尽,荆州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此,与虎谋皮是也!”蒯良道。 正文 第788章 两权相害取其轻 “公子……”蒯良道:“荆州将至水深火热矣,需要公子担当重任,力挽狂澜!我这有主公的遗命,遵之,可避于战火,而唾手得之荆州,驱逐蔡瑁,救荆州于水火!公子可惧,可愿担当重任?!” “真的能避免战火而能解救吗?!琦不敢违父命,更不忍心让父亲看着荆州与仇人为伍……”刘琦道。 “小战不可避免,然大战全可以避。有遗命,公子接手荆州,便是名正言顺!”蒯良道。 刘琦红着眼睛,握着拳,动了动唇,他没有第一时间点头,这一刻,无论是谁都是惶恐的。更何况刘琦是这样长大的环境中的他了! “有一件事,公子也需知晓,江夏是为广陵必得之处,江夏城也是徐州必谋之处,而黄祖的死,也必与徐州各臣将有关,黄祖表面是被江东所害,然而徐州才是暗中的推手,必是推波助澜过……”蒯良道:“黄祖是主公死忠,他若不死,徐州不放心让公子回荆州去……” “人生在世,忠孝难两全,而对事之强弱,也必有所轻重,此事,恐怕主公早已料着……”蒯良道:“良的建议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用忠诚与交换,换得庇护!这一点,主公已经做出了选择,也希望公子能早日做出选择!” 两权相害取其轻! 是啊,江东与徐州都想要荆州,可是江东与徐州是不一样的。江东有私恨在里面,还有父仇,不共戴天的仇恨,必不能相容的仇恨,这是重害。 而徐州要得荆州,是为了势,是为了吞并!这里面,并没有仇恨。 杀黄祖,也不过是为了平衡局势。这就是轻害。 所以,刘表早早看明,已经做出了选择。 刘琦虽然懦弱,优柔寡断,可是并不笨。 就算一时看不太清所有的局势,下最快的决断。可是蒯良一点点的将利害剖析与他听的时候,他不是听不出来。 刘琦道:“……我可以吗!?我真的能做得到吗!?” 刘琦低下头,手微抖,道:“……我怕让父亲失望,我更怕在将来的局势之中,左右为难!先生会帮我吗?!” 蒯良看着他,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刘琦,真的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若是换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这是多大的机会?!外有徐州外援相助,内有父亲遗命任命,他必能站稳脚跟。必定是野心勃勃,而且是兴奋和狂热的,疯狂的。 可是这些刘琦真的没有。全部没有! 他只有忐忑,唯恐没有临危受命的忐忑和不自信! 也不怪他养成这般的性格,实在是在荆州时的那个环境造就了他的性格。也正因为这样的性格才能活下来。也因此,才被徐州看中! 凡事,有两面。 而人也有两面吧。 总说这是刘琦的弱点,可是蒯良此时却以为,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运道。 不过相处这些时日,蒯良也明白,以刘琦的性格,想要自立,是不可能了!他比刘表更立不住。况且,还没有这样实力和雄心,以及能力和大环境了。他唯一能倚靠的只有徐州。 罢了!蒯良认清了这一点,反而也坦然了。大不了,以后不再想什么自立之事,抱大腿就抱大腿! 以刘琦的性格,估计抱大腿也没有屈辱感,他只怕会抱的理所当然,忠心耿耿。因为他本身就是没多大志向的人。能做一个有为的人,能护荆州一方安全,就已经是天大的抱负了! 所以,蒯良虽然略微有些不自然,却还是郑重的道:“……去了荆州,有良相佐公子左右!况且,公子与女公子有义,又有袁耀为义兄可倚靠,荆州之事,徐州岂能不管!?” 刘琦定定的看着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心里一下子就找到了倚仗,道:“……有先生铺助我,又有女公子和袁兄助我,琦便是再无能,也是能够立得住的!” 果然,倚靠的理所当然! 蒯良此时也是认清了一种事实! 罢了罢了!这已经为荆州的未来寻找的最好的局面了! 低头效忠,总好过完全的被人所夺荆州去的好! 刘琦却是郑重的站了起来,对他行了个大礼,蒯良一怔,忙要来扶他。 刘琦却不肯起来,坚持要行完礼,道:“先生且听我说,琦若论才能,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能力有限,又生性愚钝,恐怕难当大任。将来,荆州之事,还请一切劳顿先生,倚仗先生,还请先生不吝琦愚钝之资,用心教我!便是看在父亲面上,切勿推辞,切勿嫌琦驽钝,勿请相弃!” 蒯良眼睛一酸,见他落了泪,自己眼睛也红了。这样,是很郑重的敬重托付之礼了! 刘琦就算能力有限,没有野心,然而这份纯良仁善的本性,与刘表如出一辙,这就足够令他效忠后半生的了。 因此也是跪下郑重一拜,道:“公子之事,是良之忧,是良之喜,良定不负公子!” 一时二人交付了信任,更亲近了! 蒯良直到此时才将刘表的印鉴和遗命拿了出来,小心仔细的递与他看,道:“……这是主公对公子的期望,切勿辜负!” 刘琦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有此二物,只要入得荆州,便能服众!前提是一定要进得去,震得住!”蒯良道:“所以公子需要徐州的帮助,此时当自请速回荆州去,以防有变而来不及。此时恐怕陈宫与贾诩也在等着公主去自请回荆呢。之所以不来遣使,不过是因为需要公子的交换。” 刘琦自然懂,道:“那事不宜迟,琦去见陈相,如何?!” 蒯良点了点头,道:“公子去见陈相,请命得助,离开徐州。良去见贾诩!” 刘琦点了点头。 “口说无凭!公子带此二物前去,叫陈宫亲眼见之方好,恐怕还需留下文书为约。”蒯良道:“事已至此,留下墨书,并不算违背主公心意,公子且自斟酌约与信。此,本是诸侯常事。” 刘琦点头,道:“我现在就去!” 蒯良送他出去,见他往前院去了,便自行往外事处去。 陈宫早在等他,见刘琦来到,忙亲自出来迎进了内院,刘琦心里挺忐忑的,说明了来意。 陈宫笑道:“真是有默契,宫也正在等公子。荆州有变,刘景升有危,身为人子,当速回去,方是孝道!” 刘琦心中感动,也不笨,他知道,谋士之间是有默契的,对局势也是有把握的,这一点就是陈宫与蒯良的默契,所以一个叫他来,一个在这等。这般姿态,就是一个仪式。一个正式倚托与求取助力的仪式。 刘琦也不会说多少的场面话,只是表了一番心意,又将刘表留下的东西给陈宫看,然后说了一番牵挂刘表和荆州的意思。说的虽然干巴巴的,但确实是不失为一腔赤诚。 陈宫心里挺感慨的,这孩子,是真实诚啊!想说点冠冕堂皇的话,也说的干巴巴的,嘴巴虽不麻利,然而,却是一等一的赤子之心。 时机到了,也确实是要送他们回去了。 陈宫道:“必遣人送公子与蒯子柔先往郭娘子处,一旦荆州有所变故,郭娘子必一力护送公子回荆州。”也许还能来得及送上一送刘表。只是想见最后一面,却未必是来得及了。 刘琦感激莫名,得了句准话,心里一下子就松懈了。然后说了愿留下文书之意。 陈宫却哈哈大笑,道:“文书约以诸侯,本是为约不忠之人所用,而公子又何以至此?!况且公子与女公子是何情义?!有义在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约以书信?!宫绝不敢自作主张,倒叫女公子责怪。琦公子也万万不可如此。弄的如此生份,反为不美!难道有此之义,徐州上下还信不过公子吗?!” 刘琦一怔,随即大为感动,郑重的恨不得掏心掏肺道:“……琦对女公子之义,之约,只要不死,必将不负!” “公子只勿忘女公子对公子之情义,足已!”陈宫道。 刘琦点了点头。 “出发将即,恐怕将来见面之日少矣,琦公子不妨去书院拜别水镜……”陈宫道,“要快些做准备了。” 刘琦的确有些意,便匆匆告别,带着东西到书院去了。 等人一走,陈宫身边的从事官道:“……也许约以信约,更妥当些!就怕将来失信,徐州所谋划的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陈宫道:“约以书信,的确是常事。落于纸面,刘琦的性格是不会多心。可是,莫忘了还有一个蒯良。琦公子对徐州的感情是不必说的,可是蒯良不同。若如此死气平常的如寻常诸侯间事以待,恐怕会让此人多心呐!” “这……”从事官道:“相爷所言虽有理!可是,就怕将来无以佐证,事有大变故,如何是好?!” 陈宫道:“……徐州强,则诸侯从之附之,徐州弱,既便有书为约,诸侯也必将叛之!自强,才是最终之道。这才是女公子留下来的最终的道理。汝等以为,书约真的能约束得住人吗?!” 众人想了想,道:“约束得住人的终究是强弱之势,以及人心中的道义!如今乱世,与战国略同,战国时常有早约晚叛之事,十分常见。” “强势生忌惮,道义生忠诚,这才是真正的人心之道!”陈宫叹道:“若是女公子在此,也会如此。刘琦性情如今看着,是不会有变故。就算将来有所变故。不过是攻伐之而已!但至少那时候是能腾得出手来收拾了!现在,借刘琦稳固荆州之势,不倒向江东,便是利我徐州之处,当此之时,当以人心为重,怎么能签这纸书,而失却人心呢?!这才是正理!” 众人点首,深以为然。也就坦然了。 想一想,这陈宫的确是有道理的。一,就算是白纸黑字,想赖帐的人就能赖得掉,它的存在,未必是有用的。这种诸侯之间的事又没有法庭可以裁断。到最后弄不好,还是要打的。既是如此,这一种未必有意义。二,真正能让人生忌惮,要脸面的,未必是这种东西,而是强大,强大了,所有人都得生出忌惮之心,就算是野心勃勃的人,也得夹起尾巴做人,古之常理。 所以,又何必非要签这种劳什子的东西呢?! 到了陈宫这种地步,他根本就不信这个。 真的当天下的大事,只以为是什么守约签合同的形式,那就太天真了! 陈宫不天真,相反很是老辣。落于纸面,终究让这件事定性为利益的事,反而失算了! 刘琦能主动来签,是表明了臣附的态度,是让徐州放心的意思,但陈宫不能真的一字一句的真的落到纸面上。况且这种东西传出去了,也未必好听! 为了利益而助刘琦,吕氏父女传出去的名声就是贪。 而为了情义而助刘琦,吕氏父女传出去的名声就是重情重义。 怎么能一样呢?! 这什么约信,未必是保证,真翻脸的时候,它可能反而是把柄! 为叛利益而讨伐,可能名声未必中听。 而为负情久而讨伐之,才是真的名正言顺。 陈宫以为,他现在还是颇有几分如刘备般的虚情假义的真传的! 就是脑子很秀的感觉。很清明,一点也不糊涂。看事也看长远。不只顾眼前。甚至是为了长期的利益而能担风险,可以牺牲短期的利益的。 这就是,他真正的融入骨子里的东西! 随着徐州的势力的水涨船高,其实陈宫的眼界也远超从前! 主要还是考虑的东西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不得不顾眼前的生死,而必须要考虑到吕布的得失,根本没办法去想长远。因为那个时候,不考虑眼前,马上就没有生路了。 那个时候,哪比得上现在的从容不迫?!智计长远,筹谋千里的睿智?! 蒯良来了外事处,刚下马车,贾诩竟早在门外带着人亲迎。 蒯良毫无惊讶,只是觉得此人真的是个妙人!大抵也是因为都是会看局势的一流谋士,所以有些默契,真的是不用言明就了然于胸。 贾诩当然是知道蒯良的来意,蒯良来徐州后,陈宫与贾诩都一直未见。而现在,势已至此,刘琦必须要走了的时候,蒯良来,就是为刘琦的以后,为荆州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正文 第789章 默契于心无需言 这是一个谋臣的本份!也是一份睿智和默契,更是对刘琦负责的态度。 贾诩上前道:“子柔来之日久,可惜诩一直忙于琐事,竟未曾好好招待过,今日来,必要好好叙叙。” “贾大人太客气了。”蒯良回礼,道:“良,荆州之驱离罪人也,怎敢劳顿大人如此郑重相迎以待?!” 众文臣却笑道:“名士良臣也,岂是罪人?!蒯先生太过自谦,速请入府吧,席已备好了,切勿辜负!” 贾诩怕他疑心,道:“先有礼节,后有事务。还请先全礼节,你我二人再独自面谈。” 蒯良安了心,明白贾诩并非糊弄之意。便从容的被众人让着进了外事处! 外事处其实也不算大,前院被各种各样的衙门给塞满了,都是办公室,里面陈列着案书,都是简文等,想必这前院平时里是极忙碌的。而后院则是贾诩的住处,他将家人安置在后院,平时里,也是公私之事全被公务所占领的了,可见兢业。 因为这里并不算大,所以车马安顿之处,是另择了一处,在外事处不远的一个简易的棚子里,有专人看守,主要是来去的官员们的牲口安顿之处,不然一个小小的衙门是真的没地方放。 此时蒯良进内,前院到处是文书,是没办法招待人的,也因此,是进了后院,到了厅堂去。却见早已经列席以待了。女眷们早已经避开。仆从也多数都避开了,然而,因为地方不大,还是显得拥挤的慌! 不过此时有火盆呈上来,也因为是冬日,虽挤着在一块,却并不显得冷。 贾诩忙请他坐,然后郑重的一番推让的飨礼,才算全了地主之谊,以及诸侯之间的尊重与敬重。 蒯良这心里总算是舒服了。 然后这才推杯换盏,与来相陪的外事处官员们喝了些酒水。 吃了暖暖的汤锅,等到席毕,各官员才都一一避得过了,留下贾诩与蒯良二人独处。 贾诩也起了身,执了他的袖子道:“子柔且请移步到书房说话!” “请!”蒯良起了身,早已有仆从进来收拾残羹冷炙,又捧了洗手脸净面的盆进来,让二人净面,再说话。 直到收拾齐整,对着岸几坐了,贾诩才煮上香茗,咕噜噜的热气冒上来,带着茶香味,特别宜人。 在酒后饮之,能解口中之腻。 贾诩奉了一杯,蒯良双手接了,道:“请!” 二人喝了几口香茶,蒯良笑道:“居室不大,计尽此出!所谓谋事在人也。” 这书房的确不算大,一面是推拉门,三面皆是书架,然后其余之处只放得下一个小岸几了,两人对坐着,也显得十分拥挤。书架上都是些书简等物,其余一概没有,那些文人墨客喜好的风雅之物也尽都没有,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小了! 说实话,蒯良心里其实挺诧异的,这样的条件,与贾诩真的不符。 这一间书房,只怕是以前所居住的这府上的人的仆人房改成的。十分简陋。 蒯氏在荆州是名门,所居住的环境,那是不用说的,不说屋占三千里,却也很大很宽阔雅致的。而他又深受刘表信任,一应所用物品,自然不可能低。 这样的屋子,真的让他连坐着都有一点拘束,摆布不开一般。 也正因此,蒯良才深为感慨,感慨的不得了! 贾诩笑道:“家底不丰,只得节俭!主公不比那家大业大的大世族有根基,有友朋有亲戚为助力,更不比那些有声名,一呼百应而相助的英雄。本是小人出身,不敢忘本。如今主公所居住之处也不过是一宅一院,而身为臣子的诩等人,又怎么能越过去而先享受,谮越不过,而又不顾底薄之事,唯恐将底子耗光了,而无明日食……” 蒯良听了一笑,这话确实是有点令人想笑也挺感慨。 贾诩说的很明白,吕布的根基真的比不上那些人,有底子可以耗,一没有家底可以这样任性,二又没名声,可以一呼百应的让很多人支持,给钱给物的。如那刘秀当初起事时,多少人送人送钱送妻子甚至还有送粮食送金钱的。吕布就没有…… 他耗不起。 而耗不起,就得不能奢侈,不能心里没个数的,才立个根基,就先自己个享受起来了。 如今连吕布都知道深浅,作为他的谋臣,就更得心里有数,上行下效的,这徐州自然也就不可能奢侈的起来。 吕布能有这徐州的基业,真的离不开这些臣子的操劳,为之着想。见此一屋,便可见一斑了! 若是立了点根基就大肆建造园林,什么游猎林,高台之类的,那基本上,本就不丰的家底很快就掏空了! 而吕布现在还能四处开战,钱粮,无非就是因为用在了刀刃上,军事上,所以其它的就一省再省的。 真是福气啊,有这样的陈宫与贾诩。 城中只见盛繁,却少见有高楼高台耸起,衙门里也是修修补补的,而钱用在了哪儿?!军事上,修城墙上,以及修路上……还有很大的一部分,投入到了农事和百姓身上去了。 所以这衙门里不就显得穷酸,特别的小了吗?! 蒯良心里挺震憾的,他见贾诩如此为徐州着想,为吕布着想,可见心里是将徐州的一切放在心上的,这样的殚精竭虑,不是忠心又算什么?!而且是大忠。 而他能来,吸引他的,必不是那些奢侈的享受,美酒美屋华服和美人财币等。 而是更宏大的东西。 输给这样的徐州,不冤吧?! “屋再大,所居不过一室而已,床再宽,所睡也不过是一人而已……”贾诩笑道:“诩与各位徐州的官员所追求的,未必全是那些……” “是看在吕娴面上吗?!”蒯良道:“据我所知,徐州一切的改变,皆是从女公子开始!” 一人问出心中终极的疑问,一人则袒诚相告。 “不错。”贾诩道:“女公子能凝聚人心,所依赖者,不是主公,不是财货,而是聚之以义。而此义,非私人之义,而是天下大义。我也不瞒子柔,女公子视天下为胸中的天下,视天下的百姓为自己的百姓,所以竭力事农,为此故也!” 蒯良听的心砰砰直跳,视天下为自己的天下,那么,就是视天下的事为自己的事了?! 好大的胃口! 这位女公子,虽未面见过,可却如雷入耳,想忽视也不能! “天下未定,百姓未安,尚有无片瓦遮身者,三餐不继者,女公子岂能纵容奢侈横行?!”贾诩道:“……女公子有此志,身为人臣,焉能不附之?!不为之解忧?!” 贾诩已经并不掩饰吕氏的志向了。也很坦诚的在说。而这背后的意思,他已经视蒯良为自己人,而将荆州也早纳在徐州之下,视为囊中之物了。 所以荆州的事就是徐州的事,而蒯良就成了自己人。 蒯良并不笨,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没说话。 贾诩果然是聪明人,在进入正题之前,说了这么一番话,倒叫他的话说不出口了。 蒯良来,目的当然是为了荆州,为了刘琦争取到最大的自由,最大的利益和好处。这就是他来的目的。 所以蒯良喝了一口茶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贾诩道:“女公子对天下如此,对百姓如此,对臣子良将皆是用心,而遑论有结义在先的刘琦公子?!子柔为何事来,诩自知之,只请子柔安心。女公子从不轻意辜负旁人,必不先失义!” 蒯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只要刘琦不变心而叛,徐州与吕娴是不会对刘琦和荆州做什么的。但若是,刘琦失义在前,叛今之义,那么,徐州保留不仁的权利。 蒯良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贾诩,暗叹一声,此人,真是厉害角色! 句句提义,大义。其实,又何尝不是拿捏到了自己?! 有此人在背后帮着吕娴,吕娴与徐州,是占尽了便宜。局势也好,益处也罢,然后是连名声义气等都考虑好了。 将来无论有什么变故,吕娴的声名就绝不会受损,而徐州的好处也失不掉。完全的占据上锋,好处占尽啊。 蒯良此时再说什么争益处的话,就不合适了。 思前想后,便道:“……长公子性情温驯,自来徐州,多番得女公子照拂,徐州上下无有不善待者。良心中甚为感激。只愿去了荆州,虽路长人远,终不忘今日之情份,长公子不忘,将来,也希望女公子莫忘!琦公子所能倚仗的还能是谁呢?!除了女公子,不作他想。贾大人,良信女公子非是过河拆桥之人,只希望将来她身边的人也都不是过河拆桥之辈,切莫忘这份情义,破坏了二人今日之义。” 这话就将自己放低了,但同样的也可见厉害。 贾诩是个极通透的人,岂会听不出来?!他是怕现在徐州笼络刘琦,将来天下真的定了,现在说好的一切又变卦,真的要行不义之事了。 贾诩低声道:“子柔不必忧心。天下如此之大,若论治天下,又有何人能比义兄义弟更放心?!吕氏族人少,女公子所能倚仗者,无亲兄弟,只有义兄义弟遍天下也。今日能仰仗之,将来若先辜负,天下人何其非议?!若都轻而叛之,女公子岂不成了孤家寡人了?!” 蒯良笑了一下,要不怎么说贾诩这人是个人精呢!他的意思虽然明说吕娴没有兄弟族人可以倚仗,只能倚仗外人了。 而外人之中,义兄弟与强臣强将哪一个更令人放心?! 这里面的意思,就是说,将来,是要广封义兄弟在边疆而来制衡内里的强臣强将的。而又让强臣强将来制约在外的义兄弟,以此达到平衡之道。 贾诩的意思是,只要都乖,吕娴是不会轻易的动任何一个人,破坏了平衡的。 而破坏这一切的人,就是罪臣,罪人。 是叫他放心的意思。 蒯良深深的看了一眼贾诩,道:“女公子有大人,智虑千年,不失本也!” “刘琦公子有子柔,可安然为主也!”贾诩笑道。 两人深深一笑,碰了一杯香茗,啥也不说了。啥都说透了其实! 当下便不再提及此事,只说起闲话来。 其实聪明人之间的默契是不用明说很多的。 而蒯良更懂得,一旦借了徐州的势到了荆州该做什么。他来这里,是为了刘琦的将来,也是怕将来有所变故。所以才求心安的。 几句话间,其实已经很了然了。 高人之间,很多的事情都是有默契的,不必像对下属臣子那样,一点事一点事的过一遍,生恐哪里忘了说的细致。高手之间,几句话,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蒯良笑道:“土豆惠及百姓,如今民间自发而传至荆州,想必待明年,此物,已经遍天下了,人人皆可种之,如今此物还有些贵,待遍及各地,此物便是寻常之物,百姓食之果腹,能养活更多的人!” 贾诩笑道:“子柔也很关心荆州民生,也知此物?!” “天下何人不关心,农事为大事,如今不过是我主公有心无力罢了,若不然,也会趁势大力推广。”蒯良感慨了一番。 “将来可鼓励民间开荒,荒地种此物,三年不征税,百姓便安于地,荒地也就能开垦出来。此物在薄地上也可耕种,收获不菲。”贾诩道:“积年征战,人少,地广,很多地方地都荒了,已经没有人了。” 说到这些,便觉沉重。 蒯良道:“所以要迁流民,令其安居乐业!” 这是说将来荆州要做的事了。 贾诩点头,道:“比地荒更严重的积弊,却是良田千顷万亩都在士族大家手里。” 他看着蒯良的眼睛,郑重的道:“……徐州一改其弊,可见女公子之决心,想必这些子柔也都看到了!将来荆州,也必要如此……” 蒯良心一沉,闭着眼,却是点了点头! “刘景升仁厚,不愿意得罪大族利益,还得依赖他们才能保持荆州的繁荣,”贾诩道:“然而,推进是必须的,有些繁荣,只是畸型的存在,必须要拿回他们在这些年间抢夺的民田。女公子的决心,望汝知之!宁牺牲少数人的利益,让更多的人受益!” 正文 第790章 以己度人真纯良 蒯良当然知道,这些日子他也不是白逛着徐州城的,很多事,他早有所耳闻,又亲眼所见,再听着刘琦细说,哪能不懂。 贾诩这般明言,其实已经确定了一点,就是这件事,是刘琦做不到的。而他蒯良就必须铺助刘琦完成这件事! 而蒯良就是徐州的陈珪。陈珪是徐州本土豪族,而他蒯氏也是荆州豪族。他们都是吕娴选中的人! 好一个借力打力。 要改,但不是一味的借力打下来,而是借力打力,自己则游刃有余,收放自如。 而对荆州,端的看是怎么选择,选择长痛还是短痛。 蒯良这个时候是真的有点佩服吕娴了。 这叫什么,这叫用其之矛攻其之盾,而徐州,则片叶不沾身,还能保障万无一失! 蒯良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他有的选择吗?! 他没有! 他只能点了点头。到了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刘表为荆州牧,不得不拉拢荆州士豪,才能坐稳荆州牧这个位置。而徐州与之相反,他是必须要打下去,彻底的掌控住荆州的政权与军权。 这一招,何其厉害,老辣呢?! 这吕娴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般的政治素养?! 也许真的就是天生的吧! 简直就是没天理! 蒯良此时也只能苦笑了,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呢?! 他明白,这样其实也是对刘琦的一种保障。没有军权和政权在手,做为空有名而无势的刘琦,还得罪了荆州本土势力的豪族,才是最令人放心的,也是不得不依赖徐州的,将来,才是没有威胁的。而这样,也是对刘琦最好的安排。他坐着荆州,名正言顺,而又与徐州吕娴相互依存,互为助力。 这样子,才能长久。长远! 虽然拔牙很痛,但长痛不如短痛,行吧!这样也挺好! 蒯良道:“此事,贾大人放心!良心中有数!将来必遵之徐州之事!” 贾诩道:“你我二人身肩重任,务必尽心!” “必尽心!”蒯良郑重道。 然后对茗相视一笑。 贾诩道:“此物谓之棉,今年已在徐州量产,手巾便是用此物做成。虽不及丝质织物细腻丝滑,然而却也有不可替代之处。子柔且看看!” 蒯良看着这新织成的棉巾,摸着翻看了一回,道:“比麻的柔软多矣。” “从明春开始,开始往外推广,子柔也带些籽回去。此物刚起,还供不应求,十分贵重,待以后处处可种棉花时,既便是普通百姓,也能有些辅盖,做些衣物了。”贾诩道:“利民之事,万务重视之!” 蒯良应了,问贾诩此物适应何种水土,性情如何,贾诩便道:“带一农务官去,传授经验,百姓更有遵循,岂不更有效率?!” “也好。”蒯良没有拒绝。也没有过多反感。总归是要适应的。以往有主权时,哪里会受这等的安排。然而,徐州的政务总归是要将荆州收入麾下的,这农事也是其中一项,现在反对又有何用呢?!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水流像资源一样源源不断的渗入到荆州时,悄无声息之下,这荆州也就潜移默化的成了附属了。 但这同样也是对荆州的一种润养。 这是一种交换,用主权换取徐州的投入和资源,以及作为刘琦的依靠。 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二人说了一些政事,蒯良坐的茶喝了一肚子,才起身告辞。 贾诩亲自送出来,二人拜别。 命人送蒯良回了相府,贾诩才继续来到前院处理公事。 “大人,希望此去,荆州事能定,不要再起变化……”从事官道:“蒯氏是荆州名门望族,就怕心大了往后会……” “徐州加恩之,若其负,再施以威不迟。这都是后话。只是眼下,有此人助着刘琦,荆州的事便没有意外了。”贾诩道:“……他必驱逐蔡瑁。此方是现今重中之重。” 众人想了想,点了点头。不管是不是一劳永逸,至少现在是安抚住了荆州,只要不为敌,不与江东联合,眼下这情势便是有利的,既便是对刘琦与蒯良投入极多的事情。 这一点,贾诩心里是有数的。 这世间没有不变的人心,而不变的前提是徐州一直很强。 倘真的有人养大了心,到时再说到时的话。 言之过早,其实也没多大的用处。 贾诩是从未想过什么一劳永逸。他只是在不断狂奔的局势之中,始终选择最有利的,更能有助长远的而已。 而人不变,是最好的局面。 若是变,也自有另外的方法。 而贾诩以为,蒯良是真的聪明人。聪明人,其实并不太会做出太蠢的选择,其实反而好打交道的多。有此一人在,倒叫徐州在眼下对荆州之事,少操很多心。 用最少的筹码,撬动最多的赢面! 刘琦见了司马徽,司马徽道:“终将有别,就此别过吧,此去,一别经年,恐怕一时不得相见了。吾有一言赠与你,不管将来如何,万勿忘了自己在徐州的初心。无论将来你有多少更亲密的亲朋,多少的臣属,切莫因新人言,而忘旧人恩。凡事,总有代价。而为人,失信,也有更大的祸,切记!为了荆州百姓,万勿被人心所迷,被巧语所骗,而置百姓不顾,此才是大患也!” 刘琦红着眼睛,哽咽道:“……是,弟子记下了!” “去吧。”司马徽笑道:“……将来,若定下大事。定有诸侯朝见之时。你我师徒一场,总会有相见之日的!” “弟子谨记师父良言,绝不敢忘!就此拜别了!”刘琦知道,这一别,恐怕多少年都未必能见到面了,不舍道:“师父若有游心,将来定要去荆州,弟子盼之!” 司马徽点点头,道:“去吧!” 刘琦起了身,一别三回头,眼睛红红的。 “君子,虽有志,然则为百姓忘志,亦为志也!更为义也!”司马徽的声音透着劝告与期盼,悠长的传来。 刘琦记住了,出了书院,十分不舍的回去。 人还处于离别不舍之中时,突然不经意的被江东的使者给拦住了车马,还真的吓了一大跳! 车夫也惊到了,慌乱的道:“……江东的使臣把此巷子一前一后的把住了!公子!万一有刺客,这……” 刘琦惊了一瞬,忙镇定下来,道:“莫慌!既是江东使臣,依使命而来,岂会公然行凶!无事,我且下去以礼一见便是了!” 都堵路了,躲也躲不掉,刘琦干脆大大方方的下了马车,道:“不知各位拦我车马,有何赐教?!还请示下!” 车夫显然很紧张,暗暗的捏着拳头,紧紧的跟在刘琦身后,暗中警惕,生恐有人行凶! 江东使臣道:“刘公子!在徐州作甚?!难不成真要卖父为徐州奴仆矣?!江东虽与荆州向有素怨,然而,江东与荆州都为一方豪强,何曾低人一等过?!如今我主公陷于此,与公子一般同病相怜,公子为何不搭救,也自救呢?!这般受制于人,岂不悲哉?!若公子臣服,只恐刘景升也不安,公子岂不是违背了父命?!何故如此?!何需如此啊?!” 刘琦道:“孙伯符之事,琦也知之,然而抱歉的是,琦真不知其所在,只恐是帮不上忙了。琦无用人也!各位实是拦错人了。” 江东使臣怒道:“就算公子不欲助江东,又何必非要助纣为虐?!” 刘琦正想说什么,见城内有衙役来了,看到这情况,是怕出事,又不愿意太僵硬的处理,让江东不高兴,因此便客客气气的劝着不要堵了路,然后匆匆的护着刘琦走了。 将他送回相府,道:“公子受惊了,是我等迟了一步!” “无妨,已经很及时了。”刘琦道:“他们走投无路,到处堵人,你们也费心了!” 衙役们苦笑一声,道:“……都是重要人物,也不能拼命得罪,只能自己多看着点。” 刘琦与他们拜别,见他们匆匆的走了,也挺感慨的。 进了相府后院,蒯良已经在那了,刘琦便将江东堵他的事告知于他。 蒯良道:“……这是在激你,臊你。我出面为徐州说话,他们是恨上了。” 刘琦一愣,还真没反应过来,道:“原来不是来求助的,而是来报复的?!” 蒯良点了点头,道:“幸亏回来的早,不然还有更难听的话,让公子下不来台。公子要做好准备,越是走投无路,越会出口伤人。等回了荆州,这样的话,绝不会少!以后遇到此种事,切莫忍气吞声,一定要呛回去。一旦在话术上被他压住,再想抬起来就难了!这可不妥!” 刘琦便低了头,有些沮丧,他真的做什么,都不温不火的,什么都做不好的感觉。 蒯良道:“江东本与荆州有死仇,无论他说什么,只以此说话便是了。公子不必担忧,以后自有人为公子骂回去。我荆州上下,宁与徐州结盟,也绝不愿与阶下囚结盟,并以此为耻!想他江东也没资格说这个话。江东虽有英主,然,孙坚死于荆州手下,孙策被人所擒,也不过是败将之地,笑他人者,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立场,只要呛回去,也没人将他江东当一回事了,只不过是他们自视甚高罢了……” 刘琦点了点头,蒯良见他心里挺自卑的,便安抚了几句。 刘琦哪里又真的心安呢,他怕他担不起这个重责,心里忐忑。蒯良是能看得出来的。 可是再忐忑,也得担起来啊! 不然以后个个看刘琦好说话,岂不是人人都要来呛几句,说些难听的话了?! 一旦形成了惯例,以后刘琦就是人人能踩上一脚的存在,那荆州的颜面又何存啊。 一旦刘琦成了荆州主,他就不再是以前的刘琦了,他就是荆州的颜面和尊严。 蒯良是不忍心说他,只能鼓励他,心里其实也是真恨上了江东那群人。 刘琦也自知自己不济事,想要一瞬间成为一个有责任和担当的人,以他的性格是很难的。所幸他也有自知之明,以后慢慢来便是了。 “江东之事,可会有什么后果?!”刘琦道。 “江东之事,要看广陵能否守得住!”蒯良道:“若是广陵守住,江东就麻烦了,江东不愿放弃孙策,便要任徐州开条件。若是愿意放弃孙策,另行择主,就算保住了江东的基业,也不过是落了话柄。所以,孙策是死是活很重要。而一个活着的孙策,一个江东之主被放弃了,公子以为江东还能有什么将来吗?!” 刘琦愕然,道:“若是没守住呢?!” “那就更不好说,也许江东会直逼徐州而来,不顾孙策,或者,用夺来的广陵换孙策回去。”蒯良道:“我料是后者,前者就算能得到胜利,所承担的风险也很大。一是孙策可能会有闪失,江东依旧背了不顾主的名声,二是,就算徐州真的被他占了,又怎么样呢?!城可破,人心不可破,公子以为这里的人心,可一时能破?!除非吕布父女死了,才有被征伐的可能。所以就算他能占住了,吕布父女兵强马壮,精锐不在此处,一撤回,江东也未必能讨得了好!此是两败俱伤之局面。” 刘琦道:“好复杂啊。” “公子呢,想要什么样的局面?!”蒯良状似无意的笑问道。 “当然是守住广陵!”刘琦道:“若是广陵守不住,徐州就危险了,此时也没人能帮得上她。她又撤回来,劳顿不说,就怕赶不上。到时候,她必会自责。这徐州的一切,是她的心血,这里的百姓安居,是她的牵挂,我知道她费了多少心才有此城,哪里能叫此心血白费。” 刘琦是以己度人,因为刘表是这样的,所以他也认为吕娴也是一样的。 蒯良默然。果然。公子善仁纯良不假,但这……听着就是真心的。关心的。不作假的。可见他对吕娴的敬意是真的。 刘琦笑道:“不过我觉得是我们多虑了,徐州人才济济,万众一心,广陵一定能守住。” 万众一心吗?!公子倒是理所当然。 正文 第791章 刘琦辞别回荆州 蒯良其实也明白,真有什么,刘琦这样子,肯定是要回来援助徐州的。他就是这样的本性啊。 虽觉得有点无奈,但同样的,也觉得这样,也许没什么不好。 可能这就是天意吧。天意如此,人不可违! 古人都说尽人事,听天命。这话,其实内里也包涵了一些无奈。就如现在的蒯良以为,刘琦就是这般的性情,这样的性情,是仁慈的,是和软的,然而,比刘表还不敢进取。这样的人,指望他真的能有什么雄心,立什么大业,就真的是奢望。 其实也不怪刘琦胸无大志,因为这些年里的他,一直就是这样长成的。一直以来,刘琦所面临的最大的危机只是怎么活下来,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样处境下生长的孩子,叫他放眼天下,去看什么天下大势,他真的看不到!他就是小情小性,没有什么大胸怀。 蒯良见他一面,心里其实已经十分确定,以及肯定了。 所以,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呢?!徐州当初接他来,接纳了他,就是尽了人事,而现在时势变化,以致于此,这就是天意。 而蒯良所能做的只有顺应时势和人事,听天由命,唯此而已。他也只尽力罢了。 谋士辅佐主君,其实谋士能力再大,也受限于主君是谁。而这个道理,略与师者教导学生差不多,就是那个词:因材施教!而谋士也因材而铺佐。 若主君无那才志,便是谋士再有能耐,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所以,蒯良是彻底的明白了。 他只能换一条思路来想这个问题:其实抱一大腿,也没什么不好!总归是背有靠山,再加上刘琦在徐州呆的久,十分亲密,这便是不同寻常的情份。将来荆州有什么事情,徐州肯定是第一时间就帮着处理的。出人出力。有帮助,总比单打独斗的好。当今天下,单打独斗可是大忌!即便是刘表,当初也是苦心寻求联盟于袁绍的,为此,还付出了很多的东西,都是不可言说的。 而徐州,也一直在寻求同盟,致力于西凉的关系。即使西凉现在不能像荆州一样靠上来直接做小弟,但要发展为朋友,盟友的关系,其实不也是为了平衡天下的实力吗?! 一股势力,有时候只能硬扛,硬打,而一股股加起来的势力,就成了牢不可破的存在了! 所以谋士都明白这个道理。 “公子且收拾东西吧,不可再耽误,我已与贾诩说好,明日一早便出发,宜早不宜迟!”蒯良道。 刘琦点点头,道:“那我且去与陈相道个别。来了徐州,多番受他照拂,不能不谢别。” 蒯良道:“我与公子一道去,自来徐州,还未见陈相一面,此去既是拜见,也是辞别。” 刘琦点首,与蒯良一道去了,言行之中,对蒯良十分礼遇,如同对待师者和亲朋,还透着一股是父亲的人的亲密。 古人哪怕家族关系再差,礼教出来的孩子,除了少数叛逆的具有后世觉醒思想,对父母那一套不屑一顾的以外,其实大多数,都是天然的亲近父亲的,哪怕父亲对他关心甚少,他们也照样有着天然的崇拜。 刘琦就是这样的孩子,对生母,是依赖,而对生父,则是,哪怕许久不亲近,也有着礼教教育出来的那种亲密。而这崇拜和亲近,并不因事隔多年而消失。 至少刘琦就是这样的性格,他性情温软,是真的逆来顺受那种人,心中完全无怨,一腔圣母心的好孩子。 为什么说他纯良呢,是因为他哪怕遭受了太多冷遇和迫害,哪怕被蔡夫人挤的全无立身之地,他也顶多是有点委屈,说怨与恨,是真的谈不上那种。 受了这么多,却依旧保持心灵的纯净,是十分难得的好青年。 这样的人,稀少,哪怕在现实里出现,也常常因为太善良而总是被人轻视和欺负。 这样的人,可以说是珍贵的,但在世俗的眼中,却是十分没性格的存在。 可是,吕娴却知道,他对刘表的牵挂和不放心,伤心担忧是真的。 所以,她更深信,这样的人,对她的承诺,也永远不会是假的。既使以后时移事易,他也不会变。除非他失势,控制不了荆州局势,那是没办法。但只要他在,就不会背叛。 这世上,比他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为何吕娴就独瞧中刘琦呢?!因为他让她放心。所以,放他回荆州,无需再另放人去盯,去监视。 比如马超吧,比他有能力的多着吧?! 也不能说马超在承诺的当下誓言一定是假的。但是他也因为能力太强,而十分易变。今年不变,明年说不定就变心了。 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可是刘琦是不一样的。这青年与袁耀也不一样。袁耀是因为知道袁术的旧部依旧还在,所以,他反而为了让徐州放心,自己能避嫌的就避嫌了,做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路,他能想得到这些,事先给回避了。但是刘琦是完全连想都想不到的那一种。 纯良的可怕。这样的人,吕娴能不放心吗?! 想不到去怨恨父亲的人,能想得到去背叛徐州吗?! 一个一生都在等有人能对他好的人,一个从没有自如的亲密关系的人,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不信一切,要么就信一切。 刘琦是后者,他此生,都不可能背叛对他好的人,对他有恩的人。徐州接纳他时,对他来说,无异于恩重如山一般。 刘琦不可能背叛恩情。因为,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在心里重如泰山。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理所当然的亲子关系,包括父母与他的,师者与他的,只有来了徐州以后,他才得到了一份轻松的相处感,这一切,他又视之何其的珍贵。 视此珍贵如生命的人,吕娴很放心! 此时,刘琦对蒯良也一样,就算知道他是带着父亲的期望和任务来的,也许心里未必认可自己,可是,哪怕他对自己有一份的善意,他也掏之十分的礼遇回馈之! 二人到的时候,陈宫已经列了席位等候了。 刘琦忙上前拜道:“怎敢劳动陈相专门等候?!” “这是公子应当得到的待遇。”陈宫还礼笑道:“等下次相见之时,便是宫,也得以臣礼相待了!” 刘琦十分不自在,动了动,别扭的很。 陈宫请他们二人入席,看出刘琦不自在,便笑道:“公子将来坐以诸侯之位,自与女公子并列为席,宫为臣子,自当以臣子之礼相待,万勿不自在方好。请!” 刘琦道:“陈相如此,便真折煞我了。自来徐州,多番受诸位恩人照顾,琦,心里感激不尽。怎么能还未受父命,便自以为在陈相之上。望陈相知晓,如此,万不敢受!” 这是坚决不肯坐陈宫席上位。 陈宫无法,只能请蒯良与他平坐了,刘琦却坐在了下首。 蒯良心中也颇为无奈,公子是将他自己的位置放的太低了。而他身为谋士,却必须得与陈宫平起平坐,否则,荆州就低人一等了。 可是也不能说刘琦卑了荆州,因为他这样自低于人,是赢得了好感,而不是自低于人。 这般相让的态度,其实,也挺好的。 算了,蒯良只当没看见。反正陈相也相让了,而刘琦也礼让了才低位的。这样,就行吧! 蒯良与陈宫说了些去荆州的事情。陈宫便与了蒯良一个匣子,道:“都在其中,子柔可常翻检,若遇不决或难处,可随时来信,相府定会第一时间处理!绝不会叫公子失望的。” 蒯良点首,接了过来。 刘琦忙道:“琦也必不叫女公子失望!” 蒯良听他这表决心的,嘴角一抽,若不是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还真以为,他这是上赶着的感觉表决心一样。 算了,他就是生恐让关心的人失望的人,这样子急迫,也不奇怪。只要徐州不轻看,就当没看见吧。 陈宫瞅了一眼蒯良,觉得这个人的脸上面不改色,真是难得! 对此人,更是高看了几分,心中更添几分敬意。 遇到这后主,肯定是比不上刘表的。而蒯良能对刘琦的表现不否定,还能面不改色,完全没有打断,或是不赞同的表情,这就很厉害了。 至少他心里是真心维护刘琦的颜面的,也是认可他的。所以才不会做出当面否定这少主的意思来。 陈宫心中笑,觉得现在的蒯良与当初铺佐吕布的自己颇为同病相怜。都是颇为无奈啊。 不过,蒯良让他最看重的是,他面上,在外人面前是没有半点的不对。这样的人,比他当初当面对吕布掉脸子,可厉害多了。 背后规劝,慢慢的教导,其实更妥当。蒯良比他当初好。 至少,刘琦比起吕布来,肯定是听得进去的。 “公子自然不会让女公子失望的。”陈宫笑道:“女公子的书信,凌晨刚至,这是与公子的。” 刘琦眼睛一亮,忙双手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想打开看,又忍住,此时才有了些青年的心性,略显毛躁了。 蒯良低垂着眼睛,当没看见。 “女公子好吗?!顺利吗?!”刘琦道。 这话就不该问,若是多心的,还以为他要打探前线消息呢。蒯良无奈的想。 陈宫笑道:“目前还顺利,前线还未开战,因此女公子并不算忙碌,还能闲下来写信。以后怕是信少有的了,不过公子放心,一旦女公子有信与公子,会第一时间转向荆州去。” 刘琦点了点头,道:“那就多谢陈相了。还请务必及时转交信去。我怕耽误了给女公子回信!” 看样子,是经常通信的。 这位还未谋面的吕娴,在前线还能不忘牵情挂肚,把控人心。厉害! 蒯良喝了一口茶水,面上是半点什么也没。心里就比较复杂了。 陈宫道:“公子以后可以常写信与女公子,遇事不决时,哪怕是有闲事,也可尽说之!” “会打扰到女公子吗?!”刘琦道。 “无妨!就算女公子很忙,一时不看信便罢了,只要看到了,会回信的。”陈宫道:“公子此去,当自珍重!” 刘琦点首,眼中就有点润了,道:“……多谢陈相,我知道了!” “若有难,必要开口,宫与文和,必会第一时间援救,若是来不及来信与徐州,便送信去与元直,他离荆州近。”陈宫道:“公子,不可因为距离太远,反而生份了。不管如何,只看在女公子面上,公子因知女公子对公子的情义,其余便是有所不美,还请万务生嫌隙,而增怨心。” 刘琦听的泪汪汪的,点了点头,道:“世间之事,哪有尽善尽美,不管如何,我是知道女公子的。” 陈宫点点头,道:“公子此去,恐怕一时不得相见了。只需知道女公子记挂于心,公子安危为重中之重,万务保重。” “陈相保重!”刘琦抱拳道。 “若有意外,不能保有之时,可弃荆州,而只以公子安危为重。女公子明言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只要活着,便是偶尔力有不逮也无所妨碍,切不可因一时之危而失了性命,那时,便是一切皆休了。”陈宫道:“公子只要记住,只要人活着,还有再可为之时。切不可因为一时事小而失大义。公子若是有所闪失,便真是辜负了女公子的情义了!” 刘琦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开始落了下来,重重的点头。 蒯良面无表情。情义?! 这徐州用这个东西绑住了能绑住的人。刘琦就是其中之一。而利益又能绑住一些不那么容易绑住的人。真是手腕无穷! 这一番话,只怕都让刘琦以后恨不得要掏心掏肺回报之。 这陈宫,旁的一概不说,三句话不离吕娴,不离女公子……呵,这是以后想把刘琦卖了,都占了情义二字。 刘琦为她而治荆州,只恐奋不顾身。 而真的身死了,还辜负了她的情义。 真是连生死,都被人掌控。 这般收拢人心的本事,蒯良真的叹为观止! 现在他真的对吕娴越来越好奇了! 正文 第792章 观河水赵云察敌 反正就是陈宫谆谆言语,刘琦哭哭啼啼,蒯良面无表情之下,这场送别宴总算是结束了。 蒯良还以为自己能松一口气。这场道别,也许他不该来!只是不得不来罢了,是怕陈宫对刘琦说什么,他得盯着啊。 现在是巴不得马上,立刻离开徐州。 然而哪里知道,第二天一早,天还未明,离开徐州城后,才发现,城外设着十里长亭,有来送别的官员,他的同窗知己,还有书院的很多友人……都来为刘琦践别! 刘琦下了车马,拜别,泪洒满襟,哭成了泪人! 蒯良看着他泪盈不止,这心里的感觉真的就别提。他坐在马车上没有下马车,用手托着腮,看着刘琦与同窗好友们祝酒祝词,依依不舍,仿佛真的有多深的感情似的。 当初吕布嫁女时,也不曾弄过这样不舍的场面吧?!搭十里长主亭来送别,呵!这么不舍,真像将刘琦嫁走一样! 不至于如此。 蒯良这心里吧,就哔了狗一般。虽然面上不显,可是这心里是真心的吐糟的要死要活! 他怕自己露出不合时宜的表情来,泄漏心绪,怕惹刘琦不喜,因此便是心里无语,也不言语了,既不阻止,却也没有下车。宁愿失礼一些,也不愿意此时此刻在刘琦最动情的时刻让他看出来自己心里的不满。 怎么说呢?! 虽然可以理解,但是以他的立场来说,是真的不高兴! 他宁愿刘琦是以利益为先,哪怕是利益交换,也好过这种被情义约束的好! 刘琦这是将这里当成了心里的归属地,可能比对荆州还让他恋恋不舍。这终究是…… 也许,他回到了荆州,才觉得那里是客居。 蒯良的心情复杂到无法言说。 那么,在接受父命继为后主,与临危受命接受徐州的安排之间,刘琦心里只怕真正倾向的是后者。 假如,主公不改心意,依旧依着自己内心的本意立刘琮为继嗣,那么,徐州必要遣刘琦去接手荆州,在这种情况之下,刘琦肯定还是依着徐州的安排的,所以在他心里的轻重之别,是很清楚的。 刘琦是天然的敬重着刘表,爱戴着刘表,可是这并不代表完全的内心的情感。 而他内心情感的填充,恐怕不在于血缘所属,也不在于荆州的所在,而在于,他在最危难的时候,是徐州接纳了他,庇护了他,他在这里得到了师友,得到了一切,他内心的空白,得到了填充,所以他哪怕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可是潜意识里,是真的将这徐州当成心灵的归属的。所以他才如此的不舍,仿佛生离死别。哭成了泪人。 形容的虽然不大中听,可真的就像是久在父母膝下饱受宠爱的女孩儿长大要远嫁的那种不舍与割裂,撕扯一般! 蒯良懂刘琦,也能理解刘琦。 可是,他终究还是有他自己的立场。而这份立场,是与这份懂,与理解是相冲突的! 而哪怕心里不高兴,不乐意,怎么平衡和调适这种冲突,也是他必须要去做到的事情! 蒯良叹了一口气,很多的事情,也是他需要去平衡内心的。 这不止是刘琦一个人的修行,还是他的! 十里长亭是半点也不夸张,隔一里就设一亭,而这亭就是木制结构,便于拆装的那种,四面无帘幕,只有顶,可以遮阳挡雨,在古时,鲁班木匠工艺传承下来以后,不仅车马可以组装,不用一根钉子,全是木楔结构,连这种专门用来送别的亭角也是有专的拆装组合的。 所谓十里,也不可能真的是搭十里,那得费多少功夫?!所以,所谓十里,是指,每隔一里就设一亭。共有十亭。 一般,师友等各候一亭,然后敬酒,送别那种。 一般办丧礼也是如此,与此类似。就是送棺的时候,有些亲友人家,每一户都隔一段路设上一个亭子,方便送别死者这种礼仪! 这种算是很重的礼了。 所以,每隔一亭刘琦就是哭一场,不舍一回,然后饮酒祝词,与师友等人离别,可想而知,这得多耽误时间了! 蒯良令车马老老实实的候着,等着,并没有不耐烦。 基本上就是送别了一个上午,这才上了车马,顺利的走了。 蒯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想要,马上,立刻,离开徐州! 蒯良看他眼睛肿着,便安慰道:“将来未必没有再见之时。师友等人本就有游学一说,待将来去荆州,公子设宴招待不迟!” 刘琦点了点头,道:“……让先生久候了!加紧赶路吧。如果可以,琦心里很想要见父亲一面!” 是想活着见上一面的意思! 蒯良心里吐糟:幸亏你还惦记着你行将就木病危的父亲! 吐糟归吐糟,但终究是不能说出口。 刘琦有此心,还能想得起来惦记,就不错了! 至少他没有拖延,虽耽误了一上午,但也知道赶路,在行动上表达着思父之意。 这样,就行了! 蒯良见他一脸担忧,终究是不忍心,劝道:“公子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如今之势,只恐我等虽有徐州兵马护送,也未必能及时入得荆州!蔡瑁必有说辞!公子虽有主公召命,可蔡瑁必不能承认,若是去的不合时宜,一则风险太大,危于自身,二可能是被蔡瑁污以想要篡夺荆州之主位。要想此事名正言顺,还得从长计议!公子,切不可急躁!” 刘琦点了点头。整个人都有点蔫巴巴的,看上去有些可怜! 终究是又有对徐州的不舍,又有着对刘表的担忧,所以整个人都显得忧郁。 蒯良少不得又安抚几句,刘琦才真正的归心似箭的开始被徐州兵护送着往寿春去了。 原本他以为刘琦折腾这么久该累了,正好车上颠的很,可以休息。连他都觉得心特别累,直到往回走了,他的心才安下来。不知不觉的便迷糊了一会。 睁开眼睛时,却看到刘琦认认真真的在马车上给吕娴写回信。 蒯良叹了一声。 终究是把心丢在这里了吧?! 纵是刘表之子,将来心,是向着外人的吧?! 真是令人惆怅,蒯良心里莫名的揪的慌。 他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至少现在,他是接受不能的!虽然不得不依靠,但他的心,依旧是荆州心。 风潇潇的,南方冷湿而有雪,北方虽干躁,然而却是更处于严寒。 因为河水上冻了! 赵云耳朵都冻的略红了,鼻尖也红通通的,本就白面青年,因这寒冷却添一分秀气,他骑着马,身后跟着祢衡前来查看河水。 祢衡道:“过了这河,加急行军,不到二日功夫,必到延津,寻一渡口,连夜渡河,便是冀州边界,正是那袁尚所守之处,他在那扎驻了大营,可急袭之,他必不备。先锋所能成者,正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军不可耽误,当加急渡河,然后可功成!” 赵云点首,道:“只不知袁尚现今在何处!” “他必不在先锋大营,袁尚是袁绍三子,刘氏所生,一直备受宠爱,身边能人辈出,将者无数,守营之事,岂能轮得到他?!他必在城中享受,而图安逸。”祢衡道。 赵云拧了一下眉头,道:“如今曹操与袁绍相距,袁尚岂能不备?!” “自大而已,因其兵多将广,自生骄傲之心,一旦懈怠,上行下效,底下将领,只会更加惫懒,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便更懒得在这里增兵,以及巡逻了!”祢衡道:“袁军上下皆疏懒成性,并非只有谋士之间才如此!” 赵云想了一下,自己在公孙瓒麾下时,也曾与袁军有过接触,的确是傲慢异常! 袁军是真的本事极大的,也多有能将能才。可是,那个德性,赵云有时候想起来接触过的经历,都不太舒服。 祢衡形容之中虽然也有看不上之意,然而,说的也不算太夸张。这就是袁军能做得出来的事,袁军上下,都是这个德性! 赵云是个极谨慎的心性,他与文士是不同的,文士在于筹策千里,决胜帷幄,讲究的是算无遗策! 可是,身为战将却要承担一旦算错了的后果,那是他手下将士的一条条的命,而不只是数字而已! 所以赵云就算有把握,也是一步一个踏实,绝不肯轻易做出判断的。 他,并不轻率! 相反,祢衡反而比他轻率的多了! 自大的文人毛病嘛,其实与袁军的人也差不多吧。 祢衡当然知道自己的毛病,这一路急行来,虽然吃了不少苦,但是,他对赵云心里是敬佩的。因为这个人,想黑都黑不起来。 他带领兵马,事无俱细,从不嫌弃麻烦,一定会确认到位。 如此审慎的性格,与他这种狂士,其实也满互补! 祢衡提出可能,看得远,而赵云则将之细致化,然后将之具化,将之变成可能! “袁尚才能还是有的,不然不可能被袁绍委以重任,”赵云道:“他纵然自傲,也未必太出格。” 祢衡不语。 赵云不轻敌是好事。他也没啥好黑的。因此他怼人怼天怼地也习惯的,但是偏偏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完全怼不起来! 不说他完美的性情吧,但是……确实是,嗯。令人心服口服。 就是他怼人的因子在心里憋的太久了点,有点难受。 但是在他身上真是发挥不出来。一点办法也没有。 弄的他现在也是一本正经的行事说话了。 真是一点也无法黑的白莲。 所以说,打铁还需要自身硬!这话半点不假。像赵云这种,想黑他都找不到点。 这世上,就真的有一个祢衡下不了口的人。 大抵就是来治他的吧。 祢衡是真的服气了! 所以,吕娴为什么要让他跟着赵云呢,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这世上,也就只有这样一个近似完美的人,才能让自己心服,闭嘴! “这河水结了厚冰,到了夜间,只会更厚。晚间令军士渡河,可无虞!”祢衡道。 赵云点首,但他还是谨慎的在河面上走了一遍,然后作了标记。只有亲自走上一遍,才知道哪里的冰最安全,最厚,晚上可以令人马安全渡河。 看他如此严谨,认真,祢衡特别服气,本来就特别傲的人,现在也是耐着性子,安安静静的陪着赵云过了一遍。 赵云弄了这件事,才开始到了河对岸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完全没有人经过的痕迹。 便是冬日,人要取水,便要凿冰,则必然有痕迹! 而袁尚驻军军营离此不过二日功夫,竟然不派人来巡逻?! 赵云蹙着眉头,有点不解! “此处是多么紧要之地!”赵云噎道:“我若是袁尚,必在此扎下守营,并且增兵在此,一旦有兵马渡过,立即汇报示警!” 所以,才说袁军奇葩呗! “竟连基本的守卫和烽火高台也没有……”赵云是真的惊到了。 在他的军事意识里,这样的要紧之地,不说增兵不增兵。真的兵少的时候,这里也是不得不守的地方。哪怕放上三五十个军士在这里,扎一个小营,然后设上烽火高台,一旦有敌兵经过或袭击,点燃狼烟或是火光示警也好啊。一旦有信号,也可以立即来援兵抵御防守。可是,此处什么都没有! 赵云不像祢衡可以随口所欲的表达,他心里无语,却说不出太难听的话来。 但祢衡却并不客气,冷笑道:“所以,他们也该遭一大败,受个教训,才知道厉害!” 赵云不甘心,继续找了找,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隐藏的营地,一时之间,真不太敢相信。这一趟,未免也太顺了! 军事常识让他不安,但心里也更多的是无语。是对袁军的散漫有了新的认识。关键是袁军不是无兵,而是兵真的很多,但这个配置,真的就是…… 祢衡道:“有人败了,能接受教训,迅速的调整战略,还有赢面,而有的人输了,一类人将时间放在找借口方面,另一类人,则在相互指责,寻找责任上,此二类不仅不会接受教训,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一直被教训。因为他们只将时间浪费在这两方面,而不是马上调整战略。我料他,便是有一次教训,也未必能吸取!”是说会一败再败。 祢衡冷哼不已。 赵云无言以对。 正文 第793章 严寒夜子龙渡河 “回吧!”赵云小心的掩去痕迹,带着祢衡回了营地,当下扎驻下来,造饭吃饱喝足要安睡,晚上连夜渡河! 祢衡是很淡定的,作为一个十分合格的狂士,怎么要做到这个狂,他本身就是狂的一种极端的体现,比如,置生死于度外!再比如,狂畅一谈,狂啖一肉,狂饮一觞,平生能得笑谈,而生死,不过是如归一般,生也好,死也罢,不过是归于自然的洒脱,所以,对于胜败,他是不在乎的,他要的是尽兴二字! 高谈论阔,要尽兴。 啖肉食靡,要尽兴。 把酒言欢,狂饮一觞,也需要尽兴。 而战,则也需要尽兴!尽其智谋而尽兴!挥洒才能而尽兴! 而这场战争会死多少人,会怎么进行,他概不在意! 他在乎的是计尽其用,谋尽其出,也需要挥洒自如的尽兴! 所以,对于他这第一回铺佐赵云为战,他所出谋划,虽然用心,但是对于会有多少牺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多少伤亡,他是不在意的,他并非是战将思维。他只要胜! 而胜利,是需要染血的。这一点,他并不知。或许说,他也需要一个教训,只有亲临战场,真正的面临生死与鲜血的时候,他才会真正的触动到人情,人性方面的东西。 但现在的他是没有的! 现在的他,只在乎这种自如,洒脱,尽兴的像挥洒泼墨的畅快感。 说他是士,他当然是,若说他是谋士,他并不算完全的合格。他与陈宫,贾诩等人不同。一般谋士,为主分忧,恨不能事无巨细,大小之事,全揽于手的操心,如家长对孩儿的心态,这个不放心,那个不放心,非要亲自督促,才能把控全局与细节的。 但是,祢衡显然不是这种人! 此时回了营以后,就在帐中饮酒作乐了。在赵云军中,他这一种,真的算是特立独行,特别的显眼! 赵云是没什么意见,因为他一直觉得这个人是自己军中编外人员,对于客卿这一种,就客气一点就行了。他要做什么就做。 赵云始终是没有觉得说,将来这个人是自己的谋士,是铺佐自己作战的人。他现在完全没有这个概念,或许是祢衡是真的不具备作为先锋营谋士最基本的素质。 他一直潜意识的觉得,将来,等女公子将他历练出来,肯定提他回徐州去的,这种狂士,实与他不是一类人! 但他也并不轻视之,礼遇有加,也不说他的好坏,并不肯轻意评价一人。只是客气有余之时,遇事不决时,也会问他意见。 这两个人脑回路是真的目前不在一回事上。这一点就尤其的尴尬。 祢衡丝毫不觉得自己被人嫌弃算不上谋士。而赵云也因为个人修养完美无缺,所以并不能让人看出来他这一点想法。 所以,真是十万八千里的思想差距。 赵云是没什么意见,但他的部将却对祢衡极为不满。 此时回营,祢衡对于军中的装备,各个细节,他是一概推到一边,什么都不管的,别说处理庶务,亲自察看了,就连公文他都不处理,只出谋划策那种。若说他是军师,那不可能是有个军师的样子! 赵云心里这么想,但不可能到处与人说啊,是不是!?所以自己部将并不知道他的想法。赵云又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再说也要给与祢衡颜面,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他是完全的将这个人当成是下基层来历练的那种存在,与他真不是一路人! 这其中造成的事情就是,众部将对于祢衡大爷似的享受行为,极为不满。 比如此时,赵云是亲自来察看晚上渡河的装备等,还要看马匹会不会被冰冻到,又要安抚马匹,怕它们万一受惊在冰上狂跑起来,会踩碎冰,一旦共振,力过大,再厚的冰也会破的,那到时候,真的是死伤无数了! 所以赵云,是半丝都不敢大意,他是以身作则,什么都亲历亲为的那种!什么都要细细的察看一二,生恐有什么闪失! 部将对于赵云是亲近的,亲密的,长久以来,也一直跟随赵云流浪,到处作战,到处落草,心中存有一个义字。这里多数都是赵云的亲随,亲信。少数是徐州后来的精锐营的人。他们对于赵云的品性也是服气的。 人一亲近,有时候就会护短,况且说的话也并非是不公道! 此时看祢衡又如此了,众人心里的意见就更大了。 一个在帐中享受的饮酒作乐,一个呢,在外面亲历亲为的受着冻察看军中情景,这心里自然就不平衡了! 尤其是赵云的鼻子和耳朵都冻的通红的,看着,都令人心酸! 他们素来知道赵云的心性并不喜抱怨,也不喜欢评人是非,便没有在赵云面前说,可是心里确实是为赵云打抱不平的! “女公子怎么就安排这么一位大爷到我先锋营来,都说他有才,奔路这段时日,才是没看出来,可是这享受,哪一个有他这样会的?!即使是女公子在自己军中也以身作则,不会如此的吧?!”一部将低声嘀咕冷哼,眼中闪烁着不悦,道:“……之前在赶路,他晚上这么饮点酒便不说了,只是现在偷袭就在眼前,他倒好,还如此不知轻重!我看他是不将此战放在眼里,自叹大材小用,委屈了他。” 另一部将脾气较好,道:“他一个文弱书生,陪我等赶了这许多路,难为他了。你也别抱怨,将军都没说什么!” “将军会说什么?能说什么?!他就是受天大的委屈,也不曾言说过旁人的不好,在公孙瓒麾下时,被袁营中部将轻视时,将军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可是心性好就得受委屈了吗?!”那部将不服的道:“别人的军中,若有谋士,都是他们管事,将军只要指挥作战就好,可是我们军中,哼,事事都是将军亲历亲为,你们说,你们看着,心里就没有不舒服?!” 众人沉默了,火光一点点的燃上来,他们眼中却与他们的言语不同,那眼中完全没有所谓沉默,眸光闪烁着郁闷,还有出一口气的怨愤! “我看他是来抢功的!若是我军拼死拼活的战赢了,功劳是他的,若是战输了,便是将军力有不逮。”那部将冷笑道:“……莫急!待上了战场,好叫他知道,什么叫文弱书生不堪用!” “你要作甚?!何必得罪这样的人?!此人脾气一向不好,嘴又不饶人,你又何苦为将军树敌?!”有部将皱眉道:“得罪一个文士,他以后若在女公子面前受得重用,少不得要给将军下眼药,你也须知,文士诸人的心眼一向小,得罪他易,日后被他记恨却是将军受过,你又何苦为将军招祸!?” 那部将讷讷无言,默默的泄了气,沮丧的道:“出生入死的是我们武将与军士,接受功劳与将赏,贪图享受的,却是那些不出力的文士,简直可恨!索性他用点心,我也不会这般刻薄说话,可他,看看他……” 众人也都附合道:“……为将军不值!” 一说便十分义愤。 大抵也是以前被人抢功抢的都习惯了,都有条件反射了,所以一联想就想到不好的方面去。 心里却认定,若是吕娴可佐,便佐,若是她不配,将来,赵将军得不到应有的倚重,未来的事也不是那么好说的呢! 事先做好离散的准备,也是习以为常了! 那部将却笑道:“你们这些话却是糊涂!士急功易,可是惹祸也易。做事有做事能领的功劳,是扎扎实实的军功。可是他这一类人,所有一切全是虚的。便是易有贡献,就这张卖弄才能的嘴舌,说不得,我们死于战场少,他却因多嘴多舌得罪了人而身首异处了?!我等战将军士,何必与他们相提并论?!不能比也……” 众人一听,也是恍然明悟。 说的也是,语言这件事,既可以为自己谋划功劳,它也同样是利器,若是用它不谨慎,得罪的人更多,死的更快! 想来想去,多数只是一时的风光! 这么一对比,好像心里的一点不平也散了。 只要女公子长的眼睛,有心能看得见,便能看到他们踏踏实实的功劳与军功。这才是根基,谁都夺不去的,最重要的! 若是吕娴连这一点都辩别不清,这徐州也没什么将来! 众人便开始饱食过后开始睡了,心里却奔腾腾的燃烧起热血。 是马是驴,拉出来遛遛,他们尽力争战,为将军,为自己立功!而徐州与吕娴究竟是不是可铺之主,也拉出来遛遛,以后便什么都知道了! 对他们的心思,赵云是半点不知,他的心中也火热的很。 检查完毕,这才回营眯了一会,却不肯睡的太踏实,唯恐有什么闪失。心中也将可能出现的意外在心里过了一遍。 风呼呼吹,北风萧瑟,吹的人的脸和手都生了冻疮,干裂而疼开一条条的口子,贼疼! 夜,静静的来了! 半夜三更,全军速起,有条不紊的开始行进,准备了工具,等全军行进,往河边进发! 赵云一马当先,先命人再去探了探河岸两侧的情景,然后收到了回命,这才开始渡河! 赵云领的兵马是十分有素的,马衔口,这么多马,不闻一声马鸣,而人也如是!不闻一声咳嗽,全都忍着! 可见军士们的素养,是对自己多么严苛。 赵云治军一直是宽严有济,就是遇到战事,一定要严格,但是对军士们的身体,是宽仁关心的! 便是如此,也足以令祢衡震撼的了! 这与跋涉从军还不一样,现在是基本都将装备绑在自己身上,过了河就随时准备作战了。这种时刻,才显出一个军队的最高素养和最好的状态。 已有派出去的斥侯回禀赵云,道:“渡河急行一日,便可直袭袁军大营驻地!离此约有六十里!” 赵云忖度了一下,耽误的时间越久,越有被发现的危险,而且,一旦停留驻扎,若遇袁军斥侯,很可能会出意外,若敌方一旦有备,所谓偷袭便全失败了。 他便传令全军上下,道:“渡河以后,直奔为战!众军士须自备饮水和饼食,路上不再停歇,只有给马喂料与水时,才会停一刻。此去作战,定要用心,众军可明白?!” 火把微弱的光映在他们脸上,没有人说话朗声,可是,这些表情,已经表明了他们的决心。 全部人都高举起了手上的兵器,响应主将的话! 赵云道:“渡河!” 众军立即分成了好几队,隔了约有二里的样子,然后开始渡河。 渡河是怎么渡的呢?! 每一列是有三队人并行先到对岸去,拉起两道宽绳,然后人马都在绳内的区域走,这样便不会打滑,可以相互扶持着慢慢过去! 而每隔一段,便有站在冰上的兵士抱紧着绳,防止绳子被风吹歪。他们仿若人形的柱子! 马蹄套了软布,还用了隔水垫,防止马蹄冻坏受伤。而人的足上,则是在战鞋外面也套了牛皮等防水布料,甚至还扎了两道草绳,增加摩擦力,没有人想要在冰上打滑,一旦有一个人出现意外,就有很多人去助,便会耽误很多时间,所以,让自己不打滑,便是帮助整个士气,整个军队。 祢衡坐在马上,前面有兵士为他牵着马,开始渡河。 风吹到他的脸上,令他脸疼的没法说。风真的像镰刀一样。他瑟瑟发抖,越发的佩服这些人的意志力! 冬本就极冷,而晚上,更是冷的难以言述! 他上下唇打颤,人没走在冰上,都觉得冷的没法形容,若是走在冰上,足就算是有了保护,可真的不冷吗?! 能结厚冰的北方的天气,人足走在冰上面,都在颤抖! 夜,黑乎乎的,往前一看,只觉暗暗的一片,什么也瞧不着。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点的火把极少!基本都是摸着黑过河,然后是一个帮一个,一个拉一个,一个助一个那种,还不能太快,快了马跑起来,那就控制不住了,全得玩完,渡河最怕冰裂。 正文 第794章 急奔袭中犯众怒 越黑,越慢,越冷,狂风之中,只能听见上苍与大地狂怒的声音,仿佛黑夜之中藏着什么巨兽,要把人吞没! 而赵云立在马上,背挺直。一直竖着耳朵,准备随时应战的模样! 他对斥侯营的人道:“……将放在外的人全部唤回来!此时此刻,越少动静越好。便少一分被发现的风险!” 斥侯营的人应了,领命自去! 这处已经离冀州很近,如果因为放在外面的斥侯的存在而显示了自己的位置和目的,那么,这场突袭就注定是失败了。 突袭,在于突然这两个字,在于敌方并没有防备,如果对方因为得了军情而有防备,就不突然了,这也就不叫突袭,而叫正面交战了!这是致命的。 在彼此兵力极为悬殊的情况之下,你要搞正面交战?!除非是疯了! 此时赵云才有多少人?在人数不够,在援应可能并不及时的情况之下,先锋营一定要做到突然这两个字,然后一定是机动性最强的存在。方能用最少的兵力,取得最大的成果!这才是突袭的意义! 所以离目标越近,赵云反而越会谨慎,谨慎的已经开始收回放在外的眼线,召回斥侯营大多数的人! 赵云沿着冰面前进,一面竖着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一面警惕的观察河两岸的虚无黑暗之处,生恐有什么变故,比如有敌袭突然在渡河中间来阻截,这将是致命的!如果这时出现这种情况,那这场行军不止是中断那么简单,也许过程未必是全军覆没,但一定是付出具大的血的代价!无数的历史经验,战争经验证明,在军队渡河的中途突然袭击,一定会取得最重要的胜利。 所以,赵云不敢不谨慎,哪怕斥侯已经回禀说附近绝没有袁军的存在。可他依旧是不敢大意,是连一丝的大意也不敢有! 他付不起失败的代价,不是因为输了无法向吕娴交代,而是这些人,是自己手足兄弟,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人,自己为寇时,他们跟随,不弃贼之义,自己投靠吕氏时,他们也跟随,愿意为他出生入死,不弃臣之忠。赵云不舍得他们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而失去性命。将这一副血肉之躯交付与戎,早已经将脑袋栓在了裤腰带上,早已经为荣耀而赌上了性命。 但,赵云始终认为,死,一定要光荣。可以为交战而付出性命。得到功劳。 可是如果因为主将不谨慎,而死于大意。这是绝对不可以原谅的事情。赵云是为他们负责,也是为自己负责。 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不够专业,不够负责,而真的轻忽大意的让他们丢了性命,以他良好的修养,一定会怪到自己身上。一个有良心的人,一定是自责的。不肯原谅自己的。愿意为此背负罪过的! 所以,赵云如此,也是为了自己的良心负责。为了,不因为轻忽大意而背负良心债! 行进渡河是缓慢的,将一切拉长的,仿佛时间无尽一般。在这同时也是沉默的行进。 所撑着他们的,便是一腔胜负之心,和彼此拉扯着的同袍之义! 风大到吹的人几乎要干裂了,脸生疼! 慢腾腾的,像乌龟行过冰面一般的用了很多时间终于安全的渡过了河中的冰。赵云直到现在,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当下清点人数,取下马匹马蹄下包着的东西,然后迅速收拾好,上了战马,跟着赵云,息了旗,却只奔腾着马,火速般的开始趁夜往延津进发! 虽只河的两岸,然而明显的感觉到各种气候有点差别。河之南与河之北原来如此不同! 祢衡只觉得人更冷了!北边的风吹的整个人都是干裂的,特别难受! 赵云身边的诸将在马上回首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可脸色却是很凉的。仿佛看戏一般! 然后他们微妙的互视了一眼,微不可查的轻哼了一声,交换了一个他们才懂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也不怪这祢衡冷的要死要活。因为渡河时,是有亲兵为他牵着马过河的,他是一直坐在马上不动的。在冬天嘛,其实直接接触冰面,未必比坐那不动就更冷。 他们渡河时全心全意,真正的到了岸上以后,开始跑动起来,其实身体的血液也开始流动着汨汨的热气,让身体迅速的暖起来了! 骑马是个技术活,也是力气活。也是需要全身用力的运动。所以这运动量也是很大的,即使是脸疼手冷脚也寒,但是身上其实很快就热乎了。 但是祢衡不一样。他上了岸后就将马套了车,他直接坐到车上了! 军中行军是不可能弄的太细致,比如有炭盆之类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祢衡几乎全身发冷,四肢都没什么感觉了,越坐车越冷。 而骑着马的骑兵与诸将的脸色都微微的冒着热气,有很多血色,与他的那种泛着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祢衡脸上几乎都没什么血色了!整个人都在发抖!冻的! 诸将行军途中也不可能闲聊,因此也没人睬他,当没看到,一直赶路。 晨曦升起时,才寻了一山背后开始休息,给马儿喂水,喂草料,马累极了,吃饱喝足以后开始原地休息! 马,一定是要给与时间休息的,不然跑不快,其实一直跑,效率反而变慢。 奔袭的军队,常常几日不眠不休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们虽然累,却不敢真的睡过去。一旦睡的沉了,就爬不起来了,反而更累。 索性也就两日功夫,他们宁愿累点困点,一鼓作气的拼上性命去完成拼杀,也不愿意中途休息着越来越累。 趁着马儿休息的时候,他们略饮了些水,啃些饼子,垫垫肚子。 冷饼子,到了胃里,感觉升起的热血又开始用来暖这些东西了,整个人又冷了。 有军士低声道:“可惜马要休息,不然一直赶路,人还暖和一些!怎么感觉越坐越冷了呢?!” “可不就是越坐越冷?你瞧瞧咱们的军师,”军师这二字说出口来,莫名的有点嘲讽的笑意,很多军士都隐讳的笑了起来。 赵云从未说过祢衡是军师,也没人认为他是军师,所以现在故意这么说,就是普遍的不认可的意思! 军士们向来直接,喜欢就是喜欢,服气就是服气,而不喜欢和不服气,也是照样表达不误,他们可不会有多少掩饰! “瞧瞧这般骄气的,像个女人!”有军士嘿嘿直笑,道:“只有女人才坐车!堂堂男子汉,坐车还嫌冷。该!” 他们骑马是不冷的,长途奔袭,大多数时候,怕马鞍磨的腿疼,因此,都是只双腿用力,虚趴在马背上的,降低风的阻力,也为了不让屁股和大腿受太多的罪,所以都是全身用力的,反而不怎么冷。 有一军士走了过来道:“……咱们的军师,现在要热水喝呢,嫌冷饼子咯牙,肚子不舒服。将军无法,现在专给他升了一堆火,给他烧水!” 诸将远远听见,已是火冒三丈,转头去看祢衡,恨不得吃了他! 现在是在奔袭的路上,生火有多大风险,他心里没数吗?! 众人咬着牙,心里极度的不高兴! 这是伺候祖爷爷还是祖奶奶啊?! 就算是女人都没有他这么骄气的! “文人毛病就是多!”军士嘀咕一声,冷嘲一笑道:“人家说不定还得用热水煮茶呢!” 真有闲情逸志! 每个人心里都像被塞进去一团火,这心里的愤怒就别提! 有一战将实在忍不住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握着拳头就要去,一副要去揍人的模样。 “你干啥?!”周围人忙拉住他,道:“将军都姑且让他一让,你若揍了他,只得一时爽,后果呢?!犯了军法,便是将军也护不得你,也得斩你示众!以下犯上,是大忌!” “便是出一口恶气也使得!”那战将冷笑道:“难道随他去?!不行,我不揍他,我只劝将军叫他留下来,省得去了前线,看他实在不顺眼!” 众人道:“你傻了不曾?!我们受冻挨冻的前去立功,他在后面倒是舒服。哪有这样的好事?!让他上前线,随军才妥当,受受冻,挨挨这奔袭的苦,真到了战场上,也见识一下刀锋的血利才是他该面对的,你倒好,反而糊涂起来,要留下他来?!想什么呢?!” 那战将一细思,也确实如此,便不语了。 众将拉他重新坐了下来。 “留他在此处,万一被擒了,最后还是连累将军带着我们寻他回来。只恐怕才是真正无尽的麻烦。只有上了战场,生死由命,若真被敌军杀了,也是他的命,非我等之罪。懂否?!” 懂了! 众将腹黑的点了点头,便忍了下来不提! 只是再次进发的时候,诸将看向车马的眼神就极不善! 祢衡偶尔触到他们不善的眼神,凶狠如狼一般的样子,还很诧异。 像他这样自负的人,未必是肯屈身理解普通人的人。更何况还是武人。于他这样饱读诗书,自视甚高的人来说,这些人与野人没什么区别! 因为未曾受过诗书的洗礼,不懂什么礼义的武将,能与他有什么话题吗?! 所以他丝毫没有想到过这是他的问题。也不屑于去理解。 对于这种眼神,透着厌恶的那种,他也没有深想,只认为这是粗鄙人的粗俗之仪。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当然,他对赵云是很能理解的,两人也能说得到一块去,赵云虽是武人,却完全不像个武将,儒雅礼义,文武双全,又生的俊俏面白,因此这以面取人的文人的毛病,对赵云是完全没有什么意见。 而他对犯了众怒一事,是一无所知! 这其实是另一种自负!自以为自己不同于众人,该是被人敬重着的,捧着的。从来没想过,人与人之间若想获得敬重,也得自己先付出敬重与修养,方能做到! 军队继续奔进,连续两日,几乎没怎么休息,终于到达了延津渡口附近。 派出去的只几个斥侯很快查看了回来,回禀道:“将军!此渡口上去,便是冀州所处之营地,袁尚部下战将苏由,正驻扎于此!” 赵云接过斥侯画的简略图纸,细细的看了一眼。然后递与祢衡,道:“对岸有营地,有岗哨,也有高台,并且有好几座!” 祢衡道:“若惊了他们,也许会惊动他们的大营。若只灭了他们,此战所胜者又少,实不划算。反为不美!依我之见,不如避开,绕过去,直奔大营去战,可以取胜也!” 见他发言,一战将冷笑一声,道:“军师恐怕未必懂实地军事,只是纸上谈兵罢?!绕过去?!说的容易!这个渡口,不管日夜渡过去,动静都很大,对面怎么可能不会发现?!而另取道去,绕来绕去,只会凭白的耽误时间,如果被人发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那我军这么急的奔来,有何意义?!” 祢衡一怔,面露不悦! 诸将却没再睬他,只抱拳对赵云道:“将军,耽搁越久,越有被发现的风险,马上喂饱马,也无需等夜间,而是立即渡过渡口,快马加鞭,直捣黄龙!方能一致而胜!” “末将附议!” “末将也附议!” 竟是异口同声。 赵云也是这个意见,越迟疑,只会越将时间白白浪费,并浪费了先机,太不利。 他对祢衡道:“先生有所不知,越耽误,越有被发现的风险,这突袭的意义就没了。因此,我会立即下令出击。要快!” 祢衡道:“赵将军可知,如今女公子的援兵恐怕一时不能到,袁军数量众多,一旦有什么意外,恐怕……” “出军为战,岂能只顾有援而不敢前进?!”赵云道:“云既为主谋战,便交托生死,不计代价!如今非考虑此事之时,而是怎么袭击对方的大营,才是最重中之重!” 祢衡沉吟了一声,道:“将军是主将,为战之时,自然听将军之令,衡遵之便是了!” 赵云便对诸将道:“速速准备。一定要注意隐蔽。先有两小队从两翼渡河,分开行军,一旦到了对岸,先设法砍断对方高台,毁去他们的哨楼!我军主力渡河时吸引注意力,要速速的占据主动。过了渡口,不可耽误,立即奔进!” 诸将道:“遵将军令!” 正文 第795章 隐后包抄对袁营 “检查马匹与兵器,轻装简行!”赵云道:“出生入死,火里水里如常,才是先锋营的使命!望众所周知!一柱香后,要立即进攻!不可迟疑!” 诸将领命。速散去,开始了准备工作。 虽然急,但却并未乱。 祢衡道:“仓促之间,恐有意外!” “战之事,未有全也。若力求全,未必能占得先机,反而可能会输掉先机!”赵云道:“兵贵神速,速可赢多。女公子在云来之前,曾与云言,快可胜袁军之广,快可打乱其节奏,而占据主动。” 赵云可谓说是当机立断! 祢衡听了,笑道:“原以为赵将军是个极谨慎的人,一般此类性情的人,一定求稳,未能稳而并不出手。不料将军却是当机立断的性情。如此相济的性格的两面,倒是殊为难得!既是如此,衡便候将军胜利了。” “未战有果,岂敢言胜?!”赵云依旧还是谨慎的性格,话不会说太满,一向自律,谨言慎行,与祢衡完全是两类人。 就算赵云有九分的胜算,他也从不口出狂言。 而祢衡却不同,哪怕只有对半稍多一点的胜算,话就已经豪放出口了。 祢衡的表情之中颇有几分无奈,这就好比,自己想要鼓励一下战心,放出些志得意满的豪言壮语,但是,总是被赵云给戳破了,导致他现在说话行事吧,就有那么几分不尽兴! 现在主战也是,其实他心里也是主战的,并不是求稳,也不是那种谨慎的人。他要的是,力求全而尽兴。 但是显然,赵云当机立断,求快之余,便顾不上思虑太周全了。因为人已经到了这里。 本来祢衡有许多话要说的,现在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了的感觉! 也是颇为沮丧! 祢衡不再纠结于此,道:“袁尚此时必在冀州。” 赵云诧异道:“斥侯并未回禀查到他现在何处,先生怎么能料知?!” “袁绍在前线驻大军与曹操相距,却按兵不发,在于谋定而后动也,”祢衡道:“曹操如今也未有大动,他必在盯着吕军的动静。将军此战,将会打破局面,溅起平静的湖面,引起火力!要战为易,然而战之后,怎么解决后面的问题,才是重中之重。”祢衡道:“吕军一旦攻击袁尚,袁绍必怒而转过头来增兵攻将军与女公子,更遑论曹操岂会坐视不理?!他必更激怒袁绍,借刀杀人,借袁绍之怒而消耗与牵制女公子!” 赵云听的眉头紧锁。 “女公子为此战之意,在于打响战火,但绝不是为了让袁曹联合来攻杀女公子的。所以,此战,必要扬曹军的声势。”祢衡道:“错乱其心,让前线军带信回去误导他们的心,以为曹吕已经联合,将军为先锋,而曹操增兵在后,袁尚必以为真。袁绍因此一定会出兵,而不是按兵不动。女公子用此一计,而能激化三方战场,不再拖延的意思。将军也知,吕军跋涉而来,久驻军,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力求能激化矛盾。而主动进攻,比以招拆招则要主动的多。否则,三方按兵不动,只可能会导致更严重的局面!” 比如,曹操真暗中的激怒袁绍来攻击吕氏军。那就真的歇菜了。 所以,女公子干脆自行先下手为强! 吕娴真的是主动型人格! “怎么以假乱真?!若只扬势,袁尚未必肯信,背后曹操的谋士必有鼓躁,一定会祸水东引!”赵云道。 “女公子紧随将军之后,自入了关,那曹操焉能放心,那曹仁岂能坐视吕氏军真的深入腹地而不监视跟随?!若有跟随,则必有兵防备,并有谋算女公子之心,因此,何不反其道而用之?!这些人,就是现成的扬势!”祢衡笑道:“必要将他们卷入其中,好叫曹仁知晓,此次之事,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赵云不明觉厉,点了点头。 “只要误导了袁军,那么,袁与曹联盟谋吕,就不成了!”祢衡道:“须知,谋和难,谋分易!袁与曹之间本就水火不容。此时曹操计再高,谋再毒,袁军也会轻易动摇而绝不会信。” 赵云抱拳道:“望请先生明言。战过后该往何处撤!” “先退回,然后直接绕道白马,曹军之处!”祢衡道:“却在半途隐匿,苏由若吃大亏,袁尚必怒而增兵来援而追将军不止。届时可迎头痛击之,便能有二胜!” 赵云想了想,当初女公子也说过,若有难处,必要向曹军求助。曹军就算不帮,至少明面上是不会与他交战的。他便明白了,点头道:“云受教,必遵之先生明言!那时女公子必将至,若能双面夹击,便能有三胜!” 祢衡点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正是此理!此便是将军与女公子之间的默契了!若是袁尚有败,袁熙必救,那时时局便又有变化。袁氏三子之间不和,全靠袁熙调停,袁军失了平衡,袁绍又不能决断,纵是庞然大物,也是雍堵不堪。儿子不和,谋士争锋,战将争利,这般情景,我看是好景不长!反倒是曹操那,务必要警惕。子龙,劝你不要急的原因就在于此,衡也有所顾虑,是因为曹操必早知女公子将至,对将军与女公子的行踪,必然有所跟进,子龙以为,若是曹操此时,会如何行计?!” 赵云心中一凛,心中肃然起敬。原来,是他没有考虑到的势。战将终究还是有些不足的。他就没有想到这个背后的事情。 “请先生指教。”赵云道。 祢衡道:“子龙去攻击,曹操求之不得,一则可挑拨袁军对付女公子之军,二则可能其会送我军军情递与袁军。” 赵云背后就有些冷意。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突袭真的会顺利吗,会不会中埋伏?! “将军胜在快,胜在于一路谨慎,曹军未必能那么快得到消息,并及时传递军情去,”祢衡道:“我想了一想,赵将军所言甚是。快可破此局也!因此,依旧还是要快,出其不意。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赵云面色忧虑,道:“他们谋不到我。云却怕他们所谋的反而是女公子!” 祢衡道:“必会如此!所以,将军之先锋营,同样也是女公子军的援应。而对曹军,一定要留个心眼。如今咱们可在曹军的眼皮子底下!” 赵云道:“曹军想要借刀杀人,除了女公子!” “曹操视女公子为心腹之患。吕氏没有吕娴,吕布不过是个纸面的老虎,焚之既可,不费吹灰之力。而因有女公子在,吕氏军所谋之地,甚大也。曹操焉能不惧?!以前遭其败时,尚不遗余力而要除之。如今更是深受其威胁,更要除之后快!曹操对吕氏军,是既要倚重借力而对付袁绍,是又要除之后快!” “这是将吕氏军当成是犬狗来用,既要用它来咬死敌人,还怕被它咬伤,一定要把它打死,只要逮到机会,便绝不会放过!”赵云道。 祢衡点头,道:“将军谨慎是对的。如今已经在曹袁二军的眼皮子底下。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了。否则必是万劫不复!女公子将此重任交与将军,是信任将军之意!” 赵云道:“女公子对云之义,云岂会不知?!必以谨慎而行军,必以忠义而报之!还望先生析清局势,多加指点,让云明朗,千万不要走错了路,会错了意,而误了女公子之谋。否则便是云之罪也!” “将军言重!”祢衡道:“衡只尽力而已。既有女公子交付信任,岂能不尽心以报?!” 二人深谈一番。 “袁尚不在驻地,营地必有所松懈,急击之后,袁尚得信必来追,袁尚若出冀州,冀州便只余审配一人,”祢衡低声道:“……若司马军师知晓,天赐良机也!袁氏父子皆不在冀州,光靠审配一人,并不能震服人心。袁氏阵营中人,可乱着呢,心存异端的,比比皆是!” 祢衡道:“可急与司马军师送信,旁的不说,只言明,袁尚必追杀将军便是。他必明了!” 赵云即刻叫斥侯去送信。 赵云是不说什么袁氏父子的歹话,但是也是禁不住的想,内部家族尚且不和,底下谋士与战将,以及各士阀豪族必无所适从,便必要分裂,这就是败之始啊! 而上次之事,让袁谭深有余悸,他是巴不得天高皇帝远,驻着大军,绝不肯再回冀州去自投罗网,任人陷害的了。 那么,在袁尚出冀州之后,袁氏族人,光靠这些士族与谋士真的能守得住冀州吗?! 司马懿只恐怕对其中的渊源纠葛了如指掌,若要取冀州,恐怕在这些人身上会下不少力! 袁氏很强,强横天下,然而短板也太多。数之不清。 不取,都不为强人。 赵云此时对局势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他看了一眼祢衡,觉得身边有人指点,是有利于看清楚局势的。这一点就特别的好! 赵云能一步看三步,已经是优秀了,而一个厉害的谋士,能一步看十步,甚至百步。这便是他们的珍贵和优异之处! 所以,女公子才叫他跟着自己啊。 无暇再多说,全军已经整备完毕,整装待发了! 分了两小队,从两翼横生出去,从两侧的窄谷处渡过渡口,隐蔽的准备渡河过去。 而赵云则亲自带着主力,从渡口的中间渡河。 此河并不宽,对岸便是一个渡口。相当于现代的码头停靠之处。 河面结了冰,冰极厚。若是春夏秋季要渡此河还挺费劲,是必须要借助船只过去的。河水虽不宽,但深,马肯定是淌不过去的。而有冰在,过河,便成了相对而言的易事! 在冰面上没有骑马,却是牵着马,急速的往渡口过去! 赵云已经尽量的小声,然而这么多人马,又要求快,声音还是不小。 这么大的动静,敌军驻营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动静。 他们一开始以为是什么野生动物在过河,也没在意。但听着动静越来越大时,才察觉到不对劲了。 当下也分了人到河边来察看。 但他们依旧松懈,是慢悠悠的来的。 河边并没有设哨站,因为离冰越近越湿冷。他们是受不住的。心存侥幸的以为必不会有什么敌军,所以压根就没有人。这一点就很令人诧异了,但更令人诧异的是,赵云带头都已经到岸上了,前来察看的人还没有来! 这就…… 赵云反正是对袁军的散漫与傲慢有了新的认识! 祢衡嘀咕道:“袁绍争霸北方,拥有四州,几乎未遇到大败与敌手,军中散漫至此,呵,他便有失察之过!”还是吃的亏太少! 话刚落音,袁军兵士过来的声音传过来了。斥侯忙来禀,并未大声,只是打了几个手势,告诉他们袁军是从哪里来,驻营在哪里。 赵云等诸将一见便明了,常年的默契于心,根本就已经无需再多言,当下便分开埋伏了几十人,赵云则带着弓箭手在当中,一是准备射杀,一是保护后面渡河的大部队和兵马! 弓箭手持盾牌在前,赵云持了长枪在后,立于马上,另一只手则按在了弓弩上! “保护先生。”赵云对身后道。 身后的诸将撇了一下嘴,啥也没说,但还是任劳任怨的将祢衡给护到了身后。毕竟军令如山啊。军令,是绝不可以忽略并且不执行的。所以哪怕不乐意,却依旧听从军令,护住了祢衡。遵从军令,不止是将士的素养,更是对主将的敬重! 隐蔽起来的人,开始往后小心的绕! 这是打算包抄,一个都不放走! 事实上,他们自己都很诧异,他们原以为一定会有一场激烈的交战,都已经做好了万一打的过于激烈,做好失去兵器,徒手杀人的准备了。 结果倒好,这哪里是战争,这都像是捉贼一样的随意。 这袁军的斥侯营和驻兵营,未免也太散漫无度了吧?! 由不得叫人心里无语又庆幸。因为对方要来送人头了啊! 正文 第796章 小试身手毁哨营 不过轻视是心理上的,战术上还是重视的。既是如此,那就更利于行动了。至少是大大的降低了被发现而他们来得及发出信号的风险! 众兵士与诸将摩拳擦掌,长途狂奔而来的热血,这一刻慢慢的苏醒,点燃!这里,是他们热身之处!他们要在这里见血,开始他们跋涉而来的目标。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必胜! 袁军来了一个小队,约有五十人左右,带领他们的是一个小军,名为百夫长的首领。百夫长,顾名思义,就是一百人的队伍,但其中又分为左百夫长与右百夫长,所以,虽是一队,但一般一人带一半人左右,就是五十人。 人是真的不多,心里也不重视! 所以当他们从枯草中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对着他们的一支支弓箭,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瞬,还未发出警示,赵云已拉起一弓,一箭射穿了那百夫长的咽喉! 当他们失去首领的时候,才惊慌失措,才面色大变,意欲回头就跑路,这种悬殊之下,他们不是与之战,五十人对上这样的兵马,怎么可能会胜!?所以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回跑,然后做出示警,完成他们的使命! 他们显然慢了一步,因为赵云让人潜进林中的人更快,他们带着短刃,几乎是从他们两侧以及背后摸了上来,一刀一个直插咽喉,而令其立即毙命! 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让他们连一个像样的喊叫都没有发出来!更何况是做出示警了。他们根本都没来得及吹响号角去提醒身后的营中人! 之所以选择近身战,目的正在于此。因为用弓箭,可能不能一击毙命,而人在未死的时候,万一发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后面的人,都来战是不算什么,然而,一旦发出示警,就麻烦了! 小队来回禀,低声道:“将军,已全部解决,查看了四周,目前只有这一队来查看。” “速速往前,注意隐蔽,我军要先发制人!”赵云道。 两小队点首,带着队,各自往他们的哨岗和营地摸去! 赵云直到此时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渡河的过程之中,虽然为了快,为了不出意外,而不得不制造出一些声音来,为的就是能快快通行,而不至于被敌方堵在河中间,而有死伤,而无所有应对。 其实赵云最怕的就是这渡河中间被阻击,那就风险太大了! 也幸亏是敌方太松懈,否则一旦听到异动,而组织弓箭手来放箭的话,便是赵云的骑兵极强,在冰上面也吃不消!几乎就都是现成的靶子,不知道会有多惨痛的代价。哪怕最后能胜,也是付出很大的血的教训的。 所以赵云极庆幸,此时默默的盯着后面的军队过得河来! 然后速速的跟着赵云从中,往敌方哨岗摸去! 而此时的袁军岗哨之中,有领军之人见去的人还没有回来,眉头便有些紧锁,道:“……怎么回事!?人怎么还未回来?!” “将军,听!好像声音消失了!”有查看哨岗的人道。 那将领心中一跳,声音消失了?!那么,去的人呢?是不是也消失了?!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忙上了高台,去看发出动静的方向,然而冬天的树林斑驳交杂,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一般。 袁军将领却觉得这里面藏着可怕的鬼怪,强烈的预感十分不祥,他立即下令道:“速起烽火!” 众军士听了面面相觑,道:“这……将军,万一不是,造成误会,恐怕担罪责的是全军上下!此时也并不能完全确定是敌袭,为免误会,还是再派一队去查看一眼再说吧,这也是为了谨慎行事!” 袁军将领寻思了一下,同意了,当下又派出一小队,道:“不管寻不寻得到他们的人?!一柱香内,必要给本将转回来,你们不回,我便起烽火!可明白?!所以,只要没死,哪怕回来一个人,也得回来!死也要给我回来!” “是,将军!”当下又有五十人出发去了! 有军士道:“许是去了河边耽搁了也未必!” 守营与守哨岗是很无聊的,都是彼此换着班来守的。所以闲的那一班,有时候没事时,也会去河连凿冰钓鱼。 现在的河里都结了厚冰,鱼在下面,馋饵馋的紧,冬天鱼又更笨些,几乎就没有空手回的时候。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出去巡查的人,只怕是因为这个而耽误了。而绝不会想到是因为别的原因! 可能潜意识里,也有一种普遍的自傲吧,毕竟在北方,此时袁绍的势力已经大到无可比拟的地步!几乎可以位指天子。他们并不以为会有人真的敢来挑衅袁氏。 那将领却并不算废柴,几乎是在数着时辰,默默的站在高台之上,可时间快到的时候,见人还没有回来,这心里就已经极为焦急了! 他闭了一下眼睛,虽然不敢相信,然而在兵事之上,此类事,也是常有之事。毕竟,战争这种时候,守关,守哨营这一种,三年没有事,一有事就要打三年那种! 或许,真的有人敢来冒犯呢! 他默默的对左右道:“……取火把来!” 这是打算亲自点燃烽火台了! 左右军士互视了一眼,心里也染上一股说不清的焦虑之意! 莫非是真的出事了?! 他们默默的令人取了火把上来。哨岗之上,一般是不敢设火把的,就算偶尔晚间上来查看,也是小心又小心的不敢用大火把,生恐误燃了烽火台上的东西。 而此时是青天白日,高台之上就更不可能有火把了!所以这火把都得从下面给递上来才可! 底下的人一听此军令,心中便是一突,脸色也有点白。为什么?! 因为守哨岗之人,是很清闲的,但没事的时候是很清闲,能闲出鸟来那种!但是一旦有事来,他们就如这烽火台上的油一样,都是牺牲品,注定要与之一并焚尽的。 因哨岗的职责正在于示警。而人不多的情况之下,敌袭一来,这么点人,根本就不可能挡得住,要么跑路,要么,拼死抵抗,然后被敌军给杀死而尽忠捐躯! 谁都怕死,可是,一日入得军门,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此时此刻,也必须得完成任务以后,再想其它! 可是,跑就一定能跑得掉吗?!未必! 在人数悬殊的时候,哪怕你完成任务点了火跑路了,人家人多势众,照样能急追上来,把他们砍成肉泥! 战争是极残酷的,也是血腥的,冷酷冷血的。没有人会心存侥幸。 直到此刻,他们明白,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之前的清闲无忧,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们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生死,已经并不由己! 有兵士沉默的点燃了火把,开始往上传递! 然而,到了一大半,几乎快到高台上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嗖,嗖,嗖! 三枝箭同时直取火把,一箭正中执着火把的兵士,那兵士当即中了箭,就滑了一脚,然后终究不支,从高台上掉了下去! 赵云的一箭,则直中火把。另一箭,则钉在了高台之上。发出回弦之声,嗡嗡作响!振聋发聩! 赵云左右各有一将,此时已经并列的冲了出来,同时冲出来的,还有无数的骑兵,从刚刚的寂静无声,到现在的万马奔腾的狂嚣! 那高台上的战将脸色一变,火把已失,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去取弓箭反击,而是立即就拎起了高台上的锣鼓开始紧急的敲了起来,示意其它高台立即点燃烽火台! 赵云策马俯身冲将过来,再搭起一箭,绕高台而走,反转身往上一射,眼疾手快的正中那战将的后背,锣声发出尖锐的落地的声音,然后那战将也倒地了! 赵云从公孙瓒处来,不说能穿云射月,但能称得上一声射雕手,是不失此誉的。 这一箭,简直让人惊叹! 祢衡被人护在身后,看的是极为分明,但见赵云身手矫健,即不失全局,又正中局部要害,这样的身手和胆识,是没得说的!他便赞了一声,道:“……当真是神射手也!” 身边的战将哼了一声,道:“少见多怪!赵将军麾下的骑兵,哪一个弱?!在草原上,都能穿云射雕。来此,还屈才了!施展不开!若不然,露一手真厉害的,才叫你知道什么叫穿云手!” 这是说,这并非是赵云最顶级的本领。赵云并未施展出全力来?! 祢衡虽诧异于这赵云是难得一见的良将,但也郁闷于这些人的讽刺,便蹙紧了眉头,战在前,也不好与他们做一时意气之争! 也不怪这两个战将心里不舒服。其它人全都去厮杀了,大展身手,那箭射的如飞一般,只有他们二人,怂的是跟什么似的,在这里猫着护着这所谓军师先生!这心里的气能不明显吗?! 本来就已经对祢衡有所不满,此时就更是火冒三丈,这话里多少就有点压不住的火气来! 偏祢衡也不是个心眼大的,此时此刻虽然在战前为了大局没说什么,但这脸上就露出来了,一径的黑着一张脸。只作不见,然后只去看赵云! 此时赵云在人群之中才见显眼,才见矫健,再加上他的马,被他驾的如腾飞一般,又眼疾手快,左冲右突,几乎是一箭杀一人,一箭都不落空的帅气! 两个战将此时也不理祢衡了,摩拳擦掌道:“若是我二人也去试试身手,多好?!” 二人一叹,这心里有着默契的郁闷。 祢衡怒。再无视他们的存在的人,此时也感觉出来了这份嫌弃!他只是不屑于去俯就着听他们说话,了解他们,但他可不是笨人。这话都直白白的在耳前了,他能听不明白吗?! 这是嫌他碍手碍脚,帮不上忙还拖累他们不能上场去厮杀。 祢衡这心里能舒服才怪! 他冷哼了一声,扫了二人一眼,然后只去看赵云! 此时两翼的人早已经进行了包抄,有散落想要逃跑的袁军,一个不拉的全杀了。还有两队潜伏来的,此时已经爬上了高台,灭杀了在高台上的兵士,赵云吸引主力注意力的时候,他们已经默契的完成了一切! 当下,便急来回禀赵云,道:“已处理完毕。” 赵云道:“一小队留下清理战场,主力随云立即出征,事不宜迟!汝等清理完毕,也当速来!” 一小队首将道:“将军,高台上有火油之物,我等将其带上可好?!或许能用得上!” “可!”赵云道:“一定要小心,注意隐蔽!当速来汇合!” “是!”一队首将应了。 赵云带着主力一刻不停的进发离去。 一队的人麻利的将队分成了两队,一队掩埋敌军尸体,一队则将收集起来的火油之物,立即分开包装到每匹马上携带,因为太多,便只带了一些不影响马脚程的,其余用不上的,全一并掩埋了。 此时生火焚之可不是一个好处理方法。这种时候,一定是就地掩埋更妥当和更快! 然后将高台给砍了,将支柱全给毁了,拖到树林中去扔的远远的。这才火速的收拾了战场,掩去了行迹。匆匆的上马,然后去急追赵云大军! 祢衡面色不虞,便是再厉害的文人,此时也是犯了难! 一是,讽刺武将,终究是有一种有天才浪费到牛粪上的感觉,对牛弹琴可还行?!就是讽刺了,人家听得懂吗?!二则,他的文人修养和风度,也是一个挑战,他不想失去这个。三便是看赵云的脸面了。 但是他这样的人,心里有气能不发出来吗?!这样憋着,本就不符合他的本性。 此时憋着,可见的脸色青黑,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生人勿近! 但是可悲的是,此时赵云带着全员都在赶路,没人注意到他的情绪,当然了,就算注意到了,也未必会去安抚他。 除了赵云这好孩子,其它战将,只当没看见,甚至还暗暗窃喜。 可怜祢衡平生最喜给人气受,如今,却被一股气差点没给弊死! 正文 第797章 袁军旗威风凛凛 冬风萧萧,吹的袁字大旗猎猎作响! 这旗帜当真是迎风飘扬,十分帅气。长九尺九寸,金色丝钱织就一个袁字,当真是帅气非凡。九是极数,金丝线更是帝王绣龙袍时才用得上在黑色纹理里镶边所用之线。而此时,却用在了战旗上!那竿都是极粗的金属制成,要几人合力方能移动着走!而它也有专属的战车,是专门用来装着这面旗的。 这面大旗,可比曹军的,比之吕氏大军的,体面,漂亮,潇洒数十倍以上! 旗如人面,旗是军队的脸,是招牌和震慑,而人脸是人的体面。 曹操一直也挺节俭,每顿吃食也并不多,他得做出表率来,所以并不会在旗上如此张扬。他要的是实权。 至于吕娴就更是了。 她可能为了吕布,弄些花花绿绿,红红粉粉的线给他织战袍,但要她将每面吕氏战旗都用这些珍贵之物织就起来。 对不住。她真的抠,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所以,此时这面旗帜在高高的营前一迎风施展,抖动着它的精神,再配合上马鸣嘶嘶,营帐数里的背景,它是那么的威风凛凛,精神抖擞! 这就是袁绍军的精气神! 此时正是他们志得意满的最盛之时,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繁盛。仿若一切皆在麾下。 现在的袁绍有这个资本自负! 灭公孙瓒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袁绍的实力,是极强的,而公孙瓒照样不弱。能在与之对战之中,将其全歼,而统一四州,袁军并不是草包。 相反,他们将者如星,能人无数,谋士如云,这一片走了,那一大片又全涌来了。数不可胜数。所依附于他的士族豪门,更不可胜数!而但凡大家族所拥有的资源都是极盛的。他们用依附和送钱送粮换来庇护和尊贵地位,献媚讨好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曹营缺粮,可是袁绍却不缺!甚至是有的是。送他粮的人多,而得了公孙瓒的积累又是一桩大收益。自然不缺。 他若是能耐着性子慢慢的耗,慢慢的拖死曹操,袁绍足以能够真正的拿下整个北方! 而此时的曹营是极缺粮的。吕氏也将缺未缺。虽一直经营的很用力,但也只是堪堪够用,若是真的耗个五年八年的,不说粮缺不缺吧,但这长途运输粮草这一桩事,就能耗去多少资源。是个苦力气! 吕营斥侯潜在枯草丛中,隐蔽在远处。他们并不敢靠的太近,所以入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面旗! 旗是最先抢眼的,也是最入得人眼的! 那面金旗,像是从云端竖立的那么威风,若说该怎么形容斥侯心中的震憾,相当于花果山的小猴看到悟空金冠时的震慑,或者说是悟空初入天宫时,看到的那种完全无法想象的繁华,那种威仪的震撼。 现在这斥侯也是如此,仿佛山中野猴进了闹市,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如今袁绍之势,威仪已隐隐自比于天子之仪。天子威仪,自然是能够震慑小民而不敢叫人冒犯的。旗是一,乐是二。所以可以想见,从未见过这一面的斥侯心中的震憾。 旗虽不能代表一切,然而也已经算是代表了这冰山一角。况且这旗底下的令人惊惧的实力,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斥侯观察着这动静,心中略有些迟疑! 他有些担心,赵将军真的能撼动这么庞大的实力吗?! 他缓了一下,静了一会心,然后伏在地面上,听着马蹄震动的声音,当真是兵强马壮,而且数量很多。只是细听之下,略有些杂乱。 隐隐的还能听到马嘶鸣的声音,透着欢快! 是袁营的人在跑马,遛马! 至少可以放心的是,袁营现在确实是无所防备,很放松的在守营。 斥侯见到处都是动静,根本不敢太靠近,只能远远的这样观察了一会。听着声音辨别了一下他们扎营的方位。 能做斥侯的都是有所特长的,而且要很多的特长才可能。 不然西游记里为什么会出现千里眼和顺风耳呢?!他们就是斥侯营的主将那种! 第一要会隐蔽,隐蔽能力差的,其它特长再好,也是必死无疑,活不长。第二便是要耳朵和眼睛一定要好使。第三,便是要培训之时,要会判断分析。有时候八面埋伏,是真的没有办法做到近距离的去观察敌情。尤其是现在先锋营出动在即,倘若因为斥侯而暴露了,那可真是最大的乌龙! 所以,便是斥侯营的人做事也是要就事论事的,绝不可能在战前太过造次。他们的使命不仅仅只是获得敌情,更重要的其实是,不要暴露自己,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保护。 所以斥侯根本没有久留,大致的判断了一下方位,然后鸟悄的跑回了,去回禀赵云。 赵云带着人,已经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现在只剩下时机了! 现在全营上下都很紧张,因为隐在的这个坡后面并不保险,随时都有可能会被袁营出来巡示的人发现!所以,这个时机就很重要。 其实若是晚上,还能更好隐蔽些,现在却是午后啊。偏偏是最亮的时候,一有点动静,就可能有所变故。 现在全营上下都是整肃一心,绝不敢发出很大的动静,马也是衔着口的,只是不能嘶鸣,马儿此时也确实是有点烦躁了! 将士们的心也如此,哪一个不躁?只敢吃点冷饼子,喝点水,在事成之前,绝不敢轻忽大意。 便是祢衡也因为紧张,疲累,还有担忧,此时那层怒意和憋闷也暂时隐去了。人在累极,忧极的时候,是顾不上那些其它的情绪的! 斥侯终于回来了,众将都围了上来,蹲在赵云身后。 斥侯递上画的粗略图纸,道:“营地大致分布是如此,但并不确定还有没有其它哨营或是粮草营。兵马,约有八千到二万之间。营地相连在呈给将军的图上。” 赵云道:“辛苦了,休息去吧!” 斥侯领命而去。 赵云与诸将看了一下营地,虽画的简略,但营地分势却很清楚了! “可以速战!”诸将低声道。 赵云道:“等傍晚天擦黑时出动!我令斥侯多注意来巡示的人的动静,倘真的遇上了,便立即不挑时候立即动手!若是我军有运气,候到晚上,更保险!” 诸将道:“领将军令!” 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了。若真遇上了!那么就立即动手也不迟! 赵云问祢衡道:“先生见此图可有良计?!” 祢衡见他先问诸将,再问自己,心里闷闷的,便道:“将军不是心中已有主意了?!何故还要问我!” 大约是他说的太客气了,赵云愣是没听出来,便点首道:“先生果知我!” 他一心只在战事上,哪里还顾得上其它的,此时只是看着图呢,道:“……先生请看,这袁营扎营竟依一水两边驻扎。若攻一方,另一方便不能及时相救,再虚张声势,让敌军不知我方有多少兵马,袁军必乱!云以为,乱中必能取胜!” 跟祢衡预想的差不多,便道:“好计!” “那便依此计行事!”赵云匆匆的起了身,又与诸将商议去了。主要是领队的安排,一场力量悬殊的战事,必要小队之间配合无间才能完成。 史上每一个以少胜多的战事,多数都是如此。虽有良计,但也要有自身的实力和默契,才能完成这场战争。 而赵云虽谨慎,但他心里是不怯的。 这样的人,有大勇。大勇者怯,所怯者,不是怯输,而是怯怕不够谨慎而输,所以,事无不密,事无不合,事无不破! 赵云发出传令下去,诸将各自领命,依计行事! 倒也古怪,也不知是运气,还是袁营在这大冷天里万分松懈,或是懒散,以至于出来密巡守的人很少,甚至都没怎么往这边来。 赵云回首看了一眼自己兵马所处的小山坡,难道是因为看着太矮小,不像是能藏人之处,所以忽略了吗?! 或是,袁营的人以为,只有那些密林之中才是重点巡守之处?!所以都忽略了这种小坡的可能?! 赵云想不通,因为如果是他,无论如何,都会散出去很多人,一定要保持耳聪目明,没有死角的! 但此时多想无益,毕竟这样的情景,是有利于他们的! 而此时正值午后,袁尚帐下第一大将,正是苏由。 他一般上午升帐议事,处理完公文,然后让各将四散,自行去练兵后,自己则在午后小憩一会。到了傍晚,才会领兵出例行操练。然后再安排晚间照例巡逻事宜! 他身为大将,偶尔缺席,也是正常的,只要没有大的战事,他的幕后自有宾客与谋士为他处理事务,出谋划策! 苏由此时在帐中呼呼大睡,亲兵守着门。 有一谋士袖中笼了一竹简的公文,欲上前来参见苏由,只是看上去十分犹豫,又想进来又不想打扰的表情。犹豫不决! 他总算是鼓起勇气上帐前来问亲兵,道:“不知将军可已苏醒?!” 左右亲兵看了他一眼,见是低阶官职的谋士,便高抬了抬下巴,道:“如今营中无有要事,将军便是多休息一会,又怎的?!这本是寻常,至于说何时醒,我这官职浅微,并不知晓!有时候醒的早些,有时候醒的晚些,只是实在不敢进去扰了将军清梦。不然治下罪来,我这官职,也是拉出去斩首的,可不值得为你冒这一趟险!” 这话说的这谋士脸上火辣辣的。听他左一句官职低微,右一句身体不够,打扰了将军休息是死罪的意思,这心里真的是说不上的沮丧!他又不蠢,哪不知道他是拿话搪塞他。无非是因为他官职低微,不值得通报罢了。官低的人,事情不重要呗! 因此,本来就有七分息了的心,此时是一分不剩的全息了心思。 他拱了拱手,调头就走。 那亲兵哧笑了一声,道:“……不过是将军帐下做文职的小官,如今也敢到将军帐下来议事了!?” 很是讽笑的样子。 正巧有一心腹谋士瞧见那人匆匆的走,狐疑的道:“他来作甚?!见了将军?!” 亲兵换了一副嘴脸,笑道:“他本是无才之人,怎么与大人相提并论,将军之帐,又岂是谁都能轻易进得?!也就只有大人这般有才有谋的才能入将军麾下议军中大事。” 这话捧的那谋士哈哈大笑,放心了。只要没见到将军就好! 身为谋士,也是争宠的。谋士得势,只在一朝之间,失宠,其实也是瞬间的事。 他们这样的人,好不容易才混上来,最不甘心的就是有人弯道超车,把他们给挤开了。所以一般对于苏由的帐中之事,看的就比较紧,了如指掌。就怕有些小妖精,暗中夺了宠。 当然,此时自然是知晓苏由的作息的,也就没有进去打扰。只是这心里吧,就惦记上了那个来的谋士,看来,是有人不安于份啊! 且说那文书官职的低阶谋士回了帐,便沮丧的坐到了案前,道:“……去的时机不对,正遇上将军休息,是连进都没能进得去,更别提通报了!” “那些人一向眼高于顶,岂会为我们通报?!”另一人道:“也是不巧,正遇上将军休息的时间。将军的作息是机密,也只大将与我们的上级才知晓。恐怕我们越级而往上报,已经是大忌了!若是有舌头长的去说了,恐怕你是没有好果子吃!” 那谋士沮丧的不说话。 另一人进了来,听的不清不楚的,便道:“出了何事?!可是有要紧事?!” 那谋士将公文竹简给从袖中取了出来。 那人吃了一惊,道:“是多了这个?!” “不是多出来公文,而是,少了公文……”那谋士道。 那人却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少了不可怕!多了才可怕!你新来,有所不知,多了东西,是要人命的事!” 他不敢说太透,只隐讳的道:“……多了一些不知道的东西,这栽赃陷害就来了!少了东西,无所谓,多了东西才要当心!” 正文 第798章 火光起军心溃乱 那谋士听出一点冷汗来,大冬天的一听,这么一联想,脸色都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这苏由营中,经常出现栽赃陷害的内争之事吗?!这,这,这…… 知情的那人接过话头去,低声道:“刚刚你越级去,可被那几位瞧见?!若是不幸被瞧见了,恐怕你的日子不会好过!他们,若论计谋,行事,未必行,但若论这排挤,打压……是一顶一的小心眼!” 那谋士冷汗都下来了。寻思着自己越级而去汇报,焉能不遭人忌恨?!以为自己有什么争宠得势的心,不踩下去自己才怪! 正说着呢,外面已经有人来了,点名了他。 那谋士吓了一大跳,青着脸站了起来忙迎上去行礼。 来人是心腹谋士身边的小官,凉凉的看了他一眼,道:“身为文职,自当协助诸位大人处理好公文,岂可在营中到处走动?!还是太闲了!喏,这是素年的积累的战事粮草公文,且做出个总帐来报再说。也省得到处走动,军情大事,是机密中的机密,若轻易被人看了去,有所泄露,又算是谁的?!因此,少出帐门,少生闲心,便能避嫌许多,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被人抓到把柄而杀头!冒犯军法,是什么罪过,诸位想必也清楚!那人头未干,还在营前挂着几颗呢?!” 听他冷笑连连,众人心里是又沮丧又气愤,然后就是有点恐惧。 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领命。 那小官这才走了! “连累你们了!”谋士苦笑一声道。 “都是苦干之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那人叹了一声,道:“来的真快!这帐中将士之间……” 忌恨,忌惮横肆而行,也没人管。或者说是这潜规则。简直威风比曹操还大的感觉。让人心里多少不虞! “将军帐前有人盯着。只怕早有人通风报信去了,我们人微言轻,便是有良计要献,也得通过他们。哪一个不是卡着,或是干脆占了好计去?!为此,多少人受不得屈,都辞了职走人了!”刚进门的人低声道:“你要仔细!说什么做旧年的帐,这就是故意为难你!这些做出来,有什么用!?也没人看一眼,到底还是送到柴堆里去的,你也不必太认真,胡乱的做一些便罢了。只是有一件,你要当心。少了东西不要紧,帐乱,或是对不上更不要紧,不要深究就行。只是千万千万别多了东西!” “就这一堆里,若是杂了些什么要紧军情,说你通敌,立即便能拉出去砍头示众!如今你是被他给盯上了,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那人低声道:“倾轧成风,这样的事屡见不鲜!防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啊。你保重吧!” 谋士的汗一层层的开始掉下来!后背都湿了! 这事咋就不敢往深里想呢?! 他看着这一堆的竹简,眼睛发直! 这么多,要在这里面找到一些多了的东西,这,怎么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他还能跑得掉吗?!他现在突然想跑路了!只是在心里想,嘴上却是半丝不说! 跑也不容易,想要在袁军的眼皮子底下跑路,要被抓回来,直接以叛逃投敌而斩杀了!这可不是个好结果,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么,有没有别的办法?! 自请前去查看前线哨营?!只是不知道上级肯不肯放?!万一不肯,还是不行! 那人问道:“到底少了什么?!” 那谋士苦笑了笑,道:“……前线哨营连续两日未来公文了,不知何故?!我心里忧虑,以为有所变故,才未曾深想,跑去找将军通报,我是心急,哪知道惹出这桩祸事来!” 也是冤枉! “两日未来公文了?!”那人紧皱了眉头,道:“一般情况之下,所有哨营,每日必有一公文回报,以例行公事!这连续两日如此,恐怕可能真的有事!” 因为战报,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耽误的。若说在地形不熟的其它地方也许还有可能,会联想到,会不会耽误了。但这里不是啊,此处可是翼州的地盘。那斥侯报信来回,地熟的跟什么一样,又怎么可能会耽误?! 难道?! 三人此时心都有点跳,想到了不该想到的。一时面面相觑! 而事情就杠在了这里! 他越级通报,已经坏了事。此时若再去找上级,上级很可能会发作,小题大做的说他知情不报,真的治罪的话,都得被连累,这…… 所以三人心里已经有怯意了! 默契的不想将此事给外传,只作不知! 然后干巴巴的道:“……也许是耽误了,明日再等一等就到了,也未可知!” 这话不过是自欺欺人,安慰的话罢了。三人都不信,但三人却不得不听,不得不说!因此胡乱的点了点头,再不敢提一字半句! 这心里却是真的开始焦虑起来!他们知道可能是出事了。而真的出事了的话,不知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一旦开始追责,他们三人,全部都得死! 那么,现在哪个敢再去通报?! 没有人敢! 那谋士已经默契的开始翻检竹简,心不在焉的,又有点恐惧心理的,只觉得神思不属。既怕这出事,又怕被陷害。感觉整个人的脸色都是青白交加的,手也微抖的厉害! 三人此时也没心思整理各处来的公文和通报了,只都神思不属的帮他翻找着竹简,就怕里面真的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其实哪会真的做什么帐?!此时心里总觉得会出事,心砰砰直跳! 竹简很重,纸张只有徐州才有,一般商贾是会从徐州贩往各处的,但因为价格昂贵,也只有贵族才能用得起。在军中,是用不起的,也没这么奢侈。 也只有吕氏军不同,因为有造纸技术,吕氏军中的纸都是特供的,而且还是特殊版本,有很多的机密,甚至使用了一些密码,防止纸张丢失,军情外泄。 所以袁军中用纸的还是少数,只有高层如此。大多数,尤其是基层处理工作的这些文书谋士,都是用的竹简。 而工作量大,也没有多高级的决策的工作。多数都是整理各处来的信息,然后汇报给上级。然后再将上级指令,分发到各处去,这一机关,属于谋士幕宾后面的秘书室那一种。 若说有技术含量,其实也没有,就是整理,也不参与决策。 但若说没有技术含量,也不算是,毕竟整理的多数都是机密文件。个顶个的都是一级军情信息。这是什么概念?! 在这个位置上,若是老老实实的,其实没什么风险。 但若是得罪了人,或是有了异心真的通敌的话,这个官职足以叫人粉身碎骨! 所以哪一个不怕?! 这一心思不属的开始整理,天就慢悠悠的开始黑下来了。 夕阳已经完全褪下地平线,茫茫的大地,风吹起帐蓬,带起一股风进来,天地之际,只剩下一些太阳的余晖还未退。 那谋士神魂飞于天外了一个下午,心神不宁的,此时一瞧外面这副情景,这风又狠狠的一灌进来,整个人都是一个激凌,然后浑身一抖,眼皮开始胡乱的跳! 他见众人都去领晚饭了。他也没什么心思吃饭。 此时哪里有什么心情再整理狗屁倒灶的帐册?!只是将此一推,见左右无人,忙去整理了一个小包袱,将金银细软都放在其中。 然后又不太放心!怕这个东西太扎眼,若是绑在身上的话,难免就马上被人知道要逃路! 因此想了想,便把腰带给取了下来,然后将这些东西都给绑到了腰带里,然后扎进了衣服里,贴身那种。 现在是冬日,幸亏衣物多,他又不打算再出门,只想避嫌,死守营门,那么,只要坐着老老实实的用公文再稍挡一下,就可以了! 若是真出现了意外,那么趁乱之时,就得跑路。当然前提是自己能跑得掉。如若在跑路之前先被陷害干掉了,那就只是命该如此了! 他还不放心! 又做了万全的准备。将那两日未来公文的哨营的所有的整理过的总册和原文全都搬到了炭盆附近! 如果……真的能跑得掉的话,这些就不必留了! 必须要全部烧掉! 他心神不宁的坐在案前,连饭都没心思吃。 然而,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这一切来的如此之快! 落日终于完全的下去了,夜幕升了上来,今晚,夜幕无星,只有无数翻滚腾卷的狂云,配合着狂怒号悲的北风!形成一片黑幕。 这是一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 当熊熊火光四处燃起的时候,扎了袁军上下所有人的眼睛。苏由惊呆了,所有人都惊呆了!当下一面上马领兵去作战,一面则大骂道:“……斥侯营何在?!为何有如此军情,却无一人来预警?!” 他咬牙切齿,大怒道:“……且去退敌,再来寻这一群不中用的人说话!” 斥侯营和谋士营都战战兢兢,脸色发白,因为没有人想到会有今晚的如此不平静! 而此时夜幕初升,正是袁营上下军士们造饭吃饭喝酒的时候,哪里会有什么戒备?!在这场夜袭之前,是完全的没有任何军情来报,当真是一个出其不意,兵荒马乱! 而此时,没有人知道,到底来了多少人?! 苏由真是恨的不行,一整个斥侯营都是吃干饭的吗?! 敌人都打到营前来了,却还没有一个察觉到! 简直是讽刺加可笑! 苏由的怒火可想而知,若不是现在军情紧急,他立即就要处决一批失职之人! 苏由带着呼嚣的兵马沿着起火之处去了!一面跑马一面大骂,喝道:“……不中用的,还不快去探明敌军主力到底在何处!?” 斥侯营的将领灰头土脸的应命跑了。 苏由一离营,营地里也是乱了!急于奔命的,丢盔弃甲的…… 夜幕给了他们勇气,可以逃跑,夜幕也同样给了他们恐惧,让他们不敢去想到底来了多少兵马!看着熊熊燃起的火光,增加了他们内心的恐惧,他们不敢想,如果真的杀进来,他们都来不及整军待战的情况之下,会死多少人! 袁军的组营能力是稍弱的,尤其本来就傲慢,平时也散漫。再加上一出了事,多少人怕担责任,一个人只想逃避责任,跑路者无数! 这一跑,简直是开了坏头!因为多少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做的人,一看这情况,也被渲染了恐慌情绪,既然人人都跑,那他们也跑吧! 因此,竟有很多一般的军士抱头就跑,再没了拿起兵器寻找主将去作战的意思! 至于跑了以后会不会受罚?!不想了,先跑了逃命再说! 所以真是鸡飞狗跳的,乱糟糟的跑路者无数!地上全是弃下的盔甲,还有辎重! 那谋士心突突的狂跳,他看着四处的火光,眼皮子跳了一下。对方四处放火,这是想要迷惑主军,让他们找不到主力在哪儿,好在夜幕里捕捞大鱼。恐怕未必会有多少兵力来! 而袁军不备,一遇事,还没看到敌人在哪,就先慌了神了! 再一寻思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这心里,真的就是心灰意冷!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因此竟是从案上起了身,将炭盆往书架上一倒,那些公文一遇火就燃起来,猎猎作响。冬日本就干燥,火一遇干燥的竹简,正是干柴烈火,竹简常被人所摸写,油脂也重,更是噼里啪啦,火一烧起来,就控制不住了,那火立即就窜了上去! 那谋士寻了一件铠甲胡乱往身上一套,捡了个头盔往头上一顶,找了马就要上马跑路。 “敌军来了!速走!”到处都是慌乱奔跑的人,差点把他撞倒。 他回首一看,原来是自己点的火,已经把他原先的帐给烧的快没了,而风又大,卷起星星点点的又烧起了其它的大营,正如有一片火海之起势。火龙之势已起。 而没人想要灭火,一看火起,未见敌军,却先惧了,只思跑路。 “……”谋士低叹了一声,嘀咕一声,“……火之势如袁军者,败之始也!唉!”若是及时补救,也许还未为晚。 若是自个儿先慌了神,失了勇胆而不救,恐怕,这可是不祥的征兆。 正文 第799章 苏由激愤战赵云 不过想一想,也失偏颇,毕竟,第一个不救的不正是自己吗?!也许这些乱糟糟的人中,也有与他类似境遇的,都有着不得不逃避责任的苦衷吧?! 他苦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愿意当个逃兵呢?!他闭了一下眼睛,多思无益,于是艰难的爬上了马,俯低身体,然后策马就开始奔行。 一路跌跌撞撞,行的颇为艰难。 倒没遇着敌军,到处却是跑路的袁军军士,漫在了整个夜幕之下。他不禁又失语半晌。到底在此处也述职一段时日,难免有点伤感。 但,这里终究不是良地啊! 他转了身,再不回首看,一径的跑了! 此时两岸袁营已漫延成一片火海!也不知何故,今晚放火,格外的顺利。这火势一起来,当真是蔓延如同长长的火龙,颇为壮观! 袁军数量本就过人,这些大营都是连绵数里,那火光灼灼,照亮了半片夜空。 噬人的火,同样的也噬着人的心。 如同苏由,见己军之中一片大乱,心中更恨,只是眼下却顾不上收拾这些首尾,便只能叫人去激励士气,自己则到处开始寻找敌军要厮杀,一连寻找着,却连扑了好几个空! 处处都有斥侯来报,说是有敌情在某某角烧营,等他跑过去,哪里还有人在?! 连失几处都是如此,苏由哪能不恼火?! 一连骂了几声废物,心里却已经开始狐疑,莫非是诈疑之计?!不然怎么每每寻找,都没人来战呢?! 所以敌人,必定是为了壮声势罢了! 苏由心里如是判断,又有斥侯来报,道:“禀将军,东南角有敌军前来!” 苏由此时已经不怎么信了,怒道:“尔等今日连番报错,这是何故!?为什么本将几次来寻,皆不见敌军?!” 那斥侯吓的不轻,伏地道:“必是见将军来,惧慑于威,又擅自隐匿逃藏去也!” “哼!”苏由冷笑道:“且按下你们营中不提,待退得敌军,必要找汝等算个分明!不中用的东西!滚开!” 斥侯不敢多言,避开鞭子,马不停蹄的冒着冷汗的跑了! 却不料,突然传来打斗之声,然后是剧烈跑动的马蹄声。震的地都在响。然后是各种的厮杀声与喊叫声不绝于耳。 “有敌军……” “将军……”有一战将竖着耳朵辩别着方向,道:“是东南方向,恐怕真有敌军!” “好果子!”苏由冷笑道:“终于冒头了!诸将听令,随由前去灭敌,斩首十人,得十金,百人得千金!” “是!”一时袁军将士们鼓噪而动,跟着苏由火速的往东南方向去了。 越是靠近,声音越响,原来果真有人在此厮杀! 苏由带着诸将不由分说的冲上前去厮杀,终于寻到了疑似主将的人,大喝道:“……汝是何人!?敢来侵袭我袁军,汝可知,此是何处?!此地是何人之营!?” 赵云不回话,只是带着人厮杀,见到苏由中气十足,被众将簇拥在人群之中,本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自然是二话不说便先朝着他的面门放了一箭! 苏由吃了一惊,险险避过,还是擦破了耳朵!他心中冒着冷汗,若非自己福灵心至,恐怕这一箭得穿鼻而过! 这射箭的箭法!莫名的有点熟悉,而且是毛骨悚然的熟悉啊! 他仔细一观察,见敌军多数人真是如此,一时之间,大喝道:“……既来袭营,为何不通报姓名?!莫非是冒名鼠辈尔?” 赵云见他身手敏捷,也不敢轻视,又见诸将如临大敌般将他隐在了身后,便心知再要图他可能性已经不大能够了。便也不贪功,只是一面厮杀,一面往此处突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赵云,字子龙是也,常山人氏!昔在公孙瓒麾下效力,今夜,执昔主之余恨,前来袭营,可有话说!?” 嗖嗖嗖! 到处都是箭法如雨的狠手,赵云所带的人,的确个个身手不凡,出手敏锐,袁军这边本来就乱中难以招架,一时根本集不起军心来形成阵势而抵挡,此时真是雪上加霜的一听到是公孙瓒的手下前来报仇,一个个的兵士们已经开始更加自乱阵脚了! 这天刚黑,又到处是火,到处都是神射手,那箭雨像根本避无可避似的,哪一个不担心,哪一个不恐惧?! 也不知是何人唤了一声,道:“……不好,是冤魂索命,冤魂索命来了……跑啊……” 公孙瓒强盛之时,说他如同恶鬼,也是半点都不夸张,他也曾经强盛至极,逼的袁军都吃过大亏,差点就逼死袁绍!袁军上下,都是听闻过其威名,甚至交过手的都知道他的恶名的人,此人也曾经是那么雄壮,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大。 而此时,这股本来就杂着恐惧,还有想象力,以及黑夜的渲染,强势的仿佛不可抵挡一样的从天而降般的兵马让他们肝胆巨裂一般。 再加上有人这样一喊,有些胆小的,开始腿脚发软,丢了兵器就开始跑,疯了一样,溃乱的不成兵阵! 苏由气急败坏,而他身边的战将也去阻止着杀了几个,然而,根本阻止不了那些怕的要死的人跑路的慌张。 所以可想而知,苏由有多狼狈,狼狈到什么程度呢?! 他们差点被自己军中的兵马给挤攘着绊倒! 苏由知道这不是事,便当机立断的开始撤退,往另一个大营开始撤! 赵云趁势带着兵马一股脑儿的开始来掩杀,一时死伤无数! “将军,当速调集精锐兵马……”有战将对苏由道:“如今乱军太多,以至于影响了作战,等他们跑的差不多,等兵马集结,正面迎战过去,可破敌势也!” 此时赵云之势不可挡,如同尖刀利刃,苏由如今都没办法集结人马,乱糟糟的,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想一想真是憋屈! 明明是自己营中,偏偏几乎被逼退到这种程度,而且,并不是因为敌方太强造成的。而是莫名其妙的趁乱着就变成了这样了! 苏由一面紧急将人手集结,一面紧急的准备冲着赵云去立即断了他的破竹之势,哪知才刚行到一半,却突然听到鼓噪喊道:“……曹军从西北角杀来了!” “曹军从西北角杀来了……” 也不知是怎么的,这话一下子就传开了,所造成的影响更深,袁军当真是乱如犬鸡慌里慌张,完全没有半丝秩序可言! 苏由不由的懊悔不迭! 是他自己治军太松散。若不然不至于如此! 他一个激凌,怒道:“谁在喊话?!抓住喊话的人,立即斩杀!宣扬不利敌情,其心可诛!哪里来的曹军,曹军如今只在官渡!” 诸将立即四散去寻乱传话的人,然而却是一根毛也没找得到。 可是虽然声音是没了,可是这影响已经扩散开了,而后果就是袁军自溃其阵脚,军已不成军! 苏由当真是心中恼火的不行! 只命人去西北角察看,为防不测,还是要注意为妙! 当下分兵去了,苏由则去迎战赵云! 二人再次对上时,已都是双方的精锐硬碰硬,一时厮杀的如火如荼,热血翻滚,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赵云极勇,拎着手下白马的缰绳一起,那白马一跃,竟从众人头上一跃而起,然后左冲右突的往着苏由直取而来! 苏由吃了一惊,左右两侧忙有兵士去截杀,却都被赵云一枪挑于马下,踏成了肉泥! 一枪直取苏由而来! 众将皆惧,虽有去拦,然而终是迟疑了半步! 苏由不得已,拿兵器急去挡,然后也是火气上来了,便要反杀赵云,二人坐骑皆是宝马,当下寻了个空隙,缠斗起来! “无名之辈,吾不知赵云是谁!”苏由怒道:“……汝在公孙瓒麾下时,也不曾受重用,不然吾不会不知汝之姓名!休拿什么为公孙瓒的鬼话来骗我!说!汝是何人兵马?!效命于谁!?” “徐州吕布,听说过吗?!”赵云道:“女公子名娴者,是吾少主也!” “呵,我道是谁!原来是三姓家奴的兵马,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来冒犯袁公!”苏由不由大怒,一面与他厮杀,一面大骂道:“那吕布走投无门时,也曾来哀求过袁公,袁公虽无收之,却也给与粮草马匹,并未为难他。那吕娴更是如此,几次冒犯袁公,袁公也都不曾计较!如今却是恩将仇报,竟然还敢厚颜前来袭我之营!三姓家奴之军,人人得而诛之!” 赵云道:“吾女公子险曾被袁公扣留,主公也并不曾受过袁公大恩,小恩小惠也要挂人嘴上?!” “君子不受人恩,汝不懂矣!?”苏由冷笑道:“也是!那吕布是个小人,专望人恩!不记人恩的小人!哪里懂得什么礼义廉耻,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杀丁原与董卓!” “杀董草,为天下大义,今日来犯汝营,也是为天下大义!”赵云道:“袁绍坐拥四州,却不思忠于天子,而敢谮越以犯天威!此等不义,与董卓何异?!吾主自当与袁绍势不两立!” 苏由拍马与之厮杀的几乎齐鼓相当! 交过手以后,苏由才发现,眼前此人,身手十分不凡,不仅箭术过人,连枪法也十分棘手,在他手上,根本找不到破绽。原以为此人相貌不错,谈吐也算雅致,而且容貌不俗,人又偏瘦弱,肯定是不能久战之力。 而万没有料到的是,赵云虽然身形纤长那种,然而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的人,长年的文武不绝的操练,他的枪法,他的一切判断,与直觉,像是长在脑子里一样,所以二人对敌,赵云完全是不失色的! 苏由心中暗忖,以前倒不曾听闻有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 可见当初在公孙瓒麾下的那些,有好些虽不得重用,却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才啊。 心中暗暗惊讶于他的身手,竟然并不亚于自己。 苏由真的有点惊愕到了,以至于,听了赵云的话,都没太反应得过来! 赵云枪尖一转,直逼苏由咽喉,苏由刚刚走了神,吃了一惊,反应过来以后,忙避过,也是险险才堪避开,不禁一身冷汗,再不敢大意。若是自己不够机敏,此时咽喉已经破裂了,一时竟然骇惧,并不敢轻视,并且不敢再走半丝的神。 他专注的看着赵云的动作,高手之间过招,都是容不下旁的气场的,二人方圆五十米内竟无人敢靠近,生恐成了马下冤鬼。 此时,什么军中的乱象,什么全部战事都似乎被隐匿去了,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的厮杀,誓必要分生死,分胜负的交手! 赵云勒紧白马,跃了过来,见取他一枪不着,便再另起一枪,苏由忙更用力挡过,震的虎口发麻,十分吃力。连他座下马都有点吃不消! 赵云看上去身板很小,不料力气却是如此的大,这也是大大的出乎苏由的意料之外的! 他不敢小视,退了半射之地,在寻找他的破绽。 两人之间保持了一点微弱的静止状态,外面看着如此,在场中的二人却知道,这是一场无形的交锋。谁先找到对方的破绽,谁先大意,那么,胜负就只在一瞬之间了! 赵云手持着枪,突然一扬手臂,腕用力将枪尖一指那招摇的大龙旗,道:“……今日,我奉吾主吕布,吾少主吕娴之命,而来袭营,誓必烧此旗,灭袁绍威风!好叫他知,天下英雄数数,并不独袁绍一人而已!谮越犯上之举,天下谴之,违逆犯上之徒,云,首当其冲,必灭之!云独不一人也!后更有来者。烧袁旗,还北方清平!云为首,吕氏军在后,曹军已出,此,同心共举,必成大事!今日,必要斩汝首级以祭此战!” 苏由一听,热血上头,大怒道:“……尔何敢如此?!匹夫!” 说罢,不由分说的迎战上去! 而二人身后的上方不远处,高高的袁字旗,在熊熊的火光之下飞舞,而其黑底之上,那金丝针织就的隐讳的九龙若隐若现…… 正文 第800章 祢衡阵前激苏由 火光灼亮,二人缠斗的身影如恶斗的蛟龙。 旗下的赵云白马微立,枪尖指旗,口放豪言。这等气魄,令人凛冽心神。 诸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番情景,是该佩服赵云的勇气,还是嘲笑他的天真!?如果他们知道有一个叫孙悟空的人,有一个扬旗敢高喊齐天大圣的行为,那么现在,就是可以对应的。 彼时天人无人敢犯,独孙悟空敢;此时袁绍势大如同巨无霸,天下慑惧其威,无人敢犯,独赵云敢在此间放豪言!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点,它是一个开始,一个真正拉开序幕的开始! 而赵云,就是那个如孙悟空般祭出齐天大圣旗的人,此时的他,如勇者,他,是敢冒犯袁绍之威的第一人! 此情此景,一如喊出齐天大圣旗号的孙悟空站在南天门外时的勇敢,令人不可逼视! 他的眼中,无惧,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语气又如此认真,并非是因为狂妄才口出狂言。一个认真的人,说的狂话,就一定是真的,一定得比狂人更要认真对待! 此时的赵云,仿佛战袍加身,立于马上威风凛凛。 有袁军将士哧笑了一声,道:“……竖子狂言,也敢口出妄语,哈哈哈……” 仿佛,这是一件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只有隐在其中的几个低级官职的将士,用微不可查的语气赞了一声,“……好一位威风凛凛的白马将军!孺子勇气可堪赞也!” 是钦佩他的勇气,然而却并不肯定他所说的一定能做得到!因为,在他们心中以为,袁绍,必得天下! 不是他们麻木与狂妄,而是此时的袁绍是真的势大到令人心惊的地步! 旁人未必知道,可是他们是知道的! 此时的天下名门,多有趋之若鹜者。其实说白了,就是来朝拜冀州! 没人能够相信,如此势大的袁绍会败! 他们也绝对不信,这样庞大的势力会解体。哪怕袁营中问题种种,人才相互猜忌,倾轧不绝于前。 苏由听了此言,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是气的,更是好笑的,他盯着赵云,又觉得好笑,又觉得他可悲!他在说笑吗?!这,怎么可能! 他不由冷笑一声道:“……做梦去吧!梦里啥都有!”说罢,率先出手,竟是要直取赵云! 两人很快又缠在一起。 而袁军因为苏由被牵制住,也陷入了尴尬的困境。先锋营当真是厮杀痛快,势如破竹! 到处都是鲜血和人头,有点可怕! 祢衡哪里见过这一种,人就有点翻胃,但此时,他便是想吐,也是顾不上的。他原以为自己应该害怕的要吐。然而他并没有! 除了这战场环境有点令人不适以外,他更关注着的却是全局的战事! 此时见赵云与苏由胶着,却担心赵云有闪失,怕有意外,因此心里十分焦急! 再加上,赵云兵少,也是冲着这一股锐锋之气,才冲出来杀的占了上锋的。 然而,若是一直与苏由缠下去,等袁军反应过来,集结了兵力前来围堵赵云,后果不堪设想! 祢衡心里是真的急啊! 先锋营可不在于能够与一人战。当然,若是能斩杀苏由,自然更破袁军的士气,甚至能足以将之摧毁! 可是,万一呢?! 袁军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么再一时呢?!毕竟袁军人马众多! 所以祢衡到底是不太放心,他虽知道战将在交手的时候,自己一个文士上前不太合适,然而,他也更知道赵云这个性格,就是不大能说得出难听话的人,那么,何不由自己来?! 这个时候,自己就得当仁不让了,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生死同命! 祢衡便忍着不适,驱马要上前去! 诸将见他要上前,气急道:“找死吗?!此时上前去做什么?!” 祢衡看他们十分不耐烦的表情,也懒得与他们争辩长短,他早见他们一副失望的样子,心里哂笑,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失望于他没有吓到胆肝欲裂,腿软呕吐。呵,若真是计较起来,那可真是让他们失望了! 祢衡见他们不耐烦的表情,便心中不住的告诫自己:莫与傻瓜争长短! 不过他这脾气也依旧如旧,不禁冷笑道:“打量我不知道诸位将军怕我拖后腿?!然而衡虽无用,却也知大局为重!望诸位将军也如是!” 诸位战将本来没在意,但听他这么一说,便有点讪讪的,道:“军师说话颇为高深,我等也并不懂!只是将军叫我等保护军师,却是不得不护!” 祢衡见他们依旧拿这话来堵他,也懒得理会他们的小心思,只道:“袁军若重组旗鼓,我军便失大局。将军不可在此与苏由纠缠太久!” 诸将一凛,心中也明白他说的是实情,虽然心里不自在,却是一面护着他,一面则护送他往前线去与赵云和苏由搭话了! 祢衡上前道:“……兀那战将,可是苏由?!听闻是袁尚手下第一大战将,苏将军之名,真是如雷贯耳,只是如今一瞧,竟是连一无名小将也战不过,莫非是浪得虚名?!” 苏由咬着牙,听了此话,虽依旧没理,但却是呼吸加重,呼哧呼哧的,显然是被激到了。入了心! 祢衡冷笑一声,知道他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一向是做主说一不二的人,被人捧惯了的,这样的人,最受不得激!最是皮薄面嫩。再激一激,就乱了心和脚步了! 他见苏由不理会,便继续道:“……既无作战之才,缘何又坐得如今的位置,莫非是家中有什么天仙的表妹赠与了袁尚?!否则,哪能坐得如今的位置,观汝这作战方式,领兵的本领,实不如一小将多矣,可疑呀!” 苏由气的咬着牙,气急败坏的朝着祢衡一指,对袁军中的将领道:“……给由斩下此人的首级,拔出他卖弄的舌头!由他信口雌黄,敢辱及三公子!” 袁军虽乱,但也有听从苏由的战将,闻言便要来取祢衡的首级。 赵云这边的战将迎战上去,冷笑道:“……要杀他,且要问问我等肯不肯?!我军军师,是你们这些人想杀就杀的?!看刀!”心中却道,虽然此人嘴贱的慌,看也看不太顺眼,又骄气,毛病又多,但要杀他,也不是袁军说了算!不然他们的脸面往哪里搁!轻重,他们还是能分得清的! 一时围着就缠斗起来,杀的难分难舍。 祢衡是个硬茬,最不怕死,竟是也毫不在意有人要来杀自己,只是继续盯着苏由,道:“……恼羞成怒了?!莫非是被衡言重了要害?!或者,根本不是有什么裙带关系,而是苏将军天赋异禀,有什么特殊癖好?!能投主之器重?!唉,听闻袁公爱妾刘氏貌美,所生三公子袁尚,更是人中俊杰,貌若娇花,独得袁公深爱。莫非,苏将军也心爱之!若非得了袁三公子的心头之爱好,任苏将军的实力。怎么能有这份担当与职责?!” 苏由气的炸了,闻言,竟是弃了赵云,径直要来杀祢衡道:“狂人!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辱我可矣,辱我主三公子不可矣!吾定杀汝而示众!可恨,可恶!竟然口出臆测之语,羞辱我主!由必加之汝身,好叫汝知晓,由是不是有这个本事能够领一方大军!” 赵云一怔,见他背后露了破绽,本来已经下意识的抬了手,只需用力一刺,就能背后袭其必死。可是他却生生的犹豫了一下,白白的浪费了这个机会! 见苏由前来追杀祢衡,赵云忙拎着枪,也狂奔的追赶上来! “受死!”苏由大喝一声,执着长长的戟,竟是径直往祢衡投掷过来! 诸将讶然的不行,脸色也微微变了!而祢衡却没有半丝的惧意,直面自己的生死之时,他是袒然的,甚至有一种混不吝的气质,仿佛因为自己的死,而能叫赵云直取此人的性命,一命换一命,便是值得的! 他不闪不避,竟是大笑道:“……生如常,死如常,生死如常!衡一死,换汝之命,可矣!” 诸将心神震动,待要去护他,却是来不及了,一时心都提了起来!虽然祢衡这个人是如此的讨厌,然而,他终究是自己人啊!虽然是想要他吃点苦头,受点教训,然而,没有人想让他死! 而他此时,总有一种以弱凌强,临危不惧的大勇。这种品质,与他平素表现出来的散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诸将心中是无比震撼的! 因为,祢衡用言语激怒苏由,甚至莫须有的而去辱及袁尚与苏由的名声,目的正是在于,给赵云制造能够杀了苏由的破绽! 这是祢衡想要赢得的大局,想要赢得的不纠缠。 赵云见之大惊,也似有所感,心急如焚,他是那种越是急,发挥越是稳的人!虽生生的错过了一个机会,然而他并无悔,只是眼见那戟真的朝着祢衡去的时候,他心中默念着的是:一定要中!而身体与手臂也早有了提前于大脑意识的动作出手了,那杆枪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半空之中掷去,直直的朝着祢衡的方向! 当! 巨大的响声在众人耳中炸开,那戟已被枪钉在地上,断成两截!而枪也直斜入地三尺,竿而发出波动声,嗡嗡如同龙吟。 就连祢衡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生机?! 他回首去看赵云,发现他比自己更急,显然也没有松一口气,他已经策马狂奔过来,迎着苏由而来! 苏由见一戟不中,已是取了随身的大刀出来,朝着祢衡就斩!近了,更近了! 赵云跨下之马已跃起,腾空凌风一般,径直跳跃过来,他折弯下腰,巧手一取地上的长枪,一提便正中手中,毫不迟疑,朝着苏由的心脏处便刺去! 苏由骇了一惊,再避之时,竟然没能躲得开! 噗! 那枪尖竟正中他的肩窝,将他整个肩胛骨给穿透了!虽避过了心脏部位,但这么重的伤,足以令他手一松,放开了缰绳,竟是直直的从马上摔了出去! 那血,喷洒开的时候,正中祢衡一身。祢衡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在自己眼前的一个活人就这么喷出一身血来,这真是把他给吓的吐了,再被血味一激,人就如纸一样,摇摇欲坠,浑身发抖的要坠马! 说实话,他要是自己死,都不会这么怂,可是见到别人这么活生生的像个喷血机一样喷自己一身,他便是再洒脱,都哇的一下吐了! 如果是他自己中戟,也许,他还能一边吐血一边大笑一场,笑着不负此生! 可是,如此情景,竟弄的这般的沮丧,简直是,让他气急败坏,又羞愤异常! 赵云怕他有闪失,见他吐了,又满身是血,还以为他受了重伤,忙一臂将摇摇欲坠的他从他马上捞了过来,道:“先生可有受伤?!” 祢衡哪还能说话!?人已经快死的感觉,还有一种对赵云的气愤。结果听到他的话,反而更生气了。因为赵云上下看了他,确实没受伤,便道:“……先生还是要擅自保重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生又何必激怒于他?!若令自己反入得险地,岂不是冤枉!” 这话把祢衡气的不轻,又噎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他说保重,是真心的。你能抱怨一个人的真心吗?! 因此越想越气,越气越是噎的慌,便没好气的道:“……刚刚明明有杀他的机会!?为何将军故意错过?!” 别想赖不是故意的,他可看的分明!他这双眼睛可不是白长的! 赵云特别无奈的道:“……趁人之危,终究是失于道义。云并非此种人!” 听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你不是此种人,我是此种人?! 就你高洁,就你高傲,还不得我给你创造机会吗?!若不然再拖下去,全军上下,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到时候等袁军主力反扑过来,多少大军都得给你灭了去! 祢衡气的脸色发青,偏偏也知道他是正人君子,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便气闷道:“……且速战,不可恋战久战,将军当自知之!” 正文 第801章 各君子和而不同 赵云自然点首,道:“先生以后万不可再冒险。若是失了先生,云罪过大也!若是先生落入敌手,云反遭受被动!再者,以诈而赢战者,终究落于下乘!” 祢衡不听则已,一听已是气炸了,脑子里嗡了一声。啥意思?!这是说他钻于歪门邪道,胜之不武?! 剑走偏锋也是赢,赢了便不算吗?! 祢衡简直想与他撕打个你死我活,也好过与他辩个黑黑白白的长短曲直来! 他真的想吐血了! 诸将已是上前,赵云将他往诸将马上一送,道:“顾好先生!切不可有失!” 诸将领命,然后默契的知道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便随着赵云开始在袁营内杀将起来,营中所地,无有赵云不能去之处,尽皆践踏了个遍,杀的袁军四散奔逃,趁势又烧了很多的袁营大帐,直让火光冲天,印透半天边! 祢衡已成了个血人,颠在马上有点生无可恋! 诸将本来厌极了他的,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想笑,又觉得他万分的可怜! 虽服他不惧死的勇气,却也知道他所行者,不是赵云所认可的那种方式而为他觉得悲哀。看吧,这就是小人与君子。祢衡是真小人,还得赵云这种君子来治! 啥病都能治没了! 治的没脾气了都。 所谓对牛弹琴就是这种吧?! 看着祢衡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是可怜又悲哀!此时诸将觉得真是又解气,又同情。 赵云行事自有自己的那一套,他这种,虽是计,但未必得赵云的认可和心。也就是白费力,还不讨好! 憋不死他。该! 祢衡脸色发青,整个人都抑郁了!只觉得一口老血在胸腔里是咽不下,吐不出,好生郁闷了得! 此时此刻,他真的恨不得将赵云给捶上一顿:你个不开窍的,作战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胜不就行了!管它什么手段,管它什么口角,有用就行! 偏他是个君子,难道真的与他辩白这些,然后再被赵云叹气,或是教训说他是个小人行径?! 祢衡此时此刻,胃里翻滚,哪里还敢再去看那些血肉横飞的情景,只颠的把胃里都吐空了! 他只是不禁的在想:真是报应啊!这是他前半生猖狂笑傲天下的报应!而现在,遇到这赵云,君子是真君子,就是连话都没办法讲。 他们两个,谁能说服谁去?! 憋着吧! 诸将一面杀的热血沸腾,士气高涨,一面对视一眼,扫了一眼这位军师生无可恋的表情,忍不住的发笑,又解气又同情,然后慢慢的想到他的用心,这心里的气也就慢腾腾的消了! 军师是娇气了点,但是其实也不是毫无用处嘛,对吧?! 虽然他所作所为,赵云未必认同,可是赵云这个人也是很护短的,也就是说,哪怕祢衡的计策确实是有点不入流,但是赵云因为他是自己人,还是能够包容的。 那么,他对军事便是有利的,他的存在,便是利于战的! 其实,他们极服赵云的人品,赵云人品贵重,他们自然也尊之服之,但是因为他太君子,有时候就会太吃亏!军师是这么一个人,其实,是对赵云有利的,这二人之间,也是互补的! 一些阴暗的,上不了台面的,其实以后可以军师去处理。而将军虽然不认同,但也会维护他,这不就是天作之合!啊,呸,不对。该怎么说呢?! 就是天生一对!啊,也不对。反正就是这么着吧! 就只一事,这么一瞬之间,他们突然觉得这个人虽然没那么可爱,甚至有点娇气的讨厌,但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 便是他们包容些,也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大丈夫能包容万物,一个军师的臭德性还不能包容了?!无非是懒散了点,娇气了点,毛病多了点……忍一忍,嗯,也就过去了! 苏由栽下马后,袁军已是大惊失色,忙奔命去夺回其人,才堪堪没有再被赵云补一枪。 但也因为苏由的跌落马下,袁军士气已经被彻底的摧毁,四散奔逃者不计其数,再想聚集军心,已是不可能! 偌大的袁军营,竟然无有一个所谓军魂的东西存在,而能有一人集之,来奋力抵抗! 苏由,正是那面最大的军心,此时一倒,所有的精气神仿佛一扫而散,什么也不剩! 诸将见无能为力,只能狼狈的护着受了重伤的苏由开始撤退! 而任由赵云带着少数骑兵,在袁营中到处厮杀,而无人可阻之! 吕氏军有心宣扬曹吕已是一家,曹军已在随后接应,这么一宣扬的到处都是,曹吕大军接而来杀,已是众所周知之事,以至于抵抗之心完全不剩之外,而曹吕成了一家之说,也已深入人心! 就连袁军诸将也是暗疑于心! 一个无名小将,赵云之名,从未名扬天下之时,就凭这样的一个人,带着骑兵竟然能将袁营践踏个遍?! 他们以为必是曹军给与了他底气!否则,只凭区区吕布的势力!?怎么敢?! 所以他们就算是一开始不敢信,到现在的狐疑,有三分信,再到当真的无法抵抗之时,他们便明白,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么大的败绩,如若输的太难看,根本没办法向上面交差?! 说近二万人的袁营人,输与了区区几千人的骑兵?!并且毫无抵挡之力?! 他们说得出口,就怕连袁公也不敢信。 这样的丑,他们丢不起! 所以默认的结果是什么?! 就是曹吕已经联军,先锋营虽只几千,已至,而有曹军大军在随后支援。这样输了,是不是就好听多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这件事就这么定性了! 就连袁绍也未必想到,自己体系中出现的问题,已经渗透到了方方面面,影响了整个畸型的价值观。而也因为这些问题,真正能看得清的人,不会去指出不对,也不敢,不能去指出不对。袁营哪里少得了聪明人?!只是聪明人为了自保,绝对不会说罢了! 而说的人,勇直的人,没有好下场,这便是这样畸型的主因! 当袁绍惩罚说真话的人的时候,就是制裁真言者,就是在宣扬和表彰谎言与虚言假意。 这件事情,就连赵云都万万没有料到会这么的顺利! 此是后话,而此时,赵云将河这边的袁营踏了个稀巴烂,河对岸的袁军都没来得及过河来救援,也是好笑! 然后赵云就趁势将对面的大帐也射了火箭,干脆趁着勇势过了河又打了一大仗,真是把袁营折腾的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袁营的人早没有抵抗之心,且战且退,还有无数逃散的,人踩人,马挤马,已经顾不上去看大营和辎重了! 待这两岸都打了下来,赵云也不可能生出占了辎重和营地的想法。带走辎重或是夺这营地,是愚蠢,光靠他是根本守不住了! 他便命人找出辎重和粮草营来,然后点了大火,将其赴之一炬! 这场大火,当真是极为壮观,壮观到夺目的程度! 已有战将将那面扎眼的龙旗给取了下来,合了二十人之力,才将其抬了过来,道:“将军,旗在此!” “取下来!”赵云皱眉道:“谮越至此,却无德失义,纵容豪绅土人盘剥百姓,百姓苦,而袁氏富,如此不仁失义之人的旗,该烧之!” 诸将领命听从,然后将旗给取了下来,递与了赵云。 旗面宽大,而真材实料,很重。 赵云毫不犹豫的将其卷成一团球,抛物线一般扔进了火中! 火舌很快将之吞噬,那丝线难烧,不禁发出噼啦的声音,而扭曲的袁字,更是被火慢慢的吞噬,然后,连龙的纹与身,也渐渐的终于在火中消失了! 诸将与军士们看着,心中震荡。他们可能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可是,他们就是知道,他们这一行,撼动了什么难以撼动的东西。若成,则尽烧如此之旗。若败……则死无葬身之地! 这是一种宣扬,这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开始,一个新种子发芽的开始。拔去旧的,烧去旧的参天大树,才有新生的取代之! 而他们,与赵云一样,就是那个第一个拔树的人! 总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开始拔树,众人合力,必能将之连根拔起,无论它曾有多么繁茂,多么根深蒂固! 这就是他们的热血,他们的信仰。支撑着他们足够强大。 天已经微明了,然而火依旧未熄,那火光当真是惊心动魄,烧了整整的一夜。 晨曦起时,露水微重,然而,依旧还有残烟升起,这里已是一片狼藉。 赵云没有久留,见袁营已一败涂地,便带着人和自己军中的伤者死者火速的开始转道往白马去了,竟是片刻也不耽搁,有计划有目标,有执行力,而无片刻享受胜利的只一步一个脚印的开始往下一步! 直到午时接近时,赵云见无追兵来,才下令停了下来! 这几日连日奔波,又奋战一夜,众军士都极狼狈,也累极了,赵云便命令立即升火做饭,饱食一顿,然后扎营休息好后再继续行进。 便是疲于奔命,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诸将同意,就算是袁军反应过来,追杀来,也是有一个时间差的! 也不差这半日休息时间了。 因此,也都开始准备洗漱,然后吃饱饭,扎了帐蓬,就分批的睡了。睡的呼声震天响。 只有祢衡把自己身上的血污给狠狠的搓洗了一顿,还是有点反胃,他都没吃什么东西。实在是吃不下去,也不知道是恶心的,还是因为心里郁闷的原因。 他打了个喷嚏,有点自闭! 大冬天的,昨夜一身汗,现在一洗澡,然后风一吹,这鼻子就开始流鼻涕了,真是弱啊! 当然,热水是军士们给他烧的。 只是诸将听到这事以后,却发出了善意的嘲笑。 嘲笑是真,但不满也渐退,渐渐消失了! 不满与愤怒也变成了善意的! 这可能是另一种认可吧! 比如军师开始娇气的要洗澡的时候,他们的嘲笑变成了窃笑,都在说,“文人就是娇气,不像我等军士皮糙肉厚的不在乎脏不脏的,军师爱干净。” “嘻嘻,我等是那杀羊的屠夫,人家毕竟是天天与文墨相伴,便是身上也比我们好闻些,是不是?!” 然后话题就歪了,说到什么香不香的,莫不是想媳妇了?! 一时打打闹闹的起来,然后相互闻着彼此身上的汗臭味,又互相嫌弃的很,却又都不洗澡,然后哈哈大笑着吃了一顿去睡了! 赵云尽责尽职,巡示了一遍周围,见没有危险,这才去安排伤者和死者,直到妥当了。才终于到祢衡帐中说话。 “先生……”赵云欲言又止。表情一片良善。像是班上学习好,人品还好的三好学生。而祢衡则是那个学习也好,但是品行恶劣不堪的手段不那么光彩的同学。 祢衡是心累,人更累,累的手都抬不起来,然后腿也疼的厉害。都麻木了。偏偏人的精神越是累,越是睡不着。此时听到赵云的声音,不觉更累。 他心里明白,以赵云这正直的性格,想让他来与自己说些安抚的话,那是做梦! 就这人,呵呵,能不好为人师的教自己做人就不错了! 他不禁头皮发麻,报应啊! 因为,以前,这不正是自己做的事嘛!哦,原来被人这样不屑,与教育是这样一种感受! 祢衡脑子里嗡了一声,哪里敢听赵云要说什么,只道:“……休整完毕,当速去白马,却在中途寻一要地悄悄驻扎,待袁尚来,再迎头痛击,必能得二胜!” 赵云沉默了一下,似乎想说的话也在这一瞬间消隐无声了。可能也在说与不说之间犹豫不决,以至于不能决断。现在又被祢衡这看似平淡的话一提,赵云便再没有提任何战场上的事,道:“自当如此!军师好好休息要紧!这一路,恐怕还得急赶。” 正文 第802章 闻首捷吕娴军喜 祢衡应了一声,连起都没起。假装要睡着了! 天知道,他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怕自己万一要走礼起了身,这话头要是起了来,岂不是要与赵云吵架?! 就在他装的不行的时候,赵云终于出去了,他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浑身才放松了下来。 他不禁苦笑一笑:祢衡,你也有今天! 以前笑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真是万万都没想到! 他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 在一个君子身边,是挺要命的一件事。要命了! 与一个真正的君子,内外如一的人在一起共事,其实是挺困难的一件事。至少祢衡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这种难受!他都宁愿在曹操身边,哪怕可能因为直言而被曹操忌惮,也好过有意见连说都不能说! 可以想见,祢衡憋的有多难受! 而事实上,赵云也是很难受的,他出了帐后,略有些对自己的懊恼,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偏偏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都没有说得出来! 他虽然以为祢衡在这里不会呆太久,但是,他是真心的与他共事的,既是真心,有些真话与良言,该说时还是得说! 可是,当他没能说得出来去劝一劝的时候,他就会揽责于自身,有些自责! 他知道祢衡未必是坏人,也不是小人,他只是略有些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奇计虽百出,总是有损口德。 而赵云却偏偏与他完全相反,就算是有话,不管是好的,坏的,都是在腹中从不轻易评价人的人,所以,就算他心中有着滚烫的好言相劝的良言,也是压在心中,不向旁人吐糟半个字,只是暗暗忧虑!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觉得祢衡这样有损口德,恐伤天理,怕有一天会有些冥冥之中的变数和反噬,所以很担心他。比如今天,苏由折道来杀他,他毫无反击之力,当时若是他反应稍慢一步,祢衡就已经中戟身亡了。所以可想而知,以赵云这样的人来说,一旦把一个人当自己人,护在羽翼下的时候,他是真的很上心,很忧心的。尤其的忧虑也是真心实意,而不是因为是同个阵营的考量,才想说这些话。 赵云最终是没能说出来,但,两人想要共事下去,总会说开的。只是还未寻到恰恰好的方式去相处罢了! 只是这个当下,两人心里各有各的难受。 而此时的苏由,已经有出气没有进气,失血过多,脏器破裂,能支撑到现在,反而是另一种生生的疼痛与折磨。 他的意识还清醒,余温尚存,只是体温已是偏低,再加上天冷与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可怕! 围着的袁军诸将个个如丧考妣,面对着几乎快没命的主将,以及被践踏的狼狈不堪的袁军大营,烧去的无数的辎重与粮草,毁的一干二净的,何止是这些,更是他们的尊严! 其实袁军未必被赵云的兵马杀了多少,其实大多数是跑了,散了,然后还有一些是因为乱跑而彼此拥挤人踩人,或是被马踩死。 袁军再不济,硬实力是在的,不至于抵挡不住,没有战斗力。总体上是溃乱的,可是局部上是有抵挡的,也不是完全不济事,至少少数也是有战斗力的,只是没法齐心罢了。所以,真死在赵云军中的兵马其实并没有很多,但加上这些就很多了! 而战场就是袁军大营,可见毁去了大营的袁军兵马,是多大的元气大伤! “赵云……”苏由受此大辱,便是临死之际也是不能释怀的!他这一生,未经过如此惨败,何止能用耻辱来形容,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越是不甘心,越是不解,口中反而越是念叨着这个名字! 身为战将,终其一生,可能未必能记得住自己杀过的人,战胜过了的将士,但对打败了自己的人,一定是刻骨铭心的! 有一战将低声道:“末将突然忆起来,当初护送司马氏族人经泰山连过关的人中就有一人叫赵云。想必应是他。此人从公孙瓒败后便投靠了吕娴,如今,恐在徐州很受重用,与臧霸齐名!” 他们未必知道赵云,因为赵云点背,一直不怎么受重用,便是公孙瓒身边有此其才,他们未曾听说过名,但却是听闻过泰山贼臧霸。毕竟是曾制霸一方的豪杰,虽说是山贼出身,然而,泰山是何等要处。没有人不在意。便是一时没与他有过交集,但都是听说过此人的。毕竟,他暂时实权上执掌一方疆土,这个性质就不一样! 赵云至今也未曾真正的斩杀过什么大将,因此,这一件事,他们也只是当时听了一耳朵,却未曾入心,现在突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才乍然从脑子里蹦出来,毫无预示的让人出一身冷汗! 公孙瓒就算死了,麾下也曾卧虎藏龙,不能小看。 只这赵云一人,便带领少数骑,将他们这么大的大营折腾成了这般模样。若是说出去,谁敢信?! 而袁营中人又将脸往哪里搁! 出师未捷,说的就是他们,他们一面为苏由哀,一面也是为自己悲从中来! 心中却怯,又有着说不清的耻与辱,还有血与疼混合在一起,让他们尝尽百般滋味! 属于袁营人的傲慢,何曾吃过这样的亏,何曾丢过这样的脸?!他们甚至有些抬不起头来,都不敢回禀信回去! 苏由是不甘的,不满的,他喃喃着,已经没有力气再追责了,只道:“……如此大之事,竟毫无预警,吾营之中,必有大问题……为何斥侯营没有示警?!哨营又在做什么?!是否已经不存了?!” 众将面面相觑,此时他们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苏由能想得到的,他们也能想得到?! 必是己营之中出了大问题! “恐是有人瞒而不报,”有一战将道:“将军勿忧,末将必去查明!” 查明?!怎么查明?!现在人都四散奔逃,想要集合起来,再一一查明,要到猴年马月去,甚至还不知道有何结果! 苏由苦笑一声,道:“是由之罪也,驭下不严,终酿成大罪过,万死难辞其咎!由愧对三公子对由的信任,竟马失前蹄……” 说罢不禁潸然泪下,众将闻言也都哭泣! 苏由知道自己必命不久矣,便道:“速报与三公子去,公子必能重挫赵云,为吾报仇,雪吾营之耻!” 众将听从。 苏由恨不能起身,自己执笔而请罪,可他现在这伤是办不到的了!不由引为大憾事! 苏由喃喃道:“袁营稳如铁桶,独由这里失此一隅,由罪过大也!” 听起来很是自责的样子。 大抵是因为人之将死,心里多少都有点其言也善的味道,人在未死之时,是绝对想象不到临死之际的苍凉与懊悔,还有不舍的。 此时苏由便是如此,一面自责,一面懊悔,一面还有更多的不舍和担忧,以及放不下的。 “将军,岂是将军一人之罪,便是有过,也是末将等人皆失职,以至罪此!不可饶恕!”众将不禁落泪而泣! 一时之间,竟然集体而哭,不是因为输了要哭,败了要哭,而是他们都知道,苏由的这个伤,只是拖时间而已,眼见折损了主将,这个代价,焉能不心痛?!不难过!? 他们哀痛的是败过后的代价!如此之大! “汝等重整旗鼓后,定不可小觑那赵云,一定要小心……”苏由交代道:“更遑论,曹吕联盟未必空穴不来风,一定要防备!倘此势成,我军更危矣……汝等一定要尽心竭力,死心踏地辅佐三公子……由之未尽之愿,汝等当尽之,由之未陈之情,汝等须告三公子,由虽不能再铺佐,然,忠心如旧。务必告之!切记,切记!” 诸将一一应下,然后就是全军大泣。 当天晚上,苏由血尽而死,袁军上下将士举白旗尽哀歌上挽联! 诸将一面哀痛,一面收整兵马,近二万人的大营,也只收回七千余人,其余多数皆四散奔逃不知何去,少数则已战死或伤。损失大矣! 而此时的吕娴已经离此很近了,斥侯在探明袁营动静以后,便回速去回禀吕娴,不过二日功夫,便送至吕娴手中。 吕娴风尘仆仆,然而精神却抖擞,立在帐中,身量虽不算高大,但极高挑,又身手矫健,便显利落飒爽。一身男装打扮,活生生的像个诸侯公子,便是比之袁尚也不差之颜色,无论是容貌还有仪态。她甚至是更从容些。因为她不焦虑,而袁尚一直盯着袁谭势大,其实是焦虑而防备的。气质上自然不同! 几千年后的经历给了她从容的气质,而一切尽在掌握的身为吕布的女儿,大权紧握的她,更有从容的资格。 诸将进帐时,看到她立大帐旗之下的身影,不禁肃然起敬。也不知是为什么,有一种人,就好似天生就是生在军营中的,好似也天生是人上人的存在。 臧霸为首,进了帐,带着诸将参拜,照旧升帐议事! 吕娴拿着信转过身,略抬了抬手,虚扶了一把,笑道:“不必多礼,且坐!” 她一向是随性的,诸将也知,便听从一一坐了下来。 “且先看信!”吕娴将信先递与臧霸,笑道:“子龙果不负我望!斩杀袁营大将苏由,延津的袁营已经元气大伤!” 诸将一听,便大喜,见臧霸看完了信,便一一接过信看了,道:“恭喜女公子!首战告捷!赵将军果然勇极也!” 吕娴笑道:“子龙能胜,娴并不意外,而能斩杀苏由,却是意外之喜,此,大大的挫袁兵士气!苏由若不死,袁尚未必亲出追子龙,如今苏由已死,袁尚必亲率兵而追杀子龙,以刷洗耻辱。诸位立功之战,在于眼前了,可要做好准备啊!” 诸将喜不自胜,摩拳擦脚,站起身道:“必不负女公子厚望!” 竟是片刻也耐不住,马上要出去练兵,活动一下筋骨了。 天天赶路,反而人都赶路赶钝了。 虽说,兵士的精神还好,然而,人若疲极而倦,渐渐的,也就在赶路之中失去了战斗能力。所以,练兵之事虽然减到了平日的三分之一的量去练,然而,该练还是得练。哪怕不用大范围内的奔跑活动,而只是原地做些蹲跳,举刺,挥刀等动作也是必须要做的,就怕人因为钝了和疲累而让手生,一旦手开始生了,真的遇敌的时候,反应能力一差,那基本上是比袁营的人还惨! 袁营败是因为毫无防备,又没有应急的能力,组织能力也差。但其实他们是不累的。再累能比得上长途跋涉,忍冻而来的人累吗?!可还是一败涂地,就是因为此。所以,人的临时反应能力很重要,而这份应变能力,加成到每一个军士身上的时候,一整个营的兵就都是机动性极强的,而反应能力超绝的勇士。 诸将都出去了,臧霸道:“子龙能有此胜,并不意外!” 吕娴点头,二人了解赵云,知道他这个水准,其实也只是稳定发挥,未临绝境。真临绝境之时,其实赵云的表现也不会比现在这差! “袁尚失了此战,必怒而追之子龙,我军当紧随其后,与子龙合力,可前后攻袁尚。”吕娴道。 臧霸点首,道:“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总归是,我与袁尚虽未见面,然而自上次开始,梁子便已经结下了,此怨,唯或一战而了。”吕娴道:“他未必是因为我来而出兵洗辱,而是,他受此输,袁谭必定挑动人而嘲弄,这其中的较量,才最伤人。兄弟不能齐心,一败尚不足也。”还有败的日子在后面呢! 臧霸道:“能斩杀苏由,确为意外之喜。” “此人心系袁尚,袁氏若败,此人心系之人,则是曹操。”史上他是降了曹操的,在袁尚失势以后。 吕娴道:“此人之死,不可惜也。否则待他率袁军势力去投曹操,才是让曹操如虎添翼。此隐患能除之,确实意外之喜。” 正文 第803章 激励士气不低调 臧霸皱了一下眉头,道:“袁营中人,都有二手准备,恐怕多数人,都有着向曹的二心。” 吕娴点了点头,道:“袁绍阵营是个庞然大物,纵然要击倒它,然而,击败他以后,怎么瓜分势力,是个大事!若曹操得其多,胜算多也,若我吕氏得其多,胜算亦多也。这个筹码,谁都想要,谁都想赢!” 所以击败袁绍,不是唯一的目的! 臧霸道:“恐怕徐州争取其降甚难。只能硬夺智取。四州之人,多数与许都都有些纠葛,牵扯比与徐州的深得多!” 吕娴道:“所以,挑战很大!” 想了想,她笑道:“不过我有汝与子龙,何忧也?!唯尽力取之而已,能得便得降,若不能得,便硬抢!”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发着光的,让人很难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这就是自信的魅力。臧霸心想,这就是领袖的魅力吧。 她说的话,就是有一种洗脑的能力,让人对她深信不移! 他郑重点首,不管如何,他是生死相随的。便是败,也不过一死而已。丈夫为忠义而死,值矣! 所谓知己而忠,此生能得一甘愿为其生死相随的明主,也算不负此生了。 至于胜败,尽人事,观天命! 疾风掠过苍茫的北方,吹的吕娴的大营却如劲草,反而更添强劲! 这就是北边的土地,是中原真正的腹心之地。 当它被白雪覆盖的时候,当真如毛公所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何等的壮阔与美。至少一路行来,吕娴全军上下,都是很激动的。 这里,一定会成为他们能够征服的地方! 冰冻千里的土地,挡不住他们全军上下将士的热血。 既便是晚间,也有很多在原地做俯卧撑然后全身血液疯狂流动而到流汗的士兵,他们身强体壮,全不见冷。 人的热血是个很奇怪的保持体温的存在,既便是在很冷的北方,真的运动量过大时,也会流汗! 他们一起嘻嘻哈哈,这个对那个道:“做到没劲了,好去睡觉!” 旁边的人嘲笑道:“累极了就睡,挺好!不然精力过旺,可会想媳妇想的睡不着!” 一时开起车来,都有点刹不住了,彼此打趣起来,有些脸皮薄的,是闹的满脸通红,有些脸皮厚的,那时浑话满天飞! 吕娴出来听见,便笑道:“实在睡不着,可以去冬泳,冻一冻,保管一夜好眠,冷的除了睡,再没能力想别的!饱暖思银欲,这不暖了,还能思什么欲?!” 众军士哈哈大笑,道:“……女公子所言在理!” 一时更炸裂的热闹了! 吕娴向来不避讳这种场面,也不会回避,说实话,古人其实还算收敛了,可能是害羞的缘故,也可能多少还惧敬着她的威严和身份,所以这一种算是小儿科。她在现代时,可不止是如此害羞。 但即使是这样,也是大胆的了,不过军中将士也知女公子向来并不假正经,并且从不避讳,因此,此时反而发出善意的哄笑声,见到她来,一般也就将这个话题给避过去了。这也是对主将的敬重。 所以臧霸是真的满服吕娴的,她从不是冷场王。 若是假正经,或是显摆威严的人,此时早已经将场面弄的不可收拾了,不止要打乱开玩笑的人,还会将喧哗的人给斩首示众。 吕娴从不会这样,她是宽严有济的,在大事上,从不糊涂,也不放纵军士,但是在此类小事小节上,能放就放。 也更因此,她与军士们之间,反而更有一种相互信赖的牵绊。而军士们也愿意信赖这样的女公子! 比如此时,自然而然的跳过了这个话题,便都笑道:“女公子今日可要做引体向上?!若是小的们能赢过女公子,可有奖赏?!” “哟,口气不小!”吕娴笑道:“有志气!若是做的比我多,比我快,每人赏一把削铁如泥的兵刃,上场杀敌,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众军士眼睛一亮,都围了过来,道:“果真?!” “比真金还金!”吕娴哈哈大笑,率先的跳上了临时搭起来的擂台,道:“小的们!拿出你们的本事来!可千万别丢身为男儿的伟岸的颜面!” 众军士被这一激,纷纷都跟上去,道:“今日必要赢过女公子!” 一时喧喧闹闹的,有上去试的,也有帮着数数的,也有围观取笑这些小王八蛋不自量力的。 若论持久力方面,这军中上下没有一个人赢过女公子的。 臧霸看着这一幕,不由发出一个微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从未觉得有人天生是带着光的,此刻,他却看到了光。 也许从看到的那一刻起,再也离不开。 诸将听到此处喧哗,便也都跟了过来,本想骂人,见是女公子在此,不由失笑,无奈的道:“……臧将军,女公子的性情当真是随性热情,难得一见!” 臧霸点了点头,一向高冷。诸将也都习惯了,但并不妨碍他们与他聊的认真,虽然有问必无答。 有不少军士支撑不下去了,从擂台上灰溜溜的跳了下来,想跑入人群中去不想丢脸而被奚落,却不料被众军士拉住,哈哈取笑道:“瞧把你能的!是真男人,就不能不行!这么点时间,你还是不是男人?!” 那军士臊的脸面耳赤,道:“你能你上!” 诸将围上去,对着跳下来的军士就虚扬了一下鞭子,笑骂道:“小兔崽子们!美的你们,还想要讨赏!看看你们这德性!还是练的太少!看看你们手抖腿软的虚样子!以后多加练!” 众军士一听脸都白了,忙讨饶道:“……将军饶命呐!” 他们再一骂,一扬鞭子做势要打,呼啦啦像野猴子似的很快一哄散了。 诸将笑的不行,道:“胆儿一个个挺肥!” 一面说着,一面对场上依旧稳定在做引体向上的吕娴道:“女公子以后也少纵容他们,一个个无法无天了。以后叫末将等不好管,可如何是好?!” 吕娴笑道:“谁不好管?!我替你抽他们!” “听见了没有!”那战将指着周围哈哈大笑的众军士道:“不听管教,就得挨抽!” 一时发出哄笑声来。热闹的不得了! “看看!女公子依旧气不喘,你们呢?!”那战将指着场上苦苦支撑,脸都憋红了的有些撑不下去的军士们道:“……腿软就下来!瞧瞧你们一个个的。” 众军士面红耳赤,有一个胆大的道:“将军有能耐,且来比一比?!” “女公子可听听,把他们一个个纵的敢呛末将了!”那战将气的不行,道:“谁不敢上,谁是怂人!”说罢也跳了上来开始做引体向上! 吕娴听着乐的不行,道:“再也与你顶嘴,我亲自抽他们,如何?!” 那战将道:“女公子也只是说说,也不见真格的,真要抽,只怕女公子自己先要求情了……” 吕娴哈哈大笑,道:“你可不能输与你手下的兵啊,都在看着呢!” 那战将回首,看兔崽子们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数数呢,一时头皮发麻,有点后悔上来了! 得,是真男人,哪怕死撑也得撑下去!哪怕憋的脸通红! 军营之中,全是热烈的笑闹声,不见半丝的沮丧和疲累。而吕娴从容的像是在北方旅游看冰雕的感觉,完全没有急行军的狼狈。 一时闹的够了,退下来后,还真的有不少不怕冷的,冲到河边去凿了冰取水洗澡去了! 那凉水一冲,倍儿酸爽! 强健体魄这件事可不是一句空话,很多身体过硬的北方人,在大冷天冬泳,完全不在话下! 洗完澡众军士累的手都软了,回帐中就呼呼大睡,半点忧愁也不见。从不担心仗打不赢,整日里是只想着怎么多做几个引体向上,好能讨赏。士气高昂到此,吕娴功不可没! 能行军到此,还能保有这么高的士气,极为难得了! 有后勤军出去打了猎物回来,剥了皮剁成块,往大锅里一煮,放点香料就是满满的汤,值夜的每人一碗,就是一个字:香! 为块骨头都能抢的热闹,也是独属于吕娴军营中的士气! 吕娴军营之中,不见忧虑,只有如狼性一般的士气,看似散漫,实则心如磐石一样坚固,联系紧密! 而她领军而来,也是没有低调的意思。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赵云前锋营是必须要隐藏行踪,才能出其不意的攻打到对方。先锋营也是人少。但是吕娴大军在此,这么多人,你就算是想低调点,也是做不到的! 这么多兵马,不扎人眼,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与其低调的还是被人发现,还不如张扬一点,大大方方的,这就是吕娴的态度。 真正的大军只能走明道,而不可能隐于暗处,因为,根本藏不住。 而大军的存在,也是为了大战所准备的。也确实是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所以,吕娴很袒然。 但是,曹营中的斥侯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吕娴的大军来后,曹真是一直带着人紧跟其后,斥侯是不断的斥探,从不避讳交流。 吕娴自然也当成是友军,只要不进自己军营,离的近一点,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这是双方的默契,很是彼此相安无事的认同。 斥侯是能听到吕娴营中的动静的,这样大的动静想瞒也瞒不住。 忍着冻挨着饿在黑夜里观察了很久,冻的脚都疼,腿都站不住,而饿的时候,还从吕营之中飘出来肉香,简直就是毫无人性! 天将明时,斥侯才将此情此景回去禀报于曹真。 可怜曹真也是如此,少数兵马前来跟随,紧赶慢跟的,也顾不上休息和多照顾兵士们,听到此话,心情就极为复杂。 他磨着牙,道:“在我兖州之土上,如此张扬,简直不将我曹营威严放在眼中!可恶可恨!” 还能分工合作,练兵扎营几不误,还能分出兵马去打猎加餐,本来这也是常事,可是就这样了,也没见他们伙食差什么,却偏偏还每隔两天就来一封信跟曹营讨要粮草! 曹真是真的以为吕娴就是故意的,故意恶心他跟在后面的! 偏这吕娴要粮草的说辞,也是叫人够呛腻味,说什么先锋营不惧危险,去袭击冀州,就是为了曹公解忧。口口声声的仿佛她来就是为了曹公才打这一仗,然后,暗示着你曹营不给点粮草说得过去吗?! 这话真的能把曹真给气笑。她吕娴是打着什么主意,打量他真不知道吗?!是将北方当成她自个的地盘来了。说的好听,是为了曹公打这一仗,这话骗鬼,也不知道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这话来的! 这吕娴果真是吕布生的,呵,父女二人不要脸的本事当真是如出一辙! 忒不要脸! 所以,这要粮草的信,他根本就没往许都送,就怕曹操也被恶心死! 但他也没料到,吕娴可没闲着,就喜欢总写信给曹操,他不送他的,她照样再另送信去要粮草。 曹真此时咬着牙道:“……我军尚且缺粮,她营中每餐皆有肉粥加食,竟还有脸要什么粮草!欺人太甚!” 他曹营将士,上下的兵士很多都是在吃草度日呢! 气死了。 曹真当真是磨碎了银牙! “明日便要到冀州地界了,恐怕我军不好再跟随!”有一将士对曹真道。 曹真来回徘徊,北风吹的他冷嗖嗖的,也不知道跟还是不跟! “就算不跟,以吕娴这不要脸的手段,也会将我曹营绑在身上,跟与不跟,恐怕都是一样!”曹真这一点倒是说对了! 他头疼的道:“想要与她解绑,恐怕是难。就算是不跟,冀州兵也会认为我曹营在后,必是要助她,与她是一路的!” 不是想避嫌就一定能避嫌的。跟着她身后,也是必惹一身腥。 这也是曹真这两日细琢磨而琢磨出来的。主要是跟在她身后,吕娴明明知道,却没反对。这本身,恐怕就是在她的算计之内。 不由的也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正文 第804章 袁尚怒领兵追击 曹真现在也不知道明日到了冀州边境到底跟还是不跟,正发愁着不知道怎么决断,而赵云前线依旧还无消息的时候,曹真不由的也有些焦躁! 能不焦躁吗?! 他等不到许都回复,将在阵前,是需要自己决断的。但是现在信息又没反馈回来,就难以下决断! 谁知道那赵云奇袭会不会成功?! 正郁闷着,一筹莫展的时候,天色渐渐的亮了,而吕娴营中已经开始拔营。 曹真更是来回徘徊,急的不知所措! 跟,还是不跟?! 正在此时,斥侯终于姗姗来迟,曹营的信息就是比吕娴慢了一步! 斥侯来禀,赵云奇袭成功,尽毁袁营驻延津的大营! 曹真哪里还能站得定,当即脸色微变,来回徘徊起来!激动的道:“果真?!” “主将苏由战死,袁兵溃散,我营中斥侯探查的一清二楚,不会出错!”斥侯道。 曹真的脸色很奇怪,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到底是坏事还是好事,是机遇,还是危险。他一方面,知道吕娴很棘手,更值得忌惮,另一方面,却也知道,这也许是一个好的开头,一个同时能够攻击袁绍的最佳机遇! “曹将军,跟还是不跟?!”诸将也紧张起来,围着曹真问。 曹真一面叫人送信回许都去,一面道:“诸将也知,这吕娴颇为棘手,她此去,倘如龙入江流,岂不是再也毫无束缚,将来再无缚她的机会?!所以,真以为,还是要跟!哪怕是冒着风险!此去,只见机行事。可灭袁营,则助吕娴灭袁营,若上天给我军机会,能捡个漏,杀了吕娴,才是立了大功了!” 诸将一凛,躬身行礼道:“定尽心尽力而为!不负曹公厚望!” “即刻拔营出发!”曹真马不停蹄的就要起程,因为他知道吕娴的兵马脚程极快,如果不快一些,他们的兵马根本就赶不上她的行军速度。 虽然曹操征伐吕布以失败告终,对他的威信也有一定的消极影响,但是余威仍在,因此在许都内用了一系列的雷霆手腕后,他依旧能够集聚人心,积累威望,在发出檄文要讨伐袁绍之时,就已经假天子之旨,立为丞相,因此许都人心都集聚在他周围。 消息传到袁绍那,袁绍便是哧笑连连,语气古怪的骂道:“曹贼是国贼,还敢自立为丞相,他是什么丞相?!他都能成丞相,便是乌龟王八都能称王!” 这话,莫名的透着一点酸意,还有一点不得的不满。 “待绍攻破许都,再提此贼说话!”袁绍怒而放言。 曹操听闻后也只是一笑置之! 暗下却去了信与冀州袁尚。 袁尚本来就是冀州牧,袁绍是最宠爱这个儿子的,也是暗有将其继其位之属意,因此,便将最重要的腹地,冀州,托付给了他。而冀州于袁绍的基业来说,相当于许都之于曹操的重要。可想而知,为何独袁尚能守冀州,领州牧之职,这个原因何在! 原来袁尚也是巡守各处的,袁谭出走以后,审配立即去了信叫了袁尚回冀州去,一是为了怕万一有变,袁尚能守得袁绍最核心的基业,而能辖制兄弟的意思,二便是能够居高临下,打压异己,将袁谭的人彻底的从冀州排挤出去,或杀或贬等,审配这些时间可没有闲着,基本上除了往前线去,其它时间,都在做这件事情,他身边也是谋士,帮手如云,全是袁尚的拥护之人。人人都要力争上游,而怎么争,就得先把人给挤走,才能争上去啊,所以,或有私心,或有他心的,都无所不用其极的上去了。 冀州内相互残害,陷害之事等,不绝于耳! 袁谭自从上次出事差一点不能复职以后,就已经晓得冀州绝非处身之地,因此,复职以后便立即离开了冀州,大有自立为王,再不回来的意思,两兄弟现在的两方阵营,大有水火不容之势。 而袁绍营中将士与谋臣也都四分五裂,拉帮结派,投机倒戈者,不计其数! 简直是一派乱象。 审配本就是高手,他的政治天份是显露无遗的。只可惜的是,史上的他到底是失败了! 倘若成功,袁尚又争气,袁营又赢的话,基本上,他就可以拥护袁尚坐拥冀州为主的,而袁谭也不得不为边境之王,空有王实,未有王名,若无助力,也只是一步步的被消灭。 这就是腹地的重要性。 所以,虽然袁谭也拥兵自重,其实现在的实力,是比不上袁尚的。 冀州毕竟不同于旁处,这里哪怕经历了再多的各种残害之事,底蕴也照样比袁谭的班子深厚的多! 就如曹操一般,带着天子,哪怕迁了几次地方,才定下许都,这底蕴,也照样比吕布深厚的多,而且是深厚的不能想象的地步。 所以,审配的手腕可见一斑了,但他太注重内部的争权,而却忘了,外敌不除,终究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一切不过是轰然倒塌的想象楼。 袁尚得了信,便第一时间寻审配商议。 审配接过信看过,念出来,“……可与汝营联手,狙杀吕娴……” 袁尚耐心的等他看完了信才急问道:“如何?!曹操此是何意?!不去信与父亲,为何与我?!” “因将军与吕娴已有前怨,又守冀州,他自然是要借刀杀人的。配虽也不满吕娴,欲除之,可惜当初不能说服明公,不得不眼睁睁的看她离去,如今果真成了大祸患。吕娴是要除,只是,却也不能叫曹操利用!”审配道:“曹操,是不安好心呐!他是欲用我军与吕娴军相互消耗,好渔翁得利。他欲除吕娴不假,但若说助我,也未必是真!如今明公大军皆在官渡,曹操主力皆在那,他便是要助我,又如何助?!” 袁尚点首,道:“不错,吕娴是他心腹之患,冀州也同样是他心腹之患。他欲用牵制之计。调我离冀州之意?!” “曹操老谋深算,不可小觑!”审配道:“将军当坐稳冀州要紧,其余诸事,自有麾下战将为将军出力。当此之时,能不离开冀州,便不能离开!” 袁尚拧眉,略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并不想错过机会。对于吕娴与马超二人,袁尚心里嗝应的很,上次的事,他还没找这两个人算完帐呢。 见袁尚如此,审配劝道:“想我袁氏坐立基业至今,十分不易,如今如此大的力量,若无意外,必能灭曹伐吕,而那时,天下半壁已得在手!将军以为,是战功重要,还是筑固权力重要?!” 袁尚思来想去,来回徘徊不止,他毕竟是战将,终究还是喜欢在外打仗的。身为诸侯之子,享受当然也是贪图享受的,但人,还是有志向,有要出去立功争战的心,若不然,岂不是废人?! 袁尚道:“大哥若立奇功,拥兵自重,将士多归之,那时,便是尚能坐拥冀州,又如何能号令得了他?!” 原来是担心这个! 审配道:“将军不必忧虑,袁公心在将军,便意在将军,何惧之有?!” “只恐将来之事会有变故……”袁尚忧心忡忡。 正说着,外面通传是有战报来。 袁尚立即叫人进来,战报递上来,袁尚看过,脸色就变了。 审配见他脸都气青了,道:“出了何事!?” 他的心也提着。 “吕娴欺人太甚!”袁尚将信递给他,恼怒不堪的道:“曹操尚未敢轻动,她却用先锋营袭了我冀州延津的大营!苏由战死,将士去之十之五六,折损过半,损失惨重!” 审配吃了一惊,脸色一凛,忙接过信来看,竟是真的,也是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 他其实与袁尚的认知还是有区别的。袁尚第一时间是气不过,又替苏由哀伤,心中是愤怒居多。 而审配则考虑到的是别的,道:“……此事若传来,大公子以此还击将军,恐怕失去威望!” 袁尚气急败坏的道:“此事如此重大,大哥岂能不会作文章,如今袁营之势,还未败一战,却由我先输一局,恐怕巴不得在父亲面前要诋毁我不会领军作战。还不知会怎么样说呢!” 袁尚想到苏由,不由眼睛也红了,道:“依我之说,还是要以军功为数。若无战功,尚如何立足于父亲面前?!得群臣拥戴?!若是连冀州也守不住,便是父亲倾心于尚,也未必能得群臣之心,届时,当何如?!我得亲自领兵前去,报此仇!” 审配听了急道:“将军何必亲去?!麾下有能战者,多矣,一个区区的赵云,何以挂怀至此!杀鸡焉用牛刀啊!况且,若是离了冀州,那吕布还屯兵在兖州外虎视眈眈,倘若有失,如何是好?!” “此时却是顾不得了!”袁尚道:“若不报此仇,尚在父亲与群臣前面,便立不住颜面了!冀州之事,交由大人处之,尚一切放心!” 审配无奈,只好应了,却又劝道:“吕娴此人奸诈不已,又向来机智狡猾,恐有奇谋,将军此去,务必要小心,切勿中了此人的计!臣会命人在后接应将军,调派粮草。” “尚记下了!”袁尚道:“冀州诸务,一切多劳大人!” 袁尚哪里还能等得住,当下交代了事,匆匆的回府一趟交代了家事,便点了兵马,速出冀州去了。身为冀州牧,州境内有火起,他焉能不救,若不去,便是态度不对。态度都不对了,还能得人心吗?! 审配怕他有失,还安排了后军以及粮草跟随,就怕有何不测! 袁尚出营三十里,为苏由设祭场,不由姗然泪下。哀痛一通,便激励士气要为苏由报仇,袁军便雄赳赳的去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今日才刚过,冀州府内便已有风言风语了。 “……区区二三千人,便击败了苏由的近二万人马,呵,也不知是什么草包,这么不经打,不愧是三公子的亲信,任人唯亲,败至此也……” “对面战将可知是何人?!” “名曰赵云,无名小将,” 意思就是苏由输在一个无名小卒手中,是袁尚用人不利之故。也就是说苏由没本事,还被提拔上去,这里面的深意可就多了! 审配便是不想管,也不能纵容这风言风语下去。 一是不能纵容他们诋毁袁尚,二便是不能容忍他们还要诋毁已经战死的苏由。敬哀死者,方是大义,如此之为,实在令人不耻。 审配忍无可忍,还是趁机大肆抓捕了一些人,立即处死,这才止住了流言。 然而,越是压的重的东西,越是积累的深,虽知是袁谭势力的反扑,但同样的,也是他多年打击异己后的反噬。 袁谭再不得袁绍所喜,也是倚重于他的,让他领重兵驻外,本事就是一种信任。 而身为长子,他得到的明里的,暗里的拥护,其实也不少。 这些人,哪一个又是素包子?! 审配应对这些时,才发现,身心俱疲。 袁尚若鼎盛,一直强势,未有败势时,这些压便压了,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来。 而今只是一小败,便已至此反扑,那么,将来若是真一败涂地,还能有活路吗?! 审配不敢想,一想就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权势之争,如同深渊。兄弟之争,势如水火。 不能败啊,一旦败了,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审配的才能是知道这其中自己的方式是太极端,也有问题的。 可是,他已经回不了头了,所有船上的都回不了头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一条路走到黑。 不能有半点的迟疑,否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袁尚去追击赵云。 这灵通的消息也就传回了许都去。 是苏由战死的消息先到,而袁尚去追的消息后至的。同样的,还有吕娴的几封信来。 曹操一一看过,有些好笑,又有点忧虑,然后来回徘徊。 郭嘉也接过来一一看过,叹道:“此女胆识,当真过人!” “赵云此人,操竟未得!憾事也。”曹操是知道苏由的本事的,可是还是输在了赵云的手上,那么,赵云就是天生就之一员大将。结果被吕娴得了,曹操这心里吧就不是滋味。 正文 第805章 借刀杀人郭嘉计 怎么好的,都被她给捡走了呢?!她是捡漏专业户吗?! 看到曹操疑惑,郭嘉道:“此女或许知晓先机也未必!” 曹操听的心惊动魄,犹疑不定的看着郭嘉,郭嘉道:“世上有没有鬼神,无人知晓!然而,也许有人天生便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曹操道:“生而知之为大贤!生而知之也有不同,她先知是什么!?” “若知之礼法道义,纲常天道,便为大贤,若生而知之世事发展呢!”郭嘉道。 曹操道:“果真如此吗?!” 郭嘉道:“嘉老早就有些怀疑了,只是到现在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她出现以后,吕布整个命数都改了!” 曹操半晌没说话,看着信,良久才沉吟道:“就怕她不止生而知之,还生而知二者。”若是既有才能,又知发展的事情,那么……连天道都会输于她的。 这样的人降生,或许早就是天道妥协的结果! 曹操又开始头痛了,他头风一直时好时坏,有时候发作起来恨不得要把脑袋给敲开! 其实这是一种神经痛,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治好的可能,而在现代,治好的机率其实也并不大。因为它是病,但它也不完全是一种病,它是一种机体的紊乱。人的身体是个整体,不是所有的病都能保证治好,有些,则是印在基因里的。 而曹操现在一想到吕氏父女二人就如梗在喉,除不掉的时候,便处心积虑的谋算着,千方百计的想要除之,不除不快。但是因为总是想着这件事,就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就是想吕娴的事想到头痛的时候,头就真的痛起来! 可见曹操心里的苦闷与抑郁。他是很焦虑的。 郭嘉一切都知晓,忙来扶他,道:“明公可要保重身体,事在人为!” “我知事在人为!”曹操道:“幸有奉孝在吾身边出谋划策,否则,便真是拿此父女二人完全无法了!” 郭嘉道:“明公过誉,嘉得主公,方有今也,计才有所出。” 二人感慨一番,曹操才道:“若论厚脸皮,这吕娴比吕布更甚!” 郭嘉笑道:“皮厚心黑,就是她!” 曹操哈哈大笑,道:“不错,心更黑!” 因为吕娴的来信之中是要粮草,然后又说了一堆的扯皮的空话,弄的曹操每每看到都是哭笑不得,然后,就十分无奈,又不得不感慨,她这是什么都不耽误,真的就是做的与说的双管齐下,做了什么事,还不耽误她瞎说来气人。气人就气人吧,关键是她特别黑啊,说的口口声声是为了曹公才来打这一仗,然后死皮赖脸的要粮草,理所当然的语气那种! 而曹操却不能一本正经的斥骂她,或是责令她回去。 事情的微妙就在于这里。这个平衡关系,吕娴拿捏的准,曹操也得掂量。若是普通诸侯,也就骂回去了。 偏偏她的威胁并不小,甚至是隐隐在其上的,所以曹操很慎重。 明明心里想骂她骂的要死,可是面上还要一副你好我好,我们都是盟友的关系的样子。然后各自在心中筹算自己的计划! 这就很难受了。这种事吧,就是谁憋着谁难受。 而此时,自然是曹操憋着,还得一本正经的与她来往书信,讨论什么军务粮草的事情,仿佛真的彼此关系极好似的。其实都是打着虚幌着彼此刺探底细,但两个都是老油条,那基本就是谁都别想从谁的嘴里套出什么关键的话来! 然后这就更难受了! 曹操道:“近日,随着吕布进兖州,吕娴进冀州,许都内人心蠢蠢欲动啊!” 郭嘉自然知道曹操也早有察觉,之所以隐而不发,恐怕就是在等着鱼冒头! 郭嘉并不担心控制不住许都内的局势,他却担心别的,道:“……此事,明公还需谨慎,不可发作为妙!” 曹操意会,道:“你是说,倘若人心早有浮动,早就已经有了动作了?!” 郭嘉点首,道:“……依现在形势看,许都内有人思吕布进许都来,恐怕在此之前,便已有约,或是,别的什么期待!” 曹操恼怒不堪,冷笑一声道:“莫非是指望那吕布能进许都救驾?!” 曹操是真怒了,若是让他知晓是哪些人,待冒出头来一个个的抓了,他定要将他们千锤万炼,削成肉泥才可震慑人心。 只是眼下,还是需要忍。 因为他更担心另一件事。 如果真如当初一样天子有诏出去召诸侯救驾,那么,就一定有诏书出许都去了! 曹操想到这个可能,眼皮子都直跳,心里如擂鼓一般! “倘若真有什么东西出了许都……”曹操道:“或许是真进了徐州吗?!” 曹操此时是真的暴怒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诏书出去了,岂能不怒!他恨不得要将天子剥皮抽筋,将有关人等锤个稀烂的愤怒。 而明主,在于做事不依情绪,而依形势来做事。 曹操是极能忍的,问郭嘉道:“奉孝以为,倘若真有,吕布知晓吗?!此人无谋,若真有,他必已嚷了出来!” “吕布有吕娴叮嘱,未必如以前那般无谋,再则,便是有,徐州谋士如云,个个老谋深算,未必会告知吕布此事,倘吕布不知,也是有可能的……主公也知,徐州人心之聚,在于吕娴,很多人虽跟随吕布,却是真正效忠吕娴的。吕布不知,也是有可能。所以此事若要查明,还需要从我内入手,而不是打草惊蛇去试探吕布……”郭嘉道。 曹操刚刚真有去信去试探吕布之意,此时一听,便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点了点头。 吕布那有一个棘手的司马懿,此人更是深不可测,倘若真的有了什么想法,那可真是打草惊蛇了!吕布此人可能都没有想过要进许都来怎么样,但是司马懿若是因此而有了此心,而鼓动吕布,这个事情就不好办了! 一个吕布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在,就完全性质不同!曹操最知道谋士之于人的重要。 “徐州对司马氏的安排,未必得司马氏之心,以吕娴的机谋,此事若吕布都不知晓,那么,司马懿也就未必知晓,倘他因许都之事而得知,事情恐会有变故也未可知。”郭嘉道:“所以,许都内之事,还需忍耐,便是查出来了,要发作,现在也绝非是好时机!” 无非是还要忍耐罢了。 隐忍不发就是了! 好!他曹操,素来能忍,这也并没有什么难的! 谋取天下,从来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事情,很多事情就是必须得忍耐,若是连这个也做不到,也就别想做什么枭雄了。只能沦为只讲义气与脾气行事的帮派老大而已。 政治是很复杂的事情,所有的事情的积累,有时候哪怕到了捂不住的时候,可是只要时机不对,便是摁也得摁下去不能让它出来。这需要超强的能力! “先暗中查,待查明了,盯紧了人,不要打草惊蛇。以免许都内人心惶惶,天下震惊,引起时势之变。”曹操道。 郭嘉应了,道:“只是此事,还请主公稍安勿躁!嘉以为,谋吕娴才是重中之重,若吕娴死,不管有没有诏书的存在,都已经如同废纸。吕布再强,也独木难支,便是有诏书在手,兵再强,也不过是郭汜李傕之流,无需在意。所以首要之务便是吕娴。” 曹操道:“只不知袁尚这把刀可好用?!” “况且,吕娴岂不知我们的谋算,此女极精,她岂会坐以待毙,必是要将吕曹联盟给绑在一起,借袁绍来消耗我曹营实力的!”曹操忧虑道。 郭嘉道:“我营缺粮,确实不假,这是不利。然而,吕娴长途跋涉而来,怕有变故,欲以急战,而争取势之主动,而袁绍更是依兵强马壮,更要急战,以逞其威风。两方皆要急战,我曹营反而需要慢拖慢战!” “哦?!”曹操沉吟道:“奉孝是说,扼住官渡,不主动进攻,只击退敌军,便是扼住了袁绍的咽喉。只要他进不了许都,便慢慢图之?!” “以慢,以拖打快!”郭嘉道:“……袁绍帐下谋士相互倾压争权,已到了越来越烈的地步,主公若有旧友,何不招揽之?!若有袁营虚实相告,胜筹算万倍。军情一分胜万金啊!” 曹操转忧为喜,道:“知我者,奉孝也!” 对于吕娴的事,二人早商议过多遍,早定下计策,自是不用再多说。郭嘉知道曹操担忧什么,他担心的是万一谋吕娴不利,反而被袁绍急攻而不能应对,届时则是两面受制,再加上吕布在兖州令人忧心,许都内又人心思浮,万一有所变故,再加上粮草不够,导致大变,内有所忧,外又被势所逼,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二人议定,便加派斥侯,往冀州去,多与其旧友联络,也许会有所收获也未可知! 粮草所限制,其实于理上来说,是应该要求急攻而胜的,否则拖下去对曹操极为不利。 然而,时势与史上有很大的变化。在感受到越来越深的来自于吕娴的威胁的时候,曹操与郭嘉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 袁绍要打,是肯定要打的。 然而,若是能借势而除吕娴,也是曹操尽力争取的。 甚至于与袁绍一决胜负,都可以稍微靠后。因为袁绍被曹吕而击败,刮分势力之时,吕布必定会死咬一口,借此力而更壮大,届时更难除也。 因此,曹操与其说心腹之患是袁绍,那么心腹之患身上不得不除的那个苦胆,就是吕娴! 先摘苦胆,再除袁绍,方可大吉。 没有粮草,当然要收集粮草,而曹操也采取了一些非正常手段,比如搜刮富户的粮草,没钱买粮,挖人墓穴也是常有之事。而他自己,则也是以身作则,一饭一食不过一荤一素,再没有多食的。 如此上行下效,许都内节俭成风,就连天子,也不敢再如以往那般奢华。 天子是很苦逼的。因为天子的饭食,有时候不止是饭食,也未必是奢侈,更多的时候,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国富力强,一国供养一皇室,绰绰有余。如同现代国宴,有外宾来访的时候,其实供应的也是一种象征,来宾真的是吃得掉的吗?!但是好东西该上还是得上。 为什么?!未必是打肿脸充胖子,而是,一般外宾来,也是没有什么机会去真正的接触到你的国力的,他们呆的时间很短,还一直在开会,更多了解国家,只是从这些方面来,礼节,礼仪,衣食住行等方面,如此而已,所以当然是一定要供应的好了。 而一个国家连一个元首都供应不了最好的,这个国家还能怎么!? 这与人靠衣装,有时候是一个道理。 私下节俭可以,但是,在外臣与外宾面前是不可能的。主动节俭更是提倡的,但是被动节俭,汉献帝心里的委屈与憋闷,苦痛,未必不惨烈! 天子对着这些饭食,心酸的不行,伏皇后看了,竟不忍安慰,不禁也是姗然泪落,却又小心翼翼的用衣袖拭去,倒不是怕被人看见,而是怕汉献帝心里伤心!更伤天子的尊严! 汉献帝又不蠢,哪看不透?!事实上他是个很聪慧的帝王。也正因聪慧,慧极而伤! 在宫里能说说心里话的人也只伏皇后了,便道:“……汉室式微,如今,已经没有外臣来见朕了。而至于中原之外的外宾,也许多年没有朝见过了……我汉室自高祖起,外族何曾少来过人?!如今……冷冷清清,宫室不修,而至于此。朕虽居庙堂,却不如田间老农的饭食。也罢了!左不过是无有外臣与外宾来瞧见,冷清便也冷清,只是皇后也得陪着朕受苦,外表光鲜,内里,苦不堪言……” 伏皇后听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低声劝解道:“……父亲传话说,吕布已至兖州,必能来解救陛下于水深火热……” 正文 第806章 曹操惊闻天下变 献帝一听就哀哭,道:“一则不知猴年马月,朕不知可能活到那时,二则实不敢太指望与深信……” 受过太多欺骗,被时势所欺诈的人,实在是受了太多的苦,不敢再轻易信人了。 可是,又毫无出路,只能寄希望于此! 伏皇后也是忐忑,虽然诏书早已经送了出去,算算时日,应是早就到了徐州,可是,吕布究竟是不是下一个曹操,或者比曹操更甚,谁也不知道,而越是等待的焦心的时候,越是面临着可能的答案的时候,反而越是忐忑。 吕布终究是要奉诏,还是根本视而不见,便是伏皇后也没有底。可她终是要安抚献帝的,便道:“……昔在董卓手下时,却见他见陛下也是惶恐而战战兢兢,无有不尊,臣妾以为,他就算不奉诏,也未必有辱汉室之心!” 献帝点点头,心乱如麻。有些话,却不好说与伏皇后听。 原先是觉得吕布是个指望,可是渐渐也听到许多关于徐州的事,随着徐州的日益壮大,他还会不会将天子放在眼里,将汉室放在心里,谁又知道呢?! 他也许是可以不像曹操一样辱及汉室,但他也照样可以不将他这个帝王当一回事。因为他犯不着去辱,只需要取而代之就可以了! 当诸侯之力微大如海,而帝王只是一条小溪流的时候,大海不吞没,是仁慈,但也未必是好事。因为河流总会枯竭,汇聚入海的。那到时…… 献帝是真的不知道,究竟现在忍气吞声,苟延残喘好,还是将来不管是哪一个争霸北方,取代汉室的好。 无非是活着受罪,死着憋屈,长痛短痛的区别! 献帝虽极年轻,可是支撑着他的尊严与精神的是这个身份,困住他的也同样是这个身份。这个身份给了他无敌的眼界,但这眼界也同样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熬着,一直熬着,年纪轻轻,连精气神都有点散了的感觉。 献帝真的是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生在帝王家,是幸事,也是大不幸。 既便是他现在每日信道,想要缓解些痛苦,也依旧难以消受。 当面对这样的饭食的时候,当衣食住行,都要看身边的人的眼色的时候,他半点帝王的架子和脾气都不能有。 何时,汉室的帝王,连吃个饭食都是丞相恩赐的了?! 献帝抓起箸,哪怕没有什么胃口,依旧还是吃了几口。不吃也是不行的。若是不吃,立马就有人报到曹操处,说他对这饭食不满。 后果很严重! 曹操是不至于来与他算帐,但是,只要曹操表达出不悦,下一餐,可能比这更简陋。便是宫人指个桑骂个槐,光听着,都难受。 何苦呢?! 身为人这掌中之囚,半点自由也没有。 献帝吃着,只觉得这羹饭无敌的噎人。噎的噪子疼! 伏皇后给他抚着背,眼泪便是止都止不住的掉。 这天下有多大,这牢笼就有多大。这座宫殿,多么华丽,它就有多么不自由,困住了天下本应最尊贵的人。 而所谓宫殿,也不过是座日渐沉没的旧浮堆,总有一天,都得沉下去的! 有没有新的升起来,不知道。 但伏皇后知道,这种沉没,如果没有能够强大的力士将之托举起来,是根本不可能升上来的。而这种,真的可能吗?! 有这样的英雄,一面托举着天下,一面托举着天子,而真的不会取而代之吗?! 人的情感与理智,有时候是割裂的,情感上,他们身为汉室贵人,溺水的时候,最渴望的便是有人能够托举起他们,还能够帮着他们匡扶汉室。可是,理智上,他们却也更明白,如果有人有这个实力,又何必还要管什么汉室沉浮,帝室衰微,自己就已经上去了,甚至还要把汉室给踩在脚下。 这就是现实。 而等待着他们的结果不知是什么。而在这等待的过程之中,也有无尽的痛苦。不是打与骂的痛苦,而是另一种漫长的精神上的折磨! 既渴望是吕布来,又不敢渴望,又害怕是袁绍来。以袁绍如今的体量,便是连天子,都慑惧。他若进许都,只会是下一个董卓。 伏完进宫出来以后,就一直在叹气。 思来想去,终究是不甘心,便亲自来了董承府上说话。 董承忙斥退侍人,道:“国丈为何面有忧色?!” 伏完落泪道:“……老夫进宫去面见天子与皇后,不料如今的曹操越发的过份,竟是连天子的衣食都开始缩减,尤其是食物,与普通兵士无异。天子与娘娘不敢有异声,只能生生受之,老夫看了着实心疼。” 他拭泪道:“平日在宫里,也不知是何种处境,老夫又不能亲自服侍,若是能,便是割身上的肉与天子食用,也是能的。如今这,也只能在宫外叹气罢了。一点忙也帮不上。甚至连说都无法说出口。更不敢安抚天子,提都不能提。” 董承听完,脸色都胀红了,道:“果真?!” “亲眼所见,岂能有假?!”伏完道:“群臣少有见天子之时,更是少见天子之衣食住行,哪能事事知晓?!此事曹贼也万不可能到处张扬。天子也不会说,若不是老夫撞见,哪里晓得去?!” 董承气的不轻,汉室帝王所受此之屈,便是他们作为臣子的耻辱。 他坐不住,来回徘徊,道:“曹贼军中粮草不够,所以才节俭成风,可是许都再节俭,群臣也可俭仆,却也不能委屈天子啊。这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也不只此一件!”伏完低声道:“……曹贼不尊之事,还做的少吗?!便是有外敌在外,他不敢多放纵,然而,宫中选秀,为谁选秀,汝也知晓!” 董承的脸色更难看了。想了想,也是束手无策! 不禁又沮丧的坐了下来,道:“……昔去之诏书,至今无有回音,亦不知吕布到底是何心意?!若不然,再去一封信催一催?!” 伏完也是犹豫,道:“若是因此而泄漏,岂不是前功尽弃?!再则,也许那吕布也是为慎重,才没有回复?!他的兵马既已至兖州,离许都也不过十来日脚程,也许另有盘算也未定!” 董承道:“曹贼惧之,不敢离许,也正是为此!” “偏这袁绍也是,一直按兵马未动,他若动了,曹贼去了前线,也好叫我等行事!”董承道。 伏完道:“如今虽在天子身边,然而一切都帮不上忙。便是有心要做些什么,也是一直在曹氏的眼皮子底下,眼线遍布多处,又如何能够节外生枝,万一被察觉,一切全部尽弃,岂可随意再妄动?!” 董承自然也知慎重,他只是不甘心,“国丈所虑,自是有理。苦于没有可信之人呐,这满朝上下的群臣之心,究竟是向着曹,还是有着帝心,皆不敢试探,更遑论重用了,若是有信重之人,或许可以遣其为我们送一封信去!自然无虞!” 二人苦思,思来想去,也没有完全能够信重之人,就怕有些人表面上是向着帝心,其实,根本就是曹贼的探子。一旦有此心,或是因为利益而争功去告密,他们虽死无惜,若是连累了陛下,就真的是大罪过了! 陛下的处境,已经是如此艰难,当真是半点也经不起磨难了!帝受折辱,他们臣子是真的怀愤在心,心痛莫名啊。恨不能代其受过。真的不能再冒险让陛下的处境更艰难了。否则,这就成了他们的罪过了! 董承想了想,道:“无有可托付之人,与吕布通信的风险太大,此时的确不宜再节外生枝了。然而,却可与袁绍去信。” “哦?!”伏完若有所思。 “袁绍若一动,曹贼必然离许,前去前线,岂不是便宜我们行事?!”董承道。 伏完道:“与袁绍通信,照旧有风险!” 难道与吕布通信风险大,而与袁绍通信风险就不大了吗?! 董承笑道:“国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与吕布通信者少有,然这许都之中,除了曹贼的死忠以外,更有三心二意的通袁的人,此类人,可比忠于陛下的人多得多!袁绍势大!这曹贼阵营之中,想要留条后路的,不知凡几。同样的,袁营之中通曹的,也多的是。这其中,便有信可图!找到这样的人来,比找到与吕氏有关的人可方便的多。” 伏完当棒喝醒,喜道:“国舅不提,老夫都忘了!的确,这其中大有可为!我当场就能寻出几个来,这在群臣之中可不是机密,多少人排着队要与袁营通信呢,咱们行事也跟风,就算真的出了事,也只是有异心,唯此而已,法不责众,曹贼在此时,岂会大动杀心的要杀这么多人?!他向来是个虚伪诈善的,必然轻巧放过!” “正是此理!”董承笑道:“况且,我等去信也不言及旁的机密,只是催促袁绍早早进攻而已。既便是当场对峙,也顶多是身死而已,万万连累不到陛下!” 二人一拍即合,当即便周密的开始做这件事。 伏完是伏皇后的父亲,董承是董贵妃的兄长,都是外戚,他们一跟风要与袁绍通信,哪一个不惊喜?! 因此,许都内更是人心浮动,频频有信件往来者如是。 郭嘉一直盯着许都内的动静,对这种暗地里的事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无伤大局,有些事,便不能现在就发出来! 二人的动作,自然也瞒不过一心要找线索的他,郭嘉料事如神,就算没有抓到首尾,而事实上,料到的情景与大致的事情,已经很分明了! 他回禀曹操,曹操大怒,道:“此二贼,待大战过后,操定蒸之,以解吾恨!” 郭嘉道:“他们去信与袁绍,却不与吕布,恰是欲盖弥彰。如今可以肯定的是,定有诏书在徐州了!此二人去信与袁绍处,在于围魏救赵。待主公前去前线,他们好行事,引吕布进许都!” 曹操来回走动,现在动不得他们,但是放纵着他们,他哪里能放心?! 万一真的他不在的时候,许都内的人都没看住,让这二贼成了事,岂不是功亏一篑! 曹操立即唤了曹氏族人进来,挑了两个行事精细的,嘱咐道:“暗中盯住伏府与董承府上!待令下时,重兵围住,一个不许放出!” 曹氏子弟领命,出去了。知道此事机密,也没有声张! 曹操依旧余怒未消,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儿去,道:“吕布的人一直很谨慎,在许都十分沉得住气,一点头都没有冒。我只恐,他们在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抓不出来,我岂能不忧心?!那陈宫与贾诩必对许都有所安排。” “明公是惧徐州有奇兵会袭许都?!”郭嘉道。 曹操点首,道:“奉孝,此次再出许都,我需要你守许都,吾才安心!否则,后方不稳,操便是守住了前线,也不能安心!” 郭嘉点首,领了重任,道:“嘉奉令!只是明公在前线,定要谨慎,宁勿轻动,也不可中了那吕娴的计!” 曹操道:“吾自知之!” “希望那袁尚不是个没用的废物,此番若是计成,心腹之患便除了!”曹操道。 若是袁尚杀了吕娴,那可真是太妙了。吕布那时就算再怒,怒火也会冲着袁绍去。那么他便能坐收渔翁之利,尽得二人之实。只需要帮着吕布先灭袁绍,再图吕布。天下半壁,便可定了! 正在商议之际,突然有斥侯前来回禀徐州的消息。 二人对视一眼,忙传人进来。 斥侯奉上信,道:“回丞相!孙策被陈登所擒,已押回徐州,江东率师尽出,要与广陵掷生死。荆州刘表病重,蔡瑁逐刘备,被马超与徐州兵合围而败,回荆去了。刘备损失惨重,带着残兵,逃往巴蜀。马超去了汉中!” 短短几句,揭露出巨大的信息量来。 曹操愕然一惊,连郭嘉都大惊失色,后面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孙策被擒了?! 正文 第807章 郭奉孝定上下计 主臣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惊愕,还有惊心动魄的意味,这意味着那边的局势,千变万化。这…… 这代表的东西可太多了! 郭嘉忙将信取了过来,递与曹操。 曹操拆开看过,呼吸都重了几分,信中所回更为详尽,时间线,等经历,无有不细的全给写下来了。 “下去领赏吧!”曹操道。 斥侯谢恩,退下去了! 曹操看完信,递与郭嘉。 郭嘉看完了,叹道:“以前嘉便说过,孙策性急少谋,轻而无备,此种性情必吃大亏。匹夫可图也。不料,竟说中了!没想到,倒叫陈登捡了个大便宜!”果真折于死士之手中啊!还是个女将。真是千古奇闻! “陈登……”曹操心惊肉跳,道:“不料他竟有此才!”一时竟后悔没有招揽来许都至自己麾下为谋士。 “陈氏父子本有机巧之心,原以为必看不上吕氏父女,却是万万没料到,如今也献上忠心!”郭嘉道:“遇上吕娴,这世事,都有着无数个没料到。此女,当真是心腹大患也!” 曹操头疼的厉害。 如果孙策这事操作的好,徐州岂不是能坐得江东与荆州?! “徐州送刘琦回荆,目的昭然若揭!”曹操道:“奉孝可有计解此事?!” “立封孙策弟孙权为吴侯,主领江东事务,”郭嘉道:“嘉许蔡瑁,封刘表之子刘琮为荆州世袭之子。天子旨意,必不可违!若是吕氏冒逆而行之,便是不遵圣旨!大逆也!” 曹操来回徘徊,心中更显焦虑,道:“只可解表,不可解里也。” “然也!”郭嘉道:“里只在于吕娴!除吕娴,则天下之变皆可解!” 曹操哪里还能坐定什么许都,恨不得马上就要去前线。便道:“……明日,吾便出许!” 郭嘉点头,心里慎重,更知道曹操心里的沉重,这样的时刻,别说是他,就是曹操,心里也是焦虑了。这局势,眼看着徐州再进一步便能拿下江东与荆州,哪一个能坐得住?! 眼见着吕布父女之势越来越壮大,谁能睡得着觉! 恐怕今夜,他与诸谋臣都睡不着了,要连夜开会,给与曹操拿一个章程出来! “只是吾心中疑虑,至于刘备,将何如!?”曹操心里如同火烧! 按理说,他是要按刘备下去的,他一辈子不出头才好。 可是如今吕布之势如火如荼,如果只一味的压制刘备,最有利的人,反而是对吕布。这不是曹操想要看到的! 可是,放纵刘备,与他联手,将来刘备必要成势,也是为虎化龙,终究也是祸患! 而怎么选择,显然就是一个大疑虑。 郭嘉道:“吕娴在压制刘备,嘉以为,明公则需要扶持刘备,与之联盟,灭袁之后,连刘灭吕要紧!” 曹操头疼不已,道:“奉孝当初之计,是三方联盟,共剿吕氏。如今,孙策被擒,刘备又被压制往巴蜀去,等他成势,恐怕也是需要时日,这所谓三方,已经崩解了……而在这重新开始的时间里又不知会有多少意外发生,只恐徐州的势力更加壮大,不可撼动啊,到时候,就算三方再合力,也未必能撼动其势已成的吕氏!” 所以,孙策被擒这件事,可想而知对二人心中的震动有多大,这是直接催毁了一件大计! 郭嘉道:“孙策之事,关键还是在于孙权能否独立领着江东。” “若是不能呢?!”曹操道:“江东必被徐州所左右。孙策若是死了还好,关键在于他没死啊!” 没死就麻烦了。 郭嘉叹道:“父兄孝悌在前,孙权再有谋略,恐也避不开这件事去。一切,还得再看他能否有那个狠心了!” 所以才说,麻烦无穷,才刚刚开始。 “可要封刘备?!”曹操叹气,撇开江东不提,这是个头疼的问题,还得再盯盯看! “此时封则无名,况又负刘璋,恐怕引人口舌非议。不若等他拿下蜀益再封未迟!那时既可有名也!”郭嘉道:“至于马超,他虽是吕娴之虎伥,却也能消耗刘备的实力。也不算坏事。” 曹操点首。 “重中之重,是定要除吕娴!”郭嘉道:“她只一死,一切迎刃而解!” 他附在曹操耳边,说了要害与计策。 曹操微颔首,不露声色。 “能否成之,只看天助不助明公了!”郭嘉低声道:“只是请明公也要做好准备。倘若吕娴不死,吕氏之势,恐怕……” 曹操一想到这个,脸就发青,心里直抽抽! 到那个时候,恐怕连他曹老板也得看人眼色行事了。 吕氏那时之强势,恐怕绝非是袁氏强横那种可比!袁氏虽强,可是对曹操来说,并非无法可解。 可是吕氏不同,父女齐心,这才是真要命的问题! 若是不和,怎么谋算都能谋算得到! 曹操叹了一口气,心里忧虑的要死要活。 郭嘉道:“……倘若真是如此,只能从吕布身上下手!” 曹操道:“他们父女二人并不像袁氏那般有隙可寻!” 郭嘉却笑了,道:“有隙可寻,自然可以利用,然而,过于亲密与信任,难道就不可能利用了吗!?明公谬也,一心只寻隙处而动,岂不闻关心则乱的道理!?” 曹操抚掌笑道:“奉孝以前提过,吾竟忘了!” “嘉以为,既有诏书在吕布处,何不并利用之?!”郭嘉道:“主公就算不能杀了吕娴,也能设法诱她一时入陷阱而不得轻出。那时可诱吕布,只言吕娴已是进了许都,吕布岂能不来?!” “杀吕娴再灭吕布是上计。杀吕布再图吕娴是下计。”曹操道:“上计若不成,下计亦可也!” 郭嘉道:“若是二计都不能成,便是真的天要助他们父女了。” 那时,非人力可背,所以,那时曹操再另有准备也不迟。 曹操点了点头。 因要第二日便要急赶着出许,所以曹操很快立即就紧急的进军营升帐寻战将议事安排出行事宜去了。 而郭嘉则寻了众谋士,连夜秉烛商议大事! 这么大的事情,以及这么大的动静,想要瞒住,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很快这些事就传开了,别的只不论,只这江东的孙策被陈登所擒一事,震惊了所有人。包括伏完与董承。 二人立即禀明了天子,天子也是讶然不已,心中既喜又忧! 孙策小霸王之名,天子也是知晓的,短短时间内,将江东拿到手里,这样的人,被擒了,而且还是被吕氏阵营所擒,那么吕氏阵营人才济济,必定不凡! 而这不凡二字,便是天子所喜,也既所忧! 他的心里其实是很矛盾的。因为如果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还不如不换,不仅可能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有会更坏。而如果不敢去期盼,那么就可能失去这仅可能的机会而错失更多! 这也并不是天子的本意! 所以他心中的纠结,可想而知! 这件事在许都引起的风波很大!因为这件事对天下的局势的影响很大很深。一时之间,竟是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 曹操第二日便拔营,出了许都,火速走了! 郭嘉留许监国。 许都都震惊了,整个北方也差不多都震惊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其实都已经知道了! 北方到处都在议论这件事。 而同样此起轩然大惊的则是在前线的袁绍阵营。 袁绍本就在距敌急战,他性情本就急躁,不欲多虑之人,只寻思着自己兵多将广,十分傲慢,只想要急战,而只一战决掷生死。 这些日子,他与他的谋士们闹的并不很愉快。 因为他自视甚高,用兵之时,也并不会多么善用,而是只采纳符合自己原本就有的心意的谋士的意见,用兵十分不均衡,以至于各谋士们心有不满者有之,而心急如焚者也也有之! 心急者比如田丰,一直要见袁绍要上谏言,但是袁绍嫌他烦,根本不愿意见他! 所以,现在袁绍左右的人都知道袁绍烦了他,竟是连通报都省了,一见他来,就直接婉拒着找理由给挡在外面不给进。弄的田丰急的跳脚,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也不怪守营的门人见人下菜碟,实在是袁绍喜怒无常,真的擅自放进去了,他们就得被斩首,只一瞬间的事。而通报的多了,袁绍烦了,他们轻则仗打,重则斩首,实在是性命堪忧。 现在袁营就是这么一个氛围,杀人用人,也只随主将心意,而不是明令刑法,以至于不管做什么事,人心都是顾虑重重,怕的未必是犯了军法而被处置,而是违背了主公的心意,而被处置。 换句话说,其实犯了军法反而未必会被处死,但是违背了主公的心意,则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弄的现在田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束手无策! 他今日又被挡在外的时候,频频跺脚,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回去! 却见到那许攸到了袁绍营前,却是直接就通报进去了! 田丰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似乎要把他吃了似的,然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进去,干瞪眼而又无可奈何! 许攸早扫到了他的身影,轻笑了一声,哼着甩了甩袖,不屑的瞅他一眼就进去了! 田丰气急败坏,道:“小人!” 他急往前两步,却是又生生的顿住了。脸色难看的往回走。 袁营门人见到他又来,怕他大闹,脸色突的难看了,见他又走了,这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一口气! 罢了,何必又叫他们为难呢! 回了帐,便坐在帐门前吹冷风,发呆。吹的身上冷冰冰的,人也直直的! 良久,沮授进了帐来。见田丰发呆,道:“何苦如此!主公既不乐见你,你便不要再去碍眼了吧,如今有小人在主公面前作崇,你若有了错,便会被人所害!” “为人之忠臣,何惜一死?!”田丰咬牙道:“如今那些小人却是极近阿谀奉承之能事,主公如今连听良言的机会都不曾有了……” 沮授知道他固执,叹道:“我刚从主公帐下来。主公升帐议事,正是吕布之事。想必此事,你必也知道了!” 田丰握紧了拳头,道:“如何说?!” 沮授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道:“汝可知那许子远说甚?!” 田丰道:“这小人,早有二心,最擅长的便是以言语挑拨人心!” 沮授道:“这小人言,吕氏擒了孙策,江东必不罢休,自有江东与他一决生死,吕氏前途堪忧,不足为患,想必那江东重出兵时,便是吕布父女回徐州援救之日,只叫主公根本不必担心吕布!” 田丰气的直噎气,道:“吕布扎在兖州之内,究竟是冲着许都,还是冲着冀州,难道主公竟半点也不忧心吗?!汝怎么不劝一劝?!” 沮授无奈的道:“我刚起话头,便被主公打断,说他主意已定,不必再多言!只催促要急进兵与曹操决战,拿下许都!说待灭了曹操,再灭吕布不迟!” 田丰跌脚道:“我原先保了吕娴一回,为的就是要主公与吕布暂不要撕破脸,能合则合。可是如今吕布明显与曹操一路,对我袁营本就不利。若欲急战,只恐被人抄后!这可是大忌!如今之势,当以审慎为要,曹操缺粮,吕氏远道而来,运粮更不便,定也缺粮,只需要坐阵冀州,好好守之,耗着,拖着,此战,根本毫无悬念!怎么就,怎么就如此之急呢?!” 沮授叹道:“汝还不知,刚在帐中,又来一事!赵云奇袭延津,损失惨重,苏由战死。袁三将军已经领兵去战了。主公虽怒吕氏犯触怒之,却并不放在心上,只以为袁三将军重兵出征,必能得胜。” 田丰脸色大变,道:“……此时出了冀州?!岂不是腹心无主?!那审配如何能震得住那些小人与宵小,怎么能守得住城,若大军临城,冀州何存?!这是弃首而逐尾,舍本而逐本!失策,失策!” 说罢竟是急的不行,立即起身要去见袁绍! 正文 第808章 上忠言田丰下狱 沮授急止不住,想要拉住,没拉得上,只见他一阵风似的卷出帐去了。 沮授怕他有失,连忙跟上前去! 田丰早急步到了袁营帐前要见袁绍,这一次营前亲兵再也不能阻止住,田丰只大喊大叫的闹着喊道:“……主公!丰求见主公!袁氏危在旦夕,还请主公听丰一言!” 这么大的声音,便是袁绍想听不见也不能够。 那个时代可没有隔音的门,况又是开阔的地方扎下的大营,哪怕再有威仪,声音的穿透力是极强的,所以古代才有一个喧哗失仪罪。就是大喊大叫的那种罪名。 在贵人面前,严禁喧哗,别说大声喊叫了,便是对于臣子,也是要急趋而小跑,古语中俗称为走的一种礼仪,对于臣子的要求极高,对于奴仆,那基本就不算人了!声音?!喊叫?直接能打死。便是走路,敢发出一声重声来,遇上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就有的受了! 也只有一些狂士才能无视这些,只是狂士之中,有的命好,如郭嘉等也算轻狂的狂士的一种,然而有才能,得了主公的青眼,便是偶尔有些失仪,也只是一笑置之。但如祢衡,庞统这种,那基本上,人见人嫌! 而田丰性情刚直,不懂迂回,此时一喊一叫,这声音,哪里能瞒得住?! 此时袁绍恰在气头上,一听这声音,头皮就一炸,大怒道:“何人大声喧哗?!叉出去仗毙!” 那边众谋士忙道:“主公!是元皓在外求见!并非无礼之人!主公何不见之!?必有话说!” 袁绍听是田丰,这才怒稍解,虽然不喜田丰,但他终究是自己帐前最有份量的谋士之一,便也忍着怒火道:“且放他进来说话!绍倒要听他有何高见!” 袁绍脸色难看,铁青着,脸色很是上脸! 也不怪袁绍的脸色难看,他是不将吕布父女放在眼中,然而对于吕娴身边的赵云敢奇袭他的延津一事,他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虽然是不将吕布当根菜,但是,也压不住那种被挑衅的怒火,还是那种恶劣的挑衅的怒火,燃烧着他的情绪,恨不得将吕布撕成碎片的滔天怒火! 田丰急趋进来的时候,袁绍便先发制人,旧怨又涌上来了,言语之中便有了推卸和责怪,怒道:“……当初审配一心要除吕娴,只你保她!田丰,你可有话要说?!忒是无义之父,生出无义之女,不记汝之恩,反而恩而将仇报!敢袭我延津。今日绍且忍之,待大事毕,再寻徐州吕氏父女说话!必翦灭之!” 田丰听了只能将腹中的话给咽了下去,辩解道:“……主公责我保吕娴之过,却不记当初审配陷害他之罪?!吕娴奇袭延津便是拿当初的事说事!主公之怒是怒,难道吕氏父女的怒便不是怒了吗?!那吕布是小人,而小人也有怒,小人也有志,小人也有威,如今加而报之仇,本是常事!况且,当初丰让主公保吕娴,是为了拉拢吕布,可主公可曾真正听过,将这父女放在眼中过?!不曾放在眼中,也不曾拉拢,对丰所提议,尽皆拒之,如今受他们父女之怒,反而要责怪于丰,是何道理!” 袁绍不听则已,一听已是气的手直抖,站了起来,指着田丰道:“你,你,你……绍只说一两句,你便辩解十句等着我!左右且听听他的话,这是怨我怪他之意!难道吕布父女来袭绍,反是绍之错?!你这贼臣,莫非与吕布父女有什么勾结?!” 田丰一听,眼睛都激动的红了,抖着唇道:“主公怨便怨怪,丰毫无怨言,只是,丰若与吕布有勾结,对主公有半丝二心,便不得好死!” 说罢磕在地面上,额头都磕红了。 其实史上说田丰很直,现在就可见一斑了!他是那种袁绍不听,就一定要死磕的那种人,而绝不会哄一哄,或者用点迂回的方式,去劝袁绍改变主意! 他是直接的,赤裸的,一种逼迫。其实这一种人,是很讨人厌的! 不管你是处于哪个位置上,处于袁绍的位置上,你希望你的下属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自己没脸吗?!并不希望。如果你处在田丰的同事位置上,看到他与上司把关系弄这么僵,他们不同样的尴尬吗?!有时候打圆场,还未必能够被田丰所理解。所以,都很难。 而田丰并不是那种婉转的,会用迂回方式的人,就是直的很硬那种,像是牛一样,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时候,就硬顶! 而硬碰硬的下场,是很惨烈的! 而袁绍,也并不是那种被人怼回来,就能一笑置之而能面不改色的那种主君。他甚至因为势越大,性情而见涨,脾气与情绪也越发的威赫,对这种人,就更为厌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痛恨! 便是当年秦始皇也有被人怼的下不来台的时候,但是他也是一笑置之就算了,难道还能杀人吗?!最著名的便是他执意要修建各种园林用来打猎,那直臣直接就不给脸面,当着众臣的面说,将来外族入侵,陛下可以用麋鹿去抵御外族,直把秦始皇给怼的哑口无言,啥话也没说,当时也没有发作,后来也就没有再追究。 还有那李世民,有时候被怼的下不来台的时候,恨不得要宰了魏征,但也只是发发脾气,但从没有真正的要杀了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怼起来,并不会威胁到他的帝国统治。而对于真正的威胁,他直接就是人狠话不多的直接就把对方干掉了,包括兄弟,哪里还会与他费口舌。 就是最无情的汉武帝,其实也是有被大臣给怼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还不是自己吞下去了,也是哑口无言。比如有那一种直臣,直接就对汉武帝说,陛下用人如积薪,后来者居上!就是指责他喜新厌旧。汉武帝也是半天都没说话。他其实未必就真的不恨,不恨于心,他只是更清楚明白,惩了这个人,未必就对社稷有利,甚至可能是影响甚大而有害的! 而拥有帝王胸怀的人,心里很清楚的更知道,未必是他们心胸够大,真的了不得,区别于普通人,而是在于他们的政治素养让他们知道,如果只是以情绪和脾气行事,于国于己都无益,便不要太任性!他们知道平衡在哪里。 区别于人的那种尺度就在这里。 便是女皇武曌,也是如此,若是只依着喜怒而行事,她终究也只是一个属于后宫的女人,永远也无法从帘后走到幕前来。只有脱离了这一种情绪的操控,才有真正的掀帘而出的机会。她后来任用的人,未必都是喜欢的,或是被怼过还要重用的人,也未必都是欣赏的,可是只要于国有益,能谋得人心,便能用。再难听的话,她都能忍! 这是一种天生的,以及后来修出来的一种政治天赋,有的人,能忍一时之辱,而得长久之荣。也有人,站在虚空之上,自以为是人上人,藐视群雄,再听不进良言,再也不能容纳异言的时候,也是他自我政治天赋的一种终结的阉割。 每一个忍辱负重的人,都有过人之处!并且很清醒,位高权重的时候,也同样的不那么膨胀而随心所欲,很克制。 而显然,袁绍也有着巨大的优点的,比如,他用人,纳人,是真的来者不拒!麾下能人如云,也从不吝啬赏赐与官职。这一点就比小气的吕布厉害多了。所以他的麾下真的如星光来聚一样的全是人才! 可是众星太多,自然风气也就有直言的,也有吹捧的,而袁绍也早听不进去直言了,身边全是吹捧为能事的。当他展出一种喜好,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风气便越来越如此。 浮靡之风,几乎不能止!身边围绕的也多数是这种性格的人,这种性格迂回的,未必就一定不忠。但这类人中,就很难分辨出真正的忠臣与小人。为了做一件事就拐七个拐八个弯,说话也是如此,迂回来言,耽误了时机,事情的成功率大打折扣就不说了,关键是特别容易错过最佳时机。这样的事就会常有! 袁绍这种时候,明显的脸色就不对了,其实他这时候,要么学秦始皇不说话,讷讷无言,事后就忘,不接话是最好的。 要么就学李世民,发发脾气,但也不会来真格的,也就不至于把君臣关系逼到角落里。 可他偏不! “你,以死要胁我……”袁绍一向待下算是宽仁的,唯独对这种直言逼迫他的,特别的愤恨,此时又见他磕头,这心里的恨就恨上加恨,再加上之前吕娴的事情涌上来,事事与田丰有关,指责两句,偏又被怼回来,他下不了台阶! 此时之景,颇有些后世那种直臣要撞龙柱,逼迫皇帝不要做某事,要以死相逼的局面了! 以袁绍这种性情来说,这就是直接的挑衅,根本就下不了台阶,被逼的脸红脖子粗,有点要炸了的感觉! 他盯着田丰,气的不轻! 早有左右各人看出不对,忙来劝解,道:“主公息怒!元皓一向忠直,便是犯上,还请主公看在他一片忠心面上,饶他一回!” 左右皆劝,只有田丰不语。 袁绍见他如此,更添怒意,只是众人劝解着这才回到了座上,却依旧余怒未消,道:“你有何良言要说?!非要见绍,余意何在?!” 田丰道:“吕布父女奇袭延津,丰知主公必怒,然,还请主公急召回袁三将军,否则冀州危矣!” 袁绍轻哼一声,道:“我冀州有何危,你少危言耸听!” “吕布扎在兖州,意在许都或冀州是也!”田丰道:“倘袁三将军再败,主公又被曹操拖住,冀州便落入那吕布手中。吕布是个小人,有此便宜,定觊觎之,岂能见财宝而不收入囊中?!” 袁绍根本听不进去,冷笑道:“那吕娴不过区区二万人不足,而吾尚儿率兵五万余,又在我冀州可调兵之周,不愁援助与粮草,你竟料他定会败?!” 袁绍心中更疑他与吕布有勾结,不然处处壮他声势,为他说话,是何道理?! 田丰急道:“正因如此,才会败!袁三将军必败在兵多!” 有人败在兵多,也有人败在兵少。兵多则骄,田丰是这个意思。 但袁绍此时只以为他满心的唱衰,心中十分不满,冷笑道:“诸位听听,不胜在兵多,反而败在兵多?!壮敌人威风,灭自己胆识,这就是你作为谋臣的素养?!你休得在此胡言!若灭我军士气,我定不轻饶于你!” 田丰见他固执的不行,不禁心灰意冷,但还是执意的道:“我军粮多,兵多将广,只要守好粮草,扎好大营,便能耗死曹操,而令吕布束手无策,待他们粮尽之时,再一一击之,必能不费吹灰之力而尽得北方之土,不知是哪个小人在主公面前说要急攻,此等小人还请主公避而远之!这不是对主公之忠,而是害主公,害袁氏也!他日袁氏必败于此!” 他这话一出,左右谋士有些易上脸的,已经脸色挂下来了。十分不高兴的瞪着田丰! 袁绍冷笑道:“绍以为不忠者,唯汝而已!吕氏之事,绍且不究,只是今日大声喧哗在前,战在前,而灭威风与士气在后,汝意到底为何?!来人!” 袁绍甩袖,指着田丰道:“将此人下狱,以警效尤,当此之时,再有敢出言灭我军士气者,如此人!” “主公!”田丰道:“主公不听我言,必悔不当初!” 袁绍哼了一声,连连冷笑! 到了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人为田丰求情了。 田丰指着这些人竟没一个劝的,哈哈笑着,眼泪却落下来了,道:“……汝等必误袁氏大事!小人,小人!” “叉出去!”袁绍忍无可忍,大喝道。 左右兵士得令,早上前拖住田丰出去! 田丰哈哈大笑,道:“……不近贤人,却近小人,吾观袁氏必败也!” 这是火上浇油,袁绍简直怒不可遏! 正文 第809章 君子避小人争锋 袁绍被他气的脸通红,直喘气!能忍着不杀他,便是为了不寒人心了。 许攸冷冷的看着田丰被叉出去,翻了个白眼!他只是末等谋士,远不及田丰的话让袁绍听。 而此时看到田丰被囚,心里既喜又忧。喜的是此人口口声声骂他小人,他实在愤恨。忧的是,袁绍完全纳不进忠言,此一行可观效之。 这心里便活动的很快! 沮授见田丰被拖出来,狼狈的追了过来阻止,眼泪扑簌簌的掉,道:“……早就劝你,不要固执,何必触犯主公之威!?” “我若不触犯,何人直言?!”田丰落泪道:“……也罢了,我被囚禁,也好过眼睁睁的看着袁氏落败而令人心伤!” 沮授听了,落泪不止,一时间心灰意冷,沮丧莫名! 田丰看他失魂落魄的跟着自己,斥令兵士不可对自己太粗鲁,再坚硬的性情此时也有些松动,不禁也眼含柔软热泪,道:“……吾已被关也,恐若不胜便不能有出之时。汝可切莫顾惜自身,定要向主公直言,不然全被小人所误,一切全失也!” 沮授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也有着些壮士潇潇去不复返的悲壮与感伤! 从文之人就不是悲壮了吗?!从文的文士,有时候悲壮的时候,是更伤怀的。因为他们饱读诗书,忧怀天下,内心想的多,情感更为丰沛,而这种忧国忧民的丰沛情感,有时候是自己内心的杀手! 田丰心里住着一只,沮授心中也同样住着一只,而这一种东西,才是真正杀掉他们的东西,那是一种悲壮的不愿意回头的决绝。是以牺牲的方式去祭奠可能面临失败的袁氏大营!这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交付出内心信仰以后,决定以牺牲自我的方式去守护它,无论它是成还是败! 史上有无数这样的人,未必是对与错的关系,而是一种选择! 不同于沮授,田丰此时可能已经没了指望,或者说没了失望,豁然而朗步昂首向前,哈哈大笑着赴大狱! 下狱的人是要被押回冀州等待处置的,军中是暂时没有关押他的地方,所以,安排他的囚车跟随着信使一并回冀州去! 沮授与他告别,安排人一路照应他。倒也不曾叫田丰受苦。不管如何,哪怕田丰一时惹恼了袁绍,这样的人,军中人也不可能得罪太狠了,就怕他有起复时会报复,所以但凡知道他份量的人,也不会把事做绝,而又有旧友叮嘱,自然也就安然的很。 沮授一心要为田丰求情,他知道这个时机不可以。便等着避了风头两日,才去求见袁绍。 可他一开口,袁绍已经不耐烦打断,道:“但有再提及田丰者,绍必怒加之!” 沮授将话给咽了回来,道:“主公,授以为,此时不宜急进,当缓进,方可有胜算!主公兵多粮多,假以时日,足以疲曹,何必急于进军?!” 袁绍心意早决,听了此话,便十分不悦,道:“你是为了田丰说话,你与他谋略类似,都有怯心,不敢应战矣?!不然为何不敢与曹操决一死战?!绍既兵多粮多,何惧曹操之有?!” “汝以前不是曾言,可急迎天子,而令天下吗?!为何现在反倒劝我不可急进?!”袁绍的确是余怒未消,此时算是极大的迁怒了。 “主公!此一时彼一时,臣那时言,那是极好的机会,只要奉迎天子,便能立于不败之地,可主公并未采纳,如今早时过境迁,再提此言时,早已经过时,此时,不宜急进,而应缓进啊……”沮授道:“曹操与吕布皆虎视眈眈,若此二人合力,伤不着二人,反而累及冀州!” 袁绍冷笑道:“又一欲衰我营士气之人,绍看汝是受田丰影响甚深。” 他表达出极度不悦,沮授闷闷不乐,却知道,话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与田丰一样,都会下大狱! 袁绍故意冷落沮授,不再理会他,只与旁的谋士说话。 沮授便闷闷的退到了一旁。 袁绍是欲将他一并押回冀州去,但想了想,押解二与己不合意见者,必有寒心之人,想了想便作罢,只是不再理会他。 沮授退出来后,筋疲力尽,闷闷不乐的只在帐中喝酒。 袁绍不肯再见他,他也没有进言的机会,思来想去,便只请回冀州去了。 心中也有了数。一回冀州以后,立即就集合宗族,大散其财,道:“主公欲决战与曹操,若胜之也罢了,若不能胜,便是连自身也难以保住,今日便散了家财,诸位以后就各奔前程去吧!” 他本就是宗主,这话一出,沮氏族人面面相觑,这根本不是分家分宗分族,而是散家! 这,几乎都很少发生的事情,哪怕在最艰难的世道面前,如司马氏,多数家族哪怕是死都是要死在一起的,很少有散家的! 而散家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多数都是在大难临头之时,为了开枝散叶,散落天涯之时,祸端落下时,能够保住一二枝血脉,便是幸事。 而此时,袁氏势强势大到难以抵挡,沮授显然就是不合时宜的,甚至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族人脸色不好看,却不好反驳他,只能在那里想不通! 沮授的弟弟沮宗不认同的道:“曹操的军士马匹不足于我军,兄长何必惧怕至此而散家呢?!不至于此!” 沮授脸色白白的,道:“曹操雄才大略,又有天子在手,吕布强横天下,天下人皆知,此二人若联手,袁氏再强,也未必是敌手。自翦灭公孙瓒后,军士疲乏,将军骄横,军队散而不整,主公也听不进良言,自以为强盛,这些,又岂是汝能知之!你只知其强,却不知盛而衰之时,只是旦夕可至。福祸相倚,远非福也!” 沮宗听了不太认同。其实也不怪他不能理解沮授,而是此时的袁氏阵营中的大多数人已经认为,袁绍灭曹操,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没有多少人认为袁绍会败。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是看到连家人也如此,沮授心里才更伤感。 族人不愿意离族分家散宗,便哀求他不必如此。沮授却心意已决,沉默不语。 族人很久以后哀声叹气着,终究还是各自拿了分得了钱财,然后一一离去了。 “兄长!”沮宗见他在家中饮酒解闷,心中更为不赞同,十分不解。 “我去信请求去守粮草,主公不予理会,”沮授胡子拉碴的,十分消沉,道:“若允之。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虽有败,也未必能全败,而能保住基石也。如今……恐怕险极矣……” “主公必听之佞幸小人之言,错失重宝,若败,必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沮授落泪着,有此半醉了,指着家外一个方向,正是审配的府上的方向,道:“……粮草若有失,冀州再有意外,还能有什么机会?!就凭他,私欲重过公心之人,岂能守得住冀州!” 沮宗听的黯然不已。 “吕布,豺狼也!用一只土犬去守豺狼,哈哈哈……”沮授砸了酒杯,拂袖道:“……可笑至极!” 月色很明,君子黯然对月独醉,而小人则在图谋更多的权势。 许攸还在袁营正营之中,虽然算是末流谋士,也不怎么得袁绍欢心,不及郭图在袁绍面前得到的青眼多,然而,他在袁营之中可是一个得意人士。 为何?! 因为吕氏的书信与他一直没有断过,一直与他保持着良好的通信关系,送来的无不都是珍宝等物。言语之中又多有虚捧,许攸自然洋洋得意。 而他又收到了曹操的亲笔信,这心中能不得意吗?! “此处不以攸为意,自有他处留人心!”许攸嘿嘿直笑,心思反而也转开了,为何曹操与吕娴都这么热衷于他呢,无非是因为他的情报。 他是个聪明人,十分清楚这一点。 也因为这一点,他明白,这一战,自己的情报,是至关重要的,而他选择最终投向哪一方,便对哪一方有利。所以曹操与吕娴才如此热心于他。 他当然明白这个筹码的重要性,便要拿这个筹码拿到最好的结果! 许攸对于袁绍不重视他,心里的意见是很大的! 此时便有些愤恨,也有一点得意。而也因此,这份愤恨也得到了报复与缓解。 他心中十分洋洋得意,道:“……至关珍宝,当待价而沽是也!” 他要把他的情报,卖一个好价,换取最好的前程。 而这份情报,能左右以后的走向,能够最终决定到底是谁胜出,就是他的筹码!他能不慎重以待吗!? 他要把胜的功劳变成他的功劳。然后换取荣耀加在自己身上! 而选择什么样的时机,到底选择谁,他还需要再看!他可不是轻易下注的人! 但曹操与吕娴这二份吹捧,足以令他沾沾自喜,暗乐于心! 也更因此,他往袁绍面前凑的更近了。不再像以往那样会献什么计策以图重用,以免落得如沮授和田丰一样的下场。他也根本不怎么在乎袁绍用不用他的计了! 他这样的才能人士,袁氏这里不欣赏,有的是人欣赏。所以也根本不在意功利之心了。因为他有了别的选择,会有更好的前程,反而在此三心二意起来。 所以,他现在凑在袁绍面前,也不献什么计,反而只拿奉承话奉承着袁绍。袁绍正是膨胀之时,袁绍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所以现在也稍得了些青眼。袁绍也并不像以前那样不怎么待见他了。 所以但凡议事,他都在列,虽然也因此遭到了很多人的忌恨,但凭他行事的小心,以及谨慎,他根本不在乎! 他之前在得到吕娴关注的时候,和联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这样做了。 比如之前说吕布不足不惧,正说中了袁绍心中所想,其实,也未必是完全为吕氏说话,最重要的是,这是袁绍想听的。他就说! 忠直早抛却,只余奉承之心,因此,什么消息都能打探得到。 今日照旧如此,只是他上前的时候,郭图令人把他给狠狠的挤开了。弄的他差点打翻了酒,十分狼狈,失仪的很。 郭图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眼中有不屑和哼笑。 许攸面上不显,心中早恨的咬着了牙! 仿佛看一只撒欢求宠爱的狗似的,郭图是那种看他的眼神。 许攸隐忍。 郭图早就盯着他了,对袁绍道:“主公,何不问问子远?!听闻他曾与曹操是旧友,如今主公与曹操大战在前,也不知曹操可会招揽旧友,倘若有不好,岂不是误了大事?!” “哦?!竟有此事?!”袁绍笑道:“曹阿瞒与子远可是旧识?!” 许攸面不改色,笑道:“昔日主公与曹操也是旧识,天下只如此之大,圈子也只如此之小,攸与曹阿瞒曾相识,有何稀奇?!再有旧识,也不过幼时学伴,正事之上,攸自能识得清轻重,自不可能因为相识而失对主公的忠心!若论相识,公则与吕布当年可也是旧识,公则因董卓帐下人征召而入士,若是以此论,主公帐下无论文士与将才,都有旧识,岂不是人人都是有二心的了?!” 袁绍听了哈哈大笑,在这一点上,他的心胸还是宽大的,笑道:“不错!天下士人只这么多,如满天星,不是这颗星与那颗星相识,便是多少有些旧关系,这也不曾稀奇!公则提这事,可是小气了!” 郭图皮笑肉不笑,笑道:“主公所言倒也甚是,也许是图想得太多,只因为主公忠心的缘故!” 袁绍听之甚悦! 出了帐后,郭图冷冷的鄙夷的扫了许攸一眼,道:“贼谋士,休以为我不知汝之贼心!待找出你与曹操通信的证据,看汝可还有讨好献媚之时!” 许攸心中一凛,他向来都是看风使舵的,便忙笑道:“公则实在多心!攸只是在主公面前尽人臣之心而已,岂敢有此心矣?!” 正文 第810章 冰天地吕娴扎营 郭图见他伏低作小,心中更为不屑,觉得他远不如田丰与沮授硬气,便也不怎么将他放在眼中,只哼了一声,道:“败犬只远避,再看到你向主公献媚,必将你拿个证据确凿……” 许攸忙弯腰道:“……不敢,不敢!” 郭图见他怂了,得意一笑,与身周人道:“谅他也不敢通敌与曹阿瞒那国贼!” 众人以他马首是瞻,不禁皆附合笑应道:“敌我悬殊,子远又不傻,若识时务,怎么会弃强而取弱,弃如今之位而投奔败者之程?!” 郭图扫了许攸一眼,见他屁都没敢放一个,只赔着笑,便也不再理会他,召集众人离去! 许攸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知道郭图此人虽然霸道,素来最恨在袁绍面前献媚邀宠者,然而,他才略是有几分的。说的如此笃定,好似说抓就要抓似的。莫非是真的有什么把柄?! 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为上!否则被他揪出来手尾,事情可就大条了! 郭图果然谨慎,回了己帐中便对心腹道:“看住那许攸,最近他可不太安份!若是有什么通敌之事,直接拿住,不必回主公!” 左右皆应了。 而安份这个词,既是形容他对袁绍这么讨好,让他不满了,也是形容他与曹操之间,肯定也有点让他疑心之处。 许攸回去就十分精细的将曹吕二氏来的信件全给烧了。幸是冬日,帐中也有取暖的炭盆。不然若是夏天烧火,又是一场辩无可避的大麻烦! 也幸亏他这个人向来十分小心翼翼,行事一向紧密。因为晚上就有人守着他的大帐,左右逡巡了。 许攸直接吓出一身冷汗来。他在想郭图只怕是早就盯着他与曹操的旧识的事了,只想着他若是不安份就用此事摁他下去。最近他的确是有点奉承的过了,所以他也未必知道他与曹操一定有联系。 但万事最怕的就是遭惦记。 只要他惦记着,便是无事也会生出些事来! 所以,他往后若是想要往曹那边靠,恐怕也得思量能不能脱得了身! 郭图必是想不到还有吕布与他有联络的。 那么往曹操这边是谨慎又谨慎,往吕氏那边却没有大碍,因为吕布的人来无影去无踪,基本上他是只见信,从不见人的。 能瞒天过海的本事,反而让此时蠢蠢欲动的他且安心! 许攸在帐中老实了好几日,这才如常出来活动,却是很少再往袁绍帐下跑了,生怕再扎了郭图等人的眼睛。只是每日里在营中走来走去的。很快的就打听到了很多的情报来。包括粮草屯于何处,何人在守! 听闻是谁在守的时候,许攸心中哂笑一声,袁绍用人真的是只凭喜好,越来越昏庸了,半点都不考虑是不是能守得住的可靠的人! 可惜呀,有才能的人,袁绍也并不信任。比如沮授,他虽是文臣,领兵作战却是一把好手,然而,却遭到了猜忌与不喜,收了河以北以后,便削了他的兵权,如今更是放他在冀州遇冷了。 再大的楼阁,根基不稳,依旧还是说败就败。 然而他都能看明白的事情,偏偏,郭图等人怎么也看不清! 许攸在想,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沮授能看清,是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有大智慧于人的人。而他能看得分明,是因为他站的远,站的离袁绍很远,所以才能看到更多于细小处的失败。而郭图审配等人,却是得宠得势的,也正因为得宠得势,看的便多,这个多字,有时候便害人。 因为看到的多了,就贪了,贪恋了权势,便热衷于得宠之失,利益之争,以及片土利益的得失,便很少再顾忌大的全局了。 他们看到了袁绍的强大,便急着划分利益,生恐落于人后。 他回到帐中坐下,案前放了纸与笔,纸并非是什么好纸,而是很粗糙的纸,并不是出自徐州,而是冀州有匠人仿造出来的粗纸,多不及徐州工艺的精细。 然而,用一用,也是可以的了,至少不渗墨,就已经算是好纸! 只是与徐州偶尔递来的小纸条,对比鲜明。那种小纸条,又薄又不透墨,又小,用簪花小笔写了字,可以纳如蚊蝇般细小,卷起来藏于手心,谁能瞧见?!便是藏在耳朵里,头发里,也未必能被人察觉。 这一对比,就有点惨烈。 这份情份,他若向曹,则曹胜,若是向吕,则吕胜。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至少现在这个当下是! 只是他也更明白,他向着袁,袁却未必能胜。因为成事曹吕可能会因为没有情报而晚一步,但是,袁氏若自败,谁都挡不住他的败势。 那么,他手上的这份情报,就一定是有时限价值的,过了时限,过了这个时机,他的情报,根本连草纸也未必如了。那么他的功劳也就可有可无! 总得选一个,在这个时机里,将他的情报发挥出对自己最有利的价值! 许攸依旧还是有些犹豫。 想了想,便又推开了纸。 幸好,还有些时间可以再从容的考虑,再看一看。 因为他,怕选错了后悔! 最大的投资,不是两方皆投,而是去选一个最强的,最可能胜利的,然后得到最大的功劳才是最有利的。 于曹,他与曹操有旧情份。 而于吕,吕微弱曹袁一些,但是如果助他成事,必是功劳最大的。 但是他并不知道,谁的成功的可能最大,如果投了而又败了呢,那就是打水漂了,这么好的情报和机会!他不想打水漂。 最重要的是,这其中的风险,也必须得衡量。 “还是再看一看……”许攸觉得命要长,而前程要远大,就一定不能急着下注。而是,掐准了时机再说。所以他决定再看一看,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选择不迟! 先发可能制于人,而后发可能制人,才是真理。 最先下注的人,未必不会赌的全输啊,如抢在桌面上不肯下来,生恐被人霸占了席位的郭图等人。 他掀帘往外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 北方的冬日天气也是变化无常的,这云急聚又急散,北风呼呼一吹来,吹的那云像在天边翻滚。腾腾的扑面而来的壮阔。 天地阔大之处,这种人立于天地之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这样的野外,仿佛天下就在自己怀中,伸开手,似能触到那扑面而来的叠叠层云一般。 吕娴骑着马带着军队前行,这天大地阔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不知不觉,仿佛人的心里的一切烦恼都被这样的环境给洗空了,与天地归一。 站在马背上,远远看去,地与天仿佛连接一线,远远不知尽头,是波澜壮阔的美!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真是一览天下小啊……”吕娴对臧霸道。这种美,也只有杜甫才能写得出来。此时此境,颇有一种与诗人融会通贯的感觉。人类的情怀,有时候是类似的,同在天地之下过,虽隔着千年百年的距离,有时候那种意境,仿佛在一个活生生的梦里融合了。有那么一刻,有那一瞬的片刻交集。 这就是壮阔山河的美,这就是诗人形容的情怀的美。 臧霸与她并行,只是马首略退后一首的距离。听到她这话,便道:“行于此间,人的心胸都不觉变得开阔了!” “然也!”吕娴哈哈大笑。 既使是天突然下起小雪来,也不阻碍这心里的美。 吕娴带着大军已经进入了冀州之境,然而还没有遇到阻碍和袁军的兵马,其实吕娴从斥侯处和赵云的信中已是知晓,袁军虽强,但是实力分布极不平衡,像这一带,布置的兵力就很少。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是自视甚高,轻敌之故,以为冀州无人敢犯,二则是如今与曹操大战在前,到前线去,容易立功。所以,但凡能找到关系的人都到那去了。而这里,就成了冷饭场,难免就懈怠。 吕娴是不说什么,但臧霸是真的对冀州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原先,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担忧的,因为袁绍的体量是无比的大,他怕万一真激烈的大战发生了,援又不及时,会有大麻烦。 而事实证明,他可能想得多了点! 雪粒子扑在人脸上,前方斥侯的信也到了。 吕娴停了马,接了过来看,而大军则继续前行,踏踏踢踢,步伐坚定,蜿蜒如龙蛇走舞。 “子龙的信!”吕娴微笑着看完,递与臧霸。臧霸看完,这才收了,道:“必是祢衡之计,与女公子之意竟不谋而合了!” 此人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袁尚已率兵马出冀州,言要为苏由报仇!”吕娴道:“子龙已埋伏下去,我军且慢行,待袁尚脚程将至,再紧追扑至,死咬他一口,便是他兵力再多,也吃不消!” 臧霸点首,道:“也正好可以让兵士们休息二日功夫。远道而来,已是疲倦。” 有个时间差能够休息,养足了精力,才好大战一场! 这个时间差,就真的让大军很从容。 此时狙击袁尚,可不是好时机! 吕娴点首,看天色也不过是午后左右,便道:“再行十里,寻地扎营休息。不必急赶。” 臧霸便传令下去了! 她这慢悠悠的跟旅游一样,弄的十分随性,以至于让曹军的人一头雾水。 这可真是悠闲的像是来旅游的一样啊,袁绍答应了吗?! 他们曹军却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有袁军来战,自己不能应付。 一时又咬牙。 也不怪吕娴气定神闲,她兵多!可是曹军跟来的只这么一营的人,太少了,真有啥事,还得指望她求救来援救,这可真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曹军上下,都很是郁闷。 人家在雪中吃肉汤吃热饼子,烤火说说笑笑,他们却只能食冷饼子果腹…… 曹真心情极度不爽,冷冷的饼子入腹中以后,就感觉从胃里到四肢百骸似乎都冰冻的像这冻天雪地一样的不舒服。 他阴着一张脸,青青的,白白的,青白交错的,还冒着寒气的,终究还是上了马,道:“走!凭甚他吕娴军中吃香喝辣,而我曹军却忍饥挨冻?!” 左右阻之不及,忙也上了马跟上,道:“曹将军!去作甚?!” “去吃香喝辣!”曹真磨着后糟牙道。 “只怕要到一营食物不难,然而还起来却难。那吕娴素来是个不要脸面的,几番三次的要曹营的粮草,将军只避而不答,如今岂不是前功尽弃?这送上门去,她可不知客气为何物,一旦要了她的,只怕还的更多!她还有名目来讨要!”左右诸将劝道:“她可是吕布的女儿,吕布是天下第一不要脸的人!她也不遑多让!” “我们不去,她便不厚颜而讨要了吗?!既然她都有话要说,不如现在就去吃到现成的再说!”曹真道。 众人无奈,想了一想也是!便也做了心理建设,极速跑马去了! 跑起来,那冷风呛在喉管里,是说不出的寒冷彻骨! 到达吕营前的时候,整个人身上都凉的像冻冰块一样了!头上还顶着落下来的雪,也不化,干的很,站立不动都像个雪人雕像似的! 吕营斥侯一直盯着他们的动静呢,见是他们来,也没啥反应,反而通报进去,很快臧霸便带着诸将亲自来迎了。 “曹将军请!女公子已恭候多时!”臧霸道。 曹真心里咯噔一声,啥意思?!怎么感觉像是送上门的猪肉来给她吃的一样?! 他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隐隐的也有些后悔,总觉得有些事情可能没有料到,而发生了! 触及到她,他也不得不慎重! 实在是,这些时日他一直小心翼翼,而吕娴竟也与他井水不犯河水,这本身吧,就十分古怪,现在乍然破功而交汇,总感觉,入了什么套路! 无事殷勤,人心不安啊! 曹真含糊的应了一声,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了,只道:“我军粮耗尽,营中将士腹中饥饿,前来借些热汤食。女公子恐怕赶路也累了,真便不叨扰了,借了就走!” 正文 第811章 闻惊变吕娴喜忧 臧霸身后的诸将却是一笑,上前便来拉扯曹真与他左右的将士,道:“来者是客,岂能不入营而走?!女公子已久候矣,必是要请诸位将军好好饮一番酒的,速来,请!” 说罢不由分说的拥着他们,推着他们,挤着他们不停的往前走! 曹真浑身一僵,又不好动手的,只能被围着给推进去了,然后脸面就胀成了猪肝色,可见是憋着一股气在心里。 这大冷天的,把脸胀成这样,真心不易! 臧霸当没瞧见,推让着便请着各位入了帐。 曹真见竟然摆好了酒席,一时警惕道:“女公子怎知真等人一定会来?!” “设宴本是为本营诸将而用,不妨曹将军肯来,多添些酒杯与箸一并用之,并不费事!”臧霸道。 曹真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真料到了,那才是恐怖。他本来就是气极而随性决定的,并不是笃定一定得来,而是临时起意!若是连这也能料到,这吕娴也就太可怕了。 “女公子远道而来,竟不欲急行军?!怎么如今竟如此放松!如此好兴致?!莫非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曹真笑道。 “好事倒不曾有,战前激励,例行军事而已!”臧霸道:“请入座!” “请!”曹真与诸曹军将士还是很狐疑! 好好的行军途中竟然扎下营来休息吃喝了?!这还是大白天的呢,未晚而扎营,这本身就不对劲! 只怕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但他还没有接到消息。 消息滞后的感觉,让人抓耳挠腮!摸不着头脑! 臧霸很热情,让曹真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因为他一进帐,臧霸就已经安排了军士送了一营的热汤食过去曹营那边了! 让曹真总有一种他们会在饭食里下毒的感觉。 虽然知道这根本不至于,可他就是坐立不安! 终究是没有拒绝!反正人都来了,要也是他来要的,难道还能出尔反尔的再推了吗?! 曹真与诸将对视一眼,心中已然颇有些默契,先看看这吕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暗生警惕,寻思着绝不能多饮,倘若真的饮多了酒,说错了话,或是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可真是一触即发的战争,曹营只一营的人,还不得被臧霸给直接灭了?! 所以,羊入虎口就得有羊的自觉,千万别挑衅,然后还给了对方把柄把自己吃了,还能叫曹操不能发作。那才真是后悔莫及! 虽是如此之想,脑子也极为清晰,只是,心里还是隐隐的说不清的后悔! 正说着呢,吕娴换了装束进帐来了,诸将都起来迎,与她之间是一种上与下级之间的极为信任和依赖的关系,一看就十分尊崇他。 “曹将军,稀客!”吕娴已经脱了铠甲,穿着随意,一副赴宴的打扮,在自己营中想是十分放松的。与曹真等人全副武装完全不同。 莫名的就觉得没有她从容。所以曹真心里上有一种狼狈之感,拱手道:“女公子,叨扰了!” “都是兄弟友军,哪里用得着说叨扰?!我看是曹真将军太过小心,反而失了与我营的亲密,若缺何物,应早就与我吕娴说才是,曹吕二军联盟,既为盟友,自当行同进,同衣食,方是兄弟军也!”吕娴笑道:“既已是齐首并进,何不入我营中与我吕氏军共同行进,如何!?” 说的跟真的似的?!这不是废话吗!?他要是真的跟她共同行军,呵呵,看她是什么嘴脸,真敢答应才怪?! 所以这吕娴,有时候还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另有所图! 当然,曹真也是不敢答应的,他知道这个女公子向来不好惹,只怕其中有什么深意。因此必须拒绝。但是这种感觉吧,就好似,知道他一定会拒绝,她故意说句这种话来,显得她多大度一样,其实就是虚伪。 曹真嘴角一抽,道:“女公子美意,本不应拒,只是曹吕治军各有军规与军法,既不同,如何能共同行军?!” 吕娴一笑,道:“曹将军所言也有理。也罢,若是还缺什么,只管说。既为兄弟,往后便是我吕氏在兖州的地盘上缺了什么,曹将军必也不可能束手旁观。” 曹真听的心情郁闷的很,也不应声。 曹真心里是很郁闷的,其实他本来是紧跟着赵云的,但是事实是很倒霉,中了那祢衡的计,一不小心被他所迷惑,竟追错了方向,待重新追时,哪里还能追得上?! 因此无奈,见吕娴紧随其后,便也依言跟在了吕娴身后当尾巴! 如今见吕娴这么不要脸,说的话似是而非的,句句含沙射影,实在是叫人心里十分不爽。他心里很郁闷,说不出的郁闷,偏又不能反驳什么,便憋着气坐在那里,背挺直直的,一点也不放松。这是随时要准备拿武器的姿态,防备的身体语言。 吕娴便也不再惹他,真把他惹急了,变成黑面将军大闹一通,实在不好收场! 一时有军士搬了酒进来,笑道:“能在冀州的土地上,与曹将军相会,便是缘分,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不由分说的便各人席上上满了酒,曹军将士并不敢多喝,只是架不住吕氏诸将的热情,不知不觉的也饮了不少。 奇怪的是,吕娴后面也没再说什么话招惹曹真等人,就一直像是真的宾主尽欢一般! 等饮的醉了,臧霸亲自送出营去,还带了不少肉食等,弄的曹真还有点古怪别扭,以及不适应! 在他的印象里,吕娴可没这么好说话,她是个狡猾的人,今日倒是慷慨。 等离的远了,风一吹,脸上的酒意也散了一些,回首盯着吕娴的军营的火光,他拧了拧眉,道:“……不对劲,必是有什么是我等不知的,这吕娴,肯定有什么图谋!” “今日她也没说什么,想必图的便不是我曹营。”曹军诸将道。 曹真道:“……她只怕要准备进攻了!” 他很是焦急,进攻于谁,在哪里,什么方位,什么攻击阵营,战术……等全一概不知! 他能不焦虑吗?! 关键是,万一有什么战争,把他们曹军给搅进去,那可真是被她给带到沟里去了! 曹真此时看着吃的喝的带的,便觉有些烫手,有些后悔! “……千万别出事,真出事,咱们曹营未必能撇得清了……”曹真道。 诸将一凛,也觉毛骨悚然,感觉那吕娴行事真的能把人给算计死。防不胜防! 不管今天有没有这宴席,只凭着曹吕的关系,以及他紧紧跟随的事情,便是想撇开也是绝对撇不清的! 曹真急道:“速往许都送信,但愿还能来得及!” 诸将一凛,应了一声,快马加鞭回自己营地去了,见诸军士都吃了吕营给的热食,心里便明白,老虎在准备战斗之前,一定会养精蓄锐的。 今天吕娴明显很放松,整个吕营都是! 而她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多说什么,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从不好惹的人,今天竟然如此好相处,话里也没什么机锋,可见她的精力,便投射在别的方面。那么…… 是攻城吗?! 不对,不可能! 吕娴兵少,不足二三万,不可能用来攻城而徒劳消耗,攻来又不能守,能干什么?!抢城吗?!抢城是可以,但是后遗症很大,吕娴一直在经营美名,所以不到绝境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与吕布,现在十分爱惜羽毛。 那么,就是要出其制胜了! 曹真入营,带着醉意,马上给许都送信,然后急送出去。有一种不安,在滋生。 已然入夜,吕营上下都已经歇息了。 营中除了巡防的守卫,其它的一切都很安静。守营人连脚步都放轻了。 吕娴却未睡,坐在火堆前烤肉吃。臧霸坐在她身侧,看斥侯与暗影送来的信。 “田丰已被下狱,连夜押回冀州去,沮授遣散族家人,引人侧目,在府中宿醉,大骂审配郭图等人弄权,只恐他也未必会有好下场!”臧霸道。 “沮授这是存了死志!”吕娴道:“越是知道败亡就在眼前,就越痛苦。泰山崩于前,只他一人看到缝隙,而身周无一人肯听肯看的时候,那种清醒,是很痛苦的!” 臧霸赞同。很为这二人可惜。 吕娴道:“我写封信给老爹,他若入了冀州,救这二人一救,便是挨了这两人的骂,也不能杀了他们。都是心怀天下的忧士,不能就这么死了。” “只恐这二人志在袁绍,不肯为我吕氏所用。”臧霸道。 “他们不肯为我们所用,自然也不肯为曹操所用,既是如此,放他们自由又何妨?!等袁绍死,袁氏兄弟灭,他们所能制造的逆反也已不存,让他们做个闲云野鹤也好。老爹这点心胸还是有的!骂他的人多了去了,多两个也不痛不痒!”吕娴笑道。 臧霸听了哭笑不得。真进了冀州,以吕布那性格,估计都不爱见这些谋士不谋士的,只奔着城池和美人财宝去了。他都见不着,耳朵自然也听不清,哪里会在意?! 吕娴既然写信要专门说这个事,其实就是让吕布上个心,到时候别随意发个话就随便的杀了可惜。 吕布还真能干得出来,估摸着都不知道是什么人,随口一个军令也就杀掉了。 所以特意提醒,就是真的特意的救。 这是对有才士的爱惜,哪怕不为她所用也没关系。臧霸知道她这种性情,只是每每见到这种闪光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感动。 爱天下,爱天下人。她说的出,做得到! 吕娴写信是极快的,她又不用毛笔,写毛笔字就比较龟速,她用黑字笔一会儿就写完了,卷成一个小卷很快寄出! 徐州的总报到了,一般这种总报,就是一种汇总,报来的必都是南边的事。而与徐州之间的与这边的情报与军情,都是一封封送来的,不至于弄个总报。 所以,这明显就花了一点时间送至。 吕娴拆开看过,哪怕她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也是愕然了一瞬,然后是欣喜,道:“……好一个陈元龙!好一个高二娘!当真是大英雄也!吕青也不逊色!不愧是我吕家的好儿郎,哈哈哈!” 有喜报!? 臧霸见她如此露喜于人前,倒是难得一见,忙接过来看,也是诧异的不行,道:“孙策被擒了?!” 这有点…… 这么容易的吗?! 臧霸哪怕是在泰山那带做个贼霸,还没有孙策的这种基业呢,有人想要擒住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江东基业已成,孙策羽翼已丰,怎么就能说擒就擒了呢!? 臧霸愕然的有点不可理解。 虽然他也不大看得上孙策,但是,这个人很强是事实。 怎么就突然被擒了呢?! 见他如此诧异,少见的脸色古怪与微变。吕娴也乐了。臧霸这人稳重,一般很少有情绪露于人前的事情,听到任何事都不至于如此。 而如今露出这种表情,可见这件事情有多离谱! “孙策此人要强好胜,好勇喜争,他不死,却被擒,这事,也是有迹可循的。”吕娴道:“我原本以为他会死于江东刺客之手,没想到他如此想不开,非要去犯广陵,落到元龙手中。” 陈登虽然有点矫情,但他可不是好惹的。 吕娴兴灾乐祸的道:“……曹操若知此事,怕是睡不着了!” 能睡得着吗!? 孙策死了还好,死了便是徐州与江东结了仇,曹操乐得如此,但是活的孙策,这就…… “此事有危也有机遇,”吕娴正色道:“我全权信任公台与文和,交由他们处理!前线的事,才是我们的事!后方的事,我倚重他们二人。我是他们的倚靠,他们也是我的倚仗。无论广陵能不能守得住,都只尽力而为!” 臧霸点首,知道她心里也是有些忧心的,只是她更知道,专注于眼前的事,不分心的重要性。若是挂怀后方,而没能做好这边的战事,就是真死无葬身之处了。 “只恐因此事,此边局势也有变。曹操既无法安枕,焉能不转换策略,而力除女公子?!”臧霸道。 正文 第812章 吕娴军养精蓄锐 “恐怕与我吕营翻脸,背后捅刀之事也是瞬息而至,不得不防!”臧霸道:“女公子更应小心!” 吕娴慢慢琢磨了一下曹操与郭嘉。 臧霸担忧的其实并没有错,若是他们,知道了徐州如此大的威胁,一定在这种时候,想方设法的除了自己! 那么,好机会在哪里?! 曹营兵力皆被袁绍拖住,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刀杀人了! “蛇与鼠也有做朋友的一天,古人诚不欺我!”吕娴道:“袁氏诸兄弟不和,可给了曹操很多的选择。只怕与袁尚已是暗中有所勾搭。既是如此,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臧霸附耳过来听,听了,不禁也是哂然一笑,道:“袁氏诸人不疑有他,只疑兄弟,想必此计,他们必然中计!” 吕娴笑道:“子龙诈以曹吕结盟而袭延津一事,只恐怕不仅袁尚信以为真,袁绍也信以为真。左右都是要拖下水的,此时不拖,更待何时?!” 臧霸默默的为曹真点了颗蜡,但愿他想开了,现在跑还来得及吧! 吕娴这是想默默的坑袁尚一把,然后把脏水,栽死在曹操身上。 这是彻底的要把曹操绑在身上,不准备撕开了。 女公子向来最喜出奇计妙策,这种事,估计也是百口莫辩,暧昧难分的,别说是袁尚,便是袁绍自己,也未必也能辩得清真真假假! 这一战,有些意思了。 “只是依旧要小心,袁尚兵强马壮,冀州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况且,曹操与郭嘉必然要图女公子,定有毒计,”臧霸道:“依旧要防范。” 吕娴却并不悲观,笑道:“所谓合作,不如说是挑拨,曹操可以挑拨袁尚,我便也能从其中寻出隙处来将计就计,不必太过忧虑,我自有思量!” 女公子在坑人这一件事上,的确是天下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的那种。 臧霸默默的也为袁尚点了颗蜡。 吕娴从火堆上跃起,坐到岸桌上,执笔写信,道:“写封信与元龙,他以一人之计,而破曹刘孙三家之盟计,功劳盖在千秋,我得写信封感谢他,叫他再接再励!” 臧霸知道她虽然不说,其实还是担心广陵的处境的。便无言,不打扰她写信。 吕娴写了厚厚的几沓,这才塞进书信里叫立即发出。 然后又写了一封信与马超,又一一发出,这才开始写信与老爹和袁耀和徐庶。 写信给吕布,主要是为了要功劳赏吕青和高二娘的战功。 此二人战击有大功,当立即嘉奖之,不得延误方好,也是为激励军心。另还有对广陵兵的赏赐等。 至于陈登,文臣之功,功在社稷,便是要赏,也得等以后了。 等全部写完,一一发出,已至半夜了。 臧霸一直守在她身侧,默默的,像个影子,但也不完全是个没有反馈的影子。二人形影不离,有时候,亲的都像是同胞手足一样熟悉了。 臧霸性情稳重,为人处事也不是那种特别热情的人,是稍微有些清冷的个性,而吕娴恰好还保留了些跳脱,二人的性格方面,还算互补。 有时候默契培养出来了,便是一个眼神,都能意会到彼此的意思。是一件特别神奇的事情。 可能,这就是知己吧! 吕娴以为,古人在情感方面,可能比现代人更充沛,那种情感,是叫家国情怀的东西,现代人因为接触的多,很多的东西都被冲淡了。因为有太多的意识形态,各种各样的资讯,人容易被小事而分散注意力。 可是古人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和资讯,不知道这片大陆以外的世界的一切。 他们自小就生活在这里,所接触到的最多的,就是父母家人族人,再到便是到家国。 而教育的方式便是读书,这个时代,也不可能有太多复杂的,细化,专业的书。多数都是统一的那种四书等,这就造就了很统一培养出来的那种家国情怀。 有的人,存在心里就很大,成为比自己的生死还要重要的追求和存在。一生拥护其为信仰,守在内心! 古人与现代人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至少吕娴以为,她是因为一直呆在军中,才拥有这种融入骨髓里难以消除的东西,根深蒂固,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而大多数的现代人,因为物质条件的丰富,精神生活的充沛,细化的,复杂的,各种各样的生活理念的选择,更多的人,执着于一个小的方向就可以活的更好了。最重要的是原因,还是因为生活在和平年代。 而古人,不管是生活在和平的时期,或是战乱的时期,他们自小学习的书本与现代是完全不同的。 现代的孩子更多专注于科学,奥数,或是艺术等等。可是古人的孩子,虽也学琴律书法等,但多是为家为国为天下而服务的。 这种大的东西,就是儒释道等百家所传承下来的东西。 或许各有执的方向,然而,终究殊途归一,都是要关注天下的生民。 臧霸就算出身不高,却也依旧有这样的素养,只是他更谨慎,在吕娴出现以前,从来没有交付出过真正的忠心,因为他觉得世间的人以利害而争者多,而以本心而为天下人争者少。 二人相处,与其说是上下级,不如说是知己。 那种亲密,甚至谈不上是什么男与女的亲密,而是一种灵魂的相似与靠近。 心有猛虎,而又柔软心肠的吸引! 他们是彼此欣赏的,信任的。 所以臧霸几乎成了她的影子。 而吕娴也视其为心腹,兄弟。 因他常常不拘言笑,话也极少,她闲来无事时,也会刻意的逗他笑。 嬉闹时,如孩童。 而做大事时,也心有灵犀,所向披靡。 人与人有了默契以后,就会有另一种意义上的吸引与靠近,二人都会试着从对方的角度去考虑一件事。基本上有时候商议事情,所思所想就很靠近。 吕娴觉得在这里,她收获了更多的东西。 现代军中,也有过命的交情,可是,终究还是要退役,离开彼此,每个人都有家人与自己的生活。 而在这里,她知道,这就是一辈子的彼此托负抱负! 这里因为有忠义,而有终生的不分离的抱负。 而这已经很难用什么去形容它的存在了。 在追寻的路上,有人始终陪着,她就不觉孤独,而她更知道,有很多的人追随着自己,与己同行,到达的,是同一个目标! 这是热烈的,超过一切的情感。 对臧霸与赵云,她是半点不担心,只是信发出以后,想到马超,就拧了一下眉头,道:“孟起,还没吃够教训!” 臧霸道:“他这般性情,恐怕受教训的日子还在后头!” 这样霸道的性格,其实对马超自己也有所伤。 人与人对事情和失败是不同的。有的人,撞到南墙,就绕路了,就算了,不会与墙死磕,或是在它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可是马超这性格,若是撞到了墙,他不把墙给推倒,是不肯甘休的。 所以,同样的跟头,他可能要多栽几次,才会真正的被世界和现实教上一课! 马超不肯接受现实的教训,立即回凉州去,而是赶去了汉中,这还是庞统力劝的结果。不然依他的性格,他必是要死追着刘备不放的。 穷寇尚且莫追,他死逮着刘备不放,可不是好事情。 像匹犟马,都不知道隐忍一时半会,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择机再战,再还回去便是,他偏不,非要现在就得不饶人! “我写信劝他,也不知他会不会听!”吕娴担忧的道:“若是在眼前,哪怕抽上一顿,也就老实了。偏偏不在眼前,对这种熊孩子,也只能写信威吓他一回,听不听,都是他自己决定。也不知与庞统磨合的如何。那诸葛孔明可不好对付,他死磕下去,反而会坏大事!” 马超这性格就是那种不会延迟满足,想得到什么就得立马去做,去得到的那种熊孩子性格。一丁点的委屈和隐忍都没有。到底还是少受到蹉磨的缘故。 这是很多强者的通病。 凡事欲速则不达。很多时候,生活就是委曲的,得曲曲折折的,才能到达自己的目标,非要横冲直撞,特别容易掉坑里去。 臧霸道:“女公子是怕那张鲁惧了马超,反而被逼而投向刘备,以求庇护?!” 吕娴点首,道:“刘备隐忍又仁义,马超强横而不礼遇,若是不能保全自身,非选一方投靠,宣高若是张鲁,会选谁?!” 还用说吗?!当然是刘备。 不得自保,必须要选一个大哥,自己当小弟了,当然要选一个好说话的,好伺候的。 张鲁此人也没多少雄心,他若能自立,自然是要自立的,若不能,他也就顺势投靠人了。 所以吕娴是担心马超太强横,反而让张鲁心里生了惧怕,把事给坏了。 这就是害己而助刘备了。 与马超本人原本的意愿完全相违。 可是马超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做法和性格,会招致的后果。就算意识到了,他肯退么?! 这货,根本就不懂什么叫退一步海阔天空。退,是为了进,而急进,反而会坏事的! 臧霸道:“他有他要走的路,也有要吃的苦头和教训,既便女公子忧心,恐怕也不能急之所急。” 吕娴点了点头,也不在此事上多纠结,只希望信去了之后,他能多听,然后也要多听庞统的意见。 庞统若不冲动,其实,在争取张鲁之事上,也未必不能谋全。 吕娴是要压制刘备崛起的,刘备虽然已遭大败而逃,荆州是没他的份了。然而,也注定了他必能在巴蜀有所成就。 如今袁,曹,孙,吕等,都无暇顾及到巴蜀一带。此时,便是刘备的黄金之时,又有诸葛,关张等人辅佐,不成事都难。 然而,汉中,吕娴不欲刘备得之。 若是马超能压制,自是极好。若不能,反而让马超有所损,吕娴心里自然也过意不去。 况且,汉中便是粮仓,真叫刘备得了,只需几年,他的实力,会水涨船高,到时候,终究是成为大患! 等他喘息过来,调头过来攻击吕氏的时候,那也是很够呛的。 只是吕娴暂时顾不上那头,只以托付给马超和庞统了,希望他们能用心而有所成,哪怕只是压制不能叫刘备出,也能暂时再摁他锋芒几年! 现在,主要还是以广陵的事为最紧要的! 吕娴善于自我调节,一旦觉得自己浮躁而忧过甚的时候,就一定会让自己放松下来,然后专注于眼前的战事,不能分心! 将士们休息的时候,她便带着几营人马去围猎,放松的同时,也让兵士们休息而涌起士气。 曹真得知吕娴将此时当成自家地界围猎为兵士们加餐的时候,心情极度的复杂。 他一面痛恨此女的猖狂,一面则郁闷冀州到现在都没有围堵她,十分怨恨冀州兵不中用。 偏偏受了她的好处,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嘲讽几句,仅此而已。 然后就得到了孙策被擒的消息。 “什么?!”曹营诸人都大惊失色,以为耳朵失聪,听岔了! “此事千真万确!”斥侯送信来道:“早已报知许都,只是来为将军送信时,略有延误,才此时送达。此事许都内已知晓。官渡兵已然惊悚戒备!” 曹营诸将心内皆是一滞,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看到信时,才略有些恍惚,这竟是真的! 诸将脸上的表情十足的精彩,惊悚的,玄幻的,还有不可能的……惊愕的! 以至于半天都没人说话。 火光印在他们脸上,眼睛里,透露出极至的复杂! 此事如此之大,只恐怕消息传至北面,而令人心松动,如同雪崩,一片片的雪花落下时,没人能够预料到,这砝码一直再加下去,这雪山崩下来的时候,有多么的狂烈! 而这件事,就不是一片雪,而是不亚于一片天的雪哗的砸在了天山上,可是除了每一个人内心的衡量,没人知道它,到底会产生多大的能量,而这个能量,未必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慢慢的开始的。 这审度的过程,才是最可怕的! 正文 第813章 仲达举贤不避亲 曹真心中,不亚于一片雪崩。 大事,怕是不妙了! 某种平衡,可能真的要开始被打破了! 与曹营中人的感受不同,至少司马懿心里,谈不上惊悚,也谈不上高兴,更多的,是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可能要重新衡量一下徐州内文臣武将的份量,尤其是谋士的力量。 陈登能干出这么大的事,他是万万都没有预料到!纵然有运气的成分,也是孙策失误而送上门的幸运,可是陈登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承担的胆色,这个人,他就得好好的衡量一番轻重。 这是一种砝码,一种加持,一种平衡打破后的倾斜。 对于袁营可能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然而对于曹营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因为此时袁氏名震天下,兵强马壮,翦灭公孙瓒后,已有隐帝之实!可是曹操不同,他征伐吕营失败了。 而这一个倾斜一出现,更打破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平衡。 这件事情,曹营之中的诸将诸人,谋士等人,哪一个不心惊? 包括曹真,曹氏诸子,无论从文从武,能得到曹操重用的人,哪一个不懂这种大势?! 所以,可想而知,包括曹真在内的所有曹营阵营人的忧虑! 这种忧虑就转换为了一种切切实实的无奈,还有忧患。 雪崩之时,洪水倾下时,曹氏真的能避免而躲开吗?! 究竟是何时,曹氏渐渐的失去了一种主动权的呢?! 如果不能在与袁氏之战中获胜,那么……是不是已经算是走向覆灭。 曹真半夜心跳的厉害,根本睡不着,而另一个睡不着的人,是司马懿。 火光明明灭灭,跳跃在他眼中,印在他的脸上,让独处而冷静的他现出一种诡异的表情。 他不是那种遇事就急的表现出来,或是有什么肢体语言,例如坐不下来那种人。他反而是另一种安静的反应,甚至看上去有点呆滞。 无人在时,他才会眼睛盯着火光,微露出情绪来,若是有人在,他便会敛去眼中神色,是那种谨慎到连眼神都不可以展露内心的那种人。 原本他就算是一个人独处也不至于如此,但是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独处的他,此时也微微有些破功。 纵然是智谋无双的智士,此时,也不过是个青年,到底还保留一些青年天性在身上的,远不及史上到了年纪后的老谋深算! 每一个人对事情发生的反应可能不太一样,但内心一定都是差不多的,可能想的不太一样,但是内心的震动,基本类似,只是有些人外显,而有些却拼命内敛。 司马懿就是如此。 他并不显得焦躁,只是安静的坐着,火光摇曳,将他的影子印在帐内,莫名的有一种孤独之感。 孤独二字,此时用来形容司马懿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他是个聪明人,是极度的聪明人那一种。他明白,这件事的发生,对徐州,对天下,对诸侯意味着什么。他又该如何做,才叫真正的顺势而为。顺势便是趁机为徐州谋划更多的利益,因为这是险境,也是巨大的机遇。 他坐在船首,掌着舵,他完全有能力去驾驭这船,让它去乘风破浪,划过险境,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而到达彼岸。这样才是不负一个谋臣最终极的追求! 他也必须得这么做,因为,他意料到了徐州的谋士,陈宫,贾诩,陈登,徐庶等人的可怕,以及武将虽有不少无名之将,但终究都是强将。他不可逆势而为! 只是,情与理之间,到底还是有一个鸿沟,他就是想不通。特别的想不通! 这算是徐州的运气吧?!吕布何德何能,能有这种运气?!他配吗?! 他更是在情感上有一种抗拒,似乎徐州越来越顺,每一次破局,都让人惊讶,惊讶到让他心惊失语的程度。 他根本不知道,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从小饱读诗书,对天地,对天下,都有着深刻理解的他,此时此刻,真的有些迷茫! 他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哲学家,理论家,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一种自闭的阴影里,思索着什么! 反思也没有,因为他就是想不通! 他收到的其实并不是徐州的简报汇总,而是司马氏的信,是他的兄长写来的,信写的很长,信中并没有多余的形容人的情绪的字眼,有的只有平辅直叙的关于在徐州发生的事,也因为是家信,所以才写的无比的细。包括孙策进了徐州以后的浪涌般的惊险。 也正是因为如此,凭司马懿的智慧,更能看清楚这其中的很多的处理都很妥当,甚至可以说是掐住了江东的咽喉。 如果江东舍不下孙策的话,就要一直被徐州给掐住咽喉了! 而贾诩这个人,不可谓不毒,他根本就没想过,一击之间能将江东弄死。 他采用的是慢打,拖延的战略,打算在彼此力量交错之间,双管齐下之下,不费多少力气的将江东慢慢的给耗干,然后,收入囊中! 这个人,本来就已很可怕了。 而更可怕的是,陈宫,徐庶,陈登等人都有与他同样的共识! 而这共识之下,还有一种牺牲奉献的精神,甚至能让他们不惜为此付出生命的决绝。 首当其冲就是这陈登! 他有这种能力不足以让他惊讶,让他惊讶的是,他在这件事情中的角色,以及对徐州的一种忠心,让他更为吃惊。 人,是怎么到这种地步的呢?! 司马懿并不认为,这是陈登的妥协与向吕氏父女献出忠诚的折腰。他理解为,这是一种真正的士对主的认可! 只怕徐州的很多理念,击中他的内心了,才叫他虽不认可人,却愿意为这个他内心已经认可的体系而付出自己的一切,智谋,果敢,甚至是生命! 当那边所有人都是此心的时候,便是广陵一战真的败了,失了,又如何?! 徐州的人心是凝聚的,团结的,那就是不可战胜的。一败也不足以催毁徐州。 司马懿是个聪明人,他更知道,现在,他应该怎样做! 而司马朗的这封信,虽然字字当中都没提他们也有犹疑和妥协,然而,他何其的聪慧,看出来了司马氏的为难,心中的妥协,还有犹豫,以及想要加入其中的不得已。 信的最后一段写的是:父亲忧心挂怀仲达,一直无有精神,只是每每思念,故而多与族人在祠堂中为司马氏祈祷祝福,以免族人再遭颠沛流离之苦。 虽只短短一提,却满满的表达的是,司马防的忧虑纠结,以及司马朗的祝愿。 父兄二人的矛盾之处,都点出来了! 司马懿哪里读不明白?! 司马防是心有疑虑,并不认可,所以约束族人不让出,而以司马朗为首代表的青年一代,却有着别样的考虑,所以才会点出一句,免让司马氏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这是告诉他,族人心里也在倾斜了,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这已是既定事实! 这是迟疑,也是斟酌以后的告知,或者说是另一种商量! 司马懿突然觉得,很多事情,自从进了徐州以后,就开始身不由己了。包括现在,这个时势,司马氏不得不做出的抉择,如今,已经不是由着司马氏以往那种初愿说了算了! 这些事情,是否也早在她的算计以内?! 司马懿是真的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一切,都在被一种力量给推着走,当一种循环开始形成,所产生的影响是广阔而深远的,而司马氏自从进入徐州以后,也开始慢慢的到了这一种循环之中,身不由己了。 而这种循环,就是一种力量,开始推动着世事往前走,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在影响着诸事。 而司马氏也在被推着走,就算司马防以及司马氏族人根本不想要在吕氏手下效命。 可依旧还是身不由己的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对抗吗?! 司马懿笑了一下,当初尚且不能对抗,如今就更不能了! 那么顺从而顺应时势吗?! 是可以的!聪明人都得这么做,时势已至此,顺应时势,才是聪明人该做的选择。 不甘心吗?! 当然!而且是极不甘心! 所以司马防才如此焦虑,才觉得愧对先人,如此的焦躁不安,日夜不宁,愁思于内。他不甘心做出决定,才是他为难之处。 那么,就得有人来主动的推这件事! 这个人,自然是自己,所以司马朗虽没有明言,其实,已经把这个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兄长之才,足以胜任一州之牧,司马氏族中青壮也是才德兼备,什么官做不得?什么马上不了?什么仗不会打?! 如果这是不得不为的选择,那么,他就得衡量而过以后,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也许这就是时机到了吧! 司马懿将信丢进火盆里,看着火光燃起,眼睛里最后的一丝不甘,永远的消失了,或者说是隐藏了。 心里也随着这个东西的熄灭,有了决定! 他起了身,往吕布营中走去。 吕布正在召集诸将在一处嬉戏喝酒,不过因为有吕娴常有信劝他,他也不饮多,现在也很少在外打猎,到处游荡了,大多数时间,也只是与诸将投个壶,比个箭术,臂力等等,他若不端架子,其实是个再好相处不过的人,因为本身就没什么心眼,又强,众将也有意捧着哄着,因此,可以想见,这气氛有多融洽! 吕布远远的看到司马懿前来,便喜的上前拉住了他,道:“军师且来,做个裁判?!” 司马懿细看,原来是在柴火光之下,玩闭着眼睛徒手掷箭的游戏,须得不能睁眼,不能作弊,正中靶心箭又不落,方是胜。只是因为天黑,很多将领就比较皮,知道绝不是吕布的对手,所以就趁着吕布不注意,相互掩护的悄悄的睁着眼投,吕布发现了几次,有点急了,因此看到司马懿来,迫不及待的便要拉他来。 这种游戏也值得当真?! 司马懿才懒得与他扯扯拉拉的,便笑道:“主公如此好兴致,本不应扰,只是,这里更有一件好事前来报告主公,好叫主公与诸位将军更高兴!” 吕布的注意力很快被司马懿扯了过来,便兴冲冲的问他是何喜事。 他这个人吧,就是精力特别旺盛的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是特别兴冲冲的个性,说风就是雨,活力十足,所以此时一听,热情的不得了! “恭喜主公!徐州来信言,陈元龙在广陵擒了孙策!这不是好事,又有何事算喜事!?”司马懿笑道。 吕布一听,便腾的扑了过来扯住司马懿,道:“果真?!” 司马懿对他这人臂力强又喜欢拉拉扯扯的行为特别的无奈,但也习惯了,因此也面不改色,道:“千真万确!陈元龙立了一件大功!” 吕布大喜,道:“陈登这厮,布便知晓,他有些本领!不料竟做出这么大一个事来,好好好!待回徐州,布自要谢他,重赏他。哈哈哈!” 诸将一开始都惊到了,此时才狂喜,确认了是真,知道司马军师不打诳语,便都围着吕布喜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孙策这心腹之患,如今去也!” 吕布被捧的都飘了,哈哈大笑,执着司马懿的手腕,对诸将道:“都是大家的功劳,哈哈哈……” 这笑声,能穿透军营! 司马懿道:“虽擒孙策,却有两件事,需得让主公拿个主意!一是江东倾力而击广陵,广陵危难之时,正是用人之际,若主公不弃,懿愿尽司马氏族人之力,文可出谋划策,武有上马小将可为徐州所使,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吕布是十足信任他的,笑道:“仲达举贤不避亲,诸人皆当如是,广陵之危,何足患也!?你只写上人名来,布写封信回去与公台,叫他安排便可!” 这呆子,倒是乐观!都喜疯了,完全料想不到此时广陵的艰难。 正文 第814章 闻线报吕布自喜 司马懿也不能说啥,见诸将吹捧,应了声是,又道:“第二件,徐州有此胜,消息传至北,可是击人心之要机也!主公何不亲自与那冀州许攸一封信。此人日夜在袁绍帐下,虽不得重用,却必知袁军军情分布,只是不甘心,时机不至,不愿与主公是也,与其叫他与了曹操,不如主公亲自去信承诺将来封赏一事,他必倾斜主公,此时这消息到,他也得衡量一二,此时恰是好时机!” 吕布无有不从,笑道:“这有何难!他要何封赏,只许他便是!” “只怕他要的,主公不舍得给!”司马懿道:“然而让小人趋势而从,必要许重利,方可达到!还请主公需要忍耐此人小心心性一时!” 吕布沉吟了一下,也觉得不难,便道:“他要何物?!” “贪得无厌!”司马懿道:“多多益善!” 吕布怔了一下,也紧紧的拧起了眉头!因为他不知道贪得无厌的人,多多益善的多,得有多少! 多多益善是出自韩信将兵时的自信的,然而此时用在许攸身上,吕布也不是多笨的人,想了想,便冷笑了一声,道:“莫非他自以为自己情报之功,可抵诸将士上下之力?!” 司马懿倒是怔了一下,这吕布其实也不算太笨嘛,很快就明白这其中的要害了! 不过这货,大约是没料到,其实这许攸就是文中的吕布,在贪这个心上,是类似的,是极像的。便是此时许他什么,他满意了,将来,也必要时时提及,生恐旁人忘了他的功勋,也就是想要凭着此功,一直贪心的索求下去。 在这方面,与吕布有什么不同?!甚至在被人讨厌这件事上,是类似的! 吕布若是知晓,以往的他,比这许攸还要讨人厌,让人不除不快时,也不知是什么感想。 不过司马懿私以为,吕布是绝不会有这样的觉悟和感想的。可见,小人与小人之间,也不是相互欣赏和类同的,甚至是有些相互排斥的。 比如现在吕布这么不喜许攸,可不就是稀奇事一桩?! 讨厌这许攸,可不就是讨厌曾经的他自己?! 司马懿腹诽不堪,面上却不改色,道:“自当如此!若是将功归他一人,他必自喜!” 吕布听了心中十分不舒服,冷笑道:“文士再强,情报再真,若无布等诸将士上下力死而战,又能有什么前途!?难道少了他的情报,布便拿不得冀州了?!” 哟呵! 小人还真厌恶小人了,听起来,真的有意思! 司马懿道:“凭主公的能力,想要冀州,迟早可得。然而,若是有情报,能占得先机,省却诸将士上下之力及文人之谋,此人之功,的确算高。这样的小人,主公只需用嘴哄上一哄也罢了!至于其它许诺,只恐主公便是想给,他也未必有命能要!” 吕布道:“哄他一哄?!布要伏低做小?!” 司马懿见他一脸不悦,劝道:“忍一时之辱,得冀州之实,主公可衡量之!” 吕布心里当然不高兴,一想到要哄一个文人至此,这自满的人心里能高兴才怪。司马懿的意思是,不仅要许诺重利,大功,还要他得捧着这个人!并且是在事成之前,要一直捧着,也就是说,一直得要给这个人脸面! 果然是贪! 真怕此人要不起这样的脸。 吕布也没心思比臂力投箭了,回到座上,坐了下来,诸将见二人有正事要说,也没来扰,只是散去,各自欣喜的说话去了。孙策之事,让他们欣喜若狂,恨不得痛饮上三大壶酒,才能释放这心里的高兴! 吕布这人脸上是藏不住任何东西的,只见他脸色变幻了一会又一会,良久,才十分艰难的道:“……也罢。便哄他一哄也使得。只是布若写信与之,只恐盛气凌人。仲达为吾代笔,可也!他要什么,便许诺他什么。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也不是非不能兑现,他若是给脸就要脸,布便是许了重功与他,也能给得起!” 司马懿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吕布不高兴是实打实的。可是也是转瞬即逝的,他恨的时候是恨不得当场打杀人,但是,时间长了也就忘了。而绝不是那种记恨于人,而能不露声色记恨很久的。 便是心里一时不喜,忍过的不堪,其实事过以后,他也未必真的怀在心上,耿耿于怀而不能放! 他的脸上藏不住事,心里更是从不藏事,包括恨与不满等。这样的人,可以说他没有城府,然而,若说他天性凶残,真不至于! 至少吕布觉得对一个小人,其实只要不太过份,许诺给他的便是给了,也没怎么!他也不是不小气,只是觉得没必要为此而杀一个人。 可是很多诸侯是不一样的。 只要是个小人,就已经有了杀他的理由,其实引他不高兴,或是只要对他有意见,或者是不管什么理由也好,只要心里想要除了这个人,他自身是个小人这种把柄,就足够杀了对方了。 可是吕布并没有! 这个人,有点天真。天真这种词本应是个贬义词,尤其是它出现在一方诸侯身上的时候。 然而当他有实力,也有智谋团而垫底时,这种天真,也许反而是吸引人的一种别样的仁慈! 世事满搞笑的。吕布就是走了狗屎运,有吕娴这样一个女儿,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一样! 原本他若没有这样的团队,他的这种任性,随意更改的心意,随意喜怒无常,小人心性,天真又心软……只怕只要落入绝境,早死一万回了! 司马懿笑道:“那吾便代主公写信与他,重许诺之,多吹捧之,他若听闻孙策之事,必也有所衡量,只要觉得徐州有利可图,让他的情报得到最大的功劳和成功,他自然会倾向主公,而非曹操!” 吕布一听,心里还挺高兴的。 反正事情商议了,也就全推给司马懿,他就转个头就马上忘了,道:“仲达以为,我军何时可进冀州?!” 司马懿道:“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时,自能进入。若不能备,强攻,只徒劳而无功也,引军士疲累,反为不妥!” 吕布一听,就很郁闷,他主要是扎营在这兖州,真的闲出鸟来了! 驻兵于外嘛,也没什么乐子,顶多就是打个猎,看看鹰,时值隆冬,野外鸟都没几只,再有便是喝西北风了。吕布便是再喜欢军营,此时难免也觉得有些乏味了! 司马懿知道他这德性,若是不时常约束,恐怕真得要无事也要惹出事来,谁知道他一性起,先斩的事奏,会如何?! 到最后还是他收拾烂摊子。 因此,便道:“此时女公子应已将近前线,主公便是想进冀州,也需耐心等女公子消息才是。若是双管齐下而都能胜,自是极好!只是倘若女公子遇险,主公自当也得舍进冀州之机,而去援救是也!此时何苦着急!” 吕布一听,便立即冷静下来了,道:“自当如此!” 他主要是想不到,其实只要有人提醒,他心里的选择是勿庸置疑的,就是舍冀州而救吕娴。这是唯一的答案。 对这一点因为深知,所以司马懿只要一提,吕布立即就老实了。次次奏效。十分有用。 吕娴就是尚方宝剑,就算人不在此,提一提,用处是极大的! 吕布对于吕娴还是挺自信的,笑道:“娴儿谋计绝不亚于郭嘉之下,便是孤军深入,也定有奇功!” 虽是自信,但人还是很担心的! 因为他与司马懿散过以后,便去问斥侯营吕娴的信来了没有,听闻没有来,就开始有点焦躁了,在营地里到处走来走去的,像只焦躁的开始转圈的大老虎。 至于说担心什么广陵之危,以及他刚提的推荐司马氏的人选一事,他是忘的一干二净了。 司马懿坐在案上看着他,来来回回的没一刻安歇的时候,这心里吧,就酸溜溜的。 有些人,就是命好! 一开始出生,不是世家,不是名门,中间也没名师良友,更没有什么厉害的朋友和主公,不要紧啊……架不住他命好,生出来一个特别强的孩子。这命不就好起来了?! 瞧瞧他万事不操心的德性?! 司马懿任劳任怨,辅了纸张,哼哧哼哧的自己给许攸和陈宫贾诩写信,为吕布代笔而许诺许攸,推荐族中的子弟等诸事。指望吕布是不行的,这个德性指望他能做什么,那是做梦! 所以,他自己就是一种操心的命。 简直了! 正一心几用的把事弄完,刚收拾好,那边斥侯营已经飞快的前来禀报吕布了,道:“主公!前线的信!” 吕布大喜,早在等着呢,道:“速呈上来!”虽是这般说着,人却已经大踏步的主动去接了! 这一天天的!就没一刻消停的时候啊。司马懿生无可恋! 慢吞吞的准备上前去,他知道不管有事没事,吕布是一定会与他说的,他就是这种大嘴巴! 果然,司马懿还没近前呢,吕布已经大踏步的朝他走来了,一面走一面哈哈大笑,道:“仲达来看!娴儿的信!言我吕氏能有吕青这样的子弟,全是布眼界超远之故,看他立如此之功,不愧是我吕姓人也!还有高二娘,更是高顺之女,有我娴儿的风范,这番成就,谁人可比?!二子如此,乃是当世之卫青与霍去病也!不愧是高顺的女儿,哈哈哈!有女如此,还有何求啊?!” 听听,这夸的,是是是,都知道你女儿厉害,就你有女儿似的!别人的女儿也厉害,就是像你女儿。 说的好像别人的再强,也不如你生的。 司马懿心里想翻白眼,忍着第无数次的糟心,还得笑着说些让他更高兴的话。虽然他就是不想说,却也并不妨碍吕布这个人的自得其乐,拿了信往他手上塞,道:“仲达且瞧!娴儿说,高二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布以为,我娴儿,也是如此!不愧是布之女,这番心胸,也无人可比!与布竟想至一处去了,正要与仲达商议要与何种封赏,娴儿的信已至,我父女二人,当真是心有灵犀!” 司马懿听的嘴角直抽搐,有太多想要吐糟的点,实在糟心的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叫心有灵犀?!有这种自夸的人,也是厚脸皮,刚刚他明明连想都没想得起来要嘉奖吕青和高二娘。 这趁势上坡的脸皮,无人可及! 再说什么青出于蓝的自夸的话,呵呵,高二娘是青出于蓝,可吕娴不是,吕娴出生在吕布家里,那是天生奇材,毫无天理! 就这样的人,生出这么一样精怪似的人来,不是没天理是什么?! 糟点太多,弄的司马懿特别没有力气,便是有心想要吹捧些什么,也实在是不想说!他心里不愿! 但架不住其它人会吹捧啊,一个个的在那说,道:“主公心胸如此,女公子心胸自也如是!所以才有高顺将军忠心追随,而其女二娘,才有此效仿!若是主公与那凡夫俗子一般,只以用女为耻,那高顺将军之女又如何能有如此出彩而效忠于军的机会?!所以,女公子所言极是也!若非主公有此心胸,天下无人可极,又怎么能有高二娘成名于天下,而擒得孙策,为世人所知?!一切,皆是主公之故!末将等以为,不仅要嘉将高家二娘,更要嘉奖其父高将军,生女如此,为主公效力,功极高也……” 这一吹捧,可把吕布吹的云里雾里,眼睛亮的不行,喜的不行,道:“哈哈哈!然也,布这便写信与高顺去!仲达且以为,如何嘉奖吕青与高二娘为好?!” 所以才说,这世上谁吹捧吕布最有用?除了吕娴没别人。信中一夸,叫他干啥就干啥! 听吕娴一吹,一捧,这吕布就已经完全不知所以然了。飘的都要上天。 司马懿并不想揽这个事!哪里肯接话茬? 若他提了建议,吕青与高二娘领情还好,说便说了,也有好处,便是担了左右主公主意的虚名也值得。但显然,这两个人,是亲近吕娴的,哪里会领他的情?! 正文 第815章 司马懿计赚许子远 既是如此,他何必揽这个事?!关他何事! 这要是胡乱的揽了,可能加不了恩,还容易结仇。 施恩这件事,有些人,是不能随便施加的。 至少在吕青和高二娘身上,司马懿如今,还是要避避嫌。以免吕氏父女没多心,但这二人可能反而多心,怨他倒是次,防他才是主。 所以无论主动与被动,都不能揽这事。 司马懿便笑道:“此事不若去信交与陈相与贾大人,自会为主公封赏。懿以为,主公不若去信与此二人,必慕主公之德与恩,而更忠心!主公美名于天下,世人也皆以生女为美事,将来便更有生儿郎与女子为主公效力之行也,当大赞!” 吕布哈哈大笑,笑道:“仲达甚得吾心!” 他捧住了司马懿的手,道:“知我者,仲达也!” 司马懿心里腻味的够呛,堆着笑,脸都要僵着,诸将也都欣喜不已,更是吹捧的吕布不知所谓,一个劲的哈哈大笑。 他还真去写信去与高顺,以及吕青和高二娘了! 高顺在后守军,与大后方,监督粮草与援应,职责极其重要。本就忠心,此信一去,只恐更为忠心耿耿! 不管如何,这吕布本事一出,不管他心意如何,这收拢人心的目的,是杠杠的! 这吕布也是特别有意思一人,司马懿这么一说,他还真听了!然后就是把事情一把推,全权的给了陈宫与贾诩负责,还真的是完全不操心了。 司马懿不禁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吕布会听自己的,当初却不肯听陈宫的呢?! 大概是所谓忠言逆耳吧。人呐,就是贱的。陈宫当初一心一意的辅佐他,一心的要助他成就大事,可是吕布就是不听。忠言嘛,有时候确实是不好听! 但是司马懿有时候是真的就拿言语糊弄一下得了,他还真听进去了。 大概是因为他说话语气什么的,中听些?! 司马懿不禁自嘲一笑。就这样的德性,与素养,就这样的脑子?!别说是他,他要坑这个人,绝对是把他坑到阴沟里翻不了身。若不是忌惮吕娴,他真的敢!还能叫人看不出来。 可是,他现在是真不敢,司马氏族人在徐州被人捏着呢。 他有理由相信,他但凡真的付诸实施,有一点坑吕布的事,这营中必有吕娴的心腹,想要击杀他一人,十足易。 他扫了一眼营地上下,这样的人,也许有一个,也许有许多,也许根本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甚至都看不出来。 他们未必是真的受吕娴授意,而是对她的忠诚,对她自发的忠心,就足以能够这么做了! 所以,他不能啊! 司马懿是丝毫也不敢低估吕娴的威望,在这些人心中的威望,足以令他们自发的去为骂她亲做任何事,包括维护吕布,击杀自己! 司马懿是脑子是很清楚的,自己虽是军师,也有军师之职,然而他在军中的威望,其实可能都未必抵得上陈宫,哪怕陈宫现在只是相,只在徐州摄事,然而他当初陪着吕布,那种情谊,军中上下都高看而怀念。吕娴又看重。他是真的未必比得上! 人得拎得清自己的份量。 司马懿当然不可能做脑残的事情,利害相关,他自有衡量,只是吧,他心里就是真的郁闷。 就这么一个人,若不是忌惮吕娴,他能把他骗到阴沟里,小船就翻就翻,别说他亲自坑了,就是想借个别人的力来坑,叫人瞧不出来,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是,他怂啊,他不敢。 司马氏还捏在徐州手里呢,以贾诩那人的谋计,想要把司马氏夷灭,更是易如反掌之事! 坑个屁! 不服气能咋地?! 生个女儿了不起哦?! 司马懿是个闷骚性格的人,表面是不能对吕布不满,也不敢叫军营中任何人看出来,但是他就不能在心里怨怨了?! 他真的挺佩服陈宫的,不管他脾气是不是以前很坏,经常也吕布有冲突,然而,就冲着他这么忠心的对吕布这样的人耿耿在心,他都服气这人,能对吕布下得去嘴! 也许,陈宫这人反而是最赤诚的。他与曹操的事,天下皆知。他未必不知道曹操有谋有略,足以成事。 可他依旧弃之而去,跟了这看着实在不好服侍不听话的吕布,无非是看中这个人的心性! 吕布看上去有点小人,有点贪,还有点傻,用蠢字形容有时候是真的贴切,虽然极强,然而在这诸侯之间,就这样的脑子,又不肯听话,想要成事,比登天还难。 可是陈宫,依旧死心踏地! 这个人,一开始看中的便是吕布的心性吧,不然真的没法解释,他为何独独瞧中这吕布。哪怕他把他总是气的够呛! 所以陈宫才能坐徐州相啊。因为吕娴也看中他这忠诚。 吕娴是想用陈宫告诉天下人,才谋就算有点缺失,但忠心,赤诚之心,永远才是第一位的。 再有才能,忠心不够,德行不足,想要坐到陈宫那个位置去,甚至挤掉他,也不能够! 况且,陈宫这人,虽智迟,然而大谋与智慧都是足以匹配那个德高望重的位置。 吕娴说值得就值得,说他配,陈宫就一定配! 北风萧瑟。迎面而来的,是北风茫茫卷起的衣袂声声。他入目之处,是北方的土地。 脚下,是必要征服之处。 罢了! 事已至此,司马氏族人,也该都出来做官了。 如果,反抗不了,消极对抗也不能成,而天下之势注定不能保全,或独善其身的时候,司马氏的子弟,可以主动去争取这里。 他会跟着吕布,征服这里。 而他的族人,子弟,会跟随着陈宫贾诩,去尽力保全广陵,就算不能,也必能保住徐州。要是连徐州也保不住,倒也无妨,许都与冀州,不都很好么?! 他扫了一眼吕布那大傻子在他笑的咧嘴,自卖自夸的样子。这傻子虽傻,可是,也是知道贪得无厌的道理的,知道贪就好! 要东西的时候不蠢就行了?!这片土地,以及以北的冀州,是他睁着眼睛流着口水都想去的地方。真去了,真得了手,再叫他回徐州去,呵,吕布可不傻,叫他走,他也未必肯走。 北方多宫殿,多崇山,吕布这人,好征服。况且北方又多骏马与美人,人才与美玉。他能舍得走,才怪! 徐州终究是小了些! 一只老虎再蠢,叫他把吃进去的吐出来,他就真没那么傻到肯吐! 所以说,还不算蠢到极致。 他将回信写好,然后封好口,寄回徐州与司马朗。 父亲不愿,心中更纠结,他知道,也更明了,一切全都明白。然而,父兄之忧,之纠结,之所顾虑,他全明白。所以,他才需要回应,才需要决定。 司马防与司马朗也需要他这份决断! 这个推动他们的人,只能是自己! 父兄来信,其实也是此意,这件事,总得有个结果与开始。他,必定是成为那个推动司马氏的人。 如果,奋力抵抗依旧还不能改变,那就努力适应罢了! 总不能叫徐州输的彻底,然后压力全顶在了他的身上。那就太难了! 他不想到最后,还得一个人扛起所有!万一拿不下许都与冀州,徐州又失了,那他…… 至少司马氏兄弟族人在后方抗一抗,他的压力能少许多! 甘心吗?!不甘心! 可是也不得不做出决定啊,况且也到时候了! 司马氏未必是甘心的,可是,人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去随心所欲呢,司马氏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还有一星半点的选择的空间。可以了! 父亲与族老们,不必怨恨,在这杂乱而无章序的世道,也该按下不甘,真正的可以顺应时势,去入世而为了。哪怕司马氏族中人,有很多所求的只是无为。 可是司马懿并非是此类人。 如今,他得了重用,未必是他完全想要的,但确实,他的内心,不只是想要无为而已。 他是个凡夫俗子。这般一想,其实他与吕布,又有何区别呢,都只是人罢了! 北风苍茫,信是很快就到了许攸手中,暗影的速度是极快的! 这一次许攸是不曾料到竟是吕布的亲笔信。当然他并不知晓是司马懿代笔,吕布照抄,都不过脑的那种。 但既使是如此,也足以表现诚意了。 信中不仅有所许诺重利,而且还多有追捧之意,许攸是看的得意洋洋,心中自然也有所倾斜。 待再听到陈策被徐州所擒的时候,纵然知道这有点离谱,然而也依旧对徐州的强而有所重思! 他在冀州府内,看着眼前的信,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吕布是铁了心一定要进这冀州了! 那么,能助前线而得胜,便是大功一件,便是吕布也不得重许诺而给与重赏! 如果败了又如何?!无非是退回徐州去,以如今徐州的强势,哪怕不能得到北方的大胜,也必与袁绍与曹操以重击,至少徐州是绝对能保得下来的。也就是说,只要徐州在,哪怕吕布退兵回去,区区广陵,甚至江东,都是可以有很大机会得到的。而此时荆州刘备已被驱走,刘表病危,刘琦又在徐州掌控之下,那么,这南边一带…… 吕布无疑最差便是成为江南一带的霸主! 如此之基,足以震慑天下了。 许攸这心里的天平自然也就更倾斜了几分! 他略有些心乱,这一次信没舍得烧,而是藏到了一管毛笔之中,反正这信很细,卷起来藏倒也容易。因为这是他将来得到吕布阵营封赏的证据,他不舍得毁去! 施施然的状似无意的出了门,在冀州城内逛了一圈,见都戒严,街上,路边都很严令,实施着军法与军事管制,许攸撇了一下嘴角,冷哼一声,审配这般管,就真的能管得住这冀州内的人心吗?! 袁尚离开,没有大将在此镇守,吕布挥师而至,想要攻城,只怕也容易! 他盯着,只怕早视为囊中之意了! 怕的只是冀州被吕布占了以后,袁绍会回师来援,到时候吕布还是守不住。 所以,能在前线坑袁绍一把,袁绍则必大败!就算不死,也得元气重伤。吕布与曹操再能给与重击,袁氏就完蛋了! 只是还有袁尚和袁谭,袁尚好处理,冀州是他的腹地,冀州若失,他必回援,只要有计,能将他与审配等人,袁尚的亲信一锅端了,只怕不难。 只是这袁谭……是个问题! 先前他因为在冀州吃了大亏,失了兵权,甚至差点被软禁,有点小命不保的恐慌,是真的吓到了。 有这个事的发生,便是冀州真被吕布夺了,他也绝不会再回来救。 然而袁谭重兵几十万在外,也是大患! 得有破敌之计啊。而且是一击必要中,否则他率大师去投靠曹操,到时候吕布胜算又小了,那他的牌又怎么得到最大的利益呢?! 想要引他回来,瓮里捉鳖,唔,以袁谭上次被吓到的心性,一心要保全自己在外的实力,死也不信任袁绍和袁尚的动机,他是绝不会中计的! 逼急了,几十万大军去投靠曹操,这后果就…… 许攸看了一下四门等,慢悠悠的在城内逛了几圈,总算是寻到了一处能饮茶的茶肆歇脚。他谨慎,也没叫人看出来是有意察看四门,只当自己是找不到茶肆喝酒,心里不爽,进了茶肆,还抱怨了一声,“……管的如此之紧,如今竟是出个门都无处消遣。这冀州如此之大,谁能攻来,这般的严紧是做什么?!” 茶肆里的小二听着了,便笑道:“别说先生抱怨,便是小的们这店家也难做,生意也无几人,本是茶肆,如今连酒也卖了,有些客人实在是在府中闷,便出来寻地说话,茶不尽兴,便卖酒了。这般还算好的,能出来的,还能有个地方喝酒饮茶,那不能出来的,也只能在府中喝酒骂娘了。” 茶肆茶贵,只有贵人能饮,是有门槛的,贵人出不来消遣,这生意自然不能好! 小二意思是能出来算不错了,好多人都禁足闭府了! 许攸心中一动,审配这是关了很多人嘛。 正文 第816章 闻败绩马腾惊忧 沮授府上怕是被看严了,他连出都出不来,只能在府内自己喝酒骂人。 如沮授者,只怕无数。 还有那些袁谭的亲信,可也不是善茬,能甘心被关?!必是怀恨在心! 审配是想守住城,所以严,但问题在于,人心不齐,这严到了过份,可就容易积累怨恨! 人的怨心在重压之下,一旦有了机会,是会炸的,一定会反噬。 若是不能反抗便罢,若是有这个机会呢?比如吕布兵临城下,又袁氏兄弟等全都在外,这些人……会不会坑审配一把,把城门给开了,用这大祸,弄死审配,击垮袁尚集团?! 能! 许攸太了解袁氏集团的尿性了,为了争权,自毁城墙的事,做的出来! 许攸心中一松,眼睛便是一亮,有了! 一切皆可迎刃而解,甚至都未必能用得着自己出力,只需要自己在后稍微推一把,就足以成事! 许攸慢吞吞的喝了点茶,就觉得吧,这茶喝多了,太咸! 唔,也不怪现在这茶艺,主要加的料太多,喝多了是真的咸。 时代所限,物质资源不丰的情况之下,在现代易得的盐,什么调料在古代都是要费重工才能运至的,所以很多就很珍贵,而喝茶是一件雅事,所以,什么珍贵都要往里加点,以至于茶艺的确是一项可以欣赏的美事,像插花一样,过程很美,但是茶的味道,就…… 也就图个奇字。茶是真的不好喝,什么味儿都有。 喝的多了,还是得饮水解渴! 许攸喝了点就不喝了,这嘴里吧,咸,这心里呢,则是有点澎湃,心潮汹涌,是那么马上要干出大事,时来运来的狂热! 投机份子嘛,多数都是这个德性。说小人,谈不上,因为他做的事,是人性,人性多数如此! 他这个人,最令人厌恶的在于贪。 其实贪,也是很多人的通病,但有些人表现的就很智慧,至少不会表现的太明显,惹人厌。 但他不是,嘴太伤,功劳要挂嘴里,不停的说,胁恩求报,要得到好处的回报,就显得太低端。 其实,有时候不要回报,才是最大的回报。 只不过他是不懂的。就算懂,也藏不住心里的那颗贪心! 他要投资吕布,并且要得到利益的最大化!他的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而此时的冀州,哪怕审配管的很严,也依旧挡不住众口烁烁的讨论声,说的正是孙策之变。 入耳所及之处,都在议论这件令人惊骇的大事! 就连审配与沮授也有所耳闻。 审配还是挺淡定的,他虽然更加忌惮起吕布父女来,但是因为自身实力的强劲,倒也没有显得太焦躁。重视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乱了分寸。 只是沮授就不同了,他每日要饮酒消愁的人,听闻消息以后,竟然一滴酒都没沾,当然也没再骂人,本来喝醉了就要骂人的人,今儿出奇的竟然一言不发! 他出不去府,只能寻人与同僚递话,将这件事,传达到了狱中的田丰! 田丰虽然下了狱,但不至于像那种没有根基的人一样在受罪。狱中是脏乱差,但他除了没有自由,也没有受到苦头! 只是吃的不好,睡的也不大好,没有自由。每日里也没人来看他,他就更为焦躁。 人在焦虑的时候,担忧的时间里,如果没有人与他解忧,心理上的确是有点问题的。 今儿等到这会子,没等到前线的消息,却等来这么一个消息,田丰直接在狱中震惊了,呼喘着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天下皆惊!”来人官位不怎么高,但胜在有一片赤诚之心,若不然此时也不会冒险为沮授传话。 “休矣!”田丰急的眼睛红了,道:“……灭冀州者,吕氏也。败袁氏基业者,审配也!此贼误人,误人啊!主公知道了吗?!” “此事如此重大,怎会不知?!只怕是前线先知,冀州后知。”那人低声道:“就怕此事动摇了人心,审正南在冀州若震不住人心,人心若因此事而散乱有了叛心,又无袁三将军在此震慑,这城……若是有奸细等投诚,这……” 若是有这样的人,审配真的能拦得住人心离散吗?! 田丰一听,竟是潸然泪下,悲从中来! 若是此城破,审配便是殉城,也不足以赎其罪。 田丰急道:“代话与审配,让他速叫袁三将军回来!此事极大,要速去!” 来人却是摇了摇头,道:“……如今审配对人讳莫如深,想要递话与他,极难也,别说是下官,便是沮大人,也休想递一句话到审正南面前去……沮大人如今已经被变相软禁在府内了。主公虽没发话,然而审正南,此时大兴牢狱,趁机铲除异己,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田丰大怒,捶着栏木牢笼道:“他审配,莫非是要一手遮天吗?!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来人忧虑的道:“若是袁三将军在外有什么闪失,只有袁二将军能救,袁大将军是绝对不会援救的,旧恨在眼前,必不能忘,审配又因此而杀了他许多支持者,两方怨恨,已累积到恨不得对方败死的地步。只怕袁三将军若是有什么闪失,袁大将军还得感谢敌人助他败了他的兄弟……” 田丰道:“……兄弟不和至此,悲矣!” “袁三将军若败,袁大将军不仅不会救,还会落井下石……”来人道:“除非主公能改变主意,否则,无人可阻止。” 所以沮授才如此着急,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啊。 田丰也是如此,那热泪滚滚而下,道:“这就是骄兵的代价!冀州,休矣!” 仿佛兵临城下,已近在眼前了。 田丰不甘心,道:“我写封信,汝帮我送到前线去,若主公观而听之,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来人点了点头,从怀中撕了一截白衣下来,又递上笔,蘸了点墨石上的墨便开始写信。 等他写好,忙收了过来,道:“必加急送往前线与主公,只是……” “丰知也!”田丰心里也很沮丧,道:“罪臣之言,主公未必肯看。” 明白就好,来人叹了一口气,心道,就怕不仅袁绍不看,连他身边的人连递话都不会递给袁绍知道啊,能不拦着才怪。 田丰道:“告诉沮授,若能离开,必要离开冀州!” 来人道:“审配看的紧,未必可以逃。只是又去往何处呢?!” “去寻袁谭袁熙!”田丰道,“若是袁尙败,寻二人来救!” “二公子可能会救,袁谭必不会!”来人低声道:“不过沮大人能离开也好。倘若真出事……至少还有办法夺回冀州城。” 田丰点了点头,看着他匆匆的出去了。 兄弟不和。 他闭了闭眼睛,袁熙还好,心里是讲兄弟情,也讲大事与大义的。可是袁谭,固执起来,与袁绍又有什么区别!? 父子虽有不同,可是有些脾气和倔强,却是一脉相承的! 若是能摒弃兄弟私恨,而能顾全大义,也就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了! 分派争斗,势如水火不容,如若能够消弥,那就好了。可惜,这种事,一旦开始,根本就不可能有消弥的机会…… 田丰看着人走了,连声儿也消失了,这才坐到阴暗的地牢里坐到了草铺就的被褥上,心内忧思如焚! 吕氏比他想象中的更要成事啊。 倘若吕布有所约束,而有厉害的谋士铺佐,他又事事听从,以他的本事,想要灭了冀州,还是无大将守的冀州,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冀州可是袁氏的大本营,是老巢,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审正南,万死也难辞其咎! 田丰简直恨死了分派争斗,若是父子齐心,何至于此! 分派相争,伤害实在太大了! 然而这一切的锅,还在于袁绍身上,若不是他有偏爱之心,何至于让长子不忿而有怨心,又让幼子生出逆妄,不尊兄长? “齐家治国平天下,真是至理!”田丰热泪滚滚,汹涌极了,“家不齐,何以平天下?!” 沮授听到来人说了这事,便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来人点首,道:“元皓知道自己是出不来了,但是要大人,尽力的出去,倘若……冀州若失,至少大人还能回来救!” 沮授热泪也下来了,喃喃道:“忧怀天下,愤而至此而不改其心志,是吾辈楷模也!元皓托负于此,授定尽力转寰!” 他在这府内,心痛莫名。 他都能看出这里的危险,可是这座城内的所有人,都还以为这里安然无虞。 当今乱世,再强,也是朝不保夕,究竟是什么样的自负,才能叫他们自欺欺人于此?! 沮授想要出城,的确是有点难,但这些年的经营,也并非是完全没有人,和没这个能力。 只要没有下狱,想要离府,是可以操作的。 冀州内很多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日复一日,以为今日之事,更是明日之复,从来没有想过,冀州也会有危机。 有些城池是因为小而被攻破,因为不能自保,而有些城池是因为太大,也会被人攻破,因为太强太富庶,人人都要觊觎。 然而世间浊世之人,眼睛清明的,又有几人?! 此时的西凉,马腾被韩遂缠的焦头烂额,虽然有吕布送来的粮草和人马可以用一用,但这些又哪里比得上自己的人马安心?!所以一心的盼着马超回来。 马超虽然不怎么听话,但是马腾对于儿子的本事是有信心的。只要他回来一心的要退敌,能打的韩遂满地找牙,再不敢来犯。 但是,他一心的期盼,是落了空。 马超是没盼回来,盼回了马岱。 而且马岱还带回来了不好的消息。 马腾得知马超大败,失却了大批精英人马以后,整个人的脸色就白了,直直的要往后倒! “父亲!”马岱虽年轻,也只十来岁出头,但古人与现代人是不同的,古人早熟,这个年纪早就是一面担当了。 也因为他读书可以,从武也不弱,又是族中亲侄儿,所以马腾一直让他以父亲唤自己,也示亲近。 很多家族都是如此做的,这在这个时代,不是多么罕见的事情。 就是有些子弟,因为要担当一些职责,会一肩挑三任,一肩挑几房的都有。 就是兄弟好几个,有一个生了一个出色的,就叫生父的所有兄弟也为父亲,这就是一种对子弟的培养。会倾斜家族资源和人脉去培养的那种存在。以图出息而反哺家族。 所以马岱对马腾虽亲近不足,但是尊敬绝对是有余的,绝不会有马超那种随心所欲,他甚至比马超更有担当一些。 因为血缘还是有原因的。毕竟亲的就是亲的,不亲的,叫父亲,也总是有那么一点不亲。这是血缘隔断,没办法的事情,在以血继为宗的时代里,父父子子的也未必能培养得出感情,因此,能尊敬就已经是父子之间的相处的最好的方式了! 马腾扶住马岱的手,缓了缓头晕,才勉强站住! 他气的脸都是青的,咬着牙道:“……败家子啊!” 一面是对马超的担心,一面则是对他这么一大败,差点损失了所有精锐,这家底都要掏空的感觉,真是要死要活的! “父亲勿忧,兄长无事,只是略有些挫败,如今已重整旗鼓,往汉中去了。经此一败,兄长也必吃教训,不会再有下次。”马岱道。 马岱说的是勿忧,而不是息怒,这其中的意思就是有点为马超维护的意思。 马腾听的出来,既有对马岱的了解和亲近温和,也有为马超担忧的意思,虽也有愤怒失望,还有郁闷,可是很快也调整了过来,知子莫若父,他太了解马超不过,看马岱只一人回,便已经了解始末了,道:“……这逆子不肯与汝回来,是否?!” 马岱不说马超不肯听,只道:“经此大败而回,兄长也觉愧对死去的同袍,不报此仇,怎么能雪耻刷恨?!” “惜你一片维护他之意,只这逆子,却不知好歹!”马腾道:“如此大败,传回来,多么刺激人心?!军心士气必有挫败,叫吾又如何与失去的军士的家眷交代?!” 正文 第817章 闻巨变马腾心急 马腾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再有雄心,也到年纪了,古人三十而立,四十而知天命,马腾年纪不轻了。这个时代的四十岁边上,就已经有点活明白了。 再有英雄胆色,终究也是个做父亲的,儿子,代表的是一个人的延续,一个家族兴旺的底子。 如今马超弄这样子,叫马腾心里既惜又无奈。还有一种特别的心酸,这种心酸,中年人才懂! 儿子是希望,继承人是希望,是继承志向的寄托,父与子,是延续,是传承。 当他白发渐生,还能寄托英雄志的时候,是因为儿子出色,可以完全的继承他的希望。 结果,这一败,何止伤的是马超,还有他马腾! “败,不为耻也,败而不知反思,方为耻也!”马岱道:“兄长必然改过!” “他是被人迷惑了心志,失了心窍,一腔胜负心完全的被人利用了!”马腾不忍心责怪马超,便有所迁怒于吕氏。 马岱欲言又止,只是见马腾生气,有些话便不敢直接顶撞! “汝去可观吕氏军如何?!”马腾了解他,便压住怒火问。 “岱便直言相告于父亲了,只望父亲勿怒,”马岱看他脸色稍霁,才道:“……岱浅薄以为,吕氏是真心的铺弼兄长。那庞统虽说有些让人不解之处,然而,也因性情古怪,反而与兄长能够相融。又有才能。兄长经此次之败,能收敛一二,若听他劝解,也许未尝不能得到汉中。” 马腾诧异的看着马岱。 马岱便低下了头,这眼神吧,好像自己也被蛊惑了,叫他特别吃惊和惊愕的表情。 马腾是真的没料到马岱会这样说。 这孩子的心性与马超完全不同,从来不会轻易发表看法与见解,除非他笃定和认清的事情。 他既然能说出来,马腾也不得不衡量这其中的份量。 因为,不能只是因为年纪小便能轻视意见的,而是得看人,有些人,便是到了中年,有些话说的太随意,管他说什么,也只随意听听,当不得真,但是有些人,便是只有几岁,说的话也是得要重重考量的。这就是一个人的话语份量,必有因的原因。而话语的份量也与年纪不相干。 马岱就是这样的心性,他虽年纪不算成熟,也没有到青年的地步,然而,马腾知道他从不轻意下结论。 现在却这么说,便是马腾也得仔细思量一二,掂量轻重! 马腾冷静下来,愤怒消退,偏见稍解,悲伤也微退,理智回笼。到底是一方诸侯,也不会因为子侄年纪小而忽视他的主见。如果他完全轻视这个年纪子侄的意见,就不会派他去找回马超。 因为他更懂得,马岱,虽年小,却早已可独挡一面了。 他冷静了下来,道:“把你一路见闻,说与吾听!” 马岱便将一路见闻细细的不厌其繁的说与马腾听,马腾并未打乱,也未站起来再来回踱步,而是仔细的听着,然后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有节奏的,有思虑的小幅敲打着。 说完以后,马岱并未催促马腾回应。 马腾大约是在花时间消化吧! 良久,马腾道:“汝去之时,孟起已败?!” “是。”马岱道:“刘备帐下军师之计,防不胜防,一心只叫争功之人中计,兄长避无可避!” “那时,这名唤庞统之人并不在孟起帐下?!”马腾道。 “是。他率一部分兵力和后勤去追杀蔡瑁,与兄长分开!”马岱全无隐瞒,道:“不过听闻兄长有失,很快赶了回来!” 马腾冷笑了一声,道:“虽是如此,终究是心先向着那徐州。” 马岱没敢应声,一时也分不清马腾到底是愤怒还是不高兴。 “那庞统果真与那诸葛亮齐名?!”马腾耐着性子问道。 “卧龙凤雏,的确齐名于中原,西凉不曾闻,然南阳等一带,尽皆知之贤能。”马岱道。 “这般说来,如若他当时在孟起左右,孟起便不会败!”马腾道。 “就算兄长不肯听他之名,只要肯给与其兵力让他调度,他也能托底,不叫一败涂地。”马岱道,“父亲也知,一个谋臣的重要性。” “有才之人,自然重要,若不是有那钟繇与计助那韩遂,就凭他的实力,也能耗我这么久?!”马腾道。 他沉吟了一下,又纠结又担心又愤怒,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期待。 马岱看出来了,这些情绪他都有,但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对马超的期望。不管如何,身为父亲,他总是希望寄与厚望的儿子能够长进的! “孟起果真肯听他的?!”马腾迟疑的道。 马岱挺一言难尽的,便含蓄的道:“这一位庞军师的性情,略有些……不拘小节!不是那种怕动手有辱斯文之人,兄长性情刚烈,以往没有人敢硬碰,因此有人劝,也总是不听,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劝了。但是庞军师敢,不仅敢,兄长不听,他还敢骂,甚至敢动手……兄长就算再强硬,十分里也会听上三分,再有他有计有本事从旁协助,岱以为,兄长就算在汉中不能得到功劳,也必不有失!只要庞军师看的紧,不会有大差错!” 马腾的脸色变幻莫测,那脸色吧,就有点像染缸。别说庞统敢了,就是他这个当父亲的,马超有时候刚烈起来,就是他都拉不下脸面狠管和硬顶。 跟头犟牛似的,真硬顶,就是他这当爹的也受不了! 现在有人管了,虽说有点用吧,但怎么就显得自己这个当爹的以前有点无能呢?! 这倒好,亲爹管不了,那吕娴一管一个准,还出现一个,管不了十分,能管三分吧,这叫什么事?! 马岱张究年纪小,并不知晓一个当父亲的拉不下脸面的情绪,只以为他担心庞统的心在何处,便道:“……当时之事便是如此,兄长吃了败仗,损失惨重,铁了心要去追刘备报仇,庞统赶回以后就……与兄长起了点小摩擦,不过确实是他说服了兄长去汉中。言若得汉中,这西凉便有了粮仓,将来若是吕氏成事,便伏低作小也无甚,若是不能成事,就凭着这粮仓,马氏也能独霸这西北一带,不用看人的脸色了,兄长被他说服,十分心动,一改颓丧,雄心勃勃的去了。此人之言语巧舌之功,不可估量。” 说的连马腾都有点心动,汉中啊。这可是块肥肉,以前是没本事吃,可是若是真的能吃到,他又不傻,还能白白的不要?! “这庞统果真这般说?!”马腾道。 马岱道:“千真万确。” “如此说来,他虽要铺佐吕氏成事,却终究还是要跟着孟起的,孟起若成,他才能水涨船高,若是不能,吕氏就算成了,他在吕氏麾下也无功而能立,所以,他的荣辱是绑在孟起身上的,不由他不尽心!”马腾哼了一声,虽然对庞统还是有意见,但只要能帮着马氏,也就忍他一忍也使得,主要还是马超肯听他几分,这便够了。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有点微妙的无奈也是无奈,但是情绪归情绪,理智归理智。 马腾知道,这庞统可用! 他这个儿子,自己都管不了,叫人去叫回,都不肯听的一人,能听这人几分,也算这庞统是个有本事的人! 虽然吧,还是对他心有吕氏有意见,但是,有好处不占是王八蛋。这显而易见的好处,马腾又不傻。 虽然知道吕娴把庞统这个人给马超目的不纯,但显然对西凉有益的事,他还是很乐见其成的,要是真的得到了汉中,将来便是对吕娴翻脸不认人,也是可以的嘛,直接把庞统宰掉就是了! 还能叫吕娴来明抢?!吃进去的吐出来,那不能够! 马腾冷笑道:“听你之言,这庞统的性子也不怎样!若非如此,那吕娴也不舍得给!他在徐州必是个惹事精,人见人嫌的有才无德之人!” 这……还真料中了。 马岱无奈,口德比较好,算是马氏中的异类,文化人,实在说不出口那种损人名声的话。 马腾吧,就是得了好处,还得说一句,这人肯定不行,要是行,也舍不得给马超。 可是叫马岱说,就这种人,才能治兄长呢,真要那种四平八稳的说个话能急死人的,也管不了这兄长的急性子! 这叫以毒攻毒! “汉中之事,可有几分把握,别到最后,粮仓没得到,倒为旁人作了嫁衣!”马腾道。 “有那诸葛为对手,恐怕庞军师也不能说有十分胜算!”马岱道:“那张鲁,未必肯投靠我西凉!” 马腾听了大怒,道:“难不成我西凉便是强盗,就比不得那冒充汉室的大耳贼?!” 马岱十分无奈,也许人家真这么想。 况且兄长与庞统行事不拘一格,万一真把他们给逼到刘备那去了,这…… “如果要不得,就硬抢,就各凭本事吧。论实力,那刘备的实力也就那样,又如何比得过我西凉人强马壮,只是这诈计,是个问题!”马腾凶狠的道:“庞统若是无能,便杀了他!” 马岱道:“……父亲,还有另一件事,须得告与父亲知!” 马腾回过神,道:“何事?!” “岱回程路上,接到了消息,孙策为广陵太守陈登所擒,已押回徐州!”马岱道:“此事重大,恐怕天下会有变!” 马腾愕然,哪里还能坐得住,站了起来,看着马岱道:“可是确切消息,不会是捕风捉影的事吧?!此事,如何可能?!” 马岱道:“岱也知事关重大,这一路便放缓了脚程,再用心去探听了一二,得知已有曹袁的斥侯将信送回去了,恐怕此时他们早已知,我西凉得知消息,还算滞后的了。此事,十有九,是真的!” 马腾来回徘徊,道:“……那孙策,我也曾闻其名,其父虽然只是一个官职不高的将军,然而孙坚终究是抓住了机会立下了江东之业,这孙策,更是早有闻名于外,与我孟起之名,不相上下。孟起震慑关外,这孙策却闻名于江东为小霸王,怎么会突然被擒了?!” “孙策只身过江冒险,被抓了个正着!便是江东再有防备,又哪里能防得住这样用心所为!”马岱道。 马腾听的冷汗也下来了! 这事吧,就与当初吕娴逮着孟起时有点像,这要是当初她也有什么狠心,把他逮了关徐州去当质子,他马腾也得受制。 因为这孟起的性情,有时候也冲动性急,与这孙策,真有点像! 别以为孟起现在去了汉中就算是安全了,一则是人有硬禁与软禁。硬禁就是孙策这种,软禁就是驯服呗,这孟起被吕娴摆布的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怎么看都未必比孙策的下场好。二则是,将来便不是这种,以孟起的性格,真的天下没几个人能容得下的,除非他自己成事立基业,不看主公的脸色。吕娴真的会忍着不杀他?! 呵,当初秦国的宣太后杀起情夫来,也是毫不手软。还为他生过两个儿子呢,还不是说骗杀就杀了?!甚至直接骗到宫室,不用刀兵,直接就宰了,平了义渠!女人一旦有了权势,狠起来,还真没男人的事! 马腾急啊!又急了! 马腾就是觉得马超鬼迷心窍的不对劲,一男一女……这粘粘糊糊的,也由不得他不往这方面想! 本来也没想的太深,只是现在这孙策的事一出,这冷汗就一层层的掉啊。 “孙策会如何?!”马腾眼睛发黑道。 马岱哪知道他想这么多,只道:“杀应是不会杀的,死了的孙策,哪有活着的孙策有用?!估计避免不了一场大战吧,这北方战场也必因此事也有所变,这天下,要更乱了……” 后面的一句也没听进去,马腾只听进去那一句,脑子里便嗡嗡的:死了的孙策,哪有活着的孙策有用?! 这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一时咬牙恨道:“孟起!叫他回,他偏不回,早晚要被人坑死的!这徐州就是个贼窝!” “……”马岱有点跟不上马腾的思路,听到这,一头雾水。 正文 第818章 马腾会盟见吕布 本来被劝着,已经安抚了的马腾已经平静下来了,哪知道突然又焦躁起来,来回的踱步,急的脸上全是皱纹。 马岱总算知道兄长这急性子是从谁身上遗传来的了! 就这急性子,其实真是一脉相承! 就算以前的马腾表现的没那么急,也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太急的事情,再加上年纪稍长的缘故,略显沉稳而已。其实父子二人本质上是相承的。 “父亲在担忧什么?!”马岱不解的道:“莫非是担忧兄长是下一个孙策?!” 马腾脸色阴晴不定的,道:“你也觉得可能?!” 马岱呆滞了一瞬,道:“不大可能吧。虽然中原向来有交换质子的传统,然而,吕布正是拉拢我西凉之时,不会做此之行为。况且孙策是孙策,兄长是兄长。哪里一样?!” “哪里不一样?!”马腾直直的看着他。 马岱道:“兄长与吕氏之间,并非完全针锋相对,也没有绝对的利益之争。是既有合作依赖,也有利用,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岱以为,只要吕氏没有糊涂,便不会这样对兄长。不然那吕娴与兄长之间经营的情份,岂不是毁于一旦?!若是如此,那吕娴又何必费那个劲?!这正是拉拢之意。可是江东不同,孙策甚强,几次三番要越江而攻打,又有荆州之争,那就是避免不了的交锋,这是必要分出胜负的两方。自然不同!” 马腾听着焦虑稍解,若有所思! 可是时事,瞬息而变啊,万一马超真取了汉中,野心又大了的话,那吕娴未必不会有除心! 马超又没有防备的话,他又哪里是那个女娇儿的对手! 这个吕娴,马腾虽然鄙视她的父亲,轻视她的女儿身份,然而,若论手腕,却是不得不让人忌惮的。 马腾思考了一会,道:“前番吕布几次来信,欲约我会师议盟。我都拒了。如今……” “如今,眼看着时势如此之变,也许会有不曾料想的变化也未可知,既是如此,便同意与他会师一见,可矣!”马腾道。 马岱道:“父亲确定?!” “是为了兄长?!”马岱道。 “是也不完全是。”马腾道:“当此之时,不知吕氏徐州会发展到何种程度,正是上升正劲的势头,此时不宜与之交恶!这吕布,虽是个王八蛋,但是身为一方诸侯,也甚强,这个面子,却不能不给。见便见,便是应了什么,以后也可反悔。诸侯会盟,又反悔之事不知凡几,便是真的虚与委蛇的应了他什么,也作不得数!倒是可以趁见面,多观察他如今的实力!” 马岱懂了,道:“约在何处?!” “河内!”马腾道:“现在与他交好,也没坏处。”相反,反而是有好处的。 马岱道:“若闻吕布前来河内,那韩遂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倒是!这吕布虽然是个王八蛋,但是这么强,用来震慑人的作用,是很大的! 马腾这便开始写信,由斥侯发出,便对马岱道:“河内本就有他的兵马,河内太守,是吕布旧识,如今吕布突然插了一手,这河内,也是差不多成了他的了!以那司马懿的手腕,想要废掉那张杨身边的二心之人,不难。此人也是个大麻烦。” 张杨是河内太守,耳根子软,也是那种身边有反骨,而不知的人。这些年虽是太守,却差不多虚担了这名份,都快要被人架空了都不知道。 能与吕布相互欣赏,估计脑子也就很一般,想问题不变通,也直的很。可想而知,他这个人,也就那样! 马腾叹了一口气,道:“孟起执意不肯回来。不然我是绝不愿意掺合中原的事。可是孟起不同,他是积极参与。也许是腾年纪大了吧,只想一心守成,可是孟起总归是想积极入世。不甘于守此一隅。既是如此,马氏之子弟自然都当共进退。他在汉中用心,腾也必要进取一二,也助他一臂之力。总不能守着这里不出去,将来便是想帮他一帮也帮不上。难得的是他有此进取之心。” 虽非他本意,但马腾一片拳拳父慈之心,却是难得! 马岱道:“父亲之意,岱自当从之,马氏子弟也无有不从。只是父亲一旦与吕布会师,恐怕吕布要进冀州,父亲也不得不参与了!以后,就是绑在了吕氏的船上。上容易,下,恐怕不容易!” 马腾听的脸皮直抽抽。 “若是吕氏成,还好,若是败,我马氏,也是朝不保夕了。真是要被拖到阴沟里了。”马腾一想到要与袁绍,曹操为敌,这心里还是虚的很,又道:“……便是吕氏成了,以那三姓家奴的德性,数典忘祖之辈,哼,真的能惦记有功之人?!他向来不是个念旧情的人,只怕到时候,他成了事,也未必能保我马氏荣华富贵,一个连义父都能杀两个的人,杀些同盟,根本不在话下……” 马腾是真的郁闷,尼玛,这风险,怎么看怎么大! 马岱不悲观,也不乐观,只是道:“父亲何不想想好处!若是能跟在吕布身后进冀州,或是进了许都,我西凉也会水涨船高,吕氏上下,哪个敢亏待父亲之功?!” 这倒也是! 若不然,实在不想上这贼船!罢了,看在有好处,以及孟起非要参与的份上。便是不乐意,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马腾发出信以后,便立即安排这边防守事宜,然后就准备带兵要去河内见吕布了。 这个消息,是与马超吃了败仗的事一并传开来的。 军心略有些悲伤和惊慌,毕竟死了很多精锐,损失惨重。 马超是妥妥的西凉少子,跟在他身边的都是精锐之师,损失这么多人马,哪一个不觉得受到重挫!?一时之间,军心也确实是有些哀伤和动荡。 但是,也很快是被马腾这个动作给抚平。 不得不说,马腾这个决策是极重要的。他早不早,晚不晚的非要现在去见吕布,除了是别的考量,更是为了现在马氏的处境的考量。 马超败绩传开,多少会影响军心,韩遂可能会大动文章,万一说动了那些墙头草,在一些小动作上背叛了他,一旦分崩离析,马腾也得接连遭受重创! 所以,在这败仗传开来的同时,他马上要大张旗鼓的去见吕布,这件事,就让全军上下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吕布名声不好听不要紧,他强就行啊! 马腾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们:韩遂是有曹操作后盾,但我马腾也有吕布作后盾。别以为孟起败了一仗,就能重创他了?!想要叛到韩遂那边去的,也得思量一下吕布的份量! 这件事,很有用,至少震住了各种不满和不安的声音。 边民就是如此,反复无常,今日降,明日叛,实在是无定性的常事。因此,马腾也是不得不防! 也正因此,马腾虽然身为西凉太守,但他是真的累。主要是这边人的心性太难管了。一直在相互折腾与消耗,资源又不怎么丰富,光拉拢啊,打压啊,之类的事,就已经耗尽心血了。 他能做出这个成就来,算是不错的了。 也不怪他根本不想要太参与,只想自保。是因为他太知道,以西凉兵的这德性,强是强,就是强一时,却无法有长性。 董卓当初有多强?!后来呢,虽然是把洛阳搞的日月无光,但他再强能咋的?!照样是被各诸侯玩死了! 董卓强成那样,也就把牌打的这么烂,是因为他不够强大吗?!当然不是。是因为他反复无常,做事太绝,不留后路,所以死的很惨。 董卓强至此,尚且是这个下场,更何况马腾就是一个小小的太守,兵力也就那样,他能有什么雄心壮志?! 入京参与,那是死也不敢。能不把火烧到他身上就不错了。 平生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马氏若是能守疆而立为王,那才是真正的祖宗烧了高香了。 所以,他是既怕中原乱,又怕中原不乱。中原乱,怕把他搅和其中,脱不了身。若是中原不乱,就得来搞他西凉了。所以,总归不得安宁! 马腾管着这西凉,当真是心力交瘁。资源不丰,粮草还是要依赖中原给点三瓜两枣接济的,还是要看许都和各诸侯的脸色的。然后呢,军队与各部落,边民都特别难管,还要抵御外族,积攒点小家底,也是基本上一字不落的全耗在这些屁事里面,不是内里争,就是外面斗;不是这个叛要去平叛,就是那个外族打过来了,要去打出去,所以马氏是真的算强的,但是实力一直不涨不退的,就这德性。 想要成王,谈何容易?! 他现在应了吕布要同盟,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是马超这一输,后果很大。 俱是精锐营失,这要是人心一散,一叛一离,那得歇菜,他光应付这个就头痛了,再加上韩遂必要来攻打一波,内外交患,实在是心力跟不上! 此时借吕布之威信,妥妥的震慑住了人心。 总归是没乱! 马腾这本来就有吕布那借来的粮草和人马,马超那也是,再加上听闻马超虽败了,但去了汉中,要是能拿下来,西凉肯定有好处,将来,便是各部便是与马腾要点粮草之类的,也是小事。 这么对比一起来,似乎吃了败仗也不是大事了。 马岱一直在马腾左右铺佐,见各部反应没以往那么剧烈,才开始佩服起马腾的谋略来。 不管如何,马腾总归是一方诸侯,这看势行事的本领,是有的! 就这,眉高眼低的,借势打力的这种危机处理意识,就明显很厉害。 所以西凉对于马超之败,也没太大的反弹与麻烦。 连马腾都不得不感慨,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尤其是孙策之事一传出,整个西凉都乖的不行。 不得不承认的是,吕布哪怕名声再不好,以前再弱,也早声名于外,他也早已不是那个如丧家之犬到处求人收留而只能屈居于徐州一隅的狼狈人了,也不是那种人嫌人厌的存在了! 天下,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强大。 来了北方,也是令地抖三抖的存在。便是连马腾也不得不仰仗他的势力。 甭管甘不甘心吧,反正,是有好处的! 西凉与兖州本就近,又加急送来,这信很快就到了吕布手上。 吕布眼睛一亮,高兴的不行,他本来在此就已经快闲出鸟来,一见此信,便喜的立马来见司马懿,道:“军师,布要率军去河内一趟!” 司马懿看了信,道:“约盟之事,事关重大,马腾更是重要之人,更需以礼相待,主公的确是要亲自去,并且要立盟誓。不止是为了徐州,更为了天下人看,将马腾,彻底的绑上徐州的船!” 吕布喜的不成,道:“既军师如此说,布今夜便布置,明日一早便立即去!” 司马懿见他这欣喜吧,实在不像是那种布谋得逞了的那种欣喜,而是能去旅游闲逛一样的欣喜,也是无语至极。 如此便更不能让他一人去了! 万一真去了河内,呵呵,以他这无脑德性,被人算计所害,他司马氏当垫背的可不划算! 司马懿笑道:“如今冀州之事还早,约盟之事,又无比重要,细节方面,只恐懿一并跟随方可敲定,不如我与主公随行。” 吕布大喜,道:“有军师在,布只不操心也!” 一切丢给司马懿就行了,吕布本就不耐烦这些琐碎的事,一听自然大喜过望,立即答应,还催促司马懿弄快点,明早他就要走! 这是在野外呆久的虎要回城里了,能不高兴吗?!吃喝玩乐,兴奋呗。 只是苦了司马懿还要安排大军,又要安排随行精锐精兵,哪有那么快?! 因此也是一脸苦逼的连夜安排。心里却感觉自己像个保姆。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闭。 但不管如何,第二日还是安排好了,一早便随着吕布,率了五千人出发,立即赶往河内。 大军则继续驻扎在此处,司马懿作了安排,嘱咐守营将领,一有变故,立即发信来,不得延误。 正文 第819章 三十里外迎吕布 安顿好大军,这才安心的随着吕布往河内赶,一面又送信与张杨,叫他迎接。 吕布是撒着欢儿的往河内赶,能见到旧友了,他能不高兴吗?! 能从野外到城内去撒欢了,能不高兴吗?! 因此吕布兴致冲冲,行军神速,徐州兵的机动性和效率直到这时才稍现端倪,这样的军队,行止合一,世间少有! 遵从军令,统一行动的宗旨,被练到了骨子里。 因此竟是一路往河内去了。河内往北就是冀州,而兖州的各郡官员也都很紧张,就怕吕布想不开要夺他们的城郡,因此都很担心的将此事往上报。 而各郡的城守也都惊愕,本以为吕布这么大的行动,必有所图,哪知道只是经过,那么……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如曹丞相所言,这吕布还真想联络张杨。 偏偏是现在人还未得逞,行动也不知怎么就受阻了,张杨一直不能被翦灭! 因此,也都生了心,去了信去催河内的那些人,信中言,若图张杨,曹丞相必嘉许之。谁取而代之,则可为河内郡守,加官进爵,功甚大! 信到的时候,是随着吕布的信,一后一前到的,河内的几人,虽有心,也早与许都有所联络,然而此时却犯了难,苦了一张脸。心内乱如麻! 之前便已想要图张杨,然而,吕布却借了兵力与张杨来,让他们生生的停住了步伐,他们一时之间有所忌惮,不太好下手。只寻思着等这些兵力回去了再动手不迟。 哪知道,人还未等走,这信却到了,吕布也要到了! 他们能怎么办?! 之前吕布只遣了骑兵来,他们都不敢妄动,更何况是此时?! 若是乱动,不是找死吗?!吕布说到就要到了! 所以他们一直很纠结,不仅纠结,心里还有点战战兢兢的,犹豫不决之中,带着一点令自己都不屑的惧怕,还有狼狈。这种狼狈,叫恐惧! 人人都看不起吕布,但人人都怕吕布!这就是现实。 几人早有异心要叛杀张杨,此时收到了信,集聚着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看情景再说! 当然,他们心里是真的怕吕布,虽然口上不说,暗地里已经开始要准备好处了,所谓投其所好,吕布喜欢什么,他们就叫人准备点什么。未必是自己亲自送上去,但是让人送,转移一下这吕布的注意力,也不赖! 马腾带的人不多,只有两千人,将西凉诸事交与大将庞德,自己则带着马岱,亲自往河内赶! 赶路的过程是比较枯燥的,心情也是极度复杂的。 消息哪里能瞒得过韩遂,韩遂便慌了神,来寻钟繇商议大事,“马腾急匆匆往河东去,必是往河内,与吕布相约为盟,倘若吕布增援于西凉,如何是好?!那五千精锐在此,已叫遂不能寸进,若再增援,以壮声势,只恐怕遂未败,而西凉人心已惧而叛遂也!” 韩遂是真的急切又着急,眼巴巴的看着钟繇,大有我听了你们的,你们曹军也应该增援加强我的实力,非负责不可! 钟繇笑道:“何必慌神?既使会盟,又有何意?!韩将军莫非以为现在的吕布,有精力能往西凉来?!马腾急去,不过是欲借虎威,而震慑将军也,将军若也生惧,才是真的中了计!” 韩遂不悦道:“马超虽败,却去死守汉中,吕布自然投桃报李,先前已增兵五千,再增兵来,又有何奇怪!先生说的轻巧,若是遂遇败,亏的总不会是曹丞相!” 韩遂哼了一声,十分不高兴的坐到了一边的席上,心里既急又愁。 本来韩遂与马腾的实力就相当,两方谁也不饶谁那种。韩遂有钟繇带来的曹兵相助,而马腾有吕布的人相助,彼此消耗,牵扯,却是相互都没讨到什么便宜,却只相互增添消耗,并且也没抢到什么地盘和人口等,也不过是叫曹操牵制了这边。得益的人不是韩遂,韩遂心里又怎么能高兴?! 钟繇不动声色,道:“韩将军此言差矣,韩将军若胜,自也是许都胜,天子胜,韩将军若败,许都也有操心与受损,又岂会无忧?!若无支持,支援韩将军的粮草又是从何处来?!有天子诏,韩将军名正言顺,而马腾与吕布勾结,总为国贼,讨贼为正,与贼共逆,谁正谁邪,韩将军应是清楚。” 韩遂也不想把话说的太绝,得罪了钟繇,最后还是曹操怀恨在心。曹操并不好惹,韩遂是清楚的。并且他已经踏上了曹操这条船,若是轻易折道,恐怕也不容易。 轻于叛逆,这样的事,其实代价也不小。 如今,既已经上了曹操的船,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真的与曹操闹掰,恐怕也不是好事。 到目前为止,至少也看不出吕布真的能成事呢。将来之事,谁也说不准。桌上牌面也远远未到分出胜负之时。 韩遂道:“遂并非贪功,只是忧惧交加。若无遂在这里牵制马腾,叫他不能分兵而出,恐怕这马腾已经分兵去跟着吕布往许都去了。遂虽无功,但也有苦劳。倘若吕布果真来助马腾,还请钟大人往许都去信,能获得更多支持,方好!” “自应如此!”钟繇道:“事关全局,岂会弃此而不顾。韩将军只放心便可。吕布必不来,若来,曹丞相绝不会坐视不理。只安心便是!” “那遂便全副托付钟大人了!”韩遂道。 钟繇自然与他客气一番,这才送他出帐。 “大人,韩遂已生退心,恐怕此时忧惧吕布前来,必不肯再尽心。”左右对钟繇道。 “这本也是常心。没什么值得怨怼才是。谁人不惧吕布,韩遂此时有自保之心,也并不意外!”钟繇道。 这韩遂也不是笨蛋,他的确是想要马腾的地盘不假,是要分个胜负来,但他更知道,当马腾真的得了大筹码,而他从曹操这里得不到更多支持的时候,他会往后退一步,哪一个是傻子,只顾着往前冲呢?! 往前冲的小卒子,只有死路一条。 韩遂其实更是知道,曹操是巴不得吕布来西凉的,分去了他的压力,管他韩遂死不死! 所以韩遂也没有真正的坚定的立场,要真是如此,曹公不出兵助他的话,他转首就能投靠吕布。 对这样的诸侯,是要给与好处拉拢的,是要斟酌着给与支持,既又威胁,又要拉拢的,否则,他怎么可能会不叛?! 这就是现状。这与忠心是没什么关系。 多数人的立场,也是摇摆不定的,真正站的还是自己的得失。 抓住了韩遂这个心理,其实,再给与好处,他肯定还是投靠着曹操的。 “吕布若与马腾结盟……”钟繇道:“事情的确不好办了!” “何不杀张杨一人,毁去三人之盟?!”左右道。 “积极行事,成与不成,恐怕不好说!”钟繇道:“吕布不值当什么,只是那司马仲达,此人心思深不可测,虽年轻,然而他若要保张杨,想要成事,十分不易!” 左右道:“司马懿也未曾行过什么大事于天下,大人何必多患之?!他跟着吕布,整天如妇人一般,前前后后的劝着跟着,解围着,但凡有几分气性,岂能忍受?!” “汝等岂知他?!此人若能忍呢?!”钟繇也感觉到棘手。 只是自己伸不了那么长的手,如今也只能尽力的安抚着韩遂,然后牵制住马腾,为许都分忧而已。 韩遂心中不快,到了自己帐中,闷闷不乐! 左右战将皆劝道:“何不趁马腾不在,多番攻打,必有所成!” 韩遂道:“曹丞相未尝没有借遂消耗马腾的同时,也消耗遂的心思。本来若有曹丞相助力,与马腾争些土地,分个高下,也无甚要紧。只是马腾若有吕布为后援,便是遂也不得不思虑清楚!尽力而为,尚且不能立即争个高下,又何苦争的如此的卖力?!眼见曹丞相兵力皆在官渡,也无有多少援来此,若是争下去,争得了,也不过是为曹相解忧,若是无有争得,最后消耗的却是我们。况且,就算马超不在,想要立与马腾争个高下,又谈何容易!?且不如稍安一瞬,看看再说。如今之局势也不明朗。就怕这边真的逼紧了,吕布真的要来西凉掺合一脚!” 西凉旁的没有,马多啊,他要来抢,呵,别说他干不出来。再则又有马腾引狼入室,那可真是…… 所以韩遂也略怂,想缓上一缓,并不想这个时候把吕布引来! 诸将听了也是默然无语,主将尚且怂了,更何况是他们。 虽然嘴硬,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吕布如今的实力是真的挺让人害怕的。 尤其是孙策还折进去了! 此事,他们全都知道,却默契的没人提及。但没有提,恰恰代表他们心中这件事的份量很重,极重! 重到也不得不重新思虑一些东西的程度!这叫忌惮。 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反正韩遂是将攻势给放缓了下来,没有打的那么急了,当然也没有退兵,而是三不五时的骚扰一下,然后命斥侯多番去河内打探消息! 吕布到达河内的速度极快,张杨十分欣喜,带着人亲迎三十里外来接。 望眼欲穿,远远的看到尘土飞扬之时,张杨激动的几乎要热泪盈眶。 “来了!”张杨坐在马上,垫着脚尖,浑身绷紧,恨不得要把眼睛瞪出去看清楚吕布的身影! 他身后除了少数部将也神情激动以外,其余诸人,都不露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十分微妙的神色,那神色之中,有点不屑,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恐惧,想掩饰都掩饰不住的那种。 踏踏踏! 铁蹄之声,竟整齐的大地都随之震动一般,令人心魂震动。 张杨竟是拍马上前,带着少数部将急不可耐的往前去迎。其它人迟疑了一下,想了想,为免扎眼,也都跟上! “奉先!”张杨红着眼睛,拍着马急赶而来! 吕布听到熟悉的声音,哈哈大笑,竟也拍马驰骋而出,道:“稚叔!可是稚叔!” 司马懿怕吕布有失,急遣诸将紧紧跟随准备护着,自己也率着大军跟上! 二人已经迎马而相遇,二马本就相熟,一时之间十分亲密。 吕布一拉张杨的手,二人都下了马,忙行礼道:“……久不见奉先,如今更得意几分了!杨盼奉先久矣!在河内等的好生焦急!” 吕布也很激动,道:“布也甚是想念稚叔!十分挂怀!可惜我娴儿未至,若来,必介绍她与汝相识!” “久闻女公子大名,奉先生了一个好孩儿!”张杨笑道,“杨也慕名久矣!” “那是当然,我儿,是天下最好的孩儿!”吕布道。 张杨道:“曹操遣兵东征时,杨虽有心,却无力,本欲助,奈何,人力有限,甚是自责己之无用,幸而闻奉先围解,这才安心。女公子扬名天下,令人敬佩啊,也不知是怎样的女将军,必是在奉先之上的风采!杨也甚慕之,可惜杨膝下孩儿,竟无一个能有如此出彩的。真应那句,龙生龙,凤生凤,奉先之孩儿,既是女娇儿,也是难得一见的女将军!” 吕布高兴的不成,笑的咧着嘴,道:“过誉!过誉!稚叔的孩儿们,也不错!” “这是犬子!”张杨指了后面几个面嫩的小将,道:“虽无用,也得认识你们奉先叔!” 几个小将军慌不迭的上前来拜,道:“拜见温侯!” “不必多礼!”吕布笑道:“稚叔好福气!胜在孩儿多!” 张杨也很高兴,虽然嘴上说着没啥用的孩子,那也是自谦的说法,膝下兴旺,也是很高兴的,便笑道:“……多也没甚用,加起来也不及女公子一个!” 吕布乐的不成,看着张杨道:“昔日一别,多年未见,稚叔老了许多!” 张杨眼睛一酸,热泪一下,道:“……经年未见,杨已白发生,奉先却还年轻,这些年,想必奉先也终于顺心如意了!” 正文 第820章 杨丑密谋图吕布 吕布看他才中年,就有不少银丝了,心里很是酸涩,道:“……稚叔勿忧!待布取得中原,河内有布在,无人再敢为难稚叔!” 张杨笑道:“奉先之志,必能如愿,杨等着那一日!” 他身后的几位战将却听的心惊肉跳,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不是什么面不改色的老狐狸,又有几个能真正的做到像司马懿一样,完全的不露声色呢?! 他们的脸色,司马懿近前也早有留心,一一看在眼里,他有刻意观察,这心里也就有数了! 张杨这人,能与吕布交好,可见也不是多有心眼之人。看他热情的不行,又与吕布这种性格投缘,一看便知他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奈何这种人,对谁都好,却因为人太善良,未必识人得清啊。 吕布笑道:“几位侄儿也勿忧!有布在,无人胆敢来犯河内!” 几个倒霉孩子哪见过吕布这样的角色,一个个跟鹌鹑似的,都往下拜,说着多谢温侯。 吕布一瞧,这么乖,也不错,虽然看着胆小了点,远不及他家娴儿,但是乖一点,也惹人疼嘛! “不错,不错!这几个生的相貌倒是极好!”吕布笑道。 张杨道:“文不成,武不就,也就只这点还过得去了。好歹叫他们以后多读些书,习些武,将来,为奉先解忧!” 张杨早有投靠之意,以前是靠不着,现在哪有不靠的? 他在河内的处境其实也很艰难,河内这一块,其实并不好混,四周都是强势的诸侯,若非张杨的性格是那种能左右逢源,又八面玲珑的性格,他哪里又能保存至今?! 前些年董卓强势之时,他依附之,这些年袁绍与曹操强壮,他也依附之,就是态度很暧昧,没有明着来。 也就在吕布这儿,他表现出了一种坚定的支持。 若说他混的好,确实还不错,早已经是安国将军,晋阳侯的他,在中原也得被人尊称一声。然而,却也活的战战兢兢,看人脸色。 袁绍发怒,忍气吞声,曹操叫他去干嘛,他就得干嘛,也依旧看人脸色。若不然,也不可能保存至今,这心里的苦就别提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在夹缝之中生存,得学会左右的讨好,俯低作小便罢了,最重要的是,万一惹怒了哪个,哪个都有实力直接灭了他。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这个所谓的晋阳侯做的其实也是窝囊的很。 实力,实力消耗了,财力,财力要上供,到处打仗,好东西哪里攒得住?!财物尚且如此,根基就更是如此。攒来攒去的,其实也能保存性命就已经算是不错。 所以吕布能来,他的心情是激动的。 袁绍与曹操,哪一个都不好相与,但是吕布不同,世人皆知他是个反复小人。然而张杨却以为,吕布的确是有点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他不阴沉啊,他不是那种反面一套,正面一套的那种人,这样的主公,好伺候! 反正都是要上供,反正都是有好东西还是要奉上去,还不如跟着吕布呢,至少不用战战兢兢的害怕着哪天得罪了上级,上级不高兴他都不知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种面上不说,其实已经存了灭亡他的心,最可怕! 吕布不同,性情所至,就算不高兴,也是摆在明面上,不会玩阴的。 这样的人,挺好! 张杨不需要投靠的人多么完美,他要的是能靠得住。所以他心里是很高兴的! 这话说的,就已经很直白了。 吕布也不笨,笑道:“我与稚叔,本就是为兄弟,这几个侄儿,与布的亲子也无区别!布无子,不如认下他们为子,如何?!” 张杨大喜,道:“还不快跪拜叫父亲!” 一串麻瓜忙不迭的跪了下来,乖乖的叫父亲! 吕布大喜,哈哈大笑,道:“待我娴儿来,也认汝为父亲,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张杨笑道:“女公子贤明人也,杨也不敢谮越至此,再不敢让女公子叫一声父亲的。奉先不可如此,上下不可乱序!” 司马懿心道,就她那厚脸皮的,叫天王老子,她也叫得欢,只要有好处,她什么叫不出来!?那曹豹只是一个小官,一个地方的小势力家族出的,她照样喊舅舅喊的出口,哪里怕什么折了身份?!只要能收人心,就她,叫一声爷爷也使得! 吕布笑道:“既是兄弟,汝子为吾子,吾子也为汝子!岂能分的如此清?!” 张杨喜的不成,道:“说到女公子,还曾来信,女公子当真是将奉先的兄弟旧友皆放在心中!” 吕布哈哈大笑,道:“我儿急吾所急,忧吾所忧,布之兄弟,她自挂心。有女如此,布,无忧也!” “……”司马懿有点放空,若是曹操的儿子们,敢这样先写信去联络曹操的友朋吗?!不敢!绝对不敢!怕被父亲忌惮。 可是吕布就不一样,这货压根就想不到孩子大了会夺权。所以,不得不说,有时候,腹中空空,没有半点谋略,也就没有半点的心思,也就没有半分的嫌隙,反而是一种好事?! 司马懿笑了一下。 吕布这才回过神来,怕冷落了司马懿,忙道:“仲达,且来见见稚叔,当年布与稚叔也同甘共苦过!” 司马懿笑着拜道:“久闻晋阳侯之名!” 张杨哪敢托大,忙拜见道:“多谢司马军师增援兵马,杨谨记于心!” 司马懿哪里敢受他的谢,只笑道:“懿之所为,女公子嘱咐也,遵之而已!” 张杨恍然大悟,道:“女公子当真是筹策千里也!” 司马懿可不想大冷天的在外面这般寒喧,便道:“主公,时辰不早,不若先行回城吧,也好叫军士们歇脚,久行也累了!” 张杨忙道:“军师所言在礼,见到奉先太高兴,竟快忘了,奉先速请入城!司马军师请!城中早备下酒水,特为犒劳久来诸将士所备!” 吕布自然大喜,上了赤兔马,与张杨相偕进城去了。 张杨念旧,马还是那匹马,赤兔与之相识,二马亲亲热热,也不必狠赶,就并行往城内走,一面在马上说话,一面则是哈哈大笑。 那几个心里有鬼的诸将觑了一眼司马懿,见司马懿仿佛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身上,便松了一口气。 心道,听闻此人是挺厉害,看这样子,也没什么。那吕布对他也不算恩厚,岂有只顾往前,而不知与军师并进的?! 他们又哪里知道司马懿压根不在乎这个,巴不得吕布不要想起他最好不过了! 他又不是那种要行事,一定会露出心思来的,所以眼神根本就不在他们身上过。 杨丑等人反而松了一口气! 都道吕布虽强,然而却蠢,此次也许不仅张杨能图了,说不定还有大功,能把吕布给图了,那才是真赶! 到时许都还不得大力嘉奖他们,此等大功,天下唯一啊。 这念头一起,就压不住的火热。 司马懿含着笑,敛着眉眼,看起来,十分无害,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到了城下,张杨斥道:“尔等几个小兔崽子还不速来与你们父亲牵马?!” 张杨的几个儿子忙不迭的下了马争相来为吕布牵马,笨手笨脚的很。偏赤兔都不上睬他们,就是不叫牵。 吕布哈哈大笑,摸着赤兔的毛,道:“你这性大的,平常娴儿的面子也不给,如今好歹给我几个新任的孩子些脸面……” 赤兔灵性,只当没听懂,也不理睬。 这却给了张杨的儿子们台阶下,一个个的不好意思的退到了一旁,道:“想必是孩儿们不配牵这宝马,如此,便随护父亲左右进城吧!” 张杨心里挺高兴,这下应对倒没失礼,孺子可教! 也不算太蠢! “那就劳烦孩儿们了……”吕布笑着率先进了城。 一路便往张杨的府上去了。 军队也进了城,人并不多,便在城内驻扎下来,司马懿跟着吕布,带着诸将进了府内,一一入座,诸将皆陪同。 酒水侍者,歌姬等如鱼水般涌入,一时之间歌舞并起,酒水尽欢。 酒兴之际,吕布的小眼神就不由自主的往那美人身上瞧,拔不下来眼珠子似的! 看的杨丑等人心里十分轻视! 离席之际,便商议道:“……就算他如今势大,也改不了本性!此人,一酒一美人,足以图之也!” “哦?!可是有何妙计?!”诸人低声问道,“只恐万一图不成,反而被将军所杀!”将军说的,正是张杨! “离间之便可!”杨丑哂笑道:“汝等竟不知将军的美人也众多?!” 众人面面相觑,道:“……这!” 这有点缺德啊! “献个美人上去,再偷梁换柱!”杨丑道:“汝等以为将军看到吕布一来,就睡了他的美人?!能不能高兴?!就算杀不了吕布,也能离间了这二人,我等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众将来回也犹豫不决,道:“一是怕吕布反而杀了将军与我等,先占了河内,这岂不是要命?!二便是张杨既已决定要投靠吕布,便是自己的美人被占了,想必这口气也能咽得下!他这人,杨将军也不是不知,向来最是心慈手软的,无非是一个无用的美人,献便献了……” 杨丑道:“……这般说来,一般的美人确实是份量不够!那么侯夫人呢?!” 诸将张大了嘴巴,这,这不太好吧! 妻与妾可是两个概念! 不说这老妻是不是还够姿色,只在于,妻是一个男人的真正脸面,人还活着,妻子都献出去,这,这,天下人怎么看张杨!? 且不说这妻子到了中年,吕布能不能啃得下口去,只说这个事,万一弄的不好,把张杨气死了,无法收拾可咋整!? 诸将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下不了决心! 杨丑道:“且不急,就算要行此事,也需要时间安排,仓促之间,反而容易出事!” 诸将心乱如麻,总觉得有点上不了台面,这也太损了! 因此便都回座,心不在焉的喝酒! 哪知道,他们这计虽损,那张杨却是先一步下了手,只听张杨笑着觑着吕布的神色,道:“……奉先,且看这几位美人,姿色如何?!” “好,好,甚好!”吕布大着舌头道,口水都要下来了。 在野外啥都没有,便是见个母鸡都是香的,美的! 素了许久的食肉动物,此时只知道哈哈笑着,看着诸美人。 张杨早有所料,对几位美人道:“尔等还不速上前来与温侯敬酒!” 两列美人很快鱼贯而上台阶,一一都涌到了吕布两边去,吕布喜的眼睛都睁不开了,眯着在那发晕。 “……”诸将真是何等的卧糟!将军够可以啊,还以为他们想出这主意算不错,哪知道这张杨,真的是见人下菜碟的,竟然连家底都掏出来了! 这些歌姬等人,多数都是张杨后院里养着的,都是从贼窝里抢回来的,连妾也算不上的那种低贱存在。 哪里知道,竟然现在挑的美艳的,全献了上来! 绝,够绝! 损,够损! 不要脸,真不要脸! 看是看错了这人,原来他也是能做这种事的人! 投其所好,这就叫投其所好!原先以为他不是这种人,原来也是看人的。知道吕布就好这个,他竟然…… 诸将一个个的震惊的不行。 司马懿与吕氏军中的诸将倒是不意外,他们的主公,毕生也没什么大志和追求,也就好点色,好点酒,好点吹捧…… 不愧是吕布的旧友,了解吕布是了解的真透。 司马懿与诸将是头都不抬,喝酒吃肉,好不欢快,主公高兴就行! 司马懿还觉得这也不错,至少这些美人能缓解一下这吕布的馋劲,能困住他几天了,至少不会在河内乱来! 他就觉得浑身轻松。吕布不捣乱,他才好把事给做了嘛! 当下也无视杨丑等人一脸无语的脸色,自顾自的自斟自饮,一副仿佛真的是特别怂,啥都不管的样子! 杨丑见司马懿见劝一劝吕布不要好色都不劝,也是特别的奇葩! 难道不该劝一下的吗?!一进河内就有美人,这,这是大英雄该做的事吗?! 正常人不是应该劝一下的吗?!先以正事要紧吗?! 正文 第821章 马腾将至吕布喜 他是完全不知道,吕氏军中上下对吕布的要求真不多,真没有那么高! 吕布能高兴,能别闲着瞎折腾,就真的是大善了!他们对吕布是真的很宽容,也可以理解为真的没有那么高的期望。 比起吕布惹起大祸来的后果,其实一些要处理美人的后果真的小得多,无非就是安置问题。等宠完了,往徐州后院一送就完了呗!反正吕布大概也再想不起来。 往貂蝉那一送,叫她管收,司马懿都用不着操心,特别省心。 所以,这压根不是事。 比起他在城内惹出祸事来,司马懿是巴不得他被美人缠住,少添乱。 当然,吕布的安全,也是很重要的,刚刚这些美人进来时,诸将已经在她们身上扫过一遍了,都是眼利的,又穿的清凉,有没有藏武器真的能看出来! 只要张杨不蠢,准备的美人,也不可能有刺客。再则,吕布虽好色,但也没蠢到能为色扎把刀的程度。就算美人有刺客之心,普通的兵器还真伤不到他。 这就是吕布的本事了。诸将对于吕布的本领还是有自信的。 就凭他这手腕的力道,真有美人想不开,一只手就能将对方的颈骨折断! 若是连这点自保之力都没有,那也不叫吕布! 男人与女子之间的力量差距是很大的,况且,又不是那种天生力大无穷的女子,能选上来的,多数都是轻巧的,瘦削的女子,吕布一手能拎一个的那种,再有力量,能大到哪儿去?! 当年荆轲的剑就在秦王眼前,秦王还是身手敏捷的躲了过去,这与常年练武有关。 而吕布与秦王相比,更不遑多让,所以根本不用让人担心。 没有哪个美人想不开要杀吕布。 再说,吕布也并没有蠢到宠哪个美人忘了自保的程度。也就解个馋,随即也抛到脑后了。他这人,向来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 美人与财物等上心,也只是一时。有新鲜的来了,前面的,包管忘的一干二净! 所以司马懿与诸将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这酒席明显也不是说正事的地方,因此也只是吃肉喝酒,啥重要的事都往后推了! 吕布被美人簇拥着往后解酒去了。 张杨叮嘱道:“汝等要好好服侍温侯,若有不逮,定不轻饶!” 众美人怜怜瑟瑟的应了声是,簇拥着吕布走了。 有两个将领起了身,跟在吕布身后而去。他们是没有饮酒的,轻重还是能拎得清的。吕布的安全是头等大事! 司马懿笑着对张杨道:“晋阳侯费心多矣,主公远道而来,晋阳侯安排的十分妥帖。” 张杨笑道:“本是份内之事。只是唯恐奉先不满,河内之处贫乏,便是有美人,也都是平庸之辈,恐怕未必能叫奉先瞧得上眼。” 瞧不上眼,你还收集了这么多,可见早就有所准备了。 司马懿笑道:“晋阳侯用心了!” 张杨只笑,道:“往后还要劳军师照应!” 司马氏原先也是河内人,当初也是看曹操的脸色,被吕布之威所慑,也不得不屈服,与张杨一样,都是无心能自保之人。 二人虽都没提,其实,都是彼此心知肚明,以后,都是要靠着吕氏的了。 虽然当初二人没什么交集,但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要相互依靠啊。 张杨就是这个意思。 “言重。往后要靠晋阳侯多照料才是。”司马懿面不改色,对这个人,也实在喜欢不起来! 是曾动过借刀杀人的念头的,不过现在也打消了! 此人,其实也算热情,本事没有多少,胜在花俏多,威胁其实不算大。 若不然也不会动出这种花花肠子,送兄弟如此多的美人的事都做得出来。其实,这种讨好,也有俯低作小的态度了。 这就是一种上供以求庇护的态度。 这一种,就是连结盟都算不上。这张杨不配! 说到底,他是知道他与吕布如今的差距的。就算当初有收留吕布之恩,却也不敢托大,该做的也会做。 是个聪明人,有点令人讨厌的那种。又心软,又无能,偏偏呢,又热情,会来事! 司马懿虽客气,心里也并不将他怎么放在心上了! 这样的人,也就在讨好吕布上有点用处,其实将来若说在吕氏阵营中怎么占得一席之地,难! 他与吕布也算投缘,二人其实挺像的,都不怎么管得住底下人的心思。 其实这也不怪。主要还是他们二人都没有火眼金睛,所以才底下人如此欺瞒啊。 说白了,就是被底下人鄙视着智商呗! 吕布有吕娴,算是有大运,而这张杨也不笨,如今搭上了吕布,也算是走运了。 司马懿饮了几杯酒,拒了美人等靠近,然后慢吞吞的回帐中歇下。他坚持不肯入府就歇,只肯歇在军士营中。 营中整肃分明,军士虽累,却是分批休息喝酒吃肉,虽然喧闹,却并未因为进了河内而乱了章法,相反,这隐形之中,反而更多了一丝的紧张与戒备。 诸将也略饮了几杯,除了守在张杨府上护着吕布的将士,其它人都来了司马懿帐下。 “已命斥侯在城内察看一番,并无异动,想必那张杨也并无有异心。”诸将道:“府内主公的护院也都换成了我营军士,必保主公无虞!” “明枪不必防,须得防着暗箭!汝等以为利箭方可杀人,却不知天底下想要害人的阴计才最难处理。”司马懿道:“此时若是张杨死了,你们猜,会如何?!” 诸将吃了一惊,道:“恰主公来时,张杨死了,天下必会以为是主公不能容张杨,欲夺河内矣,马腾若听闻,也必会回去!这……” “劳诸位也分心缠着那张杨吧,保他性命,就是保主公名声。”司马懿道:“主公那里,用美人哄着,省得在城内作乱,倒惹了祸来。静心等马腾来要紧!至于那些宵小,静等着他们跳出来便是,只是主公与张杨二人,一定要看紧了!” 诸将吸了一口气,郑重的敬服道:“末将等只轮流与张杨饮宴便是,远道而来,他必亲自作陪。这个不难!军师神思妙计,还须除掉小人,方能解远虑!” “这是自然!”司马懿笑道:“会主动跳出来的。只是,想要杀人,却不可越趄代袍。我营军士刚至,便给张杨除后患,开始时,也许他会感激,久而久之,人心不好测……想必会怨主公手伸的太长,也未可知!汝等也是如此,要管,但不可越界。这张杨,还是要拉拢着的,却不可真的当成了我徐州的诸将,他,自与汝等不同。那马腾来,也如是!” 诸将心服口服,道:“是!我等敬着便是!诸事凡听军师安排!” 司马懿的意思是,杀得杀,但得张杨动手,他们不能动手。最好是连插手了都别叫张杨看出来。 否则,人心这个事,真的不好赌啊! 诸将觉得这种事情,真的比打仗可难多了! 张杨一日不分你我,两日不分你我……三五日呢?!他也许会越想越不舒服,再加上有心人一鼓动,怨上吕布,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天下的诸侯之间的所谓兄弟情份就一定可靠了?! 不,除了投诚为将领,真心以忠相待的,其余人,也不过是今日兄弟,明日仇人。今日一起饱酒,明日相互仇杀。 没有永远的立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不等大事初定,有些人心,千万不要赌。 天下的大事,将这赌在人心上,也是天真加愚蠢! 诸将退出去了。 司马懿的帐营还亮着烛光。 第二日,吕布未起,就已有城中富户,世家等来帖要拜见温侯。 有文士递上来拜帖,道:“……来送钱粮与美人的,约有七十余户。” “都收下。”司马懿道:“河内是富庶之地,前来投靠者只会越来越多。倒也不必太上心。” 他们是遇神就拜,甭管是哪个诸侯,就怕来抢。所以干脆先送。 与其说是敬吕布,不如说是惧。 左右都明白,自然都应下了。 因此钱粮收了入军营,美人检查了行李后,直接送到了吕布那去。 随他造吧,反正别出来没事就添乱就挺好! 张杨是第二日就被热情的吕氏诸将拉着喝酒,游街等,一刻也不得闲,竟是没空再管城中的事,一点都分不开身,他自然是拼了命的舍命相陪。 杨丑等见此,竟是寻不到半点空隙可以做点什么,因此十分郁闷! 心里就有一种特别憋闷的感觉。 再加上也有些忌惮吕布的兵力,这就有点犹豫不决,因此只能暂时干瞪眼。 吕布带来的人是不多,然而吕氏军一看就不好惹,军营管理甚严,便是想要做点什么都靠近不了。 三千精锐,不少了! 人来了河内,粮草是要吃河内郡的,所以,不仅不好动,有点忌惮,还得供应吕氏吃喝,粮草等,好吃好喝的供着! 杨丑等人自然有点闷闷不乐,他们的心是向着曹操的,是想要投靠曹操的。因此,心内自然渐生不满! 河内其实不算穷,虽是乱世很乱吧,但是张杨奉命一直在剿贼,那些山贼一向都是无恶不作的,抢掠的财物与女人不知凡几,因此剿贼的收获是并不低的。 府库之中大把的财物等,包括招安来的兵马也不少,河内其实并不算弱。只是消耗多,因此一直发展不起来罢了。 但若说穷,真不至于。 可是这吕布一来,这张杨是恨不得掏出家底来招待,哪个能高兴?! 心里本就有不满,因此更显沉闷! 只是暂时苦于无处下手而已。又见城中富户世家等见风使舵又是送粮草送美人,恨不得把女儿要送给吕布作妾那种,一个个的眼睁睁的看着,牙根恨的痒痒。却偏偏无可奈何! 过了几日,马腾快到了! 吕布也终于得了消息,从府内出来了。 别问为什么从温柔乡里出来了!问就是吃腻了肉要吃素! 除了美人,他还有很多的爱好。 比如,他非要与张杨一起出城去迎接马腾,还要张旗张鼓,把司马懿给弄的特别的无语。 “迎接虽也是礼,然,奔出三十里外,未免太过隆重!”司马懿道:“不如等其将至时,出城二十里迎接,便已不失礼。况且主公又何必亲自去?!” 吕布就是想出去跑马,便道:“他又不是外人,我亲自去迎,也没甚坏处。孟起尚且为徐州退了刘备,布为其父张鼓迎接,也是回报!” 司马懿哪不知道他就是想出去跑马,那就更不能让他出去了。万一跑疯了,他还得出去找,现在这点兵力,不谨慎点,想要落到与孙策一样的下场吗?! 因此难得正色道:“出城三十里迎,已是迎诸侯大礼!况百里乎!?便是天子迎功臣,也约不可越出三十里。除非诸侯迎天子之仪,方有百里之遥迎而远远益善。主公如今已是一方诸侯,岂可迂尊下降,用迎天子之礼与马腾,就算主公折得下腰,恐马腾也受不起!况且传出去,天下人如何说主公?!” 吕布沉吟了一声,打消了些主意。他本来就在西北长大,读书嘛,也是读的不怎么样的。尤其是中原的这种大礼,他小门小户出来的,是真不懂,因此司马懿这书香世家一糊弄,他就有了退意,道:“……竟是如此吗?!那既然如此,只待马腾将来,依军师之言,再去迎接便是!” 司马懿见他听进去了,便笑道:“主公若是在城中呆不住,不若与晋阳侯一起领兵去城外游猎,稍候上一二日,想必马腾也到了!那时再迎进城,一并饮宴,更为美事!” 吕布一听,十分高兴,便寻张杨问哪里猎物多。张杨自然无有不从的,二人相约,当天就带着兵马出城去打猎了。 热血的中年,一刻也是闲不住。如今更是吃饱喝足了,不在山中疯跑一翻,哪里又能闲得下来! 说实话,司马懿少见这种精力特别旺盛的人。 真是叫人应付吃不消。他都如此,更何况是张杨,那真是舍命相陪君子…… 希望他这把骨头能禁得住吕布拆吧…… 正文 第822章 狐假虎威谋人心 至于吕布,其实也挺好哄,吕布不是孙策,他不会是那种非要什么事都恨不得自己上,旁人怎么劝都不听的人。 不肯多带人,那基本不存在,因为司马懿只一哄,吕布就巴不得带多点人,好显示威风凛凛,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逞强好胜的行为,做出什么孤身涉险的行为! 就冲这一点来说,其实特别叫司马懿省心! 要真是那种像孙策那样自逞强,而完全主意特大,还听不进劝的人,那就真的头痛! 没文化还主意大!那才是真要了命了! 吕布也就这点好,他这个人没啥大主见,只要你说的合适的意见,他能听得进去,包管听,完全没有固定的死板的立场。 这种人,做人臣子的,那真的就是墙头草的风格! 但若是做人主公的,若是听小人的,他就是个昏主;但若是听贤臣的,那就是妥妥的齐桓公啊。齐桓公没别的什么才能,其实也是耳根子特别软一人,不管啥小人,只要一捧他,他包管就迷了心志,但他有一点特别好,无论小人说的再好,只要管仲一开口,他包管不管原先是什么立场,立马就改了! 齐桓公一生有两个贵人,一个是鲍叔,一个是管仲! 鲍叔说管仲可用,他听了,并且遵从了,放了管仲,重用为相。 管仲活着的时候,也一直十分听从,重视他的意见,这才成就春秋五霸之一的霸业! 这吕布也略有些这样的特点,虽然也有固执的掉不了头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其实只要摸清了他的性格特点,顺毛捋的话,其实,特别的好哄,好服侍! 所以,吕布是带着一千骑兵精锐去的,因为司马懿跟他说了,主公是徐州之主,将来更是要霸于北方!震慑关外各族的大英雄,而大英雄出城,岂能无备!?不仅要有文备,还要有武备,这是标配,这才是大英雄的排场,不然怎么展示威风凛凛呢?!是不是?!哪怕是扛个旗,也得要旗营的人,叫百姓知晓是吕布来了吧?! 进了山里,那马蹄一响,阵势摆出来,便是百兽也震慑于主公之威,而麋鹿猪兔都惧主公之虎威,必甘愿自动投于主公箭下,腿软的连跑也忘了! 这么一吹捧,那吕布是任司马懿摆布,叫带人就带人,绝没有那么轴,可叫司马懿省了不少心。 因此,他便没去,只是留在城内坐阵! 他来也是有目的的,就是收服河内。不是收服张杨。张杨是张杨,他一人投效了,不代表整个河内都已经投效了! 所以司马懿的任务也重。 比如张杨身边的人心各异,以及城内的蠢蠢欲动,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而他八风不动的,等着风自来摧折,却果然等到了他想要等到的风! 吕布刚出城,他就收到了很多要来拜见他的帖子,他翻了翻,道:“……多数都是以往略有些交往的人家。这些,冷处理吧,都避而不见。他们也是为了多下个注,将来,也有个保险。真的有重要的事,想要依靠他们,是靠不住的。见风使舵的人居多!” 世家多数如此,哪个势大,就讨好哪个呗! 如今要来见司马懿,其实说白了,就是套个旧交情,然后等于是买个保险。无非是花点小钱的意思,真用着了,那可是保了全家全族,若用不着,也是图个心安! 所以司马懿的意思,态度暧昧,像依也不像依,不明确回应,也不明确回绝,这样就行了! 这里面的分寸,帐下的文臣都是知晓的,因此都应了! 有一文士愕了一下,从几封拜帖之中掉出一封信来,看完面色便是一变,道:“……这!” “出了何事!?”司马懿观他们神色不对,便道:“可直言!” “不知何人在这些拜帖之中夹了此帖,上面……”一文士神色不自然,透着些许的慌张,觑了一眼司马懿,不安的道:“……写了些不中听的话!” 司马懿神色平淡,取了过来瞧了一眼,上面写着: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天下若如司马者,道义尽失常也!做人不做司马懿,恐伤天理,反遭天谴! 司马懿看了,神色却无恙。内心虽有波动,但也没到叫人看出来的程度。 他此时更在意的反而是这些身边人的态度,看他们小心翼翼的,莫非在他们心中还是有潜意识以为,他对吕布有怨怼?! 这可不是好事! 司马懿心理有多强大,这是不用说的,一般人的心理素质是看到这一点会失控,甚至会愤怒,以至于迁怒都有,可他不是,他第一个想到的是,为何身边的人会以为他对此如此的在意?! 这心里已开始衡量开了,并且要怎么才能让他们以为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失衡。 而如果表现的完全不在意,反而失真,叫他们以为自己深不可测,内心既使波澜也不动声色,这同样也不是好事情! 一个面对诋毁也不露声色,毫不动容的人,可想而知,他身边的人会防着他,甚至心里疏远他也是必然的。 因为这已经可以将他定义为一个可怕的人,一个可怕的人是战场上的敌人,将来也可能是朝堂上的敌方势力。 所以,怎么平衡这个,是司马懿需要做的事情。 人生如戏,需要演技。哪怕他是个心理特别强大的人,对此诋毁也有料到,并且完全不被外人影响的人,此时也是需要展露些人性的脆弱,反而更能引起众人的共鸣,以利于以后! 只这一瞬,司马懿已经将所有利弊利害关系全想清楚了! 心里也很快的做出了迅速的决策与判断。 一个完全没有情绪和破绽的人是会引人恐惧,并且是引人防备的,而怎么做到攻心,将人心控制在可控的范围以内,也是他必须要去做到的事情。以利于以后更方便行事。 他得展示,他对吕布并无怨恨之心。就得稍露出人性的软弱,才能叫人真正信服! 司马懿便叹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些人,是杀人还要诛心啊……” 说罢叹了一口气,黯然的放下了纸条。 众文士见他如此,反而松了一口气,立即道:“这纸条混进来,必有人从中作梗,军师,要查吗?!只要查,必能很快找出始作俑者!” 司马懿却是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这纸条说的也并没什么错!我司马氏的确引些人怨怼,本来就是河内人,却弃河内而去了徐州,有些非议也属正常。我司马氏的确是令他们失望了。如果,主公是那只虎,懿便是那只狐狸,这形容也没什么错!司马氏的荣光,总是离不开主公的。司马氏世代居于河内,迁出后,却随主公来了河内,不思回乡,却反而显露威严,这与狐假虎威也没甚区别,被他们骂几句,也很正常!” 众文士不忍,道:“军师心中之苦,又岂是他们可知?!军师便是心善,不肯深究罢了。也是军师念旧情,若是旁人来此,他们也未必能保得周全。全是军师忍辱负重,他们却不领情,反而多有怨怼,军师以德报怨,才是真名士也!不介意一己之污名,而不深究,这不是大义又是什么?!” 司马懿心里真的不在意吗?!当然不是。 可是这在意有打消他们心里的防备重要吗?!当然也没有! 孰轻孰重,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人这一生,没有几个人是真正能按照情绪来任性生活,所以才说吕布这种人是少数呢?!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幸运又混蛋的。 现在打消他们的疑虑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份非议,他当然在意,而在意的结果只是,背地里自己一个人慢慢消化罢了。 他很无力,也很愤怒,去徐州非他所愿,可是当然选择屈服的时候,也怀有不甘的时候,还是有人这样说他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他的心里能好受才怪?! 然而,渲泄有用吗?! 司马懿是个极清醒的人,自然不可能放纵一些不合时宜而存在的情绪激化了自己,最终做出自取灭亡的行动或选择。 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办?!无非是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咽罢了。是苦是寒,只自己知而已!没必要宣扬的人尽皆知! 以后这样的时候会常有,也不只单单在这河内有。 司马懿笑着摇了摇头,道:“骂几句也不会有什么,受着便是了,便是一时有点不舒服,久而久之的,也就骂习惯了。天下骂主公的人不少,以后骂我等的人也不会少。诸位也都放宽些心胸才是!” 众文士都笑了,道:“遇此类事者,自然都与军师比肩!” “比起这个,更让我在意的是,这些纸条背后会不会有其它的目的!”司马懿道。 众人一凛,道:“莫非军师以为,这是许都出手?!” 司马懿点首,道:“张杨身边俱都是无名草包,谁会有这样的谋略?!若有此般城府,张杨早就没命了,所以,此信是一种推动,恐是曹操的人在推动着懿与河内翻脸算帐!” 可是就算想要行此计,也终究是小看了司马懿的能忍程度! 曹操况且不在意天下人骂他是个国贼,宦官之后,他司马懿也差不多好吧?! 真是小看他了。 “所以,此信所图,依旧在于主公!”众文臣立即了然! 想必曹氏集团的人也是知道司马懿不可能叛徐州与吕布的。但是赌他的心胸应该不是那种能容下这些挑衅他威严的人。所以在赌他会与家乡这边的人算帐。 如果没成,也能试探出司马懿这个人的能忍程度。 这信就成了一箭三雕的举动。 怎么着,这信都不落空啊! 司马懿默认了。 “岂有此理!”众文士怒道:“行此小人之计,果真是曹贼风范,军师,此事若不反击?!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司马懿道:“若要成事,还需要诸位助我!” 许都要杀张杨,破吕氏与马腾的联盟,他们就偏要保张杨,彻底的拿下河内,并且与马腾联盟,便是气也要气死许都诸人! “自当助军师成事!”众文士心服口服道。 一信出,扭转弊为利,以己之悲收众人之心,如此手腕,也只司马懿才有! 散帐以后,众人果然听到城内有编排司马懿的声音,心内十分为司马懿叫屈与不服! 自此反而再听不进旁人的安排,只一心的想要为司马懿正名了! 司马懿回到帐中,单独呆着的时候,眯了眼睛。 要借彼之力,而不自己动力的清除一些人,真正的将河内纳为徐州所有,也是一项有趣的行动呢?! 不过,他喜欢高难度。 狐假虎威吗!?他就狐假虎威给他们真正的颜色瞧瞧,才知道厉害! 流言与骂名已经存在了,是对方要造势在离间他与吕布,而他司马懿,并不是那种只顾中计而不看其它的人。相反,他恰恰是要放低个人情绪,而要将这个局面弄到最利于自己的程度。 他是司马懿啊,有时候装病有用,就装病,在吕氏这,装病没用,卖惨有用,就卖惨! 若能取得众文武的同情与不忿而利于他,何乐而不为呢?! 所谓老谋深算,在于谋算人心! 此时之青年手腕的老辣,可见一斑! 至少,诸将对于现在及以后有人对司马懿的挑衅辱骂等激将行为,他们不仅不会生出疑心来怀疑司马懿有贼心报复吕布,而只有同情,外加愤怒于世人对于军师的不解,以及世人不知其心中之苦的爱戴! 有些算计,真的就是天生的! 司马懿深谙此道,对于人心,把握的刚刚好,炉火纯青! 而程昱一直在盯着吕布呢,得知吕布与司马懿去了河内,这心里就跟烧着了一样,然后又接到了钟繇的信,言马腾往河东跑了,必是要与吕布会盟。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钟繇言,恐怕结盟一事已经有成,而要破此事之要,在于河内诸事之时,杀了张杨,若张杨死,马腾与吕布必然崩解,因为猜忌而无所成,所以此事之要,自是优于命大军与吕氏直接交战。 正文 第823章 有酒饮便是兄弟 程昱看了信,心里也紧紧的拧起眉头来! 想要在吕布的眼皮子底下杀张杨,谈何容易?! 可是此事必须得做啊。张杨一死,马腾必以为吕布是为了河内,连兄弟都能杀的人,必定毫不怀疑,生恐自己也被其所图,本就未成的同盟关系一定会崩解。毕竟吕布可不是什么讲信义的人,他可是有前科的人! 所以,此事的关键还是在于怎么操作! 刘岱,王忠也来了信,吕布自与其对峙以后,他们眼着吕氏军,其实也是战战兢兢,他们的人马并不少,足有五万之数,可是也如孙子一般,是半点存在感也不敢有。 此时见吕布走了,也不得不来信寻问,是否要追杀等诸事。 程昱见信中颇有些恐惧之意,也是眉头紧蹙! 正面厮杀,在此情景下当然要避免,可是见这二将怂包如此,还能有什么指望?!就算能开战,也是必败的! 况且现在也并非是与吕氏撕破脸的时候,没这个必要! 但他们还是害怕,所以才来信寻问,可信却姗姗来迟,原因是什么,让程昱不禁对这二将十分不满! 胆怯若此,怎堪为将?! 众人见程昱愁眉不展,便道:“此事,恐怕真的要坏了!” “武不可成,则从谋!”程昱道:“吾亲自也去河内一趟!” 众人吃了一惊,急道:“大人,何必亲自涉险!?倘若有意外,或被扣留,恐怕会有折军心!” “若果真扣留了昱,反倒为主公张目了!”程昱下定了决心,觉得此时这个是最好的办法了!否则就得动兵,反而是不可时宜的! 现在北方的兵马是不可能轻意妄动的。谁敢先打破平衡,反而是最吃亏的! 谈判嘛,谁最能沉得住气,最沉默的人,可能是最后的赢家。而战争也同样!谁先动,可能反而失去了先机! 此时既然不能动刀兵,就只能走谈判一途了! 其实也并非是为了谈判一途,更多的,是程昱要亲自去盯着那边的事和动静,就怕一切势成,脱离了掌控,那他这个兖州太守就太失职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大人!倘大人有失,兖州必会出事!”众人急劝道。 程昱反而铁了心,道:“主公帐下能人如云,就算真有此意外,兖州也有汝等护住,有何担忧?!也不必担心吕布会动手,说到底,主公与吕布早有城下之盟,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还算盟友,吕布便是再蠢,也不至于到扣留吾,而明面与主公撕破脸的程度!所以,他必不敢轻忽。况且,还有司马懿,此人心计极深,他不会怂恿吕布行此蠢事!” 反而是要防备这个人使什么阴招!就怕他真的把张杨收服了,把马腾与吕布的盟约给促成了,那可真是太麻烦了! “这……”众人思考了一下,也有理,刚刚一想到程昱要去见那头大老虎,这心里吧,就下意识的觉得一定会被吃掉的感觉! 不管对吕布如何的咒骂与不屑,这种潜意识的恐惧,也是深入人心的! 现在冷静下来,道:“吕布就算不会,那马腾与张杨呢?!那张杨,早有叛心,只是以往潜的深,没怎么敢动,而这马腾,如今可是与主公有战事,至今暧昧而不肯屈服,倘若他扣了大人,后果不堪设想,反而推动了他往吕布那边去而直与主公对着干!” 程昱道:“不是我轻看此二人,张杨八面玲珑,最是伶俐不过的人,河内至今还归许都辖理,他不敢完全的与许都撕破脸,也没这个勇气。至于马腾,此人便是那墙头草,去与吕布会盟,也未必是出于真心!也是试探居多!此时,最是能离间之时,昱不得不去!否则若等他们真成了盟约,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无奈,道:“只恐怕大人去了也阻止不了啊!” 程昱道:“尽人事,听天命!若不去,只恐有违吾志!又如何对得住主公的信任与托付,又如何能惜一己之命而不去涉险?!” 听着是心意已决,这是非去不可的意思了,不去就是会后悔不迭的意思! 众人明白,程昱与他们一样,已经预感到了事情的关键性,这将是一个关键点,若不去阻止,只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是唯一的机会! 趁他们还没有见面谈成以前,去阻止!去破坏!去游说!去恐吓! “既是如此,必要有所谋算!”众人道:“大人心中可有章程!” 程昱道:“多方谈判,必定有隙,便是细微之处,也不可放过!无论如何,总有入手之处!” 众人便与他商议了一回,决定是到了那边以后,就从张杨和马腾这边下手,让他不敢完全的信任吕布! 程昱准备好了一切,急的第二日一早就带着少数兵马和人,匆匆的往河内赶去! 而此时的吕布与张杨在河内郡外的山上跑了个遍,什么猎物都猎了一遍!收获颇丰! 秋冬之际,本就是古时围猎的天时,所以,只要不惧风雪,便是山都能翻过来!更何况是吕布这种人,他要不做就不做,要做的话,那精力是真的无穷的! 张杨陪着他跑了个半死,那整天的胸口就跟个风箱一样,呼哧哧的,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的样子,看上去特别的疲惫,特别的惨!还显得特别的没用和老! 这一对比,就扎心的不得了! 这一天对着帐中宿营的柴火,就眼泪就扑簌簌的掉落下来了。 吕布看他如此,也是一怔,道:“稚叔何故落泪!” “想我与奉先昔日也有光芒之时,那时杨虽无用,但也是个十足的青壮男子,虽说不如奉先之本事,然而也是上马能战,下马能征的堂堂男儿!”张杨感伤的道:“……如今杨老矣!而奉先却依旧与昔日无有差别,甚至更加威风凛凛,完全不减当年的风茂,这一对比,杨便感慨年华老去,如那枯木枝般,恐怕只能慢慢凋零,再不如以往那样可以陪着奉先到处征战的时候了……” 他这么一说,吕布听的也极感伤,虽然不太理解精力跟不上是咋感受吧,但是听起来是挺让人伤心的!毕竟张杨的体力的确大不如前了,光看着他也能看出来!他这个人,精力还是如以往一般,所以对这个方面吧,也没有什么共情,更不知道咋安慰他,便道:“人间不如意事十之九矣!布虽与以往,并无不同,奈何膝下只有两个孩儿,不如稚叔这般膝下如此旺盛,叫布也是心酸艳羡!不瞒稚叔,布出身不丰,家族微小,吕氏无人,将来……若是族中不旺,只恐将来受人欺辱……” 古时对于家族,既有依靠,也有束缚的!家族是个中性词,很多的时候,它的存在,可以给一个人资源,力量,依靠,也有很多时候,一个有才之人,也足以被家族拖垮! 家族兴,人必兴,家族不丰,人必吃力!而家族从根里烂了,那基本上再有才,也被它拖入泥里! 吕布担心的便是这个,家大业大了,万一以后子孙不多,有能力的更不多,到时候只能被豺狼给吃了不可! 所谓群狼环伺,半点不为过! 臣与君其实是一种力量的平衡,君弱,臣必强,君强,臣才弱! 若是以后压不住,用不着外族来啃,内里的乱臣贼子就能把家里的人给啃了! 对于吕娴的能力,吕布是不担心的,他唯一担心的只有她身边没有多少子弟可以依靠啊,再有心腹,认的干儿子,什么兄弟的……哪里又及得上真正的吕氏人呢?! 那曹操的曹氏人,提拔了多少英才?!曹仁曹洪曹真……等等,数不可胜数的。那就是曹操提拔起来的力量和依靠。 再忠心,家族里的人,也是比臣子们更值得信任一些的! 吕布一提起这个来,就哇哇的哭了,正好喝的也醉了,这情绪一上来,就控制不住,道:“……田氏代齐就是例子!将来我娴儿若是无所依恃,呜呜,是布对不住她……布妻妾虽多,然而都不争气,膝下单薄啊……” 这一哭,张杨也开始哭了,难兄难弟似的开始抱头痛哭! 周围陪坐着的诸将面面相觑,十分尴尬,尤其是吕布身边的诸将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他们都是吕布刚起时就跟着他了,说是近臣也不为过,十分了解吕布的,吕布是任性而且放纵的,但是吧,这种说哭就哭的德性,还真少见,一时之间,也是不吭声,这心里吧,真是抬不起脸来的感觉! 张杨的部将也是无语至极! 更雷的在后面。 这越哭还越来劲了,张杨道:“……奉先既子嗣不丰,杨别的不成,但是孩儿极多,不若许一女与奉先作妾,张家子嗣兴旺,所出女子,必能给奉先带去喜气!” 吕布此时饮的醉了,无有不从的,哪里有不敢应的?!就是有天王老子在,他也是能应的,只是不住点头,应好好好! “……”张杨的几个儿子在座已经恨不得把头低到座下去了,只恨不该来这儿! 这之前不是刚认了义父吗?!这再嫁家里女子过去,这可真是…… 叫什么事吧?! 张杨也忧心后嗣啊,便道:“……奉先呐,以后张氏之子弟,杨之子,皆赖奉先抬举栽培了,莫嫌他们不成器,万务留在身边,取可用者用之……若能立得一二功劳,便是我张氏之兴,张氏之荣光了……杨是不成了,将来全看这些小王八蛋了……奉先可千万别嫌弃他们无用……呜呜呜……” “汝之子,便是布之子!放心,吾必真心待他们……”吕布满口应承! 两个醉汉越喝越来劲,越哭越来劲,追忆往昔,痛哭流涕……弄的陪坐的诸将与张杨的儿子们实在尴尬,鸡皮疙瘩一层层的掉。略有些生无可恋! 原来跟着吕布是这种将来,张杨的儿子们隐讳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吕氏诸将,轻微的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啊,这就是将来的他们! 也不知道该兴奋,还是该苦笑! 看来跟随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怎么看都是折磨,而且特别不靠谱! 后来喝酒喝到嗨了,开始说胡话了!还是吕氏诸将怕被河内的将士们看笑话,实在忍不住,强行的将抱头痛哭叫着好兄弟的二人给分开,然后扔到主帐之中去醒酒了! 吕氏诸将真的特别无奈,军师不在,就更放纵! 不过就算军师在,也未必是管的,管了吕布也未必肯听! 这位头疼的人,真的只有吕娴才管得住! 第二天吕布醒来,诸将便眼热而语重心长的道:“……女公子曾言,凡事可以适量,绝不可过度!对女色如此,对酒也当是如此!主公!多饮酒伤身呐!” 吕布一大早就被怼到脸上来,偏偏提到吕娴,一时脸上便讪讪的,他这人就是嘴硬,就怕下不来台,便噎住道:“……从今日起,军中禁酒!” “……”诸将嘴角一抽,也用不着这样吧?!你自己不喝,将士们也不能喝?! 再说了,现在两军一起扎营,游猎,你这一禁酒,张杨那边,是禁还是不禁呐?! 这待客之道可不是这样的! 诸将也不敢反驳,暗暗说服自己,凡事不可求全,尤其是对吕布,真的,别要求太高! 因此便将未尽之言全咽了下去,强笑道:“该是如此,若是被酒所伤,只恐女公子难过!” 吕布便有些惭愧,点点头道:“这几日的确放纵的过了!还是正事要紧!” 行,能想得起来正事就行,还能要求甚?! 所幸张杨听了这事也没不满意,巴不得要禁酒呢,他是真的到中年特别伤的那种程度了,就是喝多了酒第二天头疼的起不来那种! 也就只吕布这人天赋异禀,多饮点酒,第二天跟没事人似的! 也许人有基因的不同,更有些是因为他运动量极大,与普通人有异的原因吧! 总之,就是没天理! 正文 第824章 祸起萧墙张杨怒 人到中年增生白发,其实是种特别伤感的事情,而这种情绪,吕布是感受不到的,一是因为他这个人肤浅,这种英雄将迟暮的悲哀,他体会不到这种高级的情绪,二是他还远远没有经历,没有经历就没有共情。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各有各的烦恼,相互倾诉,吐露真心。 因此后面几日,二人真亲如兄弟一般,说说笑笑到处游猎,盼着,马腾也终于到了! 吕布早兴奋的不成,与张杨亲自去迎接,也因为去的早,早就候在该等的地方,不远不近,离城正好二十里处,并且还扎了营,摆了酒,带了诸多猎物,要好好的招待远道而来的马腾! 马腾越来越近了,越近吧,心里也越有点忐忑! 像有一只猴子在挠个不停似的! 既便是他,马上要见到吕布了,这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 吕布是北方人,马腾也是,立于马上,虽是中年蓄了须的男子,但也是人模人样,特别威猛的。越发近前,也越有点威严的感觉。 马腾正犹豫着怎么向吕布打招呼,却见吕布已经控马上前了,笑道:“寿成终于来了!布久候也!还请速下马随布来饮一杯接风洗尘酒!” 说罢率先下了马,一点也不陌生的样子,十分自来熟的便要来执马腾的手。 马腾都吃了一惊,热情如此,他也抛开了心里的别扭,忙下马道:“还未拜见温侯呢!” 吕布笑道:“你我之间,讲什么虚礼?!布之女与汝之子,盖世之英杰也,亲如兄弟一般,我等为其父亲,岂能生疏?!寿成也是越发的讲虚礼了,不必如此,大可不必!” 他不提马超还好,一提马超,马腾心里一哽,便不吭声了,终究是难以拒绝这个人的自来熟,只能被他拉着手,走入了酒水席那! 早有将士递上酒来,马腾狐疑接过,看了一眼酒,头皮发麻,应该不至于下毒吧?! 肯定不至于,只是出于的一种自卫的心理,让他十分不安! “此是稚叔,想必寿成也见过!”吕布笑道。 “昔日曾有一面之缘,虽无有交情,然而也是对马将军心怀倾慕,马将军世代忠良,名门之后,杨十分钦佩啊!”张杨笑道。 马腾皮笑肉不笑的道:“久闻张将军大名,久仰久仰!” 他瞅了一眼这张杨,呵,跟屁虫而已!瞧瞧他捧着吕布的样子,活像个马屁精! 都说文人相轻,其实武将之间也有。 河内与西凉并不远,二人虽然见面不多,然而交锋却并不少,有时候剿贼抢战利品的时候,哪个都不手软,这大仇是没有,内里的小仇可就没断过! 本来就不怎么看得上对方,此时又见他如此谄媚,心里暗暗不屑! 张杨也哈哈大笑,说:“幸会,幸会!” 二人之间,确实有点不怎么样,但是吕布可看不出来,只道:“来,饮一杯!相聚既是情义!今我三人聚于此,为义字尔!饮一杯酒,为忠义尔!” 马腾也不好拒绝,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满饮了一杯。 一共饮了三杯,这才被热情的吕布让着进了河内。 马腾带的人并不算多,只两千人,但是俱是骑兵,装备是真的好,主要是马好! 这个时候的马,而且还是战马,在现代,相当于看到军牌的大军那种存在吧,还是防弹的那种。 可想而知,诸将眼热的很! 今日刚聚,实非说正事的时候,因此进了城,司马懿一列,河内人一列,将马腾迎进了正面的宴席,诸将皆在,宾主尽欢的共醉了一场! 吕布拉着马腾说了不少马超的事情,弄的马腾心头火起,十分不爽! 只是隐忍不发! 到了夜间,才散了席,各自回帐! 西凉兵也是很严格的,虽在城中,却是扎于驿馆之内外,巷子里都有帐蓬,日夜戒备着,半点不敢松懈。 马腾看着是醉了,其实并没有醉。 “这吕布可是装疯卖傻?!孟起吃了败仗,他却绝口不提!”马腾不悦道:“难道就得是我西凉吃亏不成?!” “哪里是装傻,他是真傻!”身边人道:“恐怕他是真不知情!” 马腾不可思议道:“难道信都不给吕布知道?!” “各线消息,必有通报,只是恐怕是司马懿未曾与吕布深说!”谋士也是精明人,低声道:“比起吕布,司马懿显然更难缠!此人在宴上,只以言语捧哄吕布,却无一言说到正事,对主公也是有礼却并不真诚,只恐怕……” “他欲压我一头!”马腾冷哼道:“我是有求在先,然而也并非是低声下气的前来求吕布相助。西凉还不至于到这地步!若是盟不成,回去也罢!” 只是想到马超不听话,他这头就又开始疼起来了! “来容易,只恐回去难!”谋士道:“来而不盟,只恐怕不能轻易了了!就是真的得罪了吕布,藐视了吕布!司马懿此人心机深不可测,若以主公不遵吕布为名做些什么,主公如何还能回得去西凉!” 马腾惊出一身汗来。不至于的! 吕布敢扣留他?!疯了才这么干! “他不敢!”马腾道:“拘我一人无甚,只恐天下人见之,皆不敢亲附徐州,为此,他也不会出这个馊主意!况且,他还用得上孟起!” 其实马腾心里也虚!这要是吕布狠一点,真出了啥事,他也怕啊! “明日且看看司马懿如何出招再说!”马腾道:“我人既来了,便是诚意,吕布也会有他的诚意!我西凉虽不至强,但也不弱,万万没有被人压一头,还低声下气臣服的道理!我又不是那没骨头的张杨!” 说罢哼了一声! 众人一想也是,来都来了,就绝不能操之过急了! 只是第二日,人还未见到,就听说张杨府中出事了! 马腾心里激灵一声,小心的命人道:“去打听,到底出了何事!” 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可见是心里已然有了防备。 没有理由一来就出事啊! 马腾十分不安,没等到消息,他整个人都焦躁起来,这是准备随时溜的前奏! 他怕什么?!他怕司马懿与吕布是无义之徒,把张杨杀了,把河内夺了……万一再一不作,二不休的真对他如何…… 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毕竟吕布是有前科的人! 司马懿对于马腾的心思一清二楚,但他并不着急,只是先处理这边的事情。 这张杨府上出事,其实吕布也有点傻眼! 为什么呢?!昨夜他醉了一场,饮至半夜回到院中也歇下了,但是眯眯瞪瞪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早上起来,床榻里面,躺着一对母女! 好巧不巧,一个是张杨的正妻,一个是张杨的女儿,亲生的! 吕布就是再大条的人,此时也是傻眼,呆滞的表情,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幸而昨日喝的多,回来没做什么,这要是……这要是……这要是…… 他急寻来了司马懿,一副求助的表情,天知道,他哪里经历过这种事?! 说他勇是真勇,说他怂,他也是真怂,遇到这种事,怂的本性就露出来了!怕负责啊……他就想溜! 司马懿再了解他不过,便道:“此事还需保密,以免污了张夫人名节!主公若是不安,且去与马腾喝酒解闷!” 吕布像看见了救命恩人似的拉住司马懿的手,声都在抖,道:“……布是清白的!” 司马懿温和的道:“我知也!” 吕布既害怕,又感动的不行,道:“……军师信我就好!这里就交给军师了!” 司马懿温和的不行,道:“主公且静心等消息!” 吕布像火烧屁股一样的跑了! 司马懿才收敛了神色,道:“去请张将军来!” 张杨一头雾水的就来了,一见此景,眼睛瞪的贼大,然后喘着气直挺挺的往后倒! 司马懿早有准备,忙命人去急救,缓气,掐人中! 司马懿先发制人,道:“张将军!此事往小了说,只是后院事件,然而往大了说,便是有贼人欲坏张将军与吾主公大事!张将军不顾先捉拿贼人,反倒先被此事击倒了,岂不是让贼人逍遥于外?!此事重大,必不能轻饶!还请张将军作主,务必还吾我主公与夫人一个清白!” 这话就给这件事定了性! 是有人要害他与吕布的关系!是有贼人要用此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污蔑吕布! 张杨此时也不知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心也是抖个不停,为啥?!因为吕布有前科啊! 银人妻女这种事,虽然吕布没干过,但是,他以前不是没有那种前科,他可是贪图过义父的妾氏…… 张杨手都在抖,心情极度的复杂,然而他知道,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他都不能与吕布翻脸,如果是真,他得忍了这绿气,不然就会被吕布反杀,如果是假,那么他就一定要查出真相,以还此事一个公道清白,否则,他与吕布的关系,毁于一旦了!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上前怒骂道:“贱妇!为何在此!” 张夫人早是中年女子,头上都有银丝了,一直在哭,眼睛都肿了,一听张杨怒骂,便更怕了,却是直接跪了下来,挣扎着要解释,道:“……昨日将军回来,言要送一女为温侯为妾氏,将军膝下女儿甚多,如此大事,便有争抢……也是妾存有一己私心,与其送后院庶出女,不如送吾与将军亲生的嫡出女儿来,只恐将军不应,先被她们的巧语迷了眼,因此便生了心,只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先送人来,生米成熟饭,便无人敢争了……” 听到此处,张杨简直是要吐血。他这老妻,原来也会算计! 怕他送妾氏所生的女儿给吕布,所以先要下手为强! “你,你,你……”张杨脸胀成了猪肝色,指着张夫人,以及她身后躲着的女儿,女儿哭哭啼啼的连头也不敢抬,吓的一张脸白的像鬼! 张杨喘着气,竟也不知道该先骂谁! 张夫人心一横,继续道:“……所以妾亲自送女儿来,女儿不肯,唯恐被温侯轻视,轻贱,因此妾便在此嘱咐了一通,谁知道……醒来时,竟在此处了。必是那些人害妾!将军,请将军明查,妾虽有一己私心,然而却是清白的!绝无有将军以为之事!妾可以自尽以证清白,只是求将军,为妾查清此事,不要叫妾蒙受不白之冤,受了她们的陷害,还叫我女儿也……呜呜呜……” 张杨傻了,见她们母女二人衣冠完整,昨夜吕布又喝的快到早上才回,估计是没发生什么。 但这,依旧让张杨心里堵的慌!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张杨跺脚,因此怒道:“……提后院的那些贱妇来!” 他是真的怒了! 平常争风吃醋,争一争儿子的待遇,女儿的嫁妆不要紧,争这个事!这可是要人命的事啊,也是能争的吗?! 惹恼了吕布,是什么下场,知道吗?!是灭族! 张杨气炸了,此时是恨不得要吃了后院那些坏事的爱妾,一个个的,没脑子,还蠢。 司马懿听了个完整,也没避嫌,毕竟是等着要下眼药呢。见此情此景,也是忍不住心里偷笑。 都说张杨心软,瞧瞧,纵的后院都能插手,妻妾争风,诸将之间也是如此,真是妻妾不听,诸将有二心,便是有奴仆都有点微妙的神色,交换着眼神,这哪里奴又像奴的?! 司马懿眼尖,早见有人后退,欲去通风报信了! 这样的人,若在温侯府,早被貂蝉处死了。在他司马氏……哦,他司马氏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奴! 也是一个烂好心,却会坏事的。 司马懿道:“张将军请借一步说话!” 张杨脸上讪讪的,一张脸紫胀着,以为他要发作,或是吕布脸上下不来会出事,便忙近前道:“家风不正,失礼了。冒犯温侯之处,杨一定给与一个交代!” “非为此事也。张将军府上出这事,懿也深表遗憾,因与主公有关,不得不旁观全程,还请张将军见谅,”司马懿见张杨忙还礼,便低声道:“……后院妇人哪有此等心机?!便是争风吃醋,也万不敢坏了将军的大事,只恐怕此事背后,必有人主使!” 正文 第825章 司马懿将计就计 张杨一开始以为司马懿要发作大怒了,不料他竟说出这个事来,一时愕住,忙施礼道:“……还请军师不避嫌,教我!此等事,绝不敢宣扬啊,务必要尽快解决!否则,杨府上家风事小,只恐影响温侯声名,便是杨大罪过也!” 司马懿道:“事关主公声名,懿也不得不参与府上内务了。此事,不必召后院诸妾氏,只押住这府上的奴仆,严刑拷打,必有蛛丝马迹!夫人在此,如何晕过去而不醒人事,必有人作张,只一查,便可水落石出!” 张杨早昏了头,此时一听,便显清明,忙急急的命人捉拿府上奴仆! 这张杨府上也跟个筛子差不多,有些早要通风报信去了! 若非司马懿神机妙算,早有准备,只怕今日之事,还不知在外面被谁渲染的人尽皆知! 吕布本来就没什么名声,便是有些桃色新鲜的事也没什么,但若是司马懿真的任由这种事发酵而无为,只恐怕吕布是不顾什么,但是吕娴就不会放过他! 所以司马懿虽决心用此事将计用计,却决不肯将此事给放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的。因此他是计中使计,力求万无一失! 况且这种事,若真是传开了,影响真的特别的恶劣! 这说明什么?!影响就是,谁要降吕布,包管妻女不保,不管老妻是不是白发苍苍了,那是内室啥的全不放过!毕竟吕布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因为他是真的住进人家府院里了!这就是百口莫辩! 司马懿早命人将张杨府上前后门团团的围住,助张杨堵漏,不叫泄漏半点的消息,一切只尽在掌握之中! 要将此事弄到最小,也要伤害拉到最大,这就需要他的谋算了! 这河内张府一封锁,这消息哪里就传不出去?! 河内各世家早已经心内腹诽而议论纷纷的。 包括马腾,都一只脚准备要出河内了,那是随时准备跑路的姿态。就是眼看不对,就马上骑墙走人,所以一直盯着这边呢! 然后斥侯回来就报道:“……张府上说是有敌军的奸细混入其中,意欲行刺温侯,司马懿动怒,如今正在协助张杨彻查奸细!” 这话一听吧,确实是没毛病,毕竟符合逻辑,一切都很合理。这种事,动静大一点,实属正常不过! 但是马腾这心肝就颤的慌,直觉上就是有点不妥,叫他死猜,他也猜不出出了什么事! 因此便低声嘀咕道:“……该不会是在蓄积什么阴谋吧?!怎么偏偏恰巧在腾来的当口!” 这心里一发虚,就心神不宁的很。 众人也都面面相觑,说实话,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所以此时也有默契,就是一旦发觉不对,就立刻跑! 帐内有些沉默的气氛,命人去盯着张杨府上和城内动静,马腾与诸人都稍有些退意,本来要去见吕布的意也淡了! 这个时候,哪里还敢再凑上去?! 哪知道,外面有人报道:“温侯来了!” 马腾吃了一惊,与诸人面面相觑,马腾急切问道:“他一人来,还是带着人马来?!” “只带了几十骑!”话未毕,吕布早拂开阻拦的西凉兵,毫不见外的进帐来了! 马腾心中不悦,却不得不亲自来迎。 这人,倒是不见外,真当他西凉兵营是他的吕氏军不成?! “温侯!”马腾带着诸将上前,却是暗生警惕。 吕布却有些心不在焉,神色怪怪的,眼神也十分闪躲,道:“……寿成,布且来汝营中一叙。” 这神色哪里像是来叙旧?!这分明是躲来的! 出了何事?! 马腾也是个精明人,只当什么也不知,便笑道:“便是奉先不来,腾也会来请!西凉苦寒,浊酒却有,请!今日一定不醉不归!” 吕布心不在焉的上了座,也有点心神不定。 马腾是打定了主意,把他饮醉套他的话了,因此十分热情,诸将也十分默契,频频的上酒来敬他。 酒过三巡,吕布却依旧像锯了嘴的葫芦,眼神虽恍惚,却是一字也不发! 整个人透着一股呆滞的感觉! 像个惹了大祸,却又怕担事的匹夫。 马腾心里就更为狐疑了!因此更为频频敬酒,甚至亲自去灌! 总得问出来,到底是什么事,万一真是有什么谋算,自己蒙在鼓里的话,那也就太坑了! 两人都心怀各异,酒都喝的没滋没味的! 有司马懿亲自盯着,推动整件事的发展进程,想要拷问出细节来,他早就有所准备,一定向拷打一个准! 因此不出一个时辰,已经弄清前因后果了! 这件事其实一点也不难查,杨丑等人是想过瞅准了时机把这事做了,根本就没想过收尾,因为这种事情,在于逼真,一旦被抓个现行,就算没有奸行,在人心里也必定有所奸行了!这种事,根本都不可能会细查,是个男人对于绿帽与背叛,都昏头了,哪里会去理智的思考这其中的阴谋,只会不断的想象,这吕布果真贪图他的一切,竟然毫无敬重,连他的妻女都…… 所以,杨丑等人都只想促成此事,留下的首尾极多,一查一个准!这事紧急,他们也来不及收拾首尾,只想着事发以后成了事,万一没引起大后果,再收拾不迟,真两方击杀个你死我活,倒是省事了,连首尾都不必收拾了。 哪里知道司马懿一直在等着他们出手呢! “招了!”张杨的心腹谋士上前吸了口气道:“……涉事者有好几人!他们收买了将军府上的奴仆,昨日鼓动了夫人送女来,然后用迷烟迷倒了二人,只等事发,百口莫辩!” 张杨吸了一口气了,那脸色青青白白的! 这事就不能联想,一联想,这里面的阴谋太大了! “他们为何如此?!”张杨怒道:“我视他们如心腹,他们却捅我一刀?!为何?!此事若发,倘若我不理智,可知会引来灭顶之灾?!” “恐怕正是为了一石二鸟,离间计。更严重点,恐怕事发之时,主公都未必能保得性命……”谋士道:“无论是吕布死,若是主公亡,或是二者共亡,抑或是翻脸,对何人有益,就是何人指使!恐怕杨丑等人早已暗通许都,只等着动手!” 张杨哪怕是个圣父,是个包子,此时也是真怒了! “带人去捉拿他们!”张杨怒道:“搜查他们府上书信!” 心腹众人忙都领命而去,然后又来回,道:“早有人将异动通报这几个贼子,如今刚刚逃出城外,还带走了他们的本部兵马!” 张杨大怒,道:“果然有叛心!去捉拿回来,我要亲自审问他们为何如此!杨待他们并不薄!” “是!”诸将领命。 河内的实力还是很强的,虽然杨丑等人见事有败露,赶紧的逃了,也带走了本部兵马,然而司马懿早命弓箭手埋伏在城外三十里外,见他们一逃,就开始放箭,用网一兜,抓了个严严实实,他们根本不备,竟是全被捉了回来! 然后府上也搜出不少与许都,甚至是冀州来往的信件! 这几乎都是铁证! 司马懿知道这张杨就是个圣父心的,若真是有能力,有狠心的,能将这府内外治的这种鬼样子?!军中有异心者这般多,也是毫不知晓。他根本就是纵恶为祸! 所以,现在就算抓到了现行,他也未必会真的杀了他们,而这些人就是杂草,若是杀不尽,那就真是后患! 但是他太了解这张杨的个性,别看他现在深受打击,深恨不已的样子,真将人提了回来审问,杨丑等人哀求几句,他就念起旧情来,又想轻饶了。 指望他是不行的!与吕布一样,是个怂包! 说到吕布,司马懿也是真无语的。虽然早知道他是个草包。但是遇到事就只顾着逃跑……这,真的是男儿所为吗?! 他敢说,任何一个诸侯遇到这样的事,绝不会像吕布一样,像个不负责任的王八一样逃走! 若是换了曹操那厮,他不仅银人妻女,还要把知情者杀个干干净净,不仅恶事干了,还要保有好名,而完成这样的事的过程,就是杀人灭口! 所以才说,司马懿一想到吕布,就忍不住翻白眼。 这张杨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是司马懿也不能代替张杨下命令杀人! 在这个眼下,张杨是不会有什么,然而时日长了,他回头想一想,就会恨上他,恨上吕布,觉得他们越殂代袍,到时候又会出变故! 所以这命令就得张杨亲自下! 司马懿是真的劳心劳累,然而也不得不收拾烂瘫子是不是?!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那文士退后走了! 这就是为何明知张夫人无辜,却依旧将计就计将张夫人牵扯进来的原因! 有时候,女人反而更容易利用!这也是原因之一。 张夫人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呢,只顾着发抖,与女儿哭哭啼啼的没个主张!只等着丈夫作主。惶然的也不知道是生是死等着她们二人,因此越发的悲忿! “夫人,此事是因人算计,夫人不求自救,难道要以死自证清白吗?!这才是傻行止也!”一婢女斥退众侍婢,上前道:“死虽可有所决心,然而人一死,就再也开不了口!届时任由活人的口舌污蔑也难以自证清白,夫人死又有用?!况且,夫人忍心自己的儿女被夫人所累吗?!” 张夫人已至中年了,一听,红肿着眼睛愣住了,不禁悲从中来,抱住女儿,又想到自己生的几个儿子,她若一死,万一污名有,就是真连累儿女啊! 她的心就狠起来了。 不说别个的,只说夫君是个仁慈的,她也是,因此对后院的侍妾等人都很宽慈,但善心就能得到回报吗?! 并非如此,妾侍们一开始对她还算恭敬,但有了儿子以后,就不同了。母凭子贵,在她面前也开始争起来! 这本也是常理,哪怕为了儿子的前程,也不得不争,张夫人理解,她只是偶尔会特别后悔,倘若一开始就狠一些,不叫她们有生育能力,她的处境就不至如此! 人老了,也不在乎什么夫妻恩爱了,她恨的是儿女们的前程,也要被他们抢夺?!她哪能甘愿?! 因此抖着,道:“我要如何做?!出了这等事,哪里瞒得住,这府内上下,全是她们的眼睛和耳朵,哪一个会不出去胡说!” 婢女笑道:“若敢说,便是阴计离间将军与温侯,这等事牵扯的可不只是府内的争夺,而是真正的大事!夫人,是正妻,当真没有手腕吗?!在自家府上中了那些人的奸计,这府内,也该整治了!” 张夫人犹如当头棒喝一般,看了一眼哭成了泪人的女儿,咬了咬牙,道:“……我儿莫哭!此事我既已做了,事也至此,必要你顺利嫁与温侯为妾!我虽可一死,然而若叫你与孩儿们一并受屈,死也不甘!且看我的!” “母亲!”她女儿也不过是个娇花一样的年纪,少不经事,哪里有什么胆识,只惶恐的看着她,战战兢兢的! 张夫人命婢女照顾女儿,便出来了,跪到了张杨的面前,拔了簪子,泣道:“……妾只屈屈贱身,死不足惜!然,一死可矣,却叫妾蒙受不白之冤,妾不甘心!夫君可信我之清白?!你我夫妻几十载,可信我这白发已生之人,做这等蠢事?!” 张杨见她一心要死的样子,心里早慌了,道:“你把簪子放下来!” 说罢泣道:“你我夫妻几十载,我岂会不信你?!此事并非无可挽回,不必如此!” “我死不足惜,只涉及将军与河内的大事,更涉及温侯,还请将军务必斩杀使阴计之人,还此事清白!绝不可心软!我方解恨!”张夫人道:“否则,我便死在将军面前……” 张杨动了动唇,一面劝着一面哄着。 古人对于妻妾是两个概念的,对妻,是敬重,更是齐白首的恩情在其中,说情情爱爱的是不至于,但若说至亲者为夫妻,是半点不假! 此时张杨是真的慌了神。 司马懿听的一清二楚,现在就是一场拉锯战,就看哪一方能争得张杨的心软了! 正文 第826章 掩耳盗铃避见血 这个人,说真的,还真叫司马懿瞧不上! 懦弱无断至此,简直了! 司马懿道:“涉事之人,心中有鬼,急命奔逃出城,还带走了本部兵马,此事已经昭然若揭。他们若捉得回,还好,若捉不回,只恐此事将宣扬的沸沸扬扬……” 吕布的名声还要不要?! 张杨一听,更是心乱如麻,不禁急道:“司马军师可能助我一助!” “只恐张将军狠不下心,事过之后,又生不忍,反而怨懿……”司马懿道:“到底是跟随将军多年的旧部,若是捉回,必然要求情于将军,将军果真不心软?!懿虽有计,却也需将军下决断。决策之事,恐懿并不能代劳也!” 张杨的脸色灰灰白白的,弱弱的道:“总得捉拿回来问个清楚!” 这人软弱的,简直了!就没想过人跑的没影了,捉不回来的后果吗?! 到这个时候了,还心软至此。真是无可救药! 张夫人哭泣道:“……旧部有叛心,将军还能容之?!那妾这白发老妻,将军可能容?!若论跟随将军的久远,妾与将军多年夫妻,可曾要求过将军什么!?从未曾有!便是将军宠爱后院的妾侍,妾也从未置喙过一句!可是此事却与后院诸事完全不同!后果太大,影响太坏!一旦开了头,往后,无论是后院还是将军都不能再治下,都再没有威慑,此等事只会层出不穷!今日可以败坏妾的名声,毁掉将军与温侯的谋划,明日便能杀将军自立了,夷家夷族之祸,皆从萧墙而起……将军,便是不为妾的名声考虑,也需要考量往后啊……若论私情私义,妾与将军少年夫妻至此,若论公义,他们所犯罪行,是犯上作乱……将军难道也要如以往那般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吗?!若念与他们的旧情旧义,妾与将军的情义何存呐!叫妾情何以堪,若真如此!唯死而已!今日,不能两全!不是妾死,便是他们亡!” 张杨听的面色青白难看。道理他都懂,他只是…… “还请将军下决心立规矩!河内乱至此,也该有个结果了!倘若将军下不了手,由妾来!”张夫人是真的豁出去了,她虽以往并不是那种揽大事的人,何况还是这种大事,但她的出身,与年龄,纪历……也足以有足够的智慧处理这件事了。当一个人抛出所有,拿出胆识的时候,什么也就拦不住她了! “总不能叫温侯与司马军师替将军处理家务吧?!”张夫人道:“……一家之乱,足以乱河内!将军,三思!” 话说到这份上,张杨能不答应吗?! 他虚弱的道:“……你且把簪子放下!少年夫妻老来伴,若失了你,杨便真的是鸳鸯失伴矣!” 说罢眼泪直掉个不停! 张夫人也开始落泪,喃喃道:“……将军信妾就好!”总算是这些年的夫妻没白做! 这种事,其实并不在于事情到底有没有发生过,而在于脸面! 若是遇到阴毒的那种人,反而假装大度,饶过妻子,其实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放过妻子,甚至事后也伺机弄死吕布!不管真绿假绿,男人都受不了这种绿! 所以这事,吕布是真冤枉! 而若是遇到那种心狠的只想保住与吕布关系的人,不在乎妻子的人,其实,也会逼死妻子,而安抚住利益的,因为他只在乎利益,而完全并不在乎妻子和脸面的人。这样的人,心狠,遇利则不可信! 所以,这张杨,说他优柔寡断,他是真的优柔寡断,说他慈软心肠,他也确实是念旧情! 不在于这个妻子究竟是年轻貌美,还是有了白发,而在于,他的本性并不坏! 所以,以这点来看的话,司马懿觉得这张杨这一次的投靠,其实是可以信任的。当然,信任归信任。他的能力归能力! 一个连手下部将都不能完全辖制住的人,也担不了太大的重任,这就是缺陷了! 但这种人,是可靠的,是足以信任和依靠的。这一点,确实无可取代! 知夫莫若妻,这张夫人是太了解丈夫的软弱,平常总是和稀泥,她也曾深恨过,只是现在能容她,她这心里就暖洋洋的,丈夫虽然也因为后院的妾侍常把她气个半死,但是,总归是比那些普通的男子强了许多倍。 张夫人的心也彻底的放下了! 其实想一想,她保养的再好,脸上也有皱纹了,这种姿色,早就已经没有了。对于一个丈夫来说,可能早已没了存在的价值。 虽显而易见的,吕布与她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接触,但是丈夫如此爱重,她的心里还是挺贴心的! 心暖,而非心寒,反而更下了决断! 丈夫不忍做的,她来! 司马懿亲眼看到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变化,心里其实挺感慨的。真的不能小看女子! 这一步棋走对了! 其实自从见识到吕娴的手腕以后,他对女子这种吧,就有了新的认识!以至于看到特别有能力有担当的那种女子,心里就毛毛的! 不管是外面的女子,还是家里的妻妾,真的不能得罪太深呐!不然惹了她们的恨,自己还不知情,那就太糟了! 虽然司马氏是规矩森严,从不会有宠妾灭妻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要比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更进一步,妻,反而可能成为自己的贵人和助力! 就比如这张杨现在,指望他能想到一切,摆平一切,那是不可能了! 这人,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在那一个劲的哀声叹气! 司马懿早安排了人在城外拦截偷袭杨丑等人,他们出城仓促,因此吃了大亏,中了埋伏,全被捕了回来,一个都没有逃得掉! 然后就马上被押回了张杨府上,待到张杨面前的时候,才被摘去了塞口的布条,被按倒在地上,红着眼睛,心里也有些后怕! 张杨大怒,道:“为何叛我?!” 杨丑等人慌作一团,泣而哀求道:“主公!吕布豺狼之人,绝不可靠啊!与其投靠吕布,不如投靠曹丞相!至少侍于天子之下,名正言顺……” “汝等果然与曹操有勾结!”张杨气的直抖道。 这还用问吗?!查出来的信件难道是假的不成?! 杨丑泣道:“……主公,丑等人是无功,却也有苦劳,还请主公望在旧日情义之上,让我等将功折罪!” 张杨闭着眼睛,心中软的不行! 司马懿是不动声色,但他身后的谋士都有不少在,此时看到张杨一副纠结伤心的样子,也是彻底的无语。这世上,还有这种人?! 这可是谋反,谋反,谋反! 他竟还想要保全所有人?!以为只要事情揭过了,就可以当没发生吗?! 他难道天真的以为,可以不流血,就能保全所有人吗?!所知杨丑在内,张夫人等妻妾,儿女在内?!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若是别的诸侯,有这样异心的将士,晚上恐怕都睡不着的好吧?! 他们彻底的惊呆了,长见识了! 然后一言难尽的看着张杨。哦!所以说为什么他与吕布投缘呢?! 怎么说呢!这个人,比吕布在有些方面还更令人无语! 一个人宽仁至此,恐怕他手下纵容出来的全是胆大之徒,连军事都且如此,那么在其它方面,恐怕这河内……并不严明。百姓被这些纵容出来的将士们盘锯着,恐怕日子并不好过啊…… 连糊弄主上都敢,那么多苛点重税,多划些土地户口,也就很寻常了?! 这一点,让他们尤其的反感! 张夫人见张杨下不了决心,便怒道:“尔等使阴计害我们母女,计策泄漏,却欲出奔,此等叛罪,岂可轻饶?!这些书信,便是你们通敌的铁证!既是铁证!哪有放过的道理!” 杨丑等人是服张杨,但还真没将这张夫人放在眼中。若是真的有些惧怕,又怎么可能就随意的设计到她?! 实在是古人的妻子十分守礼,有时候,丈夫在前面的事情,她们是不管的。既是不管不干涉,自然也就没人真的在乎这种纸虎了。也就只面上恭敬。此时见张夫人不肯轻饶之!便大怒道:“……将军尚未发话,夫人发什么话?!失贞妇人,唯死可矣!夫人还不自寻白绫去死以证清白?!哪里还能在此争什么口舌?!此事由不得夫人作主!” 这话简直了,连张杨听了都动怒道:“住口!” 张夫人早就气的发抖了,道:“便是死也要带上尔等上路!既为仇人,今日,我便要亲自赐死你们!” 杨丑等大急,见张夫人真有此意,一时急求张杨道:“……将军,夫人要处死我等,且不说替将军作主,实在有违妇道,只是真要处死我等,岂能叫外面的将士心服?!” 张夫人早有所备,怒喝道:“休得威吓将军!眭固何在?!” 眭固带着铁甲将士进来道:“固在此!” 杨丑等人的脸色变了,因他早与此人不和久矣,虽未摆到明面上,然而心里都欲夺权而欲杀彼此后快,此时他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一时急道:“……将军,夫人莫非急欲杀末将等以掩与吕布有染之实!?” 张夫人本是一介妇人,本来也没那么狠的人,但听了这话,还能心软,那她还真不如去死了,因此又将簪子放到脖前,看到欲言又止的张杨道:“……将军!今日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亡!” 张杨闭了嘴,脸上青灰的很,知事不可挽回,便再不肯多说一话了,只一径叹气! “将军……”杨丑见事有不妙,急道:“……将军饶命!” 张杨不忍卒听,竟是背过身去,假装听不见似的!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就是连司马懿都嘴角一抽,默然无语。也不知造了什么孽,会与这种人有交集,打交道! 就这种人,也就是白死的枯骨,他连看都不瞅一眼的,实在瞅不上! 连司马懿都如此,他身后的众人的脸色也当真是一言难尽,如梗在喉。像堵了根鱼刺,光看着都觉得刺眼。 这上不上,下不下的,简直了! “拖到庭院,即刻绞死!”张夫人大怒道:“我不想再听他们说一句话!” 眭固见张杨一声不吭,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忙命人上前将杨丑等几人一拖,然后见他们要开口求饶,立即将嘴一堵,然后拖到庭院里,是连法场都没去,也没斩首,直接就缢绞而死! 眭固进来回禀,道:“回将军与夫人,杨丑等逆臣已伏诛!” 张杨一听,不禁落泪,道:“……好好安葬,照顾其家人!” 司马懿实在忍无可忍,平静的上前道:“……将军,夫人!懿有一言,不吐不快!” 张杨没有回首,所以没有看到司马懿在直视着张夫人的眼神,眼神虽十分平静,也没有什么暗示,但却十分的坚定,然后用极平静的语气道:“……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生啊!” 张夫人怔了一下,直视着他的眼神,没有回避。然后稳稳的明白了! 她没有说话,似乎在下着决心! 张杨听了司马懿的话,道:“……何必如此?!我心不忍!他们既已伏诛,就放过其家人,善待之吧!” 司马懿却说了一句话含深意的话,道:“古之乱者,始于萧墙内之祸,不知凡几!但凡纵容为祸,必有杀生之患!” 张杨不说话了! 而这话,是为了堵张杨的嘴,但却不全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与张夫人听的! 张夫人并不笨,只觉字字句句都似敲打在她心上,字字句句,皆是良言! 将军不果决,她就须得果决,否则,死的何止是她自己,还有她的子女,她的母族,她的一切!这种事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停止。不是她一个人下定决心去死,就能圆满解决了的! 最毒妇人心便最毒妇人心吧!她必须要这么做!才能保全她的子女! 张夫人刚刚还在发着抖,此时却极平静,这就是一不做,二不休,一旦尝了权势的味儿,就离不了了!只听她道:“……眭固何在?!” 眭固愣了一下,道:“末将在!” “汝带人包围他们府上,谋反之人,当夷族!”张夫人盯着眭固道:“若放过一个!我只拿你是问!” 正文 第827章 马腾奚落司马懿 眭固莫名的出了一身冷汗! 张杨呆了。转首看着张夫人,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张夫人又叫了另一名文臣,道:“……汝领三臣士,到衙门拿上他们府上的名牌,一个个核对尸首!若少了一个,提头来见!” 文臣呆了一下,脸发白的看了一眼张杨,见张杨也跟傻了似的,就知道指望不上了,便讷讷道:“是,遵命!”不知道为什么头皮发麻,可能开启了了不起的封印吧!只是开了以后,以后还能关得上吗?! 这是叫他们去监督眭固! 眭固回过神来了,哪里敢耽搁,忙道:“……末将领命!” 一时全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张杨才跌足道:“夫人!” 张夫人含泪道:“……将军难道想看到我张府上下,被作乱犯上者夷灭吗?!” 张杨便不说话了,在那使劲叹气! 张夫人发了狠,哪里肯停止,道:“领人将今日作乱之奴,当庭打死!领府上所有奴婢去观刑!谁敢不去,拖出去一并杖毙!” 眼看这只母老虎遇着了事,现在开始发狠威,哪个敢触霉头,生恐与此事牵扯上干系,因此府上管事等人脸色发白的去了,竟是小跑着,半步也不敢耽搁,死道友不死贫道!现在迟疑一步,可能就死了。死了就啥都没了,还能指望其它的将军的侍妾来保他们的性命吗?! 这后院东风西风的,哪个强,他们就是墙头草! 因此,竟是拖出来百八十人到了庭院,求饶之声不绝于耳! “堵住嘴!行刑!”张夫人哪里耐烦听这吵嚷,道:“谁敢阻拦,一并拖入去杖毙,我不管她平日里是金夫人还是银夫人,今日之事,若敢置喙半个字,马上赐白绫!” 这话分明是对着那些得了势的侍妾说的! 就连张杨都有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讶然的看着张夫人,见她一脸决绝,眼神中带着狠辣,愣了愣,仿佛第一回重新认识了夫人似的! 因此竟是连说话都忘了! 这就叫先声夺人了!气势上就骇住人了! 庭外传来沉闷的杖打声,以及虚弱的哼哼声,很快就没声儿了…… 然后就有后院的侍妾在哭叫喊骂的声音传来,骂什么夫人狠毒,平日里就是作威作福,如今犯了大错,不思改过,反而欲杀人灭口云云…… 气的张夫人是满脸的杀气! 她转首死死的盯着张杨,一双眼珠子通红通红的,眼泪也欲落不落的直视着他。 这在古代夫为妻纲之中,算是犯上了。张夫人是传统女子,从不曾如此,想必心里已是恨极了! 张杨看了一眼,竟是心虚的低下了头,然后屁都没敢放一下,也不知道怎么的,怂的脸色发白,再不敢触碰夫人的视线! 司马懿心中讽刺一笑,不用去想,这货与吕布一样,要逃了! 此情此景,情何以堪?!管他人死活作甚!?既自己不敢拦,就只能先跑为上了呗!司马懿太了解这种人不过。他垂着眼睛面无表情,不露声色。 果然,沉默了一瞬之后,只听张杨有气无力的问道:“……军师,不知温侯现下何在!?杨且去安抚一番温侯,今日实在叫贵人受惊了!” 你想跑就跑呗,说的好像真的很关心吕布似的!真要往劣势发展去,你们两个也不是不可能刀兵相见。呵,无非是被女人压住了势头罢了! 当然心里是这样想,嘴上却道:“晋阳侯言重!此等丑事,便是温侯也不想发生!此时想必极为尴尬,必在西凉营处喝酒,晋阳侯若去,还望在外人面前切勿提起此事!不宜再宣扬了!” 对于吕布出了这等丑事,他嘴紧这件事,司马懿还是有信心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吕布又是个要面子的人,他是打死也不会与马腾说的。若是好事,早宣扬的人尽皆知了。就这德性! 但是张杨这德性,别跑去以后,什么都说了,那才真是无语至极了! 以后难免不保会被人作文章,这货又十分靠不住,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因为丢了面子而翻旧帐?! 司马懿都这么说了,张杨惭愧的道:“并非光彩之事,杨岂会提及。此事自然是巴不得永远不提为好!” 张夫人听了扫了一眼张杨,眼底有些冷意。 丑事?!什么丑事?! 她不恨司马懿这样说,因为这的确是丑事,但是丈夫这样不讲究的在她面前说这是丑事,这叫她情何以堪! 一时之间,恨的牙根痒痒的。又见张杨马不停蹄的要跑,张夫人都被气笑了! 对于夫君,再生气也不能拿他怎么,但这事,只要开了头,要死多少人就不好说了! 司马懿身后的人多精呢?! 能被司马懿收在幕后作谋士的人,哪一个不是鬼精鬼精的,当下便冒出两个人道:“晋阳侯,不如从后门出吧,以免前门血腥,冲撞了将军,万一再撞见人,又不好解释,反而不美!” 张杨一想也是,忙要从后门走。 二人跟上,道:“小人等陪晋阳侯去寻温侯!” 张杨对他们很礼遇道:“不敢不敢!” 二人一左一右把张杨围在中间,簇拥着出去了! 这分明是不想让他在外面逗留遇到人瞎说,或者是有人求情,反而坏了这里的事! 这是打发他赶紧走,别碍事的意思。而张杨呢,反正是也做不了决断了,干脆就赶紧的撤,眼不见为净。这逃避的心理,这是巴不得赶紧的走,竟是低着头火速的跑路了! 张夫人见他如此,那脸色又青又白,然后眼睛里一胀,那眼泪掉的啊。 她似乎在那怔神,如果今日她没有决断的话,就是她死了! 她的丈夫是个仁慈温和的人,但仁慈温和的人是指望不上的,指望不了他下决断,更指望不了他的保护! 司马懿上前道:“夫人!今日之事,必要不能泄露出半个字!”这是催她杀人要果决! 张夫人看到他,仿佛抓到了主心骨,泣道:“今日若非是军师,恐怕妾已死矣……” 司马懿感慨道:“懿也是为了温侯,非为夫人也!” “我知,然,军师依旧是妾的恩人!”张夫人重重的行了个礼,道:“妾身之小女,年方二八,正是好芳华,往后全赖温侯矣。妾身一家上下老小,全赖温侯庇护!” 这个女人很聪明,知道丈夫靠不住,这是要找个靠山,丈夫的靠山是丈夫的,但是女儿的靠山,却也是她的靠山了。 司马懿道:“夫人言重!温侯若娶夫人之女,便是夫人之婿,婿是半子,自然如一家人庇护一般!至于女公子,夫人更可安心!昔日曹侍妾去世,女公子依旧对曹豹亲密呼唤为舅。到夫人这里,也当得起一声外祖母!” 张夫人泪如雨下,得他这一句话,这心一下子就轻松了,道:“军师安心!今日之事,必不会泄漏半个字出去!既为温侯名声,也为吾一家上下的名誉!” 司马懿道:“那懿便先告退!” “恭送军师!”张夫人忙送他。 司马懿忙道:“夫人留步!” 一时告辞出去了! 待从侧门出来,上了车马,身边谋士似乎才反应过来,感慨了许多,才道:“军师高计!算到了这张夫人的人心啊!” 司马懿笑道:“女公子可代父行命,女子若发力,恐不在人主之下。女公子如此,张夫人自也可!温侯与晋阳侯皆是无断之人,很多时候需要人替他们作主!” 若是旁人,这样的事,就是谮越犯上了。这叫以从代主。 然而,在吕布这里和张杨这里,这叫弥补窟窿。谁叫他们的资质并不足以独立决断呢?! 众人心服,道:“原来是从女公子身上得到的灵感。” 女子之力,的确不容小看啊! 今日陈夫人已经能够立得起来,而她也需要得到助力,因此也选择了投靠,以后便是双管齐下,双重保障了。只要控制住了她,其实张杨就是想叛,也叛不了! 不是每一个女子,都有女公子的格局。张夫人所需要的,只是依靠和助力,她看不远,也看不深,她只会死心踏地的跟着徐州,以保自己与子女的周全。这就是一个女子全部的依靠和指望! 这样的人,反而比张杨更靠得住! 司马懿自从见过吕娴以后,从不再小看后院的力量,小看女子的能力。因此,有的时候,旁人不屑于从女子和后院着手,他能!有些人想不到,他能想得到。 因此利用起来,是得心应手。甚至效果显著! 后院的力量,有时候力量是真的不容小觑! 在刘备,袁绍,曹操这种人身上,后院女子是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可是在吕布与张杨这种人身上,那可真是用小力而得大利! 司马懿道:“依旧不可轻忽大意!这河内的问题多,至于人心思浮,更多!现在只是搅乱了一池之水,依旧还有藏得深的!” 众谋士道:“是!” 司马懿掀帘看了一眼,马车行驶在车道上,而河内兵马在频频的跑动,街上到处都是抓人的声音! 既已搅乱了池水,便不可能叫鱼破网跑了! 张杨像个一叶障目的瞎子似的,城内都开始抓人抓疯了,他跟瞧不见似的,自欺欺人的到了马腾营中去了。 马腾听闻张杨也来了,也是一头雾水,忙迎出来。 张杨忙道叨扰,然后进去寻吕布,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结果一进去,张杨就羞红了脸,告罪道:“……温侯,是杨管教不力,以至今日出了这等事,叫温侯受惊了!” 吕布也慌忙告罪,道:“也是布鲁莽,差点误了事。” 二人摒弃前嫌,然后称兄道弟的红着眼睛开始喝酒,一副受惊的表情,又开始抱头痛哭。 “……”马腾都像被雷劈了似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就这两个人,真的值得托付大事!? 结盟,这样的盟友看起来真的不太靠谱的样子! 马腾哪有心情陪这两二货喝酒,不断的使眼色叫人去城中刺探事情。 良久以后,斥侯才使眼色叫他说话。 马腾忙以要出恭为由出了营帐,寻了僻静处听。 斥侯道:“城中不知出了何事,但已经血流成河,以杨丑为主,以及他的部将等已全部在张杨府上伏诛,他的本部兵马完全被控制住了,押在了城内!现今开始关闭了城门,大肆搜捕他们的家人奴仆,抓到也不审问,押到菜市口直接斩首了。如今城内百姓战战兢兢,已经慌作了一团,不知出了何事!” 马腾吃了一惊,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张杨还能在这里喝酒?!跟与他无关似的! 马腾也是抓耳挠腮啊,偏他试探了好几次,这二人倒像锯嘴的葫芦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在这事上,倒是有默契。 弄的他连发生了何事也不知情! “抓人总有名目!”马腾道:“说是什么事?!” “谋反!”斥侯低声道:“说是勾结曹操,意欲图温侯。因此并不审问下狱,直接处死!” “谁在处理此事?!”马腾讶异的道:“张杨现下可在我西凉营中!” “不知!”斥侯道:“张府上前后门紧闭,恐怕也是血流成河!恐末将等无能,探听不得真相!只是闻到里面有叫喊声求饶声,以及血的味道!” 马腾心里急的不成! 这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弄成这样?! 他要是弄不明白,这不是白瞎么?! “再去探明,总有开门的时候!”马腾道。 斥侯营的人应了! 马腾正欲进去再探一探,却见司马懿的车马来了,寻思了一下,便忙在原地等候! 司马懿一下车马就瞅见他了,却是不慌不忙的过了来,近前才施礼道:“温侯今日受惊,实在叨扰马将军了!” 马腾还礼,眯着眼睛,也不问正事,知道他肯定不会说,便道:“言重!腾有一事不明,不知军师可能为吾解惑!” 司马懿心中哂笑一声,这货想奚落自己,他也配么?!自己儿子都管不住的人。因此便笑而不语。 “司马氏是河内名门望族,不知为何要举族迁往徐州事奉温侯呢!?抛弃家乡和祖宗,何至于此?!”马腾笑道:“是因为惧,还是为着利?” 正文 第828章 需纽带冲淡隐患 因为惧和利就能抛弃祖宗了?! 司马懿心里怒,淡淡的道:“……马将军何不一问汝子马孟起!去往徐州,抛父弃母,是为情,还是为惧呢?!” 马腾一僵,那脸上的神色都开始变得皮笑肉不笑了! 司马懿却是哈哈笑道:“俱为女公子故!马将军何必明知故问!?你我皆是为此矣!” 都是一路人,谁能笑谁啊?! 马腾的脸色吧,就有点精彩。为啥说精彩呢。一是因为皮不够厚,做不到面不改色,二是皮不够薄,也做不到翻脸,这不就尴尬了吗?! 吃点吕娴的亏,司马懿是认了。但吃眼前这人的口舌之亏,那不能够! 马腾脸色不太好看,司马懿也跟没看到似的,装作没事人,笑道:“马将军请,且与温侯一议大事!” 马腾只能哼了一声,甩袖率先进去了。实在是拉不下脸,又丢不了脸,因此这就有点难看! 司马懿也不当他是回事,面不改色的进帐去了。 司马氏当你马腾是颗葱!若不是吕布需要你的同盟,鸟都不鸟你! 都说文人相轻,那也得先是文人,马腾虽世代侯卿世族,但真算不上文人,还是边民,司马氏极高傲的人,能将他放眼里? 本来嘛,其实也没必要表现出来,但这人贱的慌,跟马超一个德性,没事就来挑! 你挑事,我就不能回击了?! 司马氏的确是到了徐州不得已,然而也轮不到你这个奚落的! 所以司马懿进了帐以后也不鸟马腾,只是侍坐在一旁,看着吕布哭闹,也没啥反应! 就这情况,能议什么大事啊?! 马腾本来是很生气,然后看吕布和张杨哭的哥俩好的样子,他也插不上去,看他们主仆旁若无人似的在他们西凉营如此不分内外,他心里很郁闷,这些人,还知道这里是谁的大营不?! 然后,慢慢的,这心里就有点发虚了,似乎是想明白了点不妥当,暗搓搓的瞅了一眼司马懿,一眼又一眼,正眼看,斜眼看,眼角余光看。 而司马懿呢,是面不改色,看不出不高兴,但也看不出高兴,一直都是一个表情,也不说来与他喝杯酒,联络下感情,虽然感情要打引号吧,但是这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弄,这人……底气十足啊! 马腾就有点抓耳挠腮了,这小酒一喝,就容易联想,联想着吧,就觉得今儿这事,该不会是这人给弄出来的吧?! 这么一想,这心里就有点发飘,虚的很,心里就毛毛的! 他往上瞅了一眼吕布,看着这个人,就这个人,他都看不上,更别提就这高傲的司马氏了。而他却甘心臣服于吕布,为啥?!要么就是另有所图,要么,就是有镇得住这个人的更大的一个人! 这么一联想,这心里就止不住的瞎想。那吕娴到底是有什么通天本领,能够镇得住这司马懿呢?!让眼前这人,连吕布这蠢货都忍受得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他的儿子马超,这小子,他是最了解不过的,那是天底下最不服管教的人,小时候他有时候用鞭子吓唬他,他是能将他鞭子抢过来的人,若是别个的儿侄,见他发怒,早跪下来了,只马超不同。他这个当爹的都能被他气个半死。自从上次见过吕娴以后,像是中邪了一样,索性连家也不回了,怎么叫都叫不回来! 原先可能是他想的太多,他一开始以为,这小子初长成,一时耽于儿女情长之类的原因。 现在一想,不对啊! 这吕娴是妖孽啊!这要不是妖孽,这不能够将眼前这司马氏的狐狸给弄的这么服帖。 凡事,最怕就是脑补,一往深了想,包管就脑补过度,然后疯狂的产生其它的各种各样的联想,就止不住哇! 马腾就隐隐的有点后悔刚刚在营前对他无礼了,有心想弥补,偏偏又拉不下脸来,一时之间,各种沮丧! 司马懿根本不睬他,自斟自饮,老神神在在的! 在宴席上,在宾客很多的地方,古礼上,自斟自饮这件事其实就是一种失礼和无视。虽然中原的文化后来是完全的抛弃了古礼,然而在那个时代的礼节,是略有些与棒子国的斟酒文化有点类似。当然是传过去的。 古人十分守礼守节,哪怕是家礼,自斟自饮都是大忌!更何况是有宾主的地方! 那个时候帝王都是要给诸侯斟酒的,当然是用黄门来代执。 而诸侯与文武之间,也是需要各自为对方斟酒的,哪怕地位有高有低,也有侍者代执。 而司马懿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其实已经完全的对马腾很无视了。 马腾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更拉不下脸来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十分不爽。 但他能发作吗!?不能,也不敢! 于公来说,人强他弱,在人家的地盘上,他要不理智,真的会出事。 于私来说,他失礼在前,司马懿回报在后,说起来,也是他先挑起来事的,因此,便也闷不吭声的有点沉默! 这场气氛古怪的宴席以张杨和吕布的大醉而告终,最后各自被人抬出了营,各被人接走了而结束! 马腾很郁闷,他也不是来打酱油的啊,怎么到现在就是进入不了主题呢?! 谋士将一切看在眼中,对马腾道:“主公!只恐司马懿不动声色,是在等主公急。若先发制人,反而失了局面,因此司马懿恐怕是等主公主动开口。此人极为沉得住气,此次谈判,要小心呐!” 马腾郁闷的不行,能不小心吗?! 现在对局面一无所知,气势都莫名其妙的被人无视着而隐压了一头了! 他哼哼哧哧的道:“……他这是想让我摆正自己的位置,叫我知道,是我在求人!” 谋士点点头,也顾不得去谈什么合作,而是劝马腾要马上弄清楚这河内究竟出了何事! 很快斥侯带着消息回来了,因为张杨府上终于开府门了,那是一车一车的死人往外拉啊! “张夫人处死了杨丑等人,就在府上直接绞死的。张杨离开府以后,张夫人又勒死了几个妾侍,据说是因为不安份,与杨丑等人都有通敌卖主之嫌!”斥侯低声道:“其中有二人,是有子嗣的妾侍,曾与张夫人是在后院分庭抗礼之人……” 马腾吃了一惊,道:“这张夫人如此凶悍?!还是这只是借口?!这绝对并非完全实情!” 斥侯喃喃道:“剩下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还得再探!” “去探!”马腾来回的走,以前都没听说过这张杨家里有个母老虎啊! 这个时代,惧内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情。一旦传出惧内的声名,那基本上有点胆色,要脸面的将士都不会来投奔! 这张杨要是以前有这个声名,能有今天?!早被人笑死了!更是光竿司令! 马腾不安着呢,天黑之时,张府送来了喜帖,马腾收了,递与谋士们道:“吕布要纳妾,张夫人急着办……竟同一日治丧又贺喜,这……” 就没见过这么办事的! 这么迫不及待的是为什么?! “是为了搭上吕布这条船,”谋士低声道:“主公,这里头肯定是有事。恐怕与那司马懿脱不开干系!” “这个司马懿,倒是会捆绑妇人!”马腾沉吟道:“……这是要牵制张杨,彻底的把张杨绑上徐州。” 他冷笑了一声,心里极度不舒服,道:“也不知道背后有没有那吕娴的示意。这不仅要母鸡,还要母鸡下的蛋……” 谋士听了便讪讪的不敢应! 为啥呢,扎心! 这拐走了马超,荆州的刘琦,袁术的袁耀……然后现在是连张杨的女儿和老婆也都预定了。这手笔,不像吗!? 说来是真的挺丢脸的。明明行的阳谋,偏偏马超就是不肯回。 马腾这心里真的是极为郁闷,一想到这个就一点就炸! 谁提谁要吃挂落! 马腾见众谋士不吱声了,叹了一口气,道:“……来还没得到什么好处,却还得先送出去一份贺喜之礼!有什么道理可讲!” “臣等去置办!”谋士们道:“恐怕议事要往后推了!” 可不是!这都要办喜事了,大事还不得往后推啊! 马腾点了点头,众人退下。 现在要他谈,他也不想谈。主要是心里有点发毛。看不清的时候,哪里能许诺太多什么!?还是慎重点好! 既便是要卖身,也得谈个好价,是不是?! 这么一想,就更郁闷了! 但想一想,这张杨都把女儿卖出去了,这心里好歹舒服了点。马超虽然现在不回,但总归是儿子,总会回来的,不至于被骂了! 这要办喜事了,奈何吕布本人与张杨是半点不知道,都喝醉了,哪里知道去!? 等第二天一醒,大事都已经定下来了! 吕布是一脸的蒙,而张杨是听着几个儿子在那哭,也是脑子里嗡的一声,才知道要办喜事了,昨天,几个妾侍直接被他夫人给勒死了……府内血流成河,连儿子的几个妈都没逃得过?!他也蒙了! 一时气冲冲的来寻张夫人! 张夫人眼底沉沉的,整个人仿佛脱了胎换了骨! 大抵是见了血,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 一旦突破了心里的那条线,连胆识都不一样了。虽只短短一日的功夫,张杨仿佛都不认识了这个老妻似的! 张杨宿醉的头就特别疼,然后看着她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反而缩了一下,怂的质问都小了! “夫人,昨日为何,为何……”张杨道:“……她们到底是孩子娘!为何非要置人于死地啊?!” 几个儿子就指着张杨为他们作主呢,结果在外面一听张杨这怂的语气,心中一寒,一冷,就知道没戏了……一时之间,便哭的更难过了! 他们素来虽知父亲是靠不住的。但是一夜之间失去亲母,又失去亲父,那种感觉,如丧考妣,瑟瑟发起抖来。哭倒在地,不能自已…… 他们也是可悲,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 而他们母亲知情,就成了牺牲品。大抵是被父亲纵的过了度,昨天那情况还要闹,直接被张夫人给下令勒死了灭口! “为着什么,将军不清楚吗!?”张夫人特别平静的道:“……为何来问妾身!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将军要为了几个贱妾而败孩子的喜和温侯的兴致吗?!” 张杨怔了一下,惊于她的态度。 仿佛死的不是曾伴他左右的几个爱妾,而是猫猫狗狗。 张杨一下子就沉默了! “本就是谮越,以往便是冒犯妾,妾也看在将军与她们生育子女的份上放过了,只是昨日之事,何曾与以往相同?!”张夫人道:“忘了本份,死的活该!能活至今,还能享受这么些年的荣华富贵,算是她们的造化了!将军别本末倒置,反倒为她们而忘了自己的尊贵身份,这可就失仪了!” 仿佛他为她们来问她,就是大错。 女人啊女人,翻起脸来,那基本上是换了个人! 张杨惊了,脸也胀红了。 他也是有着一个想不到的格外奇怪的反应,因为他羞愧了! 这个时候,突然涌起对妻子的愧疚来,不是神奇的人是什么?! 张夫人昨夜是一夜都未睡,因为死了太多太多的人,她到底以往不是这种杀人如麻的人,因此这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可是,这也是同样神奇的一夜。因为情感与理智,突的从她心里有了分界线了! 她情感上难受,可是理智上,她并不后悔,甚至是知道必须得这么做! 人大抵都是分裂的,任何人到中年,都不例外! 这是一种残忍的成长。有些人来的或早或晚而已。而吕布与张杨这种,懵懂着一辈子不开窍,也许是另一种幸福! 张杨悻悻的出去了。 张夫人则去与自己的女儿添妆,她的女儿哭的脸都是花的,原本是没有这个礼的,因为只是作妾。只是昨天死了太多的人,需要一场喜礼来冲淡些不幸。所有的鲜血与隔阂需要圆回来!这就需要纽带,否则以后还是会出现问题。趁着现在,就得绑紧了,绑死了。才没有再意外的可能!联姻,是最好的方式! 她女儿的价值随着这件事而提升了。 正文 第829章 马腾试探司马懿 张夫人道:“你要记住,你的父兄都是靠不住的。到了吕布身边,好好服侍,切忌,就算生了儿子,也不可生骄。儿啊……我们张府,也许还需要靠着你,才能保存!”说罢泪如雨下! 张夫人的女儿昨夜也是受了极大的冲击,别说以后生儿子生骄心了,她是万万不敢,几条人命向她证明,妾如草芥,就是生十个儿子,说处死就处死了,父亲来了,也不能因为几个妾把母亲如何,她嫁出去,不过也是个妾,她心里只有忐忑和战战兢兢,还有恐惧,哪里还敢有别的心思?! 此时也只能哭,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张杨出来,几个儿子见他一点作为也没有,不禁痛哭着抱住了他的腿,道:“……父亲!便是为儿子们也不能如此啊!父亲,救我们一救!若不然,儿子们必死无疑!父亲忍见烈火烹儿之悲乎?!” 张杨一听,泪如雨下,他也是个绝妙的人,对他们道:“……我自叫你们保命!” 竟是直接带着几个儿子,除了张夫人嫡出的,其它的全打包送到吕布这来了,哭道:“……奉先救我儿一救……” 不说这闹剧的发展,只是司马懿心里真的是叹为观止! 张夫人不蠢,她敢直接勒死几个妾侍,是因为妾不算什么。但是若是敢祸害子嗣,哪怕只是庶出,张氏族人哪一个又能饶得了她!?她又不是蔡夫人有蔡氏撑腰。她发疯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祸害几个庶出子!她是正妻,也不怕几个庶子,况且也有嫡出子傍身,根本都不必拿他们当颗葱。 但是张杨还真当这事当颗蒜来办了。这么不讲究的直接把儿子们全打包来了。 这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便是司马懿再自诩精明,也万万没有想到会如此的发展! 吕娴若是知道,得高兴疯了吧?! 还有这种上赶着送质子来的,儿子女儿一并送来,彻底的上贼船,还嫌上的不够彻底,打包好几个来! 好歹他司马氏是被逼着,不得已才臣服着为吕氏作事的。 张杨倒好。 司马懿都不知道说啥了。所以说,人走运了,是不是风吹着都能顺起来?!这吕娴的运气也是没谁比得上。司马懿发誓,这一步,他是真没料着。要是料着了,自己先吐口血也不会叫这事成啊! 别说司马懿无言以对,就是马腾,也是震惊莫名。哈?!还有打包送儿子的?!搞批发啊?!家里子侄再多,也没有这样嫌多的吧?! 马腾完全不能理解,因为惧怕一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夫人,竟把儿子送人的。 这叫啥,叫认贼作父!再说认贼作父都没爹的人,可他们有爹啊! 马腾很生气,别问为什么生气,问就是触景伤情! 这张杨不讲究,卖女儿就算了,还卖儿子! 气死他了! 司马懿面无表情,而马腾则是怒气腾腾的盯视着这二人,拉拉扯扯的就这么把儿子给交易了! 只听张杨泣道:“杨若非无可奈何,岂愿骨肉分离?!往后,他们的造化,全托付给温侯了!” 吕布道:“稚叔将身家性命与诸子侄托付于布,布岂敢负?!必定当亲儿子一般,伴布左右,亲自教导!” 张杨欣慰感动不已,转首要安抚几个儿子,他几个儿子哪里料得到是这样的,一时之间慌的如小鸡崽一样,像被母鸡弃了的天塌地陷般的慌张,紧紧的拉住张杨的衣袍,干巴巴的道:“……儿子惶恐!” 这分明已经是不愿意,以及前途未卜的惧怕了,那种像被抛弃的弃子的感受,在他们尚算年轻的心里激荡不休,岂能轻易的平复下来?! 张杨却道:“你们义父是最和蔼不过的人,尔等事义父如事我,便必能得到奉先垂青。徐州人事并不复杂,你们去了,更好!” 张杨似乎是欲言又止,然而意志却坚定,这是铁了心,不由分说了! 几个儿子意识到这一点,放了手,脸色虽然煞白,却极听话的应了一声,“……是!” “快拜见你们义父,若是跟着奉先多学些本事,将来,不愁前程!”张杨道:“女公子身边人少,尔等若能得女公子看重,将来,何愁不建战功啊?!将来,必要尽忠孝节义,方不负今日之恩也!” 几人跪了下来,认命的伏地哭道:“……拜见义父!” 吕布道:“速起!布无子,汝等以后便是布之子!布必善待之!” 几人战战兢兢的勉强起了身,眼睛却通红! 马腾一屁股坐到了一边,略有些自闭!他看着司马懿,发现这人一句话也不说,觉得此人特别可怕! 因为这个人,毫无破绽! 都说听其言,观其行。一个人能管住嘴不乱说话得罪人,是常见的,可是连行止都能管的毫无破绽的人,是什么人!? 至少马腾是毕生未见过。 面对此景,他不信司马懿心里没有什么想头! 一个人能将行止琢磨到这种毫无破绽的程度的时候,他的内心该有多缜密,多强大!? 马腾本来是想要吵吵的,看了司马懿后,就冷静了下来。总觉得,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司马懿的确是行止毫无破绽,然而他的内心波动却是很大的。他想到了刘琦。刘表也是因为后宅争锋,白白放走了逃走的刘琦,现在刘琦已经前往荆州了。这张杨倒好,竟然白送来几个棋子。人与人之间的思想格局真的差了这么多吗!?他身边的谋士都没劝他不要这么做吗?!这是送人质啊。 或者是他没想那么多,或者根本没有来得及与谋士们商议?! 他也是啧啧称奇,这世间果然还有比吕布更奇葩的人。 至少当初吕布嫁女是因为迫不得已,将至绝境时不得不做的选择,他倒好,主动送,还一送几个! 他就没想过,将来,又出一个刘琦吗?! 这是顾家事而不顾以后的大事,因为眼前的难题,所以想要逃避,只要能解决,逃开眼前的结,他宁愿饮鸠止渴…… 或者,他根本没想过将来河内郡由自己的子嗣承继?! 司马懿想了一下这个人的水平,远不敌刘表,更不敌荆州的要塞之重。那么,可能他的几个儿子连刘琦的份量都算不上! 将来,他想了一下吕娴,估计这个女公子,只怕一口吞下去,连扶个傀儡都直接不必费心了。她能做得到。而河内,也没这个能力能阻挡! 这张杨,呵,比起刘表来,真的差得远了! 刘表哪怕不服吕布,迫于形势,虽让出了荆州,却也保住了刘琦的地位! 娶妾之礼,并不隆重,全军上下将士喝点酒吃点肉也就娶了,甚至连拜天地都不必。 本来古人娶妾也就挪个位置的事情,根本没什么大礼仪。只是因为两人身份特殊,再加上张夫人要冲喜,因此,这才办起来的。 流过血的府上,被红的像血一样的喜布一遮,锣鼓一吹,敲打声不绝于耳,因人声鼎沸,还真将那血气给镇下去不少! 张夫人的女儿是发着抖上车马的,也许过于忧心自己的命运,整个人略有些恍惚。 到了吕营,然后就被送到了一间帐中,营中到处都是军士们训练的声音。这里没有红色的喜布等,一切如常。而军士们也如此,并没有因为办喜事,而耽搁训练,因此她更不敢大意,只是小心的跪坐在一边,等着吕布前来!身边只跟了几个侍女,都有些脸色发白,是不知前途的担忧,也有着对陌生环境和吕布名声的敬畏。 安静的过份了! 而主帐之中座次更有些复杂,吕布与张杨相谈甚欢。 而他的几个儿子则是低着头一直不语,看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极为消沉! 嫡姐嫁为吕布为妾,他们不止是尴尬于辈份,因为姑侄二人同嫁一夫的事情,在联姻这种事上,也很常见。他们并非是因为此而纠结。 他们只是担忧自己的处境,因为去了吕布身边,他的妾却是杀母仇人的女儿,往后……是相互仇视,还是相互依仗?! 这种纠结与痛苦,偏偏他们的父亲半点也不为他们考虑,明明是喜事,却令他们更心寒。然而,大势已成,他们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再挣扎也没用了! 几人像是隐形人,在帐中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马腾闷闷不乐,送上贺礼以后,这心里就更郁闷了! 诸将都来庆贺,喜气的很,训练过后,都来赴宴了,就算不是为喜礼,现在三方会首,宴席也是天天都有的。 “恭喜主公纳妾之喜!”诸将抱拳笑着道。 吕布听了不免也有些志得意满,笑道:“将就座!布敬汝等一尊酒!” “是!”诸将十分高兴,有心哄着吕布,很快气氛就烘托起来,吕布饮醉是喜滋滋的回军帐去的。 诸将皆各司其职,自回各处职守。 张杨也回了,他几个儿子也被吕布营中谋士安顿到了各帐中去。 主帐之中,只剩下残羹冷炙,还有司马懿和马腾! 马腾见左右无人,眯着眼睛试探的道:“……以司马氏之才,天下皆知,事主,主则喜,何不另寻择主?!若有他心,也可寻外援,既便是想行什么事,都容易,只要司马军师有心,以司马军师的智谋,不愁大事不成!” 他是琢磨了一下午才敢出直言试探一二,鼓了很大的勇气。 不曾料到,司马懿听了竟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是有心要叛吕布,要反吕娴,可是就凭这马腾?!别说这个人有没有这个能力,或是值得依靠为外援,就冲他有马超这个儿子,那也不可靠。 司马懿自诩是完全没有一点露出来心思的,然而还是听到了马腾出言试探,就说明他心里也是蠢蠢欲动! 这个人,结为盟友,将来也不会太安份! 人都已经来结盟了,还向吕布的首席军师提出这个话,就不惧他翻脸不认人吗?!他是真敢,也是真蠢! 就凭这个人行事鲁莽,说话不谨慎,又三思二意的人,想把吕布搞掉?!他还真没这个能量! 况且,吕娴羽翼已成,司马懿知道,现在他根本没机会!指望外援,那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比如何进! 司马懿是个极谨慎的人,就算有心,要仔细的藏好,而没机会,也不要轻意有意向和举动,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凡为谋,要么成,要么不动。这是他的宗旨!不然就是找死! 马腾本以为他至少会惊讶一下,要么是愕然,要么是假装愕然。司马懿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马腾也不是真蠢,他便明白,恐怕他真是有点不可告人的心思。 司马懿淡定的吃了案前自己的食物,慢条斯理的道:“……汝可一试!若再口出狂言,懿便叫汝回不了西凉!” 马腾眯着眼睛,阴恻恻的看着他,哪知司马懿也直视了回来,看着他。 马腾心中微怒,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装的好生忠心,又好生清高!还敢威胁于腾,莫非是以为吾不值得信么!?司马氏高傲至此,看来是瞧不上我西凉了!” 马腾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道:“腾便是不能回西凉,吾儿孟起,必能屠汝报仇!司马军师可不要太自负了。” 司马懿淡淡的道:“汝死,西凉不过是暂时送与韩遂而已,自有可取之时,而汝子马超,有勇无谋之辈,懿杀之,不费吹灰之力!吾之计出,必有果!”所以,与他搞吕布,肯定搞不成。但是他想要弄死马腾父子,能成! 马腾一听胆寒,心中隐含着巨怒,和被挑衅的尊严,毫不相让的瞪着司马懿!既便是居高临下,一站一坐,他的气势还是隐隐的被眼前这个说话淡淡的气势给狠狠的压住了! 司马懿似乎是真的怒了,似笑非笑的道:“不然,汝可打赌,现在便去告发于懿,看看是懿杀汝,还是汝可图懿?!” 马腾微微往后退了一步,胸腔剧烈起伏。他在警告自己,嘴巴不要乱说话。否则,他说的出,做得到!还能全身而退! 马腾可以确定的是,司马懿心中有鬼!他出手了!就是露破绽了! 他急了! 正文 第830章 马腾提亲吕布怒 他也确实是被司马懿给威慑到了! 马腾自问,他敢赌吗?!他不敢! 想想这几日的见闻,吕布这个德性,那是根本被眼前这个狐狸玩弄于掌心的。就靠吕布来杀眼前这人,不可能! 认识到残酷现实,马腾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轻浮,竟轻意的说了今天这个不慎重的话! 他后悔了!他知道了狐狸的秘密,不管他说没说,都得被他惦记着! 马腾后背便有了一身冷汗。 此一举,反教他陷入了被动! 此人有恃无恐,敢露破绽,根本就有着有恃无恐的资本! 这是出手伤人不成,反被人所伤啊!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身形略有些苍惶。 身后传来司马懿淡淡的声音,道:“不知寿成所求为何?!来而不为盟,为失礼也!” 来容易,再退回去就难了,盟不成,想要不结怨的回去,哪那么容易! 这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也是司马懿直接的恐吓。这根本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无视和轻视了,马腾气的真是七窍生烟! 马腾顿了一下,略有些狼狈的出去了,一句话也没说。因为太快,还撞到了一个进帐的军士。 军士吓了一跳,看见是他,忙请罪。 司马懿却直接叫进了军士,无视了马腾。 马腾心里含着怒气,站在帐前竟是没动。 听见里面军士道:“禀军师!兖州太守程昱要来河内!已经出发,恐怕不日便要到了!” 马腾一个激凌! 这个时候,程昱也要来?!这一池水,更浑了! 没有一个好惹的主! 马腾匆匆的跑了!想到司马懿,竟有些头皮发麻,再想到曹操也不好惹,这心里就更烦躁了! 现在这个谈判怎么谈?!马腾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主公,”谋士见马腾回营,进帐悄悄问他,道:“如何?!” “司马懿是只狐狸!”马腾咬牙道:“没有威胁到他,反而被他将了一军!他是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谋士也惊呆了,也没料到有这样的发展,便低声道:“他既不怕,必有不怕的依恃,莫非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不是不在乎,”马腾摇首道:“他不欲宣扬的让众人皆知,却又不惧。这里的原因,只怕是因为吕娴与他是心知肚明了!” 谋士咋舌,惊愕道:“主公是猜那位女公子其实知道司马懿不可能真正的献着忠心,她却不在乎,敢用他!?” 马腾用粗糙的大手掌揉了揉脸,长年执兵器的手上满是茧子,揉的脸疼,然而却能让自己清醒些许。 所以他现在更疑惑了!也更动摇了,不知所措。因为拿不到主动权,所以,竟开始徬徨起来! 谋士低着头思索了一瞬,道:“传闻之中,虽久闻此位女公子的英雄逸事,然而却不知她是如此胆大如杰的人!既能连司马懿可能有异心都敢用,又压得住,必也是有自信的!” “焉知不是自负呢?!”马腾拧眉道:“这司马懿若是用计,以后吕氏一旦势微,他也许会动手。她怎么保证,用此人一定是可以放心的?!留这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在身边,不是自负是什么?!” 谋士道:“主公不知,若有勇略,自也有狠辣手段!主公这几日不知张夫人所行矣?!一个弱女子,狠起心来,尚且如此老辣,更何况是那位女公子!” 马腾一想到张夫人这绝的,不由打了个寒战! 那位吕娴得厉害到什么程度,能叫司马懿如此忌惮,如此听话,只怕,他之前把她想的太简单了! 所以说孟起,不止是因为什么小儿女情长,才没回西凉,定也有别的考虑。 这样的女子,倘若只是用小儿女情长绑住人才,那她也成不了大事! 所以,之前他还是小看这吕娴了! 可能是先入为主,一觉得她是女子就反感轻视了,然后,都没有真正的正视过她的能力! 现在被司马懿反将一军,这心里就堵的慌。 今晚的这件事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再提及了!不然先死的是他马腾! 将来……将来,如果与吕氏结盟,他也不惧司马懿,既知他与吕娴之间的微妙关系,他心里也有另一种笃定和依恃。 马腾若连这点能量也没有,自保都不能够,还叫什么英雄! 谋士知道他有所顾虑,便劝道:“如今看来,与吕布结盟,利大于弊!” 马腾点了点头,翻脸的代价太大,的确是上了火架下不来了。现在只能上船! 至于以后,以后再说! 他司马懿有二心,他马腾自然也有。 而此时程昱将至,若不早早定下事情,恐怕会有变故。所以马腾见司马懿那儿受阻,便松口了! 谋士见他总算有了结论,松了口,此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道:“那臣去与诸位幕后去商议一番,拟定章程!” 既然有了结论,那么,剩下的就是多要好处的事了! 既是结盟,而吕布强马腾弱,那他就是小弟,小弟当然得多讨要点好东西,才会为大哥效力啊!不然哪一个小弟没工资奖金就卖命的?! 至于以后翻不翻脸,那就另外再说了! 谋士出去了。 马岱进了帐,道:“父亲!” “城中如何?!”马岱心细如发,又年纪小,随马腾来后,马腾一直交代他多在城中走走,打探一些城中的隐密! “杨丑等人虽已死,然而有二心者,恐怕更甚!”马岱道:“张杨驭下极为不察,帐下有二心之将,数不可胜数!比如那新近得势之眭固,此人,暗中与袁绍帐下人有所来往,此事不算隐密,然而张杨半点不察,而张夫人一向不知军事,更是对这些事不知,自然无从知晓!” 马腾冷笑一声,道:“这么说,螳螂捕蝉,黄雀还在后了?!” 眭固除了杨丑,自己便更势大了,这不是黄雀是什么?! “连你细心都能探知,那司马懿必也早知,为何却隐而不发?!”马腾道:“他若是吃素的,我就把脑袋摘下来给他当席位!” 马岱道:“父亲要将此事告知温侯吗?!” 马腾摇了摇头,来回踱步道:“不急!这一次腾要看看司马懿如何行事!” 马岱看到火光之中马腾忽明忽暗的脸色,也知他心有纠结与忧虑,便恭敬的应了声是。自兄长败后,叔父确实是担惊受怕的。 如果不是因为要衡量的事情太多,他又何必跑来河内!? 结果来了河内看到了眼前这些,他自然是要看一看吕布阵营怎么待张杨。虽说西凉与张杨不同,然而,有些东西,是可以窥见一二的。 马腾是怕司马懿一计而几乎掐住了河内的命脉,完全控制住了张杨,以后会怎么对西凉,是不是也会如此,他自然顾忌的多。 而事实上马超身边的庞统,就已经是掐住了一半西凉的继承人了。 马腾的忧虑马岱都明白。他无言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司马懿便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去升帐与吕布议事。马腾自然知道他心机深,自然也不再提及此事。 吕布心情极好,与张杨嫌隙尽去,又得美妾,自是志得意满之时,司马懿一庆贺,他心情甚好。 司马懿便说了程昱会到的事情。 吕布听了不忧反喜,道:“他既来之,布自有事与之商议。仲达可亲迎其来之!” “是。”司马懿应了,笑道:“主公只安心与如夫人在城中等便是,待迎得其人来,再来见主公!” 吕布十分放心他安排事情,道:“甚好!” 司马懿交代了事情,果真带着几百人马出城去迎程昱了。 兖州离并州并不远,程昱的脚程再慢,也会火速赶来刺探。所以司马懿不愁接不到人。 司马懿出了城后,马腾才道:“奉先,请遣左右!” 吕布果真遣出众人,好心情的道:“寿成可是有话要说?!但请直言。” 马腾道:“听闻女公子十分英勇,我西凉男儿最好此等英气女子。奉先以为,我儿孟起如何!?可堪为配?!若是奉先愿意,吕氏与马氏可永结秦晋之好,互为助力,永不相负!这世间再没有比联姻更稳固的关系了!” 吕布显然愣了一下,脸上没了笑意,道:“寿成是要迎我儿回西凉?!” “古礼自是男尊女卑!”马腾道:“自然以古礼为主!” 吕布大怒,当真是说翻脸就翻脸,腾的起了身,站了起来狠狠的踢翻了身前的酒案,大怒道:“……布道寿成前来,必是为约盟,因此布亲至,是带着诚意而来!不料寿成不信布便罢,竟然敢肖想我儿低嫁!马腾,汝西凉不过是边疆小郡,怎堪配吾娴儿的雄才大略!区区苍鹰也敢匹配吾之龙鳞儿!滚!” 马腾见吕布如此不给脸面,脸色也大变了,腾的站了起来,冷冷的道:“既如此瞧不上我儿马超,为何多番驱使之!?我西凉马氏虽为边境守将,却也并非犬马也!汝,还不配嫌弃他!吕奉先!汝真以为光靠你的女儿,可以守得住那个位置吗!?攀得上那个至高之位吗?!没有西凉的助力,吕氏也不过是孤军而已。腾有诚意而来,不料温侯至此!既是如此,那就没得谈了!” 说罢也不谈了,竟是径自出帐! 帐内出现这么大的动静,外面西凉营与吕氏营的人早已经剑拔弩张了,随时都要发出一场大战! 吕布却并未拔兵器,只是冷冷的道:“让他走!” 吕氏诸将稍退,眼神稍冷的看着马腾带着人气冲冲的走了,这才急行进帐,道:“主公,出了何事?!” 吕布还是余怒未消,但也算是冷静,并没有因为吵架争执而要妄动刀兵的程度,便道:“布是需要助力,然而,还不至用娴儿婚事作筹码的地步!” 吕布脸色难看道:“若不是看他是马超父亲面上!今日布必枭下他的首级,以示天下!” 诸将一听就明白了,因此也是十分愤怒,道:“这马腾想得美!” 吕布因为吕娴才有今天,这可是他们吕氏集团的魂,是最重要的存在。 而这马腾竟然想借此狮子大开口,想摘现成的桃子?! 这是想屁吃! 想什么呢?! 诸将也很生气,西凉营与吕氏帐很快就关系降至冰点,虽不至剑拔弩张,但是气氛却很紧张了。 弄的眭固等河内诸将极为紧张! 这要是真在城内杀起来,他们怎么办?!帮哪边?!哪怕都不帮,也不能置身事外啊! 这事操蛋的。眭固不敢隐瞒,很快去回张杨。 张杨也吃了一惊,道:“可知是为何事?!” “据说是马腾要以联姻为名求娶吕娴,方肯结盟助力温侯,被温侯给斥出来了,颜面尽失,现在二方军营十分紧张,将军,要不要有所准备!”眭固道:“一旦有变,末将等人也需有个主张!” 张杨吃了果然吃惊,却是毫不迟疑的道:“……吕张二氏,已有姻亲之盟,自然是助温侯一臂之力!” 眭固挺一言难尽的,便道:“恐怕得罪了马腾,他离河内如此近,也不妥。主公不若去说和二人!何不一试呢?!” 张杨本就是没主张的人,道:“可行否?!” “马腾虽怒,却并未立即出城离开,这还不足以说明,他其实也很迟疑么?!”眭固心道,这绿的事都能和好如初,这吕布,还能与谁发生了冲突,不和好如初啊!他就这人! 这要是换了旁人,早斩草除根,杀马腾而后快了。哪里会留后患! 所以眭固是真不知道这吕布,到底算是个什么样资质的主公! 起了冲突,又不赶尽杀绝,真天真啊。 张杨想了想也是,便道:“备马,杨且去一见二人,试之一劝!也许马腾并非真是为了儿女姻亲,而是为了西凉以后谋算!” 眭固愣了一下,道:“主公以为马腾并不是真心求娶,而是要以退为进?!先抛出一个吕布不能接受的条件,自己委屈退一步的条件反而更容易谈!” 张杨惆怅的道:“只怕是为此。” 眭固愣了一下,这样想来,这马腾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是要折腾啊! 正文 第831章 张杨劝和吕奉先 张杨上了马,带着人匆匆的去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角色就是和事佬和给他们两方台阶下的中和剂。 张杨还是很乐意解决事情的,因此,并不觉得不好掺合,反而乐颠颠的去了! 如果能借此与西凉马腾也修好的话,以后他与吕布结了盟,马腾便是看在吕布的面上,也不会与河内闹的太过。 关系稍好,总比以后争这争那的好。怎么算都比以前更好。周围多个盟友,哪怕并不算完全是自己人,也是能安心许多的。至少是有所依恃的。毕竟徐州太远。万一以后有外族前来,他也有个外援,哪怕只是震慑一二,他们也会慎重许多,不敢太靠近。尤其现在是冬日,外族也是蠢蠢欲动。 因此他明白,马腾与吕布结盟,他也有好处! 中原人其实不管内部怎么分化,怎么斗,对于外族守御上,态度是一致的。就是他们自己打自己的,但是外人来的时候,就也会一致对外。在内里怎么弄都行,但是伙同外族人来弄自己人,这样的人……是并不会被世俗认可的,是人人得而诛之的! 所以没有人会挑战这个底线。 所以张杨在此上,还算有自信,也敢放心当和事佬! 一马急驰,带着数骑,很快来了吕布营中。 吕布正在生闷气!心情烦躁的很,一张脸阴着。他是心里真的存下事了,连酒都不喝。若是一点小烦恼小郁闷,早喝酒消愁了。而现在没有喝酒,足以说明他对这件事情是十分愤怒,郁闷,心烦意乱的连酒都不想喝,连话都不想说! 就是普通人,心里有大事烦闷的时候,饭也是吃不下的。吕布如今也是这状况! 张杨来后,诸将忙亲迎出来,道:“张将军来的正好!还请当个和事的好人,劝一劝主公放宽心!” 吕布生着气,诸将都很紧张,就怕他一激动,冲动起来做了什么事,反倒不好收拾。 张杨道:“汝等未曾劝解?!” “事涉女公子,乃是主公逆鳞!”诸将低声道:“偏偏遭人惦记,岂能不怒!张将军岂不知和氏璧矣!” 张杨懂了,这是家有重器,遭人惦记了,吕布情感上受到了挑衅,尊严上也下不来台!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吕布虽不及天子的份量,也远远胜过匹夫,然而身为一方豪雄,他若一怒,真的踏平西凉,是做得到的!尤其是现在马腾还在手中的前提下! 关键是吕布得控制住这个脾气和冲动! 张杨道:“诸位放心,杨且去试之一劝!” 诸将本来对这人之前吧,有一点小小的无语,现在却是感激不已,道:“有劳张将军!” 张杨匆匆的进了主帐。 诸将心道,虽然张杨这个人挺一言难尽的,然而在情感上,他能劝得住吕布,也算是有用。这世间能叫吕布听一二句的,毕竟也是少数。以前吕布的身边人,为主的,早死了,为从者的,也有些离去了,一直不离不弃的,吕布到底是能听得进去他们几句话的。而张杨身为挚友,如今又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吕布多少还是要给几分薄面。就算再怒,不听他们的劝解,好歹客人来了,总得给几分待客的客气! 张杨进去,果然见吕布坐在帐中生着闷气呢,帐中是一片狼藉,酒菜洒了一地,那桌案也四分五裂,没吕布发话,也没兵士敢进来收拾。虎在发怒的时候,哪怕平时看起来再傻,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进来捋虎须。分寸他们都是懂的。就是现在千万别惹他。 吕布驭下虽然算是仁慈,然而真到了气头上,说杀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况且他又每每杀了人又后悔,现在来触霉头,真砍了头吕布就算后悔了,头也接不回来,又有啥用?! 因此帐中无人。 张杨见吕布已是看见了自己,却没吭声,托着腮坐在席上,忍着怒在发呆,一时便有些想笑。再如何让人生惧,他还是像以往年轻时那般,生个气像个孩子赌气一样。哪怕已至中年,可是看上去,活力十足! “杨虽是武将,却也颇读些书,曾读到过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这一句,不知温侯可解其意!”张杨道。 吕布不答,也不动。 张杨知道他听着呢,便低声道:“如公孙衍与张仪纵横天下,方有盛名,然孟子却说,大丈夫当有比这一句更高的格局,在于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此之方谓大丈夫!温侯威名天下,若怒,因此而杀马腾,的确可做到一怒而诸侯惧,然又如何能做到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矣?!因己一怒,而不知克制,而叫马腾约来而不能回,所失去的,更多啊!” 吕布吐出一口浊气,道:“道理布都懂!”若是不懂道理,他能放马腾离开这个大帐?!那不可能。 “然布就是生气,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惦记着娴儿!”吕布怒道:“此子并不外嫁,明明都皆知,却偏偏刻意来挑衅试探于布,此不是藐视是什么?!这马腾,分明是不将布放在眼中!方才出言无礼,若布够强,他敢都不敢提!” 你也知道你现在不够强了!张杨无奈心道,只是这话却不能说,说了火上浇油啊! “正因如此,才更需忍辱负重!此才是至强之道。”张杨行到阶上,次一个阶坐在了席上,道:“哪怕是为了女公子为奉先做的谋算与大略,也万不可因一怒而将此付诸东流啊!” 吕布怒稍解,道:“不瞒稚叔,若不是看在娴儿和孟起两个孩儿的面上,今日这马腾,哼……” 张杨笑道:“奉先还是很理智的,既是如此理智,何不更进一步?!那马腾既来,岂会空手而回?!若是白白放回来,怨已生,反而有后患,杀又不能杀,太伤名,又破谋,奉先给他个台阶下,一笑泯恩仇,岂不是更好?!” 吕布听了又生气道:“莫非是要布去哄他不成?!” “奉先有所不知,恐怕他提亲并非是为了真心求娶女公子!”张杨道:“女公子之重,他岂不知?!之所以提此,是为了别的目的!” 吕布冷笑道:“天下皆知布不嫁女,却偏偏每每有人提,就是刻意提及给布添堵,岂能趁了他的意?!” “奉先!”张杨见他如此,反而更有耐心。就冲这一点,这张杨身上的优点就无人可及。 毕竟吕布好话听不进去,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结于情绪上的时候,换其它劝解的人早急了!早就骂好话不听,并非明主了。 但是张杨不是啊,他特别有耐心,一点也没有因为吕布情绪起伏而急躁,反而轻声细请的笑着劝解道:“与马腾结盟,好处极多,于大局上更有利,便是受些委屈,又有何妨!?” 就是真应了,再反悔,都行。但这话也不能说。 “便是女公子在此,想必也是力求奉先务必与马腾结盟的。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局面!”张杨道:“奉先莫非是不想进冀州矣!?昔日袁绍与曹操等十八路诸侯共济天子,然而,袁绍不能容人,最后盟散事也不成,曹操离之而去,反倒立下如此基业。这便是前车之鉴!与其与马腾翻脸,以后为仇,还不如好好的笼络着他……多一个盟友,比多一个敌人强!” 吕布听了,理智也渐渐回笼了,低头不语。 张杨趁机再进言,道:“如若真不能解气,就一定不能放马腾回去!务必杀了他,否则,就是大患!然而奉先可要想清楚,马腾死,韩遂与曹操得西凉,西凉就是拱手送给了曹操,还有马超……奉先可舍得此等将才将来为祸一方?!” 吕布想了想,道:“马腾是想要什么条件?!” “恐怕是仅次于娶女公子的利益。”张杨道:“有何不能舍?!为了大局,也须得舍!” “他胃口不小!”吕布冷哼道。 “为了西凉的谋算,这也是他的本份。”张杨道:“舍给他,分他些利益,又有何妨?!他总归是有求于奉先,既是有求,将来……” 吕布转着眼珠子寻思了寻思,是的,君子算帐,十年不晚!这个帐,以后再算! 现在,的确是杀不得,也放不得,只能盟。否则这个局面真的僵了,更不利! 白来一趟不算什么,但后果的确是很严重。 吕布冷静了下来,道:“也不是不可谈!” “只要温侯愿意露口风,相信西凉营中没有一个蠢人会拒绝,若不是要谈此事,马腾早率兵走矣,怎么会离营后还逗留于此?!”张杨笑道:“总得与马腾一个台阶下,才好顾及彼此的颜面。” 见吕布也没反对,便笑道:“不如杨府上设宴,请二位前去一聚,待冰释前嫌,再谈及正事,也不迟!” 吕布想着,这样也不算丢了自己的脸,便大度道:“可!” 张杨笑道:“这般才是那个依旧风度翩翩的温侯啊。岂可因小事而动怒?!” 吕布这才露出点笑意来。他虽喜怒无常,但也不是不讲理。而且喜怒无常这四个字,若是形容普通人,其实是个严重的词,相当于形容情绪不定,有点疯的人了。但是用来形容人主,其实并非是因为对方是疯子,才如此形容。倒不是说人主一定比普通人更有常,而真正的标准是,对人主的道德,礼法等个人素养包括政治素质的要求更高,所以吕布这种真性情的人,反而变成了喜怒无常。 因为人主,都是不怎么露声色的,如现代我们这片土地上的领导人,其实很少有情绪波动,不管喜怒,都是一个表情。这就是自古以来,对政治人物的最基本的要求。 而吕布这种,史上也有,但都死的太快太早,因为他们的存在,根本不符合这个形象的要求。 喜怒于色不仅仅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是这样的人,一定要稳,才能让人敬重。 若是喜怒常常诓人,便成了奸诈,若是喜怒由己,则又成了无常。 因此吕布这种人,以往都是不讨喜的。 然而,若说这样的人讨人厌,真不至于,他自有其魅力。至少此时张杨是他的迷弟,见他笑了,松了一口气,笑道:“本是小事,温侯大可不必动怒,如此之喜方为好!若能约盟,进冀州之事,只在眼前了!” 吕布眼睛一亮,拍了拍张杨的肩,笑道:“连那马腾都能得到好处,汝是布之兄弟也,待进冀州,自少不了你的!” 张杨心中微喜,却谦虚的道:“能随奉先左右,效河内之力,是杨之荣幸也,岂敢言功!?” 二人心里其实都有了默契,恐怕马腾要谈的就是分赃的事情。 这是准备要入贼窝开战了,但是呢,大家约个盟,先要谈好利益分配的事,才好谈下一步。不然他不肯上船。他有顾虑啊,他要自保!没有足够的利益,他肯上船才怪! 这事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高级点,叫政治利益分配,低级点,也就海盗分赃,大家先上船,有好处大家分,先各有各的团队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组个队,好更有赢面啊,是不是?! 二人一拍即合,都不是啥好人,以前也干过截胡的事情,特别是在杀山贼方面也有心得,当真是不用多说,张杨很快就去马腾那了。 而司马懿出了城,心却遗落在了这城里。 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小期待。很隐秘,很隐讳,然而却渐渐沸腾着在他心里面跳跃。 要是……要是……吕布把马腾杀了就好了,那么西凉就没了,马超必杀庞统,必反徐州,等于是断徐州一臂。 既断一臂,北方诸事便不顺,若是江东再不顺,徐州所谓争天下一事,也就搁置了……不那么强的吕氏集团,对他来说,反而是安全的,是他期待着的。 真要追究起来,这事也不关他的事啊,他能摘的干干净净的。况且,他又没有祸害吕布,眼前这局势,怎么看吕布都不可能会败在马腾手上,他的兵力以及张杨的捆绑,要死只能马腾死!就算吕娴事后算帐,也不能怎么着他。 正文 第832章 谈判桌上急红眼 然而,这心里还是有点生怯,因为他确实是没有激化矛盾,也没做什么,在外人看来是无辜的不行,也没人知道这个事情,可是,心里依旧有点说不出的怕,若真是如此发展,恐怕吕娴会察觉吧…… 司马懿自然纠结重重,这脚程就放的缓了些。纵然他心机深,自尊高,然而终究还是个青年人,青年人普遍都还是有点没底的,哪怕他比任何人都有胆色,果敢而又有决断。但是做是做,这心底里的小纠结小兴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也不可能想到这么深,只以为接程昱用不着如此费心。 哪里又知道司马懿心里的小九九以及忐忑,还有一点不安,恐惧,而在危险边缘试探的兴奋! 虽然知道这个概率小,然而,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可能,也是危险的。 他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睁只眼闭只眼的试试。 倘若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一切如旧便是! 如果真的没成,那也是吕布的造化和命数了。他也服气! 但是认命,是不可能认命的。 此生此世被吕氏所用,被吕娴压制着,这心里又怎能甘心! 徐州现在失去西凉,其实影响不大。无非是拖慢了争雄的脚步而已。所以司马懿才敢这么做,因为他有分寸,知道吕娴不会因为这件事真的对他怎么样! 能将他冷藏,他反而更求之不得了。 然而他的小心思,注定是要让他失望的了。 他这边一走,托了张杨好事佬的福,很快就哄好了吕布,然后就去寻马腾了,二人在帐中也不知谈了些什么,马腾气不仅消了,而且很愉快。 张杨深以为料中了马腾的心事,不然他不可能顺坡下驴,这么快就无事人了似的! 可见他在心里早就有所筹谋,目的也不是真的要马超娶吕娴,而是如张杨所料中的那样,这是计策。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错,毕竟马腾再笨,心里也是清楚的,他与吕布闹翻,真的未必有好处!一事无成的回去,韩遂还不知如何。他若与靠山闹翻,这西凉真的要落入到曹操手中,他就算能回到西凉去,往后恐怕也须得看曹操的眼色行事了! 马腾岂能甘心!? 他本身就不想受制于人,如今袁曹吕相争,他反而能得以喘息,不必被逼的必须要臣服一个。而与吕布结盟,恰恰是能保持自立的前提下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果! 至少现在的吕氏集团是要笼络他的,而不是必须要他跪地臣服,这一点就比袁曹强多了。曹操手上有天子,袁绍势强纵横北方,根本不将马腾放在眼中,稍有不如意便要翦灭他。 马腾以前是没办法,而现在既然看到了别的可能,他很难忍得住不去抓住! 就算再看不上吕布,再犹豫重重,面临着让西凉壮大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所以张杨是很快说服了马腾。然后当晚就下了两封帖子同请吕布与马腾共入张府夜宴! 二人从善如流,很快就冰释前嫌了,吕布这个人本来就不算多记仇的人,马腾又有意下台阶,自然也就在张杨的弥合之下,很快将不快消于无踪。 马腾是带着谋士团来的,酒过三巡,斥退不相干的人后,马腾才道:“司马军师不在,只恐腾之所求,温侯难下决断,不能做主!” 吕布没想那么多,只道:“布为主,军师自当铺佐于布,军师在,可作参谋,军师不在,布并非婴儿,怎么不能做主!?” 马腾眯着眼睛,佯装有些醉意,却觑着吕布理所当然的脸色,心里暗暗的想坑一把司马懿,但想一想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主要是不抱希望,对于吕布这人的脑子实在不敢指望,而司马懿明显也不好惹,想了想,这个事除了出口气,也没实际利益,还是忍忍算了,便道:“好!奉先既是能做主,那便叫腾帐下诸臣与奉先谈了!” “来谈!”吕布身边也有不少谋臣在,笑道:“奉案桌来,一条条的列出来谈!” 这是准备抠小细节和条陈字眼,两方都准备寸步不让的谈约盟之事了! 除了吕布哈哈大笑,一副大度的表情以外,其余诸谋士心里都很紧张。马腾身边的人是如此,吕布身边的人更是如此!尤其是他们心里特别紧张,谈判怕的不是神对手,而是猪队友啊,这么关键的时候,司马懿不在,他们是不会乱让东西,然而架不住吕布万一一松口,能叫他们谈判得来的一点利全成倍的让出去,那真能坑死。而他们是没这个本事能劝得住吕布的。 因此如临大敌,一面小心的应付着马腾的谋士,皮笑肉不笑,生恐被对方探知到底线,一面呢则是悄悄的给吕布身边的诸将使了个眼色:让主公忙起来,去哄他高兴和喝酒,少叫他有空理会和掺合这里的条陈……万一上嘴皮一碰下嘴皮,随便许了马腾什么,那可真是能把人给气死! 文武将之间虽说有时候也颇有点不对付,但他们也是一致对外,十分有默契的。这种情况不是战场上,在战场上,他们是主角,文臣则是铺佐,而在这里,文臣是主角,他们却是铺佐,不能本末倒置了! 因此立即默契满满,纷纷涌到了吕布身边去,反倒把马腾张杨都给挤的不能近前说话,用大声喧哗捧笑来阻止他胡乱许诺! 所以马腾都没有时机说那么多话,只能被诸将起哄着开始喝起酒来! 一个酒席,一个谈判席,像银河的两岸,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据理力争,脸红脖子粗。席间,马腾离席如厕多次,与谋士商议谈到哪里了。 最后一次离席的时候,已经谈的差不多了。 谋士低声道:“能谈到这个地步,已是极致,再多,恐怕司马懿回来不认帐,现下谈的便也作罢,岂不可惜?!得趁司马懿回城之前,把盟书签下来要紧!这才是重中之重。落于白纸黑字,便是徐州与司马懿也反驳不得。谁也不能反悔,毕竟是吕布亲口所诺。” 这是劝他不要太贪心了! 马腾松了口,道:“既是如此,就准备盟书来!” 谋士应了一声,道:“主公确实是想好了?!一旦盟书签定,就绑在了徐州的前程身上,再不能反悔了。自此以后,共进退,共荣辱。”想要脱身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既已来,便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马腾道:“如今之势,只能进,不能退。不是偏于一隅,便能独身事外的。这个道理,孟起比我懂!” 马腾之前还有一点鸵鸟的心态,然而现在都不剩了! 他也认清了时势,认清了孟起的志向。因此,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到底是中年人了,中年人到了知天命的这个时候,就少了青年人的那种扑腾劲。比起儿子马超,马腾的确少了很多热血。 “主公既心意已决,那臣便去与吕布帷臣等人去准备盟书。”谋士低声道,“西凉也需全力以赴助阵徐州兵,不仅仅是要声援,更要派兵遣将,需全力以赴!” “我自知之!”马腾道。 谋士闻言便马上去与其他人一道去准备盟书,与对方商议。 而吕布的诸将早围到了谋臣这边来,道:“谈得如何?!” “西凉咬死了将来若征下北方,不管是进冀州或是其它城池,所有他们有兵参与的城池,皆要分得二成府库的东西。”谋臣道。 诸将吸了一口气,吃了一惊,心中有点不高兴,道:“西凉能派多少兵马?!竟然要二成?!” “主公!”谋臣来问吕布道:“二成可否?!” 吕布道:“他一开始要几成!?” “四成,被臣等谢绝,他们据理力争,二成是底线。除却兵援,还有声援,一旦结盟,此事传至天下,对主公有利无弊,更壮声势。不止是有兵力上的帮助。”谋臣道:“所以臣才觉此事可谈!便没有一口回绝!” “稚叔以为如何!?”吕布没忘了张杨! “马腾心不如吾心,想要他效力,非许重利不可!”张杨道。 吕布点点头,道:“与我所想相同!不可因小利而失大义。” 张杨松了一口气,笑道:“既是如此,能两方结盟,永结约好,是大喜事!” 吕布便道:“若能顺成,便是双喜临门了!” 诸将问谋臣等人道:“只是府库?!没有旁的?!比如土地,城池,以及户口等!” “并无此类者,府库之中黄册与鱼鳞册对方都无提及,估计也知他们没份,更无力去管,便十分识趣的没有提及!”谋臣道。 诸将也松了一口气,便笑道:“如果只是府库之中其它俗物,分他二成也无妨!想那袁绍富庶,冀州城更是富贾如云,那府库也十分满仓,西凉荒鄙,他要些中原的东西回去养兵马,也在情理之中!” 吕布道:“诸将可有异议,可以应下!?” 有一将道:“需加一条,西凉兵若随我徐州兵,需听我徐州营帐调遣,不得擅自行动。不管去往何城,皆不可抢掠百姓!” 诸将也反应过来,道:“对,差点忘了此条。安民一事上,他们不得插手,更不能扰民,否则,依我徐州军法处置。这一条,不可以犯!” 吕布道:“那就加上!” 谋臣忙加上了。 诸将对吕布道:“西凉兵马若无军纪,也不能轻易放纵!主公,女公子言,治军如治民,若要得城池,出兵即可,若要得人心,安民方可!进去任何城池,倘若西凉兵不能自律,末将等也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吕布道:“自当如此!” 徐州兵爱惜羽毛,珍惜得来不易的城池土地和人口。然而马腾却是不同的,他知道自己能力小,想要的也只是分点府库中的东西,而会不会放纵兵马在城中抢掠,还真不好说,既是一条船上的人,便是不分你我了,他们抢,其实就是徐州兵背锅。所以这件事一定要约束好,谈好。否则将来还是要两方起冲突。 马腾这人就是这样,你要是不提前与他说清楚,他肯定睁只眼闭只眼的随自己手下的战将去了,反正趁乱抢了,得了好处的是他西凉兵马,损失名声的是吕布,跟他不相干。 人性不就是如此吗!?损人利己的事干起来,那真是天性如此。 所以提前约好规矩,比事后再弥补更好。不然以后都会争吵不断。 因此,事先想好章程比什么都强! 吕布想了想,拧着眉头道:“先别松口!两成是可以,然而前提条件是,一旦西凉兵马与我军共进,需得服从徐州军法。这一点,要严正申明。先看看他们营中态度如何!?盟约不急着签,拖上一拖!” 吕布也有点心眼了。凡事也看用不用心,他上了心,自然脑子也就上了线。 众谋士都是妙人,一听就明白了,道:“此事主公不必与马腾说,只臣等与他西凉谋臣磨嘴皮子便是!” 吕布笑道:“大善!” 他对诸将笑道:“还不满酒?寿成呢?!去请来,继续饮宴!” 两位主公亲自就点鸡毛蒜皮的利益扯皮,那就搞笑了。 所以,谈事都是底下的臣子去谈的,他只负责与马腾和和气气的吃酒饮宴。就算马腾想要把话头给引到那头去,吕布也能立马给岔开了。 马腾本来以为这事谈成了,哪里知道,又出了这个前提来。一时心里堵的发慌。既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又生气要守他的军法。这虽说是盟约关系吧,但是服从他的军法,不就是被他管了吗!? 马腾就很郁闷,本来想扯着吕布掰扯一下这事,偏这货今儿聪明了,一说这事就打岔,最后开始装醉,被人接回营中休息去了! 本来铁板钉钉的事情,又给拖了下来,拖的马腾是抓耳挠腮的,心里大骂吕布贼的很! 他舍不得这肉,又心里气,然而还有人心里羡慕的很。张杨送走宾客后,对张夫人道:“……冀州府富庶不已,谷满仓如倾盆雨,府库全是珍宝辅地,攻下公孙瓒后,不知有多少宝马与军备登记在册,二成,二成啊!” 正文 第833章 司马懿接到程昱 这嘴上又叹又酸,又眼馋,便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二成,足以养好几个西凉了!谁不知冀州现在财富积累巨盛! 自张夫人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后,这府里上下井井有条的,所有人全老实了。包括张杨。以前还敢闹点夭蛾子,现在呢,也不敢了,自觉的每天都陪老妻同进同出的,有事也有商有量。 张夫人头都不抬,道:“蠢话!” 张杨一噎,脸胀的通红,本想顶嘴,想了想,又没敢,忍住了,只道:“汝是妇人,哪里懂这个!”一时隐悔不该与她提此事,倒叫他下不来台! 张夫人哧笑一声,哼道:“将军若立了功,将来是徐州功臣,论功行赏也能排得上号。可是马腾签了此约盟书,拿了这个好处,以后便没了这功劳,这是两清的买卖,而买卖,会有什么情份!?” 张杨愣了一下,不语了! “温侯现在需要马腾,方才如此。将来,若是壮大声势,马腾今日之盟,他也得亲自作废,甘心臣服!”张夫人道:“马腾是不信温侯能赢,所以行事先看风头再说,把好处拿到手,至于以后,看徐州势大,便见风使舵,若是式微,他包管立马撇清关系。他在做两手打算!如妻妾对丈夫的区别,妻无二心,妾却未必有一心一意。” “他既有二心,又怎么能真正的得到徐州的放心?!”张夫人道:“所以将军这话甚蠢。与其心中含酸,还不如怎么想想与温侯更亲密些,将来便是将军功劳少,温侯只要时时惦记着你与旁人不同,自也有将军的好处!争一时之长短,短视至极!” 张杨哑口无言,半晌才哼了一声侧身睡了。能耐了这婆娘!自从发过虎威以后对他说话也不客气起来,有时候阴阳怪气的,让他生气! 可是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虽说是妇人之见,然而,确实是在点上! 他现在心情反而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眭固却有点愣神,他在营中问今日之事,道:“可知马腾与吕布谈了什么?!” 众将皆道:“不准人靠近,并不知谈了什么!” 眭固心乱的很,恐怕他怕的事情也在发生。就是盟一旦约成,张杨,马腾,皆附于吕布,若三方皆力图冀州,恐怕破冀州之日,只在旦夕! 这可是大情报啊! 眭固心乱如麻,整个人都是犹豫以及徬徨的,他身边一批人,以及他自己都隐有投靠袁绍之意久矣!因为河内这个地方,总有一天,必定是要被曹操或是袁绍给吞没,那杨丑是有心要投靠曹操,而他以及他的人都一致以为,袁绍的赢面更大。他们存此心并非一时了,是很久以前就一直有着这样的想法。然而问题在于,袁绍暂时只是顾不上这里,因此并没有花大心思像曹操那样用人离间,说服这里的诸将。 当年袁绍连吕布都不敢收,便是名将,他也并不怎么放在眼中,更何况是他们这种无名小将了。所以眭固等人一直没有寻到投靠的机会! 众所周知,若想在一个大集团中站稳位置,要么有人脉提携,要么就得有功劳自己站稳脚跟。 这便是与投名状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眭固一直都想要拿下河内,等到机会就带着河内或是众部将一并跟袁绍去的。能带着河内去更好,若不能,率众去投,也好! 然而,张杨一心只在吕布身上,他是袁曹一个都不想投靠,这些年他也并非没有打探过张杨的心意,张杨此人虽说仁慈,然而也不是没有心眼的人,他一直打着哈哈,从不言及将来要投靠谁,以至于都弄不清他的真正心思。 眭固做不出叛主之事,更顾忌着万一真的杀了张杨,恐怕并不能为世所容。因此一直以来,便按兵不动,隐藏的比杨丑还更深。杨丑至死都以为,他是一心效忠张杨的。并无二心。 河内这个地方其实说实话,没有靠山,真的很危险,以前也一直是靠着张杨八面玲珑,以及各方都顾不上这才图了个安静,眭固是知道的,这样的局面长久不了,想要长久的安稳,绝无可能。他试探过张杨,张杨以前是假装不知道,不懂,现在看来,也并非是不懂,只是假装不懂而已! 他其实心里也是知道的,恐怕这才这么快就选择了投靠吕布!若非在心里早有衡量。张杨又怎么会决断的如此之快?! 眭固纠结了,他接受不了吕布!真的接受不了!他与他长久以来想要投靠的人完全不同。 可是不管接不接受,事情已经至此了。 现在他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认命,从此以后,跟随张杨,效忠吕布,唯徐州马首是瞻。要么,就得反。然而这个风险也依旧很大! 比如现在这个局面,要不要与冀州送信去呢?!若是送了信,就是坐实了谋反之事了。倘若事发……恐怕死无葬身之地。现在事发,他就算能跑,跑去了袁绍营中也无功绩,真的能排得上号吗?! 至少眼下他在张杨身上,已是二把手! 所以他很犹豫,良久后,见诸将眼睛盯着自己,便道:“……再看!城中别叫打起来!西凉与徐州兵马皆悍勇,若两方果真发生交战,我河内诸军士也很难免于波及!” “是!”诸将道:“只隔开便是!” 他们也很难做,现在两方人马在一处,哪个不紧张?!他们河内更紧张。真打起来了,他们不仅得拉架,还可能被乱拳脚给打到啊! 况且打仗就是你死我活烧房子,到时候万一控制不住局势,把城里的房子烧了,收拾烂摊子的是谁?!还是他们河内。 眭固晚上弄不清发展到哪一步了,因此睡不着,马腾也是! 他在帐内生闷气,对谋士们道:“这吕布,现下也有心眼了许多!以前倒不曾看到他有这个智慧!” 众谋士道:“可见徐州真正的主心骨已是吕娴。吕布身边的谋士与诸将心知吕布如此性情,难以更改,如今只对他没了更高的期待,反而更容易接受他的本性,希望二字已寄托于吕娴身上。那么对吕布,便是以安抚和哄捧为主。这种哄捧又与奸佞不同,更为忠心为主。他们都是能人,一腔忠心皆为徐州考虑,因此虽然也有哄捧,但该干正事的时候,一向都是极为敢言又忠心能说话的,最重要的是团结,但又不硬顶,而是学会了策略的说话,知道顺毛捋,没了以往对吕布的高期待,还保有忠心,人的态度上就会有很大的改变,这样的臣子,一心为吕布考虑,吕布自然知道好歹,别说是以往至少掌过权,也作主惯了的人,便是再蠢笨,也能听得进去几句良言。” 马腾听了默然不语。徐州上下如今如此团结,水泼不进,针插不进,这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 “吕娴此女有大才。她为父亲身边安排的人,都是忠心有余,而又温顺又余的能人。”谋士对马腾道:“主公,此事还是要尽快落实,不然恐怕夜长梦多!一旦司马懿带着程昱来,恐生变故!主公也知,吕布与曹操也是有盟约的!” 马腾可不就是担心这个事嘛?! “吕布既已被曹操默认放进兖州,便是既有彼此忌惮,也有相互利用的关系,袁绍终究势大,曹操又有败象,粮草与兵力皆不足,他依赖强者,助他一臂之力,图取冀州,主公此时若不跟上,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掺合中原大事的机会,并且,也无人会再将主公放在眼中,西凉就彻底的任人宰割了!”谋士道:“参与其中,借着打袁绍的机会,壮大自身,才最重要。” “有吕布在,图取冀州的胜算大大增加!”谋士道:“程昱不来还好,他一来,恐怕是忌惮着吕布撇开曹操,独自进了冀州,财宝马匹等全被吕布所得,他哪能安心?!必有二手准备!” 马腾之前还没有深想,现在听他这样一说,眉头都拧了起来,道:“腾以为,程昱来只是为了试探军情!” “恐怕不止是如此!一旦知道吕布之势不可挡,与其阻挠他,还不如跟着他,叫他不能独自吞了冀州!”谋士道:“那程昱是聪明人,曹操更知顺势而用事,一向都是能低得下头的人。做出这样的决断,并不奇怪!当此之时,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马腾听了都不禁感慨,道:“曹操的确是个枭雄!这般心胸,无人可及!在决断与优柔之间,他总能做出决断,而不是白白犹豫着错过了时间!” “曹操与吕布,是既恨不得对方死,但又不得不彼此依赖,却又相互忌惮的关系!”谋士道:“只怕司马懿心中也有数!” 所以他才提前去接程昱,恐怕是要在路上相互试探的,甚至是要谋求合作的。 这要是司马懿回来了,独食要与吕布一起吃,不带他马腾吃了,那马腾折腾这一番,岂不是白白的废了太多的功夫?! 这么一想,也确实是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虽然以后要听吕布的军令有点令人不爽。然而若是不听,这二成也没了啊!没了也没什么,关键是上船的机会没了…… 以后再想与吕布死皮赖脸的要这要那的,那都算是借,而借多了,总是要还的! 因为借是不一样的,借了就是债,债多了,就欠的多了,到时候,西凉不是吕布的,也变成了吕布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谈好,虽说是当小弟吧,好歹算是自立的小弟。 现在错过的话,以后西凉被这边的情势挤压的什么都没了,只能靠徐州接济,那完了……靠他养着,那是连自立都小了的小弟,能一样吗?! 想来想去,思来想去,马腾也不纠结了,也不端着他的自尊了,道:“准备一下,连夜准备,过了四更,腾亲自去寻吕布!” 谋士见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也松了一口气! 大事上,不要纠结才好。大事定了,小细节上就忍一忍吧! 马腾也没含糊,天还没亮便来寻吕布了! 二人在帐中,在两方谋士文臣与武将的见证之下,两方签定了盟书,盖下了金印,然后交换了盟书,并且歃血于酒中,对着天地,跪在黄土上,郑重的对天地起誓了一番,约为永世兄弟,二人把酒分着喝了! 然后都大笑着勾肩搭背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哈哈大笑,一番其乐融融! 像盟书之中约定好的敲定的细节方面是不可能向外面公布的,毕竟分赃这种事,怎么能把细节透露出去呢,不讲究! 所以对外也只是二人永结盟好,约为兄弟,同生共死,完成盟约了! 至于分二成,听不听军令什么的,除了心腹文武大臣知道外,不可能,也不会向外公布! 此事一成,吕布大喜,忙请了张杨来,要在帐中摆上三天的宴席,好好的庆贺一番! 张杨自然也喜不自胜,虽然吃喝全是他河内出吧,但他身为东道主,他也高兴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是小弟,出钱出酒的让全军大吃大喝,他也乐意! 眭固一看这情景,心都凉了! 这边事一敲定,斥侯就马上出城,将此事汇报与司马懿,当然是去报喜的,司马懿本来走的就不快,因此很快就报了来,与众人的喜气洋洋不同,司马懿的心那个凉啊! 这吕布看着也不是不中用,难得也有用脑子的时候!知道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要强。 算了! 司马懿虽说有点小失望,但也没纠结,而是加快了脚步去接程昱了! 等二人在河内边境相见的时候,程昱也接到这个消息了,那个心情复杂的!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司马懿,还以为是他一力促成的,因此,便道:“仲达谋计盘算,无人可及!” 司马懿要吐血,却只能笑道:“实是温侯魅力无人可及,连西凉也不得不折身以事!” 程昱被噎的没法说,这话听着,就有那么几分味儿了,这是炫耀。 呵,他暗中冷笑,谁还不知道你们的一点盘算?!背地里有什么交易,谁不知道?!天下各英雄也没几个人是傻子! 正文 第834章 四方盟成图冀州 这么快把马腾绑到船上,是程昱没有料到的。一时之间也有些沉默! 司马懿话也很少,他把礼数尽到了就可以了,这样天下便不能以不知周全礼数为名来攻击吕布,也就落不下话柄,少了口舌之争以及中伤损名。至于关系好不好,不是他所在乎的! 所以二人之间,有一种古怪的沉默,程昱心情复杂,而司马懿却是神情轻松,慢悠悠的在看风景。 他是不在乎,但是程昱不这么想,他只以为司马懿游刃有余。 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是现在掉头回去,吕布与马腾盟已成,他来探不探听的意义都不大了,已经来不及阻止,二是跟上去,转变思路与策略,为了大略方向,寻求更新的合作联盟! 程昱观察了一下司马懿,心中纠结,也并没有马上做决定,只道:“仲达之才,连曹公也十分慕名,奈何久拜不得才志,真是憾事,想司马氏人才济济,如今尽与仲达归于温侯帐下,重以得用,也是幸事吧!?就连昱也甚为曹公可惜,倘曹公得仲达之才,委以重用,结果自又是一番不同……” 司马懿道:“曹公有仲德之人如云,又有何憾?懿庸才也,得曹公看重,已是担了虚名。仲德过誉了。” 程昱道:“想来仲达在温侯帐下颇为自如,一应诸事皆可自专。自比许都规矩森严不同!” 这话就看怎么听了,若是往正的方向听,是赞司马懿找了个好主公,信重他,一切托负于他。只是这其中,难道就没有贬损吕布无才的意思吗?! 既然内涵吕布无才,那也是骂司马懿眼睛不好,脑子有问题,会选这样的一个主公! 瞧不上曹公,却瞧上了这么一个主公,呵! 司马懿道:“温侯看似小气,实则大气度,看似喜怒无常,实则最是仁肠,世人看他纵然有千百分的缺点,然而,女公子则以为,小略可缺,却不可缺大气度大肚量,所谓大音希声,人也如是!懿以为,这反而是最大的优点。人有多面,端看怎么看。纵是满身缺点之人,也有可贵无价之处!” 程昱被堵了回来,都气笑了。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呢?! 这话,不内涵曹操吗?! 意思就是还是瞧不上曹操呗,宁愿跟着满是筛子的吕布,也不愿意跟着曹操。 程昱懒得与他辩论这个了,知道他这个人与他内涵起来,不知道内涵到什么时候,说话不敞亮。与其相互的这样内涵来内涵去的就是不敞开说,还不如直问主题!因为他知道,这样下去,这司马懿会一直装傻充愣! 因此斥退身边诸将与人以后,二人独自到了下风口,远远的把人甩在了听不见他们说话的雪地上。 “温侯对这北境,野心很大嘛。”程昱盯着司马懿道:“听闻马腾与温侯已然结盟,意欲为何?!” 这都咄咄逼人问到脸上来了,一副明人不说暗话,你休想拿胡言乱语胡弄我的态度,司马懿自然也没有再隐讳,只道:“此事也只问钟繇,若不是助着韩遂逼的马腾喘不过气,他又何必亲来河内与温侯商谈此事?!仲德也知这马腾,向来避温侯如蛇蝎,主动凑上来,盖是虎狼驱赶太急之故!” 程昱不听则已,一听大怒,忍着气道:“若非温侯插手西凉之事,又何至于此?!与马腾派兵,助粮草,这是连西凉都想要插一手的意思啊!” “仲德以为,是温侯逼着马腾来矣?!”司马懿都笑了,道:“若此是原因之一,那么曹孟德也是原因之一,二者促力,方才有此局面。” 程昱听的简直要吐血。钟繇在那可是为了拖住马腾的,结果呢?!要不是吕布派了兵马去,马腾哪里有空到河内来?!还能促成这样的大事谈成?!坏了曹公的大谋大略。 马腾若是忙着打仗,还能有功夫来河内见吕布吗?!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此事当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原以为,必是能拖得住的!再加上马腾此人向来优柔,也不曾有过这样有魄力的时刻,程昱觉得还有些不可思议! 只能说这太出人意料,而且是天意如此了! 程昱似笑非笑的道:“如果真是如此,也是温侯给与了马腾信心。或者正是仲达的才智让马腾愿意与温侯结盟!” 司马懿只当听不懂,道:“这是高兴的事,温侯与曹孟德有盟,温侯又与马腾有盟,三方合力,更有胜算!” 程昱道:“看来仲达是铁了心要进冀州了?!” 司马懿听他这语气吧,就是心里不舒服,但是一想到自己再郁闷也是比不上程昱的郁闷的,所以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话,这心里还挺暗爽。 “曹孟德不欲温侯进冀州?!既不叫进,又何必放过兖州!”司马懿道。 程昱一滞,要不是怕挡不住,会放吗?! 程昱道:“北方三雄,必只能存一,仲德心中难道真的不明吗?!此处只我二人,何必藏着掖着?!” “既是如此,仲德何不与我一同进河内?!”司马懿激道:“先合力灭袁绍,再谈以后,这也是曹公放吕氏进兖州的目的,不正是为此吗?!” 程昱被咽住,他心里是隐有不甘,也有这个念头,止都止不住。 马腾与吕布之盟已成,想要阻止已经是没用的了。只能想办法也加入进去,同样的去分一杯羹,不至于被吕布完全的给吞了! 冀州是袁绍的老窝,真被吕布一人掏空了,曹操真的能吐血! 所以程昱是在寻思,到底是止损,还是加入进去,利益更大。 “仲达进冀州之意,看来已决啊!”程昱语气不怎么中听。 司马懿面不改色,道:“但为人臣,尽人事,听主公意而已。” 程昱冷笑道:“温侯能听得进去仲达的谋略,也是仲达的本事。” 这是咬着牙说他阴,计策是他出的呗! 司马懿也是气的能吐血。天地良心,这个事,他真没有出狠力,甚至是有点纵容的。可这事,偏偏还成了。哪里说理去?! 司马懿憋气不语,面上却是云淡风清。心里是盼着程昱最好受不了这个气,掉头回去。可是心中也清楚,程昱出口恶气归出口恶气,但是他为了大局弥补上的考虑,是一定会进河内的。 如果是注定的,那么,加入其中,才是最好的方式。 也能理解程昱的不甘和郁闷,还有对他的撒气。因为,他除了能对谋臣之间怼怼嘴吵吵架以外,还能怎么办呢?!对吕布发火?!呵,他不能!对武将发怒!?吕布的部将真的会将他以无礼之名而杀了,又找谁说理去?! 只有谋臣才能这样相互斗斗嘴,也不至于吵到很严重的后果。 大多数都是如此的,虽然各尽人臣之事,然而聚到了一块的人臣之间,也不可能真的客客气气,为了一件事撕破脸皮打起来的都有,多数时候也没有很大的后果,这就是敢吵的原因! 只要不动兵,没有伤到大方向的谋略,就不算很大的后果。 这个时代,都没有拘着人不敢说,这一点,也是名士风流的时代,半点不假! 程昱低着头,似乎气慢慢的隐了下去,理智渐渐上了头,道:“既已来之,昱岂能不拜而别?!自是要去拜见温侯为好!” 司马懿眯了一下眼睛,道:“自当如此,请!” 二人心照不宣,又上了马,然后也没心情停留,火速的进了并州,往城内赶。 等到的时候,事情早定下来了!马腾与吕布,张杨三人日日饮宴,十分销魂都忘了来是干什么的模样! 程昱简直是一头雾水。 司马懿见自己不在这么久,那眭固都没动手,也是很失望。 二人进城,眭固来迎之时,他还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眭固当时的冷汗就下来了,甚至不敢接触他的眼神,躲开了。 司马懿叹了一声,此人也是一个怂人啊! 然后也不睬他了,带着程昱一同去拜见吕布。 眭固将人送进城,人都傻眼了,脸色也有些微的发白。 他身边的诸将也是面面相觑,冷汗挂在后背上,这大冬天的风一吹,真的冷到彻骨的凉。 当下竟是顾不得旁的,寻一僻静营帐商议起来,道:“……连兖州太守都来矣,现下这局面,可如何是好?!” “此人来何为?!”眭固问左右诸将道。 有谋士低声道:“……观此情景,恐怕是知马腾与吕布盟已成,誓已约,已不可破。既不可破,加入盟中,方有大利。此事,曹操能做得到如此忍辱负重!他一向深算长远!” 眭固听的心惊肉跳,眼皮直跳,道:“……刚进城时,司马军师看了固一眼。” 诸将听了脸色大变,道:“……将军,恐怕司马军师已然察觉,这,这,这……” 眭固面如死灰,整个人一瞬间就没精神了似的,仿佛被一头狼给盯上了,然后手脚不住的发软。他对吕布本就有惧,然而对司马懿这个人,比对吕布还要惧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司马懿也没有直接做什么大恶事,可是,就是怕他怕的要命! 可能这就是一种直觉吧! 眭固拉着谋士的手,道:“先生以为,现下当如何?!” “眭将军若要奔袁绍,此时走,也可,带着本部兵马前去,也有一席之地,只是无功矣,”谋士低声道:“而留下来,恐怕风险太大,司马懿本就有察觉,将军只要一动,他便能立即……” 他作势抹了一下脖子,见诸将脸色更白,道:“……这样下去,并非长久之道!心惊胆战的,焉能再此谋划别的可能?!但凡一动,恐怕功未曾为袁营立到,反而身已被人所毁!” 眭固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一脑门子的汗。 司马懿哪里知道自己随意的一眼,把他吓的这么不轻,脑补了这么多呢?! 有时候这巧合吧,就是这么无理取闹! “司马懿实力不虚,若非是他,杨丑哪里能如此快的伏诛?!他又擅斩草除根,半点后患也不留,也不知有怎么样的陷阱等着将军跳呢,诸将军切不可学那杨丑啊,他们府上的血还未干呐!”谋士低声道:“晋阳侯实力也不算弱,攀附上温侯,自有领功之时,也有了前程,再加上西凉的马腾,这般实力,已是有一战之力,如今连兖州太守都已至此……倘若四方盟成,兵合一处,直取冀州,将军以为,可能在其中为袁营立功?!” 眭固与诸将摇了摇头。他们最近见识到了吕营的森严,别看他们营地里喧哗是真喧哗,然而却是管理的极为森严,想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生事,只怕还未成,已身首异处了! “况且,四方若真合力而围,袁绍也未必能守得住冀州啊……”谋士说了句诚恳的话,道:“胜算在何方,将军切莫以为一定是袁绍胜。就算袁绍险胜,这四方联盟,也未必会败退!最差结果不过是各自守住了阵营而已。河内依旧是河内,西凉依是西凉,徐州与许都都不动,袁绍也是元气大伤,可是将军想过,万一若是袁绍败了呢?!那时将军将何往?!” 眭固心里像沉了块石头。 “袁绍虽势大,然而前线有曹军堵着他的重兵力,又有吕娴在外虎视眈眈,再加上吕布在兖州与并州这带已经形成了攻势,互为犄角,只要撕开一个口子……”谋士没有再说下去。只要撕开了一个口子,谁肯放?!不把袁绍咬块大肉下来不罢休。 而败了呢?!无非是逃出来把关隘一关,防守就行。不可能覆灭。 眭固的心就更乱了。 当下也来不及说太多,甚至多想一想,因为张杨遣人来唤他了,眭固只能先去了大帐内。帐内程昱已经坐在了宾位一席,与吕布相谈甚欢。而司马懿侍立在侧,笑眯眯的样子。他偷偷的觑了一眼,司马懿仿佛全无所觉,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心里有鬼之人,自然就毛毛的…… 正文 第835章 眭固夜访司马帐 他拜过以后,便走向张杨一席,站在了他的身后。 张杨是个仁下的人,对眭固道:“为何久不来?!” “在外巡示,不敢懈怠,故而来迟,请主公恕罪!”眭固道。 张杨也只是这么一问,宽和的笑道:“不必站着,在温侯处,大可安处之!且坐我侧!” 眭固拜谢,这才坐下,心下却是一松,觑了一眼张杨。不管如何,张杨这个人,不说别个的,至少在对下仁义上,是没得说的。 背叛这样的主公,而去投奔可能灰暗不甚光明的前程,真的可行吗?! 在这之前,也许袁绍真的是如日中天,不可逼视,像光一样让人不由的不心中生畏。然而眼下这势已成,倘若真的直取冀州,如今的袁绍也够呛。 在这不甚光明的未来,与眼下张杨给与的恩遇相比,这心里难免就心乱如麻。 更何况杨丑死后,张杨尽将军务一并归之于他,他可以说是二把手,大权在握,如果背叛了,眼前的吕布又哪里能容得下自己占着河内,必定抢了河内,还要追杀他。他等于是失去一切,只带着部将去投奔袁绍,无功之人,又哪里能得到什么官职…… 利益的权衡让他在心内撕扯着。 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突闻司马懿说话了,只听他笑着对吕布道:“既将要入战场,新娶之如夫人总不好一直呆在母族,主公还是要安排人送至徐州为好!” 吕布一听,也是,打仗带着女人是怎么回事?!况且也不是普通的女人,再是侍妾没啥地位,到底也是后院的人,该有的待遇还是要有的,又不是侍女,随意处置,因此便道:“仲达可有安排?!” “诸将皆要随主公左右,正要立战功之时,此时被遣回,哪个能不急?!主公可千万别将他们逼急了!”司马懿笑道。 吕布哈哈大笑,指着他的部将笑道:“汝等随布之日久矣,胜于布陪吾娇妻美妾之日,上战场同生死,下战场如兄弟,叫汝等生气,万万不能!” 诸将虽然真怕他将自己派回去,本来还挺紧张,一听他这样说,竟是大为感动,个个磨掌擦拳道:“末将等正是为主公立功之时,无惧生死,区区一身,愿侍主公左右,主公切莫弃之,可矣!” 吕布也挺感动的,道:“好,好!” 说实话,这些人,不管是后来在徐州入伍后加入的,还是以前就跟随着的,都跟着他朝夕相处的,之间的情份,比什么后院的女子更深的。相处的时间比与妻儿相处的时间还要长,有时候,战场上的情份,只要情义在心,很是深重。 吕布便转首对司马懿道:“仲达既知,可是另有安排?!” 张杨笑道:“若说旧人,杨也是奉先旧人,就让杨来为奉先解忧吧!吾帐下大将之才人,如今唯有眭固可靠又可用!不如让眭固将军送吾儿回徐州。他是杨心腹之人,让他去,杨也放心!眭将军,汝可愿意?!” 眭固身上的汗立马就下来了。 原来,司马懿扯出这个话头,就在这等着自己! 他哪里能拒绝?!刚起身,闷着头就想纳头拜了应了,谁知司马懿笑道:“晋阳侯虽有心,然而眭将军眼下是晋阳侯帐下最得用的人,焉能让他调离?!万万不可!” 程昱又不傻,听到这里还听不出来,他就是傻子了,闻言若有所思的上下扫了一眼眭固。 眭固头皮发麻,一时站了起来,一脸无措,想说话,竟不知道说什么。 张杨道:“……这……” 张杨本也是没甚主意的人,一时愣住,道:“军师以为何人合适?!” “眭固部将有二勇者,挑二人去,即可!”司马懿笑道:“只是送家眷,想必也出不了差错!经兖州到彭城,自有高顺将军接应,又有曹军上下护送,想必也不出意外!” “如此,甚好!”吕布道:“就依此办!” 张杨笑道:“眭固,可听见了?!还不应下温侯,汝亲自挑选二将去护送,须得得力方可!” 眭固硬着头皮道:“是!末将从命!” 司马懿对眭固笑道:“若将军信吾,不若将家眷与晋阳侯之诸子全迁往徐州,以策安全!这场战事,必将波及河内,倘出兵时,河内空虚,城内家眷必被人所劫,不若一并送往徐州,方可安全!只是不知道将军可愿意了!” “这……”眭固都不敢抬头看司马懿,他明白,这是一个警告,而且是威胁的警告。 张杨笑道:“汝不愿意?!去徐州有什么好不愿意的?!若不是杨不能离开此处,自家府上诸人也想要迁往徐州去。这可是司马军师看重汝之故,还不速答应?!” 眭固胆都要破了,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伏地道:“末将愿意,谨从命!” 这是臣服的姿态,这是屈辱的姿态,也是无条件听从的姿态。 司马懿扫了他一眼,只嗯了一声。 吕布哈哈大笑,道:“还不速请起!这位眭固将军,布还未曾赐过酒,来人,赐一枙酒与眭将军!有汝随侍稚叔左右,必能旗开得胜!” 张杨大笑,道:“奉先看重之,是杨的荣幸!” 眭固接了酒,忙谢了恩,这才饮下。 吕布上下的扫他一眼,对张杨笑道:“如此将才,甚好!” 张杨大喜,道:“同好,同好!” 吕布大笑,道:“不错,汝这将,亦为吾之将也,自是同好!” 眭固归位,到现在依旧都没回过神来。 司马懿再也没看他一眼,眭固却心中胆寒。 等饮的醉了,程昱都没开口说什么机要之事。 眭固送张杨回府以后,才知程昱与司马懿跟着吕布单独说了很久,也不知谈了什么。 眭固便明白,这件事情,恐怕已是定局了。 他寻了谋士,说了此事,谋士一听,也是万分胆寒,道:“这……” 这是准备把眭固的家人掐在手里当棋子啊。关键的地方在于,他要挑两人战将去护送,万一带着他的家眷叛了,或是逃了,那么,吕布当场就能把眭固给处决了。 可是,什么也不做,把家眷送去了徐州,以后他要是有什么心思,徐州也能立马把他的家人全给宰了! “不愧是司马懿,”谋士低声道:“如夫人也在其中,倘若被杀,就连张将军也没了阻止杀将军的理由,好歹毒的计策!” 眭固道:“现在如何是好?!” “将军以为呢?!”谋士低声问道。 眭固知道他是想问自己是如何反应,如何选择。 他摇了摇头,道:“去投奔袁绍也并非首选。” “如果要留下来,司马懿也未必能放心!如今四方联盟已成,他绝不会放着将军这个隐患不管,祸起萧墙之内,他比谁都明白,他恐怕是在等将军动,他才好收网,将军不动,他也未必能放心!”谋士道。 眭固不寒而栗,心惊胆战的道:“先生教我,现在当如何?!” “坦白!”谋士低声道:“如果不走,现在就坦白,若要走,现在就走!”只是能不能落了他的网,能不能走得成,都不好说了! 以司马懿的察觉和布置,老谋深算的心计,也许正等着他往里跳呢! 眭固自然也明白,一时之间,脸色发白,喃喃道:“坦白?!” 如若与张杨坦白,也许张杨还能替他隐瞒,念着旧情,也不会多追究。但是现在有张夫人…… “对!”谋士道:“不如直接去与司马懿坦白,向他投诚!以后宣誓效忠温侯!” 眭固道:“……他果真能不发作,还会替我隐藏?!”他心里很怀疑。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总好过坐以待毙,若将军今夜没有动作,恐怕,将来他必除将军铲后患!”谋士道。 眭固一时不能决断,急的手心全是汗,便与诸将商议了一下。 诸将也没料到,只是短短一计,就把他们逼到了墙角,也是没了辙,只道全凭眭固作主,反正他们都跟着眭固,铁了心的。不管眭固跟谁,他们都不叛。 眭固略微放了些心,寻思了很久,终于还是趁着夜色,摸着去了吕营司马懿帐外求见! 程昱虽人在这里,眼睛却叫人盯着司马懿呢,一见眭固去了,就给报到了他眼前。程昱在帐中与身边亲信笑道:“……这个司马仲达果然心有不甘,端的好计啊!” 他的谋士们都没来,只他一人前往,因此身边只是亲信,有些是刀笔吏,并不能很领会程昱之意,便道:“不知大人何故此说?!” “司马懿心有不甘,这是肯定的。”程昱道:“以他的傲气,又怎么能看得上吕布此人,我道他哪里有什么忠心,只是逼不得已。如今也在露出自己的爪牙,跃跃欲试了!” 亲信们愣了一下,道:“莫非大人是说司马懿对吕布不满?!” 程昱点首。 亲信们吃了一惊,没看出来啊。若是如此,司马懿藏的太深了,吕娴也太大胆了! 不过想一想也合情合理,司马氏几乎是被吕氏给算计去的徐州,心里能无怨才怪! “对他不满不甘,心怀恨意是必然的。只是以司马懿此人的谋略,他露出这个意思来给我们瞧,是为了什么呢?!”程昱蹙着眉头道:“难道是想要我们与他合作!?” “也许是虚实之计。”亲信道:“真真假假的辨不太清,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计中藏计?!也许是想引我们上钩呢!?” 程昱最疑心的地方也在这里。 司马懿完全可以做到不露声色。然而他却刻意的露了出来,是为什么!? 程昱以为,司马懿是在引自己上钩,他图取的也许还有许都。 就看他能不能耐得住性子了。 一计之出,而钩出多少条鱼,多少人心啊?! 这司马懿,的确是个老狐狸,甩了一个鱼钩,上面都未必有饵,可是却把池塘里的鱼全引了来,他倒是看的清了,可是他反而因为此,更为慎重! 程昱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当务之急,并非是此事,而是计议怎么四方进冀州之事!” 亲信们回过神来,便也做正事了,正在拟定细节,与程昱商议。 程昱朝着帐外的夜色看了一眼。不管司马懿露出此计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狐狸绝对不老实! 也许,他是想将这眭固暗地里收于他的麾下的。 他算是拿下了此人的把柄了,而此人也明确的怕了,惧了,竟然亲自去了,把把柄给递上去了,必定要献以忠心耿耿,换取前程。只要司马懿再加以笼络,此人必定对他不敢再有二心! 司马懿是能够做得到的,无非是恩威并施而已。他要收服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将士,还是挺容易的,毕竟可以狐假虎威!用他的智谋,吕布与他的地位,他的家族显名。足以令他在吕营里面搞些小动作! 程昱心中冷笑了一声,也没有什么马上就动的草率动作。只是将此事暗记于心。 不过心里也略有些暗爽。这吕娴,枉她枉费心机,如此的机关算尽,她真的不知道司马懿是个隐患吧?!就算是匹夫被逼急了,都会血溅三步,更何况是这自尊心极高的司马氏?! 她真的是默认此事,还是完全不知情,自负的以为以她吕氏的能力和威望,完全不必怕这种事情?! 这徐州可真是引狼入室啊。别闹出笑话来才好! 而眭固一进帐,司马懿斥退众人,早已经在候着他了。 眭固便知,司马懿在等着他来! 那么,如果他今天没有来呢?!会有什么后果,他不敢想! 他直接就给跪下了,道:“末将眭固拜见司马军师。” 司马懿笑了一下,放下笔,扶他起来道:“莫紧张。知道眭将军是个聪明人,今天一定会来,因此,有些话,便直说了,帐中只你我二人,将军若有话,也可明言!” 眭固真的很紧张,道:“军师请明言,固但有不从!” 正文 第836章 猜疑之计程昱怒 司马懿就算再笨,也没有笨到真的将心思昭然若揭的程度。 要收人也不会贸然收本就有二心的人。况且这眭固本来资质也就一般,真到那种让他刮目相看的地步,他还不配!他是连马腾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区区的从将。若说他算什么,算棋子吧! 司马懿道:“懿知汝有投靠袁绍之心!” 这话一出,眭固扑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冷汗涔涔,唯恐下一步就叫人将他直接在帐中斩杀! 这种为人鱼肉的感觉,让他心脏狂跳,竟是滞骇的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他不能辩解,一旦辩解,以司马懿的性情,便更不可能给他机会了,只会直接就地斩杀! 只有默认,才真的能有一线生机。 眭固发现了,在他手上,他真的过不了三招,别说反击了,连辩驳也做不到! 这样直接拆穿,若论胆识,谁又能与司马懿相提并论?!别人要直接拆穿,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考虑,以及顾虑到反噬的问题,甚至是后患的问题,但是司马懿敢。 为什么敢,不是因为莽,而是因为有着十全的手腕,让他根本都没有反噬的可能。 这个人,做事,说话,无不是完全没有破绽,让他有一种连下手之地都没有的害怕! 他甚至都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大冬日的,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额际滑落下来! 他像是背上被压了一座泰山。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沉甸甸的可怕! 他像个被人操纵的木偶一样,无知无觉的木然的被司马懿给抬了起来,同手同脚的一点主观能力也没有了,只能任司马懿来宣判他的生死! 像是一只被蛇刺入了毒液的青蛙,一丁点也无法动弹! 只能木然的听着司马懿轻松的道:“既是只你我二人在此,便是你知我知。若是要宣之于口,在温侯与晋阳侯面前,我已经将你拿下!之所以在此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胁迫于你,而是知你犹豫,又念旧情,才规劝于你!袁绍处,绝非善地,无论你心中有多向往,切忌陷深,回头是岸!” 这是警告,只是语气听起来,很温柔,像是谆谆善诱的劝导。 可就是越温柔,眭固反而更慑于其威,只能木着舌头道:“……末将该死,辜负了晋阳侯的信任。若是军师要揭发于末将,末将,无有怨言!” “杨丑已伏诛,晋阳侯身边得用之将也无几个了,你是其中佼佼者,他依赖于你,信重于你,若是为此事而将你诛杀,晋阳侯失去的何止是左膀右臂,更是心腹之柱啊!”司马懿语重心长极了,像个温柔的师长,循循善诱的父兄,亲密无间的挚友……这语气里有一种无法说出的引导者,被他带进了一个语境里,一个世界里。 但有十足政治素养的家族培养出来的名士,多数都是司马懿这一种,温柔善导,甚至从不发怒,怒也有时的克制的典范! 这样的人,都有着令人信服的另一种魅力,未必是领袖的魅力,而是一种能让你听得进去他说话的魅力。大抵能做大事的人,都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吧,那是一种天生的,令人无法轻意企及的高度。 至少现在的眭固已经完全的陷进去了,节奏被他带着走了,司马懿就像一个能够抓弄人心的老手,稳稳的抓住了他的情绪。 眭固眼下,是连怎么挣脱,或者说是连意识都意识不到的那种信服。 他听了这话,羞愧的道:“固愧对晋阳侯的信任,惭愧内疚于心,真是汗颜!” 司马懿笑道:“既知汗颜,更应以忠心回报恩遇才是!袁绍虽势大,终究眼高于顶,帐下多自负之将,对你而言,未必是好去处。而眼下便有一个愿意信重于你的人,岂可辜负!?切莫因小利而蒙蔽了大义,届时后悔莫及,也无可弥补矣!试问天下间,又有何人能有晋阳侯的胸襟气度,宽仁待你之义?!” “固惭愧!”眭固道:“司马军师一番耿耿良言,固定谨记于心,终身于怀不敢忘!必定用心事于主公,再不敢生有二心!望军师信固!” 司马懿道:“懿知你并非完全执迷不悟,这才与你一个机会。你既已下了决心跟随于晋阳侯,自是皆大欢喜。此事,你听得进去,我才与你说一二句,若听不进去,规劝也无用。你既前来,便是愿意听懿一二句良言,我言尽于此,望你明了,不再执悟不悔!” 眭固往下一拜,知道他是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了,心中紧张顿去,只剩下了倾服,道:“军师今日饶过之恩,固必定谨记于心!若是敢负,必身首异处!军师之恩,末将必有回报之时,将来军师但有调遣,固必定听从!绝无二话!” 这可以说是感激,也可以理解为交换! 司马懿愿意给他一个机会,无论他有什么目的,眭固也愿意付出这个交换的代价! 这就是他的投诚与承诺。 瞒住这个秘密,就有了属于他们的秘密。哪怕有束缚,也好过日夜悬心的好! 司马懿没有正面回应,只道:“将军果真勇士也!” 他再三将他扶起,笑道:“晋阳侯与温侯是兄弟之好,姻亲之盟。将来进兵,还多有倚仗于将军之处,届时切莫推辞!” “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眭固道。 司马懿请他坐了一回,眭固看他极忙,也不便久留,便略坐了一坐,起身告辞出来,回去了! 待回了营帐,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 “如何?!”诸将与谋士皆来问他。 眭固只点了点头,道:“横竖以后生死荣辱,皆在一处了!” 这样嘛,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众人想了想,似乎这也是最好的选择。总比悬着心,脑袋随时栓在脖子上要好的多。如今至少得到了司马懿的承诺,总归是放了心。 眭固刚走,亲兵来报,道:“兖州太守程昱来访!军师要见吗?!” “既是贵客,怎么能避而不见?!”司马懿道:“且慢!我亲自去迎!” 程昱被他接进帐中,意味深长的瞅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道:“好一个瞒天过海之计!仲达,好手腕啊!” 司马懿完全不鸟他,道:“仲德来是有何事!?” 程昱见他一副完全不在意,就十分看不惯他这副云淡风清的德性,便似笑非笑的试探道:“仲达如此笃定,莫非是对女公子十分有信心?就不惧昱送信去告知女公子!?” 司马懿也被逗笑了,道:“不料仲德是如此长舌之人,可惜女公子善于大谋略,小细节处,倒不像仲德如此的在意和细究。” 程昱听这话更生气,更憎恶此人一副明明心里也有恨,却偏偏无所谓的样子,这般有恃无恐的嘴脸,反而令人生厌。 “昱是执小事而细究,而仲达也竟放过眭固这样的墙头草之人,是何原因?!四方联盟,出兵在即,若纵小事而酿成大患,仲达负责?!”程昱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明知眭固有二心,为何知而不禀?!若是联盟出了大事,又是谁的责任!?不知仲达到底在盘算什么,莫非是根本不在意温侯进兵冀州之事!?或是另有安排!?” 这些话砸下来,就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了。 司马懿知道他更想问的其实是,明明这是隐于人后之事,为何会偏偏叫他瞧出端倪来。 人啊,终究都是疑心的。越疑心,越慎重,越慎重,他就越不会去禀告。 人最怕的就是想的太多,司马懿深谙人心,所以才知有些事须要密,而有些事,对着聪明人,越是随意,反而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比如程昱这类人,他更知晓。 如果他进了曹操阵营,一定谨慎行事,等待时机,隐藏着属于自己的一切心思和抱负。可是在吕营是不同的,因为他知道吕娴把自己看的透透的,而一群人把自己盯的紧紧的,防他防的也透透的。 他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对抗和弹性。总不能只当牛作马,然后什么也没有。任劳任怨,不是他司马懿的风格。 而这些,他不知道程昱是看透了,或是脑补的过多了。 但他怎么去处理这件事,司马懿根本不在意! 程昱见他只笑而不答,这心情就极度的复杂,道:“若温侯遇挫有失,女公子加怒于仲达,想来仲达也不在意司马氏的安危了?!为了一小人,而不顾司马氏的安危,仲达真勇也!” 这话未尝没有激他的意思。就是想逼他说出隐瞒而不报的目的。 司马懿能被他套话,那还真是傻了。若是以往在河内时,还需要看他脸色,伏低作小,客气疏离也没办法。 但是眼下,他是各为阵营,司马懿哪里在意他的这点小小的试探和威胁和恐吓?! 程昱有朝廷为靠山,他也有徐州为靠山啊。吕布是有点傻,但吕娴可不傻,就算这货挑拨,她也不会自断臂膀,而叫程昱和曹操暗地里高兴的! 所以司马懿只笑道:“女公子虽为女子,却有着豪杰英雄难及的心胸。懿无论以后有无过错,罪不及族人子女,是她的底线。这一点,便是连曹公也难以企及。然否?!” 谁不知道曹操最喜欢借着天子之名来诛人九族?! 程昱嘴角一抽,心里又恨又气,这司马懿不懂吗,曹操需要应对多少反弹,要杀多少人他不知道吗!?徐州那些小鱼小虾的能与当初许都的反对势力相提并论吗?!换吕娴到曹操这个位上,她也得杀! 他心闷不已,知道他是不可能说的了,便也不再追问,只道:“只愿真出事的时候,女公子果真能有此心胸放过汝司马氏!司马氏从河内迁往徐州,不也是她的功劳?!仲达可别太自负了!” 司马懿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半点不变! 程昱见什么话也问不出来,便只能作罢,便与他商议进攻路线的问题。 二人平平的确认了进攻路线,这一点上,二人还是很有默契的。讨论完后便不欢而散。虽然表面上客气,但程昱心里就是憋了一股气! 司马懿送他出营,看他上马,意味深长的瞅过来,不甘的走了。心道,就得叫他猜才好。身为谋士,天生多疑,猜的越多,想的越多,越有忌惮,越有牵绊,就越不会妄动。 这就叫平衡。 事情的规律和发展,以及人心的把控和事件的节奏,司马懿虽不能确认很多小事的突然发生,然而大的规律,他心里却十分清楚! 程昱不可能去向吕娴告密。一是去说了,吕娴信不信他,是个问题。二是,这明显的挑拨之嫌,就算是真的,吕娴又不傻,不可能因为这个就临阵换将,自断臂膀! 况且,此事,难道程昱就没看出什么隙处吗!? 这条线,放出来,程昱能不能领悟出来,就看他的悟性和敢不敢想了。 当然,司马懿是隐讳的,他精就精在这里,不主动,只叫人上钩。 程昱回了营,众亲信围了上来,道:“大人,商议定了吗?!何时回兖州去?!” “已确定路线,现在只是等时机而已,已无大问题,明日与吕布商定最后的大事,后日一早便回兖州,约定而发兵。”程昱道。 众人皆喜,道:“若能借着这股风主动进攻,定能叫袁绍背腹受敌。” 程昱也松了一口气,如果势处于劣,则一定要将劣势转为优势。他在不可扭转的劣势当中,迅速的转换了战略,转为优势,他是做到了自己能尽力做到的一切。 众人离帐。 程昱对于司马懿的心思则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想的太多,反而脑子里成了一团乱麻。 因为他真的有点猜不透司马懿究竟在布什么局。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半夜辗转反侧,烛火被风一吹摇曳着差点被吹灭,程昱眼皮一跳,然后腾的从简陋的帐席上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老狐狸,果真是浑身油不溜秋的老狐狸,我知道他就是明明一身骚,却想片叶不沾身的王八蛋!明明是想引人上钩,却偏偏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让人无处下嘴,想干大事还不想留把柄?呵,哪那么容易!” 正文 第837章 践行宴离开河内 不想上他的当。更不想上他的钩。因为这里面,一定有陷阱。而且很可能是双面陷阱。坑的未必是吕布,若是真的与他勾搭上了,他又假装如此,若与吕布共同坑他曹营又怎么办!? 与这种人合作,哪里是那么好合作的!?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盘算? 也不知道他用眭固是坑谁呢,也许坑的不是他自己,而是袁绍。 用他自己呢,真的就一定坑吕布吗?! 也许上钩的是他程昱,最后被他坑的,还是曹营。 此人……当真是狡猾又奸诈! 他放了个大饵,无论咬不咬,怎么感觉都像上当呢! 程昱气的不轻,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了身,将身上裹上厚毛皮,然而隆冬的深夜,还是极冷,哪怕他裹的像头熊。 风呼呼的吹到脸上来,程昱冷的瞬间就放下了厚厚的帐帘,实在太冷了! 就算如此,隔了三层帐帘还是有风细微的吹到脸上来,吹的他脑门上一下子就清醒了。 正鼓起勇气想出营走走,外面亲兵道:“大人要出帐吗?!外面风大,恐怕吹久了会生病。” 程昱想了想便算了,道:“也罢,只是睡不着,排遣郁闷罢了。既是风大,不出也罢。” “大人保重身体!”亲兵道。 程昱回到帐中重新坐了,外面又响起脚步声,有斥侯来禀,道:“刚有异动,马腾领兵出城去了!” 程昱冷笑了一声,道:“自我来此,他避而不见,连拜也不拜,最基本的礼节和客气都不装了,这倒也罢,他本就对曹公三心二意,不肯归附,我也不会因此而不能容他。此时倒好,白日不走,半夜偷偷摸摸的走!就这般见不得人吗?!” 斥侯道:“大人可有吩咐?!” 能有什么吩咐?他不能在并州的地盘上追杀马腾。 程昱道:“他走之前,可去见了吕布?!” “去了!不过匆匆就回,直接出城就走了,吕布未曾相送。张杨亲自带着人送到城外,现下只怕已离城十里之外!”斥侯道。 以西凉马的脚程,恐怕一瞬之间,十里不在话下,哪怕是在晚上,哪怕是在冰天雪地里。西域来的马,都是耐寒很能跑的,十分适应这边的气候。这点冷,不在话下。只要不是放在冰窟窿里冻,西凉马是冻不死的! 程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斥退了斥侯,心里就十分郁闷。 自来以后,马腾是连个影都没冒,现在又像没来过似的一声不吭的跑了。呵! 简直是完全不把许都当回事了!连表面的客气都不要了! 以为背靠着吕布,就高枕无忧了是吗?! 不对! 吕布必定许了他重利,否则以马腾这个人的性子,只会得到大利益,才会这么笃定,连最基本的体面和礼节都不顾了,连礼节上的见上一见都不顾人就这么走了。 程昱心里是咯噔一声,他知道,马腾这态度,已经几乎笃定着有靠山,才如此无忌了。 这个局势,烧心呐! 夜已深,风呼呼的吹皱着人的脸,也让他失眠! 张杨送走马腾,才缓步回城,眭固随在他侧,对张杨道:“马腾不见一见兖州太守,真的可以吗?!” 张杨道:“此人以往不得不看曹操脸色,才忍着性子,哪怕正在双方交战,也得折腰拜见,以免遭到最大的打击。然而,泥人尚有三分土性。马腾并非是没有骄傲之人,曹操明显的帮着韩遂,意欲诛其族,灭其宗,拿下西凉,他心里未尝没有羞愤忍辱。以往是不得已,才如此小心。而现在,能不唾程昱其面,已算是克制,还能指望他拜见程昱吗?!” “能当他不存在,只是无视他,就已经是留有后路了!”张杨叹道。 “这是怕将来温侯事败,他尚有转寰之时!?”眭固道。 张杨点了点头,道:“这么急匆匆的走,也是早走早了的意思。留下来不拜见不像样,又生气。万一出了什么事,还得他来背锅,马腾焉能不急?!” 他叹了一声,道:“做到这样,已是极致的修养和忍耐。这一点,便是杨也需向他学习!” 眭固若有所思。 这马腾的确算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典型人物了,虽然一直在西凉不怎么有大动作,然而,来而争取最大利益,得到了想要的,也是立马见好就收,火速的跑了。就冲这悟性和速度,他没有机会便罢了,若是有机会,必定是能有一番成就的。就算不能开疆拓土,至少维护住西凉,他这脑子也够用了! 到底是个识时务,也不贪心的。若是贪心的,此时还不肯走呢。然而眭固也以为,现在赶紧跑路,才是最好的时机。不然徒留下去,多生变故,万一喜事变悲事,那就不妙了! 几番兵马合于一处,谁要是有心弄点什么小动作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有理都说不清,那才搞笑了! 所以这马腾,虽说是有点不体面,但这就闪人了,未尝不是精明的考量。 眭固护着张杨回了府,第二日一早,程昱也来辞行,吕布不舍,道:“仲德来日短矣?不如久留几日,共议细事,拟个清楚,岂不更好?!” 程昱带着黑眼圈呢,便道:“连马腾都已回西凉布守,昱哪里还能在此久留!?只恐兖州无守,若有不备,有袁绍兵来攻,便是昱失职了,因此向温侯辞行,须回兖州去,各中细节诸事,昱自会来信与司马仲达商议,如何!?” 吕布本就是个好热闹的人,虽有些失望,但也明白他说的在理,便道:“既是如此,还请一路珍重。一应诸事,仲德只与仲达好生商议。我军诸务,皆交与军师处置。” 程昱笑应了。 吕布非要设宴为他践行,程昱推辞不得,只能留下来。 席上问吕布道:“马腾行之缘何速速?!昱还未有与之相见执礼之时,他已不见,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莫非是在躲着昱?!” 吕布转着眼珠,寻思了一下,笑道:“想是寿成与曹公多有误会,不见,也是为避免有不愉也,哈哈哈,此事,仲德莫非十分在意?!” 程昱道:“非为误会,只恐他是心虚。” 吕布眯着眼睛,道:“钟繇尚在韩遂处,这难道不是误会而是心虚?!寿成要走,是怕与仲德相见,反而生了怨憎,多出事来,倒叫布难为。他已避让于你,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既已约盟,有布在中间,便是一条船上的同袍,何必执理不放?!仲德啊,你这般,可就失礼了!” 程昱听的面色微变,这话从吕布口中说出来,叫人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什么失礼了,他看吕布是缺了大德了?! 这话要是没有人引导他这样说,他真不信。 “看来马腾没少在温侯耳边说此事,竟叫温侯如此言语相护!”程昱冷笑一声,道:“兖州是与温侯结盟,可非与他马腾结盟!他既先走,不将兖州放在眼中,以后自有说处!” 吕布听着无语,也不高兴了,道:“既已为盟,首要之务,只是拒敌袁绍,还请程太守分个主次轻重!既为同盟,虽说是布为介,然而将来行军进攻之时,相互攻击之事,绝不可发生。否则,布必追究!” 连称呼都变了,程昱知道他心里不高兴了,也不想把吕布惹毛,便适而而止! 心里却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吕布与马腾之间,必定还有很多的合作。 这般维护,恐怕维护盟友,也是维护他自己的利益。 这一趟冀州之争,恐怕未必会顺利啊。 他抬眼看了一眼张杨,见这货低着头看案席,似乎无聊的在数着上面的草条,一时之间特别的无语。瞧这耳朵竖着听的德性!?却偏还要把自己装成心不在焉的模样!一时更气。 马腾,张杨,吕布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真进了冀州,程昱知道,想要从他们三匹狼口中撕下一块肉来,是极难的事情。 试探的事情得到了结果,程昱反而更郁闷了。 司马懿见气氛僵冷了,程昱和吕布都颇有些不高兴的模样,他像没事人似的,笑着对吕布道:“主公不是为仲德践行!?怎么倒为旁人争起来?!从武之人,偶尔绊几句口舌,也无大妨,然,若是因此而上心,如稚童相争可就不妥了!宾主之间,当要拿出大气来,方好。同是盟友,何必为一微不足道的小事生气?!来,懿请主公敬仲德一杯!” 有司马懿周旋,张杨也笑着举了杯,道:“杨也请奉先敬仲德一杯!来者是客,对客可不能失礼啊!” 吕布这才哈哈大笑,见人捧着他,也就乐得下台阶了,也没犟着,举了杯,笑道:“敬仲德一杯,此回兖州,一路顺风!” 程昱举杯与他饮尽了。 程昱也没犟着,也就皮笑肉不笑的把这场宴席给糊弄过去了。 等敲定了细节,是司马懿来送程昱出城。 张杨早溜了,知道他不好惹,哪里还敢凑上来?! 张杨这货别看他心软的很,其实见席上这场争锋,心里是知道的,吕曹之间,早晚都是要撕破脸的。现在这暗地里都不知道有多少不满和一触即发的不安之事,以他的性格,哪里还会凑上去当炮灰?! 虽说他人心软,但看时势的能力还是在的,不然也早就不存了,哪里能安于河内太守这位置这么长的时间! 曹吕之间不能相容由来已久,之前也打过仗,现在又有土地之争,有些关系,真的避免不了的乱,所以能不掺合,还是不掺合为好! 吕布就更不可能亲自来送。 所以依旧是司马懿送他出城。 程昱看着依旧不动声色,全没有半丝情绪外露的司马懿,心情极度复杂。 终究是什么也没多说,走人了! 司马懿眯着眼睛,看着曹军兵马护送程昱离开河内,冷淡的回了城去。 程昱却心绪不平。这个司马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此动心韧性,连饵也不投放,就想钓鱼的?! 这个人! 程昱内心充满了疑虑,因为他知道司马懿处心积虑,甚至可以是说是下了一个套。他为此,也是不敢轻意的上套的。 这件事,还得回信去许都,与曹操说明,与郭嘉商议才可定夺。 这司马懿绝非善类,他不同于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内奸。倘若真的完全的信任了他,才是真正的危险! 程昱自问也是有智有谋之人,然而,任他识人无数,也依旧看不清这个人真正的心思。这才是不敢上钩的慎重和可怕之处! 司马懿回了河内,对吕布道:“主公也当离开河内,静待时机,发兵直取冀州!” 吕布道:“此间事已毕,也该回去与大军汇合了!” 张杨十分不舍,道:“奉先若发兵,杨一听到信,便立即从河内出兵,到冀州外汇合一处!” “可!”吕布道:“进冀之事,还需要吾儿与曹操相配合,才能真正的痛击袁绍。若能掏了他的腹地,也算打乱了他的节奏了!” “兖州处程昱足有七八万人马,进冀之事,四方兵成,定有所成!”张杨道。 吕布心里也挺高兴,道:“只不知吾儿那里可有好消息!” 司马懿笑道:“我已去信告知女公子此事,女公子定会配合。程昱也会去信与曹操,曹操哪里能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与女公子合力,而痛击袁绍前线兵马,若前后方皆溃败,便是庞然大物,也会首尾不能相顾。只要打乱了袁绍的节奏,以他营中人心各异的处境,恐怕一时不能集中而整合兵马反击,只要每每滞后,再压着打,他败灭之日,不远矣!” 吕布听了十分高兴,仿佛前景一切都在眼前,冀州唾手可得! “布有仲达,如有心脏也,前进之事,一切由仲达调度定夺!”吕布道:“拿下冀州,吾儿必定高兴。哈哈哈……” 张杨听了也大喜。 眭固听着却觉得这个未免太过乐观了。战场诸事,瞬息万变,哪里能这么容易的?! 他也是不笨,悄悄的瞅了一眼司马懿。当然是啥都没能瞧出来! 军师高人,不是他这介愚笨的凡人可以预知的,还是不要猜了! 正文 第838章 完美赵云祢衡寂 吕布依依不舍的在河内又宿了一夜,张杨也是十分不舍告别,与他饮了一夜的酒,第二日送别三十多里外,才泪洒城外,送走了吕布! 就这不舍,比送走亲女儿还要伤心。女儿和几个庶出儿子被送回徐州去,也没见他掉半分眼泪,现在对吕布,整的跟什么似的?!生离死别吗?唱戏呢这? 司马懿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相拥,又开始泪洒长亭了,不禁内心特别的无奈! 为什么呢?! 他想!不能只被动遭罪。从司马氏不得不逼出山开始,从司马氏开始参与广陵之战开始,司马懿是真的决定了,要好好的参与其中成为重要的执掌权柄的一个人物。而不是被动的只是打工。与其消极怠工,还不得不做。不如主动一些。 此时的司马懿是没有什么其它想法,想要的只是游刃有余的,把权势当成水一样去游走,去玩弄,去掌控。 他要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了,决定要真正的扎根于吕氏根基的基础之上,建立属于他们司马氏的威信和荣光。 这是他这些日子想清楚,也正在做的事情。 只是,人的决心是一回事,而每每看到吕布做出常人难以做出来的事情以后吧,这漫长的时光,就像一场酷刑,还是凌迟那一种。 别人不尴尬,反正他是尴尬,至少还做不到完全免疫的地步! 吕布如此,司马懿不禁想,那位有卧龙之才的名士,在面对另一个动不动就掉泪的刘备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会如此?! 司马懿想到这,就不禁有点乐,思维有点放空和发散。他很难做到不走神。吕布的才能也仅只能到让他一心几用的地步,若是心机深重的人,恐怕他就得全力以待,根本不可能放空了! 张杨落泪道:“奉先,此去,务必珍重!杨会牵挂与奉先!” 吕布显然也是情到深处了,想起当年与他时的好处来,也跟着落泪道:“稚叔且在此守河内,待到冀州,还有相见之时!那时再聚今日之义不迟!” 说罢竟是抱头又开始痛哭起来。 眭固与众将都劝,吕氏诸将也是如此,好不容易劝住,才将二人分开,挥泪告别,行军才走动了! 吕布频回首,依依不舍,张杨则在后面随行,相送了很久,如是三五次以后才真正的分开。 等到张杨的影子在马上看不见了,司马懿才松了一口气,酷刑才算结束了! 吕布晚上回过神来,对司马懿道:“须与娴儿去信,告知此事方好!” 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司马懿笑道:“主公勿忧,前几日初定意向时,懿已去信与女公子,暗影中有千里行者,想必此时女公子已将接到信,若知此事,必喜主公行事稳妥,父女同心,女公子也必有所准备!” 吕布这才哈哈大笑,道:“然也!布与娴儿齐出,不惧袁绍兵强马壮!” 司马懿对着天边露出一个无语的笑来! 西北的风,向着东南刮,刮的人脸生疼。 而此时赵云行军,已将近白马,越近白马,才越发现曹军驻军零落都是,分成很多的层次和包围。 赵云心细,如是几次,便皱着眉头,察觉有些不妥来! 他心极不安,问祢衡道:“曹兵好像极多!” “是极多,恐怕是有增兵前来,相距与此,欲作壁上观!”祢衡也很冷静,一直也很细心,道:“曹操之心,众人皆知,他欲借刀杀人,唯恐不成计,才发兵前来与此。不得不小心仔细!” “果然如此!”赵云忧心的道:“那云在这里,反而成了引女公子前来的饵。女公子忧矣,云这便去信,叫女公子勿进此圈。” 祢衡阻止他道:“不必!” 赵云道:“身为将才,当为主分忧解困,明知有险局,不察觉已是失职,察觉后反而不报,是何道理?!” 祢衡道:“女公子绝非因噎废食之人。如是如此,那便成不了大事了。岂会因危,而弃大事!?” 赵云听了,这才不语,可是看他眉头紧蹙,显然十分忧心! “勿忧,此事并非不可破也!”祢衡早与赵云商议过。 赵云道:“虽是如此,只是不能保障万全!” “有将军在,又有何不能保障万全?!”祢衡道。 赵云虽然自信自己的能力,可是,也绝不是那种自恃己强,而不将危险放在眼中的人,相反,他十分慎重,道:“曹兵,来的太多了!” “这说明,曹操急了!他非要取女公子性命不可!”祢衡指着道:“欲以此为蛊,引我军与袁尚相击,他好渔翁得利,然而,岂能叫他置身事外!?” 祢衡道:“勿忧,我有万全之策!” 赵云凑近前去,欲细听。 祢衡小声的道:“扬曹兵之旗,分头痛击袁尚,袁尚多疑,必以为曹兵是来助我军,他不欲战,那便拖他们下水而战!岂能叫他们置身事外,坐享渔人之利!?将军以为,以袁尚的性格,果真能在混乱之中辩出真伪?!难也!袁曹相距,袁尚绝不会轻意相信曹操,那么此计,必可成!此叫混水摸鱼之计!” “况且,曹操本就想利用袁尚,此事袁尚之谋士岂能不知!?”祢衡画了一张草图,道:“四方皆是曹兵,将军与袁尚皆在此中,必要分出胜负!而将军疑心曹军是欲围击女公子,袁尚就不这般以为矣!?他必多疑而疑虑曹军恐怕是想要诈他,说是合作,其实只是想要麻痹他,而悄悄的偷袭他围剿他。这件事,在其中有很多隙处,并非不可破也。虽说复杂,然而,衡以为,此,大有可为!” 赵云来回徘徊,看了一眼祢衡,又看了看祢衡,这嘴里的话吧,十分欲言又止,但谁叫他是个好人呢?!有些话,他藏在腹中久矣,偏偏憋到现在都没忍心说出来! 祢衡见赵云一双眼睛跟水似的,闪烁着,流动着,虽然很美吧,但是祢衡真的无心欣赏,他只当没看见赵云的纠结又纠结。 这是个好人啊。 祢衡之前其实更纠结,觉得在这样的人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觉得这么美好的一个人,一个完美的人,衬的自己像个心理阴暗的活鬼似的。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嘛,这厚脸皮是练出来了。赵云这样看着自己,一副痛心疾首想劝不好劝,不知道咋开口的好人模样,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就皮厚呗,他就这么一人,反正在好人面前,皮厚一些,也无妨。因为赵云,真的很宽容! 最近吧,赵云的部将们对他是好感上来了,也没以前那种敌视了,相处着也不赖。 但是与赵云之间,确实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别扭,但是祢衡是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心一横,眼一闭,皮厚一点,就行了! 人是好人,但是别叫好人劝他就行。反正他也不听。顶多就是稍微改好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 只叫赵云以后再啰嗦。 这么想明白了以后,祢衡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了。 反正他就这人,赵云见的久了,以后也会免疫的,哪怕有些行为,真的看不惯,他也会习惯的。因为赵云真的就是特别包容的一人。 是好人呐! 祢衡抬起眼直视着赵云,倒把赵云看的愣了一下,然后一腹憋了很久很久的话,突然又咽下去了。 他就这么一人,难道劝一劝,说一说就能改了!? 他本是文人,真把他脸皮给扒了下来,万一真的想不开又怎么办?!所以好人的顾虑就是如此,就是什么都为你着想,有些规劝的话,他就说不出来。 他知道祢衡是极度要脸的人,是真的不忍心将他惹毛,叫他下不来台。一个文人下不来台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所以赵云才说不出口啊。 赵云又把话给咽下去了,怎么劝啊这?!他也犯难。 “此事,云不能擅专,正平亦不可擅专,还是要由女公子作主,云即刻送信去,个中危险也会禀明,是冒险而进,还是保守以待,皆由女公子作主,”赵云看了他一眼,不由的道:“身为人臣,万不可事事自专自主,反生祸端!” 祢衡纵然脸皮厚,也是嘴角一抽,这话说不就是说与他听的吗?! 嫌他主意大了呗! 行,他是正经人,正经人就是中规中矩的,叫人特别的无语。 赵云这是采纳了他的建议,但是有些该汇报的,他也马上汇报,不像祢衡一样主意特大,还不请示。 祢衡见他并没有自废武功,也就懒得说他了。反正身为先锋部队的机动性有了,就行了!如果真的失了机动性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宗旨,那就是迂腐了。 这赵云,行事较真,但并不迂腐,也算难得了! 祢衡也懒得杠他,毕竟这人虽然认真的过份吧,但比起以前那些他瞧不上的那些文武人,可好的太多了!主要还是打铁还需自身硬。以前那些吧,自己也就那个破品德还想来杠他,他呵呵对方一脸一头,能骂的对方无地自容,狗血淋头还不解气。所以嚣张之名,一直传于外。但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个自身完全无问题的人,这才是最最难得的。一个自身完美的人,说话还很克制,比起以前那些兴口开河的不知道好哪里去了,明明有话要劝自己,硬憋到现在也没说出口,也是不容易。说到底,还是太善良,顾忌着怕伤了自个的自尊心。 人们总是轻意发表意见,挑别的人刺。而赵云,却极克制。他是真正的君子慎言的品格! 这个人,真的叫祢衡挺佩服的。 所以,一个能叫祢衡这种杠精闭嘴的人,也就只有圣人才能做得到了。 赵云居功至伟。 赵云见祢衡一句不吭,还唯恐自己的话说的重了,便道:“那云便立即发信与女公子了?!” 说罢还看着他。 祢衡都要笑死,你写你的信去呗,打量我真的小心眼,不高兴还是咋的?! 你这圣人过头了,还将我当成要大人带的孩童一样担心不成!? 他再闹别扭,也不至于这般没出息。 他点了点头,啥话也没说。 赵云这才去了。 然后继续行军,路经一峡谷,是必经之地,更是兵家至争之地,是埋伏于敌人的最好的地方,赵云眼睛都亮了,道:“正平以为此处埋伏袁尚如何?!” “不好。”祢衡笑道:“既是兵家至争之地,袁尚焉能不备!?此处埋伏,未必能全击袁尚也!要的是出其不意,他既是有备而来,看此地形,反而更加防备!” 赵云想了想也有道理,继续前行,再到一河渡中间,前后皆无断,赵云喜道:“此处如何!?袁尚渡河时,从中间斩断,他军必大乱,可获大胜?!” “不可!”祢衡道:“此地虽是良地,更是偷袭的绝佳之地,然袁尚自负,也更有防备,既有备而来,见此地形,焉能无备,在此处偷袭,我军兵少,未必能获全胜!” 赵云沉吟一声,众将也面面相觑,不过众将现在也算信服祢衡了,虽然有点郁闷,但也会考虑这其中的意见,便对赵云道:“将军,如何!?” “且继续前行,听先生的!”赵云道。 祢衡看了赵云一眼,这人吧,是真的没话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性格好,文武双全,圣人一样的圣洁也就算了,还能这么听得进去人的意见,这种人,真是叫他想杠都抬杠不起来,只能泄气。 不知为何,心里隐隐的还有点小小的失望和郁闷。 他真是很久没跟人吵架了,寂寞啊! 这种事,若是换个人,已经吵上天了好吧!? 正常人都会埋伏在这二处。哎! 说罢继续前行,看到一处平地,十分广阔,一眼无际,祢衡笑道:“此处甚好,可以埋伏于此,痛击袁尚!” ???众将露出一脸的迷惑,不可思议的看着祢衡。若不是之前见过他的本事和狠劲老辣,他们都要骂人了好吧?! 正文 第839章 履平地深挖冰雪 这四处都是平原,一眼能望得到头,怎么埋伏!?又能藏身于何处!? 就连赵云也是呆了一瞬,但很快回过神来,道:“不知先生何出此言?!” 这语气温柔的。让祢衡更是无话可说。就是有疑问,不赞同,赵云这个人,也是会细心的问清楚,内省和自律到一种从不对自己放松的程度。 反正祢衡是真的被治的没脾气了! 祢衡也没卖关子,只笑道:“此是平地,袁尚军见峡谷必有备,见大河,必也有备,二者皆不见我军,必松懈,来此平地,只会更松懈,军心大傲,以为将军错过两处险地,必是惧畏袁军,逃去是也!如此,此地,不正是他们命丧埋骨之地吗!?” 众将恍然大悟,看着眼前白茫茫一大片的雪地,道:“先生果真深谙人心!” 明知道人心险恶,说话会得罪人,这话还得说,不就是看透了,还要得罪,图个爽吗!?所以说,这个人,他们也是搞不懂脑回路。 可能真的不怕死吧! 不过本事是真的有! 赵云谦虚道:“只不知埋伏何处?!” 一览无余之地,一眼望得到头,这埋伏在哪里都会被发现啊。赵云犯了难,若是离的太远,行军之时,会有动静,反而会让对方有时间反应,作防范。这是不利的! 祢衡一指,哈哈大笑,道:“天黑可藏人,大地白茫茫一片,难道就不能藏人?!” 见众将茫然,赵云若有所思的表情,祢衡笑道:“岂不闻山野洞人,挖冰雪而造屋居室!?” “啊?!”众将哗然,纷纷商议起来,然后开始问身后的军士们有谁居过冰雪的屋子,一时之间,全军军士们都议论起来,却没一个居过这样的屋子,一个个的都显得很蒙。中原人,或是再北边的人,哪怕再穷困的人家,也需要片瓦遮身,片草辅地,哪怕家徒四壁,哪怕只是土壁或是木屋,也讲究个屋居的概念,破也不要紧,是草庐更不要紧,哪怕屋很小,旁边就是猪圈,睡在一块儿,那就更不要紧了,因为猪牛羊是家里的宝贝嘛,如同贵人对自己的宝马宝剑一样,不也是遇到心爱之物随身带着睡觉的?!就比如那个叶公好龙的家伙,虽然带着睡的不是真龙,但是是龙的画像啊,古人不管贵贱,至少绝大多数都要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哪怕是草原上的牧民,也是需要帐篷,在外行军,有时候露宿无帐是没办法。然而若是条件可以,帐篷是绝对的标配。 所以此时全都懵了,因为他们没见过啊! 北方人哪怕是大冬天的也是可以冬泳的,但冬泳归冬泳,真没一个居过冰天雪地的冰洞或雪洞。 祢衡见众人傻眼,笑道:“听闻在极北之地,冰天雪地,常年都是冰雪覆盖,那里的居民,出行用雪橇,居室用冰屋,地上是冰,天上是雪,便是他们的辅盖和被子。冰屋不寒,可以遮当挡雨,挡雪保暖。此地,衡以为,可效仿之,虽不及极北寒之地的冰雪深厚,但是这天气,足以保存几日,是不难的!” 不能理解!因为不能想象。就像依旧有很多现代人理解不了暖水瓶为什么能保冷一样。因为暖水瓶一直以来都是放开水的,突然有一天,有人用来放冰饮用,一下子就傻眼了,这是一个道理! 人的思维,依旧是受当下的很多的常识所限制的。有些常识,他们生活中没接触到,就完全没有这个想象力和概念。 但是从军之人都有一个特点,只要是正规军,无论古今都是如此,就是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什么都不怕,死都不怕,就更不怕吃苦了。 只要可行,只要能够藏身,便是冷一些,也无妨。怕的是此地一览无余,真的不能藏身,那这里,就不能作为战场了! 诸将与众人都在议论纷纷,祢衡笑道:“黑与白,其实都能骗过人的眼睛!这雪下的好。看这天气,只怕这雪还有的下!北方的冬日就算不落雪,雪也不会轻意融化的,除非开春。入眼皆是白,与入眼皆是黑,有何区别?将军信吾,吾不会坑将军!” 赵云抱拳道:“岂会不信先生!只是云一开始没料到,竟是误了。既是如此,便依先生所言。” 这黑夜与白天,如同画作,在一片黑里寻找目标,未必就比在一片白里寻找目标更难! 只要操作的好,既便是平地,也能取人性命! 祢衡看向诸将,诸将虽然心有疑虑,但也相信祢衡道:“先生只管吩咐,末将等人定无不从!” 祢衡笑了一下,心里挺满意的,指着前方道:“我军从此而来,袁尚必也从此来,而怎么令他们在此平地停留,便是一个问题。因此,我需要你们安排将这一块挖断!一是造成我们为他们设障的错觉,二便是,他们要过来,便一定要在此停顿休整,等大军齐备过来,必能耽误时间,很可能会在此扎营休息,既便不扎营,他停留的时候,也足以令我军从容的行事!” 有一战将领命道:“这个容易,末将带人去便可!” “此处空地,十分广阔,把雪挖开,辅上油脂,再用冰雪覆盖!”祢衡道。 诸将眼睛一亮,道:“火攻?!” 诸将心中激动,道:“只是雪冰冷,这油脂都冻上了,到时烧不起来,会如何!?” 祢衡哈哈大笑,道:“试试便知道了!汝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水未必能够灭火!有时候,水是火的助攻!” 末将将信将疑,但依旧有人领命道:“此般容易,我去便可!” 祢衡笑道:“其余人随吾走吧,寻一不远不近的地方藏身,需要挖坑洞,才能达到隐视的效果。” 把一群人藏在雪地里,就得利用视觉差,以及足够的隐蔽性。因为人的眼睛会欺骗自己,但是如果巡视的人靠近了,还是一样会暴露。 而且冰洞都是要人挖出来的! 北方的天气足有零下二十度,尤其是夜间,若是不遮风,人真的会被冻死。此时全球还未变暖,北方的冷是真的冷,冷到那冰层可以直接在上面开车跑马那一种。 那是真凿冰洞啊。军士们凿冰都要哭了,那温度,就算扎着火把靠近冰块,那冰块也不会轻易的融化,就算化了一点点水,也会很快重新结冰。 那铁钎插到冰层里,一敲,不少冰碴子溅出来,炸到人脸上,让军士们都想哭,怀疑人生的表情。这样挖开,真的能藏人?! 但是祢衡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听他的吧,唉。 工作效率挺慢的,但是,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有一将士推了一些曹军的旗帜等物件来,道:“将军,都准备好了!” 赵云打开看了看,点点头,道:“届时旗帜扬高一些,多准备几支,必要扬声势。” 将士应了。又给祢衡看。 这个时代,想要冒充别的军队,其实挺容易的,毕竟不像现代管理那么先进和严格,真的都是草头兵啊。除了一些精锐有很全的装备以外,其余的大部分兵马,也只是随意的套个铠甲,有个兵器,再有个旗帜,至多再有马,就很容易就成了兵马了! 比较严格的军队,如虎豹骑,那是装备最严格最齐全的,服装战袍,铠甲等都是统一的,这一种就比较难冒充,其余一般的步兵,甚至是后勤兵就比如杂乱,哪怕只是随便扯面旗,就能冒充,真的是不要太容易。 所以,在这个时代,借以名号,便宜行事的事屡见不鲜。有时候也分不清真假。 赵云知道以袁尚在路怒之中的状态下,可能真的会分不清到底是真的曹军还是假的曹军。 祢衡要的只是疑他的心而已! 祢衡笑道:“以袁尚的心智,必深信不疑!” “先生不可轻敌。”赵云慎重的道。 “非轻敌也,而是知袁军过犹不及也,”祢衡道:“凡预事,最怕的是想的太多,或是想不到。一为过,一为不及,皆是致命短处。袁尚虽拥重兵,到底是定会败在眼前!” 赵云没说话。他不喜欢预设场景。不管什么战事,他只尽力以赴,拼死而战,唯此而已。胜败之事,是战后再考虑的事情。他不太喜欢把话说的太满。但是对于祢衡也没有否定,也算是尊重吧。 祢衡看他一眼,哽的简直没话说。 不管是抬杠的时候,还是说大话的时候,都是需要劝着哄着,或是接着的,哪怕抬杠也行啊。再不济,哪怕你接个话也行啊。 赵云偏不是这种人。 祢衡真的憋的内伤,忍了忍,也就不吱声了! 很快必经之路上已经被挖断了,很大很深的一条宽坑,搭上梯子平着过来,是可以的,然而要让马顺利的过来,就没有平常那么顺利,所以此,必然有所延误。 祢衡与赵云亲自去看了,很是满意。 雪地里也埋上了火油,火油冻起来了,呈油脂状,黑乎乎的不太好看,上面则盖了一层易燃的细细的破绒布,是棉絮麻等织物制成的东西,是每个军士身上用来包裹着干粮的东西,原本是靠着它给干粮保温用的,此时全都拿了出来,将油脂覆盖,真要燃烧的时候,有这个东西在,火就不易灭,只要一起火,它必然熊熊而燃起,想要灭掉都难! 上面用了冰雪覆盖,只是因为人踩踏着,就有点脚印,也有点不自然的规则在,难免有人工的痕迹。 二人正愁着,不料刚入夜,就下起雪来,那雪晶花一掉下来,立即就将这一切都覆盖掉了…… “天助将军也!”祢衡喜道。 赵云也松了一口气。带着人马撤退,继续深挖洞,很快就往下挖出很多的雪坑洞来,有大半层是冻的硬梆梆的泥土,小半层则是冰雪块,只有一人可以进去,挖了多个。 而则将马与马车等藏在了地势低的挖的宽些的洞里去了。也是分多次多个的散装。防的就是万一被发现,不至于被一锅端,还能反击一力!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那也只能硬着头皮战。 赵云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凡战,哪里可以存侥幸之心呢?! 没有完美的预备,也没有完美的过程,更未必有完美的结果。 所以,赵云是准备了赴死之心的。 最糟的情况是,偷袭不成,而被人发现。那么,也只能硬着头皮的打,不论生死! 若计能成,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诸将进了坑洞,到了晚间的时候,还燃了个小火把在坑洞里,烧水煮点东西吃,一开始他们还不敢,怕火光或是气味散出去,也怕这坑洞遇火则融。 哪里知道,火其实不够大的话,根本影响不到这坑洞的温度。 并且里面虽冷,却极抗风! 在里面,火烧的一点也不受影响,风半丝也吹不到脸上,诸将对赵云道:“末将等人终于知道为何很多野物喜欢挖洞生存了。原来地底下,只要弄的舒适,未必比在外面差。至少风吹不着,雨雪淋不着。还可以躲天敌。” “却怕水!”另一将领低声笑道:“若引水灌入,洞毁人亡!” 诸将一想也是,这世上,没有完美的防御。 不过,没想到这洞里是这样的,因此对于进攻之事,也有了些信心。再加上晚上雪又大了,他们内心十分欣喜,觉得老天都在帮着他们。不枉他们冒着冬天的寒冷,在雪地里这么奔波劳苦。 吃苦是可以吃的,只是结果分两种,一种是有回报的苦,怎么苦都觉得不苦。一种则是没有回报的纯粹的苦,那简直像吃了苦胆! 因此,众人也颇有些信心了! 而此时的袁尚急于行军,才将到第一个峡谷,这谷极窄,仅能通两人通过,马行于其间,人也是不能骑在上面跑的,只能牵着步行,而两边呈奇形怪状模样,十分不规则,抬头一看,都令人发怵,尤其是精通军事,常年从军的人,必定会立即有所防范。打仗打的是地形,有时候地形不利,你再强,也得输! 所以可想而知,大军的警惕,像刺一样从神经里探出来,嗡嗡的人的雷达开了,这是属于人的六感之一,是漫长时光里属于自然的人类走向文明的人类而遗留下来的属于动物的防御天敌的本能。 正文 第840章 赵子龙守株待兔 这山谷抬头一看,如一线天,狭窄幽暗,视野有限。 哪一个心里不怵,当下便停了马,来回禀袁尚! 袁尚下马前来查看,见其间杂草丛生,全是喜阴植物,大冬天的还有常青的树与草,心里就下意识的十分不喜。 万物喜阳,而天生喜阴的,在古人心里觉得都是毒物。 这说明,这里面常年不见阳光。很不祥的感觉。至少心理上是这样。 他虽是猎人,然而前面所追的猎物,也很聪明,很可能会布置陷阱而令他折损半道。因此袁尚并不敢轻忽大意! 有一战将道:“斥侯进去查看了一番,有人马通过的痕迹!” 袁尚停了大军,哪里敢贸然进去?!他心里有着怀疑,抬头看了看,道:“斥侯营何在?!” “在!”斥侯营的将士上前听命。 “派身手敏捷的斥侯上去查看,若有埋伏,立即鸣锣示警!”袁尚道:“贼军若有埋伏,必定埋伏其上!” “是!”斥侯营的人退下去了。 袁尚下了马,往后一指,道:“且在谷外扎营,待确定安全以后,才可通过!” “是!”诸将皆不敢大意,一路急赶路也累极了,正好趁现在检查的时候,好好休整一番,也好养精蓄锐!因此即刻便吩咐了下去! 这天气又不好,阴沉沉的,北风呼号着狂啸的吹,似乎无孔不入,透过铠甲似要钻到人心里去,冷的透心凉。原本一路虽然艰难赶路,但因为人是活动着的,还能抵御寒冷。现在一扎下营来,反而更冷了! 兵士们到处在寻木柴准备生火,因为木柴上被雪浸透,烧燃起来,反而起了很浓的烟和灰,人没暖着,反而被呛个半死,再加上那风到处吹,吹的人眼泪都要出来了。 真是折腾的够呛。 袁尚见此,又见天气如此之差,明白只怕得在此耽误几天了,因为这般的天气,想要攀爬上谷上去查看,需要很大的力气,因为两边都结冰,这需要时间! 天气恶劣之中,又遇如此地形,当真叫人心烦意乱! 可是袁尚也不能不慎重,不是他多疑,而是遇此地形,他不得不防! 他虽自负,但并没有莽到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的程度。 袁尚带着大营兵士便扎下营来,静等斥侯营查看清楚,好准备下一步动作。攀爬上去果然很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爬了人上去架好了绳梯,慎重起见,一连上去了好几个营,上上下下的折腾着查看了两日,直到完全没有寻到敌方的踪迹,才来回禀袁尚。 袁尚与诸将得知上面并没有埋伏,有点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呢?! 众将面面相觑,见袁尚又似生气耽误时间,又似想不通的样子,便道:“将军若是不放心,末将等先领部分人马通行试试,等到过了,再叫主力通过,若有不对,还可有准备的时间!” 袁尚想了想,的确不想再耽误时间了,便道:“可!注意观察地形和里面情景!” “是!”当下那战将领了部分本部人马,率先先通过了峡谷。 什么也没有发生! 等到回复来的时候,袁尚更想不通了,他觉得应该发生点什么,他的大军都准备好了交战,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怎么可能呢?! 见诸将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等自己作决断,袁尚便道:“大军拔营,立即起行!” “是!”诸将听命去了。 拔营起寨,然后像长长的蛇形一样,通过这极险之地。 众人都有点胆战心惊,结果慢慢的过去了,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等袁尚到这一头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点不敢置信,因为这件事,令自己耽误了这几天,觉得十分冤枉和郁闷。就因为谨慎,所以白白的耽误了这些天,袁尚的表情都有些撑不住的崩裂。 哪怕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袁尚依旧觉得不高兴,心里生着闷气。 谨慎并不是错的,只是人总是会不断的想,如果茫然通过,也许根本不会耽误这个时间,千金难买早知道的懊悔。 一方面是郁闷,一方面则是懊恼着对方根本没有直接与他交战的勇气,只顾着逃跑,那么,他应该奋起直追才是! 错过这么几天,恐怕对方早跑远了。 袁尚十分后悔与懊恼,他害怕跑的太慢,结果累了一场,最后什么也没有追到,那岂不是又得生一场闲气!? 诸将也看出来袁尚的脸面挂不住,不太高兴的样子,便要主动请示加急脚程,奋起直追。 袁尚也是此意,唯恐猎物跑了,因此加速行军。 然后又到了河渡。此时河已结冰,但冰面虽可让人马直接通过,却十分滑,也是极慢的。 这两边皆是大树林,袁尚也不得不警惕。 “先派一军通过,其余兵马皆作防备,若有中途来偷袭欲从中间斩断者,立即应战!”袁尚不想耽误时间了,所以不等察看清楚,要立即渡河。但也怕真的有埋伏,因此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也许对方等着的正是我军急躁之心,将军,以免有失,还是察看一下两边地形和树林再过河不迟。”一战将道:“也许对方要的正是我军急躁呢?!” 袁尚按捺住急躁,稳了稳,道:“速去查明,此地并非极险之地,只可半日功夫,须查明附近所有!半日后,立即渡河!” 他也怕这可能是让他们松懈和急躁的陷阱,只好按捺住性子,先停下了兵马,但却严阵以待,并没有扎营。因为他真的不想再耽误时间了! 半日之后,哪里能找出什么兵马的痕迹?!连个鸟都没有! 诸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丧气,他们甚至都有点疑神疑鬼的了,觉得真的是自己多疑多想了?! 他们也在进行着深刻的反思,他们是把对方想的太强太勇了,其实几万追兵在这里,就凭着那点偷袭的人马,不赶紧跑路,难道还要耽误时间作陷阱,或是埋伏吗?! 一定是利用这个早跑了! 袁尚下令渡河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平静至极。 渡河也需要耽误时间,因此袁尚心中更显急躁,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多心了,高看了敌方的勇气。 军士们都议论纷纷,豪气而骄色道:“必是闻听我袁军来,逃去是也,哪里还敢逗留?!我袁军上下威风赫赫,敌军只会闻风丧胆,岂敢生有埋伏进攻之心?!” 言下之意,也是觉得上面的将士们太小心,太谨慎。 “耽误了不少时间,恐怕追都未必能追得到了。只怕早跑的远了……”有军士嘲讽笑道:“不跑等着被我军精锐给辗成齑粉吗?!哈哈哈……” “他们哪里敢埋伏于我大军如此多的人,若是想埋伏,那个峡谷是多好的机会与地界?!”有军士接话笑道:“……依我看,恐怕是怕的像被鬼追一般,早跑去躲着了,哈哈哈……” 一时之间,此议论声不绝于耳,轻视嘲笑声不绝,军心大傲,完全的松懈了。 对此,诸将皆知,但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对袁尚道:“将军,恐怕此时他们已是逃之夭夭去也!” 最后一小部分还在渡河。因冰面滑,因此人是牵马而渡河的,人数众多,工程量就浩大,遇到这种地形的时候,难免就耽误时间。 人众多是个优势,但是显然有时候也是劣势。 轻装简行,在于快,在于速度,而大军人数众多,哪怕都是精锐,这机动性也远不及赵云的几千人马精简和快速。极速行军的时候,可以像鹰一样的快而急! 比如在这渡河时,所需的时间,用了这大半天时间,才堪堪全部过来! 所以此时袁尚是真急了,他是真怕赵云跑了。 他面色有些焦暗,道:“……再不追急,恐怕来不及也!” 诸将便知他有分兵之意,便道:“围追堵截,需要快!将军是想要分精兵先行?!” “然也!”袁尚道:“分五千先锋营在前,去急追,大军在后为援,也许尚可一追。否则,真的连影子也捉不到了,岂不是白跑一趟?!尚白出冀州一趟不要紧,然而苏由之仇,不可不报!” 袁尚咬牙,十分愤怒,道:“区区几千人,安敢挑衅我冀州边境?!苏由死的冤,尚非为苏由将军报仇不可!” 苏由的死,是真的在袁绍阵营中把袁尚的面子按地上摩擦了,不知道怎么被袁谭阵营的人笑。若不寻一胜,报此仇,此屈便不可洗! 袁尚如今已是大半个冀州主,这样的脸面,根本丢不起!这种丢脸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普通人丢脸不会丢命。但是他却会,这样的尊严若不寻回,便会逐渐丧失威信,这真的会死人的!但凡有政治身份在身的,哪一个又能轻易的丧失威严!?那真的很致命!山中能见得到没有牙的老虎为王吗?! 所以此战,干系重大! 是为苏由报仇之战,亦是为守冀州不可侵犯而战,更是为了袁尚自己的威严而战!在与袁谭的争锋之中,如果真的败了,或是无成,只会被袁谭的势力趁虚而入,逐渐掏空自己。 一只虎王,辖制不住底下人的时候,一只让人生二心的爪牙无力的虎王,还将有什么前程?! 身为袁绍之子,他考虑的更多,更多的不止是战事的胜利,还有斗争夺势的胜利,那才是真正双重的胜利! 他需要严厉打击挑衅他的威严的存在,好叫底下人心安,好威赫袁谭的势力不敢太猖狂。 政治人物权力的交替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是说袁绍对底下的人说,我将把一切交给袁尚,底下的人就一定会听。远远不是这么回事,要真是这么天真,汉帝何止于是这种下场?! 权柄极重,能不能拿得住,得看自己的本事! 就像是那吕娴,因为她是吕布的女儿,她才有今天。可是她有如今的威望,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是吕布的女儿!能不能拿住父亲给与的权柄,甚至站到他的肩膀上,驾驭更高的权柄,在于自己的能力。 袁尚从小所受的教育,何止是吕娴可比?!他深知这一点。但这世间最无情的也正是这个。不会因为你懂的多,知的深,就一定能站得稳,走的远。 一切的成就,皆要看他的谋略和本事。 袁尚若论政治素养,那绝对是精英教育下出来的出类拔萃的人,然而,很多的事是助力,也同样是束缚。当他没有那种能力足够去跨越,而去走的更高,他就跳不出那个束缚。 就如现在,袁尚有多想去力争一战,去维护属于自己的威望与尊严。然而事情,并不是他想如何,便一定会如何! 若论教养,他比皇室也不差,因为袁绍就是以此标准来培养他的。可是若论能力,他在混乱的家室之中,并不能完全的如鱼得水,而所谓的水,是他活命的根本,也照样是他的束缚,他死也挣不脱…… 这就是宿命。唯有能力强可以破此宿命。并且让束缚只成为自己的垫脚石。 他需要胜,需要赢,太需要,太迫切了! 这就造成他心里的急躁,多疑,焦虑……全交织在一块,折磨着他的心。有时候又疑神疑鬼的慌! 诸将怕袁尚有闪失,忙道:“五千人恐怕不足,况且将军切不可以身犯险,不如就令末将等人去吧!” 袁尚虽想亲自去,但也怕有闪失,会落得个与孙策一样的下场,那就真的完了! 想到袁谭,他到底是胆怯了,不敢冒这个险,便道:“汝等需要多少人?!” “八千人!”几个战将道:“吾等皆去,将军且随后支援,必无恙。八千精锐,奋力一击,足以歼灭那逃跑狗辈!” 袁尚道:“既是如此,便依汝等之计。只是一定要快!” “是,遵将军命!”诸将道:“将军在后援应,必能包围他的残兵逃将,末将等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务必小心,不可大意!”袁尚心中也急,真怕赵云已经跑远了,要是追了个空,那心里得多郁闷。当下也没多犹豫,议定了此事,便忙拨兵马,让诸人带着精锐营为先锋去了! 正文 第841章 疾行军吕娴定计 袁尚则押大军在后,待渡完河后,毫不迟疑的急赶! 八千人没有大部队的束缚,轻装简行,也显然比拖着一大军队快速的多! 很快他们的脚程与距离都渐渐的被拉开了! 吕娴则紧追在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且斥侯营几乎全派了出去,像无数的风筝,而又有无数的节点,给她汇报前面的情况。 “袁尚分兵了!”臧霸低声道:“子龙的压力会少许多,若大军同去,恐怕我军若不及时赶到,他会很吃力!将是死地之战。” 吕娴点头,道:“在意料之中,袁尚兵虽为精锐,然而人数太多,依旧是臃弊,唯有分兵,才能保持先锋营的机动性和速度。可是八千人,还是太多了!” 臧霸知道,若是吕娴用兵,如果处在袁尚的位置上,她已经开始分无数的兵,零散用兵了! 分散用兵,其实更考虑人的军事才能,唯能把控好风筝线,整合信息和一切的人才能做的好。当此之世,能用兵如此的,一双手能数得过来。诸葛亮算最强的一个! 当然大军的从容与优越性也是无与伦比的,无可取代的,大军重兵,是辗压性的力量,在众多的人数面前,既便是赵云再强,也会被围杀而逃不出去,采取人海战术,把赵云一围,就彻底的没戏了! 然而臧霸也以为,此一种用兵之法,终究是少了机动性。 大军重兵,在于大战,而分散用兵,反而能出奇用精。 现在臧霸也隐隐的体会到了一些袁绍大军的特点,他对吕娴道:“兵强兵多,却不整合,终究壅塞,可惜了。” 袁绍营并不是没有能够做成这件事的人,有的是人才可以改变,可以改革,然而,那些人才的精力全放到怎么争权夺利上去了。 “袁尚用兵也有这般特点,袁绍此时要用重兵与曹操决一死战,袁尚追杀子龙,也是此意,这父子之间的习性倒是一脉相承!”吕娴道。 “女公子还是要小心,破袁尚虽不可惧,也需要防备曹兵。”臧霸道。 曹兵很明显是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 吕娴轻笑道:“曹操急了,他是想要借刀杀人,可惜袁尚这把刀,不过是钝刀!” 她的言语中明显的自信,她打开地图,道:“子龙递送回来的行兵图,还是地势。” 臧霸上前道:“女公子现在便要分兵?!” “不!”吕娴道:“现下不合适让曹兵察觉到我们的用兵之法,不用着急。等过了此峡谷再说!” 吕娴往袁尚刚过的谷地,在地图上打了个小叉,道:“……待我军过去以后,把这里炸掉。便能截断曹兵尾随,想要捡漏,也没那么容易!” “炸掉?!”臧霸有点无法想象,道:“用女公子之前制作的火药?!” “嗯。”吕娴道:“这个工程量并不算大,无需炸裂整个峡谷,只需要把这最中间的一段炸掉就可以。此时冰雪不断,一旦有此大动静,必然地势变化很大,冰雪皆会崩裂将此覆盖,从而拦住曹兵过来汇合,两边的曹兵便不能合兵一处,这个威胁就小很多了。想要清理这一块出来,没有十天到一个月,不可能!” 主要是在最中间的一段,想要用人海战术清理,也因为太挤,根本施展不开。 能拖住曹兵几日,都能把事情搞定了。 “曹操以为知道了我的底牌,其实我的底牌连一张都没拿出来呢,”吕娴笑了一回,道:“他以常规方式忖度我的行事风格,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臧霸道:“这峡谷,曹兵竟然没有布置兵马,必是将此作为战略要地,霸以为,恐怕是欲等女公子过去以后,再过重兵来步署,就将这谷给截断,好叫我军不能再出。” 这是防他们跑路,就算有援兵,也会被截拦在外面。这里一封,袁尚与她的兵马,都能慢慢的被他们给消耗掉了。甚至不需要硬打,只需要拖着饿着,用不了很长时间,就弹尽粮绝,自绝于此。 这是一箭双雕。 吕娴笑道:“必是郭嘉之计!” “可惜,他再有妙计,也只知圣贤之书,高于谋略,轻于小技,并不知能工巧匠的作用,以及小物的发明的用处在何。火药早已有之,却注定沦于小道,竟无人知道怎么用它用于工事。”吕娴叹气道:“说到底,还是文士们轻于奇银技巧的原因。”所以在漫长的时光里,拥有四大发明的文明里,工业文明一直被扼杀,根本没有机会发展起来! 吕娴不能想这个,一想到这个,就会难受。尤其是那一段完成工业化的人拿着武器来吊打农业文明的屈辱。 这片土地上的人是很多,然而想要维护住这片土地,在漫长的时光里,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当工业文明来欺负农业文明的时候,怎么办?!只能不断的拿人命去填! 能在那段时间保存下来,无数的人牺牲了,也幸亏在几千年中发展了无数的政治智慧,尽管也有不如意的时候,然而,终究是靠着这屈辱的斡旋中等到了天降大任的领袖。 否则与印地安人的下场一样,被屠杀殆尽。 因为他们的文明更低级,还处于奴隶型社会结构里,只能单方面的被工业文明更吊打,往死里踩都再没有能力和后代去颠覆,去爬起来了。因为他们连人都不剩下多少了,从历史的长河之中消失了,再也没了存在感。 吕娴始终记得自己的来处,自然更知道,她不止是要征服这个世界,更要做的是太平以后需要做的事情。她始终没忘,也不敢忘! “你不知道它的威力,等它发挥真正的作用的时候,你便明白,它在特殊的工期,作用有多大。”吕娴并不打算提前把工业中的枪与炮带进这个农业社会,只是想要发展这个东西,以后用来服务于工匠,架桥修路,开道等事。 交通,一直是农业社会很多闭塞的原因。 而怎么从军用带到民用,就需要她的能力了! 臧霸点头,听吕娴道:“幸而对面的人是郭嘉,若是诸葛亮,恐怕我也得小心不敢用此物。此人涉猎工书杂书极多,他未必不懂。就算一时不懂,若是知道了此物,也一定会琢磨透。这个人,生长于民间,又用心学习,不耻下问,便精于技巧精工,在某些方面,他比郭嘉更棘手。” “诸葛亮会很难对付?!”臧霸道:“他随刘备狼狈逃窜至巴蜀,目前暂时不会产生大的威胁。” 吕娴道:“恐怕以后才是真的大麻烦。不过我年轻,如果真的僵持不下,就把他熬死。” “……”臧霸嘴角一抽,现在的诸葛亮也很年轻啊。二十多的样子,还有的活吧?! 看臧霸无语,吕娴哈哈大笑,道:“宣高就是太严肃了!” “女公子切不可小视郭嘉!”臧霸严肃而担忧的道。 吕娴道:“我知!放心。你不要太忧心了!” 臧霸当然紧张,他怕哪里没有想到,保护不了她。万一真的陷入什么陷阱或是绝境…… 对于郭嘉此人的谋略,臧霸当然很担心。 在这些工物上,也许术业有专攻,郭嘉在小的事情上不懂,可是他更懂大的方向和谋略,在用兵与用人上,他的计,有时候很大格局,如果吃了他的亏,就真的是要伤元气了! 如今已渐近兖州腹地,离许都又近,以郭嘉的计谋,又怎么可能没有策略。 臧霸是真的很担心,当今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视吕娴为眼中钉,不除不快,他心里越是离的过越是紧张。 这也是难免的忧患意识! 吕娴指着地图,道:“这里毁掉以后,继续直行,然后兵分六股,六方位全面包抄袁尚,先包后打,一一消耗,不必急于一时的硬碰硬!届时,我指挥着人包抄与小股消耗他的实力。宣高则在围外,密切注意曹军的动静,如有来者,不论是何人,一律击退!不必叫他们掺合进来,人多眼杂,会很混乱,若发展为混战,我军就失去最大的指挥能动性了!” 臧霸点首,道:“我为后盾,女公子放心!” 吕娴道:“但愿一切顺利!如果真的遭遇死抗,放袁尚一马,也未尝不可!我们不必与他死磕。能消灭就消灭,如若不能,以保存实力为主!不过要尽量的将袁尚往许都逼,我不信曹军真的能忍得住不消灭隐患而真的放纵袁尚……” “真急了,他们一定会出手,协力助女公子,”臧霸道:“比起袁尚,他们更怕女公子此时进许!” 吕娴点点头,道:“待解决此事,不可停留,立即前去黎阳,到前线去,比留在这里更安全!” 四面皆是曹兵城池,倘若真的有什么包抄之计,把各处的城府关隘一关,打算困死她,那就麻烦了! 臧霸一一领会,二人有了默契,便开始急行军! 身后跟着的曹真收到了吕娴的信,递与众人看道:“吕娴说前面有险地,恐怕不能过,不如一并进谷!” 曹真皱着眉头,冷哼一声道:“无非是惧怕我曹军设了埋伏,因此才叫我等与她共过。胆小之徒!” “将军!”诸将都没主意的看着他!跟还是不跟,是个问题,需要曹真作决定! 曹真气闷的不行,既不甘心又生气,寻思了一下,也怕跟丢了,本来跟赵云就被甩开了,现在再跟丢吕娴,那就真的无法面对主公了! 因此,便咬着牙道:“跟!” “与她合兵一处?!”诸将迟疑道:“恐怕吕娴必有阴谋!” 对这位女公子,他们心有余悸,也是完全不敢大意的。万一有什么阴谋,叫他们防不胜防,如何是好?! 而沦为人质,反而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了,最怕的是她欲借曹兵设计鸡毛箭,以代曹军之令,那他们可就罪过大了。 因此便劝道:“将军,还是三思啊!” 曹真道:“我知此女奸诈,必有所图,然两权相害取其轻!跟在她营中,若有什么异动,我等也能观察一二,倘若有不利,也好应对。可是若是跟丢了,她若对兖州有什么行动,那我等就罪过更大了!真死不足惜,必要此行!” 诸将听的心中一凛,在面对只有两个选择的时候,似乎这可能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不能不管吕娴,跟就跟到底。否则,万一被她甩开,她若有什么动作,就来不及了! 就算冒着风险成为人质,也得舍命的跟! 诸将莫名的听出很多熊熊燃烧的无奈来,道:“既是如此,吾等也跟!虽死不惜!也定随将军共生死。无非是入个狼窝,又有何可惧?!” 曹真点首,道:“好!” 都吃过吕娴的亏,没一个人敢小看她,没一个人心存侥幸,这是他们在吕曹之战中得到的教训。 笃定吕娴真的对兖州和许都无所谓?!他们不敢赌。别忘了她是吕布的女儿,豺狼生的女儿,哪怕看着再无害,再弱小,真的可信吗?!她说她没有此心,只是合作伙伴,他们敢信?! 没人是傻子,没人敢信! 其实现在曹真等人挺尴尬的,他们从官渡出来,一路跟随赵云,原本是想要伺机观察他的动作,结果跟丢了,现在赵云在哪儿,他们也只知大致的方向,具体在兖州的哪里,没人能精准的定位。而通信是有时效的,以现在的交通条件,误差很大! 而后来跟着吕娴吧,结果虽然跟是跟的紧,然而也同样的受到了她的束缚。 曹真现在可是只一营人马,就这点人马,又无援,前无曹军能汇合,后无援兵能够支援,就连粮草都难以为继,还得吃吕娴营中给的,受她的人情。想停靠什么城池,更不敢,万一吕娴摸水摸鱼,那可真是害了城池,自己兖州的粮草本就紧张,她又是个没脸没皮的,真一股脑的过来抢粮,怎么办?!所以只得忍着,既不能进城池要粮草,也不敢撤退,生怕跟丢。所以就不上不下的。而现在吕娴主动来了信要他们汇合,他们也必须得选择,要么跟上,要么被甩下…… 正文 第842章 吕娴分兵曹真急 如果现在放弃了,岂不是这一路跟随的苦全白吃了?! 曹真等人哪里甘心,是绝对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此时是铁了心的要跟随。 因此也没迟疑,收拾了人马,十分严肃,怀着必死之心一般,带着人慢慢的到达了吕娴营地里。 臧霸亲自来迎,给他们安排了另一营作安顿,只是一同行动,却并不干涉他们营地之事。 看似自由,其实反而令他们失去了自由。 “吕娴只怕要有所行动了!”曹真掀开营帐帘看了看外面,有些焦虑的道:“所以才叫我等跟进,好将我等给看起来,阻断通信!” 诸将自进吕营,也是浑身像竖起了尖刺一般的尖锐,十分不自在,听了这话,便道:“她待如何?!莫非是寻到了袁尚的踪迹?!要行动了?!” 曹真道:“听听这动静,在厉兵秣马!” 吕营的情况与一般的大营的情况很不一样,因为平常的吕营的动静是很大的,篝火声,将士们上擂台相互切蹉的声音,笑骂声,喧闹而又带着轻松。可是今天很安静。安静到过份了! 诸将也听出点不对味来。这说明吕营各部将领与营地都在各自领自己的军令,在准备着。若不然此时正是用饭之时,早已经开始有喧哗声了。 众将光听着都略有些毛骨悚然。 果然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亲兵前来通知他们需拔营,因为吕娴要立即起程! 曹真咬牙道:“跟!” 诸将从命,然后跟着吕娴拔营。吕娴行军速度明显的加快了,几乎是一路疾行,约两日后,终于到达了峡谷,曹真以为她会停留。不料她竟是半丝不停,直接叫人马分成长龙一般,一人一马的直行通过! 曹真吃了一惊,道:“吕营斥侯的本事可见一斑,她人未至,此地已探明虚实,竟是连迟疑也未有,直接通过!” 诸将也十分服气,低声道:“听闻那暗影来无影,去无踪,却长着千里眼,顺风耳,什么打听不到?什么地形勘探不出?!必是有不同寻常的训练之法!” 只可惜只听其名,不知其人。 没一个人知道暗影选人的标准。没人知道暗影到底都是收纳的什么人。 曹营虽然也抓到过疑似奸细的暗影的人,然而,哪怕审到死,都没审出一个字来,以至于他们根本都不知道抓到的人,到底是不是奸细! 吕营的斥侯十分神秘,也并非每一个斥侯都是暗影,但每一个暗影中人都是斥侯,他们输送消息的方式,都与常人不同,曹真也很不确定,吕娴在行军之前,是不是已经得到了很重要的消息。 然而他一无所知。 沉默着也下了马,穿过长长的道,两边皆是峭壁,里面阴森森的,能见度也不太高,又有冰,很滑,走路都得仔细小心。 从下往上看去,是个人都得发怵,别说人了,连马穿行其中都有些焦躁,动物本能就是如此,这种危险之地,生恐上面有什么砸下来,那真是避无可避。 数一数,史上不知有多少战役是在这种地方栽阴沟里的。把两头一堵,上面先下巨石,再扔火球,热油一淋下来,立马就是人间地狱! 曹真等人一想就头皮发麻,不敢再往上看,只默默的想立即离开这不祥之地! 慢慢的终于等人都穿过了! 然后紧急的开始整合人马,曹真见人马不行,停了下来,一时有点发愣,这是做什么?!是准备扎营,还是准备分兵? 曹真与诸将正面面相觑的时候,突然听到轰的一声,真是平地一声惊雷,把马都给惊着了,人也吓着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有马要乱躁乱跳要暴走,曹真反应过来,立即按住了自己的马,他真的吓的不轻,然后却眼厉的注意到吕营中人却十分严肃有序,十分镇定的按着自己的马的缰绳,或一人暗中用力,或几人合力,没叫人马暴走! 曹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然后事情再次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因为轰隆隆的连续的声音开始在耳边炸响,曹军等人都瞪着眼睛大大的,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他们刚刚走出的山谷开始从中间崩裂了一大块,因为巨大的动静,如地震一样的猛烈,一连串的声音在他们眼前不断的响起,令他们都表情呆滞,骇的不轻。 此前情景,令人身体战栗,不可想象! 古人对自然力量有一种执着的敬畏,而眼前这景象,怎么看都像是地在动,是天意所为! 然而,曹真很明白,这绝对是人为! 因为整个吕营都有所准备,早早的就过了来,整合了人马,按住马的躁动,然后准备着这一场动静过去!如果无所准备,马受到惊吓以后就会暴走和混乱。 所以,这必是吕娴所为! 山谷里发生了什么,难以想象,但入眼可见的是中间塌了一大块,不断的冰雪砸落下来,受到震动的其它地方也是如此,不仅他们靠近的能看得见的地方有不少冰雪砸下砸碎,一片狼藉,就连他们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 这一声声,何亚于平地惊雷?!震的曹营中的人是面色大变,哑然无声。骇的一个个脸色发白。 他们仿佛被掐断了咽喉,连呼吸都放的轻了。 这怎么可能呢?! 没有动用到人力,怎么办到的呢?! 何时布置好的?!为何之前一点动静也没发现。用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办到的?! 他们难以想象。 而曹真更明白,这里一断,后面的曹兵便是要增援合兵,也进不来了! 她到底是要做什么?!是决一死战吗?!根本不打算回头了吗?!是有必死战的决心了吗?!断了曹军的要道,于她来说,也同样是断了她的后退的路啊! 这个吕娴到底是要做什么?!直接打到前线去?! 曹真咬着牙,久久不能回神。 眼前的一切,似乎慢慢的终于平息,恢复了平静。然而他们的内心却难以掩饰住巨大的地震。 “咴!”臧霸一勒马,重新跨上了马,令旗兵道:“列队前行!” “是!”回应声似乎更振奋人心了! 整个吕营像是燃烧了某种兴奋,某种信念,让他们更加的坚毅,坚定。仔细去看每个兵士脸上的表情的话,他们的眼中有掩藏不住的惊叹,还有自信,自豪……这是对于他们自己力量的崇拜。 这说明这一切,也在洗刷着吕娴自己军队的认知! “将军!”诸将面色苍白,看向曹真。 曹真再忍不住了,牵着马,略有些狼狈和仓惶的去寻臧霸,诸将也是手忙脚乱,人仰马嘶,与吕营的兵马形成鲜明的对比。 “臧将军!”曹真气喘吁吁,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急要到臧霸面前来,臧霸却极从容,听到急呼声,还勒停了马在原地候着他。 曹真近前,抱拳道:“臧将军,女公子好手段!只不知用何神器可以开山劈地,有此效果?!” 他摇摇一指那峭壁,道:“曹某佩服至极!” 他似乎急需一个答案,迫切的用极为热烈的眼神看着臧霸。 臧霸道:“除却天地自然之力,人何能有此之力可以开此山劈此地?!曹将军实在想多矣,此,绝非我营之力所为,是天地意也!” 曹真嘴角一抽,这说的什么鬼话?!蒙谁呢! 瞧他这平静的语气,这平静的表情,这吕营早有准备的模样,这话想要蒙谁?!蒙傻子吗?! 曹真心中克制着不满,道:“臧将军莫非以为真是缺智之人?!连最基本的判断也辨不清!?这是人力,还是自然之力,真与臧将军心知肚明!既然不想明言,直说便是。何必藏着掖着,把人当傻子哄!?” 臧霸面不改色,道:“真是自然之力,非人力可为,自盘古以来,何人能有此能量?!便是共工在世,也做不了这样的事!并非霸臧拙,而是真心实言也!” 曹真被堵的哑口无言,气的说不出话来,他也是真急了,道:“如真是天意,臧将军上下何以能知天意,而早做准备?!” 臧霸道:“昨夜有神明入女公子梦,告知于她,当于何时前必要过此谷,否则不能得过矣!因而今日在这时辰前过完,果然有异!真是躲过一劫啊,也是幸运……” 眼前这人在说什么屁话?! 蒙鬼呢?! 曹真真的气的在运气,说不出半个字来! 良久才冷笑了一声,道:“女公子果真是天命之人,连神明都入她之梦!” 臧霸不语,清冷又低调。 曹真见他一面棺材脸,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也是真急了,道:“不知女公子何在!?真要求见女公子,一解我惑!” 臧霸道:“也是不巧,女公子率先出谷后便率师先行一步了,霸在后,已是落后一步,正准备奋起直追!” 曹真果然大惊失色,茫然的看向吕营,张大了嘴巴。 吕娴分兵走人了?! 他急于寻找吕娴的身影,哪里还能找得到人,刚刚过谷,精力与眼力全在谷地上,根本都没有防备到吕娴分兵走人的注意力上。 此时哪里找人去!? 早没影了。 待细看,吕营确实是少了不少人马。那吕娴向来低调,又不爱穿红戴绿,穿金戴银以示不同,平常在人堆里,要是不注意看,都不知道她在哪儿。以往找她,只需要找众将拥护之处就可。 然而现在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哪里还能寻到吕娴的踪影。 曹真急的汗都下来了。 勒着马乱跑着找了一通,连个马屁也没寻到! 诸将见他心急如焚,忙过来问。 “吕娴也跟丢了!”曹真双眼发直,他心里有点难受,那吕娴奸诈至此,简直可恨!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踪影了! 诸将也呆住了,看着吕营的人在进军,他们则像是失去群的大雁一样茫然的在旁边发直着眼,发呆的乱飞一气,若能发声,早已凄厉哀叫不已。 他们被这吕娴给骗了,给耍了,而他们现在才反应过来! 吕娴早就已经做好了分兵的打算,却不在入谷前分,而在这入谷后分,分的神不知鬼不觉,连通行的唯一的一条路也给弄塌了。 要把这种地形的塌陷清理出来,以这种施工难度来讲,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就清理不出来。等到援兵来,黄花菜都凉了! 吕娴是要把曹军的兵力分散开,给她自己争取到时间。 诸将也反应了过来,看着曹真在运气,他们的心情也久久难以平复,道:“将军,我等的消息恐怕也被堵住了,如何是好?!”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劈山填谷。此女,真是不可小视。”另一战将看着那谷地,心尚有余悸! “传信,我营中人自会去那谷塌陷处查看清楚,无论她用了什么方法,必有痕迹,只要用心,一定能找出来!”曹真道:“至于我营,先跟着臧霸!” 诸将心乱如麻,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们的眼,耳,人手,口粮,都被吕营辖制住了,这一点好可怕。他们成了看不见的瞎子,听不见军情的聋子,他们援兵远远不能汇合,甚至连粮草也断绝了…… 如今只能被迫的跟着臧霸跑。 曹营上下的人都有些沉默,心情沉重的像压了一块石头! 他们盯着臧霸,这臧霸总会跟着吕娴吧!只要跟着他,必能寻到吕娴的去向! 然而,等到了第二日,曹营的人发现,臧霸开始开营分兵。 曹真当真是吃了一惊,他没有留然上前去,只是看着兵马频频调动,他心里急的像火烧一般,然而军情,他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在哪儿打,因为消息不通,他连最基本的判断也判断不出来! 曹真当真是心急如焚。 他急于探知吕营的军情步署,然而臧霸似乎早已经吩咐了军令,军中上下只依军令行事,有条不紊的开始分兵倾巢各出,他哪里能看的出来到底是怎么个打法!?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吕娴必定已经追上袁尚了! 正文 第843章 暗中通风三面刀 曹真急的几乎要跳脚,偏偏连信也送不回去,这么大的事,如果曹兵反应不够快,一切就转瞬即逝的过去了啊! 曹真焉能不急!? 急的真的要跳楼好吗?! 如今是连吕娴都跟丢了,如果再跟丢臧霸,那他还不如去自缢算了! 曹真便借口恐与臧霸失散为由,便死皮赖脸的紧紧的寸步不离的跟随着臧霸,死也不打算分开了!反正脸面都丢尽了,目标都丢了两个了,此时还要脸要皮又有何用?! 臧霸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但也与他的意思暗暗相合。曹真想盯着他,难道他就不想盯着曹真?!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盯着,总好过他自由活动,暗中弄什么大动作的好! 这里终究是曹操的地盘,别看曹真现在只一营人马,然而他只要离开,去附近的城池,以及关隘,马上就能寻来人马,万一带了大部队来,就会节外生枝。 臧霸现在最想的,就是不要节外生枝! 但他嘛,还是露出一点不爽的脸色来,以及嫌他是阻碍的隐讳的不便之意来。人的心理嘛,都是如此! 你不能露出真实的感情,否则就易被人勘破。有时候就得会装腔作势,才能达到目的同时,还能让曹真觉得自己英明决策,才不会多想去节外生枝。甚至还可以隐隐的施恩于他,就像是粮草无限的供应着曹真的营,弄的曹真隐隐的有一点亏欠和心虚的感觉,都说吃人的嘴短,如今他们是更嘴短了! 而这些,虽是小道,弄的曹真也有点郁闷,但是效果,却是有的! 将来在还的时候,才能理直气壮的去要啊。跟别人要,别人也许会装傻,不给。但是跟曹真要,他能不给吗?!今日吃的嘴短的粮草就不还了!?不算帐了。他绝对丢不起这个脸面! 曹真这个人,虽然脾气硬和怪,但是脸还是要的。 尽管他现在吃的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呢! 兵马一分出去,臧霸独领一股,和曹真一起往目的地赶路。虽各怀心思,然而也有着诡异的一种默契! 而此时的吕娴已经加速行军到达了那冰冻起来的河渡中间。她指挥大军一面往前赶路,一面收着斥侯报来的消息! “袁尚带着大部队离此河渡不过二日脚程的距离,而分了先锋营八千兵前去追赵将军。”斥侯禀道。 吕娴扎着一个马尾,编了辫子,放进了头盔里,身上的衣服也与普通的将士没什么不同,就是灰色,没有什么特殊的装备和装扮,隐于人中,除了显得娇小以外,没有特别之处。 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品质,就是有一种可以令人忽略的气质,气势不外放的时候,一眼在人群中望去,是察觉不到她是领导的人。 这是所有的特殊部队出来的人所常年累月攒出来的经历生死后的经验。 她立于人群之中,拥有很强的号召力,令人忽视不了。同样的,在人群之中,寻不到她的存在,也是她的能力之一。 吕娴行军从不搞特殊,所以她坐在马上,很难从装扮和装备等方面判断出她是领头人。这十分利于隐蔽。 “二日脚程,”吕娴道:“袁尚离子龙所在,还有多久?!” “最多一日半,”斥侯道:“只怕此时先锋营已将至赵将军所隐于处。” 吕娴道:“一日半……”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能暴露行踪,否则袁尚回首来击自己,子龙那里万一有什么不妥,她被袁尚给咬住不能去援就麻烦了。到时候所谓前后夹击都会失败! 届时所谓牵制,反而让她与子龙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继续隐藏,渡冰河以后,先行军缩小距离……”吕娴道:“避开对方斥侯探查,汝等一定要小心!” 斥侯营的人应了,道:“女公子安心,又开始下雪了,只要我军没有大的动静,对方斥侯察觉不到。脚印与痕迹皆会被雪覆盖!” 吕娴点了点头,斥侯营的人又各自散出去,她吩咐下去,不要留下痕迹。各军上下早一令如一,既便是歇脚休息,也不会留下任何的火堆等不妥之物。 甚至连火都不生,倒不是怕火烟被人看到,而是生火必须要木柴,一旦砍伐木柴,就一定会有大动静,留下痕迹。这是很麻烦的事情! 他们吃干粮都是用手搓热了再吃,水囊里的水也很珍惜,虽不保温,然而都是之前烧开以后装入背包背着的,战争之时,有时候真的可能没有办法有空生火。所以,每个军士身上都背着水囊,日常就是有空能扎营生火烧水的时候,就一定多烧一点,把所有的装满,备着,日常就是身上背一个,其它的都是车马驼着。这些都是生存的物资,军士们看的极重! 他们行军的条件比以前改善很多了。以前行军是背着什么?!是背着一口锅,那锅,既是盔甲,也是锅,吃饭喝水全是它,防御也是它。而行军造饭之时,也没有后勤管着的,都是他们去领点米,或是面粉,或是其它的豆子之类的,随便一煮,就能吃了,未必有肉,未必有水,未必有果,也未必有盐……能裹腹就不错。而带的干粮,也是饼,黑面饼,或是糠饼,要么就是菜饼,就是这种加餐都未必常有! 但是现在,却好得多。因为徐州为了军用物资,突破了一种叫罐头的技术,在运送的时候,这些都已是成品,还是封闭了隔绝空气的,罐头里有肉末,各种菜,豆腐之类的东西,足以裹腹,所以后勤也不需要费多大力就能做好一军营的饭,多数是成品,煮的时候就省力的多,而且极快。这效率就上来了。 就连运送都会方便许多,罐头是用竹子制成,罐压以后,就隔绝了空气,到了军士们手上,用兵器一撬就能吃,真的陷入绝境之时,这东西就算是冷的,也是能救命的东西。 大冬天的,除了水果蔬菜依旧是奢侈的不敢想的以外,其它的,他们是真没饿到过。说吃肉,的确是不尽兴,但至少那罐头里也有肉末能解解馋,所以行军冷也苦,但士气是没得说的! 有些兵士在自家里可能一天到晚的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从军以后,哪怕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这伙食,也值了! 哪怕罐头里只是普通的豆饭也比平常他们煮的好吃的多,因为徐州罐头厂会做味道啊。里面是用海带碎搅拌过的,那海产,哪怕只是普通的海带,那也是鲜咸的,这就是天然的好吃,天然的调料,比农家自家煮的不知好吃多少倍。农家为了省柴火,省油水,有豆子,也只是加水一煮,随意裹腹,那调料就更不可能放了,顶多加一点点盐末,都是奢侈。 所以可想而知,士气哪怕是在这天极冷之时也没消退,是为什么。 他们没有抱怨,反而更想立功。以报徐州。一是为了荣耀,二是为了待遇。因为有功劳在薄的人,回徐州以后,升职是一定的,但是加薪也是有的,哪怕是发点罐头带回家给家里人吃,那也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情。 农业社会里,百姓与军士,做一件事的目标很纯朴。只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 他们对徐州认同,对吕娴认同,便是对整个军队的认同,因此上令下达,绝无敷衍。因为他们并不觉得苦。 更何况,吕娴吃用也是与他们一样的,就更有与荣焉的荣幸之感了! 吕娴继续行军,只是走走停停的,听取着斥侯的反馈,保持着不远的距离的同时,也避免着被袁营斥侯发现的风险。 是夜,袁尚巡视夜营,骑着马走在四周查看的同时,频频的往四周黑黢黢的夜空中望去。风从四面八方来,吹的人连牙齿都在打抖。 黑暗总是让人丧失很多的勇气,仿佛有无数的敌人藏于黑暗之中要来偷袭自己! 袁尚对斥侯营的人道:“盯紧我军身后有无追兵。” 可能是一种焦虑,担忧,或者说是军事素养的直觉的敏锐,让他对于身后十分不安。这也是人类残存的一种属于动物的本能。但凡野兽捕猎,如果不防身后有猎人可能在后的话,其实就算捕得口中食,最后也是一并被猎人所捕。 诸将问袁尚道:“将军是担忧曹操的兵马,还是吕娴?!” 袁尚却不语。 诸将道:“许久不曾闻听吕娴的军营动静,想必此时,她依旧在官渡!曹军上下又如何敢放她进兖州?!这是引狼入室是也!” 袁尚道:“吕曹有盟,曹操能放吕布进兖,自然也能放吕娴入兖。” “这……”诸将想了想,道:“那吕娴不过是区区女将,如何惧得他?!我袁营上下皆是精锐,必不惧之!” 袁尚自然也有这般自信,只是心里隐隐的觉得不安,生怕有什么失控的方面没有想到。 这是一种本能,一种野兽之王进入另一个野兽之王领地的不安,生恐被围攻! 袁尚毕竟再强,也难以有吕娴这种完全不惧,仿佛天下任何领地她都敢涉足的胆识与从容。 袁尚再自恃之己力,也是有理性和怯怕的一面的。 正说着,斥侯送来信,道:“禀将军,许都来信!” “哦?!”袁尚忙接了过来,拆开看了。竟是郭嘉亲笔所写,这就很重视了,郭嘉之意,代表着的,其实就是曹操的意思! 信中写着:吾将兵暗助于将军,若有不妥,可接应汝,还望将军使全力,以灭豺狼…… 袁尚轻笑一声,道:“怪事!曹吕有盟,分明是曹操亲命放吕布进兖州,此时却欲除之!还要借我之手。可见,曹操欲除吕氏久矣!” “曹操奸诈,与吕氏有盟,表面有和,背地里,何曾不忌惮吕娴?!”一将道:“此事之上可以看出,曹操此人两面三刀,奸诈小人也,未必可信,他必在使计激将军,倘若有胜,他便助胜,倘若有败,他不定反会咬我军一口,像此等腹黑之人,不可深信。只能利用。若能有胜,与之合力击杀赵云,也许尚可。然,若有败,曹军,万万不能信任……否则,必致万劫不覆啊。如今袁公正与曹操相距,本是水火不容之势,与此人言谋,不得不多加小心!” 袁尚道:“我不会败!” 他冷笑一声,道:“这曹操想要借刀杀人而已。说助我,哪会如此好心?!” 袁尚看着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眼,道:“信中未提及吕娴所在,然而若非吕娴前来,郭嘉焉会如此郑重来信!?” “这!”众将吃了一惊,诸士等人也都反应过来了,道:“……他虽未提及,却暗示着吕娴尾随着我军?!” 袁尚咬牙道:“不错!” 诸将与谋士等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这郭嘉好生计谋,处处不提及吕娴其人,却暗示着很多的东西了,”袁尚冷笑道:“这是告诉尚,吕娴在吾身后,而他曹军将在吕娴身后……届时,到底是助吾有利,还是助吕娴有利,都不好说!” “不过,吕娴既来,岂能叫她容易回去?!”袁尚的结论是,“曹军不可信。而吕娴则要杀!先前在我袁营,与尚虽无见面,却已有极多不愉诸事,如今更有赵云袭我冀州境,杀吾大将苏由,尚必要叫她有来无回!” 说罢将曹操的信给撕扯碎了一片,道:“将兵马分成二军,为左军与右军,往后要防备吕娴的动静,切不可大意。此战,尚必能洗刷耻辱,与她决个生死。” 诸将听令去了。 有谋士上前道:“人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啊。袁与曹本不相容,然而当此之时,将军还是要回信略有安抚,不可节外生枝,以期能共力以斥吕娴,方才无患。否则恐会被那郭嘉利用,倘将军诛杀了吕娴后,曹军再拦截我军而战,恐怕有后患……” 袁尚道:“让曹操出兵?!” “至少要知晓他兵马布署所在!”谋士道:“不得不防!” 袁尚点了点头,依言行事,立即回了信去。心中暗暗鄙视曹操行事不光明,阴计手段,倒是利用的溜,心中深为不齿。 正文 第844章 游刃有余群猎虎 “袁尚派出来的斥侯增多了!”吕娴对左右战将道:“曹操果然与袁尚报了信!” 左右战将皆有忧色,道:“若果真如此,袁尚必知女公子在跟随着他,他焉能不备?!” 吕娴道:“那就要看袁尚舍不舍得放下目标了!” 诸将不解。 吕娴解释道:“他只要舍不下追杀子龙,就算知我在其身后,也会锲而不舍!” “看来分兵是对的!”左右皆道:“此时我先锋营人数不多,若大军在后被其察觉,恐怕袁尚不是追赵将军,而是会调过首来攻击女公子!” “他舍不得目标,又轻视于我,自然想要二者兼得!”吕娴道。 “既是如此,便舍些消息与他!”诸将道:“索性再怎么探查,对方也不能笃定女公子在此军之中。袁尚便不能舍赵将军而来追吾军。” 如果他确切的知道吕娴在这军中,恐怕事情就不同了。 明知吕娴在他身后,袁尚还是去追子龙,那就真的是买椟还珠是也,是真的傻子! 诸将寻思,估计袁尚也是普通人的思维,以为先锋营中必没有吕娴在。可惜,他终究还是被出身所限了思维。吕娴的胆识远在他之上。若非如此,当初又怎么敢孤身入兖冀,又能安然回到徐州?! 这样的事,袁尚是不会做的,他不会做,便笃定旁人也不会。因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其实这样的教育是没有问题,然而这天下,终究是要有胆识的人去争。现在,可不是安坐江山,坐千金堂听政的时候。 天下至宝,勇者争之! 吕娴寻思了一回,道:“把他们的斥侯捉些回来,关上一关,再让他们寻机可以逃走,放回去几个!” 诸将秒懂,笑道:“女公子安心!吾等自能安排的明明白白!” 眼见所在位置恐怕是瞒不住了,那就要使计,让袁尚自视甚高,而自负一切皆在囊中,便不会舍头逐尾。 因为拥着重兵的袁尚以为,以他的兵力,想要拿下吕娴,不在话下,是迟早之事。就不会改变作战计划了! 斥侯营的效率是惊人的,一听军令,便捉了一批人回来,分开关了,有些直接拉去审,而有些则没有顾得上,关在偏僻的帐蓬之中。 众袁营斥侯以为必死无疑,惊恐的像失了胆的鹌鹑。 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人来送餐了,只听见外面守着帐蓬的亲兵抱怨道:“怎么又吃这个?!这些哪里吃得饱?!” “别抱怨了,全营上下都吃此物,如今粮草不继,能够有的吃就不错!现在马都吃不饱呢,哪里还能行军?!”那送饭的人道。 亲兵们沉默了一会,道:“马吃不饱,人也吃不饱,还怎么行军打仗?!粮草不来,如何是好?!” “曹操会送粮草来。”那送饭的军士道:“只是不知何故延迟了好久,再不来真要撑不下去了!且勿忧,女公子在官渡,会催促曹军拨粮草的!还请稍安勿躁吧!” 亲兵们郁闷的踢了一下地上冰块,也没有再说话。 良久,那送饭人似乎想进帐给俘获的俘虏送饭,却被亲兵拦住怒道:“我等都吃不饱,还给这些敌军吃什么?!给我等食。” 说罢,响起一阵抢食的声音,那送饭的军士也没阻止。 好半天,声音消失了。 亲兵们却低声嘀咕道:“……吃不饱饭,连走路行军都难,还打什么仗,况且只这些人马,后援又不知道何时才来……不过是送死的份。听闻那袁军兵强马壮,从不缺粮草,我等哪里能与他们相比……” “噤声!仔细被各将军听见!”另一亲兵道:“没瞧见抓了不少袁营的斥侯?!真的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就是现成的口粮,总比吃我营自己的战马强……” “……” 袁营斥侯大恐,吓的屁滚尿流,那北风从帐中透进来,吹的他们直哆嗦。他们抓人进来吃的?! 糟了。真的糟了! 这些徐州兵的野蛮人,多数都是流民所招来,流民之中活下来的多数人,哪一个没吃过……这么一想,就觉得他们野蛮的是野兽,是没进化完全,不知礼义的野兽无异! 还有徐州兵,听闻很多都是招降的山贼水贼,都是南方的蛮人,蛮人这种存在,哪里有几个是好东西…… 真要是使劲抓他们的人,真煮了烹了吃了,可如何是好?! 逃,哪怕没有翅膀也得跑出去。 一行人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终于等到了深更半夜,见营外无兵,守营的亲兵们在外聚众烤火,一副萎靡的样子,似醒非醒,似睡非睡。 他们悄悄的摸到了帐外来,本想寻兵器把这引起亲兵给杀了再走,然而,兵器却是被缴了,找了一会,没见半个兵器出现,又见亲兵们似乎在打瞌睡,然而随时会被风吹醒的样子,到底是不敢打草惊蛇,寻思了一下,放弃了杀人的念头,观察了一下大营,只有寥寥几队人在巡视营地,十分萎蘑不振,心里痒的不行,可惜此时无人,若是有人,这样的敌营,马上就能歼灭。 他们很快隐于黑暗之中,消失了! 等人走了,亲兵们才起了身,去回禀了战将,有一战将来看了看,笑道:“做的不错!明天一早,加鸡腿!” 众亲兵大喜,喜出望外,道:“其余俘虏呢?!” 战将低声道:“处理掉!不可放回!以免泄漏更多军情!” 众人应了一声,马上就去处理了。 连夜准备拔营,只等天明! 而那些逃出去的斥侯当真是像捡了一条命似的,虽无马,也是趁着夜跑,等天微明时,终于抢到了马,这些马也是他们袁营的马,但马的主人,应是被捕了,只余马逃散在外,他们召回,没命似的往袁尚那死命跑回去,连水也没顾得上喝一口,饭更是不食。 等到天将黑时,才终于到达了袁尚营中,加急来禀,整个人只剩下半条命了一般将一切全给说了! 袁尚大怒,道:“曹操果真给徐州兵拨粮草?!” “果真,那吕娴在官渡,一直在催促粮草,恐怕二方早有勾结,意欲围我军是也!”斥侯道:“只不知何故,粮草一直未到,那先锋营如今缺粮,如今到处在抓人,欲,欲煮人而食……” 众将皆哗然,脸色难看,道:“……愚人也,竟然食人……” 袁尚冷笑道:“徐州强盗之兵,如今已丧失人性是也!” 袁氏自视己强,内心也自以为是礼义之世家,自然对这野路子出身,不讲究的徐州兵和吕布十分轻视,此时听此,更为不屑,甚至连提及都觉得恶心的慌! “将军!”有一战将道:“看来这曹操阳奉阴违,明着让将军防备徐州兵,实则恐怕自己在支持着徐州兵,想让我军与徐州兵相互消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此贼,当真是阴险至极,不得不防!” “徐州兵不足为惧,只这么点先锋人马,等收拾了赵云后再收拾其不迟,无需现在就回首击之,是杀鸡用牛刀也,然,曹兵却不得不防!恐怕他们的兵马不知潜于何处!”另一战将道。 说的袁尚更是心疑不已,早不将徐州兵的先锋营当回事,而只防备着曹操的兵马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偷袭他。 人就是这样子的,敌人的信,他绝对不会相信。但是己方的斥侯所探的消息,虽然也会有误的时候,但大多数是靠谱的。 当然是信己方之人,而不信敌人之信。袁尚自然也不会例外。 人的眼睛和耳朵是会受蒙蔽的,也不是故意为之,而信息差有误的时候,人很难拨开眼前的迷障而看清真正的真相。 “恐怕将军去袭那吕娴之时,便是曹兵攻击将军之时,还请将军切勿回击之!徐州兵实不足为惧!”一战将道:“此时此刻,还是盯紧目标要紧!” 袁尚心里其实也是这个打算了。 但他还是慎重的迟疑着道:“……那吕娴,真的不在先锋营吗?!” “她是女子,又是徐州最重要的人,徐州兵虽是蛮人,无有礼法,然而也知劝其不要深入敌境,恐怕她便是想来,徐州之人也会劝她不要深入。她此时必在官渡。”有谋士道:“说到底,如孙策般莽直,勇猛者,天下鲜矣!她既是徐州最重要的人,将士等人岂肯让她亲来敌境,又为先锋?!这是行军之大忌!” 如同太平盛世之时,御驾亲征一样离谱。没臣将可用了吗?!犯得着御驾亲征,杀鸡用牛刀啊?!虽可壮军威,然而,也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危机。这种事,更像是国家稳定的时候,需要一国的太子去守边疆一样更加离谱。这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哪怕现在是乱世,袁尚以为,徐州并非无人可用,她实在犯不着自己去作先锋。所以心里就已经否定了这种可能!一旦心里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想要扭转一种思维,是极难的。 其实自身犯险,这是中原各将士都不认同的。袁尚心中这般想的前提是,虽然吕氏的基业让他不齿和不屑,然而也是认可吕氏独霸一方的存在。这就是战略上的藐视,战术上的重视。认可是真的不认可,然而吕氏也的确是不可否定的强。就算是袁尚如此自负,他也不会否定吕娴集团的能力和强大。 哪怕徐州整个的都远不及四州之强。然而,徐州的人才也算济济,很多的事情,也是出人意料的迅速和意外。比如孙策被擒这件事,袁尚至今都觉得能在南方把江东小霸给擒了的人,肯定是有过人之能的。所以徐州的将士与臣子,都不容小觑。 孙策之父孙坚,昔年也是听命于袁绍的将士,只是皆一一叛去,到各地招兵买马,占地而为一方诸侯,纵然以前的确是袁绍之下的人,然而,能霸占一方的人,能力肯定是有的。至于吕布就更是如雷入耳般的震慑人心了。容不得袁尚不重视。 也因此,他笃定徐州不敢让吕娴来。顶多派出先头兵马,吕娴肯定是要跟着大军在一起的。因为要保障她的安危。 袁尚点了点头,在他眼中,也是如此,他虽要驾驭兵马,多出外攻打敌人,然而,他自己为先锋,真的身先士卒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就算他敢,他身边的一堆人也会劝他不要这么做。袁尚真的没有这么做过。又不是无战将可用,哪怕再恨,也没有孤身犯险的道理。 所以才说那孙策被擒,在他看来,是极度愚蠢和丢脸的行为。 这天下也只一个孙策,若是再有第二个能这样犯险的,他不相信。 因此,以常理一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道:“先杀赵云,待诛其军士以后,再灭其先锋营不迟!只是曹操,实在可恨!竟欲诈我!” “曹贼绝不可信!”众将臣道:“将军还是不要耽误,加紧追赵云要紧!先歼灭其先锋部队,再回首来击杀这一支军队,完全来得及!冀州与吕娴之帐,有的清算!” 袁尚下了决断,道:“继续行军!以准备援应吾军先锋部队。” 袁营听袁尚军令,开始加急行军,竟是不顾后方的部队。只派了斥侯探查其位置和人数。听闻人数并不多,心中大大安然。 吕娴见袁尚军营动了,她也紧随其后,她虽有料到袁尚会这般决断,但见他连分兵来击追尾之兵也不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对袁尚怎么判断。 “看来袁营上下用兵,皆喜倾巢而出,而并非分兵作战。”吕娴眼睛亮亮的,道:“像一块巨额的肥肉,此次,不将其分割了,便叫我不姓吕!” 诸将皆喜,摩掌擦拳着,心里寻思着要大战一场,抱拳笑道:“臧将军必已分兵在后,将其围之,再是庞然大物,也必不能动弹!” 袁尚只知有此先锋,却完全没有想过,还会有更多的这样的分兵作战。不得不说,他身边的人,终究还是都太自负了。 “群狼猎虎,游刃有余哉!”吕娴笑道:“继续行军,不可大意!” 要吃虎了,撕碎了吃! 正文 第845章 君臣交锋暗藏机 正说着,有斥侯送信来,道:“司马军师的信!” 吕娴微喜,笑着接了过来道:“老爹不会又闯了什么祸吧!?” 说罢拆开,诸将都围了过来。 “四方聚义约盟已成!”吕娴道:“程昱也加入,此事倒叫我没有料到,竟是意外之喜!” “哦?!”诸将道:“哪四方?!” “西凉马腾,河内张杨,以及兖州程昱,加上我老爹,四方盟成,以约定而进冀州,四方兵马足有十万到二十万之间,夺下冀州,可能事成?!”吕娴道。 众将听了都喜,道:“此时冀州空虚,又有主公勇猛以主事,必能事成!进冀州之事,指日可待矣!” 吕娴笑道:“既是如此,便更要知会曹操此事,待破袁尚,即刻奔去前线,与曹操共拖住袁绍大军,击其首尾,袁军不能相顾,必有所成!” 诸将皆服,吕娴便立即写了封信送去许都。曹操知不知晓不重要,她与曹操之间有默契。最重要的是要郭嘉知晓此事,探探他的口风,以及到底是何打算的谋略。 待信送出,吕娴才将司马懿的信平铺开来,细读了几遍,回味了几遍。 司马懿写信用字很会斟酌,毫无破绽,写的是如此平平无奇,也是本事。明明与张杨之间,可能会剑拔弩张,而他硬是能将此气势给用文法给冲淡了那种紧张。 字里行间,分明营造着一种此事是小事的感觉。然而,吕娴是嗅觉多灵敏的人,越是写的平淡,她越是能够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这司马懿不乖啊。 吕娴意味深长的很,虽知他从不是乖乖认命和听话的人,然而看他弄这些小动作,仿佛与自己打哑谜似的,她还是心里有一点点的不爽。 这个家伙,疯狂的想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他想探探她的底,想知道她的边界在哪里。 是弃他不用,弃整个司马氏不用,还是会平衡局势。 吕娴当然会平衡局势,争天下之时,弃司马氏不用,这是暴殄天物。况且现在司马氏已经出山了,司马懿松了口让他们去助广陵。吕娴怎么可能会弃之不用。 而也因此,司马懿才笃定的,自恃着不得不被用的自信,在试探着她能容他几分! 若论忠诚,他是负分。若论谋略与才能,他是百分之余的能耐。而若论算计心胸,这个家伙会算计的很! 然而,若是试探着她心胸能包容他的边界,她不能容他放肆而放纵,她必须要敲打。 而若是论包容,她也同样能包容他的小动作,包括想要积攒他自己力量的小心思,他也能够同样包容! 然而若论这两者之间的尺度,她也同样能够平衡和衡量。 她以为,司马懿这个人,多疑又小心眼。若是她不敲打,也许他还以为她是存着郑庄公的心思,如郑伯克段于鄢的心思,利用完他就要杀,就要弃的心思。如果给司马懿造成了这个印象,那么问题就真的大了,后患将无穷。 因为司马懿一旦以为,她故意放纵,明明察觉到了,偏偏还不敲打他,就一定是等他疯狂,再把他灭亡。 以司马懿的性格,一旦这样以为,一定会疯狂反击,可能会搞死吕布啊! 所以才说后患无穷。 可是也不能敲打的过了度,敲打的过了度,司马懿就会不忿,想要用他铺佐吕布,却不肯让他分权,不肯让他积攒自己的一点根基和力量,他也会觉得无望,干脆无为,任由吕布去作死…… 两者之间的微妙之处在于,受苦的都是吕布。因为不管是被司马懿坑死,还是自己作死,她老爹真的有这个本事,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做得到。 所以这个尺度,就得吕娴自己把握了。 吕娴都气笑了,道:“这仲达,每回来信,都给递给我烫手山芋啊!” 至于不敲打而装傻,吕娴可不认为司马懿会觉得她察觉不到这个机锋之处。他只会认为她在装傻。肯定有什么阴谋。 吕娴铺开纸,不禁苦笑一声,看吧,与高手过招,真的不是你拿捏住了他,他就肯全心全意的为你卖命。事实并不是这样。而怎么相处之间的阴阳之道,平衡之道,取舍,言辞之间的度,真的一点也错不了! 否则,后果是很严重的。 吕娴不能装傻,更不能不敲打,但敲打也不能太严厉,否则后果会很严重。 这就是君臣之道啊。 君有威望,强臣可不会认为你有威望就一定听你的,并且服你,时不时的要隔空交个手,才肯甘于下锋。否则,他们迟早要想方设法的压君一头。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想要用臣而倚其力,就得交其锋,而仗其势。 不能因噎废食,不用人啊,是不是?! 有些事只要别碰她底线,别太过份,她就骂上两句,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司马懿这货,还真不能不骂,不骂他想的更多。 吕娴叹了一口气,写下信来,只是言辞之间多了些口语化,不像之前公事化。 仲达啊,你别太放飞自我了。 思来想去,后面本还有很多的话要写,最终也只留下了这一句,其实司马懿是聪明人,只这一句,他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吕娴想来想去,后面的话都没有再继续写。 虽只短短一句,然后亲昵之间透着无奈和放纵,放纵之中还有一点规劝和责备。 而这都这么一点点,才是与司马懿之间最重要的。多一分生猜忌,少一分又生忌惮,所以才说,做人主难呐!是真难! 想了想,便将信给寄了出去。 至于冀州诸务,她什么也没写,什么也没说,若是连这个都不能相信司马懿有处理好的能力,她还不如不用他。与其事事叮嘱,不如让司马懿自行审度着办,才是最好的用人之道。 否则就流于精细,反而透出不信任,以及遥远指挥,不了解实情实地的诟病了。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吕娴懂这个道理,自然全权托于司马懿见机行事,而不是事事皆要听从于她。她真的没有这个毛病。 既不能如项羽一般一定要军令下达,下属一有不从,便要诛之逐之,也不像刘邦,为用韩信,一切放纵和封赏,更不像后世那一位曾经最喜欢电话指挥作战的事无巨细的人,究于战术而忽略了战略,却最终一败再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她的宗旨。只不过,对司马懿是特殊的,的确是突破了这句话。但同样的也超越了这句话! 她疑他,他也疑她。他们之间,却并不是那种完全不信任,也有着微妙的信任,只不过一切需要磨合和平衡,也并非是不能相容的存在。 吕娴只是想用心胸告诉他,只要你不过底线,你既便是弄点小动作,我也能容得下! 世间君子与小人,贤臣与疑臣,只端看怎么用。 的确是冒着吕布被坑的风险,然而试问天下间,又有何人,能够让吕布发挥最大的能力,又能同时供着他,哄着他,捧着他,不动声色的照应着他,又让吕布按他的心意行事。 除了司马仲达,还能有谁?! 司马懿除了忠心略有不足以外,性情,能力,谋略,本事,哪一样不与吕布相合。尤其是这个性格。既便是诸葛也未必能比得上。诸葛至少是需要人捧着哄着,需要极大的尊重才肯臣服做事的。他需要的是顶级谋臣与信任的待遇。而显然,吕布远远给不了。 认清了现实,吕娴从未想过不用司马懿。剩下的便是平衡的问题。 吕娴起了身,来回踱步。司马氏已出,以其子弟的数量和能力来说,必能占据各个重要的位置。那么,她就更需要在其中提拔其它人,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在野的有能力的白身之人,都要不拘一格的用。 所幸,徐州早是科举取士,假以数年,基层的数量,多数都是这类寒门之人,他们一入科举,便是入了吕氏门,再加上还有其它的将士谋臣,何愁不能平衡司马氏子弟呢?! 只要用人有道,吕娴不惧其势大。 真的势大到一定程度,用计拆了便是。也是容易的事情。只要她的威望和能力到达了可以颠覆世事的程度,这样的事,于她来说,不过是四两拨千斤。 真犯不着伤筋动骨的程度。 况且,很多事情的缺陷,其实是制度的缺陷,这一点,她可以弥补。 以后世家独大的局面,一去不复返了。 将信给司马懿和许都送出以后,吕娴才写信给吕布,依旧是冗长的信,叮嘱他一旦进冀州,切不可贪恋冀州,若遇被围,赶紧撤出。没必要死守。有时候退一步,再攻打,反而能出奇制胜等等。然后叫他不要贪图美女与财物,得到了好处,要多分与盟友和赏与诸将士,不可独霸,要有当年高祖的风范等等。又扯了些家常,知道老爹又纳了美妾,待以后回徐,送她礼物云云,又认了干儿子一堆,等回徐州一并相认。 写了一堆,才寄出。 那要道被炸裂了,这些信虽不知吕布要多久才能收到,然而,吕布就这德性,他就是当时听了话也能听进去几分,但是事过就忘的那种人,所以有些话,你要不断的说,重复的说,说上千遍万遍,他虽然也记不住,但看信以及听人言的当下,他是能谨遵的。 与他说话议事,无非是啰嗦了一些,倒也并非不可容忍。 吕娴与他的感情,也很深了。虽然一开始来的时候,是真的恨铁不成钢。然而,吕布身上的优点,这世间,也没几个人能够取代得了。 就光他这一副慈爱子女之心,真的在这世间罕见的。因为在父权社会里,一旦对儿女有太过疼爱之心,就会被认为是软弱和软肋。 所以啊,当初刘备为了英雄志,还是顾不上刘禅,说抛也就抛了。是无奈之举。然而,也反应了当下的一种价值观。 对父母子女,以及很多情份,太过看重,就容易丧失英雄志。 当今之世的价值观是,唯有兄弟之义,才是真正的成事的根本。套用现代人的话说,谈什么爱情与家庭,只要一心搞事业。才是好老板。 很显然,吕布并不完全符合一个好老板的标准,又小气不肯发薪涨奖金,又舍不得封赏给升职,又恋爱无决断,在当世的价值观中,简直小气软趴趴到家了好吗?! 然而,吕娴真的觉得这样的老爹,哪怕有无数的优点,可是他的优点,当世之人,没几个人能做得到。况且,说吕布拖后腿,也不客观。 因为他只要使劲对了方向,他怎么可能会拖后腿!? 他的战斗力是惊人的,只不过有时候把握不好分寸和方向,经常弄点乌龙而已。 这叮嘱之中,透着亲密和信任,此般亲热的情份,又岂是一般父女可比。 大雪纷飞,吕娴继续前行,准备随时包抄袁尚,接应赵云。 而此时袁尚派出的先锋营已经到达了开阔之地上,从道路出来,只见眼见开阔如天地一片,苍茫间天地连成一片,云海相接,何曾美哉。 而这一切,被一人工挖成的天堑给毁了! 为首之将看着被挖出的一道宽宽的大坑,虽不深,但很长,隔绝了马的前进,一时之间那表情挺一言难尽的,又气又怒又好笑,冷笑道:“为免我军追击,竟然想出这等法子来!此堑可阻我军追击矣?!待填平踏过,必将其击灭败杀!” 心中不免就更气了,因为这道堑沟很麻烦,很耽误行事。要么把路面填平,通过车马。要么就得架起浮桥,但不管是填平还是架桥过,车马过都是需要时间的,这就很耽误行程。 诸将都很生气,下了马看了看,怒道:“如果他们在路上多设此障,岂不是每回都要被阻止一回?!” 为首之将想了想,道:“先在此扎营,去伐木来架设浮桥,待过后,将浮桥一并带着,若是路上再遇此障,一并如此通过,不能被敌方牵着鼻子走,倒被他们逃之夭夭了!” 正文 第846章 冰雪夜火攻袁营 “是!”全军上下遵守军令,开始四处去伐树木,然而树林很远,更耽误时间。 而此况让他们默认的就是,赵云为了逃路,才设了此堑。完全没想过别的可能!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和军事上的例行公事,还是派出斥侯四处察看了一番,但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因为这里入眼皆白,一望无际,就连伐木都需要骑马走很远去砍了用几匹马一并拖回来,这就很耽误时间了,弄的心里十分恼火。 笃定赵云肯定是跑的很远了!因此不仅没有多在意这里可能会有埋伏的可能。反而恼火于被迫耽误了时间,因为怕追上赵云而十分愤怒。 大冬天的从冀州一路追出来,如果连人都追不上,叫他跑了,冀州的颜面何存?! 天色渐渐暗了,他们用树枝生起火来。连夜的架设浮桥,通过堑沟,然后,沟过的则在这边扎营,轮流过来!一时之间踩踏的雪都黑了,到处都在生火,以期能够暖和一些,然后准备造饭,等着全军上下都把浮桥做好,然后,能全部过来。反正要耽误时间,就存着在此休整的心思了。 祢衡的用意也在这里。因为袁军挑选驻扎之处,也需要时间,而这里被迫要除障,本来就耽误时间,还不如就地休息,这几乎是所有人类的本能。 一望无际的平原,似乎全只有呼呼的风声。 袁军将士出来视察了一阵,因为天更黑了些,又见连个动物也不见,便都回堑边去了。 而赵云等兵马所藏身之处,因为一望皆是白雪覆盖,连人手都没有靠近过来。 赵云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问祢衡道:“此时他们正在造饭,军队不整,进攻如何?!” 祢衡道:“再等等。此时刚过堑,正是怒时,军士热完身,尚有余力,非最善时也!” 赵云点头,见对方也没急着跑路,因此也不急了,便静心蜇伏下来。 一直等到那风声呼呼的吹的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这风声的时辰,祢衡才对赵云道:“……可以力战矣!” 赵云带头从雪洞出来,因为一直在下雪,那洞口都是雪块覆盖了,用力推开,方才出来,斥侯一一去报信,大家都默契的从雪洞里爬了出来,原地热身,将兵器检查了一遍,沉默的吃了些东西,喝了些雪水。然后按次序开始集合。 那风呼面而来,仿佛能一扫苍茫间的天地,有着睥睨天地间一切的傲气与寒冷,一呼出来,那空气都似乎立马变成了冰碴子,深深的吸一口气,吸进去的不知是风,还是雪,或是寂寞的寒冷。 这是一个异常清醒而寒冷的夜。也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雪很大,很厚,而雪底便是冰,也很滑。 风横扫天地之间,所带起来的是如绒花一样的雪末子,能见度很低。 一切皆如祢衡所说,入目的黑,与入目皆是白,实在太过迷惑人了。 而这夜间,因为天黑,又有雪末被风卷起到处飘洒,能见度不比雾的功能低,赵云尝试了一下,能见度约只有一丈长。 这不是天助,又是什么?! 祢衡道:“只不知袁尚可在其中。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探查具体敌方有多少人马了!” 为了隐蔽,放在外面的斥侯极少,因此,此时二人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大军全在,还是只是先锋营。 “不管有多少人马,唯死战而已。若袁尚在其中,云必尽力擒之!”赵云道。 祢衡点首,擒贼擒王,这是正理。他补充了一句,道:“尽量要活捉!袁尚若此时死了,恐怕于大势并不利!” 赵云道:“云竭力为之,若不能生擒,只放他归!” 祢衡道:“需速战!” “先生在后,切勿上前!”赵云命两个亲兵看着祢衡,十分不放心他的样子,生恐他非要上前去骂战袁尚,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一样。 祢衡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一时气的不行。这是嫌他添乱,是否?! 他偏不肯进雪洞,赵云一时十分无奈,看他就像看着不听话的熊孩子一样的无奈,道:“疆场无眼,先生还需保重身体,往后还多有仰赖先生之处,切要保重自身啊!” 这还算像句话,祢衡道:“衡自不裹乱便是,你只安心。且勿忧吾。速去吧!” 赵云无奈,对亲兵们叮嘱了两句,这才匆匆的带着诸将开始去了,上了战马,行的很慢,慢慢的拉近距离。 此时的袁营上下冷嗖嗖的,除了巡守的兵士营,其余人都在帐中裹着毯子发着抖睡的深沉。无论装备再怎么好,条件恶劣还是很恶劣的,再怎么样,野外的条件是不可能比得上屋居的。若是人类能用帐蓬代替房屋了,还要建屋做甚。正因为不可替代,所以无论古今,普通人能为了一套可以安居的房子劳碌一生。 大营极安静,守营的兵士们也抱着自己,缩着脖子在那跳一跳,然而还是冷。因为冷,人踩踏,他们原地的雪已经化了,然而接触冰面的脚还是冷,冷的像砖头一样,都没啥感觉了,再蹦再跳也热不了。 二人恨不得抱成一团裹成一团相互取暖,奈何不是有毛的动物,在这如此寒冷的夜里,也难以取暖。 因此便哆嗦着牙齿嘀咕道:“……这种天气,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有敌袭,真想回大营去睡觉,根本无需守营,这种天气,简直是受罪啊……” “嘘!不要命了?!”另一兵士斥道:“休胡说八道,连累我们被军法处置……” 这才不敢再说了,还回首看了一眼,见无上官来,松了一口气,眼中依旧有着对温暖的向往,道:“……以前跟随将军去征兵打仗,路遇过一座山头,是为暖山,上面有几个巨大的温泉池子……既便是最寒冷的时候,那山也极温暖,虽然吾等军士等级不够不能下温泉泡一泡暖一暖,然而在那山上,也觉得温热,像在云上一样,舒服极了……” 那语气虽哆嗦着,却带着无敌的向往。 众人没去过,听了这话,也都露出向往的表情。哪怕冻的脸上通红,十分寒冷,感觉手脚都没知觉了一样,可是人依旧清醒。 “离开以后,听将军说,将来待天下初定,便要将那山设为别院,做一小汤池,将来行猎到时,可以解乏,加之那山十分温暖,可以豢养百兽,移花接木,便是极南之地的热树热果也可种植,想必是美事……”那军士笑道。 众人听了,也都十分向往,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士,对于袁氏能得天下的事情也是坚信不移的。 因为当今天下的袁氏集团有这个实力。 以至于他们也有着对袁氏的崇拜和傲气,尽管守营真的很苦很冷,尽管跋涉作战也真的生死未知。 然而这个时代给与普通人的教育根基就是如此,忠君忠主,忠王,人生而为普通人,是要寻主的。 思想还未解放的这一代代的人,多数是如此过来的。 顶多是从这个主公到那一个主公,反正是需要主公的! 这就是上下所灌输的秩序,封建社会所统治的基础,根深蒂固。 正说着,突然看到前面有一点点不太光明的火光,顿时都吃了一惊,一军士揉了揉眼,道:“我是不是太想要烤火,所以出现幻觉了?!这,这怎么好像是火球呢?!是太阳?!” “放屁,大半夜的哪里来的太阳……?”有几个军士胆小,对于鬼神之事是深信不疑的,看到这里,是惊到了,道:“……该不会是,该不会是……鬼火?!” 雪夜,漆黑,狂风卷着雪末子……这个环境最容易出鬼了…… 顿时感觉更冷了,这么一说,更添一层入骨的寒冷,一个个的骇的不轻,道:“……不止是前方有,还有左右皆有……” “等等,好像后方也有……” …… 他们呆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似乎到现在才意识到,这可能是敌袭! 因为鬼火,不可能全是火过来吧?! 然而还未等他们去报信,那火球本有点模糊的模样突然变得清晰了不少,而且越来越大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火球更近了! 哪里是什么鬼火,是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球滚了过来,也不知是怎么从雪里滚过来的。带着熊熊的火光,混着雾雪的光晕,突然如闪电般袭击了过来。 他们慌了神,刚要去通风报信,那火球已是呈着极速的速度冲进了大营,撞倒了无数的东西,其它的火球也都跟进,一瞬间,那大帐像干柴遇见了烈火,腾的一下就燃烧了起来……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发了疯一样的开始敲起锣来,大喊道:“……敌袭,敌袭!” 哪里有什么敌人出现?! 只见火,不见人。 也不知是被吵醒,还是被火刺目的烧醒了,无数的兵士从帐中匆匆的跑出来,都慌了神开始整装备,形容无敌的狼狈,一见火势如此,都大惊,喊道:“……灭火,灭火!” 然而火势一起,那地面下的油脂有些被点燃了…… 一见如此,就连起了身的战将们也都惊了,他脸色微变,道:“……地底,有东西!” 油脂,无数的油脂,还有很多被冻着,但是这火势一旦成了势,这油脂一定会燃起,那个时候就成人间地狱了! 他大脑立即做出判断来,道:“……弃营,弃营!” 必须弃营,否则只能被烧死。一旦来不及转移,火势真的成势的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空中也出现了无数的火点,那是燃着火的箭! 破空裂雪,四方八面而来! 嗖嗖嗖! 燃着的利箭缠着火冲散开无数的雪花,像冰雹一下瞬息而落下。 扎在帐蓬上,扎在人马上,袁兵有无数人中箭倒地,马更是慌乱成一团,嘶鸣着要逃命,开始慌了神的在营里奔命一般的挣脱开束缚,开始逃窜,出于本能的开始乱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是失控,人仰马翻。 一切发生的太快,营地里根本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就已经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是神鬼莫测,反应不及的事情,所以可想而知,是多么惨绝人寰。 很多袁军兵士根本来不及听命令就已身亡,而在混乱之中,有更多的人根本无法接受命令,只能像被火攻而逼入绝境的,生恐被烧死的蛾子一样开始撞墙一样的乱跑,以期能得到一线生机。 人类强大也渺小,当面对猝不及防的危机的时候,能保存多少,全不敢奢望。 这种灾难,无论是人为,还是自然发生,所有的结果都是无比惨烈的。 诸将簇拥着首将,只召集了少数的人马开始撤营。 然而他们往前狂奔的时候,却发现有有些地方突然燃起了地火,不知何故,雪里都燃了火,他们看着一片火海,虽然隔着很多未燃的区域,可是在这雪夜里,在这黑夜中,这般的大火足以威赫人心。 怎么会?! 这雪地里怎么会出现火呢?! “撤!”首将来不及多说,只命诸将迅速的召集人马,能带多少人撤出就带多少人撤出,疲于奔命的开始找未燃之处去跑,也因为火势让有些雪融化,融化在冰面上,很多人不断的滑倒,而被马踏死者无数。 天空之上,还有火箭发来,仿佛这里是油锅之上,是地狱之火海,不断的收割着人命。 火球与火箭所燃起来的雪地里的火越来越多,很多军士走错了路,前一脚还未燃起的地方,不知何故突然砰的一下瞬间燃起大火,把他们烧的惨叫,何止是悲惨了得! 天空中还在雪混合着水落在他们的脸上,透出狼狈与绝望来。 必须要撤出火圈,否则,必全军覆没。 首将带着人跑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些伏兵到底伏于何处?!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突然出现了,如同鬼魅降临。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只能疲于奔命的逃跑,大冬天的夜,因为紧张和焦急,冷汗涔涔,惊恐与惊惧交织,在地火中狼狈穿行,不知死生。 正文 第847章 祢正平初露锋芒 这场埋伏是精心准备的,是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残酷,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中了他们的埋伏,心理上的埋伏,从峡谷开始,步步为营,算计人心至此,利用他们的傲慢至此,何其的狠辣…… 火势终于相互连接着,燃烧成了一个大圈,火与水一样,在可控的时候,它们都很温驯,为人所用。 然而一旦成势,想要灭火已经是不可能了,强行灭势必须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大多数可能都是只能等火自己灭掉。 漆黑的夜里,亲兵一行人肃然起敬,看着远处的大火,心中暗暗佩服着祢衡之妙计绝伦,因为此计,省去了多少硬拼死战的力气,他们又何尝不心服,不敬畏。 袁兵果真与祢衡所料一样,半点不备,心中傲慢,才至此祸,他们心里也是暗暗的感慨,战争的残酷,以及,一旦人生了傲气后的代价。可能就是死伤无数。 还好他们的赵将军向来谨慎行事,从不莽撞,心里又暗暗的庆幸。 这场火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烤炉,没有出来的人,注定是出不来了。天极寒冷,纵然影响着嗅觉,但也依旧有无数的奇异的烤成糊的味道钻进他们的鼻子里,混合着让人清醒的冷空气,不由让他们打了个抖。 “先生……”亲兵迟疑的开口,心中敬畏,连声气都小了,他们站在祢衡身后,远远的观测着这场大火,道:“……为何在雪的覆盖之下,依旧油脂可燃?!” 祢衡道:“人要敬畏自然,是因为自然与天地可赐与很多我们人未知的东西,包括这油脂。” 祢衡娓娓道来,道:“衡读尽百经,也涉猎很多工书杂书,偶然得知一石物可以生烈火,不惧酷寒,也可燃烧,因此一直谨记于心。先前可知为何行军还带着那几车里的辎重吗?!里面装的全是此物。此物比火油更易燃,不惧水。将之磨碎裹在油脂上,一旦燃起来,便是神鬼也难灭其火!” 亲兵们听的不觉明厉,怔然的点了点头,眼神之中透出来一点崇拜,这是对知识的崇拜,对文化和谋略的崇拜。 古人为何对一些装神弄鬼的人会这么深信呢,其实与他们崇拜有文化有知识有能力的人一样,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敬畏他们不懂的东西,而掌握了这些的人与神,或鬼,其实都一样,敬着就完了。 虽然并不懂这石是什么石,这粉是什么粉,然而并不妨碍他们觉得厉害,因为他们固有的思维里,木柴一旦受湿,或是在寒冷之中,是很难燃起的。 而能突破这一点的人,让他们何其的崇拜,这几乎就是天生的崇意,在心里熊熊燃烧。 祢衡不经意触到他们亮亮的眼神,稍稍怔了一下,然后扬起了大大的一个笑脸。内心里那根架着的神经也动了一下。 也许,这些所谓粗人,其实也很可爱。 他们是很粗鄙,很多道理也未必能全明白,也没什么文化,然而,有一颗能敬崇能力的心,这样的人,也并不令人反感。 都说军士效其将,赵云是个温柔的人,他的身边也多数是温柔的人。 而不是对不懂的人和事物,一味的抹杀。 这样的军营,其实,让人呆着也挺舒服的。祢衡本来是满身是刺的人,突然有一个地方,能叫他将全身的刺软下来,挺难得。 祢衡扬起嘴角,笑道:“二者裹在一块,火更成势,必熊熊而起,非燃尽,不可灭也!火球与火箭只是点燃它的线,更是震慑袁营军心的开关,真正的火攻,是这埋在雪地里的东西。” 原来如此! 好厉害。计中有计,算计人心也得当,更是大胆勇为,在这平地之中藏身,而能出其不意而拿下这战,真的特别的厉害。 祢衡出奇制胜,更是初露锋芒,从这开始,不光诸将心服,就连军士上下也无有不服者,无不恭敬的叫一声先生,用生命相护。 但为智囊,哪怕为他付出生命,也值得。 赵云将人手拆开了用兵,有通信兵相互报信,等火起势,人源源而不能出时,他才开始准备围堵逃生者。 不断的火球依旧往里滚去,带进去无数的火油,让火势更大。 “报将军,有从东南方向逃出者,我军已拦截,然敌军人多,恐怕不能拦截得住……”斥侯前来禀报。 赵云看这火势,因为靠的很近,也知道这不是大军,而是先锋营,然而先锋营人也很多了。人一多,肯定有人会逃出来,赵云自然不可能让他们逃走。 他判断了一下,寻思着如果袁尚果在其中,必被人拥护而弃营逃出来,如果不在,那么主力部队与精英将领也都会召集人手撤出营来,虽然时间给与他们的时间并不多,然而对于反应迅速的精英部队来说,并非是那么难的事情,赵云主要是判断,这是真的主力部队还是声东击西的转移注意力的可能。 思来想去,也很快作出了判断,应该没那么多的时间做那么精细的步署,因为今晚他给与的火攻攻势太大了。 “各方位皆守好边角,若遇有逃出者,一律射杀!”赵云道:“云且去会会那主将!” 若袁尚在其中,便是意外之喜了! “是!”诸军皆听令行事。 赵云带着不多的骑兵,拎了红缨枪,去堵东南方向的敌军。 可怜出来的人马只有千余,有些人狼狈的盔甲都没来得及穿上就跑出来了,更有甚者,还有被火势烧掉眉毛和头发的,身上还有一股焦糊味,若不是同伴死命的用雪将他们身上的火给扑灭了,也是死字。因此,逃出来的,也有不少伤者,哪里还有心情去交战! 便是交战,也是处于劣势。 首将见出来的人都是如此,一时之间那眼泪就扑簌簌的掉啊,出来的人只这么些,还弄成这般,那些没出来的呢?! 惨叫声,隔绝着生死一线,这场火,给与他们以重创和打击! “赵云!”首领悲愤的哭嚎一声,两个字人名之中,倾注了太多的仇恨! “将军,有马蹄声,恐是追兵到了!”斥侯忙忙慌慌的来禀。 众军士绝望的全都慌了神,哪里还有半丝的战心?! 只想奔命而逃。 首将大怒,斩杀几个腿软要奔命的军士,怒道:“遇战只求生,而惜死,可矣?!今日丢失之辱,若不讨回,怎么与将军交代?!与吾战,欲逃者死!” 军士们脸色大白,他们也明白,必须要战,然而,这心理上根本还没有调整过来,因为他们根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要迅速的进入状态,还处于恐惧状态中的他们,暂且做不到啊。 暂且在这样的心理之下的结果可想而知。 赵云骑一白马,拎着长枪,人未至,稳重的声线已至,道:“袁尚何在?!束手就擒,可免一死!” 那首将大怒,暴起拍马而去迎战赵云,怒骂道:“奸诈小人,使阴计暗算我军,算什么英雄好汉?!还欲擒我袁将军,竖子何敢如此猖狂!?看刀!” 说罢带着十足的怒火要去横劈了赵云。 赵云没见过袁尚,因此没下死手,只用长枪一抵,便压制住了他劈来的刀背,长枪弯成弓形,有一种极致力量在硬与柔之间的美感,赵云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见络腮胡满下巴,便道:“汝并非袁尚!” 年纪对不上啊。此时的袁尚还年轻,就算蓄须,也还是年轻的容颜,不可能是一个中年男子。 “竟小视于我!”那首将恼怒不堪,抵力而将大刀一转欲横劈赵云。 赵云不急不躁,将长枪一转一挑手,他刀未至,那枪尖已抵到他的脖颈之上,道:“袁尚在何处!?” 那首领俨然是被激怒了,见他不怒还如此从容的就能轻易的压制得住自己,什么话也不答,只问袁尚在何处,一时气怒交加,竟不顾自身安危,非赵云死不可,不顾那脖颈上的枪尖了,而是无畏勇气般的怒喝道:“袁将军安是汝等鼠辈可问者?!小人!受死!” 哪怕不能杀了赵云,也有一种不顾己亡而同归于尽的架势。 赵云本就身手敏捷,见势如此,只能往后一仰,避过刀锋凌厉劈过,他也并不迟疑,手腕一转,枪尖已经擦开了他的脖颈,虽只四两之力,却已击中要害! 首将不可置信的从马上摔了下来。 因为赵云太从容了,他是如此的冷静,手法利落,枪法如神,让人预料不到的快狠准。 怪不得,怪不得连大将苏由都死在他的手上。 此子虽年轻,到底是有本事的人。不容小觑啊。 他的眼中带有太多的着急和遗憾,遗憾不能将此消息递与袁尚了。 赵云看着他,眼中并没有蔑视,反而只有尊敬,一个能在劣势之中不顾死而要极力维护尊严的人,哪怕人心已散,根本无心打仗,他也要维护住袁军的威严,哪怕自己心里也没有胜算。 一个愿意用生命维护袁尚威严的人,值得他尊敬和敬畏,纵然败了,也败的荣耀。 袁氏集团之中,人才济济,也并非只有贪死怕死之人,其实也有很多的拥护,以及忠心的将士与臣子。 无论袁绍如何自负,他也是坐拥四州的人,是威仪而令百官与百将臣服效忠的人,袁营上下就算有诸多问题,也是有很多的忠士愿意为他们的信仰而献出生命的。 就算赵云对袁氏集团有很多的无语,此时此刻,这一幕也令他略有些惆怅和无限的敬意生出来。 总归是集威望于一身的袁氏。 无论其中有多少叛臣,和贪生怕死的人,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忠心以报的人也很多很多。 赵云不忍见其死而被踏成泥,对左右道:“替其收尸,过后好好安葬!” 左右皆应了。 首将一死,军心即时大乱,早有腿软而溃逃者,然还是有少数首将身边的忠心之人红着眼睛,带着不服者杀了过来,道:“……杀吾军苏由,又杀吾先锋将领,今纵有一死,也必报此仇!奸诈小人!安敢如此使计诈我军?!今日纵不能杀汝,也必有报复!汝且等着受死!” 说罢献祭一般不顾死的冲了过来,这是断绝了生机后的决绝,简直是杀红了眼,赵云带着人拍马迎上,与之交战,两方因为热血战的如火如荼,但终归是袁氏中人虽有勇,却是失了大军相护,不能成势,只能被击溃,或死或逃。 赵云带着人追杀了一阵,这才停住了马。 至于他们的指责,赵云没有回一个字。不是因为他心虚,而是因为不忍。 他完全可以回一句:兵不厌诈! 如果祢衡在此,他不仅会说兵不厌诈,还要将袁氏的败给嘲讽一般,还得骂他们蠢。 可是,赵云做不到,明知在占上锋的情况之下,明知在杀他们必成的情况下,还要说一句这样的话。不是辩解,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往他们心上插刀,等同于说你们死的活该! 这样的话,赵云是说不出的,杀就杀了,可是不要这样不仁的加上一句活该,于他来说,与他所背的道义相伪。 他并不执拗,因为诈术而不去做,那叫轴,叫傻。他去做了,但也不落井下石,是他坚持的道义。 也并不会因为用了诈兵之道而觉得有愧,这才是最难得的平稳平衡和取舍之道义。 赵云极力分清主次,没有再追,只开始筑固火势,但有逃出来的,抓了或是杀了,遇到烧个半死不活的,给与一刀,尽早结束痛苦,更方便。 而只叫扮成了曹兵的将士开始去堵截其余逃散之人,自己则到了祢衡那里,道:“……袁尚不在先锋营中,恐有大军在后,必来!” 赵云不骄不躁,十分冷静。取了胜,还能如此的冷静自持,这个人,真的稳的叫祢衡都自叹不如!若是他,早傲的不行了。尽管二人都是常年考一百分的人,但是态度却完全不同,一个每次考了一百都如平常,一个呢,每取得一个一百,都要自傲一番,把其它人贬低一顿,唯有看到这个自觉平常的人的时候,才能迅速恢复理智。 祢衡反正是没脾气了。眼前这个人,考虑的永远不是胜败,而是下一步。这状态,真的没得说。 正文 第848章 设埋伏赵云请教 “先锋营遭遇大败,袁尚必然大怒而追之!”祢衡道:“此战在出其不意而胜,恐怕大军来时,只能死战。设下埋伏,他也必有备,效果已然不大!” 赵云道:“云不惧死,死战可矣,只是先生还请避于他处。以免遭遇不测。” 祢衡哭笑不得,若是旁人这样说,他肯定会很怒,因为这话在他听来,就是嫌他碍事。但是从赵云口中说出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因为这真的是关心。 赵云怕他在乱军之中被杀了或是被挤踏,因此才远远的打算叫他避出去。 这个意思是说,赵云打算赴死也要阻止袁尚的大军,却不欲他也受死。 祢衡一向傲气于常人,很少动真性情,然而此时也不得不有些说不出的感动。感动的未必是这份纯自然的关心,而是这个人的人品,真的让他折服不已。这样的人,是有底线的人,有这个底线,他便突破不了自己做太恶的事,说太恶的话,然而品格却无上限,只叫人觉得无限拔高! 祢衡就算再是冷嘲热讽之人,此时也不免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笑道:“将军何不继续听?!衡之言,犹未尽也!” 赵云忙道:“先生请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脸上也有些打断了他话头的歉意。 祢衡道:“袁尚若知先锋营大败,必怒追之,然而将军死与之战,如果女公子未来得及接应的话,便会有一个时间差,在这其中,仅凭将军这点人,就算有神力,也未必能耗久,只会被拖死,消耗死。因此,战虽要战,然而,须且战且走,拖住这时间差,等女公子后军而来,那时再死战,必能大败袁尚大军!” 赵云忙道:“还请先生悉心指教!此战如何战?!” 祢衡见他听进去了,衷心请教的样子,心中甚是欣慰。只要自己好好说话,还是有人听的,只要他说的话,赵云觉得有道理的,他也都是听的。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客观,更好的事了。凡忠言最怕的就是听的人不愿意听,然后说的人也不愿意再说。 祢衡就是这种人,因为自己说话一向不中听,最喜冷嘲热讽,所以他以前心灰的觉得这世间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良忠之言,如今遇到赵云,见他事事皆能听得进去,这心里的滋味真的难以言说。不免心中更多些衷心。 “需再往前走,寻找隐庇而又开阔之处,伏击袁尚大军,待他来追杀,便立即不战且走……”祢衡道:“所以这一带不能太开阔,因敌方兵马众多,此处又已暴露,因此需要有遮挡之处,然而也不能太封闭,封闭则不利于奔走逃脱,所以此处,便得有后可逃,可设伏而阻止袁军的脚程。” “保存实力,等女公子主力来时,可两相交击之,袁尚必败!”祢衡道:“彼时袁尚见我军且战且走,必然暴怒,人一怒,则必失智,人便成为愤怒所驱使的傀儡,那时只要以力击之,必得大胜,望将军思之!” 赵云听的连连点头,思索了一回,召来了斥侯道:“前方可有茂密的树林?!” 斥侯道:“有,离此约十里左右,有一树林,被雪覆盖。” “可以设伏否?!”赵云问祢衡。 祢衡道:“可。” 既是如此,赵云也很果断,道:“先生请上马,云会去查看一番,再与先生商议如何设伏!” 祢衡知道他还得等回来的兵马,便道:“不如衡先去一观,在那候着将军来!” 赵云求之不得,十分信任,又怕有袁军逃散在外的伤到祢衡,因此便派了一位将士带着不少兵马护着祢衡匆匆的去了。 赵云则在原地打扫战场,并且候着出去伏击的兵马回来。 因此战没有多少力战,损失几乎没有,伤亡也极少。赵云一一清点好,这才带着人匆匆的撤了,往前去与祢衡汇合! 且说八千余兵,死者无数,被火烧死者无数,更多的人,则在受伤以后,被马踏死,踩死,有些冻僵了的,也几乎无存,即便是一场雪都掩盖不住的那种惨烈。 祢衡原本以为赵云会心疼,会发圣父之心,然而其实他是低估了赵云,他见赵云如此利落的跟上,这心里反而难得的对他生出更多的敬意,因为他现在知道了,赵云品格是高,但并非是敌我不分的人,他的确有慈下之心,然而,他更是对万事万物的大慈,而并非小慈。 在战场上同情对手,那是致命的。 所以,赵云越来越让他说不出什么反感的话来了。因为这个人,是真的如此的合人心意。祢衡这一生没有敬服过谁,赵云算不多见的一个吧。 其实赵云这样的人,看似完美,反而也是他的不完美,白云落于污泥之中,高贵堕于人性之中,赵云与他一样,都未必受欢迎。 人心肮脏,有几个能经得住拷问,既是受不住,又有几个人能容纳他们这样的人呢! 赵云有原则,却不圣母,有慈仁心,却也并不同情敌人,他的界限很分明。上了战场,就是上了赌桌,赌的是命,不管敌人有多惨烈,然而一日为军士,一日便是将命栓在裤腰带上,敌人能上战场,也是默认了,会有输赢的可能。 而同情敌人,则是对自己军士们的残忍。 所以赵云何止是下手快狠准,是极度的利落。两将相距,短兵相接,敌方落魄,趁人之危,他是不会干,可是涉及到大局,大的胜败方向和己方军队的安全,他一定是毫不迟疑的作出战术,哪怕是狡诈和偷袭。 二人之间也似有些理解对方了,有了更多磨合的默契,祢衡道:“……此林可以!” “若对方也用火攻,当如何避?!”赵云道:“虽是雪天,然而,林木依旧茂密。” 北方的雪都是干雪,林太密的话,如果敌军有助燃物,这里就成了他们的地狱了! 赵云随着祢衡往后走,祢衡指着密林道:“这林子后方有一下坡,坡下有一条小溪,溪虽不宽,不足以隔绝火势,然而过溪之后,却有一条小路可以出林。将军何不令军士伐木,伐出一条路来,待撤退时,可从此过!” 赵云来回骑马看了一看,道:“此道是唯一通路?!” “然也!”祢衡眼睛带着笑意。赵云此刻竟与他有种心有灵犀之感,笑道:“在此埋下埋伏!反而叫他不可妄进。” “然也!”祢衡笑道:“一旦大路绕路,分开包抄,反而为我军赢取了时间!” 赵云点首,他也是认可了就一定会去做的人,更是谨慎之人,道:“先生在此先安歇,云且带着云去溪后林去探上一探,亲自走一遍道路,以确认可行。” 祢衡知道他人性格如此,便依言听从。 赵云半刻也不耽误,火速的带着斥侯营去了。 祢衡则开始安排人伐木,然后用木柴确成桩和木料,开始制作简易的射程弹弓。 古人也是基建高手,很多战争战役发生的时候,除了必要的粮草须带着以外,其余的战争物资,很多时候都是就地取材的。 袁军要造浮桥是如此,而此时要制作简易的弹弓也是如此。 所以有时候,有些工具现成造的当然很粗糙,但好用就行了。 除了一些有备而来的战役,有精工制造的特殊装备军外,其余的,全是自己临时动手,丰衣足食的。 例如曹军的虎豹营,那基本都是特殊装备军,如现代的那种特殊部队的存在一样吧。那都是利器,不到最重要的时候舍不得消耗的那一种。不仅马匹是一顶一的,装备更是能工巧匠所制成,至于粮草,都比旁的军队更精细,至于兵器那就更是特殊供应了。但也因为特殊性,所以死亡率很高,一旦消耗过度,对于己方军马的整体实力而言,是很大的打击。 所以,这种特殊的兵种,都是要用在刀刃上的,而不是只能用来打消耗战。 他们都是要执行特殊的命令,特殊的任务,并且是必有备而行。 而先锋营却与之完全相反,在装备与辎重上尽快舍弃,因为要快,要准,要出其不意,所以对于速度的要求极高。 他们更像是刀尖,也是精英,虽然战斗力不亚于特殊兵种,但是在辎重供应上,难免就有些没办法。 有时候能吃到干粮就算不错,更多的时候,因为无援,连吃饭这件事都是需要在野外自己解决的。至于辎重,重兵器,例如战车,大弓箭等,全需要自己制作了,甚至于是防御与进攻等需要用到的云梯等,全需要自己解决。 先锋营善于用野战,而装备齐全的军队则善于用于攻城掠地,极善于配合的巷战,善于集体攻,才成规模。 而对于野战,则需要的是更零散而整合的高度默契。要求的是极度的行动能力和机动性。而为了保障这一点,很多东西就很有牺牲。 虽然所用之地不大相同,然而装备军与先锋营其实很多地方有类似,一旦用到,就真的是大战。 此时所造的那大弓箭虽然粗糙了些,然而,只要求能用,射程远就足以了! 赵云很快跑了回来,道:“过溪入林后,的确有路可以速遁,而且并非是封闭的路,敌军想要包围我们,一时不能做到。” “这样就极好,足以等到女公子前来!”赵云道。 祢衡道:“如果要保存实力,还是要将兵马分散为主。集中一起,太易于被敌军打击。” 赵云却摇了摇头,道:“若为进攻,可兵马分散。然而即以防守拖延为主,人马当于一处,否则只会被一一消灭!” 祢衡叹了一口气,知道他是不舍得他的人马的性命填进去当牺牲品,转移注意力了。因此但也不再提议后面的计策。而后面的计策,的确很残酷,用一些分散的兵马去吸引注意力,是牺牲品的存在。 罢了,赵云性情如此,爱兵如子。况且,也还没到山穷水尽,不得不牺牲棋子的地步! 祢衡这个人为了胜,用兵用计,不太有底线的,但是有赵云在吧,有些计策,他就用不出来,连说都说不出来。总感觉很残酷。 战争虽然很残酷,然而,每一场战争若都用棋子去填,迟早都是要离散人心的。 赵云是存着必死之心,若拖延不过,大不了用力死抗,也是一场突围之战,一场热血和英雄,然而叫他在还没有绝境之时,就先选择去牺牲一些生命,恕他做不到! 二人现在也慢慢的了解了一些彼此的性情和品格,渐渐的也就找到了一种相处的中间平衡之道,俗称默契,慢慢的磨合开了。 知道赵云不会这么做,祢衡也就不再提了! “这弓箭,有些奇怪,”赵云看着制作出来的略显粗糙的东西,略有些迟疑,姑且称之为弓箭吧,但它,实在不完全像是弓箭的样子。 “底下有两木轮,有竖杆,可以随时停,且移动,二人便可推动,二人之力才可拉开,共同用这一弓。”祢衡道:“将军一定疑惑它为何与普通的弓的制式不同。因为它不是用来发箭的,而是用来掷物!” “掷物!?”赵云并不笨,立即就反应过来了,道:“墨粉?!” 叫黑粉也行。反正就是磨成粉末状的黑色的东西,现在军中还存有不少。此物不能碰火,一碰火,那基本一燃就没。所以运输之中是隔着防水防火的那种牛皮布的,牛皮布在这时代很珍贵,它要么是用来运粮草的,要么就用来运送珍贵物资的,因此,为了怕它暴露所遮之物的珍贵,一般而言在外面还得再加一层粗绳编成的草席,以示这车运的不是什么重要战略物资。 赵云已经见识到了它的威力,心中十分慎重,道:“还有多少?!” “还剩半车,”后勤兵道。 “半车……”赵云道:“恐怕不够。” 八千人的先锋营,还是集中的先锋营都用了一车半,而大部队,又分散着并不集中的袁军,要用火攻的话,半车根本不够。 正文 第849章 全军覆灭袁尚怒 赵云道:“风向若是改变,这投掷出去的粉末,很可能会掉在此林之中,一旦燃起来……” “燃起来不是正好吗?!”祢衡笑道:“若能骗袁军进此林,为上计,若能烧了此林,阻住袁军来追杀,为中计。若是风向改变,烧着了自身,此计为下计,然,我军皆有后路,将军只需要安排兵马守住后路不要被袁军阻住,足以脱身!” 赵云一想,确实如此,便抱拳道:“受教了!” 祢衡很是受用,忙回礼,道:“且试之一二,此弓可投掷多远。” 赵云自然是要试验的,因此亲自去操作了一回,发现射程的确不错,符合他心中的安全距离了。虽然这粗笨的东西比不上攻击器械的准度和强度,和远度攻击力,然而,作为可以调整方向的,只用来投掷粉末的东西,它已经极为合格了! 半车,的确是造不成大规模杀伤力,以及集中消灭和杀伤,然而,此物却可以以此拖延很久时间! 赵云心里便有了主意。郑重的感激祢衡,言此战若非他多出智计,恐怕不会如此顺利的完成第一战,还能省下如此多的人力伤亡云云。 祢衡心里极受用,面上却是很不在意的,像个云淡风轻的高士。 诸将心里也十分欣喜,对祢衡也多了些亲近。毕竟此人虽然以前都是彼此看不上眼的那种吧。 但是,对于一个有智计,又有急谋,还善于作辅战工具的人,是能帮到他们的,对于帮忙,他们当然不吝于感激,因此之前少了反感,现在又增了亲近,不禁对祢衡道:“一切有劳先生之力,若非先生之智,恐怕第一战便有诸多伤亡。” 这一声先生已是唤的心悦诚服了。 祢衡也没有自傲,只道:“一切皆是诸将士之力,若无利器,谋又有何着落!” 这也是变相的夸赞了他们,诸将十分心喜,笑着道:“先生对军工也有研究!?” 但凡从军之人,无论是将士还是普通兵士都是对军中所用的工具有所了解的,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动手能力。 但再强的动手能力,却未必有想象的能力,大多数都只能按着已知的东西,做一些现有的东西出来。 而发明创造这类的人极少,就算有,也归于能工巧匠一类之中了,大多数都生长于市井之中,生活能给一些人很多的灵感。然而也因市井之局限,让很多的发明沦于小技之中,在底层根本上不来,也入不了贵人的眼。大多数,都是好东西,最终只能做小技巧,为玩物荒废了。 祢衡道:“衡长年于外行走,多见天下闻,也多翻民间采艺之藉。” 诸将心中服气的不行,道:“先生所造,虽粗糙,却精简易用,提精取巧方面,先生是吾等军人所要学的先师。” 说罢一拜,真心实意道:“先生,多谢先生。请受我等一拜,以往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先生海涵,往后,但有不敬之处,先生只可明言,吾等定则听从先生良言,绝无不敬。” 祢衡不知怎的,眼睛一酸,他受得了世间最狠的言语攻击,冷嘲热讽,辱骂讥嘲,却偏偏最受不了的,便是这等的礼遇,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知所措,只忙还礼道:“以往衡若有狂妄之处,还请各位将军切勿放在心上!往后,衡自尽力,与诸将军共勉!” “共勉!”诸将军哈哈大笑,从军之人,除了少数特别小心眼的,大多数都是豁达之人,此时见都说开,又更生敬服,便直觉都是自己人了,因此便笑道:“吾等自与先生共尽力!”说罢还拍了拍祢衡,力气大的不行,揽住他的肩,哈哈大笑。 祢衡哪里遇过这种粗鲁的待遇,这力气大的拍的他都想咳嗽,但意外的却并不讨厌,虽然憋红了脸,有点不自在的忍着咳嗽,却是笑了,眼中少了讥诮冷漠,更多的却是不好意思。 虽略有些不自在,却并不觉得讨厌。 这大概是他来此的最大的收获吧。 “不得对先生无礼!”赵云笑道。 诸将这才依次站立好,听从赵云。随着赵云布置军务去了。 这树林生生的被砍伐了一条道来,各军都在紧急步署着,等待着袁尚的大军到来。 袁尚紧随其后,哪怕再慢,也该到了。 人还未与先锋汇合,却先得知先锋营折了的消息。 看着逃回来的不足千人的军队,袁尚都惊了,诸谋士与诸将也惊了,紧接着愤怒。 斥侯哭道:“……先锋将军被赵云所斩,先锋营不敌遭遇埋伏,几近覆没,敌军狡猾,藏于雪地之下,又用火攻,先锋营防不胜防,未及交战,都陷在火中并未逃出……” “先锋将军带着千余人撤退,却又遇赵云斩获在前,又遇曹军阻截在后,逃窜狼狈不堪,这才回来这些人,若非离大军近,恐怕连这几百人也逃不回……”斥侯一脸狼狈,头发都被烧的没了一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伤口,有灼伤的额头等,可见当时火有多急,着火之后,这伤明显不是因为交战而伤,而是人要尽快灭火往雪地里钻打滚,急切而撞出来的伤。 诸将士看着逃出来的兵士多数都是伤者,实在狼狈至极,便料知那战事,极为的残酷与残忍了! 诸将见袁尚脸色不好,他们的心情也极度不好,也很愤怒,却还是先安抚袁尚,道:“将军息怒!节哀!” 先锋营折损这么多人马,几乎全军覆没了,这等于是在打他的脸! 袁尚气的心肝疼,愤怒的道:“……八千人马,却打不过那赵云二三千人?!耻辱,简真是耻辱!”继苏由之后,又折一将,袁尚现在反而更下不来台了。 且不说这愤,这羞,这辱,而是如此这战不赢的话,就这么撤退了,以后哪个都敢笑话他被区区几千人马吓的屁滚尿滚的回去。 这就是高设的架火,他必须得赢,但这种赢,反而是种胁迫,赢也成了被迫的赢。因为此一败,他去将赢,也只是维护了颜面而已,而不是复仇。 一折再折,如同上了赌桌的人,一赌再赌,赔本了一回,赔本了二回,结果掰回一回,这能叫洗刷耻刷吗?!这不是,这只是不得不全部投入的去回本一点点。 所以他赢,也因此战之败,也只能赢回丝丝的颜面。而不是全部。连维护尊严都做不到了,又谈何复仇?! 所以可想而知,袁尚心中的悲愤交加。他想骂先锋营无用。然而,人已死,他不能这样骂人而寒了其余人心,只能压着,气的恨不得要往后倒。 袁绍集团禁得起这样的败吗?!不能,尊严和颜面不允许。 袁尚现下简直可以用狂怒来形容了。 诸将劝道:“……将军息怒,是敌军奸诈,用了奸计,否则我军八千人马,如何敌不过那二三千人?!” 你劝我也劝,大家都劝,也依旧消不灭袁尚心中的怒火,他大怒道:“全军火速前进,尚不杀赵云,不解此恨!” 话已至此,是必要有一死战,非杀了赵云全部人马不可,方能解这恨意了。 因此诸将皆请战,袁尚依计皆分兵于外,开始零散用兵。 也更因此败,而增添了更多的谨慎。 待分布了任务下了军令要死追赵云以后,袁尚依旧余怒难消。 大军分开行军,袁尚问左右谋士道:“曹兵阻截我军士之事,可有诈?!” 谋士道:“那赵云既用诈计灭我军先锋营,为何不能用兵扮成曹兵欺骗我军上下?!恐怕此中有诈!” 另一谋士道:“恐怕也未能完全排除是曹兵的事实,曹操奸雄也,焉知他没有混水摸鱼,想要算计两方之意?!” 二人各执己见,其它谋士也都加入,一时各执一辞。 袁尚因此也有些狐疑,不能确信,心中反而更增疑心。 人是不能被吓的,虽然只是先锋营败了,然而,这同时也吓到了袁尚,或者说,这并非是常等意义上的吓,而是因为对方奸诈计多,而无端的从心里生出来的疑心,或者叫是惊恐。 现代人可以称之为受害者妄想症。 原本他是恃强而来,根本不惧曹军阵地的,因为兵强马壮而生出来的信心。 然而,现在却被打破了。 他甚至有点疑心,深入敌境,究竟是对是错,或者说,这曹兵是不是早与赵云有勾结,表面上是要与他共灭赵云与吕氏的兵马,其实是在算计着他。 愤怒之余所生出的,从胆边冒出来的,更是勇气,更是恐惧。 这几乎是相伴相生的属于人性中的东西,可以称之为情绪,也可以称之为敏锐的负能量。也可以称之为焦虑。 人因为穷困,弱小而会有焦虑,生恐朝不保夕,可是难道强大的人就不会焦虑了吗!?他们同样会,甚至更不少,因为要算计得失,维护尊严和体面,还得执着于胜负,不能不焦虑。 所以现在的袁尚有些怀疑一切,也有点患得患失。他愤怒,不假。然而却也生出无限的疑心和焦虑,以及不得不维护尊严和胜利的惊恐。还伴随着被算计的不满。 他甚至都疑心倘曹军与赵云有勾连算计他的话,那他营中会不会有对方的奸细,都未曾知! 然而,这世间对人主的要求是什么?!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也就是说,哪怕袁尚心里如此的迟疑和复杂,他也不能诸将与诸谋士面前表现一丁点的焦虑和紧张不满来。因为这种情绪会传染,一旦如此,军士们都会焦虑,担忧。而主将的信心都不足时,底下的军士们会更迟疑,所以他心里就算如常人一样也会生出害怕来,他们也得表现出异于常人。 异于常人的出生,要编造很多的异象。异于常人的心志,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淡定,这就是对人主的捆绑,一旦到了那个位置上,你不想如此,也必须得如此! 任何的迟疑,对于军心的打击,比打败仗更致命。 袁尚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心里有恐惧和惊慌,迟疑,却半丝都不愿意表现出来。 直到到达那浮桥处时,亲临这战场,看到连大雪都覆盖不住的惨烈时,袁尚的脸色也微微的变了。 他瞳孔微缩,却是紧闭了双眼,紧握了双拳。 诸将以为袁尚是因为极怒,便单膝跪地道:“将军息怒,吾等上下定报此仇,为先锋营报仇!” “不报此仇,不回冀州!”诸将皆道。 袁尚道:“必要杀赵云,以息吾怒!以平冤死将士之冤!” “是!”诸将都应下了。 每一个人主都是表演艺术家,袁尚多年的教养也不例外。他紧握双拳的上了马,没有露出半丝的破绽和不妥来。 诸将与诸谋士都没有怀疑。 诸谋士看了一眼,甚至都落了泪,道:“……太惨了!” 虽是最后的痕迹,也无法掩盖的惨烈。 到处都是冻僵了的死兵,还有混合着雪在一块的干掉的暗红的血,以及燃烧留下的黑,白,红,黑,混合一处,形成一种古怪的场景,令人呕吐的不适。像极了某种祭台,那种妖物,以及邪门的人士的那种残余,可怕至极! 有很多人已是焦黑炭状,是硬生生的活烧死的。 战争,从来残酷。 虽然谋士随军,从来不抱幻想,可是看到此情此景,哪一个不触景伤怀,感悲同类相残呢?! 袁军军士上下更是悲怒。也幸而是悲怒,而并非是恐惧,否则这军心就毁了。 悲怒情绪是个好东西,但它也并不是个好东西。在于它极易被人引导和利用,然而也因愤怒反而失却了更多理智的考量,一旦踩入陷阱之中去,恐怕不能脱身了。 普通军士是想不到那么多的,他们只想要报仇雪耻。 然而,袁尚与谋士们则想了更多,谋士们只是在作战术上的商议,知道对方有埋伏,从这里行军,既要快,也要更小心才是了。 而袁尚则想到的是,如今之事,犹如高台,不上不下了。若不战而逃,他将失人心,若是战而败逃,恐怕后果更严重。可是不战也不行。 这就是身为人主的束缚。所以,只能胜,不能败! 正文 第850章 分兵包抄欲消耗 哪怕尽灭赵云其军,也未必能挽回全部颜面,但至少,可以震慑底下人心,足以了! 当下急行军,又召谋士们商议进攻路线,以及若遇埋伏,防守的攻略。 经此大败,全军上下哀怒不已,然而也更因此教训,而教自己慎重了许多! 当下议定了路线,更多派出斥侯去查探,然后将兵马分散行军,以更慎重,而又不延误的方式,谨慎的行进着,又安排了后军人马收拾战场的己军人马,就地安葬,入土为安! 天下纷乱,人命如草芥,死后归粪土,就是如此的残忍。这是太平时期想象不到的惨烈。 人们麻木了这一切,也习惯了这一切。因为战争并不能因他们哀伤而停止。 吕娴紧随其后,也察觉到了不少痕迹。 斥侯回来禀报,道:“袁尚留了后军,以及多有斥侯往后而来。” “突然慎重至此,必是吃了大亏。留下后军防备后面追兵,也是为保障他的前线战事顺利。”吕娴道:“恐是子龙已经露了行藏,甚至是交过手了!” 左右皆问道:“女公子,要加快行军否?!” 吕娴寻思了一回,道:“将军马分成二十小分队,沿着不同的路线往前,若遇敌军,能歼之便歼之,若不能歼之,便强行突破。我军将在袁绍尾后汇合,给与痛击!” 诸将领大喜,道:“吾等必不负女公子所望!” 当下各领旗,分兵,犹如一呼而入水的泥鳅一般,很快不见了踪影。 吕娴也并不耽误,亲率一队,紧紧的堕在袁尚身后,很快便到了战场后面,斥侯回禀了打探到的战场情景。 吕娴便知道,袁尚恐怕不止是吃了大亏,这是折损了几近半的兵力啊。 看来祢衡助子龙破了袁尚先锋,只怕是全军覆没! 袁尚必怒而追之不止。她紧随其后,便一定能从后击之! 此战,倒也不能太急,攻击袁尚的同时,还得防着曹兵的出现,虽然她已炸塌了那谷地,然而若是曹军有心要来,重新清出来那条道,也只是费些时日的功夫。况且,谷两头都是兖州的地界,这各城池都有兵马,若有偷袭,她也会防之不及。 不过所幸兵马分散便有分散的强处。在于出其不意,可藏首尾,还能盯紧曹军的动静。 臧霸的兵马也将很快到来,此次袁尚想要全须全尾的回去,恐怕也难! 吕娴虽知曹操存了要借袁尚的刀杀了自己的心思,然而若是袁尚落败,这曹军若能不痛打落水狗,她都不信! 信很快送到臧霸手上,臧霸即刻传令,全军行进。 曹真紧紧的跟着他,一脸的严肃和慎重,他急问是不是寻到袁尚的踪迹了。 然而,得到的答案也注定是寂寞。 那臧霸就是一个面瘫,偏偏还是一个不失礼的面瘫,问他前线之事,是一问三不知。 曹真真的能气的够呛。偏偏此时他闭塞了耳目,耳失聪,目失明,前后是什么情况,一问三不知。偏偏又怕出事,竟是连离开臧霸身周,想要去独自行事也不能够。 就怕有什么错过了。 因此这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那谷无端的塌了以后,这后面的曹军人也蒙了,因为通信也断了。不管这道是不是要来追吕娴,这窄谷却是曹军来往运送消息和物资的通道,突然被堵了,哪一个不慌?! 当下是真的震惊,震惊以后便火速的安排着人来疏通峡谷,道路。 这个工程量大倒是不大,人多就能很快弄完,关键是入口太窄,人多都发挥不了作用。因为人挤不了太多进去,只能慢慢的耗着弄。 越是清理就越是焦急,一是因为时日耽误,二则是一直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弄塌的。 挖着土挖着石块就寻到了一些碎屑,有将士呈来递与主将,道:“将军,看此物,那吕娴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弄塌了这谷,恐怕与此有关!” 这碎屑看上去像是布屑,只是太碎了,也不完整,看不出它之前的模样,还有它里面包着的是什么东西。 想要收集完整,也很难,也只能拼凑出这顶多是布料。 “莫非是火油之物?!”主将迟疑的道:“火油应有痕迹,不会如此残留。不对,这吕娴能开山破谷……这……”无端的令人头皮发麻! “只恐要追上曹真将军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将士道:“现下消息不通,全被这阻塞,暂时不能问明啊。” 主将确实猜不出,只能道:“将此物留着,呈上许都。迅速挖通此道,要迅速的联络上曹真将军。就怕曹真将军也有不测……” 众将士面面相觑,心中微沉,道:“吕娴必不敢!此是我曹军地界,她焉敢对曹军不留后手?!” 虽然是这个理,但战场这种地方,谁敢笃定吕娴不会这么做?! 若她是个厚脸皮的,真的把曹真当人质呢?!毕竟她爹是吕布,就吕布这货,什么破事干不出来?! 万一,把曹真当人质,收拾了袁尚,出其不意的跑进许都呢,此时许都是真的空虚! 不能联想,一联想,就头皮发麻。虽然寄希望于袁尚不是个草包,但是万一有什么变故,受损的可是他兖州地界,可是许都。 雪虽停了,然而除了这些碎屑能证明吕娴确实用了什么手法以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找到证明吕娴到底用了什么,痕迹不太够,在一堆废墟之中寻找那些粉末的证据,又哪里能够轻易找得到呢?! 吕娴离袁尚已不到十里,虽然隐蔽,但也随时有被发现的风险,所以吕娴不能靠的太近了,便停了下来。 “女公子,我们何时进攻!?”左右战将围着她轻声道:“赵将军此时也无法与我们约定时间,好配合攻打啊!” “何时进攻,并非取决于我们,而是取决于袁尚何时进攻!”吕娴掏出望远镜看了一看,寥寥的能看到袁军的兵士出来巡视后防,十分严密的样子,离这里也不过一二里远,看来袁尚是极不放心后防,放了很多人盯着。 她观察了一会,将望远镜递与左右诸将,诸将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看了看,一面神奇于此物的功能,一面则低声道:“……袁尚恐怕留有后手,防着后防被偷袭!” “不过女公子所言不错,进攻之时取决于袁尚何时与赵将军交战。”一战将道:“既是如此,那便等袁尚动手之时,我军再上去咬他尾部,缠住他。” “宣高将至,分兵包抄,咬他中翼,慢慢的包起来,慢慢的打,这叫步步蚕食!”吕娴道:“如果袁尚先锋营真的折在了子龙手上,他手上所布的兵马亦不多也,我军实力在此,包起来打,也足够了!” 诸将一想也是,袁尚此次带了两万人左右来,两万人都是冀州兵,实力其实已经是一等一的强了,但如果先锋营都折戟沉沙的话,那么所剩的兵马,其实与吕娴的也相差无几了。 若论吕娴的训练兵士的能力,不是她自负,至少这个时代,是无人可比的! 况且,她没打算硬打,而是准备打消耗战。先急攻一阵,把他们的硬气打散,等气焰下去了,只围着,慢慢的打。 可能不能围住全部兵马,但围住精锐,是足以的。 吕娴既然敢做奇袭,就不准备叫曹真脱身。把袁尚打残了,等于是跟袁绍拍板宣战了,如果曹操与袁绍调头来打她,那她这场岂不是做了无用功?所以,她根本没想过把曹真给丢出去。 他必要被裹挟其中的。 她必须,也必须让曹操跟着她一起,先消耗袁绍。哪怕后面的局势变得更复杂,这开局,也必须得有人开。 若不然以曹操的心性,他知对他不利,必然会拖战,哪怕他拖不起,他也一定会拖到最有利于他的时候。吕娴宁可先发制人,也不想等到那时措手不及。 当下也只等时间到了,能够集中进军了,因此,只多多派出斥侯出去,只要等开开战的消息回来,就准备随时行动。 眼下也只能隐蔽的等。 雪天贼冷,为了隐蔽也不能扎营和生火,便都只能活动身体取暖。 吕娴见众将士完全无有怨言,倒忆起带来的东西,自从来了此世,她一心只在吕布这个让人操心的老爹身上,后来又诸多事忙,她又不是那种善于打理自身的人,也没遇过绝境求助过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快忘了它的存在了。除了空间里有自己常用的武器以外,她还囤了巨多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野外生存物资,当时是趁着双十一做活动,多买了一些,是准备与战友们若是去什么深山老林探险,或是爬山野训的时候,能够背着带上的。因此除了这些武器以外,还有很多的东西,包括酒精,玉米,土豆,火腿肠等,以及很多的自热米饭和火锅,还有一堆可以用热水冲淡的泡面,以及脱水蔬菜,当然还有卤蛋。 土豆玉米为啥要囤,其实是为了万一在爬山的时候饿了,要生火的时候,这个东西就是现成的可以烤着吃的存在,因此才买的,只是现在都用在徐州当种子了。 此时,她翻了翻找了一堆自热米饭和火锅出来,又掏了一堆卤蛋,诸将完全不知道她从哪掏出来的这玩意,辎重里有这个吗?! 没有吧,是女公子的行李里带的!? 她的亲兵们也是面无表情,打包票,真没有。但是身为在徐州就跟随她的亲兵营能卖了吕娴吗?!当然一脸神秘的便秘脸,不说呗。虽然心里也是蒙的慌。 这些疑惑都不重要,吕娴笑道:“拆包装,看我弄一个,你们也弄好了,等着吃。” 诸将有一学一,撕包装袋的手是真的笨拙的可以,一一学样放进锅里,掏了干净的雪水放进去,盖上了。 等有热气和香气升起来的时候他们真的完全不能理解,更蒙了。 吕娴的表情却有些悠悠的飘远。 她所在的那个时代,军粮已经丰富到极多样了。一般的兵营囤兵时都有食堂做饭吃,不需要操心。 只是常出任务的人,不得不解决吃饭的问题,一些方便自热的食物,就走向了军营。 这些,比老外啃着干冷的面包和火腿可强太多了!就那面包,硬的把能牙磕掉。 见吕娴也没解释的意思,诸将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就更憋着不问了。 等她掀开一个制好的自热火锅的时候,那香气叫众士兵都咽了咽口气,十分不争气的直了眼。天地良心,就算里面有化学香料,但在这个贫乏的时代里,又有几个普通人见过这种。 “不太够,五人分一盒,配合着饼子吃吧,”吕娴道:“吃饱了准备热身,要打仗了!” “是!”众军士应了,五人分一个,小心的用自己的冷掉的干粮肉末饼子蘸了汤汁,或是混上米饭,狼吞火咽的吃了起来!差点烫掉舌头…… “烫,烫,烫……”但这大冷天的,这么烫的食物,吃起来是真的爽。 旁边的诸将一面抢菜一面骂道:“瞧你这出息!” 这一通吃,是连汤汁都半滴不剩的全吃完了。 吃完了,吕娴把外包装全给收了。这玩意儿不能留在这里,不然后世发掘,万一这玩意没烂的话,就知道这里有穿越人士了,那还了得?!她打算等人不注意的时候全扔空间里去。 诸将围着她,道:“女公子,此是何物?!怎么会如此的美味?!” “自热火锅,自热米饭,”吕娴道。 “好神奇啊,为什么无火却能自热?!”诸将嘀咕道。 吕娴摸着下巴道:“其实原理很简单,以后我回徐州叫工匠们也仿造研究一下,复制一下应该不难。若是能推广的话,在外行军,就不用吃冷的了!” 众人大喜过望,期盼不已。 不过后果也是不太妙的,因为香气太浓,散发出去,引了好多袁军的斥侯前来。 只是吕娴早命人有所准备,将那些斥探之人先给捉了回来。也是正好了,可以审一审袁营的军情! 一举两得! 正文 第851章 夜半等待遇狼群 诸将将抓来的斥侯一个个的单独去审,防止通窜,倒是审出不少军情来。吕娴算了算脚程,道:“只在今晚,或是明早了,军中多做准备吧。” 众人依命行事,无声的,默默的开始准备兵器,磨的更利,防备也扎紧,磨刀豁豁。 虽然女公子没有说一定要活捉袁尚,然而,他们是有这个心想要立这个功的。又有谁不想要立功呢?! 战时是极为昏乱的,万一真的杀急了眼,杀错了人,而杀了袁尚,吕娴是有所准备的。他们也明白,那曹真一开始从跟上来的时候,吕娴就已经准备拿他当垫背的了! 万一,当然活捉更好,但是战事哪里会有一定,没有万一呢?!他是说万一,袁尚真的死了的话,那曹真真的以为自己会脱开责任吗?! 就算是吕娴杀了,却是死在了曹操的地盘上,以袁绍的狂妄与自负,以及愤怒,他一定不惧战二方,一定会死咬住吕军与曹***的曹操也不得不死战应对,从防守而转为进攻。 这就是破局。当然,袁尚死了的话,其实是下策了,到时这何止是一般的破局啊,这简直是点燃大魔王最愤怒的导火线! 所以,活捉袁尚为上计,放走袁尚回去是中计,而杀了袁尚是下计。 对于上计,一切都是吕娴说了算,她提要求,她占上锋,对于中计,袁营有败,袁尚活着回去,反而人心离乱。对于下计,袁尚一死,袁谭必会助袁绍而灭大敌,甚至会大喜,届时,大魔王真的成了大魔王,袁营万众一心,吕娴只能与曹操死扛,也就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了。 虽险,但无论如何,都能破郭嘉的计策。 诸将其实心里也隐隐的知道,能放袁尚回就放他回,只要他回,袁谭就一定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必保全自身,不仅不救,还会落井下石,袁绍营,必因此而四分五裂,这是早晚之事! 他们热血沸腾,眼睛亮的像狼。殊不知此时的袁尚也已经有了退意。人并非完全是因为越弱小而越胆怯,相反,人正因为弱小,反而无可失去的时候,会生出无限的勇气来,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同理可证,人也并非完全是越强大而越自信,自负,相反可能是越是自负,而越是会产生恐怕和卑怯的心理。 这个时候的袁尚就有些莫名的急躁,也许可能是第六感,属于说不清的一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困扰着他。偏偏无法与人言说。 越是强大,越怕失去,越怕输啊! 袁尚频频的往后看,看的未必是会有尾随的敌军,而是想到自己万一有什么闪失,没有支援,问题就大了! 人在恐惧的时候,反而会越发的清醒和冷静。他想到了那个峡谷是要道,同时也是能堵住他的兵马和援兵的要道。 万一……他承受不住万一! 他的心腹谋臣与将士见他闷闷不乐,便劝他道:“将军,战之在即,还请勿有多思!” 到底都是心腹,是能看得出来他的紧张的。 袁尚对他们没有什么隐瞒的,便将自己的疑虑给说了。 一谋士道:“那挖成的堑沟,明显是为了埋伏我军,而这个在此前就已经有了准备,那道峡谷和冰河,明显就是为了麻痹我军,现在回首去想,的确透着不寻常!” 袁尚道:“若是如此,敌军焉能没有准备!不管他有没有援军,倘他有着必死的决心,已然埋伏尽我先锋营,再与我大军同归于尽,再有这等埋伏,诸位以为,尚可能有决胜的把握?!” “我军已有备,倘赵云只这点人马,而无援军,我军必能诛之!”诸将道:“只是倘若有援军,或是曹军掺合一脚,一切并不好说!” “若要战,尚是不惧,只怕他封锁了我军来回之道,打着消耗着战役,一切皆休!”袁尚愁闷道。 “这……”诸将与诸谋士面面相觑。 “也并非无计可解。”一谋士低声道:“当做两手准备。倘若有变,陷入绝境,而我军援军又未至的话,那么就只能弃卒保帅!” 袁尚心中一抽,道:“……会严重至此?!” 直到这时,他才觉他真的莽撞了。他带的人还是太少了,他自以为强,其实来的地盘是曹操的地盘,援军又未及时等到,万一,现在吃了亏才想到万一,却可能已经晚了! 若不是吃到亏,他自以为兵强马壮,而曹军必散,赵云必惧。当直面现实的发现,曹军可能也未安好心,赵云根本不惧他威,还设计埋伏他的时候,袁尚是真的突然一下子就清醒了! “虽未必严重至此,然,要做二手准备,方有备无患啊!”谋士与诸将劝道:“诸将军万一看到情势不对,立即护着将军撤退……” 诸将虽以为不会到这地步,但如果,假如真这样了,他们是毫不犹豫的维护着袁尚撤退的,顿时都点头。 袁尚已有退意,然而却发布不了这样的命令,他既难堪又下不台来,又觉得侥幸和恐惧,交织在心里,形成极为复杂的心理活动,“……此军,是尚之精锐,岂可轻易弃之不顾?!” “若将军有失,吾等一切皆休,家眷冀州,一切荣辱,皆去也!”谋士劝道:“……臣这便写信与故人,此等情况,不得不防。这情况不出现便好,一旦出现,便已是绝境,将军要撤,也会落入他人网中。不如就近躲入城池,再回冀州,吾有旧友,可以信任……” 袁尚道:“……曹操的人?!可信否?!” “如今袁氏已是天下大重,旧友只是在天子之下做官,岂能全算是曹操的人?!既便是在曹操银威之下行事,心早在袁氏者也,若能得知可助公子立功,必喜也,”谋士道:“吾以项上人头保证,必可信!” 当今天下,谁还没有几个可信的生死之交了?!或是亲朋故友了!? 虽然位处不同,然而天下此时正是人心思浮之时,不仅仅只是互通信,而是互通有无之消息,情报者类,不可胜数。 此等人也见之不绝。天下未有大定,这样的事,绝不会绝迹。哪怕是在徐州也一样如此。 袁尚想了想,留条后路也无妨。他也是预防万一。 虽然知道以他的实力不至如此,但他怕啊! 因此计议定了,谋士写下信,并未提袁尚会来投奔躲藏,而只言自己将会去拜访旧友。立时将信送出,这心才渐渐的安了! 袁军在前探路,步步逼近赵云所在。只是更加的慎重了许多。 天渐渐黑了,晚上虽升了火,然而,却刻意的遮住了火光,并不敢透出太多的火光出去。因为香气散发的时限有限,距离也有限,然而在这茫茫的夜间里,光亮所散发的光却能散出很远。还有很多袁军斥侯在前,没有人敢大意! 夜越深的时候,没有观察到袁军有大的行军动静,却渐渐的听到狼嚎声。 吕娴一听,都乐了,笑道:“想是被香味吸引而来。”冬天的猎物少,狼群也得忍饥挨饿,古代地广人稀,像这种并非城池的地方,有狼,有野猪,都并不稀奇。 但它们一般很少下山,但现在却出现在平坦的地方,这说明他们不得不下山寻找猎物了。 如果有村庄,可能村庄里的人都会受到袭击。 狼的鼻子很灵,比人灵敏很多倍。它们未必是因为想吃这个香味的东西而来,而是狼具备一定的智力,知道有这种香气的地方,有人,也会有他们的猎物。 但是吧,谁是谁的猎物还真不好说呢! 诸将与众军士却极兴奋,听到狼嚎,道:“……女公子,有狼群!好果子,还未杀到大敌,却候到肉来了!来的正好,诸将军待战胜以后,有加餐!” 有肉吃了! 一个个的兴奋的红了眼!这一路来,很艰苦,天天冷饼子,正是馋肉的时候!那不是正好自投罗网吗?! 估计这些狼群也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否则它们是不会轻易来的。估计也是饿极了。 双方都视对方为食物。谁捕谁都是未知数! “准备陷阱,狼极狡猾,若非群来,单单一只是不会来的。”吕娴道:“设些埋伏,它们若来围攻,就击杀它们,退去既可。为猎狼而受伤,不划算,动静也太大!” 诸将领命,轻重还是分得清的,听了便依言去布置陷阱。 此时这些狼不知轻重的撞上来也是倒了血霉,因为军中装备全啊。倘若他们是行商在外,也许未必能防得住这些狼了,然而从军之人,最全的是什么,是兵器和装备!而兵士不仅不惧,还很热血和兴奋,馋肉馋的不行,常年训练的体格,此时真好派上用场! 当下就将重网给拉起来了!并且布置了很多的复杂的网。 而更多的兵士则隐藏了起来,少数在那候着狼群前来。 不得不说,狼群是极为慎重谨慎的动物,就算极为饥饿,它们也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来了退走,再进,再退,直到耗到后半夜。 若搁一般人,早被折腾疯了。 可是吕娴的兵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就也不急不躁的等着狼前来。 后半夜风起,一双绿眼睛逐渐靠近的时候,并且是分了战术靠近的时候,连吕娴都不敢小视这群狼。狼与人很像,不如大型野兽可以凭实力单独行动,它们都是群居动物,群居动物就得分工合作,就得有脑子才能生存得下去。所以在战术上,狼群有狼群的智慧。 吕娴一眼就看分明,这群狼这是准备分战术作战。 她都乐了。直直的看向最后方的一匹狼,明显的比群狼大了许多,并且十分淡定,到了以后,就坐在那不动。也许是动物的直觉,它一来眼睛就直直的盯着吕娴! 吕娴呢,手上握了一张小弩,也盯着它。 那头狼又淡定又稳重,看了吕娴许久,才移开目光,它似乎并不急着发布进攻命令,而是状似悠闲的看了看所有人,包括诸将和兵士们的状态。 吕娴看着它,这头狼,比它相比,也不知道到底是她淡定点,还是它淡定点! “它必有后防,多盯着四面八方吧。”吕娴对身边诸将道。 诸将骂了声脏话,吐糟道:“这头狼比鬼都狡猾!” “是匹成熟的狼王了!”吕娴乐道:“别叫煮熟的鸭子飞了,它要是发现我军后防力量,得要跑!” 诸将都紧张的不得了,道:“岂能叫锅中的肉给飞了!” 说罢,竟也不再等待,主动发起了进攻,先发弓箭,引狼群暴怒! 狼群大约也没料到这些人类先敢行动,一时开始反击,往这边疯了一般的冲了过来。 而这先攻显然也打乱了狼群的节奏,还没有步署好就被人类疯狂反击,生死关头不得不战,这一乱,便到处是狼的飞窜。然后是军士们拉起来的网,眼疾手快的将数匹狼束在其中,然后将网一收,狼牙尖利,一见受困,岂能善罢干休,在网里的死命咬网,那网就算有几层,也架不住它们这般吵,兵士们执了锐器,上前就往狼身上刺,外面的狼见同伴受困,更是飞扑而来,要咬死人类。 狼的战斗力还是有的,因此有不少兵士被咬伤。 两方战的如火如荼。 那狼王却一直未动,直直的盯着吕娴,也未起身,只见那双绿眼睛,却看不分明,它的表情。是慎重的呢,还是轻蔑的呢,或是仇恨的呢!也或者如她一样,是淡定的! 直到吕娴将弓给拉满了,对准了它的眼睛。 那狼王似乎明白吕娴这群人不好惹,不仅占不到便宜,还会让它折损不少匹狼,它闭上了眼睛。 绿眼睛消失了! 然后是极长的一声嚎叫! 吕娴弓已拉满,思来想去,也并没有将弓发出去。 算了,惹急了它,狼群与她不死不休,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狼群开始撤退,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诸将反而松了一口气,狼肉虽好吃,可是,真的与它不死不休,不划算!知难而退便好! 正文 第852章 敌军入林探方位 网中还有不少活狼,兵士们补刀将它们一一刺死,吕娴道:“马上治伤员,清点死狼。” 有不少兵士被咬伤了,军医很快上前给他们清理伤口,并且给他们口服了草药解毒丸。 “狼的报复心极强,”一将士道:“还会回来吗?!” “撞到硬茬子,也不得不退,既使不甘心!”吕娴道:“狼如人,也会算计得失。” 诸将想了想,也是。越狡猾的人与兽,越会算计得失!真碰到了根本打不赢的敌手,它们也不得不放弃! “速走!可能还会有其它野兽。”吕娴道。 万一有什么虎,熊之类的就不好说了。特别是虎,特别莽的性格。它也许并不像狼一样报复心强,但是那不能吃亏的野性子,真要被血味吸引来了,把它惹毛了,它可能是不死不休的那一种。特别是北方的虎,越冷的天气,越凶,越暴躁。因为缺少食物,连狼都下山了,很有可能,虎也下山了! 至于熊,倒还好些,打的疼了,它纵然不甘,也会委屈巴巴的退走的! 诸将立即开始将死了的狼给拖在了马后,逐渐往袁尚的方向靠近! 虽是小插曲,然而,收获也颇丰,因为网里网了不少的狼肉。这是准备战后吃掉的! 正好有粗糙做好的雪橇,用草绳绑在马上,将死狼放在上面,马拖着走,既不费力,又方便。 等到了没有血味,死狼都变僵了的时候,众军士才将它们给舍了下来,刨了个坑,用雪埋了起来! 等打赢了仗,再回来吃!虽然现在不剥皮放血,可能影响口感,但这个时候,谁嫌肉太粗!?好吃难吃都无所谓,只要是肉,怎么吃都好吃! 有一将士对跟随的军士们笑道:“好小子们,为了狼肉,也须得活着回来!” 众军士都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斥侯来回禀,道:“袁军在前方停住了,他们正前方有一片茂林,被雪覆盖,恐是惧林中有埋伏,因此不敢前进!” 吕娴道:“等!” 诸将点头,另一斥侯来回道:“袁军有斥侯出去送信,我营中已有跟随,不知何往!” “往何方去?!”吕娴道。 “往西边去,”斥侯道。 “继续跟着,不必惊动他……”吕娴道。 “是!”斥侯营的人听命退下。 “女公子,若袁尚去叫救兵,这……”诸将忧心的道。 “就算有援在后,他们也来不及救袁尚,”吕娴道:“除非这信是送往曹军处的,或者,是身在曹营心在袁的人……” 诸将没听明白,迟疑的道:“公然来兵马助袁尚,就不惧曹军不轻饶?!” 吕娴笑道:“你们有所不知,但为赌徒,一瞬生决心,然豪掷筹码过后,就一定会有无边的悔意来。这袁尚如今就是这心理。” “袁尚后悔了?!”诸将笑道:“后悔也迟了!” 所以,恐怕是准备后路了! “送信去与宣高,或许会有意外收获也会未知!”吕娴道。 “是!”诸将兴奋的应下,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现在只等袁尚一动,他们就要动了! 而此时,臧霸已经紧随其后,他身边跟着曹真,曹真一直在盯着他,寸步不离,见有斥侯来与他报信,不知说了什么,急的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偏偏臧霸掀了掀眼皮,半点情绪也看不出来。 曹真想问也没用,臧霸根本不会说,他只会来一句,日常军情罢了。光这一句,就能把曹真噎死?!谁能打死这个装傻的人?! 曹真就算恨的牙痒痒,也拿他无可奈何。当此之时,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曹真总觉得有点不妥,可是此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因为多疑,连臧霸都跟丢了,那才是真的丢脸。 曹军诸将士跟着他的,低声道:“……恐怕是有行动了。这兵如此分布,恐怕是要包抄!” 曹真哪里不知这是想要包抄袁尚?! 他心里更郁闷的是别的,道:“这吕娴用兵当真是神出鬼没,明明是在兖州的地界上,为何我军斥侯却偏偏跟丢了?!总是跟丢,有点过份了!” “吕娴狡诈,实非我军之过!”诸将道。 “并非如此,若非实力不如她,也不会跟丢几次,她的斥侯实力也在我营中人之上,用兵,也很微妙,”曹真忧虑的很,带着挥之不去的阴影,道:“这一回,恐怕是要糟!” 也不光是直觉这样判断。一是此时重兵在官渡和前线,兖州内部兵力真的少,除了各城池有点城兵以外,其余的真不多,再有,便是布在护着许都的兵力了,二便是现在连通信和运输都断了,这两眼一摸黑,这……要是出啥事,真的是很郁闷。 “曹将军勿忧,我方后军必能速速的疏通道路,将道给清出来的!”诸将只能如此这样劝慰他。 现在只能等。而且是不得不跟在臧霸身边的等。 曹真亲自去问臧霸,道:“臧将军,今日需要急行否?!” 臧霸客气而疏离,道:“可能吧……” 曹真气的不行,忍不住道:“什么叫可能否?!”就不能给一句痛快话!? 臧霸道:“行军之事,岂可完全言预?有瞬而改者,霸并不能确定,也是为此负责,否则先预言,则违之,岂不是失信于曹将军?!” 曹真又气又噎,知道他死也打不出个闷屁来,顿时没好气道:“吕氏军上下,连今日事都不可预料,看来真是废了!哼!” 说罢甩手就走。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臧霸是没什么表情,但他身后的诸将年轻气盛,便要上前去与之论辩,却被臧霸拦住。 “将军!”诸将不满,道:“这曹真当真无礼!” “无须节外生枝,大事要紧,盯紧他既可!”臧霸道:“空作意气之争,便能打赢胜仗了?!” 众人见臧霸完全不生气的样子,也是蛮服气他的。不得不说,他们的主帅是真的冷静到有点冷血了。因此便息了声! 众谋士也劝诸将,道:“他气不顺,让他发几句牢骚,又怎的?!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诸位在他的位上,是不是比他还要暴躁?!忍他一回也罢了!” 诸将一想也是,便算了。 “敬而远之,真理也!”谋士劝他们道。 诸将听进去了,罢了,被抱怨几句,骂几句,不痛不痒的还真不能怎么的!忍他们一忍,又不会少块肉!因此也息了要去找回场子的心思! 反正这件事上,吃亏的和急躁的人都是曹军人,没理由他们占了便宜,还不能忍人家一口气。若是连这个也霸道的话,这不是逼着曹真走吗?! 这个时候,他要是走,你是抓还是不抓呢?!都是大麻烦。因此让他主动留下来才是最好的结局。 此时经过吕娴与臧霸的精密布署,已经形成包抄之势。 而此时的袁尚也对这茂密的森林形成了包抄之势。 因集中扎营吃了火攻的大亏,因此袁尚一到林前几里处便命令分开扎营,大军不可集于一处。又急令先头部队去密林里去探明敌情。 然后,去的人几乎都没有活着回来的,无不都是被乱箭射死,袁军因此更为肯定赵云就躲藏于这密林之中,伺机而动,便急来报于袁尚,道:“敌军果然隐藏于这处密林之中,到处都是白雪,视野受限!恐不能进攻。” 找到了! 袁尚因此反而松了一口气。闻言看向众将士与身边谋臣。 谋士道:“有树林遮挡,虽可强行突破,只恐我军被其所限,他们反而占上锋,必消耗我军大实力,对我军不利!” 骑兵不入林,入林很危险。况且这雪地里地形更为复杂,里面藏了什么绊马索,谁能知道?!比那枝叶隐藏更难以察觉。因此必会吃亏! 袁尚便道:“若是如此,晚上进攻,如何!?” “若强行突破,既便是晚上,也不可入骑兵,当以步兵为主!”谋士道。 有将士上前道:“将军,末将愿领先锋步兵,前去寻出林中敌军所在!” 袁尚道:“准!先第一步探探他的底子再说!” 将士领命而去准备。 袁尚心有不安,又对底下将士道:“有谁可领一营绕到树林后方,去察看地形,若遇他们逃脱,可以阻杀!?” 当下便有两将出列,道:“末将等愿意前去!” “便命你二人各领一营,从左右两方去绕入林后,若有动静,必要来示警。”袁尚道。 “是!”二将领命而去。 袁尚看着皑皑的白雪,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嫌它碍眼过! 在诗人的眼中,它是如此的美丽,在佛道人的眼中,它是如此的冰冷,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而在将士的心中,它却是冰冷的存在,冰手冰脚。如袁尚这类的将军眼中,尤其是还在雪中吃过亏的人来说,岂能不慎重?!不嫌弃它是如此的碍眼?! 当下分地扎营,然后升起火堆,静等夜晚来临。 火把分明,袁尚静等着第一队进去后的战果来临。 谋士见袁尚不安,便道:“敌方人少,又在此密林之中,将军可备火攻!” “吾也有所筹谋。”袁尚道:“只是在包围他们与急进火攻之间犹豫不定!” 也就是说,袁尚现在是不知道直接火攻来波大的有效果,还是在包围这密林慢慢的与他们耗更有胜算。一快一慢,但都有风险。因此才不能定计。 谋士道:“将军以为,这其中可能有诈!?” “然也!”袁尚道:“明眼人皆知,入林极易被火烧,被围攻,这赵云却不疾行,在此处待尚,何也?!” “有后路,或有诈计!”谋士道。 袁尚点了点头,眼底沉沉的看着这树林,道:“倘若有逃脱密道,我军白白费一番功夫,也未必能动得了他们分毫。” 谋士们也都沉默了一会,便道:“既是有风险,也不能在此踟躇不前!” 诸将也道:“还请将军定夺,不可再迟疑!” 袁尚起了身,来回踱了一下步,下了决定,道:“准备火油等投石机。倘……他们有去无回,立即准备火攻!多派二营往树林后包抄,若他们要逃,可急阻截杀之,谁斩下赵云首级,为首功!” “是,遵将军令!”诸将听命而去。 袁兵兵强马壮,装备齐全,是真的不是盖的,既便是急行军带的辎重和粮草不多,那个装备条件也比徐州好太多,甚至比曹操的军队还要强上许多。 很快装备军便有条不紊的步署起来,将拆装的零件找出来,很快装成一架架的投石机,然后准备上火油之物,就等一声命下,便可将林烧个干净! 而那些袁军步兵等着天色黑尽,举了火把,分成几小队从各方进入,准备与赵云的先锋营展出殊死博斗。 然而,火把之物,也依旧是个明显的目标,可能比白天更明显! 人在原地,候着猎物,并且适应了黑以后,是不易轻易暴露的,可袁兵不同,此时一举火把进林,简直就是在送人头,就算是步兵,比骑兵在林中的优势多些,也未必能占得上锋,况且无数的人守在暗中,准备收割着他们的人头! “啊!”不远处发来惨叫声,一声声的特别凄厉,将正在行进中的袁兵给吓了一跳,道:“戒备,戒备,注意别叫他们绕到我们后方袭击我们!” 顿时将队形改了,人与人都背靠背,小心翼翼的前进,既便冷的出奇,他们也惊恐的瞪着眼睛,丝毫不敢错过任何黑暗之处,仿佛每一个黑暗的所在,都是他们的敌人。 气氛正处紧张之时,不远处的刚刚分别的同袍发出近在咫尺的惨叫声的时候,他们惊的后背出了汗,道:“……来了,近了……小心!” 唰! 雪地底下突然被拉起无数的草绳编成的绳索,将他们好些人直接吊成了猪上了树。其余有幸掉下来的吓了一大跳,也来不及救人,只想先撤,乱跑的时候,却又拉起无数的绊马索,他们跌成了狗啃泥,结果还没来得及看清敌人从哪里来,只听见轻微的脚步声近了,然后一顿钝痛,是兵器入体的声音。 可怜很多袁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没了命。 正文 第853章 火烧林触目惊心 其余兵则慌了神,见周围如此之黑,作战不利,哪里还敢再战,丢了兵器,什么也不管了,掉头就往回跑!仓促间中了无数从暗处发来的要命的弓箭,有的当场中箭身亡! 像这一种,犹如守株待兔,还真的有先锋来送人头。 祢衡对赵云道:“现在,马上,我们需先发制人!否则这些人折损无回,袁尚必有火攻!将军当立即发令!” 赵云充满信任的对他点头,道:“准备火把,准备火油,把粉包先装上!” 诸将都根本没怎么对进林来的人动手,只跟在赵云身侧随时听令,此时一听军令,立即便动作起来,也没有多废话,立即就准备好了! 赵云看着林外的天空,哪怕黑暗中也看不太清,然而,却已经辩明了方向。 半车粉末是不可能对袁军造成太大的杀伤力。然而足以让他们自乱阵脚了。 倘若要突破,须从这些撕开的口子突破。 他一旦进入战将状态,人是很机警的,眼神如隼一般,问斥侯道:“……袁营大致方向扎于哪些方位?!” 斥侯静听着地上的动静,贴耳于地上,听了良久,道:“……西北方位,皆有营地,只是分散,恐不能完全笃定他们的具体位置。若要探明,需要靠极近!” “不可,”赵云道:“此去,必死无疑!” 斥侯营的人道:“为一战之胜,不惜死也!” “一战不胜,未必影响全局,汝等之死,未必可能争取胜也,无需无意义的牺牲,”赵云道。 斥侯营的人依命。 赵云与吕娴算是极爱惜兵士的人,除非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他们都是不愿意拿人命去填战事的。就算现在败了,也未必会影响整体战略上的考虑。所以,这战虽重要,但没有重要到影响战略的地步,因此便不能如此的漠视军士的性命! 战术再精细,哪怕遇战皆胜,也未必能有胜啊。如项羽。 而赢得人心,才是真正的胜。 祢衡看着赵云,突然之间,有一种悟的感觉。这种感受,可能在这之前,只是兵书上的漠然的东西,可是现在,却有了具象。 他突然明白了,何以徐州吕娴为一女子,却能如此得到人心。 原是如此! 从她重用什么样的人开始,从她愿意珍视每一个人,而不视之为棋子和工具的时候,她就已经赢得了人的人心。叫他们死心塌地的跟随,与信任。 这是信仰的力量,这也是人心的力量。这更是领袖该有的样子! 祢衡在这一个极细的小事上,突然之间,释怀了多年的偏执。 纵然将来吕娴也不得不令一些人去牺牲,然而,她有着珍惜之心,便足以令天下人敬之尊之了。 “可能断出大致距离?!”赵云道。 斥侯营的人道:“考虑风速和雪地影响判断,排除这些干扰,可以初步判断,在二里半与三里之间分散着各营。基本集中于这个方位!” “诸位可听明了?!”赵云道:“锁定此范围,先撒粉!” 诸将士早迫不及待,立即听命去了! 祢衡见赵云紧拧眉头,便道:“勿忧!若可战,便出林去战,若不可战,即刻便退!不必恋战!” 袁军毕竟体量大,在极可能会两败俱伤的情况之下,万不能死磕。因为他们这树林之中,也极易着火。万一贪功冒进,可能反而被火堵了后路。 所以这个度,就得赵云去拿捏了。 祢衡这人比较激进,他本来就是个激进的人。但赵云却极冷静。冷静到有时候,就算眼前有功可立,有利可图,他也会冷静自持的盘算全局,绝不至于发疯不考虑后果!只要和他说明了无须死战的情况,赵云就会做出决策,根本无须再叫人提醒第二遍。 祢衡觉得还是很省心的。总比那些劝百遍还嫌你烦,怎么都不听的人强。 前面受挫,后面则没有再进,本来是欲接应进了林中的人,然而见进去的没一个出来,后面的步兵也就脸色变了,见势不对头,也没犹豫,立即撤退回去,向袁尚回禀道:“敌军在林中有埋伏,有进无出!” “有进无出?!”袁尚道:“准备火攻!” 诸将正准备应声,却突然听到天空之中发出砰的一声,将众人吓了一大跳,马都吓的有些嘶鸣起来。 “肃静!”有将士大斥,道:“去查明情况!” 有兵士应声而去不远处的天空查看。 还未等回,却听见数声连续的砰砰声,分别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往头上看去却完全看不清楚天空上发生了什么。 想说平地惊雷,或为不祥,为上天预警,然而,这天空黑黑的十分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此时根本无人敢触霉头说什么不祥! 谁敢说?!谁敢说就是咒大军。 但是猜到可能是有什么鬼神方面的联想,至少此时是不敢说出来影响军心的。但军士们却想不了那么多,心里惊恐已起! 不等袁尚发怒,却听见头顶也是一声砰声,他吃了一惊,抬首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 早有军士们伸了手,道:“……这是何物?!好像有东西落了下来……” “下雪了,还是冰雹之声?!”有将士嘀咕道。 声还未落,只见有粉末物落在火把上,发出哧哧哧的声音,让火更大了一些,跳跃着起舞一样,风一刮,那风便呈奇形之状,袁尚见了,眼皮一跳,心中一凛。 有军士接到手上,道:“……好像是黑色的,不是雪……” “不是雪是何物?!”有将士斥道:“休得胡言!” 那军士忙将手想藏起来,却仓促之间碰见了火,不料燃了起来,他吃了一惊,立即急的开始甩,开始喊叫,“此物能燃,救命啊……” 他周围的军士吓的后退,马也嘶鸣不已,人一挤,火把就烧着了不少东西,有些军士的头发和眉毛都着了…… 袁尚从未见过此等状况,惊的不轻,却还是大怒道:“……休得乱动,违者斩!” 好在这火并不大,只是易燃,很快就相互扑灭了! 然而,众军还未从中回过神来应对,却只听天空上又有什么东西投掷着砸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 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以往,有人大喊道:“……糟糕,是火油,火油!快散开,散开!” 此声一出,哪个不惊,哪个不恐!? 诸将士忙开始安排各营退散,大叫着发布军令,道:“……散开,若有火,集中精力灭火!速速!” 袁尚也惊了,他的亲兵营开始护卫着他撤到安全位置,谋士们气喘吁吁的,道:“……他们这是故计重施啊。虽不知用了什么奇银技巧,然我军不可不反击,否则一旦军心散去,只会一败涂地!此火不怕惧也!可控!还请将军发布进攻命令!” 袁尚也是此意,事已至此,已是危急,不能再犹豫了,因此急急发布军令,道:“……投石机反击!即刻!” “从军营听令,立即四散,避火!可准备机动反击!”袁尚大吼道。 诸将听命,行动能力也是极强的,反应过来以后,立即就各算带着各部人马开始火速的分散,投石机也开始往林中开始扔火油。先投火油,再发火箭。 因此林中也各处起火。 而扔过来的火油依旧没有停止,并且火箭也未必停止,有些火箭有好些恰巧就落在了袁军的投石机上,投石机上又有火油,瞬间而燃,死伤无数。 袁军立即将投石机给分散开,以免中招的同时,全部投石机瘫痪。 袁军这里各处都有火,也正因为火越来越大,照的黑夜如同白昼一般,反而让赵云更确定了袁军的位置,马上就调整了方位,开始精准投火油,与火箭。 到处都是战火,到处都是死伤,军士们不断的往火势小的地方撤,或是无火之地跑,因此乱糟糟的,还要准备躲避和反击,十分匆忙。 袁尚被亲兵营的人护着,骑着马避到无火之处。 火很亮,反而能看到赵云的兵马投过来的轨迹。 袁尚即刻下令,朝着他们的轨迹去精准投油。袁军的火油是准备充足的,至少比赵云这边准备的充足的多。赵云这边什么都不剩了,袁军这边还很充分。 很快反击开始,树林很多处都被点燃了,虽是冬夜,火势不及秋天可风与林助势,然而一旦起来,烧着树,一堆树燃起也只是瞬间之事! 因此,赵云根本都等不到袁军入林,只能立即撤退! 他也没有迟疑,见敌军盖过己方之势,立即就开始往后撤退。 虽然也略些遗憾没有等到袁军大规模进林交战,也没有这个机会出林去偷袭袁尚,但火势已起,情急之下,只能撤! 当即毫不迟疑的带着人过了小溪,沿着砍伐的小道,头也不回的撤退了。 此道虽隐密,然而终究是要出树林的,树林再深,也有尽头,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绕到后方的袁军人马,只两营人马,虽不多,然而赵云也并不恋战,带着人击退了他们,并斩下了他们首将的首级,杀散军心涣散的袁军以后,并未赶尽杀绝,继续追击,而是有条不率的带领着人往后急速的撤退,像兔子一样的飞跑夺路。 跑了一路,直到火势渐看不见了,祢衡才叫停下来观察敌情。 斥侯禀,袁尚并没有追那么快。 赵云才停住了脚步。他是要保存实力,并且准备随时回撤的。因此,一旦到了安全地带,便不急着跑了。 正因为不是真的要跑路,所以,反而开始令扎营休息再说。 祢衡远远的看着火势,道:“秋冬干燥,林中一旦火起,不烧到天明,是不会灭的!因此袁军不至于这么快便追来,吾军完全可以休整一会,再伺机行事!” 赵云命全军上下休息,自己则看了看地形,道:“……倘袁尚命兵马绕林而来追,也有可能会有急战!” 祢衡笑道:“一而再,再而不可三也。两番受挫,袁尚正是惊疑之时。就算他再是果断之时,吃了两个亏,越到此时,反而越疑心我军还有埋伏,便不会急于追击,而是求稳妥,等探明方向,再集中来追才是。” 赵云点首,虽听进去了,但戒备却半丝不少。可见慎重。 祢衡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会不惜代价,不惜败绩,集中精锐,立即追击进行击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个性。袁尚,善于守成。却完全不是果决的性格。袁绍的这几个儿子都是如此。小心思很多。败了倒没什么,可若是输了,死了,袁氏的基业一切与他无干。越是如此,越怕输,越怕死!便会迟疑不定,惊惧交加!” 赵云看着火势,静听着。 “所以,能在父辈基业之上,更上层楼者,得有比父辈更无与伦比的能力。否则,父之基业,未必是基业,而是拖累与束缚了!”祢衡道。 赵云听明白了。袁尚会怕,他怕回不去,一切皆休,一切皆被袁谭所得。 争来争去一场空! 再强的人,当开始患得患失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不祥的开始了!因为一旦如此,做任何事都会算计得失,胆怯怕战! 火势已经照亮了那边的天,天地之间连接一处,这大火仿佛是天降之火,将天地都染成了红色,连接成一片。 这是叫人既惊又惧的势头。 整个树林都被点燃了一样,那干雪,被火融化,抖落,化成了水,有些又复结成了冰层,印着那在火在水镜面上,更是触目惊心! 赵云看着,有将士送来了热水,他就着干粮开始啃起来,眼睛却盯着那火烧之处,祢衡以为,他在盯着袁军,也在等待着女公子前来! 如此巨大的火,吕娴的多队人马在后,岂能视而不见!? “女公子,好时机也!”诸将极为兴奋,道:“此时进攻否?!” 吕娴早在火起时,已派出斥侯去看,倘看到赵云的踪迹,便此时得去,然斥侯回只应不见赵云的兵马,只袁军一团乱,被林中之火挡去了去势,吕娴便道:“子龙必已避也,勿急……” 正文 第854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待火灭,其军松懈时,击之可胜也!”吕娴道。 一将道:“倘若袁尚趁机堵截追击赵将军,如何是好?!” “我巴不得他追,他若追,我军可立即紧随其后,趁其反应不及时,可大胜也。”吕娴道:“等斥侯消息。” 众将跟着吕娴也有多时了,也很了解她的作战风格等,便道:“女公子莫非以为袁尚现在不敢追?!” 吕娴道:“十有七成,袁尚不敢现在就追。他不想打无准备的仗。” 诸将十分不解,道:“都已到了战场,反而反应变慢,岂不是贻误战机?!这袁军上下何以至此?!” 吕娴道:“袁军傲慢,是众所周知之事,经历无数次的胜负,才得到四州,自以为大,所以遇战便会轻率而出,而不细细作战备,可到了战场,一旦遇败,则会拖慢他们一切的谋划。这就是重兵而将不能调的通病!此时他连番受挫,怕子龙还有陷阱等着,必疑神疑鬼,不敢轻进。” 然而等准备好了再追击,在这战场上,黄花菜都得凉了! 吕娴用兵则与之完全相反,她并不轻动,一旦用兵,光推演排练都用沙盘弄无数遍。不动则不动,一动则要争取最大的胜,最少的牺牲。 而临到了战场,则要快,要速度,要随机应变。否则一旦尾大不掉,变成光有重量,却无法机动的部队,一定会被慢慢咬死。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甚心安,静看火势。 果然斥侯来回禀,道:“袁军遣出两营人马追击赵将军,犹未回,袁军大部队正在灭火,收整部队,准备出战。” 吕娴道:“再探!” 斥侯应命而去! “发令各队,等我火令,以火为号,若要进攻之时,儿郎们随吾去战一场!”吕娴道。 “是!”诸将大喜过望,忙命斥侯去报信。此时是不能见火的,还是夜间。如果此时用火,必被袁军察觉。 此时,吕娴所带的先锋部队,已到达各位,接到命令,已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赵云所攻之火,叫袁军上下损失倒不算大损失,只是人仰马翻的受了惊吓。 等火势一起,袁尚见林中火势巨大,不能通过,便没再令追,反击命原地退后一里,以避火。 袁军上下灭火,清点伤亡和损失,弄的筋疲力尽,疲惫不堪。 袁尚见派出去的两营人马还未送信回来,这心里就更狐疑不定,在趁现在绕过林去追击与等消息之间犹豫不定。 “将军!”诸将也十分狼狈,上前请战道:“末将愿领人马跟后协助,不能叫这赵云跑了!” 袁尚道:“汝二人领两千人去追。若不利,宁先后撤,也不可硬进,以防有埋伏!” “是!”二将领命,点了兵马去了。 袁尚心中惊疑,当即命扎营,一面戒备,一面静等消息。 只说这二将趁夜跑到一半,却遇到散落而奔回的先前两营人马,即刻收拢而问是何回事,一问才知,是赵云斩了两将,又将他们杀散,他们无主之兵,即刻逃散,有回的,也有四散而走的,乱糟糟不堪。 二人大惊,一时又恨又怒,目眦欲裂,急问道:“……那赵云可有埋伏!?” “黑夜中奔出,趁我军不备才取将军首级,杀散追兵后便跑走了……”一副将道。 “岂能叫他逃了,若是叫此等无名小将,折损我军如此多人马,袁军颜面何存?!”二将道:“汝收拢人马,去与将军复命,送信回去。我即刻带人去追!” “是,”那狼狈回来的副将应了。 二将奋起直追,待绕过火林,哪里还有赵云的踪迹!? 天地苍茫,都找不到脚印,也并不知道赵云到底是从哪个方向逃了,只能四散着寻找踪迹。这么一耽搁,天已经快亮了! 而袁军则已疲惫不堪。 袁尚本来也是头痛欲裂,见天微明,正欲在帐中略休整一番,忽听有踏雪的马蹄阵阵声前来。 哒哒哒! 莫名的惊心,而又带着一股说不清的熟悉感,袁尚吃了一惊,立即惊坐而起。外面长长的嘶喊声已起,“报!” 袁尚大踏步掀帘而出,道:“出了何事?!” “敌袭!在我军之后!”报信兵喘着气,急的脸都发白。 袁尚大惊,道:“敌军多少人马?!” “听这声音,不少!”报信兵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但吕娴的这马蹄声真的太整齐,尤其是这在野外,这种声音一起来,谁不惊心?这简直是惊掉了慌乱的袁军的魂。 袁尚大怒,道:“连敌军有多少人马都弄不清,要汝何用!?” “将军饶命!”那报信兵吓的一缩。 袁尚怒无处发,正欲命斩之,却被左右之人拦住,道:“临战杀人,不祥啊,将军息怒!不如饶之,遗遣之观测敌情,以弥补过失!” 袁尚这才止住,道:“还不快去!” 那报信兵匆匆的出去了! “各营准备应战!”别的也来不及多说了,袁尚抹了一把脸,亲自提了剑,带着人出了营来准备应战。 斥侯来道:“敌军从西北方位而来,正在破营,我营上下已经在拦截,请求增援!” 袁尚立即增派了援兵往西北角去。 “报!有敌军从西南角入,请求增援……” “报!敌军从后方而入,请求增援……” …… 竟是报之不尽一般,袁尚焦头烂额,仓促应对。 已有斥侯前来回禀,道:“所来者,约有两三千人,只是分成了无数小队,从各角攻入,我营不备,因此略占下锋,请将军给与调度与时间,必能逐而杀之!” 袁尚真的气的不轻,怒道:“二三千人便叫我军上下自乱阵脚,无用至极!” “将军息怒,既然对方只这点人马,立即增援,便可逐杀,末将等且前去援应!”诸将道。 袁尚速命他们前去! 虽然并不将这点不成势的人马放在眼里,可是身后坠着这么些人马,己军斥侯却完全没有察觉,袁尚还是很迁怒于斥侯营! 斥侯营也是冤枉,折损了很多人马,很多人去而未回,想是被捉了,或是被杀了。可是确实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说有这么多人马跟着啊。 虽然也有捕到风影,觉得必有追兵,但确实是没有看到巨大的兵马跟随,所以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哪里料到,有这么多人! 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三千人真的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不过好过也只这点人马,只要冒了头,有所防备,便也不怕了。袁军上下虽然狼狈应战,措手不及,但不至于慌的不成! 又并非大军杀入,所以这点乱,不至于要了全营的命,因此反应过来后,反而全力准备将之杀退! 吕娴带着人来的实在是惊心动魄,叫袁军始料未及,被惊吓以后再应战,各营各角都几乎折损不少人马,更是很多大营被放了火烧了! 袁军是打到后半段,被敌军攻破不少营帐以后,这才有所增援前来,吕娴才开始带着兵马且战且退。 没人知道来的人会是吕娴,吕娴更不可能傻到自报家门,因此见袁军士气上来,便开始撤退了。 袁尚却很担忧和愤怒,只这么点人,却敢来挑衅他的威严,他又怎么能容忍?况且哪怕这些兵马再少,总是跟在后面,东打一下,西击一下,他的节奏会全部被打乱,因此袁尚是真的生气了。 他咬着牙寻思了一会,若不将之击退败北,恐怕他们总是来打一回,便是他实力再强,又如何能受得了?! 蚂蚁虽小,可总是冷不丁来咬一口,再大的大象也得被咬死。关键是咬着疼啊! 因此袁尚立即遣人去将之杀散,并且用精锐奋力追杀。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来了便想走,哪那么容易!?”袁尚看着己营之中又是一片狼藉,心里更是愤怒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愤,此刻得到深深的体会! 那急追来的精锐袁军,也是真的怒了,死咬着吕娴的兵马不肯停止。 “女公子,他们追来了!我们还要退吗?!不如且与之战!”一将请战道。 吕娴道:“不必!” 她要慢慢的打。不急于一时触其锋锐! 诸将明白,便也不再提议此事,只是急撤。 “散!”吕娴传令下去。 集中起来的人马立即按着原先的队伍各自散开,逃的无影无踪。 而此举弄的袁兵也一头雾水,竟不知该追哪一支队伍。他们又不敢分兵,唯恐中了敌人的奸计,被人一一消灭,因此只能挑了一支来追。 “有胆便停下来一战!”那首将见吕氏兵马急跳不止,激他道:“莫非是无胆鼠辈乎?!” 那吕军将士哪里愿意中计?!竟是理也不曾理会,只顾奔命。 袁军真的又急又气,连发几箭,皆不能中,见自己的兵马都将疲乏,也不敢再急追了,唯恐力气耗尽,反会可能会被他们反杀,那就糟了,因此便道:“便来偷袭,也得报上名来,莫非也无名乎?!” 吕氏兵马一声也不吭,更不应,只狂奔而直走,理会都不曾理会。 那袁氏将军实在累极,便渐渐的停住了马,回首看了看自己疲乏的军士和马匹,心里特别的愤怒的同时,又特别的无奈。 没有杀个干净,只是退走了,万一再来一回,谁能受得了这种战术?! 他停在原地,十分不甘心,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的马尾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战将的脸色很难看,咽了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口气,便回首往回走,回去无颜复命,惭愧的对袁尚请罪,“对方来如风雨,去如风烟,一散即隐,末将无能,竟是没能追得上!” 那可真是太狡猾了,仿佛都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袁尚虽不高兴,却并未迁怒,只道:“可知对方到底是何方人马?!” “徐州兵!必是徐州兵!”那战将道。 这声一提,便引起一片哗然,诸将都吵开了。 谋士们也都嘀咕,上前对袁尚道:“明明在曹操地盘上,吕氏军紧跟我军身后这样的事,曹兵都不送信来,可见其心!将军,这曹操万不可信!” 袁尚犹疑未定,道:“莫非曹操另有安排?!” “必有诈!”众人众口一辞。 袁尚来回踱步,冷笑道:“不见曹军人马,他分明是存着玩蛊的心思!偷偷与尚送信,却又偷偷掩护吕军人马跟随在尚身后。呵!甚至是连他们的人马都不知藏于何处。倘尚败,他必趁火打劫!曹贼不愧是曹贼!老谋深算!” 谋士们皆道:“正是此意!” 袁尚脸色阴的能滴水,道:“赵云要追。而后方的吕氏兵马也得有后防。不备而被战此事再不能发生了!” “是!”诸将都少了傲气,多了些忧虑。 毕竟前后夹击这种事,压力的确是很大。不管前后方的人马有多少。哪怕只是少数人马,方位不利,也是不得不小心应对。 不过他们是想着后方的人马并不多,倒也没有料想到,吕娴更有大军在后。他们是完全没有将昨夜与赵云的战事与今天的这战事给联想起来。倘若联想起来,便知道这几乎就是配合战了。 这也是吕娴为何要拖延时间差的原因! 就是要他们措手不及的时候,也轻视自己的人马太少。 袁尚虽觉有压力,但还是下令,立即追击赵云,而留下后方人马,防着后防来偷袭。因此大军只得分兵作战。分前中后军,袁尚自押中军,自去追击赵云。 天已大亮,火烧了一整夜,到如今依旧还有火星未燃尽,那树林处到处都冒着烟,只是比昨夜的浓烟少了很多。 袁尚现在不想再等,他必要速战速决,然后回冀州去。 有后军来,哪怕人太多,也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因此,再慎重,也不想再久耗了。 而前军此时跟着赵云的踪迹,到处都在寻机作战。 人马都在集中的向着赵云靠近。 祢衡分析了一下,道:“恐怕大战并不远矣。此时赵将军已成诱饵。” 赵云道:“女公子欲用云为饵食将袁兵马包在这周围?!” 正文 第855章 吕娴淡定戏曹真 “然也!”祢衡道:“袁尚兵力皆是精锐,纵然吃了亏,也不伤及根本。精锐依旧是精锐。若与他强打,就算将袁尚大军灭了,徐州兵上下也会损失惨重,胜也是惨胜。届时只成全了曹军的渔利。因此衡以为,女公子必计在慢打消耗。而显然,现在赵将军便是诱饵。” 赵云点首,郑重道:“即是诱饵,得发挥诱饵的作用,方得始终!” “纵有惊险,赵将军也甘愿!?”祢衡道。 “云死不足惜。”赵云慷慨道:“为战之人,何曾惜一死。” “好!”祢衡哈哈大笑,道:“子龙当世之英杰也!衡最尽己智,必助将军一臂之力,诱袁尚军来!当生死一处也!” 两人第一回达到如此共识,心中隐然有了无边的默契! 而此时的战略也变成了诱敌深入。逐支消灭! 吕娴退了约有二十多里,见袁尚的兵马没有再追过来,这才停止。等自己的散兵集齐,才命斥侯前去查探袁兵有多少追兵! “女公子,袁营必防后,可能要布置重兵防着我军了!”有战将道。 “若袁尚分兵,正合我意也!”吕娴道。 诸将明白其意,道:“如此这般,便需要我军与赵将军的默契了!” “子龙必解我意,”吕娴道:“逐个消灭,再将其聚拢包抄。” 诸将道:“臧将军也应将至。” 等了一会,果然已先有斥侯来禀报,言臧霸已在十里开外,不一会便能到。各营人马,已分兵分路而来,能与吕娴汇合实力,而一声令下,可各营齐出! 吕娴笑道:“拖狼肉来,军士们饱食一顿,准备真刀真枪的实战了。” “是!”众军士听令,一面杀狼分肉,一面则等着臧霸前来。 斥侯回来禀道:“袁尚将兵马三分,一分为前锋,已前去追赵将军,一分为中军,袁尚亲押中军,后军则在我营十余里开外,现下已在扎营。” 诸将闻听,果然大喜,道:“我军中人并未将他兵马从中而分,袁军却自行分了兵马,真是天要他亡。”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大军在于大,就在于体量太大,真的不好打,所以才叫他们顾首顾尾的不那么容易出兵啊。 结果袁尚倒好,他主动分兵,在这种时候分兵,傻么?! 他身边的这一群人,恐怕都不想担责任,所以有些话,也没说这其中的风险。 这要是集中精力去围攻,真的得被咬下块肉来。 袁尚自以为,将兵马三分,可以顾首顾尾,其实,分兵之计也是要看情况的。在敌军敌情根本不分明的情况之下,分兵之计,根本就是瞎胡来!只有在探明敌情的情况下,有备而战,分兵去战,这才能作到有的放矢。 现在的袁尚真的知道他们具体有多少人马吗?!连追兵有多少都辨明不清,就敢如此用兵。 诸将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虽是粗人,确实是不识得几个字,但是在军中,也会普及些文字,方便能看得懂书信和军情,更是军中有不少谋士常常解说经典案例的兵事作战的方法等。他们最基本的常识是知道的。 然而袁尚到这个地步,他们真的有点无语。 吕娴道:“袁营人才虽众,然而真正有才能的人,却提拔不上来。推举机制整个的出了问题,多用亲信之辈,却忽视真正的可以作战之将,他既使想分兵作战,谋士团未必有这样的能力,甚至都未必能统辖全局,连操控都失调之下,纵然兵多,也显雍肿而疲惫。这样的环境之中,真正有能力的又怎么会尽力,怎么会自荐?!” 诸将一想也是,如果在这种环境之中,谁愿意担责任,不敢自荐,宁愿败,也不愿意揽功立功而犯下错招人忌恨。 这是整个袁营的问题,两派之争,以致抱团严重,真正有才能有志气的要么忍气吞事不揽事不抢功,佛系的混着,要么就已经出走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人的心生了惰性,没有人可用,甚至都没人提醒袁尚,也是很正常的操作。 因为你提出来了,袁尚未必听得进就算了,若是惹怒了他的威严,他扣一顶影响军心的帽子到他头上,岂不是死的很冤。 造成这样的情况,相信这类之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诸将与军士之间都相互推诿责任,妒忌陷害……所以哪怕不得不呆在袁营中的人,宁愿不犯错,不说话,也不愿意说了真话而被赶杀。 这类之事,本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吕娴挺感慨的,道:“所以人需要自省,需要照镜子,身边的人就是最好的镜子,往后我若是也是如此,诸位可得提醒我,万不可沉默无声。” 诸将听了,心服不已,却笑道:“女公子并非袁尚,从不将个人凌驾于公事以上,又怎么会沦落到此境地而不自知!” 吕娴听了其实挺感慨的。人是很难自省的,尤其是为了屁股底下的位置而开始担忧,最恐惧有人威胁自己的位置和威严的时候,将个人的东西凌驾于公事之上的,恶性循环就形成了。 袁氏诸人都有这个毛病。 都说袁绍礼贤下士,在礼节上的确是没得说。可是再有礼节,又如何?他们的建议,袁绍听不进去,将个人情绪都放的比其它任何事都重的时候,其实已经逐渐失去所谓礼贤下士的核心了。 谋士们在意的是别人对他们客气有礼吗?!未必!他们在意的,是有人能听得进去他们的策略和建议。 吕娴倒没有这个毛病。士家之气候,她身上是没有的! 狼皮一张张的剥了下来,这些都是要作为战略品收起来的,狼皮是战略物资。 狼肉则用雪狠狠的搓洗了一番,然后剁成一块块的,放到了火堆上去烤。 现在他们已经暴露了,其实倒无所谓生不生火了。 袁军后军现在应是很忌惮他们,不会轻易来攻的。 所以吕娴反而大胆的开始休整了。 已是午后,依旧没有太阳出来的一天,天阴沉沉的,北风怒号之中,臧霸到了。曹真也到了。 当曹真看到吕娴的时候,有点吃惊。而他身边的人看到他们在干什么的时候更吃惊。 “人,人……人……肉?!”诸将脸色有些白了。 什么?! 曹真捂住嘴巴,扭头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吐了出来,并未靠近吕娴,人却已经从马上滑落下来。 诸将脸色也是绿的慌,忙下来扶住曹真,咬牙切齿道:“……野蛮人!不开化的蛮人!” 他们以为吕娴把袁军的人马打败了一些,然后吃了! 也不怪他们有此联想,而是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些疑心。人一旦生疑,就只会越来越疑心,是不会轻易消除偏见与怀疑的。 吕娴看到曹真,都乐了,对前来的臧霸笑道:“……曹真受了什么刺激?!吐成这样!?” 臧霸也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道:“可能是天寒地冻,肠胃不适!” 吕娴起了身,拎了一壶热水,切了好大一块狼胸肉过来,道:“子丹何故如此虚弱?!吃点东西缓一缓。” 曹真与诸将都直接后退一步,曹真指着她,脸色不好的道:“……汝,汝……竟然分食……人……肉!” “不开化的蛮人!”曹军战将皆大骂! 吕娴略微惊讶了一瞬,不怒反而乐了,这要是真误会了,她这给东西不是示好,而是污辱了。 这事闹的! 她对己军人马笑道:“……汝等且听,曹将军以为,我等吃的是……人……哈哈哈……” 她这一笑,吕氏人马也都笑了,若不是她爽朗而笑,吕氏人马也会误以为这是羞辱而能直接打起来。 “哈哈哈……”吕氏诸将笑道:“……看来是曹将军老眼昏花,连人与狼都分不清了……” 另一将嘲笑道:“曹将军哪里老,分明是赶路太累而娇弱的看不清了……”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 吕娴也不给狼胸肉了,自己尝了一口,冲着曹真笑道:“曹将军果真虚弱到看不清了?!” 曹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时才看到那边辅着的狼皮,一时之间既羞愤又尴尬,面对吕娴的羞辱,心里除了郁闷还有不满,忍着气道:“……女公子不知何以急至此!?莫非已至战乎?!” “前来猎狼!”吕娴笑道。 曹真心中大怒,呵呵冷笑一声道:“真的确是被蒙了眼,看不清了。但心未盲。女公子来战袁尚又何必不认?!说什么猎狼,开什么玩笑!” 吕娴也不可能被他所激,笑道:“现在你亲眼所见,这么多只狼,若非苦上山猎之,怎尽得其肉而分食!?” 曹真气的胸闷不已。 她就是欺他现在信息断了,耳目闭塞了,这才跟瞎扯呢! 曹真道:“看来徐州无狼,女公子重兵来兖州猎狼,莫非是闲而无事乎?!若不是为有要战而来,何必炸塌了那峡谷。” 吕娴继续装傻,道:“峡谷塌了?!” 她转首看向臧霸,臧霸点了点头。 吕娴无辜的看向曹真,道:“想是天地之力所至也,岂又是娴可为?!子丹真的高看于我!娴先来至此,其实真的只是为了多猎些狼,犒劳将士,这一路艰苦,不曾食肉,实在是无力而奔进,娴心疼不已,才至如此!” 跑兖州来猎狼,你闹呢?! 曹真捂着胸口,看着这个在狂风中状似一派无辜天真的小女子,气的实在受不住! 偏偏吕娴还要火上浇油,道:“军医呢,军医速来……子丹怕是赶路赶的急,呛了风雪受了寒!” 吕氏诸将闷笑的不行,忙去唤军医来。 曹真憋的脸胀红,瞪着吕娴。 吕娴皮厚啊,语重心长的劝道:“……子丹啊,你这也不年轻了,不像我的亲兵们都是壮小伙,还是悠着点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太急进,一场风寒就要人命了,若是子丹出了事,叫娴如何与曹公交代?!有嘴也说不清啊,是不是?!一定要保重,好好保养。快,快送进帐去!” 哈哈哈!吕氏诸将都笑疯了,一点也不收敛,道:“……比姑娘还娇弱,哈哈哈……真行!” “你!”曹军诸将气的拳头紧捏,偏她一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的样子,弄的他们根本都无法向一个姑娘下手。 哪怕她是个吃人的猛兽,可外表也是个姑娘。 真是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心里好生不甘心! 见还真有军医上来给曹真看病,曹真气的甩开众人,喝道:“滚!” 吕氏军的笑声嘎然而止,握着刀要上前来。却被臧霸拦住。 诸将余怒难消,瞪着曹真。 吕娴却笑道:“这就是小气了!” 曹真真的被吕娴给气死,说他娇弱的是她,说他小器的也是她,什么话都被她给说尽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曹真咬着牙道:“真倒要看看,女公子欲何为!” 说罢一甩袖,怒气冲冲的带着己军人马寻到空地扎帐去了。 “吃爆竹了?!火气这般的大?!”吕娴对臧霸道:“这一路上,看他是真的憋的不清!” “耳目闭塞,他不急谁急!?”臧霸淡定的道:“也不知他会不会离开我们大营。” “来了哪里能叫他走?!”吕娴扯了一块狼肉分给他,臧霸接过,两人边啃边说,“到了这里,可能会有接应的曹军,分神盯一盯他!” 臧霸点首,说一直盯着呢,这才问道:“何处来的狼?!” “天寒地冻,狼也无有存货了,下山来寻猎物吃,不巧遇上了我们。”吕娴道:“这兖州恐怕有不少村庄会遭殃。” 这个时代,大多数在野外的村庄和居民还是原生态的。多数是草屋,聚集的村落也没有多少人口。就是地广人稀的一种状态。再加上年轻的征兵走了,村里只剩下妇孺老幼在耕种,狼与野猪之类的猛兽一旦下山,那基本是一扫就是一个村庄,简陋的茅草屋哪里能挡得住它们的肆虐。 正文 第856章 杯酒一笑泯恩仇 兖州虽然还算稳定,有所治,然而,这种有所治也只是指城池里的人。对于野外生存的人,就是处于一种原生的状态。 若是丰年,或是太平年里没有战事,村中多有青壮,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扎起栅栏来防狼与猪下山了,这在基建并没有那么发达的古代,唯靠人力与畜力的时代的对野民的保障。 然而现在,就算兖州有所治理,有一个稳定的城池管着,可没有青壮在村里出力,也是难熬的。 臧霸听了,眉头一蹙道:“今年有战事,百姓更苦。” “若无战事,必有围猎,还能杀掉些野兽群的繁殖,不然等来年幼兽更多,又是一场灾难。”吕娴无奈的道:“今年的许都根本就没有围猎。”曹操根本顾不上。 秋猎,其实在古代是一个很大的仪式,一般军队出动,会杀掉很多的野兽,这也保持了一种人与自然的平衡。因为古代野兽的存在与现代完全不同。 现代时候,也因为人为的控制,和人类世界对自然的划分,野兽虽有,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泛滥。 可是古代是完全不一样的,若是不控制,多的是人的遭殃。 “人世不安,连人与自然的平衡都打破了,所以每每有耸人听闻的野兽屠村的事件发生……”吕娴无奈的道:“希望能早日太平!” 臧霸道:“一定会早日太平!” 吕娴道:“带着军士们去吃口肉,喝点热汤。一会儿我们再说。我先去安抚一下曹真!” 把他得罪的太狠了,不好! 臧霸忍着笑意,把人惹着了,还得去哄,这样的事,也只有吕娴能做。旁人的话,估计是能把人再惹着一次! 臧霸应命,带着自己带的不多的一队人马去分狼肉吃了。 吕娴则分了好些狼腿,亲领着亲兵抬着烤好的肉去了曹军帐中,曹军正在搭帐蓬,看到吕娴,怒目而视。 见了狼肉,竟然也是目不斜视。弄的吕娴十分无奈。 啊!真把人惹着了,现在对她是不假辞色,热脸贴冷屁股了! 吕娴径自往曹真帐中走去,却被曹亲兵拦住,冷冷的道:“无有将军传令,恐不能叫女公子入内,还请女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吕娴却将二人的手一拨开,直接掀了帘子就进去了,笑道:“娴与你们将军是什么交情?!非汝等可知也!还不退下!” 曹亲兵等人咬牙切齿,偏偏奈何她不得,只能忍了! 难道真的因此要刀兵相见吗?!就为这点小事?! 有些事情就得忍,哪怕忍不住,也得忍着! 在人墙角之下,不忍也得忍,否则反受其殃啊。 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才愈加的心里不舒服。 吕娴进了帐,诸将也都冷着一张脸,怒目而视。 吕娴跟没事人似的,道:“子丹,既为同路,便是同袍之谊,一路行来,殊为不易,何苦为误会小事而赌气!?” 曹真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咽了咽怒气,对诸将道:“汝等先行退下!” 诸将也知曹真不悦,然而的确是不能再架火了,本来吕娴过来就是给了颜面,这个台阶若是不接着,对他们也是不利的。 所以,形势如此,他们哪怕再生气,也得忍着受着。 他们出来以后,冷笑道:“这也太憋屈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身旁的谋士等人也十分无奈,看着诸将道:“如今群雄并立,请狼入兖州实是无奈之举,连丞相尚且要容忍以图大事,吾等又有什么不能忍的?!连曹将军都得忍着,罢了吧!她肯给台阶下,就得接着捧着。不然她面子摔了地上,谁知道吕氏兵马会不会翻脸?!此处离许都不过几日路程,我等可得仔细小心!” 诸将忍气吞声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为何曹真不敢,也不甘离开臧霸的原因,为什么非得留在这里盯紧着吕娴,为着的就是想要知道吕娴真正的目的地和图谋! 她说她是为袁尚而来,谁敢相信她不进许都呢?! 众将也都是明事理的人,便不再闹了。虽说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但并不妨碍他们默默的扎营,准备死跟着吕娴。 吕娴见众人退下了,这才坐到了曹真对面,她倒是完全不将自己当外人,道:“这里只你我二人,有些真心话,娴便不得不说了!” 曹真心内冷笑,她能说什么真心话? “若是冠冕堂皇的话,大可不必言出!”曹真道:“若不是顾及到大局,真岂会在此?!”受你的气! “在此受气忍辱?!”吕娴直白的道。 她这么直接,倒叫曹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能冷笑道:“原来女公子也知道!” 吕娴道:“这话叫人齿寒,你奉命而跟随我军之后,本是公事,然,娴也并未驱逐,这本也是公事。可是,能接受将军的脾气,刺探和给与饮食,却是私事,却是娴之心意。子丹莫非是以为我提此事,是为了要胁?!在子丹心中,我吕娴又算是什么人呢?!我父与我,虽说有些方面的确让人诟病,可只坦荡一事上,从不虚假。在你们曹军之人的眼中,莫非以为我吕娴只是施恩而行此事矣?!既是如此,娴便真是成了施恩招怨之人了……” 她叹息一声。 曹真听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不管她是不是为了施恩以作要胁,但她确实是接济了是事实。难道能因为怨怒不认,而不记她的恩吗?! 她这么说,何尝不是一种要胁?! 曹真一时之间,心情极度复杂。 吕娴道:“公务不论,你我各有立场,也各有主,然而若以私事论,娴不提这些小恩小惠,只提私义,娴虽厚颜,私自为子丹对娴也颇有些欣赏,因为,在娴心中,曹子丹能力卓越,毫不放弃,是曹公的左膀右臂,是我最钦佩的人之一。” 曹真听了心情更复杂了,若论私义,他又怎么会不欣赏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敢胡思乱想,只淡淡的道:“各有其主,恕真不敢,也不能。” “是不敢,还是不能?!”吕娴笑道:“因为你姓曹?!” 曹真不语。曹与吕的分别,就已经注定了心中的立场。 “你这个人啊,”吕娴见他滴水不露,也不再多说这个了,只道:“只说今日之事,子丹一来便冤我军中之人食以人……肉。若娴不能谈笑化之,我军将士之怒,子丹能承受否?!子丹也许会说,不过一死而已。然而若是子丹有事,孟德情何以堪,我之立场,又如何办?!难道在子丹出事以后,叫我与曹军兵刀相见?!这绝不是我们二方所需要的。子丹是受了屈辱,可是我军将士也同样受了偏见与羞辱,难道子丹以为,自己的委屈是委屈,我军的愤怒就不是愤怒了吗?!我说你小气,止在于此。这本是小事,何必往大事上牵扯,若是见血,难道就是好事?!” 曹真略微有些不自然,本想动嘴反驳什么,可是说到冤枉他们这件事,的确理亏,便也不语了。 “不提了!”吕娴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子丹或是一军统帅,心胸当无比广大,何必为这样的小事生气,连娴都能一解怨气,子丹又何必入心而生气呢?!真的为这点小事不值得!” 这话说的曹真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也许,在大气这方面,他的确不如吕娴,当然,她也是真的狗! 让人无敌讨厌的那一种! 但不否认的是,她有她的一种大气,和化解危机的能力。虽然总是把人惹的很生气。 曹真吸了一口气,道:“女公子来是为了与我曹军一笑泯恩仇的?!既是如此,何须多言?!” 吕娴哈哈大笑,道:“不错,又何须多言?!” 曹真本也不是小气之人,只不过最近都憋屈了太久,才有这么一次郁闷,此时见吕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够再跟娘们似的吗?!当然不,如果连这个都不能接受,那他真的就是连娘们都不如了! 他便笑道:“拿酒来!” 外面亲兵都被曹真这爽朗的笑声给吓了一大跳,依言忙去拿了酒进来。 曹真道:“女公子既已言至此,真又岂能如此小气!不管前怨与公务,只以私义论,真与女公子一笑泯恩仇,如何?!” 吕娴也哈哈大笑,道:“子丹都如此言,娴自然与子丹一醉方休!” 曹真取了酒碗,满了两杯,哈哈笑着,却戏谑的道:“只不知女公子敢喝否?!” “子丹敢敬,娴如何不敢喝?!”吕娴拿了酒来,一饮而尽。 曹真心里直到此时才佩服的五体投地,敬意猛生,也是真心的笑了,然后将酒一饮而尽,哈哈笑道:“女公子果然豪杰爽快!” 她是真的不怕他下毒吗?! 吕娴笑道:“若换于孟德在此,今日此酒,他必不喝!” 她说的是不喝,而不是不敢喝,算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 曹真心里真的满满都是尴尬,假装没听见,只笑道:“女公子继续请!” 吕娴自然不小气,与他喝了三大碗方止! 听到帐中笑声,和酒气飘出来,曹军诸将都惊呆了,忙跑回来问亲兵,道:“怎么回事?!” 亲兵也是一头雾水,道:“……不知,只要酒进帐!” 诸将忙进了帐蓬,见里面已经开始在拼酒了,顿时一身冷汗直接从身上落了下来。二人却毫不感觉似的,还笑道:“速来,并饮才高兴!” 诸将完全是被蒙着拉入了酒宴之中。 臧霸也得到消息了,急匆匆的赶了来,身上也出了些冷汗,进了帐见此景此情,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淡定的走到了吕娴身边,心里却是急的很。 不管如何,他们都是耐着性子等酒宴结束,散了以后才各自劝二人。 曹军诸将急的不行,道:“将军怎么敢与她饮酒?!若她有意灌酒将军,我军险矣!” 谋士道:“若她有什么栽赃,将军是有理也说不清啊。史上有多少因为宴席而被陷害之事,将军还望知悉啊!” 诸人真的是语重心长,特别紧张! 史上有多少都是请客吃饭,然后在宴上栽赃说人家不轨,然后直接栽个罪名把人给干掉的?!这不就是送人头吗?! 曹真却叹了一口气,道:“……汝等也看见了,她并未如此!” 谋士急道:“将军切勿存侥幸之心!” 曹真道:“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了!她可以这么做,却没有这么做。汝等难道还不明白吗!?她是个真正敢作敢为,有担当,有魄力的豪杰,今日这酒,换了任何一人,都不会喝,她却敢……” 诸将面面相觑,良久默默无言,只是叹了一口气。也许,叹息的不止是吕娴的豪杰,而是别个的命运…… 而臧霸劝吕娴却是另一种口吻,道:“女公子今日怎敢莽撞,倘若他有心陷害,仅凭他曹真一区区之身,就能害了女公子,曹操去一心腹大患矣!” 吕娴见他是真急躁,拍拍他的手,道:“稍安勿躁!” 臧霸是真急了,对她有时候是既急又无奈,道:“此地并非徐州。女公子行事,切不可再以此了。那孙策便是前车之鉴。” “怕他下毒!?”吕娴叹道:“如果是如此,宣高也小看曹子丹了!” “以小博大,谁知他会不会赌命,最重要的是女公子值得赌!”臧霸道。 吕娴见他真急了,忙道:“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臧霸依旧忧心忡忡,对她这洒脱豪放的性格,原本是觉得极妥又好的,只是到了现在,他反而真的开始担心起来了。 这也是完全站在了她的立场想事情,这才如此! 见臧霸叹气,蹙眉紧盯自己的忧虑样子,吕娴道:“曹操不会,曹真也不敢!” “理智是理智,情绪是情绪。纵然行了此事对曹军有不利,可是只要有益,就值得冒险,女公子怎么能以己度人?!”臧霸无奈的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曹操受困,尚且要派死士攻城战。如今怎么又不能惜一将之命而博女公子之命?!” 正文 第857章 裹挟中投鼠忌器 吕娴不知怎么的,竟觉得理亏,一时哑口无言,讨饶般的看着臧霸道:“再不会了,我保证!” 臧霸本不是此般性格,此时真是如同唐僧一般不依不饶。 吕娴知道他是真的担心了,自然尽力安抚。 臧霸只觉一阵后怕,叹道:“女公子当以徐州之主立身行事,一己之身干系重大,切不可再如此莽撞!” 吕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感觉这个时候解释都是狡辩了。 其实当时她是真没想那么多,没有什么敌我之分,只以彼此义气相照,彼此都是军人而自度。 她直觉的想解释说曹操不敢,也不能这么做。曹真更不能。她若死了,曹操会很麻烦,直接被袁绍和吕布给杀进许都也未可知。 可是解释虽是如此,只是在臧霸这样的担忧的眼神之下,便说不出口了。 可能真的是有些洒脱过了头吧。 她自省着,反思着,向臧霸保证三遍不会再有下一次。臧霸这才出帐。 只是依旧愁眉不展。 众将与谋士等人都晓得了此事,急来问臧霸。 臧霸叹道:“女公子行事光明袒荡,却以此度人过甚。若是她是平常人,此种品格是极高贵,然而如今身系徐州如此大的干系和你我上下所有人的荣辱与生死,这般性格,当真得有所提醒。” 众人想一想,也略有些后怕,连连点头。 众将道:“既是如此,以后女公子便不能再单独行动了,身边不可离人!” 孙策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呢!他们也真是吓到了。 臧霸点头,一行人嘀嘀咕咕的把这事一商议,直接把吕娴的标配给规范化了。 “千金之子,当是如此!”一谋士叹道:“女公子对自己还未有清醒的认知。”是从来未曾想过自己是一方之主,是徐州不可失去的存在吧! 如今天下已至此不死不休,必分雌雄之时,便不能再如以往那样了! 众将都同意点头。 等吕娴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不光亲兵们跟的紧了,还另有一营每天像跟屁虫一样,寸步不离。 吕娴本是特殊部队出来的人,善于团队作战,也极会单兵作战,本就是会配合也自由散漫,又守铁规的性格,只是现在吧,像什么珍异动物一样被人看了起来,这滋味,像极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大熊猫。 这,这,这…… 她一肚子话想与臧霸说,但看到臧霸看过来的眼神,到底是把一切都给重新咽下去了。 终究是孤独的她,默默一人承受了一切! 而这也让吕娴对这世有了更多的牵绊和束缚。其实,在她集聚人心的同时,这些投靠她的人,也同样的受到了她的束缚,她便不能再任性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在于此。正因为身上干系重大,所以才更受束缚。世间的东西永远都是相对的,因为承担了这一切的同时,她也受到了束缚。 既是如此,她也想开了,便不能再如之前一样随性。 经过这酒一喝,不管各自营帐中对彼此的主将是什么劝告,终究是消弥了不良影响,包括怨怼,愤恨,以及猜忌和相互仇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不过吕曹二军也有着默契,诸将士们都不再叫曹真与吕娴单独相见了。其实谁不怕对方使诈,生小人之心?! 他们都赌不起。 曹真与吕娴也同样明白,自己身系的干系和责任,因此也就默契,反正两军表面上是又和谐无比的了,连争斗吵架的事都不再发生,相互之间说完全的谦让也不完全是,说兄友弟恭那一种更不是,只能算是一种相互略有点怕有事发生的默契,都守着彼此的线,谁都不去碰。 曹军也没闲着,很快就打探回了不少情报,斥侯禀道:“袁尚将兵马三分,他自行押中军,前去追赵云,后军则在防着偷袭!” 曹真道:“先锋兵马呢?!可是有所折损?!” 斥侯得到的消息并不多,只能道:“不知,应是有损,” “再去探……”曹真道。 斥侯应命去了。 也不能怪斥侯探到的消息迟了或是少了,实在是在之前,他们耳目闭塞,对前方的情报半点也没能探听到,总是晚吕娴一步! 曹真来回踱步,叹道:“恐怕咱们迟的这一步,吕娴已经打乱了袁尚的计划。” 诸将道:“将军何出此言?!” 曹真道:“将兵马三分,何其险也!要么袁尚是不知道后方的危机才是最重的,要么,吕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误导了袁尚的兵马,让他们以为,偷袭的只是一些人,而不是一支重军。吕娴铁甲万余人,若真用心包抄袁尚,袁尚可有活路?!” 众人一听,竟觉不寒而栗,“所以,袁尚是中了吕娴的计了?!” 曹真道:“恐怕是连我们也在其中啊……” “这……”诸将面面相觑。忧心忡忡。若是袁尚真的被吕娴干掉,死在兖州的地盘上,这后果…… 谋士道:“将军以为,袁尚分兵伊始,便可能要败了?!” 曹真点了点头,道:“袁尚糊涂,敌情不明之时,竟然就敢分兵。也不知是傻大胆,还是太自负!若依我,我必疑心有重兵在后,宁舍弃赵云不追,也要防后!” “苏由战死,是袁尚之耻,冀州之耻,袁尚已追到此,岂肯舍弃目标?!”一谋士叹道:“当机立断,知耻后勇这类品质,是很难在一瞬间出现在一个纠结的人身上的。更何况是袁尚了!” 一战将道:“将军!现下我军已知此消息,如何是好?!要不要将情报透露给袁尚!?” 曹真来回走动,心内纠结分万,他虽然佩服吕娴这个人的品格,在私人感情上,也欣赏这样的人,敬意满满。然而,他效忠的人始终是曹操。面对敌人,就算是吕娴,他也是毫不动摇,不会因私而误公的。该打的时候也会毫不手软,该阴的时候,他也得阴。而真正让他纠结的则是,这个消息真透出去了,真的就是对曹军有利吗?! 诸将都看着自己,曹真道:“……若是如此,便是与吕娴决裂,我们如今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皆被其掌握。若去送信,后果不敢想!后果恐怕不止是我们有来无回这么简单!” 诸将热血道:“我们死不足惜,但若能图谋吕娴,值得赌!” “不是赌的问题!”曹真摇头道。 谋士挺明白他的忧心,道:“将军是怕吕娴若以此为借口,反而会害了许都?!” “我兖州腹心在此不远,真行事焉能不投鼠忌器?!”曹真道:“现在翻脸,真的就是好事吗?!昨日我与吕娴如此修好,若非顾及此,哪里会将她的面子放在心上和眼里?!” “这……”诸将面面相觑,有一种特别心闷的感觉,丧气的道:“可惜手上没有兵马,若有兵马,哪里惧这!?” 是啊。就是因为现在手上兵马不能聚集汇合,曹真来执掌,所以才这样顾首顾尾的,特别的狼狈。 “也就是说,在没有消息和援兵之前,不能轻举妄动?!”谋士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便是坐握有如此重大的消息,也不能送出去,白白浪费了?!” 曹真蹙着眉,心里十分郁闷。这也正是他更生气的地方。 然而,身为主将,他得沉得住气。 “眼下我军已至此,后方也不知援兵和消息通未通,只是许都那必会知我们的所在,既已知吕娴所在,便会找过来……”曹真道:“我们只能等,等许都的命令来!或是援兵来!” 只能稍安勿躁,只能如此了!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谋士掀帘往外看了一眼,道:“只是恐怕吕娴会有大战事,我军会十分被动啊……” 诸将纵然忧心忡忡,也只能心事沉沉的沉寂了下来。 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最为要命! 有时候光看着,想着,等着,连呼吸都觉得难。 一将道:“将军,若是向周围城池要兵马来呢?!” 曹真摇摇头,道:“各城池驻兵本就不多,倘若连守城之兵都索要来,何人守城?!那吕娴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她若知消息,会不会趁机攻城?!谁能知道……倘兖州有城池被吕娴占了,我等皆会成为罪人!” 那吕娴真的是个死皮不要脸的,她既便是趁势占了抢了要了粮草去,说还只是说借城池歇个脚。到时候这个闷亏,谁吞得下去?! 越是能忍,越会要炸,哪怕再性好的人也得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诸将憋屈的道:“只能等着,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等。”曹真低声道。 诸将十分丧气,呆呆的郁闷的坐了下来。 曹真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见吕氏兵马要出发,急忙拿拔营紧紧跟随着。这一次,不能再连吕娴也跟丢了。不然,他真的要去死才能赎罪了! 曹真带着人急匆匆的跑到前来紧跟在吕娴身边道:“女公子缘何此时急行军?!” 吕娴笑道:“子丹何必明知故问?!娴去攻打袁尚。不知子丹可愿相助?!” 曹真心中一突,哪里肯,只道:“真兵马少矣,恐怕未必能助女公子一臂之力,纵然有心,也是无可奈何了!” 吕娴哪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便笑道:“那子丹便祝我吕军旗开得胜吧!” 曹真心情极为复杂的说了一声。 就怕被吕娴裹挟,又匆匆的退了回来,垂头丧气的,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就怕吕娴拼命的要拖着他们曹军,无论曹军真的在,或是真的不在,其实真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袁尚若是败在了兖州,曹军的这口锅,怎么躲都躲不掉,这才是最最郁闷的地方。 诸将明知道有些不好的事情可能真的回不了头的要发生了。却偏偏无能为力,与曹真大眼瞪小眼,心中焦虑的不行! 臧霸回首远远的望了一眼,道:“曹真在等许都的命令。也是奇怪,为何郭嘉的命令还未至?!” 吕娴笑道:“曹操去了前线,许都是郭嘉守,人心思浮,我已接到过许多许都内的投名状,写的极为热血煽动,他们的信都到了,为何郭嘉的信却未到呢?!” 臧霸道:“他莫非是有计?!” 吕娴摸摸下巴,道:“我也不确定,他可能在赌我的盘算吧。我的猜测有两个,一是他的信迟不至,却令我生疑,而以为他有诈设在许都,便不敢去许都,当此之时,他必须要保住许都。二呢,便是用这最拙劣的计,让我自以为聪明的识破,明知有诈,还敢往虎山行去觊觎许都……” “他想诱女公子进许?!”臧霸道:“必有埋伏!” “是也不是!”吕娴道:“或者说是二计并有!” 臧霸都糊涂了。 “这事只看我,我若进许,他必有埋伏,我若不进许,也是他最期待的结果。”吕娴道:“所以他的人到现在都没有联络上曹真,目的就在于让我疑心生暗鬼,不能确信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更易让我放松警惕,与袁尚相互厮杀,分个胜负,他更不必下场,便是一举二得!” 臧霸了然,道:“看来他在许都内也略有些吃不消了!” “与敌人打仗,未必是最累的。消耗人的,恰恰是最内部的争斗最为消耗人!”吕娴道:“他再有计谋,也只是人。他是想借袁尚的人刀来杀人,杀不杀得成,他都没损失,都有第二套方案。我若死了,更好。我若没死,哪怕将袁尚兵败之事栽到曹军的手上,捆绑着他们,也只有联手抗袁这一个结果,对他而言,有什么损失?!” 臧霸沉默不语。感觉女公子出了力,结果得利的可能是曹操?! “可惜了……”臧霸喃喃道。 吕娴自然听出来他可惜的是什么,可惜的是不能进许都。 若是能进,分得开精力,此时不进,何时进?!岂能叫郭嘉如意?! 一想到此次之战,女公子沦为了一把刀,郭嘉却稳坐钓鱼台,臧霸心里就不舒服。不过想一想,将来之事尚说不准。当初要留一支精锐,专门的为进许都而准备的,是妥当的安排。总会有用得上的一天。 正文 第858章 赵子龙又挑一将 这也是默认是不会进许都的意思了。 臧霸与她一样,都是理智的人,目标很明确!哪怕许都近在眼前,他们也懂得现在不是好时机,理智的人懂得延迟满足。 稳重的,克制的,才是真正的大将风范! 吕娴掌军继续前行,而此时的袁尚先锋营不屈不挠,在折了两将以后,依旧紧随不舍,通报于袁尚后,得知袁尚率兵在后为援,因此更为笃定,执着的寻找着赵云的踪迹。 “吾不信他们只区区人马,能躲到哪儿去!”一袁将咬牙道:“几次三番坑我大军,又多番埋伏耍诈使阴计。若不报仇,岂有颜面再回冀州去!” 另一袁将道:“纵是如此,依旧得小心。这赵云的身手极为了得,不可大意!” “再了得,他也只是一个人!”那袁将冷笑道:“区区数千人马,再逃也逃脱不远。只要我军不舍弃,他必不能逃脱!” 那袁将虽心中认同他之所言,却是劝道:“还是不能大意,赵云计谋也多,我军吃了他多少亏,折损了多少人马,还在眼前呢,切不可再有轻敌之心!” “非轻敌也,吾心愤怒也!”此将低声道:“追踪至今,只我袁将一直吃他的亏,一直被他耍的团团转,吾心有不甘!” 那袁将叹了一口气,想到这一次的损失和精锐的折亡,心里也十分不乐观。可他不敢再提丧气之言,以免影响军心,便催促道:“且继续四处搜寻要紧!” 早有遣出去的四面八方的斥侯来回禀道:“报!前方发现有马蹄踪迹!” “哪个方向?带路!”二人急道。 “是!”斥侯应了一声,匆匆带着二人来到马蹄印前。 “是新脚印!”那袁将蹙眉道:“他逃去之时,又新下了雪,必将此覆盖,现在突然出现这个脚印,一定是新的!他们来过!” “恐怕就在附近!”另一袁将冷笑一声,迫不及待的道:“……好儿郎们,快!要准备作战了!” 他所带的兵马立即兴奋起来,宣扬着要找出来赵云杀了报仇! “往附近去寻,谁寻出赵云,有重赏!”那袁将实在迫不及待,带着人一哄而散的开始在附近搜寻更多的踪迹,这边还能听到他的吼声,道:“……吾倒要看看这个狗崽子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咆哮一声,道:“……赵云!好狗胆,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速出来与吾作战!若投降,留你一个全尸。” 这一队的营队中人却是面面相觑的看向袁将。 他摇了摇头,道:“如此莽撞,是亏还没吃够!传我令,我军当更为慎重小心行军。切不可大意!那赵云诡计多端,他滞留此处不走,恐怕要么是要伏击,要么就是根本就没打算逃走,要与我军分个胜负生死!” “是!”副将等人都应了声,他们这一队则严谨许多,虽然看上去的确是显得不够愤怒,或是显得有些胆怯了,然而他们却多了许多的慎重。 赵云这一路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虽然没有极力的交战过,然而无论是计谋,还是隐弊,或是伏击方面,赵云都占上锋。他唯一的缺点可能只是兵马少。倘他兵马众多,又不知是何种场景,后果更不堪设想。 因此行事风格不同,却是极力的追踪赵云的踪迹,然后就追到了不少马粪。 那将大喜,咬牙道:“追!就在前面不远了!” 袁兵因此更是奋力而追,你追我赶。 斥侯禀与赵云与祢衡,道:“已是沿着踪迹追了上来。” 赵云道:“两队合一,还是各有先后?!” “各有先后,”斥侯道。 “既是各有先后,便且战且走!”赵云道。 “将军准备且阻击且走?!”祢衡道。 赵云点了点头。 祢衡想了一下,道:“如此也好!” 诸将都要请战,绕着赵云的马,道:“吾等皆愿随将军一战!” 赵云道:“总得有人护着先生!” 祢衡摇首道:“我也随军!若是乱军之中衡身死,也无憾也。那是我死得其所。” 赵云有些犹豫,就怕乱军之中,万一踩死了祢衡。可是真的叫人护送他先往前走就一定是安全的吗?!他此时分不出多少人来保护他。人马太少了。如果人少,往前去可能反叫祢衡被人所擒,反而身陷险境。 诸将也劝道:“我等分人照应先生一二便是,叫先生一并随军吧?!乱军再乱,也好过单独护送,没有大部队,前方也未必安全,那袁兵很可能会往前去包抄我军,倘若有闪失,叫我等又如何面见将军,怎么对得起先生?!” 赵云一想也是,道:“那便要你们分心略照应一二先生。” “只多多安排人便是了,放心!”诸将兴奋极了,围着赵云,想要勇敢的打一场。前面几次都不尽兴,他们骨头早痒了。 赵云道:“虽可战,却不可恋战,迎头痛击一番后,云若说要撤,便要立即撤,谁都不许恋战!” “是,谨守将军令!”众将兴奋的道。 祢衡道:“前方都没有大的埋伏之地,或是隐弊之地,因此,便要撒开蹄子好好的跑了!我军虽人少,却依旧要有策略的战,与走!” 众将只笑道:“只依先生的便是!” 祢衡会心一笑,说了战与走之策略,众将都牢牢谨记于心。 “各自领旗,谁都不许掉队!”赵云道。 众将道:“是!” “散!”赵云一声令下,众将各自领旗带着小队往不同的方位去了! “可惜没了埋伏之地!”赵云身后副将道。 祢衡笑道:“隐藏于此,几次三番叫袁兵吃了大亏,再有隐蔽之处,或是有可埋伏之地,也未必能再瞒住袁兵了。既是如此,还不如奋力如此一击!反倒能够酣畅淋漓一场!” “先生所言甚是!”那副将笑道:“再有地利,袁尚兵马也必不中计矣!与其如此,不如大战一场!吾等必为将军左膀右臂,助战,保护先生!” 祢衡怔了一下,这感觉很奇怪,仿佛他的生死,成了他们必须的责任,没有推托的,仿佛成了他们默认的一种必须保护的人。 祢衡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微妙的酸涩。以前的他,总是被人嫌弃的,嫌他话多,嘴毒,武将也嫌他是无用的累赘。虽然素有名于天下,然而,也并非是多么好的名声,只说他是有才华,却性情乖戾的人。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排斥在世界之外的,他同样也是孤独的。 虽常常清高的赞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然而,也终究是有着不被人理解的孤独与无法排解的寂寞。 这些人,是粗人不假,也未必真正的能理解他,却开始真正的认同了他。 那种感觉,说不清楚。 祢衡一直以为,自己所需要的是寻找一个能够懂得自己的知己,可是事到临头才发现,有一个群体能够让他融入,他也觉得很好。 君子和而不同。这个和字,正是精髓所在。和,未必是相同的,一致的意见,而是能够相互存异而包容。 祢衡心里真的特别细腻,眼眶微热。 然后诸将却早各自安排兵马去了,似乎这本就是稀疏平常之事。他们是大老粗,只要得到他们的认可,真的没有文士那种性情的扭扭捏捏! 祢衡不禁从内心发出愉悦,有一股说不出的纯朴。正是因为这种理所当然的,就是由内心而外的纯朴,而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才更珍贵! 比那些虚伪的,假装的礼节堆出来的所谓尊重更加的可贵,让人欢喜! 袁一将已经追了上来,赵云也没有狠走,只是一面走,一面在等着他们追过来。 那袁将早追着赵云一阵火大,此时终于摸到了影子,哪里肯罢休,一见有吕氏兵马在前,忙不迭的拍马直追。 赵云依言佯装跑了一通,见跑不过了,这才停了下来,且停且走,最后便横刀当立于马上,等着袁将。 那袁将见赵云终于停下来了,才怒喝一声道:“狗贼!终于寻到你了!有本事再跑!” 赵云道:“汝是何人?!” 袁将冷笑一声,将大刀甩了周,拍马来迎战赵云,道:“汝不配知爷爷名姓!” 赵云也不战,只是绕场而走,道:“原是无名之将!” “无名之将?!”那袁将闻言更甚,道:“休走,有本事交手,才好叫你知,谁是无名之将!躲有何用!?看招!” 赵云才不中他的激将之气,听见他骂,也是不动怒,只是绕着弯,避着他的锋芒,道:“只恐汝躲不过我三招,便已受死。若不知名姓,岂不是欺汝!?” “大言不惭!”袁将道:“吾焉能再中你的计!你岂不说是避无可避,才停下脚程来!狗贼,坑我袁军数回,待大军赶来,必将汝剁成肉酱,方才解恨!” 赵云不答。 袁将见他根本无有战意,一时更为生气,便勒了马来阻截赵云。 赵云见他一心要战,也知不战不可了,便也拎着红樱枪没有再避,而是迎着他的马战了上去。 本就是有新仇旧恨在心,此时一见,哪肯甘休,袁将瞪着大眼睛,将刀一横劈来,便要将赵云斩成两截! 赵云根本没有分心,半点不惧,也没有多余的半丝动作,立于马上,一个鹞子翻身,避过大刀的锋锐,枪尖直指他的心窝。 那袁将吃了一惊,急忙冷汗一身的将刀锋换了个方向!也因为太急,动作不太利落。 赵云却不同,似早有预料,他顺势将枪换了一手,也改换了方向,直指他的咽喉,等那袁将再避时,已是来不及了! 噗哧! 因为愤怒,跑动而涌动的热血,冒着热气的扑了出来,血花染红了枪尖,赵云却并未手软,顺势用力将枪一横切,那首级便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热血像喷洒的水龙头,因为汨汨的全是热血,半晌不止! 赵云收回枪,令旗兵放信,很快所有人集合一处,狂嚣着对着袁兵一阵厮杀。 袁兵早在主将阵亡之时,已是大惊失色,此时一被杀,哪里反应得过来?!惊惧交加之中,很多人开始溃逃。好一个乱字了得! 只有堪堪几个副将迎战,却绝不敢再靠近赵云半步,便要避其锐气,哪里又能够占得上锋呢,只能节节败退,兴冲冲而来,竟是铩羽而归!好生狼狈不堪! 等将袁后杀散,赵云也没有追击,而是带着人马,继续往前走,不紧不慢的走。 诸将哈哈大笑道:“竟是如此不中用,两合之中,就被我们将军给挑了!” 赵云道:“不可轻敌!此将在于急性而来,急于求胜,方才失衡。” 诸将是极佩服赵云的心性的,也知他向来不骄,便应了声是。 他们以为会很难打,没料到第一波,倒是不难。 而赵云以为,真正难打的是在后面。 这前线一败,又报了回去,那一支队伍的袁将则是吃了一惊,面色慎重的道:“……这赵云英勇难敌,若是一对一的打,恐怕绝非是他对手。他连挑我军数将,不能再由着他这般放肆了!” 众将听了这消息,也是惊怒不已,道:“还请将军做主,为我军报仇!” 那袁将道:“他兵少,我们当趁机从两翼绕到他后方去,将他包起来打!” “一人不能敌之,则我军十人相敌。必能杀赵云。吾不信,人海战术之中,赵云还能脱身!”那袁将叹道:“他就是太急了,那赵云十分奸诈,他一个逞勇,终究是吃了大亏,没了命呐!” 众将心中也有点难过。 袁将却是慎重的道:“既已知其难对付,便一定要发挥我军的优势。多用兵包抄,必能擒杀赵云!除非他能飞,否则,想要逃出包围圈,也没那个本事!难对付不要紧!只要我们有耐心,足可以耗死他!” 打不过,就耗吧! 众将道:“是!” 当下众将听命,分了两翼兵,只准行军,不许交战,尽量的不要暴露行藏,然后要绕到赵云身后去。为了慎重起见,袁将还派了两路干扰人马,去分散赵云的注意力。 如此安排了,这才急速的去追赵云。 正文 第859章 赵云行骚扰战术 袁军有条不紊的开始迎击赵云,赵云却已有了心理准备。若是此时他只顾奔逃,他是可以逃得出包围圈的。然而,他笃定吕娴将至,便不必再躲了。况且行藏已暴露,躲也无用。 他本就不是一心要躲的性格,此时与祢衡也有默契,有着宁战死,也不要被袁兵所灭的默契。 时机已至。 而赵云以己为饵,将诱袁军大军至。他知道,他们一定能赢,他也坚信,吕娴绝不会叫他失望。这是一种坚定的在内心里的力量和信念,他从未怀疑过。 所疑虑的只不过是一直在猜着,思考着大致的时间。 算着脚程,各种情景,赵云以为,已到时候了! 所以他明知道袁军必要包抄,可他依旧不紧不慢的步署着自己的步骤。 等赵云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这位袁将面前的时候,袁众将都如临大敌,忙将袁主将护到身后,急的多人齐出,将赵云团团围住。 赵云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拎着枪直直的看着他们军队。 袁将心中都是咯噔一声,赵云带的人马并不多,但他们并不会以为,他真的没人了。若是真打杀起来,必然会有很多的他的部将和兵马出来,虽然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人,可是就这两三千人的战斗力也是没有人敢小觑的。 而他自己这边呢,也不过二千多人马,先前折损巨大,现在袁尚中军不知到了哪,若援兵不至,这胜算……没什么胜算啊! 况且他又分了兵出去,如今不是战机。 袁将心中都在盘算着得失,心砰砰直跳,知道这事绝不能急,一急便如先前折损的袁将一样,终将无回。无回也罢了,可是失去主将的袁兵无主,必会四散,如同散沙,哪里还能集聚起来战斗能力! 这就很要命了! 他们内心在极力的盘算着得失与胜负,所以都在僵立不动。 袁将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这赵云偏偏跑到这来,是为什么?!是为了耀武扬威,威吓他们撤退,还是来探军情?!或是来一战?! 他想了想,拨开众人相护,抱了一下拳道:“阁下可是赵云赵将军?!” “正是鄙人!”赵云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云来,便是劝各位还是早早退回的好!” 这话叫众将万分愤怒,怒目而视。 袁将忍着气道:“恐怕不能!先前并不知与将军有何仇怨,为何叫将军非与我军过不去?!先犯我冀州边,杀吾军大将苏由,我军急追,又设埋伏,折我军先锋营精锐八千,如今……却叫我军退却!敢问将军,袁氏之威可如此犯矣!?若退回,袁军颜面何存?!恕吾不能,为将之者,若不能为主报仇分忧,又有何脸面领兵作战?!吾知将军行此事,也是奉徐州之令。只是敢问赵将军,此行,可有忠义也?!徐州并非良地,那吕娴更非良主,赵将军思之,早早改归正途为好!徐州上下,不走正路,只思邪路,最会袭人之后,令人不齿!闻赵将军曾是公孙瓒手下得力之人,为何却投徐州去?!听其号令,行这背后刺人之事,可称为义矣?!徐州绝非仁善之处,将从之,则走斜路,兵者从之,必为死路,何不俯首投降,而投袁公帐下效力?!以赵将军之才能,必能得重用……” 赵云不答。 他身后的副将却冷笑了一声,小声的道:“说的好像咱们投降,他们就真的饶了我们一样!袁氏最为记仇与小气。如此大恨,只要咱们有这投降的心思,他们立即就能缚我等而杀之,不然何以挽回颜面,以及死去的苏由与大将。真收了我等,才是叫人心寒。这家伙,在哄谁呢?!当人没脑子,还是怎么?!” 赵云只是看着他们。 众人也知赵云的心性,知道他绝不是善于与人辩解之人,但他是那种认定了的,绝不回首的人。哪怕这袁将说破了嘴,赵云也不会听进去的。 只是他们倒是能听出来,这些人,已经开始在紧张了,所以想要哄骗他们,诈他们,安抚他们。 给一个美丽的谎言为诱饵,真的弃甲相随,包管下一秒就身死了! 编出这种鬼话哄人,可见,他们是真的很紧张了! 那袁将见赵云不说话,以为他在思忖,便加了把劲道:“吕布天下贼之首也,昔年可以背刺丁原,又杀董卓,又有何效忠之念?!还望赵将军思之,趁早改邪归正。袁公坐拥四州,天下至强诸侯,若归附之,何愁前程,何愁不得功劳?!只要将军愿意,助袁公攻曹操,除吕布,将来,必有封赏,如得侯类之者,也有也!” 这饼画的! 可惜是空的。 当然了,就算是真的,哪个又愿意去了?! 赵云依旧不语,他身后的人却忍不住了,道:“……哼!汝无名小将,尚不得重用,说的好像能做袁绍的主似的!那袁绍纵然收天下之才,若不知用处,犹如收集珍宝而束之高阁也,此类之者,尚且不如温侯多矣!” 袁将一听大怒,竟然将袁绍与吕布相提并论?!他可真是气坏了,怒道:“……良言不听,反而讽讥于吾等,是何道理?!莫非赵将军要一头路走到黑,与我袁氏对抗到底了?!” “就是一条路走到黑又如何?!”副将道:“少说废话,敢战便来战,若不敢,滚回去!休追我军。跟屁虫一样的跟着人背后,烦人不烦人?!” 这下可把袁军上下诸将给气歪了鼻子,道:“欺人太甚!” “赵云!汝是哑巴不曾?!如此放纵底下将士羞辱我军,是何道理?!”袁氏诸将大怒道:“莫非故意如此矣?!” 赵云道:“要么战,要么走!休得多言!” 众将真的气歪了嘴,道:“原以为汝这小将年轻,还明事理,不料也是个蠢货呆货,宁陷泥坑,也不愿意被人拉出来!” 副将等人哪里肯饶嘴吃亏,一时骂道:“……你袁军才是泥坑,茅坑!尽是臭不可闻自以为是,软弱无能的混蛋为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要战便战,休得多言!” 袁将也无奈了,道:“赵云,汝这番总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定会玩死自己的。鼠辈岂可戏猫?!仔细有鹰在后!” 赵云心中想,的确是有鹰在后撑腰! 他心目中的那只雄鹰,快到了! 赵云道:“且出来一战!” 袁将见他油盐不进,是真的无奈至极了,便道:“非吾不敢战汝矣!奈何赵将军身手极好,那我袁军上下便不能讲究什么公平不公平了!” 副将等人听之大怒,冷笑道:“围攻便围攻,说什么废话!哼。就是一群蜂出来,那也是蜂,而并非强敌。别说汝等几个,便是一群而上,我赵将军也不惧之!” 赵云颇为无奈的看了他们一眼。副将小声笑道:“赢在气势,嘿嘿,不能输了气势啊!” 赵云无语。 副将等人也不再多言。 此时袁军上下已是被气炸了,怒道:“好小子!好狂的口气!看箭!” 说罢,已是拉满了弓,朝着赵云就是一支冷箭。 赵云早有所备,弯腰勒马避过,朝着那战将便要来杀。 那袁主将生恐众将都不是赵云敌手,哪里肯叫他再折自己底下部将,折了锐气,当下立即命鸣金,顿时众将一围赵云而上,然后众兵士也是胡乱的掩杀过来。 赵云人少,本想斩他主将,奈何主将不出,本想斩他几个部将也可。都说杀贼先杀王,只要折了他的锐气,部将死不少,袁兵便是众多,士气的折损却是弥补不回来的。没料到这袁主将却是个有头脑的,也不怕有损颜面的,竟也不逞强,只顾驱众来杀! 赵云与副将等二百骑也不恋战,杀了一阵,见袁兵围着自己皆无法上前。 赵云便知再这样下去可并非好事,一旦围成势,再命放箭,肯定得把他们射成筛子。当下也不留恋,只道:“撤!速速!” 赵云的命令是立行禁止的。副将等人收到命令,也是毫不迟疑,跟着赵云纵马往外突围。 袁军众将见他们要跑路,急忙去拦,但赵云为首,带着人硬是杀出一条路来,便骑着马开始狂奔。 “鼠辈!来势汹汹却遇挫便仓皇逃窜矣!?有本事休走!”袁军诸将急追不止。 赵云哪里肯回头,只顾跑出包围圈去。 众将大怒,连命放冷箭,奈何赵云等人跑的太快,那箭连马尾巴都没追得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云跑出很远去了! 众将又怒又愤,急追了一阵,终究是没能追得上,一时气的抓狂不止! 待无力气时,正准备撤退时,却见赵云为首,有几十队竟围了上来攻打他们。 众将简直无语了,这贱不贱?!贱不贱! “狗贼,竟去而复返!”哪怕袁军力疲,也是全力而与赵云的兵力厮杀了一阵。不分胜负,赵云战到酣战,见袁军上下战意也浓,知不能胜,又给跑了。 袁军众将又追了一阵,结果累个半死,毛都没追到一根。这心里的恼火可想而知! “我军力虽疲,却愤怒,赵云不能胜,便撤了,此等战术,这是故意的……”袁主将低声道:“……真的是猫捉老鼠之计。这是打算玩死我军!” “我军在明,他们在暗,逃又不肯逃走,却偏偏总来贱撩,如是者三五次,我军上下必疲极矣,如何受得住?!”众将愤怒的道:“也不知何人给他定的计策,如此的难缠!” 众将真的咬牙切齿。 这计虽然有点贱,但是真的好用啊! 至少袁军上下是真的累瘫了,却根本无法真正的安心的休息。赶了一阵路,本欲休息食饭时,哪里知道这赵云又带着人来了,弄的袁兵上下乱七八糟的弃了锅碗,拿了兵器便去打仗。 马一踏,那吃饭的营地,当真是一塌糊涂! 等打了一阵,他又带着人撤退了! 袁兵上下精筋力尽,待饿的前胸贴后背回来看到锅都打翻了时,那种心情与滋味,真的别提! 众将简直想骂死赵云,死不要脸! 袁诸将大骂道:“……待擒之,必要找他算一算这帐。让他轻易的死,太便宜他了!欺人太甚!” 连袁主将都无可奈何。 他们以为赵云是老鼠,其实赵云是把他们才当成是老鼠在欺了吧! 那种心情,颠倒过来,真他喵的不是滋味。 他袁军不惧生死,傲气异常,一生经过无数大战,但天地良心,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贱的! 他只能尽力安抚军中上下的憋屈与郁闷,然后叫他们切勿失去理智,不要发疯,不要中了赵云的计,还是要稳稳的追。若是被他这种贱招给激到了,就真的要有大麻烦了。 这赵云明显是想要激他们,好叫他们失去节奏,他才能逮到机会放大招啊。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袁主将安抚道:“……待合而围之,必不将其有走出之机会!越是此时,越要冷静自持,切不可大意中计!” 众将深以为然,越是愤怒,他们就越是掉入了陷阱,未必是真实的陷阱,而是情绪的陷阱。 人在愤怒之时,会做出超出理智的事情,就一定会露出破绽,这就是赵云不断的来骚扰的原因! 但这些,恰恰是赵云的的优势。他在暗,而袁军在明。 这种小股兵作战,就成了他不断骚扰,让他们烦不胜烦的绝对优势了。 尽管很贱,很烦,可还是得忍着。然后不断的要集聚耐心。才能有胜的可能。否则……一旦被赵云的情绪陷阱给陷住,那他们还是可能会被灭。 所以,赵云可以分兵小股作战,他们却不能。 越是狼狈应对,就越不能分兵。若是分了兵,只凭怒气去寻赵云,只会被他们给一一的干掉! 他们被动,就必须要避免劣势,而人马齐整,才是他们的优势。这一点,他们心知肚明! 吃了无数的亏,此时,才真正的有了一些隐忍的防备。 赵云贱可以,他们就得忍…… 忍成乌龟王八也得忍,为了胜利,有什么不能忍的!? 正文 第860章 祢衡妙计白阻断 袁军上下几乎已经舍弃了可以扎营休息,或是停下造饭的可能,现在也是吃干粮了,渴了就吃点雪水。哪怕冰死,也好过白忙一场,饭还进不到嘴里的强! 因此,赵云一来,他们就拿起兵器反击,不来,就行军,或原地休息。这些就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习惯一样。 后来反而令赵云没寻到机会。 赵云便明白,这个计策,已是不奏效了! 袁军见赵云再来便讨不到便宜,此时方松了一口气。袁将道:“待三面将其围住,任他再凶狠,也能包住他不能出!” 诸将皆道:“只不知我军兵力可足够!” 袁将道:“无妨!将军已是押中军在后,且送信去,若得知已能擒住赵云,将军必将重兵来援!” 当下众人心定,便急忙的送出信去。虽然愤怒于赵云的计策,然而也确实是惧怯他之勇力无敌。他们怕哪怕三面将其围住,也未必能困得住他。若是有援,那便是最好不过。 众人以为,等袁尚亲押大军来的时候,这赵云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而此时祢衡道:“有两军从两翼往我们前方包抄,必会缩小范围。但他们疲极,必不会急战。” “先生以为此时当何如!?”赵云道。 “寻一高地,”祢衡道:“若履平地,待大军前来,踏过来,我军这点人马,不足以抵抗。所以且战且走,当寻一高地。高地,总比谷地要好。若是谷地被困住,想要脱围,难于登天!” 赵云寻思了一下,高地虽然也有惊险,但相比而言,俯冲而下的突围,总比由下而上的冲击更容易。后者则是难度更高,倘若真被困住了,那就真的歇菜了! “既是如此,便命斥侯去探,这样兜圈子并非是办法!”赵云道:“袁军疲极,我军也疲极矣。若敌方援军前来,我军都未必能是对手!” 祢衡点了点头,道:“只是将军须知,倘若稍有差池,或是女公子没有赶得及来援,恐怕是九死一生!” 赵云道:“大丈夫何惧一死?!只是先生……” “哈哈哈……”祢衡哈哈大笑,道:“将军尚且不惜一死,又何问于衡?莫非小士人之气节乎?!” “万万不敢!”赵云本有忧色,就是担心万一,祢衡也逃不出去,就真的是可惜了。 “正是因惜先生之才,方才相问……”赵云道。 祢衡道:“问才先问志。我志在此,便不走。将军不必再说什么送我离开的话了。况且,便是想走,到处都是袁兵人马,能不能离得开都是问题,难道因衡一人,而分将军一半人马耶?!当以战为重,岂可惜个人生死。须知子龙惜我之才,我也惜子龙之才也!你我同心,共同度过这次难关,方是正道!” 赵云闻言只能不再多言了。 诸将感动不已,纷纷道:“我等定竭力保护先生,便是我等有死,也是死在先生之前!” 祢衡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却哈哈笑道:“若是如此,便是吾拖累诸位矣!” 众将皆说他并不拖累,反而因为智谋,让他们能到现在,这是他的功劳和相助。 一时计议定了。 继续往前,一日半后,终于找到一处高地,虽是矮坡,但是它的地形却奇特,可以隐藏于其中,易守难攻。至少以赵云的实力,而袁军不是大军前来的话,守个三五日,绝对不是问题! 袁将重重缩小包围圈,将赵云围住,却不战,显然是打着要围死他的心思。 赵云也不出战,只令兵马取水休整,养精蓄锐。 两方都很慎重,皆没有轻举妄动。 袁将将这小高坡转了好几圈,打量了打量,上面光秃秃的,树木本就不丰,全是矮树,草也早枯了,想要放火烧,怕是难。得取柴来,是个问题。 若是攻上去,下方却是处于劣势,恐怕一时强攻不下来。 他也是心中有所疑虑,说到底就是被赵云给搞怕了。追这一路,吃了他多少亏。现在他却选了个这样的地方,真的是自投罗网吗?! 这费解的反而让人心生警惕。因此也有所疑虑。 “不定有什么陷阱,”袁将对诸将道:“吾又怕我军只这些人,就算能强攻上去,也未必能攻得下来,况且,我军虽能围之,却终究落下方,不占地利。” “那就等将军来?!”诸将道。 袁将点了点头,道:“反正都已围住,料他赵云插翅也难飞,又何怕他跑了?!既是如此,为慎重起见,还是等大军到来时再动手,反而更有胜算!” 诸将也能明白这其中的苦衷和风险,也挺赞同的。 因此袁将下了军令,命军队守好这坡,然后自行安营扎寨,注意休息。 竟是不往上强攻。 谋士见众将走了,方才道:“若是有火力,放火烧山,当是最好的计策。驱逐他们不得不下山,再一并烧杀之,必得大胜!” “无有材料,若我军士去伐木,何人围住他们?!”袁将摇头道:“万一在这其间,他们又要下山,我军又拿什么防守。现在只能死死的堵住他而已,做不到旁的。” 谋士叹息一声,道:“他们哪里找来这样的地方?!山中无林,可见之前恐怕就已经有所打算!” “就怕山上有陷阱啊。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上山强攻。”袁将道:“粮草总有断绝之时,不信他们不下山!这山上光秃秃的,人可以忍着饿着,可是他们的马,不吃是不行的。守不过三五日,这三五日功夫,等将军一来,他们黄花菜都凉了!” 谋士道:“可惜将军怕是不能立首功了!” “如今之时,只求无过,哪里还敢贪求首功!?”袁将叹了一声,道:“可惜了,这赵云身手高强,若是能被将军纳入麾下,定是一员良将啊!” 谋士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袁将沉默了。他们都明白,以如今袁氏的势力,轻天下士将,更何况还是一个无名的战将,袁氏有资格不放在眼中。况且,袁氏诸人并不是那种一笑可泯恩仇的人。相反,正因为体量大,尊严也大,更是不容挑衅,若不杀死赵云,谁肯心服!? 苏由的死,不甘心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看着呢?!若不杀了赵云,袁尚没法向苏由以及家人,底下的将士信服。就算有爱才之心,想要留赵云一命,恐怕袁谭等人也会作文章。 再加上袁氏整个的体系,又哪里能容得下赵云这样的人用!? 不管是哪方面的原因,赵云不能不死。 二人心知这袁氏的诟病,很多人也都知道,他就像一头大象,大象的脚踩下的时候,虽然可惜脚下的蚂蚁,就算想救,也是拦不住大象的步伐的,只能抱以怜悯和爱才般可惜之情罢了。 旁的,真没了! 他们虽然可惜,但是与那些看的清醒的人,想要劝告,或者说是看衰袁氏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惜赵云这样的人不能用,但是,也更相信,袁氏的步伐无人可挡。虽然心疼赵云,但不至于为一赵云,或是其它任何人而废脚下之路。他们是坚定不移的相信着袁氏是一定能够伐曹灭吕,进得许都,统一九州的。 这种深信不疑,让他们即使对袁氏阵营中的有些事情看不习惯,或者说是不赞同,他们也不会去阻拦,或是去做什么。 像他们这一种,还算是比较清醒的人了。 大多数,都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到的。他们看不到缺点,看不到任何不利,只知道袁氏永远不可战胜! 祢衡被赵云护着,远远的隔着坡看着山下袁军的动静。因为怕有火攻,所以一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刨坑。 这种可以躲进去的大坑,是天然的防火的洞穴,但是没料到坑都刨好了,却发现袁军中人并没有安排人去伐木准备火攻山上。 祢衡见了,略有些诧异,虽觉怪异,但也是嘲讽的道:“看来是我高估袁军的胆量了。他们不敢一决生死。所以现在索性放弃了强攻上来的战术。” 赵云也觉不可思议,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何?!” “可能是怕有陷阱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种战术,在围城之战中,也常见,一般是围城有余时,可以等城中粮草耗尽,再慢慢的打。”祢衡讥笑了一声,道:“守而不攻,乃怯战耳!是将军之勇,吓到了他们,如今不敢来强攻上山了!” 赵云拧着眉头,半点也没轻敌,更没有因为被夸赞而自负,只道:“若是云,必集中兵力,强攻上山。拖的越长,反而越不利。军心一疲,一怯,一松懈,再想集中精力哪有那么容易?!热血已冷,想要再胜,难矣!” 所以若是他,一定会趁着人心求胜之时,一定会努力的破局,而不是只守着不攻。一旦守着不攻,很可能会发生很多意料不到的变故,这袁军,真的让赵云挺不能理解的。 “可能是自负吧,自负有兵马在后,将至,届时再打我们不迟。”祢衡叹道:“然而战事,如奏曲。只可由心发而至情,便是有些步奏错了,弹的快了,慢了,都不影响气势。若是等技巧足矣而再等心发至情,也不过沦为普通之曲。” 祢衡摇首道:“热血已冷,士气一落,袁兵必将败!” 赵云沉默不语。 “他们是怕有陷阱,强攻上来会失算,攻不能胜,守又不能守,反而被动,因此宁愿守着,而不作攻打的准备,”祢衡道:“因此只令兵马守着这山坡,等我军粮草告罄。” 赵云见此能说啥呀?!什么也不能评价。 对于袁军的行事风格,他真的有些理解不能。 赵云以前在公孙瓒麾下时,是根本没有重用的机会,但是他凡是参战,一定是能战必要战,一定是主动的,而不是被动的去作战。 能战则战,不能战就走。这才是一般的作战方式。 而现在这一种,他完全不能理解。 这可是野外的战争,并非是攻城之战啊。 “准备挖地道!”祢衡道,“既然已经生怯了,再吓吓他们的胆,更不敢再轻易攻上来……” 赵云一时之间竟哭笑不得。 明知道挖地道一定会被发现,可还是得挖,但是只要这动作作出来了,被发现了,就一定会被赵云给吓住。以为他们在山上搞什么大动作,估计如祢衡所言更不敢上山了。 赵云依言之,只着少数兵马守山,倒不是防着他们攻上山,而是此时赵云是巴不得他们攻杀上来,能杀一场是一场,能消耗一场是一场的。 但是吧,这个落到袁军眼中,就觉得这赵云故意不叫人守着山,就是想用什么陷阱赚他们上山去杀呢! 因此更慎重了。 这到处挖山的动静,在这静谧的冬天能瞒得住谁?! 虽然山坡上只是一些矮脖子的枯树,但也有些冬鸟栖在上面,这一挖动地道,这鸟到处飞着叫,这一叫,可不就叫袁将们紧张起来了吗?! 袁将十分紧张,立即命兵士们围着山下的一圈开始挖地堑,若是他们想挖地道秘密下山来,有这地堑一阻断,还能跑得下来吗!? 因此竟是日夜不停的开始挖工事,一方面是为阻断,另一方面也是想将赵云等人给困死在这山坡上。巴不得三五日之后无粮草只能杀马而食的时候才好呢! 不仅如此,还日夜将挖好的地堑给守着严密的极了! 祢衡也是真绝,见他们忙活的累的要死,兵士们气喘如牛,地堑也挖好了,半夜命人将山上的一河道给挖的拐了个弯,然后那水就慢吞吞的开始往地堑上滚动。 河道上面结了厚厚的冰,但冰层再厚,那河底也是水,水就是无孔不入的。再加上山上地势本就高,因此这水就生生不息的流动下来。 天极冷,这水一遇冷,马上就将土层给冻住了。然后水继续来,再结一层,竟是结的如同镜面一般,严严实实…… 正文 第861章 臧霸与吕娴分兵 那水流本就遇土坑就钻,堑沟弯曲,曲曲折折而到,也没有太大的水流声。被风声一刮,哪里还能听得见这细微的声音。 等天一明,袁军将士一看,人都全部惊呆了! 袁军诸将那脸色简直黑的像天边的阴云。 他们咬牙切齿的道:“……好家伙,他们在山上原来是在行这个计谋。” 白挖了?! 现在这刚挖好的地堑全被冻上了,不就是白挖了吗?! 袁军将领们都很生气,寻找负责人,大怒道:“昨夜有水入此,为何不报?!” 那几员工事低阶将领忙跪下来道:“实不知情,并非不报,那水无声无息而至,无声无影,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 袁军将领们更生气,道:“不知情!?连发现都发现不了,要汝等何用?!” 正欲推之斩之,袁主将到了,道:“且住手!那赵云诡计多端,实非我军中之错也!” “虽是如此,终究是不察之罪!”诸将愤怒的道:“……这是白费功夫了!” “昨日将士们劳累,一入夜,除了守值之人,其余兵士皆休息,实在并非故意犯下不察之错。”各将领求饶道。 袁主将道:“且记下,等你们戴罪立功!” 众人大喜,忙应下,见诸将脸上都有余怒,不敢再停留,忙退下了。 诸将脸上的表情实在难看,道:“将军若不杀了他们,谁都敢玩忽职守!” “不能怪他们,”袁将道:“因挖堑沟,将我军将士力气耗尽,昨夜正是休息之时,谁又能在黑夜之中盯着这里不眨眼?!谁又能料得到呢?!恐怕这一切,全在赵云的算计之内!” “他就是料定了我军将士疲累,所以才玩这一手!”一将怒道:“他就是在耍猴,在玩我军!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此贼不杀,天理不容!” 诸将义愤填膺,然而再义愤,也只能忍下来。 袁将劝他们稍安勿躁,若是此时被打乱了情绪,自乱了阵脚,恐怕正中了他们的计啊。因此诸将憋的简直内伤,硬生生的将这口气给吞了下去。 然而,咽是绝对咽不下的,只能先压在舌下罢了,等有报复的机会,他们一定要报这个仇的。 袁将看着这冻的跟铁块一样的冰块,脸色也十分难看。 现在怎么办?!凿了吗?! 这凿了的工程比挖冻土块还要费体力。这个工程量再下下去,袁军上下还能再打仗吗?!直接趴下投降还比较快! 可是不凿又极不甘心,所以,这就造成他们纠结了又纠结,看着这冰层的感觉吧,比看见一坨便便的表情都难看。可谓是精彩纷呈。 诸将的表情也很精彩,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袁将。 袁将则叹了一口气,看向众谋士,有谋士上前道:“天寒地冻,这沟堑未必能派得上用场,就算再凿开,水源不在我们这,还是会再冻上一次,与其如此,不如随它去吧。” 那就是白挖了?! 众人的脸色难看的呀。 “早知如此,昨夜在他们放水之时,就该堵上水流,就不至叫我军上下的功夫如此白费。”一将抱怨而郁闷的道。 说到底,还是被赵云给阴了,玩了。 一想到这,真是咬牙切齿,不认也得认啊。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又不是一瞬之间就能大地回春,这些冰立马就能变成水,引流开就成。 袁将想了想道:“派一队人出去伐木,以作准备。” “是!”有将领领命去了。 弄木头回来烧这个变成水也不可能,工程量太大,唯一的解释,就是准备转守为攻了。或者是等着袁尚一到,也有些打仗的物资可以供应上。 且说袁军上下真的被气的内伤,只说祢衡来查看敌情,看到袁军忙活了一两天的工事完全的被他的奇思妙计给毁了,一时乐颠颠的像只仓鼠,恨不得要上窜下跳了的感觉。 赵云见之无奈。 “被逼急至此,也不上来攻打,”祢衡道:“这真的是憋着愤怒准备大战一场了。” 所有的隐忍与仇恨,都是为了放大招,绝对是真理! 赵云道:“我军已休息好,若有战,可随时备。” “可以突破否!?”祢衡道。 “强行突破,倒也不难,”赵云道:“只需使计,诱他们到另一边,撕开个口子,趁士气冲下山去,厮杀一场,不是难事!” 祢衡道:“待袁尚将来未至之前,他们便是最心乱之时,那时可以突破出去!” 赵云点首,笑道:“原来先生并未打算死守!” “是,真被围住了,想出去就难了……”祢衡道:“本来上这山坡,是准备诱他们上山,我军好占优势,好好打几场消耗战的。不料他们如此之怂,竟然被激至此,还不动!” 赵云哭笑不得。说真的,底下的那袁将能忍到现在不跳脚骂人,算他是很克制隐忍之人了。若是换个脾气暴躁的,分分钟已经上山攻打好几次了! 奈何他们就是不中计,赵云无法,只能另想他法! “袁尚若至,女公子必在其后,”赵云望着山下更远的地方,望向的是来的路,一路行来的来处,道:“……若突围下山,便往回冲,若遇袁尚,正好可战!” 祢衡道:“若是如此,便是找死。底下的人正好追后,将将军正好包住了!” “不入死地,焉能功成!?”赵云笑道:“更何况,我信女公子,以其之才智,定不会坠后太远,定会来救……” 祢衡笑了一下,也许顶级战将之间,是有着心有灵犀的默契的吧。 赵云在这守了两日多,好像反而盘算着时日更加笃定了! 那种胸有成竹,他看不懂是为什么,好像很莫名,也好像,理该如此! “总比呆在这山坡上好,”赵云道:“迎头击其不备,我兵纵少,也有主动,然而在此处,袁尚至,而休整完毕,大军一围,就算有女公子前来解救,我们也会十分被动……” 到时候袁尚不要脸的往山上放箭,便是有土坑,也抗不住,况且,可能还会有火攻。 袁军先锋营可能轻装简行,装备不多,但是中军一定会有物资,一旦真的定点的开始打起来,赵云是吃亏的。 还不如争取流动性。 哪怕惊险,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祢衡笑道:“也许将军可以万人丛中取首将首级,若是如此,便为大功!” 赵云哪里敢如此自负,连道没这才能。 他他们二人隐蔽着,观察了一番山下袁营的动静以后,这才到坑里去休息。 而此时,信已送到袁尚手中,袁尚道:“先锋营又有一营折损,另一营,已分三面环环围住赵云与一矮坡,只是他恃勇,不敢妄行攻打,只等大军至而围杀之。” 他将信递与众将与众人看。 众人都欣喜,道:“寻了这么久,终于寻到踪迹了。既已围住,当加急行军去,待斩杀赵云,事不宜迟,也当早早的回冀州去!” “正当如此!”袁尚的心仿佛此时终于也一下子沉淀了下来。 追踪了这么久,到如今总算是归到了,这胡思乱想的心思也安定了。 人在追一个目标的时候,目标没有影子的时候,总是会瞻前顾后,顾首顾尾。然当目标已经在眼前的时候,他们一心便定了,只想着快点把目的达成,然后安心的回去这一种! 所以袁尚此时不仅疑窦全去,反而生了一种急迫之情,想要尽快的赶到,把赵云杀了,然后一刷耻辱,就立即回冀州去。 袁尚下令加急行军,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先锋营所在。 主要是折在赵云手上的人太多,他怕这仅剩的先锋营也着了他的道,被他阴了。那他真的能气死。也颜面受损。 所以必须要赶在他们没有被赵云消灭以前,立即前去为助力,去援应,去把赵云死死的团团围住! 袁尚命加急行军的同时,又问斥侯营后方的兵马如何了。 斥侯营言及后方追兵虽尾随,但兵马并不众,也造不成大损失。后军足以应付。 袁尚便安了心,加快脚程的往前线去赶。 袁尚突然加急行军,这个消息哪里瞒得过吕娴,吕娴很快就得知了,道:“袁尚找到子龙了。” 臧霸听着她的军令的调动,便看着她。 吕娴道:“袁尚必以为有后军,足可高枕无忧。因此,我需要宣高带些人,缠住袁后军。我则将兵马分散,小股的穿插过去,直接去追袁尚。子龙那人马不多,能坚持到现在,消耗袁尚如此多的兵力,已是力竭,若是我去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臧霸领命,道:“只不知女公子要带多少人马?!” “四千人足以!”吕娴道:“大军还是跟着你。你坐阵后方,我才安心!” “霸必准备随时援应。女公子请安心。至于袁后军,也交由霸处理!”臧霸道:“四千人,真的够?!” “四千人我还怕人数太多,不好穿插,”吕娴道:“再多就反而不利了。宣高只在后,若是袁尚要败走经过,截住他的去路!” 臧霸领命,道:“是!” 吕娴也不耽误,当即发出信去,各部人马众皆听命。 臧霸也有所行动。这边一有动作,哪里瞒得过曹真。 曹真道:“他们要攻击了!不知前方出了什么变故!?” 曹真整个人焦虑的不行,偏偏此时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他的消息太滞后了。 “恐怕又要分兵,吕娴用兵,叫人无法猜出路数,光看着,是无法猜到她全部的想法的!”一曹将道。 曹真来回走动,令斥侯与诸将去臧霸那打探消息,什么消息也没有,只能看着吕氏兵马的人拔寨起营,却根本不知,到底是什么行动。但放在眼前能看到的,就是令行禁止,是准备作战的架势,这种状态就与平常不同。 “如何!?”曹真急问斥侯与诸将,斥侯道:“臧霸也在准备,不知是什么战术。” 诸将道:“我等去问了臧霸,他说我军只跟着他便可!” 曹真吃了一惊,道:“何意?!吕娴与他各要领兵!?” “恐怕是!”诸将道:“臧霸并不肯明言。恐怕涉及前线军情,他也必不出口。” “将军,我们跟吗!?”曹军诸将十分紧张,眼巴巴的看着曹真,等他做决定! 曹真压力山大,看着这一双双眼睛,吸了吸口水,道:“……若不跟,恐怕会错失一线军情。什么消息也就得不到!” “若是跟,恐怕我军会被其裹挟其中,十张口也辩不清了。”曹真道。 “将军还请做出决断,若还要等许都消息,恐怕迟了……”诸将道。 曹真也知,在战场上,有很多的事情是需要当下做出决断的,而不是能够只死板的等消息。 这个决定,他必须作出,并且,所有后果,曹军也得承担。他是曹军之人。无论他主愿还是被愿,只要他被裹在其中,那就是所有的曹军的锅。 曹真咬了一下牙,闭着眼睛捏着拳头道:“跟!就算有险,我等也不能被动的什么也不做。必须在其中,占据主动!若是能擒得袁尚,便是背了锅,曹军上下,也值得此一试!” “是!”诸将道:“吾等皆从将军之令,绝无怨言,不管是生是死,皆从之也!” 曹真红了眼眶,道:“此去不知是吉是凶,诸位,还请与真戮力同心!相依附也!” “是!”诸将也红了眼眶。他们明白,做出了这个决定,曹真不易。而从这个决定诞生起,生死荣辱,都要共同承担了! 所谓与子同袍之义,正在于此! “准备拔寨,紧跟臧霸!”曹真下令道。 诸将听令,立即拔寨,起营,并与臧霸合于一处,准备去攻击袁军后军。 曹真明知道问臧霸女公子有何打算问不出来,便不明知故问,只是道:“此战,女公子不参与其中!?” 臧霸道:“无需也,女公子另有他战!” 曹真心砰砰直跳,看着臧霸一声声令下,分了十几支出去,开始序的攻击袁氏后军,这,这分明是……诱敌之计! 他也是行军作战之人,若到此时还看不出,那真的是傻了。 那么,吕娴想干什么!?穿过后军,直抵袁尚?! 正文 第862章 臧霸挥师攻袁军 曹真想到此处,不禁心更砰砰的跳。 想一想吕娴其人,是从不乏魄力之人,这件事,别人也许做不出,或是不敢做。但是她能! 想到此,除了焦虑的同时,也是深深钦服着吕娴的魄力。 他身为曹姓人,自然不希望吕娴赢,可是每当站在个人角度的时候,心内是真的钦服她的。当然,也带给了他无尽的压力。 他更是在想,也许曹公遇到这样的对手,可能……也是命数。 这吕娴,若是天要亡她便罢了,若是天不亡她,她能把这天下搅和的乱七八糟啊。 如今三方局势在此,谁都没有妄动的去挑动那根敏感的神经,那根导火索。她敢! 她可知,若是她过于自负,被曹军所利用,她可能会被袁尚杀死在这!? 她就算没死,能杀了袁尚,那么,袁绍又能绕得过她么?! 这些,她考虑过没有?! 不,她一定考虑过,正因为考虑过,所以才有如此直接的动手。她不打无准备的仗,她一定有自信可以破局,并且安排了破局的计策。 然而,曹真每每想到这其中的惊险,他还是一身冷汗。 这个吕娴,是个赌徒,这是火中取栗。若是败了,就真的一无所有。若是成了……成了的话。吕氏人,谁能抵挡这样的敢直接捋虎须的锐气?! 风寒冷萧瑟,吹着曹军上下人的脸,心里也是冷冰冰的,看着吕氏人马很快分兵完毕,然后分开消失无踪。 而臧霸却令人大张旗鼓,沿着袁军后军的正后方开始行进! 这么大的动静,这旗一扬,这鼓一响。袁军的斥侯又怎么可能探查不到,一见此情此景,人已然大惊失色。 立即就报了回去。 那袁后军的主将一听,也是吃了一惊,道:“确信旗帜上是吕氏旗,是臧字!?” “是,千真万确!”斥侯道。 众将也是惊色,对主将道:“是臧霸,此人原是泰山一带流窜的山贼,后被徐州纳入麾下,他也是个没骨头的,竟率众全部投纳于吕布麾下!” 说到这个,哪个能甘心?! 原本这臧霸若是不投降,也许这泰山一带也不过是落到山贼手中,顶多是个割据的小诸侯,但他完全投于吕布麾下以后,这泰山就成了徐州以北的天险。 曹操至今想到此事,都很郁闷。 更何况,这臧霸聚众不少兵马,虽然不怎么正规,但是实力并不弱。如今全成了徐州的人了。 这种感觉,真的令人不爽。 纵然这些守着泰山的人,可能也不禁打,然而有天险,又有后盾,便成了吕氏的后盾,而这些,一想到,便令人脊背发寒。 因为细数吕布的实力,真的不小了。在泰山后面给许都造成的压力可想而知! “臧霸!”袁主将低声道:“不对!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军后方?!” 众将面面相觑,之前只知道有一队人马,人数不多,只以为是个先锋营,是来偷袭,或是查情报的。 万万没想到,现在却张了旗架了鼓,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们臧霸在他们后边。 什么时候来的?!是早就来了,一直隐藏着自己,还是,刚刚赶至,而他们却一无所知。情报出了失误。 一想到这种种的可能的遗漏,后背上寒毛都直立起来。 斥侯营的人道:“回将军,我营斥侯失踪者无数,恐怕凶多吉少……” “这……”众将又急又怒道:“为何不早报?!” “先前多数未回,只以为在外耽误,并未知死讯,岂敢报上来扰了将军,只是现在看这臧霸既已在我军之后,恐怕这些人真的回不来了……”斥侯营的人道:“末将失职!恐怕这吕氏军早跟随我军之后久矣,却一直隐藏不出。我营中上下恐怕都遭了他们毒手!” “隐匿不出?!”袁主将喃喃道:“那么现在出来,就是为了与我军交战了?!” “恐怕是!”众将齐出道:“还请将军备战,恐怕这一战,避免不了!” 袁主将恢复了神智,道:“全军摆开阵势,准备迎战,若果真避无可避,就只能战!” “是!”众将听令行事。 “去探明,敌方究竟有多少人马!”袁主将道。 斥侯营的人早出去探了,不久回来报道:“……回将军,约有近万余,浩浩荡荡,不知尽头,扑面而来……” 袁主将脸色难看至极。 他的后军人马也只几千,怎么打?! 又没有准备,心里又没有预备和预设场景,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全军上下都各自生疑虑,真的没办法打。 因为这太突然了。 这何止是奇袭,这是公然的压迫,这种人力来逼近他们,叫他们压力非常大。 全军上下都极紧张。 袁主将呼了一口气,道:“恐怕是有备而来啊。此事,当速报与将军。且速送信到中军去,叫将军有所防备,倘我军不能敌,恐怕直接危及的便是将军的安危!” 众人都吸了一口气,领命去了。 众将心里都有一些不好的猜测,他们觉得这臧霸若是之前一直跟着他们的话,只怕是故意的偃旗息鼓的不叫人察觉的。为的就是现在,为的就是伏击,就是出其不意! 现在,怎么打?!是个问题! 摆开阵势,防守,然后呢?! 这里一片平坦,也没有高地,若是有高地,好歹能守上一守。可是只一片平坦,对方兵力又多于自己,倘若一冲过来,这一马平川的地方,惨烈可想而知! 现在他们不光没有援兵,还得掩护中军。 就是中军的后盾,退是绝对不能退的! 袁主将一脸决绝,对众将道:“此,死生一战,诸位当用心勉力,绝不可贪生怕死。倘若我军有闪失,将军休矣,你我生死荣辱,家眷亲族,皆休也!” 作逃生怕死的人是很严重的后果。他们若是战死还好,若是逃了,恐怕家眷亲人全都完了。 现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战事,不仅仅是个人的荣辱,更是事关一家的存亡,一族的生死存亡! 众将皆单膝跪下,道:“遵将军之命,绝无贪生之念!必死战!” 袁军也有袁军的骄傲,纵然明知道对方人数众多,也很强,他们也不是见到风就要跑的草包。 纵然心中忐忑,却依旧还是领命前去各守阵势。 袁主将布下了防御阵势,看着臧霸越来越近。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飘扬的战旗了! 袁军上下一阵骚动,心中紧张的不行,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们,再也移不开。 踏踏踏,那整齐的脚步声,仿佛一步步的踩在他们的心脏上。 人马密密麻麻,给与人的瞳孔以巨大的压力,而那踏踏之声,还有马蹄之声,给与他们心中的震憾,难以言喻。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军队。从来没有! 这是他们第一回见识到吕氏兵马的样子。 中原,既便是曹军也没有这样严谨,分明,肃然的军队。 从来没有。 袁主将与诸将也很意外,想控制一下脸上的表情,奈何怎么也掩护不了的惊愕。他们与无数的强敌交过手,北方各民族哪一个不是马背上的好汉?!哪一个又真的好打,好惹?! 可他们还是凭着实力征服了,剿灭了。 可是,看到吕氏兵马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很古怪。 早先虽然也曾听闻过吕氏治军严谨,但也只是传闻,然而当这都在眼前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是如此的令人震憾。 袁主将率先反应了过来,怕自己的兵马未战先怯,便道:“击鼓!” 当下立即得令,击起鼓来,以壮声势。 咚咚咚的声音响起来,鼓手唯恐不够卖力,怕最后声势被对面所压制,所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开始在击鼓。妄图盖过这敌军的声音。 战鼓之所以是战鼓,就在于,它能够激励人心,叫人升起热血,哪怕在天寒地冻里,哪怕在对方的气势压制下,也能够发挥出它最最鼓动人心的力量。 大乐之声势正在于此。而战鼓,就更能自恰天地之音。一旦齐齐鼓起来,在天与地之间徘徊与苍茫,似能给与人无限的力量,袁军上下似乎都被激励了。 热血从他们的四肢涌上来,胀红了脸。 诸将开始带着他们热身。就是手执戟在地上有节奏的应和着战鼓,一下下的点地,口中再发出喝的呼声! 这气势,一点点的被点燃了起来。 袁主将见此,这心里的不安才稍稍下去一些。 若是任由对方如此而来,却什么也不做,那就真的是完了。 打仗的人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士气落下去。 曹真也看到这一边的一幕了,他虽然在军后方,然而斥侯却并未停过,也听到了对方的呼应之声。 然后臧霸却令兵马突然分列两边,如快马一样的冲了出去! 一匹匹的马,一列列的兵士,就如箭一般,毫无预兆,就是突然的冲出去了,让曹真都没反应过来。而显然对面也没有能及时反应过来……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明白,他们不是要直接冲阵对杀,而是要将他们给包起来! 袁主将察觉到这一点后,整个人都开始激动起来,急令道:“散开,各阵散开,准备各自反击,快!” 然而,这一切的发生太快,想要及时的反应过来哪有那么容易?!让所有兵士在防守交战的心理状态下迅速的要切换到主动进攻反击这一心理状态,简直是难如登天! 所以袁军上下的节奏一下子就被打乱了,明明气势已是起来了,却偏偏一戳就破了,乱成了一团。 因为防守阵是圆阵。阵已组成,再打散,就需要时间,然而臧霸的兵马来的太快,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能够足以应对和反应的时间! 一时令虽下,下达也需要时间,便造成的局面是乱糟糟的,有举起兵器准备反击的,也有到处走位,到处退的,这个乱法,可想而知的后果。 徐州兵马可是一鼓作气,根本不等人的开始冲了过来,那些马咴咴的叫着,有着能够尽快奔跑的快乐,将士们隐蔽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吐气扬眉,舒展身体,纵横于马上,能够厮杀而立功,个个眼冒绿光,带着热血的兴奋,疯狂的开始将他们给围了起来。仿佛这些,是他们追了一路的羊! 到了时候能够宰杀了! 眼见围势已成,袁军上下的兵马也是真的急了,忙组织人马开始准备疯狂的反击,准备突破。 徐州兵马哪里会叫他们给撕开口子,更是默契的修补薄弱之处,打算把他们围个水泄不通。 两方因为这个问题而厮杀的不可开交! 到处都是兵刀相击的声音,人喊马嘶之声,风声,还有一股股的味道,混合特殊血锈味,冲进人的鼻子里,战场,是何其的惨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注定只能活一方的惨烈。 曹真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在眼前发生的,他目瞪口呆的对诸将道:“……不曾料到臧霸竟然连对阵交涉都没有做。直接就开战了。” 这是不合礼法的开战策略。一般来说,两军对阵,为了礼仪来说,都是要对阵交涉一下,再指挥开战的。 哪里知道这臧霸是个狠角色,不来这些虚的,直接就开始了。 并且还是包抄的策略,他根本就没想过直接对阵冲杀。他用了自己的优势,直接打乱了袁军的部署,袁军已经被打成了一团乱了。 这样乱的情况下,还能集聚士气,努力反击,并且反应最及时有效的命令吗?! 不会,就算袁主将人还在,却已经等于被废了指挥。因为此时无论他有多少命令下去,都来不及了! 就是这样措手不及,叫人不寒而栗。 可见臧霸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在吕娴决定孤军深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注定了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孤军深入的代价,谁都知道,所以为了赢,为了不给敌人以喘息和反击的机会,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要打死打残,绝不给他们反扑的一点点可能。 正文 第863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战场,没有仁慈与礼仪。 只有血腥与赢输! 这就是残酷的,极致残忍的一件事情。既然已是你死我亡,臧霸又怎么可能会不下死手?! 曹军诸将虽在观战却也看的心惊胆战! 曹真看着这眼前的一切,以至于惊愕于臧霸用兵的狠毒,而忘记了臧霸这么做的用意的背后是在掩护着什么! 不是曹真想不到,而是他觉得重新认识了一次这个人。内心的震惊,让他没有很快反应过来。 一个人的性格可能与行事风格是完全不同的,但完全不同到这种地步的,曹真觉得在战争生涯之中,不多见。 看臧霸平日顶多冷淡一些,但礼貌有加,若论为人处事,性格品行当真是挑不出半点的不妥,无非也就是出身差了些。然而在这个不以出身论英雄的世道,这一点,不算什么。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打仗是这样一种风格,如此的凶残。一上来就完全不给别人活路。 说他心狠,也不至于,战争大多如此。但是臧霸这一种,就好像上了好多次战场一样的冷静,既有心理素质,又有战略准备,完全的辗压的凶狠,出乎了曹真等人的意料。 他们突然觉得棘手。 这一位,看着面瘫,实则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看准了,绝不会心慈手软的主,这样的人,极难对付。 因为理智到过了头,就是残酷本身了。 曹真头皮发麻,这样的性情,天生可能就是为执导战事而生的人,冷静到可怕地步的那种人。怪不得吕娴要任用他为大军统帅! 更让曹真头疼的是,一个吕娴已经叫曹军上下如此的棘手,现在又来一个理智的过份的人,以后若是要交战,恐怕不容易! 臧霸根本就没露面,甚至都没有去阵前。 他一门心思的只有围住袁军后军,吕娴才好没有阻碍的绕到前方去而不会遇到阻滞的兵马。而怎么围住才能不叫他们逃脱,这就避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既然要交手,那就绝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用策略,要用热血,不打则已,一打便一定得占据上锋,立于不败之地,这才是他要做的事情。 他更是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知,他是一军统帅,是坐阵后方的核心。像他这样的人,帐下有无数的战将去阵前冲锋。而他不需要去做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战将,阵前冲锋,是荣耀,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作为一个统帅,是一定要坐阵后方,并且负责指挥,绝不能叫大军的首脑瘫痪的职责。这才是最最重要的职责。 所以臧霸根本就没想过要对阵问话,而是先发制人。 这样才是真正的把自己的职责给尽到,把自己的事给做好了。 统帅在于统领全局,高屋建翎,而能叫大军游刃有余,不仅要立于不败之地,还要掩护吕娴往前去,更要防御后方,而眼下之战事,很重要,但也只是眼下的重要。而怎么叫这个重要,不会输,就需要他来统筹了! 因为仓促,吕氏兵马趁机收割首级,袁军上下当真是血流成河。 吕氏的战将与他们的马队有一种专门用来斩马蹄的弯刀,当袁军开始试图突破的时候,他们却穿梭其中,斩断马蹄,不知多少马失蹄而倒,再有步兵的长戟刺来,连人带马,当场置于死地。 那血,沿着雪渗入到了地上,从鲜红,变成了暗红的血色,再被人和马蹄踩一踩,踩到了泥坑里,变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团污渍,像洗刷不去的尘埃,人命在这样的情况下,连草芥和尘土也不如。 战争,永不消亡。只要有人,就有争端,互相不服从时,只能以战争而定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所能保的也只能仅此而已。就像动物世界里,地盘的争夺,资源与猎物的争夺也从未停止过。 这是自然的规律。人就算再高级,也只是自然的一种生物。 确切点说,不过是苍茫的地球上的比较有智慧的智人,其实对自然与地球来说,人与动物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寄生虫而已。 寄生虫只要活着,为了很多的信仰,就必须得有个胜负。 这是残酷的天择物竞之道,只是人类到底是智人,拥有了很多的仁慈和其它的道义去消弥这种道。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为各自所遵循的道而继续努力着,厮杀着,从不停止。无论是真正的杀,还是其它意义上的杀。 袁主将看着这么多人马狼狈不堪,面露疲倦和绝望。入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看不见尽头似的吕氏人马! “报,将军!”有战将回转来报,道:“突围失败了!对方用了兵阵和盾牌,还有推过来的战车,将我军给抵住了,根本出不去!” 刚刚他们挑的地方是比较薄弱的方向,没想到还是迅速的被对方给弥合上了裂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主将动了动唇,沙哑的道:“可能另择方向突围!?” 那战将脸上都是血,眼睛里也是一片红色,向四周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袁主将咬紧了牙关,道:“……既是如此,咬紧牙关,继续冲!若不冲,必是死路一条!冲杀出一条血路来,也许尚有生机!” “是!”战将领命去了。他们都明白,宁愿两败俱伤,也不能被困住。一旦困势形成,对方只需要用盾牌和战车就能够把他们屠杀个干干净净。 这是绝对不利了,这甚至是比投降本身还要残酷。 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势形成以前,能迅速的出去就迅速的出去! 所以袁军是真的准备死战了。 因为知道是绝处,才需要破绝境,是宁死也不愿意投降,或是被困死的! 在平地上被困死,或是投降,是耻辱。 哪怕战至最后一刻,他们也绝不愿意投降。 袁军之中,不乏有能战而且能力战,在颓势之中迅速的调整战略,并且在绝境中开始反击之有才的将士。他们迅速的将还能打的兵马整合开始,开始与徐州兵马对抗,争取将包围圈给撕到最大,不由他们再缩小! 那是需要赴死般的勇气和毅力。 吕氏诸将上前来报与臧霸道:“将军!对面军回过神来,现在组织了剩余兵马开始全力反击。他们已被逼急了!还需要再打吗!?” 臧霸之前说过,要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时,士气低落之时,狠狠的消耗掉第一批人。没说过一定要硬对硬的打到最后。 因此他们虽然觉得打的尽兴,还更想死磕一顿,袁军都不怕,他们更没有理由怕了。因此都跃跃欲试的看着臧霸。 但他们守纪律军法的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在这上面表现的很明显,就算再好战,也知道战争一事,不是只凭意气。他们更懂得服从军令! “趁其不备,已是消耗了他们的士气和精锐,”臧霸道:“此时对方战意上来,必要死战,我军当避其锋芒,而不是趁此而上。这一战,并非最后一战。徒与之消耗人马,于我军何益?!将士们的生命,不该耗在这一战上面。” “是!”众将冷静了下来,等着臧霸下军令。 臧霸看了看时辰,估摸着吕娴已经离开这里了。便道:“准备往后撤十丈。只将他们围住既可。给与其喘息的时间。” “若他们还要再战,要撕开口子呢?!”有战将上前问道。 “击退既可,无需大战!”臧霸道。 众将听令,很快就去安排了。 退军十丈,袁军要厮杀,他们只防御,将包围圈给圈的水泄不通,无论袁军怎么突围,臧霸都不令叫战,弄的袁军上下筋疲力尽,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试过了,如困兽一样,试图从任何一个看似薄弱的地方去撕开口子,然而,什么也突破不了。 袁主将便明白,这徐州兵马是打定了主意要困住他们了! 他越是明白,就越是绝望,就越要破局,所以命人跟疯了似的像蛮牛一样试图破几次阵,然而无论挑哪一个方向,都没能成功。仿佛徐州兵能预料到他们必然疯狂的反扑似的,一直在很用力的防御。 无论是进攻,收割着人命,还是防御,徐州兵马都有那股劲在。 那股劲,仿佛可柔可韧,叫人根本无法与这抵御的能量,只能慢慢的被消耗殆尽,无论是积极的抵抗,还是消极的疲累后的抵抗和绝望。 他们的兵力,或是心情,都是如此。一点点的胀起,燃烧过,然后只剩下灰烬。 而徐州兵不是,他们仿佛根本不知道疲累一般,总是精神抖擞,他们的心态很稳重,只要军令下达,他们的情绪根本就没有士气低落这一说。 这得信仰到何种地步,才能有这样的兵?! 袁主将看着一战又一战的失败,一将又一将的退下来,狼狈不堪,再看那一圈圈,一层层的徐州兵的眼神,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像狼群一样整肃,慢悠,不急不缓,不躁进不退让,那眼睛里又带着信仰,仿佛他们都是誓在必得的猎物。 “将军……”众将退了回来,有些死了,有些重伤,有些则轻伤,大家都疲累不堪,道:“……末将等无能,突破不出去……” 袁主将看着凌乱的战场,嘴唇哆嗦着道:“我军,折损多少人马!?还剩下多少?!” “现下,活着的,不足四千……”一战沉默着道:“这此人里还不包括受了伤不能再战的……” 袁主将脸色难看至极,抖着嘴唇,道:“……战,哪怕战到死也必须突围,否则我们能被活活围死……” 众将的脸色难看极了。他们也想到了很多不堪的事实。 当年长平之战,围到后来,就是人来食……人的地步,也没能避免得了被坑杀的结果。 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加上这天极寒,这里一片狼藉,根本不可能扎营,要么是冻死,要么被围死,要么是疲困时,被他们再一扑而上的杀死! 袁主将喃喃道:“……战,必须要出去!” “可是……”真的出不去啊! 众将都跪了下来,眼泪就落下来了,不争气的很,这是屈辱的眼泪。 “将军休矣……”袁主将泣道:“我等死不足惜,可我等到底是误了情报,也虚估了他们的兵力和实力。低估了他们的野心呐!” 他们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兵马跟在后面,这个野心是什么,昭然若揭,就是冲着袁尚来的。 而也低估了他们的实力,没想到徐州兵这么能战。 袁尚真的兵马带少了。 事实上,他们在遭遇这些之前,是真的很自负。 认为天下,根本没人敢这样硬碰他们袁氏。就算在曹操的地盘上,他们这么多人马,就算是曹操也没有这个实力敢硬碰硬。 可是,徐州兵马就敢!不仅敢,还这么做了! 他们从一开始,从赵云开始,就已经预谋这么做的。一步步的到这地步! 现在一陷入绝境,这件事从头到尾的一想,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徐州真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存有设计袁尚的心思! 步步为营的走到这里。为着的就是伏击袁尚。也许还与曹操有所勾结。若无曹操的默许,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那么曹吕已经联手。 而在袁绍重兵在前线,冀州空虚的时候,他们要对冀州做什么?! 这一想,竟是止都止不住的脸色发白,汗一点点的滴落下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不相信徐州兵千里迢迢的伏击袁尚,只是为了歼灭这点人马! 说实话,他们这些人就算死了,就能撼动袁绍的地位了吗!?别闹了! 庞然大物,永远都不会因为一点点的损失而倒下。 可若是袁尚没了,或是冀州被掏了呢?! 诸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人越遇绝境,反而越冷静,也越清醒! 越是清醒,很多的事情就说的通了。 因此,都急了起来。这一串连起来,冷汗如曝,道:“……袁将军危矣,冀州恐也危矣!” 正文 第864章 难两全绝境自刎 曹真看着徐州兵马不疾不徐的很快将他们围住了,却只围不再打,叹服于臧霸领兵冷静自持不贪功的自制,也叹服这上令下达,如激流勇退而全无后遗症的完美调度,让他心惊! 臧霸的行军手法,真的不低于他之下。 曹真是带过无数的兵历练出来的胆识和谋略,可是这臧霸可能就是天生的将才! 这样的人,虽受限于身份地位低,而在以前不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眼和赏识,有被重用和发挥的机会。然而,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才能,却这么的沉得住气,宁愿浪费才能而不用,也不愿意轻意的卖弄和发挥,不恃才能而妄行妄图,这样低调,又内敛,谦虚,稳重到极致的一个人,这样的心性极为难见的克制,在用兵方面,就如他的性格一样,若有把握,一定会看好出手,若没把握,便宁愿忖度而琢磨,宁愿等机会或是衡量机会,绝不莽撞! 这样的性格,又有这样的才能,是真正的帅才。 曹真是真的以为自己还是有些性急的,可能在统帅这样的才能上,这臧霸,能与曹仁相提并论! 怪不得吕娴敢用他为统帅,自行安排去了。以臧霸这样稳重可靠的后盾,她能放一万个心。 这臧霸,真的叫曹真刮目相看,以前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有点冷淡,不显山不露水的像个面瘫,只以为是个较稳重的大将罢了。 眼前的一切,胜败已初定,曹真对左右感慨的道:“……吕娴用人,果然独具慧眼!” 左右战将面面相觑,事实上也略有惊愕于臧霸的手腕。 这样沉得住气的人,的确是有点让人压力大了。 在战场之上,怕的不是那种莽急勇奔的战将,怕的恰恰是这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人。说直白的就是那种平时不吭声,一吭声就给你一闷棍,连躲都来不及躲的那一种人,最为可怕! 更何况,臧霸的能力远远不止于此。 他是具有调度和统帅能力的将才啊。 而且是具有极度克制的那一种,这一种人,能瞬发而决断要进攻,也能见势不对时,能立即戛然而止。 一个能完全的克服自己私心的人,一个完全不被内心的其它情绪而左右的人,服从的永远是第一位的战场情势。 这样的人,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冉冉而起的新星。 “此事须报与许都知晓!”曹真忧心忡忡的道:“以往我曹营可能都低估了这个人的才能。” 左右战将对曹真道:“先前在曹吕战中,他发挥的战力并不大,便只以为,他不过是个稍微有点能力,却并不怎么出众的战将。” 所以,这就更印证了臧霸这个人能沉得住气,他不急,也不争功。 这样的人,叫曹真头痛。 “若无特殊才能,能被吕娴重用而一直带在身边吗?!”曹真道:“当日吕娴入冀州,都是他相随左右。他与吕娴的默契,才是更令人心惊的。” 在战场上配合起来,也不知是怎样的杀伤力! 曹真想到这便是一惊,左右看了看,道:“吕娴……恐怕去追杀袁尚了!此事,恐怕真能被他得逞!” “将军!”左右皆慌了,道:“我等如何是好!?留在此处截留,还是跟上去?!” 曹真道:“留在此处已无益,且不如往前去看看情景。” 虽然未必能做什么,但是,至少不要再做睁眼瞎。再往前去,也许能与许都的斥侯联系上。他须得将一路情景一一的送回信去。 左右诸将道:“那我等且随将军离开,谅那臧霸也不敢阻拦。” 曹真点首,他曹军中人行事,也没有要向吕氏兵马汇报的道理,因此只遣人去说了一声,自行带着兵马绕过战场离去了。 早有斥侯报与臧霸。 左右皆道:“将军,是否要阻拦?!” “遣一小队跟上即可,不敢阻拦!”臧霸道:“不可节外生枝,与曹军起冲突。” 不仅不可,甚至还得保护他们,不能叫他们这一营人马折在这一路上,那就真说不清了! “是!”早有听从之将自荐上来,听从命令,跟着曹军的人去了! 风声呼号,天渐渐的黑了,人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又无火光,让袁军的抵抗更显的无力,整个的士气都一下子掉到了底。 徐州兵马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他们从哪里突破,就打回去,只要他们不再试图突破,徐州兵马并没有赶尽杀绝。如是三五次后,袁军早已筋疲力尽,哪里还能再有抵抗的念头和力气?! 他们都知道,必须得出去,可是真的出不去,又能怎么办呢?! 当他们徒劳的试了好多次,依旧不能达到目的以后,随着天色渐黑,天气渐冷,意志终于瓦解而趋于崩溃。 哭声像是会传染,当活下来的人,没有火把,没有任何御寒,只能面临饥饿的时候,那种绝望的哭声,光听着都觉得绝望与难受! 这样的哭声,谁又能站在至高点觉得不动容呢!? 至少徐州兵的心也不是铁石心肠,他们听了,也触动了心里伤感的神经。人类虽各有立场,终究也终有共情。 虽知不能同情敌人,可是在这么一瞬,心里依旧有所触动和感伤,不忍睹目。 人终究非草木啊。 寒风萧萧之中,袁主将闭上了眼睛,他尽力了,然而,却依旧还是这么个结果,虽早有所料,可是面临这一切的时候,他止不住的心中微抖,道:“……吾是罪人!” 身边的袁将皆是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围成了大范围圈外的徐州兵的火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夜间要收割人性命的鬼魅。 哀泣之声终不能止,而且只是一个开始,因为身边的袁兵与诸将也都落泪了。 生与死,胜与负之间,眼泪是最直白的悲到极致的表达。这恰恰不是懦弱,而是绝境之中的最凄美的人性。 “将军!”诸将道:“还杀出去吗?!” 袁主将透过黑暗虽然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却能感受到他们的疲惫,还有生命力的衰弱和消失,他又怎么能说得出再尽力杀出去的话?! 已经说不出来了。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绝望与现实。在一开始都不能杀出去,后面更不可能了。 “汝等已然尽力。”袁主将喃喃道:“已经尽力了……” 所以不必自责。虽然败了,但已经做的很好。 诸将听明白了这个意思,不禁泪如雨下,道:“末将等无用!” 袁主将叹了一口气,道:“徐州兵马隐而藏于我军之后,我军半点不知,现在,我这残躯之身,什么也不怕,只担心将军……” 这么被围了,恐怕信都报不回去。 诸将其实都明白,这徐州兵马之所以隐藏而不宣其实力,恐怕就是等着他们分兵的时候。所以,分兵而行,反而失策了。 袁尚的危机,他们真的放不下。 “吾是罪人啊……”袁主将道:“战败有罪,吾之过也!” “将军!”众人听出不祥,道:“将军切勿自责!” 袁主将红着眼睛,抖着声音道:“……我奉明公如恩主,绝不敢背,如今已败至此,实投降不能解其围!” 诸将吃了一惊,讷讷的一时都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投降?! 袁主将道:“然而吾不能如此,若是投降,天下人又如何看待我袁氏的将士?!” 他颤微微的拿起来手边的重剑,道:“唯刎颈,可明袁氏之志耶!” “将军!”诸将与亲兵们都吓住了,忙跪行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道:“将军,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啊,将军!” 袁主将却心意已决,道:“这是唯一的方法,能保全袁氏之名,又能保全汝等性命的两全方法!” 所以才说他是罪人! 众人一听,已是泣不成声,却是死死的拦住了他。 “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吗?!”袁主将另一只手一一拂开他们的手,问的话中有几丝悲怆和极度的无奈。 这话将众人都给问住了。 他们的手像滞住了似的,再也没有办法再抬起来了,只能悲愤的道:“将军,何须如此!?何须如此?!我袁军何其强也,只要等到援兵前来……” “哪里来的援兵?!”袁主将苦笑一声,道:“等不到了……” 众将一滞,更是失语半晌,是啊,等不到,也来不及。 “只有我为此负责任,将来若有机会,再回到冀州去,你们才不会被追究责任……”袁主将道:“我死之后,放下兵器,任其俘虏,若是能有回去的机会,更好,若没有……也好!” “将军若是放弃了,那徐州兵必杀死我全军上下,焉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这么做,将军为赌这个而失去性命,何必如此?!”众将泣道:“他们不会放过我军上下的,现下他们为鱼肉,他为刀俎,任其宰割而已!” “他们不会轻易杀你们。”袁主将笃定的道:“领军的这臧霸,看他行事,懂得适可而止,又知避锋芒。既便是嫌汝等是个麻烦,也不会轻易杀你们。一来触怒袁公,于他太不利。二来,杀俘向来不祥,又可耻。三来,便是将你们杀尽了,将来再遇此种情景,天下便皆知,徐州兵用兵向来不留俘,便不会有投降的心思,而只会顽抗到底。为了不绝将来敌人投降之意,他一定不会杀汝等,而埋将来之患也!” 诸将泣不成声,十分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明明主将什么也没做错,为何这最后的一切,全部是他承担了呢?! 可是战事就是如此,他唯有死了,才能保全袁氏的名声,又能让他们有活下来的机会,哪怕投降为俘虏,在袁氏那里,也是情有可原之事了。 “汝等要活下去,如果能回到将军身边,便回,若不能……”袁主将喃喃道:“各奔前程吧!” 他缓缓的举起了剑,闭起了眼睛。 手快速滑过,鲜热的血洒了他们一脸,身体轰然倒下! “将军!”伴随着撕心裂肺的一声,声浪彼此起伏,那是极致的哀凄才能响起来的声音。 一声一声。 同时无数双手接住了袁主将的身体。 痛哭之声,在黑夜之中传的很远很远! 诸将心中虽有悲愤,却知道为了不辜负主将的死,他们也得忍着咽下去了,为了身后这些兵士的性命和活命。 俘虏没那么好做,然而,只要还能活下去,便是如草芥,也好过死如黄土一坯。 古时对战俘的手段虽然残忍,但一般来说,如果还有利用价值,都是一定会接受投降,并且也不至于残杀的。况且他们虽然顽抗了,但投降的时间也不算短。倘若是一直顽抗,将对方耐心耗尽,又有重损失的情况下,既便他们投降了,也是死路一条。 这么大的动静,臧霸一听便明白了,遣了斥侯前去探明。斥侯便带了一条白旗过来,道:“敌军弃械愿降!其主将已自尽谢罪!” 臧霸倒是叹服这位主将的决断,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敬佩的人! 他惋惜的道:“也是一位忠心之将,既是如此,举白旗尽其哀,为他好好安葬!” 左右早有战将领命道:“是!” “缴械!”臧霸道。 诸将都应命而去。 缴械是一个仪式,也是一个重要的仪式! 没有人敢轻易马虎。因为都知道,这可能会有陷阱。 有些军队是比较刚烈的,就是主将一死,以为必然会降,然后就会趁他们缴械的时候发动反击,以伺机突围跑出去。 不管如何,没有人敢真正的大意。 臧霸虽然没有明言,但徐州兵向来都是谨慎有加的纪律在,并不会因为敌人主将死了,又投降而马虎大意,因此有条不紊的顺利缴械了。 然后是数人。 良久以后,才回禀道:“降者三千二百一十六人,尽已缴械!” “极好!”臧霸道:“皆尽缚之,分开归于帐中,给与衣食既可!” “是!” 臧霸对左右道:“明日一早,寻几个袁军中人,放出去,去与袁尚报信。”这个时间差正好,可以在袁尚遭袭的时候,接到消息而错失军心! 正文 第865章 密步署分头行动 “我军中人再扮几队袁军人马,可趁乱行事……”臧霸道。 诸将听的心喜,皆一一听从。 虽然已是隆冬,然而全军上下,不见疲色,忙于打扫战场,关着俘虏,以及埋葬袁主将,简单的做了一个哀悼的仪式,上了白幡等。天便渐渐的明了,这才有空歇脚和休息,做早饭吃。因没了压力,便煮了热汤开始食用,都透着轻松。 臧霸令人放了几个机灵的袁军斥侯出去,又命人扮了几队袁军人马,以图见机行事! “将军,真的要带着俘虏一并走吗?!”左右战将有些头疼,道:“这么多人不好带啊,若是看顾不利,可能会出事。”比如出现暴动什么的,这样的事,也不是不曾有过,收了俘虏,结果半道被俘虏干掉的案例也不知有多少! 臧霸道:“带着一并走。与其分兵看着,不如一并带着,反而更安全。这些人,还有价值。” 左右战将虽然头痛,但也没有太反对。其实将军说的极是,既然杀又不能杀,就只能想法子带着了呗。虽然是麻烦,但是,的确是比分兵好些。 若是分兵,万一半路上出了什么事,都未必能来得及控制,这就不妙了! 饱食一顿,稍休息片刻,便继续行军了。 袁军上下都被拆开跟着走了。他们必以为会分兵,但万万没有料到,竟然没有。 也以为是会忍饥挨饿,不料也有半片饼,一碗汤,虽然吃的的确不可能与吕氏兵马一样那样大的份量,但这么一小份,虽然很少,但足以令人能够生存下去了。 半饥不饱的状态,最为好!既不至于冻死饿死,也不至于太有力气能够抢夺兵器而有其它的想头。 就这样半饿的状态,光走路就已经消耗掉了力气,就不会太有力气想着去反杀。 除了为首的几员战将被缚了手以外,其它的兵士都是没有缚的,不仅没缚,还得帮着赶车马,推着车马,帮着干活那一种。 俘虏多数都是这样驯服和用的。臧霸这一种,还算仁慈,没有变态到非打既骂的当牲口一样用的地步! 今日难得的没下雪,竟出了暖阳。虽然风还是极冷极大,刮在脸上生疼,然而,有太阳的时候,行军的心情都会好很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除了不要回头看。 回首处,尽是战场的狼藉和血腥。 人类的开战战场,在都在的时候,是连野兽也不敢靠近的。 只有等人都走光时,它们才会出来寻找断臂残肢来食用。 所以古时打扫战场是必要的,一般都是焚烧,掩埋。无论这多残忍,但人死总归是归于尘土。不叫葬身兽腹,已是身为人类的尊严所得。战胜战败的每一个人都完成了使命,都是尊严完整的人,既便死了,也是尊严完整的鬼,一个有尊严的人,不可能被野兽吃掉。人类的确很弱小,但拒绝在野兽的食物链上。这是人类对于敌人的最后的残忍与仁慈! 吕娴早绕过了战场,直奔袁尚,距他不到五里,而袁兵的斥侯完全没有发觉,而且以一种奇速加急的往前行进。 吕娴自然跟进,以她的判断以为,这袁尚突然加急行军,目的就是了狙击赵云。 “他必已寻到子龙,欲灭杀之……”吕娴对左右道:“我军也需疾行。待其不备,可从中如尖刀而击之,将他大军从中剖开。一分而为左右,便能与子龙汇合,此次可杀他们个大杀四方!” 左右皆笑道:“是,女公子!” “只不知此为何计!?”一战将很是兴奋,问道。 “剖蛟龙之计!”吕娴笑道:“任袁尚再强,从中而分为二,他也难以敌。因此,这剖的一定要快!将他们大军完全的打乱打散。打乱了气势,打散了气势,也就再难聚集士气,如此,袁尚实力再强,也落败,纵是蛟龙,也惧尖刀!” 诸将听出是在夸他们,因此更为高兴,连道不敢担女公子如此夸赞,便只笑道:“那袁尚,能算什么蛟龙?!” 语气之中很是不屑。 “不可轻敌。袁氏阵营中能人极多,不在我们实力之下,甚至在我们之上。”吕娴道:“袁绍坐拥四州,天下人皆以为他必能为新九州主,他的儿子,也当得起一声蛟龙之称!” 诸将虽然口头上应了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若论蛟龙之称的,吕娴配得起,袁尚却配不起! 袁氏是极强,然而,他的几个儿子却都不成器,这样的人能被人称之为蛟龙吗?他们可不服。 就是他们村里,镇上,县城里,不管是哪家富户,不管再有钱有地,如果儿子们不和,那也是被人看笑话的。家乱始于内争,好得了一时,好不了长久。既便袁尚几个再有才能,在他们眼中,虽然可称为强者,但若以蛟龙之称,的确是高估了! 天下惧袁氏,可他们徐州人不惧。 徐州人都是很自信,很拥护吕布与吕娴的。 “也不知子龙现在是什么情景,”吕娴道:“休息片刻,继续行进!” “是!”众将都听令停住了马,歇了下来! 而此时的赵云查看着坡下的袁军忙的不亦乐乎,还真伐了不少木来,然后码到了坡下,这分明是想用火烧山,山是小山,的确是没什么可以助燃,逼出他们来,然而,如有火攻,便必有烟。 只要风向对了头,光用烟就能把他们全军上下醺个够呛!战马也得瘫痪。 祢衡看了看天色,感受了一下风拂过脸,吹的头发都乱七八糟的,脸也冻的通红的感觉,道:“今夜须得突围出去。明日恐怕风向对我军不利!” 赵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能再等了,不然等他们将坡下都用木柴围起来,四面八方皆是烟火,那时再突破,恐怕难矣!” 祢衡点点头,道:“趁现在就得走人。” “战马的草料也不太够了。”赵云拧眉道:“这坡上又无甚枯草可以供马食用,都是砂石和沙地。” 所以为了不失去战马的战力,也不得不尽快的突破! 二人计议定了,祢衡道:“今晚,可用声东击西之计!” 他指着坡下的木柴道:“衡可佯作要去破坏这些木柴,等他拥兵来阻击时,将军从薄弱处杀出,再从外面来救,两头汇合,可以突围!” 赵云道:“先生可行否!?” 祢衡笑了一下,道:“小看衡?!” “非也!”赵云忙道:“云从不质疑先生的能力,只是担心先生在乱军从中,会出事!” 左右战将皆道:“不如吾等去便可,先生跟随将军突围既可。” 祢衡叹道:“汝等只知一,不知二也,非吾不惜命也,而是我若跟随赵将军,将军必分心要护我,未必能突围,我便成了拖累。此计若一计不能成,敌军必有防备,所以只能成,不能败!既必要成,便需要诸位将军与赵将军竭尽全力!因此,我来虚张声势,诸位当全力以赴,若能突围,我便有救,若不能,恐我等真的得困死在此处!一旦有火攻,错过时机,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诸将对于道理当然都懂,他们反驳不了,便只能看着赵云。 赵云看着祢衡,显然也面露忧虑。 祢衡笑道:“将军突围不惧赴死,奈何总以为我惧也?!况且,只是虚张声势,对方未必敢战,顶多是用乱箭射回来,击退我而已……又有何可迟疑?!” “赵将军,错过今夜,就真的只能坐以待毙……”祢衡道:“所以,你我都需竭力而战!” 赵云见他心意已决,便拱手道:“正平既已意决,那云便依此计行事!只是万万不可太冒险,待云与诸将前来与正平汇合,切切不可焦急躁进而折白损了性命!云立誓,定竭力突围出去解正平与危机之中,倘有任何闪失,云愿以性命赔与正平!” 祢衡见他说话如此郑重,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吓了一大跳,忙道:“子龙切切不可如此!衡之性命,岂有惜处?!将军若能解围便来,便不能解围,只可离去,大可不必将吾放在心上,离开此处,才是正理!” 赵云却摇了摇头,郑重的道:“弃同袍而去,也为义乎?此,非云所行也。绝不会如此!” 诸将也道:“吾等便是死也不会弃先生而去,先生万万不可生有舍生忘死之心,否则绝我等之义耶!先生务必坚信,只要我等还有一人还活着,必来解救先生!绝不违信,否则,天地不容!” 祢衡动了动唇,不知怎的,眼眶就微微的红了,又怕尴尬,他这人就是硬乎乎的习惯了的一人,突然叫这样性格的人示弱般的软下来,他做不到,所以他努力的将眼泪往回憋,却偏偏怎么也憋不住。 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任何防备的弱者,却又有所依靠,他在他们面前,像是赤果的,仿佛什么心思都被他们给看出来了,包括他想牺牲自己,成全他们离去的心思! 祢衡突然笑了一下,眼泪就唰唰的落,然后最后的倔强也崩解了,反正都丢脸了,也不在乎丢的更多,干脆眼泪越流越多,像极了没出息的懦夫! 诸将万分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他。 赵云微解其意,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也没安慰。 这个时候的安慰,其实,反而会叫人特别的下不来台,特别的崩溃。 等祢衡缓了好久缓过来了,才笑骂道:“……汝等,就是不愿成全我之高义名于世!” 诸将一乐,笑道:“宁生而成高义名,绝不愿死而为牺牲而有此名于外。若先生牺牲自己,我等之生之弃,便是失义。岂可如此!?” 祢衡哭笑不得! 他一个个的看着这些人,不禁嘴贱道:“都活着来接我!不许死了!” “哈哈哈!”偏偏众将半点也不介意,心里没了防碍,其实相互说点难听的话,反而是另一种关心。这祢先生与他们这些粗人在这方面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他略有些别扭,而他们只是纯嘴贱而已。 “放心!必活着来,不死着来!”诸将笑嘻嘻的道:“只是先生,可千万别死了!活着等我们来!我们必来!” 祢衡不禁一乐,能这样一样呛回来的人,还真少见。 “一定!”祢衡真挚的道。 “一定!”众将道。 当下安排好,步署周全,便准备晚上分开行动了。 祢衡整个人像是遇到了知己,属于他的人群,他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纵然偶尔也有尖刻之时,然而,却内心是柔软的,温柔的,关心的。不像以前是刻薄的,冷漠的,炎凉的。他现在才像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着的人! 赵云听完步署却没走,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眼神之中有点担忧,有点像看疯批一样的眼神,怎么说呢,掩藏都掩藏不住,但无疑是关心的。 大约是上一回的疯狂,有点让赵云认识到他的疯了,所以怕自己乱来吧! 赵云还是说话了,道:“正平,需稳重行事,切不可引他们上山,否则你绝对挡不住!只稳住就可,天明之前,云一定能来接先生!” 这是怕自己发疯,宁愿把自己搞死了也要把对方也给坑死吧?! 祢衡道:“这是子龙的承诺?!” “是!”赵云道:“愿以云之承诺,换先生的承诺。” 祢衡道:“将军只要能在天明之前活着来,衡必稳而行事。” 赵云明白他此话之意是,如果他天明之前不能来,祢衡便要激进行事了。这个疯子啊。激进行事起来是那种连自己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这样的人,赵云说不出太指责的话,只能尽力尽量的在天明之前,突围出去。否则,祢衡便打算牺牲自己了。 这个认知,让赵云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这是相互信任和彼此牺牲和依赖的基础。他们二人之间已然有所默契。哪怕各有坚持己见,却也已是具备了相互信任的基石。并且彼此依靠。 正文 第866章 声东击西祢衡急 赵云什么也不能说了,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他天明之前没有突围成功,他就要做他自己要做的事了,就算是劝也劝不住,便只能点了点头,给与一个等我回来的眼神。 有时候言语太轻,而承诺太重,言语承担不起。这种时候的背影,只能是等着去实现承诺,唯此而已。 赵云留给他的是一个坚定的背影,只是在彼此汇合以前,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活下来。 他们只能一关一关的去闯,一关一关的去过!坚定不移的将路给走下去!不惜生死!虽然承诺未必能活着兑现,可是却重如千斤,是真挚的。 祢衡收回目光,看向坡下,开始带着部分人将备好的东西归置准备好,就等着行动了。 黄昏之时,坡上略有些沙尘扬起,被风一吹,吹到坡下,迷了不少袁兵的眼睛。他们往坡上看,忙通报于袁主将,道:“不知山上在做什么,有这么大的尘土纷扬!” 袁主将心下也狐疑,便忙到坡下来看山上的动静,一开始只是一点点的尘土扬起来,后来就越来越多,本来此时已是黄昏,冬日天黑的格外的快,都快看不清空气中的那种尘土飞扬了。但视线接触不到,这尘土被风一卷一吹,袁军上下哪个感受不到。 这大冷天的,本来就极冷,天下过雪,此时却有尘土扬起来,搞什么鬼!? “莫非又在挖地道!?”左右战将对袁主将道:“恐怕是想要逃出之心不死!” “上次挖地道之事,已被我军察觉。我军上下皆严防死守,他们必不会故计重施,”袁主将感受到风里的尘吹到眼前,略有些不舒服的眨了一下眼睛,道:“斥侯呢,可听到地面上的动静?!” 斥侯忙听命前来回话,道:“不能靠太近的听,在此处只能听到地面上的马蹄声,虽然有刻意的变小,然而,却整齐而不凌乱,一直在动来动去,不曾停歇!” 袁主将心中咯噔一声,深吸了一口气,道:“各营戒备,恐怕他们在安排袭击!” 什么!? 诸将吃了一惊,道:“他们要主动攻我军?!” “我军一直只守不攻,他们急了!”袁主将道:“他们的马无食,必然躁急于心,恐怕是想要突围出来,不管如何,有备则无患,传令下去,各营都增一半兵来此,守而不攻,只看他们如何办再说!” “是!”诸将领命,传令下去了。 果然各营都增派了兵马前来防守。 严令以待的盯着坡上,就等着坡上的人搞什么动作了。 一将冷笑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且看他们怎么出来!除非长出翅膀,否则休想从这里踏出一步!” 他们守了这么久也不是白守的,虽然没有主动进攻,便是防守是真的做的特别好,尤其是上次挖堑沟被祢衡用计给耍了一把以后,他们就准备了很多的木栅栏等陷阱,包括木刺等工事,只要他们敢冲下山,便能被这些给刺死。 另外便是准备了木柴,都是这几日砍伐来的,虽然人不多,砍伐的也不多,放火烧山是原材料不够,然而,等风向变了,这烧起来,用火烟来熏山,也能熏的他们不死也够呛! 可惜现在风向却是从坡上往下来的,是往他们这边的。因此,只能等风向转变! 袁军上下神色各肃,都装备整齐,紧紧的盯着山上的动静。 跑马声一直不歇,然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坡间的旌旗。 “张旗架鼓,莫非真要战乎?!”袁军上下虽心中冷笑,然而却不敢齿笑,也不敢不屑,就是战略上轻视,战术上却不敢不重视赵云的动静,相反,此时不仅没有齿笑,还有慎重以待的紧张。 斥侯前来禀道:“坡上张起了旗帜,只是还未有下山的动静,不知何意!” “莫非是要准备冲下来?!”左右战将道:“将军,恐怕我等需要准备战了!” 袁主将点首,诸将便忙令盾兵在前,将木刺和栅栏都安排上,然后,令弓箭兵都到了位置上,准备随时战斗。 全军上下都全阵以待。 而此时祢衡一面令人将战马栓着树枝有条不紊的慢吞吞的拖着,借着风扬起大把的尘土,吸引了对面的注意力,一面则令人张起旗,架了鼓,虽未擂鼓,然而却在准备着。 算算时辰,直到夜来了,他才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想必此时赵云已然准备要从另一边冲杀下去。 那他这一边,就必须得吸引火力! 只是这火势,是大火猛攻,还是小火慢炖,至少现在还未失控,是由他来主导的! 他一定能主导的慢一点,更慢一点,尽量的拖延时间,一面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一面,也不能叫他们真的来攻,自己抗不住。真的抗不住! 他也必须得行动了,否则山下必定疑心是声东击西之计! 因此,忙命人擂起鼓来。 咚咚咚! 在黑夜之中这样一敲动起来,不仅让己军之人热血沸腾,更是能震慑敌心,叫人闻风丧胆! 袁主将听着这山上的战鼓咚咚声,一声声的像是敲在自己身上。 他眼皮直跳,总有一些不祥的预感,心里有些烦躁,却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也没多想,只以为山上是要出什么奇招。所以严正戒备。 “将军!”诸将也很烦躁,道:“他们怎么还没有攻下来?!会不会有诈?!” “这么明旗张鼓,明显是有陷阱,”袁主将低头思索了一会道:“其欲乱我军之心也,切不可中计,只稳住,等他们出招再接招便是。万不可因为躁进,反而攻上山去!若是如此,才是真的中了他们的计了!” 诸将心中很乱,越乱吧就越生气,怒骂道:“这些贼军,就知道消遣我们!恐怕是欲倦我军之心也,待我军疲,他方下山!偏偏又不能不将这当回事,真的休息!” 一想就气鼓鼓的像只河豚。 另一将叹道:“说不定他们不定在哪里看着我军呢,就等着我军疲倦之时趁人之危!” 越想就越郁闷,是真的恨不得立即就攻上山去,偏不中他的计。 一将看众人生着闷气,便道:“万不可上山去。这几日下过雪,雪极厚,可是这山上哪怕再光秃,也会有雪才是。然而你们看看这尘土飞扬的样子,像是被雪覆盖的样子吗!?” 众人一怔。 “恐怕山上真的有陷阱,或是他们挖开了地表土层了……”一将道:“这是想赚我们上去!因此不可中计上去!” 诸将想了想,便熄了上山之心,此时都以为是此计,因此竟都不上山去。 “只要风转向,用火攻,不怕他们不下山!”另一将无奈的道:“这风怎么就不转向呢?!偏偏这坡的形状也古怪,不然从坡的另一头,用火攻,不就顺风了,偏偏就被这坡给挡了。”那人指着坡的形状,道:“正好有一道流线型的像烟囱一样的棱角和流向,从那边用火,烟被风正好从那卷走了,他们反倒背了风,便奈何他不得……” 诸将都趁着夜色中微弱的火光,看着那山的形状,心中感慨,这赵云也太会挑地方了!这个坡山是不大,然而也分阴面和阳面,阳面因为向阳,所以植被茂盛,所以水土流失并不算多重,总有些草木的抓力在,但阴面却不同,常年不见阳光,又被西北风吹着侵蚀,所以地形一阳一阴,就造成了这样的一种地形。 他们感慨着这大自然的威力,惊叹于这地形,袁主将的眼皮却是猛的一跳,心中揪了起来。他抬眼看着那地形,虽然看的不太清楚,然而,他似乎终于想到了不对劲,便道:“声东击西!此是声东击西之计!” 众将一阵蒙,什么意思啊?!都纷纷看向袁主将。 袁主将咬牙道:“兔崽子贼军,这是想要诈我军上下啊!” “将军?!”诸将道:“莫非是有诈?!” “速命尔等各领兵到山周去防范,若遇突围之军,可与之厮杀,将之击退回山上!”袁主将咬牙道:“本将且在此与上面这只狐狸纠缠,看他到底是玩什么手段!必要的时候,他也许是个重要的筹码。且速去!要小心,绝不可大意。那赵云贼子,是欲重施故计,玩那使阴手段!” 那冻起堑沟的事情,他们还没忘记呢!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白费功夫! 知道是个狐狸了,就一定得小心周旋! 众将都是一凛,各自领命道:“是!将军也须小心!我等必速去,若有突围军,必叫他有来无回!”说罢竟匆匆的各自领军前去绕坡下而走向各处,准备迎接什么东西之战了。 袁主将咬着牙看着山上,冷笑道:“……跟着赵云的,是不是有一个叫祢衡的人?!” “是!据情报所说,当时赵云杀苏将军时,是一个叫祢正平的人在左右为军师,此人乃被许都逐出,遣他去荆州的谋士,不料他竟投到了赵云麾下,恐怕是欲跟随徐州。此人名声一向狂放狼藉,虽有才学,却为人极傲,深为人所厌,为曹操所不容,在其不留口德之故。”左右有一主薄道。 另一谋士道:“……吾也多闻其名,其人声名颇显,才学才能样样不差!难道赵云这一路如此的狡猾,原来是有他在身边相助!” “此人棘手否!?”袁主将道:“可知其用兵之常?!” 众人皆摇头,道:“先前只听闻过博闻广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知人情,却不曾知道他也通晓兵法!”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他必知气候变化……”有一谋士道:“恐怕是知道风向将变,这才急着要突围了。” 袁主将冷笑一声,道:“那就好办了!他此时兵力必虚弱!恐怕是在虚张声势!” “将军不可大意,恐怕他也想让将军这般想,”一谋士劝道。 这一位袁主将终究是谨慎的人,在现在就冲上去,还是等军情报上来再冲上去之间犹豫了一会,终于做出了决定,道:“若知赵云在旁处,速来报我!” “是!”斥侯营去了。 “若赵云不在这上面,那么,他兵力必虚弱,若不攻杀而擒之,又何时擒之?!”袁主将冷笑道:“不着急!看谁能坚守得住!我就不信我军守了这么久,会守不住他们二人!” 袁军又不都是无用的废物。 但奈何偏偏就遇上赵云和祢衡呢?! 赵云就不说了,强是真的强,而祢衡呢,说是个疯批是半点不为过!是那种为了骂人能不怕掉脑袋的人,他要干什么事,能怕掉脑袋?! 袁主将很自信,然而他失策的是,他以为祢衡只是虚张声势,却并不知道,在祢衡看到他增兵,又分兵出去的时候,心里也急了! 这里的动静又哪里瞒得过一直盯着这里的祢衡,祢衡在看到他们开始往回派兵时,就知道袁主将心里已经有所防备,甚至是有所察觉! 坡下的这个人,显然不是个笨人,审时有度,并且十分稳重自制的一个人。 冷静!祢衡虽想现在就发动攻击,以让他把人都唤回来。但他却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的对手,这位袁主将,不是一般的思路。 越是此时,他越要沉得住气。否则,他一发动攻击,反而让袁主将更加肯定,是声东击西之计,反而弃了这里,舍了这里,将重兵去围猎赵云! 祢衡不急吗?!他当然急! 急的不得了! 可是,越是急,就越不能动! 越是动,就越叫已经察觉的袁军确定了什么。 他必须,要等人都快到的时候,才能行动,否则,就真的被对方猜出意图了! 祢衡闭上眼睛,他得等,等到让他以为其实重心在这里的时候再行动,那么袁主将一定会将兵马增援此处! 否则现在行动,要么袁军弃了这里,要么就直接冲上来,他与赵云二人都突围不出去! 山上没有动静,在派回兵马以后,袁军主将一直盯着这里的动静,此时看到这情景,他反而生了另一种狐疑之心。 莫非自己用兵真的用错了?!猜错了!? 人就怕多疑,一多疑就疑神疑鬼,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太一惊一乍,反而用错兵了。 正文 第867章 真赵云与假赵云 他的心又忐忑起来,假如赵云就在这山上,那么…… 袁主将此时也不确定起来,他死死的盯着山上的动静,问左右道:“……且放箭上去试试!”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现在就怕自己用错了兵。反而放走了赵云。心中的压力和紧张可想而知。 这是一场注定拉距的心理战。 需要极大的耐心! 在彼此兵力都有限的情景之下,就需要考验猜测彼此了。 弓箭手已然迅速就位。袁主将眼睛不离那边的山半分,眼底像沉思着巨大的漩涡,“放箭!” 嗖嗖嗖! 一列列弓箭射入黑暗中全然不见,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入了山后全然的没了任何动静! 弓箭队的队长看着袁主将,似乎在等他再次发号施令,是继续发,还是暂等。 袁主将下颌动了动,道:“再发!” 嗖嗖嗖! 又是石沉大海,什么动静也没有! 左右亲兵迟疑的道:“将军,该不会是山上什么也没有了吧?!万一他们在此虚张声势,人却早已经跑到了旁处突围,岂不是被他拖住了脚步?!” 一将请麾道:“末将愿带队上去一探究竟,总好过在此空耗!” “准!”袁主将想了想,道:“带几小队一并上去,切勿大意,可能有埋伏!” “是!”那战将领命而去,带了几小队分头从山坡上摸了上去。 上面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黑夜太遮挡视线,哪怕有火把在,也被风吹的摇摆不定,看不清倒罢了,关键是上面真的一点声音也听不见,让人觉得心虚的同时也觉得万分的古怪! 祢衡是看着他们摸了上来的,也在等着他们摸上山来。 他知道时机到了。 便带着人从各自躲避弓箭的坑里爬了出来。 袁兵本就有点心虚,也不知是怕有人还是怕有鬼,突然听见什么声音吹了一下,像极了枭鸟的叫声,便吓了一大跳。 回首四处观望,却见某一处突然有火光闪了一下,顿时脸色都有点发白,道:“……火,有火光!” “慌什么!?能有鬼吃了你?!”那战将怒骂道。 “火,火光……”更有兵士指向各方,战将吃了一惊,果然看到有火光各自亮了一下,来自不同的方向。 “戒备!”战将怒骂道:“装神弄鬼欲吓我军乎?!老子不是猫吓大的!” 嗖嗖嗖! 隐隐的听见有破空之声,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有兵士中箭倒地,发出惨叫声。 战将吃了一惊,大怒道:“竟然放暗箭!随我冲上去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如此做!” 带着人想也不想的就往里面冲,与其被暗箭所伤,还不如冲进去杀个痛快! “杀!”一时喊打喊杀的冲了进去,却万万没想到,没找到敌人来杀,却已经掉入了陷阱,陷阱里又发出来惨烈的惨叫声。 那战将吃了一惊,忙扑上去看,用火把靠近才发现那地下满是陷阱,里面都是木刺,掉进去当场就能扎个对穿! 他退后一步,大骂道:“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滚出来,休藏头露尾,有胆就出来一战!” 回应他的却是沉默,无尽的沉默! 他额上的汗开始往下落。 刚刚的火光,其实是在较对他们的位置。那么,他们的火把,其实已经暴露了很多的东西。 “退后十步,把火把灭掉,快!”那战将冷汗涔涔道。 袁兵们也吓的够呛,像经历了电锯惊魂的恐怖之感,他们看着黑暗中连所在都不知道的敌人,心中一阵不安! 这种无时无刻会有敌人从旁处冒出来的惊吓感觉,让他们十分惊慌! 那战将心里越是不安,就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只听见空气之中又传来破空之声,是弓箭凌风而过的尖锐之声,他骇了一跳,眼皮直跳,总觉得是冲着他而来的,整个人都是一颤,想要再避之时,身体却慢于意识一步,那弓箭从他喉间穿喉而过! 噗! 那血溅了左右亲兵一身,来不及去扶,却又见很多弓箭都至,兵士们开始伏身准备躲避,却偏偏怎么也避不开,漫天都是箭雨,乱箭扎进他们的身体,发出尖锐的避无可避的惨叫声。 紧接着便是慌不择路的开始往山下跑路,连战将的身体都顾不上拖回来了。 祢衡遣兵随后掩杀,拎着刀上前,一刀一个,那袁兵只顾逃命,哪里能逃得开身后那索人命的刀剑?! 隐隐的见一人骑一白马拎着枪横立于后,道:“杀!今日上来一个杀一个,上来一双杀一双!就看他们敢不敢全部上来!” “赵云在此!”骑白马之人冲杀过来,朗声道:“想杀我,只管冲上山来!” 一副巴不得他们冲上山来的语气。 袁兵一见他带着人冲出来,一个个吓的不轻,哪里还能再辩清他的脸,只顾慌不择路的跑下山去。 这一路,赵云之名,真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虽然有很多袁兵没有直面过,但是真正面对面的时候,他们心里有多骇惧,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此人只凭这么点人,去犯冀州边境,杀了大将苏由,又坑死这么多的先锋营的人,把他们引到这里,却又对他束手无策,连主将也不敢轻易妄动,只想等袁尚中军前来一并灭杀,连将军们都心里忌惮着他的实力,他们又哪里会不怕?! 此时见那威风凛凛的白马立于黑暗之中,真的仿佛见到了索人命的恶鬼一般! 一个个的跑的像有鬼追,哪里还敢回头再去看,生怕小命丢在了这里,还是莫名其妙的丢的! 袁兵狂卷着,一阵狂风似的逃下山去。 骑白马的人拎着枪一径追到了山脚下,离守营的人只一堑之隔。弄的袁军诸将也是脸色大变,一个个的头皮发麻,就怕他突然冲出来,杀将起来,他们真的怕挡不住。 好在听到山上又是一阵枭叫声,骑白马的人似乎有点犹豫,但还是依信号,很快上山去了! 热血冲劲的上去,兴奋的上去,结果回来就是狼狈逃窜回来的。还折了一将。弄的袁兵上下好不丧气! 那回来的兵士禀报道:“山上全是土坑泥陷,里面全是木刺,若是落入,必死无疑。他们是欲诈我军上山,好厮杀……” 诸将听的咬牙切齿,道:“果然有诈!” 袁主将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他也不太确定! “将军,不如我军杀上山去吧,那赵云实在欺人太甚!”袁军上下都气晕了。 袁主将却极冷静,道:“……你们都说赵云在山上,为何他已下来了,却不杀来!?” “这……”诸将愣了一下,迟疑的道:“也许是因为怕没有胜算,所以想引我军上山去杀!?” 袁主将心乱如麻。 “莫非将军疑心这个赵云不是赵云?!” 这话听着有些拗口,但是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天黑看不清,虚虚实实的谁知道这人到底是真赵云,假赵云?! 袁主将低声问道:“先锋营战将确实是中埋伏而死,而非赵云所杀?!” 回来的兵士答道:“中箭而亡,不知是否是赵云放箭!” 袁主将来回走动,心里乱糟糟的一片乱麻。 “将军,必是赵云,他此时不突破,恐怕还是会设法突破重围啊……”诸将道:“不如且唤回各处兵马前来增援吧。倘若赵云突然突围,恐怕以这点兵力会挡不住!临阵刚阵亡一阵,实在于军心不利!若不再准备,恐怕就来不及了!” “让吾细思一回!”袁主将心乱如麻,一时不能决断,唯恐出错,心血白费。 骑白马的战将回到祢衡身边来,笑嘻嘻的道:“军师,看我像不像赵将军一般威风凛凛?!” 他是个性格极外向的,一边说着还一边耍了一阵花枪。 祢衡斜睨他一眼,道:“形似神不似,你这枪,银样蜡枪头。” 那战将大为受伤,无奈的道:“叫军师嘴里吐出象牙来,也难!” 祢衡也不生气,只笑道:“平时没少学你们赵将军吧!?” 那战将嘿嘿一笑,道:“赵将军的枪法,天下一绝,我再学也难以学到精髓,能有这样形似,已是不错了。” 祢衡一笑,像子龙这样的天才,的确是少有。他具备名将的潜质。 “你们赵将军是否从未受过伤!?”祢衡道。 那战将郑重的点了点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祢衡道:“连暗箭都未中过之人,天不成就他,又能成就谁?!” 那战将跟随赵云多年,客观的道:“将军的本事,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惜昔年一直不得重用,公孙瓒的亲信都欺他年少,便小瞧他,将军却从无怨尤,直到眼睁睁看着公孙瓒败了以后才无处可去,宁落草为寇,也不愿去投袁绍或曹操……” 他看着祢衡道:“有幸被女公子重用,又有幸遇到军师。将军有军师在,必攒威名于世,更于后世。军师,我不忍心看将军止步于此。还请军师用心助之,以成相互成就之名也!将军实在不能败!” 祢衡道:“他不会败!” 祢衡的眼睛很亮,直视着战将的眼睛,道:“有你我在,他必不败!” 那战将愣了一下,没料到说到自己身上,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是军师之功,非我之能也,我所能尽力者,不过是苦功尔!” 祢衡见他谦虚和不好意思了,不禁哈哈大笑,道:“不枉你平日以子龙为榜样,努力学他的枪法,若是不像,恐也赚不到他们的狐疑。” “是将军不藏私,愿意教我们,我虽愚笨,也学到了皮毛。”那战将嘿嘿一笑,道:“军师,你说,他们真的信了吗?!” “不好说!”祢衡看了一下他的白马,其实这白马真不是白马,而是涂了一下毛,显得在夜间像威风凛凛的白马。也幸亏是在夜间,若是白日,这一眼就能露馅,哪里能骗得过山坡下那一群群的人精?! “不好说啊!”祢衡道:“袁营之中也有能人,山下这个主将,有超出一般人的判断,想要赚过他,不容易!” “也许是吃了太多亏,心里又疑又怕之故!”那战将道:“天快亮了,倘再没个结果,恐怕将军那边出不去。” 祢衡看了看天色,的确如此! 赵云就等着这边兵马增兵,那边兵力薄弱,方好突围。此举在于一举得胜,只要撕开一个口子就能逆转形势! 突围就是争取一个快字,一鼓作气的威势。 倘若不能快,只消耗着就会陷入僵持,不仅可能会被耗死,还可能会白白消耗了兵力,反而不能出去,最后只能被困死。这样就麻烦了。 所以,这计就一定是能出就尽快的出,不能出就宁愿不动。 这样积蓄力气,却不能突围,那就真的是白用计,白用功了! 不能如此! 祢衡道:“得叫他们坚信,赵将军只在此处。所以,我们得要主动进攻了!否则等到天明,一切皆失!” 那战将道:“愿死而掩护将军出去,我死为小事,能出去才是大事!只请军师不惜一切,任凭吩咐!” 祢衡点了点头,这个关键的时刻,就一定要做出要从这里突围的样子来,让底下的主将将别处兵力削弱,将重兵搬于此处,方才能够给赵云出去的时机,只要出去了,绕到后,便能接应到他们,那这围也就不成围势了。一切可解! 算算时辰,祢衡道:“弓箭手准备,用火箭!” “叫他们以为我军有二手准备,能突围便突围,若不突围,毁去他们的积薪!”祢衡道。 那战将点首应命,忙带着人去准备火攻了! 火把像星星一样的亮了起来,形成一副半山上的壮阔景象。更像长长的火龙。触目惊心。 因为祢衡刻意令多燃火把,因此这火把一亮,就如有很多的兵马都积聚于此一般。 袁主将一见此景,也是吃了一惊,心中更加狐疑不定。 “报!”有战将飞马来禀道:“对方准备要准备火攻,还请将军下令增援啊!” 正文 第868章 居高临下投木柱 “怪道赵云退了回去,原来是要准备火攻再伺机突破!”有战将急道:“他的目的必在于我军的柴薪!” “将军,下令吧!”诸将都急了,道:“他们居高临下,若发火攻,我军恐怕只这点分散的兵力,恐不能抵挡啊!” “将军!” “将军,下令吧!”众将急不可耐,围住了主将,急迫的催促和请求!一张张的脸上,全是焦急之色。 袁主将脑子里嗡嗡的,仿佛这一瞬,有那么一点无法确切的判断让他不能决定,而这耳边一声声的嚷的他头晕脑胀! 可他脑子里还是有着丝丝的清醒,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不断的提醒着他,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一定哪里有问题! 袁主将眼睛定定的盯着那山上的火光,脑门子上都出了冷汗,大冷天的可见压力有多大! 赵云的实力是勿庸置疑的,这一路给与他们的打击和压力是无法想象的! 此时袁尚中军还未到,倘若他守不住,一切白给! 倘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越是急的心里狂跳,却偏偏没有马上就做出判断和决定,哪怕有那么多咶噪的声音在他耳边不停的说着赵云要下来了,催他马上叫各处增兵来,他也不动如山! 他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沉沉的道:“继续守!” 诸将见他意已决,只得听从军令,匆匆的准备着抵御事宜,包括安排木刺,栅栏,军用的阻碍等。还在必要的道上安排了木刺等。可以阻拦他们俯冲下来的障碍物,更准备了弓箭手和收割马蹄的队伍,准备好盾牌就等着坚决抵御了! 他们心里也没准,到底能不能守得住。 此时除了袁主将不能确信以外,其余诸都都满以为这上面的就是赵云,他就故布疑计,迷惑了他们,叫主将把人调回去,此时这边薄弱,他们反而能够突破。 人人心里都骂了一句阴险至极! 这赵云如此阴险,这一路,真的被他耍的团团转!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袁主将定定的看着山上的火把,如同繁星一样多,他心里也在进行着剧烈的拉扯。赵云,到底在不在此处?! 倘若真在此处,只怕这里可能会守不住。 不对,他的脑子里进行着判断,如果赵云真在此处,他不会自报家门,告诉他就在这山上,他就不怕这里有增援,他反而冲不下来吗?! 若是真在,只怕早就已经冲下来了! 可是,袁主将也不确信,也许,他这所谓的正常判断,也是上面的人在误导他,或者说是引导他这么以为呢?! 他真的不确定! 到现在他也是真的糊涂了!内心里进行着天人交战。所以他在等待,等待着上面到底有什么动作! 倘若冲下来了,那赵云必在此间,然而,他也怕真的冲下来,因为现在各处并未增援来,倘若真是,必守不住! 若是不冲下来,赵云就不在这里,可是,如果这也是对方让他以为是如此的呢?! 他真的糊涂了,不确定了。以至于像个神经病一样,有点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他想要把增援叫来,可是又怕削弱了旁处。一种拆东墙补西墙的窘迫,让他狼狈不堪! 兵穷志短,连狠话都说不出来,做一个决定以至于如此艰难! 就在他不住的在心里做着判断的时候,上面的火光移动了。像一排排的长龙,开始缓缓的移动了位置。 山下的袁兵都吓了一大跳。以为他们要冲下来,忙严阵以待,个个神经紧张! 谁知道火把移动了一瞬之后,就不动了,仿佛只是在调整位置。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风声中传来一声风爆的声音,众人来不及吃惊,就看到从山上有什么带着火光的东西往他们这边攻击了过来。 居高临下的优势显露无疑,因为他们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紧接着那东西就砸了下来,砸进了人群之中,轰的一声,把地砸出了一个大坑! “盾牌,防御,防御!”诸将见兵士们被吓乱了,开始踩踏,忙嘶声力竭的大声发布军令! 然而,还不等兵士们准备好防御,第二个燃着火的大木柱又以俯冲的加速度砸了下来。 轰! 这种木柱的杀伤力,有投石机的加持,这速度和威力,可想而知,有不少兵士不幸当场被砸死,一时之间,人仰马嘶,狼狈不堪,阵竟不成阵! 人员太集中,只会死的更多,眼见山上又来了,袁主将大声下令道:“……各营散开,散开,躲避散投的木柱!速速,速速!” 这声令下,虽然有传信兵的通报,然而有迟有缓,有些人听到了,有些人并未听见,听到了的人开始疯狂的四散,而未听到的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人被推攘的头晕脑胀,有些人则不幸被人踩,被马踏,一时之间,乱的如同地狱! 袁主将都惊呆了,他去看那还不断的投过来的木柱子,上面还燃着火,头脑一蒙,恼火极了,也惊慌极了! 因为那木柱子的杀伤力再强,也只是局部的,有局限的,然而它是带着火星的,有些投过来的木柱子直接就将他们的积薪给慢慢燃起了。 他心中一跳,道:“……灭火!灭火!” 这火若是起来了,杀伤力只会比人员自乱,踩踏更大! 投下来的木柱子只是让军中慌乱一瞬,有些恐慌和踩踏,可是这火若真的起了势,以现在这个风向,光这火与烟都能叫他们给熏死,烟的杀伤力比这个木柱子可大得多了! 他大声叫着灭火,有听到的将领,忙带着人去积薪那边,然而还有不少木柱子砸了下来,救火是极难的,再加上现在是冬日,水都结了冰,一时之间到哪里去取水灭火?! 他们只能去砸冰块往火上扔,然而效果却并不明显,太慢了,而火起势太快了! 有不少的兵士开始脱了战袍用冰块把袍子打湿,然后去灭火,然而一切还是太慢太慢! 上面发布一阵进攻,竟叫他们如此狼狈,处于地理的劣势真的很伤! 纵然把他们给围着,然而,在战斗上,他们是真的吃亏,特别的吃亏! 上面的进攻似乎停了一瞬。 诸将狼狈带着人应付这火,一面急去问袁主将道:“将军,叫增援吧,若再来第二波进攻,或是他们直接冲下来,我军休矣!” 袁主将不语,依旧不能决断。 “将军,末将愿请麾带着人冲上去厮杀,宁愿与他们你死我活,也不愿意被动受攻击!”一战将咬牙道:“他们在上,我们在下,太吃亏了!” 地势上的亏,是真的特别的叫人郁闷! 袁主将道:“以守为主!暂不攻击,在不确定赵云所在时,不得转守为攻!” 诸将无奈,只能领命应下。 “先灭火,”袁主将道。 众将依命去了。 已有斥侯回来,禀道:“见此处受到攻击,各位将军问此处可需增援!” “暂不需,只叫他们各将守好自己的位置,切勿分心,若是有变,吾会命人传令去!”袁主将道。 “是!”斥侯应了。 袁主将想了想,道:“他们几处可有异动!?可有赵云的动静?!” “暂无,”斥侯禀道。 袁主将点了点头。难道赵云真的在这上面!? 正思虑着呢,山上又开始发起了第二软攻击了! 一开始是带着火的木柱子,现在则是带着火的弓箭。想是木柱子用光了,现在开始用弓箭了。 长长的箭枝,一矢矢的如雨一样从夜空中撒了下来,更如星雨,光看着都惊心动魄。长箭若是射到人身上,得掉一层皮,不仅受伤,还要受灼伤,那火烫的箭头入体,是什么滋味,只有受过锥心之痛的人才懂! 袁军开始又狼狈应付,然而哪怕有所准备,还是死伤不少,更有不少箭枝落到了还未完全灭的积薪上,渐渐的那火势就起来了,烟呛的人欲生欲死! 咳咳咳! 到处都是咳嗽声。 这一次,实在太狼狈,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再灭掉积薪上的火,不光是因为人无法做到,疲于应付箭枝,还有便是实在无水可以灭火,那火遇积薪就慢慢的起来了,烟也越来越大! 诸将心中抱怨不已,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怨主将太过独断,就是这样狼狈应付了,也不叫增援前来。 袁主将却郁发冷静,道:“……山上什么都没有,木柱子有限,他们的箭也有限,等彼穷也,看他可耐何!” 诸将的脸色并不好看,等他们穷尽了计策,他们的人也损失惨重,这样被动防御,如同被动挨打,真的好吗?! “将军,”他们不敢再说叫增援的事,只道:“我军反击放箭吧!” “放!”袁主将道。 一将领命而去安排。 另一将道:“只怕他们会从山上推下来些石块或是其它的火球之物,我军,恐怕抵敌不住!” “石块可能,然而火球之物却不可能,他们的物资也耗尽了……”袁主将道:“前番多用火攻,燃物,油脂等都没了,若有,何必等到现在?!看他们箭枝上都未包裹这些东西……” 诸将听了不言。 “先灭火,这烟起来,对我军极不利,”袁主将道:“准备防御工事,若有石块等下来,也可挡住一阵!我军主要是防着不叫他们下山,只要守住了,自有收拾的时候!等其穷尽,自能任我军宰割也,何必急于一时?!” “是!”诸将心中不满,觉得这样下去,实在狼狈,有损威严! 凭什么都惨成这样了,还不报复,还不攻上山去?! 这样死扛着,白白的被他们消耗,真的太窝囊了! 可是主将之令又不可违,一时之间只能咬着牙,咽着气,心里却是吐血的仇恨一般先去准备了。 山上的确物资不丰,少量的木柱子极为难得,投出去以后就没了。只剩下弓箭,而弓箭也是有限的。如果再这样下去,弓箭耗尽,而对方主将还未叫增援过来围住这里,祢衡的计划就要失策了。 而这计划若是不能成功,所造成的后果将是持续性的,连贯性的。 赵云若是出不去,他们所有人都将被困死在这里! 而对方若是等明日风转了向,他们就有了主动的攻击的助力,届时再想突破,哪有那么容易?! 不止是各项物资告罄的原因,而是一旦陷入攻击的被动,就很难再占据主动。 所以祢衡心里是真的很着急! 他对那战将道:“这位袁军主将如此冷静,难得一见,可知此人是何人?!” “并不知,”那战将道:“袁绍帐下人才济济,如云一样多,袁谭与袁尚麾下更是人才如过江之鲫,哪能个个都知名姓?!除了颜良文丑,以及少数战将以外,其余多者,虽有才能,却未必有名为天下知!” 祢衡也能理解,叹道:“这样冷静自持的人,却不知名姓,可惜了!若是在女公子手上,此人,可当大用!” 这样慎重稳定的人,应该坐阵后方,若是为粮草军需官,后勤上就完全不用操心了! 先锋讲究一个冲劲,此人,防守能力有余,进攻能力不足啊。 当然,这就给祢衡造成了一点麻烦。 这袁主将这么沉得住气,可是战将沉不住气啊,他是真的急了,道:“先生与之比呢?!可能匹敌?!” “稍安勿躁,”祢衡道:“若是我军急了,才是真的被他猜中了意图。” “可是我们时间不够了?!”战将指着天边,道:“最多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以他的经验,很快天边就会泛起鱼肚白。 一旦天明,行事方面就会难上许多。时机就真的白白的错过了! “先生,不如赌一把!”诸将道:“成与不成,都不怨先生!” 不管袁主将到底最后会不会调兵援此,都赌一把,成与不成,全看天意! 祢衡咬了一下牙,道:“好!现下他们受损也不愿进攻上来,可见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的防守心思。这样下去,定会毫无进展。不如铤而走险一把!” 战将点了点头,道:“我在前,先生防后!必保先生无虞!” 正文 第869章 转守为攻杀上山 “不必顾我,”祢衡附在他耳边道:“带着人冲下去,作交战状,以为我军必要突围,我则在后带人呼喝应声,以壮声势!” “先生有法子能叫人数声音壮上来?!”战将道。 祢衡道:“此并不难!乐理与天地有和,想要壮声势,只是小事!” 二人计议定了,便分头行事! 战将率着先头兵,骑着马往下冲。踏踏踏的声音,在黑夜之中并不显,然而他的白马却很显眼! 若不是因为是黑夜里,又靠的不太近的缘故,他这马就已露馅了。 白色在黑夜中很显眼,让人的视线的焦点就集中在白色上面,很吸引人眼球。 人在到处是黑的环境中,看到一点白色就觉得恐怖,以为自己见到了鬼,这与在白色的环境中看到黑是一个道理,所以黑白二色是基色,但也同样就怕对比,一旦有强烈的视觉对比,对人就会有一种具有绝对震慑感的冲击! 至少袁军之中的将士们在看到那匹白影掠过而来的时候,他们的眼皮便是一跳,道:“……赵云!赵云下来了!” 很多战将并未第一时间先去请示,第一反应便是,“……戒备!戒备!他要冲关卡!快,快!设障!设障!” 有几个战将心里急死,怕赵云跑了!因为刚刚被上面的人打乱了阵脚,以至于他们刚刚的兵阵全乱了,现在除了障碍物以外,兵力都分散开了,他们是真怕赵云这个时候带着人全力冲下来,因此急的不行,几乎跳脚一般,下意识的就去催促各营兵力马上回阵中去,因为太急躁,拎起鞭子就甩,抽在不少没反应过来的袁兵身上,大怒道:“……还不速速归阵!?切勿耽搁!” “快!” 被抽打到的袁兵一个激凌,什么也顾不上了,一个个的带着人赶紧的回阵中去! 一时袁兵上下又更是乱糟糟的! 而在这乱阵之中,怕什么就来什么! 只见赵云并未带着人二话不说的就冲下来,而是隐到了后面,突然有什么大物件被推下来了! “不好,是巨石!”有战将已经看到了,大骂了一声赵云奸诈,一面心急如焚,一面道:“……快避开,避开!” 从上而下的巨石像个石球,不断的滚动下来,速度也在不断加快,这要是被撞一下,或是被辗过?!这样的趋势谁能挡得住它的攻击力?! 因此袁兵上下又都慌了神,还没集中起来的兵阵突然之间又开始不住的往后跑,一时之间尖叫声不绝于耳,更乱了! 巨石下来的速度极快,大自然的力量是无情的,它带着加速度,像个能辗平一切的机器一样滚落下来,撞翻了那些障碍物,包括木刺等,硬生生的硬是辗出了一条路出来。有好些没能来得及避开的袁兵也被巨石辗压而过。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袁主将瞠目结舌,有点失语! 这残酷的一切,已经不允许他再犹豫和所谓防守和等决断了。 他必须立即,马上做出决断。否则,守是肯定守不住的。不管赵云在不在上面,都守不住! 袁主将当机立断,大呼一声,道:“反击!准备反击!立即转守为攻!攻上山去!” 传信兵一传开,诸将都觉得早该如此了! 他们硬着头皮,开始收集人马,准备往上攻。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他们现在太被动了,挨打的像个不知道拿拳头反击的村里二傻子似的,因此都憋着一股气,开始火速的往上攻。 但是,拖他们后腿的是不整齐的兵士们的怯意,还有士气。 聚而散,散再聚,如是三者的袁兵此时哪能提得起来巨大的底气和士气?!因此都怯怯的,一见此,诸将心里就不愉,正欲大骂,却听见有兵士喊道:“……避开!避开!” 诸将瞪大眼睛,回首一看,见一个正飞速而来的大巨石正滚滚而飞下山来。直直的朝着他们滚来。 又,又来?! 他们狼狈不堪的开始闪避,不少兵士不用人说,就开始抱头开始逃避,生怕被砸到脑袋!怕被砸扁,这一次更干脆,竟然开始出现逃兵! 诸将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恨的! 巨石忽哨而过,像大自然给高处给来的不可抗力,辗压而过,人力根本没办法抵挡和阻止。他们军中并没那么一人可举十鼎的大力士!谁能扛得过这样的力量?! 只能任巨石滚滚而过,看着鲜血涌出,热泪也开始往眼中积蓄了,显然是被逼的恨极了。 当下什么也不顾的齐齐去与袁主将请麾,道:“……将军!还请将军立即增援,否则根本挡不住,不仅挡不住,这些人也保不住!” “那赵云是不弄死我军不罢休,一轮又一轮的来,谁能受得了,军心已溃,在未完全溃败以前,还请将军立即下令!”说罢跪了下来,抱拳请求! 其它诸将也都跪了下来请麾,恳切的道:“……将军,下令吧!” “将军!上有强敌,不得不增援啊!” “倘若赌错了,吾等愿以项上人头,等袁将军谢罪!然而此时之急,不可不解也!” “将军!!!” 一声声恳切不已的急切催促之声,一张张混合着汗水泪水,还有血水的脸,一双双焦急又迫切的眼神,让人见了,都不禁心中一颤! 袁主将闭了闭眼睛,没办法了,已经没办法坚持下去了。 纵然可能猜错了,用错了,赌错了,也只能引鸠止渴! 兵力不够,就是这样,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再有本事,这兵力不足,他现在真的够呛! 他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先顾上这一头再说。 否则这一头失了,守不住,敌军从哪一头冲出来,又有什么区别!? 他喃喃道:“……若是错了,恐我会成为罪人也!” 然而,成了罪人,也没的选了! 大丈夫何惧死乎! 他终于下了决定,道:“……传吾令下去,令先前来增援者,速来围!其余将士等皆严阵守其它角,今夜,绝不可大意!” “是!”传信兵与斥侯同时领命去传令了! 诸将都松了一口气,不禁都道:“……若真错了,我等项上人头,随将军处置!” “非汝等之过也,若错了,是我之罪也!”袁主将道:“……此是后话。如今,先解如今之危要紧!” 诸将领命,赶紧带着人要往上冲杀! 有诸将领头,渐渐的袁兵都跟在了后面,跟着往上冲杀! 山上已经没有巨石再下来。弄出这两个巨石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再弄几个?! 所幸还有弓箭,然而,吕军战将却不愿意一下子全用光,便没有再发动攻击。 他对身后的兵士们道:“他们必要上来,将他们引上来后用陷阱,近的能用刀砍杀便杀!若远的,只用箭头,杀一个是一个!” 吕氏兵马都点了点头,眼中全无惧死之意。 “好小子们!可惧死乎?!”战将笑了一下,看向他们一个个的脸,道:“此是惊险至极之战,必有死的觉悟!” “男儿生在世间,固有一死,又有何可惧?!”兵士们哪一个怕死?!此时还有心情笑,可见是真的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他们心中永远有胜的觉醒和死的觉悟。 战将微微红了眼,道:“不愧是跟着赵将军久之的好儿郎!今日哪怕死在这里当白骨,也必要为赵将军争取一条生路!” “是!”兵士们都应了,纵然冷,也都不懈怠,将手搓热,他们心里有怀恋生的意志,然而也有不惧死的热血。 他们跟着赵云很久了,赵云落草为寇时,对他们不离不弃,他们对赵云也是。都是心中有义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卒。若是当初想要投奔更好的前程,早就与其它人一样,去直接投奔袁营或曹营了。然而他们却一直愿意跟随着赵云,是因为赵云心中对他们也有义。赵云是个值得他们信任和依靠的将军,是他们愿意托付性命而跟随的人。 为此,他们愿意用他们的热血和生命和效忠,而来尽报答之情,报知遇之恩,报不舍之义! 他们有些人是草根出身的赤脚百姓,心中没有那些所谓的大道义。然而,不妨碍他们心中对赵云有一种崇拜和感激,还有忠诚交织在一起的恩情。 知遇之恩,有多重,只有在这个时代的人才懂得。 现代是信息社会,没有贵人提携,也会有别的渠道可以去找工作,去创业,去机遇一切。知遇之恩就没显得有多重。 然而在这个信息馈乏,门阀垄断的时代,知遇之恩说是再生父母之恩,一点也不为过! 哪怕只是一个小卒,能有一个工作,能有一个集团里可以当打工人,谁不想当一个有尊严的正经的兵士呢?!谁想要真的当寇贼一辈子?! 为了能够有个集团可以依靠,有个保障,五险一金,有工资挣,有功劳记于薄,死也有赏和安置家属,谁又愿意一生子只在山里水里当贼人?!朝不保夕,没有尊严,没有未来,生也不荣,死也不贵?! 所以,知遇之恩,有多重,这个时代的人看的多重,可见一斑! 甚至可以说是将此恩看作比生命还重的人更多。 为此,有多少人愿意有生命去报答这个恩情。就如泰山一样拥护。 这是一种信仰,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的信仰。 所以为何忘恩负义会被人骂的这么吐血,就在于此。 忘恩负义之人,总是违背普世价值观的,是不能为世所容的。也许在现代,有些忘恩负义的人还活的好好的,甚至很猖狂。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不能! 这个时代的代价很大,正因为闭塞,所以知遇之恩重如泰山,要用命去还都未必够,也正因为闭塞,忘恩负义者多数不能有好下场,正是因为不能被人所容,甚至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一个阶层分明的社会里,从一个下层到上层,哪怕只是一点点提携,都是阶层的跨越,这样的贵人,谁能不以为重?! 吕娴对赵云是如此,而赵云对他们这些普通的兵也是如此。 提携之恩,如同再造。便是付出生命而死战,去厮杀,都是值得。 此时的赵云的兵未必对徐州有很大的感激,可是他们对赵云的忠心,是重愈生命的。他的将士,没一个是孬种,也没一个是怕死的懦夫! 他们凶狠的盯着山下冲上来的人,哪怕是死,也要挡住他们的冲击。 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必须要去做的信仰和报答。 下面一有异动,祢衡就知道了,他心中一松,终于在天黑之前等到了。 他即刻命人发信号,示意赵云可以动了。 在天明之前结束这一切,便不难了。否则拖到天明,真的不好办! “嗡……”他示意奏响一种作战乐器的回声,能让人在喊打喊杀的时候,有一种扩音器的效果。原理就相当于共振原理,音频在一个频率上,便会产生一种特别的回声,让听到的人,以为有无数的人在回声。这是一种震慑! 天地苍茫之间,突然出现这样的一种声音,让袁兵都吃了一惊! “杀!”山上开始震动,似乎有很多的脚步回声,再加上那喊杀的声音是如此的巨大,让袁兵上下就又是一怯。一个个的全傻了眼! 袁主将听见这声音,也是有点不确信了,难道赵云的全部人马真的全在上面吗?! 他真的猜错了?! 那么这点攻上去的人马,哪里够?! “增援呢?!到了没有?!”袁主将急道:“去催,速速!” “将军勿急,应快到了!”左右亲兵道。 他急切的看向山上,观战。 看着袁兵一点点的往上攻击,却很顺利的没有遇到阻碍,他眼皮一跳,心中一寒,大叫道:“……传令到前军去,小心陷阱,不可中了陷阱!快去!” 传信兵去了,前冲锋的诸将不得不腰着腰弯着身而进,有些胆小的兵士听到声音就脚软,总觉得上面全都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正文 第870章 白马将军非白马 带着恐惧,干脆匍匐前进。 往上像个深渊,没人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这种未知,极为可怕! 人的想象力,有时候足以杀死自己!现在虽然没有杀死自己,但却吓到了很多人了! 黑乎乎的山上,像深渊巨口,一口口的似要把他们给吃掉! 好好的远奔来此做什么?! 他们心里有怯,有怕,就有了怨! 这几乎是不可遏止的一种人性之中所藏有的恐惧,一直占据着他们的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身后乱糟糟的,死伤不少,也是一片狼藉,可是既便是这样了,还是一直在敲打着战鼓,催促着他们不断的往上攻打! 好在袁兵一片乱以后,弓箭营重新准备就绪,开始远攻辅助他们。在他们身后放箭,朝着的正是火光所在的方向。 嗖嗖嗖……无数的箭枝从他们头顶飞过,直射向那些火光所在。 有这些箭枝为他们探路,他们这才觉得好受多了。不然这前面像个血盆大口,他们若是就这样上去,真的得被吞没! 他们艰难的往上而去,坚持不懈,直到他们将至为止,下面的弓箭才会停止! 然而上面的徐州兵马却也不窝囊,他们又重新搭起了弓箭,带着火的往下射。从上到下射是具有巨大的优势的,第一是极易命中目标,第二便是可以广范围撒网,既使射中了他们这些往上爬的人,也是赚了,因此竟有不少因此而中箭倒地不起者,袁兵只能举着盾牌,艰难的寸进! 而射上去的箭也同样的成了徐州兵马的补充,因为他们拿了他们的弓箭开始作补充,朝着他们乱射。也就是说,他们射上去的箭,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当场就射了回来。 有战将将此报与袁主将时,袁主将的脸上的表情真的很难看。 他良久不语,嘴唇紧紧的抿着,已经发白,这是缺水惊悸焦虑而内热过炙的表现。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那山坡上。打上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只不过是一区区的小山坡而已,真的就是铜墙铁壁吗?! 漫天空中,全是纷飞乱射的箭羽,战场一阵乱糟糟的,都是袁兵吃亏和损失居多,伤亡也多! 袁主将的心也乱糟糟的,心乱如麻。 “天将明,便对我军更有利些,”亲兵劝他道:“待增援至,必不能叫他们下山来!” “希望如此!”袁主将忧心忡忡的,他看不清山上的情形,徐州兵马的伤亡情况。也许天亮了以后,就能看的清了! 在一片混乱中,一片黑暗中,一切都是混乱着的。 等山上给了信号以后,袁主将才命停止射箭。这是表明他们自己军中的兵马已到了危险地带,倘下面再远攻,可能会不分敌我的误伤自己人。 箭雨停了,山上射下来的箭雨也停了。 箭阵一停,战场仿佛有那么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人和事都呆滞了一下,然后这才各司其职的行动。 火箭所带下来的,还有无数的火,此时他们准备的柴薪都已经被烧的乱七八糟了,火势是不算大,但到处是火,因为没有助燃物,这才没造成巨大的火势,否则,光用火,就能把他们给灭了。不过火很多,到处都是,需要人去灭。 本是冬日,柴薪积攒而来,多少有点潮湿,这才不怎么易燃。倘若是秋干物燥的时候,这里绝对会变成一片火海。 袁主将看着己军中人开始有条不紊的灭火,心中便确定,赵云不管在不在这里,他们的军中物资绝对已经耗尽了。 若非如此,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完全可以用火攻,那些燃着油脂的木柱或是火箭的杀伤力可比现在的这普通的火箭与火木柱杀伤力大得多。有助燃物下来,是逮什么烧什么,这里有这么多柴薪,帐蓬等都得烧成火海……更遑论是烧到人的身上,便是战袍也是烧没了的。 袁主将心中稍定,也就是说,赵云今晚一定会突围,迅速的突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这么做! 只要赌对了,只要笃定赵云就在这里,那么,今天无论牺牲多少人,付出什么代价,赵云都休想活着离开这里,他不可能突围出去。 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前提是,他用有限的兵力赌对了才行! 否则,就是一败涂地!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若是赌赢了,是运,如果输了,输了就是命! 他抬头看天,天色已经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的泛白,天快亮了!输赢,成败,胜负……只在天明的那么一瞬了。愿天光大亮,驱散所有黑暗。 “将军,增援已至!”各处分来的援兵前来报道。 各战将一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今天,他们就是插翅也难飞!愿请战!上山支援围困!” “准”袁主将道:“速速增援,速去!” “是!”各战将都像活了过来一般,憋着一股劲与仇恨,带着人上山支援去了。 这些援兵像为苟延残喘的垂死病人被注入了强心剂,立即就活了过来,像枯木逢春,像枝条抽绿,像浑身一振就振奋起精神的人,一下子就散发出了活力。 这种活力,更像是回头返照的病态的振奋。 当无数的人马喊着杀喊着打的冲上山的时候,是那么的振聋发聩,也是那么的悦耳! 祢衡见此情景,整个人都轻松了,生死有什么要紧,这里的胜负又有什么要紧?!一城一池的丢失,真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战略不能输。而对祢衡来说,能有让赵云有更大的机率冲出去,就是战略,是整场战役最重要的战略。为这一环,他哪怕是死,也不惧怕了! 天泛起鱼肚白了,那些火把,那些火光处,其实根本就没人,没人也不要紧了,被发现了,藏不住了的时候也不要紧了…… 因为,他知道,增援来了这里,他是有压力不假,但是削弱了别处的兵力,以赵云的实力,撕开个口子,冲出重围,根本不难! 他只要坚持到赵云从后方杀来的时候,就成了! 哪怕,哪怕真的坚持不到,也不要紧! 他这一生,到处都是被人嫌弃的一生,当然,以他嫌弃旁人居多。他嫌世人污浊,世人又何尝不嫌他是个神经病。 可是,他还是求得了圆满。因为赵云这个人,配得上他的清高。这个赵云啊,如此的高洁,出于浊世,却是洁如莲花,这样的一个人,配得上自己这短暂而不甘的一生,虽然他真的没有做出过什么丰功伟绩,可是为这样的人而死,他哪怕是卑微又高傲的一生,也值了! 真的值了! 人生但求一知己,他虽没有求到知己,可是能遇到吕娴,进而跟随在赵云身边尽智尽力,他已经无憾。他这个人与旁的士人都不太一样,他内心有一种浪漫的悲观主义情怀,他觉得,人不必求活的长久,但要求死的悲壮,死的有所值,这一生再短暂,于他来说,也并不短暂! 他若是死了,很值,如此的壮烈,能不能感动别人他不知道,但是能感动自己是一定的! 祢衡回首道:“到徒手拼杀的时候了,儿郎们,汝等可惧死矣?!” 他身边的兵士们却摩掌擦拳,跃跃欲试,道:“正欲与袁兵比比强弱,男子汉,谁在战场上怕死?!” 祢衡哈哈大笑,道:“可惧与衡共死矣?!” “我等粗人,若能与先生共生死,荣幸尔!”众兵士道。 祢衡哈哈一笑,道:“好,好!若是不能活,我等便在黄泉路上作个伴!” 众兵士说归说,却还是对亲兵几人道:“护着军师!” 他们是真心的钦服这位军师的,内心越是钦服,就越是不可能真的不保护他。真的要战到最后一人时,也是要力保军师的! 几位亲兵郑重的道:“只要我等还活着,必保军师无虞!” 若是死了,恐怕…… “我等相信一定能等到将军来救!”众兵士道:“就算等不到也没关系!为忠而死,可矣!” 说罢,便各自行军往山下去,战将已与袁兵上来交起手。 有了增援的袁兵,士气一振,精神气都不一样了,的确不好对付! 就算他们有陷阱,也因为对方人数众多攻了上来,反而坑不到很多袁兵了。 再加上现在天已微明,视力恢复下,很多挖成的陷阱,也没了效果,因为袁兵探明以后就避过了! 天一亮,很多的东西都藏不住。光亮也驱散了因为黑暗而有的恐惧,消失无踪了。 两方在半山坡上进行了殊死博杀,拼刀拼杀拼勇的时刻已至,伴随着第一缕晨曦洒下来,变得无比的惨烈和热血。 那骑白马的战将也暴露了,天一亮,他的马是不是白马,就一清二楚了。 有两员袁兵战将围住了他,咬着牙道:“……汝这马,莫非根本不是赵云?!奸贼,竟然敢诈我军上下?!” 二人已觉大事不妙。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那战将却缠住了二人,道:“是不是赵云,且看枪!” 说罢便缠住二人进行了厮杀,二人脱身不得,心中大恐,因为这战将的枪法的确很凌厉和尖锐,稍不注意可能就没命了! 这究竟是不是赵云,他们也蒙了。 战将哪里肯饶过他们二人活着回去?!能晚一步也是争取了一步的机会。 因此将二人逼入死角,举起一枪,先挑了一个于马下,补上一枪,正中心中,另一个见他勇敌,己不能敌,大恐,欲逃跑,被他拍马赶上,一枪正中后心,从马上甩了下来! 袁兵吓了个半死,大声叫着赵云又杀了二将云云,不绝于耳! 也有听闻到赵云名者逃跑者无数。 袁军有战将听到,哪里肯放过他,便丢下己边诸事,有三人来合围这白马将军。 待凑近了,一看这白马,哪里又是什么白马将军?! 一时大恼,怒道:“……汝不是赵云!赵云何在?!” 战将不答,挑枪便来战! 这袁将感觉到不对劲了,心中一跳,命左右道:“速去报与主将!快!昨夜看到的白马将军并非是赵云!” “是!”左右忙不迭的往下跑。 战将阻之不及,欲射杀他,却又被其它缠住,摸不到弓箭。 诸战将道:“汝心虚了!好啊!果然不是赵云!赵云何在?!速说!” “在爷爷身后,有本事来战?!”战将知道不是三人对手,也不歪缠,掉头就跑。三人哪里肯叫他跑了,一边追一边朝他放冷箭。 再细心观察一番,其实这山头上,根本就没有很多的徐州兵马,他们心中暗叫不妙,只怕真的中计了! 不能细想,再一细想,便出一身冷汗来! 也是分了心,便遇惊魂一瞬。 徐州战将很快三冲四突的没了影,他们怕追丢,忙跟上,也是不妨,从地上突然拉起了一道绊绳索,直接就把他们的马给绊倒了,二将不察,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加上坡陡,一将没攀住,从坡上滚落下去。 那战将又不知从哪儿跑了出来,甩手就是一枝冷箭,正中那滚落的将领的面门,大叫一声,绝了气息。血还是热的,人已经升天了! 他正欲补上一刀给那绊倒在地上,还未爬起来的袁将,却没来得及,只见那未绊倒的后来之将拎着长矛对着他便刺,一面大喝道:“狗贼!又使阴计手段!有本事休躲,堂堂正正的与我打杀一场!” 那战将见他力大,接了三招以后,便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欲将他再往上引。 他掉头就跑。 袁将放了两支冷箭,皆不能中,一时大恼,正欲急追,却被那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袁将拉住他的马绳,狼狈的道:“……他只是无名小卒,赵云之事还需要立即报知主将,否则恐怕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战之大事为重啊!” 那战将不甘心,在追与不追之间在心里来回交战了好几回,终于恢复了冷静和理智,道:“速报与将军要紧!” 二人便骑了马,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的往山下跑! 正文 第871章 赵云突围急来援 那战将怕二人碍事,又跑出来追,放了几支冷箭,皆未中,一时也急的出了一身冷汗! 天亮了,一切都瞒不住了! 现在,就拼时间了! 赵将军,可要抓紧时间啊! 这边火光一起,赵云早在盯着,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赵云担心这边战况,又并不敢辜负他们所争取来的时间,因此虽然急,却也并不莽撞行事,而是要冷静的尽快完成这件事,然后顺利的突围,才有成功的可能,才能去救。所以赵云冷静的观察着坡下各个方位的动静以及他们的兵力布置。以寻到最佳位置和时机,争取最快的速度突围出去。 左右诸将道:“东南方防御最为薄弱,可从此处突围!” 赵云道:“属此处调走的兵马最多,是否?!” 斥侯应了声。 赵云道:“我们这般想,他们也会这般想,如果从这里突围,若不能第一时间出去,其余地方便明白这里便是关键,若全来应援,死缠住我等,只怕来不及去救先生!” 诸将面面相觑,点了点头,道:“若我等被围,与他们歪缠也没什么,突围出去只是时间问题,只是怕来不及。将军可有良策?!” “可反其道而行之!”赵云是极冷静的,道:“尔等皆从此处突围,我率一小众兵马,趁他们去围尔等兵马之时,从旁处突围而出,再从外去援尔等,可以迅速成事,也可大大的节约时间!” 诸将道:“便依将军之命行事,可也!” “闹出些动静来,”赵云道:“其余诸处,必去援,便到处可突围也!” 诸将道:“是!将军也要小心,万不可大意!” “尔等也须小心行事!”赵云道:“待汇合以后,不可恋战,当速速去解先生之围要紧!” “是!”诸将也知轻重,起身应命。 当下分头行事。 诸将带着兵马,当下便敲锣打鼓的攻打了下去,巨大的鼓声和呼喝声,还有马奔跑的声音,把东南角的少数袁兵吓了一大跳,一见形势不对,脸色大变,当下立即叫各处来援,拼命的抵挡冲下来厮杀的徐州兵马。 一面抵挡,一面则去叫援,一面则将此边状况速叫人去知会袁主将。 他们打的是焦头烂额,既便是援兵渐渐的来了以后,也是不堪应对,一是因为太仓促应对,二则是赵云兵甚勇猛。现在这时候可是真的硬打,赵云军又是想要急速突围,用兵打仗十分热血,是那种拼着死劲在冲杀,再加上由上而下的俯冲,本就占着优势,袁军只能堪堪应付,十分狼狈…… “狡兔有三窟,行事也需要多计划啊,”赵云心道,女公子所教的多计划之道,的确有用,而且可行。现在虽然窘迫,然而万没有到只押宝一处,可只赌输赢的地步,他还是能有余的可以做出多计划来确保最终的目标能够达成的。 之所以能如此,也是因为他们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真陷入如此之境,也只能是拼死一搏。 从军之人,是既要不缺勇,也不可缺其智,见机行事,遇势而作计划,才能确保每战能以最大的可能而活下去! 赵云见坡下兵马急急调动,频频来回乱路,已是乱了阵脚,观察了一小会,带着人从西北角以最快的速度俯冲了下去。与先前的大张旗鼓相反,他们是静音模式的,一下去就趁袁兵兵少不敌,下了死手,以赵云的能力,冲出这样的包围,轻而易举,因此都没费什么力,很快就结束的战斗,在很多袁兵还没有包围上来时,已然带着人冲出了重围! 嘶! 白马将军像一道闪电,在晨曦将明未明的雾里,带着他的人很快消失了踪影。 “是赵云,赵云跑了……”袁兵狼狈不堪,脸色灰败,战战兢兢的道:“……速去报与各立位,以作防备!” 大事真的不好了! 赵云带着人半点不耽误,很快就来了东南角厮杀。 袁兵本就兵力分散,此时哪怕有各人在,但一看赵云已经杀出,还绕到了他们后方来袭,一时之间方寸大乱,前后不能相顾,溃败而散逃者无数。 袁兵这点人马不能集中,早已经不能成势,一见白马将军前来如此勇猛的收割人命,几乎是一枪挑一个,他身周数丈,竟无人敢靠近,纷纷夺路而逃,哪里还能再抵挡这样的攻势?! 一时之间,军心大散,竟然纷纷自暴自弃的落荒而逃! 诸将见赵云如此快速的来,军心更为大振,一时追杀袁兵追的像追鬼似的,杀散了他们后,便急忙与赵云合兵一处,喜道:“将军,天亮了,我等快去吧!” “走!”赵云看看天色,又见那边战况郁加激烈,忙合兵往祢衡这里来。过路袁兵皆不能挡,纷纷逃跑。赵云下了山后,再不受困,策马而跑时,谁又能拦得住他!? 因此很快就往这边杀来了! 若非祢衡,赵云不可能这般顺利,因此心急如焚,要去急救祢衡。 这边一起鼓声和火光,袁主将也不是瞎子,便急让斥侯来探这边出了何事,斥侯还未回禀,已有山上的兵士跑了下来语无伦次的急道:“……报将军,山上……山上白马将军并非是赵云,是假的……他的马是涂成了白色,在黑夜中看不分明,天一亮,就看出来根本就不是白马……” 袁主将心中一急,道:“不是赵云,是何人?!” “应是他麾下之将,也甚勇,枪法过人,已挑杀我军几位将军,现下我军急攻,他恐是抵敌不住……”斥侯道。 “可见其它敌将?!”袁主将急道。 “不曾!”斥侯道。 坏了! 袁主将心中急跳,脸色晦暗不明,真的坏了! 他的心此刻几乎不能跳动! 百密终究一疏!还是大意了,中了他们的奸诈之计了! 最怕的还是发生了。 他在这么一瞬,脑子里一空,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 大脑几乎不能思考。 亲兵左右等人都面面相觑,见他脸色发白,无助的道:“……将军,还往上攻吗?!” 袁主将脸色极度难看,没有回答,事实上,此时他已经听不进去了。失败已在眼前,而怎么拦住这更大的失败,更需要决策,更需要勇敢和急智,他需要取舍和决断,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山上的两将也下来了,一脸焦急,一面将此事报与主将,一面骂骂咧咧的道:“……被这些徐州的狗崽子军给骗了!”一面咬牙切齿的要主将决断! 风声过耳,似乎吹来的是失败的信号! 袁主将眼神通红的看着山上,在这么一瞬,他已经做出了决断。 从一开始的时候,在下了决定的时候,既然已经决定一条路走到黑,就一定得一条路一直走到黑算了! 否则中途而逃亡,只能被他们追杀,而以更大的失败告终! 在这一瞬,他存了必死的决心。 回首道:“继续往上攻!这里依旧有他们的兵马和要害,只要死咬住这里,便能制衡赵云!他若从旁处突围而出,必来!能不能拿下山上的人为俘虏而作为筹码,就看尔等的本事了!” 二将道:“末将等必死战而报仇,此辱绝不可忍!” 二将领命去了。 “报!”有斥侯飞奔而来,脸色惊恐的道:“……有兵马从东边绕过来……” “后军何在?!调转方向,准备应战!”袁主将道。 有战将脸色发白,惊诡不已的领命去了。 全军上下心都很虚,是因为惊变不能反应而恐惧之故! “能不能胜,全看天意……”袁主将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不在他们自己手中了! 愿上天仁慈,能够拼死而能有一战而胜之力。 然而谁都知道,两相夹击……恐怕别说是胜了,能不能保得住不大溃败都未必啊…… 袁主将眼神之中爆发出最坚定的赴死也要尽力之念,他亲自去了阵中督促士气,哪怕极冷,极寒,哪怕心里知道可能已经失去了胜算,他也要尽最后的努力去完成使命。一个肩负着大将责任的使命。哪怕代价是死亡,以及背锅! 败战之罪,不可恕也。 在战争之中,若是力有不逮而败,而输,而死,也许并无大罪。然而若是活着却败逃,是耻辱,是牵连家族亲友的大耻辱。 有时候,因无能被杀的人反而不会有多大的罪过,而力争进取而败的人,可能最后的罪反而是不可饶恕的! 这就是在袁绍的体系之中的常态。 袁主将清醒的知道这一点,也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为忠心,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叫斥侯急唤其余之处的袁兵全部集中到此来支援,目的就在于这最后一搏,哪怕最终都未必能阻止! 赵云已一马当先,率先开出一条路来,他身后的战将们也唿哨而过,因嫌旗兵跑的慢,有一战将亲自接过了旗,紧随赵云身后,扬了扬旗,大喝道:“……赵云在此!惧死者让路!” 那一个赵字,迎风舒展开,被劲风一吹一展开,精神抖擞极了,正是力扩能及,令人见之丧胆的存在。 赵云像一柄尖刀,所过之处,皆不能敌,皆不能挡,后来袁兵光看到旗子到来便已退避三舍,并不敢靠近,一时之间,竟然无人能够去阻挡徐州兵马的肆虐和践踏。 因他的到来,袁兵已经溃乱了一部分,眼见着那旗帜越来越近了,袁后军匆匆忙忙的带着人迎战上去,却是厮杀不过赵云,一步步的被他逼近和蚕食! “将军……”亲兵急来报战况,道:“赵云已至,离此不过三里,还请将军避退,以免伤到!” 恰正是第一缕阳光从云层之中探出头来,洒在这一片上,看着暖,实则极冷,袁主将略觉刺眼,道:“……我兵果不能敌?!” 亲兵狼狈惭愧至极,道:“……赵云甚勇,后军仓促应战,心中有怯怕,因此不能敌……” 这东边来的赵云哪里是什么鬼神,莫非是吃人的野兽么?!便是再勇猛无敌,也不至叫军中上下如此怯惧。也难怪亲兵们心中惭愧与狼狈。 这就像天边的阳光,到了时辰,它说出来就出来,从不任任何人而改变。 大势已去了! 袁主将闭了闭眼睛,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颓势形成,整个人都木了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如何?! 眼见河堤已毁,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袁军上下被赵云所破吗?! 这一路,这个赵云所积累的威望,所积攒的威名,至此可见一斑。 他若从此胜出,并逃出去,一定会威震天下,以他们袁兵被践踏的尸骨为代价,成就他的当世神勇之威名。 现在他还没有出去,已经让袁兵闻风丧胆,若是出去了,将来……有何成就,难以言说。 而被他踩在名之下的他们,又情何以堪!? 袁主将心中一阵无力,他没有退避,反而开始往山上跑。 “将军!”亲兵们跟了上来,道:“将军这是何意!?” 袁主将道:“最后一丝的胜算指望,若能围住山上的徐州兵马,可以打援!” 众人一凛,他们看向山上的方向,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指望了。 若是成了,虽然伤亡惨重,代价很大,也许可能保全一二。若是不成,就算全军覆没,也不会比现在这样惨到哪里去! 足已矣! 众人咬了咬牙,没有再劝袁主将后撤,而是率着兵马跟随着袁主将开始往山上跑! 这陡然而升起来的兵力,给与了祢衡很大的压力。 徐州战将臂上中了一箭,疼的心肝都疼,他虽折断了箭枝,止了血,扎了伤口,然而手臂却几乎被废了战斗力,没有办法再举弓和拿兵器了,一时只能退避。 他不打算退,便命左右将祢衡护起来送走。自己带着人准备拼死一战,哪怕是死在这里,也必不认输。 “信号!”左右道:“是赵将军发的信号,山下,在山下,将军,赵将军来了,快看!” 战将一喜,心头便是一松,眼眶一热,道:“我便知以将军的能力,必能速来……” 众人眼神发亮,赵云就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心里的崇拜。他们热爱他,信任他,拥戴他……这是生死相知的同袍之谊!战友之情! 正文 第872章 势如破竹攻上山 “可是底下的袁兵也更多了!”兵士们抹了一下汗道:“恐怕袁军上下就赌擒住我等以作要胁!” “大丈夫可死,却不能为俘矣!”战将笑了一下,道:“只要先生安全,便是我等死在此处,也值,更为荣!” 众兵士大笑道:“与他们拼了!” “宁力竭而战死,绝不贪辱偷生!绝不认输!” 这是决意死战,绝不肯为俘的意思了! 更为绝境,然而也更因为希望就在山下,他们反而有一种更为热血的意志生出来,无限的在心胸之中激荡。 “护先生走!”那战将虽然一只手臂已经无法拿起弓,却依旧用另一只手拿起了兵器,道:“杀几个是几个,便是我们赚了!” 亲兵们红了眼眶,应了声是,便要带祢衡走! 祢衡本来性格就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性格,听了此事,焉有不生气之理,差点没气出好歹来,直接就爆了粗口,上前来便怒指着那战将的鼻子口水横飞,急骂道:“此时不死战而奔下山去与赵云将军汇合,反倒把我丢在山上?!你是真的蠢瓜啊!叫我从另处出去,就凭这么几个人护着?!能护得住?!若是你们挡不住,白死了不算,我逃就能逃得脱?!后有追兵搜索,前又有伏兵拦截,便是赵云能飞,我能与他顺利汇合吗?!” “蠢材,蠢材!”祢衡眼睛很亮,骂的贼不中听,道:“与其这时候还想着护送我离开,不如与我一并冲下山去,若能速速,拼死一搏,只要汇合后,便能很快突围,若是不能,便是死有何妨!?总好过在山中像老鼠一样被人追着逃命!像困兽一样只能忍辱为俘,你能甘心,我不能!我祢衡宁冲杀而死,也不要在山中因逃不出而自尽死,连尸首也要被贼人所利用,而不能安生!” 那战将被他说的缩了一下脖子,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口水给溅的,反正半晌都抬起不来头,道:“……我等也是担忧先生的安危,才……” “哼,小视我便小视我,何须说这些没用的……”祢衡激他道:“莫非是真担心我拖后腿?!” “绝无此意!”战将道:“只是恐怕护不住先生……” “也用不着你护!”祢衡道:“能活着下去,是运气,若不能,也无碍。” “我虽无能,却也不惧死,死得其所,可矣!”祢衡眼睛很亮,道:“难道战在前,还要哭哭啼啼的不能决断吗?!” “先生果真不走!?”战将叹道。 “我意已决!”祢衡冷笑了一下,道:“我等,所有人,一齐往下冲杀!也许尚有一线生机!倘若瞻前顾后,只顾防御,反而被他所制!现在只有这条路能行得通!冲下去,与赵云将军汇合,一切可解!” 战将看着战况,点了点头,道:“好!” “那先生且在我身后!”战将不安的道。 祢衡道:“用不着你护!我死,是我之命!” 战将叹了一口气,特别无奈的道:“传吾之令!所有人!全部出动,与抵挡的前部兵马一处,往下冲,朝着赵云将军的方向!生死在此一处也,我要看到诸位的不惧死的意志!” “是!”所有后部的兵马全部听到了,立即就开始砸毁临时督造的战车,这些都带不走了,也没有办法再带走,必须要全部倾毁! 祢衡看着涌上来的袁兵越来越多,竟也不着急,反而眼神之中带了些坚决。 他是不怕死的。他怕的从来不是死。他甚至有一种壮烈的悲观情怀,只要死得其所,死也有所尊严。 祢衡是个很复杂的人,他身上有庄子的飘逸洒脱,他是能赤着脚,敲着碗,无视礼数而嗔笑天下的潇洒之人,但同时也有着孔子身上的悲天悯人的博爱与理想,他又很尖锐,像墨子韩非子一样凌厉…… 他身上混合了这些所有的士人之气,所以他复杂,但归根结底,他也并不复杂,就是一个传统的士人该有的样子之一! 这些人,这类人,这一个个活生生的士人,就是传统士人该有的样子,怕的从不是死!而是毕生不得重用的无边寂寞。 这类人,一旦找到信仰,他们能付出一切,性命不过是其中他们最不看重的之一。 砸毁投石机,点了一把火,将之焚烧,所有人都已集结,战将指起兵器,留给他们最坚毅的背影,道:“……杀!” 众人跟随,随之而呼起的是更大的声音,“……杀!” 亲兵们将祢衡护在中间,开始往山下冲杀! 后军一加上,就犹如要冲下山的山洪,而遇到了更多的兵马涌来的袁军,就形成了一场拉距战。 就算压力依旧很大,但一直以坚持着防御的徐州兵马一见后军全来了,嚷的更大声了,也更热血了! 有这么多的同袍在身边,死,可矣! “杀!” “儿郎们!”战将高呼道:“……冲下去!赵将军就在山下,向着赵将军的方向,带着先生,我们誓死也须要与赵将军汇合!” “冲!”更大的热血涌上,士气像层叠不休的波浪,一层层的传递到了他们的心里。心系一处,无所不破! 到处是血,杀的红了眼的兵马,到处收割着人头和断肢残臂。 这半山坡,已血流成河! 希望就在山下,他们像两头火苗,急速的需要汇合,然后燃尽最大的火,来争取这场胜利! 这是何等的热血与热爱,信仰,才能造就而锤炼出这样的队伍!? 祢衡被众人护在中间,眼前是一片血色,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血色,可是他们的人却依旧将他保护的好好的,他们在心里认定他需要保护,是自己人,这也是由衷的热爱才能做到。 祢衡本来看到这犹如人间炼狱般的战场,直处其中的时候,还有点受冲击。 然而,看着他们一个个将毫发无损的自己自发的护在中间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看不到那些残酷的血腥了,看到的只是他们一个个坚毅的背影,看到了他们哪怕受了伤,却依旧不肯倒下,宁愿死也要当堵墙一样护着自己的背影。 这是人心的力量,他们拥护自己,爱戴自己。 他从未感受过的力量,如此的有魅力和魔力。 必须要活着出去!一定要活着出去! 因为他活着,能发挥更大的用处,为了这些不可辜负的拥护和爱戴,他也必须活着出去,而不是做出无谓的牺牲。 到处是血,到处是火。 阳光已是洒在了满满的山上,天已经大亮了,阳光冰冷又刺眼,然而更能让人看清楚战况之激烈,炼狱之残忍。 你可以从此处得到恐惧,但同样的,如果内心有坚信的力量,也更能得到更深的信仰的力量。 人生之奇妙就在于此。 以前的祢衡从不觉得战争有什么好的,可是,当战争不能阻止,而必须要去杀伐的时候,就必须做出选择。 他的内心已经有了选择。 这将是他内心最大的依靠。 一定要活着下去啊!一定! “呼哧,呼哧……”袁主将跑上山坡的时候,呼出的气都是白色,整张脸也没有半丝的血色。阳光洒在他脸上的时候,衬的他的脸色更像鬼。 他一眼打过战场,虽然已有了增援,然而,他没有想到徐州兵马如此之勇,勇到他根本都料不到的地步!让他们袁兵虽然有所增援,却也难以应付。纵然在人数上,他们是占着优势的。 可是这股士气,不惧死的士气,让袁兵上下狐疑而生了怯意,所以渐渐的反而被压住了气势,士气又低落下来。哪怕有增援也于事无补! “为何,是这般情形?!”袁主将质问诸将。 有一将道:“……虽有援兵来战,然而他们依旧极勇,仿佛不怕死一般,想要俘获他们,十分不易!因此兵士们反生迟疑之心。再加上闻听赵云在山下,众兵士心内恐惧……” “恐惧?!”袁主将眼神凌厉,往山下看了一眼,看着赵云的旗帜越来越近,心中便是一突。 这个赵云,果真是势如破竹啊。 他闭了闭眼睛,难道今天哪怕已经作出了如此大的努力,依旧还是要以失败而告终吗?! 可是,失败是可以,但是如此狼狈,要被团灭,不可以! “转变策略!下死手!”袁主将道:“无需活人,无需俘获,直接全部猎杀!” 诸将一凛,道:“是!” “去!”袁主将道:“准备弓箭!” 诸将去了,急传至弓箭手至,这是准备不分敌我,也要将祢衡等人射死在山上了。绝不肯叫赵云将他们带走! “赵云……明明已经突围,为何还要来救?!明明知道,所付出的代价,可能比牺牲掉他们更大,却还是要来……”袁主将喃喃着,敏锐的看向了前方,道:“……必有他不能割舍的人!” “这赵云打仗,向来没有牺牲者,这是他的性格!”谋士在其身后道。 “性格?!没有牺牲者!”袁主将道:“没有取舍过,只代表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两难的局面!若真遇绝境,就算是违背君子道义,也需带着罪而做出不得不的取舍……” 这是变相的夸赵云能力卓越,所以才没有遇到这样的抉择吗?! 谋士沉默了,想多无益,因为他们现在已至绝境。 倘战败,倘赵云突围而出,一切心血白费。整个冀州府兵被他耍的团团转,几乎团灭,这样的情况下,情何以堪,天下人会怎么看袁绍,怎么看袁尚,袁谭等心腹人,又如何会攻击袁尚……不敢想象。 被踏着尸骨而成就赵云的威名吗?! 袁氏的尊严何曾至此过! 哪怕当初与公孙瓒战,也曾遭遇狼狈至极的情况,却也不曾如此过! 一将之能,何以逼人至此?! 而这一切,可能并不是赵云能力强之故,而是……袁尚执意出冀州之故!一步错,步步错,才会至此。 也许从一开始小看徐州的实力开始,轻视赵云开始,悲剧的败,就已经注定了。 打败他们的,不是赵云,而是傲慢! 败局已露出端倪,此时打的火热,已经没办法停止这场战事了,否则,被动被追杀,局面会更惨。 如何在败局中力争最大的胜,也是一种另一种消极的进取。不得不为之事! 袁主将亲自上了战鼓,开始亲自擂鼓!以激励士气。 咚咚咚! “杀!”袁主将令旗兵传话,摇旗呐喊,以激士气,然而依旧效果寥寥,十分萧索的局面! 他也并未闲着,顺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盯着徐州兵马的方向仔细观察。 天不违其愿,他看到了祢衡! 他指向祢衡的方向,问左右道:“……被众人护着的人,莫非是祢衡?” “想是此人!”左右有谋士道:“就是此人屡屡奸计,多番败我军!让我军损失惨重,屡屡受挫,以至此境!” “此人极度乖张,不被世所容,不料他竟投靠了赵云!这赵云竟也多番听从他之计也……”有人咬牙切齿道。 “赵云不过是一无名将领,无多奇谋,而他此行却多出奇策,谋策必出此人之手!”左右皆道。 术业有专攻。 会打仗的,未必有奇谋奇策,而有奇谋奇策,用计刁钻的也未必会打仗,这不是贬低赵云的意思,而是说,这祢衡与赵云怕是有互补之处,所以才折损了他们袁兵这么多的人马。 这反而是一种抬举和憎恨,厌恶和畏惧! 有谋士回首看了一眼赵云的方位,道:“……怪不得赵云舍生忘死也不肯舍了这里!原来是为了他!将军,赵云更近了……” 袁主将回首看了一眼,心中一凛。看见赵云如破竹之势,无人可阻的冲上来,后军人马乱作一团,心中便是一突。 恐怕不久便能上来了,这真是腹背受敌了! “取我弓来!”袁主将道。 亲兵忙将他的弓递了过来,袁主将搭上箭,瞄准了祢衡的后心!眼疾手快,噌的一声,直穿过人群,直中祢衡后心! 祢衡大叫一声,倒地不起,疼的心肝脾肺疼,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便摸了一把胸口,发现没有血,一时都愣了一瞬。 正文 第873章 不分敌我袁兵哀 徐州亲兵见他倒地,又惊又怒,反而更用力的厮杀起来。 战将见祢衡倒下去,也是吃了一惊,顺势看过去,一见袁主将见在旗鼓车上,想也不想,将手中的长枪狠狠的投掷了过去。 铮的一声,长枪却未中袁主将,反而直直的插在了他们的战车上,战车都因为冲击力左右摆动了一会,差点将众人给折跌倒。 有兵士忙合力稳住了战车,袁主将才没有摔下来! 战将却啐了一声,用手捶了一下自己受伤的那手臂,倘不是这只手臂受伤失衡,不至于这点距离都投不中! 因此一投不中,便也作罢,只忙急问,道:“先生如何?!先生有没有受伤!?” 有两亲兵忙来簇拥祢衡,将他扶起,前前后后的看了一下,还摸了一下棉袍内里,发现没有伤口,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回应道:“无事,无事!” 战将才松了一口气,道:“汝二人贴身保护,我们不要分散,立即冲下山去!” “各队注意!袁兵可能会有弓箭,准备防护!杀到袁兵之中去……”战将道。 混到袁兵中去,进攻就成了最大的防御。 只希望袁兵上下没有丧心病狂到敌我不分的乱投箭吧! 但战到激烈之处时,为了胜,有没有人丧心病狂,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个时代,为了胜而选择有人牺牲的疯子,多的是,像赵云这样不离不弃的,是真的少有! 众军听令,忙往前拥杀。 祢衡腿软,被二兵扶着往前去,护着才没有再跌倒,他全身上下都是一身冷汗,然后人也蒙蒙的,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但发现自己还有意识,也没有流血,脑子都没有回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胸口是真的疼,疼的他大脑一阵阵发抽,他又用手摸了一下胸口,发现还是疼的岔气了似的! 不会是肋骨断了吧?! 这等的臂力而射来的弓箭,恐怕不死也得断骨。袁军主将的武力和实力,他是毫不质疑的。 他冒着冷汗,大脑这才慢吞吞的回过神来,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这副铠甲! 眼睛便是一酸。 他本非战将,按理说是不必穿铠甲的,但赵云与诸将坚持让他穿,他便穿上了。一直却觉得,他又不参战,这种东西没什么用处。 没料到,却救了他一条命。 二亲兵见敌人目标中有祢衡,也知道隐蔽了,找了一处石后蹲守,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后,见他无恙,这才松口气。又见他发愣,便道:“先生可是哪里疼?!” “后心,疼……”祢衡连说话都疼! 亲兵一摸,道:“……护心镜都裂了,怎么会不疼!恐怕骨头真的裂了!” 怪不得这么疼! 这等的臂力,又是专门盯着他的力道,比乱箭的杀伤力更大,哪怕有铠甲相护,他还是受了内伤。疼的要死要活。 一个不怕死的人,却偏偏弱不禁风的被一箭给折磨的连站也站不起来。 祢衡觉得拖后腿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了! 当然他也顾不上,因为脸色发白,疼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反而省了力,一亲兵背上他,另一亲兵将他护着,跟在众人身后,只需要随时隐蔽就行。反而更容易些。与背了辎重差不多吧。甚至比辎重还更省力些! 祢衡是不知道二人如何想,若是知道,估计能郁闷死。 一个拖累,比一个在战场上有主意,可能会乱跑的精神活力的人,反而更容易携带…… 袁主将看着这战车上的深入几尺的长枪,战车都被扎裂了,脸色都不好看。 那阵嗡嗡的回响,震人心魂,谋士与亲兵等人脸色都变了几变。 这赵云麾下之将的实力也不弱,竟然如此英勇! “将军,还请下战车……”众人怕了,这祢衡是众矢之的,他也是啊,万一主将被折在这里,这又叫什么事情!? 那可就真的完了! 袁主将也知轻重,见已搜寻不到祢衡的身影,一时失望,只能下了战车。有亲兵接手过去,继续擂鼓,激励士气作战。山坡之上,杀的如火如荼,难分生死,胜负! “将军之箭已中,祢衡不死也必有损,”众人劝道:“将军无需太担心了!” 袁主将寻思了一下,以他的臂力,射死一个人是不难,他的手感也告诉他,那一箭必中,只是,到底是死是活,他也不能确信! 熟能生巧,人投箭是个习惯后,就会产生手感,而手感随之而来的便是第六感,箭在发出的那一瞬,中不中,自己能知道,对方死没死,也有个预料。比如在打猎的时候,有没有猎杀了猎物,在箭出去的那一刻,已经心里有数了! 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却有点让他不能确信! 难道是因为战场太乱,所以连感觉都失去了吗?! “继续击鼓!”袁主将很快将此甩在脑后,专心指挥进攻! 因为主将来此,袁军的士气果然有所激励,开始往徐州兵加急进攻! 徐州战将却带着人杀入了袁兵众中。在其中左右乱晃,左冲右突的,毫无章法一般。 “将军,弓箭手已准备完毕!”有战将前来禀道,“只是敌军狡猾,似乎预料到我军会用箭,现下这局势,恐怕不利于用弓箭……” 哪怕是自杀式的,也必须得放弓箭了。 现在是什么形势,袁主将心中一清二楚。 赵云就在身后,一瞬便至,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恐怕…… 既然已经激怒了赵云,既然活捉已不可能……就只能以死相迫相杀了。并且是不惜自己这边的代价! 为了胜利!为了止损…… 必须有所牺牲! 这是他哪怕背负罪孽也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袁主将闭了一下眼睛,道:“继续放箭!” “什么?!”众人愕然! “听不到么?!”袁主将怒道:“是否还需要我重复一遍?!” “是,遵将军命!”众将脸色灰败,听令去了。 在战场之上,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是服从军命!哪怕是自杀式的!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质疑,因为战况就是这么残酷。 哪怕他们再不愿意承认,现实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又能否认袁主将这样做就是错的呢!到现在,已经没有对错,只有剩下不多的选择了。 除了不人道以外,没有别的可质疑的什么! 袁主将眼神坚定,因为他除了背影,也已毫无退路。 这是死局,只有你死我活! 不想被赵云所逼迫而杀来,就必须给我往前冲。哪怕做出死的觉悟和准备。 嗖嗖嗖! 无数的箭羽从天空落下,像捕捉猎物的鹰,对猎物却不分敌我的攻击。 箭雨一落,无数的兵士倒地,包括徐州的兵马和袁军兵马,袁军上下全部都慌乱了,他们完全搞不清状况,当他们狐疑的不知道箭从何处来的时候,向后一看,箭是从身后而来,他们不可置疑的崩溃了! 有些来不及喊叫就中箭而死,有些则声嘶力竭的大叫,大喊叫停。别发箭了,他们还在这里埋骨作战,怎么能够如此无差别攻击呢…… 然而回应他们的,依旧是不曾停止的攻击! 在这么一瞬,反应过来后,有些人哭了,有些人则已经溃了意志,还有些人,则放弃了攻击,而是到处寻找障碍物去隐蔽身形。 在这么一瞬,人的本能盖过了一切,只有活命! 徐州兵马虽早有所备,但是看到袁兵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这一招是狠还是够毒,或者该说,真的老辣。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同情自己兵马还是同情袁兵将士,尤其是看到他们的呆滞的表情,崩溃到信仰崩塌到不知道为什么生与死都在这战场上献出生命的时候,他们也略有些动容。 双方的攻击停止了,因为在这么一瞬,所有人,全部都只能防御箭雨。 徐州兵马手举盾牌,将自己藏身于盾牌以下,然而箭是斜着来的,若是不知道调整角度,还是会中箭,但已伤不及要害,倒也有了些性命的保障。 他们有些人看着袁兵呆滞的表情,看上去如此的可怜时,竟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 想不通便不想,只遵从本能,快速的走动,用盾牌去护住敌人的时候,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感受。 虽是敌人,可是,这是人类阵营的划分。可是他们不也是同类吗?! 袁兵没有攻击他们,不知怎的,眼泪纷纷的落了,而溃了,然而,战斗意志也消融了,那眼泪像极了将要被宰杀的羊的眼泪…… 叫人心酸! 没有人说话,只有无边无际的收割着人命的箭雨在不停的发,不停的落下! 祢衡看着这一幕箭雨,被二人护在石下,道:“……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是绝境之战,恐怕想要冲下山,很难了……” “只能等将军上山来接应我们?!”亲兵道。 祢衡点了点头,幸有石头挡住,否则他们绝对要被扎成筛子。以这个弓箭攻击的密度,这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架势啊! 他有些担心己方能否坚持到赵云上山来时,便看到了他万万都没有想到的这一幕,他看到徐州兵士身为人做出了人该做的事,却犯了在战场上的大忌,他们在同情敌人…… 他的心倏忽一下的窒住了,胸口就更疼! 可是他想说什么,在这一瞬,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箭雨不停,而袁兵也没有攻击恩人,因为他们已经崩溃了。 从心理上完全的瓦解了。 祢衡瞪大了眼睛,直到箭雨停了,活下来的袁兵也依旧没有再挥刀相向的时候,只知道哭的时候,他突然之间福灵神至的悟出了点别的什么…… 他喃喃而语,“……仁可攻敌之心……人可杀尽,攻心则无需杀尽而臣服也……” 他是尖锐一派,刻薄一派,主张的绝对是不要手软,该杀的时候一定要屠杀殆尽,战场之上,没有所谓仁慈与同情…… 可是,他可能真正的忽视了,在战场上的每一个兵士,也是人! 这是他从前从未想过的,当亲眼看到这一刻,他真的震憾到了! 他从前没见过真正的战争,只在书本上看到过智谋千里,将士勇敢不畏死,战将意气风发而夺奇功。他以为战争只是战争。 然而,现在这一切全被颠覆了,因为战争是由人组成的战争。 从前,没有人真正的去看这些一个个由人成为的兵士的脸和他们的意志,他们的情绪。 他们更像工具人,在丰功伟绩之中,从来不曾记载,像被遗忘了的部分。 没人知道他们是真正重要的部分…… 现在他知道了,他明白了,也真正的看到了! 袁兵死在箭雨之下的人有不少,剩下的人已经完全的放弃了抵抗,他们甚至让出了一条路来。 别说祢衡怔住了,连战将也怔住了。 战将却是敏锐,完全不迟疑的大喝一声,道:“……走!” 身后无数的人跟上,手持盾牌和兵器,背景是无数袁兵的沉默。 能不反击是绝望,能不跟随其后而反戈相向,却是他们选择的对袁氏最后的忠诚!他们记得自己是谁的兵。 祢衡像过马观花一样,看过他们一张张的脸,平常的仿佛下一瞬就能遗忘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张张脸。 那是消极的,无奈的,悲怆的,绝望的过程,无异于在心上被屠杀的残忍…… 徐州兵马趁机很快就攻破了第一道防线,渐渐逼近袁主将所在! 箭用完以后,箭雨也停了。 而袁主将在内的所有人袁将等人都被这一场变故给弄的蒙掉了。 他们何止于诧异,甚至是有点傻眼的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睁睁的看着徐州兵马逼近自己眼前,越来越近…… 诸将反应过来以后,也不知是愤怒还是焦急的大喊,道:“……拿起你们的兵器,杀,给我杀!都死了吗?!拿起兵器来……”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在叫喊声中,徐州兵马已到眼前,战将大喊一声,道:“……杀出去!与赵将军汇合!儿郎们,冲……” 正文 第874章 赵云折返杀袁将 后方的被遗忘的袁兵已经没了反应,而正对阵之中的袁兵却被这一幕给冲击的人傻眼了,人的直观反应是最为直接的,他们有很多人什么也不说,弃了兵器掉头就跑…… 一时之间,兵心大溃,溃散奔逃者无数,像决堤了的河,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袁主将闭上了眼睛,一步错,步步错……事已至此,人心之堤已溃,他哪怕是不惜死也无法再做什么了…… 大势已去! 当徐州兵的冲杀变成一股洪流冲破人堤的时候,这就仿若大水般再也无法阻止,倾泻而下。 袁氏兵马抵抗了一会,就已经完全的丧失了斗志,开始避让,这种退避的士气仿佛能传染,甚至蔓延出去,以至于到山下都是如此,整个袁兵都开始蒙生退意,无了战心,只是迫不得已的拿着兵器抵抗而已。 积极对抗与消极抵抗所产生的能量是完全不同的,这完全就是两种姿态。 与之对比之下,徐州兵马却是势如破竹,正在努力而奋发的对接! 赵云一马当先,率着勇猛的徐州兵很快就与祢衡等人接应上了。 “将军!”战将忙凑上前去,绕着赵云的马而走,竟有些热泪盈眶,那种信赖和信任,那样崇拜的眼神,难以言喻。 他们就知道赵云一定会速来接应他们,他们坚信着。 当一切终于抵达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再多言了。 赵云从来不曾让他们失望过。 他是一旦定了目标,就一定会去努力实现的人! “走!”赵云也不多言,看着他们一张张兴奋而庆幸的脸,点了点头。 “走!”战将更兴奋了。 “先生何在!?”赵云道。 “在此!”有亲兵将祢衡背了过来,道:“先生中了一箭,虽有铠甲挡住,却恐受了内伤。” 赵云长臂一捞,将祢衡提到了自己马后,道:“先生扶好,先下山再说!” 祢衡整个人腾空就到了马后,都愣了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奈何也没时间多作计较,只嗯了一声,便抱紧了赵云,开始带着人往下俯冲! “冲!”徐州兵马发出凌厉而尖锐兴奋的声音,那股士气,都叫人一震,袁兵士气已全然消散,再也不能抵挡此势,只能任由他们来去自如! 袁主将眼睁睁的看着赵云如腾空的马一样接应到了祢衡等人,又如利箭一样再往下冲杀,他看着消极的袁兵,心里堵的像是窒息一般。 事已至此,大局已定,恐怕再也不能抵挡了。 可他还是下着命令,不断的命人擂着战鼓,虽然知道效果已经不大,可这是他身为主将的责任,这是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闻听到战鼓擂动的声音以后,赵云勒停了战马,回首看了一眼。 “先生稍安,云去去就来!”赵云对身后道。 祢衡疼的脸色发白,头也晕乎乎的,脑子都迟钝了,哪里能答什么?! 赵云对左右道:“且带着人继续往下撤!” “是!”诸将应命从之! 赵云则调转了马首,开始往袁主将所在的地方而厮杀! “将军,赵云来了!”左右诸将劝道:“切莫被其寻到,他恐怕是来取将军首级!” 袁主将却动也不动,此时热血才稍微回转,去拿了随身的兵器,道:“我若不能敌,死之后,汝等收拾残余兵马,去寻袁将军,将此间事告知,我若死之,汝等必无罪也……” “将军!”诸人眼眶通红。 “赵云之勇,我见之也,汝等不能敌,吾也不能敌……”袁主将道:“可我也不能逃!” “死,荣也!战而死,更荣也!”袁主将道:“走吧,汝等当速速离开!” 诸将却不肯,咬着牙道:“弃将军而去,可谓忠者?!吾等不愿为此小人!临战而逃,不如死之!” 有什么样的将领就必有什么样的属下,这一点是不错的! “走!”袁主将通红的眼盯着他们,道:“此不是愚忠之时!若汝等也被杀,袁兵必为一盘散沙,必被人绞杀殆尽!更何况,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走!” “将军!”诸人不忍,也不舍,却还是听命起了身,咬着牙道:“……将军保重!” “走!”他们带着人走了。 袁主将不屈的看着赵云来的方向,执起了大刀,纵不能战胜,也须尽全力也! “咴!”赵云驰而近,却抱拳道:“不知将军可愿降!?” 袁主将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赵云这才道:“失礼了!” 长枪直取袁主将的首级,袁主将挥着大刀去抵挡。 赵云心中略有不忍,便道:“……云心中敬重将军,虽不知将军名姓,然,须教将军知,云折返而要杀将军,是忌惮将军之才也!非非杀不可也!” 袁主将当然知道。 这个赵云,杀个人还有点不忍之心,非要说敬重他,也忌惮他。这也算是来自敌人的认可了吧!虽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扫了一眼这个赵云,此人,将来必有大成! 他是为了说这些,所以才没有在一招以内结果自己。以他的实力,他知道,此人之能,绝对可以在武力上,一招以内结束他的性命。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遇到这样的敌人,败在他的手上,哪怕不甘,也认了! 长枪入心的时候,他再也无力去抵挡。兵器从马上落了下去,意识消失前,他看到了赵云身后的人伸出了脑袋,呆滞的看着自己,似乎十分震惊,可惜他已经无法再去细想这是何人了。只是最后的一瞬心想,带了一人,还敢来取自己性命,这赵云是十分自信以及笃定的一人。 当看到袁主将倒下的时候,祢衡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为了杀此人而折返。 的确,此人不杀,终是大患! 袁军之中,有这样有脑子的主将,倘若他回到袁尚身边,而没有被处罚撸职的话,就真的成了大患了,了解了他们的战力实力以及智谋以后,他只会更加慎重,成为敌对的大麻烦。 原来如此! 祢衡释然。他看了一眼赵云的背影。他已经开始往回赶了。杀了他以后,也并不恋战,只是速走!半点也不贪功骄躁。 他看着因为主将死而大溃的袁兵,叹了一口气。 死于才,何其残忍的说辞啊。身为孤芳自赏的自己,是否也是这样的人。有才的人,不长命。 当初曹操打发自己往荆州去,就是想借刀杀人吧! 祢衡突然笑了一下,因为自己能看透曹操的心思,所以才不能被他所容。 这世间,也不知何时,连有才都成了错处! 虽然很讽刺,虽然也很不忿,可是在这么一瞬,他突然之间有那么一丝丝的释怀。因为自己以前从不曾从政治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和关系,也从不曾站在曹操的角度去考虑自己的存在对他的威望有多大多怨的影响。而现在角度置换一下,他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释怀了曹操对自己的所为。不只是因为偏见,更多的只是遵从不喜和大局的考量,才足以令曹操如此的厌恶自己。 自己以前的确是很讨人厌啊。 当然,现在的他依旧鄙视肉食者,鄙视那些道貌岸然,仁义道德,所谓仁主英主的人上人,可他现在却开始能换角度,以政治考量的角度去考量问题了。 至少他以为,站在曹操的角度,自己就是这个袁主将。 生于有才,死于有才。为世所不能容。 谁叫他看穿了,却偏偏嘴贱的总是说透呢?! 冬日的冷阳洒在了人的身上,却依旧没有温暖的感觉,只有寒风如刀般割在脸上的疼。 然而再冷的阳光也是阳光,它照在人的身上,心上,驱散了一切阴霾,似乎让他突然之间领悟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 若以才自居,如何侍奉于主!? 只有沉下心来,沉淀下来,才能真正的侍奉英主。现在的他,完全是不够格的!不配的! 祢衡这个人一向自负,然而,在这一点的领悟上,他完全不如赵云。 他迎着阳光,看着眼前的背影,心里真的是既钦服,又敬崇! 赵云很拎得清,他虽君子,担负正义,却很分明,该仁慈的时候,从不心狠而妄杀,而该杀人的时候,他也不会因不忍而耽误了大事。 内心的正义与个人的情绪,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这样的人,能说他主观吗?! 不,事关重要的事的时候,他并不会以个人的恩怨和喜好去做判断去处理事情。而不涉及主要的大事的时候,他也会网开一面,绝不会妄杀! 自己,还欠缺的多着呢,有这样的人为师,指引着自己,才不会狂妄,才会自省,他有要向赵云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袁兵已溃散,完全不能抵挡,赵云也不恋战,带着诸将和众人杀将下山,他也没有趁势剿杀,而是尽快的带着他们离开了这座山坡,开始往来时的方向而赶路。 直到奔了二十余里方才停下来,寻了易驻扎之处,开始休息。 人的精神高度集中,又大战了一夜,此时一松懈,体力早已不支,兵士们累的休息,但依旧有条不紊的开始清点伤亡,处理伤员,有的则巡逻附近,或者是煮食物补充体力! 诸将也累极了,心中却依旧难掩兴奋与疲惫,对赵云道:“主将已死,袁兵已溃不成势,无需再忧心了!这正是擒贼先擒王也,主将一死,后便不成势!” 赵云却并不自负,只道:“他麾下也有不逊色于尔等者,切不可大意!” 诸将知他慎重,便点了点头,又道:“……我军伤亡也有不少,伤者带了回来,只是亡者现下是带不回来了……” 赵云心中略有悲伤,道:“待解困之时,派兵马折转回去寻回尸首,装敛回徐州!” “是!”诸人应了,只是眼下,是不可能现在就回去的了。短时间内都不可能! 战争是很残酷的,有的时候,大多数兵士死在了战场,就永远的留在了那里。战场是很多人的埋骨之地。 并不是每一个死去的人都能被寻回,回归乡里的。战场战况复杂,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又十分残酷,有时候死了就认不出是谁了,若是分解了,又哪里寻去?! 在当下的时候,是根本不可能寻回的,只能等以后。而以后,也不知是何时的以后,这些都只能看时机! 如果是有胜面的攻城战,也许尚且有直接就运回的可能。而这样的奔袭战,可能真的永远也没机会再找回去了。 诸将来看祢衡,军医抹了抹汗,忙的身上全是血,受伤的人很多,像祢衡这样没有外伤的,反而于他们来说,很难查。 战场上受伤第一要义就是保命,所以很多的伤兵都必须立即止血,若是伤口不能处理的就必须截肢,并且用最激烈的手段去止血,比如用烧红的铁去烫。那是最快也是最短时间内最有效果的方法。 至于丑不丑全不在考虑以内,都是以后退下来后再想办法治的事了! 所以伤情的帐蓬中是真的人间地狱! 人在战场上献热血的时候,反而没那么痛苦,死也只是一瞬之事,然而受了重伤,不死不活的那种治疗期,就算有极坚强的意志,也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痛苦。 战场上,是没有时间煮麻沸散的,军医带了一些止疼的药丸,然而终究效果有限,在这种极限的疼痛之下,便是有这样的临时的药,用处也不大! 祢衡光看着这一切,眼睛就湿了! 赵云先去慰问了伤者,眼神之中有忧郁和隐忍。 最后才来看祢衡,问军医道:“先生如何?!” “肋骨恐有断裂,暂时识别不清,恕属下学医不精,不能仔细辩别,目前只能静养……”军医疲累的道:“目前只能先如此,如果只是稍裂,长一长,也就好了。若是有断,恐怕会有后遗症!” 赵云与诸将一听,愁眉更不展。 “我无事,”祢衡道:“与其操心我的小伤,不如担心后有袁氏散兵,前有袁尚中军,那才是真正的大敌所在,将军当以此为重,寻思如何突破才是!无需担忧我,衡有死志,能捡回一命下山,已是庆幸!” 正文 第875章 晓宿夜行遇敌军 赵云躬身道:“是云来迟,教先生受累!” 祢衡却摇了摇头,想要开个玩笑,然而因为胸疼,只能作罢。若非有赵云这样的希望,谁能坚持到这一步!? “待与女公子汇合,再寻军医细看过……”诸将道:“如果严重,可送回彭城去,华佗在那,必能保重!” 祢衡道:“吾非娇弱小儿,只愿随军,岂会因此小伤而不跟随将军左右出谋划策!?” 赵云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是说他太倔的意思。 这要是旁人,以祢衡的性格哪怕疼死,也早就一蹄子蹬过去了,他这一生,服过谁!? 但是赵云,祢衡没话可说。 伤者帐中一片愁云惨淡,赵云见祢衡实在脸色难看,将他再放到这帐中面对这些,怕他受刺激,便寻军医要了些丸药,亲自背着祢衡出来了,寻了另一处帐蓬休息。 赵云却没办法休息,亲自去巡逻了一片附近与周围,这才回来喝点热汤,吃上食物。 祢衡则有些沉默,亲眼见到了生不如死的伤兵,这种直接的冲击,比他自己受伤更令人难受和疼痛! 这世上的人分为身体很敏感,或者精神很敏感的人,他是才子,当然是后者。 这类人,与平常人的所思所想就不太一样。 无论任何事,他都能想到更高的层面,更高的层次,但也更因此常与世道格格不入,显得自己是异类,并且有才的人,也常想极端,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精神也极端。 这是两端的两种人,有的人是身体很钝感,精神却敏锐,也有的人则是身体很敏锐,精神却很迟钝,说不清哪一种生活在这世上更轻松一点,但都有着不同的折磨。 至少祢衡依旧没有缓过来,除了硬吞了下去丸药,喝了点热水以外,什么也吃不进去。 赵云递了一些来与他,道:“不吃食是不行的。身体会垮!” “等我想吃的时候再吃,”祢衡不仅吃不下,甚至有点想吐,也不知因为受伤的缘故,还是接受不了的原因。 赵云道:“这一路去,只会更艰难,先生要保重自己!” “我知!”祢衡失笑了一下,尽管脸上没有血色,却很释怀。以前的他,容易在一件事情上想不通,钻牛角尖,就很容易作茧自缚,而现在遇到违背昔日之想,一时无法接受的事情,则从容多了。 难受就忍着等时间流逝过去,自然会有解决之道。 而内心的答案也是,只有等时间慢慢流逝,心里的结可能一下子就被冲开了,冲散了,消失无踪了! “这一次突围,我们损失很大,”祢衡平静的道:“伤亡有多少?!” 赵云道:“伤者四百余,亡者过百。” 的确是很大的代价。 本来就两三千人马,一下子折损了这许多。 死去的已经带不回来了,只是这伤者,能有一半多人活下来,便已是恩赐。就怕活着受了罪,结果还是因为并发症而没了的。 这一种,对于常年积月在战场上的人来说,也未必能受得住。 祢衡知道这些人全是跟随赵云多年的人马,他不可能不伤心,只是,他身为主将,却必须显得从容,不能过于悲切。 “休整好后,继续进发!”赵云道:“先生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会要紧!” 祢衡点了点头,盖着仅存不多的破毯子,眯着眼睛却睡不着。良久睁开的时候,赵云已经就地卧下来休息了。 向外看去,兵士们也都轮流休息。 一切井然有序。 在战场上是不能有情绪的,赵云不能有,普通将士们也都不能有。他们哪怕刚刚经历过生死,告别过同袍,然而,没有一丁点的时间是能用来感伤的。 难道他们就不是人吗?!当然不是,只是他们更清楚,他们没有空去想那些,他们只有战的时候拿起兵器战到死,或战到胜,而休息的时候,则要抓紧时间照顾好自己与同袍,保持体力,以准备随时可战斗。 他们的精神一直是为战与准备战斗之间随时待命的。 他们当然是人,只是已经习惯了怎么面对生离死别,既使有悲伤,也需要把心里的悲伤给堵住。 所以才需要在战后有一个戎祀之礼!是诸侯之大事!就在于这个原因。 祢衡也更能理解了这件大事的必要性!是人都需要出泄口,心里的悲伤也是。将士们只要是活下来的,积攒下来的悲,需要一个很重要的仪式去宣泄出来,然后才能让心里恢复前行。 以前他对于礼这件事不屑一顾,现在却知道,那些尊礼之人,也是有其原因的。虽说是为了维护秩序,可是也同样的,是为了让人有一个能够袒荡的去悼念悲伤的时间! 悲则有度,孝则不过。 这些,就是克制吧。哪怕是心底里最深处的悲伤,也是要有所克制,不能够放纵它在心底里渐渐的生长成魔,而让它损毁身体,日渐消瘦,形销骨立。否则,这就成了不忠和不孝。以前祢衡很厌恶这些死礼死法。 在这么一瞬,他突然明白,所谓圣人之道,也许自有其道! 因为死去的已经死去,而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活下去! 不能放纵心里的悲,而叫它变成日益侵蚀自己的魔鬼,不仅伤身,更影响活着所要去做的事情。 这就是礼的意义所在! 只是他虽想通了很多,终究一开始也难以适应,以至于觉得累极困极了,可是根本睡不着! 赵云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来了,仿佛身体里有什么叫醒机制似的,不用人喊,到了极限,自动醒来。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看伤者,良久回来对祢衡道:“晓宿夜行,先生可受得住?!” 祢衡道:“无妨!此时转为晓宿夜行也好!宁愿走慢一些,也无妨疲于奔命!” 赵云道:“我也是此意,此时以安全为最重之事,静等女公子的消息。若能探出袁尚所在,他们又不知我军所在,便利于我军从容行事!” “目前保存实力是最重要的。”祢衡道。 天渐渐擦黑了,斥侯来回禀,言袁兵虽散去,然而他们也有几员将领,如今分散着各集中了少许袁兵,各自散开到各方向走了。 赵云紧蹙了眉头,道:“恐是分散去报信!” 那位袁主将行军打仗如此有章程,他麾下必有能人,若说他底下的战将各自逃命去了,赵云不会这么天真。 主将的性情和行事能看出来很多的事情,不排除有这样各散的事情,但也要看是什么主将领的军。区别是极大的。 既然没有追上来,就是极克制了。而分散行事,就是怕被一锅端了,知道不是赵云对手,干脆分散行事,以保存一支以上的人能够顺利的报信与袁尚。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祢衡叹道:“只怕将军的隐蔽之行是行不通了!” 赵云无奈,也没有丧气,只谦虚的道:“先生可有指教?!” “快行军!继续突破!”祢衡眼睛亮亮的看着赵云道:“到眼下这局面,只能相信女公子!也必须相信女公子!” 赵云道:“自是如此!” 赵云当即多遣斥侯出去,以期能与吕娴迅速的联系上,交换军情,能够彼此接应! 夜幕渐渐的上来了,赵云很快命全军上下收拾好了东西,伤者坐了车马,盖上毯子,夜间视力不明,也不适于骑马,因此都是步行,斥侯与先锋小队在前探路,少用火把,马摘了铃,息鼓偃旗,开始往来处走。 祢衡躺在一辆车马上,看着满天的夜空被云遮住,一点星也不见,无奈极了。这北方的天气,就是如此。多云多风的季节,少见日月。 白天还出了太阳,晚上本就有星,不料说变就变。 看这样子,可能还会有雪! 若是再下雪,将士们可能就得受冻了,又是夜里极寒,着实有些吃不消! 尤其是这夜里的风,一阵一阵的刮起来,是真的能把人凌迟一般的疼。将士们既使抹了些油脂在脸上,也还是吹的嘴巴和脸都是一道道的红痕。本就极寒的风,再加上雪的话,只怕更冷了。尤其是现在还有这么多伤员的情况下。 没受伤的哪怕再冷,只要人在走着动着,还能活动骨血,然而受了伤不得不坐车马的,只怕会直接坐僵。 火把用的很少,怕暴露目标,因为风大,还得多人护着才不至叫火把全被吹熄灭。 一步一艰难的走路。 祢衡听着人走在地上的沙沙声,不知不觉的盖在冷嗖嗖的毯子里眯了一会,惊醒的时候,发现车马已都停了下来。 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探出毯子,本就不多的一点点温度全被吹散,他一下子就全醒了,他看向周围,低声问左右道:“怎么停下来了?!” 停歇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 “嘘!”一亲兵低声过来,附在他边上低声道:“……发现了袁尚兵马的斥侯踪迹。” 什么!?碰到袁尚了?! 袁尚这么快的速度?! 祢衡略微有些吃惊,左右一看,才知全军上下都熄了火把,正在潜伏隐蔽。 一战将小心的过了来,低声道:“将军已遣斥侯随其后,袁尚所在会很快探明!” “既已碰到了他们,于他们来说,我们也暴露了!”祢衡皱眉道。 “不错,寻找我们,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战将低声道:“我们这么多人在附近活动,袁兵的斥侯也不是草包,必会追踪而至。况且,还有逃散而来报信的袁兵,若是到了,袁尚找到踪迹,恐怕会围住我们!” “尽快突破要紧!”祢衡道:“要在袁尚发觉以前,打个措手不及,方能有突破的可能。否则,一旦被拦截或围住,想要再突围,极不易!袁尚中军人马本就强悍,人也众,几倍于我军,我军又疲累,若是被动而被围,恐怕是末路之行了!” 战将点了点头,显然也有些焦躁,虽然在黑夜之中看不清表情,但是人是能相互感受到情绪的,祢衡就是知道,都开始焦虑了。 战将频频的看天色,因为担心天只要亮了,隐蔽将变得更加艰难! “赵将军呢?!”祢衡道。 “亲自去探附近……”战将低声道:“……恐怕天一亮,我军踪迹必暴露于疑。须得有良策,方能有一线生机!” “只要寻得袁尚所在,以及他们的军事步署,便能争取突破,”祢衡道:“此时的情报,最为重要!” 所以赵云才亲自去了。 若莽撞行事,只会越缠越紧,越陷越进敌人的包围。这种时候,有情报,便能有规划,是完全不一样的。此时的军情是能救命的。争分夺秒的那种重要,堪比救命的良药一样的存在! “先生勿忧!”战将分明很急躁,却偏还反过来安抚他,道:“将军必有打算。况且就算是最难的局面,我等也不惧。已从死路上趟过一遍,无非是再踏一遍!” 祢衡心内略有震动,笑了一下,道:“说的也是!” 他的心突然就松懈了,莫名的被这种心理给安抚了! 焦虑是为了想赢。 可是只要愿意付出生命,不惧死,而争取去做的时候,反而也就坦然面对了! 哪怕死,哪怕局面再不利,争取去做就是了。不计代价!想多了没用! 赵云很快回来,道:“先不要动,待探明袁尚所在,再行动!” “恐怕我军的踪迹,会被袁尚掌握,”诸将道。 “此已是再所难免之事。”赵云道。 就算人再小心,马也是要吃料,拉粪,一路行路,没办法掩去所有踪迹,现在撞上了就是迟早的事情! 诸将点了点头,道:“一切听将军与先生安排!” 而此时的吕娴则也停止了行动,斥侯禀道:“袁尚突然停了下来,不知何故!” 急行军的人突然停了下来,还能有什么缘故?! 吕娴道:“牢牢盯着,若有战事,当立来报,可立即行动!恐子龙就在前路也!” 正文 第876章 袁尚穷以逸待劳 诸将听了心中兴奋,道:“终于找到了吗!?” 斥侯应命去了。 吕娴道:“先等袁尚动静,他若要动兵,我军必知。” 诸将自然稍安勿躁。 吕娴将这一路行来的路线图都给勾勒出来,诸将都围上来,为这一手叹为观止。吕娴所勾勒的图未必是最精细的,但一定是最直观的。而在军事上,军情的沟通上,一目了然,是最好的方式。 虽只寥寥几笔,但大致的地形图已出,并且标出险隘以及地形的高度。 “子龙一路前来,承担了太多,全军上下必已疲极。”吕娴道:“战场之上十分复杂,我军未必能及时与子龙汇合,若不能及时,只恐子龙受困,必受其害!” 吕娴道:“谁可领命带着一营人马,并带着此图,前去寻找子龙!?” 诸将皆出列,急都道:“末将愿去!” 出列的人太多,竟有些挤,一时面面相觑! 吕娴笑道:“只需一人既可!” 诸将想了想,都退了回去,只留下一人。 吕娴见此将略为劲瘦,眼神却很炯炯有神,便道:“带着此图,前去寻找子龙踪迹。若寻到,将此图交与,与子龙一并行事,若能突破来与我军汇合,可也。若不能,只依此图,速速往回赶,先解困再言及以后!切记要紧,汝可能办到!?” 那将领抱拳道:“人在图在,人亡图毁,绝不负命!” “好!”吕娴将图递到他手里,将领将图揣到怀中,抱拳道:“女公子!末将告辞,马上出发!” 吕娴拍拍他的肩,道:“一路小心。若遇袁军,能避则避,不能避则走!不要硬碰!” 将领应了,很快应命去。 帐内又恢复了安静。 吕娴知道这一带十分广袤,她又有意的抹除踪迹,这一点虽能叫袁兵一时追寻不到,但子龙可能也同样追踪不到。想要在战场上汇合,得看运气了! 若不能,也能叫赵云有一个生的保障! “全营原地休息待命!”吕娴道。 诸将应命,道:“是!” 一时军中上下都在枕戈待旦!只等一声令下! 吕娴军中上下遵令如一,上下有序,令从一出,因此一点风声都没透出。 而袁尚虽知后可能会有追兵,但绝对是不可能想得到吕娴就在身后,会有这么多兵的。他现在一门心思全在追赵云身上! 急赶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袁尚焉能不重视。 斥侯回禀说,有寻到不同于他们军中的马蹄印,冀州用马与徐州用马有显微的区别的,因马来源不同,因此马蹄也有着细微的区别。而斥侯对此一事上,是特别的专家,古时是有专门的畜牧官的,个个都是不逊于现代鉴别轮胎印的鉴别师。 就算马蹄印没显出什么,可是马粪里面的信息量就更大了。很多的斥侯怎么区别这个,也是有很多的经验。 另还有其它方面的痕迹等种种,尤其是车马的轮印,这几乎是掩不去的深刻!这些所有的加起来,袁军的斥侯也不是吃干饭的,自然飞速的报与袁尚。 赵云军中上下匆匆而来,哪里能够来得及掩去踪迹呢?! 而最麻烦的是这两天无雪,也就是这样的痕迹,是没办法被自然覆盖掉,所以一切就暴露无疑了。 而暴露目标现在所在显然也是早晚的事情! 关键是袁尚已经命斥侯沿着痕迹的方向去找了。 袁尚一面吩咐军务,一面则问左右,道:“可有前线军的消息!?” “并不曾报回,恐有延误。”左右道。他们也在等前线军的消息。 袁尚道:“恐怕是事有不妙。” 他拧着眉,心里略忧。 “将军何必忧心!?”谋士道:“莫非是担心前线先锋也败于赵云之手?!” “若这些痕迹都是赵云留下,他能来此,只能说明前线军已败,败还败的毫无消息!”袁尚道:“如果真是如此,尚……”不知道该说是赵云太勇猛,还是自己的前线和先锋营的人太没用!派出了一次又一次的人,都败了! 这又如何说得过去!? “这……”左右皆道:“现下得先寻出他们所在,方能确定究竟是不是赵云!或许是曹军也未必!” 如果是曹兵,不是更糟吗?! 袁尚并没有被安抚到,反而更忧心了! 当他离冀州越远,他的心自然就悬着吊着不安着,当越来越远时,他自然就不安,而这种无法掌控全局,频频失控的局面自然也加剧了他的不安! 左右似乎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倘若真是曹军,恐怕局面会更紧张。 但他们比起袁尚,反而更有一种自信与自负。 这里面就涉及到一种老板与膨胀的员工的区别。老板也会膨胀,当体量大了,能力也大了,地盘更大,自然也就膨胀了。但膨胀这件事在于自身的实力支撑,而此时的袁尚,却没有援军,这种支撑就暂时的虚了下来。他反而更生出一种警惕,难以言喻的担忧。这就是身为老板的警觉。 但是一个大公司里,大到可以影响到世界格局的时候,他里面的员工,反而有一种身为主宰的错觉,总觉得他们在这世间无与伦比,一定是所向披靡的。 心思几乎也就更膨胀,反而不比当老板的警惕。 这里面会更危险。让人意识不到的危险。 “先等前线消息再说……”诸将道:“将军大可不必担心,一定会有消息来到!” 尽管败了几次,颜面尽失,也损失惨重。 可是没有人会觉得赵云只区区二三千人马,能够斗得过袁尚的中军!不然他们都得喝风去算了! 袁氏的能量,不是给人当垫脚石的! 他们心内反而更加的不忿赵云,轻视赵云。虽恨不得将他剁碎了吃掉,但是,从心里依旧是傲慢的,俯视着的! 他们始终认为以袁尚的实力,遇到了赵云这不就是更妥当吗?!直接灭掉就可以了。都省了再找寻的时间。 所以他们内心里不仅不忧,反而劝袁尚道:“将军不必担忧赵云,此子再强,也终究是人,并非是长着翅膀会飞的鹏鸟,便是个人能力再强,也终究只是这二三千人马,何能济事?!终也抵挡不住将军的大军踩踏!” 诸将也都道:“不错,除非他能飞出去,否则,我等必死也要灭其嚣张!” 袁尚点了点头,多议事也无用,便只能叫众人先行退下,只静等前线的消息。 然而,前线的消息没来,后军的消息也没来的时候,袁尚心里便有些泛嘀咕了。 左右知袁尚不安,便道:“也许是路况不佳,在路上耽误了……” 只有心腹谋士进了帐对袁尚道:“将军要做另外的打算要紧!” 袁尚心里咯噔一声,叹道:“只有先生知我心意!” “众人面前,臣不敢挑破,以免破军心也……”心腹谋士低声道:“前后军若都失算,恐怕就是最糟的情况,将军,要做最坏的打算。” “我知……”袁尚道:“吾心有疑虑,莫非前后军都有失利?!” “若是有此种情况,恐怕徐州的追兵不止是臣等以为的只这么点人马……”心腹谋士道:“况且也不知这里面是否有曹军干预,倘若他也来搅一池混水,恐怕将军会陷入到四处受敌的局面中去!” 袁尚执着他的手坐了下来,帐中虽有火炉,帐蓬虽也避风雪,然而,这气温在这里,还是冷。哪怕是哈一口气,都冒白烟。可见条件严苛严寒。 “先生以为最糟的局面为何?!”袁尚道。 心腹谋士道:“臣也细想过,最糟的局面莫过于……吕娴早已率兵赶来,并且是重兵至,而曹兵也一心要围剿将军,二者一拍即合,恐怕……” 袁尚哪里能坐得住,当即脸色微变,下了席来回徘徊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 事到如今,就算他曾经以为不是的情况,可能也出现了。 主要是明明兵分出去,可是情报就是断了,到现在都不报回来,哪个能安心?! 袁尚不是傻子,军情是多紧急的事,若无意外,怎么可能会中断?! 而中断,并且是两边都中断,这只说明,一定是出现了大麻烦! 不是袁尚急躁,而是他不得不急躁。幸而帐中只有心腹之人,倘在大帐之中让所有战将看见,恐怕主将心疑焦虑,必会影响他们的军心,那就反而更糟了! 心腹谋士道:“这只是最糟的情况,也许是臣想多了呢!” “未必是想多,”袁尚眼底沉沉的道:“……这曹贼,是既想引我入腹心之地,又想借我军之心杀吕娴。恐怕先生猜想的已是事实了!不然当初郭嘉不会与尚那封信!” 袁尚现在才想明白,共除吕娴是何意,可惜当时他被愤怒蒙蔽,竟没细想。 而现在一想,恐怕就是引他入深处以后,再行其计。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恐怕就是局。 大意了! 他出冀州,的确是有些莽撞了! 心腹谋士也是一惊,道:“臣也只是猜测,未必是真实的啊……” “恐怕不敢想的最糟的,恰恰就是最可能的!”袁尚忧心忡忡的道:“不能寄希望于不会出现最糟的情况,尚必须要留一条后路!” 心腹谋士点了点头。这是正确的。 能取则取,不能取,则必须走!这是战之道。无故枉死,毫无意义。 任何游戏都必须留后门,否则,就是真的孤注一掷,是傻! “曹贼用心叵测,”袁尚道:“恐怕是存了坐山观虎斗之意。哼!” 袁尚想来想去都很生气。 “若真是如此,恐怕许都会严防死守,怕胜者入许都……”心腹谋士道:“并且派了兵马在此,谁胜便助谁!” 也就是说,他袁尚要是败了,不仅要遭到徐州兵马的追杀,还要被曹军给痛打落水狗!? 这般一想,袁尚的脸色能好才怪! 不仅深恨,而且还磨了磨牙,大骂曹贼老奸巨猾!实在阴险至极! 袁尚现在想到那封信,这心里还是恨的不打一处来! “将军息怒,如何破敌,解此时之危,方可!”心腹谋士道:“不管踪迹是何处兵马,是赵云或是曹军,都不宜再前行了。不如就在此以逸待劳!” “可,”袁尚道:“等消息,让全军养精蓄锐!”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的道:“……尚此时已是离弦之箭,只能进,不能退,是吗?!” 心腹谋士明白他的意思。是问可有退兵的条件。却不能明言。故而此问!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心腹谋士无奈的道。 无故退兵,军中生疑,若遇敌,必大败也!反而于将军更不利! 袁尚自然也知道,所以才万万不能真的任性的说,要马上退兵! 他不仅没有这样做的外部条件,也没有这样做的任性。身为主将,反复不定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去做的。一旦做了,威望一旦坠落,又有何人能心服?! 所以哪怕现在袁尚心里有担忧,有忧虑,有猜忌可能出现最糟的情况,他也不能这么去做。 他的威信,他这样的体量……犹如一条笨重的大船,哪及小船灵活,可以随意的说调头就调头呢?!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不能轻易的更改军令啊! 心腹谋士正想出帐,不料怕什么就来什么?!他人还未告辞,就已有人来报信,道:“禀将军!前线有一战将有要事禀,还请将军升帐议事!事关重大,他言明必要亲自向将军禀明!” 袁尚一凛,与心腹谋士对视一眼,立马就一前一后的出帐,道:“走!速速升帐!” 待一升帐,看到战将领着少数几个兵士进帐时,袁尚帐下的诸将便是一片哗然,脸色大变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先锋营主将原将赵云围于一坡,因兵力不足,便不敢攻打,只严防死守,以待援兵至而动,不料赵云设下陷局,我军中计,被他攻破了先锋营,还斩杀了先锋主将……”那将领脸上身上全是血迹,身上狼狈不堪,泣道:“只有我等几将逃散出来,急来与将军报信……其余人等,皆已四散……” 正文 第877章 角逐死力冲袁营 袁尚脸色不太好看,他左右的人却都大怒,道:“……怎会如此?!这赵云,并非三头六臂,如何能以这区区二三千人马破汝等这么多人!?还能全身而退?!” 那战将道:“赵云身边有一人善谋,赵云本人又极勇,我军……抵敌不住……才至于此!” 诸将不信,只以为他们不肯尽力,或是分了心才至此败,因此不肯饶他。那战将也是烈性子,道:“弃主将而走,吾非忠也,愿死而谢罪,只企求将军莫殃及我等家眷……足以!” 说罢便要以死谢罪,旁的竟是什么也不多说了! 袁尚急止住,见他眼中满是悔恨和苍桑,便知他这一战,必已尽力,只道:“非汝之罪,主将已死,汝无需死!尚万没有杀有苦无功者的理由!且放下剑,近前答话!” 战将忙谢过袁尚,便忙膝行上前等袁尚问。 “可知赵云所逃之方位?!”袁尚道:“其余在外者,有无跟随赵云者!若能寻出赵云所在,赦汝无罪,还有功!” “多谢将军!”战将先谢过了,才道:“有跟随者,赵云是往回跑了,只怕算脚程,必在这附近。他不惧撞上将军,恐怕是为了与后援兵马汇合!” “徐州兵马果然有援兵?!”袁尚手一紧,按在桌案上道。 战将眼含悲怆,道:“先锋主将未死之前,曾言赵云如此悠闲笃定,在此犹如入徐州后花园,毫无惧处,恐怕是必有援兵,方才如此徘徊不逃……主将还说,此,恐怕是饵引之计!” 战将对于袁主将的判断是深信不疑的,此时说着眼泪就一直的落下来,主将,是死于才能啊! 袁尚心中一紧,似乎略有些喘不过气来,道:“赵云是饵引?!引的莫非是尚?!” 战将不敢答,只是落泪而悲怆。 诸将脸色不大好看,虽然先锋主将已死,但他们还是不认可这种说法的,便有人出列,脸色难看的道:“虽对死者不敬,然而末将不得不言,恐怕是惧于赵云之能力,方才有此说!若说后面有援兵,为何我军斥侯没有发现大的踪迹?!难道我军斥侯上下都是废物吗?!” 战将垂着眉眼,不能接话,拳头却握起,心中十分不忿,想要为主将辩解,却知道在袁尚面前不能这般放肆。 他便静默着,似乎在等着袁尚的反应。 袁尚拧眉道:“我军的确消失了很多斥侯未回,又作何解释?!恐怕空穴未必不来风!既然察觉到后方有兵马在跟随我军,若是有更多的兵马前来,也并不奇怪!” 诸将见袁尚都这么说,一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袁尚扫过他们脸上一个个不以为然的表情,便知道这话他们听不进去,他若是说多了,必会以为他也被赵云给吓到了。 他便不能再多言,不然真的要影响作战的军心了! 袁尚发布军令,道:“多派斥侯,明日天明之前,务必要寻出赵云所在!当立剿灭之!” “是!”诸将依命下去了,一个个的都摩掌擦拳,显然,也已是恨极了赵云。 多番吃亏在此人手上,现在是恨不得连着找回来!一个个的心里憋着火呢! 再加上袁尚似有退意,他们心里也知道这样连败,别说影响士气了,是连将军的心都影响到了。 他们需要一场胜利,也必须要有一场胜利。 所以他们是卯足了劲的去准备战事,并且下定了铁心,一定要灭杀掉赵云! 否则,袁氏兵马的脸面,完完全全的就要失去了士气了。 “将军他……似乎有迟疑之心矣!”袁兵一将道。 另一将接话叹道:“这也难怪,原因多败,故而才生迟疑之心。” “是对我等没有信心了吧!”一将沮丧的道:“也不知这赵云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竟叫我军如此多败,实在不可思议!” 众将既不服,更郁闷。对他们没有信心了,就说明袁尚觉得他们可能都不是赵云的对手。疑心的是自己麾下战将的实力,同样也疑心着他自己的能力。这怎么能行?! 上下一体,士气更是上下一心,方是能胜之道。 他们早已经是不可分割的一体,袁尚荣,他们荣,而他们若总败,袁尚也会败啊。 荣辱与共,说的正是这! “哼,区区赵云,有何可惧?!”一将冷笑道:“待我等围之,一人战不过,便合力敌之,杀而取其头,以慰阵亡将士也!一洗前耻,方是大快之事!” “对,此方为理!区区一无名之将,有何可惧?!” 说罢,便各自去行事了。 然而,他们却发现,袁兵上下的士气有点疲乏,议论赵云的人更多了。而细听之下,语气之中,都多有惊叹和恐惧,还有哀伤与丧气。 这一点,却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们可以不将赵云放在眼中。然而多数袁兵,也只是普通兵士,他们见多番战败,又多番折损,几乎全部覆没的回来的,哪一个不心疑?! 尤其是今天晚上的这样的情报,哪怕兵士们是听不到具体的,然而只寥寥数人一身血的回来,没人眼瞎,连这个也看不见! 军中上下自然也都惊疑不已。 他们甚至开始想象赵云是一个怎样的长着三头六臂的能力者,是怎样的一个强悍的人,以至于每一战,都能以少胜多,甚至还神龙见首不见尾。 赵云,如同龙游于云,不见其形矣,可见如是! 诸将察觉,忙去斥责驱散,然而人心里的疑,又怎么能因为闭嘴而停止呢?!反而更以为军中上下忌惮的不行了! 袁尚对于军中之心也颇有了解,哪怕平时不怎么注意,现在这个时候,肯定是万分注意的。人心之溃,如同江堤,在已经突然有了裂缝的时候,就需要更加注意。 如果是毫无迹象时,也无需在意,因为那时,自是固若金汤。 斥侯将军中之事报与,袁尚听的心烦不已! 这种流言一旦出现,又不能小题大做,否则,疑心只会更多,也并不会真正的完全停止! “将军,”那战将还在,伏在地上,见无人了,才屈枉道:“先锋主将尽力而死,绝非逃避无能之辈,还请将军明察!” “我自知之!他尽忠而死,待尚回冀州,定封赏他的苦劳,善待他的家人!”袁尚道。 战将心中一松,道:“多谢将军!” “你速起来!”袁尚道:“先去处理伤口,再带人去将外面散落的兵马都带回来安置!” “是!”战将应了,道:“末将可以助各位略寻一寻赵云的所在!” “此便更好!”袁尚道:“去吧!” 战将心安不已的退下了。 心腹谋臣进来帐中,道:“将军此时所做甚善,当以安抚人心为主!” 袁尚道:“军心已动摇,先生以为,可有计解?!” “唯胜可解!”心腹谋臣道:“赵云不好对付!还请将军细思。万万不可大意!” “何止是不好对付啊,简直是棘手!”袁尚头痛的道:“当务之急,是先寻到他的人马所在!” “将军还需让军中上下备战要紧!严防各营!”心腹谋臣道。 袁尚心中一突,道:“……难道赵云还会先发制人,敢攻我大营?!自寻死路?!” 心腹谋士不说话了。 袁尚却低了头,道:“赵云此人,的确不比寻常人,不可以寻常胆勇之气度之轻之!” 想一想这一路赵云所做的事,他是真的有胆色,只区区这点人马,把他们袁兵打的团团转?! 也许,他是真的能,也是真的敢攻他的大营! 袁尚急命亲兵进帐,吩咐他们去传话,叫全营上下立即准备战备,以防有人攻营。 待全营都去安排了,袁尚才来回踱步,不能心安! 心腹谋士其实明白,袁尚担忧的正是援兵,而有多少援兵,谁都不知道! 也正因为不知道,才更叫他心里犯嘀咕,再加上赵云还不知所在,袁尚怎能不急?! 只是眼下,只能静等后面的斥侯消息,除此之外,现在是顾不上的。因为这确实只是猜测! 袁尚却十分忧虑,倘若有两方夹攻,可能他的处境,真的很糟糕! 然而,他却不能退,这显然,才是更糟糕的情况! 袁营扎下营来,到处都是火光燃着,光看着都觉得温暖。 “天亮了……”祢衡喃喃道,心里急的像火烧一般。 他盼着盼着,赵云终于回来了,道:“袁尚营地中都有戒备,而且出来探查的人更多了!” “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要先发制人!”赵云道:“敢问先生,若是突袭,我军可有胜算?!” “将军以为呢?!”祢衡道。 赵云摇了摇头,道:“敌众我寡,敌又有备,想要突袭而有大杀伤,难矣!” 祢衡道:“只穿过,而不袭击,可矣!” 众人都看着祢衡,听他道:“现下不知女公子是否在,又没联系上,冒然攻击,只会陷入被动,不仅暴露了自身,还恐有所损伤……与其如此,不如先穿过去,先夺路走,袁兵此时扎营,反而不好急追,待他追来时,我军已争取到时间矣……再做打算。若遇女公子,一切可解。若不遇……” 祢衡指了指一个方向,道:“到这里去,这里是一座小城,有城墙,足可抵一阵!” “只是曹操肯叫我们进去吗?!恐怕曹军不好说话!”诸将道。 “不好进,便夺进去!”祢衡道:“我军必须进去,此时粮草告罄,若无补给,再跑也是跑不过的!” 这个时候想抢袁尚的军粮,他们也没这个时间了。 诸将对视一眼,道:“可!” 便都看着赵云,赵云道:“只恐夺城失礼也!” “虽失礼,却有胜算,可进!”祢衡道:“若与信去,他们必防备,反不叫我军入城,反而不利。曹军阳奉阴违之事,岂少矣?!就算之前曾言若无粮或向曹军借,然而,若去信,他们只借口说无粮,将军莫之何?!” 赵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想了想此事,虽然失礼,但也是非做不可! 便道:“全军听令,即刻准备穿过袁营,不必恋战,穿透过去,即刻走人!我断后,汝等掩护前后兵马!” 众将听令道:“是!” 留与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因此,完全没有迟疑,即刻就开始向着袁尚大营靠近。 诸将在前,在中的带着兵马,护着伤员车马冲向袁营的时候,袁营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见有敌袭,连忙开始擂鼓,全营本就有备,一时都开始拿着兵器来抵御。 袁尚再料不到赵云会这么快的冲进营中,一时大怒,道:“从何处冲入?!” “北角,”斥侯来禀道。 “取吾兵器来,备战!”袁尚一面整理铠甲,一面发布军令,道:“他要入瓮,尚且求之不得!立即围住,不叫一个走脱,有重赏!取赵云首级者,尚回冀州,加封其为忠勇将军!” 一时传令下去,袁尚则骑了马,带了诸将往北角赶! 袁营驻扎的比较复杂,也因此,赵云挑了北角攻入,其余帐中还没有反应过来去围。 火光之中,杀的血肉横飞,赵云兵马凭着一股士气,往里冲杀,是硬冲着硬生生的将袁军往后抵,是强硬推进的那一种。 赵云护着祢衡与伤兵在前,带着一队人断后。 当袁兵围上来的时候,赵云用起枪来,一点一个,竟是叫人无法近身。 “白马将军……”有袁兵认出是白马,道:“……此人正是赵云!” 一听是赵云,本就惧其神勇的袁兵,竟是一个个的不敢再往前围,甚至有退者。 赵云并不恋战,急令人击鼓摇旗,示意继续往前,不要多做停留。 徐州兵马如同大象过河般,硬生生的把袁营踩踏了一个稀巴烂,并且是毫不留恋的就推进了营后,开始往前冲,这是后撤之势。袁营竟一时不能挡。 在袁营还没来得及完全将其包住围住的时候,徐州兵马已经开始出营了。 诸将皆神勇,根本不惧死的冲锋陷阵,很快冲破,并且像匹发疯了的马一样,一去不回! 赵云随后,一径的要逃! 正文 第878章 赵云断后戏袁军 等袁尚追的时候,哪里还能再拦得住?根本来不及拦! 一时气的倒仰,一面急带着人追杀,一面则命人放箭。 赵云伤兵车马的确慢一些,但有赵云押后,竟是一马当先的停在了那里,带着少数人马,直直的往袁尚这边杀了过来,明显是要护住身后的重头兵! 袁尚大怒,道:“杀此贼者,重赏!” “将其包住,速速!”早有战将应命,率先的追了过来。 赵云一言不发,上来便战。 袁尚观察着,心中犹自不平,见赵云果然神勇,便有些咬牙切齿,道:“休想走,留下人头,便饶汝身后的贼军!” “尚与汝无冤无仇,为何犯我冀州,杀我大将?!”袁尚大骂道。 赵云依旧不答。 其余诸将见赵云果真勇猛,怕一人不敌,便众人齐出,齐齐的将赵云给围住,准备集体将之击杀! 祢衡回首去看,远远的已经看不清赵云的身影了,虽知他十分勇猛,却依旧心急如焚,怕他有失。然而他知道,若是不走,就必会拖赵云的后腿。 这是赵云争取来的时间,因为伤兵车马脚程慢,必须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否则,哪怕没有被包住,围住,被袁尚追上,也是会有一定的牺牲的。这个时候,与袁尚硬碰硬,不是好事。 此次能这么快突破,主要还是袁营虽有备,但还是没有万全扎营的缘故,不能第一时间迅速的将他们给包住。再加上徐州兵马十分勇猛,这才能这么快的出来! 若是再等下去,或是袁营已步署精密,或是扎营考虑到万全,又有所针对的话,其实真的很难突破,也不可能会有这样快的速度! 袁尚估计是还没步署周全,如果步署周全,他们不仅不会这么快的突围出来,也不可能能突围的出来! 袁尚只要有他们的军情,在营地里只需要设下陷阱,那他们就可能十之存一能出来,就算是活了。 若是此,必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见,兵贵神速这个道理是真理! 只有快,才能破敌,才能有令敌人措手不及的效果。 祢衡道:“快!万万不可耽误!” 护着他的一将迟疑的回首去看,道:“是否要多派些人去接应将军?!” “子龙是有机会离开的,但前提是我们不拖他的后腿,”祢衡咬牙道。 军情如火,现在并非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战将点了点头,虽然心里担心,却也知道祢衡说的才是正理。只有他们安全了,真的脱离了险境,赵云才能无所顾忌的离开。 否则就算回去接应,也只是越陷越胶着,到最后深陷其中,一个也走不脱,只能拖累赵云也不得不陷在其中,根本没办法离开! “明白了!先生坐好!”战将拍马往前,大喊道:“全速往前,速速撤离!” 袁尚兵马众多,若不现在走,就真的走不脱了!一旦被他们缠上,以他们现在的疲乏,根本不能全力作战,到时候,只有被围而绝境的下场! 渐渐的赵云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祢衡抹了一把脸,这就是将与相的责任吧!相负责保存实力,而将,则拼死一搏,目的也是为了保存实力,为此,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将与相,士与勇,在气节上,是没有区别的! 袁军诸将团团围住赵云,见他并不答袁尚的话,一时大怒,拍马而来取,道:“无礼之徒!竟不答话!心虚矣?!” “与他多话作甚!”另一将也拍马来取,道:“看我们合力取他性命!” 顿时竟有五员将领齐齐来取赵云,赵云半点不慌乱,长枪一挑,轻易就从众人之中脱出,翻转身体,十分灵活的枪尖横扫一将,那战将紧急躲避,不料赵云却是虚幌一枪,枪尖已扎进了他胯下之马的身体。 “咴!”那马受惊,竟是前蹄一扬,一蹬,那战将忙勒马不休,却根本无力阻止马发疯,乱踢之中还带倒了二将,战场乱了一瞬,直到有一将拿着大刀砍下马蹄,才止住了马的疯跑,当然那在马上的战将也险险的从马上栽了下来,若非另一将早有所料,紧急前去拉住,他只怕得死在马蹄之下。不死也得摔个半死! 赵云却在这混乱之中早已脱围而出,却是拎起弓来,搭起一箭,便直取袁尚面门! 袁尚吃了一惊,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变故发生,自行想搭起箭来反击时,却是慢了一步! 左右大惊,忙冲出去,一面大喊,“护将军车驾!” 一时冲出者无数,现场一片混乱,也因为紧张过了头,反而拥挤在一块,马撞马,人挤人的都到前来挡住袁尚所在。 而在这混乱中,哪里还能顾得上赵云。 不料赵云也是虚幌一箭,只是佯装作势,趁着混乱早带着人跑了! 袁军因为这变故,很是乱了一阵,等回过神来时,哪里还能找得见赵云,早没影了! 他们甚至还三番几次的确认了一瞬袁尚有没有受伤等。 这的确是反应过激,然而,也显然曝露了他们的缺点。那就是袁尚离赵云太近了! “将军……”左右道:“赵云甚勇,将军实不能与之对阵,若被其所伤,如何是好?!” “是啊,将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切不可大意啊!” 袁尚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说实话,箭对着自己的那一瞬,他是真的以为肯定来不及躲避了,他也是战将出身,从小弓马弦熟,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在战场上的直觉很敏锐,并不迟钝! 在赵云那箭突对着自己的时候,他知道肯定不能完全避开,就算避开了要害,也定是要受伤的。因为离的太近了!只要他够快,袁尚都不敢保证一定能避得开。 但赵云没有放出这箭,不知何故! 袁尚顾不上多想,只道:“赵云呢?!” 此时哪里还能找得见赵云。 袁尚一见自己军中乱糟糟的,连人都找不见了,这心里就一阵添堵。而这乱象,竟是因自己造成的,袁尚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受! 自己是很重要,他当然清楚,也知道份量。然而,当因自己而拖累了兵马以至此乱,像没有治过军似的,他的心里竟有股说不出的羞耻感。 尤其是与徐州兵马的严肃整齐相比,这样的他,以及他所带出来的军队,显得有些狼狈了! 当然是心理上的一种狼狈,一种远不如他们的狼狈! 凡事就怕对比,人比人得死。这是至理名言,此时至少袁尚是极难堪的。 他也不便发怒,只阴沉沉的道:“……速追!各营赶上,分批围住,不要太集中!反失目标!” “是!”诸将只以为找不见赵云了他才不高兴,因此得了军令忙去追。赵云这趁乱跑的本事,他们也很懊恼! 赵云所带人马也不过百余骑,跑了一阵,见袁尚大军铺天盖地的追过来,动静极大,便停了下来。 左右皆道:“……好不容易寻着将军,袁尚必不会善罢甘休!” “我军伤兵车马慢,可他们也未必快!”赵云道:“耗着他们。只要保住我军整体,拉开距离不难!” 最怕的就是整个兵马被袁尚围住,那就真的逃不脱了。 现在无非是玩些猫抓耗子的游戏。 耗子虽小,但只要自由奔跑,不被围住在死角,未必会输。 “他们有致命的弱点,他们有袁尚……”赵云道:“云有死战而取之心。若果逼近,云可冲入万将从中取袁尚首级,愿死而一试!” 这是必保众兵的决心了! “吾等誓死随护将军左右,人虽少,却不惧袁兵之威!死也会助将军!”左右道。 赵云点首,知道这一次,他是没那么容易能逃得脱的! 因为他的兵马并非是一直奔跑着的,又有伤兵,又疲累,能跑多久呢?!而袁兵的兵马却是此时体力强盛的时候,因为一路虽来的苦,但驻在营中得到了充分的休息,但是他们却很久没有休息了!又累又困的状态之下,是跑不久的! 此时的赵云是存着死也保住他们的心的! 果不其然,袁尚挥师而追,赵云很快就被追到了! 赵云知道这样下去,必保不住大部兵马,算算脚程,有祢衡在,必全速而进,而且也跑了很长的路了。 与其如此,,不如将袁兵分流。 赵云拐了一弯,从另一方向奔逃,见袁兵果然大部队都冲着自己追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擒贼先擒王嘛,袁军只要不是呆子,一定会死咬赵云本人不放,而不是用重兵去追祢衡他们。若是两边都追得上,自然都追杀,但只能顾一边,或者是没办法两边都顾的时候,只能捡紧要的人来追,而舍了暂时无能为力的部分。 袁兵既已咬住了赵云,哪会轻易放手?! 赵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他往一窄路奔跑去,他知道此路通向的是一活路,此路尽头便是开阔之地。但是这样的窄路对于大军的追杀,却是有一定的阻截作用,因为大军并不能完全的涌进来而围住他! 这就是地势的重要了。 还好赵云一直在观察着地形,这一路来去,并不曾大意或是分心。 “狗贼!”袁兵诸将见赵云往小道走,一时大恼怒骂道:“……竟钻狗洞!” “追!”另一将道:“列队追!” 随即也开始分流跟上,然而,这大大的限制了大批兵马的涌入,赵云寻的这处地形,于他极为有利,而对袁军却极为不利,因为入口太小,大批军马并不能完全迅速的进入,并且将赵云给包住。 眼见着赵云逃的迅速,袁军上下诸将简直是气急败坏! 就连袁尚也是拧紧了眉头,听到汇报,道:“这厮对这里的地形倒是极熟悉!” 众人咬着牙,道:“将军,是否转道去继续追他的其余人马!” 现下的袁尚最忌讳的正是分兵而行。正因为吃过分兵而行的亏,所以现在,他十分忌讳这个,便道:“不必!我兵当一处行事,方能捉到此贼也!如今既已追到赵云的踪迹,只顺势追捕下去便是,万没有再次分兵的道理!” “正是此理,倘若此时再分兵,恐怕是中了这赵贼的奸计!”心腹谋士对左右诸将道:“诸位将军不必心疑。我以为,眼下以捕到赵云为主!既已寻到赵云所在,一直追下去便是。万没有舍本而逐末的道理!” 诸将道:“是,我等明白了!” 听从军令,便火速的分流着人马,继续去追击赵云! 而祢衡与众人跑出二三十里都不敢停歇,直到筋疲力尽时,方才停了下来。 人已疲乏至极,但精神却完全不敢松懈,一面休息,一面则精神紧张的盯紧着后面的动静。 见没有袁兵追来,众军上下都松了一口气,然而心也隐隐的提着,唯恐袁尚围住了赵云,或是有什么不测! “先生!”诸将失了主张,来问祢衡。 祢衡内心也有着剧烈的挣扎,他看着这一张张焦急却疲惫的脸。还有全军上下的狼狈与累极。带着他们去援应赵云,恐怕只是送死! 死是可以的,可是,就这么辜负赵云断后的苦心,真的可以吗?! 祢衡终于下定了决心,道:“回去无益!我等去先前所说的县城歇脚,一则有防御,二则,之前已与子龙约定过,子龙脱身之后,必会前往与我军汇合!” 诸将脸上略有些挣扎,频频的往回看,良久商议之后,便对祢衡点头道:“好!便依先生之计!我军上下,伤兵需要休息,军士也已累极,再加上粮草告罄,若不补充,恐怕真的得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原先还能从容的带点干粮在身上,然而经过这两战以后,突围再急着突围,哪里还能有带着干粮的机会?! 不是丢了,就是带不了太多,只能弃了。 以至于眼下,在他们眼前的便是全军上下的吃饭问题! 还有马,战马也累极了,如今只剩下一点点的草料,战马也腹饥的厉害。 这样的情况下,说打回去,凭这个体力?!想胜,是不可能的! 正文 第879章 吕娴追尾袁尚军 “诸位安心,以子龙之勇,必能与我等汇合!”祢衡道:“我们能照顾好我们自己,便是对子龙最大的期盼,便先前去要紧!我们大部队安顿了,方能准备好一切支持赵将军!” 众人想了一想,深以为然! “是!”诸将应下了。稍作休息后,便转道往那兖州的一小县城而去!虽要绕道,然而,这是最保险的做法了! 祢衡自有办法,人还未到,先以令人扮作一小队曹军,并且携带了一封信去求救。 信中写是曹军中某某在紧跟徐州兵马时掉了队,如今正不知方位,便先来此先安扎一顿,准备补给,再到处去寻徐州兵马所在,信中一面叫他们准备好迎接,一面则叫他们注意防备徐州的兵马。 又说,他们是先头部队,待得到准信后,曹真将军会亲带着兵马前来县城安驻停靠休憩,说曹真失去徐州兵马的踪迹,心中甚为焦急,唯恐他们来打劫城池,叫县城中务必安心。 然后才叫斥侯去送信。 诸将看着一队人往县城方向去了,一面赶路一面迟疑的前来问祢衡道:“此计果妥善矣?!” 祢衡道:“那小县城并不甚大,就算被人打劫了,损失也不多,罪过也不大,便是徐州兵马真的要杀人,总不能好端端的屠城,毕竟明面上还是盟友。所以,你们以为,是明知道可能有诈却依旧上当被打劫的后果重,还是将曹军拒之城外的罪名重?!” 诸将愣了一下,倒不曾想过这个,一时之间确实是愣愣的! 是啊,忘了曹军上下的秩序是严明的,而朝廷之中的尊卑亲疏远近也是分明的。 万一是真的呢,城中人会这么想,担得起这么赌吗?! 得罪得起曹真吗,得罪得起曹操的亲信吗?! 这就是政治啊! 他们挠挠头,都忘了这个,不由拜道:“先生高见,我等不得不服!” 祢衡道:“这便是两权相害取其轻之道!曹操积威极深,重则诛人九族。那些小官,要么惧其威,要么慑其严,宁愿犯小错,也不愿意犯大错!对错与选择,有时候只能选小的去错,倒无妨碍,然而若是真得罪了曹氏的亲信,小官们也恐担不起责任,轻则被杀,得则诛九族!威重之过也!” 这便是威严过头的坏处了! 只不过,这世间,没有永远的好处,也没有永远的坏处。曹操威严过甚,自然有他的坏处。然而,徐州若刑罚过轻,其实,也自有它的坏处! 祢衡其实看的很透,对以前的他来说,因为看的太透而痛苦。然而现在并不会了,因为他会利用这个,去经营更多的东西。以前他不愿意,可是现在,他却无比的愿意,哪怕背负罪恶,在疑似刽子手的质疑声中甘如饴的抉择。 诸将叹服,因此笃定的往前去,再不迟疑! 而此时的赵云从小道里跑出来,带着百余骑,看着苍茫的冰天雪地,一时不知往何处去。 见赵云似乎在盘算着离那县城的距离,以及绕道而去的路线,诸将道:“将军,先生他们真的会去这县城吗?!” 赵云点首,道:“先生虽然说话不太中听,然而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已有方向,他必会去!我等需寻路去与之汇合!” 诸将点头,道:“如果先生果去了,无我等在,只恐先生会吃亏。” 赵云想到,自也是心急如焚。 这般失散,万一祢衡与全军上下有个好歹,他可如何是好?! 赵云便拍马便往方向追赶,不料却遇到已经追过来的袁兵来包抄。赵云吃了一惊,忙扯住了马。 诸将也头痛的道:“恐怕想从此路去,是不成了!将军,不如且寻路走,若被他们围住,我等必冲不出去。再则,若是叫他们料出我们的方向,只怕先生反而危矣……” 赵云点首,勒着马胡乱的寻了个没有袁兵的方向就跑。 已经有出来的袁兵,看到赵云跑,哪里肯叫他跑,连忙遣人跟上! 一时之间,队伍集中的犹如一条长龙。 而赵云快马加鞭,带着人火速的撤离这危险地带,胡乱闯荡中天又黑了,进了一处林子,待钻出去以后,听到有马蹄声,便怔了一下。 “将军,这声音……”诸将大喜,道:“这声音,如此有规律和章法,恐怕是我徐州兵马!” 赵云慎重,道:“勿急!若是有人冒仿我徐州兵马的脚步声,我们就是自投罗网了!” 也是!不能病急乱投医啊! 诸将安静了下来,细听了一回,然后慢慢的向他们移动了过去。 对方显然也很慎重,火把很少,脚步也轻慢,然而规律是不会错的。 赵云再三确认了以后,带着人从林子里又绕了个方向过去,他也不是十分肯定,因此绕一路,方便发现不对时,能准时撤离! 树叶摇动声与风声有卡断,对方已经机敏的察觉到了,竟也从两翼摸了过来,大喝道:“……什么人?!” 赵云令人将火把凑近,看着对方,对方也拿近了火把一照,顿时大喜,道:“赵将军!末将寻将军久矣!” 赵云打量了他一回,确定了以后才下了马,道:“怎么只有将军在此?!” 那战将道:“女公子已至袁尚之后,只是唯恐战急之中不能与赵将军及时汇合,特命吾来周寻将军,送上一封女公子亲汇地图!” 赵云忙双手接过,道:“女公子可有话代到?!” “女公子言,此是周围地势地形图,若是将军能与女公子汇合便汇合,若不能,依地形便宜行事,先撤离到女公子军后方既可!” 战将道:“臧将军押军在后,此番必能剿尽袁尚之军,只是担忧赵将军安危,故而命末将来此传话接应!” 赵云心内感动,便道:“多谢女公子惦记!” “赵将军此番大功,末将等深以为表率也,女公子挂心也是实属应该!”战将看到赵云心里是既崇拜又兴奋的,眼神之中有着迷弟一样的神色。 赵云忙道不敢,然后在火光下看了地图,道:“女公子画的果然详细!” 战将道:“女公子一直在收集九州地势地形图,她所经过之处,自然更是事无巨细!” 他往后看了看,道:“不知将军其它的人马在何处?!” 以为赵云是先锋人来探,为小心起见,这样的事也常见。 赵云道:“被袁尚兵马追赶,与先生和大部兵马失散了!” 战将愣了一下,道:“这下恐是不好,袁尚必怒而追之,也不知女公子能否接应到!” 赵云道:“祢先生与云约定好,往此小县去汇合,若能顺利入城,便能依城墙而保住安危!” 战将看着地图道:“若往此城方向,必能无虞!女公子正是从这东北角的路上来,这么大的动静,女公子必已察觉而相护,将军勿忧。” 这是两条路,两个方位了。吕娴在那,若是赵云从那过,必能与女公子相遇,他这边便用不着遇了。之所以两个方位都要守住,就是力保有一方能够寻到赵云的意思! 赵云松了一口气,道:“若果如此,那云便设法与女公子去汇合相助要紧!” 战将道:“此地,恐怕与女公子的方向相距甚远,隔了一座险地!” 赵云皱着看着地形图,若是他现在在这个方位,要去汇合,就得绕路。除非能翻过险地。然而,这冰雪天气里,翻山也未必能足够快!而且风险很大。若是翻的过程中发现又没有路,就麻烦了。得被袁军堵死! “不如先撤要紧!”战将道:“先往后撤,待撤出这座崇林以后,再绕道去与女公子汇合。也许未必能赶得上女公子,但肯定能与臧将军汇合!” “也好!”赵云依言行事。 诸将指了指隔的有点路的地方的火光,道:“恐怕不撤也不行!又追来了!” 再晚一步,得被这所有的兵马给包抄。一旦他们确定了赵云的方位,真的就插翅也难飞! “阴魂不散啊,我们避的这么偏,他们也能无孔不入的寻来……”一将冷笑道:“恐怕是铁了心的要寻出我们而杀之!” “事不宜迟!还是先走要紧!”战将也带了一队人,当下便将自己队中的马换给了赵云他们,赵云一行人的马已经筋疲力尽,无法再载人了。而寻来的人却是精力充沛,干脆牵着马而行,反而效率更快了一些。 因为有地图指引,很快就将袁兵的追踪甩远了很多,一路绕路往后撤! 袁军追出那小路以后,出来便不见了赵云,一时只能遣出了各个方向的兵马去追,然后追来追去,也在林子中迷了路,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如入了迷障一般,哪里还能再寻得到赵云去?! 报给袁尚时,袁尚拧眉不悦,道:“又没生出翅膀,还能飞出去不成?!不可能半点踪迹也无!” “一路沿着踪迹寻去了,然而,赵云奸诈,多设了疑踪,竟都追错了……”袁军一将道:“如果人一多,更辩不清这足迹究竟是谁的,混合在一块,更难辩清矣!” 追来追去,就这样被甩开了,追了个寂寞不成?! 袁尚余怒未消,更心有不甘! 然而当有人问他到底还继不继续追时,他也进退维谷了。 正说着,有斥侯飞来报,声音既惊恐又尖锐,声音拖的长长的,“急报……!” “何事?!”袁尚本就不悦,声音便低沉的很,然而依旧压制着愤怒未发,十分克制。 那斥侯喘着气,道:“有徐州兵马突然急攻我军之后!还请将军速准备反击!” 袁尚闻言脸色大变,腾的站了起来,人还未离座,便已有各斥侯飞奔往来,道:“……急报!徐州兵马从各方包抄我军,不知兵有几何!还请将军速应对!” 众将此时方反应了过来,顿时都脸色含怒道:“徐州欺人太甚!看末将等去应对,还请将军发令!” 心腹谋士道:“赵云果是饵引之计!” 袁尚听的脸色不好看。 诸将斥道:“哪里有什么饵引之计,末将看是虚张声势!目的只是为赵云解围!还请将军休惧,这里地处兖州腹地,哪里来的徐州兵马?!莫非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众将都不信,不服,急请麾要去战! 袁尚内心莫名狂跳,顿了一瞬,强迫自己恢复冷静,当即下令,命各将从各方位去迎战。 诸将从命而去。 袁尚看向心腹谋士。 心腹谋士欲言又止,袁尚斥侯亲兵等人,心腹谋士道:“将军若要走,当趁现在……否则错过了机会,再想脱身,难矣!” “岂可如此!”袁尚道:“未战而先奔,尚不至如此,况且现在未败!” “恐怕臣所料中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心腹谋士道:“大批兵马就是从天而降!当如何抵!而此处地形……众人与将军都不熟!” 袁尚一听,竟是不寒而栗! 他四处一看,这莫名的兖州地界,地形,这里竟像一个熔炉一般,似能将一切人给炼化! 他不由一个激凌,道:“尚可死,然此时不能不战而逃矣!” 心腹谋士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也能理解,心中也生出敬意来,便道:“……将军不如更衣,换上寻常战将服饰便好,去羽尾等装饰,马也要越普通越好……倘若能战便战。击退可也!若不能……逃之不耻也!” 袁尚心中做着最激烈的挣扎,最后点了点头! 二人换了常服,最普通将士穿的那种,然后带着人去回击。 而此时的吕娴的军队已经齐出,闷不吭声的兵分几路,逮着袁尚军的尾巴就打。打的袁尚军后是溃不成军,措不及防,在于吕娴完全就没有一点点动静,没有大张旗鼓,所以袁尚军反而很被动,直到斥侯急去报与袁尚,袁尚才知,之前只顾寻赵云,竟是一点大动静也没有听到! 等袁尚赶到的时候,他的军队后方已经被吕娴撕咬出了一大口,败军如决堤一样的往他这边逃命,可见徐州兵之勇猛! 正文 第880章 袁尚营前对吕娴 袁尚见之失色,道:“固防的各路人马何在?!” 入眼望去,竟是兵败如山倒,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到这般地步?!毫无抵挡能力?怎么可能! 心腹谋士见之,脸色也是惊变莫名,这,完全就是决堤之势啊。 现在这就是被动的,混乱的,乱七八糟的被挨打的局面! 有战将来报与袁尚道:“徐州兵攻我不备,我军又全集中精力在赵云身上,因此不防身后,竟不成势,因此被徐州兵马从各个方向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将军请稍安,各部人马已经紧急去调整战态,必能集中反击,还请将军稍退后候着,以免军中混乱被流矢所伤!” 说罢护着袁尚向后撤。 袁尚见之一言不发,只命斥侯继续去打探战场动静,以便能随时掌握战场动态,作出调整! 袁尚问左右道:“徐州兵马,人约有多少?!” 斥侯支支唔唔的道:“……因战场混乱,还未来得及统计清楚,还请将军稍候,必能汇整禀上!” 这竟是一无所知了?! 袁尚是真的既羞又愤,愤是肯定的,这么多的袁兵在此,斥侯营连身后跟了多少人都探不出,跟着人都无所觉,怎么能不愤。又怎么能不羞?! 这是耻辱,这是羞恨,还有不如徐州兵马的脸上无光的火辣辣。像一记耳光扇在自己脸上! 这场战事不在自己的地盘上,可是也没有在徐州的地盘上。既都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徐州兵马却将他的行踪和一切掌握的一清二楚。而他袁兵所为,竟是对敌情一无所知,这怎么能不叫他愤怒和羞耻。 袁尚的脸色,说不清的尴尬,这不就是被人扒下脸皮,被迫认清自己斤两的羞愤吗?! 更因如此,袁尚心中更恨了,咬牙切齿的道:“……徐州几次三番与尚过不去!上次吕娴在冀州所为之事,今次又有此恨。若能侥幸而胜归冀州去,必与徐州不死不休!” 虽还没见到吕娴的面,袁尚已经将她恨之入骨了。 人一旦到了所谓尊贵的地位,扒下脸皮这件事情,是最令人痛恨的深仇大恨。 而此时的吕娴人已经进了主要的作战地,有战将遍寻回来,道:“暂且并未寻到赵将军!” 吕娴道:“无妨!我军拖住袁尚,子龙自能脱身!” 诸将道:“交战途中再继续寻找一番便是!” 吕娴画了一下这一带的地形图,道:“中间一条小道,连接这头到兖州腹地,正是子龙避来的要道。而在这两边,一处是茂密山林,一处则是崇山峻岭,虽然这处地形范围不大,然而内里地势十分复杂,袁尚想要从此绕出去,只怕一时寻不到路。” “女公子的意思是,围死他?!”有战将道。 吕娴道:“你带人将这要道给堵死!若遇袁兵要从此路回,击退便可!” 那将领应了,笑道:“就叫这袁尚有来无回!末将这就去!” 吕娴命斥侯道:“去与臧将军报信,让他先驻扎在要道以外,见机行事,暂不必进入这里!” 斥侯应命去了。 算算脚程,臧霸离她的距离也不远了! 在没有臧霸的大军到来支应的时候,吕娴作战,只能急攻,而不能打大战和消耗战! 她是拖不起的! 因为袁尚的人马,依旧众多。 现在他不过是吃了对地形不熟的亏! “击鼓!”吕娴道:“趁机厮杀一番,先挫挫袁尚的锐气!” 诸将从命,带着人四出,袁军不敌,被打了个落山流水。等袁兵反应过来反攻时,吕娴又急令鸣金收兵! 一时徐州兵像覆水之收一般的收了回来,收覆自如。 “为何撤兵?!”左右问吕娴道。 “一步将袁尚打怕了,他必要跑!”吕娴道:“不如先吊着,慢慢的打!” 况且她的人手也不足,只能打磨叽车轮战。 袁尚跑了,或是把袁尚逼急了来与她死战,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只要把袁尚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子龙有机会脱身,足也。 徐州兵马一撤,袁兵中的诸将也蒙了,急了一阵,没能追得上,只能气喘吁吁的回来禀报,道:“将军,他们撤兵了!” “撤兵了?!”袁尚略有些不可思议的拧了眉,反而有些不真实的预感,道:“为何尚连是何人带兵都未见到,他们就撤兵了?!” “敌方是何人带兵,汝等可探明?!”袁尚发出质问。 “这……”诸将面面相觑道:“许是对方惧将军之威,末将等都未见到究竟是何人带兵!” “连敌方主将都不知是何人,这一仗还怎么打?!”袁尚大怒。 “将军息怒!”诸将道:“已遣人前去探明,必能得知!” 袁尚心内恼怒不堪,却忍着不发作,只道:“敌军必要扎营,去探清后,去袭营!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去攻打,尚亲自率兵去,倒要知道是何人,敢挑衅尚,竟尾随于我军之后,行鬼崇之事!见不得人!” “是!”诸将也知失职,连忙应命去了。 袁尚心里不得劲,坐立不安,直到有人来禀明说对方在林中扎下了大营,袁尚便迫不及待的亲自带兵前去攻打。 吕娴早有防备,林中怕火攻,然而这个冬日里,是难着火的。除非袁尚也有火油等物。然而吕娴早已经摸清楚,袁尚急行军是来不及带这么多辎重的,就算有,也没几车,都用了生火取暖用了,哪里还能用来火攻?! 他出冀州出的急,又是急行军,自然是能简行便简行,是不可能准备周全的。 因此便分开扎营于林中,并且是设立了十六个营地,分为多角,若不攻入大营还好,若攻入,立即便成为了营中腹心之地,想出去,也不可能! 十六连营多设弓箭手,就在等着袁尚进来呢。 袁尚到了草草设立的营地栅栏前,却没有贸然发布进攻的命令,反而止住不行,只骂道:“……藏头露尾的鼠辈!为何不敢露面?!鬼鬼崇崇的躲在我身后,是欲何为?!冀州袁尚在此,还不出来相见?!” 袁尚亲自来骂阵,是吕娴没有料到的。 听到营前叫骂,吕娴都听乐了,这山林之间极寂,不像春日鸟鸣声声很吵,现在哪怕离的远,她也听的一清二楚。 这骂声,随着风吹来的林涛之声,混合在一起,还真是浑厚。 “袁尚急了!”吕娴不禁乐了,道:“我且去会他一会!” “女公子!”左右诸将道:“女公子此时不宜露面!” “无妨!”吕娴道:“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就算不知,曹军也会想方设法的告知于他。既是如此,见一面也无妨!看一看这深厚袁绍宠溺的儿子,长相是有多偏人爱。” 众将止之不住,便只能随护左右,随着吕娴骑着马来到了栅栏前。 徐州兵马人人精神振奋,敬意之中带着一点紧张,戒备的盯着袁兵,仿佛随时能扑上来就杀! 袁尚明显的感觉到人一来后,徐州兵的气势都变了,变得更有杀气了。 他看向马上小小的个子,劲瘦的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只有一双清俊的眼神,雌雄莫辩的戏谑的看向自己。而左右的人都以此人为尊,护的很紧张。 他眉头一皱。 这人…… 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不禁一跳! 袁尚马上牢牢的盯紧了吕娴。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个子,却很难从人群中忽略她。如果她就是吕娴,这就能解释了,为何人群都拥护她。又为何她能领袖人群。 她一看就是天生的领导者,那双眼睛与气度,还有从容不迫,有令人服从的力量。 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止是袁尚震惊,就连他身边的诸将以及谋士等人也都是如此,惊愕的看着信步由缰而来的吕娴,心砰砰直跳。 这个人……他们也猜到了一种不可能的可能!如果真是她。一切就能通了。 说实话,在之前,他们设想过任何一种可能。就是没想到她会是这样子的。 女子引领力量,这在袁氏阵营中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他们想象到的别扭与眼前的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 “显甫,”吕娴也直直的看着袁尚,笑道:“袁氏三公子的风华,果真不凡!卓而不群也!既使未曾身着华服,也是如此的俊美无俦,难怪独得袁冀州的偏爱!” 她这声一出,左右都忍俊不禁。 本来是赞美人的话,可是从女公子的口中说出来,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味道。像极了调侃。当然,对于亲近的人来说,这种是调侃,对于不熟的人,就是嘲讽,而对于仇人,这一种,就是结仇! 袁尚一听,已是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吕娴!” 吕娴笑道:“正是在下!不知袁三公子有何指教!” 这吕娴一看就是个不正经的样子,一开口就能恶心到人,在冀州,只有那种家里家教不好的世家,才会出这种混帐,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只是啃老一生的德性。袁尚从小礼教森严,教导出来的,哪里看得上吕娴这种性格?!这一开口已然令他十分厌恶,不由的心里已有了巨大的偏见,冷笑道:“三姓家奴果然家教不严,无儿由女来代行父权便罢了,只是从白身到诸侯位上,家里师父也请不起吗?!怎么不好好请个师父好好教一教女儿最基本的礼仪,便是不教女经,也该学些最基本的相遇之道!如此外出与人相遇,让人笑掉大牙……” 咦?! 吕娴大为惊奇,听完也不怒,竟是啧了一声,看着袁尚。 左右诸将却是不高兴了,道:“这厮不过仗着袁绍的威势,竟向女公子显摆起家教来!两军对阵,用得着家教吗?!”说罢都要请战,竟要去与袁尚一战。 还有一战气不过,道:“……长相倒是好看!也不知是否是绣花枕头,他既嫌女公子粗俗,不若末将请去擒来与他请教些道理!” “稍安!”吕娴却是大度的笑了笑,对袁尚道:“袁三公子出身礼义世家,自然礼法不缺,我父出身行伍之间,在雅俗之中,但却也谈不上粗鄙。辱人不辱人父,袁三公子这般说辞,岂非过耶?!” 袁尚冷笑道:“引人齿笑的刁钻说辞,今日尚倒是见识到了,有其父必有其女。吕布如此,其女更盖如是!” 吕娴觉得袁尚这波人身攻击,实在是没有理智,可能是气过了头,她摸了摸下巴,也许夸他好看才被其父所喜,一直是他忌讳的事?!所以才恼羞成怒?! 一想到这,不由的乐了。 这人的性格,就是板板正正,规规矩矩教出来的。与她还真不同。若是她,哪怕别人对她说,是因为她够谄媚,才让吕布让其女带兵,她肯定能笑嘻嘻的应和,还能嘲笑别人未必有这个本事,她就是得吕布的喜欢,咋地?! 可能她说出来就不算是好话?! 但是她若是不反唇相讥,就不是她了。哪怕说的是人的心病,或是有刻薄的嫌疑!反正不是有交情的盟友,得罪了完全无妨! 吕娴笑道:“袁公子本是意气风发的袁公之子,不料来了兖州竟也弃了尊贵的华盖,反而只以普通将士服装示人,何故!?” 袁尚冷笑道:“你不也是如此吗?!藏头露尾,心怀不轨!” “我行简装,是为了隐藏不假。然袁三公子行简装,是为了逃命去也!”吕娴哈哈大笑,挥鞭一指,道:“我必叫袁三公子为吾阶下之囚!” 袁军上下闻言大怒,咬牙道:“大言不惭的女流之辈,也敢口出豪言!” 袁尚被戳中心事,气恼的几乎失了理智,正要下令攻杀。却不料身边心腹谋士放声道:“……闻女公子极高义,莫非弃那赵云为棋子而不顾耶?!赵云被我营所擒,是生是死,全看女公子是何尊意。袁氏与吕氏非故仇也,更非世仇也,女公子却追入兖州而随我军之后,究竟是何意?!不管女公子与曹操有何图谋,女公子若非要战,我军立提赵云之首级来见于军前,以壮我军士气!” 正文 第881章 相互顾忌暂制衡 吕娴收敛了笑意,道:“汝军何德何能,能擒得住赵云?!非我小汝军上下之辈,而是袁军一路走一路败,何人是赵云敌手?!休诈我,我不中计!” “女公子……”左右低声寻问她,有点迟疑的看着她。 吕娴的目光却笃定,虽然心里也有点怀疑,然而,越是此时,反而越要笃定,不能有半分的迟疑。否则若是赵云真的被擒了,越会被袁尚牵着鼻子走! 就算她心里也有点担忧,却是越惊慌越不能露出半分,不然,赵云就真的必死无疑! “赵云杀汝军近万余,若果汝擒之,岂有不杀之理?!”吕娴看着袁尚的眼睛道:“除非留着活的,是为了作要胁,威慑我军而逃命的目的!袁尚,你敢认否?!是真君子,就休作伪诈!效仿曹公老谋深算,奸诈成性,也是君子的礼仪吗?!” 她这一问,算是掐住了袁尚的咽喉,他怎么答都是错! 袁尚冷哼了一声。心腹谋士道:“此女说话如此刁钻,怕是在套将军的话!将军,她也未曾找到赵云,切不可认没有擒到赵云!探探她的行事方式再说。” “她既用赵云为饵引,岂会惜一饵生死?!”袁尚皱眉道。 “赵云此战于徐州功高至伟,活着便是徐州的标榜,是徐州加恩于人的标竿,若非情非得已,她不会弃此人,”心腹谋士只与袁尚分析利弊,却不说义气与别的什么。因为这种东西,他们并不信。 袁尚明了,点了点头,便对吕娴冷笑道:“你死不承认我军已擒赵云,莫非是不敢认耶?!既要舍弃,哪里来的这么多话?!只管来打!” 吕娴听他这么说,反而迟疑了。 她表面是半点也看不出来,只淡淡的毫不迟疑的道:“打与不打,只在袁三公子的意思,你要战,必奉陪!吾在此恭候!” 说罢,竟也不出大营,似乎气定神闲。 “将军切不可进营,恐怕有埋伏!”心腹谋士道:“不如且唬住她,她不知我军底细,可徐徐图之!” 袁尚眯着眼睛,觑了几眼吕娴,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心慌之意,又看向她身后如狼似虎的左右将士,心中越发的狐疑,何时徐州将士如此的挺拔,如此的雄壮了?! 不过也对,泰山之东多出壮士,吕布父女收服了臧霸,尽得山东之士,又有鱼盐便利,又得奇才,真是便宜了他们。 见她所占地势又多出山林,植被繁茂,被雪覆盖,视野受限,倘若贸然攻入她的大营,只怕会被围。因此便深以为心腹谋士之言为利。 袁尚冷笑一声,道:“不如汝且出营一战!” 吕娴哼笑一声,道:“刚交过手,我可不急一时,我军疲也,需要休息。” 两人便僵住了,一个不敢进,一个不想出,都有所顾忌,又不甘心退兵,都想试探彼此深浅,因此便僵在那不动。 吕娴深以为然,这袁尚看来真不算是个草包。他只是条件太好,所以才显得废。其实,能与她打个擂台,谁都占不到谁的便宜,能制衡住她,这样的人,真的太少!这袁尚算一个。 不管他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她顾忌赵云被擒,是真的被约束到了不假! 袁尚见自己军中诸将十分愤怒,十分想攻营的模样,便安抚道:“既已知是吕娴亲自前来,又知她驻扎在此,但不急于战矣!先探明她的兵力步署再说!我军有军情,便能暂时制住她。尔等切切不可露出不妥,叫她察觉!” 诸将虽然想要攻营,但也不敢反对袁尚,因此都一一从命。 袁尚这才高声对吕娴道:“你既不敢出营,咱们改日再战!” “如此甚好!”吕娴笑道:“彼此养精蓄锐最好!” 袁尚哼了一声,道:“撤!” 便带着他的兵马撤出此地,另择利地开始扎营。也知道一时走不脱了! 若是急走,吕娴急追而战,又得吃被咬掉尾巴而不能紧急调头反攻的亏! 一个敌人总是遥遥的坠在后面不把她消灭掉,袁尚也走不安身。况且,不战而走,终归是不利士气! 他原是为杀赵云而来,如今赵云没追着,遇到了吕娴是意外,但是这样的意外不是好事吗?!只要杀了吕娴,一个赵云,便区区不能成事了,杀与不杀也不重要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走! 袁尚一走,吕娴回到帐中,急命斥侯道:“去探袁尚营,抓到他们的人急审,问清楚是否擒到了赵云!” 斥侯急命去了。 诸将也略有心急,道:“袁尚该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虽可能有诈,但也可能是真的……”吕娴道:“一路皆不见子龙行踪,如今信息又未禀回,叫人不安!” 一战将道:“不如攻杀他们大营,救出赵将军!” “就算如此,也得需知子龙被关押在何处!”吕娴拧眉,忧心的道:“是我之过!” 诸将忙道:“女公子休要自责!此是赵将军之忠也!我等必救出赵将军!” 吕娴点了点头,道:“先静候消息,不要轻举妄动!诸位约束各部兵马。” “是!”诸将都应着退下了。 吕娴来回踱步。她一方面觉得以赵云的机敏,不可能被擒住,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太过相信光环的力量,太自信,才叫赵云陷于险地,心里很难受。毕竟赵云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 她将一切压于他的身上,是否太过自负了?! 吕娴心内焦灼。 有谋士进来,上言道:“女公子,某以为,此是袁尚营中的诈计!若真擒得了赵将军,岂会留活口到现在?!只会恨而诛之,而平军心。袁军自负,若说留一活口而来威胁女公子退兵,只怕不能!袁尚自负实力,绝不会惧怕追兵。而他更不知女公子尾随于后。女公子一路行军皆十分隐蔽,他又如何得知?!所以,某以为,此一定是诈计!” 吕娴道:“我知先生智谋双全,更明白,这里面的常理。然而,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赵将军这一路惊险重重,所立之功,累累也,所受之苦,更是重重也!倘若娴而不顾忌他的安危,完全只凭常识来行事,又怎么能对得住这样的将士所立的功劳?!绝不可也!因此,娴宁误信,也不可因为太过自信判断,而错失可能的营救之机!” 谋士叹服她的品行,道:“诸将能得女公子如此之主,是福气也!然而女公子在顾全赵将军性命的同时,也需顾全大局。切不可辜负赵将军之忠行,以致前功尽弃!” 吕娴点头,客气的道:“多谢先生提醒,娴记下了!” 谋士满意她的态度,无论她听不听得进去,总是会细心的听人上言,这就够了。不至于当人的面就唾弃回来,叫人下不来台,便是一个好主公! 谋士退下了。 吕娴只静等着斥侯的消息,内心其实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哪个环节没有想到,或是疏漏了,终究是她自以为是现代人的傲慢而自大了吗?! 斥侯营紧急行动,频频往袁营中斥探。又连忙送信去与臧霸。 双方目前是处于相互试探的状态,反而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都相互忌惮着,没有轻易动手。 “敌营的斥侯何其了得,这是第三波人了,抓到了两个,正在审问,却怎么也撬不开嘴!”有战将前来禀报袁尚。 袁尚拧眉道:“加紧防范。切不可露出真实行藏。在营中多设关押之处,让他们慢慢折腾去,此方是周旋之道。” “是。”诸将领兵下去了。 袁尚道:“这徐州兵马比尚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这吕娴……”他迟疑着开口,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微妙! “很有谋略,将军是否这样以为?!”心腹谋士道。 “不错。”袁尚道:“无论尚有多否定她,她都是个奇才。” 心腹谋士道:“内能服众将士之心,外能令国贼受挫,甘于与其父结盟图算,这样的人,绝不可轻视!” 袁尚道:“可以探出她有多少人马?!” “斥侯来说,她本营人马并不算多,最多不超过二千……然而就怕后续还有大批兵马在后。”心腹谋士道。 袁尚紧紧拧眉,然后又觉得可笑,道:“区区二千,竟叫我军狼狈至此?!” 也不知是不敢相信,还是极度郁闷所致,袁尚都气笑了。随即又很郁闷,倘若她真有大军在后,那么,他的后军……就危险了! 袁尚心里有不祥的预感,道:“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后军的情报了。” 心腹谋士道:“恐怕将军要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袁尚道:“全军覆没吗?!” 他心里既悲且哀,远行而来,本就是洗耻而来追杀赵云,结果人追不见了,自己也落得了个入陷阱的下场,如果狼狈回去,他就真成了项羽一般,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袁尚还没丢过这种脸面。 这就跟后世御驾亲征,结果打了个一塌糊涂没脸的感觉一样。知道后世不会写什么好话,这心中的躁意又如何能够说得清呢! “先生莫非以为,以尚如今兵力之实,胜不过那吕娴区区二千营地人马?!”袁尚道。 心腹谋士为难的道:“……这……” 他也不想唱衰,然而过度自信的后果就是一败再败,一输再输,一死再死,只一个赵云就已如此,如今吕娴亲至,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定能胜。 “我不为难先生,这吕娴毕竟是击退过曹操,叫他一败涂地的人,的确不容轻视,先生心里以为没胜算,尚也能明白。”袁尚道:“现如今,也只先生清醒,幸尔能够时时提醒于尚,否则,一头热的去击吕娴,只怕输的更加惨,会更加的一败涂地!” 心腹谋士道:“臣也想要将军能胜,然而吕娴用兵奇诡,算不出路数。手下诸将又极勇猛,我军远道而来,恐怕陷入无援之地。与之死耗,绝非上上之策!” 袁尚道:“我明白,我会明思。” 心腹谋士点了点头,道:“以赵云之事暂拖住吕娴,也许可以图一胜也,然而大方向上,还请将军能走便走!” 袁尚心烦意乱,胡乱点首。 心腹谋士也不敢再说太多,抱拳退出了大帐。 诸将却连番又进入,请麾要战,道:“吕娴欺人太甚!将军,容末将等领兵前去袭营,叫她尝尝我军之利!” “可已有她的营地的步署?!”袁尚道。 “正要禀上,将军请一观!”说罢有战将将紧急探明画出来的敌营图纸给呈了上来。 “吕娴设十六座营,呈此状在那繁茂林中,三面环林,地形十分刁钻,背靠坡度,只有一个出入口,三面一包,便包成了一座死口。”一将道:“幸而没有贸然急攻进她的营地,否则已然中计矣,她每座营中架设了连弩,可以连发,倘若进去,只会被射成筛子!” “因此只能从别处突破!”另一将接话道:“若能采取小股兵力,从林后绕去,进行林中之战,可以从背面突破!” “岂有容易之处?!在那林中,他们营中又怎么会不设埋伏和陷阱?!况小股作战,我兵完全吃亏,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一进入林中,眼睛便不属于我军了,而属于他们,我军眼盲,只会被一一消灭!”一将道。 “那依此言,当如何作战?!”一将暴躁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采用火攻吗?!虽是可用火攻的好法子,然而,我军急行军,根本就没有准备足够多可用的火油。还请将军作主,如今之势,当如何作战!” 袁尚被吵的头疼,也就是说,还没有商议好怎么攻打,就要请麾作战?! 以为这里是冀州吗?!打输了就有援兵,就有辎重和补给,可以重新再来?! 这里输了,可不像在冀州时一样财大气粗的说什么重头再来了,输了就是一个死字。 他们究竟有没有想过,现在这是远程作战?! 辎重,包括粮草,弓箭等都是越用越少的?! 正文 第882章 各备攻营曹真急 袁尚隐忍着,虽说他是袁冀州牧的爱子,自小受人尊敬,然而,他更知道,他更需要依靠他们。因此哪怕心中有怒,也得忍着。这就是礼法所教与他的教养,若不礼贤下士,若不笼络人心,他的地位,很难稳固。 虽说袁营在外的名声一向是求才若渴,对于本事不多的人也不怎么理睬,其实内里的人才争夺,势力争夺,只有袁尚才懂。 他是尊贵的人不假,但绝不是自由的人。他因礼法而受人尊敬,然而也因礼法也受到束缚。并不能随心所欲,就发作就能发作的。 能带出来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他的团队,以他为领导的班子呢?! 他们尊重他,可他也依赖他们才能成事。不是可以随意对待的人。 “还请将军定夺!”诸将皆抱拳道。 袁尚道:“时值隆冬,又有雪覆盖,很难直接烧林,用火攻也没有足够多的火油等助燃物,一切对我军不利。” 袁尚来回踱步,道:“最保险的办法,便是用弓箭,若有投石机,将大有利。” 诸将听之大喜,道:“好办法!” “三面环林,只一出入口,不正是最好的壶口吗?!”一将喜的不行,一副我们怎么就没想到的惊喜表情,道:“若是壶口,不能用火,可以用水攻,然而就算不能引水而淹之,却也能将之当成天然的口袋,投以石块,或弓箭,定能摧毁他们的大营!” 诸将皆道:“好计!这便是去组装投石机。” 为了行程方便,像一些比较重,或是大的设备都是拆开来装上车带着的,袁尚也带了几架。若不拆开,这样带着太拖慢行程。古时的木楔结构极为复杂精深,有些方面的精细程度,不亚于现代的工程兵的一些智识。而这方面,更是军事机密,一般人破解不了。就算有江湖上的高手,也几乎被朝廷,或是什么诸侯给招揽了,很少有流落于民间的。不肯服从的,要么就得隐藏自己的本事,一生不能将本领见光,要不然就会被杀。 当下便喜滋滋的立即吩咐人去组装弓弩机和投石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将道:“此次出行,我军还是所带的太少。” 也是因为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作战的原因,只以为能很轻易的扑杀掉赵云,就能立即回了。若知如此,必带周全,准备更多的作战装备之类的,不至于现在要用什么就没什么。 投石机笨重,只带了几个,而大型的弓弩机也准备的不太足,否则便能将那吕娴的大营给射成筛子。 以他们袁氏的装备,那杀伤力是极惊人的,绝非小弓弩小装备可比。是能够砸破地表,扎穿铁壁的程度! 只要距离足够发箭,足以投石,借以重力和加速度,就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吕娴所选的营地,于他们来说,不亚于一个笨重的城池的城墙一样,就是现实的目标。 诸人竟是有种胜券在握之感,很快就去了。 一将还冷笑道:“这吕布所生之女,也不过是名有虚传!什么善攻善谋?!若是善于如此,怎么会挑这样的地方扎营?!这就是自行死路!” 袁尚不叫他们自负,只不住的嘱咐他们周密行事,不要被敌营斥侯探知到。 诸将应了,很快离去。 袁尚却看着这十六连营,陷入不解,这吕娴设这样的营,究竟是何深意?! 难道只是为了引他们入营攻打,方便困住他们吗?! 这位名传天下的女公子的所有谋略就是这个?! 袁尚也不想轻视吕娴,然而,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一切。袁尚既觉得她另有图谋,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她只是想图个地利的便利呢?! 没有援兵的袁尚,现在陷入的是一种安全感的危机之中:怀疑一切。 他紧张! 他虽没有信心一定能狙击胜利,但却不能不去做!好在诸将心中皆有愤怒,士气并不弱! 斥侯回禀的消息很不能确定赵云到底有没有被擒杀。只说袁营中多有关押的大帐,不确定赵云是否在其中,也不确定是哪一座营帐。虽抓到了袁兵来审,然而问题是,普通的士兵是很难知道第一手的军情,审也审不出什么来,甚至说的话都颠三倒四,逻辑不通! “女公子,我军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袁军很可能会主动攻击!”左右战将道:“此地虽利于隐藏,然而,若他们将出口堵死,耗住我军,恐怕也不能吃得消!虽有臧将军在后,就怕他们用火攻,于我军不利!” 吕娴道:“当然要主动进攻。我也更知此地险极。正因险极,可以利用!” 她低声道:“依旧分散为小股兵力,弃营而走,趁他们所有精力都在我们营地之内时,绕到他们身后去,去袭他们的大营。各队都分散行动,务必进去后要搜营,搜寻一番赵云将军的踪迹,再放火烧营。” 众将大喜,尊敬道:“原来女公子早有图算!” “敌军袭我营之时,便是我们偷其营之时。”吕娴道:“以他们的动静为信号,要小心行事!” 诸将一路早习惯了这样行动,也有着默契,道:“女公子放心,必能成事!我等必仔细搜索敌营,若是赵云果在那,定会找出!” 说罢,都去了。 有谋士劝慰吕娴道:“赵将军必然无恙。女公子不必太担心。” “嗯。”吕娴道:“从林后绕过去,静候时机既可,这里的地势与冬雪,倒成了掩护我军的好地方!” “袁尚此时已被败所困扰,他这一生,所遇之难,皆有人出计划策为他排除成难,这样当然是有福气的人不假,然而,终究缺了主观能动性……”吕娴道:“所造成的眼界受限,不在于见识之窄,而在于一旦遇到什么困难,便只盯着眼前的困难。” “如今我营地就摆在这里,他的目光和所有的注意力便只困在这里,受缚反而不能往外伸展一步,”吕娴道:“他与袁绍不愧是父子,一脉相承的禀性是类似的。袁绍与曹操决战,只想一战而胜,袁尚也一样!” 再不敢往深往远多想一步,多看一步。既缺乏眼界眼光,也缺乏该有的勇气和必死的悍气。 她身上有的野性,袁尚是没有的。 “袁尚不缺教养,只是在很多方面,还是有所欠缺,比女公子稍欠也。”谋士道。 “非我小他,”吕娴道:“当初在袁绍那时,便已明白,整个袁营都缺乏大局观的人。真正有能力的人,被他们弃而不用。只取用可图得眼前之利的人。这样的结果,在战场上也会显露无疑。袁尚既使兵力众多,他也必输我一步!” 谋士叹服,笑道:“女公子所设棋局,此才是第一步也……” “然也!”吕娴道:“若能擒袁尚,真是大功也!” 吕娴冷静,也看的很清。她虽然担心赵云,却并不影响她真正独立冷静的判断和对时机的把握。 两方在紧急的行动,而表面上的冬日里,是寂静无声。 臧霸接到斥侯消息时,已经快要到达那窄道了,索性急行军到了窄道一边,便止住扎营。 他心中也有点忧虑。 左右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女公子言,袁尚自称擒住了子龙。”臧霸道:“不知真假。” 这个自称就有点意思了。 左右愣愣的,第一反应就是有诈。 以赵云的本事,何至于逃不脱?! 不过包括臧霸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铁定赵云一定能逃脱,这一路毕竟都没寻到赵云的踪迹。所以他们内心里都有些焦灼。 一将道:“赵云将军若果被擒,只怕女公子恐受掣肘。将军,我军需派人前去支应要紧!” 臧霸道:“便依汝计,汝领一军入窄道,前去支应女公子。记住!先去见女公子,切不可妄自行动。一切依女公子之意行事。” “是!”那将领领命,依言前去。 臧霸来回徘徊,左右皆道:“将军可是忧心?!” “只是在寻思女公子叫我守在这边的深意。”臧霸道。 “原是如此。”左右皆道:“若论知女公子心者,将军也,若能猜料出女公子心意者,也唯将军也!” 臧霸道:“女公子用计深谋远虑,便是我,也未必能全知者,唯猜测而已。” 众人都道他谦虚。臧霸也不解释,只道:“遣出斥侯多探赵云的去向,也许赵云并未进入此险道。” “是!”诸将应下,听从去了。 臧霸掏出地形图来细细的看了一遍,唯一可知的是,叫他守住这边,是怕这边被人堵住,到时连徐州兵也出不来,另一原因便是堵住袁尚,以免他从此突破。 他又细细的看了一遍附近的地形,指着不远的小县城道:“此城离此约有多少里?!” “约有二十余里,并不远,”斥侯道:“是个人口不超过二千人的小县城,十分贫瘠,但因为在要道上,也有城墙。” “遣人往这县城附近去探探动静,也许赵云去了此处险避,与我们错过了!”臧霸道。 “是!”斥侯应下,急急去了。 “可知曹真在何处?!”臧霸道:“他并未进入此险道。” “本是紧跟女公子之后而追来,然而半路却没能跟上,现在反倒落在了我们身后……”斥侯道。 “紧盯着他。”臧霸拧眉道:“曹真此人面粗心细,恐怕是必有缘故,方才落在了女公子身后!” 斥侯领命而去。 臧霸该心细的时候,其实特别心细,对左右谋士道:“也许跟着曹真,会有意料不到的发现!” “莫非是发现了赵云的踪迹?!”谋士道:“所以才慢了一步?!” “极有可能!”另一谋士道:“他本是为了追女公子脚程而来,却突然半路未有跟随,除了这个原因,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缘故!” 臧霸道:“我也是此想,因此才叫跟随曹真。有时候敌人的嗅觉,比我们更敏锐。女公子行军快速,我们又稍慢一程,而曹真不前不后,反而可能被他赶了个巧。” 众谋士深以为然。当下安排驻扎,静候消息不提。 而此时的曹真的确是发现了祢衡等人的足迹,甚至到达了赵云与袁尚交战过的战场,随着痕迹一路跟随着祢衡而来。 曹真以为赵云在领军,因此竟没有轻举妄动。 眼见祢衡等人朝着的方向越来越诡异,曹真也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他紧紧的拧着眉头,道:“这个方向……” “赵云军必疲弊,只怕如今辎重也耗尽,必要寻补给,他们的目标,这是在我兖州各城池啊……那边的郊县首当其冲,只怕赵云的目的正在于此!”左右战将咬牙切齿的道:“将军,不如我们尾随而击之!不然恐怕他真的要攻入这郊县了!” “这县城城墙再不坚固,不至于片刻也抵挡不住!”曹真道:“我们先紧随其后,若他真有攻打之意,我们再出兵不迟!” 众将应下,心里十分恼怒于徐州兵马的不见外,恨恨道:“那吕娴一向是个脸皮厚的,恐怕她手下的战将也是如此。上行下效,他们若真要起粮草来,给与不给?!” “不给说不过理去,况且不给,他难道不会夺吗?!”一将冷笑道:“赵云能千里奔袭冀州,现在不过是夺一个郊县,要些补给粮草,这样的事,又怎么会做不出来!” 众人无言以对。 曹真一听就头疼。 他不能果断袭其后的原因也在于这个。 因为只是要去郊县要个粮草,还名正言顺的,当初在官渡时,吕娴也厚脸皮直言过的,曹真不出面还好,若是出面了,赵云直接指出来跟他要粮草,他怎么办?! 所以,这才有所迟疑,虽怀疑赵云也有夺城之心,但是,却因为顾忌,反而不能怎么样。 现在不是撕破脸就撕打的时候啊,这才是关键! “先跟着!”曹真道。 “只是恐怕丢失了吕娴和袁尚的动向,”左右叹道:“顾此失彼,无奈之举也。是我们兵力太少之故!” 现在是真的急了许都那边的安排了。 他们却并不知道祢衡会使诈啊。更不知道许都不是故意不来援兵,也不完全是因为兵少的缘故,而是郭嘉另有安排! 正文 第883章 双管齐下无双计 斥侯将急信送到郭嘉手上,郭嘉看过,笑道:“吕娴与袁尚已深入兖州,现在,只差分出胜负了。” 左右大恐,道:“这……” 众人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很生动,很惊恐,左顾右盼的十分不安。 郭嘉环顾左右一圈,知道此时曹操不在,人心思浮了。有些人既不安又害怕,又心思各异。 一士迟疑的道:“军师,若分胜负,胜者此时入许,许都危矣!不知军师心中可有章程?!是否要增兵守御?!” 但哪里还有兵可派,众人脸上的表情就是这样的。他们也同样的看着郭嘉,指望着他还能有什么奇谋。 郭嘉对众人之心一目了然,不禁哈哈大笑,道:“机密!” 众人一脸蒙,看着郭嘉施施然离座而去。 有沮丧者深以为这是军师稳定人心之策,其实此时兵力空虚,只怕早已无计可施了。有些胆小的寻思着要卷辅盖卷跑路,万一真有不对,立即跑路要紧,或是投诚保命。 吕布如今名震天下,虽然实力远不及袁绍,然而,他曾是董卓虎狼之师从者,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又有了根据地,坐震一方,哪一个不惧骇?! 袁绍还是世家,他虽势大,然若进许都,为了收买人心,为了叫天下服从,也不会烧杀掳掠,但是吕布可未必,至少他们心中是有着巨大的偏见,还有害怕的。 哪怕吕布从来也未做出过那种杀人屠城的事,可是,对于出身的偏见,依旧在人心里根深蒂固。 况且吕布向来以喜怒无常示人,这样的他,的确是很难叫人信服的! 至少在这些从来都坐天子之堂的人来说,是从不相信的。他们有属于他们的傲气,虽然他们总是对于威慑者示弱,卑怯,懦弱,然而学识给与他们的同样是更多的傲慢和束缚。 而向来打破这些固有成见的只有武力。 一力降十会,便是鬼神都得臣服,更何况是只是拥有学识和礼仪的他们。自以为得了鸡毛,便能当令箭,是没有用的。 这类人,郭嘉是瞧不上的,他虽然也是其中一员,但却是另一类人。 “所谓迂腐之儒,盖如此也!”郭嘉道。 身边谋士道:“大事上,指望他们是不成的!然而朝政事上,还需用他们。治住了儒士,便治了国。” 政务上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依赖他们来完成,这是不假。 郭嘉笑道:“你这话有理,大事上,指望他们这些墙头草,的确无用!” 郭嘉回了府,进了密室,密室建在一水榭上,在冬日里,很冷,然而,计议大事最为安全,只留一条曲廊可通过,用了最心腹的人把守。 “在座诸位皆是丞相的忠臣,此事机要,不宜过多人知,因此嘉便丑话说在前,倘若此事传出,便是在汝等之中有内外通敌之人,届时,休怪嘉手下不留情面!”郭嘉难得严肃,端正的坐着。 “军师言重!我等忠心赤诚,绝无二心!”众人也都坐的直直的,背挺直,十分严肃的应下。 “好!”郭嘉道:“如今吕布四方聚义盟成,已然约定必进冀州,丞相在前线牵绊住了袁绍,却成全了吕布,岂有此理?!” 众人道:“若吕布进冀州,只恐主战场,一切皆由吕氏为主,我军反陷被动与尴尬局面。只是不知军师有何良策!” “冀州重要否?!”郭嘉道。 “自然重要,”众人不知郭嘉之意,不解的道。 “许都也很重要……”郭嘉道:“若不是万不得已,是不能弃的,然而,也不是不可弃。” 众人一怔,完全不明白此话之意,看着郭嘉。 “我军根基在于天子,在于曹公,只要此二得保,便再迁都也无妨,而冀州,也可破也,可弃也……”郭嘉道:“然袁绍与吕布不可不图也!我军不可只盯一城一池的得失,哪怕是腹心之地,只要能够交换到足够大的利益,一切皆可弃也。只要袁绍与吕布破灭,什么城池,自有乌合众者献于曹公!” 众人了然,道:“军师想必是有计矣?!莫非是弃了冀州不顾?!只是不知袁尚可能灭了吕娴,此二者,谁胜谁败,暂不好说啊!” “如今许都兵少,想要助袁尚杀吕娴,恐难也!”众人难为的道。况且明晃晃的与吕娴反目,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反而陷于被动。极为不妥! “不!”郭嘉笑了一下,道:“嘉所图者,是吕布尔!” 众人一惊,万分不解。 郭嘉起了身,悠然的弄了些鱼食丢入水中,看着美丽的金鱼前来争相食用,道:“吕娴计谋极深,想要图她,万分艰难,然而吕布却不同,此人有勇无谋,若用计赚之,可半路埋伏截杀之!趁着现在吕娴陷于兖州与袁尚交战之时,正是良机也!” “诈吕布来兖州救吕娴?!”众人一惊,随即一喜,道:“此是好计也!” “的确是好计!”郭嘉道:“昔在徐州时,嘉便知吕娴此人有奇才,想要图谋到她,难极。若袁尚不能成功。就得准备他计。图她不成,便取吕布。可也!” 众人道:“便依军师之计,只是吕布身边有一司马懿,此人心机深沉,若他向着吕布,恐怕会破军师之计!” 郭嘉道:“一则司马懿对吕布,非如吾等对曹公之心也,不可比拟。二则,吕布贪心,他既已约盟,便也不能舍弃冀州。” “所以,他会令司马懿押大军图取冀州,而会自行前来营救吕娴!”众人异口同声的道,心也砰砰的跳了起来。 “都说他们父女情深,离间计不可用也!”郭嘉道:“既是如此,可用此计!若是取下吕布首级,只凭一个吕娴,想要再进北方,十年内,必不可成!” “况且,天下少有女主天下之时,吕娴虽威势已成,羽翼也未完全丰满,她还需要吕布。吕布此时一死,臣等以为,她可偏安一隅为一诸侯,却难以再征霸北方,甚至天下!”众人拱手道:“臣等必助军师成事!” “此是嘉连夜写好的军事步署图,尽量在许都外成事……”郭嘉道:“如若吕布至强,不能得逞,可引进许都!许都内杀之,可也。纵然吕布强横,也没有三头六臂,只是一人。” 众人接过,道:“臣等必协力助军师成此大事,去曹公心腹大患!” “机密行事,若漏半分,难成也!”郭嘉道。 众人应下,当下便看了步署图,将此默记于心,然后将竹简丢到火盆里烧了! “臣等告退!”众人都一一退出去了,内心里都有点热血澎湃之感。 郭嘉道:“尽人事,其余诸事,全看天意。嘉之所行,只尽忠也!” 然而成与不成,恐怕中间也会有很多的变数。 他所赌的便是吕布的关心则乱,以及他输不起,或者说是不够思辩和冷血,以及聪明的能力。 “双管齐下,只需成一计,大事定矣!”身边只余下一个府上幕宾,道:“主君为曹公所为,殚精竭虑也!” 郭嘉道:“只怕一计也成不了啊……” 幕宾也叹气,道:“兵力不足以调配,粮草不足以拖延,许都之内,如今艰难。吕娴那边,主君真的顾不上,便不顾了……” “将她交于袁尚,若真去了兵马,也许会打草惊蛇……”郭嘉道:“若要密计成,还得赚个时间差!” 希望上天,是在曹公这边的! 郭嘉现在是真的顾不上吕娴了,只希望袁尚能得点用,尽快的把吕娴给除了! 然而,他更知道,这种可能性,其实很小。所以才会另寻他计啊。 若非实在捉襟见肘的难办,他也不至于舍本逐末,舍近求远! 郭嘉表面上是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是非常焦虑的。只不过平常是借洒掩饰内心的状态罢了。 其实在遇到吕娴之前,郭嘉是非常自信的,天下一切诸侯的性格与一切,皆在掌握的感觉。然而,自徐州一败至今,郭嘉只要一遇到徐州的事,总有一种不能掌控,力不从心之感。 这种感觉,不只郭嘉有,曹操也有。 第一流的雄豪,第一流的谋士,都是那种谈笑间意气风发,能够将天下用斗量而玩于股掌之间的从容与自信,无论是哪一个英雄,数一数这天下的诸侯,他们主臣之间,从未有过这样失控的感觉。 吕娴如今的势力还没有到一种极度扩张的地步,尚且已给人的威胁如此之大,倘再假以时日,恐怕想要再与她争雄于北方,是极不可能了! 唯一的可能是断了她的靠山,也许尚且还能阻止她的寸进。 倘若不能,以此父女二人的脚步,这北方他们若要掺进来,谁都很难受,谁都不甘心! 难道要与吕布父女共分河内外吗?! 光想一想都不可能的事情! 郭嘉的信其实早已发出,只不过现在已经到了时机而已。 而信件也率先到达了吕布的大营,但因军中事务一切皆由司马懿处理与总掌,这信件竟然并未第一时间进吕布的手中。 司马懿看到信的内容以后,脸色都是微动,他不动声色的问斥侯道:“此信何处得来?!” “是前线传来,”斥侯道:“军师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非也,不过是确认是否误传!”司马懿道。 斥侯松了一口气,道:“每日信件皆有蜡封和编号,应无误传!” 司马懿犒赏了他,令他下去了。 他坐在帐中后座,沉默了良久。 这求救信来的突兀,如果是没有误传,便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人调换了信件的内容,如果是这个可能,必出高手之手,能动用这样高手的人,天下间也只有几个阵营而已,一只手掌能数得过来;二便是真的,吕娴的求救信竟是真的?! 司马懿光想想都觉得荒谬,就那个女子?!她强的能隔山打牛一样的强悍的人,能够来求救信?!而影响大局?! 以她的野心和能力,还有对大局的顾虑,她不会这么做! 但,假如,这是真的呢?! 司马懿心不由的砰砰直跳,他在这一瞬,想到了很多,有欣喜,还有雀跃,甚至还有兴灾乐祸。 理智告诉他,以吕娴的本事,不可能受陷,就算受陷,她也不会将吕布牵扯进深渊与陷阱,只会止损断尾而求生,绝不会不住的填进去徐州兵的一切力量。 可是情感上,司马懿却也欢欣鼓舞,控制不住的内心的兴灾乐祸。 他甚至期盼这是真的,这务必是真的,这也一定是真的! 他更知道,以郭嘉的本事,足以使出此计。 然而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郭嘉算出了他的心计。 司马懿虽然不想承认,但此时也不得不服郭嘉之计的老辣,因为司马懿是不住的心动了。 这么一瞬,在没有吕娴在的情况之下,他只需要装不知道这是诈计,只需要将此信献给吕布,以吕布那个脑子,一定会焦急如焚,信以为真,并且付出行动的立即便要去救吕娴…… 只要,只要……郭嘉计成了,吕布死了,无论吕娴是否还存活,司马氏都自由了…… 天下之间,没了吕布的吕娴,还有什么能力能够困住司马氏?! 至少,她暂时是做不到的,这何止是断了一臂,这是断了靠山,断了臂膀,徐州只会元气大伤。 司马懿的内心挣扎剧烈,他觉得他可以将计就计,将此计给行下去,因为他有诉求,他也可以这么做。 然而,这真的算是义士之行吗?! 不是他矫情的说,司马氏与吕氏之间有什么义行。而是,他真的得这么做不可吗?! 说实话,他不太想按郭嘉的意思来顺从行事,总觉得心思被郭嘉忖度分明了,让他十分不舒服。这不就是被小瞧了吗?! 司马懿能服郭嘉?! 自然不服,也就不可能真的顺了郭嘉的意图。 他竟有些坐不住,感觉烛火略有些烫手,才发现烛火快燃尽了,烛光的油蜡快流到了手上,怪疼的。他这人细心,哪怕这样的小细节的错也不会犯,由此可见,他此时有多心乱如麻! 正文 第884章 司马懿烧掉密信 他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来回徘徊,手上微烫,也不及心里的灼烫。 他需要冷静。 吸了一口气,沉稳的重新坐了下来,然后将旧烛剪灭,又点了一支新烛,这才放到了油灯上,将此信细细的看过,思来想去,竟是将信放到烛上给烧了个干净。 看着跳跃的火光,司马懿的眼神之中已经没有再有任何迟疑。 他的确心动过,然而,他不能中郭嘉的计,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助郭嘉成了事,又有何用?! 吕布父女败了以后呢,他又能去哪儿?! 不管司马氏有多冤枉和无辜,司马懿若是间接促成了此事,他也未必成为曹操的功臣,就算可能会有嘉奖,难道这不是另一种贬损吗?! 做出这样的事的人,历数古来,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曹操难道真的不忌惮他司马氏吗?! 若论狠辣阳谋,曹操可比吕布父女狠多了,到时候的下场可能是等事情淡化以后,诛司马氏的族,以免会有更大的祸患。 这世界,从来不欣赏这样的价值观,真正做双面谍的人,又有几个能堂而皇之的重用和嘉奖。嘉奖越过,越会像对待狼一样的防备。 那时,才是司马氏真正的悲剧! 虽然司马懿并不想承认,他却知道,这并不是一个良好的真正的栖身之计。就算他以后再伏低作小,曹操也会以为他藏奸于心,反而更加防备。 司马氏在这样的强权强主面前,又有什么力量能够反抗?! 与其如此,不如不应,不如不变。哪怕在吕氏之下再不甘和委屈,他也没有昏头到从这个坑跳到一个更大的火坑里去的理由! 当然,他更明白郭嘉之计的狠辣,因为这样的信会不断的传来,届时吕布若是得知他早已知信,恐怕会迁怒于他。 然而司马懿并不惧怕,现在他是虎威军的军师,哪怕隐瞒了,吕布不具备思辨能力而发怒了,那也是明怒。 能明着发出来的,也就一时下不来台而已。而那种暗藏于心,隐忍不发的,才真正的恐怖。 无非是与吕布吵一架而已! 司马懿想了想,无论怎么看,都是这种后果小一点。 罢了……能隐藏一时是一时,真的到隐瞒不住的时候再说! 大不了替吕布擦屁股。 司马懿心里是清楚的,以吕布说风就是雨的性格,他若知道,一定会去救,关心则乱,遇到他真正在意的,关心的,恐怕根本不考虑什么理由和借口,还有托辞等等!他来不及想那么多,只会立即就去。 说到底,吕布对吕娴是寄与厚望的,是不容失去的,是不惜代价也会去救的。这一点,勿庸置疑。 郭嘉的确是会打蛇打七寸。 看着纸燃尽了,司马懿收拾好衣着,出帐问道:“主公何在?!” “刚出帐,去围猎,言会为军师猎来狐,可做围脖,以御冬日之寒也,”亲兵恭敬回道。 司马懿怔了一下,没吭声。 但他依旧到了营前去候着,果然不久之后,吕布一马当先,率着轻锐奔腾如云海一般冲了回来,像是带来一股热烈热血的风浪。到了营帐前,吕布紧急勒停马,见司马懿在,便喜着下了马,急令身后随从将猎来的狐给他瞧,笑道:“今日运气极好,正好遇上这两只红狐,叫他们给揉好与军师做围脖!” 说罢还比了比,笑道:“这颜色,不错,配军师极好!” 也就只你喜欢这些花红柳绿。司马懿道:“懿怎敢生受?!不如主公留与女公子方好!” “娴儿向来不爱这些,便是与了她,她也会与旁人,若论配得上的,也只军师一人,其余都是与布和娴儿左右的粗人,用这个,糟践了!”吕布笑道,“将来进冀州,觅得好剑宝马,赠与我儿,她会更高兴!” 司马懿不知是怎么感受,道:“如夫人尚在车后,何不与之,懿若生受,实在夺人所爱!” “无妨,布得空再猎些与她便是,”吕布道:“女人虽爱貂裘,却更加爱珍宝,若赠之,更高兴!” 司马懿也不知怎么的,只一心推拒,道:“主公自用,更配得上!” “布整日热血腾腾,哪里需要这等物什?!”吕布笑道:“军师只受之,无需再推辞!” 司马懿抵不过他的热情,便谢过受下了。 吕布道:“军师怎么在营前迎接,如此冷风,莫要受寒才是。布无需这些虚礼,军师不必如此客气。以后大不必如此了!” 司马懿道:“是因有事才来等候。” “哦?!”吕布便牵马停住了,听他说话。 司马懿道:“还是要加急行军方好,不可再逗留,待与大军汇合,直取冀州才是正事。以免军情泄漏,反而不利时机!” 吕布点首,道:“自是如此!军师勿忧,不过是二三日路程,不必太急了,必能及时赶回!” 司马懿点头,吕布便上了马,命亲兵将司马懿送回帐,又骑着马跑了。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的心情。 吕布这个人,爱好宽广,无论是对珍宝,宝马,剑刀,甚至是美人等,哪怕当时再喜好,也不过只是短暂的兴趣,只要得到了,他就转头忘了。 这一路来,如夫人随行,还未送回徐州,然而吕布也没见她一面。仿佛忘了她似的! 他的确有些三心两意的。做事情,也很松散。若说他有心机,是故意的用这狐皮来收买他的心,还真高估了吕布的心机。 他就是随性所至,高兴的时候亲亲热热的,不高兴了,也会发火闹脾气。 热血起来的时候,说风就是雨,怎么都拦不住,精力旺盛过头的那种人。 然而一旦进了舒适区,沉醉于酒和温柔乡的时候,他也害怕改变。 吕布是个能一眼看清,但也有很多面的人。然而,这个人,虽然有点喜怒无常,可是,的确是有真心的。 至少此时司马懿是有点感动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 司马懿出身世家,以前读书时,看到用貂裘就能收买君主的爱妾和大权在握的权臣,他只觉得眼皮子浅。 然而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貂狐皮毛,象征了难得的意义,更多的意义。是尊贵的无价之宝。 当真正遇上的时候,他竟觉得自己也略有些眼皮子浅! 所以战国时的君王,一旦遇到心仪的臣子将士,就会赐于貂狐之皮,这是真的具备特别的意义。哪怕是后宫最得宠的爱妾妃嫔,也未必能够得到的赏赐,也眼馋,轻易被此收买的东西,可想而知,它何止能用珍贵来形容,它更是难得,认可。 况且还是吕布亲自猎来的珍贵的猎物,甚至特意寻找到特意为他留着的。 司马懿哪怕最终还是盘算居多,衡量居多,可是这一刻,人的心也不是铁石,总归是能被打动的。 司马懿在这一瞬之间,明白了为何韩信明明可以三分天下,却没有在能割据的时候反。 不过是在那一刻的情义输给了后来的局势。但在那一刻的韩信,他没能做到。 一个傻子! 司马懿察觉到内心里其实略有感动以后,不禁又对自己哧之以鼻。 看吧,感情用事的下场,是很残酷的。 司马懿,可别因为一件一个人因为随性而为的所为而动了真情。可别犯了毛病,你可是那个理智到冷血冷酷的司马仲达啊。司马氏的一切,全在你身上,千万别被区区几件狐皮收买! 司马懿命人牵来了自己的马,出了营帐,看着一路从河内出来,到达兖州以后的景秀河山。 北方之土,虽是冰雪覆盖,可是谁都知道大地回春时的中原有多美! 而这片景秀的疆土,谁都想得到。就算是郭嘉,就算是曹操,就算是冀州……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他为军师,将来若有幸随吕布父女入主北方之土,那也是他司马懿的功业,是司马氏的荣耀。 怎么在这个阵营之中达到平衡,而努力存活下来,才是最重之事。 而不是在想着怎么坑了吕布。 他不会是第二个韩信! 吕布行军有时候快,有时候也慢,随性而行。但路程不远,三日后也已经到达兖州大军所驻之地,与自己的兵马汇合。 一时遣人送爱妾,张杨的女儿回徐州,只是他的几个儿子让吕布有些头疼。吕布原本是打算送他们回徐州的。虽然心里确实是嫌弃他们比较废,看不上是真,但是也有别的考量,随自己出征,若是混个功勋,也算对张杨有个交代了,但若是不幸战死了,他与张杨不好说! 因此,吕布的意思就是送他们一并去徐州,随着他的如夫人一起。然而没料到的是张杨的这几个儿子死都不肯,非要随军,要随吕布出生入死,然后图个功名,以安身立命! 吕布头疼,见他们打定了主意,又怕架不住哀求,因此便躲了清静。 于是张杨的几个儿子开始来烦司马懿。 司马懿真是醉了,刚认的义父,这种义父,有点没用啊。这点小事还需要他来办。真是! “军师……”张杨的几个庶出子是很战战兢兢的,看着他的小眼神,略有点受惊,生怕被他赶回徐州去。 司马懿说话很直白,道:“在军中随军,生死都未可料,汝等可知?!” 几人异口同声的道:“既愿随军,岂惧生死?!” “既连死也不惧,为何就怕去徐州?!那里能生吃了汝等不成?!”司马懿道。 几人哑然,良久道:“男子汉大丈夫,若不建功立业,与死何异?!” 司马懿看着他们,知道这绝非他们本意。 他们就是害怕别的东西,才不肯去徐州。 说实话,司马懿挺嫌弃这样的废物性子的。这几个,真的养废了。也不知张杨是怎么养儿子的。 在司马氏族中无论嫡庶,都是一律培养,没有这种区别明显,司马氏就没有废人,一个废物也没有。 而这几个,后宅口舌之争都叫他们吓怕了,或是怕如夫人报复,索性连徐州也不敢去?! 那如夫人去了也不过是后宅妇人,还能左右他们的事不成?!都是彼此不相干的情况,他们竟也怕成这般。 司马懿真是无话可说。 司马懿便道:“若是拿汝等命去填功业,主公又如何能与张将军交代?!主公虽为汝等义父,自然可以安顿轻松事务与汝等,然而若是循私,又叫诸将如何心服?!为免非议,不如去徐州。如夫人毕竟是张氏血脉,同父所生,便是以前有些龃龉,血亲之间又如何有隔夜仇?!” “非吾为主公推托,而是张将军亲口所说,定要安排汝等去徐州。主公实在不能违约。若是汝等有什么闪失,便是吾,也难与张将军开口提及啊……”司马懿道。 这一番话就是故意堵他们的。 他们听的哑口无言,因为他们能否认与嫡姐妹不睦,又不听父亲和义父的安排吗?!这是忤逆。 可是吕布见不到,司马懿又不是那种语重心长,关心他们内心的人,说的话又是套话,他们还能如何?! 只能委委屈屈的同意了,然后就被司马懿给麻溜的打包,派人立即一并送回徐州去。 这种废人,完全没有笼络的必要,司马懿才不揽这个事。他服侍吕布的亲生的女儿都不耐烦,更何况是这些没啥担当的所谓干儿子! 不是他轻视这类人,而是以后吕布的干儿子得要批发的多,每一个都要他去应对,他累不累?! 古人早熟,这个年纪了还这副德性,这一生也就这样废着过了。司马懿完全不会将这种人放在心上。用是没什么用,连使坏都使不到坏的那一种废材。 人一送走,吕布就露面了,笑道:“若无军师,布不知何许也!” 司马懿保持体面的微笑,什么破事都丢给他,真是无话可说。那一点点收到狐皮的感觉,也完全消失无踪了。 “主公当立即行军往冀州进发,越快越好!”司马懿道:“趁现在冀州不防,又空虚,可立大功!” 吕布道:“自当如此!” 当即升帐,发布军令,全军拔营起寨,突然加速的往冀州而去! 正文 第885章 司马懿主张进冀 行军途中,就已有军中能工巧匠将狐皮裘给献上来了。司马懿蹙紧了眉头,道:“行军途中,军情极重,如何还有空揉制缝制这等华贵之物?!” 众匠一听,便知他不悦,忙道:“并未因此而延误军中大事,军师请息怒!因是主公嘱咐,不敢怠慢,用最快的速度弄好!” 司马懿见众人皆在,也不好发作,只能隐忍着不语。 又见左右幕宾谋士眼中多有羡慕和点头之意,一副好像他应得的,但是还是很羡慕的样子,司马懿见此,倒也不好扫了众人的兴。 便对匠人道:“下回再不可如此。军中繁忙,单为懿一人破此例,实不该也。懿也难生受!” 因此便给与赏赐。 匠人十分欣喜,忙道:“小人为诸位大人展开一瞧。” 诸人都看向司马懿,司马懿能拒绝吗?!这样的事情,就是好事,也必须是好事,好事就得庆祝,而不是回避诸人的眼神,若引他们心疑,或是扫了吕布的脸面,反而更加不妥。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司马懿只好佯喜道:“且展开让诸君一观!” 众人早起了身围上去了,那围脖一展开,便只觉帐中被这火狐一样的光亮瞎了眼睛,古代时衣着鲜艳的便可称为华丽,因为染色工艺都困难,更因这类物极难得,又难保养,所以这一类天然颜色的可见有多珍贵。 众人纷纷称赞之,又云这世间没几人能配得上此等皮裘,也只军师这般气质可配得上! 反正是好话嘛,不要钱似的说,既是奉承吕布,也是奉承司马懿。 司马懿听的真的嘴角发抽,这个颜色,这个毛绒绒的气质,哪里就相配了?!他不过是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好吧,哪怕是个杂狐的皮,或是稀有的白狐的皮,但红色……他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叫他就围在脖子上,他实在做不到。 便道:“只是实在主公盛情难却,却难免抛费。懿怎敢即刻围上身?此等赏赐,当珍藏之方好!” 众人笑道:“物便再珍贵,也是主公亲手猎之,军师何不围上,主公见之必然心悦!” 司马懿笑的更温和,道:“正因如此,更不能围也!主公尚且不围围脖,懿怎么敢如此,万不能僭越!” 他说的实在恭顺有礼,也挑不出错来。 众人不禁叹服,笑道:“军师实是尊礼守仪第一人也!如此自矜,令我等自惭不如啊!” 司马懿道:“岂能当如此之赞,懿与诸位皆为主公尽心尽忠是也!” 众人心服。司马懿在人前,那是半丝礼仪也不会错的。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一个微表情的管理,都是世家最严格的自律。 他不容许放纵内心里的愤怒和任何情绪,所有的行事和言语,皆为毕生教养。他是那种对自己严格到变态的程度。自律的苦行僧一样的人。当然,指的不是生活上的,生活上,他也有属于世家奢侈的一部分。他的自律是严格到铸造灵魂与内在,要完美无缺的那一种人。 一个人完美到叫人看不出来他内心所想,这本身的真与假,也就不重要了。 在这些谋士与幕宾们面前,司马懿虽年轻,却是最值得学习和敬重的人,没有之一! 司马懿耐着性子,陪着他们欣赏了一下狐裘,见众人告退了,这才拿着这个物件犯愁! 这东西,也许很多人来说,是求而不得的看重和稀罕吧。然而司马氏是不放在心上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审美他真的有点承受不来! 他翻了一翻,打算收纳起来,压箱底。 吕布那儿也好交代,糊弄一下就行了,这个大傻子,以他如今对他的了解和把控,既便是他亲手所猎,所奉,他既使不围在身,他也能将吕布给哄好。 翻的过程中,却看到有几丝金色羽线在缝隙之中,他不禁拧了一下眉头,又将匠人叫了来,道:“这金线,何处得来?!” “此线是孔雀翎上所得,有如此多的线,得有许多孔雀,千丝万缕才可得之,”匠人道:“军中并无此物,此是如夫人临走之前所赠,她得知主公要赠军师此狐裘,便遣人送来了这珍贵的丝线,还留下了手巧匠人,此,便是他所缝制。新鲜皮毛硝制时间本不应如此之短,只是这匠人却有巧法,竟在二日内硝制完成,并且缝好了此物,这才献与军师。否则恐怕主公想起来问,一时之间,恕小人等手粗笨,也献不上来……” 原来如此?! 司马懿却是心中冷笑一声,不管这张杨的女儿此举,讨好的是吕布,还是想要卖给自己一个人情,她都不够格。 便是貂蝉,也从不会如此僭越。貂蝉还是有权在握的人,尚且不自以为是,妄图以为自己是能够高位到可以施恩于军中将士的人。 张杨的女儿又算什么?! 若是插手军务,区区一个后院妇人,真以为凭着父夫就能施恩于他了吗?! 司马懿心里真的比噎了屎还难受。 平时受吕娴的鸟气就算了,这所谓如夫人,呵! 不知分寸的女人! 与张杨如出一辙,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她倒是有心,可惜就是僭越。”司马懿面无表情,道:“汉室尚存,便是主公也不敢内衬用金线所缝,一个河内太守的女儿,竟然敢私自赠与主公金线,而汝等竟也纵之?!主公事务繁多,一时不察便罢了,便是汝等也不懂吗?!此物若被旁人所见,言主公有反心,汝等可有九族可灭?” 匠人本是讨好,此时一听,冷汗直下,低头就磕,道:“小人绝不敢如此!此,此是如夫人所赠,小人并不知这犯忌讳啊……军师饶命!” “她算什么如夫人?!”司马懿冷淡的毫不留情面,道:“夫人与如夫人自在徐州。主公中途所娶,不过是为权宜合兵之计。” 匠人讷讷不敢再言。 司马懿这个人发怒,并不是那种色极厉的人,他是那种淡淡的,温和的语气说出最重的话。反而令人头皮发怵。 匠人伏于地,不敢多言。 “退下吧,”司马懿道。 匠人战战兢兢的谢了恩退出去了,金线的事,他是提都不敢提。但是司马懿的态度,也会通过他的语气而传出去。 他若不喜这张杨的女儿,便是她再得宠,又有几人敢去附和于她。 事情是瞒不过徐州的,他的态度一表明,待回了徐州,这张杨的女儿,也就老实的呆在后院里了。徐州那些人精,哪个不是人精子?!这人落到那个窝里,若是老实还好,若是不知分寸,总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都用不着司马懿去管。 这张杨教的儿子是一窝猪就算了,女儿看着有点聪明的样子,一看行事其实也是个草包。 司马懿很郁闷,他现在真是被迫拉低智商,与一群废物打交道,想一想,也有点沮丧。 这军中上下哪里有什么秘密,风声嘛,都是各营能相互传开的。 果然不一会,各将就抱了些东西来了,表情有点讪讪的,道:“……这是如夫人走前送到我等帐中的东西,还未敢打开,一直白放着。本寻思着要交给主公,但又怕主公多思,便一直犹豫不决。此事,军师既已得知,不如交由军师处置了罢。也好过去烦主公!” 诸将都一一摆了上来。 其实都是聪明人,虽知不妥,但也知指望吕布处理,是没什么用的。 吕布若是发怒,这张杨的女儿虽然让人有点厌烦,但是,她是吕布与张杨之间的婚盟,所以事情也不好做绝了,这才耽搁了下来。 司马懿都气笑了,道:“这一位,倒是个个不落!” 诸将便讪讪的。 “张杨在河内,东西倒是不少,主公所赐之物,也敢伸手。”司马懿道:“为了主公,他也算是下了血本,把老窝都给掏出来给诸位了!” “军师就莫嘲笑末将等了,”众将脸皮略有些紫胀,又道:“这一位,的确有点过甚了。此等僭越之物,竟也敢献出来,欲陷主公和军师与不义!” 众将十分义愤。 “袁绍在冀,早是天子之仪,曹操为相,名为臣,实为君,张杨所为,也不算过甚,意为捧我等主公是也。然而,大事未成之前,绝不可叫主公泄漏越矩之意,这才是最重之事。” “是!”司马懿道:“审时度势,管好自己,才有助主公成事的机会。切不可因盟友挑拨,而提前生出妄心者。切记!” 诸将心服,自然从之。 “为了张杨脸面,便不退回与她了,”司马懿道:“充入军营,以供军需。” 说罢便叫军需官来清点好拿走去了。 打开一清点,里面俱是宝珠之物。这张杨,确实是下了血本。 司马懿趁势将这狐裘也给收了! 诸将受了思想教育,都一一告退出来了。 司马懿揉揉额头,这些都叫什么事?! 就没一个有水平的人。 外面有斥侯来报道:“兖州太守来信!” “呈上来!”司马懿道。 司马懿一面打开程昱的信,一面不住的想,这,总算是一个有水平的正常人了。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哪怕提起十二万分精神,也好过这一窝不那么精明的猪。 司马懿看完信,便来寻吕布,吕布在帐中哪里坐得住,此时正在校场上练箭,还未近前,便已听到一阵阵呼喝声。 “主公!”司马懿到了场外,恭身一迎。 “仲达且来!”吕布正在试箭,看到他大喜,大踏步的过来拉住他,便道:“且看此箭头,可钟意?!” 司马懿原本是不甚在意这所谓的箭头的,却不料吕布轻轻松松的拉起一弓,臂力一张,便射穿了对面的薄盾,他顿时吃了一惊,道:“这是?!” “徐州送来的新箭,约有两千支,俱是新品,不仅省力,而且爆破力强,只要距离不太远,以它的攻击力,可以穿过指宽的盾牌!”吕布笑嘻嘻的,十分兴奋,眼睛里都放着光,道:“盾牌尚可穿透,取敌军帅将,穿透他们的铠甲,有何难处?!定百发百中!便是冀州有城墙,可以抵挡此箭?!” 司马懿见亲兵已将盾牌搬了过来,便细细的看了一下,道:“果然穿透力强,只是此力道,也只主公这等英雄才可使也!” “然也,我军中上下,现在也只有三人可用此弓,”吕布将手中的弓递与司马懿一观,笑道:“军师可要一弓?!” 司马懿道:“此非比寻常,到懿手中不过是摆设,主公不如赏与军中可使之英雄!” 吕布点首,笑道:“今日试箭,可拉得开此弓者,可穿透此盾者,皆有此利器赏下!” 诸将大喜,山呼道:“主公英明!” 说罢竟是争先前去试弓了。 徐州弓弩营的确也没闲着,这样的利箭都送了来。可见曹性是将血本都给呈来了。 司马懿见吕布兴奋,便道:“以此之利箭,可迅速下冀州城。兵贵神速,只在这二三日之间!主公,此是程昱的信!” 吕布听了,忙接来一观,程昱的信写的是,他已经到达了兖州府,如今只等合兵,只要吕布一进冀州,他必随后为翼。 “唔……”吕布也并不傻,道:“他的意思是,布在前,他在后?!若是攻城而下,他可跟随而捡漏,若是失败,他只退兵,也无损失!曹贼的臣子不愧是曹贼的思维。哼,若是布失败而归,也许他还会拦截我军,或击我军之后……” “程昱的算盘算的精细,他不欲等马腾与张杨一并来汇合,因是怕事有大变之故。”司马懿道:“若主公与他一并进冀,若能攻下,他可瓜分为半,若是不能,也有援兵在后,他并无损失。” “既是如此,岂能随他之意?!”吕布皱眉道。 司马懿笑道:“主公只知一,不知二,程昱有算盘不假,然而,机不可失,若延长,只恐事情泄漏,反而会生变故。与其如此,可立即攻下冀州。趁女公子拖走袁尚之机,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主公当速速进冀。” “单独先进冀?!”吕布道。 正文 第886章 长驱直入冀州惊 司马懿点首,道:“哄着程昱,不等他进冀。与其与他共分,不如抢先攻入,拿下府库,清点鱼鳞册和黄册要紧!府库是冀州土地与人口之本,拿住了这个!便是袁军杀回,我军撤退,冀州半疆也已在主公之下,只要征战不输,整个冀州都将是主公的囊中之物!早晚而已。” “仲达之意是攻而不守?!”吕布道。 司马懿点首,道:“守也未必能守得住,袁绍势大,若率兵而回,反为不妥。况且,冀州若出事,曹操那边还不好说是如何反应!” “若是如此,与抢掠何异?!”吕布道:“终究不落义名!” 幸亏你还想到不能抢掠。 司马懿道:“自然不能如此,我军约束上下,可与民无犯。不仅不可抢掠,更需要开府库,拿出存粮发放于民而安民心!” 吕布想了想,道:“便依仲达之计!布便写信送与马腾和张杨,叫他们随我军后,当速来!” “自当如此!”司马懿道:“到了冀州,便知府库之中粮草有几许,能翻出冀州的各件书文总结,便能算出如今的袁绍营中大约有多少粮草,至于各军的去向,粮草的运输等。府库之事,极大也!” “袁绍营中上上下下多少人世族大家,家眷多数俱在冀州,主公若能将此二者拿捏手中,袁绍营中必人心失散而分心也!”司马懿道:“便是杀回,也未必敢拿主公若何!” “为何?!”吕布道:“为尽忠者,抛于家室者,不知凡几!” “主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捏着所有的家眷在手,不管是何人领军赶回,他只会顾首顾尾,不敢对主公妄动,非顾忌自己家眷也,而是顾忌他同袍的家眷,若被杀之,他便背负所有同袍的恨意,”司马懿道:“袁营之中关系复杂,甚至是千丝万缕的关系,便有着千不能动,万不能攻杀的顾忌。这便是,人事雍肿而令上令下达时,时效降低的大问题了。” “原来如此!”吕布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者,盖如此矣!” “除非对方来的是十分有魄力的人,否则想要击主公,不可能。”司马懿道:“非败于主公之手,也非可胜于人数众多也,而是他们必败于自己人之手!” 吕布细思之后便是大喜,道:“既是如此,便速进冀州要紧!” 司马懿终于松了一口气。 吕布这人,不催不行。而催促他,不将话与他说明白,他也是不一定会听的! 只要离开了兖州,进入冀州地界,便是郭嘉的信,也暂时到不了吕布手中,也到不了他耳中了! 此时拿下冀州,无异于捅下袁绍的腹心,他必方寸大乱,若是曹操跟进,袁绍这一次,不元气重伤都不可能。再趁他病要他命。整个冀州都会四分五裂! 吕布心中有了目标,很快就开始加速的行军,一日半后便已经神速般的到达了冀州的边界,然后也未停留,毫不迟疑的就直接往冀州进军。 遇到边防哨站,略有些人马,吕布也是自己没有动手,底下的将士就已经将人给灭掉了! 一路竟是无人可挡的火速往冀州而奔去。 司马懿坐在暖和的兵车以内,对着袁绍的地界陷入沉思。 幕宾见他不语,便道:“军师可是有所顾忌?!” “袁尚深入兖州,能不能回得来,尚不好说,但他半废,是真的。不管能不能活着回来,只要败了,就算活着,也已威信丧失,就算能收集全部人马,也只是乌合之众。”司马懿道:“此次进冀,第一件事便是废掉他全部在冀州的势力。包括他的拥护者……” 所以会杀掉一批人。 幕宾听明白了,道:“军师担忧的是袁谭?!” 司马懿点点头,道:“冀州若得之,袁绍必率兵回,曹操绝不会坐视他轻率兵回,必袭后,也会元气重伤,但应不至于立即就一败涂地。” “只是袁谭已将势力撤出冀州,袁绍若败,袁尚若有失,他也未必肯救……”司马懿道:“袁绍军若四分五裂后,必然有半数,尽奔于袁谭。半个袁绍的实力,不得不叫人忌惮……” “军师莫非是怕他投靠曹操?!”幕宾道:“毕竟是袁绍之子,岂甘心事于曹操?!” “就怕整体的局势逼的他不得不与曹操结盟。”司马懿道:“许都危除,曹操岂会坐以待毙?!他必会拉拢袁谭,安抚之。若袁谭倒向曹操,后续之战,恐怕极不易!” 这样的忧心,众幕宾听的也是眉头紧皱了起来,道:“……袁谭不至于不救生父!” “自然不至于,只是不亲自救,只道被战争拖住缠住,袁绍又能耐他何?!”司马懿道:“袁氏父子不和,久矣!其中积怨,非是寻常人家可以度之!” “不错,自上次袁绍罢免袁谭之后,袁谭如受弓之惊鸟,看他积极撤出势力,重兵于外,恐怕已是有自拥立之心,这样的人,哪里会像以前那般随意,必然将手中兵马牢牢的握于掌心!”谋士道:“必存保存己之心,而对大变坐视不理也!” 袁谭现在必然出现了保本心理。 他的内心里有一道沟渠,这条沟渠的对面可能就是袁绍和袁尚,他站在沟渠岸上,想的只是别拉他下水,不要波及到我,我只要保证我自己鞋不湿就可以了。 这就是保本心理,保住自己的。 这算是非常典型的后遗症。 而这件事,也不能说完全就是袁谭不顾父亲兄弟。而是,现实是逼的他不得不顾! 父子兄弟一旦相互戒备时,在平和时尚且有所缝隙都不能弥补,更何况是生死关头?! 袁术出事,袁绍也并未轻动,但天下也并未多有指责。那么,袁家阋墙,是有传统的。外人想要攻击也难,毕竟能保有底线,没有到相互残杀的地步,就已经算是容忍了。 这天下的理与情,也就到这个程度。 都说父子兄弟要相互敬爱,友善,然而,世事的标准就是,只要你们没有相互残杀,便是有些龃龉,其实是在世情合理的范围之内。 所以袁谭,很大的可能是不救,保存自己的实力。 他能做到不去落井下石,转头攻击自己的兄弟,就算符合孝悌的要求了。 众士摇了摇头,道:“这也算是袁家人的传统了。父辈如此,子孙之辈,只会效仿之,并且是一代不如一代。袁谭一旦如此,必成为心腹之患。他至少能够坐震两州,这般的实力,纵然也只袁绍的一半大,也是不容小觑。倘真如军师所说,他与曹操结盟,于我徐州,十分不利!” 司马懿道:“所谓,人言可畏,袁谭既已是惊弓之鸟,何不再以言语戏之?!他必受恐,而不敢深信曹操也!” “哦?!”众人拱手道:“不知军师有何计,但请直言,吾等洗耳恭听!” 司马懿道:“所谓流言,可用在此也。袁谭尚不信父,不信兄弟,岂会信曹操之承诺?!况且,他这脾性,必也傲气,岂会真正心服于曹操?!必然只想依权宜之计。以他这傲慢,曹操更不能容!” “只需遣人去,散播一则流言,云:破袁绍虽可待,然而要征袁谭,方可得袁氏之基也!”司马懿道:“袁谭本就多疑,无风不起浪,不管这流言真假,最重要的是,袁谭必深信不疑曹操的用心。他若不肯信曹操,结盟之意,便全破也!” 众士道:“的确是好计也!军师英明!” 当初那吕娴也是这般对付我的。司马懿心道。 其实这计策,没什么高明,为何却百用百灵?!这个问题的原因就在于曹操身上。多疑,奸诈,心思深沉,似乎都是他的代名词,并且此名声震于天下。 没有人敢信曹操,这是最根本的原因。 包括他自己,以及袁谭。 “如此,袁谭便是要与曹操结盟,事出不得已,也只会权宜行之,而不至于二者完全的结为盟友,而抵御我徐州兵马……”司马懿道:“强强未必能联合。而这两方松散着对峙,才是对徐州最有利的。” 众人大喜,道:“这便依军师之计,立即就安顿。” “人言可畏啊。昔年周公尚惧流言,更何况袁谭矣……”司马懿摇了摇头道:“袁氏诸子,兄弟尚不知友善处之,对于盟友,哪里又会有什么真心和承诺呢?!” 众人深为赞同,便赶忙安排去了。 车马已经一径冀州境内,遇到不少阻碍的袁氏兵马,但俱都是分散的小股,多数只是执哨之人,以吕布的铁蹄,根本不容抵挡。 步步进发,直逼冀州。 吕布这一动,程昱便也已得知了动静,见没有通知自己约定时日,不禁不悦,道:“司马仲达果然有自己的盘算,竟欲甩开我军,先行进冀!” 程昱当即便令刘岱王忠分兵二万与己,他亲自带兵,赶往冀州。 而刘岱王忠则自押其余三万大军屯兵于兖州,守护兖州之境。 二将应命行事。 程昱便火速的跟随于吕布之后,加急的往冀州赶去! 信也送到了张杨手中,张杨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可以参与中原事务的机会,哪里会推辞,当下便率了约有七千余人马先往冀州赶,一面又安排后面的兵马接应,分几批分次赶往冀州去,一面则张着大旗,以壮声势,声援吕布。 马腾接到信时,还未赶回西凉,一见吕布这么迫不及待的赶去了,当下便加急赶回西凉,准备立即起兵应事。 天下之势,风云摇动,战争之事,一触即发! 吕布就算再快,这么大的动静,冀州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 城中早已是风声鹤唳,然而,因为内里形势紧张,很多人说话之类的,都不敢高声议论,不管是内事还是外事,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说。 而审配也已是心急如焚,虽然他表面上死不承认,甚至还哧笑:“就吕布那三姓家奴,何德何能足以号令群雄敢来冀州?!那马腾与张杨又如何会以他为尊,敢来犯我冀州境?!与我军百万雄师为敌?!” 这话放出来,却并未安抚到任何人。无论是谁,都是焦虑的。 直到一声急报,打破了这种沉默! “报!吕布率兵已入冀州境,如今已长驱直入,不日间便要兵临城下,如今境中无人可挡,各哨所皆兵败被杀……” 斥侯的不利消息,犹如投入本就紧张的一锅沸水之中的油,那水本就滚动,如今再加上投入的烈油,无亚于是石破天惊般的震憾。 对整个冀州城醉生梦死的世家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个个变了脸色! 提起吕布,以及当年的董卓,哪个不惧,哪个不胆战心惊。 他流落于徐州时,他们都可以嘲笑他,不以他为事,可是,如今他快兵临城下了,那种被紧紧攫住心脏的恐惧感,叫他们手脚颤抖,恨不得个个开始要收拾行装要跑路! 无论哪个阵营,都有墙头草! 而坚定的拥护者们,都是不动声色的,也是反应最迟的,不是他们迟钝不知应对,而是得要想好了再应对。但是墙头草,一定是反应最快的。他们一定是动静最大的。也是最能鼓噪人心的,这个消息刚来,他们都已经开始在街上奔走相告,一副如丧考妣之感,仿佛天马上要塌了的感觉,说恐惧吧,也不全然是,因为还有兴奋。总有那唯恐天下不乱者混于其中。蹦哒的最欢! 审配忍无可忍,令狱吏下了一些人入狱,抓了一些,又令司狱官杀了一批。以正人心。 杀戳的口子一旦开启了,仿佛也陷入了某种诅咒,仿佛病患入骨深的病,却只能选择以此来治疗,用杀戳来解决所有事情。 明明知道这不是正确的甚至是正义的解决方式,可是只能暂时饮鸠止渴! 审配心急如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然而若不迅速的稳固城内,恐怕吕布一到,这城就守不住了。 威慑人心,是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防止有人内外勾结,擅开城门,后果就不堪设想! 正文 第887章 吕布绕城叫骂走 他一面严肃城内,一面则招集身边谋士团商议策略。 审配是极严肃的,随着威权越重,越具有威仪,行事风格却越趋于严酷,像后世的酷吏! 他所作所为,冀州内很多名士都是看不习惯的! 私议他便要摇头,道:“……君子处事以威不以刑!审正南却以刑法而不以威,以至失威于人心,反增不安。恐怕冀州将有大祸啊……” 法家严苛,而审配如今之势,便是一直在执行严刑峻法的程度,一有点对方的错便要杀人,动则诛人九族。如果只是为了法而行法,这也罢了,但他明显的混入了私心,打击异己,执法家之刑条为器,走上的,恰恰是一条不归路。 这是他们所奉行的君子所为是不符的。 他们以为,君子以威以德不以刑法而得人心。 这个时代,也依旧是等级制度的社会,人与人也是不同的。他们所指的人心,指的是城内的人,而不扩指城外的野人。 只作劳作的人,不具备他们所俘获人心的代表以内。他们只是被榨取油水和税收的工具人。 他们所说的得人心,指的是得天下城内的人的心。自孔子私办教育以后,是因为教育垄断被打破,稍有下移,方才有了扩大,人心指的是城内的人心了。而在更早以前,所谓的人心,其实只是专指有文化的世家背景的人心。 那些野人,所谓国人,城内的人,可能连背景板也轮不到。 不管这一条是不是狭隘的。 然而,本质的核心是不变的,自古以来,无论是哪一家,行事都得兼顾人情人心,刑法只可以作辅助,而不该只是作主流的治城手段。 以德服人,向来不是一句假话。要怎么做到恩威并施,这里面更是一种学问。 但显然,现在的审配越走路越窄,也越来越受人诟病。城中之人对他多有非议,哪怕他执着一腔忠心,殚精竭虑而累死,也依旧有无数的反对他的人。有人只是反对他的理念和行事方式,而有的人,则也是因为私心,与他对立阵营。 审配现在的压力是极大的。只是他为了壮气势,绝不愿意承认。 左右谋士与大臣都有些焦灼道:“……当立发信求救于主公,方好!如今袁三将军不知何时能回来主持抵御守城大事,如今城中这般景况,若是有什么闪失,如何向主公交代?!” “主公尚且在为前线之事头疼,倘为冀州之事而让主公操心,便失主公托以腹心之本意!”审配道:“区区吕布,何必惧也!我自守城抵御,叫他一步也进不了城!” “尔等又有何惧处?!莫非是惧怕此贼声名?!”审配冷笑道。 众人不敢答,只能沉默,良久才有人道:“大人便是不发信求救于主公,还请发信求救于袁熙二公子!否则若是有什么意外,失了冀州,我等皆为死罪!袁熙离此正近,反而容易相救!” 审配道:“便依汝言发信与袁熙来救!” 众人见审配写信的时候,还公事公办的写了一封与袁谭,牙都没敢吱一声。他们明白,一则袁谭绝不会来救,二则,若袁谭不来,审配便能以此问责,三则,袁谭若来了,审配便能以此而问袁谭的罪,可以污蔑袁谭不轨,欲夺冀州也…… 审配如今的威望他们是不敢说什么,然而,心中却明白,审配极专于此道。若论排挤攻伐人心,他是个中高手。不论是什么情况,他都能够挖坑要坑袁谭! 袁谭也的确是前后难为,接到这样的信,他能怎么办?!怎么做都是错。于其错,倒不如不做,最后只说没收到信。但这也不行,审配会攻击他见死不救,有不轨之心。 信发出以后,审配便开始清城内,严守四门。城内备足了粮草,如今刑法严苛,以为必能守住。十分高枕无忧之状! 这样的大事哪里又能瞒得住在狱中的田丰,他带着枷,身上却干净,盖因有人不忍,照料所致,一听到这样的消息,便急着要见审配。 然而狱吏拦住了他,道:“田大人,审大人如今正严明守城,恐怕任何意见都听不进去。去也无用啊。况且,若是传到他跟前去,只怕小人等人头不保!还请田大人休要为难小人等!小人等上有高堂,下有妻儿,非为不义不敢为大人传话,而是,实在死不起……” 田丰哑口无言,便没有再坚持,见狱吏走了,这才喃喃叹道:“审配啊审配,汝之威,小吏都已惧如虎也,正直如此,轻断无谋,岂能挡得住那吕布铁骑?!吕布盯着冀州久矣,来夺食,若不下城,岂会轻易退兵,小看他,是要吃亏的……” 田丰一时眼泪直下,他早就预料过若不安抚吕布父女,他们必然要来冀州生事。如今,果然,人都快到城下了! 田丰想要找个人说说话,但是想到逢纪已经离开冀州,找袁熙去了,一时之间寂寞的心中悲苦。 想要效力,抵御敌军,守御城池也做不到。 逢纪之所以避开,也是因为审配专权之故。是因为内而不得不走。 如今一看,何止是于内的压力,于外的压力更大。 逢纪留下,恐怕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田丰只希望他到了袁熙那后,能尽快的回援冀州,保住冀州! 他由此深恨审配专权,又擅让袁尚离开冀州,以致这城池空虚,深恐挡不住吕布铁蹄的踏践。 审配,专权而独断,有勇却无谋,正直过了头,却又刚愎自用,就算有忠心,又如何,能保得住冀州不被攻破吗?! 倘若袁熙没有来得及来援兵,若是袁尚没能回来……田丰都无法想象,整个袁氏集团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打击。 可能迎面而来的将是整个的四分五裂吧。 田丰不敢深想,越是想象,这心就跟烧起来了一般。 他也只能自我折磨,因为他现在根本出不去,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这一切的结果。被关只是失去了人身自由,可是他的内心也早已经是个囚徒,因为他的精神世界,早已经被设了枷索。困住他的忠心,不得自由! 越是在局势中看的清越痛苦。而也因为看得清,也越是清醒。而越清醒,也越痛。像个不断的轮回,吞噬着他的内心! 吕布行军向来快速,他是那种如果没有改变,也懒得去正面推进事情进程的那种人,但是一旦有了决定,有了目标,就会迅速的推进。 他严然以冀州为目标,虎威军又精力充沛,士兵不可同日而语,岂有不快速之理?! 因此竟是极快的速度到达了冀州三十里之外! 斥侯探归,道:“冀州城严闭城门,城外深挖沟垫,多设木刺和防御工事!” 吕布立于马上,道:“准备防御,本也是兵家常事!” 司马懿却眯了眯眼睛。 左右诸将十分兴奋,不枉这一路拼了命的往这里赶,如今看着这眼前的邺城,这心里当真是觉得一切苦都值了。 他们不畏严寒,冒着雨雪,一路赶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刻,这一瞬。 此时他们看着邺城的样子,像极了看着一块大肥肉的狗子!眼睛直勾勾的直差流哈喇子了。他们未必全部都是贪心于城中的财宝等物。而是身为战将,对于城池与土地,有一种不管是先天的,或是后天的一种兴奋。就如走棋,不断的往前走,哪里再厌下棋的人,也渐渐的对走棋这一项有了热爱和追求,因为会有成就感。哪怕再不喜,也会熟能生巧的,而他们的眼馋,或出于本心,或是因为熟能生巧之故,反正是真的眼馋的不得了! 他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吕布本人?! 他现在直勾勾的盯着邺城,对左右诸将道:“昔年布曾投于袁绍帐下,奈何他弃而不用!如今布若反客为主,也是报了那一场不收之怨!袁绍心甚小矣,竟不容布!哈哈哈……” 他不是对过去耿耿于怀,而是用一种当笑话的语气说出来的。 司马懿都不忍卒听。 忙打断众人的奉承狗腿之言,插话道:“主公此时心境如何?!” “心潮澎湃!”吕布直言着,不禁兴奋的哈哈大笑!左右诸将皆笑,又道:“不知军师此时心境如何?!” “七上八下,患得患失也!”司马懿道:“但为战,岂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诸将见他如是说,不禁都道受教,道军师极为谨慎,他们都当仔细学习,不能不慎重以待。 顿时又是一通马屁拍上来,哄的吕布十分高兴,笑道:“布有仲达在,定万事无忧也!” 司马懿一阵无语,不禁哄道:“主公何不趁势前去绕城而观其城上布署?!” 诸将道:“此时攻城,恐怕不宜,我军刚来,疲倦也,倘若此时攻城,只怕力不从心!” “我军疲,懿自知之,然若不示强,只怕城内有兵马反来偷袭我军,欺我军长途跋涉疲极也!”司马懿道:“越是此时,越是当示以强悍,而不能示以弱也,恐其偷袭我营,我营反被动也!” 诸将心服,道:“不错,我军主动前来,应战据主动,而不应反而被动。” 因此便都服司马懿之计。 吕布想了想,道:“军师且在此扎营,布带人前去一观便来!” “主公必要小心行事!”司马懿道:“下城之事,不宜急躁,若下,便一举而下,若不能下,不如等待!稍安勿躁,方有大功!” 这是怕吕布一个冲动就去挑衅人家城池上的兵马。 吕布自然无有不从,他是精力充沛的很,自然带着人去了。 司马懿则将兵马设营于各处,弄了一个兵阵,从内可主动速攻,从外却不宜攻破的阵营。这才骑着马,带着少数几个谋士也往城中而来。 远远的看着邺城方向的动静。 “不愧是袁绍的腹心之地,这城墙,又坚固又壮观,甚为巍峨。”一谋士叹道。 古时高楼少,城池更少,像这种大城,就很少见了,所以都有一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相当于后世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跑到长城,然后被慑于这种壮观的感觉吧。 虽是人造景,然而,人力能至此,哪一个又不激动呢?! 邺城应是加固修缮过。 毕竟是袁绍的老巢。与其它的军事防御工程也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它不止是军事防御,更兼顾有袁绍颜面和尊严的建筑。承载着袁绍阵营的雄心壮阔之地。 便是许都也是不及这壮阔的。至少现在是。 因为天子随曹操迁都于许,许都是后来才建过的,哪怕再修缮过,也终究是小城。虽然占了地理位置的好处,但它却不及邺城的精神和壮阔。 司马懿的精力却不在这些城墙上面,他看了看,道:“深挖堑沟,却并未派兵出城来阻截杀我军……果然城中空虚!” 一般情况下,知道有人来攻打城池了,若是有兵力,早已经派兵出去百里,几十里就开始一顿一顿的杀了。杀的差不多,若是实力强的,基本上敌人还未到城下时就已经散了。 但是邺城并没有。 众人道:“军师让主公去绕城而走,本意是试探他城中是否空虚?!” 司马懿笑道:“若有余力,焉有不出城而战之理?!若是坚守城池,不肯出城,这邺城与空城无异!” 众人心道,原来如此! 不过司马懿心思缜密,向来也多疑,他虽知道审配无谋,却也知道他略有才志,在守城之事上,未必没有保留。他不探个分明,是不会轻率攻城的。 而吕布此时率着轻锐一靠近城墙,城上的邺城兵果然个个神情紧张,竟是毫不多话的拿了弓箭就开始向城下射去! 吕布一面避开,一面大怒道:“审配出来说话!” 审配早在候着了,一听见吕布亲自来城下叫骂,本就是个狂躁的性格,哪里忍得住,竟是上得城墙来,对下道:“三姓家奴,何敢有胆来犯我冀州?!匹夫!昔日汝女欺我袁营,如今汝也来之,都不安好心!配定一一宰杀之,蒸之分与众人食,以解我袁军上下之恨!” 正文 第888章 探城虚实司马计 吕布大怒,道:“就是汝这匹夫,昔日曾害我儿!待布攻下城池,定悬汝头于城墙!以报仇也!” “哈哈哈!”审配一阵哧笑道:“以德报怨之徒,也敢口出狂言!昔年董卓之走狗,吾主驱逐不能容于此者,如今暂得徐州为地盘锯为走犬,便敢来与袁氏争锋,走狗犬马之辈,配耶?!” 吕布气的三魂没了七魄,恨不得从马上飞起来叼走他的脑袋,塞住他胡言乱语的嘴巴! “匹夫休走!待配收拾好兵马,出来与汝一战,叫汝死不脱,生不得,方才能解吾恨,诛汝狼子野心,以谢天下!”审配大怒道:“放箭!” 吕布气的不能好歹,又见利箭齐出,不能硬碰,只能暂避其锋芒! 审配见吕布跑的远了,哧笑了一声,道:“走狗之辈,也只配到处流落,食些剩食!徐州被他所掠夺,是徐州的不幸,如今只吃饱了三分肚皮,便妄想来图我冀州,就怕他没那么大的肚皮,撑死了他!” 审配见诸将脸上都略有些惧怕之意,便斥道:“我袁氏军上下有百万雄师,何惧一豺狼?!还不快打起精神来,别这么怂包包的样子,叫人看轻了!” 诸将敢怒不敢言,什么都只能憋在心里,只能忍气吞声道:“是!” 审配强势,色厉而不宽慈,对下一向严厉,对上也向来多有冒犯。也是正因为是正直之人,虽然脾气很冲,行事风格也多不附合人情的婉转,可因为他行事光明也算磊落,所以一直以来,大家对他是挺服气的。 当然,最近因为他在冀州排除异己,残杀异己之人,才引人诟病。 但总体上,都是怕他的! 现在因为吕布靠近,而审配只是训斥,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不知道现在城中空虚?! 面对吕布这样的对手,而且是大军挥下,有备而来的对手,哪一个不惧怕?! 有保守惧怕派,当然也就有激进派,见审配驱走了吕布,便上前请战道:“大人!吕布军此时刚至,必然疲极,末将愿领一军出城而交战,必能得胜!” 审配却深不赞同,道:“我军有城为天险,城中粮草可食数年,何必出城而战豺狼?!只需在城中静等援兵来救便可!” “可是……”那战将道:“与其被动坚守,不如主动出击啊!” “若是败了呢?!”审配道:“何人守城?!汝等死不足惜,然则汝等若是受死,城中无人守耶,人心动荡,欲降,汝等可能担得起罪过!?” 这个大的帽子扣下来,那战将哪里还敢再强请麾,只能悻悻而退下。 心中哪里服气?! 在他看来,这样子坚守,不如主动出击。 审配却也不解释缘由。他黑着一张脸,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的决断。 现在的他比起主动出击可能微乎的胜利,更在乎的是被吕布探出城中兵马的虚实。这将是致命的。一旦被他所知晓城中空虚,集中力量来打,他自己都不敢笃定,一定能胜。所以他心里,也有着属于他的慌,以及审度。 可是他却忽视了一个人,他根本不知道司马懿的老谋深算,哪怕他现在只是一个青年。 审配在一定程度上,坚清壁野,当然是没错的。 然而,他却正直的过了头。这样的人,很容易陷入一个很刚的误区。 “正直并没有什么错,然而行事太正直,太刚硬,则易树敌,行事更不留情面,又不解释,又有谁人能理解他?!古往今来,这种刚硬的过了头的人,又有几个得了善终?!”司马懿淡淡的,对左右道:“讽人常言道,拿着鸡毛当令箭。这审配也是如此。自以为正直,便如同手中的鸡毛,便要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因为他自诩正直,行的必定是正义的事情,所以,听从他的,跟从他的,便成了正直的人,而不听他的,则成了对立面。此人,直而陷入于迂,志大才疏,有勇却缺谋,观他行事,便可知城中虚实!” 众人点点头,世之士,多有潇洒而有风范者,不计其数。而像审配这种性格的,毕竟是少数。 他就是有一种强盗逻辑,至少他们也是不喜欢的。 他们厌恶圆滑过了头的人,但也厌恶正直过了头的人,前者太过圆融,没有真意,后者则是尖锐扎人,实在不好共事相处。 棱角分明,的确是有好处的。然而,太过直迂,其实,反而会陷入一种陷阱之中无法自拔! 审配的敌对者,不知凡几。对他心有不满者,也不知凡几。 吕布还未回,司马懿等人远远的观察着,他似乎更像个耐心的观察者,在吕布这头老虎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猎物就想要下口的时候,他却能耐下性子来慢慢的看。 不吃则已,一吃便要见血见骨吃到肉在嘴里! 这两人性格显然是迥异的。 司马懿是不着急,完全不动声色。 吕布却是真的急了,心中又郁闷又生气,还想逮着审配把恨恨的话给骂回去。便被弓箭驱逐,也不走,便沿着城墙绕城而走,走走停停的,弄的城上的人极为紧张。 有时候他靠的近了,城上便下弓箭下来,试图将他给赶走。 但吕布现在心里正恼恨的慌,哪里舍得离开。便绕城慢慢哒哒的溜了好一会。骂骂咧咧的要叫审配出来再骂,但审配没再理他。像极了在网上的杠精,骂的时候吧,总是输,或是战斗力持久,越骂不赢吧,他越来劲!这缠劲,也叫冀州够呛。 左右诸将累了,道:“主公,不如且回吧!” “这审配,等攻破城池,必将他的首级摘下来当凳子坐!”吕布一阵浑骂,犹不解气。 众将无奈,便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主公如此挑衅,城中都避战不出,恐怕是真的兵力不足!审配这是打算守到死的意思。不如回去与军师商议,商讨如何攻城,也好早日为主公报仇解气!” 吕布听了,点了点头,这才是正事。虽然不甘,但也慢慢的开始往回走了,但是却一步三回头。 “审配有这个自信,城中粮草必然充足,他才如此的笃定自负!”吕布眯着眼睛,道:“我军粮草尚是个问题呢,长途而送来,若不下城,恐怕运输的粮草会被兖州程昱给截胡。” 这是惦记这城中的粮草了。 “冀州富庶,必然粮草充足!”诸将道:“城外又有护城河,城墙也高深,又多设在陷阱和沟堑,我们少数人可通过,然而大批人马前来攻城,人一挤,马一拥挤,恐怕反而会被这些先伤到了。大批人马,也造不成大的攻势!” “莫非是要先填平这沟堑?!”吕布冷笑道:“叫我虎威军上下先来做苦力不成?!” 吕布真的气的鼻子出气。心里躁的慌。觉得审配这厮,实在险恶至极! “主公休急躁,不如先行回去问过军师以后,再行定夺!”诸将是挺信服司马懿的。按理说,司马懿年纪轻轻,一般在这个时代,很难得到资深战将的信服的。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其实文武之间也是极相轻的。 但是司马懿是真的托了吕布的福,吕布这把年纪了,还如此的轻狂,说要干嘛就要干嘛的性格,司马懿的性格与之对比,那简直就是沉稳的像屹立不能倒的大山一样稳重的感觉。 所以战将们一方面是服气司马懿这个沉稳的性格,另一方面也是被吕布逼迫的不得不信服司马懿。不信服不行啊!有时候吕布任性起来,他们怎么也劝不回时,这个时候就得有人有技巧的哄骗,他们有时候就是太直,反而不好哄骗到吕布,但是司马懿就不一样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能说进吕布的心里,打蛇打七寸,就能很快劝回吕布。 久而久之的,诸将之间一见吕布有这苗头,就要回去寻司马懿,下意识的先就这么做了。 仿佛理所当然。 “是啊,主公,夺城之事,非一日之功,还需主公升帐,诸位一起商议合适的战术再说。”诸将皆纷纷相劝。 吕布也知要下此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此,虽然不甘心,却是依旧往回去了。 诸将将城池周全的防御都探的差不多了,这才跟着吕布火速的回营。 司马懿见吕布如一阵风似的卷了回来,就知道他心情不好。 他驱马跟了回来,果然见吕布下了马,将方天画戟丢给亲兵,便火大的进帐去了,不禁特别无奈,吕布这脾性,还真是火大,说来就来,半点也不控制,随性的很,有的时候,能把他的火也给搓出来。 但是司马懿能像他这么任性吗?!还不得憋着忍着?! 有时候,他也是挺佩服这个匹夫的,他旁的不算什么,只这福气,的确是无与伦比的! 便是袁绍与曹操,哪怕再顺风如意之时,也是完全不敢随性而行事的,虽难免也有自负和意气风发的时候,那那个飘的状态是与吕布完全不同的。 可吕布不同,有时候司马懿深深的觉得他有着庄子那般的飘逸,随心所欲! 不过哪怕司马懿有时候再反感,再不高兴,有一点,司马懿其实挺佩服,吕布这人就是发发牢骚,嘴碎了一点,但是哪怕极不高兴的时候,他也很少拿旁人出气。顶多就是看谁不顺眼了,就挖苦两句。 诸将也知他这性格就这样,时间长了,一看到他牛脾气来了,就基本将他发的牢骚当耳旁风,这一种,不入耳,过了耳朵就行了。 还能把这样的气话当真吗?!那真别活了。 毕竟吕布这个人,有时候是真的不大成熟,他无论说什么,都不必当得太真。 司马懿走到帐内,果然见诸将一脸无奈,求助般的看着司马懿。 司马懿凑近他们跟前,诸将才纷纷道:“到了城下被审配骂了,又用箭射回,不能近前,主公因此才生气!” 司马懿笑道:“被骂不是挺正常吗?!当今天下英雄,哪一个不被人骂?!” 曹操被人骂国贼,袁绍也被人骂是祸害汉室根基,割据汉室天下的罪人呢。吕布一直以来也被人骂的不轻,怎么现在就忍不了了呢?! 诸将叹道:“军师有所不知,主公面皮薄,又不能占据有利条件而对骂,被逼着退回,倒显得像输了,才犹自气恼!” “无妨!”司马懿道:“略劝几句,等会儿消气就行了。此时越劝他,反而越不妥。” 这吕布的性格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正在气头上的时候,先冷着,别劝,过一会再劝,反而效果要好得多。 越在火头上,越是火上浇油。 诸将这才松了一口气,齐齐拱手道:“拜托军师!” 他们先行退下休整去了。 司马懿接过他们画的城池周围的布置,看完了这才走到吕布跟前,道:“审配并未派人出来迎战,可见他城中果然空虚!” “这个匹夫,哼,不过是吓唬布,妄图布撤兵是也!”吕布冷笑道:“待攻入城中,首要之事,便是摘下他的首级!”说罢恨的咬牙切齿! 提你黑历史,你就这么恨?! 人家本来说的也是事实嘛。 “竟然敢小我!”吕布坐在席上,盘腿而坐,脸色不那么好看,暴躁的抖着腿。 古人都是席地而坐的,盘腿坐是十分无礼的行为。 不过吕布如此,左右也无人挑他的刺。只是看他如此暴躁,反倒略有些担忧,怕他做出冲动的行为来! 司马懿笑道:“正因他敢小主公,才可确定,他其实心虚!实是惧怕主公之威也!因此才以言语击退,而不敢出城来战。” 这话一说,吕布果然被安抚到了,道:“哦?!果真!?” 司马懿道:“袁军实力的确远在徐州之上,然而,实力强横之时,只守不出,而又借以言语威力,必是自身难保之意。” 吕布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道他如此强横,完全一副不怕布攻打他的模样,原来是虚张声势!” 正文 第889章 一反一覆小人心 吕布想了想,便不生气了,只是将愤怒转为了迫切,他拉住了司马懿的手腕,铁臂十分有力,便是司马懿也是承受不来,这人,总是这般拉拉扯扯的,特别烦人,但司马懿能说他吗?!要是说出口了,是承认自己不堪其受,还是苛责吕布下手没轻没重的无礼之行?!怎么都不合适,只能忍着呗。这种没分寸的人,你能拿他怎的?! “仲达可有破城之计!”吕布急道,“城内可能有应援之人?!” 司马懿道:“攻下此城不难,然而若强攻,我军必也损失惨重。事倍功半也。” “围住!?不行!”吕布又摇了摇头,道:“慢速于我军不利。况他城中又有足够多的粮草支应,完全不惧封城。这,便不妥!” 拖的越久,对吕布越不利,他也是吃不消的。能迅速而下城,将是最好的,也是最妥当的方式! “主公何必着急?!”司马懿笑道:“急的自然是旁人!” 吕布不解。 司马懿道:“今日先且休整,明日主公便再去城下说话!往城内发出信去,只言若投降者,可不杀。若有斩审配首级者,可不杀。并有重赏。凡不降者,破城之后,满门全诛!” 吕布也不笨,道:“仲达之意是,用他的对手去对付他?!” “不错,”司马懿道:“同阵营中的对手背后捅的刀子,可比战场上兵锋相对的敌人插的刀子要狠得多!” “离间计?!”吕布道。 司马懿道:“非为离间计。审配早已成为众矢之的!若无外力推动,他尚可树立绝对的一言堂权威,若是外力太过,援兵又没有及时回转,为了保住冀州,有的是冀州的名士要献上他的人头。非为降也,而为退兵借其头谢罪也!” “审配就不会反抗吗?!”吕布皱眉道:“此人颇有几分手腕。”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这必然导致冲突,导致他们内部分裂加剧,两方内斗,一旦审配强势,不可逆转,其余人被迫无奈,在死亡逼近之时,有极大的可能会主动打开城门……”司马懿道:“冀州的局势之复杂,超过主公的想象!” 所以进去以后,真的要杀掉很多人,但却要安抚民众,收拢民心,这是最重要的。 吕布还是不可思议,道:“布以为,不管他们内部怎么斗,共同退敌,守住冀州,也会是共识!没料到,一旦内斗加剧,反而会引外力而来压制内力……” “此间事也屡见不鲜,昔年何进召董卓,也是这昏招!”司马懿道:“区别只在于主公也依旧不会为其所用罢了!” “审配树敌之众,在于这长长的一个名单……”司马懿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来递给吕布道:“暗影所搜集,可有大用!” 吕布接过来一打开这长长的人名串都怔住了,想到审配的仇人这么多,这将全部成为他的腹背之敌,不禁都打了个冷颤。 此时此刻,神奇的竟连那刚刚的愤怒也忘了! 他略有些复杂的盯着司马懿,道:“军师极善攻人心也!” 你这货还会忌惮我吗?! 司马懿也不在乎,只道:“为主公,尽懿之计,人臣之本也。郭奉孝如是,懿也如是!” 这话一说,吕布还能说啥。是啊,那郭嘉奇谋怪出的,曹操不也极深信他吗!?反正司马懿是自己的人,不会害自己就是了。 吕布松了一口气。似乎这件事也就没再怎么放在心上了!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补救一下,说我相信你吗?! 算了!司马懿对吕布这人的智商是真的完全不抱希望。当年陈宫能忍着没弄死吕布,是真的忠心。 像他,有时候真的就不太能忍得住! 司马懿虽然这一趟跟着吕布随军出来,是真的对吕布不抱希望了,然而,却每每总是刷新着他的认知新区。 像这种对话,如果出现在别人的君臣或主仆之间的话,是要死人才能结尾的事啊,结果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完全不放在心上了。跟没发生过似的! 司马懿当真是无话可说! 吕布当天就好吃好睡,到了第二天一早便策马带着人哒哒的到了城下,大喊道:“审配出来说话!” 城上哪里理他?! 吕布恨极,将早准备好的布条绑在准备好的箭弦射上了城墙去,便在城下徘徊不去。 城上有战将捡起那箭羽,道:“交由审大人去?!” “不必,吕布所言,皆是废话,只怕交去了,审大人反而生怒。”有人道:“只怕事涉机要,不如先一观,再行定夺!” 也好! 众人便将这箭羽给拆了。见到里面的信都给惊呆了,然后相互猜忌和沉默的互觑了一眼,竟是默不吭声,半丝不语。 这一切,发生的似乎沉默无声,然而内心里的震动,却也是惊心动魄。 有一将还算比较沉稳,道:“我等本是忠心为冀州牧之臣将,如今能有不忠之心?!如今见此信者,只我们几人,若有泄漏,告密之人必在我们之中,此事后果严重,必生死不休。此事,不宜告知大人方妥。其余诸事,只等我们自行解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汝等可能立誓!?” 左右人都看了看,道:“自可立誓,若有将此事泄漏,必不得好死!” “好!”那战将道:“吕布居心叵测,用此信,意在挑拨我军也,万万不可上当!大人心情烦乱不堪,此时便不宜将此事禀知,以免生乱!” “是!”众人皆应。 只是人心隔肚皮,总有不守誓言不信鬼神的人,或者说是为了利益,也不惧鬼神惩罚的人。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本就有意盯着城防的许攸耳中。 许攸一直未曾离开冀州,自从上次从前线憋屈回来以后,就一直在等待机会。所以他多番有意无意的打探城防,甚至还在城防军中收买了人,以便及时能与自己通报消息。 许攸得知此事以后,便转了转眼珠,这心思就活动开了! 他在府上来回踱步,道:“吕布这是非要杀审配,进此城不可啊……决心如此,又有谁能挡得住!?” 当下便已决定了很多的事情,包括一直悬而未决的信息,此时也已经有了通报于吕布的意思。 得趁现在还有用的时候,赶紧送出去,否则,等吕布攻破城池,自然也能了解到冀州的粮草输送底细,那么他的消息就卖不出好价了,也发挥不了最大的价值了。 哪怕是冒险,现在是险极,也得将信给送出。 许攸现在略有些后悔,没能及时的离开冀州。 不过转念一想,他在城中,也许并不是坏事,如果可能,可以加个码,再立一功。 至于可能会被审配察觉而害己之身,许攸一想,便计上心来。 此事,无非是借刀杀人,不假自己之手,牵制住审配,也就一时查不到他的身上了,无非是转移目标和注意力的做法。 而这种,通常都有替罪羊!他可不介意成为那个推动者。 于是,许攸就成了这个告密者,他令仆人,将信亲自送到了审配的政敌手上。 如今他们只是蜇伏,可没有真正的死绝,只不过是低着头做人罢了。但从不是怕事的人,只要等到了合适的机会,他们就会出来咬死审配! 而那几个隐瞒了消息的战将也被许攸毫不犹豫的给出卖了! 那敌对人将消息捅到了审配面前,对他多加指责,说他连城中之事务,连人心都管不好,还能如何。 人证物证偏偏俱在,审配正是要立威守城之时,哪里能容得了这样的拿捏。 纵然不忍,然而也为了大势,便愤怒的将这几人捉出来杀掉。 头悬于城墙以外,城内外肃然一静。纷纷战战兢兢。 审配提着剑,走到城墙上,怒道:“若有隐瞒敌情者,一律军法处置,尔等切记不可犯此罪过也,否则,配定不留颜面!” 审配此时已经做好了不能活着的准备,他不怕那些人的报复。他只怕守不住冀州。 为了冀州不失,他已然准备要豁出去自己的性命! 所以,越是此紧张之时,越不能松散,审配现在是在平衡,哪怕像走高跷一样的惊险,他也得压住了这内外的局势和平衡。 他早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但他绝不愿意守城之事出现意外! 审配将剩下的战将一一提过来警告过,这才回去。哪怕他累的心力交瘁,然而,事也偏偏总是与愿相违。 他这样暴怒而杀人的事情,令其余战将有怒不敢言。 众将早已有怨心,此时更甚,一是为已死之人而悲,到涉及到己身。二便是,只是隐瞒了一件小事,就要杀人,不留情面至此,除了留下不能申辩的冤屈以外,还剩下什么?! 还不如落个实处的叛,也比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被扣上了一个叛城的帽子好! 众将已有不忿之怒。 许攸向来是个人精,他知道他是将两方给挑起来了,便挑拨审配的敌对势力去策反那些战将,一个不行,就挑下一个游说,总有忍无可忍,宁愿受死也反叛的人存在。 而许攸觉得这其中最荒谬的地方在哪儿呢?! 在于,哪怕有些人不愿意叛,但却因为接触到策反的人,却一言不发,而不去向审配禀报。为何?!这就是为一言不和就杀人的后果。无论审配愿不愿意,都已经造成了,哪怕不报,也不愿意犯错而被杀的自保意识的存在。他们不愿意担任何风险。 这是整个袁氏阵营的通病,大到谋士之间相处,将士之间的纷争,小到一城一池的守城兵之间的态度。 都禀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愿不犯错,也不愿意多担事,而引火烧身的自保心态。 许攸对此看的准准的,所以才一掐一个准! “这天下没有不漏水的木桶,只是早晚而已……”许攸冷哼了一声,喃喃道:“审配此人满身都是筛子,到处都是破绽,像个破旧的木桶,早晚都是要漏水的!” 一个因正直过了头,而满身都是漏洞的人,更是失去了人心的人,是注定要被人所抛弃的。 许攸心里知晓这一点,他却是片叶不沾身,自己独立于外,等着事情静静的发展! 审配坐的直直的,眉心紧蹙,道:“吕布断无此奇谋,此计必出司马懿之手!” “如今军中颇有对大人不满之语,”心腹幕宾心忧的道:“城中也多有树敌,恐怕会将大人纷扰其中,不得脱身啊……” 他的府将跪下道:“大人安心!臣虽无能,然若无死,那些乱臣贼子,绝不能伤及大人一丝一毫!” 审配叫他起来,道:“一切靠汝!” 府将下去了,严明府上。 此时比起外面的敌人,这内里的敌人,才是真正防不胜防的。 “只怕暗箭难防,此事,必有人推动!”幕宾道:“可惜眼下无闲时去查明了。” “待事过以后,必揪出此人,诛之!毁人城墙者,死不足惜!”审配怒道。他后悔杀的人还是太少了! “大人还是要小心行事,内忧外患,万万不可大意啊!”幕宾道。 “若死于城内之奸人手中,配死不瞑目!”审配咬牙切齿的道:“内贼最该千刀万剐!” “大人就是太嫉恶如仇,才致那些小人的怨恨!”幕宾叹道。他虽也规劝过他多次,然而审配虽自知自己的毛病,却知道有些事不得不为,他想改也改不了了! “说此无益。”审配道:“将军可有消息传来?!” “此时正在兖州境内追杀赵云,离冀甚远,就算接到信赶回,只怕也来不及!”幕宾道:“只能指望袁熙!然而……以那司马懿的老辣,怎么会算不到呢?!只怕必有路上阻截。我城中,至少要守上许久,才能等到援兵回!” “主公被曹操牵制住,一时怕也赶不回……”审配道:“冀州绝不能丢在配的手上,否则配便成了罪人!” 他的眼中似乎有着疯狂的东西在跳跃。 幕宾吓了一大跳,知道他这个人有多轴,正直的人疯起来,是极恐怖的,“……大人!” 这个眼神,是与石俱焚的疯狂! 正文 第890章 大义灭亲劝审荣 听着他迟疑的声音,审配笑了,阴恻恻的道:“只要配不死,吕布想要攻入冀州,他只能得到一个自焚的被烧掉一切的冀州!呵……狼心狗肺之徒,不配得到冀州!” 什么?! 幕宾惊呆了! 与石俱焚吗!? 幕宾脸色微微的变了。诧异的看着审配,然后急道:“大人切不可存此念!就算丢失此城,依旧有夺回之时!何必焚城?!” 只有亡国之君,走投无路了,没有丝毫希望的国君才会走到这一步。可是现在的冀州哪至于此?! 大军在外,袁氏强兵名将不知其数,何必要走到这一步?!烧掉了,何止是伤民伤财伤城啊?!这也伤了袁绍在人心里的威仪啊! 他一直知道主君很激进,但没想到他钻牛角尖到这种程度,偏激到这种程度,为了不让冀州的一切落入袁谭或是吕布的手中,他宁愿与城俱焚,也不会白白的将这一切给旁人! 这样的人,得有多疯?!在权势争夺之中,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的疯子了。 怪不得说,一旦陷入权力的漩涡中,就没了理智,尤其是他选择的是一方斗争的时候,他就身不由己了。 说到底,还是中立派,反而更客观一些。 审配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忧虑的在看中城中的一切。 幕宾心事重重的出来,独自叹息。 “先生何故叹息?!”一人近前,看见他先行了一礼,十分客气。幕宾吃了一惊,唯恐自己心思被人所察觉,便忙掩饰。回首一看,见是审荣,便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公子!” 审荣是审配的侄儿,一直以来与审府关系很亲密,也一直在冀州受学,在审配这儿,出入自由。也更因为审配的关系,承担要职,哪怕职官不大,但是因为审这个姓氏,他在哪里都能管得到手,哪里都能插得上话,当然冀州城也知他系出名门,得重用,就没有不给情面的。 幕宾自然也就客气上三分,并没有将他当外人,道:“……不瞒公子,主君是怕万一冀州守不住,心中忧急!吾观主君有与石俱焚之心,故而忧心!” 审荣显然也吃了一惊,脸色便是微微一变,道:“冀州境况何至于此?!难道援兵都赶不回来吗?!” “暂时恐怕不能转寰,总不能尽废主公在前线之安排。不过这情况也只是最坏的情况,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幕宾见他脸色变了,也怕说太多了不好,便道:“城中粮草充足,只要坚守,便不可能被吕布所破!勿忧也!” “是!有先生等有才之士在,又有何忧!”审荣笑道。两人恭敬有礼的相互道别,审荣目送幕宾离开,便脚步加快的另寻了一门出了审府,急匆匆的上了马车。 许攸是一直在盯着关于守门将领的动静的,这边审荣一动,就有仆从将此事报与许攸。 许攸跟了出来,寻了一茶肆坐了,令车夫去跟着,看审荣去了哪儿。 车夫良久回来后道:“辛府!” “有意思!”许攸冷笑一声道:“辛毗与辛评二兄弟可是跟随袁谭的人,这审配百密终究一疏,自己的兄侄与这两兄弟如此交好,他却也不闻不问!” 或许是一时没能顾得上! 许攸眼珠子转了转,这心中的毒计吧,就一条一条的全涌了出来。 这审荣可是东门校尉,开城门之事,恐怕还是应在他的身上。若他促成了此事,必能立一大功! 许攸虽不知审荣此时来是有何意图,但并不妨碍他的大事可成。 如今这个时候审配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不管真假消息,只要递些过去,他照样能发作。就算他不知事情情由,也是可以点一把火的!这个容易! 这心中有了主意,这心就定了。得赶快迎吕布入城啊,不然粮草这个消息不早点卖与他,就不值大功了。 届时他助吕布得了冀州城是一功,再破袁绍主力军又是一功。以后他便是第一要臣! 许攸喜滋滋的。 有人来报与他道:“吕布又绕城而骂呢?!” 许攸一直不小看这些小人物,别看这些一个个的奴仆是没什么尊严,然而这样的人的能力和消息其实是很大,也很重要的。当年王允就是倒在家奴手上。 所以许攸一直往上是使不上力,上面的人都看不起他,他就往下使力,在冀州城,那消息灵通的跟什么似的! 许攸想了想,便往城墙处去了,得上去看看吕布的风貌如何再说,值不值得押注和投资,很重要啊! 到了城墙上,果然见吕布骑在一匹赤色马上,威风凛凛的指着城墙大骂,“……审配出来说话!休做缩头乌龟!有种出城一战,分个胜负!” “审配!出来说话!” 吕布一直在骂,然后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特别的有活力,吕布如今也不算年轻了,还能有这个体力,这个声音,就知道正值壮年,未见衰败,许攸听这声音便松了一口气。 远远的从城墙缝里看出去,见远方的吕布兵营旌旗张扬,精神抖擞,这般的士气,当真是令人心中一震。他左右看了一眼,见城墙上的兵士脸色都很差,心里便有数了! 许攸并没有冒头接吕布话的意思,只小心的避了自己的存在,问左右小将领道:“何故在此叫骂不休?!” “因审大人骂过他,他便怀恨在心,一得空便来城下叫骂,”一小将无奈的道:“审大人只叫不理会他,他也不走,倒是常来。” 许攸乐了,道:“骂他什么了?!怎么怀恨在心?!” “骂他走犬疯狗,还骂了他的女儿吕娴……”左右叹道:“当时便乱箭射走,不料他竟放不下,一直总来,我等未得命令,也不知是该放箭射走,还是由他去!” 许攸乐的不行,叹道:“吕布还是那个吕布!” 他就是那种当时可能没有智力反应过来的那种人,但是吧,事过以后别人不理他了,他是越想越来气,还要来骂,就是小气的一直对一件小事耿耿于怀于心不放的那种人。 这种品质,搁一般人身上,也就顶多是个小毛病,但是搁一个诸侯身上,这就有点……难登大雅之堂了! 就是吃了亏,还不肯咽下的那种人,非得旧事重提,找回场子再说,也丝毫不看看,那个场景已经过了,人家哪个鸟你?! 为一骂战,难道还能再来骂个十场二十场?! 左右听了,皆无奈而叹,道:“昔虽听闻他勇力无敌,却不料是这种情性……”这与癞皮狗有啥区别!? 这性格也太拖拖拉拉的了。一点不干脆! 但这声音真是浑厚到中气十足啊。一点也不哑,也算是丹田有力,天赋异禀了! 许攸由此心中大安! 正欲下城墙,不料吕布眼尖,瞅见了他的一片衣角,搭起一箭,便是对着他的衣角一射。直接将他的衣角给钉到了城墙里。也带倒了许攸,许攸一阵晕乎乎的,整个人都是吓的不轻! 这等臂力,若是箭扎在身上,得穿透了,也幸亏他没露面,不然面门都要被射中了。 这个变故都将城上的诸将与兵士吓了一大跳,忙紧急拉弓对准了吕布,道:“速退!否则弓箭齐发,定叫温侯有去无回!” 吕布哪鸟他们! “审配!出面说话!布已看到汝矣!”吕布怒骂道:“何故藏头露尾,行踪可疑?!莫非惧耶!出来说话!” 大骂几回,见审配还不露面,气的更是跳脚,指着审配就从祖宗十八代,骂到了子子孙孙没**! 许攸早三魂去了七魄,哪里还敢在城墙上久留,马不停蹄的下了城墙。才松了一口气! 不禁逃走之中都出了一身冷汗。 这等臂力,当真是盖世英雄也!难怪连曹操都赞他举世无双!就是这脑子吧,的确名不虚传! 城墙上的兵马最终也没有动手,主要是见吕布没有再放箭,也便由着他去了! 只是将此事报与审配知。 吕布又怒冲冲的回了营中生闷气,大概是气闷的找不到人出气,干脆跑马去了! 这个时候若审配在他面前,估计能被他一拳头锤死。 司马懿知道吕布这人心小,不是说心眼小,而是心里真的只能装那点子事情,一旦被这件事充斥着,他就干不了别的,一直惦记着,心痒难耐!但是若是有了别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也就忘了这个事了,所以见他没发疯,也就不管他。 诸将将城下所见之事,都报与司马懿。 “这人没露面?!”司马懿道。 “只见一片衣角,连冠带都没露出,不知是何人在暗中观察主公!”一将道:“叫骂也不应声。主公如今正没好气,只以为是审配!但我等猜测此人应不是审配,审配极为嚣张,上次直接能将主公气出好歹来,哪里会这般行止!” 司马懿眯了一眼睛。 诸谋士也若有所思,笑道:“军师,此是好事啊!” “是好事!”司马懿笑着看向诸将一头雾水的样子,道:“主公性情暴躁,行事不密,汝等却要格外用心,比主公更多一份细心。主公去时,汝等随行且叫骂,主公若不去时,汝等也去,绕城而走,也许会有天降好物,从死角处下来!若是发现,当不露声色,不得声张的带回来……可知?!” 诸谋士哈哈大笑,道:“……可见,破冀州城,指日可待。军师所料,果然不虚!” 诸将是一头雾水,但他们都是听话听从军令的好将军,都领命道:“是!” “主公那,便暂不必告知了,给他一个惊喜,”司马懿笑道:“也许破城不必费吹灰之力……” 虎威军也习惯了这种行事风格,也都一一领命从之! “军师!”诸谋士哈哈大笑,道:“军师所言,果然言中!吾等实在钦服矣!” 司马懿笑道:“非懿料事如神。而是早已得知袁阵营中内斗严重,不及徐州将相相合。那冀州城内,俱是有才之士,然而相伤,相互攀咬起来,不亚于一窝毒蛇缠斗,实在伤本!我等更要以此为鉴,才志之略,当用于事,而不可用于人,也不可分立场,以至萧墙之祸矣!” “然也!”诸谋士心中服气的不行,道:“有才之士虽众,却用于内耗,袁氏祸福难料矣。军师火眼如炬,未进冀,却能观冀内之人才动静,更是奇才中的奇才也,我等有幸能事于主公左右,与军师共事,实是幸事……” 服他是真的,但是漂亮话嘛,谁都会说。司马懿听了也只是谦虚的说不敢当。并不会真的当真。 选边站的时候,这种时候的话就当不得真了,若是真的将此混为一谈,才是真的悲剧。 只有共同的利益,才有共同的立场。他们虽一处共事,司马懿却是分的极清。 审配大权在握,其实,这样出头,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终究性情如此,不知蜇伏的道理。 司马懿由此断定,审配离死不远了,现在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审配在里面被人杀了,二是城门有人开了,然后吕布不饶他,也得杀了他。 他是袁尚的死忠,是必须不能留的。 只说审荣匆匆的找到辛毗,道:“……汝可知,若守不住城,我叔父有与城俱焚之心!” 辛毗吃了一惊,道:“审正南疯了吗?!” “是疯了,宁毁城也不愿意将此交到外人手上,”审荣红着眼睛,道:“他跟着袁尚,已至疯魔,自以为忠!” 辛毗却是袁谭的跟随者,他上前立马拉住审荣的手道:“汝可愿大义灭亲?!这冀州是主公万世基业之始也,犹如袁氏之心脏,若由此毁去,必会元气重伤!岂可毁于墙内人之手?!审配该死!” 审荣怔住了,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嘴唇抖着道:“……他是我叔父!”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辛毗道:“我知这般是难为你,可是,你得想一想,若是腹心被毁,倘主公主力军再有损伤?!还有何恢复生气之时?!没有可休养生息之处,吕曹必两面攻打,袁氏会被毁灭啊……审荣,你不止是审配的侄儿,更是主公的臣子!主公之业,你忍心毁于此吗?!” 正文 第891章 成事一应在东门 审荣跌坐了下来,脸色惨白,心里满是不愿。 “这冀州是袁公基之本也,若失基本,如同虎狼没了腹心,纵然四肢再狂大,又如何?!足以被敌人一一灭之,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辛毗道:“若落吕布之手,尚可夺回,可若烧毁,袁氏之基,毁也!” “难道吕布进了城便不会烧毁了?!”审荣面色狰狞的道:“他是什么人?是豺狗,他会将整个冀州掏之一空的!” “就算是他烧毁了,也好过在自己人手中烧毁!”辛毗道:“这其中的差别,难道你不知道吗?!” 审荣略有些逃避的道:“万不至于到这一地步,不会守不住!你无非是想要借我之手除去我叔父,好迎袁谭回来!” 辛毗冷笑连连,道:“在汝眼中,我不过是如此之人?!” 审荣回避的避开了眼睛,没说话。 知己之情,此时此刻受着巨大的考验。 “审配这些时日有多疯,你也看在眼中,全城上下都看在眼中,这冀州已经成了他的一言堂,是他的囊中物了……”辛毗哈哈大笑,道:“铲除异己,动辙杀人,未见有经世济用之德行,却只见满城皆是腥风血雨,这样的人,你真的觉得他是在说笑吗?!若是不得不到了这一地步,真的守不住呢?!他若要焚城,你当如何?!” 审荣答不出来,喉咙像窒住了一般。 他只是不断的想,一定会有援兵来的。一定会有! “冀州有变故,主公在前线被曹操拖住,定回不来,而袁谭,也势必不会救!”辛毗道:“袁熙若回,一定会被外面的吕布截住!现在是什么形势,难道你还不分明?!此事之机要,全在你身上,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天降大任,你不得不应!” 审荣手微抖着,道:“……你要我手刃我叔父?!让我怎么能容于世?!” “便是死之又保妨?!可惜我不能动手,也动不了手,不然,我就去做了……审配好手腕,将我等盯的死死的,紧紧的,像不能动弹的只有痛苦的蛙,只能哇哇的乱叫,却一点用处也使不上。”辛毗道:“然,汝惧死乎?!我也不惧死。你若行不义之事,毗愿与汝共死,以谢不义!此,也可报此城之民,主公之恩也!” 审荣眼泪开始落,几乎控制不住的道:“虽不惧死,却不想背负卖族求荣,贪生怕死之名!” 他略有些歇斯底里的道:“吕布大军在外!我若此时做了不义之事,便是卖叔父求荣,贪生怕死!你是最知我的!荣虽无才,却绝不愿落下此名于后世……” “有时候,我们就得担负一些不能承受之重。”辛毗道:“天命已经将此重任交到我们的手上了,你,细细思量吧!” 审荣面如死灰的出了府,几乎是瘫软着爬上了车马,整个人都是半死不活的德性。 不光只有许攸盯着他们这里的事,逢纪也在盯着,有奴仆将信报与他,逢纪冷笑道:“这是知己决裂了不曾?!做出这副死人样是怎么回事?!可探知曾说了什么!” “不曾听清细说了甚,二人对话,是避开众人,”奴仆道。 逢纪眼睛转了转,道:“辛评如今跟着袁谭离开了冀州,其弟辛毗也是托了审荣的关系,才被留到现在!否则,他们府上,早已灭族。然而如今,终究是祸患啊。” 说罢,对奴仆道:“去盯着辛毗,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奴仆听从去了。 逢纪便在府上来回的走动,心里焦焦的,他觉得这是铲除辛氏势力的良机!他们二兄弟其实都是袁谭的人,逢纪早想铲除他们很久了! 逢纪此人心眼最小,又极擅长嫉妒,若无这个机会还好,现下得了这个机会,哪里肯轻易放过!?一切才华在他之上的,或是得宠的,或者是与他有过摩擦的,他都恨不得踩上一脚,将别人踩到翻不了身,才肯罢休。 无论什么朝代,朝中总有那种特别狠毒的一种人,专门以整人为乐趣,直到他坐到首辅的位置,他也不会停止。这是这种人的劣性。根本改不了。逢纪就是这种人。 若是身上遇上这样的人,哪怕你没得罪他,只是路上随意的与他对视一眼,他都能惦记怀恨于心,然后报复回来,而且是极残酷残忍的那一种。 逢纪与审配一样,是袁尚的支持者。审配比他强势,也深得袁尚信任,他当然附合而趋从,但有一日,若有会干掉审配的机会,他也是会毫不犹豫的。有着一个向上的心,自然也想取而代之! 许攸什么不知道?!他在得知逢纪也在盯着的时候,心里就有数了。这件事情,必能成! 接下来只是等事情发生,而有时候巧妙二字,就是这般的神奇,到底真正的巧妙,还是人制造的巧妙,那就只有鬼知道了! 吕布是根本不知道城内虽然状似平静,其实内里是如此的混乱。他每日都要来城下绕城走,都是要怒骂一番,然而城上的人都不理会他。只要他不攻城,不发弓箭,只当他的骂声是耳旁风。 弄的吕布更气,一天要来好几回,见审配总是不来应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下了决心要攻城,偏偏司马懿说现在时机不到,吕布本要执意攻城,然而司马懿一提吕娴,吕布便罢了,后来是连提吕娴也压不住他的爆脾气了,司马懿便将他当初亲手所赐之宝剑祭了出来,道:“主公当初之言,今日食乎?!” 吕布憋的胀红了脸面,抓耳挠腮的,不吭气了! 然后灰溜溜的跑了。 还知道理亏,行,压得住就行! 司马懿见吕布走了,便将此剑交由左右道:“小心看守,不然恐怕会有人惦记来偷啊……” “主公之剑如何有人敢偷?!”左右不可思议的道,只是话一说完,又像反应过来似的,皆哈哈大笑起来,那脸胀的通红,就是不能说出猜测。 真别说,这事儿……像吕布会干得出来的事情。 史上不也有赐了臣下华服宝珠的君王,后来后悔了,又不好意思要回来,结果命人去偷回来的吗?! 这样的奇葩事,吕布也不是第一人。 司马懿也哈哈大笑,所有反应过来的人也都是笑的前仰后合,却偏偏没有一个人敢说出真相。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变味了,就变成取笑吕布了。善意也就变成了恶意。现在也顶多是心照不宣的调侃。 不过众人笑过以后还是道:“若不攻城,恐怕主公真的得气死了!” 天天跑城下去骂,中气十足的一人,还能气死!?真不会。 司马懿就没见过吕布这种体力充沛到这种程度的人。 充沛到让人特别无奈,特别烦的地步。 “应是快了!”司马懿笑道:“心急可没用。必须等火候到。现在,才是开始架柴的时候!” 正说着,外面有战将进来道:“军师,我等跟随主公绕城走时,僻静处落下此物来,我等并未声张,急寻回,便忙带了回来!” 司马懿令亲兵取过来,一看发现是一个用杂草捆成的一个包裹,忙用刀取开,里面只有一片竹简,上有二字:东门! “东门!”众谋士眼睛都亮了,道:“军师神人也!果不出军师所料!” “不知是何人,莫非是要开东门?!”诸将喜色的道。 “嘘!”司马懿笑道:“千万别泄漏半个字,否则一旦被人察觉就不灵了!尔等也须谨记,只当没这二字出现。随主公再去城下时,也不可露出异常来,像往常那般一样!切记!” “是!”诸将一凛道:“事未成时,必不敢说出半字!” 一战将道:“连主公也不告知吗?!” “主公是能藏得住话的人吗?!”司马懿道:“他若去城下,可能会口误,若天天去,突然不去了,更不妥,城中只会更加防备。事成之前,不必向主公多言。也不可对东门有过多的关注!” “是……!”诸将依命出帐去了,拼命压住内心的激动。若是如此,那冀州城外的那些防御工程也不必再去填了,反而夺下城后,这些便成了他们的防御。 岂不省了两倍的力气!? 众人心中大喜的出去了。 众谋士道:“军师以为时机并未成熟?!” 司马懿点了点头,道:“只二字,若是今晚开门,他又何必不多提两个字?!也不写明日或后日,便不确定到底是短期内还是往后几天,便是火候未到!” “我军只做好准备,随时关注城内动静便是,等到时候,自然可不费力而入城。”司马懿道。 “会不会有诈?!”一谋士迟疑道:“也不知是何人传出!” “汝等可细看此简,”司马懿道。 众人细观这竹简后面,道:“是一幅画,如此精细……像远看的山景……” “许子远!”众谋士都惊到了,叹道:“如此用心刻画,比写的字还要用心,可见其计深不可测,以图大功!” “女公子曾说此人,可得大用,果然啊……”一幕宾道:“不料破城之事还应在他!” 诸谋士都略有些说不出的意味,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瞧不上许攸这行径的。倒也不是嫉妒他会立下大功的意思,而是这般行为,如此的用心安排,如此的居心叵测,只是为了…… 他们心里是鄙视这种人的。 能跟在吕布身边的,还得到司马懿认可的,吕娴认定的人,那一定心里也是有忠义的人居多。 这样性格的人,是爱憎分明的人,他们心里极瞧不上许攸。 “待城破时,诸君还需与他共事,可要用心啊……”司马懿笑道。 许攸此人行事,只是送个信都这么精细,可见这人心极贼,众人便明白司马懿这是提醒他们,一是不要把自己军中的军情让许攸给套去了,二是要把许攸嘴里的消息和话都给套干净了。 众人心知此事重大,不管他们心里喜不喜欢许攸这人,都得做,便朗朗恭声道:“是!” 因此便秘而不宣,东门二字,像没出现过似的,军中是再无人提这碴了。 虎威军上令下达,治军严明,军情只在少数人手中,是不用担心会泄漏的。 其实就算泄漏了,也未必是坏事,至少证明有漏洞,对司马懿来说,这便是修补漏洞的机会。凡事辩证的看。在实力准许的时候,司马懿以为,不是不犯错就是好的,而是犯得起错,有修正的机会,就是好事! 冀州内还有暗影的人在,若非必要,他们也不会轻易露出行藏。 但司马懿知道,他们肯定在暗中推动整件事情! 他更加稳如泰山一般稳重了。 至于援兵?!来不了的! 司马懿给程昱写了一封信,程昱已将大军二万,抵达兖州与冀州的交界了,很快将会与他们隔几十里驻扎。 以程昱那个心思深沉的,又怎么会不阻截援兵?!不管来的是谁,短时间内都救不了冀州! 隆冬将至过半,北方的气候,冬天是极漫长的,到了春天,南方春暖花开了,北方才会冰雪消融。 既已来了冀州,有的是时间! 经过这一场漫长的战争,可能历经很多气候变化的时机。 司马懿虽不甘愿事于吕布而扬名,可他心里也是有着雄心壮志的。谁不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呢,施展自己的才华呢! 他最有的便是耐心,耗着,等着,哪怕气候无数变化,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在这里慢慢的拖死敌人! 司马懿其实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至少,已经从消极应对,转变为了积极行事。他想通了很多的事情,在吕布阵营之中,既已不可改变,至少要积累属于自己的力量,方能让司马氏真正的扎基不再受制于人。 但他又同时是个极有耐心的捕手,他看准了目标和猎物,但从不着急! 一个合适时机的应对,才是真正的成功的开始! 但显然,吕布比他性急的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下口咬,咬不着吧,还焦躁的到处打转转圈。急的口水直流,也进不去城。然后就生气躁。看他那没好处的德性吧,司马懿都懒得看。 正文 第892章 吕布气郁火三升 吕布是他目前见过的活力最大的人,没有之一! 就这体力,小年轻也抵不上啊! 壮年的吕布,依旧战斗力惊人,像个热烈的火球,充满能量!当然,也有点灼人。 吕布又来骂战了,许攸听着外面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禁一乐。 有奴仆过来恭敬的道:“……辛毗府上的仆从正在通过关系要向外送信,只是现在出城都难,恐怕不易送出!” 许攸眼睛一转,笑道:“他这是急着找死啊。” “大人,需要揭发吗?!”奴仆道。 许攸眼睛一吊,扫了一眼逢纪经过的车马,笑道:“急甚,有人比我更急!” 辛毗定是要送信与袁谭,让他进冀州来夺下城。但是落到了逢纪手中,这封信,可能就通成了通敌卖城之信了! 许攸兴灾乐祸的想,辛府满门,怕是保不住了,若是辛毗死了,审荣会如何呢?! 那样才有趣,有意思的很! 奴仆听从便退下了,依言去跟上逢纪的车马! 许攸坏心的想,也许审荣与辛毗之间有什么深入浅出的关系也未可知,他不屑极了。就这般的没出息,搞什么断袖之癖! 不是许攸乱想,而是他这种人,从来没有过真心,自然也不能真正的体会什么叫知己之情。他是理解不了的那种层次。 二人之间再亲密信任也未必是那种不堪的关系,可是落到了许攸这种人的狗嘴里,说出来就是这么难听! 许攸这么一胡思乱想,不禁在那独乐! “许子远!”身后一声厉喝,把许攸吓了一大跳,他忙回首,正见着审配朝自己走来,一时吓的腿软,骇了一跳,忙心思急转着行礼道:“大人!” “你在此作甚?!”审配怒视冲冲,显然是在怀疑他想要通敌,他一副看贼一样的表情,把许攸也给看怒了,心道这审正南如今真像条疯狗,看谁都像是贼人!其实在城内,这审配才是最大的贼! “禀大人,听闻吕布又来叫骂,攸欲前来一观,以思策略,可以献与大人决议,略尽绵薄力量与忠心。”许攸道:“主公不在,攸心甚忧之也!” 审配虽疑心他,但也不至于全扫了他的脸面,便道:“正此危难!我等士臣当竭力出谋划策,是我等之尽力也,这样很好!只是这城墙上险及,前两日还听闻你险些被吕布射中,竟还敢来冒险?!” 许攸哪不知道他,这城上的事,他全知道,便道:“正因如此,才不敢太靠近城墙,只敢在此,略听些动静。不敢再莽撞靠近!” 审配见他确实是没什么危险举动,便也没说什么。 许攸便恍悠悠的下去城墙了! “大人!这许子远总来城墙上,恐怕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前些时日便有吕布的信放上来,恐怕这贼是动了心!”左右道:“不然为何总在此晃悠,像个急于觅食之犬!” “若无证据,不可节外生枝。人心不能再溃散了!”审配道:“盯他些便是。” 审配也不喜许攸,然而,这许攸虽然讨人厌了点,也确实是个三流的谋士,审配一直觉得许攸不可能知道什么机要的军情,二呢,也不可能抓到什么能够叛城的时机和机会,他毕竟没有筹谋,三呢,便是他虽讨厌,但还没有到非除不可的地步,因此,审配心里虽然也有些嘀咕,对他总是徘徊于城墙略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到乱杀的地步。 至少以审配自己来看,他还没有发疯,他不过是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杀而已。 而也一直坚持下去,铲除敌对势力,稳固军心与民心,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他没有在许攸身上多用心,只道:“城墙上可有动静?!” “城上布防,全遵大人之意,绝无懈怠,吕布不攻,也并未主动发箭。”城墙上的将领只是遥遥一指道:“只是吕布日日前来辱骂大人,我等实在听之不忍!未得大人之令,也并不敢主动击退之。” “匹夫之骂言,无须放在心上!”审配捻须道:“我冀州一身正气,何须在乎这一贼匹夫之言耶?!再行辱骂,也不过是无能狂怒,唯此而已。不必理会便可!” “是!”城上诸将都一一应了! 审配一一查看了四门,将整个城墙以及哨楼,吊塔都一一慰问过了,这才略放了些心。 尤其是见军心并未被吕布动摇,审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他带了酒肉前来,亲自犒劳与守城诸将,道:“冀州是中原之本也!是整个天下的腹心之地,更是主公的基本也,冀州府关乎着袁冀州的命运,在关乎汝等的荣誉,如今主公不在,正是汝等与我同心,守护主公腹心之时,还望与配同心同德,守好城池!寄托生死,必能守住城池。配,定与汝等共存亡,赌上性命,等主公援兵来击退豺狼!” “是!”诸将与军官们等很激动,一一领了犒赏,饮下犒劳酒肉,道:“谨遵大人之命!为主公尽忠!” “好!”审配道:“只要我军上下戮力同心,区区一吕贼,有何可惧!” “有何惧哉!”守城的将士们都很激动的应了话。 士气大增! 待诸将各四散继续守城以后,审配身边的幕宾才道:“看来是我等眼拙,反而杞人忧天了!便是我城中兵少,到底粮草充足,一开始他们是被吕布的人马给吓到,但如今也已适应良好。再加上吕布每每有辱骂之言,反而叫我军心生怒,此时定无忧也!” 审配点首道:“吕布如今当是黔驴技穷,这才辱骂不止!” 挨点骂算什么,若是能换来军心的愤怒,他这也值了! “看来先前吕布放箭发信挑拨之言,已然无用……”幕宾道。 审配却没有这么乐观,他站在城墙上,没有俯视城外,而是俯视着城内的一片安宁! 看看!这里是袁绍的腹心城池,是整个九州大地的腹心,真正的中原腹地所在。更是他为主公守护,寄托于生死而守护的地方。 看看!这里一片祥和,一片安宁,多么平静,仿佛没有烦恼,没有乱火纷飞,没有被攻破城池,没有粮草水源告罄的慌张。 这是他愿意用后背,用身体去挡住外面的攻击的地方。 他愿意献出生命也要守住的地方。 然而,在这安宁底下,又有多少人对他虎视眈眈。 一切平静吗?!可未必! 吕布那封信虽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可是总有些人,一定会着急,一定会有所动作的。他们未必是投敌,而是,不管有没有外敌在,不管主公在不在,他们之间的派系斗争就从来没有真正的停止过。 哪怕大敌当下也不能! 他用后背愿意守护的地方,也许终将会给他后背一刀! 这就是悲哀! 哪怕大敌当前,也不愿意放下立场,放下屁股底下所做的位置,虽然大多数是一致对外的,但,相互攻击,相互陷害,也是停止不了的。 这其中包括他自己。 他知道这一切的恶性循环不对,可是他也没有能力去停止。 若是停止,就是坐以待毙,是把脖子给他们去套住,然后被勒死! 不能停止,也无法停止,这才是最悲哀的! 审配知道,哪怕可能冒险,可能最后还是中他们的一冷箭,他还是愿意为这个城池献出全部,这是他的志向,是他的信仰,更是忠心。 他将在这里斗争到底,无论是外面的敌人,还是内部的敌人! 而这座城中,还有多少人,是想要降吕布的呢?!恐怕也未必是少数吧! 查看了城池,似乎一切如常,审配暂时放心了,然后回了府中去,继续处理城中的事。 吕布在城外骂了一通,分明已经听到城上在宣誓,还有赐酒效忠的声音,但依旧还是无人理会他,吕布气的不得了! 实在忍无可忍,徘徊到了天晚之间,便是拉起一弓,拿着箭就朝着城上的龙旗放了一箭。 噼啪,那龙旗断裂了,把城上诸将与军士吓了一大跳,马上条件反射的拿起弓箭就对着城下,冷汗着道:“还不速退!否则必放箭!” 吕布哪会骇惧,斥道:“胆小之徒,百般辱骂,竟也不敢露头!有胆只管放箭!布惧汝不成?!” 城上诸将十分紧张,以为吕布将要攻城,冷汗便如曝直下,手上弓是一点也不敢松懈,对准了吕布一行人,吕布身侧的战将也都拉满了弓,似乎一触即发! 但城上终究是没落下箭,吕布就知道他怂的慌,犹自气未消解,指着断裂的龙旗,道:“袁贼犯上大逆,敢竖龙旗!待布进城,一一烧焚之!还有汝等,事于逆贼,必一一枭首!” 城上无人答话,只是看着那断裂的龙旗,心里便是一凉。 古时城墙是很高的,能竖在城墙上不倒,还不会被狂风吹断的杆有多粗,可参考一下安门广场的那旗杆,这是硬生生的被射折断了,这是何等的臂力?! 哪一个不骇惧! 再加上此时吕布已经气到极点,气势惊人时,哪一个又不害怕?! 无不惊变脸色,脸上莫名! 哪怕士气升了些,也没刚开始时那么怕了,可城下这头豺狼不去,没有人是真正能够安心的! 此时听到他这么说,更是无话可答,一时气氛僵滞在那。 吕布还是生气的不行,又拉满了弓,对准了城墙上的匾额便是一箭!那匾额是木制,上书冀州二字,是无数匠人深印刻而入几寸深的木柴,竟是喀嚓一声从中间裂开了,吕布又骂道:“……待进了城!定烧了这匾额,拆了这城墙!” “去告诉审配那狗贼!他的头颅,布记下了!待进了城,定枭了他的首,以示众!”吕布发誓道:“不将冀州踏平,布不退也!” “主公!”战将怕吕布有失,道:“回吧!” 吕布气冲冲的还回首道:“叫审配那厮洗干净脖子,明日,布便来取!” 说罢见天已黑尽,便带着人离开了! 见人都消失了,城上诸将才都一一的擦了擦汗,十分无语。 什么明日来取这种话,吕布每天都要来说一遍,也没人当回事了! “这是无可奈何,进不得城,这才发怒显威!”守城将道:“只要我等静心守城,必然无恙!各司其职便可,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众军士都一一应了。 但有几个战将心中却明白,吕布这威胁,却是生了根的。 要平息他的愤怒,只有审配的脑袋可以交换。就是这个威赫之意! 这吕布虽然莽,然而这身气势,在于城下的时候,当真是十分吓人。 城上的旗帜是一个城池的体面,是一个标志,是一个最大的旗,就这么断裂了,十分不祥。众将忙将那旗合力拉了回来,另行修补。却也都暗暗倾服于吕布的臂力! 原来都说吕布有举鼎之力,他们尚且不信,如今一见,就算未必有当年楚霸王的举鼎之力,但也不遑多让了! 这样的一个敌人,天天绕城不走,盯着这块肥肉,他们也是十分头疼的! 吕布回营以后,就召众将饮酒,以解闷! 这心里吧有着郁气,不顺畅,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连酒都喝的淡如水似的了! 司马懿来瞧他,见他如此,便笑道:“主公若进了冀州,可有什么安顿!?听闻冀州多美人!” 吕布阴阳怪气的瞧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进都进不去,哪里能得什么美人!?只不知军师可有这般本事,助布进城!军师几日不动,莫非是在造什么翅膀,能助我军飞进城去不成?!” 众将嘴角一抽,忙道:“主公饮醉了……” 生怕吕布还要说不好听的话,又觑着司马懿的神色,生怕他会发怒! 司马懿是什么人,听了只面不改色,还附合笑道:“是在造翅膀,届时可不费力,轻易进城也!主公要看翅膀否?!” 吕布都呆了,酒杯都掉了下来,一时之间,呆滞的盯着认真的司马懿,竟语塞的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啊,这……超纲了! 正文 第893章 人信并获逢纪喜 吕布哼哼哧哧了半天,才道:“休拿布消遣!军师惯会哄人!这世间,除了鹏鸟,谁会有翅膀?!” 司马懿都乐了,道:“主公既知,何须急也!我军并无翅膀,便是急也飞不进去,既要攻城,自要作万全准备,哪里就能一蹴而就飞进冀州城中去,便是主公心急,懿也变不出翅膀来助主公!” 这话一说,把吕布堵的哑口无言。 若是司马懿只是直直的把这话给抛出来,吕布肯定得发怒,但他绕了个弯子,十分认真的说在造翅膀,然后再把人哄的一愣一愣,趁没反应过来,他再来跟他说正经的。吕布便是再有怒火,此时也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了! 吕布泄气的不行,想怪他也怪不起来了,司马懿一席话,竟令他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一时吧,又有点下不来台,然后也良心发现,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哼哼哧哧了半天,便不说话。 众将忙解围道:“军师此言有理!哈哈哈,如今也与女公子一样促狭,学会开玩笑了!” “是啊,若非军师直言,恐怕我等都会以为军师说的是真的,我军真能造出翅膀来,哈哈哈……” 一时都在附和的笑,生恐吕布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更叫两人关系下不来台。 司马懿见吕布蔫了,也就没再多理会他。心里却是哂哂一笑,以为他是没脾气的人不成?!以为他哪怕发脾气,他也得忍着不成?!不呛回去,等着以后吕布越来越过份啊?!直接噎到他没话说才好呢! 再则,他与吕布之间的关系也没亲密到像吕娴一样,无事就吵一吵,哄一哄就跟没事人一样了。他又不是吕娴那个性格的人。 若是不定下些规矩,知道他身上带着刺,扎了一次手,知道不好迁怒于自己,以后吕布但凡有些不顺心的战事,就还得向自己迁怒,他可不像陈宫一样火发了,结果还与吕布闹翻了,结果还死忠不去! 司马懿没那个耐性,他得给吕布定些规矩,知道自己有些刺不能摸,不好惹,以后也就不会犯了! 便是老虎又如何,还得驯服! 他自有他驯服的方式。 他不是没有脾性的人,俗话说的好,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真以为他会完全的纵着吕布,那可真错了! 吕布也没恼,反而增了些羞愧,便执酒一杯,离座道:“仲达,布急躁,是布之过也,然,实不该催促军师,责怪军师!为弥补过错,布自罚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司马懿依旧还是那个表情,带着三分冷清,三分睿智,三分淡笑,道:“主公言重也!冀州未能得尽,懿也会尽忠心尽力为之,至今不能进,致主公急躁,懿也有过也!懿也自罚一杯!” 说罢也是端起身前的酒杯,离座与之对饮而下! 诸将也都执杯离座,道:“吾等也有过也,愿自罚一杯,定鼎力而助主公,一举夺城!” 众将也都一一饮尽!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进行着誓师大会! 吕布转怒为喜,以为司马懿已经不生气了,便哈哈笑道:“布有军师为布分忧,定能一举而下冀州!” 说罢便上前亲密的拍了拍司马懿的肩,道:“文有军师,武有诸将,人主之幸也!布幸有汝等!” 诸将极是感动,纷纷热情的道:“主公!” 司马懿只感觉肩膀疼,还有点腻味恶心,这都叫什么事啊……他面不改色,露出淡淡的微笑! 一场军中宴会就趁势开始了,从解忧变成了庆祝,至于庆祝什么,鬼知道! 几个士人不由感慨道:“主公性情终究是急躁了些,若是主公这般急问旁人,恐怕已生争执。幸而是军师,也只有军师,才有机妙办法让主公迅速平静,又无话可说。” “怪不得女公子曾言,最适合主公的身边谋臣,非司马仲达莫属,原来如此!” “司马氏世代公卿,其素养,策略,奉主之策,的确无与伦比啊……” 纷纷都庆幸,若是换个暴脾气的,哪里就能迅速安抚人?!只怕还得吵架,那可真是闹的军中不安,到时令不知从何而出,哪怕再强的军队,也是要导致分裂的! 所以,众人是见识过司马懿的智慧和手腕以后,是真的服了! 说来也怪!吕布这人,不怕真刀真枪的打架,也不怕拍桌子掀酒案的骂架,最怕的就是这一种,笑眯眯的一句话堵回来把人噎个不行的人,也吃这一套! 反正他现在是晓得无端发怒,对司马懿是没用,而且还有可能讨个没趣,弄的自己很无理似的,因此,竟是很消停了一阵,连气都生的少了! 见了司马懿,那可真是彬彬有礼的不行。 诸将看出点不对来,怎么就感觉,大猫遇见了驯兽师的感觉呢?! 不过也得亏于此,军中依旧稳固,稳重,不动如山。 吕布是再不无端对人发脾气了,尤其是攻不下城,他哪怕跑去城下逮着人骂,也不会再向自己人发脾气了,这一点,倒是不错! 如此,竟已围近十日,可依旧没有任何发动攻击的迹象。 整个邺城以内,不由大安!集市上也有百姓敢出来活动了,恢复了一些生产经营生活。也大大的方便了暗影们的行动。 因为一旦实行宵禁,以及军事管制,日夜都不准出门的时候,他们的活动,也会大大的受到限制,只能暂时蜇伏! 只是城内有志之士心中都略有些狐疑,觉得不知徐州兵不知在准备些什么样的攻击,为何一点攻打之意都没有?! 哪怕再准备休息,来了这么久,也该歇的够久,士气与体力也该已到达了顶峰。 为何不攻打?! 当他们都认为头上的刀终究是要落下来的时候,却一直不落下,他们天然的就认定,一定是在憋什么大招,或是折磨人的法子! 正因现在一无所知他们的方法,才会越加的不安! 这种不安,也出现在了街头巷尾,哪怕说是不准议论,然而偶尔的眼神交汇,以及唉声叹气,哪一个不忧虑?! 便是平民百姓,也是内心不安的。 有些只是市井小民,之所以生活在城内,大多数并不是由城外的野民住进来的,一般而言,古人的人口流动性是极差的,除了战乱或是迁徙时,其它时候,城里人与乡下人的分界是极分明的,乡下人可以进城为奴,务工,但很少有翻身成为城里人的人。除非你立了功! 而大多数能在城内扎根的,要么是有一技之长,能得贵人看重,接些活计,要么,就是祖上曾有民爵,不管后来为什么丢了,但是世代都是在城里生活的人,一辈子也未必在城外住过的人,他们一般都学了一技之长,还有些心气高的,哪怕挣的少,也送孩子去读书的,这样的家庭也不知凡几…… 挑担的,挑粪的,送水的……摆摊的,开茶肆的,肉辅的……哪怕再安宁,也远比以往更加的清冷。 眉眼之间,多少都带着一股忧虑! 有些掌柜就站在门前看着城墙那里发呆,人立于天地之间,生活在城墙之下,如今大敌当前,关乎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运,他们都不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不安在人的心里,每一个时代下的他们,状似灰尘,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只是,时代在变迁,在前进的时候,有的时候,他们被卷入其中,十分无辜,可也十分无奈! 这个时代,百姓的迁徙实是常事,哪里有战乱就离开哪里,哪里有太平,就往哪里走,古往今来,从来如此! 除了徐州在大规模的安置流民在城内,扩城以外,其它地方,对于流民这一种,都是半奴仆式的用着的。有才的吸纳进军中,无才的便作苦力,能活下来有一口吃的就算不错,哪里还能有什么人的尊严呢! 对于徐州的一切,他们也有所耳闻。 虽然吕布这个人名是如雷入耳,令人骇惧,可是他们同样听到的,也有关于徐州的人文,流民的安置,以及在那里的人分到的可耕种的田地,或是能学一门手艺,哪怕只是学一糊口的豆腐本事也是好的,还有很多的,只要读得进书的,可以进学,这一切……让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 以往他们在冀州府,在邺城内的日子还过得去,听到这些,也不深信,只是一付哂笑,甚至还取笑过那吕布不过是粗人,哪里会弄这些,他们不信! 可是,当他真的在城外的时候,这些人,不断的在想,要是真的就好了! 如果是真的,至少说明吕布真打进了城,不至于屠城…… 可是想一想他以往的黑历史,又觉得指望这样的人讲仁义,实在是不可能! 这心里就不断的天人交战,不断的作着斗争,一会不敢相信,一会又想相信……最怕的是什么,是真的攻进城啊!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境,是会传染的。 吕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个屠城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还是一个会体恤百姓的传闻中的徐州之主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 他们是害怕战争的,如果可以,只希望一生无战争,只要活得下去,很少有人愿意在稳定下来以后还要再背井离乡。他们不是期盼着吕布来,也不期盼着任何人来。 只是当真的来的时候,很多人其实已经暗暗的在家中准备好了包裹,随时准备逃命。 这就是这个时代,很多人无力的无奈的准备。 不光百姓如此,连很多士大夫家族也是如此,比起无路可走的小老百姓,他们的路肯定是多的多的。万一真守不住城,能跑路就跑路,跑掉了就跑到冀州的其它城池去,吕布也不可能一下子将所有城池全拿下,他们还是袁绍的人,换个城池再战便是,真跑不过,那也成啊,投降呗。是士人,只要没有那种完全忠心的思想,在哪儿打工不是打工?! 要是真的吕布连下冀州多少城池,他们要是能跑得掉,去投奔谁也是投奔啊,再不济还有同窗,有好友,写封介绍信,哪里都能去得! 都是打工人,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稀有的高级人才,在哪里都能混个编,因此,他们心里反而没那么焦虑。 真正焚心的是要忠心守城的人,不管他们是哪一派的人,都怕这座城落到吕布的手上去。 然而也正因立场不同,斗还是要继续斗下去的! 逢纪早派了人在城里盯梢,包括四门和城墙以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究是叫他连人带信的全拿住了! 当下,门人便直接报与了逢纪,逢纪大喜,忙来提人,将信一看,便是呵呵冷笑道:“……好啊!果不出纪所料!这辛毗,果然是有想法!” 因此竟是喜上眉梢,拿着信便要去寻审配。然而刚走几步,他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这样的信,份量不太够吧! 他又急回头,寻了府上的谋士中有高手会仿人笔迹的,又将此信加了工,加了点料进去! 然后检查了一遍,喜不自胜的道:“辛氏,呵,以后再无此氏族了!公子之患,又去一项也……” 说罢得意的不行,然后匆匆的便去寻审配! 审配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只是固守,他与他的心腹谋士们正在分析吕布与司马懿可能采取的战略与战术,听闻是逢纪有事求见,便道:“……他能有什么正事?!” 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逢纪的不喜。 审配虽与田丰不睦,但真的不算对田丰嫉恨。只是政见不和,两个是仇敌,也是不假。但不至于到私仇的地步。审配这个人是很正气的人,这点是真实的。 逢纪却与之相反,二人虽然同奉袁尚为主,然而,审配是很鄙视逢纪这个人的品性的,虽然他也有才能,但是审配也一直压着他,就是因为知道他心术不正,私心太重,他要是得了志,那绝对要搞恐怖统治的那种人。 正文 第894章 谗言诛身易毁人 审配是为了打击异己,不得不作些激烈手段,但与主动为之,终究是不同的。 因此,他心中虽对逢纪这人很反感,交与他人的事务也并不算多,只是杂,但也因为是同一阵营中人,虽不齿他为小人,然而,知道他对袁尚忠心就足以了。哪怕知道他可能是个投机分子。然而能争取的时候,也不能寒了他的心,以免他投入到敌对阵营中去,成了敌人! 所以,他虽从不掩饰不喜,但该有的体面与尊重,还是要与的。 这也是他宽容以下,以此对自己人的一种态度的对周围人的广泛告知。 “请他进来吧!”审配道。 诸心腹谋士与阁臣等都起了身离座道:“臣等先行告退!” 审配也起身相送,等将他们送走,逢纪也就匆匆的到了。 审配刚请他坐下,他便喜道:“大人,大事!” “什么大事,这般兴奋?!”审配道,“如此喜形于色?!” 喜形于色可不见得是什么好品质。逢纪听了便是心中不悦,便扫了一眼审配峻苛酷刻的眉眼,心中道,喜形于色,也比你这自诩冷酷的正派人好得多! 终究是忍了忍,道:“纪抓到了他们的把柄,故而喜形于色,急来告知于正南,因此才如此。在外时,并不敢如此!” 揪住对方的小辫子了?! 审配知道他不会瞎说,便道:“你是在说谁?!” “辛毗!”逢纪道。 审配一惊,直觉道:“莫非辛评是有什么谋算?!” 审配现在最怕的就是袁谭会带兵杀回来接手冀州。那他为袁尚所付出的心血,所守护的一切就都没意义了。 党争是什么后果,是要死人灭族的后果啊。 审配只要还活着,就绝不能让袁谭坐到冀州之主的位置上去。 死仇已结,怨已深刻,还能指望会有平和吗?!那注定是不死不休不能结果的争斗! “并非辛评,而是辛毗!”逢纪将袖中的信递与审配,道:“正南请细看!他竟是欲暗通吕布,以夺冀州,又暗中与信与其兄,欲争取到时日,让袁谭来夺冀州城!” 审配吃了一惊,细细看了信,不见是假,然而,他第一意识就是不可能! 辛毗虽然是与他对立立场的人,然而,若说他通敌于吕布,他未必信!因此看完了信,却不言不语,似乎在细思其中的轻重! 逢纪唯恐他迟疑不信,便添油加醋道:“袁谭直接来夺冀州城,难免有兄弟相残,不能容弟于世的不妥,然而,若是借吕布之手将冀州拿下,借刀杀了我等之人,袁谭那时再来夺回冀州城,哪一个不说一声盖世英雄,存父之业,孝悌之先啊。这辛氏兄弟好深的计谋!一箭双雕,盖如此矣!” 审配听的也是心中一动,也是信了六七分了! 他并不觉得先毁了冀州,借敌人一用是什么大问题,因为他是同样的人,一旦冀州落到袁谭手中,那还不如给吕布呢! 审配现在孤立的很,的确是极为偏激的。 再加上逢纪说的话也极具煽动性,他是真的相信有极大的可能! “此信幸亏是落于我手,否则若成,后果不堪设想!”逢纪道。 “为免有非议,立即去围了他府上,召他申辩!”审配道。他也怕冤枉了对方。如果没有破城,他不至于做到这个程度,非辛毗死不可! 如果没有外敌在,与袁谭的争斗,远还没有到白热化的时候,万不至于放到明面上。只会暗地里的相互争斗。 然而,现在吕布就在城外,审配也怕城内有袁谭一派系还不死心,一旦与他联手,真的开了城门迎了敌人入城,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控制是最基本的,然后给一申辩的机会。就足够了! 审配这是比较谨慎和平衡的做法了,然而逢纪既然做了,哪里会容忍不成功!既然已经下了死手,就一定要把敌人整死,否则等他再回来整你的时候,就完了! 逢纪忙自请去做这件事! 审配自然从之,令逢纪亲自去围辛府! 逢纪领命出去了。 审配是主领冀州事务,统协后方,逢纪算是副手这一种,但是事实上,逢纪所能接触到的大权,少于审配。审配这一种,算是进入到袁绍核心的那种谋士了,虽没相名,却已有相实。自然与他这一种不同! 逢纪出来以后,心中十分嫉妒审配,大家都是一样的出身,为何他却要对审配卑躬屈膝?!只不过是得了主公的青眼,便自诩高人一等了吗?! 逢纪心中十分郁闷,这件事,他便一定要做成既定事实,便是他的一个功劳! 哪怕功劳是建立在冤枉人的份上,他也不在乎!他审配能有今天,不也是靠着手上铲除了多少政敌才做到的吗?!审配能做到的事,他凭什么就做不到,他自然,也能做到! 逢纪压制住内心的扭曲和不平衡,便对左右心腹道:“……往辛府上送个信去!只说审配已遣派人去围他府上!” 心腹人十分不解,道:“大人这是何意?!” “你只快我一步便可,我便慢上一脚。”逢纪冷笑道:“他要跑路,才更有把柄!休耽误,速去!” 心腹人一听,便明了道:“是,马上就去!” “等等!”逢纪道:“寻个他们信得过的人去送信!” 心腹人笑道:“这个不难!大人只管慢慢来堵便是。小人遣人送了信,再去跟他,只要他跑,小人必能追踪他的车马,必叫跑不脱!” 逢纪乐了,踢了他一脚,道:“算你这奴才忠心!” 那心腹人乐颠颠的一通跑走了! 逢纪往衙门调人去了,人一走,审配便将信遍示之左右,道:“可信否?!” “这……”左右心腹本来是在商讨吕布与司马懿可能的攻城策略,便万料不到会是通敌啊! 他们心知有异,却并不敢直接发表意见,便面面相觑。 “但说无妨!”审配道,“不瞒诸位,我心中也略有疑虑!” “回大人,只凭一封信便要说辛毗谋反,恐怕很难定罪,”一谋士抬手道:“非吾为他说话,而是他亦是名士,便是与吾等有所意见不同,但在面对敌人方面,怎么会有此心?!他万不至于如此!一朝名士之名,竟折于此,吾不信此辛毗所为也……” 名士都是很爱惜羽毛的,就算与他们立场不同,但也不至于堕落到通敌吕布的地步! 所以他们首先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他们虽然政见不同,然而,却是深信彼此的人品的。君子与小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君子和而不同,但是小人却不一样了,同而不和。他们为了利益是不会有固定的立场的。有时候不过是为了融入而假装出来的。 “辛毗,君子也,”心腹谋士道:“他素与审荣交好,引为知己,此人人品,不用怀疑。恐怕这件事,必是有误会!” 审配沉吟了一声,道:“我也是知此,这才先行围了他府上,再拿他来申辩。届时,诸位与我一道去与之辩个清白公正!” 诸人道:“是!” 都应声退下了,只有心腹谋士未行! “只是怕有小人作崇,主君信其人品,他却不信主君的胸怀……”心腹谋士迟疑的道:“只不知捉拿的人是谁?!” “逢纪!”审配道:“此事重大,他知干系,不会乱来!” 心腹谋士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但审配又被别的事叫走了,他只得作罢。 逢纪,逢纪……此人向来心眼极小,有仇必报,有时候看着像明君子的品格,其实行事,对人方面,真的很小人! 这个人,真的怕是要坏事啊! 万一真坏了事,这恐怕是要出大事了! 心腹谋士来回踱步,想要与审配说一说此事,又见审配出了府去,一时寻不到,又怕来不及,慌乱之下,便遇着了交班回来的审荣,他便病急乱投医般,一把拉住审荣的手臂,道:“公子可是与辛毗交好?!” 审荣心中咯噔一声,道:“是!不知出了何事,先生如此慌张!” 心腹谋士见左右无人,这才急切道:“恐怕要出大事,主君要事缠身,恐怕无法及时去解,如今能化解此事于无的人只有公子你了!” 说罢将此事一一告知! 审荣的脸都变了,变的又青又白,怒道:“逢纪小人,欲加害君子耶,吾素知他,他怎会通敌于外!便是要通敌,也不会是吕布!叔父为何要下这样的命令,这是,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写了信通于外,不由主君不信。盖因信中有主君要焚城之意。此事可是公子告知?!本是机密之事,恐怕……”心腹谋士叹道:“恐怕这会害了他呀!” 审荣头一蒙,腿便有点发软,怎么会?! 难道审荣写信与袁谭时,提及了此事吗?!这……这简直是辩无可辩了。这要是出了事,是自己害了他呀! 审荣心中大急,然而他心中更清楚,辛毗会与袁谭写信,但绝不会通敌于吕布! 逢纪这是拿住了要害,这是想要构陷害人!他必须要比逢纪快上一步,否则一切都迟了! 既是小人,哪里会有放过他自行构陷的人的机会。疯狗咬人,最怕的就是人没死,最后反倒把自己打死了。所以要害人,一定会往死里整! 审荣急疯了! “公子既知要害,便当速去保一保他,也许还有申辩的机会。主君不是加仇之小人,若知其中有误,必不会加害,顶多是与田丰一般,先行关押,不至于无可挽回啊……”心腹谋士道:“为免事更糟,公子当速去!” 审荣当然如此,当下竟是连衣服也来不及换,恨不得飞出府去护辛毗满府! 早已有人飞奔到了辛府,言审大人已连人带信拿住了他们主人往外送的信,如今已发了令,出兵要来围府,拿人前去,恐怕若再不逃,满府皆是死路一条! 全府皆慌了神,哭者涕者无数。 辛毗却极平静,信寄出的时候,他就猜到可能会被拦截,也因此,这个冒险,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轻笑了一声,道:“审配此人,为了打击异己,真是不遗余力啊!真当冀州是他自己的所有物了吗?!这是袁氏的基业,袁氏的基业谁来承嗣,主公说了算!他竟敢做主公的主!今日敢如此铲异,他日便敢更改主公的遗命,看看,类似的事情,他做的还少吗?!” 他似乎料定审配必不会放过自己,便哈哈大笑,“……萧墙之祸,无所毁也!” 这样的笃定,是因为极致的不信任。 专而权的人,哪怕就算是个正派人,也会因为手段过激,而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他是完全没有想过要申辩。 笑着笑着眼泪便下来了,道:“……毗恐负家人耶!” 但欣慰的是,兄长不在冀州,否则,辛氏恐怕真的要亡种灭族了! 有此之祸,他也不愿啊。然而,如果真的逃不脱,至少还能发挥一点最后的价值。他若死之,袁谭与兄长既便没有收到信,也会知道,这个消息…… 只要能回来拿下冀州,他便是死也瞑目了! 他似乎没想过要逃,这一刻,已决定要放弃了。 然而却被一声厉喝惊醒。 “伍子胥尚知装疯卖傻,以图后来之势,而汝,已先知信,却不知亡匿而去,先行蜇伏,不思报仇耶!?” 辛毗回首一看,正是家中一幕宾,此时正提着剑在怀,冷冷的看着自己。 “壮士,”辛毗道:“毗虽愿忍辱暂偷生,然,城墙坚固,可能逃脱否?!” “吾食汝粟六年矣,主君虽不知吾名姓,然,一饭之恩,今日思报,只跟我走,必保汝无虞!”那男子槐梧不已,道:“只不知主君可存死志,若有此志,救汝,与救死人无异,吾不救也!” 辛毗眼泪直下,虽与家人是生离死别,然而,哪怕是死,是咬着牙,他也想报仇! 哪怕是舍弃。也不惜代价! 现在与家人一起死,是容易,是悲壮。可是然后呢! 他恨!恨,怎么办?! 出去,报仇! 毫不迟疑! 正文 第895章 逢纪陷计追辛毗 “走!”辛毗道:“愿闻壮士名姓!吾不知府内有如此壮士耶!” 那男子微微扯了一下嘴角,道:“事到临头,方问人名姓,可见为何有此祸耶!” 辛毗一窒,不禁悲恸,道:“吾之过也!但依旧愿闻壮士名姓!若逃生,必报汝之恩,若死之,黄泉路上也会谨记于心,绝不敢忘!” 男子道:“等汝报完仇,再谈报恩之事吧。” 后院女子皆道:“……主君速逃去!主君若存,辛氏不灭也!” 辛毗也来不及说太多了,更来不及与家人告别,只能背着良心,匆匆的被壮年男子拉着从角门出府去。 府内已是一团乱,闻听了消息以后的奴仆收拾东西要逃出去的人不知多少,更有不知道要拿什么的,逮着什么鸡啊猪的就往外跑,好歹手不落空,鸡与猪等物,在古代相当于是很重要的财产了,他们不能轻易舍弃!哪怕来不及收拾行囊,至少也要抓点什么,才好。 倒未必完全是因为临死还不忘财产,而是,大多数都是只有手里拥有了什么,才有安全和依靠的感觉,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这叫奔头,哪怕是生的奔头,贪的奔头,也好过死的奔头! 人是盲从的,一旦心里一慌,有人开始抱着东西就跑,后面的人也会如此!逮到什么就跑路,还有人抱了扫把,也不知是下意识的,还是拿在手里,准备当武器用。 整个辛府都变成了一团乱,奴仆已乱,家里鸡飞狗跑,其余后院妇人哭成了一团,哪里还能顾得上跑路。一旦出事,她们才是最无助的。 后院中的女子,尤其是一些大家族出来的,大多数都已经丧失了主见和决断,是被驯服的人,少有魄力的,这种时候,除了抱成一团哭泣以外,不知道该做什么! 封建时代,为了约束君王,有慢行礼仪,便将他的佩饰华服佩戴的无比华丽;同样的,为了约束女子,他们将创建了一种后院的制度,子嗣的制度,将女人囿于后院。 前者是为了约束君王的权力,所以将其高高架在君王座上,后者则是为了约束女子的智力与体力,实现上下有序的统治与秩序。 而这两者,基本上形成了封建社会的基础。 若说君王没权力?也未必,大权独揽时,可掌握生杀大权。 若说女子没权力?!也未必,君王后只要有权,可以呼风唤雨,甚至能够独霸君权。这是可以被称为小君的存在。 但这并不妨碍整个秩序的建立,就是为了约束。 而这,都是为了士大夫阶层的利益和封建制的运行。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越到后来,越没有君王能够挣脱整个的体系,君权渐渐的衰落!整体女子的地位也一样,并没有因为特例女子的权力集中而挣脱整体下降的趋势。 这就造成了很多的内循环,无论君王几经更迭,女子地位就在一个小圈子里,只是不断的轮回,不断的轮回! 而当她们所依附的父族,夫族有祸临头的时候,她们永远是第一批被放弃的人! 用抛弃,可能更精确点! 这是依附者的命运,比末路君王更悲剧。至少每个王朝君王的先几代君王都曾意气风发过!但女子,却少有几个真正的能够摆脱这样悲剧命运的! 很多成功的女人,也只是通过父,夫,子的命运而改变命运的。就连吕娴也不例外。如果她爹不是吕布,谁知道她是谁?! 那些大权独揽的王后,或是太后,她们的成功,是首先通过男权的成功,才成全了自己的成功。 父族给力,或是夫族大权在握,抑或是能生儿子,儿子十分成器,她才能够真正的实现自己所谓的价值。 哪怕是现代,也有无数优秀的女性将婚姻当成阶梯,去完成属于自己的成功。所以才显得那些只靠自己成为一代史书的女人,无比的珍贵,像几颗与男权争锋的星星,抢眼而明亮! 而大多数都是沉默的。 如果辛氏的后院的女子,当得知家主已逃脱的时候,她们眼泪掉下来的同时,也很欣慰,纷纷道:“……只要家主得脱,辛氏便有复起之时!” 这竟不知是该为她们悲哀还是感伤。 以封建社会的价值观来说,她们,不仅是个好的牺牲者,还为这样的牺牲唱着赞歌,是值得歌颂的。 然而……这何尝不是一种驯化后的悲剧! 早已经不算人的悲剧。一个经过礼义和教化过后的悲剧! 她们的思想是彻底的被统治了,以至于连家奴也不如。家奴因为不懂文化,反而只凭本能,哪怕尤如牲畜一样的只知道到处乱窜,但终究也是身为人类,或者说是动物的本能在行事! 可她们一直在哭,却根本没有想过要逃开这个家族。 只一味的在等死而已! 辛毗一逃,逢纪就来的快了! 他几乎是十分兴奋的带着人匆匆的来了,一进门就将全府给围了,然后开始搜捕辛毗。见辛毗不在,便是有了他心虚潜逃的罪证,一面令人搜捕,一面则立即去向审配汇禀! 他早派人盯着辛毗,也早在城里布置了人手,包括四门上都有他的人,此时早已通知到位,哪怕辛毗长出翅膀来,又能跑到哪里去?! 辛毗道:“……往东门去!” “审荣是吾好友,他必送我出城!”辛毗心中却忐忑,祈祷着一定得是审荣此时值班才好。否则,恐怕是自投罗网。 然而他的选择不多了,时间也不多了! 因此竟是火速的往东门而去。 男子护着他,架着车火一般的往东门跑去。 “倘他背叛于主君,恐怕是去送死。”男子道:“城中可有能暂避之处?!” 辛毗左右看了一眼,同派阵系之中的人飞速的在脑海中一一闪过,然而这种关键时刻,他的车马这么扎眼,去哪儿躲避不是害人?! 审配既然决定要擒杀他,便会将城内搅合的乱七八糟。 辛毗是典型的士大夫,心内也有属于自己的悲壮的英雄主义情怀,他也有着自己的义气,不愿意拖累在城中的所有袁谭的嫡系的安全。 如果真的逃不脱,便是命,命就是命。 如果活不成,至少不拖累在城中的袁谭的支持者们的安全。这也是为袁谭尽忠了! 辛毗摇了摇头。 “好,那就一心只往外冲吧!”男子哈哈大笑,道:“若不得出,我活着,你不会死。我若死之,汝方死也!” 辛毗动了动唇,眼睛红着,道:“……义士也!愿求名!” “介不为!吾名介不为!”男子道。 辛毗吃了一惊,名,氏,姓,在那个时代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介这个姓,很少见。 “祖上为晋人?!”辛毗道。 “然也,祖上曾割股奉君,报答晋文公之恩也!”介不为道,“不为受汝之恩,今日奉还之,不堕祖先之名!” 辛毗肃然起敬,道:“失礼!竟是名士之后!” “哈哈哈,什么名士,迂腐之儒后人也,今日若非将身死,并不敢报以姓名!”男子笑了一下,道:“走!” 辛毗哈哈大笑,道:“今日有汝共生死,毗青史留名也!” 说罢便往东门跑去。 然而终究是阴差阳错,因为审荣刚交完班,回审府去了,听闻了消息,又赶往辛府,两人几乎就是生死之间的一个错过了。 二人车马一到东门,门上诸将早已准备好,命人将箭架了出来,对准了城下车马,道:“车内何人?!城内禁止疾驰,何故犯律?!下车答话!” 辛毗没动,听着这声音,便知道不是审荣,若是审荣,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车马来! 士大夫的车马都有官阶的标配,还有一些个性的装饰。审荣与他交好数年,绝不至于连这个也认不出。 他便知道,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今日天亡我也!”辛毗叹道:“你我二人,如何能冲出城去?!” “如若死之,有不为也!”介不为哈哈大笑,抽出腰下剑来,竟是一手折剑,一手策马,直往城门处冲,道:“坐好了!” 城下兵马都吃了一惊,不期意间被车马撞倒在地,很多兵下意识的就将长戟叉过来阻截,道:“……停车!” 介不为一刀一个,下手极为凶残,眼露凶光,道:“挡我者死!滚开!” 咴! 车马火速的往城门边跑,城下人万料不到还有这样的变故,一时不察,竟被撞开老远,冷汗都下来了。他们多数只是略有安排,在城下的不多,因为现在防备的并非是城内的大敌,而是防备着城外的大敌。因此兵士多数都是在城墙上执勤的。 万料不到还有这般的变故! 所以一时之间人数不足,介不为又下手极速,竟叫他们一时不能阻截。 车马很快冲到了城门前,介不为速跳下马,便来开城门! 城上诸将都慌了神,道:“……快!快拉住他!擅开城门,所有守城兵士都得死!” 特殊时期,守门这种关键性的任务,都是要领军令状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大敌在外,你只要开了城门,哪怕并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都得军法处死! 这是很严重的罪过! 况且,对方人手只两人,一整门的人都防不住两个人,还有什么脸面守什么城门,不如吃屁去吧!这只会说明审配用的人根本就不能守住门,那就更该死了! 城墙上的兵士也都真的急了,一时慌的冷汗着挤攘着从城墙上拥下来要捅起这二人! “杀了他们,生死不论!”城上将领红着脖子大吼道:“……不管是谁!要开城门者,等同于叛!千刀万剐不为过!杀!” 他们是急红了眼,必须要下这个令! 只要城门开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是很大的罪。 此时此刻,哪怕是天王老子要开城门,也只死路一条! 众兵士得了命令,自然也都杀红了眼,纷下城来,便往介不为杀去! 城墙上急速调动兵力,这叫在外一直像只老猫盯着自己的湖的吕布能听不见,看不见?! “东门有异动,不知城内出了何事?!”斥侯来禀。 吕布像闻见了腥的老猫,拍马便往东门跑。 诸将心中一动,莫非?! 当下也不与吕布说,便急速人去报于司马懿,一面则依旧不露声色的随着吕布往东门而来! 来了也没来城下,只在远远的观望着! 吕布本是极为急躁的性情,这一刻突然间就沉静了下来,反而显得事到了临头,极为冷静。难得的道:“……可能观出城内出了什么动静?!难道是有内讧!” 诸将道:“有可能!然而应不至于突开城门!主公,不如我军且静观其变。倘其内有隙处,我军可从外向内突破也!” 吕布喜道:“军师所言果然不错,这邺城内不太平呐!倘若其内有变,是天助徐州也!” 想一想就喜形于色,虽然脸上兴奋,然而,却更小心了一些。 再暴躁的老虎,在捕猎的关键时刻,也都是小心翼翼,放轻脚步的。要不然,再强的老虎也得被饿死! 山中之王,被敌手杀掉不是耻辱,但是饿死……就惨不忍睹了,吕布能走到现在,凭着的也不仅仅只是勇莽,也是具有一定的战将意识的!能走到现在,吕布也并非完全的没有能力,他是少谋了点,然而在战场上,没那么阴谋诡计的时候,他是真的具有一级战将的素养!早些年输也只是输在谋略上。一个比一个的比狡诈的时候,他就总会吃别人的亏,这也是本性所致,无奈所为。但因此而否定他在战场上的能耐,是不合理的! 吕布命人静观其变,准备随时攻城。 等了那么久,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可以攻城的契机,哪个不高兴?! 报到司马懿处,司马懿笑道:“虽不知出了何事,然,恐怕许子远所言之事,已有进度!” 谋士团们也很激动,道:“莫非果在今日?!” “虽未必在今日,然而,也就在这旦夕之间了。”司马懿召了亲兵前来,道:“传令各营帐,准备妥当!随时听令!切记,机密准备,切勿动静太大,引起城内忌惮!” 正文 第896章 对峙城门内与外 亲兵听命传令而去! 整个虎威军都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 而且动静并不喧哗,全都是静默的开始准备的。这个军纪与他们的主帅的性格是完全不同! 他们准备着兵器,不急不躁,却并不影响效率。像个静默的高精尖机器,高速的运转,很快就准备完毕,预热完毕,只等一声令下! 下令下达到这种程度,是极致的训练所致才能达到的高效。 这等的练兵之法,便是司马懿每一次见,都叹为观止。 司马氏,从这个姓氏就可以看出来,司马氏自史以来就是管军政的。司马懿所受的教养,所经受的训练,所学的一切,其中必军中之务为重心。这是自祖上起就是他们的专门负责的一种传承。子弟的教养之中,必少不了的一种教学。 司马懿一直以来也都以为自己的族氏传承为傲,可是哪怕自以为得了最精妙的传承,在吕娴所训练的机器面前,他才知道,他所受的教养之中少了什么,少了一种叫灵魂的东西。 他学的一切术,都是死物。 可她所练出来的兵,是活的,是有精神存在的,看着那一双双的眼睛,那是顶尖的士气,看着那一身身挺直的腰背,那是顶尖的兵士才有的精气神。 这是千锤百炼,不止煅造身体,更塑造灵魂才练出来的兵士。 这是无坚不催,训练不朽,齐心如一,注入了统一灵魂的兵士团。 司马懿尽管早已经有过无数次的震憾,可是知道这一战,将真正见证他们的实力,他就觉得,这样的利器,何以不破?! 尽管心中情感很复杂,但不得不服的是,吕娴练兵是有着特殊的才能的。 至少她与所有人不同的是,很多诸侯只是将兵士们当成工具人看待,虽赏有功,罚有过,但大多数都只是有用的时候用他们,却并不在乎他们的思想。吕娴不同,她更注重军魂。 所以虎威军,众人齐心,不保证每一个战败后必不叛。 但大多数,都不可能背叛! 这种东西,比所谓忠君爱国那种假大空的东西更真实吧! 大概,这里面的差别,她将所有兵士都当成是人,她的眼中有真实的尊重,也有着对人的最严苛的要求,所以,她所训练出来的兵马,完全不同,像另一个世界的产物! 司马懿看着这台机器开始真正的运作准备绞杀敌人的时候,却在想,他虽是军师,可是他若真要叛徐州,这些人,还真跟着自己反吗?! 若是旧式军队,他是不担心的,随着他威望日重,他们一定会服从,并且他也不会在乎军中怎么想,他们只是刀,是工具。刀柄在谁的手上,他们就是谁的利器。 可是这是吕娴所训练出来的军队,是不一样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若真有这么一日,他们会不会听从,服从自己! 司马懿笑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胡思乱想。 要反这件事,如果走到非动用军队大规模的作乱的地步,那他就不是司马懿了。真正高阶的渗透,他未必输与吕娴啊! 吕布的女儿,哼,再有能耐,目前至少也只显露在无伦与比的军队带领上。 然而真正的到了政治台面上的事情,她真的可以胜任,长久之中,不露出破绽吗?! 掌握一台机器,未必要成为机器所认的主人,只要掌握了遥控器和主人,二者兼得就行了! 司马懿看了一下天空,心里突然无比的平静! 就算她是天降奇才,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又如何?!他也未必能输啊! 司马懿早就有所怀疑了,然而,徐州从不掩饰她的来历不凡。虽然只是猜测和疑心,然而这一种不掩饰,恰恰也是一种造势。 她是吕布的女儿,本就不凡,中原人是历信传奇的,若说她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那就更增添了神秘性,史上无数帝王想要营造的正是这种来历不凡…… 谁会傻到用这个去发作吕娴?! 这种傻子似的要烧死妖物的手法,用于市井老丁对付老王还行,若说以鬼神之异来对付一个诸侯,那是说笑。 这是巴不得送人头,到处告诉别人,她是来历不凡,是天王老子的孩子,下来历劫的。 没人这么傻! 虽然包括司马懿在内的很多人都有所疑心,甚至曹操,郭嘉等人早有所猜测,可是为何却没一个人以此为由去攻击她呢。因为不想用这个作舆论,反而到最后被吕布父女所利用来造势。所有帝王最为追求的正是这种来历不凡。 没人会这么傻,会由诸多诸侯变相的共同认证她的来历不凡! 然而,很多人其实都心知肚明,吕娴,的确来历不凡! 只是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都不能追究! 除非吕布那个傻大个会追究,忌讳这个要烧死自己的孩子,但吕布……指望他会弄这个,那可真是高估他的智商。以吕布这傻大胆,能不追着问吕娴到底从哪儿来的就不错了。 司马懿也会遗憾的想,这要换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有可操作空间的。只是吕布…… 真没指望! 斥侯来禀道:“军师,主公命军师到近城处一观动静,主公怕判断失误!” 司马懿止住胡思乱想,道:“备马,只百骑跟随,其余人等,全部在营中戒备,若无军令,不得擅出!” “是!”诸将与诸谋士听从,共同送司马懿出帐。 司马懿换了戎装,上了马,带着百骑,匆匆的往城下去了! 另外还备了三千弓箭手在营中随时准备前去! 司马懿到的时候,吕布指着东门道:“听!这声音!” 城内应是极静的,因为围城之故,城墙附近,哪怕有声音,也绝对是军备的有规律的声音。可是这乱糟糟的声音,显然已经是失控的声音了。 尤其是城墙上,那兵士们乱跑乱走的声音,更是零碎错乱。 而余下守城的人,看到吕布又来了,个个又十分紧张,有些乱喊起来,弄的城内的动静因为内乱外患,更加的乱糟糟! “军师!”吕布耐着性子道:“此时攻城,宜否?!城墙极乱,若攻城,有胜算!” 趁火打劫,可是好时机! 司马懿却眯着眼睛,听了听动静,道:“不可!城内只听得到脚步乱声,却并未听见兵刀相击之声,便是有乱,也并非是兵乱,乱不了几时!若是攻城,也未必有功!” 也就是说,未必成得了的意思。 吕布有点烦躁起来,道:“白白错过这时机,这……军师莫非是另有打算!” “莫急!”司马懿平心气和的道:“派人盯着这城门,也许会有意外之喜!” 吕布越听越不明白,反而抓耳挠腮起来了! 司马懿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然而,可以确信的是,城内出乱子了! 乱了好啊,乱了……就有隙可寻了。那许攸所说的事,也就离这不远了! 司马懿朝着诸将使了个眼色,诸将早就警惕的看着动静了,一见司马懿的眼神,便心知肚明了,默契的点头,抱拳,然后分了一半人四散出去了。 司马懿知道,这东门出事,要么……有人要开城门出来,要么,城门就快开了。哪怕这两件都没有发生,城内乱成这样,暗影们便能寻机而动,消息也就能趁乱送出来了! 这么久的时间里,内外消息不通,里面的人,也早憋的狠了吧。 一定会设法送消息出来的。 连许攸都能送消息下来,那么暗影就一定有机会,只是之前为何不用,司马懿以为,是因为还未到关键时期来送最关键的那封信。 暗影是什么人?!都是能沉得住气的人,恰恰最合司马懿的胃口,他也是这一类人。 暗影的消息并不是时时都会及时送到的,如果是一些不那么紧张的城池和阵营中的消息,一般都是会定时送固定的消息回徐州,相互通禀,汇总传至各处。 而一些前线,或是一些极重要的关键的城池,反而会十分慎重的送信,送信的时间也就没有什么固定不固定了,安全第一,不被发现为第一,以及时机第一! 所以,不是暗影不动,而是他们虽知吕布已到,却知道那个时候,根本不是最佳时机,所以才没送! 司马懿所料不赖,果然不一会,就有一战将回来了,先去与吕布回话,吕布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那战将低声道:“……在一僻静处,从城墙上丢下来这个!此时城上被东门所吸引,竟无人察觉,怕是有重要消息!” “莫非是开门的消息!”吕布大喜,当即打开一看,只一小纸条,寥寥几行,只平淡的叙述了城内发生的事情,一看就是临时写了丢下来的。 吕布看了,略有些失望,以为这个信不重要。便道:“去与军师!” 在吕布看来,只要不是约定时间开城门,就不重要。他还以为暗影本领大到能潜伏到可以有开城门的机会,能够里应外合呢! 战将立即就交由司马懿了。 司马懿看着便眯了眼睛,这纸条虽然说的平淡,却暗含惊心动魄,将城内几方的争斗的来龙去脉已经全写弄清楚了。 司马懿便一清二楚了局势。对城内的动静也不是一无所知了。 “辛毗!”司马懿踱着马近前,对吕布道:“逢纪污辛毗通与我军!若此人能从东门出来,主公何不一救?!” 哈?! 吕布道:“这是发什么善心?救他又有何用?!” 司马懿笑道:“主公只知一不知二,只要辛毗为主公所获,审配便定以为辛毗通于我军是真事,必会在城内更严苛,城内必有大乱。而拿住了他,其兄辛评,必会为袁谭所猜忌!辛毗若在主公之手,袁谭听闻此事,哪里会不疑心辛氏兄弟早有与主公暗通款曲的心思?!此,一箭双雕之计!” 吕布眼珠一转,道:“好,救下他,不难!只是城门真的能开吗?!” “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天意了。”司马懿心道,反正死了,也是对吕布有益的! 吕布此时在外虎视眈眈,城上哪个不紧张,消息早与辛毗到达东门的消息一并汇整报给了逢纪。 逢纪大喜,驱着车马追了上来,城门处早已经一团乱麻,那介不为当真是个高手,虽只一人之力,但他借助车马,将车马横在了与兵士之间,借着车马为盾,挡住了乱射来的箭,一剑一个,竟只凭一人之力,不能叫不太多的兵士近身。 双方竟然僵持在那。 介不为一直在试图用余力去开城门,然而,他并没有三头六臂,分心抵挡箭枝的同时,无法去开城门。 兵士们也很紧张,哪里敢空手叫他去开城门,唯恐掉脑袋,所以哪怕是乱射,一时射不中也没关系,但是却是一箭也不停。 那车马后方早被射成了一个个的箭孔,十分触目惊心。 虽只短短一瞬,却无比的漫长。 辛毗冷汗直下,披头散发,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满身狼狈,身上还受了点箭伤,弄的外袍上都有血迹了。虽不严重,但也在强撑。 他一人之力,拼了命也拉不开城门,一时痛恨自己并非力士,不禁潸然泪下。 眼见介不为身上的箭伤越来越多,心里又急又心灰,又恨! 逢纪到达,见他们如此拼死抵抗,一时大斥道:“辛毗!还不束手就擒!” 辛毗不听则已,一听已是大怒,骂道:“小人!小人!毗宁死,也不就于贼手!怜我辛氏一片忠心,如今被小人所害!吾便是死,也不瞑目,必要主公为我申冤!” 逢纪听了哈哈冷笑,道:“还敢喊冤!那吕布就在城外等着你!这便是铁证,你还有什么冤值得申诉?!若还顾辛氏颜面,即刻受死,将汝裹尸也许可息主公之怒!” 辛毗听的眼皮直跳,怒道:“什么吕布!你血口喷人!” 他急的要出来申辩,被介不为一把拉回去,道:“他在激汝!休中计!” 正文 第897章 临门一脚悔失城 辛毗气疯了,脸色大变,逢纪却是十分得意,此时哪里还怕被拆穿所为!这个局势,是绞杀辛毗无疑了,他还怕什么?! “你且出来,去见审大人,自见分晓!”逢纪诱哄着,却令左右弓箭手渐渐逼近,以期一见辛毗,就即刻射死! 死人,才是最保险的!再无翻口的可能! “逢纪!你构陷于我!”辛毗大怒,心里已然反应过来了!一时之间只觉有冤难伸,心头一哽,仿佛有一口血从胸间涌上来,汨汨的要淌下来一般。让他意难平!他胸口剧烈起伏,眉头紧蹙。烈马不能终老,人也一样,性格太烈的人,是极少有活到白头的!人有志气是好事,可是,一旦有志蒙冤难伸,那心底里的恨,怎么能不剧烈。那是滔天之怒,但同样的,未及敌人之心,却已叫自己吃尽了苦头,像在油锅里煎一样的疼。 “构陷?!”逢纪冷笑道:“我有人证,物证。你敢说你并未遣往城外送信!” 到了此时,辛毗还能有哪里不明白?!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他咬着舌,才能令自己稍稍清醒,千言万语,此时都不能表达他心里的恨和申冤之情,便大骂道:“……小人!小人!是汝害我!谗言至此,逢纪,你好生费心呐!” “到了此时还敢贼喊捉贼!”逢纪道:“你若不心虚,为何要叛逃?!” 仿佛叛逃此行,也成了他的铁证,一个指责钉下来,直把辛毗的罪给钉的死死的。 所有袁氏战将,士兵也都如一罪人的表情看着他们,这在昭昭之下,已经当众定了辛毗的罪! “哈哈哈……”辛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哈哈冷笑着道:“……冤,冤呐!” 他似乎有点丧气,眼泪都下来了,道:“……有谁知毗之心,毗,之冤,可能昭也?!” 这世间最曲折的,最揉人心肠的,是有苦难诉,有冤难申,那是将心肝都揉碎了,碾成泥了,都未必能够填平的心中的空洞。 辛毗咬着牙,只觉有些喘不过气来,眼泪直掉,此时他真的百口莫辩了。 但为士人,哪个能容忍自己到这种地步呢?!他在袁氏之中,也算忠诚忠心之人,不料,未丧及敌人之手,却毁于自己人言毁之下,以至于百口莫辩。 他怎么能平复心中的恨?! 他不甘,他恨! “逢纪!”辛毗咬着牙,咬出了血来,恨恨的两个字中,包含了太重的情绪,道:“……吾死,化为厉鬼也来找你报仇!小人!他日这冀州必毁于汝之手?!尔等若不想被敌所破城池,当杀了这小人,这小人!” 辛毗大约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怎能甘心平之?! 逢纪冷笑道:“你若真有冤,便出来,审大人自有与你申辩的机会!” 辛毗知道他在哄自己出去,冷笑道:“毗便是死,也不受汝这小人蒙骗!” 逢纪也是目眦欲裂,一口一个被骂小人,他能高兴?! 他此时也恨不得吃了辛毗,便令众人道:“瞅准时机,生死不论!乱箭射杀!” 诸将与众弓箭手渐渐的靠近了。 这种时候,突然有一声不合时宜的嘎吱一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种僵持的气氛,然而,也如投入热油锅中的水一样,令人愣了一下,旋即,袁氏诸将的脸色都变了。 这声音,是城门被打开了! 一时大喝骂道:“……城门!城门!速速!” 诸将冲撞过来,一时之间连逢纪也顾不上了,只想迅速的关闭城门,否则,他们这东门所有人都得死!都得死! 军法之严明,在这个时代,是极为严苛的时代,这种失门之罪,是要斩首立军法处置的。 所以所有人都顾不上了,使劲的往前冲! 要去关上门,把逢纪撞的差点跌倒! 逢纪脸色也大变,道:“……杀了辛毗,别叫他跑了!吕布在外面!” 这不叫还好,这一叫,哪个不慌?!这门开了,万一吕布趁机冲进来了,就完了! 辛毗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变化,整个人都愣住了,介不为脸憋的通红,用了所有的力气,才开了这巨重的门一条缝来,道:“……你还与这小人废话甚?!速速出去!” 辛毗反应过来了,便忙过来帮着往里拉门! “出去!”门已可容一人通过,介不为快撑不住了,所以用了毕生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来,脸色紫胀,青筋直出,道:“……快!” “你呢?!”辛毗道:“我若出去,你待如何出来!” 介不为笑了一下,道:“这个时候,你还有空管我!速出去要紧!休说废话!” 辛毗狼狈至极,道:“我先出去,再推门叫你出来!” 介不为道:“……为忠而卒,虽死可矣!” 辛毗眼泪下来了,此时不平已去,余下的只有悲怆,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时机,是介不为争取来的,而他出去以后,介不为,怕是不可能出得去了! “快!”眼见袁兵们都冲了上来,介不为知道快抵不住了!只有一瞬,有机会啊! 辛毗咬牙,开始就着门缝往外挤。 逢纪心中一慌,怕他跑了,急道:“……辛毗!吕布就在门外!你若开了城门,汝辛氏一门便为逆贼,是引贼入城的逆贼!你若留下,尚可有一辩之机,你若逃去,便是叛逆!你可想清楚了?!” 辛毗一僵,人已出了半边,往城外一看,果然见远远的有奔马向自己跑来。他的脸色也变了! 真的是吕布的兵马?!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有着剧烈的挣扎,真的要走吗?!走了这门关不上,恐怕……恐怕…… 他真的是罪人了! 天人交战,不过如此,虽只短短一瞬,却仿佛过了千年万年,那样的煎熬。 “辛毗,吕布见汝出城,便如那等着肉从乌鸦嘴里掉下来的狐狸,莫非你真的与吕布通敌,此投敌,也是认罪矣!?”逢纪拿话激他,道:“……汝不顾一家老小矣!你敢出去,我定立提汝之家眷来,斩于城下!” 风呼呼的吹,此时此刻,仿佛吹进了他的眼里和心里一样的凉。 介不为急了,道:“……快走!撑不住了!” 而此时的吕布也是真的如那上窜下跳等着树上的乌鸦嘴里的肉掉下来的狐狸一样的急,此时一见东门开了一条缝,那是急的人拦都拦不住,口水真流的先行策马狂奔了过来! 诸将大急,怕吕布有失,便忙也跟着狂奔了过来,生怕吕布有失! 大军未至,急甚?! 一个人冲进去想死不成?! 但这是吕布的本性,众人真是拦都拦不住。 司马懿也不料吕布如此之莽,一面命人追,一面则去调兵前来接应。他自己也是策马而追来,心中是半晌无语。 哪怕此时城门开了,真的来城下,就有好处了?!可未必! 这吕布,可真是!他可没说机会就是现在啊! 城上袁氏诸将见吕布一马当先的奔进,一时急的发疯,那箭跟不要钱似的朝着吕布就开始狂射,一面大喊道:“关城门,速关城门!” 哪怕吕布带来的并不是大部队,可是他这么一盯来,哪个不急?!此时急的都是满脑门子的汗。一个个的全慌了神,呆了滞,急的面红耳赤,慌乱的到处发箭,那乱箭就容易失手,反而易伤到自己人,尤其此时是城内城外都在放箭,中流矢的己方人马无数。也因此,挤在一处,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吕布来攻城了,那推搡的,拥挤的,骇惧的,无数。 原本城门未开时,他们是不怕的,无非是坚守!苦战也能坚守! 可是,现在出现了一条缝隙,他们是真的急了,怕了。 人的安全感来自于内心的堡垒,而城墙则是他们军中的保垒,而这种堡垒却被破了,出现了一个小口子,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洪水顺着这小口子,冲下来,把他们全部淹没! 堵上,堵上口子! 否则,莫说被责罚而死,可能敌军就让他们直接上天,连受罚而受死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这种直观下,人的直觉是极准的。 到这一刻,逢纪突然意识到袁军,城中的人对吕布的骇惧有多深。 因此他们此时没有援兵,所有的倚仗,只有眼前的城墙和城门! 一旦被破…… 逢纪的脸也微微的白了,被人推搡着,差一点被人踩踏到。 风吹在辛毗的脸上,眼见着那奔驰的马越来越近了,辛毗心里有着天人交战。 出去,可以有生机。但也只是可能而已。他虽逃了,但可能也为吕布的俘虏,甚至是通敌的铁证。 而不出去,他未必能申冤,还得死。 然而却能以死明志,他辛毗,不是因为通敌卖城而死! 他知道,放过这个生的机会,必死无疑,可是,他还是坚定的又退了回来,然后推了一下介不为,介不为力气已告罄,哪里还能撑得住门,只喘着气看着他,门缓缓的又阖上了!辛毗落锁,下钥,一气呵成! 介不为缓过气来,惊疑不定的看着他,道:“你……” 辛毗道:“吾为鱼肉,内有刀俎,外有豺狼,不过都是个死字,不如清清白白的死!我辛毗,并未通敌!” 他是高声说出来的! 城内的人马皆为之一肃! 现在就看他们愿不愿意放他一马,给他申辩的机会了。 他放弃了出城的机会,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相等的对待。就连辛毗自己也不抱希望。 吕布几乎是飞奔到城门下来的,一路有箭矢射来,一律用盾挡去,赤兔马也是全身铠甲,一向跑的飞快,又擅战,极会射流矢,几乎是飞一般的来到城门下,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那门离他只几十尺之远就这样阖上了。 他仿佛都能听到那门啪的阖上的一声,让他脑子一抽,整个人都有点失魂落魄,仿佛失去了吃到嘴的肉的沮丧,还有郁闷! 靠近了城门,吕布一脚狠狠的踢了一下城门,那城门却只发出沉闷的一声,真的关上了! 他简直是郁闷的想吃了这整座城! 整个人咬牙是又咬牙! 后面诸将急的要命,道:“主公!小心箭!” 城墙上的袁氏诸将急的不行不行的,箭不要钱似的往下放! 吕布虽不甘心,也知错过了时机,又亲自踢了一脚,确认城门真的关上了,只能悻悻的不恋战,调头就跑! 诸将接应到他,然后护着往回跑。 路遇司马懿,到了安全弓箭地带外,才停了下来。 吕布焦躁的来回牵着马踩着小碎步,想一想,气的咬牙! 司马懿看的一阵牙疼,道:“主公莽撞!就算城门稍开,又有何用?!我大军未至,主公单骑进城,也不过是被人砍成肉酱,便是再恃勇,也不该如此!” 吕布略有点心虚,他是冒险了些,然而,那个情况,他不可能忍得住,便理直气壮的道:“布有军师,又有何患?!不惧也!” 司马懿便是再老成,此时的表情也有点一言难尽。瞧这蔫头耷脑的德性!就是狂奔去夺,结果狼狈的啃了一嘴泥,还丢了肉的德性,真没眼看! 明明是一头好看的虎,活成了那赖皮似的邋狗,这气质猥琐的简直了! 道理,其实吕布都懂,就是这个性格吧,在那个诱惑来的时候,真的抵挡不住。他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莽撞! 司马懿听了,也只是淡笑一声,道:“再勇猛的虎,若有贪心,时机又不助,早晚必成诱捕网中食也。主公当思之!主公如此所为,实在不妥,若有利诱,必中计。便是懿有飞天之能,恐怕也不能拦住主公!” 吕布更心虚气短了,便不敢看司马懿的脸色。 司马懿还真犯不上与他置气,就这德性,每每看到了,还是糟心! 他知道吕布急呢,急着想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入城。可是此时心虚,便不敢问。 司马懿也懒得理会他,便也不提,由着他一个人在那抓耳挠腮。跌足懊悔没有进得城! 他就这么一人,反省,是不可能反省的! 正文 第898章 惜忠良死于城门 诸将也是特别无奈。 虽说吕布那种没吃到肉的懊恼特别好笑吧,但是这莽撞,难免叫他们心悸,不由的也都道:“……主公,切不可莽撞,若失主公,我等万死也难与女公子交代!” 城门内,气氛又转了一个弯。见吕布退去了,城上诸将才齐齐松了一口气。此时也都将精力集中到了辛毗身上。 气氛自然也都微微凝滞,因为此事,也都因他而起! 逢纪又爬了回来,由着家奴扶着,道:“辛毗,出来受缚,到了审大人面前,自可申辩!” 他知道,此时若命围杀辛毗,是不能够的! 因为他在眼皮子底下确实是关了城门! 然而,放过他也是不可能的!因此朝着诸将都使了个眼色! 诸将也都明了,不管辛毗冤不冤,他有嫌疑,就不能再留了。刚刚开城门,就算关了,他也有这个嫌疑! 他们宁可错杀,也不能白白放过这个人! 再加上逢纪推波助澜,他们此时也都有着心中的怒火未出,因为他,才导致城门开了,他们得承受军法之痛。如果,射杀了此人,便能将所有的罪过推到他身上,便不会有任何人为此而受罚受死! 辛毗哪里不明白这一点?!他知道,他现在是眼中钉,肉中刺。 非死不可的。 他对介不为道:“……恐怕连累壮士也不能脱身了!” 介不为的表情极为复杂,看着辛毗,道:“真的值得吗?!”死在这里,可能还要蒙冤! “怎么不思及介子推可悔值不值得?!”辛毗道:“我悔,但值得!” 介不为坐了下来,盘腿歇着,似乎也放弃了拼死抵抗,笑道:“我也值得!” 辛毗看着他。 介不为道:“汝不是文公,我也不是我祖上。两不相负义也!” 辛毗突然泪如雨下。悲怆哈哈大笑!冀州,就凭着这群人,能保得住冀州?! 敌军还没杀进来,就自相残杀起来了。便是再厉害的大象,也会为身上的寄生虫给活活疼死! 他懒得再骂了,只道:“……今日,与汝死一道,黄泉路上有义相伴,值也!” 而此时审荣也终于赶到了!他先是到了辛府上,仆人早跑的没了,他问人不得,只能一个院一个院的去找遍全府,因此耽误了一点时间,后来见逢纪带着的人包了全府上下,他才知道辛毗跑出来了,他又径往城中找,最后听到东门有动静,这才拼了命的赶了过来,马都累的半死不活。 也只才堪堪赶到,他见辛毗还未出事,心中略松了一口气,自以为必能保辛毗可以活着申辩,孰料他才刚下马,就见到诸将开始乱箭齐发,朝着辛毗那边攻了过去! 外面的吕布已经跑了,他们此时已经不怕城门再被开了。 更何况似乎明白辛毗不会再开城门跑走,反而笃定必能杀他无疑,因此竟是一鼓作气的攻杀过去。那挡在前的车马也被射成了筛子。 早有兵士合力开始来推开此车,一旦挪开,他们必死无疑。 介不为早力气耗尽,再无多余力气能一臂拉着车马抵挡袁军兵马了。哪怕他再是勇士,也是力量有限的! “杀了逆贼!”逢纪道:“不留活口!以震全城内外,若有效此贼者,必诛!” “住手!”审荣拼命的喊,拼命的往前扒拉,可他就是挤不到前面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诸军士将前面挤的水泄不通! “佐治!”审荣伸着手,脸色惨白,然而人的无力就只能眼睁睁的抓到一团空气,一无所有。慢了一步,终究是慢了一步! 他哪怕再有能耐,也救不了知己! 甚至连保他活着申辩都做不到! 来不及了! 一道刀影的残光闪过,狠狠的从弓箭手中冲了过来,兜头朝着辛毗劈了下来,辛毗自知反抗不成,闭上了眼睛,温热的血滴落到了他的脸上,他只听到沉闷的钝器入体的声音,不那么好听。 睁开眼睛,却是介不为,那刀砍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入体三分。介不为双手扛住那刀刃,手上全是血,他咬着牙,吐着血,道:“……我说过,我若不死,必保你!” 刀的残影掠过,扬起一条长长的血线,洒在了城门上,还有辛毗的脸上! 辛毗笑了,道:“……介兄!介兄稍候,若死之,毗随后便至!” “只怕还要稍迟一步!”介不为奋起反抗,朝着众人冲了过去,哪怕是知必死无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哪怕是孤军奋战,哪怕只余最后一丝的热血和力气,也必须死战到底! 袁军上下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挑衅。 一战将道:“曲曲匹夫!莫非能挡我千军万马乎?!长矛队上!今日必要将他剁成肉泥!” 步兵取代弓箭手成了首先冲在前面的人,长长的矛,无数的尖锐的矛朝着二人刺去! 纵然介不为有千双手,也难挡这样的利器攻击,人数压倒性的力量! 这一次,是辛毗挡在了他的前面,利器入体的声音真的很难听! “这一次,换我……为介兄挡一回……”辛毗颤抖的道。缓缓的往下滑。 介不为看着他的背影,二人倒在一处,被推过来的长矛刺穿过,扎成一处,抵在城门上,像两个活体动物的烧烤串! 介不为哈哈大笑,道:“……不为得主君欣赏而死,足矣!” 扑面而来的无数的长矛没有再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将他们扎成了肉泥,骨肉分离! 二人,十分令人畏惧,仿佛像一场发泄,哪怕已至此情此景,也依旧没有任何人停止!这是袁军上下的刚刚恐惧过后的发泄。 冷兵器时代的酷刑,残忍至极! 战争,刑罚……从来都是不能深想的。 当审荣竭力到达城门的时候,入眼的便是没了人形的一滩肉泥…… “辛佐治!”审荣眼球都红了,似乎想去抱人,却不知如何下手,最后只能捧了他的头颅而抖着哭。 东门校尉如此情境,弄的军士们面面相觑! 逢纪见人已死,便叫人去与审配禀报,一面则叫人前来拖走审荣。一面则变本加厉,叫人押上辛府满门老小全部拖到东门来斩首,将首级扔到城下去,一则是震外患吕布,二则是广慑城内,若有敢叛者,依此而罪之! 诸将一听,早有人迫不及待的去了。 审荣根本不知逢纪下了这般的命令。 他将铠甲脱了下来,将外袍脱了下来,将辛毗的首级放在其中,珍惜的放入怀中,抚之而泣不止。 然后挤开人群来质问逢纪! “他关了城门!他关了城门!”发了疯的审荣像疯狗一样的扑向了逢纪,又被众人拉开,他眼神充血,大骂道:“……他没有通敌!是你污陷他!” 逢纪被扑倒在地上,看着审荣要咬死人的眼神,忙爬到一边被众人扶起,道:“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知道是他要开城门迎吕布入城!审荣,你不思为城除害,还要为贼人申冤?!” “你,你,你……”审荣呕出一口血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逢纪! 逢纪才不惧他,道:“我知你二人素来交好,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怎知他没有通敌?!你是审族人,他便是要通敌,也不会与你交代!说不定,他还借着你俩的交情,与你套了无数的军情呢!审荣,你可要想清楚,千万别因私交而堕了审氏一门的门楣!” “血口喷人……小人!”审荣恨不得吃了他!今日他才知道,什么叫小人嘴脸。 他人被拉开,那包着头颅的包裹也滚落下来了。 审荣目眦欲裂,只能用口水去啐他,道:“小人,小人!小人!陷害忠良!” 逢纪语重心长的道:“身为东门校尉,事关整个邺城的安危,切不可为了一叛贼而毁一身之职啊!” 这话,未必是说与审荣听的,是说与诸将听的。 这个仇,已经结下了,逢纪可不天真! 不过真正掌权的是审配,只要审配不追究,审荣之恨怒,于他而言,没什么害处! “放开他,送他回吧……”逢纪道。 审荣道:“滚开,休要碰我!” 审荣挣开众人,又抱起头颅,去与辛毗收尸。 但万万料不到,在他陷入悲境中的时候,辛氏满府老幼都被押来了。 审荣极力阻止,然而,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辛氏不管妇孺,还是老幼,便被斩了头颅,然后被扔下了城墙…… 审荣哭的不能自已,站在城墙上,看着无数的首级而哭! 没人能阻止他,也没人敢阻止他。 最后还是吕布命人将首级收了,用盒装敛好,道:“……忠臣之家人骨,不忍见弃,今吾主公令收之,他日必厚葬。” “惜哉!一腔忠骨,人不识也!” 审荣心内震恸,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仿佛天灵盖被人劈了一回! 见吕军战将走了,审荣一面放了心,一面则不住的哂笑,“……邺城以内竟不能纳忠骨矣,可笑,可笑至极……” 审荣本欲与审配极力申辩和申冤的心思也淡了! 许攸见城墙平静下来,这才慢悠悠的溜达了过来,只远远的瞅了一眼审荣,嘿嘿一笑! 回了府,犹豫着要不要再递信与吕布,但是又怕功亏一篑,会泄漏,便犹豫不决。 毕竟现在城墙上管的更严了。 家奴道:“……大人,审荣会与审配闹翻吗?!” 许攸笑嘻嘻的道:“……这才哪到哪?!审配就算狐疑辛毗之死,之忠,却也会将错就错,此时此刻,稳定城内局势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翻案。这是自打脸……那时,审荣才会最终的绝望。审配是冷酷极了的人,可审荣还有一腔热血与真心啊,这种人,哼,一旦得到辜负,才是最危险的……就像十岁的孩童手上握了一把尖锐的兵器,谁也不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城内确实骇恸,袁谭的人既不忿又不敢言,然竟无一人敢为辛毗治丧……只心中不忿。”家奴道。 这个时候的邺城,哪个不怕审配?! 哪怕为了稳定人心和局势,审配也绝对会将错就错,将这按下不提。 这将是掩埋审荣最后的土灰。 许攸笑嘻嘻的道:“……静观后效。不远了……” 而此时的暗影也有几人已经趁势聚了头,不禁都叹道:“……这介不为,是名士之后人,可惜了,本欲将此人举荐于主公与女公子。不料如此忠骨,竟是死在城门……” “他是辛氏门人,又受辛毗兄弟多恩,恐怕未必会效忠于吕氏一门,” “然,终究是忠良人,邺城如此凶险,却连这类人也不能纳……若在徐州,便是不肯服用,也能得赐衣冠,做一闲散士人的……” …… 暗影不忍,偷偷寻到时机为介不为收了骇骨。至于肉已经不可能收得起来了…… 可惜啊,若是能有时间,是可以救得下来的。连辛毗也能提借一庇护。然而审配治邺城极严,又是非常之时,他们根本就没寻到机会,以及足够的时间去救人。 眼下只能顾城外了,必须要助主公一臂之力。 等进了冀州城,再为辛毗正名不迟。 此人,虽然不是吕氏人,可是却死的真冤! 辛评尚在袁谭帐下得用,逢纪也不怕事情做绝了,完全的与袁谭撕破脸! 这整个邺城的生态,是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的。混乱的,对抗的,与徐州完全不同的感觉,让人不舒服。 早点拿下冀州,也省得这里表面光鲜强大,内里腐朽争斗不堪,还自以为忠。 叫人满心不适。 既不能保忠良,又不能存义士,这样的袁绍的阵营,早该灭了! 审荣在看到审配亲口为辛毗定罪的时候,心里仅存的一点点的翻案的希望也彻底的湮灭了,光也熄了。心也灰了! “……无药可救……无药可救了……”审荣泪落,哈哈大笑,哂笑着,似疯如颠,道:“……叔父无药可救,你们……也无药可救!” “公子……”家奴不知事情严重,只劝道:“奴等知公子视那逆贼为知己,然而他终究是叛了啊,主君亲口所定之罪,还能有错?公子当释怀也,以免惹主君不悦……” “闭嘴!”审荣突然发难,一脚将他踹出门外,大喝道:“……低贱之奴,也配叫他逆贼!” 正文 第899章 暗牌手张辽计生 “公子息怒!” 这阴晴不定的样子,让家奴们很害怕,惶恐! 审荣眼珠子红着,在府内饮酒发疯。 审配得知此事,便对左右道:“逢纪是存了私心,然而审荣闹的太过了!” “这逢纪根本不愿留活口,不然不至于此,”谋臣叹道:“……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先按住不提。待以后,再与逢纪翻旧不迟。眼下只能先顾大局,稳人心。公子那头,臣等略去劝上一劝……” 辛毗确实可能是冤枉了,他们都知道。 因为他关上了城门,这众目睽睽,没人是瞎子! 但也没多少愧疚,只是想翻案,也只是为了良知,不想冤枉他。但是愧疚是不能的。因为他是袁谭的人,迟早是要死的。 只是以后翻了案,不必背着背叛冀州的罪而死,就行了!这也是对袁氏阵营不同派系的人的尊重。 至少,审配就是这般想的! 他根本没想过审荣这样的性格,会直接来个王炸! 审配虽知这其中有很多的内情,却也知道这事无可挽回,便道:“此事,此时且须按下!我知他与辛毗是至交,他心中接受不了,然而,他是审氏子弟,须以大局为重!先生去时,转告他,他若隐忍下来,也许以后还有翻案重审的可能,倘若不能,他便再领不了东门校尉之职,便是他是我族中子弟,也不能轻易纵了他。审氏子弟当为表率,怎能如此不堪?!” 心腹幕宾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声,道:“大人难为矣!” 是既要顾大局,又要顾及小事,还有家族里的人的心情,在心情上他是同情审荣和辛毗,然而,作为主领守冀之人,他必须,冷酷到底! 审配苦笑了一声,道:“只要守住了冀州,难为便难为!” 心腹幕宾叹道:“自来守城不难,同心却难!小到一家一室,大到一国一都,要聚集人心,比守御一座城池难上千倍万倍。” 审配苦苦一笑,道:“……先生是说我不能容袁谭派系矣?!” 心腹幕宾道:“也非大人一人以至此。” “是啊,早已经回不了头了……”审配道。 现在不过是苟且的先度过了此时的难关,守住城。而该斗的,该争的还得争! 心腹幕宾前来寻审荣的时候,尽管说的很委婉,审荣却是哈哈冷笑,不住的摇头道:“……撤职!撤吧,撤吧……谁稀罕一个东门校尉之职?!哈哈哈,叔父不是过是担忧我引人非议,叫他难以服众!我审荣就叫他这般难为……” “撤吧,像主公撤了袁谭一样,撤吧,撤吧,撤的人心离散了,更好,哈哈哈……” “翻案重审又有何用?!”审荣将酒瓶一砸,满身酒气的扑了过来,眼泪直落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佐治能活过来吗?!” “叔父还要我咽下去这冤屈,我,我不像他,如此冷血严苛酷冷无情……”审荣道:“……他是人吗?!明明知道逢纪假公济私,谋害人命,他却不能治以公正,他叫什么审大人……什么大人,大人遮了青天,也叫大人?!” “公子……”心腹幕宾不忍道:“公子,您醉了……再这样下去,大人真的难为,真的会撤了您的职以服众的……” “又是大局为重,又是大局为重……哪里来的大局,人心都散了,敌人就在外面,还要相互厮杀陷害,”审荣喃喃着,道:“……不公平,不公正……冤呐,冤呐……” 这种悲凉,叫人难以听闻,便是心腹幕宾,此时也是有种寒心,还有特别悲凉的感觉。 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对于辛毗一族的事情,他们都是天然的同情的。也是能感同身受,心寒至极的。 可是……士大夫将一身气节,骨气都献于志向,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卷入这政治更迭争斗之中,也不是没有预料过可能会粉身碎骨,可是,既便如此,也是不顾一切! 他看审荣如此,便坐了下来,道:“……辛毗关上城门此举,旁人不知他,公子该知他……” 审荣一怔,眼泪直落,道:“……我知他,我当然知他……” 心腹幕宾见他平静下来,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卑劣,然而眼下他只能用这个去攻他的心,安抚住他,稳住他。 这也是属于他的无奈! “……至交知己,盖如是也……”审荣眼泪落下,道:“……只是逢纪,叔父真的不处置吗?!” “现在不是动的时候,”心腹幕宾道:“城内需要安定,公子也应明白大人之无奈!” 审荣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了。 心腹幕宾一时也弄不清他在想什么,只能道:“逢纪在主公心中排序未必比大人低,只不过略次一级而已,便是要动,也并非轻易动得……” 审荣笑了一下,道:“……不过是不想动了他,动了袁尚将军的根基吧,说什么不叫将士们寒心,是不想叫三公子的拥护者寒心吧!所以,就算知道他犯了滔天之罪,也想隐瞒下去!” 心腹幕宾听到这诛心之言,都窒了一下,他发现审荣像在说醉话,又如此的尖锐,这状态,有点不对! 可他也不忍心真的此时去禀报撤了他的校尉之职。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人,小人横行,君子受诛……”审荣又醉倒在地,开始胡话了,道:“……酒,给我酒……宁醉生梦死,也好过看这龌蹉之世!” “给我酒,酒……” “公子……”心腹幕宾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他如此,到底是只能轻叹口气,叮嘱家奴们照顾好他,不要叫他喝太多酒,这才离去! 思来想去也是不忍心禀报上去,真的叫撤了他的职务,只能寻思着等审荣过了这一关,也就能接受这整件事了! 许攸来了审配府上,便是不像家奴们打听,也能听到审荣叫酒的声音,他呵呵一笑,这件事的关键,可不就在此人身上?! 不急! 添把火,才能烧的更旺。 至于暗影,更是如此,更在更背后推波助澜。 谁也料不到审荣现在有多憎恶这一切,有多厌世,有多伤怀! 谁也料不到,他会是那个破坏者,一个要砸碎一切的人。说他是小人,不完全是,说是君子,也高估了,可他处理不了这天人交战的理想与残酷无比的现实之间的冲突与矛盾,哪怕在醉后,他都觉得他所处的地方是地狱。 这是地狱吧,只有地狱,才如此的黑暗,叫人喘不过气…… 整个虎威军中,十分安静,然而军士们都在严阵以待,都身着铠甲,磨好了兵器,喂了马,虽不影响做其它的事情,然而一颗心始终提着,是准备随时听命出发的。 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然而他们已是做好了准备。 除了司马懿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心浮气躁的慌,忍不住都佩服司马懿的这心态,这稳重的,简直不像青年人。 人的心理素质,真的可能是天生的。有些年青人,哪怕还小,也依旧是气定神闲,可是有些人则不同,哪怕到了中年,甚至到了老年,还是那心浮气躁的坐不住的人。 正如司马懿与吕布,是两个极端。 吕布来回的徘徊,在帐中就是坐不住,那一张屁股就跟被烫了似的,就是坐不下来。不然就是急躁的坐在座位上开始抖腿,翻来覆去,像有多动症! 那一张脸也是沉吟再沉吟,见诸文武将臣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没人出杂声多问,吕布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道:“军师……你说,何时会到时机?!” “等。”司马懿一直是这个字,之前也是说这个字。吕布噎的不行,这要搁其它人,他早唾骂其面了,啊,除了说这个就没别的了?!惜字如金啊。 但是他素知司马懿的性格如此,从不动怒,但是噎起人来,真的衬的人特别像没理之人,吕布想来想去,便没再催他,只能将腹诽之语给全部咽了下去。 他终是在帐中坐不住,道:“布且出去瞧瞧!” 司马懿也没拦他,只叫他不要离城太近。 吕布胡乱应了一声,就上马跑了。百余骑跟随其后。 司马懿简直无奈,不是他天天盯着肉,肉就能跑了的?!该开的城门,还是得开,不开,也开不了,再在外盯着,有啥用?! 司马懿早命人守在了城池上,只等着消息了。该来的消息,它跑不了。急也没用。 所以,司马懿看着吕布这毛毛躁躁的样子,都不如跟在自己身边的书童稳重,这心里吧,也是万分的无奈,适应一万次,也不能真正的适应啊! 吕布一走,诸将在帐中都乐了,他们在随时准备听令,所以还真不能都离开大帐,因此便笑道:“主公是真急,这般性情,还是改不了啊……” 谋士团中有人笑道:“本性难移,主公这性情,此生此世,怕是都改不了了。天生一人一个性情,哪里改去?!” 众人都笑成了一团,言语之中却是善意的。 调侃了一阵吕布,这才问司马懿道:“军师,只不知此事可能成啊!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人一个性情,这是真理,主公如是,那审荣也如是……”司马懿道:“暗影调查过此人,他身为审氏人,本能得到更高的位置,得到重用,然而却只领了东门校尉,盖因此人志不在功高,而在于知己之情也……” 众人点首。 “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司马懿道:“对这样的人,需要攻心,而辛毗满府被灭,就是他的心防破了……” “知己死于冤屈,理想被现实扑灭,心灰便至,邺城……”一谋士道:“可毁于一旦!” “刚烈性情,如烈马,宁饿死,也不会屈于现实的。”另一人一叹道:“……可惜啊。” 其它人都略有点感叹,道:“辛毗的确死的可惜……” 他们想,明君之下,才有贤臣。袁氏阵营之中,多少奇才,却偏偏都心计用于内耗。 在徐州,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既便有,处理的方式,也绝不会像审配一样,欲盖弥彰。 这辛毗之死,看着是被稳住了,掩盖住了,其实反而遮掩了更大的腐败,而烂掉的,恰恰是袁绍的根基。 而根基是什么,虽然是外面张扬的巨大无比的军队和文臣队伍,可是,如果核心被毁,还能有什么前程。一盘散沙啊。 一个之冤的背后,其实可能藏着无数人的冤屈和冤案。 这样的袁氏集团,如此不公,真正留下的,能发挥作用吗,不过是雪藏,或是弃而不用,更甚至是相互争斗,相互攀咬,相互厮杀……如军师所言,一群毒蛇相互咬来咬去,到最后,所伤的,不过是袁氏的基业。 如此至强,如此的人才储备,却有才而不能尽用,有军也不知整编,一看这,真的是令人唏嘘。 袁氏军队号有百万之众,是令天下人都惧怕的实力。没人不承认袁绍实力的强大,可是,他们也同样看到了他内里的疲弱。 这是机会,巨大的机会! 而此时的程昱也是按兵不动,他虽疑心为何司马懿没有一点攻城的动静,却更疑心司马懿恐怕是另有安排,因此派来的斥侯是不断的前来刺探消息,生恐错过了什么好时机。 袁军前线,袁绍囤兵据黎阳。 张虎见无袁兵在时,才对张辽道:“父亲,还是要上言劝袁公攻击曹操方好,越快越好!” 张辽心中一动,看着张虎,张虎附在他耳边,道:“……刚刚听闻,主公约四方联盟,要进冀州!袁公大怒,正欲遣人去击退之。” 张辽道:“哪里得来的消息?!” 张虎哧笑一声道:“这袁军的机密消息跟筛子一样,玩似的,没有打听不到的。儿子以为,此事怕是能成。” 张辽来回踱步道:“如此,便不能让袁绍回冀。”否则吕布危矣。能拖他在前线缠着曹操,就缠着曹操! 正文 第900章 袁军试探张辽意 “此事还需细思,不可莽撞。”张辽道:“须得稳妥,方可稳步进行。” 张虎点首。 如今他们父子与吕营断了联系,为的就是见机行事,牌要用在最重要的时候,而眼下远没有到最重要的时候。他们必须沉得住气,才能既行事的同时,又帮到吕布,还不能露出行藏来。否则,一旦有蛛丝马迹,恐怕这些嫉才妒能的诸将,第一时间就要劝袁绍杀了他们父子。 张辽来回踱步,细细沉吟良久,道:“不急!我儿先细心探听营中情况,再做决策!记住了,宁愿迟,也绝不可莽!” 张虎郑重的点了点头。出帐去了。 张辽父子在袁营之中其实没什么存在感,除了他们刚来投降时,受到点压力和关注,但很快袁营中人又去自掰扯那点利益了,哪里还能顾及他们?! 所以张辽父子二人一直在做冷板凳。二人也不着急,一直很耐心的等待着消息和用处。 他们在袁氏阵营之中是没有根基之人,若是无人推举,是不可能受到重用的。况且,也没人真想拉拢他们。 以往人才多不可胜数,各派都想要推举自己派系中的人,哪里还能顾得上他?! 当然,他们也都不屑于拉拢这对父子。 张辽其实完全可以看清楚局势之后,用金钱收买,而得到拉拔和重用。但他拥有无比的耐心,并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样太粗糙了,也太扎人眼睛。 因此他所做的只是蜇伏。 张辽在看局势方面,其实挺准的。 一旦冀州形势出现变化,原本不屑于用他的人,到了无人可用时,也许会纡尊下贵的开始拉拢他。所以,他只需要等。并且,还要拥有十足的耐心,和沉得住气! 否则,在这惊险之中,反而被人所害。 袁氏阵营之中一直疑心他们父子与吕布还有联络。这种时候,就一定要沉稳住了,否则,会很麻烦。 张虎只需细心一打听,就能探听到很多的消息,包括四方联盟已成,决定要进冀州的消息,让袁绍大帐都很慌乱,今日便进进出出的全都是献策之人! 他也没有凑上去显得自己十分着急。张虎肖父。他知道,不用急,有些消息会自动的往自己耳朵里钻! 整个袁营就是这样混乱的,无序的,这就是兵多而不整,派系多,全都是耳目的负效果了。人心各异,各选阵营,哪怕连一个喂马的小卒都能得知些消息。 他们或是袁谭的人,或是袁尚的人,是靠卖消息而得以生存的。有些人,甚至已经忘了本职到底是效忠于谁的兵马了。 张虎来袁营以后,只觉这里,到处都是不可思议。这样的事,在徐州是不可能发生的! 事涉军机,军情,若是连养马小卒都约束不好,还谈什么军机军情。 他召来跟随自己身边的小兵卒们,示意他们去各营办事,顺便再长耳朵听一听,很多事,不用打听,就能听的清清的。 各兵士早熟能生巧,领兵各自去了! 而袁绍营中早已经震怒伴随着慌神,令袁绍大惊失色。 此时,他已隐隐懊悔,没有听从田丰之意防备吕布。只是眼下,他说不出来而已! 有的人面对自己的失败和错误决策,能厚着脸皮,马上认错。 但有些人,越是成功,反而越不能承认自己半点的错,不能容忍自己的不完美与瑕疵。人性大抵如此! 所以说刘邦可贵就可贵在这里,他若是认清了,能马上认错,并且诚恳向群臣道歉。也肯听人意见,不会为了面子,而不顾一切的刚愎自用,所以刘邦才能得人心,群臣哪怕知道他有许多小毛病,但他的大优点却是不可忽略的。才积累了一堆的死忠将臣,得了天下! 但显然,袁绍虽有吞灭天下之心,却远没有这个格局和胸怀,他的心里依旧是诸侯的思维。他看待自己的眼光与位置也依旧是将自己当在诸侯的位置上的。从他不敢迎接天子开始,哪怕是到了现在誓与曹操共决雌雄,他还是没有解决好怎么内视自己的问题,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份定位。 他的心里很满,而要得人心的人,是要将心里时不时的清空一下,反思自己的不足以后,才能保持宽广的胸襟。 但袁绍不是,他不是不懂道义和道理,他只是做不到。 他觉得他做的就是最好的,没有错的,错也是错在别人,不可能是他的错! 他坐的位置越高,权力越大时,他就越听不进人的意见,也越来越厌恶有人说他做错了,办错了。 人的性格就是这么古怪,如果是李世民,他可能心里也会不舒服,会有情绪上的问题,但是于自己有益,对国家有益,对大局有利的,他一定会听,他可以在私情上不喜欢这个人。但一定会重用! 如果是刘邦,他若不喜欢,也是以破口大骂一回,骂的狗血淋头,但一反思,对自己有利啊,他也不在乎舔着脸去把人哄好,再以重用! 就算是曹操,哪怕心里恨的要死,就算怀恨在心,不中听的,他也会听进去!并且加以执行,绝不会顾及颜面,而选择视而不见! 但显然,袁绍并不在其中,若论礼数,若论风度,其实袁绍真的是一个英明的主公,不然也不足以令天下才士趋之若鹜,冲着的就是他的好修养。 世家公子的风度和修养能折服一堆人。然而,修养好,不代表一定能正视自己的问题。 袁绍有的时候,会优柔寡断,宁愿选择掩耳盗铃,也不愿意正视自己的问题,他只会选择不断的回避,回避。 做事若做成功了还好,若不成功,他会迁怒于人,宁愿将责任推给别人,也绝不肯承认自己有错! 所以,他既使心中隐隐的有些后悔,却也绝不肯嘴硬的说,只是沉着脸道:“田丰害吾,昔日不祥之言果被其所料中矣……” 左右鸦雀无声,没有谁敢这个时候去触袁绍的逆鳞! 袁绍紧急升帐,召集众谋士与诸将,怒道:“三姓家奴果真不义,竟敢约四方盟要以进我冀州,帐下谁愿领兵回邺城去救!?” 袁尚去追赵云了,袁绍已知,此时邺城空虚,他心里哪里能不慌?! 帐下站出三人来,正是高览,张郃与淳于琼,道:“末将等愿回邺城以救!” 袁绍心中一松,道:“有汝等出力,绍何以惧那三姓家奴?!” 正欲发号令二人去救,帐下郭图站了出来,道:“明公,臣有言上!” “且说!”袁绍道:“汝有何议,只管提上来!” “三位将军纵然英勇,然而,若都回去救邺城,恐怕我军会无人可用,虽有颜将军文将军在,然,与曹贼兵马相比,终究是将得力之人都分了回去,恐怕不妥!”郭图道。 袁绍心中微怒,道:“依你之言,便是不救邺城?!” 帐下早有谋士冷笑一声,道:“郭图,汝这般意,有何居心?!” 郭图一一扫过这些袁尚的心腹,心中冷冷一笑,生恐他上言不救他们视以为囊中物的冀州不成?! “我话还未说完,汝等便是急也无用,何故乱吠?!”郭图是挺目中无人的,见众人怒,这才得意,道:“……张辽父子如今一直未曾得用,这二人降已久矣,观之也并无争功与叛反之心,只是,贸然用之,恐怕不宜,不如且试之一二……” “哦?!”袁绍道:“张辽的确英勇,又擅领兵。只恐他并不真心。” 郭图见他沉吟,便道:“且唤他们父子进帐来,只问他可愿援冀州邺城,他若愿,请主公立杀之,他必有与吕布汇合之心,前来降,早有二意。他若不愿,还请主公留在左右以听命,共拒曹操,如此,便可遣二位将军回邺城相救,如此,便首尾相顾也!” 袁绍道:“便依汝之言,既刻召张辽来,张虎随外。倘若杀之,父子二人一内一帐外,一并诛尽!” 早有人听命去了。 张辽父子一直坐冷板凳呢,一听来唤,便忙道:“还请使者稍候,辽且更衣前去,唯恐惧失礼于袁公前也!” 来人自然倨傲,闻言只催他快些,便径自去了。 张虎道:“父亲,来了!” 是啊,来了! 张辽道:“且不可莽撞,在外仔细小心的候我出来,不要做出过激的言行与举动。” 张虎握了一下拳,少年的人总归是有些紧张,他压了压心底的紧张,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父亲放心!” 张辽便卸了甲,着了布衣去了袁绍帐下,道:“拜见明公!” 袁绍见他并未着甲,便道:“文远本是从军之人,为何不具甲来见?!” 张辽道:“自来袁公帐下,功未曾立一,仗未曾胜一,辽如何敢具甲来见?!况,无明公之赐,辽不敢具甲也……” 袁绍听着他说的话吧,听着吧,好像是谦虚,可是仔细这么一乍么,怎么就觉得怪自己叫他坐冷板凳,连赐都不曾有呢?! 袁绍便道:“既是从军之人,自然当具甲来见,与立功不相干。文远虽还未上过战场,然,绍该赐与衣甲是也!来人……” 早有司仪上前领命。 “赐张将军一等将军战甲盔炮,兵器一件!”袁绍道。 “多谢袁公!”张辽忙拜谢。竟然不辞。 众将大怒,道:“主公,他有何功何德?!怎么敢受如此之重赐而不推辞!我等不服……” “啊,这……”袁绍假意作不知如何状,一脸为难的样子,仿佛说出的话又寻不回来,但又惹众将不满,很是不知所措不知如何补救的样子。 张辽怒道:“辽如何受不得此赐?!愿明公给与兵马,辽可立冲阵与曹军战,为明公取来曹军战将首级!” “大言不惭,”众将很是不服,对他很是不屑。 张辽瞪着眼睛与他们怒目而视,道:“汝等,除了颜良文丑,还有何人是辽对手?!置一校场可比试一二,明公届时便知辽能否受不受得赐?!” “诶?!”有谋臣出来打圆场了,笑道:“文远如今已降我军,是我军之人,怎么能与自己人大打出手?!以吾浅见,这里正有一战功可立,只不知张将军可敢去矣!?” 张辽冷笑道:“有何不敢去!辽不惧死矣,既不惧死,何忧不能胜?!” 那谋臣道:“汝旧主吕布相约马腾,程昱,以及张杨,要进邺城为祸,如今邺城空虚,明公甚心忧之,念汝知吕布作战要略,便欲遣汝前去邺城相救,文远可愿往矣?!” 张辽作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却难为的沉吟着低了头。 果然料的没胜,是来试探自己的。这个时候的帐下所有人都将打开他们如探照灯一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但凡有一丁点的差错,他就不能活着出这个大帐了! 听其言,观言行,是惯常的操作。倘若他的表情有半点的不对,别说取得信任了,就是得到了疑心,就别想活。所以,演戏一事,真的看天份和心理素质啊。 张辽既然敢来,便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样的一个人,上过战场无数次,经历生死的人,是不可能心理素质不过关的! 况且,袁绍威仪虽重,他却半点不惧。因此只是一脸难为,没有半点的其它的脸色。半丝破绽也无。 那谋臣还给他留了颜面,笑道:“莫非是吕布英勇,文远惧不能得胜?!” 张辽道:“温侯勇则勇矣,然则无谋,辽并非惧不能取胜!只是温侯虽与辽有怨,却是辽之旧主。” 张辽单膝跪了下来请罪,道:“明公恕罪,明公帐下英雄无数,可遣其余将领前去拒温侯,退徐州兵,辽不往矣,不愿与旧主有生死之战。” 诸谋士冷笑道:“既是不愿,便是假降,还请明公诛之!” 张辽扭头不吭声。 袁绍见诸将与诸谋士意难为,便道:“张辽,汝若不去,是违于众意,便是假降。若诛汝,也不愿去矣?!” 正文 第901章 双张合臂激曹操 张辽闭着眼睛,脸色微白道:“便是受诛,也不愿与旧主兵刀相见!” “吕布无义之人,为何待之有义?!”袁绍道。 “正因其无义,辽才与其决裂,又怎可因迎新主而又效仿之?!如此,辽与吕布有何异?!”张辽道:“若负义,宁受死!愿赐一死!” 说罢脸色微白,脸色灰败,一副引颈受戳的模样! “哈哈哈……”袁绍这才起身,亲自将其扶起,见张辽一脸惊讶,才道:“如此有义有情之人,绍怎能杀义士?!刚刚只是试汝之心耳!” 张辽露出惊愕的表情,恰到好处的呆滞语塞的样子。 袁绍便放心了,笑道:“汝既不愿往,绍便不难为于你!今便遣高览与淳于琼领兵去救!” “多谢明公!”张辽感泣道:“明公成全辽之义,愿以死相报!” “好,好!”袁绍心中微喜,便道:“文远以为,高览与淳于琼,此二将可能退吕布?!” 张辽道:“恕辽实言,若二位将军前去邺城,坚守不出,久之,吕布必退兵。如若交战,恐怕未必会是其对手。身死事小,邺城丢失事大。切不可大意也!” 高览与淳于琼面面相觑一眼,也没吭声。 “汝二人可听闻了?”袁绍道:“遣汝二人率二万人马前去邺城相救,进城以后,坚守之既可,不必交手!” 二人领命,道:“是!” “传信与袁熙袁谭,让二人分出人马前去围剿四方联盟!”袁绍发号施令。 “是!” “区区河内张杨也敢挑衅而叛我,昔日卑躬屈膝早忘之矣?!”袁绍冷笑道:“马腾尚受曹操兵祸,竟还有心前来搅合中原之事,此二叛者,他日定一一剿灭之!” 众将听从。 二人也不敢耽误,火速的点了兵马回邺城去了。 袁绍与张辽赐了席位,他与张郃并列而座。 袁绍道:“程昱也有兵马相随,如何退其兵?!诸位有可高见,只可言说!” 有一谋士道:“臣有一言,只不敢说,唯恐明公动怒!” “说,恕汝无罪便是。”袁绍道。 “当此危机之时,不如退兵回冀去。邺城,冀州是明公之腹心也,腹心倘有失,四肢何以为继?!”谋臣道:“臣斗胆以为,曹操既拒兵不出,不如现下先休战,先退回去保住邺城,退了豺狼要紧!” 袁绍听了心中不悦,却不说话,只等其它人说话,想看看众人之意的意思。 “荒唐,若此时退兵,天下人何以看明公?!”另一谋士道:“况,曹操现在是据兵不出,只要一退兵,他必来击我军,如何退?!难道便要被他取笑,被一区区三姓家奴给吓成这般模样吗?!主公,臣反对退兵。” 帐下立即就吵成了一团。 “若不退兵,曹兵屯于官渡,若此时也进邺城去,我军当如何?!” “太高看曹操,他兵马并不众,又缺粮草,我军主力在此,他不敢去!”另一谋士道:“他若敢去,明公不如直接去掏了许都,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一时要退兵的,要议和的,坚持要战的,吵成了一团。 吵的袁绍心乱如麻。顿时也没了主张。 他看向张辽,此时试探过后,已经深信了七分左右,可以问意见了,便道:“文远怎么不说话?!若是汝以为呢?!可能退兵?!” “退兵也可,不退兵也可,主要看明公心意。”张辽道:“既为将臣,便是遵明公之意,指明方向,只献微力而已,退兵便有退兵的策略,若不退,自然也会主张周全,不容有失中,还要力争取胜。” 众将士都是为之一怒,怒目而视张辽。 这话啥意思?!是报怨他们主意太大,逼袁绍的意思了?! 张郃也乐了,扫了张辽一眼,这人,还真天不怕地不怕,这一句,就这一句,把所有人全得罪光了! 就是他,也是不敢与这些宝贝谋臣呛声的。他倒好,大咧咧的啥话都敢说,就这嘴巴,这可真是…… 张辽见众将臣都看着自己,便哈哈大笑道:“辽以为,战可矣,退可矣。主公若退,周全退兵之略,而可,而辽定效己力为大军断后,必保无虞,纵然曹兵再多,有何可惧?!若要战,两方保全,也未必不能做到,辽也敢效生死,尽犬马之力,为主公打下曹操便是……区区程昱,此时不过是有闲暇,方才有空去冀州应吕布,倘曹军吃急,他也未必有余力可去矣……” 袁绍一听,便很钟意。心中盘算着,袁谭与袁熙再救一救邺城,分的兵马,也未必不能退一区区吕布。 那么退兵,与曹操一战,若无功而返,岂不是与初衷相反而背?! 袁绍一沉吟,便道:“文远之意是,退在绍,不退也在绍?!” “然也!但为臣者,遵主公之意行事便可,何敢能以私意而妄谏主公以如此大事,决断,当以主公之意为尊也!”张辽道。 众谋士闻之大怒,道:“照你之意,是我等有私意了?!” “笑话!自来奉主,若有良言,自当谏之,照汝之意是,便是主公要投河,我等也不劝了!?”有人呛道。 见众人一副要生吃了张辽的情景,袁绍忙道:“只议事,不必逮着彼此的不同而争辩。” 这是不要争意识形态的意思。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众人应是,但依旧不服。张辽哪里怕得罪人,只道:“虽是如此,然,奉主不可不遵命也,只要不违天伤理,辽以为,遵之既可!” 众人怒目而视,深以为这根本不是张辽的本意,而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便有人呛道:“遵之既可?哼,若事主专以忠,为何汝不事吕布而终,无疾而终,岂不是违背了文远之志?!” 郭图见时机差不多了,忙出来笑道:“这是议事之处,可不是斗嘴之处,主公宽仁,方且容之,若我等专以嘴斗狠,可就真不忠了,打住,都打住!” 众人见他出列说话,这才作罢,但都隐忍着用眼刀刮着张辽,恨不得生吃了他! “明公!”郭图道:“臣以为,张将军言之有理!我军据百万之数,何惧于吕布?!既遣人回邺城应援,又有审配在邺,必然无恙,况又有袁谭与袁熙近在救,邺城必然无失,所以图以为,与其退兵回邺,不如围魏救赵!” “与曹操决战?!”袁绍听了,暗合心意,点首道。 “然也,与其如此,不如叫曹操吃紧,那程昱必然率兵来救,四方盟,去其一也……”郭图道:“至于马腾与张杨,不过是虎之羽翼也,虎既去,羽翼不足为患。” 袁绍听了,不住点首。 众人便知道袁绍虽怒,却没有退兵之意。 便纷纷道:“然,与曹操叫战,曹操据兵不出,当如之何?!” 袁绍道:“吾之爱将颜良文丑日夜欲与之战,然曹军避战不出,当如何?!众人可有策献?!” 张辽道:“辽愿一试,若能逼曹操出兵,敢大言而愿立首功!” 诸将听了都冷笑了一声,道:“我等都逼不出来,就凭汝?!” 只有张郃道:“如今我军营逼战,曹操皆避战不出,不如让张将军一试!” 袁绍道:“既是如此,文远且一试。让张郃策应于汝,助一臂之力!” 张郃与张辽起座领命道:“是!” “双张合臂,必然无双!”郭图笑道:“愿两位将军旗开得胜!” 二人忙谢了郭图,这才退帐出来。 张虎见张辽平安回营,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张辽将营中所细,一一具告之! 张虎听了都觉不可思议,道:“袁绍真的不怎么明辨是非。不是说他试探父亲之意有点粗糙,而是,他竟不明郭图为父亲说话之本意,乃是出自私心!” “袁绍一向如此,明知二子不和,将有大祸,却依旧不藏自己的偏心与授意,这才是根本,”张辽道:“郭图一心向着袁谭,为了袁谭的利益,竟是连大局也不顾了。邺城可真失了城,也是袁尚的罪过,袁谭自然无罪,若是不失城,于他也无碍。所以,他一力阻止袁绍退兵。” “袁绍不察人心至此,”张虎皱眉道:“邺城都被围了,还要先顾及自己的利益和私心。主公必能一力破邺城!” 张辽笑道:“不错,有司马军师之计,主公必然听从,张杨与马腾附之,必为助力。而袁兵虽众,邺城若危,除了高览和淳于琼的二万人马去救,袁谭绝不会去救……袁熙若救,也恐有心无力,一则有人拦截,二则若他擅离,恐怕曹军必会扑上,撕下一大块地盘,左右掣肘,众人心不一,如何守邺城?!” 张虎笑道:“可惜不能与主公通信,若得好消息,若是能早些知晓,也高兴!” 张辽却是极稳重,道:“吾儿在袁营之中要小心,切莫被人利用。暗箭也需要仔细小心。” “我知。”张虎道:“明招便罢了,暗箭,却从来没少过!只怕父亲这一次出头,招了许多人的恨,会暗地里阴我们父子!” 张辽道:“本来我们在这袁营便不受重用,若不张扬,只怕没有往前得用的机会,不得不为!高调就高调些吧。袁绍那,倒是博大胸怀。只是这些底下的人,明争暗斗,少不了。少不得要将你我父子也牵扯其中,不得不防!” 倒不怕袁绍隐隐的打探,可是对于这些人的阴计,他们倒是有点暗暗的提防。 主要是袁营之中,是真的乱,特别的乱,不是说那种混乱的乱,而是阴私极多。 打个比方,因为张辽父子投来以后,也不怎么受重用,于是,连供给与粮草给的都迟了。这还只是拖迟。 但现在张辽扎了眼,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招数来恶心人呢! 像这种事吧,你要是正儿八经的去告状,袁绍也不会当回事,底下人呢,也只是说稍迟了也就遮过去了。若是不去告状吧,这种恶心的果子,你能咽得下去?! 像吞了屁,吃了屎一样的恶心。 但凡有点志气的,哪个受得了?! 千防万防也未必能防得住这一种。 张虎觉得这种事,在徐州,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是在袁营之中,却屡见不鲜。甚至于上军与下军之间的差别待遇是极大的。 在徐州,这种差别只是兵器上的差别,标配上有不同,毕竟上兵是常在前线的,因此兵器极好。吃食却是差不多的。 但是上军与下军在袁营中,就连吃食都是完全不同的。 上有犒赏时,上军喝酒吃肉,下军吃糟咽菜,连骨头渣末都捞不到,这种不公平,尚且如此。更遑论于争功了。下军既使立了功,也会被上军给领去,弄的军中不平之声,十分刺耳。 而这,袁绍一概不知。当然,他可能意识到了这种不对,但却躺平了,不想改,因此也不任命这样的一个搞内部改造的人来做这件事。 所以张虎父子是不得不防此事。以防没有被曹军给弄到,但却被袁军给阴了一把,若至惨败,可能这些人谗言上去,是会要了他们的命的。 崔琰来到张郃帐中,道:“张将军,张辽父子,还需谨慎,可用之力,却不可不防。” 张郃道:“我知,先生放心。” 崔琰叹道:“主公放心的太早了!” “他若果真诈降,我必杀之!”张郃道。 崔琰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摇了摇头回去了。他其实是劝袁绍退兵或缓战,可不听啊,弄的他现在说话,袁绍根本听不进去,倒是郭图这种小人得了重用。他的话,已经没什么份量了。也是尴尬。自从田丰下狱后,很多的事情,都没人敢说了…… 张郃细思一回,与张辽共合兵,然而率兵到了曹营对面,曹兵很是紧张,领兵来问话,道:“我军挂下免战牌,无交战之意,请对面将军回!” “在下张辽,前来一会曹公!”张辽道:“曹公莫非不敢战乎?!何故据此而无动静?!” 正文 第902章 冀州来信袁谭怯 曹操听到斥侯来报,说是张辽领兵前来,都不禁乐了,对左右道:“袁绍莫非瞎矣?!如此之人,竟然不杀,还重用前来叫吾军之阵?!” “袁绍恐被蒙蔽心智久矣,自取灭亡之道!”荀攸道:“张辽意在逼出主公与之交战,相互消耗,主公大可不必中其计也!” 曹操笑道:“操自知之!” 荀攸叹道:“恐怕吕布进冀州之事,已成定局!” 曹操虽然也很遗憾说进冀州的人不是自己,然而,他是能分得清主次和轻重的人。只要郭嘉的计能成一样,那么他就有了大大的胜算。 所以此时,哪怕他满心不爽吕布这贼子竟要进冀州去抢掠,他也是默认着没有什么动静的! 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取舍。 无论死的是吕布还是吕娴,只要计能成一,那么他就占据不败之地了! 而眼下,虽然袁绍重兵压境,曹操自己的粮草和供给也都吃紧,但他依旧能稳得住。可以说心理素质当真是极稳妥了! 曹操是很少有这么怂的时候,但凡有怂的时候,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意在有大图谋也! 荀攸说了一声,便也不提此事了,只道:“主公果真不理会张辽?!” “无需理会他,我知他必不叛吕布,操已劝过袁绍,然他却用之,坑的是他自己,与操有何相干,只要不借操为刀使,随他去……”曹操不可思议道:“……如今的袁氏阵营,已然至此之境。真是无法想象。” 对他来说,把张辽用到阵前来,曹操是无法理解的。 当然张辽这样的人,是有才之人,杀了也可惜。然而如果是曹操,他旧主未灭未亡未死之时,他绝不会重用一个可能会叛的将领。除非吕布此时已经死了,曹操不仅会大用,而且会是重用此人。 然而,现在这样是冒着多大的危险?! 荀攸道:“袁绍坐拥如此实力,自然倨傲,心态自与我军不同。敢用此人,敢留此人,也是因为己强之故!” “至强生傲,会蒙蔽自己的眼睛,再也看不清自己的份量和危险处境了!”曹操也是感慨万分,道:“而他的团队也将张辽推到了阵前,他们也是功不可没!” 功不可没这四个字,充满了讽刺意味。 荀攸笑了一下,其实曹操自从败过以后,看的比谁都清,比谁都清醒,因此他行事,都是谨小慎微,原因就是这个。 所以人强盛时,未必都是好处,而失败过,也未必都是坏处。 曹操行事就绝不会如此的不谨慎。这袁绍如今膨胀的恐怕连团队里的话都未必能听得进去! “他将田丰下狱,自此之后,还有谁敢献忠言于他?!”荀攸道:“久而久之,耳边萦绕的全是奉承之语,身边留下重用的,也是小人。自然更闭塞于听。” 曹操听了半晌无语,所以身为主公,身边时常有这么一个能泼自己冷水的人,很重要! 而能不能容纳得下,也很重要。 在一身热血的时候,被人兜头泼冷水这件事,这世间很少有人容得下,有人甚至可能会恼羞成怒。能坐上高位,而时时保持清醒的人更少! 派系争斗,而将这么一个人推到了阵前,简直是不可思议。曹操深以为,袁氏各派系之间的争斗已到了不顾一战之利的时候,已是庞然大祸。而再没有一个人敢再泼袁绍冷水,他已经疏远了所有这样的人。 曹操以为,败亡袁绍之事,不远矣。 曹操是能够为了等一次机会,而不急不躁,宁愿不骄不躁而等一个时机而下手的人。他的心性十分坚韧,所以,他已经瞅到了可以灭亡袁绍的机会和可能。但他也自知一人实力不足,所以,不战则已,一战则一定要掐住要害。 否则,因为急躁而可能失去唯一一个可能败灭庞然大物的机会。 曹操不完全轻看袁绍的实力,哪怕他内里问题再多,也是庞然大物,这是事实。所以,身为实力次于他的他,必须要一击击中。 他看到了可能,等待着机会,而完全不受影响的急于一时! 郭嘉与众谋士为他规划了一个大局,能不能成,全看他怎么操作和天意。 若论心性稳定,静等时机,他完全能够胜任,完全不焦急。然而,只恐天意不向着自己。因此也会有焦虑的感觉。 不过嘛,当今之世,焦虑之感,人人都有,也并不多稀奇。 这是常态。 荀攸道:“袁氏阵营之中,人才恐也有断层。不仅谋士之中分个阵营和敌对,将士们也都是,要么跟随袁谭者居多,要么跟随袁尚者众,而袁绍身边最得力的,恐怕只颜良和文丑了,淳于琼与高览已去冀州,只剩下张郃,而其余之人,莫不惜死,都不肯在前线为战,宁愿保存实力而拥护各派系,用于将来夺嫡之争斗中。也不愿在前线消耗了实力。” 人人都想着拥护着他们选立的公子而争得嫡位,然后拥有一个从龙之功。这人心一散,藏有私心,哪个不惜死呢?!都不愿意冲锋陷阵,只想要保存实力到后来了。 让人不得不引以为鉴。 曹操心中默默的想。这派系争斗,果然是个大内耗。绝对不能纵容! 当然曹操这么想,也不会说出来,只道:“颜良文丑二将甚强,只恐我军之中,也无人可拒之。” “若吕布在,必能斩之。”荀攸道。 曹操听了特别无奈。 “我军之中,典韦可也!”荀攸道。 其实曹军之中人才的断层也很严重,曹吕之战败后,其实很多人才都没有去投曹操,以至于现在,外患至多,而可用之才,却依旧不够。 尤其是优秀将领,可以当大将用,能够一力拒敌压阵的人,除了典韦,其它的人,都略略少了一些孔武才能。 尤其是一个吕布,都叫曹操头疼。 这何止是心腹之患啊?!这简直是一条虫在他的脑海里翻江倒海,像一条龙在他的腹中能的能把肚皮给撑破! 再深的涵养和肚量,也是恨不得吃了吕布。 曹操一想到曹吕之战自己败后,是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不得不缩着行事,这心里吧,就不是滋味! “幸吾有典韦,可倚重之也!”曹操叹道。 典韦当初虽受了伤,但一好就拜为都尉,一直都是曹操心腹,从不离身那种。十分受重用。 曹操一直倚重之,说他是自己的樊哙。 二人计定,竟是毫不理会张辽与张郃的叫战,只挂着免战牌,避营不出。 又有险阻挡着,因此也是相安无虞。 张辽前来数次,曹操皆叫全营避战不出,便使人辱骂曹操胆小,昔年败后,便不敢再与己战等等难听之言。 然而曹操哪里在意这些,依旧充耳不闻,并不出战! 张郃问张辽道:“曹操只避战守营,何故也?!” 张辽道:“惧吾也,故不敢出。出则必败。只避袁军是也!” 张郃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十分气闷。二人分开以后,便道:“张辽瞧着是个正经的将领,怎的如此倨傲?!” 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因为私人上,张郃并不反感张辽这个人,可是他每每说的话,行的事都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叫人不适,张郃总觉得这不是真实的张辽,像隔了一层雾,让人识不清。 他的参将副将等人却不懂他的意思,只不愤道:“只因胜过曹贼,便生傲气,此人,令人生厌!” 张郃无语,也懒得多说,只道:“曹军避战不出,如何是好?!” 诸将道:“临阵叫骂,逼他出战!” 张郃也没别的主意,只能如此了! 张辽与张虎则商议道:“恐怕曹操有别谋,叫人心不安……” 张虎懂这种感觉,曹操的确沉得住气有点过份了。他不是这种一静就静的龟缩着不出来的人。曹操并不是那种怕事避世的人,他其实是主张进取的人。 一个进取心攻心极强的主公,如此如此的安静,这必是有事啊。 “父亲是怕他另有图谋,想要谋取主公与女公子?!”张虎道。 张辽点首,道:“所以务必拖住曹操在此。” “他不肯打,不肯中计,便是不肯与袁绍相互消耗,未必不是存有保存实力,等待时机之意。”张虎道:“如此之下,又如何是好?!” 张辽来回走动,道:“若是性情急躁之将,激之可出战也。然曹操……恐怕打定了主意不战,怎么激都无用……” 除非这局势有人打破。就像安稳的水态环境被一条鲶鱼打破。 而现在,需要这条鲶鱼,但显然,张辽一人,是做不了这条鲶鱼的! “如今,只能等……”张辽道:“且只日日去叫战,只要曹操不退兵,袁绍也不退兵便可!眼下打不起来,也是毫无办法!” 张虎点首只能应了。 纵然他心里焦急,可也知道,急也无用,反而可能失了最稳重的心态,还不如静心等待事态的发展。 越是此时,就越需要稳住! 而此时的袁谭已经接到了冀州求救的信件,他看完信后,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当然,除了担心没有之外,其余的什么表情都有! 袁谭还是找了身边人谋算,便召集了诸将与谋士前来商议。 将信一展开观遍,便是一片哗然。 将领们则是直一些,只道:“将军,天赐良机,此时去之,可得冀州也!” “将军,袁尚必败,若不能生而回,冀州之事,还有他什么事?!将军必能一雪前耻,一诛谋逆之臣,唾手可得冀州也,主公必也遵众人之意,将军,此时天赐良机啊,切切不可错过!” 诸将的脸上全是兴奋。 审配在冀州杀了他们不少人,有些人家眷都没了,那心里简直是恨的恨不得生吃了袁尚一系。可他们却没有机会去报仇。 如今得知,能够去冀州,这心里能不兴奋吗?! 诸谋士却是急止道:“万万不可去!审配此信,恐是陷阱!若无主公手令,将军绝不可回冀。否则,审配构陷,谋逆之人,便成了公子了。一旦有了此嫌疑,哪个能有好下场!?将军,切不可去!不可忘之昔日身陷冀州不得出之事!将军与军士们在一处,才有自保之力,一旦与将士们分离,独身在于冀州,倘入陷阱,如鱼入砧板是也!万万不可去!” 诸将愣了一下,道:“审配的陷阱?!难道吕布围冀州之事是假的吗?!” “假恐怕未必是假,然无主公手令,恐怕绝不能回,昔日之事,是诸人周转,公子才能再将兵。而此事,若中计,恐怕连转寰的机会都未必有了……”谋士道:“袁尚去追徐州兵,会必败,便堕失威信,此时审配千方百计也会同样污灭将军,以衬袁尚之败无预也……毕竟转移众人视线,是最好的办法!” “相形见绰,是毒计啊!”诸将道。 袁谭心中也是犹豫的很,然而他的脑子很清楚,他若是再失败一次,可能真的要栽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忆及往事,依旧心有余悸,他连袁绍都不信任,更何况是冀州的求救信。 这封信,他看到了机会,但同样的也看到了危机和陷阱。 诸将也沉默了,想到这其中的风险,便一时不说话,都看着袁谭。 袁谭来回徘徊,在权衡利弊,良久道:“郭图那还未有消息!父亲会赶回冀州吗?!倘若赶不回,冀州失之,岂不是白白被豺狼所得?!” 他问辛评道:“汝以为,吾可能回冀?!” “可回,然,却绝不是眼下……”辛评道:“现在回去,如入狼窝也,一则是无令而回,违主公之意,必被审配等人所陷,二则是吕布兵至强,将军回去与之消耗实力,恐怕不妥!况,赢了尚好,若败了……冀州还保不住,将军失威信,便什么都没了……将军可能稳赢吕布矣?!” 袁谭脸色难看,不说话! 良久,他虚心的道:“先生以为,何时是回的良机?!” 正文 第903章 袁熙率兵救冀州 “先静观其变,倘吕布破城,将军再回去,可也……吕布破了城,审配等人必死,将军回,则是驱除豺狼,正义之行也。此可一也,”辛评道:“若吕布未破城,主公率兵退师而驱逐之,将军再回不迟,虽无功,但也无过。若主公不退师回冀,必有大兵来逐吕布,届时可回也,也有功。如此,方有进有退,进可进,退也有自保之力。而现在回冀,太冒险。况,将军若回,此地若失,将来将军无功而返,此地已被贼人所得,将军何以为地而业?!” 这一番话,深得袁谭之心,便道:“只是审配之信,若不听之,恐怕他又有的说,说我不救之过!” 辛评道:“他攻击公子不救,公子小伤也,若去,则是逆反之过,大罪也,公子思之!” 袁谭道:“然也!” 既是如此,便当没收到这信,不救。装死! 真要问起罪来,他只说抵挡敌军已尽余力,根本不知冀州之危,知道的时候,已经失了援救的最佳时机了。等到真崩不住了,再假惺惺的去救,作个戏,倒也不难。 那个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袁谭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弊,便道:“惜冀州恐被豺狼遭蹋。” 很是为一块好肉被那不知细细品味的豺狼一口吞下的无奈之感。然而,该夺的他还是要夺回来的! 袁谭并不信任袁绍,因袁绍偏爱幼子,身为长子的他遭受了很多的磨难和打击,父子的礼仪是不失,然而亲情与信任这种东西早已不存了。 袁谭其实才能也有,也并非完全如此短视之人,只是,他只能这么做。 谁叫他没那么好命,碰上一个渣爹呢! 爹渣就渣吧,宠爱女子也无可厚非,但是偏爱幼子而至威胁到长子地位的,他真的是奇葩一个! 活该如此动荡不安,而不信任至此。 可能袁氏就是从袁绍与袁术之争开始,就已经有了败落之像。兄弟不睦,败之始也! 其实袁谭什么都明白,只是他十分无奈,他只能短视而为。 想一想,他也是很心塞的。 说兄弟不睦,其实源头还是在袁绍身上,从他不打压幼子的势力,任其壮大,甚至还推波助澜开始,这就已经再难回头了! 辛评也很担忧家人,他甚至是不知道该担心城内的敌人,还是城外的敌人。只是有苦说不出。见袁谭叹气,辛评劝道:“……公子且忍耐,大事定下,方可有一展雄才之时!” “只恐等不到那时,”袁谭心里是很忧心的,道:“父亲在前线,全无忧虑之意,只有傲气,恐怕……”会败。 袁谭因为一直活在压力之中,反而很清醒,只是有时候争的时候必须短视,必须不手软,便显得平庸。而袁绍却不同。他已经完全无视,甚至是纵容底下的人如此之为了! 袁谭揉揉太阳穴道:“曹贼老谋深算,吕布强兵猛将,二人若合力……” 都不敢深想。 可惜父亲远不放在心上。 他们兄弟又完全只能各顾己身。 袁谭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便不再想,只道:“……先生以为袁尚可能安然而回?!” “未必能……”辛评道:“冀州必也发信与袁熙去救,然,袁尚若危,必也发信求救。而袁熙,只能选择救一,则必失一……” 袁谭眼睛微眯,不安的来回走动,他是恨不得袁尚死了别回来,事情还简单了,人心还容易集齐了。 但是他不能有所动作,他可以心里默默的咒袁尚早死早超生,但绝不能去劫杀,也不能劝袁熙倒向自己,排挤袁尚。他所能做的只是坐视而已。 就如袁绍当初不救袁术一样。 “不管如何,总归是有定数,也会有结果,公子当保存实力,静等事态发展!”辛评道:“若是事情进展顺利,公子的大好时机便来临了。若不能,前线溃败,后方也失,公子自当以此为基,吸纳袁氏诸将与人才,守住这里,可据敌也!” 是说能进取便进取,但是若是要败,也要保存实力,只保住自己的意思。 袁谭退了众人,问辛评道:“若袁尚身死,父亲……可会在危急之中立谭为嗣?!” 这个时候,还对袁绍抱有幻想?!哎…… 辛评叹了一声,不好直白的说,只能道:“……若事危急,恐怕就算要立嗣,也是接手烂摊子,而非给与重任,公子果真能收拢人心吗?!于其担重,不如保独身,主公身边诸人,未必肯服公子。” 权力交接,不是一句话说我的担子交给谁,权力交给谁,底下的人就一定会听的。 若袁尚死,袁绍败,最怕的情况发生了,只会四分五裂,一旦四分五裂,袁谭要把这四分五裂弥合起来,无异于登天。 于其如此,还不如精简实力,保存自己。 袁谭呼了一口气,道:“……谭明矣!” “切不可失疆土与城池,若失之,恐怕人无地存,亡之道也!”辛评道。 袁谭深以为是。由此见信竟是不救! 此时辛氏灭门之事还未传至,而袁绍的来信也未至。 然而冀州的求救信也到了袁熙手上,同样到达的还有沮授,他是逃到袁熙处的,单身匹马,若非遇到了袁熙命在外巡视的将领,恐怕还得耽误到达的时间。 袁熙见是沮授,不由大惊,将之救起后,方问道:“先生不是遵父兄之命在冀州坐阵吗?!怎会来至于此?!” “审配大肆捕杀异己,不得不逃!”沮授道:“授见其如此专断,便遣散家财,星夜逃离至此,只望二公子前去救冀州!” 沮授见他不语,便道:“便是没有主公手令,也需要公子立即决断派兵前去!冀州形势极危!赵云犯境,审配出了昏招,竟叫三公子前去剿灭,领兵急追出,冀州如今空虚,恐怕会有异变!那吕布虎视眈眈,焉能不进冀州啊……赵云犯境恐是调虎离山之计,还请二公子切莫多疑,急进冀州救之!” 袁熙叹道:“我不语,不是不愿救,而是先生恐是不知,今日刚接到信,吕布已是兵临城下了!如今围了冀州城,另还有程昱,马腾,以及河内张杨,正在四方盟中,以图我冀州,纠集兵马约有五六万之重!” 沮授大惊失色,他奔逃这一路,是没有得到消息的,避开人群,一直在荒野之中逃离,为着的就是躲避追杀。因此这个消息他哪里知道去?! 不料只这么一路,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让沮授整个的脸色大变,脸上血色很快就褪尽了! 袁熙道:“先生不说,熙也正准备去救!今日刚得消息,便先急赶回城,欲升帐议及此事,先生既已来之,不若与熙共议之,如何?!” 沮授喃喃道:“主公那可有消息送来?!” 袁熙道:“若将消息送至前线,再送来信,只怕不在今日可到。” “休矣!”沮授道:“除非主公肯退兵,否则那吕布如何驱逐,如何肯退?!田丰昔日之言,尽皆中矣!” 说罢,竟是泪如雨下。 “先生……”袁熙又何尝不忧心,只要思及袁绍的性格,便知道沮授为何落泪。因为袁绍真的听不进去!自以为强盛,便自大自尊自强,甚至于自负。觉得就算吕布召集了四方联盟,也会轻易可击退,绝不会败。所以,他知道,袁绍退兵的可能性并不大! 毕竟早已经发过誓,要与曹操决出胜负,然后再打吕布! 他打定了这个主意,定了这个策略,其它人便是劝死了说要改变方针,袁绍就是不肯听。哪怕你嘴说破了,曹吕都要灭,袁绍就是一意孤行,非要按自己的意思来。 便是袁熙也是忧心如焚! “二公子必要去救冀州,否则冀州必失!”沮授道:“冀州如主公之腹心,若失腹心,再庞大又怎么能号令群雄?!空有大军所在,也失了根基啊!” 袁熙道:“自是如此!既已收到审配之信,我必亲率兵去救!” 沮授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咬牙道:“审配专横至此,冀州必受其殃,此何是天意,正是人祸!” 袁熙带他回营帐,当下便升帐议事,商议用兵策略,竟是毫不犹豫的要亲自率兵去救。 沮授见他如此,不禁心中叹了一声,袁熙心中无私,才会凭着本应如此的心态去做这件事,而不考虑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切。 正因心中无私,所以才不顾忌猜忌,不担心事后被追究总帐。 沮授知道若是袁尚和袁谭便绝不会如此,他们会权衡利弊,决定还未做到,却已先失去了最佳时机! 如果,袁营将士所有人都如此无私心,又何至于此地步?! 袁熙虽是无私,然而跟随他的人中却有别的想法,一谋士踱到了沮授身边,也是重重一叹。 沮授一怔,那谋士回首看着沮授,苦笑道:“……先生叹袁氏旦夕祸福,我却叹二公子命中苦也。一叹不占嫡长,不得偏宠,不上不下,虽同为公子,却形同普通将臣,二叹公子心中至中,无不担心大局,无时无刻不在弥合兄长与幼弟之间的矛盾,纵然使尽全力,也依旧只是不上不下的二子,无有名份。先生,二公子就该是普通将士的命吗?!” 这人眼神很尖锐,直视着沮授。 “天命由人,虽有天意,却只看人的意志,我知先生替二公子不平,然,二公子心中可有争心?!若有争心,何需人问,自能自强,若无争心,先生便是再不平,恐怕也难……”沮授道:“袁氏若无存,再争也无用也!倘大业能保,将来嗣位在谁身上,又有谁知道呢?!天知道罢了!” 这是不否认袁熙可能将来嗣位的可能性了! 然而语气之中也有着悲观,悲观的是怕袁氏恐怕保不住基业。 若是基业没了,嗣位也就没了!想也无用。 然而那谋士却知道这话的意思,倘若有幸能得保,袁谭与袁尚若失大位,只能是袁熙。史上兄弟相争,结果结局不好,最后天降馅饼到那个不争的儿子身上的事多的是! 在谋士看来,袁熙兢兢业业,以能处事,为人公正,不藏私心,又敬爱父亲,友善兄弟,这样的人却只在中间当个能臣被驱使,跟着他们的人,谁又能真正的没有半点想法呢?! 只因为不占长嫡的名份,不得父亲的宠爱,就没了争的根本,谁能甘心?! 那谋士忽的心中一松,对沮授施了一礼道:“我明白了……” 沮授并未否认袁熙的可能。这就是另一种表态了! “必助二公子力保冀州!”那谋士眼中亮的很,道:“无论公子作何选择,鄙人虽不才,愿生死相随!若能得先生看中,鄙人必以忠心事先生,只愿让得一席位,待得贤良!” 这是拉拢沮授之意了。 沮授苦笑了一下,道:“我算是什么贤良?!” 这就是不正面回答了。 谋士也没有多言,只是不再多说什么。只要不否认,就可以了。 将来……便有无数的可能。 不主动争,便是他们的争!他们现在遵从袁熙之意罢了。只是若天降馅饼,他们必不会让袁熙推辞。 那人离开了。 沮授静静的观察了一番袁熙,便确定几分袁熙确无争意,至少眼下是。 是啊,他是老二,这个排行,让他不尴不尬,确实难受,只怕眼下,是不会有任何想头的。袁氏还能有这样的一个人,算是老天开眼了。 但愿能得以保存吧。前提是袁氏基业尚存不灭。 袁熙将所辖之处兵马安排防御妥当,便亲率一万兵马往冀州去救,沮授随行。 袁熙一有动静,程昱便得到了消息。 “司马懿先有信令吾迎击之,可见他早有所料,”程昱拧眉道:“袁谭必不至,果不其然。” 身边人知道程昱不悦,道:“果真任由司马懿所驱使,他这是存心让大人只顾外围,而令徐州兵吃独食也!若冀州城破,他必第一个进冀州,这……” 正文 第904章 许攸攻审荣之心 “何止如此!”程昱道:“这只狐狸是存心的等着肉送到嘴里才肯吃。费力攻打来的,他还嫌累和麻烦不肯吃呢!” 众人不解。 程昱解释道:“司马懿一直未有动静,恐怕是笃定冀州城内有应……” 众人道:“难道还能白送与他不成?!”都是一脸不肯信。 然而很快仿佛应验了什么似的,有斥侯来禀道:“邺城门有变!辛毗死于城门以内,辛氏满府皆被斩之,弃首级与城下!” 众人大哗,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士人虽是各有立场的,然而都是士人,哪一个又能真正的完全无视另一个人的消逝呢?! 辛毗也颇有名望,就这么死了,众人皆是哗然,长长的惆怅。 然后便是想到了城内怕是有变的事,便都看着程昱。 程昱道:“被审配所杀?!” 斥侯道:“应是,并不知细枝末节。”他们进不去城,又接不到城内暗探的消息,能打听到这么多,便已是尽力。 程昱让斥侯退下,便道:“审配在冀州城这是一手遮天了啊!” “大人……”众人道:“城内若有变故,恐怕……” “不好!”程昱与众人互视一眼,道:“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这冀州城怕是真得主动掉到吕布的口中去!” 众人心突突直跳,道:“……这邺城内争斗如此,应万不至于内讧到主动降于吕布!只怕是……派系争斗极烈,反而让有降意之人钻了空子!” 程昱心道,难怪司马懿一直忽悠自己拦住外围,原来是真的要死死的守住这块肉,不叫旁人沾! “现在如何是好?!”众人道:“大人莫非真不与司马懿一道进城?!” 程昱脸色变了几变,显然在极速的思考,进还是不进,争还是不争?! 是个问题! 程昱坐不住,起了身在帐中来回走动,便问左右道:“诸位以为如何?!此时要进否?!” 有一谋士上言道:“虽可急争,然,只怕一进,便再无余地,大人还需三思。” 程昱道:“然也。进去容易,然而,却同时失去了可进可退的从容。袁绍在前线若知此事,必危及许都。一定要留有余地,方好!” 众人纷称是,不是他们怂。而是他们必须留有余地。 进冀州的是吕布,袁绍死不肯放过的,也是吕布,这正是曹营上下的默契。若是能令袁绍与吕布相互攻击,那么,就为曹公赢得了时间! 程昱为什么来,他当然想进冀州,来了却不进,目的也是不得不跟,否则也同样的失去了先机。 然而现在程昱必须要更从容一些。 “若袁熙来,从容行事!”程昱道。 众人遵声是。意思就是能拦得住便拦,拦不住,司马懿也不敢说是自己刻意放进去的。 这是留了很大的活口结的意思了。 计已定,便探听消息,在原地而守待战。 袁熙领兵来的消息,吕布也知晓了,听了也没在意,只冷笑一声,道:“黄毛小儿,来便击退之。布征战之时,此子尚在襁褓,有何能敢挑衅于布?!不必理会。军师分兵击退之便可!” 司马懿心中吐糟道:你倒是上嘴皮下嘴皮一碰,轻松的很,凡事交给我,我就欠你的?! 内心戏再丰富,面上也不可能露出来,只笑道:“主公无需忧虑,马腾与张杨将至,又有程昱在外,袁熙必不可能至城墙与我军交战,何需遣兵?!主公只需写信与张杨和马腾,令二人领兵自去迎击之,可退也!” 吕布一想,也是哈,便笑道:“还是军师想的周全,哈哈哈……” 说罢果去写信与二人。 司马懿心道,你知道凡事推给我,却不知道如何利用盟友,就坑身边人是不是?! 既然结盟,他们的兵不用,凡事都自己出头,盟友只分好处不担忧患,还有这样的好事?! 信寄出以后,吕布又去城下徘徊了。司马懿也不理会,只与诸谋士议事。 众人挺心忧的,道:“只不知程昱心中如何打算?!” 司马懿知道他们心里担心什么,只笑道:“无需担忧他,便是请他共进冀州,他也未必肯进,能来城外驻守,便已是极致。现在的形势,曹操不会妄动。” 众人一想,也是,曹操可能沉得住气,“曹操是欲令主公独担袁绍之兵力也!” 司马懿笑道:“可惜,他们若计谋不成,便是失去了所有的先机而陷于被动了。后发制人,也得是先发者活不下来,才有后来者居上的事情!” 众人顿时心乐,笑道:“然也!” 虎威军一直都是保持着随时要进城的高度自律,像只耐心潜伏着,只等待一瞬而至的时机到来! 而司马懿则像一只停靠在老虎身上的蝴蝶,时机至时,老虎一扑而上时,它才悠悠起飞。现在的他,却是从容的,笃定的,淡定的不得了,哪怕周围的诸将与众人都是急的抓耳挠腮,他也是万分的从容不迫。就这特质,令所有人都心中钦服不已! 审荣精神不济,眼睛红肿,神情惨白,眼神呆滞,醉醺醺的来交职,与他交接班的另一东门校尉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担忧的道:“要不要再休沐几日?!我可代班!” “不必!”审荣摇头,换了班牌,径自上城墙。 那人叹了一声,欲言又止道:“……逝者已矣,我知你与他交好,然,他之死,也是城中的无奈,你便不要再伤怀了……” 审荣停了一下脚步,没说话,径自上城门去了。 那人还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能说得出口。 前两日之事,他便在现场,参与了围杀,他也知道,辛毗怕是有冤有屈,可是,他的立场总归是与审荣不同,他觉得,有些人虽然冤,也不得不死,因为涉及到城中的安危,这种隐患,不得不消除。这种隐患,杀的并不是人本身。 就像撬了城墙的地鼠,不灌水将之杀死,就对吗?!地鼠无罪,可是,它就是隐患,就得死。 在他的心中,这辛毗就是如此。虽然有冤,可是,也并非完全无辜。怪只怪他为何非要逃吧。 然而,这所谓的宽容得不到审荣的认同。 审荣上了城墙以后,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难过。 这就是你所守护的冀州城,你所做的牺牲,没有人懂,没有人懂你。 你死后,我所做的选择和不甘,也没人懂了。 甚至于你的仇人,众人都不再提。这才几日,大家都选择三缄其口! 审荣在城墙上发了很久的呆,最后将目光定定的锁定了远远的吕氏大营身上。 吕布并未前来攻城,城墙上的事务便是例行公事,众人都知他与辛毗的关系,知道他伤心,便也都尽量的不来烦他。纵是发呆,也无人置喙什么。 无事之时,便是晃悠着,也无人多言。 就这么精神离体似的下了职,上了车马便往回走,半途却转道去了辛府。 辛府里面乱糟糟的,已经被封了。 然而终是名门,所以经过那天的乱之后,虽然也是乱糟糟的,但显然,在封了以后还被人抢过! 普通名众是无人敢来抢的,来抢的是谁,审荣连连冷笑。 他踢开守门的人,众人见是审荣,也无人敢拦他,屁都没敢放一个,飞快的跑了。也不知是去报信,还是躲了性命。 审荣看着以往一尘不染的宅院毫无生气,寂静到可怕,脏乱到可怕的地步,心里像被绞伤似的,像有一根刀子插进了心里。 恍惚之中,听到有泣声,他吃了一惊,立即飞奔过去,寻到一僻静亭角,才瞥见有火光,顿时大怒,道:“……人也死之,为何还要烧宅!?” 近前才发现是个误会,是有人跪在地上,在铜盆里烧纸钱,一张又一张,声声哀切,如泣如诉,审荣怔住了。 火光一点点的反射到他的眼睛里,让他的瞳孔瞬间集聚,去看向跪在地上的人是谁。有那么一瞬,还以为是辛毗的鬼魂。人之所以认为有鬼存在,一是恐惧,而更多的是不愿接受在乎的人突然间消失了,所以文化里创造了他们依旧还在的幻想和错觉,还生活在一起的幻觉。 许攸转过来脸,看到是审荣,似乎也吓了一大跳,然后松了一口气,道:“原来是公子。幸而不是看守此处的人,否则攸命休矣!” 审荣恍惚了很久,脸上渐渐的才露出些许的失望之色,道:“……原来是许大人,如今,也只大人还敢悼念佐治……” “来时见辛府上冷冷清清,只想着共事一场,若不过来哭一场,黄泉路上送一送,也对不住这共事一场的情谊,”许攸道:“然而攸是胆小之人,并不敢声张,只买通了人,偷偷来悼念一回而已。幸而有你将辛氏一门收尸,否则,这么多白骨露于野,实在叫人伤心!” 首级被吕布收了,而身体则由审荣收敛了,草草的掩埋,连正经的做一场丧事也不可能办。 况且,若大治丧,宾客又何在?! “以往不知大人与佐治也有交情……”审荣道。 “攸是无名谋人也,不及辛氏门第,以前多有仰慕,却并不敢真的深交,唯恐攸小人浅言叫辛毗笑话,然,心中甚为仰慕其名士风流……”许攸道:“若早知如此,一定投帖拜第,不至现在天人永隔矣……” 审荣道:“……连你与他这样没什么交情的都敢来,而那些曾交好之辈,却不见哀悼,难免凄凉……如今,也只你还记得他了……” 许攸道:“我知他,他却未必知我。” 审荣道:“你能记得,便多谢你。” 许攸将纸钱烧完,二人沉默了好一会,许攸才道:“……公子,攸恐怕要遁去也。” 审荣一怔,看着他。 许攸道:“审配专横于城,屠杀名士,残暴擅权,宁自毁城墙也不愿将城池于敌对手中,攸虽非二者派系之一,然,虽是小人却也惜命,愿遁去,争一活路……” “看到辛毗如此下场,难免令人揪心恐惧,沮授早逃矣,攸也要遁去了,”许攸道:“公子须保重,还请为攸保守秘密,公子是辛毗知己,攸方实话告之,还请万勿告密!” 审荣道:“我自不会说。你放心!” 许攸假惺惺的准备走人。 审荣道:“你要投往何方?!去前线吗?!” 许攸摇首道:“吕布在外,攸不能飞也,一出城恐怕先落入其手中,左不过是假意投降之,再思他计!” “吕布?!”审荣先皱了眉头。 许攸道:“投于此处,总比在城内战战兢兢好。吕布再是名声差,然,他替辛氏一门收了头颅一事来看,总是在乎名声的。不管是在乎真名声假名声,他便不会滥杀无辜,攸去往之,必无患也!” 这话却是扎中了审荣的伤处,他喃喃道:“……城外贼人尚怜惜辛氏一门冤屈,而我城中,却根本不在意,也无人在乎公理。有私心的,漠视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怕死的,却是连发声都不敢,阻止的更是没有。这城中,还有几人会觉得这一切,都不合理?!竟漠视至此,令人心寒!” 他的声音很是悲怆还有悲天愤地的嘲讽意味。 许攸道:“大家只是怕而已……” “怕?!”审荣冷笑一声,道:“怕就不敢出声了吗?!怕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了吗?!” 许攸道:“义士多死,敢发声的都死了,如今,还有几人再敢出声,都只能沉默。遁走者,也早已走之……冀州背弃了他们,他们也背弃了冀州。这本身也是公理……” 审荣似乎若有所悟。 许攸道:“况且,守城之者,是公子叔父,又有谁敢抵抗?!只会引人趋之若鹜的跟随,多行不义。为了冀州,与袁尚的利益,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屡绝不止的。便是公子不甘,也无可奈何……” 审荣良久才笑了一声,轻轻的,道:“我并非无可奈何……” 许攸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施了一礼,准备告辞悄悄的离去。 “明日我执夜,”审荣没有回首,道:“大人若无处可下城,从东门出……” 正文 第905章 审荣放归许子远 许攸大喜,道:“若果能得出,攸感激不尽……” 审荣道:“大人若去吕营,可往而引兵来也,荣将开东门以迎之,以算先生之功,可在吕布处立足。” 许攸心中狂喜,却还得压抑着这股狂喜之意,佯作诧异而震惊的道:“公子何故如此?!” 审荣道:“与其义士死于此处,还不如引外力来冲垮这一切。这里……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许攸良久方道:“是,攸记下了。必遵公子心意,不负公子所托!” 审荣笑了一下,听着许攸的脚步声快速的离去了。 这辛氏宅院又恢复了冷清,只闻听到风声略显怪异的叫声。 盆中微弱的火光熄下去了,审荣坐了下来,道:“人生患无知音,汝死,荣再无人可深言也……” 这决定做下的那一刻,他只觉满身轻松。那些心灰意冷,那些不甘愤怒,无法舒纡的悲怒也都从他胸腔之中消失了! 他只觉得舒畅。 这里,全是腐朽,全是腐败,全是争斗……这里,如同地狱,黑暗的叫人看不清出路! 审荣将剩下的纸钱重新放进了铜盆里,火星子溅起,将火重新带燃了起来,道:“……到了地下,记得带我分!” 他的眼中,有了丝丝的笑容。 那是对灰烬和废墟的释然。能够获得一丝丝心里的宁静。这一刻,他在灰烬和废墟之中得到了平静,而整个人与黑暗中融合在一块,成为了一个整体。 许攸出了小巷子才脚步轻快的上了车马,不禁喜不自胜,“……成了,成了!” 果然,行事在于攻心,攻城者,下策也,攻心者,上策也! 这一次,许攸是真的立了大功一件。去了吕营,便是吕布也不能亏待他。便是司马懿也得让了军师之位,少不得也得平起平坐。 若论谋略,谁能于此细微之中寻到缝隙?!许攸一时得意洋洋的不行,回了府也没收拾大包裹,只悄摸摸的寻了软甲穿在了袍里面,是怕万一有乱箭时,此物可保一命。如今他的命,可是重值千金。而身外之物,便不顾了,反正都是要再进城的,那时……再回来取便是! 想吕布也不会动他府上的东西! 许攸幻想着出了城后怎么显摆和炫耀自己的功劳,竟是有点睡不着。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晚上,有很多人都睡不着觉了。 暗影也都得了消息,果然他们从许攸身上下手是没错的。这个人,敏锐的有点过份了! 这份洞察力,真的很难得,很精细。但是这个性格,真的不怎么样。 “要往城外连夜送信否?!”暗影二人凑头商议。 “为免泄漏,暂不送信,大军已准备好随时可攻城,反倒利于计成。” “一旦信出,就算没有泄漏,倘审荣反悔,反而计策不成,与其如此,不如不送。明日事成还好,若事不成,可再另寻机,此事也无人得知……” 二人权衡了一下利弊,便都道:“明日,到了时机,我且带人在城中各处点火,分散注意力。而你则去策应东门,以协助审荣能顺利开城门,不被阻止……” 二人商讨万全,这才从暗处退去。 这个夜,显得十分难熬。 审荣身为审氏族人,又是领了要职的人,也是有自己的人手和心腹的。 他深夜回去便寻真正信得过的心腹商议了要开城门之事,只说自己欲降吕布。 心腹们面面相觑,大着胆子道:“公子要降,我等自无异议而遵之,只是,若开城门,审配恐是必死无疑。审氏一族,恐也不复。” 审荣道:“我自知之,然我意已决。” 众人不解,道:“公子为何,是为辛毗故?!” 审荣道:“袁氏与审氏,行不义之举久也,早忘了匡扶天下的初衷,天不灭之,吾愿推之!” “汝等勿忧,明日开城门后可降吕布,”审荣道:“总比有一日,无缘无故的死在这城中的好……” 众人哑然了,最终点首,道:“愿从公子之命。必不负也。” 审荣是信得过这些过命的心腹的,也算对他们有所托付。 长夜很快就天明了。白天,无事。 只有吕布很焦躁,等了三日,半丝迹象也没有,他本就焦躁,现在就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感觉。 他便是想发火,也知道司马懿是个刚怼怼,对他发火的代价可不小,得被顶回来,把得自己个儿给气个不行,因此便只能憋着。 这憋着憋着是显得像是好脾气了,然而,总是要炸的吧?! 吕布感觉自己快要到炸的边缘了。 司马懿见他左右徘徊的样子,便道:“主公今日怎么不去城下巡?!” 吕布不耐烦呢,道:“去了又进不去,又有何用?!” 说罢便生闷气了。 得!这脾气又来了! 司马懿是既不哄他,也当没看见他的脾气似的,只笑道:“那便叫诸将且去巡示一二,可也!” 吕布便闷闷的,见司马懿还是跟以往一样,半点焦急心态也没有,还是正常的像平常一样的工作状态,这心里就有点不平衡。也有点闷闷不乐! 司马懿吩咐诸将去了,正欲处理军中事务,吕布便没话找话道:“奇怪,最近可有娴儿的信件?!怎么好久不见娴儿的信了?!军师可知?!” 司马懿面不改色,道:“主公去了河内,又来冀州,这一路周转许久,便是有信来,也是要周转,费一番周折,自然会迟!” 吕布便不吭声了,其实问信也只是为了没话找话,想与司马懿说一说这冀州城的事。是作为一个话引子的作用。 但司马懿却怕他再提信件的事,怕他胡思乱想,便主动与他说起了冀州的安排,这可是一拍即合,吕布还以为军师终于愿意说了,这心里的焦急总算找到了浮木,便问司马懿有多少胜算。 司马懿道:“若能一举而下之,十成胜算,若不能,再攻城,可也。主公不必心急……” 说罢这才难得的一通安抚。 吕布听着有理,这才不再追问信件的事了。 好不容易将吕布哄出去,司马懿心里其实也有点犯嘀咕。恐怕此事,曹操花了大精力。吕娴不是没有信来,而是怕信被截了,根本送不来吧! 也不知是渗透到了斥侯营中,还是因为地理上的原因被截断了,信才迟迟不至。 但可以想见的是,曹操的确是在下一盘大棋。 这是铁了心要赚吕布的意思了。 这件事要瞒,但能瞒多久,司马懿也一无所知。 因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方式,让这件事总有一天捅到吕布面前。司马懿是能管得住军中上下,然而,有时候要递消息,未必是用正规的渠道。倘若真的有人撞上来说,吕娴真的遇险,到时吕布会有什么反应,真不好说。 直到此时,司马懿才感觉到略有些头疼! 撤军,全部撤军?! 若是冀州没拿下,撤了就撤了,也只是可惜了些。 可是若是拿下了,再撤走,这是非常不良的一种信号! 若是真出现这个局面,只能司马懿自己留下,吕布前去,然而,这分明个陷阱,自己不在吕布身边,他真的能识别陷阱而无损吗?! 若是吕布死了…… 冀州袁绍也得罪光了,曹操巴不得立即剿灭,届时只能等死而已。而以吕娴的性格不可能不报仇,她是绝不会躲回徐州去偏安一隅,不报父仇的。 这个局面…… 司马懿只能将这件事不断的往后拖。 就算是陷阱,吕布还是要往里撞,他能拦得住吗?!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量的先遮掩而已…… 心中担心的是吕布的反应和随后的局势,司马懿却并不担忧吕娴的安危。他以为,吕娴这个人看着是粗犷的不够精细,然而,她这个人是不可能不准备多种计划行事的。 他的确是重兵深入了兖州,然而,若说没有其它布署,司马懿可不相信。 况且彭城所布署的兵力也足够,再加上高顺如今屯兵在兖州交界处待命,别说他应对袁尚是没问题的了,便是真有事,高顺也能去救,这点根本不用担心! 该担心的是许都才对,就怕她还得空真去许都了呢! 如今曹操兵力空虚,又哪里能有足够多的兵力与她交手,除非袁尚真的有能力击败袁尚,而曹军又能补一刀! 想一想,都觉得她不可能中计,她这样的人,其实真是只精明的小狐狸,可不好对付!轻视她是要付出代价的。 现在司马懿唯一担心的,反而是吕布万一非去救不可……自己到底跟不跟的问题! 吕布若是死了,问题会很大啊! 救女心切,再加上他又莽撞,郭嘉是没有大兵力围剿重兵的吕娴,但是孤军的吕布,想要猎杀他,怕是有的是陷阱等着他钻进去…… 万一吕布死了……对天下的局势,对徐州的局势,对各诸候,影响都太大了。 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万一徐州要翻船,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这就真的愁人了。 这哪里是吕布的取舍问题,这是他司马懿该取舍的问题! 尼玛!这吕布真是好命,万事不愁,只要有决断,万事都丢给了自己,全是他帮着收拾烂摊子。 一想吧,就有点生气。 但这个决定,他也不得不做。 一想到事发,他就纠结到蛋疼…… 眼下也只能是捂一时算一时! 又进入夜了,便是虎威军再耐得住性子,等了三四日功夫,还未等到要进城的指令,这心里难免就有点犯嘀咕。 整装待发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一直悬着心是很难受的。要打仗嘛,要是说打就打,那劲就有的是劲头。打就是了。 但是说要打,却迟迟不动,这光等也累人啊。 纵然是能凭着铁一般的意志不怀疑什么,然而,却也依旧是心里犯起了嘀咕的。虽然没有私下里多议论,但是看到吕布比他们还急吧,似乎也有点能理解这种焦虑了。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夜,大家似乎都快绷紧神经到极点了,都在等待一个爆点。 而这个爆点的来临,正是今夜。 吕布蔫头耷脑的从城墙下回来,还是闷闷不乐,仿佛与以往并没什么不同的平平无奇的一夜。 而邺城东门却并不平静。 审荣支开了并非心腹的袁氏兵,寻了一个筐子,里面正是坐着许攸,道:“委屈先生了,我将从城墙上将先生放下去,若开城门放出先生,众人眼杂,恐怕会生变。” 许攸感激不尽,道:“审公子,多谢。我在吕氏阵营之中等着公子!” 审荣没有回答,只道:“先生保重!约定之时,勿误也!” “必不误也!”许攸郑重道。 许攸坐进筐里,长长的绳子将他从城墙上往下放,缓缓的。 许攸这人还是很小人心的,心说应不至于骗他,不会就这么将他投下去吧。 见筐子稳稳的,终于落了地,他才松了一口气,当下也没犹豫,心中全是火热的兴奋,然后就趁着夜色,悄悄的走了! 这么黑的天,单独一个人的动静,是不足以惊动城上其它角的人的。 许攸虽冻个半死,然而确实是安全的出城去了。 审荣命人将筐子收了回来,投到了火堆里烧了个尽。 如此隆冬之夜,护城河也早失去了它应有的防御功能。因为结了冰,哪怕是再宽的护城河,也没用了。 所以邺城以内为了防止冬天护河城结冰不仅没用,反而可能成为垫脚之处,一入冬便将水引走,因此护城河中是没有冰和水的,城门有一架桥并未拉起,因为每日趁着吕布不在的时候,城中也会有人寻机出城去巡示城墙,以查哪里不妥,可以在城上修。因根本不惧吕布能率大军攻上来,这索桥便一直不曾拉起,并与冻土冻在了一处。许攸正是从此离开,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公子……”众腹心道:“覆水难再收,公子果已意决?!” “自然意决!”审荣道:“四更天,勿失也!” 正文 第906章 吕营一力捧许攸 吕布是在夜间在外溜达,远远的盯着邺城城墙,恨而不得时发现枯草丛中有动静的,一开始以为是什么长狐或兔子之类的小动物,也没甚在意,若不然许攸动静太大,吕布还以为是什么野猪类的大猎物的话,一箭过去,许攸得死的透透的。 还是诸将长了心眼,过去一瞧,长刀一挑,那枯草丛中可不就冒出一个人来。 还没等问是谁,刚拿了人,那许攸便机灵的道:“……温侯,可是温侯的虎威军?!在下许攸,冒死出城,给温侯送信,眼前可是温侯?!因不知确信,故而不敢出声,这才有冒犯。万请饶命。” 一听是许攸,吕布怔住了,诸将也怔住了,道:“汝果真是许攸?!” 吕布一副可疑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早有亲兵拿了火把凑近,将他的全身照亮,许攸倒也不是怕,而是冷的瑟瑟发抖,这个北方的天,还是夜间,隆冬,零下多少度,哪怕滚成球一样穿的多多的也冷啊! 关键还有风,那风滚滚的吹过来,差点没把他冻死,他说话都是打着颤的。看上去吧,就十分猥琐,不够大气! 吕布看他一副瑟瑟发抖,又一副瘦猴样儿,裹成棕子样的德性就心生不喜,因为要隐蔽着下城嘛,所以穿的也是深色衣物,再加上那相貌吧,说难看倒也不算,但是这尖嘴猴腮的,完全就不符合吕布的审美,他对此人也没甚好印象。 吕布这人,也是以貌取人一人。当然,就人类来说,第一印象基本都是看脸看气质。此时许攸的气质也不行啊关键。 “在下正是许攸!”许攸看了一眼吕布,心里也有几丝的确信了,原来是夜间看不太清,不太确定是不是吕布,所以一直没有贸然出声,只伏在草丛里,哪知道在野外就遇上了。看到眼前此人,便有九分确定了,道:“温侯可有闻听女公子提及攸之微名?!” 吕布看在吕娴的面子上,才没有表达出不屑和哼声,只笑道:“昔日我娴儿在冀州,幸亏你多有照拂,娴儿与布分离前,曾千叮嘱万吩咐,若见到许子远,务必优待,先生既已来之,布便替娴儿多谢先生昔日照应了。” 许攸一听,已是喜不自胜,笑道:“早闻听温侯之名,女公子更是英才也,女肖父至此,是徐州之大幸。” 吕布道:“快请先生上马,回营再说!” 早有一将亲自将马让了出来,亲自扶了许攸上去,为他牵马,笑道:“先生坐好了!” 许攸心中舒服的不行,他这人比较好吹捧,便笑道:“劳这位将军为吾牵马,攸心甚不安也!” 那将军笑道:“为先生执辔是份内之事,无需不安!” 吕布哈哈大笑,道:“回营去!” 早有亲兵先行开路去了,一路急去与司马懿报信。 司马懿闻听许攸竟来了,便道:“该来的,终于来了!走!此人须劳各位鞍前马后哄好了!” 众人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一听,是既兴奋,又高兴道:“军师安心,定会哄好了!” 说罢,跟着司马懿亲自到营前去迎。 许攸还未进帐,见是司马懿亲自率众将与谋士来迎,慌的连忙下马来道:“怎么敢劳司马军师亲自前来迎接?!” 司马懿笑道:“子远是于女公子有恩之人,主公常常惦记于心,女公子亦千叮万咛,怎么敢不重视不来亲迎?!子远总算归来矣!快请!” 身后诸谋士也都会来事的很,笑道:“子远,请,快请进!” 热情的像见到亲爹娘似的,弄的许攸心中大喜,忙谦虚的道:“诸位实在客气了……请,请……” 说罢竟被众谋士吹捧着,簇拥着往帐内去了,一个个哄的许攸晕头转向。 说实话,虎威军虽不盛行这种风气,然而谁叫吕布就是一个阴晴不定,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呢,哄这只大宝宝,那全营将士都是有心得的。所以许攸这种小儿科,他们想要拿下,只不在话下,真是小儿科的感觉。根本无需全力,就能吹的他晕头转向。 吕布在身后看着许攸这德性,便心里不怎么高兴。 司马懿难得见一回吕布这个表情,大以为奇,便问吕布道:“主公不喜此人?!” “布之神情,如此明显矣?!”吕布诧异的道。 这真的是写在脸上好吗?! “若非看在娴儿面上给与几分薄面,布不愿理会如此之人,”吕布厌恶道。 也有你不喜欢的人,司马懿心道,这许攸卖弄的德性,有些地方与吕布还真有点相似! 就这浮夸,自卖自夸这种,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二人长像不像,其实在气质上,还真有点类似的那种猥琐。 所幸吕布也并不笨,只道:“他竟能出城来,必有消息,军师可细问之……” “这便要看主公愿与多大的好处与之,”司马懿道:“深夜冒险前来,若不求名利,焉能轻易说出……” 吕布一听便拧了眉头,心里不大舒服。怎么感觉许攸是准备抬价卖消息的感觉呢?! 一听就反感。 司马懿意味深长的道:“若是主公在他的位置,会不要求重利,而会轻易的卖出消息否?!” 吕布听了便讪讪的,不语。这都老黄历了,求别提!以前的他也干过蠢事。 司马懿见吕布先怂了,心里反而安了心,道:“主公进帐,切莫露出不喜神情,无论他有多自大,务必哄之,他要什么,都且先应他。就算他要懿的军师之位,也可许之!” 吕布一听就更不喜欢了,道:“他?!” 他哼了一声,道:“他不配!” “可也!布只应军师便是,无论他有多讨厌,布一定耐心应付。”吕布吸了一口气,以往只有别人吹捧自己的,难得见一回自己吹捧别人的感觉,真是稀奇和憋屈! 司马懿道:“主公先请进,懿稍后便至!” 吕布点首,自进去与诸人套话去了。 还在外执夜的众将都围了上来,紧张的看着司马懿。司马懿道:“从何处找到他?!” “城外三四里处,应是夜间从城墙上下来的……”一将道:“他甚为倨傲,见了面只提往昔与女公子的旧情,却只字不提城内之事!” 司马懿笑了一下,道:“不见真金,怎会吐真言?!不过也无所谓,他只要下了城,就已经能确定很多事了。现在无非是一个具体时间的问题。” “军师……”诸将小声的道:“要问出他的实话,只怕不易,只恐需许以重利。倘此人贪心,囤着重要消息以居奇卖弄,难道什么都要许他吗?!他何德何能?!难道真的任他开口索要?!” 若是金钱官职便罢了,都能许之,可是若是要职呢?! 司马懿道:“所以才需要另有安排!” 他留在帐外,就是做周全准备的。 诸将便心跳如鼓的看着司马懿,良久,才听到他说道:“今夜,做好准备,可随时入城!” “军师以为只在今夜?!”诸将紧张的点首道。 “十有九成是,指望许攸一人是不成的,还需要我军紧盯东门动静。”司马懿道:“暗影必也不能完全的依赖许攸来报。必还有别的信号。汝等可领兵悄悄潜往东门附近,注意蜇伏,若有异动,立即进城,后军会立即跟上,突破城门!” 诸将应了一声,道:“是!” 他们都明白,若是今夜,而帐内无法开出让许攸满足的条件,恐怕许攸未必肯开口,那么,他们就可能会白白的错过攻击的时机。 他们等待了这么久,怎么能就这么错过呢?! 热血早涌了上来。绝不可以。所以一定要做二手的准备。 他们兴奋的去了。 而司马懿转首便进了大帐,去应付许攸。 无论今夜许攸来没来,司马懿该做的多手准备也从来没少过,他本来就是多计划的性格。从不是侥幸的把所有押在一战之力,一战术之上的赌徒性格。虎威军来此,是为了大的利益,而不是只为了消耗自身的实力。 倘若能战而开得城门,那便战,但若城内实力强盛,不可攻取,他也不会建议吕布真的去攻取。因为消耗了主力,很不划算。 正因为冀州空虚,破绽如此,虎威军才到来。 司马懿是个冷静到过了头的人。现在的他是要双管齐下,城要拿下,而许攸也要拿下。就算攻城一战中,可能靠不住他能得了这个消息,但是其它情报方面,司马懿也知道,他肯定知道很多的东西,不将他给掏出个七七八八来,哪里肯罢休。 他只要授意,其实这事,都用不着他亲自去做,谋士团中有的是这样的人才,无非是吹捧人,套消息,许利益,口头承诺,他们玩的可比吕布还溜。 只要城门一开,他们就能冲进城去。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各军营早有所备,现在只是下令命令更兴奋了而已,而且也赴诸了行动。马摘了铃,分成几众部分,开始慢吞吞的往东门附近靠近,而分有前后和各城门的人马,准备支应。 兵有前后,也都是小股,动静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悄无声息。 黑夜和巨大的风声帮着他们掩盖了一切的声音和形像。 帮许攸牵马的那战将也整肃营中准备策应诸事,有副将参将问他,道:“……那许攸口中可说了确切的消息?!” “袁营中人,不见兔子肯撒鹰?!”那战将笑了一下,道:“只怕有的周旋呢?!不及等他开口,我军且拿下冀州城门,叫他大吃一惊,岂不是更好?!” 诸将一乐,道:“那他得能噎死!” 这就好比押了赌注,只等开盘,以为以手上筹码能赌到更多的回报呢,没想到盘黄了,结束了。他迟了一步去兑换金钱,盘已经清盘了。他不憋屈死才怪! 诸将不禁闷声大笑,笑的腹中疼。 “此人是个奇葩,”那战将笑道:“见到主公时,眼睛都亮了,我为他牵马,他也不推辞,嘴上虽说着谢,眼中却并无谢意……” 以前女公子曾说过这许攸唯利是图,是个小人。而他们就有对付小人的办法。无非是捧着哄着,就也来虚情假意嘛。 虎威军这一支核心武力军队与其它的任何军队都不相同。常规的军队之中,多是以主帅为主心骨的凝聚而成的力量。主帅若有个什么,这主心骨也就立即散了。但虎威军不同,特殊在于吕布的特殊。 他们这些战将,才是聚集而成的一支核心。 当初是吕娴亲自培养过的,集中培训过的。他们的力量不散,就能拱起吕布如众星拱月。 他们才是一个集体的力量。这种模式,至少在这个世道是很少见的。 他们有自己的主见,尊敬吕布,也听从军师,但是他们本身,就是一个核心。一个可以思考的核心。 司马懿是能令他们心服,若不能,恐怕也不能号令他们。 他们是真正的吕氏的核心力量,尊从吕布,更心服吕娴。 这样的战将,具备有独立的判断,考虑一切,都是从吕氏的利益出发的。也因为吕布的特殊性,他们对于什么吹捧,哄骗,利诱等技巧真的熟能生巧。 所以现在想要忽悠一个许攸,真的易如反掌。 在外的几员战将已经相互开始分享分析许攸这个人的性格了,更何况在帐内的战将与诸谋士早已经把许攸给吹捧的一愣一愣的了。 许攸都有点脚底发飘,再料不到自己竟然如此受重眼相待,受到如此的对待,哪个不飘。 这个说,盼许子远久矣,那个说,子远之才天下至才也,他们便是加起来也比不了一分,若无许子远,以前女公子都未必能安然离冀,这个恩情,他们都记着,他们的主公也记得,如今既来了,放心,徐州上下都忘不了他。再一个人又说了,若没有许攸保存徐州的香火,恐怕吕布势单力孤,不能得女公子之力重呢,这样的功绩,简直是存亡继绝啊,就这……他们所有人的贡献都比不上的…… 正文 第907章 虚情假意应官职 许攸整个的都脚底发飘了,笑的见牙不见眼,一面得意一面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万万不敢当啊……” 吕布这个性格都愣是没插得上话,他一愣一愣的看着这一幕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能深想,一想就有点头大,连他的表情都怪了起来。 司马懿见他愣神,笑着上前,道:“许攸如此之力,主公不可不嘉奖也!当许以重利高位,方可令他开了尊口!” 吕布不吱声,良久才愣愣应了一声。 吕布还是没插上话,那边谋士们与将士们又说了,捧着许攸道:“子远可愿再立一功,若能助他们拿下冀州,拿下邺城,这个功劳,可以抵得上三军之力啊。” 然后那个又说了,道:“若是子远能立下此功,我愿让吾一席之位于子远……” 这个又说了,“我也愿意!我营渴求许攸之才久矣,如今愿也让一席位与子远……” 然后将士们又说了,道:“恐怕我等席位低也,不如求主公之赐下一位,以子远之才,必是伴君左右的才能,岂能委屈。” 这意思吧就是他们的席位真的配不上许攸。 吕布第一回作为旁观者,整个人有点莫名其妙恍惚的微妙感。 这话说的,怎么说出来的?!这么恶心! 再说了,要什么样的位置才能配得上这许攸,把他这温侯的位置让出来给他是不是就妥了?! 这些吹捧,真的恶心的不要不要的。 司马懿对吕布道:“若许攸助主公拿下冀州,懿愿退军师位以让!” 吕布一脸不可思议的道:“他?!” 吕布道:“布之军师,只可为仲达!” 司马懿道:“话不可不说!” 吕布也很上道,一下子就悟了,虽然恶心,但是为了邺城,忍了!他忍着恶心,敲了一下手边的杯子,清越的铛铛两声,这酒器是金属制物,因此声音是很大的。 众人便都笑着看向吕布。 吕布笑道:“布不可无子远之才为佐矣,诸位也都深以为是否?!” “然也,子远之才,若有功,主公可赐重位矣,我等皆服!”诸位将军与谋士异口同声道。 司马懿适时起身,道:“懿愿以军师之位以让子远,贤能者居上,至理也!” 许攸慌的不行,忙推辞道:“攸无才德之人,怎敢有心替司马军师之职,万不敢当,万万不敢!” 吕布笑道:“布不可无仲达,然亦不可无子远也?!诸位以为如之何?!” 有谋士上前笑道:“主公!此事好解,可设立左师与右师,如此,主公便可得两位军师……” 吕布大喜,下去执了许子远的手,又拎住了司马懿的手腕,笑道:“布有左右军师,何愁不得冀州!” 许攸心内狂喜,见左右也无人反对,都是很高兴的样子,早飘了,如今已达成心中目标,便道:“……不瞒温侯,攸正带重命来报。” “哦?!”吕布道:“帐内皆是布腹心也,子远请直言之!” “四更……”许攸看着吕布道:“今夜四更,东门可开!温侯可收到攸之信?!” 今夜!四更! 吕布心中开始狂跳,兴奋的瞪着眼睛,看着许攸,道:“果真就是今夜!?” “千真万确!”许攸道:“今夜四更,东门可开,温侯可立从此门入内!” 吕布大喜,道:“布今夜必率师进冀!诸位与布同去!” “是!”诸将都应下,十分齐声。 “不过……信?!”吕布道:“子远竟曾上过信?!” 有谋士上前道:“先前的确收到城上之信,却不知是子远所送,一时不敢确信真假,因此不敢禀承于主公,以为有诈,所以吾等便商议后准备确认真假以后,再呈上,不料竟是子远所送机密,没想到竟是误了……” 司马懿只笑。 想要误过去,这种事不需要他亲自说,自有人说。 吕布也只是一问,又是好哄的人,因此听了也不以为意,道:“原来如此,若知是子远之信,必早已呈上!原来早有约期,子远果真是布助力也,计谋深远……” 许攸笑应不敢。没说那信没有约期,只提东门之事。见众人也没拆穿,便很兴奋。心说这吕布倒是好糊弄,左右上下都是糊弄着他。 不过这也是好事,这是提醒了他的功劳,还加大了功劳,往后由不得他不做高位。 但见左右推波助澜的帮他,他心里也挺高兴的,觉得以后肯定好做官。 眼珠一转之中,只觉司马懿此人略有些深不可测以外,其余一切他都满意,包括吕布,他觉得吕布真的太好糊弄了。瞧他这被糊弄的一愣一愣的。有信不报与他,竟私自昧下了,竟然也是轻轻放过,也不知这吕布是不是真的很容易被蒙蔽。 将来…… 他看了一眼司马懿,此事司马懿肯定知情,并且不报。那么,这是为什么呢?!私心,让他不报,忌惮自己有了大功劳而昧下了?! 那么以后,就少不得要与他争一争了。 这司马懿说要让军师之位,恐怕不是真心啊…… 权力还肯拱手让人的?! 许攸只觉此人深不可测,这心里便十分防备。 当然也很兴奋,他是不介意争锋的,以前在袁氏阵营是没这个机会,争的人也轮不上他。但是真有机会可以争,他包管争的比谁都利害! 司马懿瞧不上这个人,扫他一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争权力啊。他说要给,问题是他说给,这许攸就能要得起?! 一块抹布小人,用完了也就丢一边了,就算真的交接权力,这上上下下的人哪个肯服你的管?! 当权力交接只是递个东西那么简单?! 太天真。 他司马懿若不是有才能可以取得他们的信任,压得住,恐怕这军师之职也坐的不稳。 这许攸…… 司马懿都不想正眼看他。当然了,戏还是要做的。 吕布哈哈大笑,搓了一下手,不自觉的去摸自己的方天画戟了,道:“先准备进城事宜!待功成以后,布再与子远好好一聚,再庆贺!” 许攸道:“是!” 众谋士也都贺道:“候主公得胜归来!子远这里,吾等定好好奉陪,绝不怠慢也,主公且安心前去!” 吕布便带着诸将,司马懿随后走了! 诸谋士拉着许攸恭贺道:“能得冀州,子远有大功矣,将来为军师,万万不可忘却我等,将来提拔族中子弟,恐还要子远在主公面前美言……” 许攸享受着这份讨好,哈哈笑道:“……定然不忘!” “走!”诸谋士还有情报和消息想套呢,当然不遗余力的奉承着,哄着捧着他去了。 到了大帐,所招待的一律用最好的规格,布置无不精致,酒食无不精细。处处用心。 许攸喜不自胜。一直处于飘飘然的状态都没办法好好思考,以及看一看这大营之中的状态! 吕布出了帐,冷风一吹,便恍了一下神,他马上就能进城了吗?! 便兴奋的直搓手,竟莫名有点紧张! 司马懿道:“主公,许攸信件之事,是懿擅作主张,并未报与主公知晓!还望主公恕罪!” 吕布见他主动提了,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但也不至于给司马懿脸色看。 “诸将与诸人都皆知晓,只瞒着布一人?!”吕布介意的是这个,便看向司马懿与诸将。 诸将也都请罪。 一将道:“先前收到许攸投下城的信,并非是因为有诈才不报与主公知晓,而是军师怕主公耐不住去城下晃时会情急之下叫城上人看出来,因此才并不报知,刚刚帐中之言只是哄骗那许攸,我等有欺上之罪,请主公恕罪!” 罚不责众,吕布那脸色精彩的不行,哼了一声,道:“你们跟布久矣,如今,只识军师,不识布矣!” 这,这话……要搁一般主公身上,是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这话多严重啊?!要真说了,不见血不死人,不你死我活,休想结束。 但这话搁吕布身上,那可真是正常操作。他就是发泄一下。 然而就是发泄一下,也叫诸将脸色微白,没人是傻子,谁都知道这话的严重性,不猜忌都不结终的开端。他们纷纷道:“主公!我等之心,主公当知矣!昔年主公入徐,我等跟随陈宫,生死相随,如今主公兴盛,我等更从未有过他心,又怎么会对主公有异心。更何况军师,主公当军师面出此言,叫军师情何以堪!?” 吕布其实话出口后,也隐隐有点后悔,见诸将眼中微有泪意,不禁忆起往事,也很难受,又觑了一眼司马懿的脸色,怕他生气,便隐隐的有点说不清的郁闷,想道歉吧,真开不了口! 司马懿倒是挺平静的,他反正是从不在意吕布嘴里吐出来的不是象牙的话,便道:“懿之荣,主公与之也,懿之弃,也是主公与之也,主公若弃懿,吾自也遵从之……”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别拦着我走,我想反你,他们也不听啊。再说了,我走不走的,还不是你吕布一句话说了算?! 这球一踢回来,吕布就沉默了,像他这种人哪拉得下脸面?! “主公若要杀懿,懿也只遵从之也……”司马懿淡淡的道。 这话说的,叫吕布反而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心中悔意陡生,便道:“军师何必出此气言?!下回不再犯便是……” “主公性情不定,懿不能保证。”司马懿道:“便是有影响主公性急的信件,懿还是会拦!” 吕布窒住,也生气了,哼道:“……军师如今独断专行,叫布也惧之也。若不服布,何必为吾军师?!” 司马懿道:“如今正来贤能有功之人,若主公觉得懿独断不能容忍,懿可退位让贤。” 吕布气的脸都青了,指着司马懿道:“……布并非离了你便不行!” 司马懿不语。 “你如何能要胁于布?!”吕布道:“截断吾信,还有理了?!布自认对仲达多有忍让,若仲达在别处,此事可能干休?!” 司马懿十分平静的道:“不能!” 不打个预防针,将来吕娴的事发的时候,估计吕布更得炸。所以现在得拦住了。 吕布更气了,道:“你,你……” 诸将见吕布生气至此,便忙道:“主公,军师为全军上下尽力尽忠,主公如何能弃军师?!” 又劝司马懿道:“此事军师的确有隐瞒之错,向主公认个错,此事便揭过了。不要在战前有此争执与不悦啊。” 司马懿能道歉?! 他淡淡的道:“虽有错,却不可认错。主公性情与旁人不同,若以常法事之,如何能得大功!?恕懿不能认错。主公若不满于懿,拿下冀州之后,城中多的是贤能人,主公取用之既可,懿自归去是也。懿遵女公子之意来佐主公,凡事只遵事之形势而选择有所为,而不依常理是也,懿虽知此非常理,然,主公不同,事主之事不可一以概之也。恐吾并不能认错!主公若要治罪,懿也无话可说!” 这是怎么都不说自己错了的意思。 吕布气的不要不要的,但是一提到吕娴,他也不想因为这事与司马懿闹僵了,因此脸色郁闷,拉不下脸来的肃着一张脸僵在那里,又气又怒,又后悔又郁闷…… 看司马懿有时候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吧,有时候真的能气死人。 这是倚仗娴儿的叮嘱,拿捏自己不能轻易动他。 吕布一想到此吧,就真的是越来越气! 因此竟是也不吱声缓解这气氛。 诸将都很紧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这可真是……这尴尬的气氛。 领导之间起矛盾了,这可咋整?! 这可是要打仗了啊。这叫啥事?! 眼看快要到四更,诸将便劝道:“……时候将至,不如先进城?!” 司马懿反正是不受影响,道:“传吾号令,全力攻城,进城之后,迅速围下府库,不得抢掠平民。违者斩!” 吕布看了他一眼。司马懿手握着那把吕布给与的剑,道:“军师印尚在手,懿之令,军中上下必遵之也!违令者,斩之!” 吕布没吭声,总算是没反驳,这个时候杠上。 他哼哧哼哧的还没消气呢,骂道:“都听不见军师之令吗?!还不传令!” 正文 第908章 城门开吕布狂喜 “是!”斥侯一个激凌,传令去了。 吕布火大的不行,叫亲兵牵了赤兔马来,一跃上马,道:“诸将领各营随布之后,准备进城!” “是!”诸将此时也顾不上两人的气氛了,听从命令,马上上马跟着吕布去了。 吕布这一走,司马懿左右幕宾担忧的道:“军师,这……” “无妨……”司马懿笑了一下,道:“主公这性格向来是雷声大,雨点小,等进了城一高兴,这事就过了!” 众人想一想,说的也是哈。城内有珠宝有美人……得,包管那时候估计也就气消了。 军师真是把主公拿捏的死死的。 不过想一想,也确实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有时候主公说起气话来,真的怪吓人。” 若是别的主公说这话,可不得吓死人?!但是吕布吧,有点特别,就是说着最狠最有不良后果的话,但他这人吧,就是嘴狠而已。 他们内心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便对司马懿道:“若主公在气头上非要治罪,我等便是冒死,也会为军师求情!” “自是如此!”众人皆纷纷道。 司马懿自然要说客气话,笑道:“懿能得保性命,全赖诸位了。” “军师言重!”众人不免也有些心有戚戚,道:“主公性情如此,我等若是犯了错,也赖军师得以保全!” 竟是都一一称是。 吕布这阴晴不定的性情,有时候吧,还真有点让人害怕。也只司马懿不怕他,真把他惹毛了,他也直言顶撞,完全不给面子的。 所以,他们若是以后犯了错,恐怕也得要靠司马懿保全一二。否则这性命堪忧啊! 因此,在心有戚戚之中,也有无数人渐渐的向着司马懿靠拢,因为比起吕布的阴晴不定,还是司马懿靠得住些。他保全他们,他们也会勉力保全他。而这一来一往的生死之中,也会渐渐的有着利益的靠拢。这本也是人之常情。当然,这是后话了! 不过司马懿如今有这军师之职,也注定了他将来会是权臣之一! 而怎么制衡于他,全在上位者的能力。他这样的人,注定不凡。也注定了能拿得住他,他便是最有能力,最重用的臣子,若拿不住,被其反客为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风声萧萧,瑟瑟发冷,皓月当空,然而夜色之下,借着微弱光幕的助力,城上诸人也未必能看得到远处的动静。 吕布带着人是分批分层次的来的,动静微弱,被掩盖在风声里。 便是有月光,也是看不清的。人的肉眼其实是极为微弱的。 吕布还在生气呢,诸将怕他生气,便道:“……主公,军师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他的性格,主公又不是不知!” 吕布当然知道司马懿这人就这样,有时候冲撞起来,不软不硬的能把他噎个半死,还能把他顶撞的哑口无言,他还与陈宫不大相同,陈宫有时候会破口大骂,两人相互置气互喷一场,然后各自甩手离去,这气还好生一点。 关键是司马懿这性格,那是吵也吵不起来,他越吵吧,反而越是显得自己无理,噎也能噎死。再加上左右都劝,吕布心里说生气真犯不上,但他是真的憋屈啊! “布是知,现在是瞒军情,将来还不知怎么欺上瞒下呢!”吕布哼着道:“此事往后再说,先进城!” 事还是要做的,司马懿也是这样,先做事,耍脾气的事情,后面再说嘛。吕布其实很难发现,他其实也受司马懿的影响很深。先做事,再掰扯那些个不高兴的事儿。 诸将只好止了口,看着影影绰绰的东门道:“一会儿,主公不可先急入城!倘若有诈,一进城反而会中入瓮之计!” 吕布仔细想了想,虽然可以仅凭着冲劲,根本不怕这个,但万一如果真是计!在他冲入城门的那一瞬,就是生死关头!面临的可能是万箭穿心,或者是无数的刀剑冷锐兵锋! 吕布拧着眉头道:“可惜!若是能里应外合,更是无往无利!” 眼下也不确定那审荣所说的开城门究竟是计还是真心。更不确定暗影他们能不能在城内弄些动静来,以分散城门上的兵力,暗影现在在城中是不是有利于行动,也不知道,所以,吕布觉得还是不能太寄希望于他们。 可是城门是绝对不能失的。无论是真是假,都绝不能失利。 他想了想,道:“先遣先锋营进东门,倘若是诈,便一齐攻城墙,今晚,四更,绝对不能失东门。既便是诈,也要夺到手!” “是!”诸将领命,听令而去! 离四更越来越近,诸将都很紧张,连马儿都有点焦躁,一是因为冷,二是因为拘束大,马儿都是向往自由奔跑的,这样无声无息的拘在原地,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想要踩蹄的冲动,再加上口被衔住,又不能嘶叫,更加烦躁,也幸亏兵士们身经百战,知道马儿有时候发起狂来,会动静很大,会坏事,因此,早有经验,取了些许的豆子干草之物,一会儿一颗的偷偷喂上一颗,也不喂多,喂多了嘴巴衔住了嚼动不开,反而更狂躁。 马儿算是比较温驯的动物,因为常年与人类生活,与狗一样,有时候比狗还要听话,在不大饿的情况之下,一颗豆子,也能安抚很久了。 到底有人陪伴,不至于立即就狂躁失控! 风呼呼的吹,那冷风吹到人的脸上,像是刀子割一样! 吹的人的眼睛都眨不开。他们全身上下都蒙上了布,主要是御寒防风,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到最后也有点扛不住,便取了一层也蒙在眼前,虽然也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吧,也挡不住什么风,然而,总能有一种心理安慰。 隔上一层后,本就不怎么看得见的视线,似乎更暗了,而这黑暗突然被一缕微弱的光线印亮,很多兵士似乎都怔了一下。 “火光……”斥侯呼吸一窒,急来回道:“城中有火光,主公看!” 吕布抬首之间,只见火光更亮了一些,他激动的道:“去确认火光从几处发来!” “好几处……”斥侯道:“各角都有。恐怕是在策应主公能够趁乱进城!” “好,好……”吕布心中大喜,“准备进城!” 号令已出,兵士们将蒙在眼睛上的布给掀开,热血汨汨的涌到了四肢,那是来自心脏的身体内部的力量,那么生机勃勃,仿佛都已不再冷了! 而城墙上,东门上的审荣看看黑魆魆的城外的夜色,听到了身边的人道:“公子,快到四更了!” 更夫开始响起了打梆子的声音,准准的四下! “打开城门!”审荣道。 众人没动,道:“公子,真的确定了吗?!” “事已至此,无可转寰!”审荣道:“吕布进城后,尔等投之可也!” “为何啊?!”他们想了一夜,都没能想得通! 审荣闭了闭眼眸,道:“……恐惧与排斥来自于不了解!吕布并非良主,然,袁氏也未必是英雄所投之处!等吕布进城,汝等既可知!他若果非良人,多行不义,汝等可毙之,再投袁氏,必立功而容汝等也。人为义生,宁为义死,也不必为愚忠而牺牲。汝等明矣?!” 他们不知怎么的,有点难受,半点半明白的示意自己明白了,其实真的没怎么明白,甚至都有些发懵的。 刚下城墙,已看到城内四处有火光,然后城中惊动了不少人,纷纷要去灭火,连城墙上都分兵连忙去了。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心砰砰直跳,果然,恐怕吕布亦在城中有内应! 这是想趁乱一举进城而拿下了! 他们愣了一下,便匆匆的下城准备开城门。 此时此刻对于生死,对于前程,对于一切都是忐忑不安的。甚至还有一点微妙的剥夺和微妙的背叛感。人在做坏事时,但凡还有点良知,总归不可能是泰然处之的。他们有良心,有对审荣的义气与忠诚,但也有着对自己这一行的怀疑。 可是,对于审荣的信任和忠心在这一刻,至少是压住了那些不安的。 他们的手已经放到了城门的闩上! 还未打开,已然听到城外似乎有齐整的马蹄声传来了。十分清晰。 哪怕城内其它三门可能因为城内的动静而忽视了这种动静,但是他们明知有人要来的情况下,自然是听的极认真的,这种声音哪里又能瞒得过他们的耳朵呢…… 吕布来了! 众人互视一眼,在这一刻,所有的不安全消去了,余下的,全是生死共担的义气。 他们合力取下门闩,然后拉开巨大的沉重的城门! 吱嘎的声音,很刺耳。尤其是在黑夜中,然而被城内的喊叫声,灭火声,脚步声掩去了,反而掩盖在了这之下,竟没有第一时间被城墙上的其它战将所发觉。至少守其余三门的人,是没有发觉的! 门一开,斥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立即发出示警,虎威军的先锋营已然策马狂奔要冲进东门! 踏踏踏! 凌乱而兴奋的,带着一种庄严的严肃的步伐,第一次因为要争取时间和激动而显出凌乱来,显得是那么的迫不及待! 然而也是乱中有着秩序,很快在行进之中已然显示出秩序来,三匹马齐头并进,然后各自跟上,分成了三队,稳稳的前行,因为一个城门最多只能同时容纳三匹马通过! 中间负责往前,左右翼则负责防御,以保队伍能够稳定的进去,除了兵器,也准备了盾牌,他们是准备充份的进来的! 门刚闩到边上,只见扑面而来的风被带了进来。吹的城门内的人都迷了眼。他们一抬眼看到徐州的兵马,甚至都不敢太抬头! 恍神之间,先头马已然进城,旗兵随后跟着进来了,然后第一时间便分了小队,很快就控制了东门在自己手上,并高声道:“……若有降者,速弃兵器!否则,执兵者死!” 审荣的人一听,便也没有犹豫,便将兵器都弃了,到了一边,一阵放弃抵抗的意思! 他们还处于直面徐州军队的恍惚之中。 这种视觉的冲击,还有整个听力的冲击,都叫他们几乎忘了应对,只呆呆的看着。 城门一进,鼓声骤然而响,那是响彻整个夜空的进攻信号! 城外更多的兵马动静极大的开始冲了进来,踏踏踏…… 在这么一瞬合力响起来,仿佛地都在地震。 给与了他们巨大无比的震憾! 这种冲击,直击灵魂,让他们根本都说不了话。 眼前所见……即是徐州兵吗?! 如果真要抵抗,他们哪里是这样的兵马的对手?! 吕布一见可能进城了,简直像疯了一般的往城内冲! “进城先封住府库!”吕布大喜道:“审荣诚不欺我也!先控制住东门,将西南二门也立即给去控制住,只留北门一门!速去报与军师,若有城内贼人从北门出,能杀便杀,能追便追,不能追杀者,自由亡去可也!” “是!”诸将应声! 但凡打猎,尤其是打比较厉害的猎物,一定要留一个活口子,以防动物见无了生路,干脆跟你死斗,你就是再强,强强相击之下,也是有可能会受重伤的。这不划算! 所以,打仗的兵法也保留了很多原始人类打猎的智慧结晶,就是进城打仗,一定要留个活口子,你是要占城,要胜利!而不是玩命找死! 能保存住主力和实力的同时,还能得到你想要的,就得不能给别人玩死路。 所以封城要无死角,但是进城攻占城池,就一定要活一个活口子。把该走的都留个时间给放走,然后你控制住城中的局势就好办了! 要不然,真玩起命来,就算赢了,也讨不了好处! 对于城中人对你的印象也不好! 吕布算是个比较没有嗜杀性的人,除了自身性格阴晴不定,脾气可能随时炸掉以外,他从不嗜杀成性。进了城,对于屠杀这种事,完全没有兴趣。 所以及时的稳定城内动静,比什么都重要! 正文 第909章 为义而死身后名 “是!”诸将听从,火速的报信而去! 踏踏踏!吕布身着一身火红的战袍,胯下骑着赤兔马,手拎着方天画戟,眼睛露着狂喜,当马蹄终于踏进冀州城门的时候,他都禁不住热泪要哭,“冀州,邺城!布来矣!中原腹地,亦在布之戟下!哈哈哈!” 他笑的猖狂又自信。 这里是中原!是最最重要的中原的腹地! 征服了这里,是一种象征。这里,是王者所在! 他吕布终于进来了! 所以这心中的兴奋,可想而知! 一进城,所遇敌皆斩之,带着精锐,火速的往府库狂奔。几翼策应,一时之间,徐州兵马几不能挡,如同洪水呼啸涌过。 洪水之力,等你发现它的时候,已经迟了。所以只能预防,而不是在它来的时候去堵它,这个时候,已经做什么都迟了! 所以当有人报与审配的时候,他简直是不敢相信,他赤着足,连鞋履都未能来得及趿上,大惊失色的冲出了书房,看着外面到处都是熊熊的火光,喃喃道:“……天要丧我!天要丧我冀州!吕布贼子,焉敢冒犯冀州!此处,绝不是他所能肖想之处!何人,究竟是何人?!” 正要发令去搜捕城内各处,紧闭四门,却听到有斥侯更是大惊失色的进府来报,“吕布进城矣,吕布进城,东门已破!报,东门已破!” 审配闻之大怒,道:“休得胡言!东门怎么会破!” “大人息怒,东门果真已破!如今吕布军已经入城了,正在赶往各巷!”斥侯道。 “今日东门何人值守?!”审配怒道。 “审荣,正是审荣!”左右道。 果然见心腹谋士闻言也是大惊失色,道:“……不至于,公子何至于叛冀州!” 又有斥侯来报,道:“审荣开东门降了吕布,如今已领着虎威军往府库而去!” “审荣!审荣!”审配大怒道:“……我审氏一门,辱于此子之手!”说罢吐出一口血来。 当下也来不及怒,慌忙下令调集各将士去抵御! 然而,城门一破,哪里还能守得住呢?! 审配也知道,恐怕很难真正的驱逐豺狼了。冀州城内本来就空虚,没什么兵力。原本就是靠着城墙可以守御的。如今城门一破,又有内应,四处起火,只怕…… 再加上冀州以内人心各异,这乱糟糟的局势,就算是他,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想到深处,便吐出一口气来,此时真的恨不得吃了审荣! “大人!”心腹谋士道:“恐怕冀州是守不住了!” 审配红了眼球,道:“……即便是守不住,吾也绝不叫冀州落入三姓家奴之手!来人!护吾去府库!” “大人!”心腹谋士道:“此时去,恐怕正撞到吕布,兵力不足,府库怕是保不住了!” 审配道:“便是焚之一炬,也绝不叫落入贼子之手!” 心腹谋士脸色都绿了,当初审配所言是真的?!他说要与冀州俱焚,是真的?! 烧了府库,就是烧了冀州的根基。府库是一个州最重要的东西,不亚于心脏。里面是整个州的人口统计税收,土地册子,爵家根基等等一切的资料,包括粮草,兵器等库房。 如果没了这个,整个冀州就会陷入混乱之中! 这是要毁去冀州的一切也不叫吕布所得啊。 没了府库中的一切资料和资源,哪怕是吕布也得跳脚。便是攻下了城池,也只能抢掠,得个皮毛,杀些人,却不可能真正的得到整个冀州,也无法迅速的接手冀州。因为光梳理这些人口与土地,重新登记这些,就得费上好大的人力。 况且没了粮草,若要安抚百姓,扶贫济困,也做不到了。百姓会憎恨吕布。而没了兵器库,那么吕布就得不到补充,他最终也只是占了冀州,却无法真正的占据冀州的根基。 除非他彻底的将整个冀州的城池全打下来,否则,他休想得到冀州的一切,至少绝不可能是轻而易举。 这是要毁去吕布轻易得到冀州的可能! “大人!行此不义,恐怕整个审氏都会被冀州百姓所抛弃!”心腹谋士道:“万万不可如此,大人且三思啊!” “吾不怕百姓憎恨于我,我只怕不能为袁公尽忠,”审配道:“况,此是吕布所为,百姓便是要憎恨,也是憎恨吕布!” 心腹谋士一滞,半晌不语。 众人皆道:“不错,此是吕布所逼迫,所行也,天怒人怨之恶事,丧尽天良之事,自是他所为!” 审配顾不上说什么了,不顾喘着气的身体和胸口的闷匆匆的带着人往府库赶。 心腹谋士终究是不忍弃之,跟了上去,道:“……恐怕大人既使要烧去府库,也难以做到,怕是吕布先一步于大人赶至,会来不及……” 审配什么都不说,骑着马往府库那边去赶。路遇不少人匆匆的乱逃,其中不乏有支持袁尚的一些臣子,这些人,平日里三心二意,滥竽充数就算了,此时刚立于危机,不思回报袁氏,只想着逃命。 审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寻了鞭子上去就是数鞭,打的人抱头就跑,一看是审配哪里还能有什么话说,到处便跑。审配气急了,恨毒了,拿着剑赶上去杀了几个,却根本挡不住要跑的人,他们像鸡飞狗跳,毫无章法的一径要逃命,审配杀的累了,不禁掩面而泣。 见根本阻拦不住,只能不看他们,匆匆的往府库去赶。 一路上,鸡飞狗叫,人哭鬼嚎,拖家带口,车马不息要逃的无数,散落一地的是杂物,竟还有些财物之类的,也有不怕死的去抢。 更甚者,吕布才刚入城,竟已有不怕死的城中的人拼了命的先去抢掠邻居舍人了…… 竟是自相乱杀起来,完全没了个冀州所在的义气,有的只有丑陋,末日来临前的人性的常态,不忍直视…… 审配不禁泪如雨下。 城内一片狼藉,虎威军一入城,像狼窜入了羊群,根本无法阻挡。 也有上前来杀的袁氏兵,然而他们哪里会是铁纪训练的虎威军的对手,很快他们就控制住了三门的局势,反过来对袁氏兵奔杀。 一时之间奔者无数。 见控制住了局势,诸将皆下令,道:“……清理巷道,若遇有抢掠百姓者,可入而杀之,为民除害!旗兵在何处?!” 众将领命而去,旗兵营上前道,“在此!” “各旗高喊,只言无辜百姓无需惧怕,虎威军为义而来,绝不伤民!” 旗兵营应了而去。 虎威军竟是逮住不少趁机抢掠劫杀的宵小来,不少百姓见到竟是虎威军救了他们,在家中一脸蒙蔽,处于震惊不敢置信之中! 局势是一面倒的。 审荣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看着那些所谓世家,在生死面前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到处奔逃,却根本来不及带走任何东西,只能匆匆逃窜,只求能够出城寻一生路的德性,都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他看着火光四起,到处都是援应虎威军的人出现,那些人,都曾是潜在暗处的影子,是徐州渗透进来的影子。 “看看,看看……内里斗的你死我活,却不知这冀州早被徐州渗透的像筛子一样了……哈哈哈,可笑……今夜过后,看看,有多少人降……就知道所谓对袁氏的忠心,不过是个口头忠孝,虚伪又可恨的人啊……哈哈哈……” 审荣落着泪,提着剑仰望着城内的方向,看着到处都是火把,火光,到处都是喊叫,恐怕的害怕声,却更多的来自于冀州对冀州的伤害,他就觉得可笑…… 这里的人,都怕被外面的狼咬上一口,可狼才刚进来,还没咬上呢,他们却开始自己伤害起自己人了,把别人推出去,趁着乱捞些好处……这样的才叫人性! 审荣看着眼前一幕幕,只觉无比的失望,失落。 他心里的憎恨没了,可是心也空了…… “至今,无憾也……”审荣道:“……只一件,遗憾,遗憾于世人误解于我……不过,我也不在乎了……我开了城门,终究是背叛……” 他看着东门的苍茫风野,闭着眼睛道:“……汝死之后,再无人为吾知己懂我为何要开城门……” “大约都只以为我是贪图富贵的小人而背叛吧……”这样也好。他本身就不是贪图之人,哪怕是恶名于后世,也无所谓了。 因为真正懂他的人,再也不在了…… “人生难得有一知音……”然而现在再也没了。 “我来了,黄泉路上,略候我一候……” 这是审荣最后的遗言! 热血洒在了东门城墙上!还冒着热气,似乎倾诉着他所经历过的一切,又凉了下来! “公子!!”左右的人万万再料不到审荣会自尽,会如此的决绝,以至一句话也没再给他们,就这么倒下了! 他们竭尽全力想要接住他的身体,然而,却没能做到! “公子!”左右的人眼泪落了下来。 审荣眼睛渐渐直了,体温也渐渐的凉了,然而,在他清醒的生与死的瞬间,再没有一句话对他们说。对这个尘世,应是无有留恋! 这是何等的绝望与失望,才至行事如此的决绝。 左右皆不能自抑,眼泪扑簌簌的掉。为了知己,才至于此啊。 如今才陡然深思到,审荣所交代的话,句句都是遗言,给了他们出路与交代,却唯独没有交代他自己,只怕在他做出决断的时候,已存死志! 这般只是追随知己而去,毕竟懦弱与窝囊。所以在离开前,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足以毁去他所有的名声。有人上史书是因为立了大功绩,而有人上史书,是因为犯了罪恶。而他们却知道,审荣是后者,却是不一样的后者,只是他的清白与苦衷,再也无人知晓了。 人们也不在乎。都说孝顺论迹不论心。 其实史书也一样的残酷,同样论行不论心。 他的心,终将淹没在这无尽的历名长河之中。除了辛毗,恐怕也无人真正的懂他的苦心与初衷。 在这么短短几日的时间里,恐怕审荣每一瞬都在后悔,都在自责,都在无所适从。他的人生,在那个没能救下辛毗的时间段里停滞了。 他会无数次的责怪自己,为何没能保下辛毗。 辛毗何止是单单一个人呢?!他是知音,知己,更是一个象征。 他一死,有些东西,有些信仰,也从他的心里崩塌了。 所以,死亡,于他而言,应是解脱吧?! 左右大哭,泣而不能止。 早有斥侯将此事禀报于后面进来的司马懿与诸谋士。诸谋士叹了一声。竟不知该怎么评价审荣这个人! 为了私义而毁了大义,开了城门,这样的行为,真的是值得提倡的吗?! 至少,吕营虽然归功于他,却并不能提倡这种行为。更不可能赞其为典范,因为这与公义相违。 可是,这种对知己尽义的行为,他们在心里却也是赞叹而佩服的。 所以,所造成的结果就是很尴尬。并不能为审荣请功,甚至也不能责怪其有罪。而称赞也不太妥当! 可是他们对审荣真的充满了同情。 因此都看着司马懿。 司马懿道:“审荣未必在意这些。他尽义而死,未必在意身后之名。就不打扰他了。将他好生安葬吧!” 诸谋士应了,这也许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此举也能尽收审荣身后的这些人心。通过这场安葬之礼,也能尽收这些人的心了! 已有人自荐,帮着妥善安排去了。 哪怕不能大声宣扬,称赞什么。然而,给与审荣一个最后的体面,表达佩服和敬意,这是他们吕营中人该尽的心。 让吕布或司马懿来办,规格未免太高了些。但是谋士出面,已经是很高的礼数。吕布身边的谋士不算是低级官员,诸侯之随身的谋臣,相当于一公卿了,公卿送葬,已是体面,也代表着对审荣的尊敬。 果然,谋士去了泪洒当场,表示了哀挽,然后郑重的准备收敛安葬之仪,审荣之人心,尽得以归!此是后话。 正文 第910章 失府库审配失算 司马懿道:“主公往何处去?!” “去府库也!”斥侯道:“北门外已听从军师吩咐,安排了人马在外截应,不久必有消息!” “去衙门!”司马懿道:“且速!” 众人听从,火速的安排着进城事宜,开了道路,一路直往衙门而去! 那些衙门执夜的官员,更夫,等一切人全部没影子了,跑的无影无踪。也不怪袁氏无人去守,而是大多数都以为城墙和府库才最重要,因此,想要一战,宁死也要保冀州的人,都往那边防御去了,而真正想要逃避的人,哪里还顾得上本职工作?!该跑的早一溜烟的逃难似的跑了。卷包袱的卷包袱,买路的买路,那是奋起直跑啊! 军士们上前砸了锁,一推就开了衙门的大门。 一通搜索,才在后院寻到两个发着抖,吓的战战兢兢的老头,这两人是洒扫院子的奴仆,因为腿脚不便,便是想跑也没能跑得掉,因此便躲在了后院,哪里知道一找就找了出来。因此吓的脸色发抖,差点跪在地上叫饶命,但因为太害怕,反而抖着嘴唇,怎么也发不出声儿来! 这个时代,依旧保留了很多中原的传统,从周到春秋以来,对于先天残疾人士,都是有所关爱的,或者是犯了罪,后来打断了腿,更是受刑去了膝盖的人,都是有所关爱的,一般重罪之人,都打发去了边关边塞地区做苦力,久而久之的也就在那成了当地民。而轻刑的,一般来说,便教去洒扫庭院,或者是打发去看守城门,作为无战事之时的劳动力而使用。 能出现在衙门里的,说明他们要么是轻刑,要么是先天带残,这样的人,问题不大。落到奴藉,也是为了控制自由。毕竟衙门,城门等地方,都是城防和政治的重要地方,是不可能真正的给与自由的。 而这样的人,一般来说,知道的未必就比一般的官员少。 司马懿令人将二人扶了起来,道:“吾军无意伤汝二人,吾问几句话,汝等若知,答之有赏,若无,便说不知,也无妨!” 二人战战兢兢的,惧怕的不敢看司马懿。 司马懿展示的十分和蔼和礼貌,道:“衙门之中的文书在何处?!” “……在这边……”二人不敢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全给说了个干净! 司马懿叫军士赏了二人,还叫他们在院中负责洒扫工作。二人领了赏,战战兢兢的下去了,哪里敢在这里戳人眼睛,回屋躲着去了。 司马懿叫军士们将文书搬了出来,对左右谋士道:“……安抚民众,为第二要务,辰时必须要有安民告示张贴并去宣示以众。劳诸位立即商议而决出来,天明之前张贴而宣告出去。” “是!”左右谋士都应了,道:“此事易也,交由吾等便可!” 司马懿分兵叫人把衙门控制住,便出了衙门径自往城内而来。 一径便到了袁氏府外,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厮杀的是最猛烈之处。因为这里是袁绍的府宅。 “军师小心暗箭!”左右将士将他往后护了护,道:“袁氏的忠心将士还是略有些的,想要突破,恐怕还需要些时间!” “他们要破防逃亡?!”司马懿看这乱糟糟的样子道。 “是,准备了几辆马车,兵士约有五百余,护着要突破出城……”一将道:“这里俱是袁氏诸人,哪能由着他们逃了?!” 司马懿点首,默认他们继续突破。 到处是飞的弓箭,火光,厮杀之声不绝于耳,还有很多人的惨叫,绝望的哭喊之声等。 但是区区五百余袁兵根本不可能突破虎威军的,很快就呈压倒性的优势将之歼灭,将袁氏的大门都给攻破了,很快的进去了。 司马懿下令,不得伤人和破坏一切东西,只将人全部给控制住了,袁绍府上被围了个结结实实。 司马懿走上台阶,看着这个大门,这些九级台阶,不禁皱眉。虽然袁绍府上还没有到宫廷的规格,然而这个大门明显的越界了。 九是极数,诸侯的门槛能有九阶,高台之上,若有是有九九八十一阶,那都是谮越。 而门面,也有九尺九寸宽,门楣之上,越界的就更多了。雕龙画凤,叫人不忍直视。这个宅邸像个蜇伏在潜渊之中的龙。然而司马懿以为,这可真是磕瘆,没到那一步,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又有何用?! 默认袁绍为帝王了,可以取代汉室而存了吗?! 司马懿倒是赞同徐州的做法,做诸侯的时候,就老老实实的做个诸侯,雄心放在心里就得了,言行上不要越界,等到了那往上一步的时候,也别谦虚,那个时候,标配才标配起来才叫匹配。 现在这叫什么?!磕瘆,天子的礼仪,困于这个莫名小的宅院之中,这叫什么?!叫困龙之局啊。 低调一些,学学徐州行不行?! 徐州那吕布府上寒瘆的都没法说,也就加建了一个宗庙所在,可以祭礼和阅兵的场地,可以跑马的大地方,其它的违制的建筑与摆设,一概没有! 哪像这袁府,简直了! 诸将进去以后也是乍舌,尤其是进了内院才发现,这地面都是汉白玉所辅就的,叫人下脚都觉得肝儿颤。脚不由的都放轻了。 司马懿越看就拧眉头,军士们入内,一箱一箱的珍宝箱笼不要钱似的抬了出来,这些还是装箱的,其余的装饰,吊在檐上的,挂在帐幔上的,无所不贵重…… “全部封起来,登记造册,违制之物,贴上封条,不许取出……”司马懿道。 “是!”诸将乍舌不已,应了。 大约也是被这些财富给瞎了狗眼,一时之间,竟无人说话,只是呼吸都略重了些。 忽闻后院有哭泣之声,有军士来道:“禀军师,袁绍之妻刘氏欲见军师说话!” 司马懿道:“不必!主公未至,叫她老实呆着!” “她若贿于众人,不许收取!”司马懿加上一句道。 “是!”诸将哪里敢自取?!自然都一一应了。 司马懿没有久呆,出了这府第,稍等了一下,跟着他的幕宾们才出来,他们是被那编钟给绊住了脚步,才稍慢了一步,出来才叹了一声道:“……袁绍早在冀州用天子之乐,钟室所用之器具,竟是汉天子之制也!” 另一人哼道:“这是把自己当成中原之主了呗!这么明目张胆,真是少有!” “天高皇帝远,心中又没有皇帝,自然就谮越了,”一人叹道:“袁绍竟是这般轻狂,身边所用之人都是些什么人,竟也无人相劝!” 他们十分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徐州,不说别人,只说吕布真敢现在就扯个土皇帝的大旗,别人不骂,陈宫得要破口大骂,就那破城墙,破基建,破府宅,只屁点大一样的地方,就想称帝?!想屁吃呢,打下来再说吧。没打下来,想什么桃子?! 就这点根基,称王都替他害臊,还敢称皇帝?!可拉倒吧! 虽然袁绍的基业比起徐州要大得多,占据的更是中原这块具有强烈象征的地方,当然会导致心理上的自大与膨胀,但膨胀成这样,也确实是有些过了,你眼里没天子,是事实,天下人现在眼里有天子的真没几个…… 但好歹想要用皇帝的规仪,至少也要真的取代汉室天下以后再说吧。 现在先越礼而行,这…… 所以,出现这个事,结论就是因为没人劝。或者是劝了也不听! 导致独断专行,或是只听小人谗言,然后所造成的结果就是这样残酷。 这里面的问题,不止是越矩的问题,越矩只是浅皮,而真正深入其里的就是袁绍身边只怕多用小人,而真正的栋梁,恐怕根本都听不进去,也不得重用。 不然,没有哪一个人不会劝膨胀中的人主不谦虚的如此自大的就如此的越矩,自视甚高到这种地步。 所以,心里不屑的同时,也有些戚戚然。 看看,袁绍如此,才至于腹地被掏。倘若不受这般教训,败也只在眼前,旦夕之间! 司马懿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带着人往府库去了。 此时的精锐全集中在了府库的几条巷子,审配几乎带了无数的精锐到了府库来,他来,不是为了保府库,而是为了烧去府库。 然而他依旧是慢了一步,被吕布占得了先机,等审配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因此,两方发生了激烈的巷战,巷战就会拖的时间很长,因为场面受限,不像野外那么好施展身手,双方等于是在有限地理条件下互相消耗着厮杀。 审配看着这几乎都杀红了眼睛,喃喃道:“……三姓家奴!绝不叫府库落于此贼之手!继续冲,过了这条巷,取火箭,可烧尽府库是也!宁同归于尽,绝不叫冀州落入贼子之手!” 审配不明白,吕布为何一进城先往府库来了!? 他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先纵兵马抢掠城池吗?! 是谁指引他来?! 终究是轻看了吕布,也小看了吕布身边人的实力。他是不屑于吕布的,轻视于他的,可是他直奔府库而来,也略叫他心惊。 幸亏他留了一着后手,特别害怕城中空虚,怕守不住。同时又怕城中会有叛徒,因此早早的就在府库之中准备了火油之物。 一旦有变,来不及的话,一点就可燃尽。 他根本就没想过后路,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将府库给烧个干净! 同时也是恨审荣恨的咬牙,又恨吕布恨的切齿! “杀!往前冲!”审配是恨不得都一勇往前,浴血奋战的,然而,吕布的战斗力太强,整个虎威军的精锐都在这里,便是他们,也抵挡不住啊,更别提冲破关卡了。 他们浑身是血,伤亡不计其数,已经筋疲力尽,心中已萌生退意,见根本不能再往前了,便硬着头皮前来对审配道:“……恐怕冲不破了,大人,还是撤退吧。再这样下去,必全部覆没!吕布……快要打来了!” 审配大怒,道:“不可,若不将府库燃尽?!难道将这冀州的一切交由吕布那贼子吗?!若见之主公,如何交代?!” 审配红着眼球道:“往前冲,冲到前面巷中去,放火箭,必能成事!” 众人无法,只能听从,便几乎不顾死一般的往前冲杀,巷子中本就挤攘,杀来杀去的不仅施展不开,而且容易有流矢和误伤。审配不幸也肩膀中了一箭,然而他像没事人似的,只顾不断的击鼓催促往前。 袁氏少数人已经冲到了前面。听从审配之言,搭弓弦在手,齐齐往里面发去! 那火光直划破寒冷的夜,有几枝掉入了府库之中,燃起了火光,一遇火油,那简直是有些控制不住。 吕氏兵马似乎意识到了审配想做什么,一时大怒,道:“……府库之中有火油,快,灭火!” 说罢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那几个发火箭的人砍成两截。 “审配冲陷于此,不顾生死,不是为了夺府库,而是烧府库……”一将道:“速速报于主公与军师,要立战立决,歼灭所有在此的袁氏兵马,若遇有火者,立即斩杀!” 虎威军更加多了一些紧迫感,火速的开始进行斩杀,立即分工合作,单方面的将之围了起来,然后一一歼灭,审配竟是再也没有寻到任何可以突破的机会,眼睁睁的看着火光起来了,又渐渐的没有成势,而被扑灭,他眼中的光也散了,见所带的精锐渐渐折戟,倒下的越来越多,在身前的背影越来越少时,他不禁落泪喃喃,“……天要亡袁氏矣,配罪过大矣……罪过大矣……” 审荣是他审氏子弟,终究是审氏辜负了,背叛了袁氏。这些都是事实。 哪怕他存有同归于尽之心,与石俱焚之意,哪怕他算无遗策,早早的就备好了火油,依旧还是没能达成计划。 不是没想过会输,会败,会失去一切,可是完全没有想过,吕布会到这一地步…… 他不明白,吕布这样的人,何德何能,怎么能一进城就往府库来呢?! 终究是……失算了啊…… 正文 第911章 邺城破程昱惊心 他又是怎么输的,真的是稀里糊涂,莫名其妙…… 千万的不甘,万般的孤愤,让他再吐出一口血来,看着吕布被众人簇拥着走到了他的面前。 审配红着眼睛看着马上的吕布,指着他道:“贼子!汝何德何能,能据冀州?!天下诸侯必往来而诛之!” 吕布听了也不气,只发笑,道:“天下诸侯倒是往来要诛袁绍在先,至于往后诛不诛布,恐怕你也看不见了!” “此人正是审配!”身后有幕宾道:“主公不如擒之,可扬我军之威也!” 吕布本来也不怎么嗜杀,听了说先抓起来利益更大,他自然听从,无可厚非道:“捆起来!” 审配后退了一步,拿着剑道:“若缚于三姓家奴之手,不若死之!吕布,你胜之不武!” 吕布听着都笑了,对左右诸将道:“他竟说布胜之不武?!” 左右皆道:“天下皆知主公是勇之极之人,如何胜之不武?!” 审配哈哈大笑,道:“勇之极?!无耻自夸,简直可笑!不过是弑旧主,杀义父之勇,此,勇之耻也!” 吕布嘴角一抽,又提旧事!?有完没完。这些人说的不累,他都听累了。一时之间,竟是无语至极! 审配指着左右诸将道:“……事此之主,汝等耻乎?!吕布其人能入而得冀州,天下失义,天地失常也,此大不幸,也是汝等大不幸!” 吕布面无表情道:“若说布无义,布也义,然,若说袁绍有德,布却不认!若有贤德,不用贤能,却用你这酷吏,此伤德之行也。你这样的人,配得上有贤德之人主吗?!敌军来此,不思百姓生死,只想烧掉府库,是断绝冀州根基之行止,这样的人,也配叫贤能人吗?!也不怪审荣会开了城门,他摊上你这样狭隘伤德的叔父,才是悲剧!” “袁绍用你这样的人更是悲剧,他身边无人可用,你也出了不少力吧!”吕布冷笑着道。 左右诸将听了都乐了,主公这嘴巴毒起来,其实伤的也并不只是自己人嘛!听起来好爽怎么回事?!虽然会给人一种十分恶毒刻薄,没有教养修养的感觉。 听听,看看这审配的脸刷的惨白,哇的一下急怒攻心,吐出一口血来,好生惨呐! 偏吕布还不以为此为大伤,冷笑再上一刀,“……心虚!哼!” 审配怒着道:“……就凭汝也配评价袁公?!小人,胜之不武的小人,一时得意的小人,天总有要与你算总帐的时候!” 吕布懒得与他多言,道:“抓起来!” 审配提剑便要自刎,吕布策马上前一戟挑飞了他的剑,道:“想死?!偏不如你的意!” 审配气的正想破口大骂,已有诸将上前,将他一把捆了,然后用什么破布堵住了嘴!此时手中无兵器,便是想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了。 一时把他扛着找了地方给关起来了。 吕布以前看到黑自己的人是恨不得对方死了才开心的,然而自从这次从徐州出来以后,他的想法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喜欢他的,只要对方活的憋屈,想要杀了他还杀不了的感觉,真的很爽! 吕布也懒得再去报复审配,只转身便进了府库。 遍地狼藉,到处都是死去的袁兵,这些城中精锐,几乎全歼。 “这些人应都是袁尚的拥簇,”一将道。 吕布道:“能如此忠心,也算是真心拥护袁尚了。” “袁尚率精锐出了冀州,否则想要这么快平定城中之势,极难。”一将道。 吕布嗯了一声,入内去看灭火的状况,有将士来禀道:“禀主公,烧掉了一部分烧草,但损失不大,其余之火已然扑灭!” 吕布道:“文书之物可有损毁?!” “略沾了些火星,但已扑灭,火未席卷文书!”将士道。 吕布松了一口气,道:“既刻将火油之物收走,切勿放在此险处!” 众人应了,正说着,有人来禀,道:“暗影中人来求见主公!” “来了多少人?!”吕布道。 “只有二人,其余已尽隐去!” 吕布道:“快请进来!” 暗影二人上前,递上令牌,上有编号以及暗号,吕布才深信之,嘉奖以后,便让他们隐去了。 另还有他们呈上来的情报好几份。吕布匆匆看过,便递与左右道:“去送与军师!” 斥侯领命,带着情报去了。 另有斥侯来禀道:“军师已拿下衙门,正准备安抚民众,来问主公处可已拿下府库,若粮草无失,还请开仓准备放粮,安抚于民!” “去回军师,随时可开仓,一切听他安顿。”吕布道。 斥侯刚走,又有人来禀道:“袁氏府上已围封,只等主公前去!” “哦?!”吕布来了兴致,道:“不急,待天明事毕,布自去也!” 天渐渐亮了,很快就有布告百姓的告示张贴出来,只叫百姓不必惊扰,吕布诛逆贼方才进冀州,并无犯民之意云云……然后又说要米粮发放,昨夜混乱,恐有宵小抢掠者,唯恐百姓家中有食尽者,因此方才发米粮,以杜绝无炊之苦,另会抓捕宵小云云,只云百姓切勿慌乱。 又令旗兵扛着旗在城中喊叫以广而告之。 整个城中似乎只剩下了寒冷,还有血腥味,以及这些旗兵们的声音,然而百姓还是不敢出来者众多。 虎威军也严令禁止进入百姓家中,因此隔着院门,百姓战战兢兢,而虎威军却毫不侵犯。 外面似乎恢复了秩序,以至于令人感到无比的不真实! 整个邺城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三门已紧闭,而只可北门出,夜中无数想往北门而争逃者,尽数被抓。 只有遇到逢纪的车马时,司马懿令放了水,道:“此人杀了可惜。只放他走!” 众人深以为然,道:“此人自毁城墙,巧言佞色,若杀之,便是为袁绍除害。他去了袁绍边,若能得脱不死,必将害袁绍更苦!” 这逢纪也是有意思,自知留下来必死无疑,在城破之时,第一时间就如狼一样的奔逃了,一开始也是不知道往哪儿跑,到处撞了些壁,终于得知北门可出,便疯了一样的从北门放出去了。 其余者皆被捕,多数为袁尚一系的支持者。 一被抓都老实了。 “不可掉以轻心,只恐还有变。”司马懿道:“袁绍坐拥四州,所拥有的威望不浅,有许多愿为他死的人不足为奇!” 众人一凛,自然做足了准备。 果然,第二日午时,有很多臣子纠结了家奴,冒充着百姓前来衙门看布告时,杀向了衙门,又是一场交战,尽数乱箭射死,城中又恢复了寂静。 但这,也将百姓吓破了胆,因为那些人的刻意抹黑,以至于百姓以为只要被诱出去的百姓都被杀死了,竟是连门都不敢开着出来,完全绝了出门的心思。 吕布之名,竟是在城中可止小儿啼哭! 得知此事的吕布十分郁闷,见到司马懿,司马懿也只是劝他不用放在心上,只要与民无犯,百姓自然会知晓。 吕布冷笑道:“布至于为了诱杀百姓,行下如此之计?!这些王八竟然陷害于我!这城中所谓公卿大臣,竟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说的有点恶狠狠的。 司马懿忍着笑,看他这磨牙的样子,不禁道:“主公何不手书几份,去招揽愿降者!” 吕布道:“这城中真有愿降布者?!” “自然,只不过是在等主公的诚意。”司马懿道,“冒死而来削旰者,多数为袁谭的亲信。这也是壮士断腕般的决心与勇气,倒令人敬佩。” 这倒是,奋起一杀,哪怕自知飞蛾扑火,也比袁尚那些王八蛋只知道逃跑的好得多! “难道是因为袁谭果然有才德,才至人如此?!”吕布不解道。 司马懿道:“未必!袁谭是长子!” 吕布不太懂。 司马懿知道他不晓得中原对于长幼嫡庶如何看重,便解释道:“但为正义之辈,多数都是天然的依附于嫡长的。而明知中原礼仪之中,幼不可越长,却宁为利益而依附于袁尚者,这类人,多数都没有什么正气。遇事便逃,也无可厚非。多数是投机之徒。” 吕布明白了,所以说,未必是袁谭有多大的才能,而是依附他的人,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人多! “这袁本初,糊涂人也,长幼失序,以至如此混乱,”吕布不禁戚戚,道:“幸而布无此烦恼!” 司马懿听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吕布听从司马懿之建议,便去写招安求贤令,一一的让谋士们抄写多份后送往冀州城内多数有名望的家族。 很多人家还是没逃。 有气节的,看到这文书就给撕了,在府中破口大骂吕布。也不开门去求见。 而有些则是恐惧和害怕,在家里唉声叹气,看着这文书,像是催魂符一样的恐惧和排斥。但也不敢撕毁,在家里战战兢兢,十分害怕被杀! 而有些,则已经开始准备去投降,至少表明态度来,因恐怕被杀,竟是迫不及待的就去降了,甚至开始帮着整理冀州事务。 邺城以内,竟是被分化的十分彻底。 当然,也有义士假装投降,手持着兵器来刺杀吕布者也有几人,虽未近到吕布身前就已被降服,也弄的吕布心有戚戚然。 不禁自省道:“……布何至天怒人怨至此?!” 废话!你抄了人家的城池,打破了别人的信仰,还不许别人恨你不成?! 天下诸侯也不是只你一个人如此招人恨,不管是谁,都有反对的人,仇恨的人。 而吕布却只叹道:“……盖因往昔多行不义,今日还报之也!” 呵呵!那往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你要是真以为是还以前的债,也行! 因此司马懿竟也不劝,只随吕布去! 吕布也难得良心发现,竟然还未来得及去袁绍府第中去分财宝和美女,只因吓到了,一时顾不上啊! 司马懿只是紧闭了四门,开始整理邺城以内诸事。 司马懿写信与程昱,只叫程昱也进邺城来! 那逢纪一跑出去,就被程昱给截到了。 程昱一寻思便明白了,道:“……恐怕是故意被放出来的。既然司马懿不杀此人,昱又何必杀之!放他走!” 逢纪竟是因此得了性命,没命似的跑了,见没人迫问他城内状况,他也顾不上深思,逃荒似的跑了个没影! 程昱对左右道:“邺城破了!” 左右面面相觑,心中颇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道:“大人要进城否?!” 程昱坐不住,也是来回踱步,不进去不甘心,可是进去了,就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左右道:“果然城内有内应啊……” “先等斥侯消息吧……”左右谋士皆道。 斥侯的消息来的也快,这种特殊时期,情报这种事是越快越好的!因此很快就来了,道:“审荣昨夜开了邺城东门,虎威军长驱直入,天明之前已拿下整个邺城,如今城内已经控制住了局势!” 众人皆愕然,这个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除非是对城内章程了如指掌。 程昱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百思不得其解,道:“怎么会是审荣呢?!” “审荣城破之日,自尽于东门城墙,已经安葬了。”斥侯道。 左右道:“大人恐有所不知,审荣与辛毗是至交,二人幼时游好,至今引为知己。只是万万没有料到,为一知己,而开城门,这……” “审配怕是被其坑惨了!”另一人道。 “只怕是再想,也万万没料到会是审氏人开了城门!” 程昱问道:“审配生死如何?!” “应是被擒,”斥侯道:“城内具体事务还需再探。” “再去探!”程昱道。 斥侯去了。 程昱正与众人商议进城的利弊之时,有亲兵进帐,道:“报!有吕布亲笔信到!” “呈上来!”程昱道。 亲兵奉了上来,程昱看了一遍,紧皱了眉头,然后遍示左右,道:“吕布唤我军进城,此为何意?!” 正文 第912章 小人许攸急领功 左右先看了信,窃窃私语道:“……这,恐怕不好办呐,进城,是有巨大的好处。然而不进城,恐怕会失了先机,然而,到底也有转寰……” “可有其余信与张杨和马腾?!”程昱道。 “有,那斥侯正欲送信至二人处!”亲信道。 程昱道:“好生送走,昱自行写信与城内!” 亲信去转告了,虎威军斥侯率着几人火速的去与马腾与张杨送信! “恐怕未必是请他们入城,而是张扬之意,壮其威,而逮其力退城外围救兵!”程昱道。 众人深以为然,说是要请马腾和张杨进城分帐是假,恐怕这就是张扬军威的。可想而知,马腾与张杨得了这个消息,会有多复杂,心情会有多激动。吕布在他们心中的份量,也得重新评估。吕布这个盟友,明显能力是高于他们的,又占了先机进了城,他们真的能厚着脸皮也跑进城来分帐吗?!不会! 他们只会出力在外围击退袁氏救兵,才有脸皮进城分帐的可能!并且表达依附,无论是甘与不甘。 这就是司马懿的能力。虽不明言,而能达到最主要的目的! 便是程昱也只是感叹一声,暗暗悲叹失了先机。 这件事情,倘若程昱能帮上忙,一并攻城,他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现在就进城去,只是眼下却…… 众人道:“大人以为,眼下并非进城的大好时机?!” 程昱叹了一声,道:“恐怕不仅不能进城,还得要助着司马懿击退援兵!” “这……”众人十分无语,心中既不甘又无奈,道:“大人是以为,若要进,是要等马腾,张杨来之,一并进?!” 程昱点头。 众人无奈,道:“谁能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呢?!也罢了,只能暂如此!” 他们无语的看着老天,觉得老天都是站在徐州那边的。 攻破冀州是多大的事情?!就这么做成了! 这件大事,无亚于一场地震啊,就这么被吕布做成了,在当今的局势之中,这真的是一场海啸。所引发的后果,没人可以预料。现在现在,他们也很茫然,根本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他们只能保守的不变应变,以防一旦进了城,再无转寰。 程昱道:“昱原以为,此事难办,要么久攻不下,要么就是大力而攻杀,耗时良久,昱可操作的空间与时间都有……”谁能料到呢?! 众人都沉默了。 程昱回了一封信与吕布,然后火速的将此大事报与前线和许都! 此事,恐怕后果很大啊! 程昱命斥侯将信送去,一面叮嘱道:“若是可能,看看虎威军营中可有什么异像。” 又加了一句,道:“若能轻而探出可听,若不能,速回来。” 斥侯应命而去。 司马懿可是个狐狸,别叫他看出自己对虎威军盯的太紧,真撕破了真相这脸皮就过不去了。大家伙儿相互放眼线,派暗探都是潜规则,潜规则之所以叫潜规则,就在于是不能被叫破的。若叫破了声,还叫什么潜规则呢?!这都撕破脸了都。大家表面上还都是盟友,有些事别太过,遵守着最基本的一些规矩处事,是表面和好的潜规则! 信很快就到了司马懿手上,司马懿便去递与吕布看。 吕布看着他,欲言又止,又见司马懿面色如常,便有点悻悻的。他想道歉吧,但是昧下信的人又不是他的信,凭什么他要道歉,但看司马懿这一副理所当然,毫无愧疚的表情,他也是很不忿,这消下去的气又起来了。但是吧,能攻破城池,司马懿也是功不可没,如今城池攻下了,他若是逮着这事发作司马懿,给了他没脸,他岂不是显得没有胸怀,失了人心?! 所以吕布是纠结又纠结,脸色是变了又变,想了想,也没自讨没趣,自找了台阶下,道:“此次能攻城不费吹灰之力,军师功不可没,此事布心中清楚,待回徐州后,自论功行赏,绝无推辞。只是信的事也非小事,下一回,军师莫要再犯了。” 司马懿不答腔。 诸将难得见吕布这样示弱,又见司马懿不吱声,没听见似的。怕吕布难堪,忙附合道:“许是军师一时事忙忘记了也是有的,如今这不是来了信,既刻就送来了吗?!再不会了,主公勿疑!” 众人都纷纷附合。 吕布的脸皮总算是被人给接住了,因此自言自语的十分满意,道:“君臣勿相疑,方能成大事也,布与军师共勉之。区区小事,倒也不必时时挂怀……” 司马懿依旧不语。但愿有人把吕娴的事揭到你面前的时候,你还能这么冷静的把自己的脸皮给接住吧!能不发疯发怒要杀人算帐就算不错了! 吕布讪讪的,便不再提此事,便开始拆信准备看信。心中却寻思,那种憋屈的感觉又来了!这司马懿还真有几份娴儿的气度,有时候这不言不语的样子还真叫人发不出火来。想一想吧,又很郁闷和憋闷。不忿的时候也会想,凭啥忍着他?!但是习惯这种事情是很可怕的,两个人相处的模式一旦定下了,很难再改变相处的模式。 尤其是吕布真的以为,在与司马懿相处的过程之中,主动权一直在司马懿手上的。 这种感觉,他一直有。 但真的能撕破脸?!不能。任何的翻脸都是有代价的。 吕布再不济也知道,轻易为小事分割,这一生也就别想成什么大业了。 看这事,也不大,能忍就忍着吧! 打开信,看了,道:“奇怪!这程昱为何不肯进城?!” 司马懿这才应声道:“为了事情有转寰,因此才不肯入城,主公勿忧,待袁兵援救至,程昱必击退之。况还有马腾与张杨将至,三人必合力击退援救之兵,方能有颜面进城,若无功,何以分城?!” 这倒也是!不能说吕布自己攻破了城池,他们半点力没出,结果直接就进城分赃了,那不能够! “看来是要等马腾与张杨进城的时候,他才会进城了,”吕布想了想,道:“这程昱不愧是曹操的得力谋臣,这番心思,哼……” “三心二意啊!”有谋士接话道:“必另有所图,此人不得不防!” “军师以为呢?!”众人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心道,只要吕布不犯糊涂,程昱在后插刀也没什么不可破解。最怕的就是吕布犯傻,那可真是十匹马也拉不住他撞到人家的算计中去啊! 当然,嘴上不能这般说,只道:“无妨!已进驻城池,防守城墙,程昱若不进来,便是有什么算计,也容易驱退!” 众人点首。 “主公只需回信说,只等盟友一并进城时,方解封所获财物,一并分之,也不算失约。”司马懿道。 吕布听了便写了信,道:“无需交代别的什么?!”比如说城外的救援袁兵就赖他来退了之类的。 “不需,程昱是聪明人,在信中明言才是画蛇添足!”司马懿道。 吕布半点没感觉到这话哪里不对,便依言叫人送出信去。 众将却忍着笑,程昱是聪明人,所以不需要明言,那想要明言的吕布不就成了笨蛋?! 正说着呢,城外虎威军拔着大营全部进了城了,一同进城的当然还有许攸,他一进城,便十分得意,先去家中看了家眷,见一应俱全,虎威军全无损,心中十分高兴,安抚好家人,便来吕布这儿刷存在感了。 众人要通报进去,许攸却笑道:“若无攸,温侯何能进驻这邺城,既是我,何需通报?!” 亲兵们面面相觑。见过这自大的,但自大猖狂成这样的,还是第一回见,没得命令,也不好真拦他,只好放他进去了,只在后高喊了一声,“许子远求见!” 许攸却笑,哈哈大笑着进了大堂内,笑道:“温侯,冀州美否?!” 吕布带着笑,道:“自然美极!若无子远,布自不能得冀州。此城,甚美!” 外面的话他自然都听见了。心里老大的不高兴! 许攸却昏了头,没看出什么不对来,笑道:“温侯不可忘攸之功也!” “自不敢忘!”吕布笑道:“布之承诺,自会一一兑现,绝无失言!” 众谋士与诸将早围了上去,一个个的恭贺道:“恭喜子远,若得高位,切莫忘了吾等。” 这个恭维道:“何需亲自前来讨功?!难不成还能独独忘了子远不曾?!” “正是!刚进城,正是接手之时,顾及不到行赏论功,何需如此之急?!”众谋士笑道。 许攸看众人也没有领功,一时松了一口气,又见众人依旧客气,便笑道:“攸如何着急?!只是迫不及待来恭喜主公而已!” 吕布笑道:“能担子远一声主公,布得左右手矣!” 许攸听了大喜过望。一时哈哈大笑,众人又有心恭维他,一时哄的他心花怒放! 众人将许攸拉走了,说要去喝酒庆祝。不拉走不行啊。他们怕吕布发怒破功,倒叫许攸先看出来! 许攸一走,吕布便拉下了脸来,骂道:“狗皮癞疮!真想杀之而后快!” “刚入城池,便要杀功臣,不妥。”司马懿道:“难免落得个刻薄寡恩的名声。许攸不来投主公便罢了,又有功来投,主公便是再不能忍,也须善待之!如此小人,尚加以善待,天下名士必趋之若鹜。” “趋之若鹜?!”吕布一想到要忍这么个人就郁闷,道:“天下以布收买小人,重用小人,什么名士会来投奔于布?!” 这分明是负面影响更大更不好吧?! 司马懿笑道:“主公有此觉悟,倒也难得!” 吕布听这话就觉得怪怪的。 “若要杀之,也不是现在,”司马懿道:“等彻底破了袁绍之后吧。时过境迁,一切好办!” 吕布来回走动着,道:“他若要官做,要布重用,当如何?!” “勉之既可,”司马懿道。 吕布道:“既是如此,只由军师去应付此等小人,想来也好摆弄!以军师之才,此等小人,不在话下。” 司马懿无语,这货,还真是一切推给自己推的理所当然了。 “他要重用,自然不能重用……”司马懿也不鸟他的叮嘱,只道:“……他送信破了邺城,此事当宣扬于天下,他自无退路,袁氏必恨之入骨,不敢再信此人,杀而后快,他又有何路可去?!除了投靠主公,别无生路。既是如此,便是晾着他,他又能如何?!主公大可对他客气一些,他若要官做,只虚应之可也!” 吕布秒懂,道:“只推到军师身上便是,他自会寻军师安排!” 呵呵!到时候还以为是他司马懿百般阻挠。这嫉才之名是背锅背定了是不是?!司马懿现在就想挠这不要脸的主公! 吕布也不耐烦主持太久的事务,便道:“城中诸务军师看着安顿,布去袁绍府上也!”说罢便带着人走了。 司马懿半晌无语。 有一谋士进来道:“许攸夸夸己之功劳,只怕不应他重职他不会再透露任何其它情报!想要套出点最重要的话来,怕是极难!” 都看出来许攸还留个了心眼,把最重要的情报放在心里,只等卖出个更好的价呢。 司马懿道:“小人盖如是,囤货居奇!无妨,程昱的人既进了城,必会知晓是许攸之功。此,断许攸后路。“ 谋士笑道:“釜底抽薪计也!” “他既便不说,又有何妨?!”司马懿道:“府库与袁绍府,衙门皆已拿下,汝多派人翻于书信,勤快些,必也能寻出蛛丝马迹!” 谋士道:“是!” “我料许攸所捂的必然是关于袁绍大营粮草所在的消息。”司马懿道:“先哄着他,却不必得罪他。然而消息的拼凑却不能完全依赖他。既知此人是小人,若见我军糊弄着不与实职,焉知他没有给与假消息之心?!” 谋士应了一声道:“军师放心,必然会哄住他。小人的祸害,必会防范。” “小人有时候所造成的破坏比功劳更大。此人,汝等不可轻视。可小其品行,不可小其行也!”司马懿道。 正文 第913章 吕布不悦拒甄宓 谋士应了。 是啊,这许攸背叛这种事做的驾轻就熟,这样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的确不能小看。不然虎威军真得被他阴。 得,哄着便是。只是怕这许攸若不得好处,恐怕不会消停了!言语上的侮慢傲气还是轻的。 信很快被程昱所得,程昱同样也得到了城内的消息。 斥侯道:“是许攸送信,连同内外,这才献了城!” 程昱吃了一惊,道:“许攸?!” 众人都吃了一惊。 “此人终究是投了徐州啊……”程昱冷笑道:“此人与曹公是故旧,既不念旧情,只愿他果真能得重用吧!可惜那司马懿岂是好相与的?!他还是小看了司马懿。” “大人何出此言?!”左右道。 程昱揉了揉眉心,道:“他在徐州营中能否得志尚且不说,只说送信的片刻功夫,斥侯便能准确的知晓此事是何人之功,你们以为,这是偶然吗?!” 不是偶然,就是必然了!是司马懿故意透出来的。 众人一阵惊心,纷叹道:“好毒的计。消息传开,许攸没有后路了!完全被困绑在了徐州的船上!” 这司马懿……众人面面相觑。 “可怜这许攸还以为徐州是不忘其功,不掩其劳,故意张扬之,”程昱冷笑道。估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晚了! 袁绍阵营中人不想生吃了他才怪! 也坐实了此人小人之名。就算他想要投入别处,也没哪个诸侯敢用他,和信他。 这货,背叛旧主至此,呵……与当初所犯的过有什么区别?! 然而吕布能自立基业,许攸一个文臣谋臣,能破局吗?! 他是完全的被司马懿给算计了!无论给与许攸多少承诺,也都不作数了。 在世人眼中,这都是哗众取宠,小人行径,无论许攸得不得重用,将来有没有实权,都废了! 这许攸估计都还没反应过来呢! 想一想,都是一身冷汗。这司马懿用计,果然不负盛名,才能卓越啊! 程昱头疼不已,拆开信来看,脸色就更加不好看,又将信遍示于众谋臣。 “这……”众谋士一叹,道:“这吕布有司马懿为军师,也变得老谋深算了。这信中说要等盟友进城再议事分所得财物。若无司马懿指点,这吕布庸才,岂能写得出这样的信?!” 信中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无功不受禄是至理。这城池是吕布拿下的,他们要想真的分什么财物,就必须要有功。其实就是将外面击退救援之事交由他们了。这个意思,十分分明。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都是塑料盟友,有些心腹之言也不可能说,更不可能说的太透。 程昱果然头疼,“司马懿……” 这是为虎添翼,为虎作伥啊。 没有司马懿的吕布,行事是真的到处是破绽。可是有了司马懿,现在的这水平,真的直线上升,让人头疼! “眼下也只能依此行事。”程昱道:“余下诸事,再等等看!” 众人应是。 然而,他们与程昱一样,心中万分焦虑。 得到消息称袁熙率兵来救,他离的近,恐怕是先至,而袁绍也遣了救兵回来,加起来也不是小数目的大军! 程昱不可能全部击退之,必须要依赖马腾与张杨之力,便派人去探查,二人到何处。 城是夺下了,然而阴云却依旧向邺城聚集,风起云涌,真正的战争,才开始! 只说吕布本来是欲往袁府清点财物的,又说刘氏要见温侯。 吕布烦不胜烦,道:“这妇人究竟有什么话说?!三番几次要见吾是何意?!布看他是袁绍妻室份上,方才未诛之,她却不遵吾敬意,反倒数次遣人来求见于吾?!这妇人!” 亲兵道:“主公,也许这袁刘氏有什么话说,不如传之一问,倘是胡言乱语,不理会便可!” “也罢了!”吕布道:“且叫他来,看她有什么话说!” 亲兵领命,很快就带了人上来,吕布一抬头,先看见刘氏,然后才看见她身后的甄宓,一时愣住了,然后从座上一下就站了起来,双眼放光的走了过来,又觉得失礼,忙道:“……袁夫人,布失礼了!” 刘氏见到吕布如此威猛,心中也心甚惧。本来就怯怕他,因此心中打着鼓来的。也是殊死一搏的意思。此时见他见到二儿媳妇如此情状,心中已然大安,道:“当不起温侯一声夫人之称,给温侯请安!” “快快请起!”吕布看着刘氏,余光却看向甄宓,心不在焉的道:“不知夫人来者何意?!” 刘氏拉住甄宓的手道:“此是吾二儿媳妇甄氏女,慕温侯久矣。如今温侯得之邺城,只恐袁氏一脉不能得保,还请温侯体恤袁氏,愿献此女为温侯左右,只求温侯赐恩,留袁氏一条生路。” “这……”吕布抓耳挠腮的,既心动又欣喜,然而还是有理智尚存,道:“此是袁熙之妻?!” “正是!”刘氏觑着他的脸色,心中十分不安的答道。 “驱一妇人,保一族老小,也是你这老妇做的出来的事!”吕布道。 刘氏讪讪,其实她年岁不大,真不是什么老妇。但是吕布这话真将她脸皮都给拉下来了,道:“……妾为袁氏宗妇,只能弃之而保宗室老小也,不得不行此丑事!还请温侯纳之!必送上嫁礼彩妆,以添喜庆!有聘书为证!” 这古代,婆嫁媳也是于情于理有合! 吕布看着甄宓,虽然眼馋,但是还是有礼的道:“夫人可愿?!” 甄宓吓的头都不敢抬,哭的梨花带雨,见吕布问,却是掩面不敢直面吕布,想要把自己相貌给遮起来的意思。 “妾面貌丑陋,得夫君不弃而爱重,今若温侯要纳,宁被赐死!”甄宓道。 面貌丑陋?! 吕布嘴角一抽,不禁笑了,道:“夫人若不愿,布也并非草莽匹夫,行强迫之事。既不愿也罢。此类事强求不得!” 刘氏急了,红着眼睛拜道:“……还请温侯不要嫌弃此女不会说话,她一时不情愿,也是气话,不能接受之故。只要温侯给与几日时间,妾自会劝她。” 甄宓哭倒在地。 吕布皱起了眉头,退后了几步,道:“送二位夫人回去!” 亲兵应了。 吕布见人哭着走了,才郁闷的想,他自认相貌不丑,还有女人瞧不上?!难免憋闷。 不过甄宓虽美,但吕布还真不是那种强迫行事的人,人家不乐意,他还能逼死她?!男人女人的事情,讲的就是两厢情愿才美,不然就是煞风景。 他也不是没见过美人的人,讲真再美,说不稀罕也不可能,但真的说像土包子一样陷进去温柔乡,他真不至于! 若论美色,貂蝉的相貌,尤在甄氏之上! 只不过甄宓出身世家,身上多了些礼重和贵气。 吕布是好色,但不是急色的人。人家一瓢冷水上来,他也就淡了。 真不愿就罢了。也不是非要不可! 但心里多少有点郁气,也懒得看什么财宝了,骑着马去了府衙。 事情很快报到司马懿处,众人皆以为奇,咦了一声!心道主公见美,竟然能克制得住,这可真是稀奇啊。 倒也叫司马懿高看了此人几分。 因此竟找来府衙,对吕布道:“何为不共戴天?!”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吕布道。 司马懿道:“难得主公见美不窃喜,还思虑到袁熙援兵之患。” 吕布怔了一下,更有点讪讪的,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好吧?!就是看到美人不乐意,他心里不开心。 此时被司马懿点醒,便道:“既是如此,为何那刘氏却愿献儿媳于布?!” “为保袁氏孤也,”司马懿道:“此美不同寻常。主公若要纳,当思之,此美,必不与主公一条心。” 吕布闷闷的道:“看出来了,她自与布之往昔美人不同。” 美人就在那里,不管什么时候纳,他都是能得就得的。所以,倒也没那么急切了! “袁熙……”吕布沉吟道,“军师可有良计?!” “只看主公可舍得美人了,若要得美人,袁熙必要除。若肯成全夫妻二人得生,将来灭袁氏根基,此人可纳而用之!”司马懿道。 吕布哼笑道:“杀父之仇又如何算?!今布破邺城,此之恨,又如何算?!无论将来袁绍死于何人之手,这仇恨已经结下了。” 司马懿笑道:“主公所言也在理,那袁熙是非杀不可了!” 吕布讪讪的,听着这话怎么感觉自己尽只是为了美人似的。他想解释,但又显得欲盖弥彰,干脆不多言了。 城已破,美人也在,还能跑了不成,因此吕布才不急了,只道:“田丰在何处?!” “还在狱中,”司马懿道:“主公若见,恐怕此人也不会降于主公。” “降不降我,布并不在意,只是娴儿曾言要保此人,只问一句罢了。”吕布道:“何故还要关着?!” “若不关押,跑出邺城,后患无穷!”司马懿道。 “也罢,先关着吧。”吕布想了想,只觉没趣的很,与司马懿说话,真是噎的慌,便道:“将审配与之关到一处,方才有趣。文人厮打起来,比武夫打架好看!” 这馊主意! 吕布在府衙也帮不上什么忙,自有人在清理东西,以及书信等,便牵马跑了。 他前脚刚走,许攸后脚就到,没见到吕布,便以为是司马懿阻挠,心里不悦,便道:“仲达侍主公如父母侍弄小儿也,无不尽心,倒难得了……” 这话讥讽意味十足。 什么叫如父母侍弄小儿,不就是说他摆布吕布如摆布三岁小儿,像傀儡似的吗?! 司马懿装听不懂,也不能听懂,笑道:“臣事主,自然无不尽心。吾辈之道也。” 许攸见他这不动声色的脸,观察了一会,是越看越疑心。 总觉得是他阻挠了他与吕布相见。 许攸哼一声,甩了甩袖便走了。 人一走,身后人道:“此人无状,竟如此无礼!” “他自恃有功,又对邺城如数家珍,自然有所倚仗而狂悖无礼,又怎么会将我等放在眼中?!”司马懿十分平淡,道:“自寻死路之人,无需与他计较!” 司马懿其实是个特别心宽的人。 一个注定命不长的人,司马懿从不会在这类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情绪。 随他折腾去吧! 审配本来是被捆着关在一个屋子里,得了命令就被扔去了牢房,并与田丰关到了一处。田丰早已经瘦弱的不成了人样,再加上担忧,愤怒,整宿的睡不着觉,整个人与鬼也没分别,尤其是一双眼睛,通红的像是要夺人命的厉鬼。 见有人被关进来,再一见是审配,哪里还能克制得住,夺过去就扭打他,道:“……你这个只顾眼前之利的小人!邺城全毁于汝手!汝死不足惜!吾要杀了你,为民除害,为主公除奸佞!” 但他哪有力气,打也打不重,便用手去掐审配的咽喉。 审配此时早已经去了绳索和布条,本来已存有死志,想要以死谢罪的人,本来也没什么生念了,但一见田丰指责与厮打,他反而在内心涌起了无数的斗志,此时也是怨恨涌了上来,反手去扭打田丰,骂道:“……就是汝这匹夫,看什么长远!当初若杀了吕娴,哪有今日之事?!匹夫!若不是你百般阻挠,吕娴已死,吕布已废,邺城怎么会落入这吕氏贼人手中?!我早说过,吕氏父女,是豺狼之相,若不杀之,必然后悔!都是你,都是你……” 一时打的不可开交。 还是军士们来将二人分开,二人早相互挠花了脸,在那喘气。 田丰大哭,道:“……主公,主公啊……邺城,邺城被掏,前线何以为存继……犹吴王之失国都,最终失了民心,被越所灭啊……都是这起子小人,目光短浅,害了袁氏……” 审配心中像有一把火在焚烧,他喘着气,痛苦的闭着眼睛,第一次没有反驳田丰。一个痛哭,一个沉默,像曲无尽的长歌在牢中奏响…… 正文 第914章 司马懿毒杀田丰 而尽头,不知是什么结局。可是他们都不甘心死,他们要看到谁胜谁败。袁氏能否逆风翻盘。 田丰忧心如焚,想到袁绍身边是郭图这类的小人,胜算更小,更是哀泣不止。 夜半,三更,烛光摇曳之中,安静的只剩下风声的狱中突然出现了一抹单独的身影,那脚步由远及近,慢慢的,这个步奏,不是属于小人的步伐,小人走路,是快而急的,甚至是没有规律的,而这施施然,除了世家之子,很难做到如此从容! 这里是狱中,更不合时宜,田丰已经很少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睁着眼睛,掐自己还疼,他甚至都不太分得清这是否是梦境! 来人终于到了跟前,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几样下酒小菜,还有一壶酒,以及三只酒杯! 下酒小菜的碟子很小,有点像棒子国的那种小菜形式,其实棒子国维至今的有点那个时代饮食习惯的影子,那个时候的中原饮食还没有得到大的发展,多数都是一锅烩,一锅煮,配几样小菜,就是正餐。只是后来饮食经过宋明清的发展,已经菜系和手法十分发达和复杂,过去的那种东西已经弃而不顾了。 只有在霓虹和棒子国稍微有点影子还在。他们也多数只是学去的,却学的不怎么像。 人站在他们面前,田丰并不是傻子,他睁大眼睛,在不够明亮的昏暗环境中力求能看清来人,可他还是有九分笃定,道:“司马仲达?!” 司马懿叹道:“难为先生久坐狱,还能猜到是吾。”说罢进来施了一礼,十分客气,表达尊敬。 田丰没有还礼,只是看着他,然后狂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他心里知道,恐怕他再不能活着见到主公了…… 司马懿绝对不是来与他共诉什么天下和情义的。他的目的很显然,让他一死而已。 但田丰也不在乎了。 流了一场泪,把审配给吵醒了,审配睁开了眼睛,坐起来愣愣的看着司马懿,脸色便是微微一变,几乎是扑了过来,道:“是你!” 司马懿依旧从容,也不嫌这里乱,坐到了案几的一侧,道:“正南何不一坐一叙!” “小人!小人!”审配咬牙切齿,骂道:“想你也是世家子弟,怎么甘心事一贼子为主?!这就是司马氏的教养和家学传承吗?!” 司马懿半点不生气,甚至连头都没抬。 田丰与审配关在一起虽然是恨不得打的你死我活的,但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他们也是同仇敌忔的,此时都冷冷的看着司马懿。 田丰冷冷道:“吕娴果然大胆,竟敢用你!” 司马懿在这么一刻,更觉得此人不能留,田丰此人看人,看势,看事,是比审配高明多了。审配虽也是聪明人,但他总是比田丰稍次一等,看不到更高远的事情的。 此时审配似乎也怔了一下。郑重的打量着司马懿,待看到酒时,咬着牙道:“杀人灭口?!莫非你是怕有人猜出你的心思?!这才急着下手!” 司马懿笑道:“正南还劳不着我亲自动手,我是为元皓而来!” “是吕娴要你来杀我?!”田丰平静的道。 “不,女公子叮嘱过主公,务必保你,留你一命。”司马懿道:“可是主公的性情,想必你也知晓,他是凡事都丢与旁人的,万事不管不操心。随心所欲,便不以为意。今日,进城的是主公与懿,若进来的是女公子,她必保元皓一命。” 田丰笑了,道:“所以,是仲达要杀我!”肯定句! 审配冷嘲道:“元皓,你很可以啊,莫非与那吕娴早有勾结,她才如此保你!”他再蠢,也知道这是定局,说这话并不认真,倒有几分调侃,故意恶心田丰的意思。 田丰不理会他,只看着司马懿,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笑了,道:“将来吕氏之祸,必是汝也……” 司马懿面不改色,道:“懿心里敬重先生,只是,迫不得已。害于义士,实非我愿!” 可你还是要做啊。 田丰是多聪明的人,冷笑道:“曲意逢迎,不如锐意进取!司马氏真是不容小觑啊。盘锯多年的大家族,果然不同凡响!” 审配也冷笑道:“以往倒是配高看了司马氏,司马氏被吕氏算计骗去徐州,还曾深表同情。现在才知道,原来司马氏求之不得,现在已经任其驱使了。更知道,又何止如此?!这是想要取而代之啊。将来吕氏不得天下也罢,若得天下,司马氏可效仿田氏代齐,自成大功也!” 审配不屑道:“此,亦也臣之道!?以卑事奸,装相藏伪,此之一耻,;事主不忠,暗藏祸心,此之二耻!司马懿,你们司马氏果真是被逼无奈至此!” 司马懿也不解释,心里却不痛快,难道只准吕氏做事绝,他就不能反击吗?!没有等到时机,先曲意就不可以吗?! 田丰笑道:“司马懿,你还太年轻!” “我知道。我现在除了二位,吕娴必然察觉。”司马懿道:“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司马氏不能任人宰割。” 田丰倒是高看了他一眼,笑道:“可惜我是看不到你们谁赢谁输了……” “好叫先生知道,先生非死不可。若留一命,必不肯事吕氏,于其如此,不如杀之而后患除。”司马懿道:“若放先生回,袁绍若听先生,后果不堪设想!” 田丰苦笑道:“既便能回,主公也不听我。”一是有小人谗言,袁绍也拉不下面子,二是他突然回去了,袁绍只会疑他,而绝不会信他。这才是真正的借刀杀人。 “先生轻看了自己,”司马懿道:“当今局势并非是袁吕之间事,还有曹操。倘先生回去,而不是被杀,若去曲意救袁,而从曹操,此,吕氏大祸患也!恕懿不得不如此为。” 田丰不答。垂下了眼敛,嘴唇在微微发抖。显然是被说中心事了。 “吕布进了邺城,冒天下之大不韪,若不果决而行事,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先生,恕懿失礼了!”司马懿道。 审配道:“你不就是想哄田丰主动去死吗?!你说了这么多,怎么不说若元皓从于女公子,将来,你便多了一道制衡?!” 审配的眼神是极毒辣的,说的话也刻薄。 司马懿笑道:“也有这样的考量。元皓事袁公,因主正直,反遭人恨。而女公子的性情却是能容得下正直的人的。便是事事顶撞,以她的脾性,若知有益,只会更加重用。元皓也是见过女公子的。她身上的义气,想必也知晓。” 田丰没有否认,吕娴身上的气概说不清楚,不像吕布,甚至不像女子。若没见过,他一定会说胡扯,他怎么可能会事于一个女子呢,然而见过了,他都不确定。因为正直的人,喜欢的正是像这样脾性的人。当初能忠事于袁绍,也是因为袁绍小事从不拘一格,又宽仁待下,厚待人的性格,便是有短处,也认了。 而吕娴,显然不是曹操那种狡诈心狠之徒。 往后的事情,说不清楚。 “我料女公子是打算先关着先生,善待先生,待袁氏彻底覆灭后,再请先生出山辅佐的。她不想先生现在就做选择,那是对先生意志和忠心的违背。”司马懿道:“如此,懿更不能容先生了。先生是有大才之人,却也是正直忠守臣道之人,将来,必不容懿!而主又听之,司马氏断无活路!” 审配哈哈大笑,道:“你,你这人,不惧狡奸之徒,却怕忠义直正的臣子,哈哈哈,司马懿,你以为那吕娴不知你心吗?!知你之心,却敢用你,你司马氏想在她手上翻云覆雨,是做梦……我知道了,你想架空她,你想等她将来手上无人可用!没有一个真正的忠正义直的人横冲直撞……所以,你才不留后患!你才要杀田丰啊……” 审配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对着田丰冷嘲热讽道:“你看看你,最擅给人泼冷水,遭主公厌弃也罢了,如今,为阶下之囚,却也为人所忌惮到如此……活该你如此正直,自诩正直,人家就是不肯容你……” “不是不肯容我,丰也并不高看自己,自知此番性格,定被人讨厌。仲达惧怕的是吕娴。是否?!”田丰一击入心。 司马懿果然微微一笑,显然脸色也有点撑不住。难得有人能这样戳破他的防线。 田丰直视着他的眼神,道:“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你心里害怕吕娴,害怕的不得了!” 审配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这老匹夫说话,还是一针见血!” “哈哈哈,丰早已有决断定不事二主,只忠于袁公,袁公若败,死而侍之也,然而,如今得知有人如此高高抬举于我,惧怕于我,我真是高兴……”田丰哈哈大笑道:“……可惜看不到将来,仲达与女公子之争,到底谁赢谁败了……仲达可明?!像吕娴这样的人,正直之人,会趋之若鹜,你杀丰一人,不够,将来的人,你杀得尽吗?!” “倒也不必全杀尽,他们远不及先生聪明。”司马懿道。 田丰笑的不成,拱手道:“……有仲达来相送,丰足已。必不负仲达之忧虑,这杯酒,丰饮之可也!” 说罢将酒水一饮而尽。 审配脸色一变,捧了酒,也是一饮而尽,哼道:“……这一路上,竟是你这老匹夫陪我上路。不甘心!” 说罢又对司马懿道:“小子!你还太嫩太年轻!若论老谋深算,你还远远不及!哈哈哈……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不信就活活看吧……” “终究年轻,沉不住气……”田丰不理司马懿了,只对审配道:“黄泉路上,我不嫌你,你还嫌我!” 说罢只笑,“……我等虽然立场不同,斗了许久,恨不得彼此都死,可是万万没想到……却是死在一处。天意弄人呐……” 审配哼了两声,道:“……我等虽然相斗久矣,然而,终究恪守臣道。与他是不同的。这司马氏了不得……不愧是大家族,也不知图谋了多久,多少代人的努力……妄取天道天意,哼……有这种想法的,死的还少吗?!” “也有胜了的,田氏代齐,赵,魏,韩分晋……”田丰笑道:“然而他们能胜,只在于君权式微,他们几代人又努力强大……也许司马懿的意思是,将来司马氏努把力,只要吕氏的人都不怎么样,就能取而代之呢……” “借鸡生蛋,鸠占鹊巢,恶心!”审配这人虽然刚愎,但真的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那种人,也是很令人厌恶的一种人。 田丰呵呵笑,生命中等死的一刻,道:“……主公的几位公子……都不如何……” 吕氏将来如何,跟他们没关系,但是一想到袁氏的将来,袁绍若败,若是子嗣给力,也许还有重来的机会,若是不能……只会分裂而败…… 审配一想到此,也是略有窒息,想到袁尚,又担忧的不得了,难免又要吵架,冷笑道:“……你是清高,主公幼公子天与之才貌,你还不满?!难道你心中其实是想要立长?!” 田丰本来悲伤的心情,又被审配给拉了回来,怒道:“……你临死还要立幼,你这一辈子的谋算只这点出息?!无论是何人,只要能立得住袁氏,长幼又如何?!” 审配冷笑,“……袁谭不行!哼,袁尚可也……” 田丰气的不想理会他了。 又恢复了安静,司马懿看着他们渐渐的虚弱。 他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 身为权臣,身为政治人物的核心,没有人没干过脏事,也没有人的手是绝对干净的。 他终于是走到了这一步。 因为没有退路。 审配杀不杀,他都没有活路,只是田丰……不能留! 不得不为!不得已!其实都只是借口,司马懿哪怕在活着的人面前从来不露本心,其实在他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早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能让田丰落到曹操那里与己为敌,更不能有机会让他被吕娴得用而压制自己…… 正文 第915章 急回神许攸心急 他只能往前,去为司马氏争一席之地,争得将来真正能与君权抗衡的位置。否则,以吕娴那个明了的性格,不会容他的。只除他一人还好,可是她若要斩草除根,灭族不留活人呢?! 司马懿必须要争一生路,必须如此! 心里些微的失落,但不自责和后悔! 吕娴不是吕布,吕布哄着就行,与他争,他不可能输。若是输了还能跑路。但是吕娴……司马懿从不敢轻视她。在她手上,他没有后路。那么,他也斩断她的后路!让她以后无有倚仗。 所以,任何一点点的隐患,他都不能留。 这件事若传到她耳中,她未必不怀疑他,若是骂出来,还好,若是不提,恐怕这事就成了她的大心病。 司马懿这人有一个毛病,善于以己推人。 有人忍了一件事,他觉得肯定有问题,因为他自己是这样的人,忍了,就是过不去,忍而不发,事情更大。 有的人的性格不一样。有的人大咧咧的,不提这件事,就代表过去了,不会再有什么了,但有的人就是心思细腻,不提而忍着不发出来,那绝对是要算后帐的啊! 司马懿是这样的人,他会想,当初司马氏臣服而被用,是否吕娴心中也会想着自己也在等待时机发作吕氏呢?! 所以,他哪怕进取了,也依旧在一个惶恐的心态之中。 他不大气。甚至远不及田丰大气。 田丰是吃了正直的亏,重用于正直有才能,也死于正直。 其实不杀他,他也是活不下来的,因为他自己得把自己给憋屈死了。 有的人是能把自己给曲死,但司马懿却能曲着过,将来吕娴将这二人一对比……这就…… 所以,田丰非死不可! 这样的典型不能存在。哪怕是陈宫,或是贾诩都没有像田丰这样直到过份的,所以这个标竿,或者说是标尺就更不应该存在了! 委曲求全是为了什么呢?!仅仅只是为了司马氏的存活吗?!又甘心吗?! 司马懿从狱中离开了。 田丰嘴角的血流了下来,对奄奄一息的审配道:“……此人敢与吕娴掰手腕,倒也是个能人,可惜……太年轻!” 过早的暴露野心了。 审配拼命的扯了扯嘴角,他已经无法说话了,神经也麻痹,快要失去意识,司马懿的事,只是在他脑海里像闪电一样过了一回,想到的却是袁尚,只怕他审氏一门辜负了袁尚,一切筹谋,全如过往云烟! 既不惧杀自己,吕氏便完全的不在意得罪袁尚一系了。这只说明……吕氏集团是容不得袁尚的。也许在当年吕娴进冀州的时候,这个不能相容的种子已经埋下了。 终究是棋差一着,没能早早除了后患啊。 若是当初除了吕娴,哪有今日,哪里会有身死之祸。 审配最后一刻的心里只余下恨,空恨而已! 二人服毒而死之事,很快就报上去了,吕布听了倒是骇了一跳,道:“是服毒自尽?!还是他杀?!” “应是自尽,”狱卒道,“昨夜并未有人进去过。” 吕布叹了一声,道:“这二人死在此时,倒叫布难为。天下人也不知会如何说布,断会以为是布小人之行,杀害忠良!” “主公何时恐惧于天下人的说辞了?!”司马懿道:“这个天下人又是谁?!主公须知,很多的口辞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有人主导风向,若主公够强,又善于民,这种风向自然也就逆转不了。主公所经营的名声已经够了,便是如往常那样,有人引着风向来骂,大可不必在意!” 吕布道:“话虽如此说,可是……” “审配倒没什么,他死有余辜,可是田丰,布答应过娴儿的……”吕布跌足懊悔,道:“竟也没有照看好。也不知娴儿与布要人时,将何人交于她。哎……” 吕布遇事就特别喜欢唉声叹气,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 看起来就好糊弄,又没出息。司马懿觉得要是吕娴也这么好摆弄就好了! “此事也是意外,况又非主公一人之过,也是懿之过也!”司马懿道:“懿自写信与女公子说及此事。主公勿忧!” 吕布还是很内疚的样子,道:“娴儿难得给我叮嘱一件事情,结果还是办糟了。” 他起了身,道:“布亲自去吊唁一二!如此忠直之人,受得起布之礼也!” 这是要大办丧仪的意思了。 司马懿道:“也好!” 便随着吕布前去田丰那了,从狱中抬出,吕布上前观察了一下他,发现他瘦成的这般模样,便不悦的道:“……既知是忠臣,袁绍还将他关入狱中,如此折磨,田丰之死,袁绍出半力也!” 这话简直诛心,是隔空诛袁绍的心呐! 当下装棺椁,抬到田丰府上去停放,吕布率先上了香。其余诸将与将士皆上前去上香,吕布道:“……忠臣若此,殉城而亡,更应敬也,汝等当以其为表率!” 这是对文臣的勉力:要是你们不好好治徐州,说不定死了还没这个待遇,至少做个好臣子,真殉城了,还有敌人给好好安葬,得不着生,能得着敬意。 这也是对武将的勉力:要是你们不好好的打仗,待有人把徐州城也给破了,下场还没这个好! 这也是对这件事的定性! 田丰就是自尽死的,就是殉城而死,而且是与审配死在同一天,这难免多了一些悲剧内核,增添不少故事的情怀与色彩。 司马懿觉得,吕布难得的聪明了一回。 上完香后,看家眷哭的实在是惨,吕布还给与了安顿和补给,给与尊荣。将田丰的丧仪办的妥妥帖帖的。 不过这件事还是在冀州城内形成了三个版本:一个就是如上,悲剧色彩的文臣,让人歌颂。一个就是猜测,是吕布所杀,他假惺惺的办丧仪,实为收买人心,而杀人则是为了震慑人心的,也是断袁氏根基之意,三个就是他是被敌对势力所杀,或者是有人要杀审配,结果也一并误杀了田丰…… 田丰的死因竟成了谜,在百姓之中流传。此是后话。 程昱离的近,得了信,便道:“司马仲达果断啊。” 虽然杀了他们是粗糙,但是,这也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了。 左右都没能听得懂,道:“未知大意何意,为何会有此断言?!” “若田丰到袁绍身边,袁绍又肯听之,必能再夺回邺城,小小一城池的得失,不足以撼动大局,然而,田丰一死,袁绍身边俱都是小人之流,若无人指点,只要打乱他的阵脚,他必大败!”程昱道:“所以田丰非死不可。他肯动手,也不全是为私……” “大人以为,司马懿还有再进取之意?!”左右诧异的道。 程昱点首,道:“此人必将是吾主公劲敌!”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道:“既知是劲敌,吕娴就是在养虎为患!她鉰养的虎,将来会不会咬死她,她难道不怕吗?!只要吕氏败,司马氏无所依附也,可招揽之!” 程昱心道,那也是吕氏败了,那才有招揽的可能啊,否则,他是绑在吕氏的盘上,就肯信曹公了吗?! 司马懿这一举,分明是铁了心不想再下船的了!而且这是吊死在吕娴的手上,要与她分权了,这是多大的铁了心的证据啊! “吾来写信与许攸……”程昱道:“速送去,与许攸。” 斥侯应命,匆匆的进了邺城。 许攸也是心烦,当他从诸人的恭维声中脱身,想要再寻吕布时,却总是不巧,怎么都见不到。然后他去见司马懿,十回里能见到一二回就不错了,司马懿还多有应付之语。 以许攸的脾性能怂才怪! 他对司马懿的语气就阴阳怪气了起来,心中十分不忿。 可是无论他怎么激怒司马懿,司马懿都脸色不会变,这让他十分郁闷! 因此,每天骂骂咧咧,连诸将与众谋士,文臣的邀约都不顾了,只想要吕布兑现承诺,许以实位。 这一晚,还差点被人行刺,许攸怕的要死,被人护着回家以后,才一身冷汗的后怕起来,大骂道:“……哪里来的狂徒,竟然敢行刺于攸……” “大人,恐怕是为报复……”左右道。 “为我投靠吕布之事?!”许攸愕然道。 “城中依旧多有忠心于袁之辈,恐怕……”得知许攸卖城求荣,哪一个不恨?!有的人胆大,自然就会想来杀了他。 毕竟敌人未必可恨,而更可恨的,绝对曾是自己人中的奸细。 人人讨厌背叛。 许攸不禁冷汗下来了。他这么一吓,一怕,整个人就有点回过神来了,一个激凌,道:“……袁氏那边,攸恐怕是回不去了……休也,休也……此名扬于天下,不利吾名士之名啊……” “此事,恐怕攸是被司马懿那厮给算计了……”许攸后知后觉,从洋洋得意之中也回过神来了! 他不禁骂道:“好毒好深的计,先用众人哄住我,却虚扬我之功而于天下,袁氏不知多少人恨我,却又哄住吕布不肯应我实权……他,他这是……” 这是把前路要封死,把他后路也给断了! 还不知道他这名声一扬,不知道攒了多少仇恨,袁氏的人不想弄死他才怪! 他这是彻底要被绑在吕氏船上了不成?!绑也成,但是不兑现承诺,不给实权,这……绝对不可以! 开空头支票,他能受得了吗?! 许攸不禁来回踱步,恨声道:“攸走到此地,岂能让人小人挡路?!” 他要是肯服输就不是许攸了。 审配未死之时,也是一言堂。既便是田丰受重用时,他也不曾真正的止过要上进的心。更何况是此时。 只是隔着一点点的距离,眼看就得到一切了,岂能败于此间小事上?! 许攸绝不能甘心! 谁拦他,就是他的仇人,他就不能叫司马懿给摆布了! 以什么契机呢?! 这司马懿不叫自己见吕布,这真的太阴险了! 不能由着他拦,他就真的见不着。见不到也得想办法破防啊。 只是看来,不把司马懿给弄下来,他是上不去的了! 许攸只以为司马懿阴险至极,是怕自己功大,拦了他军师的前程才如此。却根本不知道司马懿从未将他这样的人放在眼中过! 于他而言,许攸虽聪明,也有计谋,却始终只是雕虫小计! 许攸不甘心呐,背负了这么多,结果被一个司马懿给挡住了高升之路,他岂能甘心?! 左右低声道:“女公子不在此,便是司马懿一人独断。天下谁人不知吕布好糊弄?!此事不能直着想,得曲着想。” 许攸眼睛一转,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先得了吕布的青眼再除此人,而不是先除此人再上?!” “正是,大人何不投吕布所好?!”左右低声道:“若得了青眼,何愁不能青云直上,大人可不是那起子无功无绩的人,而是有大功劳在身之人,便是任何人也不能将得邺城之功给抹去了!” 所以,一定要站到吕布跟前,很重要。 “你有何良策?!”许攸道。 “吕布好美人,好财货,”左右道。 “他进了城,却并未抢掠,进了府库也分文不取,见了美色,也纹丝不动,这样只怕很难打动他,”许攸道。 这么一想,才恍然间发现,吕布好像什么都不缺,若说为何见了甄夫人不心动,其实若说不心动估计不可能,但是他有美色啊,在徐州呆着呢,那貂婵很是得宠,可见吕布什么美人也是见过的,虽然好色,但不至于色令智昏,不至于一见到一个绝色就走不动路的地步。用美色去哄,只怕吕布虽然馋吧,但不至于失智发昏。所以这个行不通。若献财宝,许攸一是没那么好的玉可以献,二呢,也舍不得。怎么都拿不出手。因此郁闷。 “大人可以献马……”左右道。 许攸无奈的想,吕布有赤兔,寻常宝马,他哪里能看得上眼,这邺城以内也没像样的好马了,好马也全带去打仗了,哪里有好马就呆在城内的?! 因此正无奈间,只见有门人来禀,道:“大人,信!” 正文 第916章 司马懿意不在邺 许攸道:“城外来的信?!” “正是,”门人低声道。 许攸一看信纸就知道了,这纸很粗糙,工艺比起徐州的来,简直算是草纸。封面未曾写上字,许攸打开来看,正是程昱的亲笔信。 信中只字不提城内之事,只提曹操与他曾是故旧,曹公对他甚是思盼,日夜都盼他能去许都辅佐左右,以抚旧交也…… 许攸看完,便不语。 这字只提情,不提利,便是一种拉拢的信号。代表着城内的事可以不算,只要他肯去许都,以往一切,皆不重要。 那么,他出卖邺城的名声,曹公便不在意。 的确!他的确可以这般选择。当然也可以这么选择。毕竟在决定投奔吕布之前,他作了很久的权衡,一直在曹操与吕布之间犹豫不决,直到听闻吕布兵临城下了,他才做了最后的决断。 如今这邺城已经献了,他也领了功劳。可是,让他放弃这功劳,离开,他心里又不甘心。况又背负了再叛的声名,恐怕再无处可容! 然而,他心里依旧还是洋洋得意,此处不容,依旧有所归处,这心就稳了。 这说明他有很大的价值,值得曹操以故旧相交而拉拢的价值! 这的确让他多了一点心思。 “信上写了什么?!”左右道。 “问吾可有难处,程昱愿助之……”许攸哼笑一声,道:“此事,倒是一个后路……并且,也可利用一二!” 许攸眼睛微转,心中依旧不甘。就连曹操都未曾放弃自己,可是吕布这边却得到了百般怠慢,虽知这其中有司马懿的手脚,然而,他焉能甘心?!毕竟已经投入过一次大功,如果此时止损,那岂不是献了邺城的功劳也没了?! 许攸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算计,筹谋到这一步,又怎么能甘心割肉止损?! 想到在曹操与吕布之间徘徊这么久才选择了吕布,作了决断,才有了现在,结果就这样沉没了?!这个成本,他并不甘心,也很不忿。 若看不到成果,他是绝不愿意就这样离开的。 虽然还没有决定要调转方向去曹操那边,然而此事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他没有回程昱的信,只是第二日就有传言起来了,说是司马懿进邺城后,恐温侯得了贤才,他嫉恨之,所以田丰与审配才死的不明不白。 这简直就是差点指着司马懿的鼻子骂,骂他目光短浅,谋害忠良,不能容人。 这么快的速度就在邺城以内传开,弄的百姓相互嘀咕,眼露惊恐,若说不是对邺城了如指掌的人传开的,都没人相信。 谋士们都气急了,前来与司马懿议及此事,心中颇为不平,道:“许攸这是在攻击军师,此人贼心过大,早晚是大祸患!” 司马懿竟不生气,还笑了笑,道:“不是说要哄着他?何必与他置气,切勿因此小事而误了大事!” 众人一面心服司马懿的心胸,一面更加为他抱不平了,道:“既便军师不担心此等恶名,然而众口铄金,一旦三人成虎,审配与田丰便不是军师所杀,也变成军师所杀的了……这又如何了得?!百姓不知假,一旦以讹传讹,恐怕城内会有民变。” 司马懿心道,就算是造谣,你们不信,恐怕吕娴也不会不相信啊。 是否造谣,他无所谓。真真假假之中,也许可以与吕娴掰一掰手腕。这样子,倒好。将来便是吕娴以此发作,众人也不会信的。这也是他纵容的原因。 司马懿道:“城中在传什么?!” “编了民谣,谣曰:……蝗蝗虫哉,断吾脊梁……泰山崩焉,天地失常……” 司马懿都听乐了,这虫指的是什么,大虫大虫,就是指老虎,就是指豺狼吕布。断吾脊梁就是指杀害忠良,而泰山要崩,则是说袁氏恐怕要陷败……天地失常更有意思,就是指吕布这头豺狼能得了天意,可不就是天地失常了吗?!这可真是把他与吕布一通损。乍一听,一定是反对派编出来的民谣,可以说是很恶心人了…… 而是许攸所为,他就可以推的一干二净,而百姓们听了这个,也会悲于邺城之失,更感恨田丰与审配之死,也会将这谣口口相传,这许攸果然攻心。 更在于,如果他们虎威军将这谣当回事,大动作,那么全城都会攻击恨愤于吕布。 袁绍终究未全败,所以这只证明,吕布虽然得了邺城,但得人心这件事,就别想了! 要彻底的得到冀州,只有袁绍死了,败了,百姓才会真正的归于强者,那时他们便是如何也不敢传这等民谣…… 这许攸的确是个人才,将田丰与审配之死利用的很是干脆。 田丰与审配之死的确是牵动了很多的民愤。之前审荣开了城门,审配也被邺城百姓所怨恨,然而恨不及其死,人对活着的犯了罪,犯了错的人是很不能谅解的,可是只要死了,这心里反而想起他的好来。 一想到邺城被破,审配与田丰死的不明不白,百姓们既便是领了粮,可心在袁,哪一个又不兔死狐悲。哪怕城破了,可是只要袁绍还在,他们就不可能马上就转变忠心的。而惧怕之后,想到的便是孤愤。 司马懿笑了一下,道:“……这许攸的确有点才能,可惜用错了方向。” 正因为是小人,所以才更不能小觑啊。众人便纷纷劝道:“军师切不可小看此人的破坏力。他此一举,是将军师进城后所做之功,全毁了,此人不能留!” 司马懿却摇了摇头,道:“谣言虽是谣言,然而有一点并没有说错,栋梁不是许攸这种小人!田丰一死,袁绍已失之一臂。我军所要做的是趁胜追击,而不是在这争扯民心。” 众人一怔。 “袁绍败,民才会有所归依,若只是用利所诱,断不可能真正归附,这邺城,可以一时据,想要长久据,非眼下也。我军进了城,却不可只以为此城真为我军所有!”司马懿道:“当趁胜取胜更是!” 众人道:“军师莫非有其它军机?!” 司马懿点首,道:“汝等也切不可被此而代入小事中去,百姓之谣起谣灭,自由之也,不可与民争口,也不必理会许攸。他再有破坏力,只要女公子信懿,只要汝等也不疑心,他的破坏力又有多大?!” 许攸算错了一点,吕布是不可能疑他的。 众人是真的服了司马懿,对他更是心服的不行不行的。这世间哪里找这个心胸广阔的人去?!面对诋毁不以为意,不放心上。而对于一时之胜,也不头脑发昏,眼界所至,更是长远,绝不拘于一时的胜利或诋毁而心存报复,他看的更长远。这样的人,是他们学习的榜样。更心服口服。 心中更是不齿于许攸,反而更服司马懿。 军师既说要继续应付许攸,他们便是再不耐,只应付便是了。只是心中已然对许攸这个人的憎恨,和杀之而后快的决心。 私心更是觉得司马懿当真袒荡,便是被言所伤,被人诋毁,也完全不以为意,这样的人,不愧是能包容主公任性的军师啊! 也罢了!既然军师说占了城也不能真正的拥有城,又何必与民相争?!谣言随之去吧。 他们虎威军占了这里,却不能真的困在这里,还是要继续往前进发的。 司马懿对众人道:“吾早有军情安排,汝等此后便知……” 众人知道他现在不会多说,便道:“只听军师吩咐便是!幸而主公未曾在城中沉溺于美色财物,否则想要劝走他,怕是不易!” 司马懿道:“此也出乎懿之意外。原以为有绝色美人,财宝城池,会迷了他的眼。” 众人很是欣慰,心中也是高看吕布的。以前有所不满和偏见时,只觉得吕布满身都是缺点。 可是,真正的包容了,心里有了很多的偏向以后,才细细的观察吕布,发现他有很多的优点。 “这甄宓主公不娶,是好事。她是有夫之妇,若娶之,会是祸害。”司马懿道:“此女是袁熙之妻室,既是如此,写信与他。只问他,可还要邺城以内家室,若要之,便全部送还!” 一谋士笑道:“此举妙哉!又显风度!” 若是以家眷要胁于人,可就显得落于下乘了。 这又显然是对谣言的一种回击。 最重要的是,袁熙此人懦弱无断,他是可以争取到的。他虽不叛袁氏,然而,一旦袁氏真的落败,他无路可走时,他手上的兵马,去往何处?!谁不想要! “还与家室,更还以妻室,他必感恩,反不生恶感。”众人都道。 “要争取袁熙,”司马懿道:“袁谭多疑,又多猜忌,他是不可能争取到的。他这样的人,便是去依附了旁人,也是害主之人。” 众人便明白司马懿分化的策略了,道:“军师之意莫非是直去前线,攻击袁绍?!” 司马懿点了点头。 袁绍一死,必土崩瓦解,四分五裂。 但这显然是需要与曹操合力而击之的,虎威军显然是不能完全做到的。 众人表明疑虑,司马懿笑道:“若知袁兵粮草所在呢!” 众人大惊,道:“这,这如何可能?!” 进城的这几个时日,也并非是真正的在那闲着,一直在找最重要的线索,司马懿便是拼凑也能在不少的信件之中的零碎军情中猜出粮草所在。 众人见司马懿笑而不语,心中又惊又喜,道:“莫非许攸所依恃而不言的消息,正是此?!他欲倚而立功于军师之上的消息?!” 得到司马懿的默认,众人喜的不知如何是好,道:“难怪如此!原来如此!许攸都能寻出关键所在,我军只要细心找出,又怎么会找不出这个关键?!” 顿时都大喜。 “切勿露出行藏,不可打草惊蛇……”司马懿道:“若出奇兵,必有胜算!然,此事机也,不可泄漏!我军在邺城,只在邺城也。不可露出我军在邺,心却在前线之意。汝等还须小心应付那许攸!” 众人喜的不成,自然无有不从,道:“若能得胜袁绍,此是举世之功,与此相比,应付一个许攸算什么?!军师放心,我等必然小心应付!” 更要营造出一种在城中舍不得走的观感来,以麻痹人心才好! 众人都是鬼精灵,被司马懿给调教的跟精怪似的,一点就透。自然都不露声色的出来了! 司马懿根本没说粮草到底在哪儿,他们也不问。问多了会怕线索泄漏,因此只放了一百个心。 本来被许攸给搅乱的心,反而定了下来。因为有了大的目标,眼前的一点谣言小事,他们反而不放在心上了。心宽大的很。 许攸见这个并未有何效果,这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怎么会没有效果呢?! 因此便来试探众人,还小心的挑拨,并且说了进城良久,竟然还不论功行赏,都安了民众了,为何不犒赏众人呢,众人都十分附合,竟然也都一副被许攸说动了的样子,竟要主动的去与吕布要赏…… 一时闹轰轰的寻吕布去了。 许攸也是一头雾水,但看他们如此也重财,心中难免也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原还以为有多么的自律,原来其实与俗人也没什么不同嘛。当军不抢不掠,不分赃都不对劲。原来不是不想要,只是之前管的严。 这心中轻视的同时,又有点心安和不屑,终究是人,不是神,是不是?! 这紧张的起了疑心的心思反而放下了一大半。 许攸以为,此事之要,还是在于司马懿身上,怎么搞定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就能得到他能得到的一切了。只是这个人,不好动啊……谣言已起,他却是不动声色,真不好对付……而吕布也没有要处理司马懿平民心的意思,这就让许攸十分郁闷了! 吕布也是个奇葩,见众人要分钱财,竟真的分了财钱,许攸趁势便要献美人,说什么甄夫人配英雄是最合适的,却被诸将不屑的道:“她既不愿嫁,主公又不是缺美女的人,何需非要挑她?!要一个哭哭涕涕的女子,传出去,倒毁了主公的声名……主公征伐九州,将来什么美色得不到?!此等美人不要也罢……” 正文 第917章 沮授悲愤鞭逢纪 本来吕布有点心痒,念念不忘的心,此时被许攸一挑,就有点昏乱,现在诸将这么一说,他也有了骨气,道:“……不错!布论相貌,英雄,那袁熙如何比得上!竟入不得她的眼,既瞧不上,布也有尊严,何需此美不可?!”一想到还来气呐! 吕布是很自恋的,他自认为是当世第一英雄,竟还有人瞧不上他,一想来就生气,一生气,心思又淡了,道:“不提这糟心事,来,喝酒!子远,过来!” 他将许攸一搂,道:“喝!” 许攸本来还想挑拨,被他一搂,一灌酒,差点没被折腾死。 司马懿听了,倒想笑,这小人,也尝一尝他被吕布折磨的无语的滋味才好! 吕布对许攸可就没对司马懿客气了,分明就有着几分戏弄之意,搂他的力气也大,灌酒也是毫不留情的,还哈哈大笑,颇有几分豪气,道:“……子远的酒量不行呐!可得练练!哈哈哈……” 许攸难得有这么个近身的机会,哪里会不想讨好,哪知道被呛个半死,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愣是没再找到再说话的机会! 这一派饮醉宴客的乱象,麻痹了很多人的眼睛,觉得这吕布怕是赖在邺城不想走了。 至少邺城内很多世家是这么想的,有些人在家唉声叹气,行大事也不敢,田丰与审配的死吓尿了他们,没几个敢出头怎么样的,又见吕布每天饮酒,宴将领,一副不想走的模样,心里暗骂晦气,弄的他们连门都不敢出,唯恐触了吕布的霉头…… 许攸不曾回信,程昱也是一笑,反正目的是达到了。 只要许攸以为曹公没忘了他,还在争取着他,就成了! 这件事情,就未必不能有转机! 至少,许攸心中有了依恃,更恶心上司马懿了。不挺有意思的吗?! 袁熙的兵马已进了冀州交界,信也到了袁熙手上,袁熙一看,是吕布客气的信,问他家室还要不要,要了,就送还给他。 袁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以为必是要胁的信,哪知道是这样客气的气,一时有点愣神。 左右却大怒,道:“这吕布之意是可还家室,却绝不还邺城!” “只怕送还的人,不知是死是生!” 袁熙一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不就是要胁嘛! 因此竟也不信,一心加急行军要攻邺城! 沮授心内狂跳,总觉得不安,他出了帐,拉住送信人,急躁道:“城内……可还好?!” 送信人摇了摇头,道:“来使送来信就跑了,属下等并未追之!” 沮授大急,道:“追去一问,我在这里等着!” 送信的斥侯连忙跳上马去追人了,好半晌才回来道:“回大人,那吕军来使说,吕布在城内秋毫无犯,城内并未有大恙……” 沮授拧了眉头,什么叫秋毫无犯?!料那吕氏中人也只会给吕布说好话! 他急问道:“可知城内可有伤亡?!” 斥侯方道:“逢纪逃跑,不知所踪,田丰与审配已服毒自尽,其余诸事,暂不知!” 沮授头脑发昏,栽倒在地,斥侯吃了一惊,忙扶起来他,道:“大人……” 沮授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捶胸顿足道:“……元皓,元皓……那吕布果真是陷害忠良,竟连汝也不容啊……吾原本以为,以你之才,他必留你一命,为何会如此……你又何必激怒他,他若胁迫于你,你大可虚应之,何必激怒他,遭了杀身之祸啊……” 沮授情急之下,已经做了决断,内心认定田丰就是被吕布所杀。 这心中的偏见,或者说是偏好,一览无余! 斥侯急的直冒汗,连忙命人去通报帐内,袁熙与众人正在商议攻城之策,都没看到沮授不见了,听见人来报,这才与众人急急出来。 袁熙忙亲自来扶沮授,道:“先生,出了何事?!” 斥侯道出缘故,袁熙与众人也都吃了一惊,袁熙显然是愕然的,众人感伤兔死狐悲,有几人已是偷偷抹泪! 虽然田丰与他们交情不深,可是,此等之才就这般陨命,怎么能不叫人心痛?! 沮授哭的涕泗横流,他之前散尽家财,也曾料到过邺城必然守不住,可是走之前还与田丰约定过,设想过很多场景,但是万万料不到,田丰会被杀啊! “审配小人短视自用,死不足惜,可是田丰……”沮授握住袁熙的手都在颤抖,道:“是我军栋梁,他必不从吕布,方才遭遇杀身之祸……义士不容,忠心不存,若不报此仇,袁氏之颜面,何存焉?!” 他往下跪,道:“还请二公子速攻邺城,降伏奸贼,此天下之大义也!” “先生万万不可!”袁熙看他要跪,哪里肯叫他跪下来,连忙扶起他来,道:“先生若如此,真是折煞我也!” 除了一些低官阶的臣子要跪以外,其余的真正得重用的享受的是士大夫的礼遇,或者说是卿大夫的礼遇,而卿大夫遇主公,拜而不跪,若要跪,也不能受。跪求跪求,只要在犯了罪要求赦,或是说是求主办事的时候,才用如此大礼,否则,就算是袁绍在这,也受不起!更何况是袁熙。 卿大夫的地位真不是说说而已的,给与的是最基本的礼遇,就是拜而不跪。 所以袁熙很紧张,道:“先生放心,夺回邺城,是熙份内之事,绝不敢推辞,先生助我一臂之力。万不可再行如此大礼了……” 沮授的眼泪哗哗的掉,竟是克制不住的又哭了起来。 可见心里有多伤心! 左右长长一叹,“……元皓是我袁氏栋梁,竟就……” 便是连袁熙也难受的很,倒不是与田丰有什么来往和交情。而是一想到田丰这等才士,一不受袁绍重用,反倒因言下狱,受尽屈辱,二又忠心反倒被吕布所杀,三是如此之才却无施展之地,难免心里十分难受。袁熙其实是个守礼克己之人,他绝不敢言父之过,只是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真的不怨吗?!是怨的吧。 如果田丰是因为守城而死,可以追封为烈。可是他下了狱,就是犯罪而受死,袁绍真的会追封吗?! 天下人说起来他的时候,同情田丰的同时,憎恨吕布杀害忠良的同时,会怎么说袁绍,说他不用才士,以致死前还遭受了这么多…… 这舆论就真的对袁氏有利吗?! 田丰可以死,只是死前如此,哪个心里不嘀咕?! 就算是袁绍想要追其为烈,又怎么能低得下头!田丰若是还活着,他大可叫吕布还人,可是就这么死了,袁绍便是愤怒,也没脸再提! 因为可想而知,会被吕布反击一波,说你把人家下狱,人家还对你这么忠心,现在人死了,你倒装起礼贤下士来,呵,把人下狱就是你礼贤下士的样子?! 袁绍根本不可能再有说的可能,就算后悔,也不能放在嘴上,只能悔在心里。 至于追其为烈就更不可能了。这个苦,他只能含在嘴里,有苦说不出! 田丰就这样死了,不壮不烈,像尘一样,像风一样,消散了……众人一想到此,真是造化弄人,挖心之痛。 袁绍会承认错误吗?! 不会的! 那么身为袁绍手下的人,也不能太忏悔,太忏悔就是打袁绍的脸。这个苦与憋屈,想吞也得吞,不想吞也得吞! 因为这就是袁氏该遭受的! 袁熙都不能说什么,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不能置喙袁绍,这个苦,得他们袁氏咽,不管后不后悔。再无转寰的可能。 原本是以为,等主公胜了,必心胸宽广的释放了田丰。只是眼下,已定格于此,再也没机会了…… 想一想,都令人十分感伤! 不能办什么,但一杯祭酒,还是能奉上的。 因为袁熙作丧,立时在军中简办了一个祭礼,袁熙亲自上了祭酒,沮授随后酒洒于地,竟泣不成声! 祭礼完毕,众人便提议要马上进攻邺城,夺下城池,以免有更多的人受害! 此时,众人已对吕布深恶痛绝! 袁熙问了众人意见后,便急问沮授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见,还请不吝赐教!” 沮授道:“程昱领二万大军于外,既不进城,也不撤退,想要攻城,必要经过他。与他作战,反而不利。授以为,不若去信说服一二。叫他撤兵。” 袁熙愁眉道:“他已铁心来了冀州,岂会心甘撤退?!” “他不进城,便是保留了余地!”沮授道。 袁熙若有所思,正欲要问如何去信,却听外面斥侯报道:“报将军!外面抓到了一人,细问之,说是邺城内逃出,名为逢纪,不知真假!” 袁熙大怒,道:“羁押上来!” 沮授已是瞪大了红红的眼睛,奔出帐外,寻了鞭子便要打逢纪! 逢纪当真是狼狈不堪,本来是要往袁绍前线逃去的,哪知道这么倒霉,没能绕得过袁熙急来的大军,竟是就这么撞上了! 正寻思着脑中的策略,准备狡辩脱身,谁知还未入帐,沮授的鞭子就抽了过来,他抱住头,道:“……休打,休打……” 看上去既怂又怕死胆怯。 沮授恨的咬牙,怒骂道:“……小人,小人,若非是你逼杀辛毗一门,审荣,又怎么会叛变开了东门,引贼入城啊……打死你这个小人!坏了主公大谋……” 沮授犹不解恨,见他裹成了球一样的御寒衣物,打身上不疼,就劈着脑门就打,逢纪用手护着,不防手被抽出了几条血痕来,青青红红的竟出了血,再一受冻,疼的哇哇叫,抱着脑袋倒在了地上打滚。 沮授赶上用全身力气去抽他。 逢纪此时哪里还容得上恨什么的?!只恨不能有什么护住自己,只想保全自己,此时什么心眼都没了,只一径的哭叫,“……饶命,饶命……救命!” 众人怕他把逢纪打死,忙上前抱住了沮授,道:“先生,先生息怒……” 沮授大骂,“休拦我,今日我便替主公打死这个奸贼!此贼,比开城门的审荣更可恨!” 众人拉住,沮授力竭以后才嚎哭起来。 众人又去将逢纪扶起,逢纪也是呜呜的哭,只躲着沮授,此时的沮授是真的吓人,眼睛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哪个不怕?!逢纪向来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要命的。若是讲理的,他还真不惧。讲理的人,突然不讲理了,最怕沮授突然受了刺激,万一掏出一把刀子来,学那亡命之徒,那他可就真玩完了…… 所以人就怂了,哪怕与他也算是平等的臣子,以往不分上下的人,此时也是躲在一群人的身后,不讲什么面子不面子,里子不里子了,再有面子里子都没命重要,因此怂的只呜呜的哭,看上去吧又可怜又可恨…… 袁熙在帐中没及时出来,其实他就是故意没有出来,他不恨逢纪吗?! 当然恨! 可是他出来了,是礼遇,还是训斥都不合适。为什么?!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他虽是袁绍的儿子,但既不是一方主帅,更不是长,更不占宠,他就算手握重兵,心里也是没有底气去训斥父亲的臣子的。 儿子就了不起了?! 说实话,他这个儿子,都未必抵得上逢纪在袁绍面前说一句话。 君父君父,先是上司,才是父亲。 他是没有资格发落逢纪的,又恨他,因此便没出来,让沮授先发泄了一通再说。 帐内心腹也没出去,站在袁熙身边看了看帐外的情形,忧心的对袁熙道:“袁公之患,小人之听也!邺城就是毁于这小人之手!” 袁熙能说什么呢?!说谁叫袁绍重用此人?! 他只能叹了一口气,道:“父亲左右,非你我可置喙也……” 心腹谋士被噎了一下,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又叹了一口气。 袁熙见左右无人,怕伤了他的心,又道:“……若生怨憎不满,宣之于口,便成习惯,久而久之,早晚被人听去,若被人告于父亲,又生一场事端。为免祸事,还请先生慎言。熙并非针对先生故也……” 正文 第918章 沮授失望累积深 心腹谋士叹了一声,道:“是!” 他知袁熙是最遵礼的,却也知道他真的委屈,但若说资格,他也没资格评判父亲的事情,除了撑在三者之间弥补平衡关系,还能如何呢?! 天下君父臣子莫不于此。别说袁熙了,便是袁谭,这些话他也不敢与袁绍多提一句。不然就是忤逆。这可是大罪,所以为人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何况置喙袁绍身边事,是真的算大忌。 身为公之子就是幸事吗!? 也许是会值得信任,重用,毕竟兵权在别人手里,都不如在儿子手里安全。然而,你若是敢指手划脚的指责老子一句话,就是忤逆。更别提是指责他用人不当,以致失去邺城了。有时候,儿子都未必有他身边的一个幸臣自由,至少他们想要说话,是可以直接上言的。但是他就不行。 说话也是斟酌了再斟酌,思量了再思量。力求无过,就是尽了父子之义了。 古时礼法,忤逆罪是大罪。别说是公族卿侯门第,便是普通小门小户,说儿子忤逆,那也是想要儿子的命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疼爱孩子的人,是不会将这两个字安到孩子身上的。小门小户尚且如此。而公卿大族,一旦给儿子安上这样的两个字,像罪行一样刻在他身上,那基本上就已经向天下宣告,剥夺了继承权,不仅包括政治地位,甚至包括公卿大臣不放在眼中的家财祖产…… 逆反是什么罪?!那基本就是父子决裂的意思。 没有人能承受得起来自父亲的定罪。 这就是烙印,父权君权就是这样架构起来的。一旦有这两个字贴在了身上,就等于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希望了。 所以身为人子,奉父,小心翼翼,真的不完全是他们的错。 因为他们承受不起犯错的代价。而大多数拥有权势的在位者,未必是在意孩子的,他们拥有的多,失去了那么一二个不受宠的孩子,完全不受影响,所以父对子,是基本处于一种拥有的状态。 在现代社会,尚且因为亲情难以挣脱这样父权的束缚,更何况是这个时代。 君权神授,而相对应的,便是子权父授。 父亲未必给与荣耀,但若给与了烙印和耻辱,想翻身?!做梦比较好! 别说袁熙了,就是袁谭对袁绍也是不敢置喙一句的,哪怕心里有怨,面上也是半丝不能露出。就算是得宠的袁尚,也是讨好着父亲,虽然亲近,却并不是亲密。 这个时代,没有亲密的关系,多数有的只是宠溺的关系。 所以吕布父女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在这个时代是格格不入的。 吕娴若是换一个父试试,包管分分钟削的恨不得勒死这叛逆的。打上这两个字,活着也与死差不多了。 袁熙掀帐要出帐,心腹道:“公子打算怎么处理这逢纪?!” “送到前线去,好生交与父亲,”袁熙道:“还请先生善待之,休要得罪!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公子何不杀之?!”心腹道:“他犯有大罪,便是公子杀之,也无人会多嘴。” 袁熙道:“代父惩罪人,谮越也……”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心腹道:“此小人,谁知道他会怎么想?不能留!他若回去,反而陷害公子,这小人,巧舌如簧,不仅能脱己之罪,反倒恩将仇报,公子当如何?!” “若受谗言也是无奈,”袁熙道:“然此时不出去,反倒更遭他忌恨!” 心腹跺脚道:“公子就是不敢行差踏错半步。难道身为救援之将,半点主张也不能作吗!?” 袁熙皱眉道:“休说了……再说就真的谮越了!” 心腹一哽,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甘心袁熙这一辈子只是一个臣子啊。 以前不能就算了,可是现在是什么形势,明明可以,为什么不呢?! 谨守本分又有何用?!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只要……手上有军权,完全可以去制衡父亲!若论才能,他比袁谭袁尚哪里差?! 可是不仅不受袁绍青眼相看,还要被兄长和幼弟所驱使,有功,不赏,无人记。有过,反而有罚,时时被人记在心。 他就是郁闷。 见袁熙是半点的上进之心都没有,他心里急的不行! 与其容忍这逢纪,还不如先发制人,杀了他。 “其人不可杀……”袁熙道:“他是三弟的人,他若死,就等于熙有了选择。父亲身边只剩下郭图,这……” 就等于他站到袁谭那边,反与袁尚对立了!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心腹一怔,他太心急,此时一想,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来。 也对,如果是顾忌这个考量,真的不能杀! 可是又不甘心,不仅不能杀,还得好好供着安全送去前线,关键是人家未必肯感恩,可能会怀恨在心,反倒将沮授抽他的帐算到袁熙头上…… 逮到这王八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呢,一想就更来气! 忍了忍,随着袁熙出了帐,“出了何事?!” 逢纪一见到袁熙,便忙甩开众人过去了,道:“二公子,烦请二公子送吾去袁公处,事关邺城以内诸事,纪需立即去禀于主公!” 这话特别贼。为什么贼呢?!袁熙不送,就是图谋不轨,有军情不报。若是送呢,也是理所当然,仿佛是本份以内的事,甚至连问是何事也不能问,问了就是谮越,甚至还不能耽误。所以,小人为什么是小人,在于说话行事,叫你哑口无言,透着的逻辑就是特别鸡贼的逻辑。 袁熙当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便道:“既是如此,熙自命人送逢大人回前线。” 甚至还要向他道歉,道:“见大人从邺城出,不知是大人,手下不知情,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逢纪只一心想走,哪里还能顾得上袁熙给面子,吱吱唔唔的只说军情紧急,不能耽误,马上要走。 袁熙也巴不得送走他,立即安排了人送他离开。逢纪虽见了鬼一样,上了车马就跑了。 此时沮授也回过神来了,上前道:“此小人绝不能留。将军不若派人追而杀之于半途!” 在袁熙营中杀人肯定不行,但是半路被杀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毕竟山贼多着呢! 袁熙却不语。 沮授认认真真的看着袁熙,心中染上失望,道:“……袁氏若败,公子还能独善其身否?!” “非为此故!”袁熙羞愧的道:“父亲身边的人,熙并不敢作此主张,擅而杀之……” 沮授认真的看着他,哪里不知道他心里的顾虑,他是怕杀了逢纪,便是与袁尚为敌,便是选择了袁谭为主。这是大忌。 所以他宁愿放过这个小人走,也不愿意被迫背上这个。 稳妥吗!?稳妥极了,也符合袁熙一向的性格和行事方式。只是,为何那么的没有主张,没有担当呢?! 光看着都不对味。 沮授心里失望至极,他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袁熙,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平静的道:“……田丰被下狱,并不期望有人替他说话,以求赦免而出狱。只是田丰叫授务必出城,怕袁谭公子顾忌党争而不来救邺,因此叫吾只奔二公子处来,所期望的只是公子之救……公子的确救了,不叫人失望。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哪怕是本份,授心中也有对二公子的敬意……” “然而,为了不被卷入纷争之中,宁纵小人,而违大义,宁守忠义之心,而不求犯错,此,亦为大道义矣?!”沮授眼睛不知怎么就湿了,他之前哭是伤心的,愤怒的,而此时却是绝望的。 “可怜元皓临死前将希望全抱于公子身上,以期公子一片赤子之心,救袁氏之意,定能临危受命,而担当重任……”沮授道:“可惜元皓终究是要失望了,哈哈哈……天降大任,却不敢担……哈哈哈,袁氏,袁氏,还能有什么将来?!” 袁熙是连头也不敢抬,羞愧的半晌都没话说,脸胀的通红。他有话说,他想说他不能,也不敢违于父命。他有千万的理由,可是面对着沮授,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终究是不如英雄儿女的…… “沮授,休得对将军无礼……”袁熙身后的人喝道:“将军谨守父命,岂敢有违而谮越之行……” “谨守本分……”沮授冷笑道:“简直可笑至极,公子都忘了自己也是公子了……就凭这般畏手畏尾的性格,能是那虎狼之师的对手?!若是那吕娴,她只怕早灭而杀之,还能还以大义,叫吕布,叫天下都不能置喙她大杀幸臣!她一介女子,公子恐怕远不及之吧?!” 袁熙胀红了脸,见身后有人已然拔剑,忙止之,道:“先生所指责的,熙也无话可说,说熙没有担当,不及女子,熙更无话可说……可是,再是如此,父亲有长子,宠幼,万也轮不到熙,熙并不敢谮越……” 沮授一时之间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也懒得再理会袁熙,回头便跌跌撞撞的回了帐,道:“……生三子,都不及一女子的气概!都是没有胆识气魄的所谓公子,能成什么大事……?哈哈哈,元皓啊元皓,你死的可怜呐……一心要扶持袁氏,可惜都是一群扶不起来的烂泥!” 袁熙身后的诸将忍无可忍要去杀了沮授。 袁熙拦住了众将,道:“不得无礼!” “将军!”众将道:“此人胡言乱语,堕将军威望,实不能忍!” 袁熙却羞愧不已,道:“我又有什么威望?!” 众人一滞,竟然被他堵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本事可以学本事,没有才能可以重用有才能的人,有脾气可以谦虚好学而礼贤下士,控制自己……世间一切,皆可以学。可唯独没有胆魄,却无法后天学来胆魄。这一点,如何弥补?! 袁熙什么都好,带兵打仗是一流的,从不掉链子,对人谦恭,对父亲尊敬,对兄长敬重,对幼弟友善,对将士们从不倨傲,对于跟着他的谋士们也加以重用,听从善言…… 他什么都好,什么都好!可是就是太好了!好到心里没有雄心,没有痞气!空荡荡的,只剩下修养。 而那个吕娴,当初她进冀州时,可曾看出有什么教养和修养?!论学识,论修养,论礼仪,她哪里比得上袁熙?!哪里比得上真正的世家公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敢与小人长袖周旋,敢与袁公死皮赖脸,敢与田丰与众谋士称兄道弟……她敢独身进冀,她更敢以一女子之身,而挑衅父权,甚至可以说是驯化生父……她什么都不好,甚至连出身,连性别都是短板,可她,有着很多世家子都没有的胆识和胆魄! 所以,逼进冀州,才被小小一个徐州给掏了心窝。 袁氏还有救吗?! 沮授心痛于田丰之死,心里憎恨吕布。可是,却也知道,吕布能有这样的继承人,是他的大幸运,便是袁公也比不上这等的福气。 民间有言,家有贤儿,福及世代,家有不肖,祸不及三世而败。 说袁公的三个儿子不学无术,真不是,那是个顶个的优秀,可是,可是啊…… 沮授远没有田丰死心眼,也远没有他刚直。 他喝了一夜的酒,伤心了一晚,第二天便面无表情的随军出征,往邺城去。 袁熙羞愧的很,不敢面对他,却叫他随行,道:“……先生,熙已叫阵于程昱,程昱若应战,当何言之?!熙已去信,只不知程昱可能听!还望先生高见!” 沮授能作出散尽家财的事,此时田丰一死,袁熙又这样,他早死心一半了,能来,也是为了遵循本心一直的坚持使然。 听了袁熙的话,也没给与脸色,只客气的道:“若对阵,先看他怎么说。” 袁熙见他对自己不热情,仿佛对自己没了指望的样子,心中羞愧更甚,忙应和。 他本来就不是争的性格,当然心里也不怨沮授说话直,他也有他的理由,上有父亲,又有兄长,下有宠爱的幼弟,怎么也轮不到他。他像个双面胶,还得粘合兄长与幼弟间的裂痕……他有如此多的理由,不敢争! 然而沮授却以为,甭管这些屁理由,你自己不想争,屁大的事都能成为理由。 正文 第919章 吕布不舍送美人 这样的人,成不了人主! 吕娴身为女子,都能逆命而行,他虽是二子,但也是兵权在握的二子。只要力争而上,有担当,有气魄,承担袁氏的使命,就算不争,不与袁谭与袁尚为敌,也能有属于自己的聚集的人心,人心自然往他这儿涌来。 可是他不敢! 还能指望他能救袁氏吗!?既便是个战无不胜的神,也不过是累死的命。没有人主的野心,就绝对没有人主的能力去将所有弥合起来,这样的袁氏,已经到头了…… 风声苍茫,心空洞无声,只添孤寥填塞于心,他只想若能进城,与田丰上一柱香,就好了…… 袁氏纵然强盛,也不过是其中内散的庞然大物,它被人合力而击,一时也是击不败的,可是内里离散,真的没救…… 沮授有的时候是真的痛苦,他与田丰之所以是知音,就在于,他们都是精英。他们常为逆天的才能而自豪,可是,看的远也会带来很多痛苦。看的远,看的深,看的透,却无力挽救或阻止的时候,那种被天赋才能所妒之感就会涌上来,侵袭人的身心,觉得这是反噬。 凡事有阳就有阴,看的远必然会有痛苦。他们这类人,有时候未必有眼皮子浅的小人活的痛快! 那种内卷,扭曲,让他们这样的人,一般都短命。 不是说天谴,而是痛苦又有良心的人,先自己个儿把自己给杀了! 他看着茫茫的天地交汇,风卷起来的袁氏旗,等了了心愿,他又无力挽回时,不如就学范蠡泛江去也罢。只不过,他不是功成而退,而是心灰而退。 总好过,死也不得其所。他与田丰性情还有不同,田丰是刚直,硬顶那种性情,真的不行,他是宁死也不屈的。 但沮授不至于如此。为败亡的袁氏而殉,他自视甚高,深觉袁氏不配! 只是眼下,他还有余事未了! 可以说,田丰的死,是真的让他心里有了巨大的变化。原先他也是可以不屈而死的。与田丰一样。 可是田丰一死,寄以希望的袁熙又如此的叫人失望。 三个儿子,两人两条心,还有一个,如此的……如此的……他竟无法用言辞来形容袁熙。 沮授是真的失望至极了。 袁熙叫阵,程昱自然应阵! 程昱穿上了铠甲,众文武随左右出列,对阵于野。古时之士大夫,要求就是能文能武,而这个武,不是指亲自上阵杀敌,而是一定要有领兵,指挥的才能。这是最基本的素养和要求。程昱更是名士,他自然不怯。 两阵严阵以待,双方都十分紧张,程昱被诸将簇拥着上前,袁熙也领着数人上前,隔了数十步相对,他们彼此身后的战将与军士都蠢蠢欲动,警惕着对方的同时,也在等待着发号施令,以应随时作战! 袁熙拱手道:“程大人本是兖州牧,为何为虎作伥,前来冀州为孽?!熙本不欲与大人为敌,还请退兵,熙无暇追究,只要大人肯退兵,既往不咎,如何?!” 程昱道:“曹公与温侯有盟,昱奉命来此,恐怕不能退也!” 袁熙皱眉,道:“那便让开,让吾到城下!” 程昱叹道:“恐怕也不能,温侯有命,昱在此退援兵,恐怕将军之言,不能遵从!” 袁熙道:“何必刀兵相见呢?!父亲与曹公之争,尚有余地,若是大人坚持,恐怕你我免不了一战!熙之仇敌,是吕布也,若能与程大人避战,当求之不得!倘若不能,熙全军上下,必决一死战,而夺邺城之心决矣,恐怕不能轻易后退!” 程昱假意沉吟了一回,便道:“袁将军之决心,昱已明之,既是如此,不若先退兵,容昱细思一二,再决断,如何?!” 袁熙也迟疑了。身后诸将道:“这是缓兵之计,将军切不可中计!这程昱计谋百出,不可中了他的计啊!” 袁熙自然也有此顾虑,可是现在就与程昱交战,他一时也下不了决心! 他是要进邺城攻打吕布,与程昱你死我活,算怎么回事!?斗个你死我活的,邺城就能破了?这分明赢了或是败了,都是无用之功,何必费力?! 所以能让他退兵就退兵,若是不能退兵,哪怕让路也行,当然这个就顾虑他在后偷袭。但是若是能叫他两方观战,坐山观虎斗,不挺好吗?!不也符合程昱的利益吗?! 这程昱之所以这么久都没进邺城,不就是想留个余地吗?! 所以袁熙以为这是有希望的。 可是现在就退回,万一真是缓兵之计,程昱反倒与吕布合力来攻杀他,岂不是真的中了大计?! 因此便看向沮授。 沮授策马上前,程昱左右怒目而视,手按在刀柄上。 程昱止道:“可是沮授?!” 沮授道:“正是在下!不料阁下一眼认出?!吾幸也。” 程昱拱手道:“久仰,曹公视汝为栋梁,曹军上下皆闻先生之名。” 沮授没理会,只道:“程太守可知田丰已死?!” “知矣,此,万分痛心……”程昱道:“说是自尽,不知可有其它情由。” 这话说的。 沮授咬牙道:“田丰性情虽刚,然若无逼迫,他又怎么会自尽?!此是他杀,而非自尽!授只想知,田丰之死,是汝之计,还是温侯之计,或者,是司马懿之计?!” 程昱道:“昱并不在城内,恐怕无可奉告。温侯诸事,昱也不能深问。虽为盟友,却也知避嫌之礼。” 沮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倒是撇的清。恐怕田丰之死,对他曹氏是有百利无一害。他心内冷哼了一声,便道:“多谢程太守据告。授已明矣。” 沮授退后,却并未再劝他退兵之意。 袁熙有点诧异,见他如此,便只能双方都退了回去,暂且不动。 “先生……”袁熙急来问他,道:“先生莫非也不能劝程昱退兵?!此,不亦是先生之计吗?!”还是因为不肯尽力! “程昱明显是要留有余地,叫他退兵,他好不容易来到邺城以外,怎么会轻易退兵?!”沮授道:“恐怕难免一战!” “他难道要为吕布交战?!他何必做到此地步?!”袁熙道:“若与他交战,吕布再出兵击我,我如何应敌,恐怕狼狈!” “程昱会出兵,却不会多尽力。”沮授道,“他并非首要之敌。” 袁熙心里慌张,反而更不知怎么出兵。 “难道真的避不过与他交战?!”袁熙喃喃自语道。 程昱押重兵二万人,袁熙心里也打鼓,没有胜算。 “先生……”袁熙不肯死心,心里有话,却不敢直言,便看着他。 沮授道:“杀田丰,必是司马懿之意!” 袁熙一怔。 “毁去吕布父女的倚仗,自毁城墙,以筑他强权的高台,令吕布父女必倚他司马氏,此釜底抽薪之计……”沮授道:“田丰一死,传至天下,天下士人心寒,必不敢再投效吕氏,顾惜身死也,既败了吕氏声名,又成全了吕氏对司马氏的倚重,又断了袁氏的栋梁……一举三得!” “程昱自然乐见其成,所以更不会退兵……”沮授道:“他的目标在吕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此说来,可与程昱合作?!”袁熙道。 沮授心内冷笑了一声,像程昱这种盘算精明的狐狸,宁愿与司马懿合作,也绝不会与袁熙合作的。哪怕袁熙兵力再强,他没有魄力就绝不是好的盟友。一个靠不住的盟友,还不如与敌人为伍。至少敌人是明刀明枪,不像所谓猪队友,也未必说是坑你,但靠不住就靠不住了,谁敢把宝押在他身上?! 沮授道:“恐怕公子有意,程昱也必无心!曹袁之战,必是死局,程昱已与吕布结盟,此时背弃盟友,可不是最好的选择。他顶多是选择观望。” 袁熙听了很沮丧,皱眉道:“如此说来,只能硬打?!” “可战!”沮授道:“战则他必败。” 袁熙一想就明白了,程昱难道要与他拼命,他傻了才会替吕布作战,白白的消耗自己的力量! 那么! 若交手,他必佯败,既是如此,便可以突破。 目前也没有十分周全的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袁熙虽然怯懦,却并非奸狡之徒,至少在救邺城方面,他是真心实意的要救的,而不是只是应付一二。 见他绞尽脑汁的想要夺回邺城,沮授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既敬服他人品贵重,一心一意的只想着公事,可又恼恨于他的怯懦。 一时计议定了,便回了营中进帐商议进攻策略。 袁熙一到,消息自然也就报到邺城吕布处。 吕布拧眉,道:“他既敢来,我又哪里惧他,牵吾马来,我出城击退之可也!” “夺下城池,已得城墙为防,何必还要战于野?!况且主公实力何必消耗到他身上?!”司马懿道:“无需主公战也,只是需要主公舍一美人……” 吕布一听,就有点不舍,道:“要送袁氏众人去与袁熙?!” “正是,袁熙虽未有回信,然而,他们须送走不可。”司马懿道:“田丰之死,主公已受人诟病,此时若拿着袁氏众人在手,天下人更不齿,以为主公以家眷而要胁袁熙,与其如此,不如安全送至。也全了主公的义名,天下人也无有非议。” 吕布沉吟不语,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主公莫非不舍一美人?!”司马懿道。 吕布脸色有点尴尬,既不说要送,也不说不送,便顿在那里啥也不说。 “甄宓若不愿嫁与主公,恐怕也是要赐与麾下之将为妻,无论赐与何人,都是下嫁,她虽是美人,然而,袁氏未灭,她身上便一直有袁氏族人的干系……”司马懿道:“若与主公为妾倒也罢,不过是妾氏之外戚,倒也与以后不相干,可倘若赐与麾下将领为妻,枕头风一吹,主公不仅失去了美人,恐怕还要被人所叛,既失美人,又失将才,便是红颜之祸。此女,虽为美,终究是与如夫人等人不同,还望主公知之!若不欲送,又不想纳,不若杀之!” 吕布一听,自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是道理都懂,也未必乐意啊! “与其生后患,不如送还与袁熙,也全些主公的义名!”司马懿道:“不然主公纳之可也,无需犹豫。” 吕布便拧眉不能决断。 若此时占了甄宓,袁氏未灭,终究有后患,就算袁氏灭了,袁氏族人,她必庇之,不管她为吕布的妾,还是将领的妻,将来总是与袁氏族人有扯不开的关系。 古人以念旧为义,这要是女子二嫁,还念着前面的夫族,这就……但不念旧,便是女子,也会失了义,便是失了这个世道生存的根基。这就两难了! 吕布头疼道:“……此事,容布细想一二……” 司马懿看他连个美人都不能决断,一时也就不说了。吕布便郁闷的去了! 左右对司马懿道:“主公终究还是不舍美人……” 谁能不爱珍宝呢?!除非心里有更大的志向。吕布有时候就是摇摆不定的,众人都懂。 “若袁熙来,可要出城战?!”左右道。 “不必战,守城可也!”司马懿道:“我军战不在袁熙,不必为他所困。甚至我军之意,战也不在邺城!” 众人道:“是!” “守好城池,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军舍不得走,这邺城本就是好地界,料想也没人会以为我军志不在此……”司马懿拿下邺城根本就没打算守下来。 没灭袁绍,守个邺城有屁用,就是现成的靶子! 真正的掏了袁绍的心窝子才最重要! 司马懿志指袁绍粮草所在。 他不怕别人看出他的行止,只怕程昱会看出端倪,所以程昱必不会竭力而防备袁熙,那么退袁熙之事便不在程昱身上,还是在张杨和马腾身上! 只是这二人未到,若是先送还袁氏诸人,还能稍缓候一二。只是吕布不舍的话……就得先制定一二应对策略了。 正文 第920章 遭蹶蹄许攸麻爪 司马懿虽然能够糊弄着吕布做些事情,却不能替吕布作主,真的把甄宓在内的所有袁氏诸人送出去!要真这么做了,包管吕布分分钟翻脸! 所以,这件事情本身还是要吕布本人愿意,并且要心甘情愿! 但显然,美色误人,吕布虽然当初没勉强纳美,但是这心里,到现在还惦记着呢…… 刘氏也并不知袁熙带兵已来救邺城,内外消息不通,她们现在根本不知外面的消息,所以刘氏的意思是,用甄宓一人笼络住吕布一人,然后,保住袁氏一族,静待救援前来。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救援来,但刘氏是真的心急如焚。 这些日子一直以来都在劝诱甄宓,到最后都有些要威逼的程度了。 甄宓并未丧夫,袁熙还好好的活着在外,她本就是封建女子,哪里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只不肯点头。 刘氏便天天以泪洗面,折磨的甄宓更是难受,答应了,便违了夫妻之义,若不应,便是违了孝道,弄的她有点人格分裂了,十分憔悴…… 况且,甄宓也特别的怕吕布。 吕布虽然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好歹是个身材好相貌好身高高的大英雄,但是闺阁妇人所听到的却是他行过的不义之事,甄宓良好出身,哪里能接受这样的人?! 因此,茶饭不思,一开始是一心寻死,后来便被刘氏给劝的有点脑子要坏掉的感觉。只觉得自己一答应,就掉入了老虎窝里,一想就特别的可怕,可是又怕刘氏与族人求她,人便瘦弱不堪了。 真是弱风扶柳,美人垂泪,引人怜惜。 吕布来的时候,远远的望了一眼,心里痒痒的,更不舍了。 但是吧,人家不乐意,他能逼死她?! 因此只沉着一张脸,也不靠近,仿佛在哼哼着忆起当初与貂蝉的往事。貂蝉就比她有眼光的多,一相遇,一颗心就扑在他的身上,就眼前这个……哼,只惦记着袁熙那个不中用的夫君?! 这个时代还没到后世那种封建王朝对女子更深的压迫,至少在现在这个时代,对于士,以及女子的要求是绝对没有那么高的。不像后世对士人和女子都有一种变态的对于忠诚的要求,士不奉二主,殉君得死,女子不嫁二夫,殉夫得死! 这个时代虽然生产力远比后世落后许多,然而,在某些方面也稍有礼制,文明,甚至可以说是开明。 对士人的要求是,良禽择木而栖,只要不背叛主,那吕布那种杀人而叛,或是献城而叛的,基本上也就没那么变态的说,你弃我而去,所以我就要杀了你,这种社会对人的道德规范不支持。可以因为私情放不下恨而杀人,但是大环境是不能作为理由的。 而女子也如是,二嫁,甚至三嫁的……比比皆是!为何?!因为底层女子的主要任务就是生育,丈夫战死了,或是死了,再嫁多生,有利于人口的提高,而高层贵族女子,更是如此,家族更需要她一再的联姻,而这些,甚至都不能因为她的意志而转移。 唯独美人,才稍有例外,只有那么稍一点点的自主选择的机会! 为什么?! 因为美人与士大夫一样,在这个时代,都是属于稀缺的!哪怕到了现代社会,对于顶级社会精英,真犯了罪,或是犯了政治上的错,逃到另一个国家去,绝对是要收容的,并且还高薪高官的用着。在这个时代也不例外,所以陈宫叛了曹操,弃而去之,照样不愁无人用他,顶多是他自己乐意选谁的问题…… 而普通人则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利。 而与之相对的,也就只有美女,有那么相对应的一点点看似特殊权利的选择,因为美人少,正因少,所以才有人争,有人争就不愁嫁,至于乐不乐意,就要看面对是什么样性格的人了,若是独断专权的,美人是连选择和拒绝的权利也没有,但如果,稍微能抵抗一下美色的,美人,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权…… 所以,甄宓虽然不愿,吕布也很郁闷,但是绝不至于像后世那么夸张,当成所有物,当成战利品而随意处置,甚至处死! 当然,又是贵族女子,又是美人,又同时拥有那么一点政治权力合一身的人,那么她就不单单只用女人可以来形容的了,她在封建社会里就是主宰者。史上有些贵族美女一嫁七夫的都有,就是丈夫死了,再挑一个嫁,嫁了七个,也没人诟病,因为这不单单只是男女关系或是婚姻关系那么简单,更是一种资源的整合! 甄宓显然也算贵族女子,本来她在邺城也算有些权势,又是符合标准封建女子的规范,她完全是不用作这样的选择的。 如果袁氏顺利,袁绍大业得成,袁熙哪怕不能继承世袭之地位,至少也是封疆王位,那她就是尊荣无比的未来。 然而,她就眼睁睁的从一个前程光明的位置滑落阶层,直接滑落到俘虏这种程度了。 甄宓想不通,更何况,吕布的名声实在不好,与她世家出身的阶层相差甚远,她若重新选择,她也是心里没底的。 这样的投资,屈身相从,真的是一笔划算的投资吗?! 她不愿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只是邺城被破,而不是袁绍败亡,倘是后者,她也就死了心。 可是眼下,甄宓就是不愿,哪怕刘氏恨不得以死相逼,下定决心要祭出她,牺牲她来换取袁氏族人的生存,她也迟迟没有答应! 许攸一直紧盯着吕布的动静,见他来了袁府,便忙跟了进来,进来以后吧,就一直小心的觑着吕布的作态。 吕布这人可不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高兴不高兴,几乎是不掩饰是摆在脸上的,此时看着吕布这副阴沉的神色,不愉的眼神紧盯着甄宓,眼珠微转了一下,上前道:“主公……” 吕布正心情不好呢,见到他,本来就有偏见,更不悦了,道:“此是袁本初府第,子远如何进来?!” 许攸心里都要大骂他了,却陪着笑,道:“主公恩宠之故,攸才能跟进来,愿与主公解忧!” 吕布听了反而更不高兴了。都说了没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府来打扰。 这许攸还没怎么着呢,就恃宠而骄了! 吕布心里贼不舒服,虽然甄宓还不是他的女人吧,但是,好歹也是他旧主府上的女人,这许攸倒是不见外,不避嫌,没有敬心,说进就进?! 同时,也有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为什么呢,他忆起了,当初自己偷偷进府见貂蝉的情景。 这么一想吧,吕布整个人都不太好了。看许攸的眼神也不对了! 若论偷见人,他可是鼻祖,这许攸是什么意思?! 吕布恨不得从鼻孔里俯视他,道人:“你待有怎说?!” 许攸嘿嘿一笑,道:“不过是一美人,主公若要,纳之便可,何需在此惋惜?!” 吕布冷笑道:“英雄惜美人的情意,岂是你能懂?!” 许攸哪见过这个,哪听过这个?!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气该笑。以前他是常听见袁氏众人对他多傲慢无礼,然而吕布这种还真是把他给犟了个灰头土脸,真不知该气吕布的态度,还是该笑他的脑回路如此的稀奇。 一直以来,吕布还算对他客气,他哪里见过吕布与众人真正的相处方式,此时被蹶回来,是真的特别的无言。 就这大老粗,还什么英雄惜美人?! 许攸嘴角抽抽,完全不懂他的纠结,暗想这司马懿能把吕布哄的一愣一愣的,还真是不容易! “那主公究竟顾虑什么?!”许攸道:“莫非是忌惮援兵?!” 吕布一张脸就皱成了菊花般复杂,却是哼道:“便是来十万兵马,布也不惧……唉,说了你的不懂……” 说罢便调头走,也不看美人了。 许攸心里真是简直了,忍着吐糟,忙跟了上去,道:“纳之可也,不纳之,亦可也……只在于主公一念之间,何需如此纠结?!” 吕布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能气死许攸的话:“汝不如仲达知吾意也……”说罢也不管许攸气成了猪肝的脸色,大踏步的出府上马就跑了。 许攸吸气,呼气……万万不能平静下来。 他再料想不到,本意是要讨好于他,结果正事还没说到,就被吕布给蹶了个灰头土脸。他的正题都还没点进去呢,结果真的被吕布给气笑了! 他一时握拳又咬牙,心中暗恨司马懿心计太深,不仅手段高超,竟是把吕布给哄的团团转,他也反应过来了,想要弄掉司马懿,取而代之,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主要还是吕布太信任他,而怎么动摇吕布,这简直是个高难度的事情。 许攸再笨也反应过来了,司马懿是让诸将诸谋士完全的在哄自己,表面上称兄道弟,事实上只要提到关键的事情和信息,他们便只字不提了! 想要上去,就不得不弄司马懿,不弄掉他,他是上不去的! 许攸心里是真的恨的咬牙切齿。关键这个吕布还真不是一般脑回路的,枉他机关算尽,此时竟有些束手无策之感! 不免心里十分郁闷,本来是想从美人身上下手,借机讨好吕布,刷个感,要个功劳,结果就是上述的对话,简直是不知道吕布哪个神经搭不对,他是真的麻爪了…… 送财宝宝马他也没有能真正打动人的。 便回府细思,他这么一深想吧,就越是想不通,比如说,虎威军是怎么做到在邺城里秋毫无犯的呢?! 邺城多富庶,袁绍积攒的老底几乎都在这里,哪怕不是兵力,不是真正的核心实力,然而面对这样的财货,哪个豪强不动心?! 可是吕布不仅控制住了,他手下的人也是如此,一点犯民抢掠的事都没有。 他实在是想不能,这要是搁任何一个诸侯进来,哪怕有上令,也有下达,可是下面的人听不听,能不能约束得住都不好说! 可是虎威军真的做到了秋毫无犯。 为什么?! 上次若不是他提要分财宝,他们竟也不知道去要功劳,主动去讨赏! 许攸原本是有些轻视吕布与虎威军的,此时也不得不正视些,更重视些。 从吕布不动美人,重重顾虑开始,从他手下的人与民无犯,而不与主要赏要功劳开始,这一切都不对劲! 现代人可能很难理解古代军队,一般而言,就没有军队不抢的!犯了贪心,或是到了危机关头,哪怕是约法三章的那种军队,在生死关头,照抢不误。 所以这虎威军,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许攸便开始留意到很多的小细节,这一观察,才是真的惊心。 以往他是不屑一顾的。此时,他是真正的觉得有点棘手了,因为这一切,与他想象中的,与他理解中的全不一样! 他令手下人照样去打听不对之处。 手下回来后禀道:“……普通士兵的饮食,有一种叫罐头的食物,有一种土豆,据说产量很高,足以供粮草,因此才不饥饿!” “就没有不爱财的,难道他们也不爱财?!”许攸道。 “他们很少说财物,看到城中富庶门庭,也会眼露喜爱,但并不侵犯,反而会对比徐州与它的不足之处,言语之中,恐怕徐州穷酸,远不及邺城门庭高贵,”手下门人道:“他们几乎很少提及打仗后会得到什么封赏和财物,而说的最多的,却是以后!” “以后?!”许攸愣住了。 他都觉得有点可笑,普通兵士谈什么以后,理想?!呵!他们这些草芥之民,不就是工具嘛,上城送死,活下来也只是打回原藉分几亩地就得了,再免上赋税几年,就算恩赐了,什么以后,以后什么?! 门人却严肃的道:“……虎威军另有支撑,恐怕与袁氏兵马有极大不同。但凡从军之人,无论将士,皆要立功而得赏,恩荫子孙。可是虎威军……属下接触的不多,也说不清……但,他们是有信仰和理想支撑的人……听闻虎威军子弟兵,每日必要习字,练字,普通兵士哪怕再忙,也略识得些字,也会做些简单算术……” 正文 第921章 甄宓出邺奔袁熙 “军中所教?!”许攸想象不到这是什么情景,都有点傻眼,冷笑道:“学算术作甚,莫非以后要行商贾之道?!哼……” 他语气中皆是轻视。 他认为习字认字是士族的特权,这些泥腿子的普通兵士学什么字?! 他整个人陷入混乱和烦躁之中。 “信仰?!莫非是黄巾军那一种?!”许攸道。他误以为是这宗教之类的洗脑之行了。因为这也是常见的手段,就是忽悠大字不识的屁民卖命嘛,这种,真的他们常玩! 门人却摇了摇头,更具体的他却说不清。 许攸心乱如麻,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一套,他不熟悉啊。 啊这……吕布还不按常理出牌的。这是犯规啊。 天下诸侯哪个会这样?!也不怕把自己给玩废掉?! 许攸现在真的是怎么都不得其门而入,这心里能不烦躁吗?!这一烦躁,能不焦虑吗?!这一焦虑,这心里的邪火就总也发不掉! 无论他怎么讨好都总是拍不到正确的方向的马屁,心里岂能平衡?! 他是越想越不平衡,要走,是舍不得沉没成本。不走,却总是得不到军中的实职,想要干掉司马懿,也苦于寻不到好的把柄,就连讨好吕布,也总是不知如何下手! 许攸牙疼的都要上火!心里憎恨司马懿憎恨的牙关紧咬! 为什么之前放的谣言,依旧伤不到他的根本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暂留在袁府也无用,干脆去了军中晃悠,原先他是不怎么仔细看军中这些大老粗的,只觉得这虎威军只是兵练的好,训练有素的模样,直到这个时候,细心的观察才发现,虎威军中是讲信仰和理想的。 现在,有哪个军队还有余力做这种思想?! 顶多是能混个饭吃,再立些战功,以后能得了封赏,荫及子孙,让子孙再不必担心土地田宅,流离之苦,便已经是极高的信仰。哪怕上面的人再讲什么义气忠诚,也是与他们不相干的!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虎威军中,不仅解决了生存粮食的问题,还有余力作思想工作,将士们哪怕一天训练之后,总要抽出一点时间学习认字,或是写字,哪怕这只是如此稚儿般的幼稚的字,许攸虽不放在眼中,却看到了徐州背后的宏图,还有从容。 都说仓廪实而知礼节,很多军队还处于温饱阶段,虎威军却已经到了知礼节的阶段,这…… 难道徐州的实力已经到如此了吗?! 许攸细心观察之下,才发现他们的食用之物,都有些特殊,与他以往所见,确实不同。这个大冷天的,竟然还有蔬菜,也不是新鲜的蔬菜,而是蔬菜干…… 这种凛冬,要供应这么多的人的饮食,便是变也不可能变出这样的水准来。 他去一细问,才知这是徐州送至的军粮,是蔬菜干,加些冻豆腐和肉渣一煮,那个香味,止都止不住! 还有罐头食物。罐头里是一些鱼肉縻,用来一拌主食,再泡上汤,这是在这个时代,很多普通军士想都不敢想的伙食! 所以,许攸看着这一切,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恐怕天下人都小看了徐州真正的实力。 进了城,不抢掠百姓之家的米粮为食,徐州还能保证供应,在这凛冬中还能不断,更上升到一种精神鼓励的高度。 这个时代,除了少数精锐军队以外,其余的兵马只是当成可被消耗的工具来使用的,只有真正的精锐才被如此的重视,心中死忠。因为这样投入下去的精锐才可真正的信任,才可有人的意志,一般军队都是随时可叛的。 可是这样训练下的徐州兵马,这虎威军上下的人心……哪个不忠?! 哪怕只是马夫,他们对徐州的归属感,这种热爱,也是在别的军队中看不到的! 许攸一个激凌……他想起来了,之前他所接触到的一些将士,他们虽然对于冀州的一切都眼露惊艳,然而,却没有半点的剥夺之心。他之前以为,他们是没有得到上级军令,不敢。 现在想来,恐怕在他们心里,他们的徐州半点不差。因为他们有更加自豪的东西,只是他们不说而已! 许攸冷汗一点点的湿透了后背。 所以他们不说实话,一是为了不肯吹噓,二便是为了糊弄自己了…… 许攸的手有点麻了。 枉他自诩为聪明人,恐怕这一次,要砸自己的脚了。 他看着这军营中的一切,他不相信有这样的实力和精神面貌的军队,没有实力真正的拿下邺城! 那么,之所以还在配合着忽悠自己,糊弄自己,是为了什么呢?! 显然是有更大的目的…… 但是,他的名声一传回去,袁营是回不去了,袁绍一定会杀了他的。此时许攸才真正的后悔,司马懿是真的用功劳断去了他的后路! 许攸跌足,恨司马懿入骨。 去曹营吗?! 许攸又犹豫了。这就好比股票,明知被套住了,还血亏了,亏了一波,但是要走,他舍不得割肉啊。况且割肉走人,转战其它地方,也未必能有再起,甚至回本的机会。所以他是真的心急如焚。 许攸在军营中转来转去,若有所思的样子,早有人报到了司马懿耳边。 司马懿道:“……不必理会他,他若是想出城,放他走!” 众人应命去了。众谋士也都默契的点了点头。现在他们是巴不得许攸自行离开。就算他去寻曹操,影响也不大了…… 因此,这几天内,司马懿已经将后续的计划制定完成。 寻找到的书信等资料,也将袁营真正的押粮之处也弄清楚了。现在只等一声令下。 所以哪怕许攸长了翅膀会飞,他所能造成的逆形势之可能已经完全不能成功了。许攸早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司马懿如今都在不断推演怎么去攻下乌巢,以及这中途可能遇到的所有困难了。 乌巢是一定要攻下的。而这过程中,有太多的变数,必须要全部算到。 可以说是,现在就只等一声令下。 只是吕布自己还不知道!他出城了一趟,晚上带了些猎物回来,便有些闷闷不乐。在帐中独饮! 司马懿看他,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司马懿很少喜形于色,这长长的一声,幽幽的,就是故意的,弄的吕布一听就头皮发麻! 他直视着司马懿的眼神。这眼神怎么说呢:不过是个女人,做个决定就这么难!到底要怎样?!你就不能快点决断?! 司马懿见吕布不吭声,也懒得再折腾,转身就要出帐,淡淡的道:“吾去叫人为主公准备喜礼……”纳就纳了,纠结个屁。要是实在舍不得,纳吧。我收拾残局!省得你纠结的跟个狗子似的。 一个美人而已,就算是一只儿子,也没必要这么在意一根骨头的得失吧?! 真是叫人发愁! 为了一个女人,纠结几天了,真没必要! 不过这也真是吕布的性格。他对任何事都是这样的。 司马懿无语的想,将来万一真的败于吕娴手中的时候,希望杀不杀自己的时候,吕布也能发挥良心,也有这么纠结就好了…… 这对父女,真的是向来讨债的! 吕布见他这施施然的淡定态度,突然羞耻心就起来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颇有些失态的道:“……送走,全部送走!” 不能被小瞧了!吕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再不送,就是被军师给小瞧了的感觉。说什么准备喜礼,他是那种人吗?!那种强夺别人妻的人吗?!他不是! 所以得证明啊! 这犟劲! 司马懿果然站住了,道:“果真?!主公不后悔!” 吕布哼哼哧哧的道:“只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后悔?!” 司马懿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笑道:“懿之本意虽也是送回,这是个麻烦,只有送回才不算麻烦。只是懿可断其余诸事,只主公私情上,却万不敢自专。此断,是主公亲口所决,将来若是后悔……千万别迁怒于懿!” 吕布脸更胀的通红了,骂骂咧咧的道:“……布又不是那等小气之人,说什么迁怒于人?!绝不至于此!” 司马懿看他这副德性,还真有点好笑,便道:“那真送走了,主公不去再看一眼!” “有甚好看的?!”吕布哼了一声,脸上臊的厉害,竟不敢面对他,拎了画戟就先掀帐走人了。 司马懿追出来,笑道:“看一眼少一眼!若果不看,即刻便送走!” 吕布不耐烦的摆摆手,心烦的道:“……送走送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赶苍蝇! 司马懿不知怎的,竟笑出了声! 一件小事,纠结够久的。吕布,你够可以! 就这几天,他那么大的事都做完了,已经决断了,这货倒是真不省心的,还纠结于一点小事上呢! 行吧,总算是搞定了! 如果杀掉,或是真纳了为妾,的确是更麻烦的一件事。若是只是纳未亡人,这件事也是约定俗成的事,倒也平常。 然而袁绍尚在,袁熙就在城外,这个时候真纳了他的妻,这件事也就成了挑衅了。那么必然危及谋算! 所幸吕布虽犟,也算有些尊严,甄宓不肯,这件事就一直僵在这里。若是她欢喜的答应了,好处吕布得,麻烦他来处理,那他才是更加心理不平衡! 司马懿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左右也十分喜悦,吕布是真的比起以往长进许多! 天下谁人不知,吕布最喜的就是将领的妻女?!以前他那毛病,是真的到了嘴边的就没有舍得不吃的! 现在,到嘴边的骨头还吐了出来,真是难得! 当下也没留给吕布反悔的时间,司马懿一下令,早准备好的人手立即就去了袁府。 司马懿怕出意外,叫了二百兵士,以及准备了不少车马,就是用来放家眷的,然后就将人给安顿着,送瘟神一样的送往城外去了。 这件事叫刘氏还吃了一惊,一开始是真的害怕,也不敢问,等出了城,才知是袁熙已在城外,心内便不由有些尴尬,她心有余悸,略有些惶恐的拉住甄宓的手道:“……能有这番得脱,也是际遇。你可千万别怨老妇之前所劝,是逼不得已也……” 甄宓也很意外,不过也很欣喜,能得以保全自身清白和名声,她是真的不管什么胜败兴亡了。 之前刘氏劝她,她满心满脑的全是怎么保全自身,现在这意外之喜砸下来,她是真的很高兴,巴不得立即就到袁熙身边去! 自从此事后,甄宓也长了些心眼,眉眼温顺的道:“家慈所言甚是!儿妇万不敢怨!都是逼不得已,到了夫君面前,万不敢提一个字!” 手心却攥的有些紧了! 她心里已然有了防备。这件事她必须要与袁熙提!不管袁熙怎么办,是忍下,还是发作,或是当没发生过,她都必须在这当下,把这件事给当球一样踢回去! 否则,等往后再提起,她必死无葬身之地! 邺城破,袁府不保,甄宓到底有没有被吕布所染指,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若不能在眼下将这件事给拔清楚,等日后,她就百口莫辩了。 刘氏现在是有点讪讪和愧疚,可是往后呢?! 人心易变,以后未必不会怕自己忌惮她,她不发作自己的,若是旧事重提,她到哪里找到人证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届时年老色败,指望男子还能讲旧情,既便是好相处的袁熙,甄宓也万万不敢指望。况且袁熙性格温和,他未必能保得住自己! 那么,就得自己保得住自己,不得不卖了婆母了! 甄宓心中不禁染上哀色,这世上最大的悲哀就是她眼下的处境:明明身陷虎狼之窝,万幸能得出来,却还要千方百计的证明自己的清白。受害者是她,无辜者是她,可偏偏最无奈的也是她。这就是最大的悲哀! 甄宓心里一清二楚,以袁熙的性情,既便她真的屈从过吕布,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以袁熙的性情也绝不会缢死自己。 可是,他不会,他身边的人,袁氏族人未必不会疑心,此时不说,将来呢?! 她手无寸铁,却还要设法保全自己。明明应该是袁氏保护她的……可是,真正危机的时候,却只想着牺牲她保护族人,多么讽刺! 正文 第922章 高览淳于琼遇伏 所幸甄宓自刘氏劝说以后,她就长了心眼,一直哭着也不离刘氏左右,非要服侍她,一副怕的不行,不肯离开婆母左右的样子,以期庇佑的样子。 否则,她就真的连点点的证明也没有了…… 车马离开了邺城,吕布心里却酸溜溜的。 罢了,送走吧,眼不见心不烦! 美人再难得,以后还会再有的。但若是自个儿没了出息。恐怕将来与娴儿见面,他这个当爹的也没什么脸面! 若说臊人。天底下有哪个人有娴儿这样会臊人的呢?!吕布叹气。 若是袁绍败了,一个美人纳也就纳了。哪至于如此纠结。还不是因为顾全大局?! 袁熙拥兵在外,程昱可不能信任,吕布再笨,也不至于傻。这些,他自然都权衡到了。 且说沮授指点过袁熙以后,袁熙想来思去的,还是决定试探一二,当下便清点了前锋兵马,亲自带着五千人来攻打程昱。 程昱命了一战将出来迎战,果然不堪一击,竟然全营拔寨退后了十里,然后挂了免战牌。 战场一片狼藉,仿佛真的不敌似的! 只有袁熙心里清楚,程昱就是佯败,只不过把现场弄的跟真的似的! 袁熙反而松了一口气,道:“程昱果无战意,这般而来,便好办了!明日继续攻打,他若一败便退十里,就等于是让城外让了出来!” 众将点头,不得不说,这……可真是套路深呢。 这程昱颇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 他难道在等吕布带兵出城来援吗?! 也确实如此,程昱一败,就往城内送了消息,一副要求援的模样。 司马懿虽知他没有战心,但一看他敷衍至此,这戏太假,也是相当的无语。他也没理睬,也不叫兵马出城,看他怎么弄! 程昱反而每每后退。一副不堪受的样子。书信之中反而多增几分袁熙救邺心切,因此不能硬扛的深刻与深切的感觉。 两个老狐狸隔着城池,相互试探。 而此时张杨也已先到了。他率先接到吕布的书信,只叫他去迎头攻打高览和淳于琼的兵马,不叫这二人的兵马与袁熙汇合。 张杨自然无不尽力,便留了一封信给马腾,然后就去拦截二将了。 马腾接到信的时候,嘴角万分抽搐,道:“他才多少人马?!非要这般去送人头!张杨必死无疑!” 马腾脸沉沉的,现在离邺城越近,反而有点郁闷了。 他已经笃定张杨这是送人头去了,他人马才几千,而高览和淳于琼可是有二万人马! “主公不知是直抵邺城,还是去接应张杨?!”谋士道。 马腾点首,道:“吾与张杨的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万,后续人马未至援,这外部援兵,全靠我们二人攻打,不觉得这司马懿心计极深吗?!他这是想将我与张杨的实力给借机消耗了啊。他看来是真的深恨张杨!” 也不怪他这么想,本来对司马懿就有成见,再加上田丰的死讯传来,不得不叫马腾心竭。 邺城拿下的时候,他也很惊愕,欣喜若狂的往那赶。 可是,越近越不对劲啊。援兵人马如此之多,却只他们去拦,当他们是什么?!送死的?! 便是马腾再热血,此时也像被泼了一瓢冷水,清醒了许多! 谋士笑道:“……恐怕未必!” “哦?!”马腾道:“愿闻高见!” “张杨虽无用,然而,他终究与吕布有盟在先,又有姻亲之故。吕布攻占邺城,震慑人心,便是高览与淳于琼闻知,也会心有疑虑,反而可能会留有一线生机。为的就是转寰。此,骇惧吕布是也!”谋士道:“主公亦知,当今天下,吕布威名,何等震慑!” 马腾无语,虽不齿吕布的人品,但是连他自己不也是被震住了吗?! “如此说来,倒有转机?!”马腾道:“莫非此二人,有降吕布之心?!” “袁绍之亲近大将,无此二者,此二人虽亦有才,然,远无名士之待遇。若今日来的人是颜良文丑,张杨必死,盖因此二人要报袁公之恩遇也,然此二人,只是在袁营之中排名不显。受知遇恩,当以死报主公,然而普通战将,可不敢如此相报……”谋士道:“……反而会有更多的盘算和权衡。这在任何的军营之中都不鲜见,只是以袁营更甚!” 马腾恍然大悟,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是滑头啊!” “不滑之者,若缺运气,早已死矣。这类人才是大多数,看势行事啊……”谋士道,“人无衡强,若遇强者,此类人自然转而愿依附之!非惧张杨也,而是惧之后吕布也,不信主公只看!” 马腾道:“那腾去应付一二?!” “主公不若去应付程昱!”谋士道:“温侯虽要主公去援一二张杨,然而主公去,恐怕反而坏事。人数一多,袁兵必不能呈压倒性的胜而胜,那主公与张杨皆危矣!场上自保,也许会有硬仗,这可不符合主公的利益。不若去堵程昱,若有事,温侯必出兵!” 也就是说他去了,可能反而会逼急了高览二人下杀手。 马腾也不想去,去了也是空消耗,未必能打得赢不说,打的赢也是消耗他的实力,硬扛啊,这可不符合他的利益! 因此马腾听从,便直往邺城来,直奔程昱兵后。 且说高览与淳于琼快至邺时,正巧碰上了逢纪,问了名姓以后,便客客气气的放走了他。 高览有点郁闷,是有点想要杀了他的。 淳于琼道:“放他走,这个小人,不可得罪!” “只是不知去了主公面前,又不知该如何害人了。”高览忧心的道。 二人虽然厌恶,然而,终究是忍住了。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因为他们终于从鼻青脸肿的逢纪口中知道,邺城已经被破了!并且田丰,审配等人都被杀了! 以一种戏剧性的,他们来不及救援的结果到了他们耳中。他们先是不敢相信,随即而来的便是权衡。 紧急去救,当然会有大功劳。若能力挽狂澜,自然能立一大功,在主公面前刷一回大脸。但他们也输不起啊。 只要想到敌对方是吕布,这心里多少便有点打鼓。 心里虽有怯,却没有谁敢先开口说怕。 因此,就是诡异的沉默。 二人虽有默契,但也算不上知己之交,这种腹里最见不得人的思量,越是此时,越不能说。 因此便有些进退维谷了。 散帐以后,二人各回帐中,身边的人也都愁眉不展。 惨了!这要是没攻破城池,只要打一仗,他们进了城,城内就有防备,也不怕吕布强悍。可是城已破。这……他们就失去了全部的优势。 这要是打赢了还好,要是打输了……这罪魁祸首已死,主公会迁怒于何人?! 这个时代,吃了败仗,可是要砍头的! 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脸面让众将求情保下。这袁营是什么德性,他们是一清二楚的,真犯了错要承担过失的时候,同事们是恨不得死一个就少一个争岗位的,这袁营真没有那种力保或是求情的大义。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风气就渐渐这样了…… 以前的袁绍并不是如此,那个时候他很重要战将与谋士,任用贤明。 变,是从征服公孙瓒以后开始的! 自从膨胀以后,袁绍心态发生了变化,再不怎么听得进良言逆耳了,他需要有人顺着自己,觉得实力强悍,是时候享受,顺心的时候了,从他重用逢纪,郭图这些人开始,一切全都变了…… 他们这些战将反而越小心翼翼,有些话想说也不敢说了。 就像现在,哪怕有一肚子的计较,此时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二人与身边心腹人商议了大半夜,依旧睡不安稳,因为决断不了,到底是去还是直接回! 去吧,万一……败了就杀头,若是不去,还是抗命。这就难办了! 要不就去,万一战败了,不如直接逃去奔别的诸侯,这也许是保命唯一的办法了。 谁不惧诛啊?! 说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一点不夸张。 二人一早升帐,彼此对视一眼,这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虽然谁都不说,但二人心里都明白,万一真有变,都各有奔亡之处。 只不过这是潜规则,只要彼此没说,就是不知道,可要是说了,没有将这种事上报,就是抗逆…… 做人难呐,做人臣更难呐! 也不是输不起,可这要是输了,被杀头祭天,为将士息愤,这不是死的贼冤!? 况且,能不能在吕布的手中活下来,二人心里也没底。 因为城破了,要打就只能硬打。有个城池,没个城池是完全不一样的。 原本有个城池,万一战败了,往城中一缩,养精蓄锐再战,就行。说不定吕布还知难而退了。 但是城池没了,大军只能驻扎在外,不说这外面的条件多恶劣。只说上了战场,一场一场的下来,再加上偷营什么的,哪个吃得消?! 而有城池补给的吕布就像是个能随时加血,随时休息的怪物。随时能重来。哪个能受得了?! 战争苦寒,只有他们常打仗的人才知。 一旦这开始了,这节奏就是被吕布带着走了。 想一想,都蒙生退意! 二人只能继续往前进发,只是刻意放缓了些脚程。 然后就看到袁熙的斥侯前来送信,说是袁熙早几天就至邺城外,只等二位将军大军前去与之汇合,可商议攻守事宜也! 二人一喜,心中便是一松。 “果真?!”淳于琼道:“劳请先行送信去,不出五日必至!” 斥侯应命,又匆匆的回去报信了! 二人的心也松了下来! 袁熙到了,这是好事啊。这说明这事有人兜底了!袁熙再不济,他也是袁绍的儿子。他们去了就依袁熙计行事。万一打不赢,袁绍总不至于杀了亲儿子吧?! 不杀亲儿子,就更不好杀他们二人了。显得亲疏有别,影响不好。 二人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下来了! 因此竟加快了脚程,急赶了两日,准备去与袁熙汇合! 第三日正在冰雪之中艰难跋涉,突然听到地面微有些细碎的裂痕声音,那种脆生生的啪啪啪的声音,让全军本来艰难的行军都给停了下来! 斥侯急来报道:“高将军,前面冰出现了裂痕!” 高览吃了一惊,淳于琼押后警惕,他自己亲自前去查看。 “这不是冰面,怎么会碎裂?!”高览上前道:“这确实不是河道?!” 斥侯道:“并非河道!” 斥侯对于探路,前后的地形都是一清二楚的,道:“只是有些怪!路面哪怕再有冰,也不至于裂至此!” 高览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他亲自下马看了看,道:“……不好,这恐怕是人凿成的缝隙,有埋伏!全军戒备!全军戒备!” 斥侯大吃一惊,急忙开始传令叫全军戒备! 如此严寒之中,恶劣的条件之下,这一场惊呼,不亚于一场战前预热。 然而这紧急传令显然是来不及了! 只听到地面突然啪啪啪的开始裂痕变得极为明显,一点点的像蛛网一样延深下去,兵士们一看,脚下仿佛深渊,冰下像有吃人的怪兽…… 腾腾腾! 有大批兵马突然袭来,竟是直接将他们拦腰冲断,一面冲杀,一面高喊道:“……河道裂!河道裂矣……” 这么一冲,这马蹄声震动地面的震憾,不亚于地震,再加上冰面的裂痕,以及这个气氛,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再加上这突然的袭击,以及被高喊摇动了的军心,一时之间袁兵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要逃命,要逃离这冰面,可是越是挣扎,便越是会在冰面上滑倒,因此竟是被马踏死者无数,还有彼此之间相互扯死的竟也无数,一时兵马不能自顾。乱了套! 高览与淳于琼也是真的惊了。 高览知其原因:他与斥侯营的人都知道现在的路并非是河面,可是兵士们却并不知道。他们一被这声误导,便以为在地形极复杂的北方荒野,他们行走的下方就是一条河道,要夺人性命,要冻死人的河流…… 正文 第923章 高览怒斩杀二将 而这冰底下的土面是混浊的,看不清是地面,也是造成这误导的最大原因! 到底是谁?!有此谋算!看他不宰了对方!高览大怒,他与淳于琼也有默契,他当即便带着人手去迎击!而淳于琼则立即安肃人心。二人分工合作,慌乱了一阵,略有损失和杂乱,也渐渐的被淳于琼控制住了。 高览迎面开始大杀四方,一面杀敌,一面红着眼大喝道:“……何方阵营敢偷袭?!报上名来!鼠将在何处?!且来,休躲!” 正瞪着眼睛到处寻找敌军的首领,突然只听一声急促的击鼓之声!然后仿佛触发了某种信号,这是进攻的信号,更是弓箭手的信号。只见有无数的箭枝从他左前方集中而向各处散发而去!朝着的是各个方向!是他们自己分散的兵马的后方的方向! 这是打算截断他们的同时,也要攻击他们的后方兵马,以防袁兵来援救! 高览一想都已明了,更是怒不可遏,拍马便要往那方向赶,一面命令旗兵道:“随吾来!” 旗兵营自然要跟着主帅,旗就是混乱之中的方向,他这一往这里跑,很多反应过来的袁兵也都下意识的跟了上去。虽然现在这里还是一团乱糟糟的,但兵士哪怕再慌乱,也是比普通人要有军心素质的多!这心理再脆弱与惶恐,此时也渐渐的有人反应过来了,除了不少一开始因为慌乱而彼此踩踏死的袁兵以外,其余人渐渐的跟了上去! 乱箭所发而至,后方兵马慌乱防御,也因为措手不及中死伤不少。但是得了命令后,开始排兵执盾,防御以后,便整然有序起来。 淳于琼一手执盾,一面站到了马上往远处眺望,一面火速下军令,分了几支小队往两个方向要去敌军的侧后方,准备包抄! “敢伏我军!来了便不要走了!”淳于琼发完令,一面整肃人心,一面准备整兵布阵,有条不紊。 身后战将与斥侯来来去去,开始做最应急的反应,袁军很快渐渐的在恢复秩序,找回节奏。 “将军,可能看清对面之旗?!”一谋士一面让他小心暗箭,一面问他。 “天气太寒冷,看不甚清……”淳于琼道:“只恐要等高将军来报信。” 虽然天未曾有雾阻挡视线,然而,这北方的天气就是极寒,就是冰天雪地,到处都是白,反而会更影响视线,他隔的远,便有些看不太清。 谋士叹道:“也不知是西凉兵马还是河内兵马。若二者来之,只怕我军也够呛!” 淳于琼吃了一惊,心中狐疑不定。倘若果真是这二军合来,那么,就不止这一个埋伏了。他心里难免有点犯嘀咕!谨慎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他沉吟着,召来斥侯营道:“去探,速回到底是何方兵马!” 斥侯领命又去了。 到处都是暗箭,淳于琼已经领着兵马整肃完成,正在待命,或者说是准备反击的机会。袁兵也渐渐的有了自己的士气和该有的样子! 但也因为这个担忧,淳于琼行阵布兵此时反而更加的谨慎细微不少! 而高览一时并没有想到那么多,他遇敌便斩杀,拎着兵器,竟是横冲直撞,纵马如覆如飞,一路狂奔竟是让敌军完全不要靠太近,见他带着人来了,就远远的避开,慑然其威力,一时竟不能挡。 而此时战争局势已然有所逆转。 说到底袁兵实力总归是有底子在的,而张杨兵马并不甚众,不管是实力上还是人数上,他都不占优势。再加上地势上,他也并不占多少优势,唯一所占优势的就是出其不意。这毕竟不是真正的冰面,所能给与袁兵马的震慑是有限的,给与一点时间,袁兵总归是能反应过来! 而此时显然一切都在逆转。 眼看着这一次偷袭不怎么成功,张杨还有点郁闷,正在准备随时撤退之间,高览已经率兵追到近前了。张杨几乎是吃了一惊,怎么会这么快?! 身边诸将急道:“主公速走!倘若有失,损兵折将还是其次,恐怕河内皆休,与温侯所盟也失之东流!” 张杨道:“偷袭者是吾,若不战而退走,更堕盟友脸面!无妨!他便来,先且战!” 左右劝不住只能听从。 张杨道:“有马腾在后为援,无妨!”他又哪里知道马腾也有自己的盘算,哪里会随他摆布?虽为盟友,他可从不将张杨放在眼中,能听个吕布的指令就算是遵从盟好关系了。 他这么一说,也的确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毕竟他们人虽少,但有西凉兵马在后,多少心里有底,便道:“……也罢,我河内军便先探个深浅,能战则战,不战只退……” 张杨点首,便令鼓手击鼓,准备去与高览交手,但也随时作好了准备,万一战不利,便也随时准备鸣金收兵!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这是他的宗旨。 但是他所选的这个地方的确是不怎么样! 这是事实! 张杨领兵迎上去,高览已将至前,拎着大刀便看到了张杨的旗帜,一时大怒,一面挥刀来杀,一面大喝道:“……张杨!袁公待汝不薄,为何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犯我冀州城?!” 张杨自也有话要说,道:“……袁绍对诸侯不仁,刻薄不义,天下诸侯皆纷起而攻之,有何不可?!” 高览气炸了肺,大骂道:“汝忘昔日袁公对汝之恩矣,忘却汝讨好袁公之行矣?!” “两面三刀之徒,今日吾必杀之而后快!”高览说罢便要来杀张杨。 张杨也不反驳,只是搭起一箭,朝着他的面门便射。 高览伏低身体,鼓动着手臂,腰部蓄力,见河内兵有两将从两翼出来战,挥刀一翻转,转手便削去了一将首级,一面则来直取另一将,另一将大吃一惊,万料不到他实力不乏,一时受惊,竟不敌而从马上坠了下来。高览本来已经过了,策马返回,见他要跑,补了一刀,竟是直接取了二将首级在手! 他这般暴杀,倒叫张杨吃了一惊,脸色微变。 高览将二人首级摇着手臂几圈,朝着河内兵马内一扔,扔出老远,直把河内兵马的人心都给击散了,都骇的不轻。 高览依旧大骂,道:“河内俱都是废物焉?!哼!战则不行,所有的也只能是与山贼较劲的废物!张杨,马上作战,汝会吗?!等着!爷爷来取你首级,献于袁公!” 张杨脸色惊疑不定,忙回首问道:“还有何人可战?!” 众将早吓的不轻,一个个面如土色,哪里还有人敢应声! “主公,撤!不撤他必杀主公!”左右谋士急的都变了声。 张杨慌慌忙忙的什么也顾不上了,眼见高览领着兵马杀来,一时也知不能得胜,事情紧急,一时也顾不上有什么更好的策略,不得不策马后撤,一面后撤一面道:“鸣金!速速收兵!快!” 说罢竟是慌不择路的往后跑。 左右众将护着张杨开始狂跑。鸣金之中,河内兵马因为急于退回,而袁兵又急于报复,争上而砍杀者不少。一时局势全面逆转,袁兵追着河内兵狂跑。 所幸张杨哪怕再笨,也有着撤退的后招,待他跑出撤退范围,殿后的兵马便抽走了木板,然后火速的跑了。 高览血刚热,此时追到一半又没追上,怎能不怒?! 当然不肯止于此,便道:“狗贼!手段倒多,没本事来打,还敢来偷袭,逃跑的手段如此之多!” 原来是凿了一段深深的厚厚的土层,弄了沟堑,把这撤退的路线给断了! “去取云梯来!接上继续追!”高览不肯罢休。 袁兵领命去了。 而淳于琼的准备两翼包抄的兵马此时才到了,一时之间也有点郁闷,纷纷道:“这偷袭是儿戏耶?!这么快就走了?!我军还未包抄到呢!跑的倒是快!” 来的快,去的也快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 这戛然而止的追击只能先作罢,便来与高览复命,又问到底是何方兵马。 高览脸色沉沉的,道:“是河内兵马!为首将领正是张杨!” “张杨?!”两翼的参将皱着眉头,道:“……张杨与吕布有盟,更联了姻亲,他来了此处,莫非这偷袭是有诈!高将军,还得仔细防范!这来去如此之快,或许是要引诱我军也未可知!” 高览心里咯噔一声,便看着众人。 众将道:“张杨都来了,马腾只怕也在,高将军可见西凉兵马?!” 高览摇首,道:“虽是匆忙之间,然而并未见到有西凉兵马和旗帜!” 有斥侯去清扫战场,准备查看可有线索。 众将叹道:“若见之,也许还真,倘若半丝不见,必是有埋伏无疑了。穷寇莫追啊!” 高览脸色不好看,但也冷静了下来。心里也有点愤怒。毕竟刚起的热血和愤怒,一瓢冷水泼下来,这的确让他心中万分不爽。 但他绝不是冲动的将领,便不语。 几乎是连袁兵也以为,倘若张杨出现在此处,恐怕马腾也在了。所以反而十分犹豫。 因为他们已经得知消息,吕布进驻邺城,程昱早守在城外。四方盟,还有两方未至,如果是战争思维,他们两方直接来抵御他们是很正常的思路…… 高览正在郁闷着,淳于琼得知了消息,已令斥侯来传话了,道:“高将军!淳于将军说穷寇莫追,只恐有诈!眼下离邺极近,还是先行进邺要紧!区区张杨,无需被他打乱阵脚!” 高览道:“也罢。不追也罢!” 因此也冷静了下来,觑着张杨逃走的方向,骂了一句:“鼠辈!只敢偷袭!哼,以女而姻亲,沾裙带求贵之徒,也不配吾亲追而杀之!” 说罢也不搭木板和云梯了,当下便重整队伍,来与淳于琼汇合。 整合兵马以后,继续行进。 但因死伤不少,高览便有些闷闷不乐。 淳于琼劝他道:“……这张杨能不动便不动,若要动,不可杀,可捉之!交由袁熙将军处置为好!” 这也是一句极真心的真心话了。 高览吃了一惊。 此时帐中只他们二人。 竟是一时默然。 淳于琼叹道:“……此人到底是吕布一系中人,是他的丈人!有姻亲之故,与旁人不同。干系重大!” “难道吕布还能为一个丈人报仇不成?!”高览道。 他也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嗝应淳于琼说你莫非也惧怕吕布的蠢话。一来,天下都怕吕布,不必嘴硬激怒别人,承认没什么丢人的。二来,淳于琼能开这个口,就是真的真心与他说这个,但凡有一点点的防备和藏私,都不会说这个话。高览自然明白这。 淳于琼道:“先前我曾远远的见过吕娴一面,当时虽未交谈,却见她谈吐自然,与谁都亲近几分。听闻她父亲的一个死去的妾氏的兄弟与父亲,她都能重用,甚至亲唤其舅与父,这样的人,高兄以为呢?!” 高览不语。 “其父名声不义在外,众所周知,他杀义父之事,洗也洗不脱。所以更需要姻亲关系,善待姻亲,什么舅,岳公,乱七八糟的关系,她都会认……盖因为其父洗去不义名也……”淳于琼道:“……张杨虽无用,然若你我诛之,吕布必不饶!吕娴也绝不会饶!杀你我,而成全其父义名于天下,天下人无不附其强,亲其故。依靠之!吕氏便会越来越壮大!你我性命,难道只是为一人而为吕氏锦上添花的么?!”说白了,这些人,虽无用,但是吕娴用来收买人心的。 高览心中大惊,惶恐的汗珠微微的有点落了下来,执着酒樽半晌不语。 良久举了起来,道:“此心腹之言,览知矣,一切尽在此酒中,出了此帐,我便忘却,不向他人提起!”说罢一饮而尽。 两人都是聪明人,哪里还需要再谈及更多。便止住不肯再说了! 高览只觉喉中辛辣无比,呛的眼睛微湿,这些年,在袁营中,若说委屈,也算不上,毕竟立了军功也领了该得的一切。 但若说得了多少重用和赏识,真的没有! 正文 第924章 急跑路张杨落网 但凡武将,莫不自视甚高,谁不想遇伯乐而大展拳脚。他们也不例外。 有着武人的热血,也有着士人的高昂和信仰,然而,他们在袁营也只有名姓,仅此而已…… 一切,似乎平平淡淡,没什么意外也挺好! 可是,可是……这颗不安的,涌动的心,虽不至于叛,可终究是委屈的。 这种憋闷全被这酒给激出来了。 高览的脸色也微有了些松动,多了些真心,叹道:“……我这大老粗,屈才倒也罢了,只是可惜了淳于将军,本是帅将之才,却……” 淳于琼这种人才,有点像高顺,不擅长临阵作战,却极擅长排布兵阵,因为他冷静,有谋略。然而可惜的是,袁绍所重用的几乎都是既能临阵作战的人才,露脸的也是他们。 渐渐的淳于琼就与一般将领没什么花头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人才的浪费。 高览心里其实是清楚的,若在前线,若重用淳于琼,让他指挥,远比一些无谋的战将要好的多。 可惜啊…… 袁公用人,只论功绩,却不问那种大才能。 袁公真的会用人吗?! 他喜欢那些爱讨好的士人,也喜欢露风头勇猛的战将。 也更因此,一些有真正的不怎么显露在外的人便不肯再说话和露头了。默默无闻。 淳于琼不争不抢,平淡的像个陪衬。 当然,他未得到他应得的恩遇,自然对袁氏也只尽力不肯尽心。至少是绝不肯赔上命献忠诚的,这才是平等。他不迂腐。 甚至宁愿当个庸才!倒有点史上的臧霸,在曹营之中可是不显山不露水,说话行事向来是恰当好处,既不故意作对,也不会露风头。 因为君臣之间未曾真正的相互赏识和交心! 淳于琼却是淡淡的,没什么不平之意,道:“高兄不必再多言!天下才士几多繁星,岂能个个如意?!” 高览哽住,又倒了杯酒,自己酌饮起来。 二人相互沉默,谁都不问对方可有异心。 但其实,他们都明白,如果袁绍胜,他们不会瞎折腾,就这么得了! 但若是事情到了那个局势以后,他们也不至于迂腐。 不问,其实就是一种默契。 他们对袁营没什么汗马功劳,自然也算不上什么心腹老臣,只当自己是个打工人呗。就这心理。混上一天是一天。 然而混,其实也算不上是混!毕竟提心吊胆有之,谨慎盘算有之,所操心的并不少半丝。 两人都当这话没说过,休整了以后便继续行进! 而张杨见身后没有追来,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袁军怕是已经走远,将军还要再追吗?!”众将问道:“此二人强将也,再加上人马众多,恐怕偷袭不成了。如今已然暴露,不如先去邺城!” “是啊,主公!”一将道:“此时那高览与淳于琼必因我军之袭而怒时,再去,恐怕不利!” 都打不过了,还不跑?! 但是张杨却羞愧的道:“是吾无用……只怕是要拖累奉先了!唉,吾老矣,如今远不及年轻气盛时的体力,不如年轻将领多矣,有利可偷袭都未能做到……” “……”众将无语,以为天下人人都是吕奉先,天赋异禀,哪怕这个年纪了还力大无穷?! 这个年代人的寿命也就那么几十年,前二十年是武将的黄金体力时期,到了三十岁,一般都走下坡路了,若是三十以后还不能独领一军,自成将领,吃以往的经验混出个模样来,就基本上就没什么出头的机会了,身体都不行了,还能指望作战来立功啊,分分钟不被小年轻给秒杀了?! 所以像这种孩子都能打仗了的人体力还这么恐怖的,是少见的,史上无不一成名。 人家就是天赋异禀,怎么比?! 所以,就不要和人家比嘛!也不知道张杨在轴什么。再说了,你这么直白的说,弄的我们怎么下台阶?!众将心中吐糟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嫌弃我们不中用。 因为这话的确像讽刺他们。 若不是知道张杨就这种人,他们是真的有芥蒂了。 也难怪,张杨是能与吕布称兄道弟的人,是真少有!这共通的地方还是挺多的。至少脑回路的确有过人之处,与普通人的确不同! 众人也习惯了他这么说话,自然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唉,每个老板的性格不同,碰上这个,还能咋得?!较真呐,教他怎么说话行事啊?!呵呵! 老板虽然水平不咋地,但不代表脾气也好!分分教你做人!你说的他未必听得进去,但与他杠上,那脾气上来也会叫你不好受! 张杨不肯无功而还,便道:“虽已暴露,然而若是不尽战而奔逃,终归是不妥!众将不必心疑,只随吾后,再寻机而击之!” “……”众将面面相觑,叹道:“我军已失二将,若再追击之,恐怕不占天时地利,未必有功,反而会有折损啊……” 张杨却笑道:“无妨矣,马腾离吾必不远,他若助吾。再则,此地离邺城也只二三天的日程,倘若有败,也不过是奔向邺城去与奉先汇合,又谈何不利?!我军可占了人和。” 诸将道:“既近,还不如进邺城以助温侯一臂之力方妥!” “无功不敢进矣!”张杨虽然有点一言难尽的性格吧,但大是大非他还是分得清的,道:“无功怎敢受禄?!若进邺城,奉先与我军分财物,受或不受?!受之有愧,受也失人色,增不和气。不受则失奉先之好意,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主公你也不看看就我们这点人马,真的不够袁兵搓磨的啊! 但是道理都是这么个道理了,翻来覆去的说也是这么个理,说多也无益,还不如听张杨的! 因此便道:“既是如此,便依主公之计便可。我军且紧随其后,寻机再战!” “可也!”张杨应下了。 当下收拾兵马,整肃休息,然后遣出斥侯去跟袁兵,又急往马腾处送信。休整完毕以后便跟在了袁兵之后。 半日之后,便是袁兵再迟顿也感受到了。他们有了防备,若是后有追兵都不知道,那斥侯营也可以不用干了。况且河内追兵是真的半点也不算隐蔽。 高览本来平静的心湖又起了愤怒之火,熊熊燃烧,气笑了,道:“……这张杨是个蠢材!与吕布是一路货色,吕布好歹仗着孔武有力,这张杨是凭着什么?!淳于将军,汝且押军继续往后,吾殿后击之!” 淳于琼道:“若捉之,不可伤及性命。此人虽是无用,然而到底不必为他点燃吕布的怒火!” 高览点了点头,便开始命诸将分兵。他心里真的愤怒极了。 淳于琼看高览去了,继续押兵往前。左右问道:“这张杨为何一直紧追不止?!” “有所依仗,自然与以往不同。”以往的张杨可是八面玲珑的角色。如今竟然立场鲜明的敢直接与袁兵硬碰硬了。不得不说,他的确也是个硬骨头!能力虽不咋地,但这骨头还挺硬,有志气,呵! 一谋士道:“恐怕是怕无名不好进邺。想要立功进也。” 淳于琼点了点头。以高览的实力,他的确不必担心,因此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继续往前。 高览是真的很愤怒,人在怒极的时候,反而会笑的,笑的脸皮便有点不自然的凶狠那种感觉。 “将军!迎头痛击吗?!”左右问道。 “不必!他埋伏我军,我军怎么能不埋伏于他?!”高览咬着牙道:“叫他自投罗网!” 高览显然是气极了,就凭一个小小的河内张杨,现在也敢挑衅袁兵,都不知道该说他勇还是他傻。为什么要先冲当炮灰呢?!他真是不明白。哪怕吕布有所成,到底袁绍也是实力极雄厚的大枭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也敢来硬碰硬呢?! 英雄之威,不可触怒。 高览虽然在袁营中有不满和憋屈,但他一日在袁营,一日身后所代表着的便是袁绍的威严。他仗其威,仰其威而征伐天下,真的受不得这般的挑衅。 尤其是张杨,天下诸侯中有属于他的号么?!打打酱油的角色,以前是顾不上征伐他,也不必刻意的去征伐他,结果他仗虎之威,竟然自己先冲上来了! 高览真的要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不过他还是在布好陷阱以后,道:“要活的!” 他对属将的意思就是抓到活的,可以威胁吕布。 因此众将皆听从,还道:“……无妨,今日便可捕之!” 高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抓到了人,先吊起来打一顿!” 众将也是气的慌,当然是要出一番气再说!便都一一听从。 天略微有些昏暗了,黄昏近黑。北风呼号,本来白日就冷,将近入夜,这气温降的更多,很多兵士已然疲极,都不想再前行了。 张杨无奈,便命扎营,寻了一背风处,扎下营帐。 兵士们吃了些热的,除了守营的人,其余人全进了帐中取暖,至少别在冷风中使劲的吹,这一吹,真能把人的魂都带走似的冷。 守营的兵士脚上穿着厚厚的袜子,然而鞋子并非是靴子,透风啊,冷的怎么蹦哒都是僵的。因此缩在那里不停的跺脚。手上更是冻疮极多。原本白日行军吧,人走着,好歹有点热气儿。 可是现在晚上这不怎么动,气温又降了更多,冷死个人的感觉。 “……大冬天的急行军,真的要命啊……”一军士嘟囔道:“……就不能等开了春再打吗?!” 一军尉听了怒道:“……屎就在屁里,要不要等明日再拉?!” 那兵士一缩脖子,吓的不敢再吱声了! “谨言,若被将军听见,砍了你的头!”军尉道:“不见虎威军都不叫苦吗?!我军又叫什么苦?!” 众军士无奈的不行,他们的军备能与虎威军相提并论吗?!人家至少穿的鞋子不透水也不透风!里面还有棉花,毛绒绒的能把人眼馋死! 但是再没人敢乱说话了。他们也知道在军中乱说话,乱了军心是个死字。 好在军尉也没有小题大做的意思,常例巡示一番便去巡示他处! 河内兵马冷,高览就不冷吗?!他也冷啊! 越冷越是冷笑,心中有怨。 他对着张杨的大营一指,道:“汝等领兵从这三处攻营,大起火,将张杨从这方向逼出来。吾在此处等着他!” 众将应命,等到了约定时分,便击鼓扬声,冲进了河内驻扎大营,一面喊打喊杀一面到处放火。 直把张杨给惊的脸色大变,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跑了出来,甚至连铠甲都没能来得及穿好,他几乎是一面穿一面出来的,眼见火势大,敌军人数众多,这反击怕是不死不休,火也不能救了,当机立断道:“……速速撤营,快!” 这是不准备要大营了。要保兵马。辎重失了就失了,保住实力要紧啊…… 亲兵牵了马来,张杨上了马,便与众将要撤退。 寻了一阵,竟没能出得去,因为好几处都有敌军,张杨也是真急了,终于寻着了一个方向,没火势也没敌军的方位,火速的跑了出来,一路竟不敢停,急匆匆的先跑路再说。 天色黑乎乎的,路面又滑,慌不择路之中,是真的又急又怕! 他怕还有其它埋伏,当真是狼狈不堪,又恨恼不休。 好在汇合了约有几百兵马,先行撤退再说。 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在黑暗之中实不敢赌敌军到底有多少埋伏,所以先跑路,是真理! 这一慌不择路,便正中埋伏! 张杨一马当先,被地面拉起的大网给捕了个正着!一拉而起后,他后面的兵马因为止不住马蹄,全部被网绳给绊倒甩飞了出去! 甩在冻的冻梆梆的地面上,有些人就已经当场身亡了。 再加上袁兵上前一补刀,竟是死伤无数! 张杨与几员诸将却被绳索给拉了起来,才免了被摔死和补刀的命运。 他都没能回过神来,人都蒙了,被那紧绞的绳网上的冰碴子给冻了个激凌!像个可怜的被冻僵了的河里面的傻鱼! 敌军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拖着他们就走! 正文 第925章 刘氏心虚拦甄宓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达了一处,当下便将他们给拖了出来,张杨冻的要死,正想问话,谁知敌军不按常理出牌,一口破布将他们几人的嘴一塞,便往木桩上一绑。啥也不说,上了鞭子就抽! 这,这……这不是正规军的手段啊。这是土匪习性啊。 难道今夜他们中的其实是什么山贼的埋伏!常年打山贼,现在被山贼打,也是遭了报应了! 张杨都被打蒙了,是又冷又疼,又叫不出来,眼泪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羞耻的,往下直淌! 高览远远的冷眼看着,冷笑一声,能没将他倒吊起来脱光了打,这就算是对老年人的关爱了。若不是怕他被冻死打死,绝对要这么处置! 眼看着打了几十鞭,高览心里的邪火也消了,这才骑马上前,假意一副刚刚回营的样子,略作惊讶的道:“……这是?!” 张杨早疼的要昏死过去了,一见到高览,便认了出来,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清醒了,然后冷汗也下来了,混合着被抽出来的血痕。 休矣,休矣,今日必死也! “唔唔唔……”张杨哪怕极疼也不愿意错过说话的机会,因此便用余力开始使劲的哼了起来。 高览在黑暗中眯了眼,冷笑了一声,还有余力,看来是打的不够狠啊! 本意是恨不得自己亲自抽上一顿,但是怕真的把他给打死。因此便命人先取了他口中的布巾。 张杨脸都冻僵了,略有些不灵便,但依旧含糊不清的道:“……高,高将军……吾是河内太守张杨……来冒犯,实是两军对阵,不得不为也……” 高览道:“哦!不知河内太守说这话,是要求死,还是求生!?” 这话一出,张杨就真的是憋红了脸,求死,他不想死,求生,他丢不起这个脸。输不起,还死不起,呵呵,在这个世道,是最受人看不起的! 因此支支唔唔的,竟也不愿意求饶! 一时之间,那眼泪不知怎么的就又下来了,他心里忧郁的很,可能是年纪大了,人一旦上了年纪,就特别的容易悲春伤秋!贪生怕死! 若是年轻气盛时的他,肯定一心求死,成全士名了。 只是眼下,他是真的老了,服老了,虽要急求成功,然而,真的输了,反倒瞻前顾后起来。 这德性,令高览嘴角一抽,心中万分不屑起来。就眼前这人,呵呵,与吕布那厮不要脸的德性倒是绝配。难得他们能相互瞅得上眼。还能彼此欣赏。 他上上下下的扫了一眼张杨,原以为此人至少也能有些骨气,能做到河内太守这个位置,多少是有些才能的。 现在才知道,或许他有运气的成份,盖因性格和运气之故,才能混的八面玲珑,周边强敌都没有必要去河内除掉他。没时间顾上河内,不就是运气吗?! 可能是因为年纪到了缘故,这么一哭都显得有点恶心! 高览倒尽了胃口,报复心也淡了,便道:“绑起来扔到马车上去,带到邺城交由袁将军处置!” 众将听从,道:“是!” 当下把包括张杨在内的几员河内战将给绑了,扔到了战车上去,然后连夜准备兼程。要赶往邺城! 因为这个不怎么样的敌人,已经耽误很久了,高览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也没怎么再难为他。 河内兵马早在一团乱中各自逃散了,袁军杀了一通,也没再追,火速的归队,然后继续进发。 张杨等人虽然被扔上了车马,但好在并没有再缚住口,张杨又冷又疼,不知道怎么的,此时虽保下一条命来,然后无止尽的羞耻感就涌了上来,然后就羞哭了,喃喃道:“……杨老矣,如今,果不中用矣,贪生惧死至此,实在是,实在是……没脸见尔等……” “……”诸将一句话没说,被打的时候也是一声都没哭,此时听到张杨这么一哭,这心里吧,滋味真的挺无奈,也挺无语。 若心中还有热血,纵是贪生怕死,也情有可原,只是千万别高估自己的力量才好啊,是不是?!年轻的时候你这么有斗志是好事啊,但曾经年纪大了,立不了功了,也没什么错处。当初他们就是看中张杨的心性好,这才投奔的。 此时说失望还真谈不上。 张杨也是自知能力有限,这才依附吕布的,不然他何必呢?! 他们却也知道,哪怕张杨如此,若是旁的诸侯可能容不了他,然而,吕布虽面强,心底却很柔软,会理解他。 这才是张杨坚持要跟随吕布的理由。 只是,你已自知就这点本事,何必逞强?!落得这个下场,说不定壮师未捷身先死,再没机会见着吕布了。只是这话,他们能说的出来吗?! 张杨哪怕是再无用,对他们也不曾有半点的怠慢和亏待,他们虽然被拖累着而败了,但真的能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这个话吗?! 罢了,无非是同生共死,没什么了不得的! 张杨手下这些战将,有个共通点,就是也有良知,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也很善良,便道:“……若死,有我等陪着将军上路。” “拖累尔等了,杨惭愧……”张杨哽咽! 这次一出河内,他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的份量,就这么点! 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别想着立奇袭之功了。他早不是小年轻的那种能力了! 这一次,连死都丢人丢大发了。若是死后都没脸见吕布。 这边张杨一败,他的兵马便如散沙,想要逃回河内,又怕风路寒冷,便都默契的往回跑,急去寻马腾。不得不说,他们还是十分有默契的。 而马腾此时已至程昱兵马之后,他是个老狼一样的人物,此时到了程昱后面,一探听便已知具体情况了,一面命人往邺城内送了信,一面则坚定的要驻扎在程昱营后,一面还假惺惺的给程昱送信,说要助他退袁熙兵。 程昱见只有信来,不见人来,命人去请,马腾也不至,只说兵疲劳累,还是要休整兵马的,聚义之事不急,不若等一并进邺城时再见等等。 程昱哪不知道他防备什么,只是笑了一声,道:“马腾,不愧是马腾啊……” 不就是怕来赴宴,他来个鸿门宴一下在宴上把他咔嚓了吗?! 这马腾,以往也不见得有这么多鬼心眼。现在也太老辣了! 大约是从曹氏支持韩遂开始,他就有点小心翼翼了。看他行事,真的小心谨慎。或者说,以往的知礼而遇,只是伪装。 众谋士很不忿,道:“这马腾以往对主公从不敢如此轻慢。先前召他从命,他不服便罢了。现在倒好,唤也不至!哼,莫非以为依附了吕布,便有了依靠!?以至如此?!” 程昱安抚道:“他也并未有不尊之语,何必多苛责!” 这老狼,是面服心不服,才是真的会装相。 程昱也懒得计较。很多时候,是真的没办法。曹操哪怕再有雄心大志,只要打不赢战争,天下诸侯之心,就别妄想他们肯真正的依附上来。 能打赢仗才是硬道理啊。 所以吕布哪怕再不堪,只要他能一直打赢仗,他就有了正义的理由,就有了别人依附他的理由! 正因懂得这个道理,所以程昱才无奈。 “看看这信……”程昱道:“他守在我身后是什么意思?!” 众谋士冷笑道:“恐怕是要盯住我军,逼迫我军与袁熙交手。防止我兵再撤营。这马腾心眼倒多。” “如此,只怕再佯败而退,恐是不能够了!”一将道。 程昱不由的有些想笑,这马腾的心眼是真的挺多。这是戳破不说破的意思了。 大家不过是彼此你来我往的有着点默契,行吧,只要按常理出牌就行。再暗戳戳的,也毕竟是能预测到一些,防范得到。 最怕的就是那种不按常理出牌,预测不到的,那才真是让他特别无语。这马腾终究也是个礼义世家之人。 马腾驻扎下大营以后,就收到了程昱的回信,信中写了说多谢他支援,他们若是两方配合,定能击败袁熙等等的话…… 马腾轻笑了一声,道:“仿佛击败袁熙必须要有我的助力一样。这程昱倒是会说话。分明是他自己不肯尽力……” 心腹谋士道:“主公还需防备此人,他恐怕是带着深意前来,会打什么主意,暂且不知。要防着他咬我们一口啊。” 马腾点了点头,道:“袁营如何?!” “一直在调兵马,恐怕是要来攻营,或者是要攻城!”斥侯营的将领上前道。 马腾道:“静观其变!” 正说着呢,又有斥侯营的人进来报道:“……有无数河内散兵奔逃至我营来,尽已收之,他们言张杨不知所踪,恐怕被擒或杀了……” “……”马腾掀帘出来看了一下,吩咐道:“若再遇河内兵马,尽收之!” “是!”斥侯营的人道:“还有一些被袁熙营中抓去的。恐怕人数不少……” 马腾一哽,这张杨,这位老兄该不会是全军都败逃了吧?! 这么不中用?!你还争什么功呐?! 他没去支援才是对的! “主公,要派兵出去搜寻一二吗?!哪怕出于道义,也是要搜寻一下方好,不然难免有忽视盟友之嫌!”心腹谋士道。 “派人出去做个样子就行了,这张杨不是被捕就已是被杀了……”马腾道。 早有将领自动请麾要出去搜寻。马腾只叫去了。 见马腾皱眉不语,心腹谋士知道他的意思。就是盟友也太没用,也太不靠谱了,看起来是真的不仅不能当帮手,能不拖后腿都是大幸,这都是什么盟啊…… 什么四方聚义,其实是一盘散沙啊。尤其是程昱还心怀鬼胎。 “正好,可以看看张杨是死是活,”心腹谋士道:“因此事而能知高览与淳于琼的态度,极好!” “他们若杀张杨,便是坚决要夺城,必有硬仗要打!”马腾道。 心腹谋士点了点头。 正说着,有斥侯又来禀报,道:“邺城门有动静,有数辆车马送出袁府家眷,已往袁营去了!” 马腾吃了一惊,道:“死的活的?!” 死的,就是挑衅。这样挑衅,不可取! 若是活的,吕布疯了吗?!脑子有问题吗?!送什么送?!拿在手上不是可以作要胁吗?! 所以此举,这是…… “是活口!”斥侯道。 马腾脸上的表情当真是精彩极了。 “主公,恐怕其后有深意,此举,恐怕是司马懿之意。”心腹谋士道。 马腾回过神来,是了,若是司马懿的意思,那这件事的背后就不可能是他想的这么简单。 他回了帐中,心腹谋士也不知这是何意,主臣二人颇为无言,道:“先静观其变!” 因为他们也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了! 只说袁熙听闻邺城以内送出袁府的家眷来,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当下也顾不得是真是假,连属下要拦都没顾。骑了马率着兵队出来迎接。 身后人面色大变,忙率先锋精英跟上,各自戒备吧。怕的就是这是诈。就怕以此为名,在放出家眷的欢喜之时而埋伏袁熙! 他们戒备了一路,等迎到了队伍,小心的往袁营护,也没看见有偷袭的兵马,一时都有点不敢相信! 袁熙命人清点了人数,见一人不少,也是吃惊。心中却叹这吕布,倒也没人说的那般不堪! 夺城是夺城,兵家常事,胜败生死,也是常事。但不伤人家眷,这算是一种人格的魅力,和原则了。不管如何,袁熙都很感激。 他原以为,吕布进了城,一个都不会保得下! 等进了军帐,很多老弱见是袁熙,便已先哭了。袁熙一一安抚族人,家人,待安顿好了他们,这才来拜见刘氏。 刘氏略有些讪讪,心虚的很,道:“有汝来救,老身之幸也!” 袁熙很是恭敬,一面看了一眼甄宓,一面便让着刘氏进帐休息。袁熙将自己的大帐让了出来给刘氏居住,自己则另择了住处。 刘氏大约是怕甄宓告状,便道:“还能有与汝夫相见之日,便是我等之幸了,城中之事切不可提及,以免心中有结,家人失心啊……” 正文 第926章 义本论迹不论心 甄宓面上什么也不露,只应了声是,道:“夫君是极为宽和之人,莫说不知了,若是知了,您是慈母,他又能拿夫人怎么样呢!” 这话把刘氏给噎了一下。想一想也是,他是正妻。身为人子,是不能把刘氏怎么样的。袁熙心性好。这是事实。况母子名份在此,袁熙也不能真的忤逆。 但是甄氏,怕是与自己有结了。 刘氏叹道:“你先回帐去吧,这些日子你也受苦了。让你们夫妻团聚要紧!” 甄氏一言不发,躬身退下了。 “夫人,只怕是二少夫人已然有心结……”一仆妇叹道:“……只怪夫人非二公子生母,否则……” 刘氏更难受了,她虽是嫡妻,却没儿子,就是三个儿子,没一个是他生的。 在没嫡子的情况下,三个儿子虽都是庶子,但是都得袁绍的重用。 得罪哪个都不妥啊。以往她也不至于此境地,只是此次,她实是逼不得已! 想到没有儿子能庇佑自己,不由落下泪来! 袁熙先去安顿了所有的族人,这才回到暂居的帐中看甄宓。身为政治人物,是半点办法也没有,不能先与妻子小意温存,只能以大事为先,以其它人为先,而妻子,是要排后面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妻子。只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要求。如果一个男人心里只有自己的女人,那这样的人,怎么服众呢?!怎么能成事呢?! 其实换个角度想一想,大家都是要跟着老板创业的,好不容易进了一家公司,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工作,有梦想有追求,想要实现财富自由,结果遇到事了,老板却只顾自己的小家,不顾公司的大家,这样的公司,注定是不得人心,也长久不了的。 不是说袁熙不重视妻室,甚至以他这样的人来说,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他心里何其的爱重。因为这个时代,纵然有那么多的不公平,可是妻子只要娶了就是一生一世,除非死亡将他们分开,是真正的一体。这一点上,连现代人都未必比得上这种爱重,因为现代人一言不和,可能就离了散了。 古代姻亲虽是束缚,但也同样的,它也有它相对一点点美好的地方,尤其是对两情相悦的人来说! 这是个乱世,倘若是治世,袁熙无需在外如此奔波,他只需要守着幽州,守着自己的妻子,生几个孩儿,过着美满的日子,直到死。 只是,天下如此,让他的小儿女之心也全部被挤满了,只剩下一点点的愧疚。 他掀帘进帐,想安抚甄宓几句,却见她跪在了地上,等着他进来请罪。袁熙吃了一惊,道:“这是何故?!快快起来,可是在邺城内受了惊?!是有什么委屈吗?!” “妾不敢有什么委屈,只是求夫君疼惜,便赐妾一死。”甄宓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看清楚他的眼中可有半分的猜疑。 但是袁熙的人品的确不是那种小人心肠的,他甚至都没想到那个方面,眼神之中没有半丝的猜忌。 甄宓一看,心里就安了。他的夫君,是个正人君子。她这一生,没有嫁错人! 因此更泪如雨下。 袁熙将她扶起来,道:“起来说话。” 他的关切,让甄宓眼泪就一直在掉,她便对袁熙推心置腹的道:“夫君可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妾是将军之妻,背负更多!还请将军思虑清楚,若将军赐妾一死,妾也无怨!” 袁熙这下听的有点明白了,道:“在城内,莫非……吕布那厮曾逼迫吾妻?!” “那吕布曾几次三番进了袁府,虽无犯妾,然而,城破府也不保,便是妾能自证清白,旁人却不会如此想,甚至民间会有很多的不齿言论出来,编排诋毁,成全香艳英雄之传说,那时,妾当如何自处?!将军又当如何面对世人?”甄宓哭道:“夫君,吕布欲娶妾,妾不肯从,能活着来见将军,实是无愧,然而,往后当如何!?往后,若是有小人在将军耳边说及此事……妾便是万死,也无法自证清白了啊……” 甄宓哭诉道:“妾之仆婢皆可证明妾,死也不从吕贼!还请将军明鉴!” 袁熙道:“这是怎么回事!?” 甄宓不肯说刘氏不好。 袁熙只觉头嗡嗡嗡的,便盯着几个仆婢,她们早吓的腿都软了,此时跪了下来,袁熙怒道:“还不道出实情?!” “将军!府第被拿下以后,夫人为了袁氏族人的安全,要牺牲二夫人,要二夫人嫁与吕布,以保全族人的安危……”仆婢伏地而泣道:“二夫人不从,便一直守在夫人身侧,不敢稍离,才得以保全……也幸而吕布并不曾明抢。这才能得见将军……只是人言可畏,若是今日不将此事说明,将来……二夫人便是万死也无法自辩,还请将军明白……二夫人自知不能说长者不好,连提都不敢提半点,唯恐将军难为!然而此事,事关二夫人的清白,却不得不说。请将军饶奴婢等性命,勿追究奴等说及夫人之事!” 袁熙脑子一嗡,便是修养再好,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却没有发出一言半语,只是挫败的坐了下来,对仆婢等道:“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可再道半个字!” 仆婢自知得了一命,便小心翼翼的退下去了。 袁熙苦笑一声,不禁也落下泪来,拉住甄宓的手道:“我又如何会疑你!” “我知将军不疑我,只是却不得不说明,若不说明,将来……”甄宓道:“将军犹好端端的活着,妾并未成寡也……自身清白才敢来见夫君。若是不妥,只敢以死相见了。妾私心,虽然现在可以明说,唯恐将来……夫君受人言论所说,又心疑也……” 甄宓落下泪来,道:“并非言说婆母不好,她为了袁氏族人她不得不选择。只是妾想到夫君尚在,便是一死,也不能……心里断断接受不了此事!” 袁熙道:“让你受委屈了!” 夫妇二人竟相涌而泣。 因为刘氏没什么错。至少从道义上来说是这样。难道怨男人们没有守好邺城,或者怨甄宓太美,所以活该被献出去吗?! 袁熙理解这种牺牲一人保全家族的做法,他不追究,可是终究心寒。 因为他纵是袁绍的儿子,也是会被牺牲的……庶子! 为了大业,没有不可以被牺牲的人,哪怕是亲儿子,又有哪里是真正尊贵的呢! 但虽心寒,却也没有却叛逆之心,这也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很多礼制所教养出来的大多数世家子的性格。温文有礼,遵从忠孝之道,对待命运,从未有过真正的叛反之心。 甄宓却摇了摇头,道:“只要夫君心中信妾,妾便是真死了,也不觉得冤。便是真有什么,妾对夫君的心,夫君须知,妾无憾也!” 袁熙点头,道:“夫妻之间,本就袒诚。你也当信我,便是真有什么,为夫之义,岂敢抛弃夫妻一体之心?!” 甄宓怔了一下,心中只觉滚烫熨帖,一切都值得了。她的夫君哪怕真的柔顺,在长辈之事上,可能做不了什么,然而就冲这份包容之心,他都值得她全心以待。 “往后便是有不妥,当权宜行事,只要熙不死,熙都不敢忘夫妻之义。”袁熙说的很诚恳了。意思很分明,就是真的被逼迫着不得不从,他也不会对自己的妻子发泄怒火。 这本就不是女人的错,是男子的他没有守住邺城,又哪里能够怨怪到女人身上! 甄宓道:“夫君若此,妾死也值这一生了!” 都说至亲至疏夫妻,一切的郎情妾意都是做不得数的,唯有在接受考验的时候,才真正的能验证彼此的品格。 袁熙拥住她,道:“温侯虽有不义名在外,然,能毫发无伤的将你与袁氏诸人送回来,熙也敬他的义气!” 甄宓点了点头。她对吕布倒没什么偏见,只是看到袁熙连对敌人都有着尊重与义心,她真的庆幸自己嫁了一个好夫君。如此品格,天下又有何人能有呢?! 这是她的幸运。 在这个乱世之中,还有遵守这样道义心的人,本身就是慈悲之人。 纵然有很多不决与懦弱,此时的袁熙的人格也是发着光的。 二人说开以后,再无半丝的芥蒂。 只刘氏略微有些消瘦下去。甄宓依旧侍奉如初。而袁熙也没有质问刘氏半句。 刘氏感慨这庶子终究是庶子,不是自己肚皮出来的,终究不能深问,连提都不能提,只能憋着当没事发生。若是亲生子,哪怕吵一架,说开了也就好了。因此十分郁闷和感伤。 而袁熙只认为嫡母就是嫡母,若是问了,不仅说不清,更是逼迫她。 甄宓已然心病尽去,只一心侍奉,半点也都不再提此事。只要夫君信她,哪怕以后有后患,哪怕世人编造诋毁,她就不惧了。 夫君是不愿意与嫡母较真,她也无意让袁熙与嫡母起冲突。若为这件事,让夫君与刘氏闹翻,终究不孝,更影响袁熙的威望,这也是甄宓万万不愿意的。 此时不孝之罪名,是何等的大罪。 甄宓只要袁熙信她,却绝不愿让袁熙为自己与刘氏闹翻。若是如此,她才是真害了袁熙。他手底下的部将又该怎么看他呢?!为了妻子与嫡母闹翻,家乱至此,何以服众?!终究是笑柄! 因此,一切都只能憋着。刘氏憋的最难受! 古时大家族就是如此,哪怕心里,内里已经彼此有芥蒂到腐烂了,在面对外人的时候,也是绝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 在外人看来,这亲人相聚无损,是何等的和睦了得。然冷暖,也只自己知道罢了。甄宓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信任,也就知足了。 她所受的礼教,也是不愿意有这种冲撞与冲突! 若非此次果真触碰到她的底线,以及她有一点的运气,只怕此时,他依旧还是唯刘氏是从。因为古来女子,自来如此! 如此,竟是表面相安无事。 而袁熙也接到了高览和淳于琼的信,知道他们将至,便遣人去接来。 高览与淳于琼一路风尘仆仆,到的时候,是押着张杨来的。 一来便将张杨交与袁熙,道:“将军,路上遇此人袭,吾二人便捕其人,打散其军,如今便将由将军处置。” “是张杨?!”袁熙道。 “正是!”淳于琼道:“是高将军的功劳!” 高览道:“末将岂敢独立领功,是淳于将军与末将一并立的功劳,不敢独受!” 袁熙道:“有二位神将相助,攻邺之事,如有神助矣!” 众人也都恭维,道:“二位一来便已破四盟之一,此,大大的挫吕贼的锐气!吾等心服!”说罢都来恭维。 “不敢,不敢,也是运气!”高览哪里敢领功,道:“这张杨人马不多,又中了我军埋伏,这才捕到!” 众将对袁熙道:“将军,既已捕之,不若杀之祭旗,以震我军之威!便于开战,也有利士气!” 众人也都道:“这张杨虽不中用,却为虎作伥,不可不除。我等也愿请杀之,将其首级送往邺城去!” 袁熙道:“昨日吕布刚将袁氏家眷送至我营,毫发无损。若杀张杨,以不义报义也,如何能作此?!” 众人一怔,也是沉吟起来,道:“对不义之人,如何能讲义?!吕布本是不义之人,岂能因行一义事而思以义报?!” “忠,孝,义,论迹不论心。就冲他对我家眷毫不相犯,安然送回,熙也绝不能以不义相报!以怨报德!” 他这么一说,高览与淳于琼也是彼此对视一眼,倒也沉得住气,什么都不说。况且他们本来就没打算自作主张。此时自然也全权交由袁熙作主。 有一谋士道:“听闻吕布在邺城内,并不犯民,对袁府众人也都以礼相待,奔此,将军若是以杀相报,的确不妥,然而放回,恐怕也不妥。如今战便在即,不如先行羁押。等战后再议!” 袁熙道:“也罢。先将他与一众人羁押起来。不可怠慢!” “是!”已有将领领命而去。 正文 第927章 袁熙送张杨回邺 张杨再料不到自己能保住一条命,等被关起来的时候,他终究明白,是不用死了。 “托了温侯之福,保住一条命矣……”张杨道。 他的其它将领们也都叹了一口气,这是幸事,却也未必是幸事! 只愿真的能得生吧! 高览与淳于琼挑了地方驻扎,现在事急,也没有办宴洗尘,袁熙只叫人送来了些酒水以示犒劳与尊重。 二人心中熨帖,洗去一身尘土,休整的时候,打听事的斥侯也回来了,禀道:“昨日,邺城内,吕布竟将袁氏所有家眷送出,毫发无损,因此将军感念,才有今日之事!” “原来如此!”高览笑了一声,道:“这张杨倒是好运,捡了一条命。” 他也得幸遇着的是袁熙,而不是袁谭袁尚。 “这也是托了吕布的福,若非吕布之故,何人在意这张杨?!”淳于琼道:“吾二人不要多事,只一心听从袁熙将军行事便罢了!” 虽然被人作主行事,是将主动权交了出去,但同时也将责任交了出去啊。 真打不下来,有袁熙担着。 见袁熙如此,他们二人也就放心了! 马腾得知张杨被囚禁而不是被杀,便写了信又去与了司马懿。 司马懿看了信便来找吕布,禀了此事。吕布很是诧异,诧异过后便是一阵不忿,道:“布先番已送去袁氏家眷,他却拘禁了张杨,是何道理?!” 说罢竟是忍不得要去解救张杨。 “主公何必动怒?不如且去信与袁熙,看看他的态度,倘若激之,或许会看在此事之面上,放回张杨。”司马懿道。 吕布略有点迟疑和不敢相信,因为是他夺了邺城,这个仇怨就是现成的,写信去袁熙真的会放回张杨?!吕布当然持怀疑态度。因为如果是他的娴儿,是不可能答应的。 司马懿心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做的不厚道,人家合该憎恨于你。 他当然知道他心中所疑,见吕布也颇有自知之明,便道:“说几句好话又不废什么。袁熙懦弱,又承了主公之恩,得还其妻室家眷,主公若胁恩让他放回张杨,旁人也许未必会,然,袁熙未必不答应。” 吕布想了一下,然后都乐了,道:“这袁熙是个什么人?!袁本初生子若此,真是……” 司马懿嘴角一抽,你还嫌人家生的儿子不好,呵,谁的儿子能像你似的,那也是能愁白了头发! “袁熙是第一慈悲人,在幽州为刺史,一向得人心,百姓悦服。此人是兄弟中排行二者,最擅调停。最少果决!”司马懿道:“袁谭不至,只袁熙来救邺城,便已说明了他的性格的很多方面。不如且一试!” 吕布从善如流,便写了信送去了袁熙大营。 袁熙见到信果然为难,便升帐与众人商议。 众将却极不服,怒道:“……不过是送回袁氏众人,便已来胁恩求报,天下盖如此厚脸皮者,无有之也!还请袁将军莫要答应!” “他夺邺城之大恨尚在,便以此小恩小惠而来求报,愿将军顾大恨,而不必理会吕布此无理要求!” 更有恨者,上前请麾道:“愿将军杀张杨祭旗,以震军威,末将等愿领兵攻邺城,夺回城池!” 众人皆劝。 高览和淳于琼对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袁熙见要战者纷纷,便问高览与淳于琼道:“不知两位将军以为如何?!” 淳于琼道:“放与不放,只恐还要以大局为重,以将军意见为重,吾与高将军也不知放与不放,将军只与众人商议后决定便可。吾二人并无意见!” 他说的温和,却是不发表意见的意思了。 有一谋士看了二人一眼,心道怪不得要将张杨送来与袁熙作主,哼,是怕自己杀了得罪了吕布,所以来难为将军了! 他便上前道:“这张杨杀不得!此人干系颇重,若杀他一人,而得罪了吕布,吕布焉肯罢休?!吕布虽可战,然,将军若为此人得罪了吕布,便再无转寰,我军与徐州兵便是不死不休了。哪怕不为其送回家眷故,为后续诸事,恐怕也不可杀!” 袁熙本就有不杀之意,听见终于有人为他说话,便悄悄松了一口气,道:“……熙不惧得罪吕布,只是感念其虽为不义之人,然而却送我家室回,若杀张杨,实不义也!既杀不得,不若送其回,如何?!” “这……”诸将满心不服,道:“与不义之人何必讲什么义气?!” “莫非将军惧吕布之布耶?!”诸将不满。 “非惧其威也,”袁熙道:“然,不能是非不分也。夺城之恨自然要战,然,其送吾家室回之事,也不可不报也!如此,不如送张杨回,并送去战书!择日攻城!全军上下整肃军备以待战!” 一是一,二是二的分的清清楚楚,众将虽然还是郁闷,但多少都消了些,道:“……是!” 众将分散出来,还是很忧虑,道:“就怕将军虽是好心好意,却未必有好报!那吕布送人回来,不过是麻痹我军罢了。还不知有什么阴谋!” “袁将军有时所作决断,不合时宜。与不义之人,又需讲什么义气!” 这些,都是主战主杀的一派。 谋士团们却并不这么想,道:“兵对兵,谋对谋,礼尚往来,才是大义之先也!” 沮授一时没怎么说话,出来经过众人,听见说话,不禁心中冷冷一笑。一言不发的回帐去了。 “先生……”他的仆从见他面色不愉,道:“先生若是不开心,不若离开也罢了!” “走不掉,”沮授苦笑道:“虽知没什么好结果,可是不看个结果来,又怎么能离开,总得要尽了这场情份……” 不过是看着人落败罢了。 仆从是最知他的,道:“若是先生有高见,何不与将军禀明?!将军未必不肯听啊……” “袁熙甚肖其父,慈悲心肠,仁和手段,大战面前,却只讲仁义对仁义……”沮授道:“如同主公非要与曹操一决雌雄。” 仆从看他满眼痛苦,也不知道该劝什么,只能默默不语。如果先生所求之事不可挽回,沮家已遣散,届时,他跟着先生游离世外就好。只是先生心怀天下,有时候就算人离开了,心也未曾离半步,只会更加的痛苦。 沮授的确痛苦。这样的袁熙,他又怎么能指望他与田丰报仇呢?! 那司马懿明显是吃定了袁熙的性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揉搓任其圆扁。这个司马懿真的很贼,竟让吕布为了大事舍了美女,这是临阵施恩,却偏偏不知如何应对。 袁熙为袁氏一族之事,已经感念于心,不肯欠情分了,这样的仗,还怎么打?! 沮授郁闷极了。然而人还是与战书一同送回了邺城。 吕布亲自来迎,张杨从囚车上下来,见到吕布就是老泪纵横啊,然后扑着下来了,却是又哭又羞,用袖遮面,哽咽道:“……杨老矣,不及当年英勇也,本欲立功,不料竟……如今无颜见奉先……呜呜呜……” 吕布又感动又感伤,道:“稚叔何必出此言?!休得如此!快快随布回营!” 说罢收下战书和人,都带回了邺城内。而袁营中人,却没人理会,只能往回走。他们又气又羞。这叫什么事?!啊?! 他们本来是这座城的人,如今却来而不得不返回城外?! 还有这种事!简直是耻辱。 因此竟是忿忿离去,只恨不得等到了时日,便一雪前耻! 张杨与回来的诸将都有种恍惚如隔世的感觉,等进了帐,便忙都与吕布谢恩。吕布忙都扶起。 诸将道:“……本以为必死无疑,得温侯之幸,方才得免一死!吾等虽无能,然往后,随温侯调遣,万死不辞!” 吕布很感动,安抚几句,忙令众人带着他们去休养看伤了。 张杨身上的伤很是恐怖,因为鞭伤很重,虽未及骨,然而时值冬日,这一伤,再一冻,这伤口就冻的像冻疮一样鼓了起来,人都没了形,再被温暖的火一烤,是又疼又痒,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奉先……”张杨道:“杨不中用矣,远不及年少时英勇,而致此败,实在无颜。此次过后,杨也知自己份量,往后再不逞强,哪怕不能为先锋为奉先执缰,也愿为后续,为奉先鞍后。” 人难得的是认清自己。 这话听着,莫名有种感伤,这是认输服老了。 “如今别说是稚叔,便是布也稍感体力下降,春秋之事,实是无奈,”吕布劝道:“青年一代已然上来,便是你我儿女都已成长,便是布之从属的儿女也都能独当一面,老去之事,实是无奈。不可勉强。河内诸事,交由青年一代,可也!” 张杨好受不到哪里去,第一吕布再体力下降,那比一般人也是强太多的,第二他生的孩子中用啊,可他的孩子们,虽然多,但那都是一群怂狗子,还不如他的才能呢。因此,更是感伤。 这一次,能捡回一条命,真的是很感激了。不过也因此认清了自己,往后断断不敢再逞强,立不了功,反而自己折了进去,连累吕布! 他虽然受了一顿鞭伤,然而,能有一条命回来,吕布还是很感激袁熙的。至少送出美女的事,得到了点回报,这心里就舒服很多了。 张杨道:“战事上,奉先须知,那高览与淳于琼实力不弱,还需仔细防范,不可轻敌!” 吕布道:“稚叔只专心养伤。此事,布自知晓!” 张杨这才点头,也是羞的很的,除了养伤也不敢见人。更别提吃了败仗哪里还敢说什么盟友之事,分什么好处的事,别人有脸给他,他也没脸要啊。 马腾听闻吕布竟然有本事把张杨给赎回了邺城,颇为惊愕,然后就把收来了的河内兵马给叫人送来邺城了。 张杨见此,竟没忍住,破口大惊了一顿西凉的兵马,骂了好一顿马腾,方才解气。 马腾听见使者回禀此事,也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哼,可见再慈和的人,一旦丢了脸,蒙了羞,也是会迁怒于人的。看看这张杨,哧!自己技不如人,还怪吾没有救他!丢脸丢到袁营去了,我若是他,还不如死了拉倒。” 这话要是传到张杨耳中,这仇不就结下了吗?! 有时候,被敌人打败,人畏强,未必会多憎恨敌人,反而会憎恨盟友不救啊。这就是人性! 因此谋士不赞同的道:“……主公还送回了他的兵马,他不感念主公之恩便罢了,骂就骂几句,主公若如此羞之,恐怕是真的要结仇,这张杨再不济,总归是命好有靠山。还是休要得罪的好!” 马腾听了便酸溜溜的,冷哼道:“他也是走了狗屎运!搭上了大靠山。” 他也只是在帐中自己独自说说罢了,见到张杨的面,也不至于要把人的脸皮给掀开了没脸! 分寸还是有的! 但是若说心里没不忿,这是不可能的。 心里冷笑着想,与其一个憎恨自己的盟友,还不如让张杨死在袁营中算了呢!早知道就不送信了。得,没援后,还真得罪这人了。都是与吕布一个德性的。不感恩人为他做了什么,却怀恨别人没为他做什么。 可他娘的,就是命好,这么没天理,有什么道理可讲!? 袁熙与高览淳于琼汇合,便足有四万大军围剿邺城,也不知道怎么破这攻守之势啊。张杨败了,不中用了。程昱心怀鬼胎,现在只剩下自己这八千精锐在城外,还有吕布在邺城以内的二万余大军。也不知司马懿心中是怎么谋算…… 到现在也没个应对的策略来,真是叫人发愁! 他不仅要防着袁熙攻打自己,还要防着程昱倒过头来反咬自己一口。哪能顾得上这张杨。一时愁煞人! 袁熙整备,准备攻城之事,然而,城内却已有香艳诸事传出,以至于传出城外来,弄的人议论纷纷。 原来是许攸见吕布竟送出袁氏家眷,而袁熙投桃报李又送回了张杨,他生恐吕布与袁熙哪根筋搭的不对,万一真的和解了,结果把自己这个功臣给献出去谢罪,那可咋整?! 因此,哪里肯容忍这等事发生。当然要搅一搅屎棍子! 正文 第928章 小人手段激袁熙 这个传闻就闹的沸沸扬扬,可怜甄宓这才安心不到两三日,就已然听闻此流言纷纷,香艳无比,简直是恨不得撞墙而死! 虽然她早有预料将来肯定会有民间不好的传闻传出,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有人推手,现在还未开战,就已经编造起来,恨不得将这人给杀千刀…… 传闻是什么呢?!是吕布攻城后,得了袁府,与甄美人二三四五六七八事…… 像这种事,一旦传开就很难再控制得住了! 英雄与落难的美人,人的想象力一旦开了闸,许攸都无需编造的太细节,每一个听到的人都能在脑海中将所有细节重新补起来,甚至添油加醋,怎么香艳就怎么传。因为这本身就充满了传奇色彩! 人的天性都是爱故事的,都是爱八卦的,因此传的仿佛亲眼所见! 这种事情,很难收场。出来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然而你否认,只会说你心虚,清者自清,你解释什么,你越解释越心虚。你不否认吧,便都是默认! 这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最难过的哪里又止是甄宓,对袁熙的威望上的伤害也是巨大的,相当于核弹级别的! 盖因他送回了张杨,便更令人脑补出,袁熙与吕布有什么交易,甚至不惜连美人都借用了。一个能牺牲自己妻子,连妻室都肯舍得出去的人,必定是要降于吕布了! 因此弄的袁军上下,竟是军心动摇,人心惶惶。 程昱听了此谣言,也是诧异不已,道:“若是司马懿之计,这计甚毒!” “未必是司马懿之计。”谋士们道:“袁熙再怎么也是袁公之子!这流言很可能会激怒他。反而逼的他与吕布一决雌雄!” “不管胜负,在外之名便是为一美而决胜负,终究是输了。”程昱道:“此计的确不是司马懿出手,倘若是他,他不至如此的不择手段。这计,多少有些损。而且细究,便是暗含机锋,想要逼吕布与袁熙不死不休。” 何人如此之急呢?!一目了然了。 程昱决定还是要多写信与许攸,这货不安份,又向来会钻营,只要他这么拉的够勤,他那颗不安的骚动的心早晚是要往自己这边靠来的! 这事对于吕布来说也很生气,对司马懿抱怨道:“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 他是连吃都没吃到,都没上手的事情,怎么能认?! 要是招惹了,那他也不至于不肯认,不至于如此之冤!关键是他真的没有!没有吃到嘴的,就这么担了个虚名,可把吕布给气的够呛! 深以为司马懿是出了个馊主意!早知道担了这种虚名,还不如不送出去呢! 司马懿笑道:“主公莫非是要去解释不成?!” 吕布道:“难道流言蜚语便随它去?!”他紧紧的拧眉。 “不逼一把袁熙,怎知没有意外效果?!”司马懿道:“或许此事能成,还在主公舍之美人身上!” 吕布没听明白,道:“那便不解释了?!” “总也不至有人怼到主公脸上来问是真是假。”司马懿道:“谁会这般的没趣,外面的传言只随它去。” 吕布虽然听从,但多多少少感到心烦,可他也没怎么,哼了一声,不爽的带着人练兵去了,准备与袁熙一决高下! 这心里多少也带着点火气。 吕布冤的很,战将们哪个不知!?因此不仅对流言很愤怒,也很替吕布感到冤枉。心里早在磨着刀想杀许攸这个小人而后快了! 然而眼下,不能杀此人啊,进邺之功,他领着,此时若杀了他,多少又担了杀功臣之名,将来谁肯献城而投?! 所以人别做些错事,一旦做错了事,人们有了固有印象,想要洗白就极难了! 吕布污名在身,此前名声实在不堪,以至于现在,哪怕只是些没有根据的胡编乱造,也多的是人相信! 弄的吕布特别的无语! 诸将虽不知司马懿想做什么,但是很听他的话,没有对许攸如何的! 谋士团们却看出一二端倪来,道:“军师莫非是想要吸纳袁熙?!” 架不住这般想,却又觉得不可能,因此表情十分不可思议! “袁熙性情与袁谭袁尚全然不同,”司马懿道:“又是幽州刺史,能力卓越,在袁氏阵营之中,向来最善逆来顺受。可是,土也有三分泥性,就看此事到底能不能触其逆鳞矣!他若是有些血性,或许会有些改变,我营会有些收获,也未可知!” “袁绍尚在,兄弟皆强,袁熙绝不可能忤逆而犯忠孝之逆。”众谋士摇头,都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袁熙姓袁,他不是普通的战将,而是袁绍的儿子啊…… 司马懿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笑了一下,道:“虽是亲子,却偏偏是做臣子的命和性情啊,既是臣子,跟随谁为主公,有何区别?!此事,不在眼下,只看将来……” 众谋士面面相觑,这……恐怕不可能吧! “袁绍必败,袁尚必破。曹操必定争取袁谭,而我军必须争取袁熙,才不至叫袁氏众人去跟随曹操,只壮大他的实力!”司马懿认真的道:“……有时候对付有慈悲心肠的人,一美人足以!” 况且甄宓不是一般的女人,是袁熙爱重的妻室! 若是妻室受了污名,一般的男子,就算知道这是没有的事情,也会逼迫妻子自尽,再杀了吕布。不管有没有,名声上是臭了,一般的男子,都受不了这一种绿帽的奇耻大辱! 然而,袁熙,却并非一般的男子。他既已知冤,反而做冤死人的推手,从道义上,他是受不了的。 他不负父之信,兄弟之情,便必不负夫妻之义! 这个人,用甄宓便可攻心! 倒不是说袁熙有多色令智昏,多爱女人。而是他就是那种宁愿身死,也不愿辜负忠孝义的人,才会事事周全的人,这其中必然就会有权衡,各种的拉扯。 现在他当然不可能投效徐州,然而将来会不会,谁又能说得准!?只要袁绍败了,袁谭与袁尚又一败涂地的时候,他若没有争立一方豪雄之心,不得不依附于强者的时候,他就会做出选择。 那么徐州便是最强的选择之一。除非他带着袁氏余兵不得不像走狗一样被人驱逐,否则,他必须要挑人依附。若能得到他的臣服,这个人,至少是比袁谭值得信任的多的! 性格决定命运。袁尚与袁谭争强好胜,若时势不济时,他们就算暂低于人,也一定不会真心臣服,一定会叛。袁熙却是个例外! 就冲着只有他遵父命肯来救邺,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袁熙并不蠢,外面的流言,他当然知道,可他却什么也不说! 对他的形象,何其受损! 甄宓见事至此,竟是死也不能,生也不能了。若此时死,便落实了这个名声,若此时不说,也落实了这个名声。便对袁熙道:“……此事绝无,将军不若向世人言明。” 袁熙见她忧心,道:“说的越多,错便越多,此类事,非言语可休也!” 甄宓道:“将军不想说?!宓累及将军名声至此……”她的眼泪扑簌簌的掉。又难过又内疚。却对袁熙充满了信任。 “夫妻之间,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荣辱一体罢了。吾妻受此羞辱,熙愿共担之。世人何谓我,我不在意!”袁熙道。 甄宓抖着嘴唇,想到他的名声被这些香艳之名给连累的像个昏及的人,心里难受极了。 “我倒在意的是,这手段,分明是小人手段,是有人在逼我与吕布决战……”袁熙皱着眉道。 “有人故意宣扬,故作文章?!”甄宓心中有好几个猜测的人。 刘氏,程昱,以及许攸……或者是城内的其它人! 因为这符合他们的利益。说到利益其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袁熙道:“不错!恐怕是有人急了!” “将军切不可中计,便是要战,也不可太急战,容易失败!”甄宓道。 “自然如此!熙并非是会受此事影响之人!”袁熙道:“战之事,事关重大!绝不会被人牵制而胡乱作战。吾妻安心!” 甄宓压下内心的不安,点了点头。 “外面的风声,不必去听,也不要去管,更不必理会。”袁熙道:“只我信你,足已!” 甄宓点了点头,回到帐中后,徘徊着想了想,却根本不知是何人作的手脚。只是,这虽是小事,终究是影响到大事了。 难道她与夫君只能任人宰割吗!?袁熙又到底有什么原罪,让人逼迫至此。 来自于这暗中的推力,还有来自于家族内的推力,想要把他推成扁豆粉不成?! 想到刘氏所威逼的理所当然,还有这外面造谣的理所当然,甄宓全是不甘心!人越是逆境越有韧劲。她不想,坐以待毙! 若失了袁熙,她便再无丝毫的庇佑,就真的只是任人鱼肉了!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她自然是要为袁熙多想一想,而不是为袁氏想太多。因为袁氏的荣辱,有时候是能割裂他们夫妻的,甚至是牺牲他们夫妻的。 想通了这一点,甄宓像觉醒了某种雷达。这种雷达可能叫政治觉悟。 她深知自己的丈夫是个好人,而她就需要去做个恶人,去推动他做出有利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只是做个老好人! 老好人保护不了自己和自己的妻子! 甄宓只称病,也不再来服侍刘氏,只叫了侍女来谢了罪。此事也无可厚非。所有人都以为,甄宓是因为外面的传闻羞于见人,才不肯露面。 只有刘氏明白,甄宓因此事怕是真的离了心,甚至是怀恨在心了! 刘氏有些懊悔,不是懊悔没有把甄宓推出去,而是当时推的不够坚决。倘若那件事成了事实,她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进退维谷。 “古人有言,要做好人就做个彻底的好人,若做恶人就恶人做到底,不可像我这半吊子,事无成,人却得罪过了……最糟糕莫过于此!”刘氏叹道:“袁氏三子本只袁熙最为忠孝,如今只怕……往后再难看到和睦!” “二公子不至于此!”仆妇道:“大公子与三公子各有势力,这是事实,然二公子向来最敬父母,最为忠孝,何至于此?!” “正因都轻看了袁熙,才至于此啊。”刘氏道:“结果恐怕是有人偏偏看重于他的心性了。” “二公子断不至于有叛逆父兄之心。”仆妇道。 “他也许没有,然甄宓已然有,”刘氏道:“你却不懂,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影响。” “二公子并非好色之人,”仆妇道。 “可甄宓非妾,而是妻室。爱重有之。妻劝夫必贤。甄宓向来聪明,她只要动了心思……”刘氏苦笑道:“她如今可不会如我一般,站在袁氏全族的方向上想问题了。他们夫妻的利益与袁氏的利益相冲突了。除非袁公要择袁熙为嗣。” 仆妇惊愕的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呢?!一长兄,一爱幼儿,怎么都轮不到袁熙。 有时候后院妇人的敏锐未必亚于在前面看到的谋士等人。 刘氏道:“所以才说终究是轻看了袁熙,才至此祸!我只问你,若是袁谭与袁尚之妻室,要献与吕布避祸,可能吗?!” 仆妇哑口无言! “我不敢,甚至都不敢想,想都没想到,当时第一反应就是甄宓,与她美丑未必有关,而是真的轻视了袁熙。”刘氏叹道:“现在遭了报应也是活该!但愿袁公也早日想明白这一点。否则……袁谭与袁尚相争没有胜者的话,或是两败俱伤,袁熙助谁谁便胜出……他何止是不重要,而是太重要了!他若投敌……后果不堪设想!” “夫人何不与袁公禀明利害?!”仆妇道。 “现在,我为刀俎,尚在袁熙营中,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刘氏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帐外的甲士道:“信能得出?!出则必死!” 仆妇吓的心砰砰直跳!她一直以为,夫人虽然哀伤无所出,然而无所伤便没有人会伤,无论袁谭袁尚怎么争,都伤不了夫人。 现在才知道,只要行错一步,便是再母慈子孝,下一秒也是刀兵相见!更何况后院女子的刀,有时候锋利的比男子还要快,还要准!并且在暗处,甚至令人毫无所觉!毒辣无比! 正文 第929章 袁熙阵前损兵将 甄宓已至此,为了维护袁熙的利益,她能做出什么来,谁能知道?! 届时把她逼急了,她真要下手,还能为刘氏安一个伏罪而死的罪名…… 争权夺势,从未淡去! 不是说刘氏不涉及核心利益就不会伤及自身。 仆妇腿有些软。 刘氏道:“老实些吧,在人屋檐之下,至少要看人眼色!叫人去告诉甄宓,言吾怜她劳累,以后大可不必日日来请安问礼!” 少见一面是一面,省得甄宓见她恶心便要起杀心! 这流言都这样了,哪怕甄宓一开始只是想忍一忍,然而一个人忍到了极限,心里有个砂子磨得疼,也会下决心可能会将砂子给挖出来去了! 刘氏真不想碍她的眼,她不想死!所以怂一点,没什么了不得! 婆媳之间的确不会有明面上的任何的冲突。然而贵族阶层之间一旦发生利益冲突,生死怨仇,那不是言语相向,而是生死相见。 何必逼人太急呢! 看不见的风,才是最伤人的。甄宓出身世家,她什么没见过?她是善良温柔,但不代表她不会用!她真的逼急了,不得不为的时候,只会比任何一个平民女子的杀伤力都强! 平民女子要杀人,顶多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还得搭上自己,可是贵族女子不同。杀人不见血,那是她们天生就会的教养。 袁熙整肃兵马,留下大营,独带了人马五千慢慢的到达了邺城东门,道:“温侯何在?!还请出城一战!” 吕布从城门上一看,便道:“且稍退!” 袁熙闻言听从,带着兵马退了二里,刚停稳,只见东门开了,吕布一马当先,身后兵马两列排开,跟随着他出来! 很快在他们面前整肃成兵队,粗看约有二千左右! 只是虎威军的这番阵势,幽州兵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都略一凛,不敢轻视,紧张的盯紧了对方! 这兵阵踏踏,列阵以后寂静无声,严阵以待的军纪,连袁熙也肃然起敬,心道久闻徐州兵马治军严明,今日第一番回合见,果然如此! 吕布提戟上前,袁熙也上前,他身后几将十分紧张,牢牢的戒备着吕布。 吕布如今蓄了须,更显英俊,褪去了青年时期的浮躁和青涩,再加上略有年纪,又有此番基业,便是人在那儿不动,也自有一番气势,不容人小觑。他们见了袁公,也盖不如是。 果然啊,基业是一个男人最好的装饰,在那便是不动声色,都是不怒自威。又久具盛名于外,自然令人骇惧。 吕布上前道:“显奕能送回张杨,布心中感激不尽!” 袁熙也客气道:“温侯能送回袁氏家眷,熙也感激不尽!然,一事归一事,只是夺邺城之事,犯冀州境之事,尚不分明,不知温侯有何言说?!” 吕布冷笑一声,盯着袁熙道:“夺便夺了!怎么?!这邺城便是只你袁氏人能得,旁人便取不得?!” 身后将领大怒道:“吕布!袁公是冀州牧,领冀州诸务,这邺城本为袁府驻地,如今你二话不说,便来犯境夺城,还能强辞夺理?!” 吕布瞪着他,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滚开!” 他骂人的时候,还是那个破口大骂,尽显小气刻薄的吕布!仿佛刚刚的气度只是错觉。 袁熙总有一种泼皮骂街耍赖的感觉。 袁熙止住身后不满的诸将,道:“温侯!此番我奉父命来下邺城,还望能还回此城,若能顺利交还,也免了刀兵之祸,人民之苦,如何?!” 吕布哪里能听他的,便哼笑道:“好侄儿若有本事便来取回,先战过布再说!” 袁熙无语。他没怎么气着,倒把他身后诸将给气了个半死不活。 顿时大骂道:“袁公贵重,袁将军又哪里是你什么侄儿?!袁府世代公侯,你吕氏是什么东西?!高祖所封诸侯可有汝吕氏之名?!也敢称什么侄儿!识相就将邺城交还,否则四万兵马定踏平你徐州兵!” “好大的口气!”吕布哪受得了这个气,提戟喝骂道:“便是袁本初在此,也不敢对布如此大小声!你是哪来的无名之辈,也敢乱喷粪!有种就来战,休躲在好侄儿身后,来,看布不枭了你的狗头!” 那战将也是个烈性子,袁熙止之不住,竟是直直的冲了过去,提了他的长矛就对着吕布要刺! 吕布哪里忍得了这个气?!当下也不顾身后诸将要出先战的意思,自行先出去了,狠握着戟往斜里一刺,就将那战将刺于马下,吕布也是气急了,下手重了些。不等断气,便枭了首,道:“……有口无能之辈!还有何人敢来战!” 这首当其冲把袁兵营给骇了一跳,这等气势一被压制就略显凌乱了! 袁熙身后诸将早忍不得,红着眼睛齐齐杀了出去,道:“……三姓家奴!欺人太甚!” 因此竟是乱杀起来。袁熙都止之不住。 徐州诸将见吕布杀红了眼,横冲直撞的,也怕他有失,忙跟他身后往袁氏阵营中冲杀。 得了,失控就失控吧。反正吕布这性格就是随心所欲的。 因此竟是乱杀一阵。 袁熙眼见抵敌不住,忙鸣金收兵,眼前有亏,何必非要硬着头皮去吃。现在明显气势被压了一头,自然没有不收兵的道理,因此竟是带着袁氏兵马逃回营去了,一面命人对吕布道:“……待以后再与温侯好声说话!” 吕布追杀了一阵,大喝道:“好侄儿可要约束汝手下之人,少来犯布之城!布所夺,便已为布所有矣!汝妻汝家室都已奉还,显奕可不要贪得无厌!” 这警告意味,还有一股酸意想让人忽略都不能。 袁熙心里也挺一言难尽的,虽早先听闻吕布性情很糟糕,但万料不到恶劣至此,一时无言以对! 吕布杀了一阵,便被众人劝回,吕布虽没吃亏,但心里还是不痛快,回去的路上便骂骂咧咧,道:“……他的妻室布都已还!他还想劝布给回城,哼,这小儿未免太贪心!” 众将也是无语,心里估摸着味儿,怕是吕布后悔还美人了。 众人也不点破,只劝道:“那无名战将要冲出来,主公何必亲自去战,以后交由我等便是!主对主,兵对兵,士对士,方是战之道也!” 吕布听了,虎着脸点了点头,虽同意,但听没听进去,谁也不知道。谁知道他现在可能听进去了,下一回,还能不能记得住?! 算了!能哄回来就行! 军师说了击退之便可,无需大战。只要袁熙不来大规模攻城,他们便不必去攻陷袁氏大营而拼命!毕竟四万兵马,也不是说笑的。 有城墙防御,何必浪费这个优势而选择野战呢! 也是有兵马在外布署着,否则担心围城,司马懿也不会这么安排。心腹围兵肯定是早除早好的。 然而马腾不就在外吗,不用白不用啊! 马腾兵马八千,不少了!至少袁熙想要用他区区的四万人完全的围了邺城是不可能做得到的。除非他能把马腾打败,或是支开。 更何况还有程昱。 司马懿见吕布回,问了经过,便笑道:“袁熙果然快回。想必也是投鼠忌器!” “忌惮马腾?!”吕布道。 “然也……”司马懿道:“无事,且拖着袁熙便可!估计不久,前线曹军也会有消息了!” 吕布不以为意,袁熙这边就显得有些吵吵嚷嚷了。 “将军,何必惧其威怒,他是吕布再勇猛,他也只是一人,难道将军是妄想与他和谈吗?!”诸将急求道:“将军,那吕布一向是个要好处不要脸的三姓家奴!将军给他脸面,他可未必真的给脸与将军,邺城进了他的手中,他岂会轻易让出?!” “将军,吕布必不肯让出邺城,谈是不可能谈的,只能打!否则今日杀我军一将之事,将层出不穷,还请将军抛弃幻想,明了死者的意志,此战,非打不能胜!” 诸将是真的被吕布给气昏了,纷纷跪求请麾要战! 袁熙道:“非熙不肯战,而是攻城必伤及城内百姓!汝等也知吕布不讲信义,倘他以城内百姓作要胁,是打还是不打!城中父老,皆我冀州之百姓,焉能所伤?!况城中还有很多战将的家眷,这……” 众人也都面面相觑,良久道:“便是如此,也是非战不可!” 袁熙道:“熙本意是能与吕布一谈。如今看来谈是不可能了,只能一战!然外有马腾与程昱在外,他们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我军,也未必占有胜算!” “程昱兵马二万,马腾八千,皆是西凉精锐,便是这些人,已经叫我军吃不消,再加上吕布在城内的兵马,又有城墙为辅……”谋士道:“将军所虑也甚是,诸位将军也不该只责让将军,而是要为将军分忧为务。程昱虽说退了,然而若是战至中途时,他若袭我营,或我军之后,如何是好?!也不能保证他完全的保持不管不顾!” “前后若皆兵,只恐……”另一谋士叹道:“我也知各位将军战之心,然而,困难也在眼前,这一仗并没有那么容易打!” 如今就是这相互顾忌,相互制衡的局面。谁就能保证打了一定能保持赢面呢?! 谁都无法保证! 众将议论一番道:“可分兵行事,高将军与淳于将军足以盯紧了马腾,防备程昱,我等只一心攻城,可胜也!” 袁熙便看向高览与淳于琼,道:“两位将军可有高见?!” 二人一直没有轻易发表意见,此时见众人纷纷要战,高览便道:“战可战也,我与淳于将军可以盯紧马腾,只是程昱会有些麻烦,他兵力不弱,若绕道而来阻断我军,必会受损!” 淳于琼道:“若要战,我二人自听从将军之令。” 这是要任由袁熙作军事部署的意思了。 “不错,只有令从一出,方能进退得一,”高览道。不然难免有不作为之嫌。 袁熙道:“二位将军所言不错。马腾倒没什么,若是程昱非要参战,恐怕我军也未必能抵得住!攻城也并不容易,邺城有城墙为防御,便是不顾及城内父老的安危,熙也未必能保证一定能打得胜!” “不打打看,如何得知?!”诸将还是一心要战! 袁熙遍示众将,拧着眉道:“……吕布威猛,何人能抵敌?!” 众将一滞,也没人敢大声的应和。 良久才有一将道:“吕布再猛也只是一人!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将之围困住,便是他,也逃不了一死!” 当吕布身边人是吃素的? 沮授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若要攻城,先退马腾!否则,攻城必败!” 袁熙慌忙道:“但请先生高见!” 沮授道:“退马腾不易,败他却不难!只要抓紧了时机,便能将其击败,马腾此人若败,必然防范我军会再与之战,又不信任程昱,怕程昱会偷袭,有八成可能会直接进邺城,而不是退回西凉。” “进邺?!”袁熙明白这策略了,道:“逼马腾进邺?!” 沮授点了点头,道:“吕布将马腾放在外面,是为了制衡援兵。必须逼他进邺。马腾进邺,程昱很大可能会隔岸观火!便是要攻打,我军也有两军可前后作战,防备。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受限!” 袁熙听的连连点头。 “兵分二路,一路直奔围马腾,一路则围邺城,叫吕布想要救马腾也不能大军得出,若能计成,事可开头矣,不至像如今一无所得,”沮授道。 诸人都红了脸,他们吵来吵去的,结果大致的策略都没能吵的出来。还要沮授来说,显得他们特别的浮躁还没用。跟草包似的! 不过,也确实如此。 袁熙身边的谋士都是一群婆婆妈妈的人,就是在混乱的局势之中,很难精准出击的人。他们主意多,却并不精。这才是最要命的。 袁熙听从,向沮授行了一礼,沮授让开不受,回帐去了。很是孤冷。有谋士追出来,道:“沮先生若还有高计,不若一并出之,何必吝啬。” 正文 第930章 小打小闹各营计 沮授心道,一个注定了性格的人,还能指望啥?!袁熙这性格,如此优柔寡断,又不够狠,能把这些执行好就算不错了。再好再毒的计策执行不出来,又能如何?! 沮授想要把他的妻杀了,袁熙能答应吗?!这个女人,是可以造势而激励军心的! 没用的。袁熙很难成为群雄之一。 沮授脸上淡漠道:“先退了马腾,再谈其它,若不能,攻城只会接连失败!” 谋士很是礼遇,道:“便依先生之计!” 当下便计定,高览与淳于琼二人去击马腾,而袁熙则守住邺城,不叫吕布出来接应马腾。两相计议定下,第二日便行事! 旌旗飘扬,马鸣嘶嘶,鼓声阵阵!邺城外风一呼嚎,尘土尽起,识不清人马的走动方向! 袁熙到了城下,司马懿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看了一瞬,对左右道:“只怕是为了围困马腾,阻止我军出城援救之意。” 左右谋士道:“若主公非要出去战,当如何?!” “战则无功。”司马懿道:“眼下只看程昱如何选。” 左右听了甚是心急,倘若程昱临阵而倒戈,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这么紧急的事情,马腾能不知道吗?!当高览与淳于琼出现在他大营以外要围住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十分警惕了。这种包围之策,他太深知,因为在草原上狼群盯上一群羊就是采取的这种包围策略! 一旦被它们盯上,不脱层皮,是不可能的。它们不把你骨和血给拆着吃了不干休的。 因此马腾并不怯战,当下便亲自领着战将来叫阵,道:“二位将军前来有何贵干?!” “取汝首级!”高览拍马而上,直取马腾,马腾心中狂怒,不及应对,身后已有一将忍不住先冲了出去,喝道:“就凭汝这莽夫!怎敌我西凉猛士,大言不惭!不如受死!” 二人一交锋,便打的不可开交! 高览虽是临敌之将,但西凉人是天生的悍勇,除了一些特别出名悍勇本就不可敌的战将以外,其余猛士也莫不都是出类拔萃之人。盖因生存环境之恶劣,他们向来都极善于马上作战,因此此将竟是与高览不分上下,弄的淳于琼十分吃惊! 他十分怕高览失手,便忙击鼓,又令二将相护,飞马奔去护在高览左右。 马腾又岂能不出手,亲自带了一将也飞奔出去作战,六人六马打的不可开交,竟是谁都不能胜谁。 马腾是老了不假,但是马上的男人却真不是盖的,比起张杨,他是老辣的多了。 高览本欲杀马腾,结果却怎么也得不着手。 淳于琼见这战难打,见退又不能退,若要退,恐怕马腾带人驱马而上,自己这军必损失惨重,因此只能再命击鼓,带着先锋营先杀了上去,马腾的精锐营也全出动,两方混杀一阵,直到疲惫了,这才各自鸣金收兵。 马腾没输,但也没讨到便宜。 高览与淳于琼自然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悻悻退回,淳于琼道:“西凉兵马向来悍勇,这战,难打!” 高览道:“西凉人不知中原礼节,一向易叛,纵然勇猛,也脱离不了那种野气。所以多数时候虽然勇猛,却一直不可能被重用。若不然,以这个战斗力,哪有中原战将说话的道理!” 淳于琼道:“野性也有野性的道理,若只是蛮打,恐怕再强悍,也是破绽百出的。” “这马腾老谋深算,不可轻敌啊。”高览道。 淳于琼也有点烦,西凉兵马确实很难缠,但再难缠,也得打! 不怪中原的中心部队都瞧不上西凉部队,而是向来西凉兵马行事,打仗,都不怎么按常理出牌。不是一个套路的。因此中原多鄙及。认为边陲小地的人就是上不了台面,不讲理,更不讲礼。因此不仅是不信任,更是防备,心底里也是轻视他们的。 至少淳于琼是真没将这马腾放在眼中。 当然,棘手也是真的棘手。难打,可未必就代表重视和看得起他。 虽都是汉朝臣子,其实诸侯之间,战将之间也是有歧视链的!只是这些东西以往都包裹在温和的礼之下,不怎么上台面说罢了。 如今说破了嘴,脸面都不顾了,哪里还会掩饰这种默认的东西呢?! “马腾兵少于我军,又少谋,不若围着打,”高览道:“纵使他再强悍,若不得休息,他也无可奈何!” 淳于琼道:“此计甚好,我二人便依此计!” 因此竟是慢慢步署着准备要把马腾给围了。马腾当然不肯,因此竟是连忙往曹军那边撤营,这是准备缠死了程昱。 但也害怕程昱倒过来咬他一口,因此若即若离的也不敢离的太近。 扎下营后,马腾现在有点后悔没有救张杨了,若是救了,不至于现在连个左右手都没有。程昱是无法信任的。毕竟曹操想要西凉依附很久了,想搞死自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马腾急的在帐中来回转圈,道:“吕布就不怕我与程昱暗渡陈仓?!是了,他不怕,有吾儿在手,他哪里会害怕?!他这是笃定吾绝不会走!也不会叛!” 心腹谋士道:“主公稍安勿躁,越是此时越不能急啊!温侯必定会设法来援救的。” “倘若不成,还可进城!”心腹谋士道,“只怕袁熙之意也是逼主公进城。他怕腹背受敌,因此便先要来解决主公这里!” 马腾来回踱步道:“难道只能任他安排与摆布?!必要反击才可。不然袁兵人数多于我,我便是再自负,也不敢笃定的说必能胜啊!” 心腹谋士道:“不如去偷袁军大营!” 马腾想了想,判断了一下现在的形势,道:“若要偷营,便只能趁今夜!错过今夜,围势成,我军再偷偷出去,已不可能了,只会越来越被动!” “那便今夜……”马腾咬着牙道:“坐以待毙可不成!” 只是偷营的话,自己的营也顾不上了,到时不管是高览攻进来,还是程昱过来咬他,他想来思去的,大营也的确是不要也无所谓了,反正可以进邺城! 想罢心一横,准备夜间就要有所行动! 然后还写了信去骂了程昱一顿。 程昱见了信,也没什么感觉,只是略忧虑的道:“这小打小闹的,真的在打仗?!” 的确像是在小打小闹,并未有大战,为何?!吕布根本就没怎么打。仿佛儿戏一般。他在保持实力,这是事实。 那么,司马懿到底在图谋什么呢?!在盘算什么呢?! 马腾只能看到眼前的危急,却无法真正的高瞻远瞩一点。 而程昱却看到了这荒唐混乱的背后的不寻常。 左右道:“恐怕是司马懿在邺城得到了什么情报,或是翻出了什么来,另有图谋,只是无从得知啊!” “只能等司马懿作反应了!”程昱无奈的道:“想把许攸赚出来,也难。若连他嘴里也得不到什么情报,恐怕会错过时机!” 他揉揉眉心,听左右谋士道:“……恐怕许攸想要出城也难。他若得知情报,司马懿怎么能让他出来?!” “这个小人,贪图富贵与功劳,恐怕也不乐意出来吧。”一谋士叹道:“大人已许下重利官职,他依旧不为所动,这……” 程昱道:“马腾要救!” 左右战将与谋士寻思了一下,也都点了点头。隔岸观火当然是最好的,但显然火快烧到他们这来了,不得不灭火啊。虽然不打算多太多的力气,但是不出力肯定是不行的。烧到自己身上不说,吕布那儿也说不过去,到时候吕布一翻脸,他们想留在这,也难了! “若是如此,末将等愿领兵去助马腾。”站出二位将领出来道。 “便依汝人马五千,密潜进马腾营中去,若有袁军来袭营可杀之!”程昱道,“今夜马腾必去偷袁营,马腾营中空虚,袁兵岂能不来?!” 二位战将对视一眼,领命而去! 程昱头疼的道:“诸位对袁熙有何看法?!” 最近的事,也的确是震碎了他们的三观。很多谋士也都纷纷表明,不太能理解袁熙的思路,跟不上啊真的跟不上! 只说送回袁氏家眷这事吧,虽然人家把你家眷送回了,但人家也把你城夺了啊!结果,家眷送回了,你还把张杨给送回了?!礼尚往来?!跟强盗搞这种所谓礼尚往来?!这袁熙就是脑子不正常。这要是曹公的儿子敢这样干,立马能被曹公给削了信不信?! 再则便是甄宓的事了,这是位美女,而且是早有盛名的世家美女。嫁与袁熙为妻了。结果这沸沸扬扬的传言一出来,也不见袁熙有半点的动作,去打邺城,还半丝也不提此事。外面都说疯了,连曹军以内的普通兵士都在嘴碎说这个传闻,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不管吕布与甄宓有没有什么,但是在世人眼中,已经有了什么了。那就一定是有了什么! 结果袁熙却什么也没做! 疯了吗?! 世人只会以为袁熙怯了吕布,什么难听话说不出来,久而久之的,是送老婆换取不杀之恩的事都说的出来。到时候,谁的名誉最为受损,是袁熙啊! 所以,程昱不提的时候,他们是不好提,现在程昱提了吧,众人脸上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良久,才有人道:“……袁熙恐怕是真的没有争雄之意。他不在乎世人流言谤语,不得不说是一位君子了……君子要胜强盗,恐怕是不可能的。他不能胜吕布!” 程昱叹了一声,道:“袁本初三子都很一言难尽呐……” “不肖子如此三者,恐怕老天都叫袁本初气数要尽……”一谋士道:“后代如此,便是天意要断袁氏之基了……” 那么,这四州的基业又将落入谁的手中呢! 这是破局,也是危机,巨大的危机! 程昱道:“今夜,且看司马懿出不出兵。他若出兵去救马腾,我便服他料事如神。他若不救……” 未必是没看明白才不救,而是真的另有主张了。 不管几方心中怎么盘算。 马腾是到了夜间就悄悄的带着兵马绕了路去准备偷袁营了。 高览笑了一声,道:“……自投罗网者,是自以为是的蠢人也!” 淳于琼道:“且去毁了他的大营,叫他进退无门!” 二人大喜,见马腾离营久了,便火速的组织兵马要去毁马腾的兵营。 谁知刚进营,便听一声炮响,骇的二人吃了一惊,本以为是空营,不料冒出来的全是曹兵。一时乱杀起来! 程昱竟然派兵来了?! 而且还派了不少,两方真是好一顿厮杀,高览淳于琼不备,真是灰头土脸的,见不能得成,便掉头便走,曹兵追之不止,两方杀了几番,这才收兵。弄的好不狼狈。 而马腾并不知营后之事,只一心的往袁营中去,隔的远了,便道:“此时袁兵皆在,若要偷营不易啊……” “火攻火箭一起势,火可助火也……”左右道:“待将其兵力吸引到此处来,便绕到后方去袭,分兵从两翼策应,进营第一件事便是烧大帐烧粮草……此战便能挫袁军的锐气!” 马腾道:“确定粮草营就在此处?!” “此处重兵,应是粮草营。”左右战将道。 马腾咬牙道:“便依此计!” 火光如流星一般的升上空,然后火速的坠落,点燃了不少大帐。 风一吹,火势一起,何其的惊心动魄?! 无数的兵马冲了出来,开始乱发箭要射杀偷营之人。 马腾带着骑兵绕到了后营,一冲进去,才知不妙! 他们根本就没来得及点火,就已听到一声炮响,竟冲出了三支早装备好在守株待兔的队伍,一时立好了排刺,滚木,然后对着骑兵就用长长的戟刺了过来,这是对付骑兵的办法,特别的刁钻,能抵住马不能前行的同时,马也会被刺伤,那么骑兵的战力也就大受损! 马腾见势不妙,脸色已是大变,立即下令道:“……后退!撤出去,快,撤出去!” 正文 第931章 吕布接马腾入邺 然而对方的箭已经准备好,朝着他们瞄准,已是箭在了弦上!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马腾脸色大变,心中暗叫不好之余,突然听到营后一声炮响,有火光冲天而起,然后扬起一叠声的齐喝,“吕布在此!杀!” 整个大营都被震了一下,袁兵上下似乎都已经惊呆了,都略有些回不过神来的似的往回看,惊愕的看着这一幕! 马腾趁着这乱,忙喝道:“撤退!速撤退!” 竟是趁着乱,撤了近一半的人马往后退去,袁兵营进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来继续击杀马腾的西凉兵,然而兵士们显然已被分心,士气大大的跌了一大截,便是占着优势,竟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马腾忙组织好骑兵,开始有序的撤退之中而不怯战。因为有援救,士气大增,全无惧色,因此虽伤了些人马,然而大抵上却是一直是胜的,一开始是险胜,到后来袁兵渐慌乱,便呈压倒性的士气开始反向绞杀。 而袁兵则是士气渐弱的,有不少战将回去援救后方去了,战场之上到处都有人在问,“……吕布在何处,从何方攻来!?” 有说从西边的,也有说从北边来的,更有说不清方向的,就是感觉四面八方都是人的惊恐感。岂是一个乱字了得! 马腾趁着这股乱势,重整了旗鼓,挑了另一个方向,带着骑兵营开始火速的往大营里冲,一面冲杀一面到处放火,一面则是到处寻找粮草所在,见到了便命浇上火油,竟是将之焚之一炬! 袁兵大溃,见不能敌,营也守不住,敌人更是像筛子透风一样的到处冒出来,竟是开始到处奔逃。 马腾趁势乱杀了一阵,见袁兵撤走了,这才大肆放火! “主公,还需迅速撤退!否则等袁兵回营,恐怕会有大战!”左右战将道。 马腾点首,看着熊熊火光正准备撤退,却听见马蹄声朝着这边冲来,他忙勒马,看到了吕字大旗,便道:“可是温侯?!” “寿成!”吕布一马当先,已率先而至,见到马腾很是高兴,喜道:“今日军师言,寿成必会袭袁营,叫吾来救,果然如此!” 马腾也有点吃惊,不过也安了心,道:“今日若无奉先来救,腾休也,必遭重创!现在想一想也略后怕!” 吕布道:“此地不宜久留,寿成随布一并回城!” 马腾道:“去邺城?!这城外何人来守?!” 吕布道:“无妨!布已去信,程昱若愿进邺,自然随时可以!” “……”司马懿这是想逼程昱也进邺城吧! 马腾也不想逞强了,袁兵马四万人在外,他也压力很大,虽说在城外有好处,但是万一真的折尽了兵马,那他也太冤,好处没得着,尽消耗自身实力了。因此便道:“既是如此,容腾回营拔寨,既刻进邺!” “也好!”吕布道:“先行出去,布回邺后等寿成来聚!” 二人也来不及在这个环境和当下多说,便先出了营,远离了大火,正往回走,恰遇赶回来的高览和淳于琼,一见面,那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话不说,就乱杀起来! 再在后面的袁熙听闻后营被烧,又分兵来救的人马也到了,一时与淳于琼和高览汇合,一时更一番混战,黑暗之中乱的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扔在地上的丢弃的旌旗。 吕布执着画戟,见高览与淳于琼纠缠不休,也是真怒了,冲入二人中间,大喝道:“与布来战!” 二人吃了一惊,心中略有怯意,也不想送人头,便勒停了马道:“温侯何故在此?!” 吕布横着眉毛,不悦道:“救吾盟友故,为何不能在此?!只你二人,为何穷追不舍?!汝二人是何人?!” “在下高览,淳于琼,素闻温侯向来勇猛无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高览道。 吕布听了十分得意,道:“算汝二人还算识英雄。今二人若止步不追,布便也罢休,互不再杀如何?!若不能,只问我这方天画戟,肯不肯饶人性命了!” 高览道:“与温侯作战,实非我二人本意,还请温侯往前!吾二人定不再追,在此止战,如何?!” 吕布点头,十分满意,道:“便依此计!” 说罢便策马跑了。 淳于琼搭起一箭,迟疑着要不要放个冷箭。 高览却拉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不可。 淳于琼衡量了一下,目测这箭术也未必能叫吕布中冷箭,因此只能主动或被动的还是放下了箭来。他苦笑道:“临阵生怯,恐怕受诛!” “依此,也比现在就受死好……”高览道:“既不能得功,不如怂一些。无妨!” 就凭他们二人,还能杀得了吕布吗?!给吕布送人头还差不多。说他们贪生怕死也好,说他们三心二意也好,然而,他们都是不想这样窝囊着死的。因此便怂了。 “只怕回到主公那,不好交代啊……”淳于琼很无奈。这半退半让的,打又打不赢的话,总会有人告状。 高览不语,反正他是不想为了袁绍送死的。说他无用就无用吧。再说了,有袁熙在前面挡着责任呢。 袁熙派来的战将匆匆的赶了过来,见没堵到吕布与马腾,便道:“……二人突围走了?!” 二人点了点头,道:“谁能料到吕布会亲出邺来救,也不知还有没有陷阱,为免有失,还是不要再追了,若是中计,恐怕会损伤惨重。” 袁熙部将点了点头,看着茫茫的黑夜,便随高览与淳于琼回营去看了一眼,然后回袁熙那禀报。 袁熙是有自己的大营的,高览与淳于琼的扎驻在另一处,两营相对,可互为犄角,此时被烧毁的正是一人的大营的一部分。幸好不是全部的大营被烧毁,否则,那可真是损失惨重。 二人一面清点人数,一面整理大营,然后也不是太热衷于夺城之事,很是消极的感觉。 至少给袁熙的感觉是这样的。 袁熙拧着眉头,道:“无有大将,谁能战吕布?!” “营中并无万夫莫挡之英雄,何人能战吕布?!”左右道:“此次二位将军并不追杀之,吕布一将马腾带进邺城,更难攻破!” 袁熙一想又开始头疼起来。他纵然与高览和淳于琼的人马众多,然而,依旧是不占优势。 邺城内粮草足供三年之数,又有城墙之固,想要攻破,难于登天。 袁熙回帐中休息的时候,甄宓道:“只怕邺城未曾夺回,幽州也会出事……” 袁熙悚然一惊,不禁一身冷汗来,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若是此时幽州告急,叫熙如何是好?!” 甄宓万分忧心,却不敢现在就叫他退兵,只道:“凡事若能能便尽力成,若不能,也不可太过于强求……” “有的是不择手段攻城的方法,然而,吾却绝不愿叫城内百姓受难……”袁熙叹道:“有人献了水淹城之计。只是熙不忍心。父老乡亲皆在此城,岂能用此手段。” 甄宓吃了一惊,道:“倘夫君用此计夺下城,袁氏人心尽失,还有何拥四州的倚重和威望。拔敌城可用此计,然,邺是袁氏基业,万万不可啊。夫君宁愿无功,也绝不可成为千古罪人!” 袁熙点首,脸色不怎么好看。 甄宓道:“尽人事便可,倘不能破,不如缓之!” “缓之?!”袁熙道:“缓也缓不成矣,若粮草不继,恐怕得撤兵……” “若是如此,不妨先撤回幽州,夺下城池恐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那吕布素来猛勇无敌,要克之,岂是一日之功。”甄宓道。 袁熙想到被烧掉的粮草,便更是头疼。高览军中缺粮,自己肯定要与他们共享粮草的。 还能继多久?! 要在粮草告尽之前拿下邺城才行。若拿不下,这…… 叫旁边的城池要粮也是要不到的。因为为了这场大战,大多数的粮草,一半已到了前线,一小半便在这邺城呢。其它城池哪里还有粮?! 现在又时值隆冬,便是地里也是寸草不生,马儿吃草都不能够,更别提地里能有什么菜和果子补充一下了。 叫幽州送来,也不现实啊,这场战能撑多久,谁也不知道,万一不够一直跟幽州要,这不停的运送,幽州现在也吃不消,百姓更吃不消,难道加赋加税吗?! 袁熙道:“若能与温侯和谈,最好不过!他也未必肯将事情做绝。” 因此便欲去寻谋士要出使。 甄宓看着天还未亮,却依旧未完全扑灭的火光,心中更为忧虑。现在还没有进行到大战阶段,倘进入大战阶段,袁熙能不能保住命都不好说。 她是真的不想让丈夫折身在此处。若袁熙没了,不仅死的冤,死的苦,还死的惨,她身为附属品就更是任人鱼肉了。 她就算以大局为重,为袁氏着想,可是大局和袁氏又怎么为她着想呢?! 所幸,不想那么崇高的东西,只要以夫君着想,便好了! 再怎么为袁氏着想,又如何?!她不过是个为袁氏牺牲的棋子,她的丈夫也如此,立了功,不过是为袁氏基业添砖加瓦,荣耀却并不属于他,他若身死,袁氏又真的能善待他的妻儿吗?!答案当然是可笑的! 甄宓以往是个善良的人,温婉的人,现在的她的依旧善良,温婉。只是,却想通了很多的事情。心也渐渐的变得坚硬。 袁熙跳脱不了的忠孝思维,她会将其化为绕指柔,慢慢的劝就好。 夫妻一体是真话,只要袁熙活着,她才能活的像个人,而不是棋子。若是袁熙死了,袁氏根本就不把她当个人! 甄宓心沉稳下来,这件事,不能急,慢慢来,越急反而会失了袁熙的心,失去夫君的心,她是不愿的。 而且她也需要时间来看看未来的方向,属于他们夫妻自己的方向。 若是袁氏能成事,她将来追随袁熙为一州之主过自己的日子挺好,但若不能成事,让袁熙当炮灰一样冲锋陷阵,她也不乐意! 只说吕布跟马腾走了很久,本来吕布是想直接回城的,又怕马腾再遇袁兵不能独自抵抗,便带着兵马一同随他入了西凉营了。 但见营中一团乱糟糟的,全毁了,马腾也是气的不轻。得知是程昱所救,心情也是蛮复杂。 在此说话是不能了,干脆清点了人马,前来会见程昱。 程昱见事果不出所料,便道:“昱便料到城中必有人来救,不料竟是温侯亲自前来!还请速请进营一叙!” “袁兵必卷土重来,在城外,终究可能会有失,不如且随布一并进城去,”吕布道:“稚叔已在城中等候!” 程昱道:“若都进城,袁兵将城一围,如何破敌?!必会被困,与其如此,不如昱且在外,若有失,温侯只领兵来救,反而更有利处!” 吕布听了也觉得有理,便道:“既是如此,便以火为号,倘若有兵来,布必来救!” 马腾拱拳道:“多谢程太守救我营,腾感激不尽!” “同为盟友,自当相助!”程昱道。 马腾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 当下也没在程昱营中述什么旧,马腾带着剩下的兵马马不停蹄的随着吕布回邺。 一阵狂跑到了城门下,司马懿已亲迎而出,道:“主公,快请入城!” 吕布笑道:“若非军师所料,恐怕寿成已失也,待进了城叫寿成好好谢军师!” “不敢受,此懿之本份也!”司马懿道:“快请入城!” 马腾心里挺复杂的,面上不露,郑重与司马懿见礼道谢,便进城去了。 吕布早将马腾让进了城,一并回暂居处去了。 “程昱果不敢进城!”左右谋士对司马懿道:“莫非是怕进了城被我军埋伏宰割不成?!” “他便要守,便留一座空城与他,”司马懿道。 众人意会,能甩开程昱,这可是好事啊。他不肯进来,那可真是太妙了。因此便也不再提,只叫关了城门,郑重的招待安顿马腾和西凉兵马! 许攸见自己竟然渐渐的被边缘化,如今又看张杨和马腾俱都进了城,又见流言并未起效果,也是真的惊了。他不明白,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不起作用呢! 正文 第932章 四方盟三义聚邺 仿佛吕营的很多事都用常理不能解释。 他现在是进退不得。朝着司马懿的背影咬了下牙,然后到了城上看了看,发现程昱的大营要去的话,很难去。只怕一出城,先被袁熙的人给抓了。 若是他被抓住,不得被五马分了吗?! 一想竟是不寒而栗。便息了现在出城送消息的心思。 他现在特别的后悔。深觉吕布昏庸,只听司马懿的,又觉司马懿实在是老谋深算,自己这点谋算全成不了事,被司马懿给压的死死的! 他十分郁闷,竟是束手无策。哪怕抓耳挠腮,急的像猴子一样,又急又嫉妒。 而程昱遥望着邺城的方向,再等不到许攸,恐怕是真的不知道司马懿到底想做什么了! 程昱道:“多派斥侯,盯紧着城中的动向。我倒要看看司马懿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战将们应下了。 左右谋士道:“恐怕还要盯着袁兵的动向。如今城外也只剩下我营,倘袁兵来围,这……” 所以才说司马懿的谋算毒的很呢。 程昱道:“无妨!他若真不救,我军自也可以撤兵!随时与袁兵打声招呼可也!邺城我军未曾进,袁熙犯不着非与我军你死我活。” 也是,只怕袁熙巴不得程昱立即就撤兵。 所以,若说程昱与司马懿相互算计,的确是差不多了。但若说谁的计一定能成功,谁也不是傻子。能坑到谁啊! 司马懿想坑程昱,程昱也能坑到他。所以,司马懿不会干这个事儿。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比起担心袁兵,程昱更担心城内的动向,可他又不能进城。一时郁气于心。心里更急了! 守到现在,总不能半点消息也守不到,难道真守了个寂寞?! 所幸,倘若袁兵真要来围他,他可以直接与袁熙谈判撤兵,倒也不惧战之不可也! 只是许攸出不来,现在受限,连信也不能送去了,程昱能不急吗?! 马腾亲自将自己的兵马安顿好后,方才来与吕布会见,吕布早已备好宴候着他。吕布安顿的还是很周到的,受伤的兵马有医者医治,所驻扎之处也都安排的很妥帖。只是马腾奇怪的是,吕布并未占用多少民屋,又见城中井然有序,他大大的诧异。 这吕布莫非是真改了性子?!进这邺城竟然没抢掠,他也是大大的诧异,又见城中虽然安静,却并未有哭嚎声传来,半点也不见乱象,马腾心里真不知道是啥滋味。 现在的确是不能以老眼光来看吕布了。 但这是好事啊。马腾投靠了吕布,吕布能争气,能够走长远,也是他的幸,但这心里吧,就总是很复杂,说不清的滋味,五味陈杂! 他身边的战将与谋士也都很吃惊,一面惊于邺城的富庶繁华,一面则是惊于虎威军进此城的井然不犯。说不清哪一种更让他们震惊一点! 西凉也有城池,但人口稀少,也因总是有战不休,城池之中总是不能安宁,人口便稀少,而且来去很是不稳定,虽也有商人出入,然而,真正居住下来的人口极少,房屋也总是灰蒙蒙的,缺乏着人气,更缺乏着大气。 哪里及得上中原雕梁画栋般的陈设和巍峨,这里的建筑,是西凉比不上的,包括规模和精致程度。 连街巷房屋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其它精细物什了。 “寿成!”吕布拉住他的手道:“布盼寿成进城久也!” “温侯……”马腾皮笑肉不笑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不过也没等他想出个所以来,因为宴上早有张杨在那怒目而视,他没亲自出来迎接,一见马腾进来,便指着他骂道:“……连番几次写信与汝,多番信任与汝,为何弃我之义而不顾,怜吾多番盼你能来救,不料,竟是,竟是……同为盟友,何故弃我受那等屈辱!?” 马腾听了,嘴角一抽,眼角也是不住的发抽,冷笑一声道:“我早写信与你不要去,以你我实力,非是二万袁兵之对手,汝只不听,受了屈辱,还怨腾矣?!只叫温侯评评理,这世上还有这等道理?!你有义气前去立功,怎么就不能打胜仗,缺我一个,难道还阻拦你立功了?!” “你,你,你……”张杨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又臊又气又咬牙切齿。 吕布忙道:“稚叔坐下,寿成也坐下。你我三人既已约盟,不必冷眼相对!便是有误会,说开便好了,真犯不上较真仇视,且与布一个颜面,此事相互认个错,赔个礼,这事便掀过不提,如何?!” 马腾不吭声,只斜眼扫着张杨这臭德性,就伤成这样了,还有脸来讲理?!呵。若是他早躲进龟壳里去了,哪里敢出来见人?!只是这话未免伤人,马腾便忍着不说。 张杨瞪着马腾,心里又恼又羞又恨。 马腾慢悠悠的道:“此事还要看太守大人能否有大量可包容。非在腾也!” 吕布便看向张杨,叹道:“盟在上,区区小事自然在下,不可挂于齿间,此非大丈夫也!” 张杨叹道:“便看在奉先面上,杨不记恨便是。还是在以大事为重!” “哈哈哈,这才是大人海量!”吕布笑道:“寿成也不可再针锋相对了!” 马腾心中哧笑一声,张杨这德性,弄的好像他大人大量一般,不与自己计较的这德性,还真以为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他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 这事也就面上揭过去了。 其实两人心里谁也没过去。 吕布举杯道:“既是如此,便杯酒解恩仇,你我三人相聚义在此,为大业也,邺城已进,冀州唾手可得,三人齐心,袁氏何能抵挡?!” 张杨笑着举杯道:“自然同心同德,奉先所谋必能得偿所愿!” “呈稚叔吉言!”吕布哈哈笑着饮尽杯中酒。 三人一并饮了,聊了些城中诸事,这才各自散席离去。 张杨心内很郁闷,很是忧虑,在那叹气,道:“杨无用矣,年老不能立功,而子嗣之中也没有可用人者,将来,恐怕功劳必在这马腾之下,马腾这厮又阴险,又有一个得用的儿子,令人甚羡……马孟起在女公子面前甚得青眼,将来……” “哎。将来奉先功成,恐怕提起杨来,也不过是沾了些裙带之功,哪里及得上马上所得来的功劳那般牢靠呢……”张杨叹道。 哀叹他张氏无人可上升梯,这心里哪里能不急?! 他的谋士道:“有功就有过!他可未必及得上大人将来。” 张杨愁眉不展,不语。 “马腾心中未必真正心服温侯,其子马超更是随心所欲惯了,虽能立功,然而将来之事谁能说得准,便如韩信如此之功,最后也只得诛,还不及刘氏无功之子孙得到的封赏多,荫及子孙几代,”谋士道:“可见,太露风头,未必全是好事!” “但愿能呈你吉言。”张杨愁啊,道:“张氏人才不济,只怕一眼也看到头了……” 族中没有人才能够上升,这真是个悲剧。 虽然如此想,觉得马超与马腾不够驯服,但能不嫉妒别人有能得用的子嗣吗?! 张杨便有些闷闷不乐。 不乐也没用,谁叫儿子们都不争气,没一个能拿得出手在前线能立功的。 “也罢,至少现在识清了自己的份量,反而行事能清醒一些。”张杨道:“福之祸所伏也。” 然而心里总是有遗憾的。 不过马腾全无他的心灰意冷。 马腾在帐中来回踱步,又在城中略徘徊了一下,回了帐后对心腹谋士道:“吕布志不在小!” “昔年高祖皇帝进关,也是美女不取用,财货不沾手,与百姓约法三章,这吕布不沾手美女,竟送出,城中也丝毫不扰,吕布这种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自然其志非小……”心腹谋士道:“……司马懿的能力也很卓著,城中没人叛,可见他压得住!” 马腾道:“那吾西凉就一条路走到黑,跟着吕布跟到底了?!” 心腹谋士道:“事成与不成,还得看天意。” 就是以后再说吧。 马腾道:“司马懿想干什么?!” “他要的不是一城一池,”心腹谋士道:“他所图更非小。然而现在却无动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套了些吕布的话,只怕此事吕布也并无得知,”马腾拧眉道:“这吕布与司马懿是如何君臣相处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也就是司马懿盘算的大略,吕布都未必知道。这他娘的才是最搞笑的! 这在其它阵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啊,可在吕营,这种奇葩事,才是正常。 马腾有点乱。越是乱吧,越是看的糊涂,越看不清! “如今张杨,主公,吕布皆已入城……”心腹谋士道:“只有程昱在外,主公不如在城中静观其变。属下无能,也实在不能现在就看出程昱与司马懿有何谋算!也许会有我等不知之事也未可知!” 马腾点首。 正说着话呢,有斥侯进来道:“禀主公,外面有一自称是许攸的人求见!” 马腾吃了一惊,掀帐往外一看,果然见远远的营外有一士人模样的人在那候着。 马腾正要请进来,心腹谋士却是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马腾压住蠢蠢欲动的心,忍了忍,道:“只说腾已歇下,今不见客。” 斥侯出去了。 马腾看向谋士。心腹谋士道:“此人身上干系大,不可与之牵连太深,恐怕卷入其中,被他利用事小,被司马懿给圈进去事大。” 马腾道:“如此说来,此人一定有什么关键!” 心腹谋士道:“便是有,就算在此人身上,主公也不可涉入过深!司马懿非寻常人也,我军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绝不可小觑!” 马腾心中极不喜司马懿,可是也知道他很危险,谁想当炮灰呢?!他心里也是忌惮的。 虽不甘心,却也同意了,没有与许攸接触的想法。 许攸万料不到又碰了一个钉子,这心里恨了个牙痒痒。 他被拒后,离的远了,狠狠的啐了一口,道:“懦夫如此,有甚用处!在吕布面前低三下四,倒会对我使脸色看!哼,早晚有你这莽子受的苦!” 说罢气哼哼的离去了。 他现在是被困住了的,也是真的气急了,是心急如焚也出不去的病急乱投医。直到现在,许攸才知道,自己是被吕布与司马懿给套路进去了。 这心里的悔,能把肠子悔青。 然而眼下的他根本没办法再反悔,人也出不去,只能生生的看着时间流逝,错失一次次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急的跟什么似的! 马腾一进城,袁熙第二日便兵临城下,包住了邺城。也不攻打,只在城下要叫吕布出来说话。 吕布竟也不应! 吕布倒不是故意不应,而是司马懿叫他不要冲动,吕布也就随袁熙去了。 袁熙又素来温和,又不像张飞能够骂战,能把吕布给激出来,因此这哪里像打仗,磨蹭的跟什么似的。 然后就射上来了战书,战书上说,若明日温侯还不出来谈及城池所归,便下令攻城。 另外还提了个要求,要吕布将许攸给交出来,或者将他的首级给扔下来。 直把许攸给吓个半死,屁滚尿流的,来哭求吕布。 吕布便叫人回了话与袁熙,说了:能得邺城,全是此人之功。用而弃之,岂是仁主所为?!因此,许攸绝不会交出。 许攸也是松了一口气! 袁熙听了也没甚反应。见吕布是铁了心不应和谈的可能了。 第二日,便开始在城下架设云梯,一副要准备随时攻城的迹象! 这个动静,当然是热火朝天的,袁熙甚至将城外的垫沟都给一一的填了,就准备着攻城的时候方便行军。 一看就是极认真的! 马腾上了城墙来看,拧着眉头,道:“少不了一战!” 他悄悄的朝着气定神闲的司马懿看去,总觉得他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呢,竟也没有争的样子。 他便上前,道:“司马军师,大军在城下,不知军师可有应对良策?!” 正文 第933章 白忙袁尚扑空营 “若有所用腾之处,但请驱使!”马腾道。 司马懿眯着眼睛看向城外,道:“将军之意,懿谢矣!然,此城为袁氏城也,此城内民为袁氏民也,袁熙攻城,如左手攻右手!他能下得了决心来攻打,只怕城内百姓却不肯依之!” 马腾听明白了,感情这货是真的一肚子坏水啊,憋到现在才这么个计!这是打定主意不应战,只逼迫袁熙和城内的动静了。 阴,太阴险了! 马腾笑道:“若是如此,便是腾无用处矣。” “将军之意,懿代温侯重谢,倘若有难,必托将军。”司马懿道。 马腾点首,从城下退下去了。 马腾带着他的人一走,身后人就道:“马腾一进城就在城中打探,只怕是在试探军师如何退敌。” 司马懿心道,这马腾要不是老狼都不正常了,他这人一向如此!随他打探去吧,只是小打听,大的方向却是不敢的!比如他不敢接触许攸。就是证明。 这就说明,马腾虽有参与之心,但是涉及到要害与重大干系,他又有贼心没贼胆,一下子就缩了! 所以吧,他这个人,要真的靠他的时候是靠不住的。指望他为心腹干大事,他也是靠不住的。 大多数时候就是在瞎琢磨,还自以为自己聪明,其实他这类人,永远都是边缘人。成不了腹心,也永远在琢磨着怎么叛去。只要一点点的实力不足,他就起更大的心思。 但这人,要说有多大的危害,他还真没有。因为他怂。 司马懿将马腾可是看的透透的。就是实力不大济的老狼了,狡猾是狡猾,一则终究缺了那种锐气,二则呢,活的年头多了,便总是自以为自己聪明,年轻人都比不得他的自负,一种资历上的自负。 其实扒开看看,还真没个深度! 早有点自知之明才好啊! 一个人再有野心,可是当能力匹配不上野心,那就是灾难。索性这马腾向来谨慎,虽也有各种各样的心思,但到底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目前为止,还算顺从的很! 张杨的伤还未好呢,他的兵马折损了不少,目前为止,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兵马了,有些还是伤员,想要抵大用是不可能的。 但这人好在于他已经自知了自己的能耐,如今也不强求立什么大功于世人面前为吕布涨脸了。 他就有自知之明的多,虽说在养着伤,却叫手下的兵马很是低调,叫他们辅助虎威军,也不强出头,但是后勤诸事那是叫一个随叫随到,有眼色的很!凡是活,那是不管是跑腿,不管是脏活累活,那都是一概不嫌弃,什么都肯做! 如此虽低调,但却无所不在的感觉,给人的感觉也是不白吃饭,也是干活的人,反而渐渐的开始融入虎威军的感觉了。 张杨其实也算聪明,当他知道,不能为马前卒,为先锋营立功的时候,那么,他哪怕是隐身,把自己弄消失,也要成为虎威军的一员! 融入,就是最大的藏身立功。 袁熙已经投石机等都装备好,对准了城门,云梯也都搭好了,袁军上下似乎磨刀豁豁,只等一声令下! 现在的局势就很奇怪,程昱依旧立着兵马在城外,有高览和淳于琼防备着曹营。而袁熙对着邺城的城墙和城门也有诸多的顾虑!他下定不了决心攻城! 几番叫战不顺利,袁熙只能来到邺城以下徘徊着。 身后诸将小心翼翼的道:“……吕布恐怕是铁了心的不愿出城一战了。将军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眼下这局势只能攻城了!” 诸将都颇有几分无奈的意思。 万万没料到吕布这个人现在也学会怎么耍赖了。以前只要激一激,他还是会出来作战的。现在倒好,这货有了依仗,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出城决个胜负,而是守城不出。现在这局势只能硬打! 攻城之战,那可是历时耗久,并且耗费很多心血和心力的,不光打下来很难,要耗费很多资源和时间,而且在做攻城决策的时候,也同样的困难重重。 至少现在袁熙心中是万分的不愿意的,他真的不想打这个仗!更不想硬打!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真的没有别的选择。 他顾虑重重。想了想,也没轻易下决心,只是绕城而走。 走到了南门的时候,忽闻城内有很多的哭声。袁熙怔了一下,道:“……听!父老之哭矣……” 说罢,不禁泪如雨下。 “若攻城,恐怕辜负父老与城内百姓矣,攻城何其惨烈,会殃及无辜者众,百姓们又有什么错呢?!”袁熙难受的道:“要叫熙做下这个艰难的决定!熙何以忍心反刀相向于父老?!” “将军!”诸将亦不忍心,然而还是道:“此哭声甚大,若非有人相逼,怎么会传至城外入将军耳中,恐怕这正是司马懿之计。父老之哭,必人众,若只一二人如此,哭声必传不出来!” “不管是有人相逼,还是心发而至,不忍卒哭,这不都是情至而哭吗?!”袁熙叹道:“伤情则已,终究是令人伤心……” 诸将听了面面相觑。 袁熙的意思是说,不管是被逼的哭的这么大声,或者是因为邺城被占而哭的这么多大声,都是伤哭。 诸将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劝了。只恨这司马懿当真狡猾。不管是这哭声到底是情发而至,还是被逼的。这司马懿都是在攻心啊! 这就是告诉袁熙一定要三思,这城内若是因攻城之战而伤及到的,而死亡的可都是父老啊! 这其中有很多官员的家眷,有很多将士的家室,包括所有的对袁氏的支持者等等…… 诸将甚至都很怀疑,万一真打起来,这吕布会不会将这些人丢出来杀掉而击退袁兵。或是驱逐这些人出来,拦在阵前,这…… 这些都是要考虑到的因素,虽然司马懿有很大可能并不会卑劣的这么做,然而,哪怕不将他们驱于阵前,这些人会有伤亡也都是袁军上下必须要考虑到的事情! 现在听到哭声,果然袁熙心事重重。诸将心里也很沉重! 袁熙绕城一圈后,才缓缓的回到了大营中去。 谋士们问起来,诸将也都有些沉默,良久才道:“……闻城内有哭声,将军,略有迟疑!” 谋士们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叹道:“……恐怕代价很大,会伤及到很多无辜之人!”若是攻敌城便罢了,死多少也不可惜。可是,这邺城,不同于任何一个城池。 说实话,哪怕落到吕布手中的不是邺城,是冀州的其它城池,众人都不至如此的的顾忌,哪怕将这城给打穿了打烂了,鸡犬不留,也不至于此。 可是,邺城真的不一样啊,干系太大了! 谋士们看向沮授,沮授面无表情,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失良机! 袁熙终究是不够狠!要成大事,就要有承担,要有承受大事的准备。不过袁熙本来就没什么大业之心,指望他能果决而断,是不可能的。既已知此,他还能说什么呢?!有些计策说出来太毒辣,只会讨嫌罢了!干脆一言不发。 谋士们问不出什么来,心里很失望。也不知是期待着沮授有什么过人的计策献出来,还是指望着他能劝一劝袁熙。 大约都知道袁熙是个慈悲之人。因此,竟无人敢说直接攻城,毫不必去顾虑什么。因此都寄希望于一个有棱角的人去建议出来。沮授心里是有数的,他们希望自己可以做这个人。 可惜的是,若袁熙能听,他当然肯说。可是明知他听不进去,已经受了这哭声影响,他还能说什么呢?! 果不出沮授所料,袁熙果然迟迟没有发布攻城命令。 就这么僵持着了! 被司马懿用各种手段,拖了一日又一日。 袁氏之中,无人敢主断。除袁熙之外,哪怕是高览与淳于琼也是承担不起这个下决断的后果的。因为这是一场就算是赢了也注定输了的战争。 只要城内死伤多,有不可挽回的很多人命消失,他们隐形之中会树立起很多的敌人。而这些敌人,将来自袁兵的内部! 无人可堪可重!他们虽与袁熙顾虑不同,然而,竟是异曲同工,想到一处去了。 这场战争也就拖延了下来。僵持在这里。 而此时的袁尚已准备好了一切,于夜间要来袭吕娴的大营。他们脚步轻轻的靠近,将其包住。 袁尚的兵马渐渐向着吕娴的大营靠近,所有的远攻装备都已经准备好了,也已渐各就位,只等一声令下! 于深雪之中,将投石机架设起来,只见投石机朝着吕营的十六连营投去! 砰,砰,砰…… 石块落地砸营的声音此起彼伏,还能带来一些震动,震的地都在响动! 弓箭更是朝着营地如雨一般的发出去。 乱发一阵,却没见吕营中有喊叫和惨叫以及出来厮杀的声音,袁尚与诸将便觉有些不对劲了。 袁尚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道:“难道他们早有预料?!” 诸将终究是不甘心的,便道:“可能早有防备,不若末将等带人进营一探!” “可!”袁尚道:“速去!他们可能有埋伏,要小心!” 诸将从命,当下便分兵带着人匆匆的从壶口赶了进去。待进去以后,才发现吕营大帐虽灯火通明,但哪里还有人在!? “不好!” “竟是空营!” “速报与将军,快,快!” 竟是最坏的情况!甚至不是早有防备而躲了起来,或是备战而有埋伏,竟然是空营!怎么会是空营呢?! 没有人能想得通! “将军!是空营!”早有斥侯前来向袁尚报信。 袁尚大惊,急道:“……怎么会是空营?!吕娴去哪儿了?!这么多的人,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就消失了!难道是插翅飞了不成?!还在我军的眼皮子底下!” 斥侯营的人冷汗道:“……是属下无能!” 袁尚瞠目结舌,也是冷汗涟涟,他不敢深想,吕娴现在在哪儿?!她莫非是从后要埋伏他们,或是干脆去偷自己的大营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不能急,一定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反中了吕营的计策! 然而袁尚是真的慌了,他越慌越是不敢轻易发布军令,他怕啊,越怕就越怕自己会发错任何一个命令!现在错,就是生死之间徘徊。不得不慎重。 已有战将回来急禀道:“后山发现有些踪迹和脚印……” 吕娴是从后山绕道走的?! 她故意挑在了晚间行动,就是让人不易发现她的行军踪迹! 而现在痕迹还在,那么只说明,吕娴早料到他会来袭营,因此,她并没有早早行动,而是像长了眼睛一样,预料到了他的行动踪迹,而特意的挑在了这个与他相提前,又不至冲突的时间段走了。 那么,她就并没有走太远…… 她,她怎么能如此精准的判断呢?!她怎么做到的?! 袁尚是真的慌了神,他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失衡的状态之中。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了。只要下了军令就无可挽回,如果这一切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呢?! 是不是无论他怎么做应急反应,最终都是落入她的陷阱之中?! 都不说今夜做的这一切是白费力,什么投石机准备的多充足,结果悄无声息的搬来难,现在,却全废了!走还能带得走吗?! 袁尚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之中,然而表面是看不太出来的。 他紧抿着嘴唇,勒紧了马缰绳,然后进了吕娴的大营。 灯火通明的大帐,十六连营皆在,被投石机砸的有些损坏,然而,这个结构还是很清楚的。 “他们架设的连弩也都撤了,不见有一架,除了一些无用的辎重,他们俱都负重带走!”一将焦虑的道:“……可见她的人,都是重型兵,不然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连人带马带辎重还不能骑马的情况下,就走人了……” “将军,现在如何是好?!”诸将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沮丧过后,便是郑重的焦虑寻问。 风声呼呼,离天明还有一些时间。而周边的黑暗之中有着什么等待着他们,谁也不知道。 正文 第934章 入绝地前后无路 袁尚是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又有吕营的人冲出来趁着他们乱的时候打杀了他们,这无边的黑夜,像藏着大嘴的巨兽,是那么的恐怖…… 袁尚脸色在风雪之中黯然不明,他极力的恢复冷静道:“恐怕我营已不保!此时非撤退不可!再不撤,恐怕全中了吕娴的计策……” 诸将其实心里也有点犯嘀咕,因为这个吕娴真的很邪门,有点在他们身上安了眼睛的感觉。叫他们现在都有点毛骨悚然。 因为今夜的一切,他们实在是觉得诡异,这一切的发生,除非吕娴长了翅膀能飞吧。不然怎么能避过他们的眼睛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呢! 而脚印皆还有痕迹,只能说明,她的确料事如神。 料事如神至这个地步,不恐怖吗?!不可怕吗?! 他们先前所有的信心,此时也全都消退了。 当事之急,是真的要避险应急再说。 “立即寻出口!”袁尚此时也不惧怕现出胆怯之意了,道:“立即要离开这里,这个地形,我有不祥的预感!速速!斥侯营速速行动,寻找出口!离开这里!” 斥侯营应命,似乎愣了一下,然而还是很快就从命去了。 袁尚所说的离开这里,不是指离开这个大营,而是这整个地域,离开吕娴所在,离开吕娴追击他的可能,这所有…… 这命令,其实是全军撤退的意思! 诸将沉默,他们虽然也有不祥的预感,但不至于像袁尚这样有这样的直觉。 他们只是觉得诧异和危险,但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良久,才有人道:“将军,真的要撤退?!若是此时撤退,只怕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此时不走,恐怕我军再也没走的机会了!”袁尚喃喃着。 谋士们怕人心散了,忙道:“诸将军当以将军之令为重,此时入敌境已深,赵云已走,不如见好就收!当早早退回冀州要紧!冀州空虚,倘若有失,这可得不偿失了!” 这么说也对! 诸将想了想,便也没再执着的要去与吕娴作战,非要死磕了。他们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怕,只是说服自己是以大局为重,以将军之言为命而已! 斥侯营的人很快就来回禀,道:“将军,可沿我军来时的路退回,出山谷,便可离开此域!” “可,速全军拔,速去,营寨不要了!”袁尚恨不得长出翅膀,立即飞,哪里还能顾得上回去拔营。 他在作战上的直觉,或者说是对于危险的识别能力是很强的。这种东西俗称第六感,是来自于人的灵魂和精神方面的力量,谁都说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 然而,它有时候比一切的智慧和判断都重要! 袁尚现在脑海里就绷着一根快要断的危险的弦!这根弦从追到赵云那时就开始绷紧,直到现在遇到吕娴拦截,他总觉得这根弦要断了! 再不走,恐怕是真的来不及走了! 此时此刻,一切的来自理性的判断全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立即离开这里,哪怕他的判断是如此的怯怕,还有下的粗糙,他也根本无法再顾及自己的形象!现在是顾惜命的时候。 大军起来,跟着斥侯营的人找到了路,往山谷那走去,冒着黑夜,冒着严寒风雪,不顾一切的要早早离开这里。哪怕没了辎重,没了吃的,他们也得走,哪怕在这过程中,是吃雪睡在雪地中,也得离开! 山路不好走,到处都是树,极易迷路,可是还是托着斥侯渐渐的朝着谷的方向靠近了! 吕娴的大营突然起了火,火光一起,袁尚心中一跳,大怒道:“何人烧营?!” 谋士也是面色一变,道:“不好!” 这,这可很危险啊。这可能变成信号啊…… 袁尚一发怒,已有下令放火烧掉吕娴营的参将白着脸上前,结结巴巴的道:“……离营放火不都是如此的吗?!” 这是惯例操作啊!将军为何发怒?! 袁尚心中暗暗叫苦,心中狂跳。他瞳孔中印着火光,心中有一股说不清的恐慌。 现在要灭火也来不及了,只能任能它去烧! 深黑的夜像墨色辅展开,这火光一起,几乎烧透了半边天的亮! 吕娴看到这火光,不禁笑了一下,她将兵力散成小股,此时这火光一起,小股兵力不易接收信号,现在便全都冲向了袁尚的大营。 袁尚留营看守的人并不多,多数都是后勤和守营兵士。 或杀或降,徐州兵速度很快的将局势控制住了,分工合作的把营内给搜了个遍,却完全没有寻到赵云的踪影,便下令放火烧营。 将俘虏集中,开始审问,只是他们很多人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抓了赵云,有些人职位没那么高,并不知道那么多的情报,因此,想要问出来,十分不易! “女公子!”一将拧眉来禀道:“已搜遍全营,并未寻到赵将军的踪迹,俘虏之中也问不出有用的信息……” 吕娴道:“去搜一搜附近可有袁营斥侯营的人,抓一二个来,也许会有收获!” “是!”那战将去了。 “女公子是以为袁尚将人胁持在手?!”一谋士上前来问道。 吕娴点首,道:“若是有子龙在其手,我军也不可轻易妄动。” 谋士点点头,不过看吕娴的脸色,他们都以为恐怕判断出赵云在袁尚手中的可能性很小了! 吕娴当然是这般判断的,只是她不敢有十分的把握。万一子龙真的在袁尚手上,无论如何,这里面就不是战的问题,而是谈判,制衡和交易。 无论如何,便不能急攻袁尚了。不然狗急了跳墙。 万一呢。吕娴不想有这个万一! 不过在知道这个可能性并不太大的时候,吕娴也缓了心情,她的心没那么浮躁和焦急了。反而多了很多的条理。 众将很快就回来了,道:“暂未搜到袁营的斥侯,此时黑夜不好搜索,恐怕得要等天明。” 吕娴点点头,道:“现在不必急逼着袁尚。” “女公子之意是要守株待兔?!”谋士道。 “不错……”吕娴指了几个要点,道:“我军依旧分散行动,占住这七个地方,无论袁尚要从哪儿离开此处,都飞不出去!” 要原路返回,臧霸也不可能容他通过。所以袁尚已经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誓要分个胜负的。 若能活捉袁尚,那可真是逮到了这条大鱼。 众将听从吕娴安排,很快将这大营给烧了个干净,分兵各自去占住要道。 谋士笑道:“有女公子在,永不愁用兵之道。” 吕娴对身边跟着的文士都是很客气很尊敬的,道:“我便自诩有些判断力,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得诸位先生不弃跟随,而愿尽言于娴,娴怎么敢自负言算无遗策?!” 这话听着就叫人心里舒坦。 吕娴道:“娴本是女子,先生却不以世人之眼光而待娴,娴并不敢自专于先生面前。往后若有疏漏之处,先生定要指出,娴必定谢而遵之!” 谋士心中更为熨帖,也是心服,笑道:“自是如此!眼下女公子之计就极为妥帖。在用兵方面,便是我等几人也无异议,再精细不过的了。” 吕娴郑重谢过,匆匆的便去安排守株待兔之事了! 这几个谋士没什么大的名气,却可亦武亦文,骑射功夫并不弱,可以随军,算是武臣,一直跟在吕娴左右。 “女公子行计不焦不躁,这般心性,实非这等年纪所能有啊……”谋士道:“不急功近利,不急不缓,恰到好处。这等心性,真是难能可贵!” 其它人也都心服不已,他们跟着这一路,吕娴是真的谨慎,又不错过时机的精准出击。 欣慰的同时,便低声道:“……若是主公也如此,徐州大业何愁也?!” 说到吕布,就有点心烦和担忧。吕布身在兖州,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到冀州了吗?!进邺城了吗?! 消息传递断了,这可不得愁死个人?! 他们是不担心吕布的实力的,唯一的担心的就是吕布的心性。就他这个心性,万一真的轻信了人,真的得被人给坑死! “这父女二人,禀性真是大不相同……”另一谋士叹道:“……希望将来女二公子性情也如女公子这般便好了。若是再一个主公,这可……” 不得愁煞个人?! 吕布这个年纪,其实在古代来说真的不年轻了。而且还是战将,要出征的,这要是万一有个意外,哪个不担心后嗣无人?! 徐州现在也就只两个人,吕娴和吕英。吕英尚在襁褓,谁都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性情! 说句讨打的话,这要是吕布有个什么万一,只能靠吕娴了。吕英要是助力还好,这要是再一个混世魔王,光给她擦屁股,也是头疼的。 万一吕娴再有个什么,就真的后继无人了。徐州基业现在看着是未来可期,可是,他们见过太多因为子嗣有事而不能延续下去的基业了…… 那江东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孙策一被擒,只要孙氏兄弟没一个立得起来,那基业也不过是烟消云散。 本来打天下就极难了,要与各诸侯混战。吕布看着还挺强的,也积极参与其中,力争一雄。然而,哪怕再强,真的打下来了,结果啪叽,就没了……万一吕娴再没了,那要是后继无人,这…… 这个事就不能深想,一想就脑壳痛。 吕布到现在也才只生了两个孩子,愁人啊! 在古代家族为重的社会关系学里,孩子少,那真要命。生一堆,没一个成器的,也要命! 是真要命! 袁营的火一起,那火势冲天的大,两营的火交相辉映,将这天空都印亮了一半,能照到天上的云像被火烧着了一般。触目惊心。 还相互呼应,比着谁烧的更旺! 也幸亏是冬日,若是夏日,这么大的火势能把几座山都给烧没了。 冬日风虽大,却有厚雪覆盖,树与埋在雪下的枯草也没那么能烧得着,这才避过一劫…… “将军……”这么大的火势,袁军上下也不是瞎子,一回首就能看着了,谁不惊骇。 原本他们也猜吕娴要么去劫他们的营,要么就是跟着过来杀过来了。现在知道,果然是去烧他们的营了。 一时之间竟是心情复杂。 这个吕娴,挺可怕的。 只怕她对这里的地势地形比他们袁军熟多了! 袁尚心里也如这火一般熊熊的烧着,心肝肺都烧的疼,又急又怕。怕出不去。 他却不知道吕娴现在笃定的很,根本不急着来追他,而是只捕了网,只等他到处撞! “走!”袁尚对诸将道:“不要回头看!速速沿原路返回!”也许这便是出路,就有一线生机。 不然真的要与这吕娴耗死了! 关键是谁知道她对此地掌握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信息! 袁尚不敢深想,越想越怕! 因此驱着全军上下,竟是借着火光慌不择路的往山谷去了。 火势渐渐的熄了,天也渐明了,袁尚一军果然到了过来的峡谷附近,然而等待着他的却不是一个空的谷。 当斥侯营的人去探明回来禀于袁尚的时候,袁尚真的都惊呆了,“你说什么?!” 斥侯只好难为的战战兢兢的复述了一遍,道:“谷上插着吕字旗,有兵把守。谷内必有重兵。谷后更不知有多少兵马!” 这下不止是袁尚慌了,诸将也都慌了,他们本来不怎么动摇和惧怕的脸色有了丝裂痕,道:“……什么?!吕娴身后还有兵马?!这,这,这……”这是他们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他们没想到,袁尚也没想到啊。 他白了脸色,道:“尚便知,这吕娴千方百计的蜇伏,跟随于我军,一直都没露面,必定所图不小……果然,她就是冲着我来的……这样的人,这样计算深刻的人,又怎么会露出所有的底呢?!她身后恐怕还有重兵,看看,这不就是了……” “除了臧霸还能有谁?!”诸将这下是真的慌了,道:“将军,后路被堵死,如何是好?!突破吗?!” 突破的时候,吕娴从后攻来,那是九死一生,别妄想能活着离开这里了! 突个屁破?!这个地形,这个地势,突破,是找死! 正文 第935章 拷问心生死取舍 袁尚灰头土脸的,道:“……寻其它出口!那赵云消失,必定是遣别的路走了……他能找到,我军必也能找到!” “可是吕娴必有兵马拦截!”众将道。 “无妨,我们有赵云人质在手!”袁尚道。没有真的,哪怕是假的也得弄成真的! 万万没料到,诈她的计,如今成了保命之策了! 这个变故是真的叫诸将完全的没有料到。他们不甘心,急躁的来到了谷前,似乎想要探明究竟,到底是真有伏兵,还是虚实之诈计! 冒险,值得吗?! 如果冒险能够得到一条生路,未必不值得! 显然他们是想要冒险的,只要能活着出去,什么险冒不得?他们赌的是,万一呢,万一这只是虚实之计,这谷前根本就没有多少伏兵呢!只不过是故意插遍了旗,吓唬他们不敢过谷呢?! 人的想法在那一瞬间是有各种念头的,像在心头开设了一场赌局,那股赌性也会豪爽的涌上来。押上所有,冲出去。 而局的两头,一头是只是虚计,根本就没有伏兵,侥幸而冲出去,可能会有一条生路。一头则是就算有伏兵,只要冒出去,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也比困在这里强! 为此他们焦躁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在心头做着巨大的拉扯,像在做着拔河。一方面是怯怕,怕代出的巨大代价,一方面则是拼上一切的那种豪情壮志,不顾一切,不顾热血也要赌上生路的热情在心里翻涌。 人是复杂多面的,人也有很多的极端方面,在这不断拉扯之中的心声中,在做着调和,像矛与盾的冲突,不断的天人交战,不断的在心内上演着种种的取舍。 这就是人!哪怕是战将和兵士,也都是人,在怕的同时,同样在绝境所生出来的,便是无畏的勇气和豪赌一切而赢得生路的大勇。 大勇者怯,大勇也生于怯,正是此理! 两员战将对视了一眼,眼底之中积蓄着热火,一战将道:“你在此候着,我且带人进去一探,倘我不能出来,便不必再寻此路出,当另择他路也!” 另一战将点了点头,紧唇紧抿,因为紧张和不知前程和生死的忐忑,让他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 对于战争来说,打仗是不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绝境。困于一个局中不能得出的绝境。就算一盘死棋,没有解脱,没有出路,才是最恐怖的。 他们不怕被吕娴打死,但却最怕,被困死! 无论如何,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也必须去探分明,否则,不甘心! 战将应了一声,清点了二百人,带着死的觉悟,慢慢的往谷中走去了! 风声赫赫,穿过谷而迎面吹来的风是巨大的,仿佛一个能把人吸入吃进嘴里的怪兽,呼号着发出天与地之间的风响声,谷远远的看去,黑乎乎的不见尽头,不知底细,而两边的谷上面,飘扬着吕字旗,猎猎作响,狂风乱舞。 这一切,让人怯怕,因为不知,它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们开始深入了,马蹄踩进雪里,发出啪沙的声音,除了风声,只有这啪沙声,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些声音,安静的令人恐慌。 谁也不知道这黑乎乎的谷里有什么,正因不知,才觉得可怕! 他们进入了谷口,突然,仿佛只是一瞬间,肃杀的声音整齐的响起,抬首一看,才知是谷两边不知何时冒出来了两列弓箭手,他们搭上了弓弩,对准了谷下的人,唰唰唰! 无声的箭矢纷纷离手,在风中破空之声尖啸而刺耳,噗哧声是扎入人和马的血肉的声音,传来的是马的嘶鸣和袁兵的惨叫! 他们甚至还没有深入谷中,就已经被射杀。 精准,残酷,不留一丝的余地,整练有肃,冷酷冷血的默契,甚至都不带一声的多余声音。 进入谷中的一多半已经不可能生还,还有剩下的几十骑像疯了一样的逃了回来,狼狈不堪,惊恐万分! 他们带着仓惶逃了回来,脸上还有无限的失望和难过,道:“不可通过!上有伏兵,俱是弓箭手!谷内情况不明,也许也有伏兵!” 那战将见那员战将没能回得来,心里染着哀伤,他看着两翼的伏兵,在思忖着如果己方兵法发弓箭射杀这些高处的弓箭手的可能性可有多高。 然而谷内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这才是最糟糕的。 不能就这么突破,如果就这么突破,一旦进了谷中,两侧若居高临下,无论是发弓箭还是投石块,能把他们扎成肉泥。 谁也不知道他们会遭遇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安排了多少人马。 这个地势,太危险了。几乎是全没覆没的代名词。 可是真的甘心就这么什么也不做吗?!放弃这个可以出去的路,可能是唯一的路,万一折回去没找到其它的路,如何是好?! 他在思考着突破的可能性。 然而,理智告诉他,想要突破这里,根本就不可能! “将军,袁将军叫将军速回……”有斥侯前来报信。战将只好回去。 袁尚道:“我知尔等不死心,然而,这个地形,根本不可能突破得了。若进入,冒的风险太大了,对方只需少数人马就能坑杀我军!居高临下,这优势是何等的可怕,而我军落于劣势,这劣势又是何等的恐怖。另择路走吧,不可再迟疑。否则,断了更多的生路……” 战将道:“对方显然只是将进入谷中的我方人马射死,不进入谷中,他们并不追杀,也许,这是虚实之计呢?!” 袁尚道:“我知你等以为是虚实之计,如果这并不是呢?!甚至是引诱我方如此作想,其实是想引我方人马大批的进入呢?!” 战将听了便不语。 面对同一个情境,同一个局面,不同的人,所作出的反应真的太不相同了! 有时候人一旦心存希望和侥幸,就特别的盼着一个方向,像入了魔,然后引人走向死亡。然而,这个方向可能就是陷阱。袁尚虽也惧怕这绝境,这围困,然而却十分理性。 这就是帅与将的区别。战将有赌生赌死的赌性。愿意交出生命而赌一把。可是帅并不是,权衡利弊,左右协调,综合优与劣,取得平衡。帅所做的决断,更为难。有时候看着是保守,其实,不过是权衡了一切,知道输不起,不能输而不得不保守的决策。 袁尚道:“放弃这里,迅速回去!只要我军拿出与吕娴生死一博的勇气,未必不能有一线生机!而这个地势,我军已经错过最佳的回去的时机……” 众将看着袁尚,想了想,道:“……是!” 兵士们已经累极困极饿极了,人的身体也到了极限,只能在雪地里先暂时休息,找回体力。没了辎重也不怎么保暖,现在这个局面,人的心里多少是有点丧的,并且带着惶恐,这种恐慌,在军队里蔓延,很危险。 这是一种心病,更是一种传染病。一旦丧失了所有的希望,只会越来越没有士气! 袁尚心中警铃大作,心中更是如火焚一般的煎熬。 如今这局面说什么后悔,也是无用!只能不断的想辙,离开这里,找到生路。 “将军,将士们身上所携带的干粮不多了,也缺水少暖……”谋士不乐观的道:“三日内不离开此处,恐怕……” 袁尚脸上都有了龟裂的口子,嘴唇干涩脱皮,纵是贵人之子,身在战场,有时候遇到难处的时候的苦,又岂是在温室之中的人可明白可理解可以诉说的?! 他心里急,承担着的更是重大的责任。肩上所扛的更是千斤重担。 哪怕身为主将,也拥有着比普通兵士好多了的吃穿,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无法保持惯常的体面!连最基本的体面可能都做不到了! 袁尚心里何其的难受。顾不上生理上的一切,只能心急如焚的趁着全军休息的时候骑上马远远的看了一眼这谷。 深深的,看不清内里的情况,谷高且窄,风极大。是个天险。位于群山之间,可能是唯一的通道。它是合格的兵家要道之地。 这里是野外,人迹罕至,连村庄也没有。 平时里,恐怕人不至,只有野兽到的地方,而在兵家必争之中,一旦被人所占据,它的作用,将是致命的。 得天险者,得赢面。 上天的天平并不倾向于自己! 谋士指着这谷道:“入则必死!将军切不可心存侥幸!” 袁尚道:“我知,只是诸将不肯甘心罢了!” “这谷后到底有多少人马,恐怕我军连这个也弄不清……”袁尚道:“吕娴的底牌藏的很深。尚只怕,一旦我们另寻他路,这谷后的人马必会追来,一旦前后一咬,我军……依旧是瓮中不得脱的局面……” 谋士道:“如前臣所说,将军,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若能只身得脱,不可再放弃机会!只要将军能回,只怕不剩一兵一卒,也得回冀州去!” “此时,若想什么脸面与尊严,一切无用了。只能想,活下去!”谋士严肃的对他道。 袁尚点首,心里一片凄凉,不知怎的,心中酸涩难言,苦苦的眼泪也落了下来。风一吹到面上,那简直不知道是什么绝望的感受。那股寒意,仿佛苦到心里,也凉到了心里。 如今想什么雄心壮志,什么与袁谭争势又有何意义,能想的,所剩下的路只是怎么活下来! 多么讽刺! 人会落到这个境地里! 袁尚身为袁绍之子,无疑是倨傲的,自负的,自视甚高的。谁能想到会被一个吕娴给处心积虑的弄到了这个境地。 这一切,该怪吕娴吗?!当然怪,袁尚当然恨。恨不得咬死她,与她一决生死! 可是这一切,难道他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有的!如果他不是只盯着胜负,只顾轻敌,他又怎么会一步步的落入这个陷阱。至少现在他的处境,有一多半是他自己轻敌所造成的。 身为袁绍之子,身份所带给他的,除了尊贵与认同,还有自负的代价! 如果出不去,他死都会成为一个笑话。天下人提起他袁尚来……他都不敢相信,天下人会是怎样的哧之以鼻! 他不想死,他不能死在这里,他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没有尊严的死在这里,像极了绝境的狼狈,苍惶而没有生路的可怜可恨! 袁尚在这一刻,心中当真是复杂难言。内疚有之,后悔有之,惧怕有之……而真正占据主导地位的,就是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活下去。 只要回去了,还有机会再洗刷耻辱,如果回不去,那他是什么?!死都成了笑话! 谋士郑重的对他行了一礼,道:“必要之时,将军请谨记属下曾对将军说过的话!” 袁尚拱手对着他一拜,道:“……尚必听之!” 哪怕独自离开,也必须要脱身的! 不惜一切代价。而这代价,便是他现在麾下的所有的军队。 弃卒保帅的默契!就是这么冷酷。战争是冷血的,政治更是冷血的,容不得有半丝的犹豫。生与死面前,如果不能保证赢,就一定要保证活下去,保存实力…… 没有太多的时间容袁军休息,他们原地吃过了一点干粮以后,继续踩在冰天雪地里前往,离开了谷口附近,朝着他们来时的大营的方向返回。 因为无法生火,干粮咽进嘴里都是冻的像冰块,不消化,进入了胃里,也沉的冷的像冰块,人虽不再腹饥,却能被腹中的冰块似的食物冻的浑身发冷。捂都捂不热。 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上随身携带的干粮并不多了! 袁尚一走,就已有斥侯急回去报与臧霸。 臧霸将这边安排好,亲自押了一军从峡谷进入,准备配合吕娴,钉死袁尚。 这是不给生路的机会了! 袁尚如今的局面,就是前有阻,后有虎,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问号! 臧霸不紧不慢,坠在袁尚身后,问斥侯道:“可有探知到赵将军的行踪?!” 正文 第936章 金蝉脱壳袁尚奔 “未曾!”斥侯营的人道:“若赵将军在此处,必有消息送来。” 臧霸眉心蹙起来能夹死苍蝇。也就是说,要么赵云就在袁尚身边被擒了,要么,已经不在此处。 哪个概率更大一点,谁也不知道! 如果是前者,怎么在击败袁尚的同时,保证赵云的活路,是个大问题! 即使是臧霸也没有十分大的把握,唯一的可能是拿捉住袁尚,来换取赵云的活路,如果赵云还活着的话。 他身后的战将劝道:“将军!赵将军骁勇无敌,未必真的在袁尚手中,倘若在,为何在过谷时,不拿出来威胁我军?!” “既使不在他手上,也要当成在他手上来处理这件事,我军不能先放弃,不能赌。”臧霸道。 诸将便道:“是!” “紧追在袁尚身后,只要他跑不出去,他必输。切不可太急。”逼急了狗还要跳墙呢。 诸将领命,道:“是!” 臧霸便将人手分成三股,从三个方向往袁尚那边去包住。这是打算不耗死不罢休了! 袁尚行到半路,已是隐隐有预感,今日此事不能善了! 四面楚歌,八面埋伏,说的就是他的处境。 “有追兵……”心腹谋士看着袁尚低声道:“将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将军若不归,一切皆休!” 袁尚抖了抖嘴唇,看着身后这些筋疲力尽的将士。他们冻的脸上没什么血色,人也没多少力气了,因为没有热量和能量的补充,完全是凭着意志力在行进。为着的就是护着他,拥护着他突围出去。 他们原本是他的亲卫,是他的嫡系,是为了获得胜利和荣耀才出来冀州的。 可是这些人,原本有上万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多少了?! 只这么一些人了,他还得抛弃掉吗?! 于心何忍! 只因为他的固执,自负和愚蠢,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袁尚哪怕再自私自利,此时此刻,良心也在受着谴责和拷打! “将军,务必要早做决断,再不做,就再没机会了!”心腹谋士心内焦躁,道:“只要离开了此处,只要活着回去,都可以东山再起!可是如果折在此处,袁氏一切,皆与将军无干,为将军在冀州的一切势力想一想,真的要折在此处吗?!死于此处,毫无意义,不过是将冀州的一切拱手相让于大公子,将军果真甘心,认死认输?!” 袁尚渐渐红了眼眶,道:“尚是罪人……今日若能得脱,必为其赎罪,必报此仇!” 心腹谋士松了口气。 袁尚道:“……安排吧!” 他的眼中全是走入绝境的疯狂和愤恨。恨谁,恨吕娴! 风混和着雪沫子,被狂风卷起,卷进人的眼里,嘴里,更添狼狈。袁尚却带着人艰难前行! 趁着他的兵马还有体力,必须要尽快的脱围,否则,等他们全脱了力,只能等死了!而他也失去了唯一的可能得脱的机会! 终于! 在太阳近黄昏之前到达了他们的大营附近,然后继续前行,便到了一处山坡,正欲迈过去,却只见坡上有排排利箭对准了他们,发了一阵箭雨,袁军狼狈应对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坡上的人不是吕娴,是她麾下的一名骁将,看着袁军,道:“天之下,地之阔,此地为炉。袁尚,你是走不出去的!放下兵器,投降!可饶汝一死!看在袁本初面上,留汝活命!” 袁军听了十分愤怒,竟是要活捉袁尚为质吗?! 他们大怒道:“徐州谮越天道之女,违背伦常,牝鸡司晨之流,还能号令汝等男儿听从之,我袁军以汝等为耻!如此之人,也敢号令袁公之子!她何德何能,天若知之,必谴杀之!汝等屈从一女子为将,可耻也?!速速弃暗投明,尚有活路,否则,天地共笑!” 徐州兵马听着都觉得好笑,这些人除了这些说辞,也没别的新词了,便道:“便是女子,也长于汝主袁尚也!天下公子皆不及女公子之才,可羞也?!休得废话!押上你们的主将,可求一活!” 袁军上下大怒,道:“死可矣,降不可矣。交出我主,更不可矣!汝等只管发箭,我军只将赵云挡在前,看汝等不顾其生死,射杀之,才是天下的笑话!” 徐州兵蹙了下眉头,那战将对后道:“撤去弓箭手!” 弓箭营也怕误伤赵云,姑且只以为赵云真的在袁营手中吧! “难道只能拼刀兵?!”另一将对这徐州战将道:“恐怕我军受制啊……” 战将便上前一步道:“交出赵云!可放汝等通过,如何?!” 袁军一战将哈哈大笑,道:“有种你们就拦,赵云生死不论!现在交出?!哼,当我军傻?!” 徐州战将笑了一下,道:“既是如此,恐怕就不能放汝等通过了!” “不放,立杀赵云在此!”袁兵上下放着狠话,却也不肯将赵云提到阵前来。 徐州兵马蹙了眉头,两方一阵剑拔弩张,却偏偏僵住了! 这种时候,就看谁坚持不住!就要看谁够狠了。 徐州兵马上下其实心里很清楚,袁军就是不肯将赵云提过来,要么就是根本没有擒住赵云,要么,就是不肯将赵云提到眼前来,要拿捏在手里,一直威胁他们。 他们也急,然而却也极为冷静。因为,他们更知道,先顶不住的人必是袁尚。 因为袁军真的急了,看看这疲惫的士气和状态,哪怕是对峙着拖住他们,先拖不起的人一定是袁尚。 “既是如此,恐怕便不能相让于道了!”徐州战将冷笑了一声,道:“若想过,硬冲可也!我军必抽刀斩杀之!” 说罢,齐刷刷的亮出了兵器,执戈者,将尖头对准了袁军上下,眼神之中全是冷酷。 钩戈是一种特殊的兵器,也是古时战争常见的兵器,多见于普通兵士手中。它头尖,而且两边带钩,可刺,也可用于钩杀敌军的身体,竿很长,也可用于兵阵之中刺抵对方的战车和战马,用途很广。除了这个,兵士随身还会配上长刀,在于长兵器万一失去或断裂之下,还有刀兵可以使用。吕娴来后,更为每一个兵士配上了短刃藏于股侧,以便于在战场之上失去了长刀以后,杀红了眼而不得不近身战的时候,有这个,可以暂时保命,争取活命的机会。 那闪着亮光的无情的兵器,代表着徐州兵的坚决,这是根本没得谈了!除非他们真的将赵云给提出来。 然而,袁军上下又哪里真的有赵云在手?! 因此,只能一战! 徐州兵器弃弓箭,对他们已是很有利的了,冲出去还是很有希望的。 袁尚根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因此便道:“……弓箭手在后,先锋营开路,冲过去!” 袁军一声令下,像疯了一样,面目狰狞的往山坡上冲,以期能冲上去,而冲过这个要口。 “杀!”袁军士气不弱,因为这是一个关口,只要过了,他们就有希望离开这里了。希望在前,他们不可能松懈,像疯了一样的战斗,仿佛要用尽最后的力气,也要争取一个生地! 徐州兵马也不示弱,双方杀的不可开交,但因为吕娴的兵马不多,又分散成了好几股,此时只一股在,袁军势如破竹,还是被他们冲破了好多,冲出去了。 徐州兵马又不能用弓箭,因此竟是抵挡不住,一时大急,一面急追阻止,一面再命人发出信号,通知其它小股的兵队前来阻止。 接受到信号,除了吕娴以外的其它小股全部涌了过去,或是追击而杀之,或是阻而截之,两方像两股洪水,一个要冲破洪闸,一个则要拼命阻拦。一个像疯魔而要冲杀出阵仿佛用尽余生之力也必须要做到的意志,一个则用尽了最坚强的意志也要完成阻截的熊熊之心,两方缠绕,到处冲杀,不可开交,死伤无数。 很多袁军因为力气耗尽,倒在了雪地里,再也没能爬起来,被践踏进了雪里,就地被掩埋被冻僵。 现场何其的惨烈,难以形容。 一方像困兽,不停的撕扯撕咬,带着绝望和希望并存的惨烈,另一方则像死咬敌人不放的怪兽,不将对方咬死,这是绝不松口的意志。 徐州兵本也不想死咬不放,打的如此的惨烈。然而袁军上下却仿佛这一战之后不会再有下一战的机会似的,竟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在战斗,一旦开始,不是他们能说停就能停的,因此只能是战到底了…… 这是近身战,见刀见血,搏手战的惨烈。 两方打的很热血,都杀红了眼。 臧霸见此,也是加急的赶到,这才支援上了吕娴兵马的不足,彻底的将袁军包起了打。 人在有希望时,还能寄希望于奋死一搏,而换得生机。而当徐州兵马有了援力,并且人数不输于他们之时,他们竟是渐渐的反而丧失了继续拼死战下去的勇气,当看到臧霸的援兵赶到,人数呈压倒性的优势来的时候,很多袁兵已经开始露出绝望的嘶吼,这是一种精神濒临崩溃的迹象,而这种绝望是会传染的,当嚎叫与嘶吼越来越多的时候,也就在输的边缘了,只是为了他们的信仰还在坚持着…… 臧霸见此都有些敬仰这些人,为了袁尚,至今也没人投降。无论袁尚如何,他的嫡系,终究是忠心的。身为一军之将,有这等的威望和拥护,很厉害。 臧霸没有出军而战,只在远处控制局势,斥侯回来汇报战况,道:“女公子并未听到信号而赶来,不知何故!” 臧霸拧紧了眉头,道:“分出一队人马去寻,问其它人女公子的方位!速去!” 已有身后战将飞奔而出,领兵而去。 “将军勿忧,女公子必有所虑。是我等未有想到之处……”身后战将道。 “女公子不会无缘无故不回,必有我等未周全之处!”臧霸道:“急无用,做好眼前之事,不要这里失了控。” “将军放心,不会有失,袁军已在崩溃的边缘……”身边谋士道。 有斥侯回来报,道:“可寻出赵将军?!” “已遍寻至,不见有俘,”斥侯道。 臧霸拧紧了眉头,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 “收紧阵线,擒到袁尚,叫袁军上下投降……”臧霸道。 众人领命而去。 天色渐晚了,这一战,竟打到天擦黑,还未结束。 斥侯又来回禀道:“不见袁尚,袁军之中,袁尚不知所在,不知行踪……” 臧霸与众人面面相觑。臧霸往黑夜将至的其余几处看了几眼。 “袁尚是现在不见,还是本来就不在军队之中?!谁可曾知?!”臧霸道。 谋士等人大吃一惊,道:“……莫非是金蝉脱壳之计?!” 怪不得女公子不见踪影。莫非料到袁尚有此计,所以才没有来围追袁兵上下? “我等不如女公子多矣。”众谋士叹服道。 臧霸怕吕娴有失,见此处局势已大定,便又遣出二股兵力去寻吕娴,以便支应。众人领兵而去,火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臧霸命人骑马到了阵前去高喊,道:“……袁尚已单骑奔逃!尔等还要顽抗至何时?!” 轰! 这无疑是往袁军本来就已被击溃的心中扔了个大雷,袁军竟是首尾相乱,顿时乱了阵脚。 有袁将极力的想要稳定军心,然而,当袁军左右相顾,遍寻不着袁尚所在时,人心立时就垮了。有许多人竟是忍不住,号哭起来…… 那声音,让徐州兵马听了,都不忍卒听! 他们被当成了牺牲品留在了这里,还在奋力一战,为他们的主将袁尚奋力一战,而袁尚早已不在此阵之中。这算什么?! 他们可以接受他们抛弃生死,护着袁尚离开,却绝对接受不了主将不说一声就悄悄的弃车保帅了! 这种事情,吕娴是不可能做的。不是说她有多么高尚。而是他们知道,吕娴便是要牺牲别人,也绝不会连个声都不出,只悄悄将事给做绝了…… 谋士听到这惨哭声,摇摇头,难受道:“……弃军心如此,袁尚何以忍心,何以负之!” 他们战至最后一刻都没有投降,而他们的主将却早已不在他们之中,这……可真是缺了大德。 正文 第937章 吕娴追辱袁显甫 他们所谓的保护主将,到最后只是保护了个寂寞?! 这又算什么呢?! 战将和兵士的最终信仰是不惜一死,也要守护他们必须守护的人,可是,当他们的守护,只是一场空,却不配被告知一声而早已被选择辜负和抛弃的时候,那种牺牲感和壮烈感全没了,全成了空和笑话。 他们怕的不是死啊,怕的是欺骗和隐瞒。 当欺骗与隐瞒不得不行的时候,他们的这种壮烈突围又算什么呢?! 可笑至极! 果然,当袁军上下到处寻不到袁尚所在的时候,他们不必等徐州兵马来宰杀,来叫降,已是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所谓的溃,来自于内,内部的杀伤力,呼天啸地,惊心动魄。在心里这是何等的山崩地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了…… 袁军死伤过大半,所余者,或伤或力竭,泪却到最后无声的落下,他们丢弃了他们的兵器和铠甲,孤独的被围在徐州兵马中间,像个被抛弃的孤儿…… 这一幕幕,随着夜幕的来临仿佛被掩没了,这一张张的脸,令人看的不是那么清楚,可是,这种无声的痛楚,还有生命的枯萎,便是臧霸,便是在座所有的徐州战将也纷纷动容。那种滋味,不可言述! 他们当然并不同情敌人,只要他们不降,就不能同情,就算是投降了,卖惨了,也不可能同情。 在战术上当然不可能同情。可是人,总归是人,人之所以是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是因为他们拥有智慧的人脑,更拥有无法摸清楚,不知具体形象的情感。 没有情感的人,连动物也不如,像机器人,他们一定是反人类的人格。或者是不具备完整的人性。而在群体之中痛着长大的人,情感就是饱满的,可以是麻木的存在着,但从不消失! 在这一刻,他们当然会有共情产生,这种疼痛,真的难以言述! 哀伤与绝望涌入口鼻,钻入心口,仿佛窒息,更仿佛溺水。 很多袁兵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只知道他们进了这个军队,就是为战而战,效忠他们的主将。他们若不败,不抛弃不肯放弃,是他们唯一的信仰,为了胜利,不是为了输的信仰。 哪怕是败,是输,也是有尊严的,生命可以消逝,可是尊严不能。 而这一切,被抛弃这一件事给彻底的毁了! 这种羞耻感,像极了被PUA后的后遗症,很多时候,不是他们的错,可是被抛弃以后就会产生自厌情绪,不断的一遍遍的问自己,是自己的错吗?!是自己不值得吗!?所以才会被这样对待。 这种情绪是毁灭性的,精神上的打击,可谓诛心,它有时候伤害的时候,比起单纯的身体上的疼痛和损失更难以消除。 那是刻在灵魂上的痕迹,只要有记忆,终身都没想消磨去,只有死亡可以抵消一切悔恨和遗憾。 有时候经历过被伤害,反而更有一种羞耻感,他们能铭记一生于灵魂,可是,那些主动加伤害的人,却未必记得曾输出过这种痛楚。 这公允吗?!谁来主持公允呢?!这只是他们的记忆,而是不属于作出决断的那个人的。决断的人总是瞬间的意志和权衡利弊,而留下的只是一地的狼藉残破人心。被抛弃了的残余,残留,总归不是决断者所收拾,又能记得多少呢?! 臧霸命旗兵去叫降,策马呼喊,鼓声敲起,“……速速投降,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鼓声配合着这叫降之声,在呼呼风声之中,除了一些低泣,似乎已经很难再听到声音了,与之前的热血和精力相比,这未免也太消极和沉默。静的不大正常。 “放下兵器,速速投降,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叫降之声远近而呼喝在一块,在风声的山间还能听见回声。 良久,渐渐的有兵器被抛下的声音,还未死的人,或是还受伤的人踩过他们同袍的遗体,放弃了心中的一切,沉默的走向他们不久前还奋死抵抗的敌人…… 这一切的发生,是如此的无声。 这些人,每一个人都是无名氏,生时不曾惊天动地,死时不记名于史,可是他们在天地之间呼吸过,活过,奋斗过,热血过,他们的痛楚与兴奋,战功与失败,都是曾那么鲜活过。 胜败很残酷,历史更残酷。 你说,袁氏的功绩没有他们的一份吗?!当然有,可是,袁氏真正的功绩又全是他们的创造的吗?!那也不是! 历史没有公允,只有少数人留名于青史,或褒可贬,而他们的身后,曾站着无数这样的人,或生的沉默,或死的沉默,可精神消亡的沉默,或曾为热血和信仰而战的沉默,以及心灰意冷以后依旧无名无声的沉默。 历名留下的只是累累白骨,而不是他们的感情。 这些无名氏的感情,像一阵风掠过,过了也就过了。在它经过的时候,有人喜欢它来的正当时,可以解热疏郁,可也有人嫌它冷的像风锋一样尖刻,有人嫌它吹乱自己的发和心,也或有人憎恶它不合时宜的存在和经过……悲喜,何曾相通过呢?! 有的白骨累积而成,成了烈,成了功业,而有些,只是经过。什么也不曾剩下! 见他们都投降了,臧霸这才与众将松了一口气,道:“去清点人数,收拾战场。另再增派两队去援应女公子。” 诸将应命,自去协调安排。 在剩下的人中,仔细的搜了一个遍,也没寻到赵云,无论是生的还是死的都翻了一遍。 臧霸便知道,这恐怕是袁尚故意的诈计了! 谋士等人心中都挺沉重。此时此刻,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他们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战争太残酷! 可是他们心中是有数的,有担当的人,是不会逃的。如果今日是女公子在,她哪怕为了这些人的命,受折辱,弯腰而降,她也会降的。因为她不可能放弃他们这些人的生命,这与多少人无关! 真到了绝境,吕娴绝不愿意先主动抛弃放弃他们。 当绝对没有生路的时候,而陷入绝境的时候,他们也绝不会让吕娴为了他们而受屈辱而投降。这也是他们的决绝,宁愿奋战到底而死,也绝不降,绝不放弃一丁点的生机。 一个有担当的人,如吕娴,当有如此气概。而一个有担当的军队,也当有如此担当,去维护自己主将的尊严。 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而这不同,恰恰是最主断着他们不同命运的秤砣,在袁尚不断的权衡利弊,而始终不完全以军队的安危为主要或中心的时候,其实,已经显明他是个为了目的,而只是利用摆布牺牲自己军队的人。所以,他在每一次的失败或成功,都以意志或是意气行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输面或失败。 这一点,吕娴不会有。 风声烈烈作响,身后传来无尽的厮杀和哀嚎声,火光冲天遍野,袁尚身着普通战将的衣物,身边仅只百余骑,沉默着的骑着马另择着路狂奔。 他想把身后的一切,远远的甩在后面,包括追兵,以及他心中的愧疚。 有人的愧疚是一生,有人的愧疚是一瞬。只要甩开,无视,他就可以当它不曾存在过。而愧疚这个情绪一旦产生,它就绝不是正面的回应和内心的正能量,它是负能量,因为在它产生的时候,它所代表着的涵义就是要牺牲别人! 总有人以为愧疚是很高级的情感,其实大错特错。都说君子袒荡荡,不负于心。这样的人,虽唯心而行事,但心内是不会愧疚的。因为他们的行事准则就是此生无憾,不要让自己愧疚,不负自己与别人。 此时的袁尚既像丧家之犬,也像个逃避内心奔溃狼狈的胆怯鬼,疯狂的骑着马,沉默着的想要避开这一切。 他作了欺骗和伪装,他甚至自欺欺人,穿着的是普通将士的衣服,将自己隐匿起来。他甚至窃喜于天色的黑暗。因为黑暗能够帮他掩藏身形,让他能有一线生机,哪怕遭遇拦截,他也有可能逃脱的机会。 不能说他这样的人没有良心,因为他真的心痛,也真的愧疚,哪怕只是一瞬,也是良心发作的真实存在过的! 风声穿耳而过,徒留他身后一片韭菜地,哪怕风声如刀,既将将这片他留下的韭菜地割留不存,他也绝不肯回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是支撑他现在意志的信仰。 他是等着那边战火起,吕娴的分兵都集中过去的时候,才突围的。自以为无遗一失。 却不料,跑了很远,吕娴也不知怎么猜到的,竟然单枪匹马,只带了十几骑追了过来! 那是不同于自己这边战将与战马的呼吸感应,那种呼吸于天地间的声音是如此的恐怖,像极了被恶鬼追。 袁尚吃了一惊,在黑暗中似乎在判断着吕娴的方向。 然而只能隐隐的听到吕娴的马蹄声。 心腹谋士判断了一下,道:“……约有十几骑,不到二十骑,她可真敢来!” 跟随着他的战将也判断了一下,在判断着独自斩杀吕娴的可能性大不大。理想状态是吕娴身后没有追兵,他们停下来斩杀了这十几骑,然后再成功奔逃。 然而,这终究只是理想状态,谁也不知道成不成,或者说吕娴身后还有没有接应的兵马。他们惹不起,更赌不起! 想了一下,道:“不要冒险!不可与之战。护着将军速走!黑暗之中,将军并不显眼,她就算知道将军在此,也绝不知哪一个才是将军!” 心腹谋士也做出了决定,牺牲自己也要成全袁尚离开的决定,道:“……将军切莫出声,其余诸人也切不可出声。此女极其聪慧,以免人声一多,她反而料中不出声之人反而是将军。从现在开始,只属下来应声。无妨。定能应付过去!只要逃过这一带就能出去。吕娴没长出翅膀,她飞也拦不住的。更何况,她不至于敢杀将军,顶多是赚将军投降。” 袁尚嗯了一声。他咬着牙,一声不吱。他知道,生或者死,都在这一瞬了。如果被擒,他还不如自尽。 这是他身为袁绍之子,能保存的唯一尊严。 一个战败而落为俘虏的质子,便是能安全的回去,也绝对的丧失了所有的继嗣资格。 在这一点上,何其的残酷,袁尚深知。 他的心不住的往下坠落,此时真的深恨吕娴,恨的咬牙切齿,可也怕她的慌。 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女子比下去,追的如丧家之犬,还得隐着不发一言,几乎全军覆没,甚至现在连逃也如此的狼狈,可能被逼死,连逃命也逃不出去。 袁尚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简直是要将此刻的铭心之耻牢记于心,永世不忘! 谋士还怕他有失,道:“将军出去后,速去臣先前所指之城,拿着臣的信去寻臣之旧友,必能密保将军安全……千万,切记不可再露头……一定要安全的回到冀州去,隐匿一时之辱,无甚。” 袁尚点了点头。 心腹谋士道:“尔等也如是,不管我们有多少人跟着将军离开,务必忠心护着将军回到冀州去!” 其余诸人也点了点头,无声的说了一声:保重! 然后就准备着开始分前后阵了,明显心腹谋士是要带着一多半人殿后,为袁尚的离开拖延时间! 吕娴追的越来越近了,她手上拿着小弩,难准了前面的人,却迟迟没有放出弓箭,她的确不知哪一个才是袁尚,或者说,真杀了袁尚,是否值得。 而要追上并消灭这么多人,她现在带着的人,恐怕是不足的。 她便一面锲而不舍的追,一面羞臊道:“自欺欺人,欺瞒隐下者,可是袁本初之子所为也?!改换衣冠,藏于普通军士之中,并且弃全军上下于不顾,可是袁本初之子所行也?!如此不义之事,天下大耻,若传至诸侯,袁氏之族,天下大笑。袁尚!速速停马投降,尚可挽父之尊严,若不能,汝便是能回去,还能有何德妄谈继嗣之事?!袁氏终以你为耻!” 正文 第938章 弃义而逃声不吭 前面并不肯答,吕娴拧眉,冷笑不止,道:“……袁尚,你还挺能忍辱!丢下所余兵马不顾,并用他们作了吸引火力的弃子,你的良心可能过得去?!厚颜如此,便是街头混混也不及你如此不要脸!” “若还不停,我必发箭!”吕娴也是真的怒了,冷笑道:“杀天下不耻之人,方能对得住被你抛弃的军队,死去的灵魂!袁氏若功成,将来你若承嗣,哼,能对得住丰功碑吗?!你不配祭天地,祭神灵!停下马,还能活一命……若不停,娴必杀之!” 吕娴的意思是,现在停下来投降,她不会赶尽杀绝。袁尚不过是认输投降,还能保住尊严。然而这对袁氏来说,却不是这样想的。 吕娴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袁尚不可能理解,并去认同。 吕娴认为,只要能保住青山,哪怕为俘,也不耻。后世多的是在敌营为俘也被称为英雄的战士,他们坚贞不屈,坚毅不拔的灵魂,哪怕是质子,也是有尊严的。也多的是东山再起的人。相反,后世歧视而愤怒于那些逃避,牺牲别人的人。 这是两种价值观。 吕娴是真心的建议,然而袁尚根本不可能认同。 他只认为只有输赢,谈什么义气,呵!说笑呢!当今是乱世,比战国时还要乱。没什么理义道德。若为俘,便是任人宰割。有什么道义可讲!这才是耻辱。 这种冲突,显然都很独特,各自有理! 那心腹谋士明显的刻意的慢了下来,似乎在掩饰着前面的人。 他冷笑阵阵,哈哈大笑,道:“……徐州吕氏之不义徒,也敢妄谈何为义?!这才是天下之笑柄!今日不必汝不饶我军,是我军不肯饶天下吕氏贼人也,不义之贼女,受死!” 竟是生生的勒停了马,有几十骑随着他停了下来,搭上弓箭就朝着吕娴射来。一面发箭,一面则要往吕娴这边冲! 吕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急眼了,并且呈一种同归于尽式的方式向自己攻来,这是种决绝的自杀式的袭击,吕娴向左右喊道:“避箭!” 然而她的左右诸将与兵士却没有一个后退的或是跳下马来的,纷纷默契跑到了她的前方,将她护在身后,这是一种自发的保护,更是另一种愿以死相护的忠诚。 吕娴愣了一下,却容不得她多想,箭已至,左右的人太默契,已有人不得不中箭,所幸并非要害,便是一声不吭的将其余诸箭纷纷挡去! 他们不是不知道痛,不是不知道疼,不是不知道会死,只是身后有他们毕生的信仰,愿以生命相护,愿献灵魂的忠诚而守护的英雄。他们不能退,反而以更加激烈的方式迎了上去,避箭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深入敌营,打入他们中间,拉近了距离后,弓箭的优势就没了,只能逼迫敌人舍了箭术。当然这,也就将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打起了近身战! 那心腹谋士已是带着几十骑逼近过来,带着忠于袁尚的嫡系亲卫,像不怕死一般来杀吕娴。他们似乎认定了吕娴,也想要咬死了吕娴,眼神凶狠,动作凶猛,只一心的想要向吕娴逼近。 人在极限凶狠之时,会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对于不怕死的敌人,便是徐州亲卫,是吕娴亲手训练出来的,应敌之时也很吃力! 吕娴要上前,却被徐州的亲卫给护在身后,不叫她近前,有二人紧紧的将她护着,道:“……女公子身上干系重大!切不可莽撞!倘若有危,当速走!方不负身后军队也!” “女公子!切记孙策之教训!”另一人道:“女公子忘记臧将军先前之言矣?!” 不要以身涉险。是臧霸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吕娴听到此处,便是有近身作战的心思,此时也淡了。她纵然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然而,她是主。一旦上前,那么袁尚的这些人,会不惧死的死扑上来,一定会咬死她。不惜代价的围攻她,哪怕被她的人伤的体无完肤也一定不会放过他,是自杀式的杀她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在乎的狠辣,这是亡命之徒的战斗,不是寻常的战争方式。 明白了这一点,吕娴便没有再逞强。她偶尔会时常忘记自己已是徐州少主的事情。可是,天下的人没忘,她身边的人也没忘! 而眼前的一切,也提醒着她不可莽撞。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袁尚带着人跑的远了,心中叹了一声,今日看来想要追上也极不易。跑走的人中有袁尚这是无疑的了! 可惜了!然而她不能学这袁尚,只顾眼前的一切,而忘了身后的人。 她既不是孙策,也并非袁尚。这二人都不可取。 吕娴叹了一声,心内感慨,这世间,有孙策这种不顾一切一心只勇的人,也有袁尚这一类,完败走脱如丧家之犬,不顾身后的人,这种对比,如此的鲜明! 吕娴勒住马,见袁尚跑的没了影,消失于黑夜之中以后,便没再逞强的继续有想追的意思! 她没有下场,她的人手虽少,却也没有乱,若是她下场,结果还真不好说。双拳难敌四手,当敌方不顾一切,只一心要扑杀她的时候,不惜代价的时候,便是她的人手再护着,恐怕也难以相护。与其如此,不如她不动,反倒令她的人从容很多。 虽然也有受伤,然而却将她护的死死的,并且渐渐的掌握了主动,逆转被动而占据了主动,开始拼实力和体力耐力,很快就血刃了一多半的袁兵。 这些人也的确不愧是袁兵的精锐,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没一个降的。 他们眼神凶狠,哪怕是受死,眼睛也一直是盯着吕娴的方向。 有一人被抹了脖子,那血喷出老远,却依旧捂着喉咙,道:“……吾主……必……报仇……血恨!” 那种对袁尚的拥护和信任和寄托,都叫吕娴没忍心反驳。 这是他们的信仰,人在充满希望英勇赴死之时,她能说袁尚不可能再有机会了吗?! 只能沉默,算是对这些人的尊敬! 没有人投降,最后只能是你死我活,袁兵再强,也终究体力不继,长远跋涉之苦,忍饥挨饿之苦,以及不眠不休的体乏之苦,在这一刻将最后的能量用完,只能受死…… 一切没有悬念,徐州兵结束了所有人的性命! 只剩下一个心腹谋士,这人虽也有点剑术,却终究只是文士,见势已去,欲拔剑自尽时,被徐州兵夺下,死死的按在地上。 他欲咬舌而死,也被徐州兵给掐住了下巴,让他不能寻死。 他便只能恨恨的盯紧了吕娴。 “你死无益,不如活命,”吕娴道。 “宁死也不偷生,你这女贼,休想从我嘴里问出话来……”心腹谋士含糊的倔强的道。 吕娴叹道:“我是徐州少主,而非酷吏,不屑严刑逼供的事。放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羞辱你,更不会拷打你!” 谋士却只眼含各种不信任和防备,一心要求一死的模样。 吕娴叹道:“袁尚再怂,却也有这许多忠心之士相随!” “休辱吾主!”谋士骂道,眼神之中,全是不甘,大约是怕极了吕娴再追上去,因此眼睛之中全是红血丝,那种担忧和防备,似乎都要从眼睛里冲出来了! “女公子!此人杀不杀?!”左右上前道。 “不杀,带回去,不可怠慢,”吕娴道。 “是!”左右应了,道:“女公子,分头去追袁尚,尚能一追!” 那心腹谋士急的似乎想从地上挣扎爬起来,被人毫不留情的卸了下巴,脱臼就是想说话也说不成了,却坚韧的一直牢牢的盯着吕娴。 吕娴没有看他,只道:“先不必追!处理你们身上的伤要紧!再等一等,宣高必有援兵来!那时再追。” 左右都愣了一下,道:“我等身上的伤并不致命,女公子不必牵挂而耽误了时机。现在追,尚能追上,若再不追,恐怕难追了!” 吕娴道:“我并非袁尚,这是区别。如今我军兵少,汝等又有伤,岂能不顾己伤而只顾追击目标。要急也不必急于一时!” 左右眼睛都红了,便听从道:“谨遵女公子之命!” 当下便紧急止血,先做了紧急处理。 天渐渐的黑了,他们原地休息,吃了些干粮。在等着援兵来的时候,心腹谋士不知道在想什么,发着呆。 吕娴将他下巴合上,他的嘴却麻木了,一时也不能说出话来。 “你在算时辰,袁尚走了一段时间,你在庆幸他万幸安全,”吕娴道:“然否?!” 心腹谋士哼了一声,没吱声。不过这的确说到他心里去了,他的确在算时间,算一算袁尚的确在这么多的时间里,足以摆脱吕娴了。 吕娴见他不答,却一副不屑一答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又笑道:“你们果然欺诈,骗我赵云在你们军中,现在看来,是并不在了!既不在,以赵云的性格,必已离开此处。他若出去,必会去寻我军队,虽绕路,然而,必知晓我的走向,你说,若是不巧,在遍寻之时,撞上了袁尚,当如何?!” 心腹谋士脸色忽变。他垂着眼睛,试图不叫自己露出半丝动容,不想叫吕娴看出来。然而他的睫毛还是抖了几下。这种微表情,特别有趣。那抖的像极了抽搐的样子,很有意思。 “袁尚会不会就是这么点背,有句话说的好,屋漏偏逢连夜雨,就是这个理。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要塞牙啊……”吕娴就是要乱他的心。 心腹谋士喘着气,吸气声都粗了几分,俨然担忧的心都乱了。 看上去有点可怜。 吕娴道:“我不拷打你,你不说袁尚的去处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就看袁尚他运气好不好了,若是不好……偏遇着子龙,也不过是阶下囚的命。当然,抓不到他,也无所谓,他遭遇大败,全军覆没,就算侥幸逃回冀州,还能有什么威望,袁氏之中,有多少会从这件事起疑心他的指挥能力,他便知道,这活着的失败,比死了的失败更痛苦……” “袁尚若是能投降,保住他的精锐部队,我还能敬他一回,”吕娴道:“可惜了,就算他逃回去了,以后也是不死不休,非杀不可了!” 吕娴说的云淡风轻,其实这轻飘飘的语气,恰恰就是极为轻视袁尚人格的意思。 心腹谋士大怒,嘴也恢复了,骂道:“……为何非要与袁将军作对?!从你进冀州起,就一直在针对袁将军……” 吕娴道:“原以为他会是个对手,其实现在才知,是对手不假,却不是值得尊重的对手。以后,我对他也不会手软!” 不是不死不休之意了。 心腹谋士心头一哽,大怒道:“大言不惭,就凭你这小小徐州……” “是小小徐州,啊,跟冀州比起来,的确算是小,所以你们以大凌小吧,不过,以小吞大者,也不计其数……”吕娴道。 “妄想!徐州兵起不义,如何敢妄想吞灭大义。”心腹谋士道:“袁氏岂是你能想者?!” “虚伪假义,算什么大义?!”吕娴哧笑道:“你看看那边的火烧云,烧透了半边天,你听不见声,却不会去想象,他们的哭嚎吗?!就凭这种袁氏子孙,也配叫大义?!你小我徐州可以,然而,以袁氏胜我父之义,大可不必!我父也不屑与冀州相比。” 心腹谋士看着远处的一大片被烧红的天际,脸色极度的难看,他想反驳,然而却终究像是被塞住了口鼻一般,眼睛通红,似有泪意,最终只是一句话也不能再说。可能是说不出,也可能是不打算再说。 吕娴没有再理会他,只是闭目养神。 不久后果听到马蹄声,第一批来接应的将士已到了,近前道:“女公子!” 战将似乎松了一口气,见吕娴无碍,这才道:“臧将军急遣末将来援应女公子,但凭女公子调遣,后还有援兵前来。” 正文 第939章 祭亡灵得活人心 吕娴道:“将此人与伤者送到大军处寻军医医治。还有这些人,遣人埋了吧,都是袁氏忠骨。尸露于野,也太惨了。” “是!”战将应下,道:“女公子若要追,末将将兵分为二,一队随女公子前去。” “我正是此意。”吕娴道:“剩下的人即刻回大营禀宣高。若路遇援兵前来,告知方向,叫他们来接应我!” “是!”徐州兵皆一一听从。 “事不宜迟,速走。”吕娴重新上了马,威风簌簌,眼眸锐利,道:“不管追不追得到,都得追!也许能寻着子龙!” 说罢分兵而去。 剩下一队则收拾战场,火速行动。 心腹谋士被扔到战马上,绑了起来要带回去。吕娴似乎很信任臧霸,而且两人也颇有默契,竟然真等到了援兵,这是何等的默契和底气呢。 他不敢看死去的这些被扔到战车上要拉回去的人,眼皮直抽搐,他不怕死,真的不怕死,可是这一刻却怕活着回去面对那些或死或活的被牺牲者。他怕的脸皮抽搐,恨不得一死了之! 这一瞬,他感受到了吕娴的恶意,她哪里是有什么善心要留着自己的命,她根本就是要诛人心! 逼着他回去面对啊,躲都避不开的手腕和可怕! 这个女子,贼子之心! 晃晃荡荡的回到战场时,天光已然大亮,而他差一点冻僵,待下了马车,一看眼前之景,转过身就开始吐,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不敢再看第二眼! 徐州兵回首看了他一眼,终究是微怒着上前来提住了他的后衣领,道:“怎么不看看你的脚下,是什么?!” 心腹谋士怔了一下,睁开眼睛,直直的看着脚下,是一只手,不是断手,而是连接着人的手,他怔怔的看,感受了一下那种玄妙的实感,硬绑梆的,都冻实了,因为混合着雪冰冻的连在了一起,都没了人样。如果不细看,根本都看不到这是个人。 他腿一软,本就僵着的腿和身体坐在了地上。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神情呆滞,脸上半丝血色也没有! 这是个冻死了的袁兵。而如这样被冻僵了,或是被杀的,不计其数! 这些都是被抛弃和放弃了的人。 他喘着气,像个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仿佛随时能断气。 有一校尉走了过来,斥骂道:“还不速去与将军汇报,在此作甚?!” 徐州兵瞬间挺直了背,道:“是!”说完就跑了,头都没敢回。 校尉小将很年轻,看了一眼这人,道:“先去关押起来。容后再处置。” 其余兵士都从命,提着袁尚的心腹谋士往后走,一面走一面低声道:“此人倒还算有些良心。就怕看到了这些死人,也依旧无动于衷,那才可怕!” 是他们作主丢下的,如果连看到了都没有害怕和愧疚之意,这种人,与魔鬼有什么区别。 另一兵士道:“这种良心有什么用?!人死还能复生?!在他们眼中,这些人,不过是草芥罢了。” “别说我们这些草芥之兵,便是如我们主公,在袁氏眼中,也不过是草芥走狗罢了。”兵士们虽都是穷苦出身,有很多都是流民上来的,最知道那种滋味,他们万分的珍惜在徐州从军的日子,虽然练兵很苦,然而那种归属感是在流民之中从未体会过的。 能在流民众中活下来的,多数本来就是体质过硬的人,又习惯了那种低层的丛林争执,更知道这种残酷。从军之后也略识得了几个字,哪怕还不怎么会写复杂的字,但也懂得了很多的道理,所以他们多数是知道的,在很多所谓的贵族和诸侯的眼中,别说他们这种人不是命了,便是吕布在他们眼中,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驱如虎狼与走狗草芥的区别罢了。只不过是驱虎狼,本身带着点忌惮,然而,性质是一样的! 所以他们看到袁尚做下此事做的理所当然,那种心情,无以言述,对这心腹谋士也十分不客气。 在他们心中,他们也略懂些粗粗的道理,那就是,战可死,死亦荣,然而,被放弃抛弃这一种,还有所欺骗和隐瞒的忠心,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像什么呢?!这些死去的袁兵将士,像极了看门狗!它忠心耿耿的守护家园,驱走别人,不计代价,哪怕受苦受累也不在乎,然而,别人未走,却先被主人剥了皮剁了骨进了锅…… 这种死,荣吗?! 死去的也算是解脱了,然而活下来的,像极了被剥夺了灵魂的人,有些想不开,直接寻小刃自尽了,而有些,则受累受伤受饿受冻,活活的宁愿冻死自己。 那是多惨的结果。 现在不过是让这人现实的看一看,直言面对一回,他就受不了了?! 死了算什么,算便宜,只要活着,好好面对,好好看一看,看他以后还骂不骂得出来那些理所当然的话! 不错,骂吕布不是人,也许吧。可是你们的主子,连人也不算。又怎么说?! 之所以说他有良心,只肯定他逃避是本能,但是面对的时候也没有那种理所当然,知道是做了亏心事的那种负疚才是真的报复和折磨。 不过也好。只要亲眼看到了,直面过,才算是折磨。 没有亲眼见到,就总有那种多的种种多的高高在上的理由去合理化这一切! 兵士将他关在了一个放杂物的帐蓬里,好歹避风。 心腹谋士却很恍惚,整个人有些瑟瑟发抖,无论他多想闭上眼睛不去看外面的一切残局,可是,那些声音却不住的往他耳朵里钻。哪怕闭上眼睛,刚刚见过的那一幕的惨状却在脑子里不停的定格,想忽略也不能够! 本来随军,见到战场种种的惨状都是常事。 然而这一次不同。 因为本该陪着战将军士们共同战斗的人,却不在。本该在的人,不在。而这决议是他提出来的。他当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是不得不为的选择。 可是,他不承认自己错了,却依旧感受到难以承受的痛苦,沉沉的压在自己的心上。 他不是没见过战场的惨烈,可是今天所见到的,真的难以承受到想死! 他的耳朵嗡嗡的,喃喃道:“……吾为人臣,不负主矣!然,终负这些人……便将这命,赔与这里吧。”不知是难以承受,还是想要自己的负疚感轻一点,便在帐中翻找到了一根木条,生生的削尖,用它刺入喉中寻了死。 等兵士端了吃食来给他的时候,看到眼前这一幕也怔了一下。本来他们是想羞辱一下此人的。因为很不忿,哪怕死的都是袁兵,可是人都有人性,他们也接受不了这种,就转化为了愤怒。那些俘虏无有生意,吃的尚且只是豆子之类的,这谋士却得食用他们徐州兵士们的军粮,反正是不想给他吃,就想用狗盆子装着喂给他。也算是明面上的羞辱了。打是不可能打的。因为知道是文士,最受不得这种羞辱,因此就想来个暗暗的。 哪知道,还没行动,人就死了。血都凉透了凝固了。 兵士们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道:“……倒是省了粮食了。” 便去回禀臧霸。 臧霸倒不意外,只道:“好生安葬!呆会儿诸将皆随我去给所有袁兵死者上一柱香!女公子不在此,更须做到位!” “是!”诸将从军。 战场是一定要打扫的。而这一切是很烦,但却是一定要做的。只要不是急战奔命,只要足够从容就得做这件事情。 因为祭奠死者,不单单只是为了死者,更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 对死者的尊敬,生者都是看在眼里的。这种东西,不会立刻就显效果,就转化为有益的条件。久而久之,人的心,天下的人心,都会有所归依。 臧霸将兵马又分了两部分,除了再遣了两小队继续去追吕娴以外,将先头兵都先出发,去接应吕娴,自己亲自押后,然后做这件事情。 哪怕冻土是那么的难以挖开!哪怕,埋葬敌军是一件很累的事情。然而,也必须得做这件事。 让将来想来寻找骇骨的人,有一个战场的埋骨之地可以祭拜和寻找。 这件事很累很烦琐,可还是得做。 投降的袁兵都木愣愣的,像死灰一样的,像根木头。 可当死去的袁兵和战马都一一的埋入土里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无声的流泪了,然后开始痛哭,哀哭声叫徐州兵马都动容的不行。 臧霸亲自肃然的上了柱香。然后命立好的碑给立于上,亲自铲土覆盖。碑上云:某某战而亡之袁氏兵马多少人,某某年某某月吕娴立碑于此。 他拜过以后,其它战将与谋士等人也都一一的上了柱香。 好几人回首去看哭着的袁兵俘虏。 这一刻,看着的仿佛已不是仇人。在这一刻,他们突然明白了,为何战争需要祭礼。 因为,在乎祭礼,在乎战死的鬼,就是敬畏活着的人。 吕娴虽不在此,可是他们更明白,为何吕娴的格局大。因为在她的眼里,敌我之分,只是暂时的。将来,这些人,也是国之士,虽不封为烈,但也是国之士人。 敌我之分,更是随着死亡而消失的。 虽然活着,是要争个胜负,地盘,输赢。可是死了,吕氏之人不在乎曾经是否敌对过。他们都一样尊敬死者。 这就是王者胸怀! 听听这些俘虏的哭声吧,就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格局和胸怀。 不是说吕娴有多高尚,而是她做此事,一直规范于礼,仿佛理所当然。 当她一直以此为标准为规范,并遵从标准而一直这么做的时候,效果就慢慢的聚汇了一点点看不见的水滴。 终会汇聚成河的。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这就是力量,一种天地之间,生与死界限的力量。 在这一瞬,很多谋士有了更多的感悟。对孔子一直想要恢复的周礼有了更深的认识。书读起来,只是冷冰冰的,可是真正实施的时候,才有那种现实感受。在这一刻,他们认为礼仪是有必要的。对孔子也有了一丝丝的共鸣…… 当然了,理想是理想,孔子是有理想,但是他那个时代,礼崩乐坏,一切都在重组,他终究没能实现理想的力量。 而吕娴却知道,理想当然是理想,但前提是能打赢仗。 打赢了仗,你就是王。礼制可以助王者治理天下,得天下人心。 若是打不赢仗,得,土里埋着吧。然后得几滴胜者的眼泪。胜者得了胜,就是得了便宜,还能刻薄小气的舍不得几滴泪吗? 吕娴是理想的,也是现实的人。她心里一清二楚。所以行事并不极端。循规蹈矩有好处,但不能循规蹈矩的时候,就不能这么做。只要脑子不死,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吗?! 仁慈是仁慈,然而仁慈没有力量,便是灾难。 哪个菩萨没有点霹雳手段?!是不是?! 天上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很多袁兵俘虏,哭的够了,见徐州兵士开始填土,这也是个大工程,有很多人主动的站了起来,请求他们也要填土。 臧霸同意了,袁兵们也不哭了,他们接了兵工铲,在雨中埋掉同伴们,从此,埋掉旧的一切,接受新的洗礼。 他们只是普通兵士,与心腹谋士这种人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他们是精英,一旦选择,叛的成本很大。但是普通兵士,在哪儿吃饭不是吃呢?!当兵一开始只是为了一口饭,有军饷,在这乱世能活下去而已。 归附于徐州兵,很正常。 本来一般来说,俘虏是不可能归顺的这么快的,但是经历了一切的他们,并不是正常情况,因此心中一活,一定,归顺的竟是理所当然。 能跟在袁尚身边的都是精英部队,绝不是杂兵,实力是有的,因此臧霸先安排他们到了各营去,分散开了。 既然要用,就要不疑。 况且也不能因为疑心而因噎废食,现在不用,将来投降来的人都不纳,这名声传出去了,呵呵,包管打一城,一城都不敢降,要死抗到底了。所以接纳降兵本身也是为了以后的名声而做的。说白了,这就是套路,这都是得人心的潜规则。 正文 第940章 逃出生天求袁熙 再者说,察内纠叛,也是一种自身的考验,这更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不能因为说不信任,便不敢做。本来没有他们,他们自身领兵,也会谨防内部的消息泄漏的。无非是管理的问题,这倒不是大问题。 还是那种道理,不能因为怕有老鼠进仓,干脆连仓也不建了,这是愚蠢行为! 臧霸将这里安顿好,便拔营全寨起兵,追着吕娴而去。 他依旧是个沉稳的,值得倚重的大将帅的样子。这也是他本来的能力。是吕娴急行军最最坚实的后盾。 吕娴急追了一阵,走到了一个三叉路口,停了下来! 众军跟在她身后,主动的寻了一下线索,道:“女公子!未找到任何踪迹和线索。” “二选一的路口,”吕娴道:“与其迷惑我军,不如掩去踪迹,聪明的做法!” 这袁尚是用了心了。但凡人经过,都会有所痕迹,马蹄印,甚至是马粪等等都是线索。 可是一点线索也没有,袁尚的精细到这种程度,是下了决心要逃出生天了。 她闻了闻空气,连一点气味也没有。 这就是冰雪天气的劣处,把人冻的鼻子都不那么灵敏,再加上风实在是大,刮的什么也不剩了。有很多的雪沫沫被风吹的卷起来,掩盖了眼前所有,所以,只能是二选一! “要分兵吗?!女公子,若分兵,敌方设下埋伏,恐怕不好!”身后参将道。 吕娴将地图找了出来,这些都是斥侯探回来的地图,找到小叉路,这种精密的地图是机密,都是军事所用,是不可能传到民间的。到民间的只有商业上的地图,都是大道,甚至有些都不可能太细。 而吕娴手上这一份,比传统的军事地图更加的直接,更加的细。 虽比不上后世的卫星地图那么变态,然而,古人之中能做斥侯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了,他们的手绘能力,记忆能力,分析能力,不亚于一台计算机! 吕娴细细的看过两条路通往的方向和所经过的地方,在心里推算着能追到袁尚的可能。 她站在路口,左边这条路要通过一个山林,地形复杂,而右边通过,则要经过一个湖泊。 她更往地图更大的方向看去,试图寻找着两条路能共通的地方。然而,经过这叉路,分明所经过的方向是天差地别。 也就是说,没有一个可以堵到袁尚的地方能同时堵住两个方向来者。不然吕娴可以直接先到这个地方去守株待兔就行了。 “女公子,前面是高山,攀越极难,想要越过去是不可能的,袁尚不可能,我军也不可能,想过去堵到袁尚,不可能。”参将道:“左边的地形复杂,在林中想到找到袁尚,困难比较大,而且也易耽误时间。甚至可能会有埋伏。右边则是湖泊,这个季节,必上了冻,通过不难。这两路,无论袁尚逃往的是哪条,都有极大的可能离开这里……” 吕娴郁闷,只怪这天气极端和恶劣,若不然,季节稍微好点,她早命人将这个三叉路口给堵住了。当时是来不及,只堵了七个袁尚可能通过的路口,却没顾及到更远的这里。因为当时离她略远。 “那么,袁尚会去哪儿呢?!”吕娴干脆跳脱出这个思维,往两条路的其它方向去看。 “高山过去有好几个城镇,有些很小,有些是军事重镇,”参将道:“都是兖州所在,袁尚去哪儿,真说不准。末将以为,军事重镇他必不敢去,他怕被我军逮住,也同样怕此时单枪匹马的被曹军给逮到。” 吕娴倒是挺平静的,心里衡量了一下,知道逮住袁尚的可能性很小了。 她也不算心浮气躁,只道:“也罢,能不能寻到袁尚是看运气了。能叫他全军覆没,我军也算是大举成功。留他一命,也未必是坏事。他就算回了冀州,也没什么用处了。他又不是项羽,能叫乡亲父老都拥护他。他爹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他。” 吕娴失笑了一下,对于二代,其实也挺难的。尤其是经过大败,既便他爹是袁绍,没了支持,对他没了信心,他又如何服众得人心呢。 想要再来,恐怕也不易。 虽然是个祸患,但终究不是太难了。 吕娴也很满意对自己这一战的成果。 其实换位想一想,袁尚是抛弃了牺牲了自己所有的军兵才换来一逃生机会,他也的确是该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且分兵追追看,务必要小心,不要中埋伏,求稳,不可急进,”吕娴道。 “是!”身后各小将都应了声,“女公子,出了此境,在何处会面?!” 吕娴道:“我军也需补给,等宣高到了,由他来决定何处可以驻扎补给。” “是!”众军应了。 这么多人要补给,就必须要去军事重镇了。 这肯定是要去缠着曹军的。 当下也没耽误,稍微休整了一会,便分兵去搜寻袁尚的踪迹。 一队人到达了湖泊旁边,却是半点过湖的踪迹也没寻到,看着白茫茫的大地,完全不知袁尚所踪。便很茫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追。 吕娴则追到了山林附近,也没寻到任何踪迹。完全的失去了袁尚的踪影。 吕娴如果不是确定这里只有两条道,她都怀疑袁尚长着翅膀给飞走了。 “看来袁尚的求生欲很强,”吕娴也没冒险,道:“他必竭力离开了这里。追不上了!” 她耽误了一些时间,再加上搜寻也需要时间,已经错过追踪的最佳时机了。 她也不强求,并没有贸然的上山林。而是退到了一开阔处,等着臧霸的后军来与自己汇合。 她心态是挺稳的,但她身边的两个小年轻参将就十分不忿,道:“让他跑了,太便宜他了!” “臭不要脸的人,”另一小将对袁尚也是哧之以鼻,道:“抛下这么多人命,他怎么还有脸跑,怎么还有脸回去?!” 吕娴听了直乐,道:“可能书读的多的人,比较不要脸吧?!” 两参将一听愣了,然后直乐,道:“女公子说话还是这般的损。” “没有看不起读书人的意思。只是读书这件事是看人的。有人书读的越多越有良心。也有人越读书越奸诈。这一次的战事只是逼出了袁尚的本性而已。到了绝境处,他只是求生大于一切。说不上奸诈和坏,只是没有担当,做了最本能的选择。”吕娴道,“袁绍教子只重虚礼,却忘了教最重要的东西。不过这也难怪,袁绍也是同样的人。袁术败时,他只选择视而不见。父父子子,这就是他们袁氏的家教。” “上梁不正下梁歪……”两人叹道:“读书人有良心的也多的是!” 只不过世人对一些读书人的期望太高,以至于出现那么几个无是非之人,便影响很大,反而影响了整个的群体,和其它人对他们的看法。 “还是那句话,人读书,就成了读书人,狗读书,就成了会读书的狗……”吕娴笑眯眯的烤着火,听着旁边人笑的东倒西歪的,乐道:“……此时此刻,若是有肉送上门就好了……” 女公子还是这么幽默,这是一种什么品质啊。不干正事的时候,她是很亲和,很幽默很搞笑的一人。 众将士都乐疯了,道:“这到处是山,哪有会送上门的肉?!” “看看那边……”吕娴一指。 众人一看,嗐,没守到袁尚,守到几双绿油油的眼睛。狼肉不就上门了! 众将拿起了弓箭,还挺淡定的。 “黑夜苦寒,有一碗肉汤喝还是很美的……”吕娴笑道。她连起身都不曾。 身边人根本没给她靠近狼的机会,三下五除二,狼杀了几匹,其它的跑了,剥皮进了锅,盛到碗里,热乎乎的端到了吕娴手边,吕娴一边喝一边笑,道:“……可怜的狼啊,大冬天的不容易,得下山来找吃了,可怜,实在可怜……” “……”要是女公子不这么一边吃一边喝就还真像那么回事。现在真的一点说服力没有好吗?! 快天明时,后面的援兵一一的到了好几队。 趁着驻扎,先好好休息了一阵。 到了晚间,臧霸也到了,大军汇合。 帐篷一扎,还挺暖和。 没追到袁尚,也没寻到赵云的半丝踪迹,臧霸便道:“先出了此处要紧!” “嗯,出去先寻补给。子龙也会听到风声找来的。”吕娴道。古时通讯不好就是不好。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寻了一路都没找到赵云,吕娴现在是放心了。赵云绝对没事,只不过是失散了。 等出去了,自然能集合。 “待出去后,女公子直接往前线吗?!”臧霸道。 “嗯。”吕娴道:“袁尚不足为惧,重要的是袁绍的主力。必须将其击溃。主力一溃,袁氏必四分五裂。” 四分五裂好啊,分蛋糕吃的时候!能占多少就要看有多少实力和本事了。 “老爹那边也不知如何了,等出去立即给我爹发个信,叫他看住冀州大本营……”吕娴道:“只要前线有所突破,冀州便能牵制袁绍的整个战场!” “袁尚既使回去也耐何不了任何事了,袁谭又另有心思……”吕娴一副看笑话的表情,道:“怪物巨兽,向来从外败,一时是败不了的,可是从内败,催枯拉朽,快的很。” 臧霸一向沉稳,从来不说激进的话,听了只是点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军事重镇道:“出去后可在此处暂驻扎一会。只是恐怕曹军未必肯给补给。” “他不给,我可以要!”吕娴道:“我脑皮厚。” 臧霸听了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何止是脸皮厚,旁人的轻视,羞辱,或是一切,都伤不了她任何,她的心是铜墙铁壁做的。 这事,若是吕布,人家轻飘飘一句话都能把吕布给气死,吕布自己先炸了。若是张飞他们,也是如此,人家一句话不到位,一句推辞,就恼羞成怒的先自己生气了。 吕娴不同,她行事,那是一个目标明确啊,人家轻视她,羞辱她,她就不生气,她甚至都不放在心上,打架她未必输,但是说的狠话,她要不放在心上,人家能拿她怎么?! 这是打算耍赖也要要到手的意思了。 臧霸估摸着曹军将领估计是想羞一下吕娴,让她知难而退。毕竟现在这世道,要脸的人多,一句话不到位,那绝对是让人退了。 但吕娴绝对是例外。 臧霸就是觉得吕娴也差不多是伸手要,明着抢也差不多。还能叫对方憋了火也发作不出来。 吕娴有时候行事风格是真的挺不拘常法的。 吕娴问曹真在哪儿,臧霸道:“未进此处,到了这个城池方向去了,不知何故,已遣人跟随,想必很快有消息来。” 吕娴拧了一下眉毛,道:“能叫曹真转道去,必是大事,多关注一些,可能是有子龙的消息。” 臧霸表示知道了。 当下休整一番,很快就拔寨离开。渐渐的从这荒野之中走出来。一路直奔目的地。 而此时的赵云并不知道吕娴在他身后,他只是往祢衡所去的城池赶路,一路都没怎么睡眠,就怕祢衡会有什么闪失,因此赶路很急,哪里知道吕娴在自己身后呢。 也因此,袁尚也急跑,也避过了撞见赵云的机会,出了这荒山以后,袁尚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差一点哭出来。 他火速的带着人往心腹谋士之前所议城池跑去,竟是与赵云所奔的方向背道而驰,因此竟也没遇得上! 彻底的错过了! 赵云急赶路都没怎么睡,袁尚那是压根连睡都不睡,累的直喘气也不敢闭眼,就怕一口气泄了下来,人反而起不来身了。 因此他是疯了一样,出了荒野以外,寻着路,慌慌的奔了入城,隐姓埋名的,也没怎么引人注意,到了谋士所议的友人府上,躲了起来。 这是一座兖州的小城,地图上都没细标,很不引人注目。 袁尚大破败,心里慌的可想而知,他做梦都怕吕娴围杀上来,因此一入城,先急发信求救于幽州袁熙。他知道,求救别处是不顶用的,但袁熙若知己破,必定来救。 正文 第941章 将错就错开城门 然后便商讨着怎么隐蔽的离开此城而不被人所察觉。 瞒恐怕是瞒不了太久的。 只身逃回,只怕也难。 只要曹军得了消息,曹军也一定会找他。再加上吕娴死咬不放,他能出城,却未必能活着回到冀州去。 最妥当的方法当然是等袁熙的救兵,带自己回去! 而在等的时候,怎么保密是个问题了。在等的时候,不心慌也是个问题了。 袁尚当真是战战兢兢,这一路所遭遇之事,像做梦一样,让他连睡都睡不安稳。心悸渐缓,仇恨杀意便涌了上来,那简直是恨吕娴入骨!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的狼狈过。 那种惧怕,到了骨子里的惧怕伴随着恨意,缠绕在一起,一提起吕娴,都要先心惊一番,随之而来的,便是怎么回去善后的问题。以及这个当下,怎么回去的问题! 唯一的可行的办法,是袁熙来接自己! 若是他改换行装回去,恐怕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因为曹军听闻了消息,必也会截他,而吕娴又在找他,他能单独回去的可能性真的不大!袁熙真的不想冒险。冒这种险! 关键是冒险,未必真的能脱身啊。若是冒险能得到巨大的平安回报,他也是值得冒险的。可是现在,他权衡来去,便知道,这是不可能办得到的。 再加上,之前是他太执着,以至于落入了陷阱,以至如此境地,他再不敢轻视任何人了。其实就是被吓怕了! 人在没到绝境的时候,自然不用直面心底深处的最难堪的想法。只有在最绝境和绝望的时刻,心底里的阴影也会无所遁形。 袁尚充分的自识到了自己,是贪生怕死之人! 祢衡是并不知道曹真跟着自己的,他虽然带着伤,也担忧赵云的安危,然而更知道,他必须要不负赵云托付给他的一切信任。 因此,就算心有焦急,面上也是半丝的不显,在等待着所到的城池的消息。 事实也的确不负祢衡所算计,那城中的县令很快就回了信来,言是十分喜迎曹军进入,已枕门而待,只等着他们进城,甚至还备了酒席等,一副期盼之色! 祢衡松了一口气,将信传给诸将看。 诸将看了看,心中十分服祢衡,道:“果不出先生所料,城中真的相信了。若是真相信,便不会是计,若是假装相信我军是曹军,恐怕还会有诈啊,进城之事,还须谨慎。” 祢衡眼底都是青青的,这是殚精竭虑的缘故,太过伤神所致。全军之中多数都是如此,在赶路途中,这是军队都有的状态,高度精中精神就会如此!只不过他因有伤,就更明显些。 “之前我便说过,这小城军备军队都不多,就算他们有疑心,也会假装是曹军而默认,此时进城必无恙……”祢衡道:“不过有备无患,劳诸位将军安排,以保万无一失!” 诸将应了。 当下也没迟疑,火速的去安排。他们急需补给,若再无补给,在野外真的受苦了。遭罪还是次要的,万一有追兵至,他们恐怕抵挡不住啊。 因此赵云的兵马将军队分为了三队,一队为先锋,扮成的是曹军的旗帜,其余二队则紧随其后。 然后毫无避讳和隐没的往这小城城下走去。 走到了城门下,先锋战将道:“奉曹真将军之命,前来驻扎补给,楼上还不速速开门!” “烦请出示文书。”城上客气的道。 底下的战将也不慌,将严密的文书放到了筐子里,由着人吊了上去。 城上的战将道:“劳请稍候,这文书我等不识还需送去与大人识别,方能通过!” 底下的战将虽然也犯嘀咕,然而此时当然不能表现出来慌乱,便点了点头,道:“还请速速,我军一路劳顿,又遇袭击,军士疲弊,急需休整。” 城上的战将没再多说什么,急急的将文书给送去县令府上了。 这小城真的只是一个小城,军备不多,百姓更不多,每年所担负的赋税等也不多,城墙都不怎么高。因此只有置县令,以及粗粗的几百兵士在守着,带领兵士的人也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参将,在这县城里,还得听从县令行事。因为太小,因此,便是军与政统一的,县令与这个战将议事,都是商量着办的。 当下也没什么讲究,急将信拿来了县府,交与县令,焦急的道:“兵马就在城外,还请大人速查明此信是真是假!” 县令打开看了看,道:“……若是假的,能做成这般的逼真,不是一般人啊!” 参将都听蒙了,这到底是何意啊,到底是说是真还是假呢?! “什么意思?!人就在外呢,是放进来还是遣出去,大人得有个共同意见,否则若是真的,恐怕就得罪上锋了!”参将道。 曹军之中,一个小小的参将算什么,班列文武的时候,都排不上号,没他的班次! 又是守着这样的小城,不大不小,不痛不痒的地方,与发落也没什么区别。既不是高职,又不是担任要职,只是一个小城,所以他是真的得罪不起曹军,像他这样的参将,只是一个小职,既无可倚靠的背景,又不是关键军队的参将,万一出了事,他是真的受不起这个折腾和罪责! 他能不急吗?! 县令道:“这文书,恕我无能,看不出是真是假。若说是假的,可能吧,但足以假以真,逼真至此,恐怕也不是善茬。若说是真的,它也可能是真的。” 参将都听蒙了,道:“这是怎么说?!大人倒是给一句准话。到底放不放进城?!” 县令道:“请他们入城的信都发出去了,还能不放进城?!不管真假放进来!” “确定?!”参将虽然早与县令有所商议,在一开始看到信的时候就已经权衡过利弊了,然而,真的到决断的时候,他还是心里略有些颤抖。真得这么做吗?! “不然还能如何?!”县令沮丧的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啊!若是真的,我们没放他们进城,失职之罪,曹公之怒,你我可能受之?!” 参将听了沉默。 “若是假的,放了他们进城,无非是失察之罪,还有转寰余地!”县令头疼的道:“睁只眼闭只眼,放进来吧。我们这座小城,也非什么战略要地,他们进来能作甚呢?!无非是抢掠一番……无论来的是谁,我们怂一些便罢了……” 参将腿肚子都在抖,这真的好吗?! 弄的他都有点想弃城弃官逃走算了。 曹公惩下一向严苛,对有功者,也有重赏,然而真的要斩杀罪人的时候,那基本都是灭门之祸。 他们二人怕,是人之常情! 二人内心早已经经过了天人交战,此时此刻,只需要下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决心既可。但却也是如此的难。 县令则是一心的叹气,参将来回徘徊,将心一横,道:“放进来!倘若有异,大不了弃城而逃。天下之乱如此,无数人奔于野,也不多你我二人。” 县令点首,他心里是早有决定了,因此道:“速去吧。别叫对方看出来。叫城上的兵士们莫要反抗,以免遭杀身横祸,何必呢,明知非为敌手。” 参将苦笑一声,道:“……本身就没什么乱心,哪里能做什么反抗!”几百个怂兵,守个锤子的城?!守着守着就成了锅里烹。 说罢便一抱拳,匆匆的去了城门开城门迎人去了! 县令苦笑一声,道:“曹操威名于天下,便为臣者,何人不惧其诛!其威如此,唉……” 身后心腹幕宾是一布衣,他看着这份文书道:“……如果是真的,倒也无妨,如果是假的。这仿的未免也太像了!恐怕来人,是从许都出来的人!” 县令心跳如鼓,倘若如此,会是谁呢! 而现实也很快告诉了他们答案,来人当然不是曹真的人。 县令心中早有预感,因此竟也并不意外! 城门一开,先锋营一进来便控制了城门,进而迅速的控制了城墙,城中的兵士根本都毫无防备,哪里能抵挡半丝一毫,都蒙蒙的,城门就被人拿下了。他们放下了兵器,被迫的投降,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参将也假装一脸蒙,心中却心道:果然! 到底是背啊。现在确定了是假的,恐怕还是免不了许都那边的斥责。 他不得不投降,因为根本就没打算过抵抗,然后,就看着城外的两列人马得到了信号,很快就冲进城中,反客为主,竟是将城门一关,将城墙一控制在手,把这城池暂占据为己有! 祢衡一进城便直奔衙门,县令早候在那了,一见人来,腿都软了。 完了,完了。 哪怕是失察的罪名,也少不了担责,完了,真的完了…… 祢衡见这城中县令和武将如此识趣,心中也是一叹,曹操威名实在令人惧怕如此,像这类边缘人,就极怕曹操。他们不是嫡系,是始终持中立立场的。其实就是混日子的人。若论忠心,有一点,但也没多少。 不管哪个集团,像这类人都是大多数的。 与其说做官是因为忠心,倒不如说是因为想要做官,他们害怕担大责任,也没有很大的野心,也没多少大的背景,否则不至于守在这样的边缘小城,一般来说,这种不是要地的城池,是很少有作战的可能的。遭遇了这事,是很令人郁闷的飞来横祸。 县令腿软的不行,看着祢衡,道:“……不知,不知先生是何人?!为何要盯着此城?!还请勿伤城中百姓性命!” 祢衡道:“在下祢衡,字正平,如今跟着赵云将军麾下,能进城补给,也是大人客气!” 县令讶了一下,祢衡其人的名声,他是听说过的。是那个才大傲气的人,引了曹公大怒,将他打发给刘表的人?!想要借刀宰了的人?! 他心里嗡嗡的响,怎么会是这个人呢?!这个人可是个刺儿头,不对,重点关注错了,他怎么会跟着赵云呢?! 赵云可是徐州的战将,他虽不怎么干预天下大事,然而对于各阵营响当当的重要人物,他都是心里有数的。 因此,这心里一琢磨,汗就下来了。 对于祢衡说的话,他一下子没怎么听明白。 祢衡道:“吕氏与曹公本就有盟,既为盟友,方能得进兖州,进城补给,本是常事,大人也无须战战兢兢,此事,衡会写信去许都,报与曹公,想必曹公必不迁怒于大人,哪怕是为了给温侯颜面,也不会迁怒于大人……” 这话说的,县令听的大为喏喏。虽然放了大心,也知道是这么个理。 但是,这个事儿吧……总归是不怎么令人舒服,曹公万一记恨上了,这明着不能怎么,暗着来宰人,明升暗贬的事多了去了…… 因此一想到这,就苦着脸,也没轻松到哪儿去。 到此时又哪里敢追问为何冒充曹真之意啊?! 只能将错就错,只当是真的曹真之意了。 县令心里明白,祢衡若真写信去许都,不仅不会让曹公息怒,恐怕还得让曹公更加生气。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祢衡这人,他也是听说过的,最擅长的就是火上浇油。泥人也能被他给气成活人。 因此就更冷汗涔涔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连连道:“……不敢不敢!” “劳请大人开了府库,我军疲乏,正欲粮草解饥,还请大人莫要推阻……”祢衡道。 你都直接来抢了,城池也都被你控制了,谁还敢拒绝你! 因此竟是亲自带着人开了府库,将储备粮草都给拿出来了。 祢衡大大的松了口气,也没叫取用光,只取了多半,剩下一小半依旧锁在府库内,没再动。 赵云的亲信兵队,狠狠的吃了一顿,也得到了温暖和休整,像从临死边缘活过来了一般。终于轻松了。治伤的也心安下来。 祢衡寻了一个木轮椅,坐在上头,由人推着,伤口也因此轻松许多。 危机大解,最基本的需求得到补充,又有此城为墙,哪怕城墙很矮,也有了固守。因此,祢衡此时最担心的便是赵云。 他很焦心,派了两队人出城去寻,打算接应,却始终都没有得到赵云的消息。 正文 第942章 曹真入城会祢衡 祢衡便很焦虑,很担心是不是赵云出了什么事! 找了几个方向,却连赵云现在往哪个方向走的,或是来的都弄不清楚,只能广撒网,像大海捞针一样先盲目的找。 如今除了等消息,没有别的。 诸将怕祢衡把自己给急坏了,便劝道:“会找到的!先生可要先顾及自己的伤,身体若有闪失,赵将军回来,我等又如何向将军交代?!连先生也照顾不好!” 祢衡就是一个操心的性格,他只要上了心,将责任背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是个极有担当的人。这样的人不仅操心,而且能操碎了心!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伤神,越在意一件事,就越是伤心。 都说情深不寿,慧多伤身,说的就是祢衡这种人。他们聪明,看得透。也因为能看透尘世和人心,因此失望时便出世。可当他们入世因在意什么事的时候,伤就来了。 所谓天妒英才,就在于此。 为什么越聪明的人,越短命,因为这其中的平和和平衡很难获得,越是聪明,就会越极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有人说,太聪明,是天赋,是上天的偏爱。可是也未必,如果不能得到平和的智慧,那么这种偏爱,不是偏爱,而是诅咒。 祢衡虽找到了信仰,但若是赵云因此有什么事,估计以他这偏激和激烈的性情,也是要殉主的了。 就连赵云身边的诸将都看不下去,纷纷劝他要好好养伤,他们会在外面努力寻找,并且一定会打探各方位的消息的。 过了两日,斥侯回来了。 “先生,虽未找到赵将军的消息,然而我等得知,女公子的大军几日前便经过了十几里外的大路,往前去了……”一战将道。 “果真?!”祢衡道:“与赵将军所去方向一致?!” “一致。”战将道:“已遣人往那边去寻,必能相互联系上。” “可惜生生错过了,”祢衡叹道。 “冰雪天气,斥侯联络并不利,虽只十几里,然而想要在那个巧合的时间点遇上,也挺难的。所幸现在也有了方向去找!”战将道:“臧将军大军押后,他必也在找寻我们。” 祢衡点点头。正欲加大人手再去寻。斥侯又回来报信了,道:“……好消息!报军师与诸位将军,已找寻到了臧将军的斥侯营,这是他们的人送来的消息!属下已将我军在此的消息让他递回去。想必不久臧将军与女公子便能知晓我军在此城暂扎!” 祢衡与诸将大喜,交换了消息,就能得知彼此的下落了。就一定能联系上了。 “女公子紧追袁尚不舍,必能大破其军……”祢衡道:“对了,斥侯营怎么会寻到此处来?!这座小城并非要道所经之处!” 斥侯这才道:“……先生有所不知,他们是跟随曹真而来,才至此处!曹真一路跟着女公子的大军,结果中途失散了。臧将军不放心,因此多遣了人来寻找,竟在附近寻到曹真……” 祢衡心中一跳,道:“莫非是察觉到了我们,跟随而至?!” 斥侯也不知,因此便不答。 诸将也拧了眉头,道:“只怕是有很大可能!曹真跟在我军身后,我军竟半丝不知,这……” 一想都出一身冷汗。 “我军疲极,又疲于奔命,没察觉到后方有异,也情有可原,只是曹真行军恐怕极为心思细腻,至少比起袁军,是更精细的多的,我军竟是半丝也没察觉……”祢衡道。至少比起袁军的斥侯,那是细密的多的。 “他既来了,却又未曾露面,是何意!?”诸将急了。 “莫非是要联络城内发变?!”祢衡道:“这就要看是明着联络,还是暗着联络了……” 诸将道:“是我们失职,这便去寻找他们的下落和线索……” “只是……”他们迟疑的看着祢衡,因为对曹真,他们不知道该持有什么样的状态和分寸。 “不可交战……”祢衡道:“既是盟友,自然以礼为先。暂不必节外生枝。以大局为重!” 诸将遵命,便一一去了。 哪怕是避到了这里,暂时的安全了,然而,还是危机重重啊。 曹真就算手上没有多少人马,然而兖州毕竟是曹操的地盘,若是旁人还好,可是曹真是有资格调集兵马来的,倘若他真的要来围杀,起冲突的话,祢衡倒是不怕死,然而,就怕一旦开了头,一开战,就收不住了! 女公子尚在兖州境内,这件事本身就危险重重。 祢衡感觉头有点痛,然而也得打起精神,很快将城防加固,一点也不轻松。 最怕的就是失联的状态,还在别人的地盘上。 这是最危险的状态。祢衡怎么能不急。恨不得能立即与赵云汇合。 而此时的曹真也是气的半死不活。在得知了他们进了城以后,他与带着的人都蒙了。 怎么进去的?!难道是城中叛了!? 因此,曹真并没有第一时间便莽撞的去质问,因为他手上无兵,很可能会被反杀,而是沉住了气,去打探城内的消息! 同时,曹真也是气的七零八落,怎么就进城了呢?!他想不通。也很生气。 他原以为兖州是铁板一块,现在一看,实在是太天真。 这哪里是什么铁板?! 敌人一进来,就像筛子一样的。 曹真手上没有兵马,还与曹军都失联了,他真的像是在大海上飘着的小帆船,看着风吹过来,浪打过来,小帆船颠上颠下,却偏偏无能为力的狂澜全局,那种感觉,是真的很急。 最重要的是,还得隐瞒行踪,以免有不测,还得顾及自己的安全。 这种状态,是什么,操淡的状态啊。 偏偏这种时候是真空状态,接不上气的时候又能怎么办,曹真便是急死,也无济于事! 这心里对于官渡那边的接应速度也有点抱怨,甚至对于许都的反应也有点抱怨和失望了,只是在心里说不出来罢了。 那隘口被炸了,再难解除,哪怕加紧速度,也得快啊。曹仁在干什么?! 还有许都,哪怕主公不在许都,郭嘉又在干什么?!天天喝酒醉生梦死睡在温柔乡吗?! 曹真只在眼前,就急的要死要活,却不知道,对于掌握全局的人来说,这里的情况只是其中一环。并不是说不重要,而是,还有更重要的安排。 郭嘉一心要诈杀吕布,这里的情况,他自然不会急着来接应。 因此,徒留曹真急的要死要活,无能为力。 斥侯回来了,也查清楚了,道:“……进城的人是祢衡,就是赵云的兵马,不过赵云不在,这祢衡是假装是我曹军之人,又借了将军的文书诈进了城,这才得手!” 曹真的脸色很奇妙,愕了一瞬,道:“……借了我的文书?!” “是!”斥侯道。 曹真又奇怪,又咬牙,道:“……不愧是文人,满腹诗书,经纬手段,一双写字的手,用来作赝书倒是利索的很,这祢衡好,好,好啊……该杀!早知当日,在许都,这等满舌如簧就该杀了,也不至于今日之祸……” 曹真倒是没多心城内的人有什么异心。 一是,曹真来这儿,兖州应是都有消息,也有点预感的,会信是曹真也不奇怪,再加上祢衡有心让全军上下假扮成曹军兵马,这本就能以假乱真,二是,他也一时没想到其它原因。更没想过怕被杀,这才将错就错。 在一个集团内部,嫡系与支部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受信任的人,和边缘的人的感受也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曹真想象不到因为惧诛而假意如此的事情,实在是很正常。 他现在只深恨这祢衡诡计多端,悔啊,后悔的不得了,要是当初宰了他,哪有现在的事情?! 现在他跟了赵云,赵云又是个骁将,又有他出诡计,这实在是棘手! 诸将也很着急,看曹真气的来回的走,便道:“现在怎么办?!是跟着赵云的兵马,还是去跟吕娴?!” 曹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因为许都一点消息也没有,手上又无兵在手,就是他想自己决断做点什么,也做不了啊。 那种感觉,是真的叫人抓耳挠腮。 可惜也没等曹真想出个所以然来,赵云的兵马就在城外与他给遇上了。 两方的感受就很微妙。 曹真是没想到,而赵云的部下也很微妙,不巧之中碰了头,这就各怀警惕和心思了,不过赵云的部下很客气,道:“可是曹真将军?!” 都遇上了,曹真也不可能露怯,便道:“正是。” “得遇曹将军,真是幸事,既遇上,何不进城一叙?!祢先生在城中已候之久也!”赵云部将笑道:“先前与袁尚有一战,借用了曹军的名号,狼狈奔回,又无处安身休整,因此也借用了曹将军的名义进城,还请将军多担待……” 曹真冷冷一笑,道:“汝等借用我的名号倒是不含糊!” “都为盟友,为袁尚故也,又何分彼此,正因如此,这才大胆借用。”赵云部将笑道:“曹将军不要多心,我军进城,并无敢犯,只稍取些粮草食用,其它并无!曹将军与女公子素有约也,听闻女公子多番借粮于将军,如今我军冒而取用之,还请曹将军也无怒也,有借有还,为友之道!” 曹真一滞,脸色便不怎么好看,道:“赵云在何处?!为何不出城?!女公子已不在此处,汝军不跟随,却在我兖州城内驻扎良久,是何意也?!” “不瞒曹将军,赵将军不在城内,城内只有我等,耽误在城中几日,是为了等赵将军前来汇合……”赵云部将道。 曹真拧了眉道:“是早有约矣?!” “是!”赵云部将并没有隐瞒,这种事,只要曹真一打听就能分明的事情,也没必要隐瞒。 “我军军师很急,便在城中等赵云将军回,”赵云部将道:“只是眼下还未有消息,想必赵将军可能先与女公子汇合,因此,恐怕要借城再久一些时日,此城虽小,粮草也不少。借用的粮草,他日一定奉还,曹将军只安心。” 说的他好像心疼粮草似的。 他就更不能说粮草的事了。对方不就说吕娴借给过他,用这个来堵住他的嘴了吗?!他要是说心疼,显得小家子气就算了,还忘恩负义。 曹真心里真是哽的要死,却偏偏也不能如何! 曹真想了想,道:“既是如此,真便要进城一会汝军军师了?!” 赵云部将等人也不惧曹真,道:“若是如此,能与曹将军一聚,我军上下自然求之不得!还请曹将军入城,共同商讨一二讨伐袁尚之事……” 曹真真的无语了,请他入城,这些人还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城池啊。 这里是兖州。 但是他手上无兵,不得不忍气吞声。进去探探那祢衡的底再说。 待到了城下,那县令与参将一听说曹真真来了,更慌了,那脸色当真是煞白如纸,腿抖如筛糠,在权衡着要不要现在带着家眷就跑路的纠结之中想了一瞬,却怕来不及,或者说是人都已至城下,也不得不面对,先看看局势的心思,便先顾着忙来先迎接曹真。 二人一到城门处,看到狼狈的曹真就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曹真人手如此之少的进了城,大军都没带,一晃神就先跪了下来请罪,道:“……臣,末将辜负曹丞相之嘱托,罪该万死!请将军恕我等家眷,是我们的过失,并非家人之错也……” 说罢便叩头。 曹真嘴角微抽着,此时此刻又怎么能当着赵云兵马的面承认呢,他便皮笑肉不笑的道:“……汝二人能替我军招待盟友,何过之有?!还不快请起!” 二人一脸蒙,战战兢兢的起了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什么情况,因此怕说多错多,便马上依言闭嘴不谈。 曹真也没心情搭理这二人,只对赵云部将道:“祢正平在何处?!为何不来迎?!” 有人推着木椅将他推了出来,祢衡道:“曹将军还是威风凛凛,衡残废矣,却也不敢不来迎曹将军!” 这话说的就难听了。 曹真听的就不是那么中听,看着他这德性,气的要死。 正文 第943章 假面友好各防备 曹真忍了一口气,和气和声的道:“原来正平是受伤了!” 赵云部将道:“先生伤重,不便行走,本不能来迎,只是曹将军来此,又是故人,岂敢不来?!况又借城池驻扎休息,有恩在心,岂能不来迎?便是身负重伤,也会出来迎接将军。” “不错,便是将死,拖着残体也得来,唯恐曹将军怒而转达曹公,衡不能受矣。”祢衡道。 这话实在带刺。听的实在令人心中不舒服。 曹真心中冷笑,道:“正平本是该去荆州,怎么在兖州?!曹公之言,朝廷之意都能不遵,又怎么会遵真之意呢?!” 祢衡道:“既为盟友,在温侯处也无不同。只是辜负了曹公美意。然荆州处人才济济,少我一人,也无妨!” “只是恐怕是违了曹公之军令了吧!”曹真心中不爽,语气自然不怎么顺。 祢衡笑道:“曹丞相是朝廷重臣,对各诸侯之事,想必也宽容以待。何来违令一说?!衡能保得一命,在路上多亏赵云将军,若非遇见赵将军,恐怕已身死,哪里还能去什么荆州?!曹公虽不喜我,然也恐怕不愿才士殒命,便是衡不讨喜,想必也不至于因此帮助盟友而犯大罪……” 曹真能说什么?!说曹公并不爱才,巴不得你死!? 曹真心中气不顺,懒得与他纠缠,也不与他假客气,只是道:“正平只自便,这城池本是兖州境地,真来此,如进后院,倒也不必正平来迎?!” 说罢便率先往城内走。 祢衡抱拳笑道:“自当如此,客随主便!请!” 这人一走,祢衡也面无表情的回去了。 诸将道:“他手上无兵,倘若有兵马,此时已是刀兵相分生死了!” 祢衡道:“事情有些不对劲……” 诸将以为他说的是城中的事,便道:“无妨,赵将军虽未回,然而我军上下一心,又占据城池,便是曹真想做什么,他也无兵,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的。” “我说的并非此城之事啊。城中之事,倘与曹真有异,大可出城便可。我军已得到补充,袁尚兵马也已离去,倒也不必担忧再被追杀。离不离开,倒无妨。无非是与赵将军碰头有些难……”祢衡道。 “那先生所说是何意?!”诸将是看不到什么大局面的,他们只能看到眼前的交锋和局势。 “曹真是曹操最信任的大将之一,自来都是亲押最优秀的精锐营,然而此次,他却徒步追了这么久,手上还无兵马……”祢衡道:“他与许都,或是前线与官渡皆失联了!” 诸将怔了怔,一时没跟得上祢衡的思路,道:“也许是追女公子太急,这才急不可耐。” 祢衡道:“你们想的还是太简单,哪怕许都附近兵力空虚,这里也是兖州腹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随便搜刮一二,凑出来的兵马也非少数,可是,却毫无接应曹真的动静……为什么?!只怕是许都以为,曹真这里并不是最重要的,至少目前是……” 诸将听的略糊涂了,有点明白,但是又没那么的明白,道:“……先生是说,不是曹真与许都失联了,而是,许都故意没有与曹真联系上……” 祢衡点头,道:“……要出事啊。我这心里跳的厉害,不敢猜许都那边要做什么!” “先生慢慢想,莫要着急,料不出,急也急不来……”诸将道。 祢衡道:“继续找寻赵将军,没有将军在,我们想做什么也做不到!” 众将一凛,匆匆去了。 许都的反应不对劲。祢衡心里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这种表面和谐的态度,如果只是一时,还是正常。然而,过了这么久了,曹军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是为了什么呢?! 他们真正的兵力又步署在哪儿呢?! 祢衡可不相信,他们会任由吕娴深入兖州腹地,而不想进行绞杀。 祢衡只觉得事情只需要扒开眼前一层雾就能看分明,然而,现在只缺少了一点点的线索,他就能扒开这层雾了。 他揉了揉额头,身体的疲乏和精力的流失,以及受了伤以后的精神不济,再加上焦躁,急虑的心态,弄的他现在其实状态非常差。 他需要休息,他知道,可他是真的急啊! 曹真去了衙门和府库,县令和参军跪在地上,冷汗直下,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曹真眼底沉沉的看着这二人,忍着杀意,手指一直在不断的搓着,这是忍耐和烦躁的表现。这种恶劣极端的天气在外面呆久了,手也冻的通红,并且生了冻疮,还有点冻疮结痂以后又摩擦而生成的茧子。 好在北方人多少都比较抗冻,人的适应能力也挺强,只要保住暖,人命是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但遭罪也是真的! 他在外晓行夜宿,辛苦万分,苦苦追寻,而赵云的人,却进了城里进行着休养,吃着他们的储备粮,守着他们的城池。 他从外来,仿佛祢衡才是这城的主人一般,弄的曹真真的想要杀人! 这二人万死也不足以息他之怒,然而,真的杀人就能解决事情吗?! 现在事情已经成了,如果杀了这二人,除了平怒以外,还能有什么效果,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好人都做了,为何不好人做到底,哪怕咬着牙也好过还留下恶名声。 曹真道:“汝二人,真不是故意开城门!” 二人哪里肯承认,便是死,也不会漏一个字的,只要承认,必死无疑,死不承认,还有一线生机。 因此便叩头道:“臣,末将对曹公忠心耿耿,便是借十万个熊心豹胆,也绝不敢通敌。是那祢衡诡计多端,来信冒充曹将军,诈开城门,等吾二人反应过来时,都已来不及了,本也欲驱逐,奈何实力不济,兵力太少,又失了先机,不得不认……只一心盼望曹将军前来能够驱走这些人,如今,总算是盼来了……” 曹真听的也颇为无奈,也很尴尬,能指望上他就好了,他倒是想,可是没兵可用,能有什么办法?! 曹真挽尊道:“……你二人做的也不算错,此事,我会向曹公去信解释。他们既是盟友,如今倒不便现在就闹翻,也罢了。此事只按下不提。往后行事再不可轻信!” “是!”二人忙恭声应了。 曹真懒得见这二人,越见就越来火,便道:“将兵力组织起来,听我部下调遣,你们先下去吧!” “是!”二人匆匆应了,又忙出来。 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算是过去了吧! “将军,”曹真身后的战将们道:“恐怕此事与他们二人也脱不了干系。就算是被诈开城门,若要反抗,也不至于一兵一卒也不曾伤亡,他们必有所隐瞒……” “便是有,也不宜再追究了,”曹真拧眉道:“现在逼他们反了,将你我都宰了,你能耐他们何?!别忘了,我们也是无兵之将。” 众将一窒,竟也不知说什么,虽不甘心,也知道此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谁都不能再追究。 真追究下去,又能怎么样,只会逼这二人反了,万一真的逼急了,狗急了也会咬主人一口的。现在的他们可真的是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况且,在程序上,这县令与参将的过程是没错的,他们有书信为证,祢衡不愧是大师级别的伪造高手,信写的连曹真都信了是自己所写的那种感觉。 那么,这件事就没有证据,只能靠疑心杀人,怎么能服众。 而且时机也不对,这个时机,处置人,不妥。更可怕的是,处置的不好,真的会引起很大的麻烦。还是灾难性的后果。是他们现在压不住,也承受不来的。 想一想,只能按下不提! 如果说祢衡是心里焦虑不安的话,那么曹真就是烧心。他来回徘徊着,那种焦躁的样子,像极了多动症。偏偏说又说不出来,那种烧心,简直全身上下被烙进了锅里,哪里都烫,上窜下跳,却也无能为力的感觉。特别的难受! 想一想这一路来,曹真多坎坷?! 他能做到现在还如此的淡定,真的是心理素质好了。 他是恨不得吕娴和袁尚同归于尽的,可是,看到曹兵依旧没有来支持自己,找到自己,并且为自己所调遣的时候,那种不知道为什么,或者是说感觉失控了出事了的那种感觉便萦绕不去,久久在心中。 无能为力,就是他现在的感受。那种憋屈感,那种看着事情频频脱离掌控的感觉,是真的很令人发疯! 他是怎么出的官渡,是为了追赵云,看他到底要干什么,结果追丢了,再跟臧霸和吕娴,也跟丢几次……然后就来了这里,尾随在了祢衡身后,却连赵云的影子也没寻到。 现在连赵云和吕娴,以及袁尚那边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了。 斥侯营也像是失去了掌控的风筝,完全的没了消息! 曹真来回走动着,便是一片茫然,道:“……赵云果真不在城中?!” “应是与祢衡失散了……”诸将道,“将军,我们真的不将他们赶出城去吗?!” “现在他们已经进来了,饭也吃了,好处也得了,再赶他们走,还倒落人口实,没落着了好,还结了仇,且不说能不能办得到,只说赶出去,又能左右大局什么呢?!”曹真道。 诸将不服,不想吃这个闷亏啊。 曹真虽然也憋屈,但也分得清轻重的,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事已至此,至少要落个好!” 不然还能怎么样!? 众将无语,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们也知道,真要这么做,加上城中的这点兵力还是不够的! 想做也做不到啊。去做虽能解气,但是,也没什么好处。 如曹将军所说,吃了亏,不说再占回便宜来,至少要落一个好吧?! 总不能连个好字也落不着!那也太惨了! “将军,许都至今无消息,这……”诸将喃喃道:“……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们在此了?!” 说忘了,那只是一种无奈的说法,怎么可能忘了?! 也不可能忘了。 曹真也急啊,关键是他也想不到关窍之处。 他来回徘徊着,道:“也许是一时没顾得上,或者有什么紧急调整没能及时通知我们……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走一步看一步。不能轻举妄动。” 诸将无奈的道:“……来兖州之前,末将原以为必有重兵来接应我们,然后围剿吕娴的,万万没料到……是这种境况。这到底是……” 曹真坐不住了,道:“我们去将城中驻守接手。真得去探一探那祢衡的口风……” “将军,恐怕此人也未必知道啊……”诸将不赞同,道:“就怕有不妥!” “事到如今,还能有其它方法吗?!”曹真道。 诸将沉默。叹了一口气,沉着心,沉静的听命去接手城池了。 赵云部将也没反对,知道真的曹真来了,他们还能霸着城池不成?!人不在的时候是可以耍赖都没事。人都来了,他们当然不能阻止,一阻止,这不就成了冲突了?!城是人家的城,不是徐州的。能收容就不错,还能反客为主?!不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避免冲突! 赵云部将也很防备。就怕曹军突然要驱逐自己,或者是说有偷袭。 表面上还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和平和。平静的交接了城防。 其实心里都相互防备,各自MMP。 曹军想,卧糟你大爷,赖进来我们的地盘了,还这么理所当然,真特么不要脸,不愧是吕娴的兵马。 赵云部将也是卧糟你大爷,这么不动声色的,是不是有什么暗杀偷袭小九九啊。曹公一向阴险狡诈不得不防。要是被阴了,在城内啊,这一锅端了,那不是亏死。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进了城里可不是由着人瓮里捉鳖的。 以一种莫名的平静里交接了,虽没发生冲突,然而,那种诡异的平静,总觉得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各怀防备和心思! 正文 第944章 赵云赴宴会曹真 两方都疑心对方一个不对劲就跳起来刺过来,那小眼神里藏着尴尬而不失礼貌却也有着防备的微笑,像极了僵硬的不敌不友的关系…… 而在这种状态下,曹真来拜访祢衡,名为探病问伤,就显得很是吊诡! 祢衡也没空陪他打哑谜,清了场,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祢衡递了杯茶与他,道:“曹将军若是有话不如直言吧……” 曹真看着他,道:“正平变了很多。以往在许都时,也曾多听闻正平的名声。” “说我像个刺头?!”祢衡笑道。他以前的状态的确是自诩天与之才,目空一切,跟刺头也差不多。 而现在,刺都软了下来,虽都还在,扎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没办法,不得入曹公之眼,自然是个刺头。”祢衡道。 曹真哼了一声,道:“分明是自诩天才之人看不上曹公。若有投效之意,曹公最纳人才。” 祢衡道:“他自以为有郭嘉在手,像我这等不驯之人,岂能瞧得上眼?!” “便是如今,郭嘉所谋之事,恐怕除了曹公知晓,汝也不知吧,”祢衡道:“……只是若要成事,还需借风,风来时,一切可成,风若不顺,便是郭嘉自以为有天纵之才,也难以成事……” 曹真听的心里狂跳,他看着祢衡,看他一副好像看透了郭嘉所谋的表情。 一时之间,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关键是这件事他也不知道,但他却不能承认与许都断了联络。 所以他便抿嘴不言。 二人竟是打着哑谜,各怀心思,只等着对方先开口,为自己解惑。 其实祢衡也想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有得到些线索,但是见曹真一言不发的样子,他也郁闷。但同时也明白了,恐怕许都是真的有所谋划。 是什么呢?! 不是不重要,而是不能急。越急越慌,越会显得在意,就反而越会被看破。 他不能被看破。 当然,曹真也如此作想,因此,这谈话还能说得下去吗?! 因此便都不说话了。 曹真坐了一会,只觉得如坐针毡,客气坐了一会,只叫他好好养伤,便告辞了。 曹真一走,身后有谋士出来,道:“他来意为何?!我还以为他是想赶我们出城!” “曹真不是普通曹将,他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容不下,目前为止,我们在此城之事对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祢衡道:“他只是来探口风。” 谋士道:“这曹真不大对戏啊……” 祢衡道:“必是有我们不知之事。越想越不对劲。但是细想,一时也看不清,析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谋士拧着眉头,道:“所以先生才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他误解先生知道点什么,却不说透?!” “不错。”祢衡道:“他必会以为,我已看出些许都的图谋。” “古怪,古怪……”谋士拧着眉头道:“莫非是他连许都的信息也不知晓了,只是在装知道?!” “很大可能……”祢衡叹了一声,道:“曹真独身出现在这里,却没有兵马跟随,本身就不对劲。” 谋士一时也没想通透,便只能作罢。 曹真回去后就更辗转反侧了,心里天人交战。难道许都真的另有打算,所以才没有安排来接应他?! 只是祢衡这态度,分明是一副猜到的样子,到底是真猜到了还是在诈自己?! 曹真一时之间,那心真是烧的慌。自己是没探出什么口风来,反而把自己给弄的更焦虑了! 断了联络,仿佛被遗忘,不知何去何从,不知如何行动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他也不得不被迫与祢衡的赵云军绑在一起在此城先驻扎着。是不得不! 且不说曹真心里如何之急,如此操淡。只说赵云一路带着不多的人马,绕出了险域以后,看着身后那雪的冰天雪地的境,感觉像是死里逃生,从地狱挣脱出来的感觉。 赵云十分担心祢衡等人有没有到达目标城池,也没有停留和犹豫,道:“已甩脱追兵,然我们必须火速去与正平汇合!此处是兖州,若兵将分离,两边都太危险了……” 没有将的兵马,战力将大大削弱。没有兵马的将军,也是危险至极的啊。 所以众人应了,小心翼翼的,完全没有松懈的往与祢衡所约定的城池跑。一路疾驰,基本都没怎么休息。 因为是绕路,所以所要费的时间就多了很多。 赶了约有五六日时间,才渐渐的靠近了,也是顺利,虽还未到达城池,却先遇着了吕娴预留在此处的斥侯,斥侯见到赵云,喜不自胜,告知他吕娴追随他之后,跟着袁尚追去。赵云都愣住了,道:“云竟不知此事,女公子已经追袁尚后了?!” “是!”斥侯道:“若将军返回人马,还能截住袁尚,与女公子汇合!” 赵云道:“如此极好!云与兵马失散,现便去找回,火速的返回去截,袁尚必败!” 斥侯领命。 赵云道:“汝若遇女公子军中斥侯,且告知云的消息,言云必至来助一臂之力!” 斥侯应了。 赵云很欣喜,连忙继续赶路,心中喜不自胜。 这一路急赶,也终于先见到了赵云军中遣出来寻找的斥侯,见到赵云,简直是狂喜,一面喜悦一面告知了之后的状况,见赵云安然无恙,便忙请赵云速进城,言祢衡候之久也! 赵云听大军无事,祢衡也无事,心中大喜,便忙要进城。 听闻赵云回来了,曹真吃了一惊,出来骑马去城门,却见赵云部将皆纷往城外去寻,那喜不自胜的样子,曹真也颇为无言。 这心里却沉甸甸的,赵云虽年轻,然而其勇,却已匹敌一方。这一次,他是什么运气,竟然没死。 曹真心里真是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得祢衡说的要成事,光有智不行,还得有上天之意相助更有深意。 曹真身后的诸将心里压力突然也很大,他们看向曹真,脸上满是纠结,道:“……这,这可……” 曹真揉了一把脸。心里苦笑一声,还能如何?!还是要维持场面上的友好关系。 赵云的实力也不得不衡量一二。 真是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是意料之外的。 他忙也跟上去,身后诸将也是一阵无奈,也急忙跟了上去。 赵云回来,最高兴的便是赵云部将和祢衡,如今正处于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和热情之中。 曹真上前道:“赵将军平安归来,幸甚也。” 赵云忙敛了笑,上前回礼道:“云失散于战场,部下流落至此,多谢曹将军收留,此恩云必不敢忘,多谢!” 说罢重重的一拜。 这谢吧,怎么听怎么难受。当然,赵云谢是真谢,他是真心的要谢曹真,但是曹真心里真是一万句MMP要讲。 他笑道:“都为盟友,何来恩谢之说?真在路上也多番受女公子照应,如今也算是礼尚往来了。两军为盟,如此,才共患难,生友谊!” 赵云诚心一笑,道:“自该如此!” 赵云是恩怨分明的人,他谢的时候是真心的谢,可是敌怨当前的时候,他也不会因恩而受困。这才是君子的态度。 曹真道:“赵将军这一路可安好?!不知可与女公子汇合了?!” 赵云摇首,道:“并不曾,想是路上又错过了。”其余的一概没说! 曹真也没再追问,只道:“赵将军一路辛苦,先请回去休整,真为东道主,备好酒席,请赵将军一叙庆聚也,还请勿辞!” 赵云客气道:“必不敢辞!” 古人当中,这推杯换盏的酒桌文化也从未少过,赵云当然是会的! 曹真便带着人先回去了。 无论他心里有多不安,但是做事还是很大气的。 诸将一路簇拥着赵云回去,见到祢衡,二人心里当真是感慨万千。祢衡道:“将军能安然回来,当真是万幸。否则衡便万死难辞其咎,必死而相随!” 说罢眼泪就开始落了。 “正平!”赵云感怀道:“这一路辛苦你担当此重。云若无先生,麾下兵马必不至此安全,哪里能无损至此。如今只少有伤亡,全是正平功劳。” “将军说的客气话。”祢衡道:“无事便回。回来便好!” 两人各自说了分别以后的惊心动魄,都相互庆幸,这一次当真是惊险。 赵云道:“女公子追袁尚而去,云要领兵去截袁尚,以便两面相击。共败袁尚!” 祢衡道:“我也知此事。将军去是可去,只是还是略等一等女公子的消息,倘若有情报,会更精准。不然追出去阻截一番也未必能寻到袁尚所在。先前与之战,已失去了很多的情报,要找到袁尚的方位还需重整。将军不如且稍安勿躁,略等一等情报至。我已派出斥侯出去探知,恐怕便会有消息来……” 赵云虽急,但也并不莽撞,想了想这样更妥帖,便道:“也好。” 之前狼狈奔出,便很被动。战争中处于被动的结果就是会失去很多主动的情报和消息。斥侯盯着袁尚的线报也暂时没了。 便是他现在要去追,也得有个方向才成! 因此心中便安下来,道:“女公子大军在后,必稳妥。等情报来,我军立即出发,早早与女公子汇合要紧。” 祢衡点首,越早汇合越好,就怕是有事啊。 “正平伤如何?!”赵云道。 “并无大碍,是我身体弱,才养的慢了些,随军是不成问题的。”祢衡道:“在此城中,将军还需防备曹真。” 赵云应了。 “这一路来,将军可曾遇到曹军动静?!”祢衡问道。 赵云摇头,道:“说来奇怪,兖州便是再空虚,也不至于一点曹军都看不见,莫非是都未曾出城?!竟是连押送粮草或是物资的人都不曾见……” 祢衡蹙着眉头,道:“曹军断了消息,是为了什么呢?!” 赵云心头一跳,道:“断了消息?!” “不错,连曹真如今都如无头苍蝇,许都那边很不正常。”祢衡道:“此事只怕要早早告知于女公子要紧!” 赵云来回走动,道:“莫非是要伏击女公子?!先前,我便知晓,曹军是有围胜者之意,只等我军与袁尚分个胜负……” 祢衡想了想,正想说话,外面有战将进来道:“将军,先生,曹将军来请赴宴!” 二人对视一眼,祢衡道:“将军且去,我便不去了。将军务必小心,倘若有异,衡在外也能应对!” 赵云道:“好。不过倒也不必担心。曹操虽然阴险狡诈,然而也并非是完全不择手段之人。那曹真更不会行此险招。女公子不在此,若是女公子在此,他若图女公子,也合理。然云只是一战将,他犯不着如此,而坏了大谋……” 祢衡道:“不可大意,不得不防!虽说可能性是不大,然而,杀人再泼脏水这样的事,何曾少过?!切不可大意!” 赵云点首。 他只以诚谢而待曹真,倘曹真真的有什么杀人之心,他也不会客气的。 当然,他正常以为,曹真真的犯不着这么做。除非他疯了! 不过祢衡是谨慎习惯了的人,赵云当然不可能说他多虑。 到了宴上,虽是简单布置却也见礼仪与客套。曹真将赵云让进去,分宾主坐下了,曹真道:“正平没来?!” “正平还在养伤,不宜多挪动,加之先前担忧云之安危,忧思过重,如今云回,他一放松,反而身体撑不住了,正在休息,未至宴上,还请见谅!”赵云道。 曹真道:“伤患理当如此,倒是真强人所难了!” 赵云起身,执酒道:“云须郑重谢过曹将军,若非曹将军,只怕云并不能安然与麾下兵马汇合……” 曹真受了,与他饮了酒,道:“子龙当真是英勇无匹,这一路只凭一人之力,而追袁尚至此,真慕子龙也,恨不得引为知己,结为兄弟,来,敬赵将军一杯……” 赵云忙道不敢,见曹真热情,不得不虚受了。 曹真便将话题引到战场上,似乎是想要打探袁尚和吕娴行军的消息。 正文 第945章 曹真写信寻袁尚 赵云正防着这个,便道:“……一路狼狈,被袁尚追杀,若非幸运得以脱身,早已全军覆没,后续之事,云尚不知也……还得等消息方知!” 曹真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信。原以为这赵云是个心思单纯的小白脸样,没想到也心细如发,一副谦谦君子的相貌,却偏偏也油水不进。但他回答起问题来谦逊有礼,曹真又能拿他怎么样?!连发作也没由头。 这赵云的性情,让人无处下手。 在战场上,不怕那种强人,却怕不能下手,无处下手的没破绽的人。而酒宴上,不怕那种人品不好,酒品不好的人,最怕的恰是这种怎么问都没有下手处的人! 这赵云,半丝的破绽也不肯露出,仿佛是笃定了绝不会说的坚决。这样的人,像蚌,还是铁蚌,除非你翻脸,使劲撬。不然根本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再者,这个人坚韧韧性,便是撬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说他滑不溜丢,他也不是,他就是真的很纯,很客气,很谦逊有礼,可偏偏拿这样的毫无办法。 若是人品不好,酒品不足的人还有的是方法可以下手,可是眼前这个,他是真的没辙了! 曹真想了想,颇为无奈,笑道:“原以为赵将军在前线,必知袁尚消息,不料竟还没与女公子接应上。连赵将军都不知,恐怕我军想要知道些消息,也难了!” 赵云一脸惊讶,道:“怎么会?!此处是兖州,难道还有曹将军都不知的消息?!莫要诓我,怎么可能呢?!” 曹真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来,叹道:“天寒地冻,因此才难以探知第一手的消息啊……” 其实哪里是什么天寒地冻,分明是与曹军断了联络了。 赵云也不追问,只是端起酒杯要敬曹真,真心实意的谢曹真收留祢衡和他部下之心。 一场酒宴,就在这平淡的相互试探中结束了。 赵云告辞回营,祢衡见无事发生,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没事最好。也许是他把曹军设想的太奸诈了!也不怪他想事容易想绝,他本来就是这种人,蠢人想事想的少,最怕动脑子。而聪明人呢,想事容易想的太多太深,最后变成一团乱麻,脑子直抽抽。对曹操他本来就有偏见,也因此,一遇事吧,就如临大敌,容易放大了看。 其实想一想,这种时候,曹真若真是对赵云动手,那就是逼急了吕娴。 吕娴万一一怒,直接由此为由发兵许都,曹操也得脱层皮! 曹吕之间虽然是塑料般的盟友关系,但是合作上也算顺利,虽谈不上亲密无间,但至少在共同灭袁氏上是有着默契的。 只要曹真不傻不蠢,他就绝不会突然来个雷,破坏大局。 如果今天在这的是吕娴,或许还有可能,曹真哪怕堵上自己,有把握的话,他可能会做。但是为了赵云,他不至如此。 赵云虽强,但并非是徐州的要害。所谓擒贼擒王,所有的热血赌徒,愿意付出生命和一切的赌徒,所以赌的前提是能博得最大的利益。哪怕不惜付出自己的命。但为了赵云,显然没必要。至少眼下,不至于此。 当年荆轲刺秦王是豪赌,用一人命以获取或者说是撬动最大的利益。而现在,赔上曹真,只为了杀掉赵云,赢面未必大,利益也未必大。 祢衡自然都权衡过,这些道理他全都懂,只不过,关心则乱。 赵云回去休息了。曹真则叹了一口气,他有些烦躁,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兵马在手,像折断了双手的废将!” “将军还请稍安勿躁,只能等啊……”左右诸将道。 曹真无奈的道:“……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送了这么多信回去就如石入大海没了回音呢?!” 除了等,别无他选,还得在这城中要与赵云等和谐相处,真是操了淡。 但哪怕曹真再不爽,也得忍耐着。事已至此了,还能怎么着呢?! 赵云这段时日累极了,一睡就睡了二十个小时,等他醒的时候,都是第二天的日暮了。惊醒过后便有些自责,道:“……自小尊奉日出而起,不料……可能是累极了吧。连警觉心都没了。” “是因为在这里,将军感觉到安全。”随从战将笑道:“在先生身边,将军总是放心的。” 是啊,连生物钟都没能叫醒他。原本无论再累,在战场之上哪怕再苦,他也从不曾如此的放松过。 他火速的起来洗漱了,去寻祢衡道:“可有女公子的消息?!” 祢衡摇了摇头,道:“恐怕没那么快。如今是冬日,这里地形又复杂,要得到消息,只怕还有延迟。将军急也急不来,不若再等等!” 赵云哪里等得住?!他要带人出城去探探,祢衡知道拦不住他,便让他去了。 赵云叫祢衡在城中小心,出城去了一趟,在城外过了两夜,又回来了,当然是一无所获。 弄的赵云现在有点犹豫不决,是带着全军上下去寻吕娴,还是在此处等消息好。 这种没有目标的时候,就会特别的难熬。格外的不知所措。 行军打仗,不怕目标不好击破,最怕的恰恰是没有方向和目标,陷入茫然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行动。 哪怕沉稳如赵云,此时也有点焦躁了,只不过他一向不会表露在外。 祢衡道:“我知将军欲遣全军去寻女公子,然而未有方向之前,不可造次。一则不易寻到袁尚,二则曹真在此,不得不防!” 赵云道:“先生以为,他手上无兵,莫非是假?!” “如今我们不止是没有女公子的消息,许都的消息我们也不知,许都那边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谁能知晓?!”祢衡道:“且说曹真,到底能不能调集兖州兵马来,谁也不知道……然而将军须知,曹真在此处,袁尚便已不是将军现在的目标,现在的目标是拖住曹真,不管他手上兵马到底是有还是无,至少有将军看着,便是为女公子的安全托底……” 赵云听了若有所思。 “还有这座城,一开始是没什么战略价值,初始是为了我们提供了一个休息养伤的驻处,然而现在,它的战略价值已经变大了,”祢衡道:“静静等女公子的消息,我们不能离开此城,弃了这城。也许等女公子来后,也需要它的补给。” 赵云眼前的一切迷茫似雾般散去,道:“先生所言极是!云便安心在此城先驻守,静等消息!” 祢衡点点头,道:“一切便宜行事!” 赵云一点就透,也就没再急着要出城去寻袁尚,或是去找女公子,而是遣出不少斥侯出去准备接收吕娴的消息。 身边有谋臣在,就是不一样。迷茫的时候,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会一点就透,然而将眼前的雾一丝丝拨开,能叫他看到眼前该做的事,该走的路。而不是胡乱的莽撞行事,以乱了阵脚。 赵云心里其实很信任祢衡,也倚重之! 当然二人商议过后,赵云也常出城去打探消息,不定时回是常有之事。 但曹真也察觉到了人家根本没有离城的打算。弄的曹真很是郁闷。 赵云不走,他能走吗?!等于他也被拖住了。 就算他想出城去寻吕娴的踪迹,此时也不放心这座城,也就是说,赵云与祢衡不走,他也走不掉了。 万一他走了,赵云将这城作为据点,哪怕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城,却也…… 曹真就弄的寝食难安。总不能催人家走吧?!想问都不知道怎么问! 关键是现在,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哪怕想要采取些策略,也是束手无策。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太操淡了! 曹真自追过来,仿佛像废了一样,真的特别的烦躁。 曹真跑来试探过祢衡几回,祢衡都当听不懂,要么装精神不济,要么就装伤病还未好,而赵云呢,干脆不在城里…… 曹真简直是被折磨的没脾气了。他现在都有点烦躁,当初没继续跟臧霸,而是跟来这里,是对是错! 功夫不负有心人! 赵云遣人寻了几日,终于与吕娴的斥侯联系上了。有斥侯已出了山,得知是赵云在寻吕娴,便忙快马加鞭来见赵云,见赵云果真无恙,道:“赵将军,女公子与臧将军找将军都找疯了,不料将军早已至此!无事就好。女公子遣我等出来便是为了寻找赵将军,现今得了将军所在,当立即回去禀报!” “女公子已至何处?!”赵云道。 “追杀袁尚,大破袁尚兵马,或杀或降者无数,袁尚已破,只是逃了,却不知所踪……”斥侯道:“他是丢下大军独自逃走的,单骑而走,身边不过几十骑。眼下我们也没方向去找。” 赵云一听就拧了眉头,对于丢下大军一事十分反感,道:“茫茫雪天地,恐怕难找!此处虽是兖州,然而,他若留了后路,寻找不易……” 斥侯道:“不错,女公子眼下是以寻找赵将军为主,能不能寻着袁尚,都是为辅了……将军有所不知,这袁尚甚为奸诈,之前未得赵将军消息,断了联络,这袁尚便诈欺我军,言是俘了赵将军,女公子知赵将军遇败不知所踪,甚为着急,如今正到处寻找将军的下落……属下还得速速回去禀知。” 赵云心中微热,道:“且速去通知女公子,速来小城驻扎补给休养,我军失散以后便来了此处,云且在此等女公子前来。” 斥侯应了,接了地图。赵云叮嘱道:“务必告知女公子,曹真亦在此城中!” 斥侯一一听了,揣了地图,见无有其它吩咐,便道:“不出三五日女公子必至!赵将军且安心等。若得知将军无恙,女公子亦心安也!” 赵云点首,道:“我在此,静等女公子前来汇合!” 斥侯不敢耽误,揣了些干粮和水,又换了匹马,火速的往回跑。 赵云有些依依不舍,看着他走了良久,才急回城,喜着将此事告知祢衡和诸将。众人皆喜悦不已。 赵云眼眶有些发热,道:“总算是能汇合了!” “先不必透露消息,”祢衡道。 赵云与众将皆点首。他们都是慎重习惯了的人。因此也能守口如瓶! “过上两日,云亲自出城去迎女公子入城……”赵云这是打算亲迎几十里也得去了。 但想要瞒消息也顶多只能瞒上两日了。 祢衡算算时日,瞒上两日倒是不难。曹军便是想要做什么,也难了! 苦等了两日,赵云便带着人又出了城。 祢衡依旧苦守城中。 曹真却又来了,道:“赵将军又出城去,还未寻到女公子的消息吗?!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你是盼着出事怎么着?! 祢衡便微微放了些话,道:“略得了些消息,想必女公子不久便能亲来……” 曹真一怔,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啥意思?!到这来啊?! 这座小城能犒劳吕娴还是怎么着?!不得把这里吃空了?! 曹真胸中一下子就如压了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道:“袁尚呢?!” “到处在寻袁尚,却不知他逃往何处去……”祢衡别的不多说,道:“曹将军可知这附近有什么藏身之所?!袁尚逃亡,还需曹军助力,一并捉之方好!切勿隐瞒。” 曹真一凛道:“袁尚果真逃了?!” 祢衡点首,道:“此处是兖州地界,还需要曹真将军用心搜寻,也许会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曹真果然心动不已。 在野外逃亡,能逃到哪里去?!要么就是在野外等死,要么就是有人庇护着他。 曹真一听哪里还坐得住,便起了身,又问道:“袁尚伤亡几何?!” “暂时不知,具体的还需等女公子来后的消息……”祢衡道。 曹真在心里骂了一声这奸货,却是火急火燎的走了。一回去就去了帐中与周围城池写信。若遇袁尚,立即捕获,有重赏。倘有隐匿者,必有重罚!然后分发出去,斥侯火速的去了! 祢衡得知城门外的消息,不由一笑。 正文 第946章 吕娴赵云相会合 诸将不懂,道:“若曹军抓获袁尚,他们反倒占据了先机……我军一番攻打,为他做了嫁衣,这……” “袁尚无论被不被抓,都影响不了大事。他落入谁的手中,也不重要了……”祢衡道:“我放出这个风声,是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提示他们多注意袁尚,少注意女公子……” “先生是怕,他们曹军会绞杀胜者,准备围剿女公子?!”诸将忧心的道。 祢衡没有下定论,道:“看看再说,再看看,就能看的更清些……” 按理说,应当如此。就看曹军什么时候做了。 但是如果不做的话,这就更有问题了…… 说实话,现在祢衡还需要再细看,才能做出判断来。 他自问谋略不比任何谋士差,唯一的差距就在于他掌握的信息少,以及所站着的地方不够高,才看的还不够全面。 他心里哪里能不急。 现在袁尚败已是定局。而必须要将诸将的注意力从袁尚这战上转出来了。不能只盯着他。而是要开阔更大的思维,去考虑更大的局面。 否则,就真的危险了。 所以,他才将袁尚败了的消息放出来,想看看曹军的反应! 信发出以后,曹真才对诸将道:“哼……这祢衡如今变得狡诈极了,说了半天,是想借我军寻找袁尚,却不说袁尚到底败亡几何,是全军覆没,还是带着残军逃亡……” 诸将道:“他是故意说的不清不楚,误导我们……” “若是带着残局,这么多人,这么多的动静,不管是在野外,还是藏匿了什么城池,都不难找,越大的目标越藏不住……”曹真道:“就怕真的是全军败亡,这袁尚断尾求生了!” “袁尚至于此!?”诸将迟疑的道:“若是单骑而走,除非有人护着他。否则他怎么也逃不回冀州去的。” “兖州之境内城池许多,很难说就没有通袁氏者,护着袁尚有什么稀奇?!”曹真揉了揉眉心,道:“……信已发出,先注意各城池的动静。这几日,若有信来,第一时间给吾看!” “是!”诸将应下了。 曹真想了想,冷笑了一下,道:“这祢衡是借着我的手来钓鱼呢!” 这是借他的手来发饵,然后等着他的动静再决定什么啊! 这个人当初没有杀掉,真的后患无穷,谁能料到,他与吕娴搅和到一块去了! 真是个大麻烦! 曹真心里的杀意真的是蠢蠢欲动! 但是他知道,此事必须得克制。如今的局面,不是杀掉一个祢衡就能够补救的! 他又何尝不是在权衡,穷途之时,便是身居高位的他,也会偶尔想到铤而走险的可能! 疯了!他揉揉眉心!学燕太子那一套,终究不是正道。至少现在,还远不至于到绝路之时,也没有走这种疯魔之路的必要! 他克制不住这样想,完全是因为他真的有点无奈。 现在只求冷静,只求许都的消息能尽快的与他联接上,不然他真的要发疯了! “兖州各处,曹操控制的还算不错的,至少眼下并没有失去控制,固然有向着袁氏的人,但一定有更多的忠心耿耿向着曹操的人。这袁尚若要躲,若是万无一失不出洞便罢了,若是有一点点际象,有的是人会向曹真通风报信……”祢衡道:“他若在野外,那就祝他别被野狼吃掉,若他在城中哪个人府上躲着,那就祝他龟缩着千万别露头,一露头包管被捅到曹真处来,跑也跑不掉……” “袁尚如今失去军队,早被赵将军与女公子吓破了胆,哪里肯露头?!要抓到他,不容易啊,”诸将道:“况且又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我要是他,必乖乖的当个龟孙,绝不肯露头,保命要紧……” 说的也是! 他毕竟是世家公子,能留在他心腹地位上的左右手,必定都是筹策一切的高手,他们都是受过最好的教养,该出头的时候,绝不会缩头。但该缩头的时候,必定比谁都谨慎。如今失去所有依恃,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必定会让袁尚小心行事。所以,如果他的心腹团队不是猪的话,其实只要他隐匿而不动,抓到他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了! 不过只要他露了头,以兖州曹军的实力,袁尚就休想再回到冀州去。兖州的这一块,谁能是食素动物?! 且说赵云紧赶慢赶,沿着吕娴出来的方向赶来迎接。而吕娴追了一路,袁尚的踪迹终究是完全失去了。不过意外的看到斥侯有了赵云的消息,不禁喜出望外,便直接转了道先来与赵云汇合,又令斥侯去通知臧霸。便火速的来寻赵云。 二人在一处山谷处汇合,一时喜不自胜。 “子龙!” “女公子!”赵云忙下马,慌来行礼,道:“云拜见女公子!” “快起来,不必行此大礼。”吕娴下马将他扶起,见他身后人都很热情,便一一安抚,道:“伤亡如何?!可有爱伤?!” 赵云道:“不负女公子望,略有伤亡,云并无受伤,只是正平受了些伤,在城中休息,不宜多动,便没出来亲迎。” “这个无妨!没事就好。”吕娴道:“一直未得你的消息,我一度以为袁尚所言为真,担心了好一阵!” 赵云道:“半路失了联络,战场变化太快,竟没能与女公子联络上,若知女公子在后,必先转而攻击袁尚,也许袁尚便无处可逃!” “战场作战,切忌贪心,不知我的消息,当以安妥为重,不宜作赌。”吕娴摇头道:“子龙当时所作决断是对的。否则全军覆没也逃不了……” 赵云听从,便问吕娴可有遇险,以及伤亡情况。 吕娴一一作答了,二人上了马,一路并行,往城中赶去。 “眼下寻找袁尚已经是听天由命了,不可执着,还是要析清眼下局势要紧!”吕娴道:“曹真果真在那城中?!” 赵云郑重的点头,道:“奇怪的是他身边依旧未有大军跟随。兖州境内的曹军像是消失了一样。正平一直很疑惑,觉得古怪,但却说不清哪里古怪……” 吕娴听了也微微皱眉,道:“进城后探探再说。不急。” 赵云的心一下子就稳了。 有她为领导,不愁方向。 有时候战将作战,是需要帅将指挥的。而战将所要赢的未必是一个战争的胜利,更是整体战略的胜利。倘若战争赢了,战略上却输了,那么战争所打的仗,所吃的苦,所遭的罪也就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有她在,总归是能看到方向的。赵云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将一路上所经历的事全都说了。互通有无。这才往城中走去! 两人汇合,都很高兴。 臧霸得了信,知赵云无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前方,总是吕娴一马当先,他总是很担心会有闪失的。有赵云在左右,他便能安心押后大军,不必担心吕娴会在前线有什么闪失了。因此便也稳重的将大军整合完毕后,跟随了上来! 袁尚已败,能不能抓到,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了,现在剩下的是其它的战略。 吕娴到了城下时,祢衡已经来接了。 “正平,”吕娴下了马,见他红了眼眶,道:“这一路辛苦你,可伤了哪儿?!伤势如何?!” “无碍,多谢女公子挂怀,”祢衡道:“女公子平安即好!” 吕娴拍拍他的手,众人都在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又对曹真道:“曹将军,又见面了!” 曹真皮笑肉不笑,道:“女公子当真辛苦一路,得此大功,值得庆贺啊……” 吕娴哈哈大笑,道:“值得庆贺之功,也有曹将军的功劳,若非曹将军收留,恐怕赵将军的兵马没那么容易脱险,娴代子龙谢曹将军!过会儿,必郑重敬酒以谢,如何?!” 这话说的,怎么听着就令人那么不爽呢?!什么叫他们的功也有他的功劳!?屁功劳?!损人不带么损的。 曹真吸了一口气,笑道:“求之不得!那便备宴静候女公子来了!” “必来!”吕娴道。 这城里的县令和参将站在曹真身后悄摸摸的偷看她。吕娴笑着看回去,二人慌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躲了躲,又闪烁了一回,又怕失礼,便忙慌一拜,然后匆匆的灰溜溜的跟着曹真走了。 他们二人没什么存在感,然而再没存在感,也是对闻名天下的吕氏女公子充满好奇的。偷看的确不算大方,然而,偷看不显眼啊。 不过他们看过以后,也是心中啧啧称奇。 这与他们想象中的女子完全不同。怎么说呢,他们没见过吕娴以前吧,设想中的脑海中的怎么也摆脱不了一个娇弱女子的形象,固执的很。 但是见过以后才发现,除了她是女子,其实她与一般的女子都不一样! 真是颠覆。不是说打扮,而是那股气场,竟不输曹真。还隐隐的压了曹真一头。 那种胆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有! “先回去说话……”祢衡道。 三人没在外面说什么,等进了帐,祢衡才说了这二人放自己进城一事,几乎是没遇着什么阻挡。 吕娴道:“这类人,不能说他们有什么错。世上多的是这些人,他们没什么大志向,风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政治是跟着军权走的。谁能打赢仗,他们就作谁的官。谁有实力,他们就服谁的统治,并帮着治理天下,这才是大多数。或者说是沉默的大多数,骑墙的大多数。” “不能因为他们作了这种选择,却不饶他们不忠。睁只眼闭只眼才是正确的选择。”吕娴道:“……徐州也有这样的人,并且不在少数,这就是现实。都说食禽择木而栖,然而这世间不是只有食禽,更多的是不在乎这些,只追随大流的小麻雀。” 祢衡听了沉默。每次听女公子说话,总能体会很多从未体会和设想过的一面。那是他看不到的一面。 他心里其实很佩服,女公子总是很清醒。见到这样的事,不仅会反思徐州也有这样的人,也不会轻意为此而动怒。 因为她看的清,看得清这个世界的构造。 而很多人,包括祢衡都是俯视着以下的这些人的,他们愤愤不平,觉得这类人狡诈多端,放不平心态,又看不起他们见风使舵,以至于根本轻视了这些小人物,而往往就容易吃这些小人物的亏…… 祢衡都自诩人间清醒了。但是吧,论格局还是比不上吕娴的。因为他心里依旧还有愤怒。而吕娴没有。 而情绪是容易影响人的,而且有时候,会让聪明人也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情绪该存在,但它不应该是主宰,而阻碍人做出判断。 在这方面,达者为师啊。祢衡服的不行。 “女公子,”祢衡收拾了一下心情,道:“袁尚还追找吗?!” “找不到,便不找了,找的意义已不大,我们不能困在这兖州,”吕娴笑道:“最近许都的反应令我颇有意外。我原以为,袁尚败了以后,我军会遭到曹军的围杀……” “这也正是我与赵将军不解之处,”祢衡道:“只怕有更大的图谋。只是眼下,还看不太清到底是什么图谋。” “既已来之,按既定的方向走,先去前线。有什么目的,到了时机,自然能看清楚,”吕娴道:“郭嘉可不好对付。我不会妄图现在就能得许都。轻敌的下场,往往都有巨大的坑等着我们掉进去。” 赵云道:“女公子既要往前线去,云便随左右。” “有子龙为先锋,娴安心矣。”吕娴道:“不管是什么图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都不惧之!” 祢衡听到这话,心里的忧虑也一下子松开了,笑道:“女公子袒荡人也!衡原本还有些杞人忧天,听女公子这番话,这心忽的又定下来了。” “在看不清的时候,淡定一点,按既往的方向走就是了,”吕娴道:“急也无用。到了时候,自然该看清的全能看清。不必心急。” 正文 第947章 以退为进假借粮 二人点首。此时心里已有了主心骨,抚平了焦躁。 “曹真之宴,女公子果真赴之?!”赵云道:“不得不防!” “自要赴之,此城能纳子龙进城,此恩,怎能不谢?!”吕娴笑道:“无妨。他们做不了什么的。” 赵云与祢衡对视一眼,道:“那云便随护左右!” 吕娴哈哈笑道:“有子龙在!我安心之!” 吕娴虽赶路良久,却精力很好,休整了,洗漱了,又精神抖擞的去赴宴。一个女子,在这个时代,按理说,都是娇弱不堪的,因为后院固定了她们的身躯,本来先天上就不及男子精力强壮,再加上后院一关,那跟弱鸡一样的形容,半丝不差。 君不见,那院子中关着养的家鸡,能与在野外生长的鸡比吗?!野外的它们的嘴更尖厉,羽毛更漂亮,并且美丽的同时还会飞,从这颗树飞上那颗树,也只是扑棱下翅膀的事情。甚至连野外的鸭子都能飞。 人也一样,关着被驯养的女子,很少有这么精神抖擞的,大多数,不说走三步喘一口气,走五步就腿疼吧,但至少,是绝不可能经历了这么艰苦的作战以后还面不改色,完全没有疲色的! 曹真看着这样精神倍爽的吕娴,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便是他,哪怕已经进了城休整了好几天了,也依旧有些腰酸背疼,面色也微苦,一脸的苦瓜相。 可是吕娴呢,作战如此艰苦,赶路如此艰苦,野外现在的恶劣天气如此艰苦,她还能保持这样的体力。叫人心里像恰着酸柠檬。 这难道就是天生的天赋吗?!她爹是个精力旺盛的人,她在体力上也同样继承了这样的天赋,真是叫人心里酸苦不堪言! 不是曹真酸,因为这种天赋,比什么都好使! 有时候想要赢,又一生分不出胜负的话,就要比看谁能活的久。尤其是在政治争夺上。活的够久,就有了赢的资本,你能活的熬死对头,谁不怕你?! 而到眼前的作战上,你如果能够体力过旺,就能在胜负悬殊的时候撑到活下去,撑到赢面向自己这一方倒的时候。 人的精力难道不是天赋吗?! 是有的。 这是基因里面决定的一些细微差别。 比如后世,很多能作出成就的人,比起普通人最大的特色就是在睡眠上的天赋。比如普通人,累了,哪怕睡十个小时都未必能马上恢复体力。 但是,这些人却并不是,他们每天只要睡四五个小时,就能保持充沛的体力。 其它的时间又能通过自律般的努力用来保持高效的学习和工作,久而久之,他们就能将普通人远远的甩在后面。 这种算是不公平吗?!当然是,但这是老天决定的,基因里自带的隐性区别,你可以嫉妒,但学不来! 因为基因里没有,你每天不睡饱八个小时,就眼睛青黑,做不了任何事,效率也大大折扣。 你只能感慨,连老天爷都不公平,然而,你却毫无办法去学他们的作息方法。因为做不到睡四五个小时就能保持其它时间的体力和精力。 有些牛人,只要睡个子午觉就能充完电,完全的不困。 人的身体就像一块电池,然而电池和电池也是有区别的。区别大到能比起来死的地步。有些身体,像极强的蓄电池,充电速度快,很快就充满,还能高效放电。而有些身体则是废五渣,那简直像是大脑与大脑的区别一样。 人的大脑相比起来,差别能大到人脑与猪脑的区别。 对这一种不公平,又能有什么办法?! 曹真光看着都能感受到心里的酸味了。这吕娴,谁叫她摊上一个好爹呢。好爹给的基因,就是这么强悍。强悍到变态的地步了。 曹真不由感慨道:“女公子颇有温侯之资,真是精力旺盛啊。叫真也羡慕不来!” 吕娴看他眼睛青黑,显然是没休息好的缘故,笑道:“子丹就是太殚精竭虑,以至如此。军命虽在外,也需放开胸怀,方能休息好啊。” 曹真听着心里不对味,殚谁的精,竭谁的虑,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像是自己要算计她似的呢?!虽然这也是他的隐意,然而这么被吕娴一提,总觉得她的话有那么几分的认真和意有所指。 他便笑道:“女公子是赢了战事方才说此话,若是有败,也会与真一般,怀有心事了,哪里能如此愉悦?!还能调侃于真?!”你也就是赢了战事才有这状态,输了看你那狼狈相儿?!还不是与你爹一个败走逃亡的德性?!这个时候装什么相呢?! 吕娴哈哈大笑,道:“子丹真是句句不饶人啊!我说一句,就有十句等着我!” 曹真噎了一下。 “来来来!”吕娴这脸皮厚的德性,却不太像吕布,吕布这人别看他无耻无义,然而他脸皮还真不算厚,你要是黑他调侃他,把他惹急了,他说翻脸就翻脸。这一点吕娴就完全不同,曹真感慨着,就见吕娴将他一拉,往宴上走,半点不见外的样子,道:“子丹且来!开个玩笑,切莫认真!我还有事相求于你!子丹可千万莫要推辞!” 曹真心中一跳,却面不改色的道:“……女公子在兖州之内翻云覆雨,有什么可求真之处?!我如今身无只兵,孤身一人,又能有什么助女公子之处?!便是想要帮女公子,也无兵马可支应啊!” 吕娴道:“非为此事!” 她请曹真坐下,竟是不循常理,也不像旁人一样分宾主而坐,只与曹真相对,笑道:“娴有不请之情,还请子丹务必答应。” 来者不善啊!这! 曹真心里直打鼓,道:“莫非是要真来搜寻袁尚?!此事,女公子不说,真也会去做。只是眼下兖州联络不怎么通便,能不能寻得到,也无有把握,只是尽力去做便是了!都为盟友,此等事,无需女公子郑重以提!” 吕娴却提起了酒壶,亲自要给他斟酒。 曹真看她这架势,还真有点头皮发麻,道:“女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吕娴却微压了压他的手腕,笑道:“子丹必要受我一敬酒,娴才敢提这无理要求。子丹千万得喝这酒。” 曹真感受着她手下的力气,沉甸甸的。这是一种气势上的压制。这酒他今天不喝,恐怕也得喝了! 他当然可以当场就翻脸,可是他不能! 他心里有点闷,终究还是收回了手,道:“女公子请直言!无需这些虚礼!”多的却是不肯再说一个字。 吕娴方才提壶斟酒,赵云站在她的身侧,戒备着,看着放松,其实手臂上一直蓄着力。 吕娴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气场,有她在的时候,便是曹真想要请赵云坐,分神招呼的可能都不会有。因为她一直带着节奏和主场。 这种反宾为主之道,令人不适。 这吕娴向来是个微笑之中含着锋利,客套之中含着强势的人。 她似乎都没怎么感受过被动。 曹真看着她的手腕,纤细的仿佛一扭就断。可是就是这纤细的手腕压住他的手腕的时候,却仿佛有千斤重。这样的一个人,看着不显,分明是在后院养大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呢?!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虽不明白,却也不敢小视她的坚持!手腕虽细,却不抖,坚定而把握着节奏,滴酒不漏! 吕娴一边倒酒,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寻找袁尚,虽要拜托于子丹,然而此只是一件。我来,却不只是为此一件。” 酒斟完了,吕娴端了起来,递与曹真,曹真接过,明显的抬手之间,有些犹豫。 这酒,这哪里敬酒,这是押着他喝着答应的罚酒啊这! “一是感激子丹收留于子龙兵马,才不至失,此,娴十分感激于心,敬子丹一杯,全在这酒里。”吕娴一饮而尽。 话都说到这了,曹真当然得喝,也是一饮而尽! 吕娴再斟酒,第二杯递与曹真,道:“二便是自徐州来此,大军疲弊,需要休整,恐怕得暂驻于此附近,略休养一阵,还望子丹莫疑。另恐怕粮草不继,需向兖州借粮!” 曹真手一撇,差点丢人撒了酒,看向吕娴,心中警铃大作,来了!卧糟!果然来了! 真实的目的在这里等着呢! 曹真眼皮直哆嗦,心里真的特别无语,心里又气又恼,面上却还算镇定,苦笑道:“……女公子敬这杯酒,真本不该拒,只是此酒,恐怕是真的喝不了了!要辜负女公子之意也!” 说罢放下酒,请罪叹道:“不瞒女公子,我曹军本就粮草不足,全部押往前线,前线军士都有些粮草不丰,哪里还有余粮能借与女公子呢?!”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不借,当然不借! 吕娴看着曹真,眼神天真,道:“果真无粮?!” “是真无粮。若有,岂能不借?!”曹真嘴角发抽,道:“旧年有一场灾,女公子不是不知。兖州收成本就不足。又有多地荒芜,无人耕种,蝗灾水灾频发,又连年战事,便是兖州境内,也无余粮了。还请女公子别寻他计。从徐州调集才是。兖州,是自顾不暇也……” 曹真身后的战将略有不服道:“不是说徐州有了什么新品种的天赐神种吗?!怎么会缺粮缺到跟我们来借?!莫非那所谓什么天赐神种,是编造的不成?!刻意欺骗百姓和天下之举?!若真是假的,倒也能理解,为何来跟我兖州境内借粮了!” 这话就说的很冲! 吕娴心里玩味的还未说什么,曹真便佯作斥责道:“女公子在此,何曾轮到汝等说话?!不得无礼!” 吕娴把玩着酒杯,叹道:“听这位将军之意,当初娴收留诸位跟随于我军倒是做错了?!娴不曾将此提起为恩而求报,却不料这位将军却毫不顾惜盟友之情,收留之义,当着娴的面说这些风凉话?!本为借粮,有借就有还,何必这般落井下石呢?!既是如此,这酒不喝也罢,如此无味!” 说罢,面无表情的起了身,道:“曹将军,告辞了!” 前面还亲密的说子丹,虽然亲热起来显得有些猥琐,可是她面无表情,语气也没发怒,也没有明显的怒色,轻声细语的说着曹将军三个字,又作出这泾渭分明的姿态,反而十分有威慑力。曹真此时反倒不知她是真怒还是假怒了! 一时大急,道:“女公子何必急着走!还请留步!” 说罢便斥骂那战将,道:“当初女公子送我们马,又送我们粮草,叫我军跟随,才不至失散,汝还不速速向女公子赔罪?!怎能如此无礼无义无恩说出这番话来?!” 那战将嘴里的话滚了几滚。恩情?!呵,只几匹马,一点粮草,就借全军的粮草,有这样的借法?!什么有借有还,这姓吕的能有借有还才怪! 都是大尾巴狼儿,装什么有情义的义士呢,当初吕布抢徐州的时候,可半点不含糊!见他还了吗?! 可是,他的确不能再犟嘴。因为不能与吕娴在这个时候撕破脸! 他便单膝跪了下来,吕娴却避开了他的方向,冷漠的道:“万不敢受曹军战将的大礼!” 那战将见吕娴不依不饶,是真急了,道:“是末将失言!愿领军法,只期女公子恕吾失言之罪。只要女公子消气,便是末将死之,也无妨!” “这位将军说这话就言重了。吕娴便是再强横,也不敢落了一个在兖州的地界上,逼死曹军战将的名声。”吕娴叹道:“倒也不必做出此番情境。原是娴失礼,明知兖州困苦,却还要来打秋风,实是不该,倒惹出这桩不睦来。也罢了。此事当我没提,子丹莫要上心。娴先回去了!” 说罢执意要走。 曹真急拦,赵云上前堵住曹真,道:“曹将军且留步!女公子不劳相送!” 曹真是急的汗滴都下来了。眼睁睁的看着吕娴头也不回的走了人,他阻之不及,这心里就担忧的不得了! 他总觉得这借粮只是一个借口,她借不到,该不会由此来抢掠吧?!这吕娴,必是以退为进之计!糟了! 正文 第948章 平平无奇称赵云 她可是个流氓啊! 赵云止住了人追,这才跟上吕娴的步伐,回营去了。 “女公子!”赵云不解的道:“明知借不到,何必相借?!既知兖州无粮,何必与他置气?!” “曹真防着我借粮呢,不仅怕我借,更怕我抢,所以拒我借粮,却也不敢现在就与我翻脸。”吕娴道:“子龙不知,提借粮只是一个由头,有这个由头,我军才能速速离开!这里,虽可休整,却不宜久留!” 赵云道:“原来如此!只是恐怕曹真会想多。” 吕娴道:“就要让他想多!” 说罢二人回营去了。 曹真急的团团转,这心里就猜测着吕娴的意图。一猜就猜到不少可能,这汗就直滴下来。 他不是怕,而是不能阻止,因为他手上无兵可用! 这特么的真要了命了。现在袁尚败了。吕娴要是在兖州做什么,他却不能阻止,那不是要了命了吗?! 那战将跪着请罪。 曹真斥骂道:“你好好的得罪她作甚?!祸从口出,你哪里知道?!她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提一件事,既能拉下脸来提,必是有所图谋!这个时候,你偏还要火上烧油,让她烧的更旺,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届时,我问你,你拿什么去拦截她?!” 曹真气的直跺脚。 那战将自知失言,道:“愿以性命相赔!” 曹真更生气了,道:“你这一条命有甚用?!去领军法,鞭五十也罢了。” 便是真将他杀了送去给吕娴,吕娴下了套,做了决定的同时,真的能看在这个面上和好吗?!才怪! 况且,真杀了,他曹军不要颜面了吗?! 曹真心烦的叫他下去了。战将也不能说什么,心里也颇悔。 曹真在帐中来回徘徊叹气,“她到底想做什么?!” 袁尚已败,此时反倒摸不清意图了。叫人心里无端的恐慌。 “恐怕她是佯怒,”谋士道:“她与吕布不同,此举,必有所图!借粮之言虽然突兀,却也是有目的而来!将军,不得不防啊!” 曹真心里狂跳。她是要抢粮呢,还是要进许都呢。或是去寻袁尚呢! 谁也不知道! 曹真现在就是守着一片农场的农人,现在狼进来了,求它不吃农场里的鸡鸭猪,可能吗?!若是他手上有兵,也算有个依恃,可以将对方给赶出他的领地,可是他现在手无寸铁,心里怎能不慌?! 哪怕曹真向来性情是极为豪爽的人,如今也不得不压抑着不得伸展。 只要你有在乎的,就不能任由真性情在这种时候显现出来。 人生在世,只要有所求,实力不足时,哪一个不憋屈!? 曹真哪怕此时多么想甩开膊子任性说管她想干什么,可是他不能!他肩上的责任不能! 因此他与谋士商议了一番,便亲自来吕娴这,欲与吕娴赔礼。只要能达成目的,便是低一下头又有何妨?! 他不在意的!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荣辱,又有什么重要的?! 本来曹真是带着可能被刁难的心情来的,还以为吕娴会狮子大开口,谁知道来到吕军帐外,却没能见到吕娴。 守营军士很客气,言是会通报进去,结果出来便说女公子疲极,已经歇下。 屁!用这种理由来搪塞他?!那吕娴身强力壮的跟头牛似的,能疲极歇下了?! 他不信! 但是人家不见,他能有什么办法?! 一时不得不回来,谋士叹道:“恐怕将军还要忍辱,继续跟随她的兵马方好!” 曹真心极抑郁,徘徊一通,道:“许都到底想要在做什么?!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真的快急死了! 谋士叹道:“将军便是再有所谋,恐怕也不能耽误许都之意。相信军师吧,军师必有安排!” 安排什么?!安排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曹真是真的要疯了! 曹真在那急的要跳脚且不提。只说吕娴回了营,便与祢衡和赵云,带着诸将喝了一通酒。 吕娴先带着他们祭了阵亡的将士,然后才一一敬他们,众将都红着眼眶,举着酒杯真诚的看着吕娴。 吕娴道:“子龙与汝等之功,娴都记在心中,此次能击败袁尚,汝等牺牲颇大,为头功也!薄酒一杯,敬你们,辛苦了!” 诸将心中熨帖,有吕娴这句话,如此重视,这心里温热,道:“不辛苦!末将等也敬女公子!” 一时又辛酸又高兴,喝了一通酒,诸将这才散了,心也放下了,没那么紧张了。卸下了先锋之务,这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 在责任在肩的时候,他们甚至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只有在眼下,才能轻松下来,去想念一同作战而阵亡的同袍。 身为军士,悲伤择时,不得任性。这心中的苦,从曾从军的人,哪里得知! 他们喝了一通酒,借着酒意,痛哭了一场,又高兴了一通,这才一一散去休息。 这是情到深处的泪,这是内心压力的释放,吕娴必须给与一个堂堂正正的时间去让他们发出来。而这个时间,正是一场宴席。 古时为何祭礼与宴席分不开呢!?就在于此。 行军大事的时候,为何还是离不开酒呢。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有些人承担的责任太重太大,不知不觉担得久了,便忘记了自己还能哭,还能言说。当说不出来的时候,悲伤与释放就需要酒这个来发酵和酝酿。 在战争过后,必须要有一个过程,给与他们的心灵以喘息。 在这个时代,没办法进行后续的心理干预,所以古人的方法,就是有一个时间可以堂堂正正的怀念和思祭。这就是祭亡灵的重要性。 诸将散去了,夜也深了,祢衡疲倦,却强撑着要听吕娴说话。 吕娴要他去休息,他也不肯。 吕娴便道:“待宣高将至,我们便离开这座城池。” 祢衡道:“女公子也知道这件事里有古怪?!” “先赶到前线去,”吕娴点首道:“此处虽可补给,也能休整,然而本就是兖州的地盘。最近的情势,不太对劲,我不放心。到了前线,也能更分明的应对。” 祢衡道:“不瞒女公子,衡也觉有异。心中甚为不安!却不知信息,不敢轻易下判断。离开这里,也许是最快得知消息的办法。” 祢衡原本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的。但这只是吕娴未来的情况下的策略。 赵云道:“恐怕曹真会阻拦,或者是跟随。” “他要跟,便叫他跟吧。他手上无兵,终究无用。”吕娴道:“或者他是许都放在我们身边的眼睛。从他的方位来得知我军的消息。” 吕娴沉吟道:“不知郭嘉在盘算什么,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还是早早离开为好。 祢衡伤还未愈,实在撑不住,便被兵士推着去休息了。 “这一路,子龙实在辛苦,牺牲巨大!”吕娴拍拍他的肩,道:“若无子龙在前,击袁尚之事不会如此顺利。” 赵云道:“女公子言重!此事,岂敢让云一人称功?!” “往后,只会更艰险,还需更加倚仗你。子龙可要保重自己。战有输赢,可取时便取,若不可取时,切记要保重自身。”吕娴道。 赵云心中一暖,道:“是!” 他正欲回去,想了想,道:“这一路,祢先生计出良谋,是不可多得的才士。如今已与女公子汇合,何不为他安排官职,也好留人!” 吕娴讶了一瞬,看着赵云,她发现赵云竟然还不知祢衡心意,便乐了,道:“枉你一心忠诚,为我着想,只是你可问过正平之意?!” 赵云不解。 “这一路,他随着你,历经生死,汝二人都不曾轻言放弃。这样的他,与子龙,堪称生死之交,天作之合,文武相备。如今子龙却要将他推与我身边?!”吕娴笑着点点他,道:“也幸亏是你说这话,若是旁人,我早骂出来了!也只是你,我才骂不出口。” 吕娴叹道:“子龙,你可别伤了他的心!正平之意已如此明显,只你不知。哎!” 赵云讶然,道:“这!云只是一普通战将,先生若追随于云,是否浪费才能?!在女公子处可用处甚大,在云之处,不仅用处小,还在前线冒险,处处危险。这……” 普通战将?! 吕娴发现赵云凡尔赛起来,也挺让人无语的。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的名声,广播兖州了?! 凭一人之力,几损袁尚兵马过半,这样的实力,叫普通战将?! 真是平平无奇称赵云! 吕娴哭笑不得,她算是发现了,赵云萌起来,是连自己都看不清的人。 这到底是谦虚呢,还是不自知呢?! “你是担心正平在你身边危险,还是担心他是个麻烦?!”吕娴道。 赵云不答,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次追击袁尚,其实一开始他是觉得祢衡是个麻烦,不仅计谋毒辣还极端,又怕他有闪失,冲动不顾个人之死,因此特别麻烦。只是后来,历经生死,他又觉得在他身边太危险,对祢衡来说,遇到绝境的可能性太大,他怕保不住他。 吕娴看他直愣愣的不说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道:“不如去直接问问正平之意。人生难得遇知己啊。可千万不要错过了!” 赵云欲言又止,看着吕娴。仿佛有一腹的话要说。 吕娴道:“他这个人,桀骜不驯,唯有人品高贵又有本事的人能叫他心服听从。遇到子龙,是他的福气!只看你容不容得下他了!如果世间连你也容不下,他到别人手里,必死无疑!” 赵云一脸茫然。仿佛不知道福气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能容得下祢衡,所以不能理解为何别人不能容下。君子也有局限。 他一步三回头的要出帐回去,仿佛想要说,跟着女公子,怎么会必死无疑啊。只要跟了女公子,不叫他到别人处去不被人所容,他哪里会必死无疑?! 赵云最终是没能问出口,回去了。 吕娴身边亲兵过来要她休息。 躺下的时候,身边也有几个女兵在帐中护佑,这类人早是心腹。吕娴便笑道:“子龙还是太单纯。他哪里知道我身边也不是好呆的。除了人精,没有人能呆得住。” 有一种杀叫言杀。 这祢衡性情实在是太桀骜,吕娴便是容得下他,她身边的人也未必能容得下他。让他站的太高,无异于将他的脑袋搁在铡刀之下,不,他只怕还得往铡刀上撞! 因为他太分明了。太分明的人,不适合站太高。 随着徐州的壮大,她身边的位置,都是飓风地带。 祢衡虽是人才,然而,他的性情,呆在赵云身边是最好的。这二人互补。最重要的是,祢衡不能站太高,位置稍低一些,不那么显眼,以后少露头,才会有最好的结果。 他在别人身边不行。但是跟着赵云,赵云能压得住,吕娴反倒不担心了。 不然这祢衡再有才,也是个隐雷啊! 女兵笑道:“……之前还见祢先生说话带刺,尖锐至极。如今会见,却见他温柔了许多。想是赵将军之故。” 吕娴笑道:“可不是?!此次还能促成一段佳话,难得!”这个组合,后世,必有传说! 这二人的磨合,她就不插手了。估计她也插不上手! 她现在点了赵云,以赵云的聪明劲会慢慢回过味而察觉到的。要不然以祢衡的骄傲性情,万一发现赵云根本就没想过留他,得炸! 这两人要是崩了,真的怪可惜的。 万一祢衡以后死了,赵云只怕得内疚。 还不如她点破呢。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慢慢说透了。 还好赵云从不是会说伤人话的性格,两人,也只差一个说透的时机。 臧霸来的挺快,不过两日功夫就已到城外了。 他将大军放在城外,带着少余骑来见吕娴。 三人相见,旁的并没有多说,只是立即便要合兵出城,火速要离开,竟是连给个缓冲的时间都没给曹真。 曹真都愣了,眼见吕娴要走,忙追出来。吕娴没见他,只有赵云前来客客气气的对曹真道:“女公子急于去找袁尚下落。恐怕要先行一步了……” 说罢,也没给曹真反应,直接走人。 曹真噎的心里发慌,去寻袁尚,骗鬼呢?!到哪里去寻袁尚?! 正文 第949章 清新脱俗打秋风 曹真火急的很,自然不甘心跟丢了吕娴,也不要脸了,带着人将城中事还回那县令和参将手上,带着少余骑跟了上来! 吕娴一心要不见人,谁也不能强迫她见曹真说什么!便是曹真又能拿她怎么样?! 曹真也是要脸的人,总不能一而再的舔着脸来求见,只是发了一封帖来说了粮草不丰,实在无能为力的事,再只字不提。 两方就是互相默认着,吕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跟。 就是她想让曹真不跟,曹真也得肯才行啊! 大军汇合,很快拔寨,并没有半刻的停留。臧霸随吕娴身侧,对吕娴道:“已拨了一半军在前方,路遇那军事小镇,自进去寻补给,女公子放心,我军暂时饿不着。不至于粮草不继。” 这是打算半抢半要的要补给了。他们实力强悍,如果脑子不至于抽风的话,其实就算是个军事小镇,无法抵挡的情况下,还是会分些粮草出来的。兖州各城池,各军镇其实行事起来,也算通融,知道变通。毕竟吕娴能进兖州不是以敌人的身份进来的,而是担着一个盟友的身份。 于情,哪怕粮草不丰借不动,硬借也得借几口,不然说不出去。 于理,就更会借了,吕娴这么多人马在这摆着,不借等着人家明抢翻脸吗?!何必呢?!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 吕娴道:“现在只看官渡放不放我们的补给进来。倘若不放徐州送来的东西,曹仁也是自讨苦吃!” 臧霸道:“放肯定是要放的,只是怕他们会故意拖延。他们连给曹真的兵马和通信都拖延。粮草一时不能通过,似乎也都有理由。女公子,这般拖延,必有缘故。” “我心里也有疑心。倒不怕他们敢吞没粮草,而是怕另有所图啊。”吕娴道:“有一阵子没接收到父亲的信了。宣高处可有收到?!” 臧霸摇了摇头,道:“路上信息断了!恐怕是斥侯营一时不能通报过来!” 吕娴脑子里电花石闪,道:“不对!” 臧霸忙勒停了马,看着吕娴。听她嘀咕道:“……我知道了!郭嘉是想要利用信息差来打我们措手不及。只怕是有大招在前面等着我们了。” “不来明刀,必来暗箭。”吕娴道:“大军压来,他一时腾不出手,那么,就是想要信息误导。” 她的心有些微的跳动,突然笑了一下,道:“有意思!这一次,就看他能不能算无遗策!就算想要用信息差对我们进行误导,然而,在许都的他也未必不能收到信息误差,他就真的能算无遗策吗?!我不信!” “女公子!”臧霸道:“如果是真,那么接下来,对于斥侯送来的信便不能全信了。可能是有延误,或是错误。” “宣高要细心筛选……”吕娴道。 臧霸郑重的点了点头。 “官渡那边他们不敢不放送粮军进来,然而,就算没有阻拦,也未必能瞒得过高将军……”吕娴道:“送粮官若延误太久,迟迟不能送来粮,送粮官也未必不疑心,信送到高将军那,高将军必有应对!” 高顺在军事上的敏锐程度是很高的。由他殿后彭城,驻军于那准备随时而动,吕娴当然放心他的应对。 天下大战,尤其是这种大战,还是深入敌境的大战,就像下围棋,不必一开始就露出所有意图,但是随着战事的深入,随手下的棋就很重要了,而有些据点哪怕看着好像一开始很远没什么用,但真正用到的时候,它们就能串联起来。吕娴让张辽佯降就在于此。在前线不能没她的人。而在许都也不能没有准备。甚至后盾也不能不安排好。安排的俱都是心腹重将。 为什么?!就是防着这一点。孤军深入最怕的就是孤立无援。最怕的就像袁尚这一种,一旦出事,没有援兵接应,就成了自负的莽撞。 很笨! 每一个围棋高手未必是军事高手,但每一个军事高手,心中必有一盘棋。 吕娴知道她有,郭嘉必然也有! 只看他什么时候肯用罢了。迟迟没有等到动静,就说明最佳时机还未到,越是这时,身为棋中的她,自然更不能急,不能被对方的节奏带着走。 如果她做不到冷静,沉心静气,就很容易中招。 袁尚当时进不得,退不得时,就在于他想的太多,而决断太少! 吕娴是不可能胡思乱想的,不能让疑心占据了自己的主导,否则就疑神疑鬼的什么也不必做了。 既然还没有风头起来,那么,就按既定的路线走就可以!而不是在这想东想西,怕虎怕狼。只等消息就是了,哪怕知道有误导,也会保持冷静。如此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宣高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吕娴问道。 臧霸想了想道:“我并不认为用粮草要胁我军后路是最适合的方式。我军在兖州腹地,若是用粮草断绝我军生路,首先倒霉的便是兖州各城池。曹军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吕娴笑道:“不错。”真没的吃了,谁会客气?! 便是他吕氏兵马再整肃,也是要吃饭的,该抢的时候也绝不含糊。百姓的可以不抢,便是各城池的府库和粮仓,不抢白不抢。抢了还分点给百姓,百姓也说不出他们不好!顶多是骂几句天下乌鸦一般黑,又来捣乱了。但若说深恶痛绝,还不至于。毕竟比起曹军在百姓中的名声,吕布的名声可好听听多了。 其实她爹吕布在英雄堆里虽然名声不大好听,但在百姓耳中,可比曹军有原则的多。曹军现在名声好了点,也是因为郭嘉帮着曹军整肃了军纪之后,为了赢得人心之后的事。 在前几年,曹军还饿的跟鬼似的,别说人食要抢来吃了,鬼食都不嫌。抢百姓,抢收成,直接割麦,穷的跟鬼似的,为了军费开支,挖人祖坟的事也干的毫不含糊…… 说真的。抢活人的强盗,在这个世道还未必比抢死人的强盗名声更难听。 也不知道是人们的道德底线被人突破着突破着就突破到了令人无语的线了。还是这个世道实在太艰难,让人的容忍度都下降了很多很多。突破低点。 但华夏文明就在于,只要你没有无耻到挖死人骨,发死人财的地步,就还算个文明人。 在比名声方面,其实,哪怕曹操是兖州之主,也未必有吕布的好听! 只不过为了军费,曹老板曲折的经历,到底是有点心酸的。无他,许都起点低,太穷耳!跟袁尚比起来,曹操是真的负担大。也就后来征伐了袁绍以后,得到了巨大的补充,各方面这才鼓起来,有了充足的可以真正问鼎天下的实力,那时才不至于要发死人财了。更体面了。才有了赤壁之战的魄力,当然了,赤壁一败,瞬间又把豪富败光了。 现在,谁也别骂对方穷的似鬼,抢起来不是人。至少徐州兵不抢死人财,不抢百姓,很有底线了! 其实吕娴也不大想用这种方式,但这种时候是真的没办法! 臧霸蹙眉继续道:“霸能想到的可能,只怕是在主公与女公子身上,郭嘉必用此作文章……” 吕娴点点头,道:“……老爹性情单纯,如果触到他的逆鳞,也许他真的会中计。此事,宣高还需多用心。不要错过斥侯营的消息。” 臧霸应了,又怕她担心吕布,又劝道:“也许出了这里,便能收到主公的消息。是我们想多了,也未可知!” “最好如此!”吕娴却很袒然,道:“英雄儿女,将兵在外,生死虽难料,然而,我与我爹也有这个觉悟,面对最糟的情况。我爹和我都没有那么脆弱!” 臧霸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大军继续出发,不出一日,就将至那军事小镇了。而前锋一半的兵马也已经到达了那儿,将城一围,客气的一问,那军事小镇的军将却是一脸蒙,吓的不轻。一听说要借粮,哪里敢不借,屁滚尿流的当下主动就掏了一半的储备粮出来,亲自押过来送到吕军手上。 斥侯汇报回来的时候,臧霸都有点无语。 汇报于吕娴,吕娴道:“这军镇有多少兵马?!” “都是些散兵,却足有二千之数,储备粮并不多,给了二千石,却不敢叫我军进城,看着战战兢兢太可怜,因此先锋军便未强求进城,特来问女公子之意!”斥侯道。 “他们既识相给了军粮,就不必强求非进城不可了……”吕娴道,“传令他们,只叫在城外驻扎,与城内互不干涉便可!” “是!”斥侯应去了。 祢衡微有些不解,看着吕娴。 吕娴解释道:“不进城,他们没有大罪,只借粮,也只是友好。若是进了城,他们就是迎敌入城,纳敌叛城的罪。不发作便罢了,若是将来问罪,反倒是我们连累了他们。何必逼人至此?能给粮就不错。” 祢衡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情复杂的道:“二千人,不少了!” 意思是,其实是可以反抗一下的,又有城池能够作防御,怎么就一点也不敢反抗呢?!军事小镇,哪怕不是重兵之镇,也不至于这么窝囊。 赵云听了便道:“二千与二千也是不同的。” 臧霸点首。 “曹操将精锐几乎都调离了兖州,集中到了前线,防御袁绍,再有精锐,也会藏在暗处,防备我徐州,而在这些不怎么重要的城池小镇之中,所谓的二千人马,也不过是些散兵,说是二千,只怕是老弱病残,凑数的退役人员,马匹都未必齐全……”吕娴是明白人,道:“充个数吓唬人的。他们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抵抗,老实交粮草,给彼此颜面,是最好的体面,不然逼的我们出手,他们死绝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东西还是得交,结果面子还撕破了……他们付出了鲜血的生命,到最后,曹操还要给死人定罪,将盟友之撕按到他们头上,多冤?!” “……”祢衡嘴角一抽。 真别说,是曹操能干得出来的事。他连借人头都做的出来。给热血用不对地方的功臣按个罪名,实在太正常不过。只要在政治上,能够立住脚,只要有利,这些人是可以被牺牲的。 所以交粮草,可能是最成本最小的事了。顶多是丢了些颜面! 臧霸道:“正平有所不知,兵马再多,也未必队队能打!真为精锐作战的可能就这么几队大军。而多数,只是凑数的。精锐一打破,凑数的人马再多,也只是散沙。” 凑数的……嗯,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残酷。 吕娴却点了点头,道:“不错,兵贵在精,不在多!不过宣高虽说的有理,然而,凑数的也有凑数的用处。有人海战略的时候,人数的优势,也是难以匹敌的!人海战数,在于围。这个围字,就是精髓!兵再精,可外围全是他们的人,哪怕是凑数的,也突围不了!” 臧霸点点头。 赵云道:“可见曹军的主力和精锐的确不在这里。全调走了!” 吕娴笑道:“既是如此!我有一个好主意!” 三人齐齐的看向她。此时吕娴眼睛亮闪闪的,别误会,不是天真,而是像足了一个要做坏事的小恶魔。让人头皮发麻。 “去前线,必途经各小城池和军镇,我们不必靠近大军镇,只停靠地图上没有的小城镇,一路要粮要过去……” “……”祢衡嘴角一抽,笑道:“……一路讨饭去?!” 这话可不好听。 吕娴却不以为意,笑道:“曹军不让我军粮草及时送达,难道饿死?!铁血硬汉也是要吃饭的啊。这么多人,一顿不吃可饿的慌呢……” 臧霸早习惯了吕娴的操作,道:“以一路寻找袁尚为由?!” 吕娴哈哈大笑,道:“宣高懂我……” 顺便还能探探兖州的底,这一路估计能把兖州的什么底都探清了。曹操若是知道了消息,也能噎的慌! 还真把兖州当成后花园一样的一路要粮草一路逛的探完底啊?! 这可真是…… 祢衡看向赵云,道:“……女公子行事一向如此?!”不拘一格?? 正文 第950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 赵云笑笑,没说话。他咋说啊,说是吧,好像是默认了这种行为是君子,赵云虽是君子,却并不是那种遵从一种纯粹而不知变通的人。但是不说吧,也不对,所以干脆沉默。心里其实也是挺无奈的。但是女公子如此袒然,他也不能说不对。只能说,治人还需更无耻。对付曹操这种,就得计不出寻常…… 懂了!真的是惯常操作。祢衡现在是明白了,对付不要脸,就需要皮厚不要脸的人来治。吕娴,很可以! 祢衡不知想到什么,竟是一笑。 心里颇有一种特别畅快之感! 曹操也有克星啊。能叫曹操在征徐州之战中败北的吕娴,果然并非是寻常之人。 吕娴似乎是要解答祢衡的疑惑,晚上驻扎休息的时候,对祢衡道:“遵君子之道,不遵君子手腕,衡胜也!” 祢衡叹道:“衡明了也。赵将军与女公子其实是一样的人。难怪以赵将军的品行能跟随于女公子。女公子心中有道,有正道,不拘常道!” 吕娴道:“正平不也是一样的人吗?!心有正道,只是手段激烈了些,就算是不择手段,终究也是心中有正的君子!” 祢衡沉默了一会。 吕娴道:“正平啊,君子有傲气,很正常。可是别丧失了主动。若是因为傲气,而错失了心中真正想选的人,就得不偿失了。若想人生无悔,就得在活着的时候,不要为这些无端的个人情绪而犹豫一分一秒。” 祢衡万万没有想到吕娴竟看了出来,他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良久才道:“……女公子眼神敏锐,枉衡自以为能瞒得过人!” 吕娴笑道:“子龙并非是主动留人之人,恐怕就要先生主动了。你们啊,就是太不会主动。若是我,只要是我想留在身边的人,便是死皮赖脸,也会试一试。有时候就得有不要脸的勇气。脸面不能当饭吃!人这一生,真正的机会可能只这么一两次,遇到知己若不尽力而为,余生都未必能够释怀。为一些虚妄的自尊心而浪费时间,在我看来,是愚蠢!” 祢衡一怔,恍如醍醐灌顶。不知怎么的,突然羞愧的胀红了脸。枉他自以为聪明。其实,在吕娴眼里,他其实才是偏执而透明的人吧,一眼就看透! “千万别重新定义大智若愚这个词的新定义啊……”吕娴笑道:“愚不是这么个愚法,愚不是愚蠢,而是慧。正平是多聪明的人,不必我再多提醒!” 话到说到这份上了,祢衡若还偏执,若还听不懂,他就真的辜负了吕娴一番提点了。 这就是提醒他主动,想要跟着赵云,就得主动,哪怕死皮赖脸的说破,赖着。 祢衡吸了一口气,道:“女公子,我明白了!” 吕娴拍拍他的肩,笑道:“大勇者怯,我能明白你的怯。然而,能突破怯者,方为勇士。正平,我期望你能辅佐赵云,你们二人将是最好的军与士的结合,无论是为先锋作战,还是镇守一方,有你们二人为组合,我还有什么可愁的?!在我眼中,你们是最佳的团队。他能磨合你的棱角,而你能补充他的智囊。人这一生,能遇到这样的知己和机会,很不易了。正平,可要好好把握。子龙,我必将重用,而要重用你,你离不开子龙。你明白吗?!” 祢衡眼神复杂,却真诚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很偏激,其实并不好用,哪怕是吕娴想要用他,也觉得他扎手。 可是赵云能稍压一压,这就很完美了! “女公子期待用吾吗?!”祢衡道。 “怎么会不期待?!”吕娴笑道:“正平是有才之人,只是外面有一层尖锐的棱角,只要打磨完美,总有利剑而出的一日。这一次,子龙若无你为辅,恐怕也未必能保全周全。你的功劳,你无须妄自菲薄。怎么?!不可一世的祢正平,也有不自信的一日?!” 祢衡胀红了脸,没吱声。但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良久,才一抱拳,道:“衡感激女公子,慧眼识人,有胆魄而敢用衡,衡不敢说不辜负女公子所望,但一定尽我所能,尽心辅助赵将军,能为女公子所用!” “这样才对!”吕娴笑着这才回帐去了。 祢衡微微红了眼眶,呼了一口气,对亲兵道:“推我去赵将军营帐!” 吕娴回到帐中,臧霸正在处理军务,身为帅将,每天的军务是很多的,大大小小的,包括后勤供应,粮草,斥侯消息,前前后后,方方面面都要兼顾到,是极忙的。 然而,身为帅将也需要在这俗务之中分清轻重,主次。大军在外,主要还是军情为最重的。 见吕娴回来,臧霸道:“去当说客了?!” 吕娴笑道:“这二人不搓合在一块共事,可惜了!宣高以为他们可能共事?并往良性发展?!” 臧霸道:“女公子用人一向眼光毒辣独到,原先我并不看好这祢衡,盖因他性情太极端之故。没料到,他也有克星。此次他们二人配合无间,若不凑到一处,实在可惜。” “是啊,”吕娴笑道:“正因见此,我才出面点透。子龙一心只为人着想。而祢衡却是骄傲的人,两人要想合作,就需有人说破点透。祢衡更需放下虚妄尊严。在毕生知己面前,所谓尊严又有个鸟用!” 臧霸听了忍俊不禁。 “子龙对祢衡来说,是俗世给他的机会,将他从高台上拉下来入世的机会。能不能放下那些虚妄,就看他姿态能放的多低了,”吕娴笑道:“不过以子龙的品性,我是不担心的。这二人,是彼此的星河。将来星图上,有什么的一块版图。都是有光的人,总能发亮。” 这二人,臧霸是不担心,不过此时他看着吕娴的时候,眼中也是有光的。至少他们二人来说,也甚为互补,不是吗?! 有斥侯来禀,道:“曹真在营外要求见。” “不见!”吕娴笑着道:“急死他!” 斥侯领命去了,依旧拒绝。 曹真求见几次都被拒绝,哪里会不急,他是真的急的跳脚。尤其是听说吕娴的前军已经得了前面军镇的一半粮草,他差点没能噎死自己! 第二日吕娴的大军就拔营起寨,很快就与前军汇合,收了粮草便继续进发。 曹真本就提着的心,一刻也没松懈下来过。 担心他们会进军镇,虽然吕娴收了粮草,马不停蹄的走了,没有进军镇,然而曹真越是跟随也越觉得不对劲! 因为他发现吕娴所要去的方向,略有转变改动。有着细微的差别。 曹真似乎发现了她的意图,在后面跟着脸色都变了。 “将军……”身后诸将也不傻,是真的急傻眼了,道:“她哪里是想找袁尚?!分明是以找袁尚为借口,到处借粮!可恨,这实在可恨,这比抢掠还要叫人恶心!” 关键还借到了啊! 卧糟!心里几万句MMP真的要讲! 曹真看到吕娴这个操作,也是大骂几句不要脸。 “之前祢衡佯扮我曹军,去诈袁尚时,我军还未寻他算帐,如今吕娴又来一计……”曹真怒不可遏,道:“在我们兖州的地盘上,将我曹军耍着玩!这个无耻之徒,还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吕布当年可将兖州当成自己的据地,仓惶不得不败走,如今其女来此,恐怕将此地也当成是囊中之物。其父本是贼,生女更为贼子。只是如此不要脸,还真是叫人不齿!”诸将怒着磨牙道:“可惜手上无兵,否则必叫她好看!” 关键是兖州各军镇,大大小小的城池,是真的很怂。估计也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就那守城镇的一点兵马是什么水平,心里都是有数的。就光这零星的反抗,呵,给你当菜瓜一样砍了吗?!不能赢就怂呗,人家要,就送,关键也没全要,只要给了点后路,退路,就算有道德底线了! “这吕娴也贼,刻意避开了大城池和军镇……”部将冷笑道:“将军,难道就由着她就这么一路要粮要到前线去?!这也太嚣张了!这要是传开到各诸侯,我曹军的颜面往哪儿搁?!便是曹公的颜面,恐怕也得掉份!” 曹真愁的脸跟屁股一样,心里真的是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在寒风萧瑟中,被喂了一胸腔的冷风,一个哆嗦,差点被呛死。 看了一眼前面的吕娴大军,下了马搓了一下自己的脸,来回踱步,急的不行。 “这个贼子,是在套路我……”曹真冷笑道:“我算是明白了,在城里的时候,她故意假意要向我借粮,我一口拒绝,她便以此为借口不见我。目的就是无耻的要粮,还不必面对我的诘问!她必是一早就谋算好了!这个女贼,比起她爹来,手腕可老道多了。贼,够贼啊……” “将军,难道就这么认了吗?!就这么坐视不理吗?!”部将低声道:“各城池的兵马集中起来也可以给她好看。就算不能全歼其兵马,也能给以颜色,叫她也不敢这么猖狂!将军,莫犹豫了,下令集各城兵马吧!” 集各城兵马,曹真是可以办得到的。 但是这种一般是在极端情况下做的。比如外族入侵,要抵御外敌时,那是毫不犹豫,立即就能集中兵马。 可是吕娴这里,曹真没有把握,这些各城池余下的守的兵马是什么水平,他能不知道吗?! 勉强集中是可以一战。未必能赢,但能给与吕娴一痛击。吕娴必也讨不到便宜,也会收敛。 可是,一则万一打不赢呢,二则万一又败了许都的布谋呢。 最麻烦的是,万一又中了吕娴的圈套呢。 曹真就是被套路多了,有一种哪怕去战,也在吕娴的计划内,反而中了她的套路和圈套的感觉。 “……战是可战,然兵马一集中,城池必都空虚的只剩下城门……”曹真道:“开战便是全撕破了脸,解气是很解气。可她若以此为名,又攻占各城池呢?!这吕娴,什么做不出来?!倘这也在她计划内,我军能再逆转吗?!” 诸将一滞,沉默了! “这女贼别的不成,最擅蹬鼻子上脸,占了便宜还要卖乖,既要利益,还要占着大义,口头上都不输一言一语。谁知道她会不会这也是个圈套?!”曹真道:“我军既已忍了这么久,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忍!” 忍字说的容易,可忍并不容易,上面一把刀,是割自己的心啊。 有些战将实在不知道怎么办,烦躁的下了马狠狠的踢了踢石块,又将头盔扔到了地上,揪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气哭了,蹲在地上像颗土豆,哭道:“……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窝囊的时候!” 顿时泣声一片。 娘希皮啊!真特么的窝囊! 曹真也想揪头发。可他不能!他这一张脸被风吹的都像陈年桔皮了,一脸的苦相。这种摧残,真特么不是人受的! 可是,他也得受! 这吕娴真特么是个魔星! 曹真是焦虑的想死,而此时的袁尚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躲藏的人家的家主也很急躁,他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去打听吕娴大军的消息,得知她现在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停靠,能不急吗?! 直觉就是为了寻找袁尚的。他是真的怕藏不住。 再加上袁尚当日进城一事,虽然隐秘,但到底是要经过城门,知道的人,也不会少。如果这其中有一个人向曹真通风报信,或是出卖了他,这就真的完了! 曹真送了信到各城池,要各城池若有最近可疑人员一律要通报,否则以通敌罪问罪。城中其它人未必知道袁尚是袁尚,可是核心的几人,这种时候难道不怀疑这就是袁尚吗?!难道不疑心吗?! 眼看着往他门上来打探的人是多了起来,他心里也是犯起了嘀咕,便去秘室将此事说了,一副要与袁尚商议之意。 正文 第951章 曝行踪仓惶出逃 袁尚的心腹心里疑心此人要出卖袁尚,或是驱赶他们走人,手都按在了剑上,道:“大人这是何意?!” 那家主不住的冒汗,知道家里这是迎进了一个大麻烦了,麻烦好进不好出啊!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无论哪一方都不允许。他只能心一横的继续走不归路。 他咬了咬牙道:“恐怕将军必要离开!” 袁尚此时也眯起了眼睛,道:“你是要逐我离开?!” “非也!”那家主知道眼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否则,他可能要施恩招怨了。这施恩招怨还是小事,关键是袁尚一怒之下,可能一剑斩杀了他,这世上,引狼入室而遭难的事多的是,也并不多稀奇。 这要是引狼引的好,说不定能得个大功劳,但这种事风险巨大,可能到最后,是人才两空,还因为施恩而招杀身之祸。 祸患就在眼前,便是他也不敢心存侥幸,不容细想,道:“如今曹营正到处在寻找将军的踪迹,只怕将军的行踪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与其如此,不若让我护着将军出城,先离开这里。将军有所不知,那吕娴已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停靠,名为要粮,实为是在找寻将军啊……曹军又逼的紧,若再不走,恐怕是来不及了!” 袁尚好不容易逃出生天,闻言脸色也有些难看,走还是不走,是个问题。只是眼前这个人真的值得信任吗?! 然而留在这里,恐怕是瞒不了太久。时间久了,压力俱来,这城里的有人怀疑起来,必定是要向吕娴和曹真告密的。到时候想走也走不脱了! 袁尚咬了一下牙道:“既是如此,汝去安排,我自随汝一并离开既可!” 那家主拱手道:“将军放心,某虽不才,但不惜一命,也愿保将军安全离开!只请放心!” 说罢便出去了。 身后的人急躁了起来,似乎想追上去,却被袁尚叫住。 “将军,只有死人才不会泄漏秘密,”战将道:“若是他出卖我们,这……” “他收留我们,于我们有恩,杀之不义!”袁尚沉吟道:“况且出卖我们,他也逃不了杀身之祸,曹操怎么能容忍一个背叛过他的人活着?!他收留我们,隐瞒我们在这是事实。” 就是出卖了他们,他也逃不了一个死字。 所以袁尚并非是因为真的杀了不义才不杀,而是权衡了一下,这根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没必要现在就见血立分生死。 最重要的是,通过他,袁尚才有能离开此城脱险的机会。 袁尚不能放弃这唯一的机会。如果真杀了他,他们怎么离开?! “将军,此人真的能信任吗?!倘若出了城,他将我们引入了什么危险之地,这……”左右还是不放心。 袁尚现在最怕的就是陷阱。凡事架不住深想,比如将他们引到吕娴那儿去,对方就可以逃脱曹营的惩罚。 袁尚的生机很重要,他是万万不敢赌人心的。他更知道,人贪生怕死是本能,而威逼利诱,足以令一个心志并不坚定的人背叛。 此人虽向着他,收留了他,真的能信任吗?! 毕竟在他眼中,一个背叛了曹操,也同样会做背叛他的事。这就是出轨悖论了,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奇怪。如同出轨,本来是暗通了一个婚内之人,虽然逼走了人的另一半,暗通款曲变成明目张胆,但一旦暴露于阳光之下,光明正大在一起的时候,也会不断的疑心,对方既然当初在一段关系里能通于自己,那么,就不会再另与人出轨了吗?! 这就是出轨悖论,而在公司的事也是一样。都是打工人,当初你能为了高薪,或是其它利益关系,而出卖原公司,现在立了功到了新公司,就不会为了更高的利益而出卖本公司了吗?! 所以这样的人,虽然想以小博大,然而,多数没有好下场! 吕布与许攸犯的就是这样的错。不容于世,不容于主,永远不会被信任。 而人性是一样的,袁尚此时对这个帮助自己的人心理也是一模一样。 袁尚道:“为保险起见,待出了城,便不能按他规划的路线走……” 众战将虽然都已心里有数,然而心里也依旧不怎么乐观,出城是一难,可是出了城后更难的还在后面。 没有兵马,天寒地冻,虽然野外利于隐蔽,可是,能否在野外活着回去很难很难啊! 别说碰到曹军或是吕娴的兵马了,只说他们只这么点人,哪怕遇到饿极了的野狼都未必能吃得消! 人多势众时,别说是野狼,就是曹军或是吕娴的兵马,他们也不可能这么怂的只想退缩!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倘若不能出城,不能回冀州,这…… 这般艰艰险阻,摆在袁尚眼前。都说人穷困时,一文钱也能难倒英雄汉,现在的袁尚来说,虽不至如此,但也绝好不到哪儿去! “若不能顺利回冀,不如取道去幽州,或是去前线……”袁尚沉着眼睛道,“坐着等援兵,总归不是办法!” 左右点了点头,想了想便应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家主既知危险,速度当然是极快的,当晚便安排了车马,将袁尚等乔装一番,只带了老母,其它家人,妻儿全都弃了,家业,官职俱都弃了,这才带着人出城。他本就有职在身,因此只说出城去另一城池有事,自然无人拦他,很顺利的就出了城。他当然是要隐瞒一段时间的,不可能公然的逃。此时城内其它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他的妻儿也一概不知。 顺利出城以后,袁尚按自己的计划,想先行往幽州赶,因此只取小路,要往幽州赶路。 家主当真是苦不堪言,却不能抱怨,带着老母,跟随着袁尚。他不敢言放弃,或是不跟随了。就怕一旦说要停下来,或是坚持不下去,袁尚为免自己告密,不留自己活口…… 在风雪中跋涉,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他的母亲年纪大了,一看这只从小路走,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哪里是为了公事出城,其实是为了逃亡啊。 她一想到城内的家室,心里就绞痛,可是她也是聪明人,根本提都不敢提,事已至此,至少要保全儿子,道:“……娘恐怕是不能拖累你了。你既要跟随袁将军,自当中心以侍,护送将军离开兖州!” 事已至此,至少一条路走到黑,能保住儿子的性命。否则一句话说错,只怕是保不了他的命了…… 此时母子二人哪怕有千言万语的心腹话要说,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家主眼泪直下,他明白,眼下的情境只能这样,便是再后悔,也不能怎么样了!母亲这样,是为了保住他的命和前程。 事都已经这样了,怨怪与责骂与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只能认命! 有时候,这就是义的代价。血一般的代价。 “母亲!”家主眼泪啪嗒嗒的直掉。袁尚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老夫人身体受不住,这天气,是连累老夫人受苦了……”袁尚叹道。 老夫人坚决不肯再走,因怕自己不能咽气,连累儿子也不能走,最后只能不得不死,因此歇着的时候,悄悄的吞咽了一块石头,人本来就虚弱,很快就没了气! 死一个不能死两个,因为她知道,袁尚是不可能放活着的她儿子在这里守着她的。 家主见此哪能不知,眼泪掉的极凶,只能哭着将母亲在冰雪里胡乱安葬了,此时恨的悔的扇几个耳光给自己。 但是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袁尚走。这是义的代价,这是裹挟的代价,就是如此的残酷! 他这一走,开始城内也没什么想法,或者说是有滞后性的没想到这一处,只是随着吕娴与曹真越来越近,越靠近这城的时候,城内的人都有些慌了,整天整夜的想这些有的没的,自然也就有人想到了这不对劲,再盘问一番前些日子有没可疑人进城之类的,也就查到了他家的头上…… 虽不敢确信,但也找了上门。 家人自然都不确定是袁尚,更不可能承认。因此城内的官员都有些狐疑。 又见家主不在,突然出城办事去,哪个不心疑。没有确定的证据,当然做不了什么。但难保有几个心思活络的,很快就写了封信去与曹真。当然写的很含糊,虽不确定是,但确实有可疑人,如今事主又不在,无法自专,因此送信来,只求曹真作主…… 这信一寄,又哪里能瞒得过一直盯着曹真的眼睛,祢衡见信是从一小城池发来,便笑道:“……也许真能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说罢便来见吕娴,吕娴道:“袁公威名在外,在兖州有些暗人,也不奇怪。若果是,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只是看曹真怎么处理了。” 祢衡道:“女公子之意是先交给曹真处理?!” 吕娴道:“我们终究是客人,客不行主便。若强行反客为主,引人诟病!”除非有确切的把握能拿住袁尚,那就值得被诟病。但现在不是不确定嘛。 “也好,便叫曹真先去城内查,”祢衡要是真信了她的话才有鬼了,虽只短短的相处时间,也知道她的行事风格了,笑道:“……若真是,届时截胡便可!” 吕娴听的哈哈大笑,道:“正平懂我!哈哈哈……” 祢衡算是遇到令他都无比服气的人了,笑道:“如此,进退有据,倒也不担心失了理。” 倘若不是,吕娴没有进城去查,也省了沾手讨嫌的功夫,不然曹操必然要憎恨她敢进城搅风搅雨。倘若是,她也并不会拘于什么这是谁的地盘而不敢动手。 如此,可不正是进退得宜,十分合适! 祢衡见她如此从容,心里是真的服气她的。 得了她的话,便只盯着曹真,自己却没什么动静。 曹真接到信的时候,第一反应反而是问吕娴军中有什么动静。曹军左右道:“并无甚动静……” 曹真道:“祢衡这厮之前便欲借我之手来钓鱼,如今鱼饵来了,他竟没动静?!哼,哪里是不动,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故而不动……若果真,你看看他们可会客气?!” 不要脸的到处经过城池借粮,从不空手走的人,能无声无息,毫无动静,呵,这本身就是不安好心! “将军,那我们还进城去寻吗?!”左右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自是要去寻,若果是袁尚,有他在手,足以要胁袁绍,袁尚被擒,这是多大的失利,可重挫袁军锐气。无论袁尚在谁的手里。都不重要。”曹真道:“我们虽与吕娴敌对,然而没有撕破脸前,对袁军的敌意是一致的。全军听我令,不可耽误,立即随我先行进此城去查。一进城,立封住四城门,封住此人府上。去了再动作,不可去信,反会打草惊蛇!” 虽人不多,但都听从,很快就收拾了行囊,片刻也不耽误,火速的先行往前面的城池去了。 这般火急,吕娴竟没问。反而慢悠悠的经过城池就要粮,似乎在等着曹真那边的动静。这般游刃有余的德性,也足以气死曹真了。 但是曹真却不能因为她这样明显的目的,而真的不去寻找袁尚的可能。否则就是他失职了。这里终究是兖州。倘若他连在兖州都不能行使职权,做该做的事,那么,他跟来还有何意义。 至于若是真的袁尚,会不会被吕娴截胡,则又是另一番权衡和割让了。 因此,竟也不顾别的,火速的进了城。一进城,立即召集城中兵士将四门一封,将那大臣的府上一封,将这府中上上下下,甚至连地窖也不放过的搜寻了个遍,可哪里还有人,早人去楼空了,只余下些仆从和妇孺,只不见家主与其母! 若出门为公事,这天寒地冻带着老母算什么?!曹真此时已是可以确定必是袁尚了。 一面遣人出去寻找踪迹,一面则将府上下一拘,严刑拷打……这军法如山,鞭鞭入骨,哪有不招的?! 正文 第952章 袁熙兵临欲拔城 仆从们将可疑人几人,何时进了城,何时藏匿,说是什么亲戚,什么时候消失的,说的清清楚楚…… 时间和地点全对上了! 曹真气的牙痒痒!兖州境内竟有人窝藏袁尚,这种脸,还得在吕娴面前丢,他如何能受得住,真的是能气的吐出口血来,不禁大骂城内其它官员与战将废物,气急之下,便处置了几个,将这一家子人全给灭口了! 但灭口了也拦不住这风声给透出去。 吕娴虽离这城还远,消息却很快的得到,在帐中不禁笑的打跌,道:“丢脸至此,曹真果真羞愧也,恐难以面对我军!” 祢衡道:“可见兖州之内,暗通于袁氏者无数。然,此事的确不宜再扩大了,不能深查。若是曹真心中有数,适可而止,可也!” 臧霸道:“斥侯言他已遣人去城外找寻。” 这个时候还想不开的找什么找呢?!找不找得到不说,就算找到了,这番耻辱便要扣在曹军头上了。 越是此时越含糊过去就算了,不能深究。否则城内因惧都要生变生异心了! 城内诸人看曹真一副不罢休,要深查到底的样子,哪个不惧,哪怕没有窝藏,但谁的家中没点秘密或是书信,谁能禁得住深查?! 还不如就捂在屋里烂掉算了,这种时候,可不能出事,只能维持人心,而不是揪着不放。否则,杀了鸡儆了猴,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结果! “我们就不宜掺合这件事了,”吕娴道:“直接绕过此城,转到大道上去,直奔前线!” 赵云微喜,道:“既如此,云便领数千人马,先行探路!” “可也!”吕娴笑道:“加速行进,不必在此浪费时日。宣高,如今谋到的粮草可够支撑到前线去?!” “足矣,”臧霸道:“粮虽不多,加起来也略足,足以全军上下食用十数日左右。况听闻我军在此处借粮,到处停靠城池,想必官渡那边必会放行粮草营来。算算时日,应是足够支应,等粮到,一切便不必发愁。纵然粮草出意外,到了前线去,曹军焉能坐视不管我军无粮?!”无非是厚着脸皮再要便是!这种没翻脸的时候,能厚脸皮要就得要,不然以后真的在这曹操的地盘上翻了脸,那就真的是刀刀见血了,到时再想厚脸皮也没机会了! 官渡再不放行,曹仁不怕这兖州被吕娴给摸了个遍吗?! 祢衡是真的哭笑不得。就没有见过这等没粮还如此淡定笃定的人。可见,只要实力够强,能把握平衡,再能把脸皮给豁出去,就没有惧怕的。就没有达不成的目的! 吕娴道:“既是如此,便火速前行。” 追袁尚已毫无意义,吕娴不想再为错过的目标而浪费时间而执着。 放弃,有时候也是一种抓重放轻。 赵云领了五千人马,要率先而行,祢衡随之左右。 吕娴道:“汝二人可已剖明心迹?!” 赵云道:“得先生信任,云幸甚也,焉有不从之理?!只要先生不弃,云必护其左右,听其计策,绝不辜负!” 祢衡道:“衡只愿跟随赵将军左右。虽无贤才,然必尽智辅佐,为女公子分忧!” 吕娴笑道:“好,如此极好!”看来是深谈过了,也有默契了。 “有你们二人一文一武,前方诸事,可无忧也!子龙与正平战袁尚之功,娴记于心也,必也不相负!往后种种,还请二位君子尽力!”吕娴郑重的道。 “女公子言重!”二人忙还礼,道:“略有功劳,不敢劳女公子惦记!” 吕娴对赵云身后的诸将道:“我敬诸勇士一杯,寥表敬意。先前种种,娴并不敢忘也。一切在后!” 诸将十分感动,忙都举了杯,道:“为女公子解忧为末将等份内之事,女公子言重,万不敢当!” 吕娴道:“请!”她一饮而尽,诸将也都一一饮尽! “我有将士如此,此番去前线,将更为艰苦,还请与娴共荣辱,同生死!”吕娴道。 “必以死追随!”诸将道。 吕娴一一请他们起来,亲自送赵云和祢衡与诸将出了营,分兵离去! “我押中军,宣高依旧殿后!”吕娴郑重的道:“越靠近许都和前线,恐怕越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宣高需提点警惕!无论是什么消息传来,都要提高分辨能力!” 臧霸道:“女公子是怕现在才是真正分神的开始?!” 吕娴点点头,道:“除了曹真,兖州太安静了!” 的确是太安静了。 臧霸道:“女公子也需小心,只坚定不移的往前线去,必无恙。霸不担心旁的,只怕有人想乱女公子之心!凡事关心则乱,若故意用主公之事误导女公子,恐怕其中有防不胜防的陷阱。霸军随后是也,倘若女公子也遇消息,事再紧急,还请务必与霸商议。凡事想一想自己身上所担的干系。女公子不止是女公子是也,更是徐州的少主,身上所担着的,何止是千斤重担!而紧急遇险之事,千万别再冒险了!” 吕娴道:“我记下了!你放心!” 臧霸便开始分兵。前锋是赵云,中军是吕娴,他则殿后押着大军,监督粮草等诸事。不仅如此,他更将中军分成了左中右三军,以保吕娴在重重兵马之中,方才可保无虞。 等兵马分兵完毕,准备好了干粮,吕娴便先押中军出发,臧霸很快押着辎重和后军紧随其后! 一路竟避过小路和所有的城池,绕到大道上去了。 经小路可会经过小城池,曲折而易延误时间。而走大路,则是要经过很多城池和关隘,必须要通关才能经过。但是速度却能得到大大的提升! 吕娴突然舍弃了这里,一改常态径往黎阳而去,曹真当真是没有料到。 “走了?!”曹真愕然。 未通知他们就这样走了。曹真哽的当真是咽不下吐不出,十分憋屈! 现在还跟不跟?!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正在城中憋的快吐血的时候,直到此时,才有许都的斥侯送来了消息与他。 曹真差点以为是幻觉,有多久没等到许都的消息了?!他都不知道了。数不清的日夜,就在等待中急的心中滴血。直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来,他真的是喜极而泣,急拎住斥侯,情急之下问道:“为何姗姗来迟?!” 他也不是斥问,而是真的太激动了。原以为听到的会是路上耽误,许都有事之类的消息,不料斥侯却道:“……军师有令,须候吕娴离去以后方能联络将军。其它诸事,我也不知,将军看信便知!” 曹真愣了一下,神色古怪,他身后的人又激动又有点茫然,尤其是听了这话以后,更是一头雾水。许都故意迟迟不露面的?! 曹真将信取了出来,斥侯便退下去了。 他匆匆打开看了,脸色一沉,便来来回回的徘徊着。显然是着急了,但脸上没了疑惑,显然是恍然大悟了。 诸将道:“将军,下一步如何行动?!” “将军,还追吕娴吗?!”诸将急道。 “不必再追吕娴,将出去寻找袁尚的人手都撤回来……”曹真沉住气道:“先驻扎于此城中,等吾命令。” 诸将不敢问信中写了什么,曹真也没说,估计是极重要的军令。应了声是,便匆匆的去了! 等人都出去了,曹真才展出信细细的再将信又看了一遍,生恐错过一个字,或者是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怕自己失误看错! 这是郭嘉的亲笔信,信中没提他会有什么计划,他只是说了等吕娴离开兖州以后,再召集兖州境人的兵马,集中于他手中,然后再跟在吕娴身后! 这是何意?! 是要他等时机狙击吕娴的意思吗?!还是军师在前方安排了阻截。 或是让他拦截吕娴退后的意图?! 曹真不敢猜,也猜不中,他只知道……之前的心焦,并非是因为许都失误,而是故意为之。他的心反而一下子就松了。军师必有主张,他就知道! 这一段时间的着急和心焦,一瞬间猛然释去,心中一阵轻松! 终于要集结兖州境内的兵马了,他一直在等着许都有这个安排,一直没有等到,他也不能贸然行动。原以为是出了事。还好现在等到了。他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他就知道,许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吕娴就这么安然离开这里的。 虽然郭嘉不可能将谋算全盘托出,然他是其中的一环,可能还是重要的一环,曹真就很高兴。 这段时日在吕娴处所受的憋屈,也一下子就释然了! 他没找任何人商议,生恐泄漏消息,并没有急着立即就召集人马,怕吕娴察觉。而是先烧掉了信。 这才淡定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却是要驻扎在这里,一副要继续调查城中事务的意思。 当然,他将搜寻在外袁尚的人手也都调了回来虽叫人不解,但城中也没什么怀疑,只以为他是要严查,这才不放心身边没有心得人手,这才如此严重。城中人人自危,生恐被曹真给查个底儿掉,丢掉小命…… 一时只顾得上自己,竟也没人看得出曹真重重的看似大棒挥下之后的真正意图! 因此只人人自危,恐惧于曹真,也没人疑心他另有所图。 只是诧异声音也是有的,为这个事,而选择在现在严查,肃清,是否有点奇怪?!现在可是战时,什么叫战时状态?就是一切以前线的战事为重,其余诸事不是不处理,而是须分轻重缓急,这样的事哪怕再严重,也必须为战时状态让路,而容后处理啊…… 吕娴越来越远了,而曹真也在掐着时间点开始慢慢的发布军令,将兖州境内可战的战力召集而来。他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因此是机密行事,并且是分散而进行的。 只说此时的冀州,袁熙军备,人手,攻城器械已经全部都准备好,只等一声令下,却因城内哭声而迟疑着不敢下令攻城。因此耽误了两三日功夫。 然而,军中上下都申请必须攻城,否则吕布不见棺材不落泪,会一直占据城池,可如何是好! 袁熙便明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传令各军列阵,集结冀州城门!”袁熙下令道。 袁军人马,数以万计,浩浩荡荡的靠近的时候,是真的蛮恐怖。这种蚂蚁般的远距离的看与慢慢的近距离的大军压境的窒息感,犹如黑云压顶,像一场随时能惊雷的暴风雨。 便是马腾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纵然见多了战事,此时也不由略微心慌。 不是他心理素质不行,而是在凉州,一是战争不会有这么多人数的规模,二是西凉多数都是野战,这种大规模攻城的大战,他是基本上没有遇到过的。纵然此时有城池为据,他也是心慌的! 他蹙着眉,对身边谋士道:“……这种数量,若真打起来,便是有城池固守,也必会损失惨重。若袁熙不计代价,这场战事,必死伤无数!” 心腹谋士道:“司马懿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不知何意?!难道是真的没放在心里?!袁熙心软懦弱,未必坚持拔城,而司马懿心肠狠辣,未必在意百姓生死,又有城墙为据,他不知如何作想,这……将军,我军如何是好?!” 马腾心中古怪,道:“……谁知道!城若失,我们就设法撤走。他若守得住,我们帮着守,若守不住……”他保管第一个跑路!还能陪葬不成!? 正担心着呢,只见身后诸将低声道:“将军,看!那是何物?!” 马腾伸头去看,见城池上装一个巨大的如翅膀般的鹏鸟的东西给组装了起来,他吃了一惊,道:“是巨弩!” “之前还不见,短短时间内便组装了起来,徐州果然能工巧匠无数!”心腹谋士道。 踏踏踏! 城下上来齐整有肃的一队队的弓箭手,俱都就位,就像突然就位的一般,手上拿着小弩,身上背着一排排的小箭,极尖锐,还带钩子,是利器!这小箭与普通弓箭明显不同,此时多数之箭都是用尾羽,借以弓弦之力而远攻之,依赖于弓的强度和臂力,但这小箭却借用弩机,更省力,更短小,却尖锐,瞬发而能射穿目标,取人性命!最恐怖的是,它能连发! “这……”西凉诸将惊呆。兵器都上来了,真的要打起来了!司马懿这是来真格的了! 正文 第953章 万人规模攻防战 “据说是曹性的弓弩营的精锐,送了新式兵器来试手……”身后有战将气喘吁吁的打听了,过来道。 “曹性?!他不是在彭城吗?!”马腾也知此人之名。盖因其神射之名,虽武艺一般,然而一双长臂,仿佛天生的射手,自上次曹吕之战后,很闻名!所谓神射,在于准头。箭无虚发。才堪为神射。而力气再大,射的不准,哪怕再有震憾力,也不能称为神箭手的。 而用远箭杀人,力道未必是最重要的,因为借助俯冲的加速度,便只是轻轻余力,也能杀人。曹性不同于一般的神射手,他的箭,极准!但很少见他临阵杀敌,因有短板也。临阵之将中,他并不出彩,与其它临阵的神力相比,他是逊色的。 “但这些所训练出来的弓弩手,却是他营中出来的!”战将道。 马腾咬了下牙,他明白了,之前这些人是隐于大军之中,司马懿都没叫他们显摆和露面。 这时候,才惊觉,原来虎威军中藏着不少的精锐。 马腾心绪微微拨动,不能平静。为什么不能平静?!因为攻城之战,守城之战,是他马腾并不怎么擅长的。小战还成,野战也成。然而这种大规模的守城之战,是他未曾经历过的,是他没有见过的,也不曾有这样的经验,更不擅长。 为何边疆军队和边民都对中原有着向往,也有着畏惧,正在于此!中原的气候条件是高原和草原人民想都不敢想的好地方,他们不想要这个地方吗?!那些被发配到边疆的人民,难道不想要回到中原吗?!有些人是天生的草原原住民,高原人,也许没有遭灾的时候,牛羊能吃得饱,还不至于非要往中原钻。只有在遭了冰灾或雪灾的时候,他们便会拼了命的想要来中原。而一些只是犯了罪被发配到各疆去,他们本就是中原人,在温暖如春的好地方生活过,乍然到了苦寒之地,做梦都想要回到中原去。 犯了罪的人,除非逃回去,或是被召回去,否则终生都不可能再回来。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就是打回去! 所以中原才需要设各番各镇各关,而如马腾这样的边关战将,其实就是中原的皇帝下在这四疆边缘的棋子。助着帝王镇守这里,中原会给点好处,能喂饱他们的同时,却也绝不会再将他们喂的太饱而威胁到中原的统治。而苦寒之地,限于自然条件在这里摆着,无论是气候还是人口,或是交通,发展都极难。并不能完全的成就真正的文明。所以他们一直依附于中原的文明,攻击过,抗争过,也曾独立过,最终融合……他们就是做不到真正的完全无干。 不是没有打过中原,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中原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战术,战略,战争,把他们击溃,让他们既眼馋,也畏惧! 坚固的城池,重兵的各关各镇,各式各样的兵器,冷酷的军队,更严苛的统治,让边关既使有人想反,也难以冲击中原的统治! 哪怕马腾未曾反过,面对中原的繁荣,他不是不动心的,可是动心的同时,他却知道,中原的人才不容小觑,他们只能既眼红,又无奈的看着这些中原人过着奢侈又温暖的生活,而又对他们进行着最令人畏惧的威胁! 而这种感受,终其一生之时,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这样直观过! 这种直面临眼前的冲击,让他第一次知道,司马懿哪怕看着没有杀伤力,像个文弱的士子,然而,他拥着最冷酷的政治能力,包括军事能力。 这样的正统的战事规模,在西凉是见不着的。西凉除了少数的军镇据点守城以外,几乎没有大的城池,像如此巍峨的城池,是没有的! 这座城,这座邺城,它的存在,它的屹立,不止是为了美观,也不是为巍峨而巍峨,它最初存在的目的,最基本的目的是为了防御攻打,这才是它真正的含义! 哪怕它平时看上去美轮美奂,令人钦羡的繁荣,它最终的意义也在于攻防。就像一种猛兽,睡着了的时候,是显得那些脾气温和,而当它睁开眼睛,露出獠牙的时候,你才知道,它是多令人畏惧。 马腾扶着这城墙,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数,心情极度的复杂。他向来不算是个能掩饰住脸皮的人,便是此时也有些真心的想有抽搐脸皮! 他心内哪怕对司马懿和吕布再轻哂,却也知道,他哪怕心里混合着再多的不服,也是有着畏惧的。而此时,只是揭开了面纱,让他看的更直观而已…… “司马懿自从跟了温侯,还未曾经历过真正的大战,一路从徐州而来,从不曾指挥过如此大规模的作战,这一次,就让我们看看他有多少本事……”马腾道:“是真正的指点江山,还是根本毫无才能……” 心腹谋士叹了一声,有些话说出来太残酷,他都不忍心说。 因为,只要司马懿有这个指点江山的才能,他就能,也有这个本事足以令吕布问鼎天下,而这样的人,是稀有的,是稀缺的。有别的诸侯处,又有几人有这样的能力呢?! 天下之大,人才之广,而真正有这样本事的人,一双手数得过来! 至少这样的高度,这个层次,是西凉永远也达不到的,也不可能瞻仰到的。 不管司马懿有没有这个驾驭如此大战的能力,吕布都是有这样能力的,而马腾永远也没有! 所以,臣服,也许一开始是无奈,不甘心,可是,真正见到了畏惧,能真的臣服,也未见得是坏事! “这一战,主公且看便是了!”心腹谋士道:“只恐如此规模的战事,我等便是欲助也帮不上忙!” 马腾紧紧的抿唇不语。拳头却握了起来。说不清心里到底是复杂,还是激动,或者是混合着太多的不甘。 野战都是不入流的战事,而在中原,攻城之战才是主流。因为得中原者得天下。只有能主导主流战事的能力,才有问鼎天下的能力。 在这一点,马腾输的何止是一个层次?! 他没有司马懿,也不可能有司马懿! 无论司马懿有没有他恐惧的驾驭的能力,至少吕布有拥有多智得的本事,可是他马腾不能! 西凉太穷苦了,想要发展,根本没有根基。 贫乏的土地上,不可能叫这样的国士依附! 真太虐心! 马腾心肝脾肺肾都疼! 看清楚了吗?!这种对峙,才是差距!以前马腾不服,也知道有差距,但从来没有直面过真正的差距! 过万人的攻守战,攻城之战,守御之战! 至少也要有这样的驾驭能力,才能有问鼎天下的开始,不是吗?! 马腾闭上了眼睛,苦笑一声,在这一瞬间,那些不合时宜,不敢声张的野心,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在这一刻,虽不想承认,他却也认清了自己。哪怕他马腾在西凉再牛,所辖兵也能攻战一州的城池,不在话下,可是天下……不是他凭这些本事就能够得到的。得到一城,和得到天下,是天与地的区别…… 看看,鲜明到残忍。 所以边疆之将,永远都只能是边疆之将。他们虽强,强到可以自负,然而,想要问中原要些什么,若是认不清差距,就得被中原的各诸侯教做人! 认命吗!?服气吗?!不得不认,不得不服! “……我总算明白,为何中原那么喜欢建城……”马腾道:“……外族人只以为中原人好奢侈,喜欢建城而据守,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其实不是,他们喜欢建城,然后守在这里,谁敢来犯城,他们就教谁做人。 哪怕中原内部有时候也斗的恨不得你死我活,然而,从不曾让真正的外人掺进来过! 说奢侈,是有吧,至少比起这关外的茹毛饮血的外族人相比,这中原的贵族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如神仙一样。所以他们是文明人,而斥这些外族人一律为蛮人,竟是连野人也比不上。野人就是野民,至少野人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人,只是不识字不识礼罢了,这是阶层的差距。但是蛮人,就是鄙夷的,连人都不算的,处于人与兽之间的存在…… 而若说完全奢侈,也不能够! 因为他们内部也争战不休,资源只这么点,谁都想要这么宝贵的地方,有时候分配的各方不服,就会打的你死我活,哪怕为了这奢侈,而赌上性命的争,这种争夺,超越了一点田地,食物的争夺,到最后变成荣耀之争,他们争杀起来,外族人的那点野蛮式的残杀还真比不上。 说他们奢侈可以,说好战也可以,但若说中原人都是小矮子,没啥用,那真不能!若真没用,谁能守得住这么宝贵的地方! 他们只是更有智慧,用刀枪来守,落于下乘,用脑子来守,是关外的外族人永远也冲破不了的地方! 想清楚了这一点,马腾心里什么想法也飞灰烟灭了。中原的富贵人人眼馋,他也是。然而,早日认清差距,就好受得多。 至少可以多舍点脸皮,向中原多要点资源,但是想要来争食上一口,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腹谋士道:“……这一次,只要司马懿展现了他的真正实力,主公,西凉……” “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马腾恢复了正常,道:“我去见见司马懿!” 说罢便匆匆的下了城墙,往司马懿所在的帐篷走去。 而此时司马懿已然下令,城中防守已准备好,只要袁熙攻城,就立即反击! 现在两方都已经将装备准备妥当,只差一点点火的火星,就能爆发一场大战! 城墙的好处,是勿庸置疑的!哪怕袁熙装备再好,他们也是处于劣势的。所以守城之事,司马懿根本无需担心! 倒是他的几个副手着急,道:“倘袁熙执而不去,恐怕不是一战可免啊!” 见司马懿不着急,他们也只能沉下心来。 有战将进来道:“军师,许攸去寻主公了!” 司马懿微微眯了眯眼睛,道:“他倒是无所不用其极。是不是劝主公出城与袁熙交手?!” 战将气死了,一说到许攸,便来火,道:“他凭着巧舌,在主公面前煽风点火,主公好什么,他便劝什么,酒色,美人全上了一遍,现在在主公面前拱火,主公现在不心动,万一被他说动了,难保不会出城去与袁熙对阵而战!我军有城池为守,何必与他临阵对战,这许攸是想坏了军师的大谋……” 司马懿道:“张杨可在?!” “并在一席,”战将一愣,道:“张将军与许攸也走的略近!” “如此倒不必担心!”司马懿笑道:“张杨看着糊涂,却是个内心精细的人,许攸嘴再能哄,哪里能比得上张杨能哄人?!他必劝主公不动。” 战将道:“军师!许攸此贼,可能杀?!末将等实不能忍之,欲杀之而后快!” 司马懿道:“他是有功之人,若汝等杀之,传于天下,天下何人敢附于主公?!为一贼人而坏大事,不可!” 战将忍着气,只能作罢,那脸色阴沉沉的道:“既是如此,末将等盯着他便是了。” 其实哪里是怕许攸能做什么坏事,怕的是吕布脑子一热真被他给说动了要出城去战! 战将出去了。 左右谋士道:“军师莫非早安排好了许攸的去处?!” 司马懿道:“曹操能送祢衡去荆州死,我军又如何不能送许攸到曹营死呢?!” 左右谋士不禁一笑,道:“妙,妙,借刀杀人,妙计也。至于到时曹操杀不杀,便是他的事了!” 曹操若不杀,只怕也难以忍此人,又没了利用价值,估计也难忍。若是杀了,只怕也恶心的慌,这不是帮了吕营除了小人吗?!到时候,这曹贼怕是得要踢皮球一样的把许攸踢走,踢回来算他不够精,踢到别处也没甚,但万一踢回袁氏手中,那才真的是借刀又杀人…… 正文 第954章 咸鱼张杨之擘幸 左右皆松了一口气。有安排就好,其实他们也难以忍耐这许攸。 为何现在不送?怕他现在去了泄密啊。送早了可会坏事。要送,也得等风头过了!事成了以后! 现在许攸千方百计的哄着吕布要出城去战,其实是他自己想借机出城逃走……他现在也是到处蹦跳的蚱蜢,一心的想要有机会到曹营去。司马懿一直看的他极紧,袁熙又在外,他一个人根本不敢出城,所以千方百计的只在吕布身上下功夫! 那可真是比宦官哄小皇帝还要得力,比龟孙子哄祖爷爷还要用心! 因为怕死,许攸现在几乎是恨不得黏在吕布身边,生怕自己一离开吕布就被他的这些部下战将给剁了! 许攸其实是个聪明人,是个小人不假,但他是真的机灵又聪明,一开始吕营的谋士和战将对他是又讨好又附合,又恭维又夸奖,他当然洋洋自得,很是迷惑了一阵,然而他并不是认不清自己处境的人,等看清了局势,意识到自己所处不妙的时候,是想了很多办法,钻营了很多路数,只是这些人不买帐,他便知道,连最基本的彼此的假面都维持不下去了。 因此许攸能不怕吗?!人家不跟你来表演附合和恭维了,能不怕人家本就有杀意吗?! 所以许攸出又出不去,悔也悔青了,然后就只能依附于吕布,恨不得化为挂件,挂在吕布身上。那马屁拍的,简直让诸战将不忍听,当然也很忧虑! 因为他们知道,吕布这个人的性格就是听不得夸耀,一旦许攸发现只要好好的听从吕布的,夸耀而能得宠,那简直是特别可怕啊。 这是什么,是小人,是佞幸之臣啊! 难道许攸是想走擘臣的路?! 古时说擘臣也不是说是什么男宠之类的,没那么腐,擘这个字,就是左右手的意思。但不是大事上的左右手。但凡大事上所依赖的臣子是不可能这样亲近的,所仰仗的顶梁柱般的尊敬,所以叫股肱之臣。 而放在左右手边而讨好的,就叫擘臣,顾名思义,擘有一个手字旁,就是在旁边随时可及,随手可触到的亲近之臣! 这许攸分明是改换了策略,要走这条路了。 那对吕布是叫一个投其所好啊! 所以,众将是真的很担心,忧虑的不行。 他们都是经历过的,他们没有忽悠吕布做蠢事,在于他们心正,可是许攸不在,而吕布偏又耳根子软,哪个不紧张?! 就怕吕布被许攸给忽悠瘸了。因此,左右战将都是很烧心的。 到了吕布大帐的时候,还心里犯嘀咕,军师说有张杨在不必担心。可也没看出来张杨有这个能力能够把吕布掰回来啊。 因此心里还有点疑惑,靠近了营帐,往里瞅了一眼,倒是一怔。尤其是看到了张杨隐晦的瞥了一眼许攸,暗含忌惮,而许攸对他也是暗含忌恨的眼神,一时都愣了一下。 因此外面的战将都颇有几分微妙! 不对呀! 这两人,莫非张杨也想走这擘臣的路子了!?这,啊,这…… 战将啊了一声,有点讷讷的,还能这样?! 军师说的对啊,张杨一败,年纪又大了,是彻底的认清了自己,决定以后少打仗,多抱吕布大腿,铁了心的要跟着吕布走了。而许攸竟把他的路子给走了。所以,张杨这是忌惮起许攸,他俩是竞争对手…… 这…… 一时之间,心里颇为微妙,竟不知觉得老了的张杨没志气无语,还是,吕布对此一无所觉更无语。 所以说,主公身边有小人不要紧,有毒攻毒就不必担心。 果不出军师所料。此时此刻,他们觉得军师真的特别厉害。筹谋大事的同时,还能将人心算到如此,恐怕在他手中,就没有失控的事情。 战将心中恍恍惚惚的,便站在帐外听着里面说话。 只听许攸劝吕布笑道:“这袁熙受了温侯之恩,却不思以报,反倒来攻城?!温侯何不带着兵马出城一战,驱逐之?!若不出城,只守城,恐怕城内外都会笑话温侯不思进取,怯战于袁熙也!温侯若出战,攸愿随之左右,以效犬马,也让攸一见温侯风姿,以洗耳目。” 这话其后的拱火,简直令人生气。 吕布听了果然沉吟,疑心皱眉道:“城内也有人说于布?!” “正是!”许攸道:“城内百姓莫不折服于温侯之力者,此时,正是一展雄风之时,倘若能叫百姓见温侯一力驱逐之姿,这冀州内外何人不依附于温侯?!温侯自可外强于诸侯,内慑于百姓,如此,才是王之业也。温侯,攻城是下策,攻人心得其依附,才是上策啊……” 吕布听了确实有点犹豫,还未说话,却听张杨笑道:“奉先,杨却不这般以为!” 许攸一听,心中已是大怒! 他以往若献策,哪怕在袁绍面前献策,若遇看不上自己的谋士者,无不冷笑嘲讽。然而这张杨却是另类,他与自己共奉吕布左右,然而,却从不会冷声硬呛许攸,然而却是软刀子的话把他的话头给全部叉开,能生生气死许攸。 偏偏张杨与吕布有旧情在,张杨无论说什么,吕布都比听自己的更听的进去,这就要命了。再加上张杨还会示弱装残,他这不是受伤了吗?!他也是真能舍了老脸,一旦吕布不听,他真的能开始抚袖就哭,就开始展示以往的回忆,以往强壮时,在马上与吕布一同作战,如何如何,威风凛凛……而现在,这身残人病,又是如何的伤感云云,这一打岔,那基本就是把吕布给叉开了,许攸每每遇此,都得吐血。这些日子,都是如此。 许攸真的觉得这张杨才是自个的仇人,气的要死要活,偏偏拿此人毫无办法。 因为这张杨真的会示弱,还会用自己的优点攻吕布的心,那话一套一套的,每每说的吕布心中慰帖的同时,还会怜惜于张杨现在年老微弱时的无奈,再加上吕布虽强,总归是渐渐的上了年纪,比之年轻时总会有点力不从心,强壮时总是不及年轻时,这份共情,那是许攸无论舌头多么巧妙都是赶不上的。他输就输在一个回忆上,因此真的能吃亏的叫他咽了一鼻子老血! 每每都被弄的灰头土脸,眼神如刀子似的剐着张杨。 张杨也是斜眼瞥他,眼神鄙视,然而,对吕布依旧是笑意满满。 吕布果然被张杨给带了过去,道:“稚叔有何高见?!” “若得人心,非武力可为也,温侯往年倒也强悍,然而再强,也终究守不住城,人心不固。可见,若得人心,非武力而得,而须要赐恩以抚人心。既是如此,岂须逞强,赢输暂且不论,只说出征必有伤亡,无谓伤亡,何必呢,有城为固,便是有优势,若不顾优势,但为莽撞,而又战赢也未必能得人心,可能得到的是畏惧,又有何益?!奉先啊,要百姓心里生敬难,生畏易啊,而畏惧,却绝不能治得天下……”张杨语意笃笃的道。 这话的确是正理。吕布一听果然恍然大悟,道:“……稚叔言之有理!倒是军师更高明些,一早便料中,既有城池为固守,倒不必逞武力了,城之固,不用白不用!” “正是此理。想司马军师非一般人也,普通才士如何能比得上他的高瞻远瞩?!”张杨笑着恭维。 这话简直是指着许攸的鼻子嘲讽他了。许攸气的不轻。偏偏吕布却听不出来,还对许攸笑道:“……子远虽有才能,到底不及仲达多也!” “温侯……”许攸真的哽出一口老血来。 吕布还要再补一刀,笑道:“子远不必多说,稚叔到底是为河内太守久矣,治一方有所心理,他懂的地方,子远不懂!” 噗!许攸扎心的简直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张杨还要再补一刀,假意看不到许攸的脸色,道:“若论武,杨不及温侯,若论文,杨不及司马军师也……然也略有文武才能。子远到底是阁内文臣,拘于墨字之内,未历战场,眼界自然不知武事,而文事眼界,自然不够高远,天下才士,岂能人人可与军师相比?!是否?!子远!” 许攸咬着牙,看着这笑里藏刀的张杨,从牙缝里道:“……是!” 温侯哈哈大笑,还点头再插一把刀,道:“……天下少有可与军师相比者。稚叔到底征战丰富,这等武事,也非子远可比也!” 许攸真的要吐血了! 帐外的几员战将听的忍着笑,心里也放轻松了不少。 这张杨,看着正直,但也是个妙人,更是个会看眼色的人。不愧以八面玲珑著称于世!这才在吕布身边多久,就已经深谙这与吕布的相处之道。 听听!这精髓,他体会到了,他拿捏到了分寸,比他们这些徐州本营的战将还要深谙精髓啊! 这份机心,是真的不引人反感。对徐州战将来说,只要张杨忠心于吕布,心正,不会引着吕布做一些蠢事,便是长袖善舞一些,也不会引他们反感。 毕竟张杨与吕布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他带着河内依附,他本身就算战斗力不强,以后不会再有战功,他也一定是一方诸侯的地位,又有旧情,自然地位不会低。 可是他若不依附于吕布,以他现在的实力,迟早是要保不住河内太守的位置的。 但凡治下,一定要有人才。河内其实能保到现在,一是因为各诸侯暂时没动他,二是张杨八面玲珑,知道周旋平衡局势,小心做人。若说河内自身有多少实力,那是真的式微。 张杨虽然会来事,但并不蠢,清醒而自知,这一点,十分难得! 他是真的躺平了,要当一条咸鱼,当然是嘴甜的能抱到大腿的咸鱼,再安心的把后勤的事给做好,嘴巴又会邀功,不会吃亏的! 没看到他这张嘴,把许攸这巧舌会说的都给挤下去了吗?! 这可真是……比许攸会说话,还比他会做事。张杨虽谄媚,但至少是有用的,他的事也做的好啊。所以才不会引人反感,说话行事又有分寸,不敢逾矩,也难得司马懿能放心! 外面的战将心安了。 但是许攸的脸皮不住的抽搐,那脸色青白的似鬼,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噎的。好半天没听到他在帐内说话,只听见吕布与张杨说笑饮酒的声音。 不知怎的,感觉这许攸竟有点可怜! 马腾已走到了司马懿的帐前,军士通报进去,他迟疑了一下,跟了进去。 司马懿站起身来迎,道:“寿成速请进!” 马腾心情挺复杂的,道:“袁熙大军在外,已完备兵马,攻城之战只在一二日之间,敢问军师,可有用及腾之处,若有用处,腾必不推辞。只要能守好城,腾愿听从军师驱使,绝无怨言!” 司马懿笑道:“懿代温侯谢寿成之力,温侯能仰仗寿成之力,幸事也。此战,若有仰仗之处,懿必然请寿成相助。” 这话说的等于没说。也就是说在守城之战中,是暂不劳烦他的意思了。都是聪明人,哪个听不出来?! 马腾表了心就行了。便点头道:“此战,军师可有胜算!?” “但凡战事,必见血,属阴必主大凶,便是孙子在世,也未必敢每战而先夸口自负有胜算!”司马懿道:“只尽力为之而已!” 马腾观察着他,发觉他真的像个平静的湖面,完全看不出里面汹涌着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淡定,是本性如此,还是真的太淡定,有胜算。 马腾越发的看不透他,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心里更添了些敬畏和忌惮。 “既是如此,若有吩咐,只遣人来说,腾必不推辞。”马腾见他忙着,也没久留,匆匆的走了! 司马懿略送了送,有斥侯近前道:“……袁军已架设好投石机。” “大战必在今夜!”司马懿道:“全军准备,今夜无论他先攻还是不攻,我军皆要予以重创。传令下去,全军饱腹,待战!” 斥侯热血升腾而起,道:“……是!” 正文 第955章 坐城笑谈临观战 有城池在,就算攻防战有伤亡,也不会比袁熙重。这就是城池的重要性了。对于邺城的城墙坚固,谁没有信心?!此城可是袁绍的老巢,城墙不说第一,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坚固。 必须与以一战,才能规划下一步!否则袁熙跟后,他的后续计划就不好推进了! 这是虎威军自兖州进冀州以来的第一场大规模作战! 就让天下诸侯看一看徐州精英兵马的真正实力吧。张开嘴,吃了人,才知道是真正的凶兽。 司马懿亲自来请吕布观战,进了帐看也未看许攸一眼,只笑道:“主公酒饱否?!” 吕布哈哈大笑,打了个酒嗝,笑道:“冀州麦酒甚香也!” 张杨大笑,道:“虽不及江南米酒的清冽,然而麦酒也有麦酒的香气,不过杨却更喜高梁酒,醇厚醉人!” 吕布道:“军师可要来一杯?!” 张杨笑道:“浊酒一杯,军师可不要嫌弃不够纯粹啊……” 为何现世啤酒是从欧洲传来,因为在北方,或者说是更高纬度的地方,想要种稻米,是不具备这样的气候的,因此酒多数都是麦黍酿造,后来海洋霸权来临,啤酒才具洋气,其实它只是不得已的选择,是次之的选择。它无论怎么提纯都难以与米酒相提并论的。然而不具备气候条件时,只能改变话语权。才觉得啤酒更洋气一些。 而此时,稻米没有大范围种植,多数都是在南方一带,因为收成低,又特别挑土地,少了水多了水都不成,因此它的收成很低,一些是用来进贡,一些呢则是进了贵族的府中,还有一些便酿成了酒,然而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条件,它是很难提纯的,因为大多数酒都只是浊酒,然而,既使如此,这个时候的米酒,还是比麦酒好喝的,不是因为米比麦高级,而是,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到怎么吃面粉的技术。 要加工也只是粗加工,吃麦饭的时候,多数就是就这么随便一煮,没有碾碎的变成细腻的麦子,能好吃吗?! 麦子要深加工,在工序上就比米稍微复杂一些,而怎么发酵就更难些。 连饭都区别大,更何况是酒了。但麦黍多数都是种植的范围广些,因此它多见,然而,就更显得米更加珍贵,米酒更如是! 哪怕是不能提纯的酒,南方的酒也更好喝更贵,也因此,南方气候得天独厚,那个地方的人才会越来越奢侈,越来越不思进取,一则是独特的商贸,随便酿点酒,卖点米就能过上好日子,二则,生活条件一好,人就会增生懒惰,饱暖思那个啥,就很容易先自己堕落了。 古人有些讲千杯不醉,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然而,这样的形容词也是有背景的,不然叫这些千杯不醉的喝一杯现代的高纯度的酒试试,能喝上两三瓶,那可真是奇才! 说千杯不醉是因为这些酒还没有发展到后世,很难提高精度,蒸馏技术根本不成熟,只是粗粗提纯,这个精度就与现代的那种普通浓度的酒差不多吧,喝多了没啥味。但即使如此,在这个匮乏的时代,它也是奢侈品了! 所以一家酒肆可以养活几代人,几世同堂,养活一个大家族,一家酒坊更不得了,能够形成一个地方的大族,只要靠这门技术,几辈子不愁吃喝! 凭着一张酿酒的方子,能供多少读书人出来,供读书人费钱还要花钱买门路,然有时候,酒比钱买路可好使多了! 试试把埋在大树下的陈年老酒挖出来,就能敲开一个高门的大户,请人家给写推荐信! 吕布与张杨也并非没有更好的酒,陈酿,什么烈酒,都是有的,只是在军中,一来不可能带这么烈的,好的酒,二来也不宜饮醉,顶多喝些有点滋味,但也不能太有滋味的浊酒,才能解馋的同时,也不会被酒给腐蚀了意志! 有时候用来助兴,待客就很妥当!毕竟这是军中宴,讲究的也不是什么排场,什么歌舞声色。在军中,热血是唯一的气氛! 司马懿听了笑道:“既是要饮酒,怎能没有助兴?!不若懿请主公与张将军一并去城上边饮边观战,如何?!” “哦?!”吕布瞬间立直了身体,来了精神,目光炯炯,道:“袁熙那小儿果真要攻城了?!” “是!”司马懿笑道:“无须主公亲自出马,只需到城上一观,必有助兴!” 吕布哈哈大笑,起了身,道:“好,好!布便与稚叔一并前去!摆上酒席,若获大胜,布亲自犒劳全军!” 张杨自然奉承笑道:“若能观此战,杨幸甚也,必然陪同!若有用我河内兵马之处,只请军师调遣!” 司马懿自然谢过了。 许攸也起了身,当然不会当面泼冷水,只笑道:“这般说来,军师是有必胜的把握了?!” 司马懿瞥他一眼,道:“子远何不一并上城观战一番?!便知有无把握!” 许攸狐疑,正犹豫要不要答应,就怕这是司马懿的计策,只见吕布哈哈笑道:“子远一并前去!且看军师守城,我等以逸待劳,在旁饮酒助兴,岂不快哉!?” 吕布这么说了,许攸自然求之不得,笑道:“那攸便随温侯左右,鞍前马后伺候!” 这货是真能舔得下脸,张杨毕竟是一方诸侯,再会讨好,也不会点头哈腰,前前后后的牵马讨好这一种,所以现在这活不就被许攸见鏠插针给补上了吗?!因此张杨恶心的不行,觉得这许攸真是无处不在,他心里极度厌恶此人! 许攸一开始也是有着士大夫的骄傲的,然而张杨一出现,再加上不能轻易的进到吕布跟前,他是真的病急乱投医,别说鞍前马后了,只要别叫他离开吕布身边,当个家奴也使得,大丈夫嘛,能屈能伸是他的信仰!因为也浑不以为意,只要能活下去,这些都算什么,他什么脸都豁得出去! 吕布一开始是觉得这样对他,对其它的士大夫也不太友好,因此拒绝,但是后来发现这是他自愿,而其它士大夫也以许攸为耻,吕布哪里架得住这样的热情,后来也就习惯了,默认了这一种,更添虚荣,骄傲的像个鼓起来的河豚。 吹捧,尤其是士大夫一员中的许攸的吹捧令他十分虚荣,吕布本来就是受不得吹捧的人。一个受不得吹捧的人,必然是虚荣心本就存在的人,一个自大的人。尽管现在也时时警醒,但这份虚荣心也不是不在了,这是本性。 但是有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人,时不时的拍下马屁,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吕布就算对许攸偶而腻味,觉得他很烦,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默认他在自己身边的。 他当然知道此人是个小人,把自己当成傻子。但他又何尝不是有着一点戏弄之心呢?! 只不过现在既不必杀,也不能杀的时候,何不将之当成一种乐趣呢?! 吕布如被众星捧月一般迎到城墙上去了! 还真弄了一张桌案前摆在了城墙上,辅了席子,他们分席跪坐。现在可没什么桌椅板凳,而桌案占地是很小的,也并不妨碍军士们调动经过! 马腾看到吕布上了城墙,又见天色渐渐暗了,周围还有一股饭香味,兵士们都在分批的饱食。马声嘶鸣,磨刀执锐,空气中一股蠢蠢欲动的熟悉的味道,一股热血的味道,一股待战的味道,一股股想要胜的味道! 遍眼望去,他们的脸上是严肃而有秩序,然而那一双双眼神,仿佛注入了信仰和灵魂。平时里虽然整肃,然而终究在心态上是略有些散漫和随和的。但今天不同! 所以马腾看到吕布略有些不解,他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司马懿,若不是这老狐狸也在,他都以为这司马懿是想把吕布骗上城墙给坑死! 中原的战事,根本都不是当年曹吕之战可比的了! 他就不怕吗?!不怕被投石机给误伤而死吗?! 还有司马懿,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是一个老狐狸,尽管他还是青年,青瘦,长身玉立,如翩翩君子!然而皮最厚,心最黑! 这样的一个人,马腾一靠近都立即竖起汗毛,下意识的就想要防御,哪怕他作出最亲和的姿态,他的直觉也是让他不信的。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都已如此老辣,腹黑,那个他未曾见过的女公子吕娴,能压服这样的人,该是怎样的人,大魔王吗?! 就这么有把握会赢吗?!这到城墙上来是什么鬼?!激励士气也没必要这样?! 攻城之战,不像出城出兵列战一样。攻防城池之战,只需要军令下达,按着指令来防守就可以了!就像下一盘棋,只要指挥不乱,各线防御,各点防御不出错,何需身立险境?! 就不怕被投石机给砸死吗?! 马腾不解,他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心腹谋士,二人默契的不由抬脚也过来了,上前道:“温侯!” “寿成速来坐着观战!”吕布笑着亲自给他酙了一杯酒,道:“今日无需你我下场!我信军师!不如且在此静观!” 马腾忙接过来,笑道:“有军师指挥,必能得大胜!” 司马懿未就坐,就在于这个原因。他是要指挥的。今晚将是他的主场! “仲达,今日就打他们个屁滚尿滚!”吕布哈哈大笑道。 司马懿笑道:“正好可一试曹将军命人送来的新弩!主公一边饮酒一边观战可也,垂袖,无须执锐可等胜也!” 这是何等的从容与自信?! 马腾嘴角一抽,这么大规模的作战,被他说成在试新兵器,呵呵!他垂下眼,掩去眼眸中一切的情绪。那种复杂与嫉妒,他真的说不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 张杨瞥了一眼马腾,撇了撇嘴,对吕布笑道:“军师必胜!” 马腾心中冷笑,想呵斥张杨一脸。但忍了忍,没吭声! 而此时的许攸虽陪坐在侧,却是烫屁股,坐立不安! 他在长袖中的手指不安的搅动在一起,一眼又一眼的看着城墙下那不远不近的人海!像扑面而来的海啸,所给与人的压力是生与死的界限要来的感觉,若是一着不慎,就是死路一条啊。哪怕运气不好,都可能会被误伤而死。 要直面这样的战争,要在一线,直面这样的厮杀,哪怕有城墙为御,他也怕被乱箭给射死! 许攸此时脸色微白,哪还有心情来讨吕布的巧?! 只一心的疑心司马懿是想要借刀杀人,他陷入一种被迫害妄想之中,比如趁乱之时,把他乱刀砍死,或是把他从城墙上抛下,由乱军杀死,然后就是误伤,被乱军所杀,被袁军所杀这一种,自可推的干干净净…… 他这么一想,就有点后悔来了。倒不是那么没胆量,怕一个战事!而是城墙下的这一堵堵的人墙不是一般的体量啊。 这样规模的战事,一旦失控会打成什么样子,谁能知道!? 司马懿凭什么这样自信不会失控呢?! 他真的指挥过这么大规模的战事?!还能力保无虞吗?! 司马懿看了他一眼,道:“子远似乎很不安,莫非是没有信心?!” 许攸呵呵干笑,道:“……以往竟不知仲达竟有能指挥这样规模战事的能耐,一时不敢想象而已,因此震惊!” 马腾也看了一眼司马懿,笑道:“许是深藏不露也未可知!” “只欲试试是袁熙的箭利,还是邺城的城墙厚,以彼之盾御彼之矛而已,”司马懿道。 张杨哈哈大笑,道:“虽是如此,也是比袁绍之子的攻势强,还是军师的守势强而已,古语有言,贤达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古今,通文列武,知晓阴阳兵法,虽无寸铁,战无不可胜,克无不可守,如军师者也……” “……”马腾嘴角一抽,这张杨,还拍起司马懿的马屁来了,真尼玛一点节操都没得了!臭不要脸! 他是越来越瞧不上这德性! 正文 第956章 精准打击投石机 司马懿道:“张将军谬赞,不敢受也!” 许攸冷笑道:“如此高赞,是不能受。若是败了,岂不是这马屁也扑了空?!多丢人!” 这话一出,可把张杨也给得罪了! 张杨很生气,也不会给他半丝颜面,当众脸就垮了下来,咬着牙,他说点好话,还要被这样的东西给奚落?!他正要反唇相讥。吕布只当和事佬,笑道:“诶?!战之前,观战只可,不要为口角争长短!” 张杨噎在那里,只能作罢,只是剜了一眼许攸。 许攸本来就与他不对付,冷哼了一声! 吕布心思早不在他们身上了,只是津津有味的看着城下的兵马。 城下可用壮观来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震撼,很难形容。历来人们对于规模效应的反应都是极为强烈的,谁不爱大场面呢?!当前提是战争的时候,看着这一切,是既兴奋,又激动,还有恐惧的。 战争是分生死,是毁灭,是将一切重组序列。它必有输赢,或是双输,但不可能有双赢。哪怕是经验丰富的战将,也是必然兴奋的。那是热血的冲动,它在血液里盘旋,流动,加速的流转。 哪怕此时他们并没有很多的信心,还有着对赢的把握,可是他们却愿意去相信他们的军师,哪怕他们的军师从未真正的展现过他的实力。真正的能力! 可是,他们愿意信任,愿意托付。因为女公子选的这个人,他们对女公子有信心。因为吕布此时的毫不怀疑,淡定不迟疑,心大。他们愿意相信军师,因为就算失控又怎么样呢?!他们还有吕布力挽狂澜,吕布哪怕平时再不靠谱,最危险的时候,有他在,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是有着底气的。 更何况,就算不能力挽狂澜又如何?!撤退就是了!他们本就没什么值得失去的! 这座城池,说实话,本来就不属于他们。是他们的军师用计得来的!徐州与冀州现在战略地位离的太远,是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就能将它防守的。他们都一清二楚! 这一切的综合,让他们淡定若斯,毫不怀疑司马懿,那种信任,是极致的托付,是性命和热血的信任。是豁出一切,与他拼死一搏的无尽勇气! 这一夜,是司马懿真正的崭露头角的一夜。他从士子之中出来,露出峥嵘,证明他是有着怎样的大局观的一个人,怎么样老谋深算的一个真正的战略军事家! 他所拥有的,不止是小的战术计策,更拥有的是罕见的全局的把握的极致展现! 指挥大规模战事的军事能力,非寻常人之所能有! 今夜,是属于司马懿的序章,是他的时代的序幕。 夜幕来临了,对面的兵阵之中火光亮起,都是火把,燃起,熊烧着连在一起,有一种被它所包围的感觉,不由让人心脏一缩。 若是胆怯的人,只怕此时也会产生极致的恐惧。 诸将都已就位,有少数战将站在司马懿身侧,只听他调遣。谋士等人也就没有就位,他们当然远没有司马懿这般的淡定,而是不停的交首接耳,对着城外的军阵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过眼中并未有恐惧,而是有着兴奋,或者是分析! “投石机以重击,再配合以火攻箭机,先打乱我军城墙上的布置,再辅以云梯来攻城,必是如此……” “不错,无论城墙有多厚,无论守兵有多雄厚,若袁熙押上全部兵力来攻城,我军也必会吃不消……” “所以,要先掌握主动,打乱他们的步奏,以攻为守,而不是以守反攻!” 不少谋士皆纷纷点首,又对着敌军的兵力指指点点,哪里重,哪里轻,哪里是什么军营,哪里又是辅佐,哪里是火力,哪里是弓箭营等等,竟是一清二楚。 这么临阵分析的淡定,竟有一种不是在打仗,而是在观棋的味道! 踏踏踏!有斥侯并列上前! “回主公,报军师!敌军的投石机的数量与位置已经较准完毕!”有传信兵有条不紊的前来汇报。 司马懿从旗兵手中接过了小旗,那枚旗是红色的,只见他将之插到了前方的棋竿洞中,旗很小,并不是给全军上下看的,而是给旗手以及通信兵看的,只见通信营的兵士们看到,如游走的蛇一样的往四处的兵营去通风报信,而这只在一瞬间发生,仿佛一个巨大的仪器,司马懿给出了信号,而这个机器开始精密的转动,直到此时,才些微的露出它的一角,它不仅是高精度的,高密度的,更是有效率的,上令下达的最高指令得以最快速度传送出去! 这是何等的管理能力! 各信兵如鱼一样的到达各位置,迅速统一的置换上了一枚红色的大旗,迎风招摇,然后各营专门盯着红色旗帜的信兵立即将信息传到各将领耳边! 然后迅速的也插上了红旗,再给以反馈,表示已然全部就位,并接到了进攻的信号! 这一切,都是无声发生的,像多米诺骨牌,那种效率,便是马腾看了都直瞪眼! 司马懿站在旗帜前,似乎定住了。全军上下也都摒住了呼吸,只等最终的信号发出! 而此时城墙上的异动,也被袁兵的通信兵报到了袁熙面前,道:“……城墙上的旗帜突然换成了红色,全部!” “红色何意?!”袁熙道。 “不知,不知是准备进攻,或是防御,还是待命……”斥侯道:“虎威军的每遇战指令都不同,各旗意目前并不知。”必须要等他们开打以后,才能根据他们的所作所为,来作出判断。才能应对! “将军,虽不知何意,然,我军不必再等了……”各将道:“不若先进攻!邺城虽大,然也抵不住万人同攻!我军共四万人,何必惧他们?!虽前后有敌,然只出一万人,足以攻略下城池!” 袁熙脸色变了变,临城已至战,不战已不可能了!只是他知道,这么大的规模,这么大的阵势,倘若此战不能攻入城,便不可能有再,有三……一旦攻不下城,就彻底的不必再僵持攻城,因为气势一旦下去,很难再提上来。毕竟这是拔回自己的城池,而不是拔敌营。 若克敌,十战十败,只要调整的好,也未必丧气! 可是,拔自己的城池,本就惧伤城内百姓,有克己之嫌,如果还一遇如此大战不克,那根本就没希望了! 袁熙能鼓起这样的勇气来战,本身就已经做好了,万一不克敌,而只能被迫退兵的准备。否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毕竟这个局势与一般的攻旁人的城池是完全不同的状况。死磕,可不是一个好办法! 这一战,很重要,对袁熙很重要,对司马懿也很重要,对邺城更重要,对局势,更有大的影响力。 已无退路,必须要一战! 袁熙道:“传令下去,既刻攻城!投石机先行,火攻箭手在中,弓箭在后,配合以云梯,各军营配合行动!点火为号!” “是!”各斥侯骑马拿着火把火速的传令了下去,最巨大的火矩被点燃,鼓声擂起,惊动天地,如同巨雷。那种共震,叫人心头发麻! 进攻的信号已起!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大军刚刚预热,正在启动,却见城上先发制人!只听一声巨响,砰的一声砸了下来,这种动静,震的地都动了一动! 整个袁兵阵中都吓了一大跳,哗然的打乱了阵脚,因为人还未震惊,马已经受惊乱了起来了。 “莫慌!”战场太大,只感觉到地动,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多离的远的人一面拼命稳定军心,安抚马匹,一面大喊道:“……何处的动静,去探明!速速!” 各营皆是如此,这一声巨大的动静,让袁熙都没有想到,他也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脸色微变,人都恍惚了,道:“……何处失守?!速报来!传令各营,若有影响军心者,立斩!” 然而,这一声却远远的没有停止! 只听见更远的一处也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响动,十分雷同,一模一样的动静! 产生的震动,有着像爆炸一样的威力,死伤无数…… 袁熙整个兵营都慌了,袁熙知道再不能这样下去,否则节奏就先乱了,一时也顾不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便火速传令道:“……投石机反击!速速!” 可惜刚传出去,却又有斥侯焦急前来汇报,道:“报——!” 尖锐而焦急的传信之声到了袁熙马前,不及下马跪下,便道:“……敌军城墙上不知何物极具杀伤力,竟投下来而毁了我军两台投石机!” “什么?!”袁熙不敢置信,道:“他们城墙上是何物?!且速去令剩下的投石机反击!毁掉它!” “是!”斥侯火速去了。 “去探明敌军城墙上有什么利器?!”袁熙根本不敢相信,只能火速发布军令,以避免被动。斥侯火速的去了。 袁熙的脸色却青青白白。 因为,他没有得到这个情报。投石机岂能轻易的毁去?!此时的投石机无比的笨重,远攻是不可能精准打击的!它连挪动都难,又怎么能够被轻易毁去呢?! 怎么做到的呢?!一定是有他不知道的兵器。大意了!司马懿必定藏了很多的后手。 袁熙大脑极速的转动,此时也不能完全的指望投石机了,哪怕被打乱了节奏,但他也不能被打乱阵脚,因此不妨碍他极致下令,道:“……弓箭营准备,掩护云梯,立即全面进攻!” “将军有令!弓箭营准备,掩护云梯,全面进攻!”斥侯四散传信而去! 袁兵毕竟是正规军,就算乱了点节奏,也没有完全的被乱了阵脚。 然而接下来,在漫天箭雨以及火箭之中,照亮了城墙上的那巨大的如鸟型的大物,只见它开始重新调整方向,有条不紊的修正了角度,砰!又一发出去,精准打击到了另一枚敌军的投石机! 袁兵投石机又能有多少台?!此物极其的笨重,就这瞬间已打去三台,废了三台,还有多少台能够被这样的东西打掉的?! 此时许攸心中极度的惊愕和复杂。马腾更如是,他怔怔的看着那个巨大的如鸟隼一样的东西,没料到它的攻击力如此的强悍! 它绝不是投石机,因为它需要调整角度,甚至上面还有一些远距测算的小装置,而它用的是重型的像弓箭头一样的东西,长相有点像蜘蛛,用八到十个角,尖锐而冷酷,借助这个投出去,一瞬间所产生的破坏力,足以打掉石头! 这是改进装置,虽然令马腾震惊,可是更令他震惊的是它的组装是可以拆分的。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它具有测算的功能,可以做到精准打击。怎么测算到的?! 或者说,司马懿的情报能力也足以令人震惊,为了怕袁兵对他们造成破坏性的打击,他必已早知袁兵中真正的投石机的数量。必然是笃定知道的,甚至都可能知道它们的位置。 如果没有这样的胜算,或者说是自信,他怎么敢叫吕布上来观战呢?! 马腾正发怔间,只见漫天而来的箭向着城上来了!它们到了天上,亮的像星星,却是尖锐的要夺人性命的星星! 城墙上的盾牌瞬间列起,将他们包裹住了,几乎没什么死角! 有无数的弓箭凿进了城墙里,发生铿锵的声音,有点刺耳! 他们在一个烽火台里,本就已有了遮挡,此时有盾,哪里惧怕这漫天星雨般的夺人火箭! 只见那巨型鸟型兵器,按着既定的路线开始一个个的反击,有条不紊,甚至手熟了以后还更快了,袁兵的投石机一个实力都没能发挥出来。还没准备好就已经被击碎。而城墙上的攻击开始了! 弓箭对杀!? 并非如此! 是火杀! 投石机失效,而要投到城墙上的火油,自然都已经不达射程目标。那么,它的存在,便成了他们自焚般的自取灭亡的火索。 正文 第957章 程昱观战戚戚然 司马懿根本就没打算与他们进行长时间攻耗,他向来都是精准打击,达到目的就可以。 因此下一步,便是火箭一一射出,点燃了袁兵的火油储备。 瞬息之间,城墙之下,已遍为火海,轮为地狱! 司马懿可不会在这时候手软,又换了旗帜,弓弩营在盾牌的掩护之下,开始对着他们精准射击。他们的箭不够长,也没有火光,可是却能连发,所射杀之人,何止以个计数?这是何等高速! 万万都没想到是这样的开场,是这样的高朝,是这样的进展…… 马腾看的背上的汗都出来了,竟不寒而栗,在这个冷夜,整个人毛骨悚然。他有些敬畏的瞥了一眼司马懿,此人…… 冷酷,如履平常而取无数人性命,淡定从容至此。可怕至极! 他是看不见的刀。 他难以想象如果他设身处地在袁军的位置之中,会不会慌乱,是什么处境?! 与他为敌,让人害怕。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吕布,发现吕布眼中皆是兴奋,并没有如他一般,对司马懿的忌惮与防备。他心里真的一句MMP,这也是个疯批! 张杨都惊呆了,张着大嘴巴,整个人都处于静态之中,呆呆的。 吕布哈哈笑着对司马懿道:“军师,能者也,哈哈哈……” 所以能者多劳不是吗?! 司马懿道:“面对袁兵,何须与他力战,给与重挫,可也!他若知难而退,倒也不必有下一战。若不知,巨伤必在后。” 他根本就没打算要用重兵与袁熙你来我往的意思。 “……”马腾都为袁熙感觉悲哀,他知道司马懿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吗?!连正式一战都懒得弄他。 吕布这厮却哈哈大笑,道:“不赖不赖!如我儿所说,杀鸡焉能用牛刀?!这般足以……哈哈哈……干的漂亮!” 他很是洋洋得意! 许攸一直缩在一边冒冷汗。觑了一眼司马懿,声都没吱一声!这人,哪里是将袁熙不放在手上,连吕布,他也玩弄于股掌之间! 司马懿需要一场胜利,但也不费周折。这一场战事,他需要很多的观众,冀州内外各城池,邺城内的人,以及他请来的这些人……他不止是为了扬名声,而是为了后续之事更胜利。 这是一场亮肌肉的表演,他必须得做这一回,亮一亮拳头,才能够,打到人怕,才能叫其它人该服的服,不服的也不敢反抗吱声! 这才是真正的战略上需要的战事。 袁熙此时已是慌了神,他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腿莫名的有些微抖,他真的不是怕死,可是他怕输,怕这个输是他承受不起的代价!他不怕兵败如山倒,可是当这兵败背后是一个个的生命,是真实的鲜活的生命的时候,他觉得承受不了这种代价。 可怕! 这是此时袁熙的感受,特别的恐惧,来自内心的恐惧,还有眼前的城墙给与他的压力,如同洪水猛兽! “报——!”斥侯营的人跑来几人,眼神中带着惊魂不定,道:“投石机已不能保!” 袁熙咬着牙道:“可试过撤退投石机?!” “试过撤退,但都没来得及撤后,有些撤后一点距离,但依旧被敌军精准瞄准而打碎……”斥侯焦急的道。 怎么办到的?! 投石机本就笨重,移动困难,然而不能就一点也没有撤后的机会,就已经都没了!不能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才刚撤后一点点,也依旧被打击到! 这不可能! 袁熙心中有一种特别荒谬之感,这不可能啊,这只是瞬间的事情,怎么就一块大石都没能投出去呢?!短瞬之间,在投石机真正的运作之前,已被全毁,这不可能! 对方的精准打击的用具是什么样的效率?!他们的投石机的准备工作的程序是否太复杂,所以才在预热的准备着的时候,被全灭了呢?! 此时的投石机靠的就是笨重,靠的就是人力,所以准备工作极其的用时长,不仅需要准备时间,还需要很多人通力合作,才能将一块大石给运到机子上,然后配合无间之中较准角度投到城墙上去。 而袁兵之所以吃这个亏,如此措手不及,是因为他们被司马懿无缝隙的利用了这个时间差,不仅一个接着一个的精准打击,而且中间不需要太多时间的接力,几乎是瞬间转接的,这样的无缝对接的连续打击,真的把袁兵打蒙了。 不光袁熙这个首将蒙了,袁兵营中的很多战将也都蒙了。 然而眼下是没有这个时间去想清楚这个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因为还有更糟糕的局面,一波接着一波,让袁熙喘不过气来! 又有斥侯飞马来报,道:“将军!敌军机弩连发,我军弓箭营先受其害,已折损伤亡不少!” 袁熙一滞,道:“撤下弓箭营,叫他们先散开于各军之中,保存实力,莫要被一锅端了!” 斥侯道:“弓箭营将军已吩咐下去,已散去一些,然而一旦散开,恐怕我军只能被迫转攻为守,如何是好?!” 袁熙的头嗡嗡的响。本来投石机先行,然后弓箭营掩护云梯,直接攻城的,现在这击打的他们只能先保弓箭营不被灭,那么云梯还能架设起来吗?! 攻城还能攻得下来吗?! 三波攻势已去其二,难道只能冒着箭雨硬攻吗?! 袁熙咬着牙道:“击鼓,猛攻,号令各军营,见缝插针的猛攻!” “是!”斥侯急传令而去,他扛着旗,传令鼓声密集,响起更加猛烈的攻城的号角! 眼下袁兵只能往前,不断的往前。 不过是遇战而略有挫折,是不能够一遇挫败就只想着撤退的!若只是小规模作战,一两个营作战,见势不对,掉头就跑没什么毛病。 可是这种规模的攻城战绝不是儿戏!也不能当成儿戏来看待! 攻城到一半戛然而止,一遇挫折就只想撤退,而保全实力。全天下会怎么看待这场战事?!这叫虎头蛇尾。袁熙不仅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整个袁氏上下也会被人看轻,连自己的城池要打都不尽全力,这样的后果,是所有人都承受不起的。比起生命更重要的,恰恰是那种荣耻之心。是要用生命去维护的荣耻之心! 所以哪怕硬着头皮,他也必须要战,何况他也确实是未尽全力! 那座城池,眼前的邺城城墙是如此的熟悉,也如此的陌生,当袁熙正要亲自击鼓鼓励士气时,只见有一团巨大的火球从那鸟型隼上被射了出来,先是急速的爬上半空,那团火球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有人能够忽视它的存在,它像是夜间的小太阳,在那么一瞬是如此的夺目,照亮了大半个战场! 它攀爬到高空,余力已尽,然后急转直下,火速的坠落,因为它的坠落,它身上还有无数的小火星和小火苗脱离,随着它一并的坠落,整个趋势呈抛物线型的掉了下来,掉在了整个军队里。而它所坠落而滚过的地方,人马嘶鸣,瞬息而变成一片庞大的火海,火球很快因为火势太大,而点燃了投石机旁边袁兵早先准备好的火油,过于旺烈的火势,让油砰的一声爆烈开了,整个火球瞬间增及到无数大,然后卷入其中的人,都变成了火人。 这样的火势无异于一场爆炸,不,不止是一场,因为火势一起,无法扑灭和控制,带动了很多的火油桶,就这么很突然的爆烈开了…… 砰,砰,砰…… 所谓火油,有很多就是石油,那种燃烧的可怕,能瞬间达到几千几万度的恐怖,这哪里是火海?!这是不可扑灭的火神降临,它的降临还带来了死神,收割着一波又一波的人命! 它不慈悲,它是无情。 水火无情,正在于此。在它眼中,世间万物,一概如此!不因人类有智而更高贵! 袁熙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无能为力…… 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大火球被射上半空,瞄准的正是另一台投石机的毁灭处……投石机的周围,瞬间变成地狱! 无数的人开始奔逃,因为恐惧,而开始踩踏,狼狈的哭嚎嘶叫。袁兵整个的乱了! 而火助力着这场战事,变成了单方面的被屠杀。 空气中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叫,哭喊,叫人不忍卒听的可怕! 便是袁熙再有能耐,面对如此生与死的界限时,他也心肝儿颤,而又无能为力。他只能尽力的维护秩序,不去看这损失,这伤亡,而继续去加紧攻势。 一个具有慈悲心的人,很难摒弃耳边的这些哭喊,而只坚持的一路往前,袁熙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疼,嗡嗡嗡的响,那濒临死亡的惨叫,很多人都戛然而止了,那是临死前的哭喊和寻求拯救和生机的呐喊。 可是没人能救他们,袁熙也不能。 他做不到摒弃这些声音,这一切,就变成折磨他内心的来源。 他终究不是冷血之徒,可以心无旁鹜的一心只用余力攻城。 到底还是少了些真正大将的冷酷。所以袁熙很慌很乱。他一面不断的叫人攻城,一面也不断的计算着死去的可能人数,一面还要传令维持大军的秩序,要不计代价的攻下城池。 城墙隔绝着内外,而城外的声音是如此的尖锐和庞大,令人无法忽视。 而城内的百姓哑雀无声! 哪怕他们没有办法亲临城墙去看外面的惨状,可却无法忽视耳中的声音,那种刻骨悲哀的呼救和绝望,令人发怵。 有很多人抱着自己,脸色青白的在家中战战兢兢,心内深受着折磨。 这种震慑,正是司马懿所想要的效果! 这也是整个虎威军所营造的气氛,听到了吗?!虽然你们心中还有袁氏,然而,你们的袁氏中人,无法攻破城池,而来拯救你们! 听到了吧!?我吕氏兵马不打不骂你们,不偷不抢你们,可是这一场战事,也照样达到了我们想要的效果! 这一段时间吕氏兵马所展现的仁慈,你们未必感激。可是有些畏威不怀德的人,也该因为此战而更心生敬畏。 不是我们吕氏人没有本事对你们下手,我们只是不碰弱小,我们永远挑衅最强的人! 这就是我们所展现的实力,我们不是弱包,相反,我们有獠牙,有利爪,我们不是因为要收买你们的心才不对你们下手,而是不想对你们下手,而已! 一战而震慑人心,这才是真正的司马懿想要的效果! 至少眼下,这个效果已至顶端,达到了! 百姓们在家战战兢兢,他们控制不住的怕,却也知道,恐怕袁氏想要靠武力夺回城池是很难的了。 那么,既然袁氏并不能保护他们的忠心,他们又何必以生命去顶撞这种震慑呢?! 依旧有些袁氏的士大夫在府中忧心忡忡,他们的脸上全是忧虑,脸上的表情很是伤感。有些人已经控制不住的落泪了。他们担忧袁熙,担忧袁氏兵马的安危,怕一战不胜,反受其殃。 人的心境各有不同,城内尚且如此,而在城外的程昱一直隔着远远的营帐,在观战。同时也在戒备,以防有不测而将自己卷入其中,因此他的营帐也是全甲兵戒备着的! 一面戒备着,一面还是要让斥侯营近去观战,随时汇报于他。 程昱是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听着这一切的发生的。他的眼中略有些忌惮,问左右道:“……可知虎威军架设的那鸟隼是何物?!” 左右面面相觑,良久道:“……先前并未见此露过面!” 此物能于夜间,而高效速度的精准打击,就能以远攻而打掉敌人的远攻装备,这是什么样的东西,怎么能不令人害怕?! 如今袁兵上下是连城墙都没能上得去,一块大石也没能投过去砸中,有城墙为据,又居高临下,吕氏兵马优势尽显……如今只是硬攻城了,袁兵便是能上城墙,也得付出无比巨大的代价。况且能不能攻得上去都不好说! 程昱心中戚戚然!惊疑不定! 他现下已然明白,吕布来中原,是带了很多底牌的! 正文 第958章 一挫三折破心防 程昱以为这是一场力角,势均力敌的战事,万万没有想到,这是单方面的压制。因为太意外,程昱何其的忌惮和复杂…… 左右战将与谋士脸色也都不怎么好看,面面相觑,想了想,摇了摇头。 良久道:“与先前在徐州时遇到的那土炮都不同,那物可不能组装,而且笨重,无法掩去踪迹。可是现在此物却能组装,是凭空出现在城墙上的。而且,它投出来的与其说是石或是火,不如说是大型重箭,比之前的东西轻巧多了,攻击力反而上升了,又无需等待,能很快再重新校准,又火速发箭,此物……想要破坏它,只怕难!” “原来吕氏兵马还有此等军工利器……”程昱道:“务必叫斥侯营查探清楚是何物!最好,能有图纸。” 斥侯营的人应声去了。却知道,想要探出来,是很难的。只怕这样的东西是机密。之前一点风都没听到,更何况是现在。 之前曹吕之战时,曹军也仿造了土炮,但因为机动性太差,效果还不及徐州的那种好,因此一直都没有发挥的余地。而现在,又有这样的东西出现了,不仅能发重箭,还能发火球,这样的东西……如果曹军与之敌对,也未必会有胜算。 程昱这心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此战若是传到整个冀州各城池,这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就能吓死一堆。 程昱忧心忡忡,而些时的淳于琼与高览就更是如此了,看到这般战况,焉能不急?!简直是心急如焚。 高览骑着马回营与淳于琼商议。 “淳于将军,是否支援兵马?!”高览道:“我可领兵去支援。” 高览若带人去支援,淳于琼只防备后方的程昱便可以。 可是,淳于琼便是再沉稳,此时也掩不住的内心剧烈的拉扯,道:“这般战势,恐怕去了,也未必能力挽狂澜,不过是不断填人命进去!” 眼前的这火势触目惊心,大战到此,哪里能不叫人害怕呢?!这分明是完全的被压制住了打啊。 淳于琼倒不是想要自保实力,而是,明知道去只是添人命,还去干什么?! 高览道:“若不支应,再这般下去,恐怕会全军覆没。倘等那时吕氏兵马出城再追杀,悔之晚矣!” 况且眼睁睁的看着而不支应,真败了,他们二人又如何回到袁绍那交差呢?!怎么都说不出去啊。 难道他们打仗难,你就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吗?! 这肯定不能!于情于理都必须去支援。就算不为这些考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袁熙战败啊。一旦战败了,恐怕司马懿一定会乘胜追击,到时候,程昱再掺一脚的话,他们更难保全。 高览道:“我带弓箭手前去,在外远攻助力,可也!” 淳于琼很快也权衡了利弊,道:“便应高将军领三千人前去,二千弓箭手,一千步兵持盾掩护!只是须得知,不可太上前,在外远攻可也!切要注意,我军身后还有曹军虎视眈眈。不可忘却!” 高览听之,便领了三千人,很快从外围绕了过去,挑好了地方,作好盾牌防御,不断的弓箭便往城墙上落。 袁兵的箭本来都已经快停了,只有零星一些落下来,可见袁熙营中的弓箭手便是没有全军覆没,四散开的弓箭手此时也没有余力再往城上发箭。 弓箭营的威力在于密集型攻击,一旦失去了这个优势,这东一箭西一箭的,根本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因此,袁兵的远攻是被彻底的打落了。 而此时却突然有增援,弓箭又突然密集了起来,远远的落下来。 斥侯回禀司马懿道:“报军师!西南角有人援应,约有三四千人,多数为弓箭手!” 司马懿沉吟了一声,道:“依计划行事,只是转为西南角可也!” “是!”斥侯听命去了。 打什么哑谜呢?!马腾有丝丝不解,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吕布!却发现此时的吕布的眼中只有城下的火光遍烧的场景,他略有些醉了一般,眼中全是迷醉,透露出一点点嗜杀的眼神。在战场上的人,无论有多怂,或无论有多英勇,都有些不惧生死,一腔热血斥敌营的疯狂,他们的血液中不仅仅有热血,更离不开那种嗜杀的本性,当然这只是本性之一,但这种东西,无不存在……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瘾,像注入了血液中的兴奋济,在那一瞬间,当这种虐杀与胜利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是个战将就会享受这样的时刻。 吕布更如此,他的热血中,从不缺这样的东西。因此他很得意洋洋,很享受,眼神也是直白而显露着的! 杀,杀的过瘾!这才是杀,这才是战,这才是争。这才是真正的金戈铁马,热血人生。这才是属于马背上男人的宿命。 生与死,胜与负交织而成的矛盾与华章。 马腾看着吕布眼中的东西,这样的东西他并不陌生,甚至更熟悉。因为边疆的兵马,他们抢掠,从不无辜,他们的眼中也同样有这样的东西,更嗜血,更疯狂。 而唯一不同的是,吕布的眼中还有着一点克制和藏不住的野心。那种野心,是高高在上的主宰着眼前这一切的自负和得意。仿佛弹指一挥间,便能主宰眼前胜负与生死。 就算吕布以前不曾公然的说过什么天下,什么雄心壮志,但至少现在表现出来的欲望是赤果果的! 很直接! 这一幕,很冲击人的眼神,马腾本来一肚子的话,突然又咽了下去。在这么一瞬,他觉得一切都没必要再说了! 马腾心情的复杂,现在渐渐趋于平静,他已经接受了现实,接受了吕布的强大。当直接承认这一点的时候,原来是真的反而放下了不甘和执念。浑身轻松。 所以当他以新的眼光去看待城下的时候,去看司马懿和吕布的时候,心里也有了敬畏。 他当然知道,这是司马懿所想要达到的效果,震慑城内城外,震慑冀州与天下各州,也震慑各诸侯,包括他! 他的目的达到了,至少在这战事还未结束的时候,马腾已然心存敬畏! 他更明白,既然要这个效果,司马懿必然有很多的后手,也许这些,根本不必问,看看便知底细。 因此他心里的汹涌又沉寂下来,继续观战。 而张杨心中比他就单纯的多,他早就一心要抱吕布的大腿,以前是想要依附,并结盟。而现在,看到吕布之强,他反而更有一种安全感,踏实极了。这种安全感,来自于吕布的强大,便是盟友的可靠,当然,更是老板的强势,让他反而有种特别震憾的感觉。 那么以后吕布势力越增大,土封越增强时,他能倚的势就更多。吕布吃越多的肉,他便能喝越多的汤,谁还嫌本就打算依附的盟友不够强势呢?! 因此张杨心里是真的很高兴,无与伦比的高兴。他对司马懿则更生敬畏,想了想,还十分庆幸,幸亏一直以来对司马懿也多有尊重,并没有得罪之处。这心里便踏实极了!或者说是万分的高兴! 袁兵在城下强攻,发挥人海战势,靠着毅力,不断的往前,不断的往前,终于攻到城下开始搭设云梯,而增援也在不断的发来密集的箭。而守兵却丝毫不见慌乱,一面执着盾牌防守,一面则开始反击城下的袁兵。 他们开始架设云梯,却只见一桶桶的油扑的就这么倒了下去,沿着城墙,流了下去,兜头就是一脸。 弓箭带着火,就射了下去,声声惨叫之中无数人起了火,但却依旧拦不住他们哪怕不怕死的也要攻上来的士气。 战事便是如此,一旦抛弃了内心的恐惧,豁出一切,拿出勇气来的时候,勇气就会变成无限的,从心底里一直,一直的这样涌上来! 袁兵也并非一无是处,一开始战事有了恐慌,是乱了阵脚,而当他们适应了这战场,已经不惧怕生死的时候,他们便会增生出无限的勇气来,不惜一切,不顾同袍的死伤,而豁出一切也要胜,那样的决心就会无穷无尽般的涌出来,他们不仅不惧怕火势,甚至前仆后继,不顾生死的往前涌来…… 甚至还端来了一个冲门柱,横亘着来冲撞城门! 那冲门柱多数人抱着,齐心协力的开始有规律,有节奏的撞击城门! 无数的人被射杀,倒了下去,又有后来的袁兵踩着死去同袍的身体来继续接力。他们的眼中仿佛没了生死,只有冲开城门的执念。 而这也完全的没有畏惧。那不断擂响的战鼓,激励了他们。进城!回家! 这冀州,这邺城,原本是属于他们的城池,是他们的家……他们只是想回家! 这份勇气也难免令人动容。 火势很快就串连了起来,沿着城墙根一路烧了起来,袁兵因为火势因此一时不能靠近城墙而架设云梯,便一直设法在灭火! 然后火势也越来越大,无法扑灭。 马腾上前看着城下这些攻城门的勇气,哽了一下喉咙,这样再继续冲撞下去,城门就要破了!他正心焦之中,突然意外发生了! 因为火势太猛,竟然烧化了护河城里的冰,袁兵脚下的冰再不坚固,而是啪啪的开始碎裂。时间仿佛都停滞了一下。只听见咚咚的一声声闷响,无数的袁兵脚下一滑,掉入了冰河之中,那种酷冷,让他们头皮发冷,整个人仿佛都冻僵了,再使不上力气,他们似乎还拼命的想要重新架设好歪了的冲门柱。 然而,冰面只会越碎越多,然后整条护城河都变成了水面。 那冲门柱彻底的因为太多的袁兵失足,而头部冲进了护城河再抬不起来。在河内里的人想要把它推上来,可是怎么也使不上力,而后方的人想要把它再拖上来,却偏偏因为歪了,它的体量太大,而无法力求平衡,冲天柱彻底的失去了它的功用。至少短时间以内,它是不可能再冲击城门了! 除非将它先拖上来,再以人力重新托起而平衡的去撞击! 这个势头一开始,袁兵的冲势像突然拦腰折断的旗竿,士气大落,陷入一种焦急和茫然之中。这是一种无奈,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重新提起的无奈,袁兵一瞬间就被绝境笼罩,绝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而果不其然,吕兵趁势开始往下不住的放箭,那箭如雨一般的往下放,只一息之功,已是兵力大损,死伤无数! 突然,远方大亮! 马腾讶然去看,却只见远处有两队兵马带着火光,如同长龙一般的绕到了袁兵的后方去,兵马交接而战。 这是!马腾睁大眼睛,一下子就明白了。是司马懿趁此派兵出城了,他们像两队流星火龙,绕到了袁兵的后方开始去攻击他们的远攻弓箭手。 这一出城战,立即就打乱了高览的计划! 他完全不防会有敌军从两翼来包抄他,因此竟是不防,仓促应措,也是狼狈奔窜,死伤无数! 两军交合,厮杀之声,响彻耳绊,惊悚了在前面的袁兵余兵,他们略有些风声鹤唳,一见敌军竟从后面而来,吓的回头去看,惊恐至极,以为自己被包围了,如当头一棒,如同醍醐灌顶! 在这么一瞬,热血尽褪,从头到脚的一瞬间就消失,剩下的只有恐惧,无尽的恐惧,当他们全身被恐惧笼罩的一瞬,他们不仅看到了后方的火龙,更看到了身周的所有人的惨状,几乎是本能,瞬间就作出了反应,立即就开始逃散…… 而恐惧,逃亡都是会传染的,当热血时,全军会传染热血,当恐惧时也会传染恐惧,此时他们都开始逃亡,一溃如山倒,再无人可以阻止这种反应! 马腾明白了,这两队的火龙,就是司马懿的阳谋,他要袁兵在败势以后看到这种压力,击溃他们的心防! 而袁熙此时看着眼前昏乱错综的场景,知道只会一败再败,再无可能继续攻势了,他的心如坠冰窖。 正文 第959章 袁熙兵败如山倒 场面一度极为混乱!因为争抢而逃亡,差点将袁熙从马上给挤摔下来。 他看着这一切,既犹豫,又混乱,还有嗡嗡嗡的想哭的冲动。 攻城之战就像临地建塔,建塔千辛万苦,交织着汗水和热血,履步维艰,然而塔毁之时,却十分轻易而容易!那种崩塌,一瞬之间,如天崩地裂! 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然而春风一刮过,冰雪消融,只需一瞬之间。失败,太容易了,瞬间而至,将之前的种种意志全部如冰雪一样给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是逃亡,并且如春风吹过一样,一点点的将恐惧传递了过去。 这一切,都已无法阻止。 袁熙喃喃道:“天要亡袁熙哉!” “将军!”前后左右的人都涌了上来,脸上带着急躁,道:“事已不可为!我等带将军撤退,否则乱军丛中,可能会误伤将军!” 袁熙怔怔然的没什么反应,诸将以为他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和失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竟是一大力将士,亲自将袁熙捞了过来,众人将他护在中间,疯狂的往外突围。 袁熙一走,群龙无首,袁兵本就已被恐惧所占据,哪里还能有任何的心神去抵挡这一切?!只顾争先恐后的往后逃。 一时之间,踩踏而死者无数!这里,瞬间便成为人间地狱! 那种号哭,叫人听的悲怆! 而城上司马懿又变换了鼓声,本厚重和缓的稳固平步的防守鼓声变成了激昂和激励,这是反守为攻的信号!这也是乘胜追击的信号! 只见整个吕氏兵马瞬间就改变了姿态,弓箭变得更凌厉,箭枝更密集,鼓声更激昂,透着绞杀和紧张的肃杀之意。那是一种气势的压迫和反制,如同八面埋伏,更如同恶鬼在追着逃亡的袁兵的氛围! 局势完全逆转了! 而司马懿也利用了这种逆转,营造了这种神鬼莫测的氛围。 鼓声一响起,仿佛天地都为之变色,仿佛天地六合之间,全是对他们的追杀,透不过气,八面皆是埋伏的肃杀鸦色。 巫鬼之术,起源于战争,正因为此!古时一遇战争,一开始都是用巫术测吉凶的,这原本是农业奴隶社会起源时的国术。只是后来,被更有逻辑的局势分析家纵横家所取代,所以这巫术渐渐的到了民间。 然而它的存在,它的神圣,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它是有着民众的信仰的。 哪怕它已堕落至民间,被统治者所淘汰,然而,百姓依旧信仰它。 而它的存在,它的起源,它的发展,也是因为它起源于战争与瘟疫,或是求雨。它本就是农业社会衍生之物,是人们对恐惧和未知的臣服!或者说是一种寄托! 因此,它诞生之日起,就代表着恐惧和臣服,所展现出来的,也更是一种鬼神莫测的氛围。它多数都是由战鼓而表达完成。 至少此时,鼓声所浑厚的,代表着天地的力量,而再添加了一些神秘的,可怖的氛围,便更叫心有恐惧的人,像心里住进了一只鬼,逃亡者,逃避死路,为此,不惜推倒身边的同袍,只要他跑的够快,只要他的同袍跑的够慢,自己就不会被死亡给追上。 这样的一种氛围,别说袁兵听着都恐惧的丧心病狂了。便是连马腾和张杨听着脸色都略有些青白了。他们连手边的酒拿着都有些抖了,便放了下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包括司马懿的背影! 司马懿此时站着,他们坐着,离的不远不近,他靠在城墙边上,他们从低往高看,只看到他的背影似乎与天地同框,而与夜幕一色。 此人,将此为幕吗?!他似乎主宰着这一切,从容,自信,却又安静,如同天地与自然之力,虽有时寂静无声,和风日丽,然而也有天地变色,惊雷乍响之时。 这是何等的自负,能够将这样的战事,如同信手拈来一般的从容的指挥着呢。甚至将眼下的这个凶险的战场,当成一场幕戏。从容的从头指到尾,甚至连驱逐庆贺之曲都想好了!? 张杨怔怔的想,司马氏在河内时,是不可忽视的隐式家族。那时尚且不可忽视。如今更是如此! 他们也不愧是从夏朝就开始为官传至今的家族,这家学渊源,这般底蕴终究不是一般家族可比! 这天地浑音,这营造出来的气氛,这种传统而承遗下来的东西,如今之世,恐怕也没几个人家能做到了!早在秦时被灭的差不多了,现在不过是遗珠。 而,能将这融会在一处,将它与战事,与国,与家的利益连在一块,正是司马懿之才了。 他不只彰显了吕氏兵马的强悍,更彰显了他的底蕴深厚,他不止是有才能,他更有底蕴,他的能量是能够主宰战事,甚至是主宰国家力量的人! 这就是他的实力! 张杨心中何止是肃然起敬,甚至生畏。 张杨是个极度聪明的人,哪怕他决心要当一只舔狗,他也是聪明人。他不由开始担忧起吕布来,这样的人,确定吕布能压得住吗?! 张杨没有表现一点点来,然而,内心里与马腾一样,都觉得司马懿是一头难以驾驭的能者。吕布真的能压得住吗?! 他的确有逆天之才。然而,如果压不住,还不如杀了他! 就连马腾自己心情都复杂,代入到吕布身上,他觉得他可能容纳不了这样的才能! 还有这司马懿是否太外露才能了?! 他意图何在呢?! 城墙上一时之间只剩下沉默。然而吕布的注意力全在城下,他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下城一战!眼中全是兴奋,趁火打劫,或者说是乘胜追杀的念头不断的涌起! 真要拦住他,估计也不大现实。 “仲达,已至时机也,不若布出城去追杀一阵。”吕布道:“袁熙跑了,岂不可惜?!” 司马懿回首道:“懿自有此意,若主公愿去,不若劳西凉军共行,如何?!不知马将军可愿意佐之温侯左右?!” 马腾不管心里多复杂,也是丝毫没有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拱手道:“随温侯左右,自求之不得!” “既是如此,可从西门出,杀到东门,再进城来!”司马懿道:“懿已另挑一军从北门出,杀到南门去。如此,可挫袁熙之大部分兵力!袁熙绝无有二战也!” 马腾应了声,吕布也应了,便匆匆带着人兴奋的出城去了! 许攸连滚带爬的起了身,道:“温侯,攸愿随温侯左右……” 吕布哪里听得见,早跑了,既便听到了,估计也不愿带他为拖累。 许攸晚了一步,顿时懊恼不迭,这一反应迟钝,竟是没能反应得过来!心里后悔的不行,他心里其实怵的不行,瞥了一眼司马懿,发现司马懿根本没看自己,反而去与众将士商议事情去了! 战争开始完全逆转,已算是告一段落。许攸想要出去,也不敢,更不可能,心里也怕的很。万一逃出去了,被乱军所杀,这也太冤…… 所以有人带是最好的,他正苦恼着计策,张杨见左右无人,便嘲讽道:“……子远何不求奉先将汝栓在自己裤腰带上?!” 许攸一听大怒,立即反唇相讥,道:“……马太守尚且知出力,出城去围杀敌军,不知张将军比马太守差在何处,竟在此不出一丝力,安然的坐在城上坐享其成?!哼,靠拍马屁求得功劳吗?!” 张杨摩挲着刀,也是大怒,他也是有脾气的,毕竟是河内太守,执掌一方的人,哪里受过这般的气?!他本也看不习惯这小人心性,见他只会拍马溜须,又心思不正,心中便生不喜,本来他这个人算是能容人的人了,但也不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这许攸是真的心思不纯,一则不喜,二则,两人不对付,一来二去的话语一激就相互的结了仇。心生怨憎。 这人嘛,有时候仇也是结的莫名其妙。有时候真的就只是看不习惯,但一旦呛上了,一旦话赶话,就很容易变成敌意。敌意也会变成挑衅和杀意! 至少此时,张杨是真的萌生了些杀意来。他手搭在一侧的刀柄上。睁着眼睛看着许攸。 许攸大约也看出不妙,立即认怂,便道:“……宾代为主便,不妥吧?!” 跳过吕布的面子,直接杀人,恐怕你不能吧?!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笃定和挑衅?! 张杨眯着眼睛看着他,马腾能出城随吕布征战,他心里当然也想,可是兵败后,如今实力不济,也是有心无力。他认命了。 但认命,不代表能被这样的人奚落! 张杨是真的恨的牙痒痒,此时这心里的不满是真的想宰了这个小人。哪怕不能杀,割了舌头也好。省得再见他巧舌如簧的哄人! 但许攸说的其实也对,他是不能够这么做的! 张杨便忍了下去,将手放开,面无表情道:“……杨虽无用,然,讨温侯之喜,也有故日之谊也。而汝呢,讨温侯之喜时,将人得罪光了,你又能有什么善终?!今日吾不杀你,他日,汝必横死!身首异处……哼,这天下,有的是人要杀你……” 许攸一僵。 张杨似乎也想得开,看得开,自嘲一笑道:“我又何需与一小人计较?!” 许攸面色难看至极,盯着张杨看了一通,又看了一眼司马懿,最后也不知出于何故,垂下眼,不出声了! 他表面是安份了,内心里却是真的心急如焚! 出不去,怎么办?! 也没有时机能出去,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是弄掉司马懿,此人是个能耐人,恐怕不能以寻常手腕可以弄掉的! 必须把他挤下去,用手段把他弄下去,自己站到吕布身边! 事实证明,只要得到了吕布的心,若得他的重用,其实吕布是极好用的。司马懿不就是如此吗?!深得了吕布的信任以后,大权在握,这么大规模的战事也交给了他! 可他现在虽知道理,却偏偏投入无门,急的真的想要跳脚! 只差一个契机,只差一个契机啊,怎么就一直寻不到门呢?!他试了一次又一次,挑拨过,多嘴过,直言过,用过美人计,也用过美马计…… 然而,全都不奏效。 这吕布与司马懿之间的信任究竟是怎么建立的?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他觉得吕布这个人,虽然无脑,但也不算是完全不多疑不猜忌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做到全心的信任司马懿的呢?! 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信任一个人如此,必有因由。他还没能有办法破解这个因由,釜底抽薪。 许攸真的快急死了! 他现在真的是烈火烹油一般的处境,如张杨所说,人都得罪光了。事实也证明,没人真正的喜欢他,信任他。都把他当猴耍。 他的愤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活着出去,然后报此仇啊。再不出去,时机错过,恐怕都没机会了! 他怕错过报仇的时机,也怕死在这里! 许攸现在是真的被逼的走投无路了。他现在,急需一个契机,一个突破口就好。离间了吕布与司马懿,自己取而代之,随之吕布左右,吕布还不得随自己摆布?! 他心里跳着一个坟场,一个巨大的诱惑,吕布随自己摆布的愿望和诱惑,是何等的剧烈,他是真的想要跳入其中,沉迷。如果真能做到,他又何必走人?!因为得到吕布,比逃到曹营更具有大力啊。 许攸现在的想法很危险。因为他觉得司马懿能驯服吕布,他也能! 他的前提是,觉得吕布是可以被驯化的无脑兽。他只看到了表面,肤浅的以为,这种信任是基于司马懿是特殊的方法,能够令主臣服。 然而,他还不知,这才是真正危险的想法。 他从刚刚的司马懿身上得到了新的启发,却并不知道,最核心的,或者说是最根本的到底是什么! 吕布从西门出,与马腾一道势如破竹,将败军杀的片甲不流,一直杀到东门,血流成河,没有逃走的,几乎都成了城下亡魂…… 正文 第960章 为解困沮授赴曹营 吕布依旧不愿退回城中,带着马腾一路追杀逃兵而去。 马腾虽也有些迟疑,但想了想吕布的性格,杀到热血刚起,估计也劝不住,想着有自己在,也不会有大危险。再加上司马懿必有后招,因此便放心随他去了。两人越杀血越热,是真的止不住那种。 此事也的确不出司马懿所料,道:“吾知主公性情,若出手,不能轻易收手,除非遇险。” 言下之意,吕布追杀逃兵,在他预料之中了! 众人见他如此笃定,也是佩服的不行。司马懿一向令下必叫人达到,若是旁人有令不听,早已斩之。但对待吕布是特殊的,这是全军上下的默契。 司马懿一向是对吕布说话说一半,发布军令也是如此,哪怕知道他一旦出手收不住,还是说从西门杀到东门就行了。若真说杀住了,就追去逃兵,这令若一出,估计吕布反而更放纵…… 所以话说一半,然后为吕布收拾后续便可,这也是全军将士的默契,因此听从司马懿余令,一一出城而去! 混乱之中是最容易可以混淆的时候。这个时候,有一队扮成袁兵的吕军人马,从北门匆匆的离去,很快离开了战场不见了踪影,如是者,略有几十小队,散成小股,悄无声息的趁着混乱,出了城,又从战场消失了。 这一切,都是无声发生的。 只有寥寥几个心腹谋士和将领知道。他们不动声色,互视了一眼。心中隐隐的有着对司马懿的敬佩。 他们的军师是人在此,志不在此,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明面上是在守着为邺城,其实邺城能不能守得住,他并不是太在意。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城池的得到或失去,而是全面战略的胜利,所以他利用这一战,混淆着人的视线,将隐藏的兵马给派了出去。 竟无人察觉。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这一场大战上,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一面。 对司马懿来说,这城池守得住就守,若守不住,就不守。没必要浪费所有的精力和兵力在这座城上! 只是他需要一场战事,徐州兵也需要这场战事,来达到其它的目的。但这并非是主要目的。 司马懿其实早做好了二手准备,一旦真的守不住城,或是守城的代价太高,付出的鲜血和生命太多,实在就没必要守了,干脆留一座空城给袁熙! 胜负,兵家常事。便是因此而被人说他无用,他也浑不在意! 只是没想到,袁熙攻城并未有太大的战术,太强的战术,很容易就被击败了。 天空已然露出鱼肚白,空气中飘着的全是一片片的灰烬状的物体,可能是皮肤烧掉以后的组织体,也可能是碎屑飘在空气中的残状物,只是它到处都有,飘在那里,触目惊心。 而邺城之下,已然化为焦土。 袁熙所挖的防御沟堑里,也尽是尸体,当真是重伤累累,到处是死人! 而余兵尚且还在挣扎,高览被两条火龙般的军队包住的时候,他已无法再继续发挥弓箭营的实力,只能一边应战,一边带着他们突围。 淳于琼见这边战不利,又增援了五千余兵马,前来支应,高览这才能喘上一口气,从战场逃了回来。 眼见战场中心已如火炉,他是没有办法再冲去的了。去了也只是送人头而已! 事实是,人力已不可为。 淳于琼道:“从边角接应。铸起壁垒,击退追兵,把住局势要紧!” 二人现在也有了默契,高览很快领兵再去了,不敢往腹心去送人头,只能从外围去接应逃出来的逃兵,然后抵挡住追兵,一阵厮杀。 吕布与马腾只一心的盯着袁熙,追杀了一阵,见逃出者不少,都护着袁熙,便死咬不放,后便遇高览领兵前来,两番交手,高览见敌不过,便护着袁熙等诸将逃出重围,立即驱兵来杀。 吕布无法,只能领兵并杀,厮杀一阵,再回首去看,哪里还有袁熙的踪影? 吕布也不气恼,带着兵马狠狠的厮杀了一阵,杀散了袁兵以后还要再追,马腾却劝道:“温侯若要追,恐怕要入敌军埋伏圈了!” 吕布此时也略有些理智回神,眺望了一阵,发现再追过去便是淳于琼的大营了,若真驱兵去杀,未必占优势。倒不是怕敌不过,而是怕这样的厮杀实在无益。因此略有些遗憾的道:“也罢,不追也可!倘淳于琼不驱兵来战,倒也不必急追不止!” 马腾道:“他们若不蠢,已知这战一败涂地,岂会再驱兵前来?!此时士气也不允许。想必会有第二合再寻机战!” 吕布想了想也是,因此与马腾,带着诸将在战场内徘徊,补刀的补刀,俘虏的俘虏。 可怜袁熙逃出来后,已是元气大伤,从马上摔落下来,吐出一口血来,这场战事,输的何止是惨,真的是惨不忍睹。 袁熙大哭,道:“熙是幽州罪人也!如何回幽州去见死伤儿郎之父母兄弟?!” 怎么清点伤亡,恐怕是以万计数了! 他带来两万人,下战场的有一万人,后来又有支应给有三千,剩下的五千,多为后勤,老弱残兵。主力恐怕不剩下多少了…… “将军……”诸将也哭,有斥侯来报,哪位将军已阵亡等诸事,一时更为伤心,便劝袁熙回营收拾残局。 高览亲自护着袁熙回营帐,后续也带回来不少逃出来的兵马,但人数并不多,只有不到三千回来了。真是惨不忍睹,不忍卒看。 高览很是自责,对袁熙道:“……恕吾无能,不敢救……唯恐身后曹军突袭,竟只能从外稍解,却无能解也。” 袁熙道:“非高将军之过,吾之过也!” 袁熙还是感谢高览,道:“多谢高将军驱兵来救,方能得脱……” 高览道:“不敢言谢!高某惭愧!” 袁熙真的是元气重伤。对外面的吕氏兵马,他是有心无力了,便道:“……敌军之事,还要劳高将军!” 高览道:“本应当事。”说罢便带着人退出去了。 现在外面吕布还在,带着人蠢蠢欲动,只差反守为攻,只等他们一旦松懈,就立即追杀。便是高览压力也极大! 倘若不是他与淳于琼的二万人在此,恐怕此时吕布已然带着人死咬袁熙不放,死追不止了! 高览与淳于琼一面防范程昱,一面防范吕布,焦头烂额。因为现在一败后,兵力不对等了。 纵然他们兵马也多,然而对比起这个,还是比不过吕布加程昱的人马了,倘若程昱与吕布对他们进们绞杀,恐怕…… 袁熙一蹶不振,整个人萎蘼委顿。心力交瘁之余还要安排后事,诸后之事,这心里就生了心病。 甄宓见之大急,守着他,哭不止。 “将军,将军已尽力攻城而不能得,既已尽了忠心,只是事不成,不若现在回幽州去罢!”甄宓哭道:“……只要回去,将军还是将军。” “叫吾怎么有脸去见幽州的父老,告诉他们须为家中儿郎送丧吗?!”袁熙哭道:“熙无用人也,一战而不能胜,恐怕不止是如此死伤,还要连累我袁氏声名……传到前线,必然动摇军心!这可如何是好?!熙不敢死,若敢,真想以死谢罪!” 甄宓大急,道:“战败之过,非将军一人之罪,况淳于琼高览有兵不能救,难道就没过失吗?!怎么能怪将军一人?!他们二人,又如何没有私心?!我不说,将军也心知肚明!” 袁熙不语,良久方道:“这话,以后不可再说!” “妾也不想说,”甄宓道:“回去吧!回到幽州,将城池一闭,这点损失,自可回缓。将军。切勿执念,烦请为后续之事想一想。不可因一败而让幽州陷入危险,那才是因小失大,后悔不迭……” 袁熙不语,整个人很丧,显然还在战败的悔恨之中不能自拔! 甄宓也没逼他,只想着慢慢的劝,只能叫袁熙接受现实! 甄宓出去,沮授进来了。他一进来,袁熙便大哭,道:“熙无用之人也,方有此败,还请先生能救我,指点迷津,眼下,如何是好?!” 是进是退?!是攻还是守?!空耗在这里,真的会有功吗?! 沮授叹着将袁熙扶了起来,道:“授实受不起此礼也,将军自责,然授又哪里不是无用之人?!无计可施也。此战之胜,在于敌军有利器,而我军不备。一失去先机,就已经注定了此局了……” 袁熙一呆。 “昔秦有强兵,更有强器,方能一扫六合。”沮授苦笑道:“唯今之计,只能去劝程昱,倘他尽力与我袁兵合同攻城,也许会能得城之功!” “可能?!”袁熙道:“这般说来,还是没有把握了?!” 沮授点首,道:“司马懿心思老辣,他略现才能,稍展利器,倘利器不止昨夜种种呢?!谁能知道他还有什么?!” 袁熙沮丧不已。 “授愿为使,去曹营一劝。”沮授垂下眼道:“然而,程昱又如何不知权衡厉害,他肯不肯听,也并不知。不为利器,为同盟故,他也不会与我军结盟,在明知有弊之景下,他更不会了。授也只能一试!” “先生,曹营凶险……”袁熙急道,脸色急躁,也是真的关心。 沮授心中一暖,若说还有谁能关心他的生死,也只有眼前此人了吧。他虽无能得以解救冀州,然而,此人之诚,是袁氏兄弟之中最真的人。 “授若不能回,也是命。”沮授道:“有一句话说与将军,愿将军听之!” 袁熙见他心意已决,便忙一拜,道:“先生请直言!熙必然听从!” “不必再攻城,授若不能回,袁将军请速回幽州!”沮授道:“守住幽州要紧!” 袁熙一滞,道:“先生以为必有所失?!” 沮授点首。 “程昱会杀先生吗?!”袁熙还是很担心这一点的。 “不至于……”沮授道:“授所担忧者,非为被杀或被囚也。而是程昱不听,授恐怕需归去也……” 袁熙心中一慌,道:“有先生在,何不去前线助阵?!” 沮授苦笑道:“田丰直言而受死,授虽不惧死,却奈何主公不听也,只听小人,授又能如之奈何?!与其去前线,死于小人之手,不若亡去江湖……” 袁熙眼泪不知怎么就下来了,道:“先生是否以为……”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道:“……袁氏会败?!” 沮授没说话! 袁熙看着他离开帐篷,眼中有泪光,道:“……脊梁已断,国士离心,焉能不败?!” 甄宓不放心,来,听到这话,心里也哇凉哇凉的。 如果袁氏真的是末路……那么她的夫君,还需另寻出路。只是眼下,她不能说! 她揪住纱帐,袁氏之祸福,她是不管,也管不上,可是她的夫君,她得尽力的劝他。至少要保住她的夫君。方能免于流离命运。 只是袁熙身为袁氏中人,恐怕还是会被卷入其中,甄宓很怕他会不听。心里慌乱如麻! 程昱听到报,说是沮授在外求见。他怔了一下,忙亲自出营来迎接,道:“不意沮先生前来,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沮授目光炯炯,直视着他,道:“程太守来此,却不动,到底敌人为谁,意欲何为?!” 程昱请他入了帐,被这话也问的没吭声,他面色不露,良久道:“……我知先生为何而来,恐怕不能遂先生之意!” 说罢劝道:“曹公慕先生名久矣,何不投曹公帐下呢?!曹公必不会远离贤人之良言,先生何必为袁氏做至此……” 沮授哈哈大笑,没有答他去什么曹营的话,只讽刺道:“……我便知你曹营与吕营一样……都各有图谋!你在此按兵不动,恐怕是另有打算吧?!只是却不曾想到,司马懿优容在邺城,必也另有打算。不觉得他在邺城,太安份了吗?!” 程昱心中一惊,不知是为他猜中自己心中所想而惊,还是为司马懿的事而惊。 他心中大躁,面色却不动,沉稳道:“先生何出此言?!” 正文 第961章 袁熙心生撤退心 沮授认真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滴水不漏,不禁道:“……果然,都是老谋深算。不愧是能守兖州的人。曹操安心将此放与你,自己在前线,也是有原因的。程太守果然是能人。只是恐怕,要被司马懿暗算了!” 程昱心下翻滚,却不露声色。然而心中却暗自嘀咕,莫非是被他看出了什么?! 也是!这样的一个人,若非有才,也不会在袁氏阵营中坐到如今这个位置,但也正因为一腔正气,所以才不能凭着这正气而被袁氏所容,他虽有才能,却不能被袁绍所采纳,甚为可惜。然而终究是成全了曹公。 程昱心下复杂,道:“先生何出此言?!” 沮授见他到此依旧不肯明言,不禁哈哈大笑,道:“都是士为主谋义,程太守便到了如今,也不肯明言。可见曹操驭下之厉。果然威名不虚,叫授钦佩!” “只是,程太守自以为能瞒得过我,却未必能瞒得过司马懿,焉知那司马懿没有将计就计之计?!”沮授道。 程昱微微蹙了眉头,心中莫名的一跳! 不知怎的,竟是坐不住,略有浮躁的欲起身,又怕太过虚浮,被沮授看出来耻笑,因此,又生生的忍下了! 难道!司马懿明为御敌,实则暗渡陈仓。意非在此城?! 糟!程昱后悔不迭,他早该想到的! 沮授一直细心的观察着他,已然看出他心思浮躁了,便叹道:“……程太守一向以行事周密闻风,不料对上司马懿,也变得谨慎拘束很多。可见此人在,给与程太守的压力很不一般!” 程昱知道他在套自己的话呢,便道:“先生若有言,不妨直说!我知先生当说客而来!意欲为袁熙当说客耶?” “然也!”沮授一口承认,正色道:“袁将军刚败,吕布得志正是猖狂之时,必然乘胜追击,死咬不放!逼袁将军退兵。敢问曹公令君在此,到底是图什么?!若要击袁军,为何昨日不击,为何不乘其败而攻?!若要击吕氏,程君还要等到何时?!” “敢问君之心意为何,是在等待时机?还是犹豫不决?!只是怕时机不断的流逝,把也把不住,”沮授道:“那到何时才又是真正的时机呢?!” 沮授正色拱手道:“授冒死胆敢请程太守出兵,共击吕布!” 程昱当然知道他来的目的,正是这个,也不回避,道:“袁熙新败,一鼓不作气,二战必会再败!既是如此,我曹军岂能与之并肩而战?!况且,曹军与袁军为敌相距,而却与吕军有盟,万没有听先生之言,而向敌却对盟出手之理!” 沮授哼笑了一声,道:“程太守有所顾虑,倒也不必拿这话来搪塞我。” 气氛滞了一下。 火星噼啪的响了一下,在帐中炉中烧的柴炭一声响,显得帐中气氛更滞。 “若再不击,恐怕天下再无人可以阻拦吕氏兵马了,袁军的确首当其冲而受害,然,恐怕曹军也终将养虎为患。虎幼时不除,等长成,羽翼丰时,可能轻易翦除?况上一次征徐不成,此次天赐良机,难道还不肯珍惜耶?只恐时不再来啊!”沮授道。 程昱心中焦躁的很,他当然犹豫不决。也不敢轻易的下这个决断。然而他更知道,沮授本就目的不纯,他也是为了袁氏的延续和不覆灭,才当说客。 “若说吕布为虎,袁氏却为猛兽也,除猛兽在前,除虎当为后……”程昱回击道。 沮授沉默了一下,然后就笑了,便知道,恐怕是说客失败,程昱是不可能听他的了! “猛兽方除,新虎已为猛兽,哈哈哈,天下猛兽无穷无尽也,恐怕曹公早晚有一日要深受其害!”沮授心中染上悲色,虽心中早有预料,可是当被拒绝的时候,他还是心里很悲怆。 “可怜曹贼,借汉室之名,兴汉室之师,拿着王师的军队,为曹氏谋取着利益,干着私活,如今以其威,尚能辖制,将来若轄制不住,那才是最大的笑话,授等待着那一日……”沮授见说不动了,便开始嘴损,反正骂人,也是士人的日常,不禁奚落道:“……何为贼,偷者为贼,偷汉祚,偷汉师,贼喊捉贼那一套,玩的溜啊……简直是国贼的典范了……天下失其义,纷效仿之,男盗女娼不绝,天下,何所谓之天下……偷者,恒被人窃!哈哈哈,记住了,贼者,恒被人窃……” 程昱听的头皮发麻,欲待发作,又不能担这杀名,若不发作,岂不是任由他骂了曹操! “先生求而不得,更无须言,何须寻死?!”程昱有些威胁他慎言的意思了。 “我来曹营,便没想过能回去……”沮授颇有些肆无忌惮之意,意欲激怒程昱。 程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的话也够客气,道:“先生远道而来,不如在我营中作客几日,再回如何?!” 这是软禁的意思了。 能没有明着把他关起来,就算是礼遇,也是不想来硬的意思。 沮授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禁哈哈大笑道:“曹贼之臣子,也是虚诈之人!程昱,你可还记得你是汉室臣子?!” 程昱不痛不痒,道:“既都为汉室臣子,何须你营我营,在我营中有何不可?!” 沮授这下是真的气笑了,道:“不愧是曹贼的臣子啊,这番言辞如此的理所当然,令人毫不意外呢!曹操此人,果然面上仁义,腹中黑黑。哪怕扯着礼义廉耻的大旗,也是如此的不要脸,威于外,而不义于内。怪不得你们这些人,皆惧其威!” 程昱淡定的不行,道:“那也比袁绍好得多,曹公智慧天下第一,诸侯何人敢比,他不奉天子,何人奉天子?!难道是袁绍那等蠢材吗?!亲小人,远贤人,这就是沮先生所奉之主!?先生有才,袁公若知,为何不用?!” 他讽刺一笑。看着沮授气的不能如何。深觉这样的互相伤害没什么意思。 虽杀人诛心痛快,然而眼下的局面依旧难以解决啊。 因此便吩咐左右道:“请沮先生去帐中休息,不可怠慢!” 沮授冷笑道:“要杀要剐,吩咐便是!我宁死也不受活罪!” “先生多虑了,我曹营再如何,待客之道还是有礼的!”程昱道。 外面亲兵带着人进来,半拖半拉半请的将他给拉出去了。虽然说不会虐待他,但一定会不算客气的软禁着。这是把他给扣留了! 左右谋士心中已然不满,道:“大人,此人言语不敬,何不杀之?!” “留待还有后用,”程昱道:“此人忠臣,杀之也不义。以后,也许对付吕布,尚有大用。” “也罢,既不能杀,便先拘着吧。”一谋士道:“放是不能放的。不然他与袁熙回了幽州,必助他防御幽州。反增后患!” 程昱心里还有更急的事情,因为他之前的担心,可能真的已经发生了!也就是司马懿必然在城中发现了什么情报,是他不知道的! 那么这场战事,就绝不是眼前的这场战事这么简单了。 程昱蹙眉想了一下,忙唤了几员战将进帐,吩咐道:“尔等各取一营兵马前去助阵吕布收拾战场,一则要多注意,在战后调配状态之下,吕氏兵马有没有异动,可往别处调了兵,二则,若是能取到那鸟隼的残骸,机密带回一些……” 几员战将忙听令。 “去后机敏些,以此机务为要,而非与袁兵作战!”程昱忧心忡忡的道:“尤其是打探吕氏兵马一二,看他们可曾少了营……” “是!”几员战将各领命去了。 “大人……”谋士团们此时也惊了,一听这个安排,心里也有些孤疑了,道:“大人是疑心,莫非……” 程昱道:“司马懿大动干戈,不得不防!” 曹军在战事结束后才派了兵马来加入战场,打扫战场,吕布只以为他们是来捡漏的。毕竟这种事,也不少见。毕竟战胜以后,战场虽狼藉,然而也是有许多战利品的,尤其是兵器方面。 因此,有人通报来后,吕布也不以为意,同意了他们加入。自己则继续去盯袁熙。 此时高览已经将袁熙接入己帐,作了高高的防御,袁兵极为紧张,生恐吕布再发动第二轮攻击,现在的局势,也是一触即发的状态! 袁熙自沮授走后,坐立难安。得知曹军公然的去助了吕布,眼前便是一黑。 “休矣……”袁熙苦笑道:“恐怕沮先生是回不来了!” 他身边谋士也是一惊,沮丧的道:“也不知是死是活啊。” 商议了一番,便命人前去曹营讨要沮授。 然而曹营哪里肯理会他们,也不打他们,也不撕破脸,只说程太守要请沮授作几日客,容后几日再送回。 这明显就是敷衍。傻子才会信。 袁熙见没说动程昱,还折进去了沮授,这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像烈油烹心一样的难熬。一场战事本就受了惊,再加上吕布还在外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再给与他重击,虽有高览与淳于琼阻拦,然而,他还是病倒了! 再加上没说动程昱,程昱反而加入了战场,哪怕只是战后才加入,然而他的大军也依旧是一种威胁,他哪里能真正的轻松哪怕一时半刻! 他这一病,高览与淳于琼也紧张起来。 甄宓更是哭的眼睛跟肿了一样,道:“将军,事已至此,听沮先生的话吧,回幽州去,尚可保全……若不回去,恐怕只能死,或投降……我知将军不惜一死,也不会投降,可是若是妇孺落入其手中,会有什么下场,将军可知?!将军可为义死,却要抛下妇孺受辱,可忍心?!” 说罢大哭! 袁熙一时心如刀搅,知道是触动了她的伤心事,便道:“好,好,回幽州去!只是撤退并非易事,还需与众将众人议定良策,方能安全撤退,否则必被吕布穷追不止……” 甄宓见他已拿了主意,心中大安,道:“此是密事,将军只与众将商议便是……有高将军和淳于将军押后,必能安然得脱!” 袁熙愁眉苦脸,然而此时此刻,生死存亡面前,什么颜面已经不能去多考虑了,唯一要考虑的只是怎么保存下去。 因此他虽唉声叹气,然而还是寻各谋士去商议了! 而曹军各将领也依次进入了战场开始打扫战场,打听了一些,也注意了各方动静,然而,不得不说,倒不是吕氏兵马嘴很紧,而是司马懿用兵很有一套,他们想问的他们也不知道啊。又不能明着问,是不是少了军营?!因此,到最后也没能问出什么来。至于异动就更没打听出什么来了! 等到他们有空去找那隼射出来的箭残骸时,哪里还能找得到,早被吕兵给收拾干净了。只剩下了一些投石机被打散后的残存之物,他们没了办法,只能捡了些回去赴命…… 因此很是丧气。 只能叹吕军用兵实在各营配合完整,战场竟然这么快就将最重要的东西给清理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来晚了。倘若战时便来相助,也许还能找到一两个残骸,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构造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入目之处,皆是满目疮痍的惨状,整个战场安静下来以后,这种对视线和心灵的冲击是极震憾的。 所谓地狱,也不过是如此了! 到处都是被杀死的人,烧死的,还有掉入护城河中,没能爬到上来,最后又被冻住,然后冻僵了的死人…… 这样的冲击,对人的眼睛,对人心里造成的恐惧,也是巨大的。 曹军将领换位思考,倘若是他们来攻这邺城,恐怕也未必能有防范而有胜算。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城墙上的那鸟隼型利器还存在那里,他们看着它,心里有着忌惮,有这个东西在,足以震慑人心了。顾忌着这个,只怕也没有下一个敢这样来攻城的。除非有东西可以把它给打掉。否则,永远是居高临下,被掣肘而不能动弹。 曹军将领心中面面相觑,看着它的表情,是既忌惮又隐讳的渴望而不断滋生于心。 正文 第962章 司马懿释放烟幕 有时候一样武器而造成的暂时平衡,在战场是微妙的,也是存在的。对人心是震慑的,也是忌惮的。它更像是一种对人心里的洗脑。如果吃了大亏,明知已不能占上锋,何必还敢去想攻下来它呢?! 别说攻打,便是敌对,也不得不思忖一二。所以沮授去当说客,是明知不能成的,因为他以程昱的立场来想,程昱绝不可能被他说动,但他却不得不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抱着一腔忠心的人的宿命。 更何况,吕氏兵马所过之处,如狂风扫过的凶猛,比之西凉兵,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种震憾,人在其中,方能体会到这种震慑。 吕布已在袁兵营外与高览,淳于琼对峙。 吕布攻势很猛,二人节节败退,却只防守,不再攻打。吕布叫战几回,二人只不出。弄的吕布没有办法,又见司马懿叫他回,只能暂时先按捺回城。 吕布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城的,司马懿带着诸谋士亲自来迎接,吕布的自大膨胀到极致,虚荣心也得到大大的满足。而在满足的时候,他是从不吝啬夸人的。一见司马懿,比见了亲娘还热情,哈哈大笑,拉住司马懿的手,道:“仲达之谋,智计无双,仲达之才,方有此胜。布有仲达,才有此,早先,岂敢奢望有今日?!” 司马懿哪里在乎他的糖衣炮弹,只谦虚道:“此战,是主公与诸将之功,懿岂敢当此赞。这是揽去诸将之功?!万万不敢受!主公谬赞!” 可是吕布身后的战将也很高兴啊,爽朗笑道:“此战有此胜,军师之功也,切勿推辞!若无军师,我等岂敢有今!” “不错,不错……”吕布哈哈大笑,眉飞色舞,也真心实意的感慨道:“布以往有猛勇,却常不能胜。可见战之胜,不在临阵杀敌将。杀一人一将不足以败袁军,而有军师,不必将出首而大破敌军,此,王者之才也。布有幸有军师为佐,是布大幸,更是诸将大幸!” 说罢大笑,吕布喜不自胜,道:“军师切勿推辞功劳,受布一拜。从今日起,布真心诚服军师之计也!” 诸将一见吕布如此表态,也纷纷拜道:“请受末将等一拜,军师之才,吾等无有不服!” 此情此景,当真是将相为和,其乐融融。 自此,司马懿才真正的令虎威军心服口服!以前虽井井有条,然而终究不能以才压人。但是现在有了大胜,一切都有了心服! 马腾见此,心情也极复杂,更是知道,从此之后,司马懿不可同日而语! 他是经过大胜,并经过吕布亲自拜谢的人,更是诸将皆心服的军师。无人再可撼动其地位! 因此,他也拜道:“奉先有仲达之才,何患大事也!” 谁不会锦上添花呢?!哪怕此时此刻不说这讨好的话也没什么,然而人嘛,总是会见势不得不低头的。他也如是! 吕布志得意满,竟是心中无有不悦。 众谋士更是会锦上添花,纷纷围着吕布笑道:“可见女公子慧眼识才,颇有独到之处。这也是主公生的好儿郎!” 吕布自夸不已,这马屁当然拍到了心口上,得意笑道:“……不是布自夸!布那孩儿,比之在座之儿郎更要出色!可有不服?!” “吾等无不服也,幸甚主公!”诸将哈哈大笑,道:“有此少主,亦是我等之荣幸也!” 说罢竟是簇拥着吕布进城,把他哄的心花怒放。一路来的憋屈,竟是一丝一毫的也不存于心了! 司马懿暗笑一声,他哪里是夸自己,其实是夸他自己慧眼识英,懂得用人而已。听听这吹捧?!要是他能当真,就真的傻了! 只不过吕布万事不入心,也是有好处的。毕竟这一路的憋闷和不满,经过这一战,这心里当真把所有的不满全撒出去了,只余下心中空空荡荡,还有虚荣! 这样的主公,说好服侍,其实也好服侍! 说不好服侍,其实也是有的。他就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还要时时安抚他。需要费点心力。 其实习惯了,倒也不算难! 有趣的是马腾,以前会打量他,状似不经意,其实眼神中有小心翼翼,有试探,也会有忌惮,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可是现在这些全没了。被他完全的收敛。 所以,所谓人,也没什么硬气和所谓高贵。 人呐,只要有保持强大,令人畏惧的实力和令人臣服的力量,所谓诸侯也会老实又乖。 以前他虽与吕布结盟,然而其中必然有着衡量的,只要吕布失势,他不仅不会帮衬,甚至立即就能调转头,咬上吕布一口。这就是现实中的诸侯。 只有强大,方有臣服,让这些诸侯做一条忠犬,收敛所有心思,不敢再咬人! 现在的马腾的确是在这展现实力以后,决心要与吕布一条道走到黑了,如果先前还有犹豫的话,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所以在庆功宴上,连马腾也不得拍了几句马屁,虽不怎么着痕迹,却也哄的吕布哈哈大笑! 张杨在宴上,更是把吕布哄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奉承! 而许攸在这种宴上,早已经连一脚都掺合不上了! 诸将陪着吕布推杯换盏,但事情还是有人做的,他们会轮流分工去陪吕布,只是做事的还是来向司马懿禀报事情,不影响军务和效率。 有一将领低声道:“曹军以帮我军打扫战场之名,打听我军可有少营将之事,又去收集战场残骸,恐怕居心不良……” 司马懿道:“程昱拘了沮授?!” “正是,说是被留在曹营作客了。”将领道。 “沮授是个能看透也能看破的能人,若无他提醒,只怕程昱一时被大战吸引,一时也想不到。要想到,也是二三日之后,他竟然公然的去寻踪迹,必然会有所发觉,这倒不妙……”司马懿寻思了一下,远远的扫了一眼落寞的许攸。 “此小人却可利用一二……”司马懿道:“既然烟幕乱,不如更添一把火,将之更乱,打乱程昱的布置要紧……” 诸将听了完全不解,挠头道:“还请军师明言,我等也好依命行事……” 司马懿却没有说透,道:“……此事倒也不必汝等做什么,只是,须知一件事!如果主公与懿翻脸,汝等须跟随主公而去,切记!保他周全。若遇乱,可单携之逃亡,绝不可深陷泥坑。” 诸将听的云里雾里,一头雾水道:“……军师之功正盛荣之时,主公怎会与军师翻脸?!” 他们完全想不到能有什么翻脸的事情。 吕娴的事,虽不知真假,然而想瞒,肯定是瞒不住的。与其等着事发。还不如将计就计。吸引一下曹营的火力。也好掩护他正在做的大事! 司马懿是想通了。与其等事发突然,还不如安排周全以后,再行动。反而更加妥当。他也能将事情给安排尽量妥善。 他是想开了,总归是要事发的,总归是要引吕布之怒火的。还不如用在恰当的时候,能达到另一种效果。 也好吸引一些各方的注意力! 毕竟再大的烟幕,哪里还有这个烟幕更大的?! 司马懿以前心里是有纠结,但想通了以后,他也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包括一时破坏他与吕布的信任和关系,甚至可以反过来作文章,加以利用…… 这世间所有的,包括负面的,其实都可利用。 他又能有什么不能利用的?! 就像马腾一样。马腾先前跟着吕布,多少有点不甘,心理活动吧,巨多,全是算计和衡量。但是现在经过这一战,他立即就老实了。看看这先后的态度,现在什么狼尾巴都得收了! 其实司马懿也一样,一开始也是各种心理不平衡。然而现在,他已经是另一种心态。从不平衡,到怕吕布发现,到现在,为谋取最大的利益,为吕氏兵马也谋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他该做的事情。因为吕布好,就是他好。徐州越壮大,他就越有势力。 当明白了这一点,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当然马腾从今天开始,也会一模一样。不仅会跟着吕布一条路走到黑,不会老想着撤退,跑路,或是咬上一口,而是怎么样,才能将西凉的利益最大化。 那么,马腾便已经是可用的一个人,一个势力! 既可倚势,这手上的牌面也就多了点! 想要两方保全,倒也不再难! 无非是带着他,多分点肉汤与他,真的不算什么。 诸将不太懂司马懿的话,不过他们也习惯了听命行事。军师的性情就是如此,话一向不会补太全,但只需要按照他的军令行事,那么就不出大咎。 既是如此,他们也按习惯,不再多问。 诸将退下后,有谋士带着酒意进来了,他们也是,轮流哄吕布高兴,但同时,事情还是要争着做的!毕竟,讨吕布的好,这是必须的,大领导嘛,得露脸,当干事不露脸,领功劳的时候可不妥。但是,功劳也是要实干做出来的。不然在司马懿这里不实干事,没个本事,在军师手上还真混不出头。 因此,他们对于讨好溜须和实干事之间转寰自如,毫无不适。 “军师……”谋士等人对他更生敬意,道:“先前军师说,倘若袁熙攻城急不能敌,便与之空城……如今我等不知军师还有别话说,但请指示。” 司马懿道:“此次,不料袁熙一败涂地,完全不能敌我军,竟能顺利,也许城便不用给了……” 众谋士一喜。 司马懿道:“只是这城要不要,倒不是重点。要,更好。若不能要,便必须舍……只看程昱要不要取!” 众人一怔,道:“程昱莫非想要此城?!” 司马懿道:“谁知道呢?!” “该不至于吧……”一谋士道:“我军刚得胜,曹军万不至于这个时候来挑衅我军……”也没必要啊,与袁熙打的时候,他袭后的时机不是更好?程昱没有这么做,那现在就更没必要了?! 但是一旦司马懿与吕布之间生隙有了变故以后,曹军怎么动就不好说了! 谁知道会不会趁火打劫。 司马懿并不明说,只道:“……为一城故,不必抛上所有。这座城始终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它只是个过渡。能不失去更好。但真失去了也没什么。要为了守它,却打断计划,完全没有必要!” 司马懿的目标很明确,要的始终是整个冀州,而不是一座城。 虽然可有可无,但也并非拱手让人。只是这其中的度,就要看势行事。 众谋士便明白这分寸,俱都应了一声。 虽然还不明司马懿的全部打算,但是,这一战之后,原先的规划也随事调整了。 这一战如此的顺利,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见司马懿没事吩咐了,不禁叹道:“没想到袁军如此不禁战。” “勇与士气皆不缺,只缺了运气啊,”一谋士道:“大约他也没料到我军兵何止强,器何止利。” 这一战对袁熙的打击不可谓不大,算算他的损失,足有一万三千余伤亡之重!真的是重创。便是他再强,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这可是毁灭性打击! “军师以为,袁熙下一步会如何?!”谋士道:“邺城失,旁人不来,独他来救。然他又慈仁心软。遭遇此败,会如何选择,我等也不知了。” “他若回幽州,日后再说。他若不回,也无甚用处,没了他的兵马,高览与淳于琼已不能成事,顶多在城外僵持,无益也!”司马懿道:“败局传回各州和前线,才是袁氏不可承受之重。不急,静观其变!” 众人应声。 司马懿私心以为,袁熙这人,有主动揽责之处,但也有随波逐流之心。他能做到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就来了。这是他的处事风格,但事不可为,他也不会强撑,一定会随波逐流。这个人,以后倒是可用。 只要袁氏败了,他无路可走,不臣服也得服。 性格软也有性格软的用处。若非如此,司马懿不会放虎归山!放他回去,制衡袁谭。 正文 第963章 攻人攻心司马计 吕娴那也不知如何,但袁尚定讨不到便宜,那么只剩下袁谭,然而袁氏若败,袁谭必然投向曹操,这才是麻烦。 袁谭才是核心。必须大破败之!而且还不能叫他与曹操狼狈为奸。 这个人与袁熙可完全不同,只能杀。 不过,袁谭与曹操,铁定是弄不好关系的!此事慢慢布划,倒也不着急于细节。只是司马懿想事向来长远,有很多事,已经想到了这么久。这也是眼界所决定的! 袁熙一伤,又病了,这心理就更加脆弱,再加上甄宓不断的相劝,他欲退之意自然更为明显,这便召来各将商议,各将与士也都意见各有不同! 有些见惨败,已毫无战心,唯想撤退,便劝袁熙事不可成,不能进只能退,因此赞成退。 而有些,则痛骂前者,说他们一战,不仅输了,还被徐州兵马打折了骨气,打弯了灵魂,这才心生惧意,竟想撤退,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迎难而上啊,否则袁氏之威名,一堕入深渊,以后还如何再捡起?!然后又分析,虽然他们手上的兵马没多少了,然而可以叫援兵来,这里毕竟是冀州的地盘,再凑一凑,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怎么会没有兵马呢?!况且还有高览和淳于琼在,怎么会因为一败,在自己的地盘上,反而要逃跑呢?! 一时竟吵的不可开交! 袁熙听的头痛,也犹豫不决,一想到袁氏的威名,自然也是痛心万分,知道自己这一走,是真的将邺城给让了,而袁氏的名声,也如同跌进了狗屎盘里一般糟糕和难看! 而袁熙倒也不算软弱,只是性情真的很温柔和懦弱。这样一咬,他更下定不了决心了。其实这种时候,是需要他来下决断的。 可他却无法轻易的下决断。 吵了一通,等人都退出去了。只余心腹谋士在,袁熙便叹气道:“先生,眼下当如何?!” “若不撤退,恐怕在主公处,将军也未必能讨到怜惜,败了,不说功劳,反而是被谴责的理由,主公他……”心腹谋士道:“将军也是知道的,功成,未必能得赏,若功败,必定会讨到责骂。与其如此,何必留下?!留下更无功啊……” 一想到袁绍的性情,还有他身边人推卸责任的作派,以及他这一败,恐怕会遭到更多的攻击,他这心里是说不出的心酸和苦涩。他的父亲,恩少刻薄,真的失败了的时候,不仅没有怜惜,甚至还会有更多的指责。这才是令人恐惧和心冷之处。 “况且,留在此处,想要调集冀州的兵马,谈何容易?!”心腹谋士道:“将军并无此权职,只能调集幽州兵来,然,若增援此处,幽州何人守?!倘吕氏兵马去奇袭幽州,恐怕将军连腹心之地都没了。往后,还谈何休养生息,重头再来?!” 那时,真是丧家之犬,若是落得如此之境,主公还不知会如何责骂!袁熙到时又不知会成什么样的罪人了! 袁熙心中一沉,道:“连你也劝我撤退!” “将军,一战不成,便听沮先生的吧。”心腹谋士道:“沮先生恐怕早有所料。明知曹营绝不会放他回来,却依旧义不反顾的去了!就是想要将军增强撤退之心啊。进,已难进,至少退能守住幽州!这才是沮先生之意!” “我明白了……”袁熙道:“请高将军与淳于将军来,我与他们亲自商议此事!” 心腹谋士叹了一声,道:“这便去!” 高览与淳于琼很郑重的来了,而且速度很快! 两人都是聪明人,是能料得到现在这是什么状况的。他们也明白,袁熙这是要回幽州去了。 那么,这邺城之事,便压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心里的压力也会变得很大! 只是袁熙可以撤退就撤退,他们却不能。因为没有袁绍的指示,他们二人是绝不敢无功而返的!所以,亲儿子就是亲儿子。袁熙败了虽然会受到指责,然而,罪不至死。但是他们就不同了! 两人来了便有些沉默,也不主动揽事和说事。就更不可能揽责了! 袁熙主动开口道:“熙无能,以至此败,如今元气重伤,人又病了,只恐拖累两位将军,还不如回幽州去罢。邺城诸事,恐怕是要劳累两位将军了……” 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 袁熙到底善良,又接着道:“……徐州兵兵强马壮,司马懿诡计多端,器重箭利,又有曹军虎视眈眈,两位将军当以谨慎为重,能取便取,若不能取,还请先在此滞留对峙,静待消息。熙已去信与父亲,父亲若知邺城不可得,必召两位将军回……” “明知邺城难取,若贸然取,岂不是白白牺牲?!”袁熙不忍心,劝道:“倘明知不能敌,不如以不变应变。父亲那里,熙会为两位将军解释周旋!” 高览动了动唇,知道他是心软,也是真心建议。心里挺感激。可是话却不能明说。因为袁绍于袁熙而言是父亲,对他们却是上峰,是主公。他们若失利,只会被斩首。有些事,位置不同,感受也是不一样的! 但他心内依旧感激袁熙,便道:“将军若撤退,高某虽无能,但定会为将军殿后,让将军心无忧的回幽州!” 袁熙本就要求他,却不料他主动提出来,因此十分感激,道:“多谢两位将军高义!” 淳于琼也道:“既是如此,不如将军早做决断,晚走不如早走,还请速速离开。” 袁熙咬了下牙道:“今晚三更便走!” 二人便应了,约好时间,各自离营都去安排。 袁熙终于下了决心,也做了决断,毫不迟疑。 二人回了营,作了一番安排后,高览低声对淳于琼道:“他回幽州后,便只剩我军营在此,敌强我弱,淳于将军可有话要说?!” 淳于琼道:“能取便取,不能取,便等命令。” 二人对视一眼,却也不好说的太透。 “恐怕主公之处,我们二人得吃挂落,”淳于琼低声道:“就怕有小人作遂,胡言乱语啊。” 高览蹙起了眉头来。他营救过袁熙,袁熙对此也是知晓的。然而邺城战况却也架不住小人扔锅啊。邺城不能取,袁熙战败,而这样丢脸至极的事情,就需要有背黑锅的人,事情就会何处扔锅,一清二楚,就是他们二人战不力之故! 几乎是勿庸置疑,一定会往他们二人身上扔锅! 所以他们哪怕在此,也未必能扔开责任。反而是人在营中坐,锅从前线来。 高览道:“……既是如此,不如去信解释其事。先敷衍一二,看看主公作何反应?!” 淳于琼点了点头,心里也十分不安! 毕竟,连忠心的田丰都能关。战将战不力之过,太容易处置了。二人见识过比战场更厉害的政治氛围,完全不敢抱以侥幸! 说是怕死,也甚为恰当。可他们怕的不是战场战死,而是,死于政治之争。 这种看不见的言杀,才是真正可怖之处! 二人便议定了此事,准备消极的只守营不敢图谋邺城了。现在这现状,他们是嫌死的太慢,才会在这种时候去攻城!袁熙的前车之鉴还深刻着,幽州兵的血还未干呢! 袁熙重新召来诸将,力排众议,宣布了这个决议。 有些战将不服,然而也还是依令行事。虽然议论纷纷,却还是听从了! 甄宓见袁熙终于想开了,也下了决断,不禁心中一松。她最怕的就是袁熙想不开,会在这里与吕布死磕。其实实在没必要! 刘氏见营中异动频频,不禁诧异,去问才知要回幽州去了,她顿时大急,便要来见袁熙,袁熙哪会有心情见她,因此只以还在病中推拒了。 刘氏有心,早派着人盯着甄宓,还真叫她盯出点事情来。见袁熙不肯见自己,便寻了心腹谋士,告知此事。 心腹谋士吃了一惊,道:“夫人?!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去搜甄氏的营帐,一定有信。”刘氏道:“只怕这小贱人早已与吕营有通!” 心腹谋士哪里敢隐瞒,自然来禀报袁熙,独自搜查甄宓的营帐,他是无令也不敢为的! 袁熙听了极为诧异,道:“吕营怎么会有信与我爱妻?!你且叫她来,我只一问缘故便是!” 心腹谋士见他并无半丝疑心,犹豫未止,终究还是去了。 怎么说呢,疏不间亲啊。到底是夫妻,就算有什么,也不该是他发作。因此权衡了一番,便将刘氏告发一事给说了。反正这夫妻要是不翻脸,追究起哪个嘴大的人来,也不会牵涉到他。身为阵营中人,哪一个没点自保和甩锅的手腕?!因此这出卖起来,是半丝也不犹豫! 甄宓已经拿着信过来了。袁熙一问,甄宓也很袒荡,道:“将军不遣人来寻,妾身也会来将此事告知与将军。确有此事,有吕氏兵马的一封信来与妾身。妾身也想为何会与妾身,而不与将军帐下众人。将军只一看信便知道了……” 说罢将信拿了过来递与袁熙。 信中写着的正是司马懿的措辞,说是与袁熙和幽州兵为敌,实非本意,不得不为之而已。温侯若要与幽州为敌,也不会先前将夫人与家眷送还。本不欲结仇,只是无奈兵来将挡,军事之事而已。然,重挫幽州兵,实非本意。因此袁熙要退兵,吕氏兵马必不会再穷追…… 表达的主意就是不会追他们。 然后又说了,温侯送还家眷,并非是为了索恩求报,只是向来十分心慕袁熙将军,耐何不同阵营,便为欣赏,也不得相对坐饮,无奈为敌而已…… 说了一大通,就是为义所迫,不得不为敌,然而吕布心中依旧有求好之意,等等。 很是啰嗦了一通。袁熙却很吃这一套。心软之人,怕歪缠。都会被长篇大论给带进去。 袁熙虽然刚刚才被吕氏兵马给血虐了一把,然而,还是依旧吃这一套! 看完信,他怔了好久,也明白了为何信会给甄宓而并非是给他或是他身边的战将与谋士了。因为这样的信,会被认为是挑衅。 当然司马懿这么做有更加隐秘的原因,是知道,甄宓的话袁熙能听得进去。有些男人,会听妻子的意见,有些男人则不会。不会的那一类,在他们的妻子身上花再大的功夫,也不会有用的。 甄宓在乎袁熙,虽也知道司马懿另有所图,但与她的要求是不谋而合的。因为,她也要袁熙退。不想再与吕布为敌。 既已知晓会吃亏,为何还要为敌呢?! 因此,竟是不谋而合! 甄宓太了解袁熙了,若袁熙不在,也许她会怕有人冤枉自己。可是袁熙在这,她知道,他怎么都会相信自己的。因为他是君子,便会以君子之品行来度人,哪怕她只是一个女子! 果然,袁熙感激道:“……熙便知,吕布虽以不义名天下,然他能送还我妻儿家眷,便是心中有义之人。有义之人,不穷追猛打,见好就收。这样的人,熙甚为饮佩也!” 心腹谋士虽没看到信中写了什么,但听到这话,却是心中狠狠的一噎。他瞥了一眼甄宓。明白了司马懿的意图。攻人攻心啊。半点不错! 至少此时袁熙刚败,正是自怜自惜自怨自艾之时,与甄宓有共同语言。 恐怕是十分能听得进去甄宓的意见了。 心腹谋士见袁熙没有将信给与自己看的意思,也不便讨要,问道:“……将军?!不知这话是何意?!” “不用担心吕布会来追我军矣,”袁熙将信中不追之意给说了。 心腹谋士急道:“将军信了?!这万一是计,岂不是中了他们的计?!” “吾信吕布会守信诺。”袁熙道:“能送还我妻之人,心中岂无义?!” 心腹谋士见他如此,真是被噎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战则服输,是我技不如人。”袁熙道:“此事不必再多提。往后,我不想再听见任何风言风语污蔑我妻!” 心腹谋士无奈,只好道:“臣,只加以约束便是了,但……众口铄金,只怕……” 正文 第964章 混水摸鱼双中计 甄宓便哭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要说,便说罢。我是不在意的。只要将军信我,我死无憾。” 心腹谋士沉默。 美人垂泪,哎。袁熙是真的听进去了。 只是袁熙是什么性情,他也是知晓的。这件事风言风语,伤的倒不是一个女子的名声,毕竟只是一个后院女子的价值,并非掌权者,伤害再大又能到哪儿去呢。 伤的是袁熙的名声啊。 可是这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愿说,一个愿信。还能如何?! 他只好出来平息此事。 人退出去了,甄宓道:“多谢将军信我!我便知必还有人拿此事作文章,果然不出所料!将军回幽州后,恐怕中伤诋毁之事,断然不会少!妾身不惧死,唯恐一死,将军怕是说不清了……战败之事,袁氏必不接受。恐怕,天下会以将军为美误事之名,要传开了……” “我替将军委屈,明明将军已尽全力。要撤退也是迫不得已!”甄宓道:“吕军不追,也是他们的义。可是,只怕在那些人嘴中,却以为……将军用了美人之计,方才换来生路!” 会说的多难听,她猜都能猜得到! 袁熙道:“我知道。” “将军不在意吗?!”甄宓肿着眼睛道。 “天下人不信你,我信你。”袁熙道:“无论外面传的有多难听,都不必去管。我已尽了人事,听从天命。无愧于心。” “将军……”甄宓道:“妾身死不足惜。名败了,也杀不死我,总归是有将军庇护,只是妾身自责拖累了将军!” “战不利,技不如人,岂是美人之罪?!”袁熙道:“让天下人说去吧……” 甄宓哽咽的不行。 因为这件事毁去的是袁熙的名声,他一败,又因此名而闻天下。恐怕人气丧失。袁氏的继承之事,就与他无关了! 毁人声誉是如此的简单。 这对袁熙来说,是如此的不可承受。 “我妻多虑,我本无争意。”袁熙道:“如今也好。” 甄宓听的心中更为难受了,道:“……只怕天下人愚昧,会误会将军。” “误会你我,更会误会吕布。司马懿来信之计,我岂能不知,只是此事,也依旧伤了吕布的声名。”袁熙道:“此人也是古怪,竟毫不爱惜吕布的名声。” “吕布本就臭名昭著,哪有什么声名不声名?!”甄宓道。 “倒也不能如此说,”袁熙道:“吕氏兵马完全可以穷追猛打,完全可以锲而不舍的追杀,可是他既承诺不追,我虽知他用心不纯,却还是会感激他们。如今,我已尽力,只想安心的带着残部回幽州去。其它的,不想了。战之事,问心无愧就好!至于父亲会不会责怪,也不在意了!” 甄宓听的更加难过,思忖一会,便道:“将军若不再出幽州,死守住,也可割据一方,不再受人掣肘!” 袁熙听了这话,十分讶异,道:“此间之事,你一介女子,并不懂。这话,以后不可再言!” 甄宓终将是满腹语给咽了下去!她太了解袁熙,任何人求他,他还是会再出来的。这一次,是幸运得保,可是下一次呢?!还能这么幸运吗?! 见袁熙累了,便劝他先休息,自己去看看全军上下准备的如何!既已知吕布不会再追,便可从容的走,而不必太紧迫! 待她出来,正遇上到处在催人要走的刘氏。 甄宓真是恨极了她,她上前去,道:“婆母为何要急着走?!” 刘氏看到她,退后了一步,脸色有些发白,道:“你们要回幽州,我却不能去,断没有不去袁公处,反倒去幽州的道理。” 甄宓的侍女近前低声道:“夫人正寻人送她去前线!” 甄宓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落了泪,道:“眼见将军落败,婆母是否担忧将军不能护住夫人安全?!方才要走?!夫人,便是我与将军身死,也必会保护夫人周全,还请夫人勿忧,请随我们先去幽州,再折道去袁公处,也安全些!不然这一路若无强兵护送,夫人若有意外,让将军心中如何好受?!” 刘氏一哽,脸色难看,她就知道这贱人是不肯放她走的意思。可是,事情已经到这里了,这贱人哪里会不恨自己,定然恨极了自己。所以刘氏非走不可! 因此,便道:“无妨!只遣一二十人护送便可,此处是冀州,还怕有敌军伤我?!我自会去寻找袁公。” 甄宓话说的温柔,话却并不客气,道:“只怕不妥,夫人虽是继室,却极年轻。这一路若是遇到敌军被杀了,还无妨。我与将军虽自责,也不过是吃些挂落。可遇着的不是敌军,而是匪盗之徒呢?!那些人能有什么道义,倘见夫人貌美年轻,生了歹心……这可叫袁公的颜面往何处搁?!我与将军才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如果语言能杀人的话,这话,无利于一把尖刀,生生的刺的刘氏脸色发白,昏昏欲倒。这是堵死了她非走不可的路。 这也是,连最后的体面和表面和平也不要了! “你,……”刘氏脸色青白如鬼,喘着气道:“……你……” 甄宓上前扶住她,却是柔柔的低声道:“夫人对我下手不轻,我又何必对夫人仁慈呢?!我说的出,做得到!夫人敢走,现在便走,我不光叫夫人回不去,还不能清清白白的死,叫整个袁氏以你为耻!袁公比起我夫来,可不会如此良善而信任。” 这话诛心,无比的讽刺。 刘氏的脸色难看极了。 “所以夫人敢跑,只管跑,我绝不阻拦!”甄宓退后两步,脸上还是带着尊敬的笑,道:“夫人倒了,刘氏必然无存!” 这话毛骨悚然,刘氏一副身子如坠寒潭,打了个哆嗦。 甄宓行了一礼,施施然的走了。营帐忙碌,也无人注意她们二人的交锋,况且除了言语以外,其余之处,没有半丝的不妥。 礼仪之家,便是恨极了,也是看不见的刀锋! “夫人,”甄宓的侍女忧心的道:“她若回前线,必定不叫夫人好受!她到底是夫人婆母。”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等到了幽州,哪容她想走就走?!”甄宓恨极了刘氏,道:“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她的。”叫她有苦说不出,才是真的高手! 甄宓是真的恨到了极处了。司马懿的信之事,她这一告密,若是遇到个拎不清的,能把她诬死了,冤的叫喊冤也叫不出。她有袁熙疼惜,却也知道,若非如此,她只怕已死一万次了。 封建女子,最恨的就是拿她的清名作文章! 积毁销骨!她便是豁出去脸面不要了,也不会轻易饶了刘氏! 她现在在她手上,本能悄无声息的弄死她,半点不引人怀疑。可是为了袁熙的名声,她必须得忍着。不是为了她自己,为了袁熙对她的这份深情厚谊,她也不能叫袁熙担了半丝的不孝声名。刘氏若是死在袁熙手上,那么,受影响最大的永远是袁熙。 所以,她得学会忍耐,与这个她十分厌恶的婆母相处。 这就是世家女子的所谓体面。但再恨极,她总归是担忧着袁熙的名声的。内心还有所依的人,行事还不至发疯。总是为爱而有所顾忌。为袁熙给与她的信任。她宁愿事情麻烦一点。刘氏还无恙,可她身边的人,她会在路上一点一点的拔除。让她再不能有任何耳目。有口信也送不出去。 夜间三更,袁熙带着残部离开了邺城外,高览带兵护送,送了足有三十余里,方才回转。 见吕布果然未曾追,袁熙松了一口气,心里感慨,也甚为感激。便火速的往幽州赶路! 高览倒是诧异,为何吕布未曾派兵追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便先回营。 其实吕布是听到了消息,一心要出城去追的。只是来说的时候,司马懿笑话他,是不是要追到袁熙杀了他后抢回美人?!是否还惦记不休着甄氏呢?!直把吕布给臊的不轻,也冤的不轻。他百口莫辩,也是傻气,竟真被激到不追了。 诸将也是无语,司马懿真是掐准了吕布的性情。 有人好奇来问司马懿为何不追。司马懿道:“……袁熙在,尚有人引领幽州。若袁熙死,幽州必归袁谭。大祸也!” 众谋士恍然大悟,一时佩服的五体投地,道:“军师高见。我等不及多也!” 所以要在甄宓身上下点功夫啊,有时候女眷的效果,还是很高效的。尤其上次在河内,见到张杨的夫人以后,他便尝到了甜头。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会受内眷影响,但有些人,是真的会受影响。像这样的影响,就必须要重视。有时候,内眷的力量,能达到很多意想不到的结果。 城外又恢复了安静,短暂的平衡。 袁熙走,吕布没追,连曹军都没追。而程昱也诧异于吕布未追,正诧异间,却被另一件事给吸去了注意力,有斥侯来报道:“……邺城内突然有风言风语,说是吕娴出事了……” 程昱吃了一惊,道:“什么?!可当真?!” 斥侯道:“不知可为真,只是这流言瞬间而起,虎威军中已经将信将疑了……有不少人以为是我军营中放出的消息,或是袁熙走前放的消息……眼下袁熙走人,已无从认证。只怕此事,会很快传到吕布耳中……” “你是说,这流言是瞬间而起?!”程昱道。 “一夜之间,突然流传开来……”斥侯不解的道。 “是有人故意在放出风声……”程昱来回踱步,一时竟顾不上这消息是真是假,只是想着这样的风声放出来,到底谁会受益,一时之间想了太多。 眼下虎威军正是士气正浓之时,军心刚得胜,也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这样的消息,难道是为了动摇他们的军心吗?! 有何好处呢?! 程昱见军中不少战将和谋士都急匆匆的来与自己商议,可见是听见了风声,便道:“稍安勿躁,继续打探……看看吕布营中是何动静再说。也许有诈!” 这么一吸引注意力,程昱注意力不由的就放到了这件事上来,而当然忽视了去寻找司马懿可能派出的兵马的意图。 有时候出一件事,是为了掩盖另一件事。 只是程昱因为太震惊,反而先入为主的认定这不可能是吕营给放出来的。因为吕娴的生死,太关乎吕布和虎威军的士气和军心了,他就是天然的以为,这不可能是吕营中人放出来的。 这么一弄,反而错过了更重要的端倪。 只能说,司马懿是个狠人! 正常的主臣关系之中,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事的。而司马懿与吕布之间却并非是正常主臣关系。他采用的手段,是很极端的。甚至是有点不在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可能。 他甚至是赌上了吕布的生死,赌上了这个局面的危险。 是个疯狂的举动。 当然这其中,他是用许攸去推动了这件事,自己则隐在身后,半点不显。显得无辜,无能,无用。仿佛像被风吹动的人,而不是吹动飓风的人。所以程昱哪里想不到,他根本就不会往这个可能上想。除非他以为司马懿是个疯子!在有胜面的情景之下,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干,可能会被风给吹翻的行为。 他只以为是袁营放出来的风声,疑心未必是真的。 而这事,高览与淳于琼自然也知道了。 “莫非是有诈?!”淳于琼道:“许是曹营放出的风声,注意引诱我军去攻城……” 高览也是如此之想,与淳于琼想到一块去了,道:“先按兵不动。这程昱诡计多端。恐怕是要想混水摸鱼了。我们不要中了他的计……” 双方都以为是对方的计策。 而虎威军中,也是完全的蒙了,现在还没有人敢去告知吕布,只想找出这个消息的来源。然而越找,越是混乱,反而传播的越广,短时间内想要揪出流言的源头是不可能的。 几个高级将领,已是急的流汗,道:“是否要告知主公?!” 正文 第965章 许攸挑破吕布怒 “应当告知,只是主公的性情,你们也知,若信以为真,恐怕……”一将领道:“一定会中计。女公子之事,事关重大,此事还需与军师商议,与众谋士合议方妥!” “此事不知真假,只是怕是敌军故意放出来的消息。想引我军内乱!”一战将咬牙,众将匆忙来寻司马懿,不敢耽误。 而散播出这则消息的许攸,瞅准了时机,见大家去寻司马懿的空档,便猫着腰去寻吕布了。 吕布本来想要趁势斩尽杀绝,死追袁熙不止,结果被司马懿给噎了回来,虽只能作罢,却因此十分闷闷不乐,对于司马懿也正是有意见的时候,因此在营帐中借酒消愁,将一点点的不甘和不满给放大了。 这本就是小情绪,小小的负面的矛盾,但是吕布这个人,一旦正上头的时候,那是极热血的时候,因此,便哼哼唧唧的对张杨和马腾道:“……布虽有今,然,终不得自由……” 本来就在陪着他喝酒的张杨和马腾二人顿时无语。 马腾呵呵笑了一声,什么不得自由,是嫌头上压着镇山太岁还是怎么的?!要不是知道吕布就这么个德性,马腾定然以为他是在炫耀。炫耀自己有军师可以倚靠呗。什么不得自由,这世间所有的自由都要有实力的。这吕布,现在营中一切诸务,万事无需操心,全交由司马懿打理,自己还能在这里散漫的喝酒和抱怨,这还叫不自由?! 真的在战场上为粮草发愁,为前无路后有追兵而发苦的不知道如何行动的时候,那才叫自由吗?!那叫狼狈! 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吕布吃饱饭才几天呐?!打下这基业才几天呢?!就忘了当初狼狈的到处奔走,无人收容的窘状了。 简直了。这哪里是抱怨,这是炫耀。所以马腾是彻底的无语。当然,这话,他是不敢接话,不能接! 为啥呢!人家是主臣关系,亲密是真亲密,现在人家有怨言了,附合上去,陪人家大骂,结果转头人家就好了,还能把你给卖了,何苦来哉?! 所以马腾是闷头喝酒,半个字不说。 至于张杨,那更是贼精,当然也不接话,反而极尽讨好之能事,笑着附合道:“……凡为英雄豪杰者,哪一个又自由?!昔年帝王将相,无不是困在宫廷之内,不得伸展,这就是承天地之责的代价,奉先呐,这是福气,天大的福气,哪里叫什么不自由……” 张杨是装听不懂吕布抱怨的话,只顾拍马屁。 吕布一听也噎住了,心里有点自得吧,但也有点心塞,道:“……稚叔,你也不懂布……” “是是是……”张杨敷衍笑着劝酒,道:“奉先英雄无双,天下,何人能懂呢?!我不懂,实是常事……” “……”吕布只能闷闷喝酒。 正说着呢,许攸进来了,吕布原本不待见他,此时一见他,眼睛反而一亮,大爷似的半躺半坐在那,一招手道:“子远,来!” 许攸大喜,上前就爆出个惊雷来道:“主公,可知外面传遍了大事,只瞒着你一人呐,主公竟还在此饮酒?!” 吕布本想招他来抱怨司马懿两句,因为话投机嘛,吐糟两句与这小人,暂时待见,也算是利用他的树洞垃圾桶功能,所以难得有这么个好脸色。现在一听他这么说,顿时一愣,警惕道:“什么大事?!有军师在,军中能有什么大事?!” 马腾和张杨也郑重了神色,警惕的盯着许攸,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作怪的小人! 马腾都有点服气这小人,不屈不挠的不停的折腾,也就只他敢不懈的一直想要挑衅司马懿,而司马懿呢,到现在还没捏死他。神奇不神奇?!所以马腾很奇怪啊,对出现这一幕觉得很奇怪……他向来想司马懿是想的够深,宁愿想复杂了,也不会想的太肤浅,就怕被表象所迷…… 因此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一幕很怪,十分古怪!因为他以为,司马懿根本不可能放这个人进来搞事。而他还正常的进来了,那么,是否这其中,司马懿反而是推手! 这就考验他这个死跟着吕布混的诸侯了,千万不要跟错了反应。但任他再想,也再料不到许攸嘴里会蹦出这么大一个大消息来! 许攸道:“主公糊涂!被司马懿这个贼军师瞒的好惨!先前女公子便已在兖州遇险,来了信求救后,却被司马懿给瞒下,为了要邺城,瞒过主公,拿下了邺城,却还是瞒而不报,直到如今……瞒不住了,这个消息闹的众人皆知了,还要瞒着啊……若非攸多心去打听了一二,只怕主公还要被人蒙在鼓里……纵然邺城此处得胜又如何!?这么久的事情,无人去救女公子,谁知道女公子是死是生?!” 许攸啪啪说了一堆,重点在于司马懿老早就知道了,瞒了很久之事上。又开始说司马懿居心叵测,对吕娴有不臣之心等等…… 后面的话,吕布一个字也没能听得进去,他听到前面,酒就一激凌的醒了,然后眼睛就直了,头上也渗了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将酒杯一砸,瞪着大眼睛,伸手就拉住了许攸的衣领,差点把许攸给勒死,咬牙道:“……你说什么?!” “咳咳……”许攸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像个稚儿!这个怪力拳,他这小身板还不够他一拳给锤的,顿时又怕又惧,骇的不轻,偏偏说不出话来,急的脸都胀的通红的! 马腾和张杨也被许攸嘴里的话给弄的惊了,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来不及多想,忙上前劝吕布道:“……奉先且放手!许是这小人胡说八道,放他下来细细问一番便是,未必是真……” 吕布手臂上的青筋直突,将许攸往地上一丢,道:“……我儿与布相隔千里之远,倘这小人说的是真,这么长的时间,我儿若无人去救……”他不敢想后果。 俨然失了智,已是半信了。当下竟是顾不上再问许攸,踢开这小人,推开马腾和张杨,起了身便如煞星一般的卷出了帐去,取了方天画戟,便往司马懿帐中去。 这眼神和神情,像是要去寻仇问话,要杀人一样! 外面的亲兵和诸将都惊了,还是第一回见吕布这样,又怵又惊,又骇又惧,却顾不上怕,忙过来围住吕布,簇拥着他道:“主公,主公……主公息怒!” 吕布红着眼睛,这个时候,怒虽在上头,偏偏人却极为清醒,在情绪上很不理智,然而人偏偏这种时候反而会变聪明,他看向周围的诸将,似乎一下子福灵心至一般的回了神,道:“……尔等莫非皆知?!” 诸将语塞,道:“……今日刚知,不知真假,正不知如何禀报主公,因此欲寻军师商议。谁知一时不防,许攸那小人在主公耳边先闹翻出来,还请主公息怒……此事不知真假,还请主公先与军师商议后,再制定应对策略啊……” 吕布只觉脑子像被人给锤了一下一样,恼怒不堪,将缠着他的诸将大力挥开,大怒道:“……不是汝等孩儿,汝等岂知布挖心之痛,竟然还敢……还敢不报……汝等何罪?!与司马懿一样可恨!怎么?!竟小布,还要与司马懿商议如何隐瞒下去吗?!” 诸将摔的摔,也不反抗,不禁痛哭道:“……女公子之事,末将等岂不心痛?!主公痛怒,我等更为心苦,若主公说我等不痛,我等绝不敢认……徐州有此功,有今业,全赖女公子之功,主公有此后继之嗣,我等岂不为主公高兴,若说为主公与女公子豁出命去,也在所不惜,所以主公盛怒,辱骂我等,我等也不怨……” “然而,事虽不知真假,却已至此,还请主公冷静,切莫因为盛怒,对军师作出不可挽回的事来……”诸将怕他一怒之下杀了司马懿,道:“……必是小人流言,故意引主公与军师不和……军师怎么可能会隐瞒这么大的事情?!主公,为女公子想一想,万务冷静,主公可记得出徐州之前,女公子的叮嘱……只看在司马军师是女公子当初亲自来河内请回去的份上,手下留情,越是此时越要冷静啊……” 因此七嘴八舌的一边劝,一边来缠住吕布,有的死抱住他的腰,有的死抱住他的腿。吕布大怒,甩也甩不脱,推也推不开,他力气本就大,虽未动杀念,然而,几拳下去,不少战将都受了皮肉伤,却没一个肯放手的…… “好,好啊,这才出徐州多久,你们都向着这贼军师了……他欲害我女,你们竟还帮他说话……”吕布大怒道:“……是不是误会,待布问他,看他可承认!” 吕布显然现在不理智,不少战将劝道:“……必是有误会,事情首尾,主公不知全情,还请务必冷静,问清楚事实再说,以免作出不理智之事,再后悔……” 这么大的动静,营内已是乱成了一团。 虎威军本就有点风言风语,也不知真假,本就担心吕布的反应,正慌心的时候,哪里知道吕布这么快就知道了,一个个的都十分蒙。 而马腾与张杨也跟着出了帐来,马腾多了些心眼,叫随身的参将将许攸给提了过来,叫看紧了他,别叫他溜了。 待过来看到吕布如此,马腾与张杨有心想劝,也知是他们军中内务,不好相劝的。 可是不劝也不妥。 只是看到吕布如此在意吕娴,这心里多少是有些感动的。 张杨感慨的道:“……奉先看他对万事都不在意,兴头一过也就过了,没想到,对孩儿,是真心实意……” 又何止是真心实意呢?!这世间多的是对女儿真心实意的父亲。然而,真心实意之中还加上看重。这才最最难得! 看重这两个字才是重点啊。这是既有情分也寄于厚望啊。 这世间,看重这两个字只对儿子。吕布这份牵挂,其实马腾都略有些自叹不如。说到底,男子都是冷血的,对儿子再看重,也会有别的儿子。重点培养了的儿子,寄与了厚望和看重,结果半路死了,或是废了,其实也就伤心一阵,再换一个儿子,或是侄子都可。 对于男人来说,情这个东西,是唾之可弃的。便是有对孩儿的真情,也会放的很少。男儿志在四方,四方之志,才是他们的热血和寄于的灵魂。 所以吕布这个人,在这个时代,是不合时宜的。有些热血,有些疯狂,也有些真情,他的热血与能力叫人怕,他的疯狂也令人轻视,而真情,无论当初是对美人的,还是对孩子,都令人唾之以鄙。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了解过后,结果发现,这样的人,活的挺真的。 马腾对马超都未必有这份在意。他对马超是看重不假,但若说有这样的情份。难,极难! 马超若是遇险,或是死了,他会恨仇人,他也会伤心,但是,不会这般…… 真,总是代表着冲动,代表着不可靠的。可是,不得不说,个人是极为魅力的。所以项羽哪怕是个失败者,他也经久不衰,天下无不怀念。无束缚,活的真在当下的人,世间难得! 此时杨张不敢劝,马腾也不敢劝。就被被误伤。 就在吕布马上要发疯的时候,司马懿被谋士们和一群战将簇拥着出来了。 谋士们脸上全是紧张和慌乱,战将也如是。他们向来从容和严肃有序,极少有这样的时刻。这样的表情,还真是难得一见。 唯有司马懿一脸的冷静,克制,一如既往。 张杨与马腾二人觉得这人,真的特别的冷静。都这么疯的时刻了,怎么还能维持脸上这样的表情呢?! “主公息怒!”谋士们和战将们都涌了上来,纷纷来劝吕布。 吕布咬着牙,眼睛红着道:“司马懿!你很好!你很好!!人人都向着你了!你竟连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还有你们,还记得布才是一军之主吗?!” 正文 第966章 司马懿吕布闹掰 “我们万万不敢忘……”诸将与谋士们全跪了下来,泣道:“主公息怒,这话诛心,伤人心啊,这话叫军师与我等置于何处?!这其中必有误会,还请冷静,细说!” 吕布道:“我不管你们置于何地,只问你们将我娴儿置于何地?!你们不要多话。司马懿!布只问你,之前,你是否有收到娴儿的求救信?!布要听实话!” 司马懿直视着吕布,面色袒然,道:“是!” 马腾与张杨都是一呆,这,这,就直接承认了?!就没有一点点的转寰吗?!这是要把吕布给气死吗?!哪怕只是先安抚一下再哄一哄也好啊。 诸将与诸谋士也是一呆,承认了?!难道这是真的吗?!之前有信来,他们也是完全不知啊。所以他们一脸惊愕一脸呆滞的看着司马懿。 有些反应快的,已经眼神复杂的看着司马懿了。这个时候,没人能压得住疑心。更没人不会多想。 吕布挥开众将,提着画戟,盛怒之下便要来杀司马懿,眼中满是戾气,道:“……你还敢承认?!竟敢承认!” 有反应快的已是抱住了吕布的方天画戟,他们不说话,只想等事情水落石出。嘴上已经无法为司马懿辩解和说话了,只能拖住吕布的行动。 吕布弃了画戟,擂着拳头就要来打司马懿,红着眼眶道:“……布虽知你恨我儿,万料不到你会在这样的大事上报复我儿!是布与娴儿错看了你!你既认了,便受死吧!待杀了你,布再去救我娴儿……” 可能是怕来不及,说着说着先伤心落泪了。 极度的悲怒之下,竟是拖着人就往司马懿身前冲。弄的诸将都几乎拦不住他。很多人都已经来不及反应了,或者说是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有几个谋士反应快,道:“军师,军师,快说话啊……别叫主公误会,你有什么苦衷,倒是快说啊……” 司马懿却是不避不退,直视着吕布,道:“……就是怕你吕奉先有此反应,才瞒着你!你冲动易怒,动不动就将这些信以为真,动不动就要杀人,才瞒着你!” “你还敢辩解!你分明是怕死,才刻意隐瞒……”吕布咬牙道。 “你也知道你会冲动打死人啊。”司马懿道:“明知道告知了你,你一定会去,我也一定会拦着你,这才瞒着的。这个消息,主公怎么就认定,一定是真的呢?!” 吕布愣了一下,道:“你又怎么能断定一定是假的呢?!这事不能真的!你竟拿娴儿的生死作赌吗?!” “我信女公子不会如此蠢,陷入这样的陷阱,还会来求救。她这个人,别说不会这么蠢到入陷阱了,就是真的入了陷阱,也不会轻易来求救,她与主公的性情,完全不同。主公,她不像你如此冲动!”司马懿道:“看看你现在,女公子难道料不到吗?!你若知消息,一定会乱了所有分寸,打乱所有布谋。女公子太了解你了。所以,我才笃定,这绝不是真消息!倒是主公你,被这消息陷进去,才是真会入陷阱。有人正织了笼子,等着你这头蠢虎进去呢……呵,那时你受陷,正好再把女公子引去,女公子爱父心切,一定也会去救,那时将你们父女一网打尽,才是真正的中了所谋!” 吕布一呆,气的直抖,道:“你刻意隐瞒,还有理说?!你敢说我不是恨我娴儿,居心不良?!” 司马懿不理会这个,道:“公是公,私是私,懿不至如此狭隘!” 张杨都服了这司马懿,这胆色,这,这……竟然还敢承认了。就这么承认了。也就是说,私心上,他是恨吕娴的。 果然见吕布气的不轻,道:“焉知你没有私心?!” “以为天下人心皆如你!”司马懿这还不忘损一下吕布。 吕布气的不轻。瞪着他,此时也恢复了些理智。拳头硬了又轻了,硬了又松了,似乎也在做着心理上的斗争,是先杀了这隐瞒事实的司马懿再去救娴儿,还是直接去救娴儿。 最终,吕布道:“布不管真假,必须去救!已经很久未收我娴儿之信,布,绝不敢赌这是什么真假,既便为假,既便军师笃定为假,布也须去救!” 这当然不出司马懿所料,只是见他如此笃定,他还是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受。毕竟活的像他这样任性的人,世间少有。生真,死也真,更为难得。 所以司马懿是没有怀疑的,道:“既便明知有计,也须去救?!” “自然。直至确信娴儿安全,得到消息,或亲眼见一面,布才放心。既便是计,布受死,也无怨。”吕布道:“……娴儿若无事,布自为今日事为军师道歉。” “若知是我骗你,你可就没机会再回来杀我了,”司马懿道:“既是如此,主公也要去吗?!” 众人脑子一嗡,这话啥意思,是劝吕布先杀他再去的意思?! 吕布蹙眉,一时没想明白,道:“杀你就杀你,不杀你便不杀你,叽叽歪歪个没完作甚?!布的仇人多的是,杀的完吗?!若是你今日骗布,布死也活该……” 说罢竟也不多说,当下命令各军要马上出城去兖州找吕娴! 诸将脑子一蒙,这种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听从吕布。有那么一瞬,是不知该听谁的,但下意识的还是听了吕布的。这也是本心。从未变过。 等稀里糊涂的被吕布催促着匆匆的领了大部兵马出了城往兖州跑的时候,没命没夜似的跑的时候,才乍然想起来之前司马懿的叮嘱。 他们心里有个猜测,莫非军师早有所料,所以将计就计,另有安排…… 既使如此,他们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脑子都是蒙的。 不过也容不得多想,毕竟,去救女公子也是分内之事,不管真假吧。反正吕布铁了心要去,他们当然是义无返顾的。 吕布这么不顾一切的一跑,连司马懿都不管了,也真的叫张杨和马腾一脸蒙逼。 张杨追也不追,不追也不是,道:“……奉先,奉先怎么就这么走了……”叫他连反应都没能反应得过来啊。 马腾深深的看了一眼司马懿,见他还是一脸淡定,心里也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的想法了。就觉得吧,这司马懿与吕布的相处当真是一惊一乍的,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这种奇才,也是奇葩啊。 除了赞一声司马懿是奇才,他还能说啥呢。这奇才当然不是夸才能方面的意思。而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能以这种方式与吕布相处,真是绝。 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处,是不可能就这么有始有终的。那绝对是不死不休。 这对主臣,莫非是将政治之事当儿戏吗?! 这样的发作,这样的发展,这样的结束,难道不是儿戏吗?! 或许他们两人之间真正的忌惮和牵绊,是吕娴。 那么,这司马懿必定是不无辜的。对这个事,他可能是推进了一把的。至于有什么图谋,他还没整明白…… 只是觉得这人,深不可测。谁知道他是个心里有什么想法的疯子。只觉得他的行事手法,特别诡异,诡谲,可能与他跟着这吕布行事无常的作风有关,弄的司马懿现在行事方面也特别的叫人说不清了…… 吕布这一走,带走了大部兵马,只余下一小部分给了司马懿,弄的走的人走了,没走的人也是神魂飞于天外,不知道是走是留,纠结的要死要活,看着司马懿。 马腾想了想,上前道:“仲达。西凉兵虽无多,然也有些用处,倘军师有用腾之处,断无余言!” 司马懿道:“那便劳马将军为主公断后,主公无防出城,只恐袁兵与曹军有追兵。待看主公走后,还要劳马将军回城与吾驻防,共守邺城!” 马腾当然也不推辞,领命带着西凉兵去了。 司马懿叹了一声,对各战将道:“兵马两分,然虎威军始终如一。尔等切不可因为主公离去而分心。守好城池,只听军令!” “是!”他们迅速回神,各领其职,去了。虽然还有点发呆。这也是正常。但历来听令严肃惯了,倒也没有不适。很快调整过来。可以说,他们服从军令,已是本能。现在这变故叫他们好生无语。但是吧,他们的心脏也是远比普通的战将和兵士更稳的。毕竟跟吕布久了,心脏不好,还真适应不下来! 司马懿走到张杨面前,对发呆的他道:“张将军,还请随懿共守邺城!” 张杨一头的汗,道:“当然,当然。”他忙拱手,觑了他一眼,见他波澜不惊,心中又诧异又服气。 良久还是道:“只是,奉先处,果真无事耶?!还是军师另有打算?!” “主公向来如此,一旦涉及关心之事,何曾听过人劝,又事关女公子,懿知瞒不住,便知他必去救。也不意外。”司马懿道。 只是再不意外,这也太淡定了。张杨自个都慌了,没想到,人家还淡定的不得了。 张杨也容不得多想,立时全答应了,当然也很担心,这点人恐怕是守不住邺城啊。只看城外敌军是如何打算了…… 司马懿见许攸不见了,一谋士咬牙道:“这小人,该切碎了喂狗。刚刚只怕是趁乱跟着主公跑了!” 跑就跑吧,现在跑也没用了。一切都晚了。 许攸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重点是,这样的大事一出,他派出去的精锐神不知鬼不觉。 “军师……”许多谋士一脸苦相的看着司马懿,显然担忧之色尽显,今天的事太一言难尽了,变故也太大了。他们心理素质不如司马懿啊。到现在真是满腹的话和担忧。 司马懿却只是稍安抚了他们几句,一句话也没多说。 谋士们担忧的私下道,“主公跑了,军师还不跟上吗?!还要守这邺城吗,真的能守得住吗!?哎……有时候军师行事,兵行险道,太疯狂了,我等无用,竟是看不太懂……” 何止他们看不懂。连程昱也疯了。 高览和淳于琼更是一头雾水,见吕布就这么带着大军跑了,还一脸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出城莫非是为了要攻城我营?!” “不是,是真无视我营,直接就跑了,”斥侯道。 二人茫然,为了谨慎,还是带着兵马跟过来看看,准备防御,正遇上来断后的马腾,两番交手,阻止了二人去探究竟,二人也无人恋战,满腹心事,没有多打,见好就收兵回营了。 马腾继续往前,又遇上追出来的程昱,两方人马碰见,气场却有点古怪,按理来说,两方还是四方盟中的一员,应是盟友才对。但是,现在局势变成这样,这微妙其实就是敌对,应该打一场才是。但是也没能打。 程昱试探道:“马太守,城中可是发生了大事?!为何见温侯带大军出走?!城中现状如何?!” 马腾多狡猾啊,当然不会如实告知,更不会告诉他吕布和司马懿闹掰了。便只道:“可能是准备撤军了吧,奉先在前,我在中,司马懿应在后……不知程太守可有接手邺城之意?!本为此城而来,三方俱进,只程太守未进,现在进,也可啊……” 程昱哪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忍着气,道:“只惧昱无能,恐怕这邺城烫手,接手也未必能守得住!” 马腾假意叹道:“如此,只能将这城池拱手还于袁军了,可惜可惜……” 说罢带着人火速的跑了。 程昱一肚子的气,在追杀与不追杀之间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没动手。 这个时候趁火打劫可不理智。那可就是将这最近一阵的隐忍全部毁了。 程昱一面叫人跟着,一面又叫盯着袁营的动静,一面又叫斥侯疯狂的去邺城渗透去打探消息,是真的急疯了。这个变故,打了个所有人措手不及。程昱更是连忙带着所有人开会讨论。 高览也在盯着程昱的动静呢。 反正现在几方的动静就变得十分微妙。如此出其不意之事,实在叫人不知如何反应! 正文 第967章 司马孤军悬于邺 像破冰前的消融,也可能是火药点燃前的冷静。 司马懿十分淡定,一面收整邺城内的兵马,一面则连发几封密信出去。 若说隔空交手,也就只有司马懿有这个才能,能够与郭嘉硬刚了。与其说是硬刚,更不如说是豪赌。司马懿其实想的很明白,如果赌赢了,一切值得,将有很大的利益回报,如果输了,败的是吕氏父女,他大不了是看着徐州兵马解体。 可是这个赌局能不赌吗?!必须得赌。押上所有,全部梭哈。否则,必要中郭嘉的计。郭嘉现在是慢悠悠的,他采取的不是蚕食之计,而是,慢慢的等待着机会,一出手就击中徐州的要害。 而司马懿的反击,必须要快,极快的出手。否则,他是很难赢的! 双拳难敌四手,程昱明显是要紧咬他不放,如果这个时候他又要去疾速的攻击袁氏集团的话,程昱很可能在他料不到的时候出手。与其如此,不如转移视野,一击必中! 信连发出以后,虎威军留下的人中显然有极忧虑的情况,司马懿自然是要安抚的。因此出了营帐,召集了参将以上的将领,道:“主公去救女公子,虽带走了大部人马,汝等留下的虽不多,然而让我们做剩下的事,足够了。我希望你们能够齐心,安心做好我所交代的事情,静等与主公汇合之日!”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像是与吕布分离领兵,是早有计划的事情呢?! 司马懿也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引导。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很纠结,欲言又止。 “有什么要问的,问吧。”司马懿知道要为他们解惑。 “敢问军师,今日之事,可在军师计划以内?!”一战将上前道:“女公子之信可为真?!” 司马懿并不否认,一口承认道:“是,这些,都在懿计划以内。主公的性情,汝等也知。当日接到这封信,尽管我心中疑虑重重,也不能找出直接的证据,证明这封信为假,毕竟我军与女公子相隔千里,女公子无法亲口说这是假的。然而主公的性情我等皆知,若知此信在,绝不会顾及真假,而执意离开这里,去救女公子。甚至会丝毫不顾及当时的四方盟友关系与目标。那个时候,谁能劝得住他,大局为重?!” “我只能毁了信,并且,取了邺城,等到现在。此事被叫破,主公如果不出所料,什么也没问清,就往那边去了,幸而我已有所准备,叫跟去了大部人马,不至慌乱,不至于半路被人劫杀,另还安排了人马接应,并叫人去奇袭许都,逼迫用此计之人,不得不投鼠忌器,至少能换来主公一点反应的时间……”司马懿道:“主公他这个性情,我再解释,他也不会听的,这个误解,也只能等到与主公汇合之时再解释了……” 这么一说,当然也对,但那战将还是再问道:“可女公子的信的确有许久未至,是否是军师太武断了,这封信也许是真的呢!” 司马懿道:“你们还不了解女公子吗?!其性情何等倔犟坚韧,此事为真,她只会自己设法破局,绝不会来信求救。既便是要求救,去往彭城的信都比到这里来的快。女公子至于叫主公担心,并打断当初她亲自设下的布谋?!” 诸将听了,若有所思。的确,以吕娴的性格,的确不可能。 “我也迟疑过,并且向彭城求证过,彭城并未异向,也就是说,女公子完全无信到那里去,却偏往这里来信,那么,针对的就是主公。”司马懿道:“若是女公子有事,高顺将军岂能束手旁观?!早已经接到信了。” 诸将一怔,道:“所以此事,他们算计的是主公?!” 顿时都急了,道:“军师,纵然主公有所针对,也并非是有意针对军师,纵有冒犯,还请军师切勿生怒,既知主公有险,军师不如跟随主公而去罢。末将等是怕主公莽撞,落入陷阱。” 毕竟吕布是连司马懿的解释的话都听不进去,如今一意孤行要去救,一急一纵之间,极易被那有心人算计! 司马懿道:“我知汝等惦记着主公的安危。然而,留在此处,我等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还能有什么比主公更重要的事情?!”众将急了。 司马懿笑了一下,看着他们,道:“忘了离徐州之前,女公子曾言矣?!我等来此,是为何?!” 众将面露惭色,他们只是担忧吕布有闪失。 司马懿当然知道他们所虑,便道:“只有我们在此处,才能分去主公的压力,分担一些兵马的压力,否则俱都跟着主公,敌军目标一致,反而不利。” 众将虽然能懂,也理解,可依旧很担心吕布。因为他们太了解吕布了。他一遇到担忧的事情本身,就根本不怎么动脑子,一意孤行。若用吕娴之事诱他,恐怕……会有生死之祸。 他们十分不解,到底有多大的事情,能让司马懿弃吕布而固执的守在这里不走呢?! 莫非是生吕布的气了吗?! 一时想劝,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因为他们同样知道,司马懿是说一不二的人。 以往他虽与吕布偶有不和,但大多数是和谐的,不像现在,主公走了,军师又说一不二,搞的他们有点分裂,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听谁的。是直接不管军师,去寻吕布,还是劝军师去跟吕布。或者是干脆听军师调遣,无条件的信任他……? 不知道啊! 他们露出茫然和慌乱的神情,脸上还有焦虑。哪怕是在最急的战场上,都不至于如此。所以将相不和,搞的底下人也是够够的。 “背后出此计之人,用尽了心神,极力要促成此事成立,甚至设法切断了女公子与我们的书信来往,营造出一种逼真的效果。是用了很多心力了。不然不至于连女公子的一封信都没来。让主公心忧成真……”司马懿道:“这就是他们的聪明之处了。然而,要破此计,不在于被迫卷入其中。越是跟着他的调子走,只会越陷越深。而主公要破此局,必须要主动。眼下主公是落入陷阱无疑。而汝等也要去吗?!” 司马懿眼神锐利,道:“焉知破局之策,在于背道而驰,围魏救赵!倘跟着敌方的陷阱,于事无补……” 众将一听,颇为惭愧,忙虚心道:“军师可是已有计于心?!” 司马懿道:“……自从接到信以来,懿日夜盘算,你们说怎么会没有计?!” 众将心稍安。 司马懿道:“倘汝等不信于我,现在便可领部下兵马离开邺城去追主公。若信我,便留下,不得置疑我下的每一步军令,上令下达,方能有大成。如何选择,端看尔等!” 众将只略迟疑一步,见司马懿信誓旦旦,再加上早就认可了他的威严和能力,因此便都正色道:“末将等听从军师调令,绝无不从!还望军师能够尽快完成此间之事,与主公汇合!” 司马懿点首,扶起众将,道:“我与你们的忠心是一样的。若非此间之事事关重大,我又何必赌呢?!愿上天佑我徐州军,能够破危局,尽快与主公汇合!” 司马懿的威望与人品与人格在这件事情上,也的确是得到了回报和信任。至少他寥寥几语,已是安抚住了剩下的兵马,还有留下的战将的人心。他们也不是没有迟疑和疑惑。可依旧愿意无条件的相信司马懿。这些全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积累的信任。 若是别的兵马,只怕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在闹掰以后,还能保持这样信任的可能,几乎是不可能。而这成立的条件是,吕布是个特殊的主公。而司马懿向来也是深得众将的信任。觉得他不背叛吕布。 而都不背叛,才是这信任的真正基石。 司马懿营造出的不得已的隐瞒,也都没人再继续追究。或者说是这样细究下去了。 别人的营中,若出这样的事,小人言论早已尘嚣烟上。司马懿也早被言杀…… 而司马懿愿意赌这一把,又何尝不是基于虎威军是一个特殊的兵种! 众将很快就出去了。 司马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提醒自己,千万别自负的以为自己是可以操控人心的高手。因为,有这一切的根基,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他们对于吕布的信任和忠心。倘他自以为是自己促成的这一切,就大错特错了。这才是对他而言,更深的陷阱。 虎威军,总归是特殊的。特殊在强大,特殊在信任吕布,效忠吕布。所以他为虎威军的军师,虽然行事也极端,但也很快令诸将毫不迟疑。 这种威望,并不是他一个人所取得的。或者说,更多的赋与他这种权力的,恰恰是军师这个身份。而并非是司马懿这个人。 他得时时清醒,才不会落入陷阱。为此,他需要时时警惕,才不会自以为是这番威望是属于司马懿个人的。 高览与淳于琼原以为,吕布军中这番大变故,邺城一定会乱。不料去观察的时候却发现,余下的兵马,却又很快井井有条,秩序井然了。 这二人更是一头雾水,对视一眼,淳于琼道:“……莫非吕布出走,是故意作出的姿态?!虎威军原本就有这个计划?!” 高览也不能下这个决断,一般而言这样闹翻了,是肯定是要乱一番的,可却完全没有,这不奇怪吗?! 高览哪怕再多的迟疑,也还是道:“此时邺城空虚是事实,淳于将军,要不要攻打?!我军眼下兵力占优势。” 淳于琼道:“姑可一试。” 二人对视一眼,有点默契于心,便作出一副要攻打邺城的模样来。压力来自于内心。至少在兵马上的势微压力在吕布走后减少不少。 然而,正在他们作出一副准备攻城的样子的时候,马腾率着西凉兵又回来了! 二人没有阻拦,看着他率着几千人又进了邺城去,心中越发的迟疑。马腾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跟着吕布跑了,而是又跑了回来?! 他们蹙着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邺城的兵力也不容小觑啊。 程昱看着这一切的变化,心中翻滚,也在面临着又一个选择,是跟着吕布去,还是弃邺城回兖州。或者是还是死守在这里?! 他只是不明白司马懿还守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孤军悬于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他哪怕一时想不分明,只觉脑中乱糟糟的,事情如此紧急时也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 手下的人也都劝他做出一个抉择,道:“大人,吕布已走,我军何去何从,还请大人早作决断,以够贻误战机啊。” “是啊,吕布走后,留在此间还有意义吗?!” 程昱道:“你们也劝我遵从本心,离开此地吗?!” 众人吸了一口气,道:“正是,不如且回兖州去吧。我等只怕吕布离开,是司马懿之计,还不知图谋着什么!” 程昱蹙眉想,也许吕布的离开,与许都离不开关系。只不过郭嘉用计向来周全。只怕此事隐密,为了事成,未必会宣之于口。 但程昱多少的有点体会。 他凭着直觉下了决断,道:“准备撤军,随吕布而追去!跟着他,必有战机!” 众人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听从,道:“是!” 马腾能回来,司马懿便知道他是心意已决,决心要跟着吕布一条道走到黑了,有时候他是真的挺佩服马腾的直觉和看事决事的能力的。 至少,马腾恐怕是看出来,跟着他,必有大功。哪怕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他的确不愧是一方诸侯。这番敏锐,倒也不弱! 有马腾在这,他更有把握! 得知程昱撤兵要走,司马懿笑了一下,道:“他说要回兖州,恐怕是跟着主公去也……” 马腾诧异道:“程昱是放弃邺城和冀州之事了?!” 司马懿道:“他只是凭着直觉选了更重要的一方。” 什么意思?! 马腾都不敢深想。 正文 第968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走了也好,此事,懿便更有把握。不然有程昱在后,行事恐怕受掣肘,还要被他袭击。”司马懿道,“就劳马将军亲自出城替我去送一送吧。” 马腾自然没有拒绝,亲自出邺城来送程昱,顺便探一探此人的口风。 事实上,马腾也不知道这个变化怎么就变成这样的。 这个局,所有人都是被迫或是被裹挟才在其中。甚至包括主动的程昱。 似乎只有司马懿,才是真正的掌控主导的人。 程昱上前道:“马将军,今日一别,请多保重。昱,奉命先回兖州去也!” 马腾道:“邺城本是四方盟得,不料如今四去其二,程太守果真要回吗!?若要进邺共守,邺城必保!以此为据,可蚕食冀州。” 程昱叹道:“本也欲进,然,命不可违!不得不回!” 马腾道:“既是如此,便只能祝程太守一路顺风了。” 程昱点点头,面色无异,与马腾饮了一杯酒,这才上马带着曹军离开此处。 马腾静立,看着曹军走了,又看了一阵袁营,笑了一下,道:“说什么回兖州的鬼话,哼,谁会信?!只怕是追着温侯去也。” 心腹谋士道:“此人也算心志坚定,来邺城外,不仅没进城,更没动一兵一卒,却又全身而退。一心的只盯紧了目标,不为外物所迷。不为邺城所陷,不贪不躁。幸亏现在不为敌,倘为敌,是个难缠的对手。” “迟早要为敌的。”马腾道:“曹贼在我西凉添了多少乱?若非此次前来邺城,只怕与程昱也没有这假惺惺的时刻。所谓盟敌,正是此类!” 心腹谋士一笑,道:“主公果真要跟着司马懿,而不去跟吕布?!” 马腾眼睛转了几转,道:“相信我,跟着司马仲达,会有大收获。而跟着吕布,风险太大了。这个吕奉先,哼……太冲动。” 这是说跟着吕布风险太大,会吃亏的意思。 心腹谋士叹道:“虽冲动,然而为女一怒之事,的确令人感怀。不过也难怪,他子嗣稀少,又没有儿子,成年得用的也就只有吕娴一人。眼见吕娴有事,能不急么?!” “不过奇怪的是,司马懿似乎半点也不急,”心腹谋士道:“果然,只怕他心中也是恨着这对父女的。未必有没有放任自流之意。” 马腾道:“你我都未必能真正的看透这司马懿,只有事过之后,仔细回想,方能解透一二。” “主公是确信要跟着司马懿一道到黑了?!”心腹谋士道。 马腾道:“既来之,则安之!” 他带着人准备回邺城,看了一眼袁兵营,咦了一声,道:“曹军走,他们也不阻拦……” “只怕是巴不得曹军即刻就走。他们是带着军令来收复邺城的,曹军走了,他们的兵马就占了优势,再无后顾之忧,自然全力可拿下邺城……”心腹谋士道。 马腾道:“只怕是他们想的太美!” 果断回城!紧守城门! 程昱离开后,一副假意要回兖州的样子,其实一直在紧跟着吕布,但因为吕布赶路急,便拉开了很多的距离。程昱一面命斥侯紧跟着他们的动向,一面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晚上驻营的时候,程昱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的局面,便来见被软禁的沮授。沮授虽从军,也不得自由,然而,也不算吃苦,因为程昱给与他的最基本的尊重还是有的,除了不给自由以外,他的衣食,俱都是上等。 只是沮授依旧很憔悴。看见程昱来,似乎并不意外,一副明知他一定会来问策的模样。 “沮先生……”程昱坐在帐中,与之相对,将当前局面一一告之,沮授的表情果然很古怪。 “程太守莫非是看不透这其中的危局?”沮授道:“也难怪,当局者迷啊。” 程昱眉头蹙的更紧。 “司马仲达不愧是司马仲达,够狠够辣够毒,如此手腕,当真是翻云覆雨,敢赌敢为敢输……”沮授哈哈大笑,笑着眼泪就出来了,道:“……恐怕袁氏遇到这样的对手,无法自救,袁军会很快瓦解……” 程昱心砰砰直跳,道:“看来,我所料也不差。他在邺城内得到了很重要的消息。要催毁袁氏的主力吗?!” 沮授直视着程昱道:“曹军为何要离开邺城,难道所图的不就是吕布吗?!你们都是目标明确的人,不都一样吗?!他所要的是袁氏的生死,而你所求的是吕布的生死!你们的目标是类似的。” 程昱不答。 “可司马懿真是个狠角色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将吕布当根肉骨头一样扔了出来,也要达成目的。”沮授道:“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对手吧?!” 程昱隐隐不怎么明白的模糊的一点,终于被沮授给戳破了,给点破了。 只差一点就透的思维,终于连接上了。 果然如沮授所言,的确是当局者迷!若非身在局中,恐怕他都还不明白,到底哪里有问题。想不明白的一点,一直都困扰着自己。 他的脑子里恢复了清明和一丝丝的明悟。 “多谢先生指点,昱明矣。”程昱叹道:“司马懿既然已扔出吕布,不惜代价,那么昱便不能辜负他这个代价!” 沮授道:“好一番算计,狗咬狗啊……就看你们到底谁棋高一着了!” “我曹军不贪心,不敢在图谋吕氏的同时,还妄想能够得着前线的大胜。”程昱道:“只是司马懿却不惜代价,谁能得逞,尚不可知。只一点可明确的是,袁氏,必有大祸。” 沮授脸上染上一丝痛楚。 他闭上眼睛,不发一言。袁军的弱点,他太知道了,正因知道,一旦被司马懿掐住了弱点,不知要付出什么样巨大的代价。 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去想。 “沮先生有如此大才,为何不选择另择主而立呢。”程昱忍不住又劝道。 “程太守无须多言。”沮授道:“人各有志,还请不要勉强。事曹贼,不如死。程太守若不放吾,可杀吾。” 这话把程昱堵的哑口无言。 最终只能还了一礼,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然后退出了营帐! 出了帐,他的目标也更清晰了。不能贪心太多。既已跟紧了吕布,就死死的盯住!就算不知郭嘉的全盘计划,也未必有默契,但大体上的目标却是一致的。 这就足够了! 因此,程昱便死死的盯着吕布不放。 而吕布快马加鞭,催促着兵马一路出冀州,直奔兖州,一路是急的不行。越急越躁,越是躁越是脾气不好。只恨不得自己能飞! 他这种性格的人,在急的时候,反而容易胡思乱想,比如总是会想吕娴如何了,是不是遇险死了,或是伤了,然而生生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来,因此整个人显得更加躁郁,脸阴沉沉的,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偏偏还有许攸一直在他耳边咶噪,不断的说着吕布应该杀了司马懿,而不是就这样出来。这司马懿敢欺上瞒下,这样的性质太恶劣,这是根本就没将主帅放在眼中,分明是将吕布当猴耍,就这么轻易放过,这是弃自己的威望于不顾…… 然后又说,没有将吕娴的生死放在眼中,恐怕这人也是没有忠心的,既无忠诚,又为一己之私,擅自瞒下信,罪大恶极,该死! 吕布很烦他,被说的烦了,便揪住他,道:“再多言,布先宰了你!” 许攸吓的不轻,再不敢多言。 吕布哪里还能听见他说什么,说来说去的说司马懿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他也不可能回去宰了司马懿啊。这样念念叨叨的,实在太烦。 吕布一心只担心吕娴,哪里又耐烦他啰嗦,根本就没听得进去他说了什么。 偏许攸是个自私之人,想要讨好吕布,却根本不懂他的性格,这个时候,若是一心安慰吕布,忧吕布之所忧,也许效果就更不一样。 偏他想要趁虚而入,都没这个运气。 因为他看不透本质啊,至今都没能明白,吕布这种人与很多诸侯的不同。儿女心重之人,必要从儿女之事上下手,才能得到他的心! 许攸吃了几次挂落,心里便有点不耐烦了,见总是被吕布怼回来,这心里就觉得丧气的不行。 自然也就在这种现状下打了退堂鼓。 反正在城中的时候,他就想另择出路了,现在见连讨好还是讨不着好,摆布吕布俨然难度太高,又不得重用,因此便生了退心,想要逃出虎威军,去投奔曹军。 心里寻思着到了兖州,他就逃出去。 等有斥侯来回禀说是程昱领兵随后,他面上没什么反应,可是心中却是大喜。只要逃出虎威军,直奔程昱,他还愁什么?! 因此竟是十分反常的安份了下来,没事也很少往吕布身边凑了。 吕布也没怎么注意他,只满心焦虑,一心的只命人去打听吕娴的消息,斥侯言是吕娴往兖州腹地去了,便一门心思的要即刻到达一般。 众将见吕布十分焦虑,都用言语安抚他,让他稍安勿躁。女公子未必是真有险,可能是敌军之计,为免被人混水摸鱼,若遇消息,最好还是仔细分辩。 好劝歹劝,总算是劝住了一些。 而此时的袁熙虽然已经远离了邺城,却终究还是不得清净。 往幽州回的过程中,先收到了幽州送来的消息。消息之中混了一封加急军情。 袁熙打开一看,便是头脑阵阵发昏,一头栽倒在地。直把甄宓给吓的半活不活,众将也急了,忙扶着坐下,召来军医,说是急怒攻心所致,扎了几针下去,人是醒了,但是也受了很大的打击,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三弟兵败,还等着我去救援……”袁熙有气无力的说着,人脸色是煞白如纸。俨然是十分担忧。 甄宓都惊了,哭泣不止,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袁熙都这样了,还怎么去救袁尚?! 众将与诸谋士也都惊了,也不知道是惊愕于袁尚这么多人马都被打败了更惊,还是袁熙都这样了,还要去救袁尚更惊。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一是讨论袁尚怎么会败于吕娴呢?!必是遇到曹军的夹攻,去了,不仅未必能救,还要受到曹军的攻打,甚至连幽州也危矣……二便是讨论能不能去救,或者说是还顾得上吗?! 一时之间,议论不绝。 甄宓心烦不止,先劝了众人出帐,便对袁熙道:“我知将军心性,知袁尚有此大败,必要去救。若是身体强壮,去也罢了,本是兄弟,理当如此。可是,将军伤未愈,如何还能领兵作战!便是为幽州的安危,还请将军三思,切莫亲去!” 甄宓是知道劝他不去是不可能的,只能劝不要亲自去,打发人带兵去救就可了。 袁熙也不敢强撑,他当然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现状,肯定是不能去的。但是不去,他也有所忧虑啊。 “吾妻也知,显甫性情强势,他如此狼狈,还肯来求救于我,便是信任于我,我若不去,他会怎么想……”袁熙苦闷的道:“只以为兄弟为假兄弟,不仅不欲救,还落井下石。他本来便与大哥不和,如今我都不去,这……” “况父亲那,若知我不去,如何想吾?!”袁熙道。 甄宓一听急了,道:“将军顾及父兄,顾及弟弟,可曾顾及自己?!父子兄弟,将军不为长,只居中,为何偏偏要承担着更多的责任!承受过重,不得感激也罢了,如今生病战败,还要承受过多的苛责,难道这对将军就是公道?!将军,妾女子也,自然不及将军父子兄弟情深厚谊,只妾关心将军身体,将军若亲去,不如杀妾,妾才不阻拦。否则,便是死,也不叫将军前去……夫妻一体,生同寝,生同穴。将军如此身体,去则必死于道。先杀吾,死路一道,可了夫妻之情也!还请将军成全!” 说罢大哭。 “你……”袁熙听的怆然,道:“……吾妻为何要迫我?!” 甄宓哭道:“宁与将军同死,不成寡妇受辱……” 正文 第969章 逢纪谗言袁绍前 袁熙哑口无言,挣扎着要起来。可他现在竟是没人扶都爬不起来这种。一想到这身体如此情景,不禁悲从中来。哭道:“天要亡我袁氏也……三弟有此大败,还不知是何光景。” 甄宓是看紧了袁熙,宁死也不叫他亲自去。 袁熙爬都爬不起来,还能拧得过吗?! 因此一想到袁氏的处境,这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他也是知道的,若报与袁谭,袁谭必不救。 能救的只有幽州兵。 袁氏兄弟不和,这才是最大的悲剧。 袁熙纵然是有三头六臂,此时也不能左右身边人的意志,因为不光只是一内宅妇人阻拦,再阻拦,也只是内宅妇人。而是他身边的所有将士和谋士都不赞同啊。他们是不管什么兄弟情兄弟义的,只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往是拧不过袁熙,没有办法。而现在,自己都是惨败了,还要亲自去救袁尚?!他们自然绝不可能会答应。虽然嘴上不说真话,然而直接就是不赞同,左一个不可以,右一个袁将军定要保重,都说达者兼济,可问题是刚遭大败,哪里还有余力去救袁尚呢?!因此也不提不救,只叫袁熙写信与其它部,叫他们去救。 弄的袁熙心如死灰一般。 他终于明白,为何英雄暮年会如此之遗憾了。因为年轻的时候不管是英雄还是狗熊,至少还是自己作主的。可是这一倒下,无论是病倒,还是老了倒下,身边的人都不再听从了。 袁熙心里何等的郁卒。 甄宓天天在他耳边哭,谋士与将士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劝,语重又心长,仿佛全心全意的忠诚,只一心的为他着想。听的袁熙都抑郁了,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前去的心思。 只挣扎着叫人扶起来,一面写信到前线,告罪于袁绍。一面则写信到幽州,令人领兵去接应袁尚。一面则写信与袁谭,说袁尚大败,叫袁谭以大局为重,一定要去救袁尚。两弟皆败,事关紧急,还请大哥务必救袁尚回来等等…… 信发出以后,袁熙哭道:“……三弟必怨吾。三弟回之,吾不敢见矣。” 甄宓低着头,心中却冷笑,回不来才好。一个帮了他不感恩,不帮他就怨恨的兄弟,呵!她怜惜的看着袁熙,她的丈夫,迟早要被这些袁氏兄弟拖累死。与其如此,还不如败个干净。她的丈夫也能为自己而活,而不必顾及什么兄弟父子之情。他顾及到不惜命的程度,可是又有谁听,又有谁感恩呢?! 袁熙哪怕有点迂腐,可是甄宓以为这样的他,反而是最好的人品。 只是,经历邺城一败之事,甄宓觉得自己的心无比的心狠。她变了! 她的心里总有压不下去的戾气和不甘。 她感激袁熙对她的好,却也心疼他对袁氏子弟的好,心疼他对别人的好。 袁熙不够自私,那么,她来自私。哪怕被称为毒妇,也总好过当寡妇,任人鱼肉和宰割。 甄宓亲问军医,军医道:“大急大悲大恸,又经大败,伤心伤身呐,将军还需静养。否则……” 甄宓脸色微微变的难看。在这个时代,一个外伤就能感染而死,一个伤风就能要人命的时代,她怎能不急!? 无论如何,都不叫袁熙再着急于袁氏的事了。管他外面洪水滔天。 她要护着她的丈夫,回幽州去! 刘氏天天哭哭涕涕,盖因知道袁尚失败,袁熙却没法去救的缘故。甄宓哪里有空理会她?只将她身边的几个眼睛都给拔除了,恨他们将这事捅到刘氏面前。 与其知道了闹,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耳目一去,刘氏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外面的事也俱都不知了。因为再没忠心的人告诉她。 刘氏也被甄宓的手段给吓到了,又乖乖的当了鹌鹑。 本来她是想利用袁尚的事,逼迫一回袁熙,然后叫送她回前线的。哪里知道,甄宓如此之狠。这一次连面都没露,将上次她说过的话,说一不二的全做到了! 袁熙的药中混了安神的药,又伤重忧思,因此昏昏欲睡,一路往幽州而去。 而信,也很快先到了袁谭处。 袁谭看到信,却是哼了一声,置之高阁,并不理会。甚至连担心都不可能有。能没有兴灾乐祸,已经算是他良好修养了。 他只寻心腹谋士商议,道:“袁尚功败垂成,丢人至极,他别说未必能回得来,便是能回来,也已威望尽失,再不复之前的强盛。” 谋士们心中也略喜悦,道:“将军能不派人去阻击他,便已是讲了兄弟情义!先前积累了多少的怨望,此时不救,也说得过去。此事,是袁尚自己咎由自取,非与将军有关。” 袁谭点点头,冷笑着嘲笑了一番袁尚,不提心中的喜悦,只道:“袁熙夺邺城失败,当何以处理?!” “比起袁尚,邺城之事,才是麻烦。”谋士们叹道:“看来吕布难缠,是铁了心的要邺城不可了。想要虎口夺食,怕是难。袁熙有此败,倒也不奇怪。” “他自己都败了,还要命幽州兵去救袁尚……”袁谭皱眉道:“也是太闲了。不嫌命长。” 语气里也是有微微不满的。 “袁熙将军向来如此,一见兄弟不和,向来都是以弥合为主,有此之回应,倒也不奇怪!”谋士叹道:“将军,看来邺城恐怕一时不能得回了。吕布铁了心的要邺城,必盘锯不肯去。所幸袁熙败了,还有高览与淳于将军守在外,还能扼守一二吕布的兵马。不叫他再向冀州蚕食。不过也只能暂扼住,将军还是要防范吕布以邺城为据,向我青州边蚕食。不得不防!” “便以此为名目,将事报与主公。”另一谋士道:“为了冀州和青州安危,便是将军不去救,也没什么。主公便是要责怪,此时此刻,也不会拿将军如何。便是隔空削了将军之职,又能何妨,早不比当初在邺城内不得不受人制时矣!” 袁谭点点头,道:“父亲必大怒于谭!” “上次之事,臣斗胆谏议将军,便是父亲,便是主公,也是不可太信任的。主公他,太意气用事,有时候发起怒来,完全不顾及父子之情,为了避免上次之事,这一次,还请将军据守青州,能不去前线便不去前线……”谋士小声道:“不求有功,但求不拖累将军。主公身边俱是小人谗言,倘有人要害将军,恐怕不能据守……况且去后,要听主公调令,终归是不得自由。不自由也罢了,最怕的莫过于主公刚愎,不听人言,反而生生的错过很多军机。所以臣以为,留在青州据守,才是最合理的……必要之时,可与袁熙将军联手共抗敌军。” 袁谭听的连连点首。自上次在邺城出过一次事后,袁谭心里其实对袁绍也没多少信任和尊敬了。只是父亲,不能反叛他罢了。 然而当儿子的有了异心,谁能拦得住。老子本就处事不公,也不能怨长子有私心。 “袁熙将军是将军要拉拢的,”谋士道:“他有此次之败,还请将军派兵去接应一二。只要袁熙向着将军,后之事,不愁矣……” “我最知二弟其人,忠良可嘉,必不叛我,但也必不依附于我,他虽值得信任,却不可完全倚重。”袁谭道:“在他眼中,我与袁尚,恐怕不分高低。他这个人至纯至善至孝。不必拉拢,拉拢也无用……他必不会完全向着我,而对付另一个。” 袁谭的语气中颇有些讽刺的味道,却并非是讽刺袁熙,更像是袁氏就这德性,还能出这样的一个种子,算是奇葩了。 “既是如此,也可示好。”谋士道:“将来之事,谁能知晓?!只是将军兄弟族人之中,只袁熙一人可靠可信……” “既是如此,那便遣人前去接应一二袁熙,送他安全的回幽州去,再接回袁氏家眷前来,送去父亲身边。”袁谭道。 当下议定,便遣人带兵去了。 袁谭朝着邺城的方向看了一下,可惜了。冀州府的府库内俱是冀州的一切,只怕已落入吕贼手中。必保不住了。 将来再夺回冀州,估计要重新丈量土地,统计人口。吞下去的东西,吕布能吐出来才怪! 而此时,逢纪已然到达袁绍跟前,一到跟前便是一通哭,然后便是一通骚操作,开始甩锅,疯狂的甩锅。 先把邺城之失,甩锅到审配身上,现在审配死了,若不然这样的谗言,审配也受不住致祸。必死无疑! 然后又开始甩锅说许攸,就是这个贼子,内外通于吕贼军,这才邺城陷入贼人手中。 说的袁绍恨不得生吃了许攸。 逢纪是个能言善辩的,况且这一路逃来,把一切的逻辑都理的通通顺顺的了,再加上信息上的误差,因此一切只要说的通,还不是由着他说?! 因此,不仅许攸和审配成了大逆臣。连死了的田丰等人也都成了大奸臣。 尤其是那审荣,审氏简直就是贼窝啊。这事也确实是审荣有巨大关系,因此,逢纪便能将自己给摘个干干净净。 可惜,已将袁绍气的爆炸。几目眦欲裂,跺脚道:“早知奸逆误我,早先便该将他们剁了喂狗……好一个审氏,绍如此信任,却将绍一片信任落于尘土般辜负,他们便是死了,绍回邺城,也不罢休!” 逢纪哭诉的时候,别人都插不上话,他更是不遗余力的抹黑别人,开脱自己,又极会煽情,又极会情绪点,说的袁绍又气又急,完全的被他给带入了自己的节奏。 逢纪道:“若非审配极力劝袁三将军去阻击吕氏兵马,又怎么会中了吕布的调虎离山之计?!就是因为审配,这才以致邺城空虚,否则,有袁三将军在,邺城怎么会失?!审配节气是真不假,可是忠臣也会误国。这审配,刚直太过,太过自负,若不然,邺城哪里会失……” 袁绍听了,岂能不怒,然而他此时再怒,审配也不能再辩解了。 因为死人不会说话。 而这世间人心的丑陋,多的是欺负不会说话的死人的人。 经他这一般巧辩,不仅脱了罪,甚至还将自己在邺城的过失和失察等一切脱的一干二净。不仅无罪,还得了袁绍的嘉奖。 就在逢纪决心怎么谗言整倒其它与他不对付的人的时候。 袁绍先接到了袁熙战败的消息,得罪袁熙狼狈窜回幽州,一时也不知气他不争气,还是气他不中用。一时大恼,这恨意就朝着袁熙去了,隔空将袁熙无用骂了个狗血淋头。再然后逢纪一挑拨,连袁谭也被恨上了。 “袁谭心大矣,”袁绍咬牙道:“绍叫他去救邺城,他竟不听,既不派兵,也不亲去,此子,当真是心狼至极。不听父命,不顾兄弟……” 逢纪一心的要谗言袁谭,哪知道又一道急报前来,道:“主公!幽州刺史袁熙之信。” “拿来!”袁绍正恼怒不堪,拿来信先看袁熙怎么辩解。哪知道一看信,眼前一黑,往后栽倒。 “主公!”左右都吓了一大跳,就连逢纪也十分骇惧,忙道:“……这是怎了?!” “显甫战败,速救……”袁绍一急,脸便胀的通红。接二连三的打击,逼的袁绍便是再妄自尊大,也是吐出一口血来! 逢纪吓疯了,忙接了信来看,一看也蒙了。 袁尚全军覆没?! 这怎么可能呢?! 左右战将与谋士团们也都一片哗然。哪怕只是一点战败消息,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然而,这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积累起来,也是很恐怖的影响军心的力量了。 邺城失为一,袁熙战败为二,袁尚战败为三……便是此时,军心也已摇动,岂能不慌?! 逢纪一个激凌,生怕袁绍迁怒于己,忙自保道:“主公!袁熙与袁尚之败,实乃袁谭之过!邺城失,他不救,如今袁尚败,他亦不救,只有袁熙来信要救,可他刚败也有心无力。主公,倘不救三公子,恐怕会有大闪失啊……三公子败是败,然而,此祸,是萧墙之内祸,若不处置,人人效仿而只求自保,我军焉能左右相顾,而胜曹军与吕军?!” 正文 第970章 郭图怒锤杀逢纪 “袁谭……”袁绍挣扎着爬了起来,此时被逢纪一转移话题,也是恨到了极处,以手捶地道:“……此子,意欲何为?!不听调令,莫非要反耶?!” 此时郭图赶到,一听这话,哪里还不分明?!大怒上前将逢纪一脚踹倒,道:“大战之前,不劝主公先命人去营救三公子,反倒在此搓主公之火,小人至此,倒用巧言将自己在邺城之失推的一干二净。此等小人不杀,何时杀之?!” 说罢对袁绍道:“主公,怨大公子无异。当此之时,派人营救三公子要紧!以免他遭了吕军毒手啊……” “大公子之事,不可追究,否则必逼反之。”郭图道:“……小人谗言之祸,只会将主公父子越推越远!” 袁绍此时已是又气又怕,郭图一说,他立即就清醒过来,道:“……来人。” 早有各战将都排班上前。 袁绍瞅了一眼,发现心腹战将都在前线,不在营帐听令,一时大急,只能挑了两个能力还过得去的,带了八千人马,前去营救袁尚,并叫领了军令状,若不救回袁尚,回来交人头! 袁绍一想到袁尚,到底是上年纪了,又是心软的人,眼泪就下来了,道:“此子,是绍甚爱之子,若有失,叫绍如何活?!” 逢纪被一脚踹的极狠,爬都爬不起来那种,本欲分辩,眼中露出渴望,可是郭图眼中已有杀意。再叫他胡言乱语,在主公面前诋毁袁谭,恐怕袁谭要被他给说的失了父亲的心了。 因为与袁尚的矛盾而叫他完全失去父亲之心。郭图哪里肯叫自己谋算皆落空。此时对逢纪已生了杀心。 眼神一示意,身后心腹早得了令,当下便趁人不备,将逢纪嘴一堵给拖了出去! 眼疾手快,竟不叫他张出一声来,当下就在营帐外乱锤锤死。 等袁绍想起来的时候,忙唤逢纪来问话。 却有众将上前,道:“主公,逢纪这个小人,吾等主张已共杀之!此贼极善谗言,失了邺城,竟还挑拨主公君臣父子关系,若不杀之,吾等并不泄恨!” “邺城内,末将等家眷,还不知是死是活,若不杀此贼,末将等不服,还请主公治罪末将等擅行之罪……”诸将却都跪了下来,这是要共同担罪之意了。 袁绍心头一哽,气的差点吐血,手抖着指着他们,道:“尔,尔等,意欲逼吾耶?!” 都说罚不责众,纵然他们先斩后奏,也是不能罚的,袁绍还要依赖他们行事。 但隐隐的袁绍已察觉到一切已失控了。 他竟控制不住身边的人了吗?! 袁谭何时,何时……已得人心至此。 袁营连番变故,梁柱俱失,郭图趁着强势谋臣不在,早已经只手遮天,别说现在杀一个逢纪,便是杀什么要臣,问题也不大了。偏袁绍还后知后觉。此时虽大知不妙,却也知道不能逼急了这些武将。他能成人主,要依赖这些人,但多少人主照样死于手下之手。他不能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所以,权衡一二,竟硬生生的将这个气给咽了回去,道:“……罢了!逢纪有失邺城之失,虽罪不至死,但到底活罪难逃。如今死之,也是自食恶果。也略宽宽尔等愤怒之心……邺城之失,绍罪过大焉。” 少不得要递台阶与众将。众将一听,果然道:“邺城之失,是小人之罪,如何与主公相干?!主公如此说,叫我等无颜矣……” 许久的对邺城的担忧,此时此刻,才稍解怒。 袁尚要救,难道邺城就不重要吗?!这邺城以内,不单单只有冀州府的府库,更有众人的家眷在那啊,难道他们就不担心吗?! 现在见袁熙败了,高览与淳于琼也没有功劳,哪里能不着急?! 心腹被掏,哪个能心稳?! 本来有兵去救,还算心安,可现在一兵败,这心安也只是空中楼阁,立时就恨不得塌了! 所以人心乱糟糟的,都需要一个出气口,显然这逢纪虽能善辩,但却更料不到,众将的怒火与怨气,需要一条人命来填补。他便是再巧言善辩,也料不到如今的郭图已势力大到能在袁绍面前作主动手。更料不到,袁绍一遇大事就是没主意的人,这样冒犯上位者的事,竟也被轻轻的略过了! 袁绍心乱如麻,发布军令以后,诸将道:“主公,恐怕还需添兵增援邺城……” 袁绍依之,立时又叫了一将,领兵五千前去邺城援助淳于琼和高览。 众将见袁绍不再追究,因此便松了一口气。又见袁绍脸色难看,便忙劝袁绍休息。 袁绍一面为众将杀逢纪一事不满,却只能隐忍不发,一面则对郭图有点心烦。又担心袁尚安危,惦记着邺城。隐隐的还有怨憎袁谭不救之恨,再加上袁熙力有不逮之悔,一时竟没个主张。 他想要寻人问个主张,可偏偏他转眼才发现,身边竟没什么人了。 田丰,审配死了,沮授走了,逢纪也死了,辛毗死了,辛评在袁谭身边……许攸叛了他。 其它人,除了郭图以外,俱都是无能之辈。叫他们附庸上来,尚可有一丝才能,若叫他们拿个主张,一问就三不知,生恐担责。 袁绍似乎突然间发现,身边没人了。就连将士,得用的,俱都散在外。而儿子呢……不和…… 袁绍一时心痛莫名,突然就慌乱起来。 当即便问左右道:“崔琰何在?!” 左右道:“主公要唤其来耶?!” 袁绍道:“且唤来……” 崔琰听到袁绍的召见,又听了刚刚的事情,心中一叹,无奈的前来见袁绍。 “季珪,”袁绍见到他,忙执着他的手,道:“快坐!” 崔琰道:“主公兵强马壮,一向强横,从不见疲态至此,何故如此?!” 他扫视了一眼这遍布左右之人,似有倾听之态,心中明白,恐怕袁绍身边俱都是小人的耳目了。有些话,他便是想说,也会有所保留。心里哪能不忌惮。想到田丰审配等人之死,这心里,哪能不伤其类?! 既便他再有忠心,也早在袁绍偏听偏信之中,还有袁营的气氛之中耗光了。 他也早习惯了说话有所保留。忠诚也得有相对应的回报,忠诚才有价值啊。不然,这忠诚就是落于污泥。 袁绍什么都好,也不是不英明。然而他就是谁来说,谁说的有理,听着像那么回事,他就都听,听多了就完全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了。这个也说的有理,那个也说的有理,结果就没了他自己的主张。 心志是极易被动摇之人。虽有野心,却终究不够坚定意志。 “绍心甚忧吾儿矣,”袁绍道:“袁尚兵马覆灭,如今只几十骑在外,也不知生死。袁熙在邺城外,折损这许多人马,狼狈逃回幽州去,此二子皆非吕氏兵马对手,绍岂能不心忧?!吕布……以往不曾真正的将他放在眼中,不料吾之二子,皆非其对手,挫我军锐气至此,焉能不心忧……” 崔琰叹道:“先前审配言吕布必心腹大患,言之并不过甚!” 袁绍悔的跟什么似的,道:“虎狼之师,并非言过其实。绍悔极矣。” “田丰当日言之与吕布先共诛曹操,先讨好之,主公也并不曾放在心上,此二言,皆善言。虽行事不同,终是良言……”崔琰道:“审配虽丢了邺城,然已死矣,田丰更是因忠不驯而被杀。主公,如今一失二败,三挫我军军心,不如先为此二者正名,主公亲自挽联,也许可收人心……” 袁绍道:“善。绍必听良言。” 崔琰道:“主公切不可因小败而伤士气,如此才避大败。士气低落,切不可如此矣。上行下效,主公若心情不堪,底下将士将何从焉?!” 袁绍少不得要收拾心情,一一听从,道:“还有一事,绍更为忧心。此事是我长子袁谭。” 袁绍一说及他,便有点怒气,道:“邺城失,此子不救,袁尚败,他亦不救,先生以为,此子意欲何为?!” 崔琰一听,冷汗都下来了,能说真话吗?!不能! 这是大忌讳。 如今袁尚一系的谋士都已七零八落,袁绍身边是袁谭的人占了上锋。他能说袁谭的不是吗?! 隔墙有耳啊。 崔琰道:“青州地形复杂,大公子尚要防范曹兵,只怕是不能够分兵,也是无奈。然琰以为,大公子再与兄弟不睦,对主公必有忠孝之心,如何敢有违?!此二败,皆非大公子之失,主公因小人言而加诸于大公子,是否不公平?!况邺城失,实与大公子无干。若要追究,恐怕还是袁尚失职离邺城之罪……主公,切勿因小失而致大失啊。兄弟不睦,多数是主公不平所致。主公可曾想过,袁尚之失,为何要追到大公子身上?!父母偏爱,本也是常事,然大事之上,不可不平,不平则生怨,非幸事也!” 袁绍听了竟默默无言。 良久道:“……绍年事高矣,将来百年后来,能与之商议者,唯有先生耳,先生以为……长幼之序,绍当何从取?!” 这,这是……送命题啊! 崔琰沉默良久,道:“……都为主公之子,自都是人中龙凤。然废长立幼,终是取祸之道……一切,还需主公拿主意。” 袁绍听了,默然良久,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可是,要他说出真正的心意,他也不愿。 这才是最要命的。 主公之人心中有所属,但是不能由自己说出来。他心属袁尚,但底下人不支持,人心不一。现在袁尚又有败,更不能服众了,长子却势大,他哪里能够安心?! 的确是心属袁尚的同时,也是为了同时提起来,敲打一番袁谭气焰的意思。意思就是老子心意还未定,别以为你这个长子就能得老子的青眼,高枕无忧了。敢有反心。试试看! 袁熙本就没啥存在感,只是袁尚一败,这势力眼见就失去了平衡,袁绍也急啊。急的要死要活。怕就怕自己也被颠覆了。 一旦要立长子的言论烟嚣尘上,这可真是把老子也给压下去了。 与其说要问崔琰意见,不如说是压一压袁谭一党的气焰。崔琰只是一个工具人。 崔琰也明白这一点,见袁绍不再多说,便告退出去了。 果然在外遇见了郭图,郭图难得的对他露了个笑模样,道:“……主公身边问策谋之人,也只剩季珪与吾耳,将来,可要共事久矣。” 崔琰客客气气的与他告别,也没露出轻视神色。郭图满意而去。 崔琰回了自己帐中,帐内有他左右二幕宾,早将一切看在眼中,冷声道:“与这个小人能有什么共事长久?!” 崔琰叹了一声,道:“……主公身边俱是此人耳目。刚出,他已知所有谈话,吾不寒而栗。又敢公然在千金堂上锤杀逢纪,此人……” 崔琰难受的道:“袁氏之庞大,败在于内而非外。兵虽不整,却是小事,只需要人心齐,何愁敌人不灭啊?!如今兄弟不和,便是再强,也难以为继,必然生大乱!” “逢纪虽有罪,然不应如此死,田丰,审配之死,还不够季珪决心的吗?!早早离开此是非之处罢。”左右劝道。 崔琰终是不忍离之,道:“……再等等。” 等什么,等到袁氏内乱,催枯拉朽的败落,才走吗?! 袁绍果然为审配与田丰正了名,并且上了挽联,亲自设了奠,平了军心,誓要夺回邺城,杀了吕布才能报此仇。 因此公告天下,吕布是袁绍大贼。必不死不休! 事已至此,也只能不死不休为唯一的结局了。 郭图如今可谓是志得意满,很快将此间之事报与了袁谭。 袁谭将信与身边人看,道:“父亲恐有忌惮我之心。” 众人听了皆心忧。 袁谭对辛评道:“逢纪已死于郭图之手。汝可心安矣!” 辛评大哭,道:“辛毗与我一家老小,尽皆死于此贼之手。大仇得报耶!”只是料不到会以这种方式报仇。他本来是要将逢纪杀个剁碎才肯甘心的。而现在,以这种方式报了仇,心里畅快的同时,也不得劲。他想杀逢纪全族。才能解此恨。 正文 第971章 袁熙甄宓失名节 郭图虽也是袁谭的支持者,然而,总非是辛评亲手报仇,他如何能解恨?! 一时哭的肝肠寸断! 众人少不得安抚之! 待安抚了辛评,众人才对袁谭道:“百姓依赖长子,然王公贵族多爱幼子,却忌惮长子,威慑其威望,哪能不忌惮,便是无此事,恐怕主公也不喜将军多矣。不必以此为悲。因为父爱而有坚心,恐怕也是扶不上墙的丝萝。” “虽不为悲,终究惧父亲。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若是如此容易便好了!”袁谭蹙着眉头道,“正因知道父亲不喜我,有不平,更有不安。唯恐有削我羽翼之心!” 毕竟这事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 心腹谋士道:“吾等以为大可不必担心。如今袁熙惨败,袁尚不知所踪,无人去救,三子只存长子得志,此时正是军心涣散之时,无论如何,主公眼下都不会妄动将军。” 袁谭听了心稍安,道:“只怕以后,若父亲召我回身边,谭不得不听从!” 自上次的事件以后,袁谭对于回到袁绍身边这件事已经心存阴影了。 他怕不救邺城和袁尚之事在袁绍心中存了根,袁绍现在不算帐,将来算帐,必要将他召回,束缚在身边,束住翅膀,削去羽翼,那时他可如何是好?!必生不如死,任人宰割。 这份恐惧,身为长子的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竟也生了份杀意,当然,他没那么叛逆到对袁绍生出此心。而是止不住的对袁尚…… 当然,做是不能做的,至少眼下不能做。 袁谭只能忍。他便是无法无天,也绝不敢对袁绍生出什么杀意来。 只是,若去了袁尚,或废了袁尚,父亲不得不,或者说是不得不被迫依赖于他,这不也是好事么?! 他不也能够心安么?! 不过到底是没有彻底的发疯,或丧心病狂到敢派人去杀袁尚。说到底,这份兜底的东西不能撕破,倘破了,恐怕所谓世家,所谓袁氏之基在百姓心中的威严是彻底的去了。看看!不世之家兄弟相残至此,还能做什么表率,统帅天下兵马,并谓之以义! 威严一失,再强悍,又怎么能够弥补的回来?! 儒家那一套,令人不耐,然而的确是能约束住一些有狼心野心的人。不至叫中原的人发了疯,最终突破人伦。 如果如此,这所谓中原文明,其实与野蛮人,或是野兽有何区别!? 所以,这是底线,哪怕袁谭有时候也会想到这个点子,也不能做!当然,袁尚有时也恨不得弄死袁谭,也不能直接做。都是背地里悄悄的插刀使绊子而已。都是侧面对对方下死手! 不死不休,是不假。但是有些事,在袁绍还在的时候,是不能这样放肆的。 谋士们岂能不知他的担忧,便道:“届时,将军可不听从也。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主公又能如何?!” 眼下也只能如此。走一步看一步。当初出邺城以后,他是真的吓破了胆,反正那时已下定了决心,绝不敢再去袁绍身边半步去。 不过现在父亲还依赖他防守青州,共对曹军,那么既便有什么想法,或是想要削他的权,至少现在是不会做的! 正说着呢,斥侯送来袁绍的信,袁谭看过,冷哼了一声。 谋士们接过来看了一眼,信中大骂了一通袁谭,叫他去接应袁尚,然后叫他防御青州,准备随时听调令,对付曹军! 当然了,骂归骂,袁谭是看了不痛不痒,只恨袁尚。只说去救袁尚,得了吧。他打死也不救。况且父亲还派了人去捞他。因此袁谭看过便像没看过一般。只道:“……战事恐在即矣。” 众人都肃了神色,道:“然矣,眼下备战要紧!守住青州,不得叫曹军冒犯分毫。” 袁谭升帐,将军令一一下达以后,又接到了袁熙的消息。 本也是常事,但斥侯略有些欲言又止,道:“……最近幽州与冀州略有些流言,不知何起,末将不知当报不当报!” 袁谭斥道:“啰嗦什么?!还不速报?!” 斥侯道:“袁熙兵败去后,突然兴起了流言,说是……吕布能放过袁熙将军,是因为献了妻室甄氏……因此,才得以回幽州去,吕布也不曾追……” 袁谭一听,十分愕然。左右也是面面相觑。 这个事,不讲究,多难听。何止是难听,这可不是绿帽子这么简单,是说袁熙没了气节,为了逃命,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为了活命,袁氏都是乌龟王八…… 袁谭想到吕布的德性,便面色有些古怪。 “空穴不来风,那吕布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想必,也有因果罢。”袁谭也不是太在意一个女子,当然也不在意袁熙的名声,至于袁氏,他就更不在意了。反正丢人的袁氏,袁绍与袁熙,他只要自保就好。 因此竟生出了些促狭心思,心道此事若传到父亲耳中,活该气死他。 正说着呢,斥侯又来报,道:“吕布与司马懿闹翻,吕布单领大部人马,回兖州去了。” “哦?!”袁谭道:“为何缘故闹翻离崩?!” “说是因为吕娴遇险,吕布要救,司马懿不肯舍冀州,因此闹翻。”斥侯道。 袁谭心里微喜,道:“既是如此,司马懿有谋无兵,不足惧也。高览淳于琼可夺回邺城。此事速报到前线去要紧!” 斥侯应下了。 袁谭笑的有些古怪。虽然对父亲不能做什么,但若是能气气袁绍,他也颇为解气! 左右谋士低低叹息,道:“……献妻为活命,气节折尽,简直是闻所未闻……恐怕对将军的名声也有所伤。此流言怎么会怎么兴起?!” 袁谭并没有深究。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便是想要管也是管不尽的,还不如不管! 事情很快传到了袁绍耳中,袁绍果然被气了个半死。 一时竟是不知该骂袁熙好,还是该骂吕布这个贼好。那张脸臊的简直不能入眼。喘着气,道:“……袁氏之哀也!气节折尽,不如死之!生子如此,还不如,还不如……” 一时怨尽了袁熙。又恨袁谭。又担心袁尚生死不知,当真是心如刀搅一般。 袁绍大怒道:“那甄氏还活着不曾?!” “跟着回幽州去了……”斥侯吓的不轻。 “这种女子,还留着作甚,袁熙是疯了罢,还不尽勒死她?!早该在邺城外就该勒死她尽节!”袁绍气的手直抖,道:“下作的吕布,他日得破之,必将他家中女室尽为妓,男子去作娼。方解吾今日门楣之恨。” 左右都吓的不轻。见袁绍脸色都极难看,谁敢接一个字?! 斥侯不得不继续将吕布撤出邺城之事尽说了。袁绍的脸色才稍缓。道:“传令与高览淳于琼,一月内,必要他夺回邺城!吕贼已走,只有少余人马,若他们二人拿不下来,提头来见!”说罢甩袖去了帐内,想来是气疯了! 这样的流言,香艳无比,只怕止也止不尽! 袁绍发言,谁敢不听,很快消息就递到了袁熙跟前,袁熙才刚回到幽州,还未喘口气,就急着遣人救袁尚,谁料这个话就递来了,虽未明纸发言,却是父命不可违,指名点姓要甄宓死。 甄宓若不死,便是违背父命。不忠不孝。 袁熙手都是抖着的。 甄宓惨然道:“女子清名,容不得一点污,况又牵扯到袁氏的门楣和气节。更影响甚大。倘我不死,恐怕不能息父亲之怒。” “你明明没有,我是知道的……”袁熙道,“父亲为何……” 甄宓惨然道:“……便是真没有,外人说有,便是有!名誉一事,本就与事实未必相干。众口铄金。妾是活不得了!只是连累了将军,恐怕将军也成了献媚之辈。可怜将军清正之人,却偏被内闺给连累了。妾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将军,妾恐怕要与将军惜别了。生不能同,死后就算不能同寝,还请将军为我择一干净的香坟处安身,好歹将军是知道的,妾是清白的……是世人容不得我清白……” 说罢便要走,一股坚毅! 袁熙却拉住她,道:“我不在意什么连累不连累,清名不清名。我只无愧于心。纵然外人诋毁。我也从不曾在意。我并不争什么。哪里需要在意。败就败了。可我妻,不能死!” 甄宓回首去看他,袁熙握着拳,眼睛胀的通红。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不管如何,她有多无辜。可也是心中无怨的。总归是有一个靠得住的丈夫。女子如蒲柳,若有所依靠,总归是有人护得住的。若无人护,在这个时代,便是清白的死,也不得干净。 “妾若不死,将军便成了违背父命之人!”甄宓道:“非妾不敢担以色误夫之名,只是怜惜将军绝非此类人,天下便以为将军是这类人,妾为将军感到冤枉。”说罢哭了。 袁熙道:“我若连妻室也护不住,又算什么大丈夫?!况此事只是流言,父亲听信流言而要你死,我不听从,这事并没有什么要害。你之事,是小节,本不与不听父命相干。此非军令,何必听从。” 甄宓怔怔的,看着他。 “有我在,不会让你死,死了才是心虚。我却能无愧于心,立于天地之间,何需听他人言。”袁熙叹道:“况且我是幽州刺史,败就败了,名声败了也罢了。可连妻也护不住,又叫麾下之将怎么看我,怎么听从……” “可总有人会顾忌外面人言,离将军而去。”甄宓哭道:“只我冤枉无处诉,还连累将军也没了名节!” 袁熙苦笑一声,道:“战败之苦果而已。是男子汉就自己咽下罢了。然而你我并非是穷途末路的项羽虞姬。我不死,必保汝生!” 倘若胜了,哪里又有这样的事。世事本就多锦上添花以及落井下石。 甄宓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感动不已,道:“是妾贪生。不舍死也。骂名,妾与将军一起担!” 袁熙叹了一口气。却很坚定。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有人说他想要抢袁氏宗位,他还是不听,该对兄弟的义,他得尽,能尽三分,便绝不会只尽一分。而对妻子,他也如是,哪怕流言如斯恐怖,他也绝不能负。 袁熙要保妻子,谋士等与战将们拿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苦着脸想,为一女子,违背了父命,恐怕不得袁绍之喜了。本来当老二的就没什么存在感。现在倒好,为了妻子,如今不得父喜,还要背父之罪,还得背负耻辱之名。战败之罪,太惨矣。 一谋士叹了一声,道:“倒也无妨。将军能力是在这摆着的。主公再生气,恐怕也不会再有什么了。主公还要依赖将军将幽州之兵,与曹操决战。此事……只怕主公也不会再提。” 不提是不会再提,但不喜肯定是压在心里了。 另一谋士低声道:“……主公在前线,事情众多,这等不能听的流言,又是怎么听见的?!必是有小人传到他耳中。” “所谓父兄,呵,也只将军只惦记其义了。什么兄长不兄长。我不信此事与袁谭无干!”一心腹战将冷笑连连,道:“向来长兄号令,将军无不听从,尊之敬之,可他,却趁着将军败落,在背后使阴招,插刀子!” 众人一愣,道:“……若果与袁谭有关,这可真是……” 太讽刺了。 “利用妇人之名之事来挑拨,令人不齿!”心腹谋士叹了一声,道:“无风不起浪啊。” 袁熙是不会将袁谭想的太坏。可是甄宓能得保下来,全赖袁熙。但她本就是七窍心之人,焉能不打听?! 这事也不难打听到,得知可能与袁谭有关,甄宓这心里像积了冰块似的。 袁氏嗣位之争,本不与袁熙相干。凭甚袁谭要借此事,落井下石,打压袁熙?! 是觉得袁尚废了,袁熙可能与之争吗?! 不管是因为什么,甄宓是对袁绍和袁谭彻彻底底的没了好感,恨死了袁氏。她嫁到袁族,福气是没享到什么。反而背负了这些骂名。还连累了丈夫。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战争诸事,本与内宅妇人不相干。可袁谭却偏偏用此事来恶袁绍,在袁谭心里,袁熙非为兄弟,而是可利用的工具人,何曾想过袁熙的名节?!女失节,则死。士失节,也需死,将士更重名节,袁谭这种行为,简直是让她十分恶心。 正文 第972章 许褚徐晃出阵战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的事何止是在袁营相传,连曹营都有了风言风语。自然也都进了曹操耳中。 曹操听了始末,冷笑一声,暗道这吕布莫非也好妇人?! 但这不是重点。 他在黎阳这许久,总算是等到了时机。便召来诸谋士商议此事,道:“锯守这许久,时机已至矣!” 一是吕布与司马懿分开,不管是真闹翻还是假闹翻,反正是分开行兵了。那么吕布必落入陷阱,暂时不足以惧了。不管所谋之事能不能成。暂时不必顾忌他会背刺。况又有程昱跟着他,倒也放心。虽说司马懿还在邺城,但曹操至少将这谋与兵分开,危害没有太大。 二是袁绍父子三人不和,邺城失,二子败,袁谭各有异心,袁熙又顾忌妻室,与父兄有嫌隙。多谋士也都已死亡,这不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所以他才说,时机已至矣。 众谋士早也一直在打听着袁绍营的事情。因为曹操虽来前线压阵,然而一直闭营,只守不出,他们也不能多事。 但这些日子多有听闻这些稀罕事,一时喜道:“恭喜主公,终不负一番苦等,终于等到好时机了!” 曹操哈哈大笑,连日来的压力和压抑终于拨开雾散去! “那张辽日日前来叫阵骂营,正好可与之战……”众将早忍张辽这贼久矣,此时得了确切消息,哪个不高兴?! 因此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兴奋不已。终于要开战了。 早忍不得了! 曹操笑道:“等盘算了好计,再与这张辽战。我有一计,暂且不表。届时可拿下张辽父子。杀杀袁营与吕营的威风!” 众将大喜,也不追问。向来也是知道曹操用计一定要用谋算,绝不会轻出的。一般而言,经过盘算的战争,极可能赢,因此也没有莽撞出战,只等曹操下军令。 曹操眯着眼睛道:“待战之事,先准备周全。” 诸将听从,竟也不催! 谋士们哈哈笑道:“天冷极而必转暖,若能在开春之季,打完仗回去,必鼓人心矣。主公,此战,我军必胜。袁氏内部已四分五裂,人心不齐,何能抵挡我营兵马?!” “近日袁营可有许多奇事,”一谋士取笑道:“本来邺城失于所谓四方盟手,已令天下人等讶异耻笑,不料竟还有匪夷所思之事,可见袁绍驭下,实在不堪!” 营帐内一片笑意,道:“原以为吕布约盟四方拿下邺城,必遇阻,却不曾想如此之顺利。可见邺城内早已空虚。为小节而失大城……” 众人纷纷摇首,十分不屑。 曹操倒是淡定,道:“邺城为吕布所得,恐怕城中已被掏空。恩威并施,收买人心做的不错。冀州所有,恐已落入吕布之手。” “虽落入其手,然吕布终究弃邺而去。此类物事,恐落入的是司马懿之手。”一谋士道:“主公若写信与之,召之来,冀州唾手可得。” 曹操眯了眼睛,道:“吕氏不败,司马懿并不肯降。除非俘之。” “待败袁绍,俘之不难。”一将道。 曹操道:“袁氏强于外,可轻而得之胜。然司马懿却强于内,不可小视。欲俘之,如何容易,他留恋邺城不去,吾恐他还另有他计。不得不防!”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只听曹操解释道:“邺城一战,大败袁熙,袁熙几丧尽兵马,兵事上,败散尽易,大败破难,司马懿大破败之,虽有利器之强,然而若果无谋,岂能得胜?!吕布离去,他却在邺城不去,始终让吾心中忧甚!” 不得不防啊! 众人道:“主公既心忧之,防备可也。他余下只不到几千残余人马,又能何为,守邺城恐也难矣……” 另一谋士道:“莫忘了还有马腾在。西凉兵向来强悍。马腾既不走,恐怕是一心的要跟紧了司马懿。说来也怪。他本为吕布而来,却偏留在司马懿身边,这是何意?!” “难道吕布是假败走?!吕布司马懿并未翻脸?!” “吕布断无此等心计,况且他已将至兖州境内,岂能为假?!” 说的也是! 曹操道:“程昱有信,言司马懿尽得邺城消息,若得了府库之物,只怕也有袁军的布阵图。倘得知要害……” 众人一凛,面面相觑的吸了一口气。 如此说来,的确不得不防! “留一支防着司马懿来便是了。他若有来前线之心。也有备无患!”一将道。 曹操点首。 不再提司马懿,只道:“袁尚不知所踪,袁熙又败回幽州,袁氏元气大伤,此时正是好时机也。” 众人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现在,哪个不喜?!都是大喜。战之时至矣! “吕娴小儿既败袁尚,必已来前线中途,此女也不得不防。”曹操道:“只恐她进许都。吕布敢掏邺城,正知她没有掏许都之心。虽有奉孝守着,到底是不放心啊。这小儿,几番吃她的亏,又诡计多端,操也心甚忧之!” 众将提到吕娴,莫不心哽,当日曹吕之战而败,哪一个不想一雪前耻。然而,都知道,她并不好惹。要慎重的打。 曹操提此事,就是想告诉他们,切莫轻狂,尤其是看到袁氏士气受阻之事,千万不要轻狂。否则,后必被刺。吕氏父女,还在阴暗处呢。 “总而言之,眼下确是好时机。趁吕氏父女未至之时,先战袁绍!”曹操决心道,“第一战,激袁绍出战,当先败张辽张郃!此二人,何人可战?!” 有二人出列,正是许褚和徐晃,道:“吾二人愿战此二将。” “好!”曹操笑道:“有勇士如此,操不愁矣。只是对阵并非二将,而是三将。张辽之才,汝二人也知,然而张辽子名为张虎,有号徐州二代首之称,汝等不可轻视,去会会之。切记,暂对阵可战,却无需进。” 二人应声道:“是!” “传令于李典乐进,令其二人于河上待战,”曹操道。 斥侯听命而去。李典乐进此时并不在营帐中,而是早屯兵河上久矣。 “尔等当引张辽等人入河上,再埋伏之!”曹操道:“张辽急之久也,若知可得胜,必急攻而入陷阱。” 二人听从。 有一谋士出列,道:“主公,若用两位强将出阵,只恐张辽并不中计。不如替换一参将上场。” 曹操笑道:“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不用二强将,张辽焉肯用力,只以为是我营要诈他。有强将而不退其兵,张辽岂能不疑?!” 众人听了,便服道:“主公英明!” 许褚与徐晃得令而去。 曹操出帐远观袁军,道:“袁兵失一心腹城,又遇二败,士气低落。需一战定军心!袁兵必用尽全力。我军当全军戒备,大战将在后也!” “是!”众将都一一听从,传下令去! 他们早已等之久也,等的都不耐烦了。 当下散了帐后,曹操独与荀攸商议。郭嘉守许都,程昱紧盯了吕布。而荀攸则一直跟随在曹操身边。曹操很依赖他。 “公达以为,袁氏可能胜?!”曹操道:“毕竟兵强马壮。” “三子心不齐,见死不救,怎能不败?!”荀攸道:“刚刚听闻之事,简直闻所未闻。只怕袁绍何止驭下无能,三个儿子,也并不齐心啊。谋士又多死。如今,眼看着,离分崩离析,只一步之遥。” 曹操背着手,在帐中走来走去,想一想,袁谭见死不救,道:“……长幼失序,果然是大祸。”因此想到自身的儿子们,心里不禁戚戚然。 这话荀攸哪里敢接话,只道:“田丰审配俱是国士,都已死,辛毗被杀,袁绍身边只剩下郭图之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一败,必败而再败。” “将之中,唯有颜良,文丑,斩之可也!”荀攸道:“其余皆是平庸之辈,一旦拔了腹心,便如散沙。攸以为,袁绍必败。” “如今袁熙元气伤重在幽州,袁谭有私心在青州,虽可防守这二州,然而袁绍若败,他们必自保自州,而不救……袁绍岂有不败之理?!”荀攸道。 曹操笑道:“袁本初也有今日。可见他有今日,也是自作的。” 荀攸笑,“主公所作的,便是穷追猛打。袁谭救不救,都不好说!” 这个袁谭,是真的被上次的争斗给吓怕了。他就算救袁绍,又用几分力?!装装样子,还是用十分力救,是完全不同的。 “袁绍若败,根基虽毁,然,四分五裂,也有难以收复的难处……”曹操看着沙盘,蹙着眉头道:“邺城在司马懿那,吕氏父女若不败,操不欲死攻司马懿,就算攻下城池,杀了他,依旧动摇不了吕氏父女根本分毫,与其如此,不如先不动。邺城便不急了……” “先攻袁熙还是袁谭?!”曹操道,“属袁谭势最大。至于袁尚……” 曹操沉吟道:“还不知是死是活呢。他若在袁绍败战后回,气数已尽,能不能再重整冀州都难说……倒不必顾忌他。” “只怕主公要为司马懿作嫁衣了,”荀攸道:“倘袁绍大败消息回,冀州无人去整兵马,袁尚也失去气数,那么冀州各郡,必入司马懿手中……” 曹操一听就无语。 搞了半天,还是要为别人作嫁衣裳啊。真是不甘心。 如今曹操也只能期盼郭嘉给点力,吕布父女哪怕弄死一个也成! 只要吕布父女死了一个,不愁司马懿不降。 “主公勿忧,”荀攸道:“当今还是要以攻克袁绍主力为主。其余诸事可一一克之。不过攸以为,眼下,主公可去信与袁谭。” “哦?!”曹操疑惑的看着他。 荀攸道:“若前线溃败,眼见分崩离析,袁尚又未回,那么兵马将归于何人,必属袁谭无疑。” 当然了,曹军也能接纳不少降兵。征战之利,不止在于杀伐,还在于能够接纳降将降兵,以及货利辎重啊,能壮大自身啊。 “主公若逼迫袁谭,袁谭就算不救袁绍,必也拥兵自重于青州,恐怕一时也不能破。而青州并州一带,主公想要,司马懿必也要。袁谭有两敌,可能共攻之?!”荀攸道:“然,主公何需逼其为敌?!稍释善意,与之共克吕氏兵马为紧要。主公要说服袁谭,分析利弊,只要与袁谭说会分冀州,他必答应。本就恨吕布夺了冀州,若有主公襄助,他哪能不心动!?” “妙啊。”曹操踱步笑道:“袁绍之子皆短视。与其救父而未必能得四州,还不如不救或假救,留下手中已有的州县。再谋取其它州县。” 荀攸道:“而安抚住袁谭,还有第二重好处!只要他信了主公。必不多防备于主公,反倒会攻袁熙与袁尚,收复四州兵马,意欲接袁绍之权于己手。精力若用于内耗,便是第二个袁绍……如此,便不足惧。青州一带,必属主公!并且还能与之共克吕氏父女。所以与其为敌,不如暂为友!” 曹操佩服的不行,道:“善,大善。既是如此,操便亲书一封,去送与袁谭!” 当下便想好措辞,修书一封,送去青州袁谭处。 张辽几番叫阵,曹营皆无人出战,而今日照例叫战,不料竟是许褚与徐晃一并出列,张辽便与张虎对视一眼,心里十分狐疑。 许褚黑着脸,率先出阵,指着张辽道:“贼将,连续叫我营几阵,意欲战耶?!若战,爷爷陪你一战!” 徐晃冷笑着,用兵器指着张虎道:“上阵父子兵,叫你儿也一并出列与我战,今日我必取下贼将父子首级,为我营下酒!” 张虎蹙了眉头,对张辽道:“父亲小心,恐有诈!” 张辽点头,来不及多说什么,二人已飞马奔来交战。 张辽在前,张虎在后,二人啥话也不说了,上前便各战住一个。 许褚战张辽,唾骂道:“张辽,莫以为我不知你为诈降袁营!哼,杀了你,送你首级与吕布去,必有好看!” 张辽冷笑道:“少挑拨离间,啰嗦什么,有胆便来取!” 正文 第973章 许褚徐晃战张辽 许褚见他甚为强悍,便道:“汝可知吕娴遇险,吕布已去兖州救之?!若你主子双双遇害,汝在袁营可得善焉?!还不如趁现在降了我曹营,必有重赏!” 许褚本就是为了乱他之心,谁知张辽冷笑道:“吕布与曹操一丘之貉,要讨你们什么赏,叫我受降,不如送汝去死!” 许褚见他油盐不进,一时大怒,拎着锤打的张辽的大刀哐哐的,瞪的眼睛比什么都大。 张虎也颇力大,战住徐晃,竟也并不弱势,徐晃也施计,道:“吕娴遇险已死,汝可知耶,昔日受其恩重,怎么?!如今也不顾旧主矣?!” 张虎道:“休用此言来激我。我年幼,汝老矣,当心被吾削了脑袋,毁了终生战果的气节。” 徐晃冷笑,见张虎年虽小,却半丝不露破绽,面上无焦急之色,便心知动摇不了他的内心,便只全心的只战他! 四方交手,如天雷打着地火,砰砰哐哐,嗨嗨哈嘿……如火如荼。 张虎虽年少,胆识是有的,虽然谋略方面略显稚嫩,并不及张辽老成,然而,光论武力,有其父必有其子,张虎的实力并不在徐晃之下,徐晃见此子也十分勇武,敌之并不能轻胜,心生一计,大喝一声道:“小子回头看!汝父已落下首级!” 张虎心一动,一惊,一个闪神的功夫,徐晃便斜下刺来,张虎骇了一跳,心知中计,当下躲闪不及,仓措之下已失了先机,既然失了战之先机,竟也不耽误,调头便跑。 徐晃追之不止,张虎便回阵去了。 徐晃见这样也不追入阵中,反而与许褚合力去战张辽。谁料张虎一见徐晃退避,便又跟了上来缠住了他。 徐晃大怒,道:“小子!去而复返,莫非是诈耶?!既已胆怯,为何还来?!” 张虎冷笑道:“只准你耍诈,不准我撤退?!休走,我虽年轻,也不可欺!倒是你这把老骨头,还能战得住年轻人否?!别被我刺下马来!” 徐晃气的头皮发炸,大怒道:“竖子无礼!必枭汝首级!” 当下战了个热血上头,足有百余回合,曹营见不能胜,便鸣金收兵。徐晃与许褚当即打了个幌子,也不恋战,回阵中去了,然后火速的回营,将寨门一闭。 张虎也不恋战,并不曾追,接应了张辽,父子二人回了营地去。 张辽蹙眉,闷闷不乐。张虎知道他是担心吕布父女安危。 张虎道:“父亲糊涂!当日来时,女公子可曾说什么?!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事。既不在那,便也帮不上忙,急又有何用?!女公子自有妙计处理,切勿中了曹军的计策,乱了我们父子之心,恐怕不仅不能救远火,还得遭近渴。若露出行迹来,袁军上下焉能不杀我父子?!” 张辽道:“并不曾担心女公子。却只担心主公。主公的性情,你也知道,他本去了冀州,拿了邺城。如今跑回兖州,还不知是不是计。叫人发愁。” 张虎听了,也无语。毕竟吕布真的发起疯来,那可真是十匹马也拉不回。如今不在跟前,完全不知道邺城发生了什么具体的细事,哪能不担心?! “吾儿言之也有理。”张辽道:“我们只管好我们的事就好。切不可中了曹军的计策。”若是他们这里有什么闪失,只怕也不能活着回去见吕布父女了! 当下也不纠结。毕竟他们还记得来的目的,本为拖住曹营。如今也算完成大半任务了!只要曹操的主力还在这里,至少大部人马在这,便是他们对吕布父女有什么计谋,恐怕也力有不逮。 那便各尽其力吧! “我儿以为,今日曹营所欲为何?!”张辽道。 “必是诈,不必信。”张虎沉吟道:“曹营许久不出,方今才出。只恐是要出动了。新近发生这许多事,恐怕曹操以为已到时机。” 张辽笑道:“我儿如今也会看时势,不错,有进步。” 张虎谦虚的笑,并不敢自满,知道父亲是在考校他。 “袁公失了邺城,袁熙去救,却又败回幽州去,袁尚也出了事,这等良机,曹贼岂肯错过?!”张辽道:“我若是曹贼,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只怕还会偷袭幽州,冀州为主公所取,曹操焉能不急?!败了袁公,好瓜分四州之土,他心里岂能不惦记着幽州。主公取了冀州邺城,他便想要取幽州制衡。”张虎道:“可却不曾听见动静。儿子以为,必是兵力不足。或是有更值得用兵的地方。” 还能有什么更值得用兵的地方,用在何处还用说吗?!是用在吕布身上。所以没有兵力去取幽州了。不然此时趁袁熙伤败,不是良机?! 张辽心略忧,但也没多纠结,道:“曹兵必还来,我料他必有诈计。我儿需小心应付。” 张虎应了。 正说话,外面亲兵道:“将军,外面张郃将军到了。” “请进来!”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等张郃一进来,张辽便冷笑道:“曹兵来袭我,为何张郃将军不救?!” 张郃道:“我此来正是此意,只想问问曹军先前闭营不出,现在却出战,死咬文远父子二人,到底是真攻打,还是假意如此!” 张辽听了大怒,冷笑道:“张郃!你以为曹营与我勾结作戏不成?!” 张郃笑道:“文远怒甚?!只是曹贼奸诈,我也疑惑。并非是疑心文远,文远千万莫要多心。” 张虎细细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好了!本是同袍,何需计较那许多。父亲莫计较张郃将军不救之意,张郃也莫计较父亲不敬之意罢了。大敌当前,还需齐心,方能得胜。” 张郃深深的看了张虎一眼,只觉得这小子和稀泥的本事不得了,这稀泥和的,还真是向着他父亲向的不得了。什么叫他不救之意?!用这话来定了他刻意不救,来消弥张辽不敬之心吗?!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小子都如此老道了,这张辽…… 反正张郃至今疑心,不怎么信他们。 不过也没多提,道:“也罢了。我不过是问一句。不料文远却多心。大敌当前,的确是需要齐心,方能敌曹营不假。” 张虎笑着请张郃坐下,张辽的脸色也稍缓,道:“多次叫阵,曹贼皆不肯出,今日却突然主动来叫战,恐怕还有后续,张将军也打起精神罢。” “这是自然。”张郃顿了一下道:“曹操等候良久,此时已决定进,恐怕不会轻易甘休。不过他既已决定战,此事还需报与主公。倘曹军大举进犯,还可举全力击之!” 张辽便道:“自然是要报与主公。不过由我等为先锋,打头阵。可不能先输了气势,少不得要尽力方好。” 张郃笑着应下。 虽有机锋,然而也就这样弥合过去了。等张虎送张郃走后,道:“还是不信我们,十分防范。” 张辽道:“可见他也是个聪明人。可惜了。” 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投入主公麾下。只是主公不在,想要收拢他,也难。以后看时运吧。 “防范我们也是应该的,现在是恐怕我们与曹营勾结,来坑他袁营呢。”张虎笑道,“袁氏阵营之中难得有这样的明白人。可惜在袁氏阵营这般的氛围之中,明白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他又何苦如此忠心?!这样防范,虽本是寻常事,然而他若因为防范我们而错过了战机,恐怕在袁绍那有生死之祸。” 张辽知道他是知道田丰审配死后有感而发。也不知道袁绍到底在想什么,梁柱都死了,这袁阵营再大,又有谁能拿主意?! 在谋略之事上,一个能够看清时势,析清利弊的国士,正是大梁。而在战略上,一个能够排兵布阵的将士,千金都不换,正是为柱。这两个是成大事的基石。 可袁绍倒好,几乎都死绝了。空留一大摊的空架子,都是庸才和小人。花架子好看又有什么用?! 他自以为自己兵力强壮,却殊不知,此时的曹操恐怕已经欢喜的疯了,巴不得把他打残,嘶咬下来,一口全给吞了。 可见大而内虚,本身就是弊,而非利。 一个不自知的人,可见有多糊涂。 如今邺城失了,梁柱没了。袁绍还不自省。若是他,不如将四州一闭,火速夺回邺城去,然后把曹操先挡在外,先保存自身再说吧。 这个时候还要决战,呵。 曹操会教袁绍做人的。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便是张辽也拦不住曹操撕扯下袁绍一大块肉来吃。 张辽点点头,道:“我们父子总是向着袁绍的。助阵之,挡住曹操。”纵然拦不住他撕扯,但至少能拦着曹操少吃点,留点给徐州。至少不至于一口吞下了。 张虎却笑嘻嘻的道:“袁绍若败,必调四州兵来战曹操,届时各州皆空虚……”那在后方等了很久的高顺,难道是白等的?! 张辽父子析清了眼前之势,心里是把稳了,反正是先帮着袁绍抵抗曹操吧。 果不其然,第二日徐晃与许褚二人又来叫阵。 张虎道:“这两厮竟又来了!” “一战而出动两员大将,若无所谋,谁能信?!”张辽道:“怕是缠磨上我们父子了。我儿一切小心。” 张虎应下了。 张辽道:“我有一计。我儿可听从。” “父亲请说!”张虎郑重道。 张辽道:“他们誓不罢休,既下重本来,必死咬我兵不放,今日我儿不必出战,且在军中,倘他有诈要诱我,我便将计就计,随之去,我儿可见机行事,倘曹营可取,立时去袭曹营,先打个稀巴烂再说!” “好。”张虎道:“打的越热闹越好。儿子会送信去张郃,叫他也来战。” 张辽呵呵一笑,道:“只准曹营有聪明人?我不贪功,不恋战,他们能耍诈我怎的?!放心。” 张虎笑嘻嘻的道:“儿子是怕父亲战不过徐晃与许褚两人合力!” “混逑,谁说不能!”张辽瞪他,道:“但凡为战,既不惧死,怕他个逑!” 张虎哭笑不得,却也怕张辽有闪失,便忙寻了麾下众小将,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且看你们的了,操练有时,如今正是展身手的时候。想要立功的,可别怕死!若是在我麾下还是原先那个熊样不能升迁,届时可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众小将们早就等的按捺不住性子了,急争道:“并不怕死!必竭力而战。” 张虎道:“跟在父亲身边,我营中人不计耍赖,别听敌军叫唤什么一人战一人的屁话,他们敢来,你们歪缠也缠死他们,不能胜倒不怕,只要不落下风,便是好儿郎!” “是!”众小将喜滋滋的应下了。当下便随父子二人出战。 张虎在阵中压阵未出,只张辽带着六七个小将出战,指着许褚与徐晃骂道:“汝二人也算名将,为何总来挑衅于辽?意欲何为!?” 身后一小将笑嘻嘻的道:“怕一人不能胜将军,故而二人皆出尔!” 张辽哈哈大笑,道:“极是极是!不然曹贼为何要出动二将?!” 许褚早气的咬牙切齿,他本脾气爆些,冷笑道:“休说废话,有本事来战,今日公明不必出战,褚一人可战败此大言不惭贼尔!”说罢拍马而出。 徐晃拦之不及,见张辽激战,怕他有什么闪失,就怕计不成,或是张辽有诈,心下暗急! 张辽哈哈大笑,拍马而出,大刀朝着许褚的铁锤狠狠的砸了下去。 当…… 这铁兵器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并不悦耳,虽不算刺耳,但也能显出冷兵器的厚重浑音。这些都是重兵器,这种交手,并不及后世只用花剑为展身姿的美感。它甚至是完全不具美感的。拼的就是谁的力气更大,谁的兵器更快,更好用。 而力,是极重要的,力的博巧,更需要硬顶才能扛下来。而体力与体魄便显得尤为重要。冷兵器时代,大多数的重要战将,哪一个不是力大无穷?! 那重达几十斤的兵器甩打起来,若不能运转如飞,还打个屁的仗! 正文 第974章 河上伏兵待入瓮 所以冷兵器时代的兵器必须要重,否则真到了战场是极吃亏的!也只有少数才能避开这重兵器的巧劲。例如赵云之类,并不在此列。他使红樱枪。但取巧韧之劲而为将者,大多数那份灵敏机巧,对臂力的要求也极高。因此大多数武将,都是大力士。 所以李逵才能凭着两把板斧能令数十人不能近身,只凭着蛮力就能如大象般横行无阻,当真是古时战争的人形兵器,如同坦克一般辗压的存在! 这类人无不力大无穷,也正稀缺,才如此稀少。 而大多数战将,哪一个不是力大无穷之辈?!许褚是能拦虎拔牛之力,虽有夸张修辞,但确是力大无穷,在马上甩的那把几十斤的铁锤虎虎生风!当真是猛将。 而张辽悍不畏死,哪里惧他?一把大刀厚重无比,砍切起来,比那厨子玩小刀还要凶残,还要速度,运转如飞。 两人战的不可开交! 曹军列阵排开,观战,张虎身后也是如此,两营中将士都在观战,看着便不禁一身冷汗来。那许褚当真是勇猛,那把大铁锤举起来,如同小儿掷球一般随意,若被这样的铁器锤一下脑门,不得脑袋开花?!说脑袋开花当真就一定是脑袋开花,少不得血腥至极,当场脑浆炸出来能当场身亡! 若非对战的人是张辽本人,谁能敌得过?! 名将之所以是名将就一定有无敌之时。哪怕只是一时,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张虎指着战的人,对左右小将道:“敌将如此,尔等可敢有轻视之心?!” 众小将不寒而栗,见许褚如此,哪里敢生轻视之心,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们都是新跟着出战的,还未曾真正见过多少的大将与战场,有些一直未经大战,难免随意,今日真正的见了,才知战场凶险,但同样的也是热血沸腾。 如此对战,谁心里不想要有自己一席下场之地?! 哪怕敌人再强,他们也是有争立功劳之心的。没那么怂瓜! 张虎呵呵笑道:“今日若非是父亲,你们这些小子,便是十个上去,也是送死。知道什么叫大将素养了吗?!父亲便是!” 众小将不禁肃然起敬。 面对强敌,张辽不慌不忙,丝毫不被压气势,甚至还能气如狮吼般压回去,大刀挥的让人眼花却不凌乱! 若换个人上去,哪怕有张辽这样的身手,也未必有这样的心理素质,一旦气势被许褚压住,心中一乱,一毫息之间,必死无疑! 因此众小将更敬服,不禁也生出无限的勇气来,抱拳道:“吾等必以威震将军为榜样,敌强我强,必不生怯,不敢畏死。” 威侯是张辽的武功所封之号。然在军中,军士们一般只称军中的封号,威震将军是曹吕之战后,吕布亲书所封,更有天子的加赐盖章。岂能不如雷入耳?! 看着他们的眼神,张虎笑道:“大丈夫当以为是。可死矣,却不可怯战而死。” “是!”众小将十分兴奋。马上临战,岂是擂台上的切蹉可比。这是真的厮杀。这是来真格的。他们的心态也陡然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少不是勇生怯退,而有了真正的锋芒杀意。纵然不是那种大名将,但至少已出鞘,多少能生出些英勇少将吧。 擂台上的胜者,纵常胜也未必能在战场上常胜,只有真正的临场作战,不怕见血,又能将戾气收放自如,才堪为将才。 徐晃见许褚战了三十余合不能胜,心中已是急了,顾不得了,便拎着兵器也勒马冲了出来。 见识了张辽的勇胆之后,谁还敢怯战?!因此只等徐晃一出,一群小将,有五六人冲出去围住了徐晃,截住徐晃,大骂道:“想汝也颇有名声,为何下场,欲二战一人矣?!如此便是胜之不武。” 徐晃大怒,道:“无名小卒给我散开!” 这声厉喝,若是胆小的,早已经吓破了胆。 众小将们却不怕,若论大声,平日张辽操练他们时,吼的比他还大声,如今哪里怕来,道:“你退回阵去,我等自散开!” 徐晃大怒,挥着兵器便要来取他们性命。平时他凭勇力,寻常战将也拦不住他,甚至都不能靠近。 然而今日五六人却十分默契,一人抵不住,便配合着将他困了个死死的。 徐晃一刀要杀人,却偏有三四人的兵器合力来挡,配合的亲密无间,徐晃见杀不得,左冲右突的竟也困的出不去,气恼道:“卑鄙!五六人战吾一人?难道这就是你们的素养!” 一小将笑嘻嘻的道:“若非徐将军要公然去助许将军,二人战一,何需我等来拦?!只准你二战一,不许我们六敌一?!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才叫公平待战!” 徐晃被气的眼晕,一时挥洒开勇力,却又杀不了他们,便更大怒,便大骂张虎道:“竖子为何不出?!难道惧死尔?!只派出这些虾兵蟹将,莫非惧死矣?!给吾出战,叫他们退下!” 张虎见他怒,欲激自己,他也不出战,只笑骂道:“阵前我父与许将军正交手,徐将军这般下场,确实不妥吧?!况且这些小兵小将本是无名之辈,哪里敢与将军交战?!不过是拦阻将军尔,若说他们六围一是胜之不武,恐怕他们还担不起这般的盛名。小兵小卒,难道还能拦得住徐将军?!只怕还拦不住,我还要增派些兵将去拦呢……” 徐晃被气个半死。 张虎道:“待我父与许将军战个胜负如何?!徐将军何必着急?!不若且退回去,免得被这些小兵小将歪缠!” 这张辽的儿子,怎么这般的强辞夺理?! 果然,与那吕娴混过的人,都是不要脸皮之辈! 徐晃眼看是不能去助战许褚,又不想被这些狗皮膏药歪缠,不得不掉转马回到阵中去。五六个小将也不追,径自回去了。 张虎心中暗笑,这些小将虽然经验不足,天生的骨骼可能也没有徐晃这样的天才精奇,然而,长久在擂台上摆弄手脚的人,那种默契不是一般的兵马能比的。因此配合无间,真的耍赖歪缠起人来,如怕是强将,也未必能吃得消! 徐晃回到阵后果然不服气,大骂道:“卑鄙,战不过便耍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张虎冷笑道:“昔年吕布被阻击,照样一人战五六人也不输阵。哼,那五六人好说也算英雄好汉,不照样围攻吕布?!怎么到了徐将军这,被几个无名的小将围住就这般的吃不消了,莫非徐将军在吕布面前,也只算得上无名小卒吗?!呸,既要脸又要皮,只准你耍赖,不准别人耍赖不成?!这么霸道?!” 徐晃脸皮胀的通红,咬着牙道:“……你们这对父子,果然是佯降袁绍!” “吕布虽为贼子,然而天下皆知其勇,提都不能提了?!谁不提,便是心里有鬼……”张虎笑嘻嘻的道:“……哦!当初我父还在吕布麾下时,曹吕之战,徐将军也并非是对手呢,难道是战不过便生了忌恨?!用这种离间的下作手段,还要说人!” 徐晃气的连连冷笑,道:“不愧是那位吕娴一手教出来的人,这伶牙俐齿,比女孩子还要利害!擅长嘴上功夫!这么会狡辩,不如手上来的利落,有种就下来一战!必打的你满地找牙!” 张虎不理会他,只再去看张辽战许褚。 许褚见时机差不多,便卖了个幌子,佯装失手,张辽自然不放过,提着大刀便追杀来,许褚哪有不跑的道理,勒马掉头就跑。 张辽紧追而上。 张虎当下率兵忙跟上,说也不说便朝着曹军冲了过来。徐晃自然率兵来抵,两相厮杀一番,又各自散开。 张虎自命人跟着张辽而去,自己则去与张郃汇合,两人一拍即合,掉转了方向便往曹操营寨去冲。 徐晃面色一变,急忙去守营寨。 张辽追了一阵,与许褚且战且走,身后只带了少数人马。见许褚往河上方向走,心中便生了警惕。 追了一阵便停下了马来,用心听了听,虽然只有风声呼呼,没听见什么异动,然而,张辽为求保稳,还是停了下来! 看着这个方向,张辽心道,许褚的身手的确过人,今日若是换个脾气爆一点的,被激起了血性,恐怕是要中计了。但凡遇到这样的好敌手,哪个又肯轻易放过?!必要战个输赢的。这许褚又是且战且走,明显是在慢慢的引他。只怕伏兵就在河上呢! 他停下马,不走了。 许褚这样的人会逃跑?!除非是佯作如此。那么目的就必有埋伏。 许褚哪里晓得张辽追到关键处便不追了,心中大急,心道这贼子若不上当,当如何?!这张辽果真性情稳重,百般相激,虽有不惧死的意志,也有热血,却并没有蠢货的脑子,也绝不会由着愤怒主导着自己的行知。这样的人,难怪是一方大将。得以重用。徐州将潜在袁营的重任交给了他。 虽然他十分让曹营心烦,然而,这个人,的确是值得人忌惮的。今天若他不中计,岂不是不能除了他?! 倘若他不败,以昏馈的袁营中人,说不得还得被他影响,届时必会阻拦曹营进攻。到时他便负了曹公所托。 岂能叫他活着离开这里。既已施计,便不能由着计白白施的道理。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他既不肯上当,反正已追到此处了,不若他主动将张辽围了,也能将他扒层皮下来,哪怕不死,也得废了他的主力。少让他在袁营作歹! 许褚真的觉得袁绍是世间最大的蠢人。这张辽得封将封侯,在徐州立下大功,只因小事就能叛逃吗?!这袁营当真是半点不防,也是烂透了。若非是太自负或是太蠢都做不出这样自大的事情。 袁绍如今没甚人可用。倘张辽得用,说不定袁绍还要有眼不识奸,还得重用他。倘他又得袁兵再为伥,必然要阻止曹营与袁营决战,必拖累作战。所以才需要第一个废了他。 又想到他这段时间天天叫骂营前,许褚当真是恨的不行。 他吩咐斥侯道:“去告诉李典乐进,张辽并不肯中计,叫他们且撤出来,从两翼包抄下去,断他后路。我自再与张辽算帐,此时他兵少,合力必能杀了他!” 斥侯匆匆去了。 又有来报信者道:“将军,张辽勒马要往回跑了。” 许褚心急,布下这局不易,哪里肯叫好不容易引出来的张辽给跑了?!便道:“取我弓来,速速!” 早有随行亲兵将他惯用的曹公赐下的宝弓取了出来,又取了箭筒背上,转过头便反过来朝着张辽去追! 张辽正准备离开是非之地,才行几百步不到,便听到空中有破空之声,尖锐的刮着风速而刺耳的朝着他后心来。 张辽当即压低身体,躲过了一箭,哪知第二箭又来,却是朝着他胯下之马,马来不及躲闪便已臂部中箭,顿时马蹄前仰,张辽差点被甩下来。他只能借着力一跳,拎着兵骂下了马。左右皆慌乱不急,忙有副将上前,将座下马换给了张辽,道:“将军,恐是许褚早有埋伏,见我们不中计,他急了!此地不可久留。当速速离开!” “不必恋战,速走,必有伏兵!”张辽沉着眼,也取了弓箭在身,骑马便往回跑。身后诸小将也都弯下身体,拿上了弓在手,准备边跑边反击。然而背对敌人是大忌。回箭毕竟不便,竟是不少人中箭受伤! 几个小将也是真的急了,道:“将军先走!我等且停下摆阵射死这个犬娘养的!” 说罢竟是齐勒停了马,火速的摆下了盾牌,如往常训练时一样,朝着弓箭来的方向,立即就拉开弓回射。 嗖嗖嗖!俱都是箭矢之声,空中全是飞来的流矢! “不可久留,速走!”张辽急命道。 诸将听了,也是脸色一变,因为他们也听见又有铁蹄声来了。在冬日里格外的入耳,地都在震动。风吹过寒气,令他们瞳孔微缩,道:“保护将军,速速离开!” 当下左右皆跟着张辽往回跑。 正文 第975章 颜良归曹操发愁 许褚紧追不放,眼见距离越来越近了,心中也是大急,生怕张辽跑了,怕李典乐进没来得及阻截,因此追的更紧,箭也放的更勤,很快就追上了,便缠住张辽的兵马厮杀。两方杀的正不可开交!突然从左右各闪出一队人马来,正是李典和乐进的兵马。 张辽看到,大喝一声道:“手下败将,还敢再来辽面前丢丑?!” 李典乐进听闻,是又害臊又气愤,又羞又怒,当然更忆起当初征徐州之战时,那灰头土脸节节败退的样子,一时咬牙,更深恨在心! 两人一左一右,加上许褚便来堵张辽。 张辽是没气炸,但是他身边的六七个小将是气炸了,大怒道:“臭不要脸!竟然使诈!” 许褚记恨他们刚刚围徐晃时说过的糟心话,冷笑道:“怎么,只准你们的大英雄吕布使诈,便不准旁人使诈不成?!” 小将们气死,这是报复张虎之前说的话呢。 “今日尔等休想活着离开此处!”许褚咬牙道。 张辽道:“各凭本事吧!”说罢大喝一声,道:“儿郎们,百日一练,只为生死一战,男儿若不惜身,何愁不能赢!杀,杀出去!” “杀!”厮杀声阵天响,那种发自喉咙深处,丹田之力,仿佛灵魂撕扯而出来的呐喊震的曹兵头皮发麻。 张辽带兵向来不同,自曹吕之战后,更是抓紧练兵,不说及得上高顺的如同死卒的兵马,个个不畏死,至少是从不惜身。因此便是人少,却因勇猛,竟也完全不输阵。 倒把李典乐进给唬了一大跳,心中暗忖,这徐州兵马比起从前倒更像精锐了,更精神百倍了!这么棘手,这一战,是艰难。因此也不敢分心,全心来打。 许褚咬着牙,一心要围死张辽,因此不遗余力。 小将们只分头围了李典乐进来战,张辽带兵向来是能突围更好,若不能突围,便是不要命了,也不能叫敌军以为他们怯了去! 因此厮杀的热血腾腾,两方皆有死伤,当真是混战。 许褚见一时不能胜,便命斥侯将河上之兵尽皆引来,今天要围死张辽。 正混乱之间,突然听到一声炮响,马蹄声阵阵而踏来,似是有不少兵马前来,这阵势,不似曹兵。许褚正心疑间,有斥侯前来道:“……有举着颜字旗的兵马经过,听到动静,已是往这边来了!” 许褚一听,便是惊疑不定。正进退不得之间,果然越怕什么便来什么,此时怕袁兵前来,果然正是袁后前来,而且还是颜良! 当下袁兵见此处是曹兵交战,竟是驯了人马前来退敌,许褚见事不可为,只能败退。张辽哪肯叫他离去,火速来追。 许褚拼死带着人马突围,趁着袁兵大部未至,赶紧的带着曹兵从另一侧方向跑了。 颜良部下前来寻问道:“为何在此厮杀?!” “吾乃张辽,叫阵曹营,曹兵出战引我兵至此,欲围杀吾兵,将军来的正好,敢请派出两千人马随我前去追击许褚,或有大功!”张辽道。 部下一听,忙道:“吾可往,既便传令去。” 便与张辽合兵,往曹营杀去。半路又遇到徐晃来救,两相厮杀了个痛快,见一时不能分胜负,只能各自收兵。徐晃救下许褚回曹营去。 张辽亦随去见颜良,又见张虎带人来寻,两相遇见了,张虎才道:“父亲去后,我杀入曹营,然曹营有重兵在,并不能得胜,只放火烧了一些营帐,便离开了,怕父亲有闪失,急来寻。” 张辽道:“我无事,那许褚果然有兵埋伏在河上,险些中计,见计不得,许褚竟合兵力要来围杀我,若非正好遇上颜将军部下相助,恐怕不能轻意回来!” 张虎忙对那部将拜谢道:“今日若无将军相助,恐怕不能叫我等父子再见矣。多谢!” 那部将笑道:“不敢受也!若要谢,便谢颜将军便是。颜将军慕张将军久矣,还请前去一聚,将军正好路经河上。” 张辽当然不推辞,笑道:“如此极好!请!” 父子二人去见颜良。而张郃见不能大破曹营,见好就收,怕营地有闪失,也没来救张辽,径自回营去了。心中依旧并不信任张辽父子! 许褚接应到徐晃,徐晃将后续之事说了,道:“若非我今日守营,恐怕要中了他们的计。” 这将计就计用的实在是老辣。 许褚顿觉棘手道:“张辽是领兵之才,如此警惕,恐怕轻易不能除,这下棘手了。他如今抵我营有功,恐怕还要得袁绍重用!颜良又回,这二人若相合,联起手来,便是你我也不能敌。要破袁营,只怕还要除这二人。只怕杀了颜良也好。”因为他领重兵,他若死,袁兵必如一盘散沙! “先回营报与主公,主公自有主张!”徐晃叹道:“这第一关便难过!” 想一想那吕娴果然老辣,埋伏着张辽在此,为着的就是现在呢!那张辽不慕名利,只为功成,甚至敢俯低姿态这么久,受袁绍营这许多白眼和冷落也不走,若说他是真心效忠于袁绍,蒙鬼还差不多! 当下便回去先将营寨收整好了,去见曹操。 只说张辽父子到了河上见颜良,颜良带了大部兵马正在河上休憩。 如此大将,便是张辽父子也不敢小视,上前道:“拜见颜将军。” 颜良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张辽父子,笑道:“文远勇识不在良之下,谈何拜见不拜见?!” 他竟也不受他的,笑道:“同为主公效力,此番多赖文远之功!” “将军谬赞,辽之力只在不畏死也,若论勇才,岂能与颜将军相提并论?!”张辽叹道:“将军大才,能力远在辽之上。” 颜良本有几分高看他的心思,当然也有几份忌惮之心,猜测之意。却见他如此谦逊,当下便开怀,大笑道:“彼此彼此,文远若此次立大功,将来高位岂在良之下?!” 张辽连道不敢,便将经过之战给说了,又问道:“颜将军怎来河上?!” “接到主公之信调回,便急速赶来,不料曹营果有开战之意,幸而赶的及时!”颜良道。 颜良并未说他之前在哪儿,他也并非毫无防备,对于张辽,是既有防范也有欣赏,还有一点比较才能的隐心。然而张辽并不欲与他敌对,只道:“原来如此!曹营有异动,恐怕是有进攻之意,此时明公调回颜将军,也是重重依赖之意。有颜将军引领各部兵马,想必曹操想要大举进攻也难以成事!” 颜良心悦,笑道:“忠明公之事而已,当与文远共济事于明公!” “自是如此!”张辽拜见过他,又谢道:“今日多亏了颜将军相救,否则辽必死矣。” 颜良部下笑道:“也是运气,恰好遇着,哪知这曹操奸诈,竟真在河上埋伏。可见忌惮文远之心。” “辽在曹营叫战良久,又有旧怨,曹操素恨我,若有机会,焉有不伏杀之理?!”张辽道。 厮见一番,也没时间多扯,张辽便告辞,带着张虎和手下兵马回营去了。 颜良左右各文武道:“将军,此人可信否?!” 颜良沉吟道:“未必可信,但却未必不可用。今日之事,足以看出,曹操是容不得他敌对的,只要他与曹操不相容,便于我军有利。明公不是不能容人之人。” 也是,袁绍也未必就真的信他。但也未必不信他,不能容他。只是没那么信重重用,不依赖他,也就没所谓的意思了。反正也不是吕布那样的不敢收的人。就算张辽有异心,至少没有大害。甚至还可能有用。 众人深以为然,当下也没多说,也没耽误,拔营继续起程,要去见袁绍。 张辽走出好远,见颜良的兵马也起身走了,才对张虎道:“只见颜良,不见文丑,不知此人在何处!” 张虎道:“二人合兵,反倒难办,若分开,也许还有胜算。听闻此人颇为自负,又促狭,想要谋取他,可趁其不备,能得成耶。此类人,要杀之,无需万军从中取之首级的难,而可一人之力足以。只是需要机会!”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 张虎道:“父亲对之可有胜算,可能杀之?!” 张辽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能成之把握只有不到三成。还得取巧。” 张虎道:“那便不能做。就算成,只杀一人,也不妥。要杀就得杀一双。还有文丑呢。” “无妨!”张辽道:“曹贼且有的烦呢。他要攻城掠地,有颜良文丑挡着,他若不诛之,如何大举攻破袁绍?!且先回营。只怕我们父子还得助颜良与文丑。” 张虎应下,当下回营,清点了伤亡,继续盯着曹营的动静。 曹操小计未成,心中有点不乐。 许褚道:“若未遇颜良,今日张辽不死也残,只是不知颜良突然撤回大部兵马来,应是要进攻于我营,还请主公留意。” 曹操沉吟,不提颜良,只问道:“张辽此人如何?!仲康竟不能取胜?!” 许褚咬牙道:“此人有一腔死勇,若要杀之,须困杀,可惜今日未能成事。他十分小心。此人心,褚以为,必还在吕氏父女身上。” 荀攸道:“观他行事风格,小心谨慎,并不急于争功。袁营上下莫有不争功者,他却不急不躁,想是有自己的步骤。仲康之言,的确在理。张辽心依旧还在吕氏父女身上。” “此人颇有大将风范,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又能身在敌营,不惜死身,以谋大事……”曹操可惜道:“若为我用,可为左右之手。” 曹操是真的心里可惜。 “张辽先前并不服于吕布,只是自有吕娴出闺阁而执戎事,此人已是敬服而死心踏地,便是将其擒来,他也必不肯降于主公。”荀攸道:“能身陷敌营,父子二人不惜死身,也要助吕氏成事。恐怕既使迫于压力降了主公,也绝不会为主公所用,反而可能是个祸端。此类忠心于敌于内者,只能杀之,主公无需惜此类人之才!” 曹操叹了一声也便不说了。 “若能争取,袁绍若败,麾下多少人,可收服可用者,未必亚于张辽。”荀攸道。 曹操冷笑道:“袁绍营中还能有什么大才?!不都俱已死矣!” 荀攸笑道:“这可未必!袁绍规而不整,得用之大才虽都横死。然,真正的隐慧者,未必在这种环境下肯冒头。若遇明主,何愁不能施展才能?!袁氏毕竟是大族,附庸于冀州者,不说占天下七,也有天下半,只要一捞子下去,还能没几个隐士上来?!” 曹操点首,心中微悦。人才,将才,永远都是明主求之若渴的。 说到袁绍,空有这么多人才去奔赴,结果从一堆里挑来挑去的,除了死了的那些能人志士,其它的全都是烂蟹臭虾,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挑出来的! 空有宝库,而不善用。无有慧眼,岂能识真珠!? 天下占四州之土,不说分城池人口有多少,光他一摊子的将士与能人,曹操都心动。 只是这些人,虽然在袁营不能得用,只隐在那蹲着,却也不太看得起自己。曹操是心知肚明的。只有不得不招揽来时,惧慑于自己之威,恐怕那时,他们也绝不肯为自己所用。 隐士嘛,就像蘑菇,蹲在袁绍那都爱动弹不动弹的,就更不可能主动来投奔他了。只有被迫,不得不效力的时候,才能得到一些。 曹操如今是真的求才若渴。 因为他身边真的缺人,缺的不得了。不光缺文士,更缺武将。 比如眼下,怎么斩杀颜良与文丑,就是个大问题。是不得不解决的拦路虎。 若不杀此二人,怎么攻破袁营!? 所以曹操喜完,就开始发愁! 许褚与徐晃道:“愿竭力而斩此二人。” “此二人能得大用,并非是空有其名,不可轻敌。”曹操道:“临阵对兵时,姑且一试。若不能攻破,只怕是有祸事……” 正文 第976章 颜良回重拾军心 曹操来回踱步,心道若是身边有吕布这样才能的人,哪里怕什么颜良文丑。 帐外一人答道:“有末将在,主公勿忧!” 一看,正是典韦。 曹操笑道:“有汝在,操无忧也!” 典韦上前道:“韦定效死,为明公效力!” 曹操哈哈大笑,道:“有汝在,又有公明与仲康,操又何虑?!” 徐晃与许褚出列,道:“吾等定力斩颜良,去主公心腹之患!乱袁军营之心!” 曹操不禁大喜,道:“三人可合力叫阵,与颜良分个胜负!颜良不除,袁绍大营终不可灭。必要先斩此人,方能破敌!” “是!”三人应声。 只说颜良到了袁绍大营,下了马,便忙来见袁绍,袁绍喜迎于帐外,见颜良要跪下行礼,袁绍一把扶起,笑道:“有汝在,绍心安矣!” 颜良道:“接到明公之信,火速带兵赶回,不敢延误,可误事否?!” “并无误事,”袁绍拉着他进了帐,礼遇坐下,方才道:“曹操见我营有异,近日总是骚扰,恐他有战我营之心,况邺城又有失,还未收回,绍心中甚为不安也,故而并不敢延误,急命汝回。以坐阵大局。” 颜良道:“邺城至今未收回?!” 他似乎有点诧异。 袁绍知他还未得信,便道:“袁熙战败回幽州去了,高览淳于琼又惧于吕布之威,至今无果。不过吕布与司马懿闹翻,两人分兵。吕布率大部回了兖州。只司马懿一人在邺,绍又增兵前去,想必会尽快拿下邺城!” 只司马懿这么点人,又增兵五千人,两万五千余人,若还拿不回邺城,那高览与淳于琼就不如去死了! 颜良听了也深以为是。便不再多言,只道:“可惜眼下要以灭曹操为主,否则,良必去遇吕布,为主公报仇。” 袁绍叹道:“吕布勇猛,冀州以内深慑其锋芒,若要杀之,只恐还要靠汝与文丑!吕布此贼暂且不提,只是曹贼不可不除!” 袁绍十分咬牙,想来是深恨曹操。 颜良道:“良稍整兵便可与曹营叫阵。若破曹军,恐一时不能太急。还需主公稍加忍耐,候有良机,可一举破之!” 袁绍点首,道:“无妨,只要曹操肯来战,惧他甚!?就怕他不战,我倒拿他没办法,先前他只守营不出,反倒叫我军啃不下他。他既肯出,又惧他甚?!此次定一举拿下,攻破许都。” 颜良道:“是。” 颜良说了张辽之事,袁绍不听到张辽的名字,都快忘了还有这么号人了,一时大喜,道:“看来果真是个强将。既是得力,何不用之?!” 颜良道:“当下用人之际,此人倒可辅助一二,不拘他到底是真忠心假忠心,只要得力,主公不妨加赏之。主公之处最是宽和的好去处,那张辽就算以往一心在吕布身上,然而岂能不被主公所感动,若得主公赏识,他必效力与麾下。良以为,此子可用。可为助力。” 袁绍一听他都肯定,心中更为高兴,道:“极好,极好!绍自会嘉奖于他。” 不是颜良想当然,也不是袁绍自负,而是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想法与旁人都不一样。袁绍是因为自负,觉得还能有比他麾下更好的去处吗?!是个人都会想着来,想着跳糟,有人不肯来,只是因为他不要,他是真的觉得,只有他不要的,或是天生犯贱的才不肯跟他麾下成大事,或是与他作对。眼看他拥有四州之土,大业只在朝夕,是个想要前程的人都会来他麾下。所以张辽就算一开始不是忠心,只要加以笼络,早晚会归心效力。 而颜良这般以为,倒并非是自负,因他能力卓著,袁绍待他十分不同,便是麾下与同袍等人对他无不礼遇,便是郭图等人,见到他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以说他是超一品的待遇的。他如是以为,便以己度人,觉得袁营是再好不过的去处。正常人都会想来吧。张辽又能有什么例外?!因此,便十分想当然了,还未得张辽的忠心,却已经认为,是个人都会投奔他的主公袁绍麾下。因他待遇超级不同,便只看到袁绍礼贤下士的一面,却从未见到他傲慢的一面。因此,他自以为袁绍是最贤明的主公。这样的主公,哪个不想跟?! 当然,除了吕布等少数几个袁绍不能容外,其余的没有大危害的。又有什么不容的。所以颜良考虑的并非是张辽不肯归附的问题,而是,袁绍能不能容得下的问题。 袁绍又与他说了几句,颜良便退帐休息去了,只养精蓄锐然后与曹营决战! 果然,不一会,斥侯便来禀报战果。袁绍果然大喜,嘉奖了张辽,更对左右笑道:“原先文远来投奔我时,我也有心疑,左右皆相疑,然今观他如此力战曹操,有勇有谋,既是如此,他为先锋,为绍效力,众人可还有异议?!绍向来赏有功,罚有过,今便重赏张辽,赏酒肉去,且告知于他,等他立下赫功,绍必不亏待。还望他更竭力为我营效力。后绍必有重赏。” 斥侯听令,去了。 左右战将都有些茫然和无奈,还有点不忿,但最终也不敢招袁绍的兴,良久道:“主公准备赏他什么?!” 显然都有些嫉妒有不满,生恐张辽得了什么重要的职位。 袁绍显然是看出来了,道:“待他立下大功时,再升迁不迟!” 左右听了大恨,尤其是武将。 他们是不敢嫉恨颜良,然而排挤一个来争功的张辽,心里都是有默契的。 出了帐,有战将咬牙切齿道:“原先不过是跟着三姓家奴的走狗,如今又不得什么大功劳,敌将首级未曾取,却已敢邀大功劳。果然与吕布出于一类,不是好鸟!” “此人挺会蜇伏,又会做人,不得不防啊。”有战将道:“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遇上颜将军,连颜将军都为他说话。可见是个心奸之人。” 众将一时大为郁闷,然而若说张辽没有本事,那真不至于。 曹吕之战时,他的威名是响当当于外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得颜良记挂,又得主公如今的加赏,明显是有加赏之意。他们哪个心里又平衡。 别说武将各种酸了,就是连谋士团里都有不小的动静,有人对郭图道:“大人,这张辽总是有古怪。” 郭图冷笑一声,道:“何止有古怪?!他是藏大奸于心了。只不过现下主公怕是要用他,且顺着他罢了。待以后,他露出本心来,再杀他不迟。” 众人听了心才松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都是知道他恐怕心里还是有疑的。” “废话,谁不疑心他本就不忠,心里依旧有吕布?!”另一士子道:“只要与吕布有所牵连,早晚露出痕迹来。想要杀之,还不容易?!” “这可未必!”郭图虽然是个小人,但看人还是有几分厉害之处的,他冷笑道:“但为武人,多数为迂直莽撞之辈,这张辽却是少有的聪明又有能为之人。若说武力,勇武不惧死之胆色,皆有。若说文才,也有几分智慧。很会做人啊。若非如此,他们父子能沉得住气坐这许久冷板凳?!” 众人一想,也是有理。 郭图道:“还是要提醒颜将军稍加注意此人才好。就怕被这贼给坑害了。” 众人听了却迟疑起来,道:“……颜将军向来得主公信重,对我等,并不曾多爱搭理。” 郭图听了脸色一黑,他与颜良之间也是不怎么来往的。或者说是没有交情。 当然,郭图想拉拢他,颜良还看不上他谄媚呢。 以颜良得到的袁绍的信重,还真不是一般人可比,便是郭图也是要靠边站的。 因此便苦起脸来。 “只恐我们好意去提醒,颜将军却以为我等藏奸,反而对我们心生忌惮。”一谋士叹道:“大人也知道颜将军向来促狭。我军之中,又有几人的面子,颜良将军肯给?!” 郭图心中十分不悦。因为他心里有旁的猜测,黑着脸道:“……只怕先前杀逢纪之时,主公已对我等心生忌惮。” 众人一听,已是心中一跳。 “失策。”郭图道:“当时只觉逢纪非杀不可。没料到会这样……” 众人听了便不语了。 比起文臣,但为主者,其实在这乱世之中,最最倚重和信任的,永远都是最信得过的武将。以前董卓也是因为有吕布在身侧,才敢肆行无阻,并不惧被人伏杀。如今袁绍也一样,对于颜良和文丑的倚重与看重,还有信任,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别说死了的审配比不了,便是任何人都是比不了的。 都说文则武备,武则文备。这是不假。然而乱世之中,最重要的底线和安全感,永远来自于武将和强者。 倘能靠着武将力敌曹军,袁绍还费心个什么?!用得着谋士团为他出谋划策吗?! 郭图也隐隐的有点焦心起来,道:“最近颜将军回营,我与汝等还是要稍安勿躁,切勿冒犯主公!切勿犯了忌讳!” 众人心中隐隐的一跳,应下了。 郭图寻思着,要不要提醒颜良一声。 但他到如今,好不容易才除去了审配田丰等人,在袁绍身边如日中天了,哪还能再看人脸色。哪怕是看一个武将的脸色,他也是不乐的。 提醒颜良,也是为了探探他的态度。倒不是真的对境遇一事,如此的在意。 郭图便叫左右一幕宾去送了一封口信与颜良。 颜良倒也不算傲慢,得了口信,只道知道了,只叫慕宾回来说,他自有计较。慕宾回禀,郭图半晌都没说话。 颜良没怎么在意郭图,然而他左右的人却都上了心,提醒颜良道:“郭图这小人,先前在主公帐外当场锤杀逢纪,此人自作主张到这个地步,主公哪还能容他?!将军何不回禀主公,逐去此人?!” 颜良道:“他再如何,也万不能迫害到我们武勋之人。此等小人,不必理会。我等以武事主公,不是以口舌事主公。此事主公自有明断,非我等之忠事也。不可去犯口舌之过。否则与这类人有何区别?!” 众将想了想也是。再如何,也没哪个会犯到颜良身上。袁绍疯了也不至于自断武将。因此,若担心颜良被小人谗言,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袁绍对颜良文丑的倚重,便是连袁谭等人也不如。想一想,到底是作罢了。武人何必去与文臣计较口舌长短。便撂在一边。 只是事情传到郭图耳中,郭图当真是恨的牙痒痒。 好心去提醒一声颜良注意张辽。不曾想,竟是如此看不上他,郭图岂能不恨?! 但他也知道颜良如今得袁绍器重,谁也动不得,谁也拔不动他的份量。只能暗恨于心,待以后再伺机报复。 重赏到张辽那,张辽军上下倒是挺高兴的。张辽还摆案装模作样的朝着袁绍的方向谢了恩,然后领了犒赏,大犒其军。 张辽父子很高兴,张郃就没那么高兴了。因为袁绍赏了张辽,却没有赏张郃。 张郃军上下的不悦与郁闷可想而知,这心里恨的真的恨不得撕碎了张辽。 张虎心中暗笑,对张辽道:“父亲,我军恐怕已成为袁军上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往后,恐怕会有背刺之事啊。” 张辽哭笑不得,道:“张郃亦为良将,何至于此!” “父亲岂不知袁军上下的风气,那嫉妒之心,何亚于妇人?!”张虎笑道:“估计此时已有怨色。” “我儿嘴甚毒也……”张辽虽嘴上这般说着,人却哈哈大笑起来,道:“袁绍如此奖赏,还不如不赏,如此不平,竟也无人劝说吗?!” 张虎撇嘴道:“还能有谁为袁绍想周全?!良臣皆死,只剩郭图等小人之辈。这等事本是文士要周全的事,恐怕武将也想不到这许多。哪个会劝,会周全?!” 正文 第977章 张郃不满生怨望 张辽无语,这事要在徐州,不说陈宫贾诩会想周全,便是有遗漏,也会有文臣武将提醒的。绝不会有这样遗漏的事情发生。张辽看着这酒肉,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啥了。 张虎道:“父亲,今日也有张郃的功劳,要不……送些去与张郃?!” 张辽起身走了几步,道:“我儿虽好心,却依旧年轻。岂不知这般送去,便成了施恩,招怨之事。本是袁绍赏罚不公,却成了我军施舍,哪个不恨?!况且送多少过去好?!送一半?就算全部送去,张郃军上下,也未必肯领情。还要恨我们!” “那不送,也不好吧?!”张虎道:“以后恐怕还要依赖张郃将军与我们同心协力呢,这样摆明了吃独食,这……他以后真背刺我们,也不好吧。他再是君子,也会有嫉心。” 张辽笑道:“看我的便是!我儿可学好了!” 说罢对着张虎吩咐一般。 张虎一拍腿,大笑道:“唉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父亲稍候,且看我的去!” 张虎速度也快,只带了十余骑,一路疾行到张郃军中来。 对比起张辽军上下起篝火,大吃大喝的情状,张郃军上下当真是十分惨淡,军中将士皆是一肚子的怨气,跟张郃跟前怨气丛生,不好说袁绍的不是,只能说张辽父子不是人。 这个道,“本是将军救之,他们父子才得以保全,如今却是他们领去了功劳,得了犒赏,那我军是什么?!陪衬不成?!” 那个道,“主公身边尽是小人,却没一个明白人了吗?!不赏自己人,倒赏那未必忠心的!简直可恨……” 张郃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一肚子的火,尤其远远的营帐这一对比,那边热闹非凡,这边冷冷清清,对比实在是惨。 正不耐听着诸将抱怨,却听见斥侯进来道:“回将军,张虎营外求见!” 诸将听了大怒,道:“好贼子,还敢来!” 这咬牙切齿的。 张郃也郁闷的要死,道:“传他进来!” 张虎进来时,无视了一双双要吃了他的怒目瞪视,只笑着对张郃道,“张将军,前日有功劳,你我二营得袁公之幸,竟能得些犒赏,家父实在愧不敢当,又不敢生受,因此便命小子前来请张将军前去,一并庆功。” 他这样说,帐内便是一寂,众人都气了个倒仰。个个恨不得生吃了他去。便是张郃也有些生气,怒目而视! 偏张虎一副年轻气盛的模样,左右环视,奇怪道:“咦!为何张将军营中得了赏赐,却不庆贺?!”他面露古怪。 张郃冷笑一声,道:“我营哪里有什么赏赐?不是文远营中才有赏吗!?” 张虎吃了一惊,面露讶色,道:“怎会如此?!” 他倒吸一口凉气,道:“只我父营中有,张将军营中怎会没有?!” 张郃一听就更气了,对着张虎这小子连连冷笑,拳头都硬了。 张虎环视众将,与众文人,见他们都不语,不怀好意的样子,沉思了一下,道:“如此,便是小子唐突了。本以为是常事,不料竟还有这样的事……只是家父与小子新至袁公麾下,还未有立大功劳的机会,却得了赏赐,本就不敢受。本以为张郃将军也有,便一心前来迎张将军去一道庆贺,也敢粗粗享受一二。却万万料不到,竟是如此,只是,怎会如此呢?!不说功劳大小,只是此事,众人皆知张将军攻营有功,怎么会无赏,莫非是被人给隐了去?!” 他本来叨叨咕咕一大堆,张郃都不大想听了,正想斥退,遣他回去,只听到最后面一句,心中便是一惊,众将与众谋士也都是一惊,面面相觑,脸色便都不大好看起来! 张虎叫苦道:“家父本就不敢受赏,如今却知还是独赏,这该不会是有人恨我父子,想要立标竿吧,苦也,苦也……” 他郑重道:“还请张将军须知,家父绝无炫耀之意。当前曹军大敌在前,岂敢有炫耀之心。小子前来,是真心实意,哪里会料到会是此番情景,小子这便回营,立即送上一半的犒赏前来。此等酒肉,哪里是酒肉,分明是刀枪,更不敢独受……” 张郃本想说什么,张虎却急的不行,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张郃一时之间,特别无语。他虽知张辽父子可能也没安好心,但张虎所点出的确实是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众人都想要忽略的,不想承认的东西! 这般赤果果的拆出来,实在难堪至极。 张郃深吸了一口气,道:“……恐真是有小人作怪!”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俱都难看至极。不怕死,不怕不战。只是怕有小人作怪,有功无赏也罢了,这般的明目张胆的给他们苍蝇吃,这就…… 他们不敢对袁绍不满,只是对袁绍身边的人,以及他赏罚不明如此昏聩,已经无法再说什么了。 失望有之,无语有之,还有难堪也有之。哪个脸色能这般的好! 只是这个抱怨,谁敢诉之于口。 便是张郃,也是心里郁闷叫苦。众将脸色都有些难看,愤怒于心。只是之前深恨张辽父子的嫉妒心已经转移了。本来的不满是朝着张辽父子去的,现在却转移到了别处。 是不可言说的别处! 张郃身边的文士道:“将军,这张虎小子,故意前来作一番戏,恐怕就是为了拆穿这一点。他们父子可没安好心。是想激怒将军不满之意啊。” 张郃道:“我自分明。” “只是做的这般明目张胆,若说他们是真心投降,我等不敢信。”另一将士道:“只是这么挑拨,已是触及我等的心,是寒心呐,将军!” “住口。在袁公麾下一日,便一日效力,不敢口中怨望,嫌死的不够快吗,须知隔墙有耳!”张郃道。 众将不禁都住了口,可是这心里是真的寒若彻骨般,如坠寒潭的难受。 张郃治军还算严明的,此时也难免心凉,更何况是他手下的这些人。一想到这,这心里真是百般的滋味。 可是能说袁军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不然不死在敌军手中,而死在背后的人手中,那就可笑了。 一时帐内十分沉默。良久,张郃才道:“张辽此人,不愧是有如此胆色之人,敢来此处。此人不仅有骁勇,更有机敏。吾不如也……” 众将听的心中不忍,纷纷劝道:“他算什么机敏之人?!” 张郃却苦笑不语。若他是机敏之人,早已去之,何必还呆在这里受这份屈辱?!若论机敏,他远不如张辽啊。这个人,敢深入虎穴。已得良主,便不弃之,一心效忠。并不转志。这样的还不算机敏吗,若不是机敏,他能来这里,胆色是没得说的,只说今日这一手,真特么的连张郃都无语。无话可说的地步! 太阴毒了! 偏偏张郃一句话都不能说。因为这个把柄,是袁氏营中犯下的,还能说啥!? 张虎火速回营,对张辽道:“张郃部下皆有不满之色。我说过之后,对我们父子的怨恨,已转为怨望。恐怕不满之心已久。却慑于袁绍事大,不敢言出。儿子以为,可行。” “袁绍赏罚不明已到这个程度了,”张辽皱眉摇头道:“就这般行事,哪里及得上我徐州万一?” 想要行得正,立得直,领好大军,作好人主,第一件事就一定是要赏罚分明,才能统领人心。不然人心生怨,久了谁能压得住?! “我儿所言不差,”张辽道:“张郃此人可用之也。” “等他心转移再拉拢来,可也……”张虎笑道:“若袁氏不败,想要他轻易转移意志,怕也难。我看他对袁绍还有几分忠心。盯的我们父子跟盯贼一般!” 张辽笑了笑,道:“去吧!” 张虎听完便将一半的犒赏给送去张郃营中了。 张郃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也没说收,也没说不收,那个表情吧,挺…… 他的部将脸色可好不到哪儿去,面色古怪。何时他们需要张辽给同情的酒肉了,这算什么?!尼玛的,想打人! 不过张虎做的很是谦逊,甚至是有点羞愧的地步,对张郃道:“……小子回去禀知父亲,父亲也十分惭愧,言前日之战,是与张将军合力方有此功,况又非大功劳,哪里能受得起这般的犒赏,心中十分羞愧,因此便送来一半,张将军受之,我军才安,张将军若不受,我父都不知如何做人了。实在惭愧至极!” 张郃脸上的笑很勉强,抱了抱拳道:“那郃便厚颜收下了。他日若有,也定有回赠。” “愧不敢当!”张虎谦虚了一回,便带着人回营去了。 张郃部下的战将羞愤道:“……君子岂受嗟来之食,可恨可恨!” “本是主公所赐,哪里是嗟来之食?!”张郃道:“分发下去吧。” 战将们羞愤的应了一声。 但是与张辽营中不同的是,他们虽分了酒肉,但却并未有愉悦喧哗之声,无声无息的,仿佛并非是庆功。 张虎远远的看着还是这般安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左右小将有外人在的时候是极安静的,从不乱说话,此时心里也十分古怪,道:“若末将等是那张郃,这心里……” “若是一次二次是失误忘了,但是十次八次皆是如此不公,这……军心岂能无怨?!”小将们道。 “怪道父亲颇为欣赏张郃将军,他面不露怨色,不说袁公是非,是个能沉得住心的。便是如此,还是尽忠职守,为袁公看着我们,这样的人,的确是大才!”张虎道。 “他是如此,然而他麾下诸将哪个无怨?!”小将们道:“人心溃散于内,等到大祸临头,哪个肯为袁绍卖命死战?!必然是要劝降张郃的。小将军,可千万别叫这张郃被曹贼给降了去啊。这样的大才,若在女公子麾下,岂会受这般的委屈?!” 张虎笑道:“我父也是此意。只是还是看时机应变啊。” 张虎笑着追他们,奔跑赛马,笑道:“我父想要,难道曹贼就不想要?!” 到底也是年轻奔放的年纪,很快就在夜晚的地上奔马赛跑追打起来! 张辽军营中庆贺了半晚恢复寂然无声。张郃军中诸人的熊熊心声也恢复成了寂然无声,如死灰一般。只等复燃。 此时的增兵已到邺城外,高览淳于琼接到袁绍的军令,心里当真是苦不堪言。 “袁公只言一月内必要邺城!”高览看了一眼淳于琼,道:“却半点无人为我们张目出声。虽吕布率大部离去,然司马懿依旧有利器在城中,又有马腾西凉兵相助。又诡计多端,想要夺城,一个月时间,谁能有胜算?!便是有增兵五千,我也无有信心!” 袁熙刚败过一场,如此惊心动魄的惨烈,他们敢轻视吗?! 战时,吕布连城都未下。现在就算吕布走了,他们增了兵就能打得过了?! 司马懿依旧还能不下城能将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淳于琼蹙着眉头,心中依旧无有良策,没有信心能拿下邺城! 听闻只一个月之期,便将信从高览手中接来一观,心里也是一沉,道:“到期若不能取城,提头去见!?” 高览心中冷笑一声,既不能取城,还不如降了算了。 只是起了这心思,却不敢这么做。万一真降了司马懿,司马懿要他们调头去打袁绍,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淳于琼升帐,遍布左右麾下之人,道:“诸将可有取城良策?!” 左右面面相觑,道:“司马懿若不出城,只能硬取!只是此人诡计多端,想要取城,又不中他的计,只怕难!” 一人出列道:“依卑下之见,不如写信与司马懿,且叫他让出邺城。他若不听,只能硬打了!” 这是什么意见?!吕布走,司马懿都没肯走,现在守的牢牢的,岂肯相让?! 然而能驳斥吗?! 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吗?! 淳于琼道:“便依此见。高将军,还请准备战事,倘司马懿不出城,只能一战!” 高览心中一沉,对于劝出城一事也不抱希望,他们二人没这么天真,便道:“也好!” 正文 第978章 司马懿子时出城 当下便书信一封,送往邺城去。 司马懿取了看,看完信也跟看笑话似的。 不过他还是召来马腾,张杨与之议道:“袁绍增兵五千来援,如今城外足有二万五千强兵,硬要取城,若不让之,恐怕要受难。如今主公又不在,倘一直不让,恐怕有难。袁兵若还有增兵……” 张杨一听,就急了,道:“军师可有良策,奉先走之,军中人数不壮,这要是,这要是,可无人相救啊……”河内兵马都没多少了,怕也不顶用,他哪能不急。 但马腾可不像他不中用,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哪里肯信司马懿是惧了城外的兵马,这分明是花花肠子开始转了,便道:“军师若有计谋,不若说之,我等必然听从。如今奉先不在,我与张将军自然以军师为主。不敢不听!” 司马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马腾,道:“袁绍增兵与高览淳于琼,若再有增援,主公又不在,只我们这点人马,恐怕难以守住城池。所以,懿意欲让出城池!” 马腾脑子都嗡了一下,似乎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呆呆的看着司马懿,思忖了又思忖,唯恐自己脑子里这点可怜巴巴的思路跟不上司马懿的速度。让出城池?!难道是其中有什么计谋,是另有他灶,还是作出诱敌埋伏之计来?! 马腾现在是真的十分忌惮这个人,心里又慑又怕,那是一种防不胜防的惊恐。若说匹夫之战,谁会怕这种人?!连杀鸡都不会的人。呵。可是,这种人,背后阴起人来,那种计谋,马腾是真的有种怀里捂着蛇的感觉。 他还没思考明白,显得十分智迟跟发呆的呆子一般,张杨已是出声,只听他惊讶道:“让出城池?!莫非是军师有埋伏诱敌之计?!” 司马懿笑道:“张将军多虑,哪里有什么计谋?!并无计谋也。只是主公已离去,只凭我们这些人马,并守不住这邺城。不如让出,离去保平安是也!” 我信你个鬼,张杨信不信不知道,反正马腾是一万个不信。只以为他是不肯提前道出。这心里吧,不停的琢磨,不停的品,也猜不出到底是何意图。 张杨当然十分讶异,迟疑的看着司马懿道:“这,这……” 司马懿道:“我已下令与我军,收拾辎重,马裹蹄,摘铃,口衔物,随时准备待发。还请两位将军也将手下之兵准备此事。到了走时,懿自会再叫人送信。还请同行!” 张杨见他只这点话,又深问不得了,只能应下。 马腾也听从了。 司马懿拱手道过谢以后,施施然的走了。 翩翩若世家贵公子的仪态,当真是举世无双的背影。可惜这样的人,心有丘壑,阴起来能置人于死地。这就不美了,令人害怕。 马腾暗地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毒手公子。这种外号未尝没有鄙视的意思,虽然惧他,但类似这种江湖般的戏称,其实对于掌军国大事之人的司马懿来说,其实可未必是好称。而且这种戏称,也充满了诋毁,所以马腾是不敢宣之于口的,只能私下里与左右心腹说的时候,骂上两声! 司马懿走后,张杨瞥了一眼马腾,虽然还郁闷和忌恨当初他不救之事,但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因此虽然脸色不好,但也没急着走,便道:“马太守可有想法?!对于军师此事,如何看?!” 马腾道:“我非军师心腹,这如何得知?!想张将军是温侯心腹,这等事,竟还不知?!” 张杨被噎在那,咬着牙,一甩袖就走道:“不知好歹!” 马腾呵呵笑了两声,也没怎么将他放在眼中。转身便回营去了,对于司马懿的做法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下暗暗狐疑。 而司马懿的信也到了高览与淳于琼手中,这二人天天派兵前来邺城周围环视循看,像极了想要冲进城的狼群,却偏偏顾忌着城内可能有埋伏,因此竟是还未发动攻击。 好不容易等来了援兵,正寻思着怎么下手时,竟万万没料到先接到了司马懿的信。一时面面相觑。 “这是何意?!”高览拿着信,仿佛拿着的不是纸张,而是随时会爆的荷弹。 淳于琼见是司马懿的亲笔信,也是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小视,郑重的将信打开看了,看完以后竟是半晌没吭声。 这心里当真是啧啧称奇,暗暗古怪。 两人面面相觑。 “高将军,你以为呢?!可能信?!”淳于琼蹙眉,也是难死了! 高览心中都有点焦躁,他哪里知道去!他们二人为怎么取下城池,还有期限在头上,正急的不知道从何下手,准备硬啃时,却来了这么一封信,跟儿戏似的,说要把城池给奉还他们,哪个不心疑,不无语,不焦躁?! 又有哪个敢信! “兹事体大,不如召众将与谋士们商议,这信中事可能有诈,还是早早的做准备好。”淳于琼特别无奈的道。 当下也不敢耽搁,召集了诸将士与谋士都到帐下商议。 “此番升帐是有要事与诸位计议,”淳于琼道:“司马懿来信言三日后将撤出邺城,万勿围堵他们离去的兵马,便可唾手而得回邺城。并约定三日后于夜间子时我军可从东门进城接收邺城。可和平接收城池,他必保城池无恙。” 他这么一说,帐下当真是一片哗然,这也太震惊了。 一时喧哗,沸沸扬扬。有喜悦的,也有说不能信的。 良久有一将士道:“只怕是有诈啊。且不说司马懿为何要这么做,只说为何要子时交接城池?!子时正是深夜,看又看不明,若进城,倘有埋伏,当真是要被包圆了,到时进不得退不得,恐有生死大祸。末将以为,不可信,不可贪心。倘冒进,只怕……” “司马懿诡计多端,此人之信,不可信,恐怕是在故意松懈我军军心!”有战将道:“意欲令我军战将,上下军心心存侥幸。军心一旦涣散,恐怕反而易被攻破啊!” 十个有九个都在说司马懿诡计多端,又器利,绝不可信。万一信了他,当真是要被他给坑苦了。 倒是有一谋士道:“诸将虽言之有理。司马懿之言未必可信。不过吕布离去,他在邺城,恐怕是并无建树。进退不得,防守也不得。再拖下去,他当真得困死在邺城,此时抽身离去,也未尝不可。只是,第一疑是他将往何处去,第二疑便是,他为何要与我军约定时间?!离去之事虽不知真假,然而,只这二点,就不得不防。” “吾以为,不若先且信之,加以防范,左右现在兵马并不少,到了时间先去城外看看便是了,子时要我军进,我军偏不进,等到天明又如何?!” 众人听了窃窃私语,深以为然。 “不过,司马懿再诈诡,我军不从他的计便是!”有战将道:“一是怕他诈我军,二怕他有埋伏,只要我军小心谨慎,倒未尝不可一试信信看!” 高览与淳于琼对视一眼,心底也松了一口气。有时候争取底下战将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最重要的,这种事上一定要一心。只要一心,真出了什么事,也是一同承担。倘一意孤行,背锅的时候,可就…… 这其中有风险,他们进攻心并不强,只想要稳妥的拿下邺城便可。其余的,比如破司马懿,这种大功,他们不想。能用不败就算不错,哪里能贪功。贪功贪的不好,丢进小命去事小,真的背不起锅来,那可是涉及满门的生死。 当然,战将若高瞻远瞩,能看到寻常将士看不到战机而力排众议的决断也需有。但他们而言,能在一月期内拿下邺城,无功无过就算不赖了。 因此,高览便道:“既是如此,便依此计!” “这几日斥侯营与众将分批前去城墙外察看。”淳于琼依旧忌惮司马懿立在城上的那个隼巨型的庞然大物。特意指明一定要看这个东西还存不存! 紧盯到第三日,见到那隼状物果然已经拆了,高览与淳于琼都松了一口气。这个东西杀伤力实在太大,又居高临下,真的攻击起来,当真是毁灭般的打击。远攻守城的利器,他们忌惮良久。自袁熙走后就没组织着想一举攻城。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也并非不敢。死确实是不怕,但怕无意义的死。就没意思了。 明知袁熙吃过亏,还再去碰着吃一鼻子灰,他们也没那么傻! 天渐渐的黑了,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淳于琼与高览都有些紧张,亲自来城外押阵。 并率了大军聚集于城门,准备入城。或是攻城的样子。 虽是如此,却沉默的比谁都紧张。 日间,司马懿便已传令今夜有战,所有城民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必须宵禁,天不明,谁敢出屋,杀无赦! 此令一下,城内外上下当真是令行禁止,绝无人敢犯禁。 盖因司马懿入城后虽无犯,然以军法治城,早已杀过一批头,处理了不少地痞混混之类的,那种血气令人胆寒。 因此军令一下,竟无人敢不听。 天渐渐黑下来以后,马腾还有些躁动,因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司马懿到底想做什么。 说是要撤吧,可是,这军令下来说是有战,分明是要等君入瓮啊。难道不是有战吗?!若不战,为何要下这样的军令?! 马腾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正焦虑的以为今夜必有血战之时,却突然听到司马懿传来的撤退军令。 马腾愕然一瞬,问斥侯道:“果然是军师之令?!” “是!”斥侯道:“此令有军师手印,绝无差错。言马将军接到令起,即刻从西门出城,只是需默声。” 马腾咽了咽口水。心里骂了一声,难道这司马懿果真要将到手的邺城拱手让人了?! 娘的! 得来不易,让出去竟也不心疼?!啊,不对,吕布得来可不算不易。容易的很。 但哪个得了城,能这么轻松的让出啊! 再一想,进城后也确实分得了不少粮草器械等物,也算分了赃,自己是不吃亏。只是就此离去,他怎么心里就这么不得劲呢?! 当初为了谋算这邺城结个四方盟,多么不易啊。 难道就虎头蛇尾了?!就这么甘心的离去城池了?! 马腾脑子里嗡嗡的乱,但还是吩咐下去,道:“默声,按原军令,有序的从西门出城。谁敢离队,发出一声儿来,宰了他!” 张杨与司马懿也各率军出。 这一夜,百姓在家里还是能听到马蹄声,哪怕马蹄裹了皮子,但是终是重物,再静声还是会有动静的。再有就是战车的声音,推来推去的。 但竟无一个百姓出家门看看! 一是不敢犯军令,邺城虽治安良好,然而早已被军法治的服了气了。二是这几天城内都有马车声,还有马蹄声,他们习惯了。 想来是调集兵马的动静。 不过还是有睡不着的百姓在家里抱着被子小声骂道:“恁他娘的!天天这么吵,还叫人怎么睡?!不愧是贼军!” “小点声吧。让外面军爷听见,少不得要挨一鞭子,他们虽不乱杀人,可脾气也不怎好!” 虽然有抱怨,但到底是没再抱怨! 只是到了子时之时,这声音就完全的消失了! 外面一点声音都没了。让很多被吵的原本睡不着的人,此时一听这万籁俱寂的感觉,更是毛骨悚然。 “咋一点声音都没了……” “不是说今晚有战事吗,这,这有点虚啊……要不出去看看?!”说罢咽了咽口水,到底也只是随口说一声,哪个敢出去看?! “不怕杀头就出去,老实点睡吧!”但是可惜的是,睡着的早睡着了,没睡着的,竟是听着寂夜无声,一宿没睡! 愣是连一个人都没敢开院门出去看,仿佛外面有鬼一般。 直到熹微晨起,朝露已至,鸡鸣狗吠之时,百姓们都没敢轻易的开城门。所有人都在等着外面有人声鼎沸,等着别人先开门出去看。但谁都不愿当这个第一人! 正文 第979章 袁军空手得邺城 子时至时,城内东门发出吱嘎一声,沉闷的,显得有点刺耳的开门声响起。 而城门所开处,望进去,一片黑魆魆,看不清城内有什么?! 抬头看城墙上,一人也没有,甚至一点光亮也没有,那寒瘆的有点瘆人,仿佛有鬼相随一般的恐怖气氛。 再加上那风声从城内吹到城外,呼啸着,鬼哭狼嚎一般,弄的袁军上下竟无人敢动,敢踏脚进城去。 便是连高览和淳于琼脸色也不太好看。 此时此刻跟傻子一般守在东门,老老实实的,真的像极了傻子! 哪个敢进去?!没人敢!因为如果有伏兵,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而这一幕幕,很明显,一点声儿都没有的氛围,明显就是不正常的,正常人都会往有埋伏的事上想。 这般氛围,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高览与淳于琼坐在马上冻的双脚都快没了知觉。他们在等天明,至少天明视物可清楚些,能有些保障。 这大晚上的,东门大开,反而加重了他们的疑心,没人敢提这个时候就进去。 因此都静寂无声的守在东门外,没人说话。也无人动。就更衬的这氛围恐怖不已! 风呼号卷起,刮过他们的脸,后背上都窜起凉意。仿佛有人的凉手拂过他们一个个的脸颊! 高览心中一叹。 这司马懿真的是高手啊。这般的洞悉人心。利用人的猜忌,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高览与淳于琼自然比起众人是想的更多一点。 天还未明时,他们已经能够想到很多了。 这是不正常的静。子时过后,他们一开始也以正常人的思维想,这一定是计。必有伏兵。可是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他们也渐渐的悟出点什么来。可是他们都没有叫破。谁也不能当叫破的第一人。当所有人都笨的时候,别去做那个出头的聪明人。这是他们在袁绍营中混到现在,依旧能够自保的原因。 其实二人是主将,其实是有能力甄别一些战事的。可是能力虽不算平庸,却能甘于平庸而不被诛,这在需要智慧才能生存的袁绍集团来说,他们的悟性其实很高。 他们绝非笨人。 哪怕一开始不敢想,此时也渐渐的察觉出点味儿来! 如果这不是埋伏呢! 城门故意大开,就是让他们疑心更不敢轻易进城门。就是利用他们的猜忌和疑心来争取时间和撤退时机呢?! 如果这城门后面的黑暗是空无一人的街巷呢?!是空无一人的城上防御呢?! 那么,这个司马懿就真的是奇才了。 高览与淳于琼对视了一眼,二人能到现在,也算有默契了,他们决心守拙,不肯叫破! 哪怕甘于平庸,也不能犯大过。 因为他们料到了这个可能,却不敢保证一定如此,倘若错了呢?!错了真中了计就是万劫不复啊! 与其如此,不如就当没有看见。只要不去当那个叫破的人,那么,就不必承担所有战将的怒火! 二人隐了下来。 天渐渐明了。天边闪现一丝光亮,越来越亮,而袁军上下严阵以待,以防城内有兵冲出杀来,所以都是聚精会神的。但是这冷夜真的难以支撑,个个冻的要死要活。 就在全军不知怎么打破这个静局时。 突然有黑色的鸟飞到了城墙上,也没飞走,竟开始在城墙胡乱走动起来,似乎半丝不惧。 这…… 全员上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痕。 终于有更多的鸟飞到了城墙上去,甚至还有飞来飞去,飞进城中的。这…… 野鸟何其的机敏,一点动静都会飞走,它们绝不亲近人。 莫非……城墙上真的无人!? 终于有一谋士打破了沉默,冻僵了似的上前,打着寒颤道:“……将军,天已微明,不若派先锋营进城一探究竟也好!” 高览与淳于琼道:“好,先锋营先入城去查看动静,准备随时禀报!斥侯营随后进城,察看城中各衙门,街巷动静,尤其是百姓家中,以防有兵藏于民居巷子中偷袭。切记,进城以后,不可大意!有半丝不妥,都要示警,并禀报!” “是!”当下兵马便急急的从东门进去了。 城内一片静,先锋将进去也是一脸的蒙,见百姓都无出,仿佛此处是个死城,他们的表情很严肃,生恐兵士藏于民居之中,因此便决定一个巷子一个巷子的察看。 若非城内还算干净,他们真的都要以为这里是死城了。 只是这安静到过份的城池,当真是古怪至极。 兵马一动,这城中就热闹起来,喧哗起来,一去敲百姓家门,百姓们开了城门也蒙了啊。一脸的茫然,怎么一夜之间,从吕氏兵马变成了袁军了?! 这,终于从吕旗改回袁旗了,这,援兵到了?! 本来是极期盼的事情,可是为何现在却是没那么高兴呢,反而有点慌乱和紧张呢! 袁军在城中一阵搜巡一阵鸡飞狗跳。 等天大亮以后,才有斥侯得了确切的消息,不可思议的来回报高览与淳于琼,低着头都感觉抬不起头来,道:“……城中并无一只吕军兵马,一个也无!” 诸将面面相觑,高览蹙眉道:“为何百姓也无声,莫非都……”死了? “并非如此,我军进城先去搜查,百姓言昨日司马懿便下了宵禁令,若有出门者,皆斩,言是夜间有战事,为免误杀,不得出门。因此百姓无令并不敢出门。”斥侯道:“天明以后,因听外面无一丝声音,竟不敢出,这才城中无半丝的声音。” 淳于琼的表情十分微妙,露出讶然的表情,但心里是真的恍然大悟。对于司马懿是真的又惊又惧。 此人机关算尽,操控人心至此,这也…… “可审问了城中官员,为何也无一丝声音?!”淳于琼疑惑道。 “已问过,言是司马懿军法治城,便是连他们,入夜以后也是不准出门的……”斥侯道:“百官俱存,并无多死伤,除了辛府以外,其余家室皆存,只是府库……已空!” 众人一滞。 尼玛的,司马懿真的就这么走了,他真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还带走了府库的一切。 他留了一座空城。虽人未死多少,但是宝库没了,这可真是丢脸至极。 有一谋士抖着唇道:“好,真是好啊,好手腕!司马仲达不愧是司马仲达,竟然在我军眼皮子底下就这么走了!” 是正常的走了,无拦无截,就这么走了。 诸将也抖着唇,颇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那脸色胀的通红,告罪道:“愿领过失罪!即刻去追杀司马懿!请将军下令。” 也有不少战将领羞愧的下马愿请战。大约是觉得太丢脸,被戏弄至此而未察觉,便是失职了! 高览与淳于琼也是有默契的。只说淳于琼道:“司马懿奸诈,甚过曹贼!别说汝等未察觉,便是我等也未察觉。若论过失,尤以我与高将军为最,岂能将过错揽到尔等身上?!切不可如此。他既如此奸诈,也是防不胜防!若说追杀,还是免了吧。” “一则司马懿既要走,恐怕昨夜就已走,半夜的功夫,若加急行军,早离了此处。二则他如此奸诈,焉能没有准备。我军前去,岂不是正中陷阱?!”淳于琼叹道:“既已拿下邺城,守住邺城为紧要。再有闪失,哪里还能对明公交代?!诸将也不必自愧,更不必贪功。先守住邺城要紧!拿回了邺城,前线也安,已有大功。至于司马贼军师,便随他去吧。在他手中,我军怕是讨不了好啊……” 诸将听的有理,便羞愧的退下了,道:“是!” “先进城!”高览道:“各军听令,进城以后,立即把守四门,安民抚衙!” 当下冻僵了的袁军终于进城了。 只是,却丝毫没有胜利之感,有的只有羞愧之感,那种丧气,真是说不出的违和。虽不费一兵一卒的得城,这却并不是光荣的事。 高览与淳于琼进了府衙,察看了一下城中,总揽军事,见城中并无烧毁,百姓也安,暗暗纳罕那吕布进城竟没有烧杀抢掠,一时无言以对。 竟是略过不敢提此事。 二人商议了,将信报与前线。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月期紧,虽然得邺城是不费功,然而也算完成了军令……”高览暗暗出了身冷汗,道:“幸而司马懿谋不在此,否则,我们二人真与他交战,便是兵再多,将再强,哪里是他的对手?!” 淳于琼也暗暗叫声好险,叹道:“当真是好手腕!” “只是不知他去了何处?!”高览道:“众人都以为他去寻吕布。我看未必!” “还是当不知了吧。不要去猜。”淳于琼道。 高览秒懂。反正拿回了邺城,他们的任务完成了。至于司马懿已出邺城,去攻打哪儿,也没他们的事了! “我二人先守邺城,等主公得了信,发来军令再动。”淳于琼道:“……在此也可清静一时。” 高览无言对,苦笑一声。 反正这一城池是得的莫名其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哎! “淳于将军以为,吕布与司马懿闹掰,真有其事否?!”高览道。 淳于琼狐疑道:“……谁能知晓呢?!” 若是作戏,这…… 只是他们哪里能叫破?! 有时候,叫破的人,就是有罪的。至少在袁绍阵营中是这样! 还是不哑不聋,不能得活啊。不如当不知道算了! 二人不安,还是怕司马懿在城中留有内应之类的,将城内狠狠的搜查了一通,还查了一些可能有反叛,或过于亲近的可能已经通于吕氏的,因此竟也不敢大意。 自此驻扎在邺城。只是每每升帐时,都要说一番司马懿的奸计,怎就这么的巧妙呢。 但是这计能成,其实挺险,而险计之所以能成,是因为司马懿算到了人心。倘若遇到个不顾一切只勇的战将,不顾一计的冲进城,就难成了。 可见司马懿这个人对人的性情的把控分析,已细到极致了。 细思极恐。至少根据高览和淳于琼的作战经过,他是分析出他们必是不想与司马懿你死我活的,也析出了人们在袁绍营中的性格。是藏了属于战将的本性的。他甚至算出了能在袁绍守拙的人,才能安然至今,所以料定他们无论勘破勘不破,子时进城的可能性都不大。 且说邺城已拿回的消息还未到前线,却已先被袁谭知。 袁谭并未放心上,只道:“司马懿奸计巧逃而出,而高览淳于琼却执于守,不敢攻,可见懦弱胆怯。也罢,这许多人马也该取回邺城,若不然,岂非显得我袁军上下是废物。” 他以为是司马懿独木难支,吕布走后,他怕守不住邺城,所以这才施巧计离开了。 至于去哪儿,他也并未深问,只以为他定是追吕布去了。 这个他也就放在一边,反而在意另一封信。 “奇怪,曹贼竟与谭书信!”说罢冷笑连连。 左右见过,纷纷皱眉,此时自傲,哪里看得上曹贼,纷纷冷笑道:“曹贼信中颇有讨好之意。莫非是欲离间挑拨明公父子?!” “离间挑拨也轮不到他。”袁谭自负道:“区区曹贼,早晚要攻破许都,斩下他的狗头来!” 此一时彼一时,至少眼下袁谭兵力雄厚,是不屑于曹操讨好的信的。甚至都不放在心上。 左右谋士却道:“曹贼向是奸雄,此信必有深意,我等以为,恐有挑拨之嫌。倘明公得知将军与曹贼有书信往来,恐怕……” 袁谭脸色一变,倒不怕曹操,而是怕袁绍忌惮。这是他的心病,只要袁绍压在头上,他这病是永远好不了。 “先生教吾,可有解?!”袁谭急道。 “不若将此信送与明公,以示袒荡,也除了后患……”左右道。袁谭亲手交出,还算袒荡,但若有人告密,不管真假,那才真是坏了事了。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袁绍必定更疑心。 袁谭沉吟半响,虽知这也有后遗症,但也没得选了,便道:“便依此计!” 竟是将信原封不动的送到前线。 袁绍是得知邺城收回与这封一并收到的。得邺城失而复得,心悦的同时,便放下了一颗心,只发信叫高览与淳于琼先继续驻守邺城,不得有误。 待看到袁谭原封不动送回的信来的时候,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哼了一声,怒从心头起! 正文 第980章 许攸逃出虎威军 “此子原信送回是何意?!以示袒荡矣?!莫非是怨绍对他不平不公……”袁绍脸色如寒潭,冷笑道:“可恨这曹贼,竟真存有挑拨我袁氏父子之意!绍必诛曹贼!” 郭图听说了消息,忙来哄袁绍,道:“三公子不知何患,二公子又有伤,此时大公子最为得力,曹贼必是要断大公子之力。都说上阵父子兵,主公可切莫中计,大公子一定是袒荡之意。知明公英明,这才送至。大战当时,切不可伤了大公子的心呐。” 袁绍看着他的表情,很是打量,古怪的转了一眼。竟什么都没说,叫他下去了。 郭图心中一突,回营之后,心中十分不安,道:“诛逢纪之事,主公恐怕已生忌。如今对图也不假辞色。”尤其是在颜良回后。 左右见他忧心,便道:“主公性情向来如此,爱之欲之生,恨能欲之死。既已生忌,恐怕前线已非久留之地了。还请早思量方好!能避一避更稳妥。” 郭图也心生惧意。 他明白,袁绍若忌惮起袁谭与他来,那么只是一个开始,现在只是不爱搭理,将来呢,给白眼,哼笑,直到最后讽刺,再到无可转寰,那时就糟了! 只要不被喜欢,那么连呼吸都是错的。做什么都是错的! 郭图来回踱步,显然很是焦虑,他虽想得到袁绍的重用,并且最好是无人可以与之争宠,但若是被厌弃和猜忌,他也是很怕死的!万一袁绍真的渐渐的厌弃了他,心存杀意呢?!毕竟当时诛杀逢纪之事,的确是他太得意轻狂了,如今想来,以袁绍的心性,必然要猜疑于他! 所以,他见进不好进,退又不好退,欲走也不甘心,不走又怕死,竟是进退不得,焦躁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徬徨! 郭图召来心腹左右,商议道:“汝等以为,主公心意如何?!” 一人沉吟道:“大公子这原样送来曹贼的书信,十分不妥!” 郭图一听就明白了,沉思一下道:“你是说,大公子原样送来书信,是表并无私心之意。然而主公却并非如此作想!” “然也,恐怕是适得其反的效果了,只怕主公还以为是大人授意。”那人道,“父子相猜忌已起,主公见信,只会以为大公子是在逼他。并打擂台之意。主公不仅不会想这是大公子表清白之心。反而视之为,连曹贼都要拉拢。当父亲的若不安抚,只怕要逼儿子去曹贼那边了。这不是叫擂又是什么,此事,大公子只怕未曾深想。主公焉能不忌?!此时只是隐忍不发,是不得不隐忍而已。主公这性情,大人也知道,忍的越久,日后发作越狠,只怕当日杀逢纪之事,也算在内。这些事一串联,主公必恨于心。原先忍让一二,盖因主公身边无人可用。如今颜良已回,主公已有所倚。对颜良的倚重,大人也知道,只怕信任是胜过几位公子的。主公之下,多数都跟大公子或袁尚。独颜良文丑并不急选,为何?!主公倚重之只在诸公子之上,他有恃无恐也!并不如我等般惧诛于主公!这种倚重,他根本无需先挑选一队,只等旁人以后再去拉拢他。所谓君子之风,也不过是因为无恐而已……” 其它人听了也都肃色点了点头,道:“……父子相忌心起,所有事都不如往常往好处想了。若是普通父子之间,送信之事足以表心证清白。然而,现在这,只怕南辕北辙啊。纵我等知大公子之心,只怕主公未必信……” 郭图心中一凛,哪里坐得住,来回踱步,“难道图真要被主公见弃?!现下用人之际,这……主公还不需要我吗?!” 郭图顿了顿,又道:“受大公子所托,前线一应诸事皆要我看顾一二。如今我只怕是被弃于主公面前了。只恐辜负了大公子的美意。若离去,反而让大公子在此前无了眼睛。再加之主公若恼,必更恼恨于我与大公子。因此,图便是欲走,恐怕也走不脱,主公必追捕,更恨于大公子。走都不能去大公子那!” 这也是他的私心。其实郭图也是有很多考量的。他虽投靠了袁谭,并与袁尚集团反目,生死不休。然而,现在去了袁谭处,也是他不愿意的。一来必成丧家之犬,二来真去了袁谭处,没了好处,也就未必凭着功劳让袁谭多看得了,再加上顾忌着袁绍不悦,袁谭会不会对他……还未可知,这样的险不能冒。他是心里极清楚的,他若是失了在袁绍处的地位,对袁谭没了用处。袁谭未必再尊敬他。最重要的是,就算真去了,念在功劳,恩义,以及旧情之上,袁谭保他,他的日子就真的好过了吗?! 袁谭身边多少门生故旧,他想要出头,压别人一头,他们肯?!呵,青州那些人可未必乐见其成,到时会不会借刀杀人,都未可知。 所以他就算想要求生,也是不信袁谭的。或者说,他不信局势。 “也许未必就到这一步……”郭图不甘心极了。毕竟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是投靠袁谭,以期他将来能够成事。但是这其中就少不了他的推动。他在袁绍处得到了重用,然后奉主之命,将来以大司空之高位尊袁谭为主,那他将有从龙之功,并且是谁都取代不了的高位。 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地位。 况且诛曹操在即,进许都就在眼前,他哪里肯舍这样的功劳,眼见就唾手可得了。 见他有不舍之意,左右人也都是人精,便道:“不如我等替大人去试探一二主公……” 郭图道:“极好,汝等可替我试探一二主公心意。我最近招主公厌烦,且先隐于幕后可也!” “是!”众人纷纷道:“主公眼见是在气头上,气的狠了。如今大战在即,恐怕后面还有多依赖大人之处,何必着急,不如先抑后扬。自有再起复之时!如今主公并未遣大人回邺,可见还是有依赖大人计谋之意。” 郭图一想也是,便将离去之意摁下,少不得要缩起头来当一阵乌龟。 尝过了权势的滋味,哪里就舍得就这般舍弃了?! 心里暗自发狠,他虽缩一阵,但谁敢到主公面前意欲取代他的地位,呵,少不得便是逢纪一样的下场! 好不容易挤开了田丰等人,唯他为尊,他哪里还容得下丹陛之下还有高才与他同列?! 他身边人少不得去试探袁绍心意不提! 袁绍的心情也甚为不美,他的脸色阴郁,想到袁尚生死不明,袁熙事败名败,人又伤了还在养着,唯今只袁谭独大,虽是长子,他也十分看重。可是太大了,独大到威胁到他的时候,那种心情,可不算只是当父亲般的欣慰,更多的是忌惮和恐惧。 父子相忌,在权势场上并不是什么少见之事。就算是在商场上,商场都无父子,更遑论是这样的大业。 可是袁绍能发作吗?! 不能,他只能忍。大战当前,倘若发作袁谭,一则动援人心与军心,二则,倘万一将袁谭逼到曹操处,二人一相合,那就真糟了。 所以袁绍真的只能忍。 那种心情,何止是忍一个小人,忍一个外人那种容易?! 是要忍一个自己生的东西塞来的狗屎的滋味啊,谁特么的能懂?! 对这个长子,袁谭是既惧又忌,连他也不确信袁谭做不做得出卖父割地求荣的事情。毕竟四州之土再大,袁谭也未必有那个大局观会觉得哪怕只要三州之土只要落袋就是好的。 所以他不能逼急了袁谭,以防他狗急跳墙。 那封信,袁绍当然理所当然的视之为挑衅了,或者是逼宫。 袁绍心里的滋味当真是复杂难言。但他依旧隐忍未曾发作。 他本来自觉势力庞大,傲慢的不将吕布与曹操放在眼中,然而自邺城被夺后,他心里已有虚意,又见曹操拉拢袁谭,这心里的惧意,自不必说。倘此时袁谭叛了他这个当爹的,他就真的完了,哪怕邺城已经夺回,他也只觉得心里发虚。 如今他在前线,是真的觉得危险,而这份险来自于后方。 竟有一种惊心动魄,惊涛骇浪般的怕。 他寻来崔琰商议。 崔琰得知是一封信的祸事,来时便多了一份心,果然听见袁绍问此事。 崔琰哪里肯多言,只道:“主公若不退兵据守,目前当以退曹贼为紧要之事。至于嗣位,何需急一时也?!回邺之后再议无妨。况主公春秋鼎盛,此事言之过早!虽现在立嗣可安人心,然而事有两面,一面安人心,一面则祸乱人心啊……” 袁绍闻言一凛。不错,倘若立的不好,真的要生大乱子了。 未得位的一方必定要发作,届时,萧墙生乱,就真的完了! “倒是绍误了。”袁绍道:“也罢,此事容后再议。” 崔琰叹了一口气,立嗣之事,也许在出征前立下还好,就算乱,军心也能定下,现在临阵之际立嗣,呵,这不是凭白添乱吗?!只怕会变成临危立嗣以继宗庙了,可不是祥事。 只是顾忌着如今都是郭图的人,他的话便不好再说,也不好听。 崔琰想了想,还是探了探口风,道:“如今后方不稳,恐有后患,不知主公可有退兵之意?!” 袁绍诧异的看着他,道:“季珪何怯耳?!以为绍不能胜曹贼?!” 崔琰便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决战了。不禁心内一叹。只好道:“大战在即,倒是琰妄言,再不敢提,以免影响军心。” 袁绍点头,笑道:“决战已久,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曹贼肯应战,正要厮杀决出胜负,确不可妄言。无妨。斩下曹贼的狗头不在话下!” 崔琰忍了忍,见他自得又自负,不禁劝道:“大军交战,粮草之事,重中之重。务必不可叫曹军知晓粮草押于何处!最好还是换成妥当的粮草官监押方好!” 袁绍并不放在心上,道:“绍用人,自然都是稳妥可靠之人,不会有失。粮草所在,曹贼焉能知晓?!” 崔琰无奈只好退出营帐来,正巧遇上郭图的人,对他颇有不敬不礼之轻视之眼神。崔琰也不管他们怎么哼,怎么轻蔑,自回营帐去了。 见崔琰遭受冷眼,他自个倒没什么,却把他身边的人给气了个半死,回营帐之后忍不住道:“重用小人,小人得志,猖狂之举,少不得要受大败!” “不得胡言!”崔琰怒道。 左右人都只能不说,崔琰良久忧心的道:“只要后方不失,便是有奸佞,又有颜良等大将在,未必不能有胜。” 只是主公轻敌,会有大患啊。 以他的意见,其实这个时候退兵是最好的。退兵之后,便据守险隘,先据曹兵以外,来日方长,未必没有斩杀曹贼之机,何必非得现在急于求成啊! 先肃清后患,身边人和军中之务,约束袁谭与四州人心,才是重中之重。可是崔琰劝,袁绍听不进去。他又不像田丰那样语重心长。话点到即止的本性,偏偏不仅不听,还听不懂。 崔琰苦的脸像苦瓜一样,拉的长长的,皱皱的。 而颜良得了军令,休整好后,带领人马,去叫阵曹营,曹营也虎视眈眈,三员虎将齐聚于阵前,准备力斩颜良,以除大患,只等斩将驱兵而杀。 黎阳风起云涌,风云变色! 而此时的兖州边境,吕布好不容易赶到,正在休息。他本就是万事不入心的性情,此时却面有忧色,连日的奔波让他颇为疲惫。日夜兼程,方赶到了兖州边境,只是他再受得住,军士们也受不住了,这才挑了开阔处扎营休息。 斥侯前来道:“主公,已二日不见许攸矣。” 吕布蹙眉道:“为何不在?!” “二日前说是跟不上主公的速度,故而放缓速度,说是从军后跟随,然后方斥侯言,许攸根本没有在后方。”斥侯道。 吕布还未多想,道:“莫非是跟丢了?!如此荒野于外,植被未发,虎狼多饥,若遇鲜肉,只怕必死。这小人别被猛兽叼了去!若死于野,岂非布之过耶?” 正文 第981章 司马懿假扮袁军 其余诸将却是面面相觑,道:“主公,这许攸该不会是叛了吧?!在邺城时,便已多有怨心。恐怕是以体力不支为由,逃出我军队伍!若是如此,后患无穷。” “末将愿领兵暂离队去寻找,倘他真有异心,即刻杀之提头来见!” 倒有好几人请愿。 却也有谋士道:“军师曾言,许攸这小人死不足惜,然而他若死在我军之中,难免叫我军背负上忘恩之嫌。此子若叛,也不可杀。不如纵去也罢。” 吕布一听到军师这两个字就来气,怼道:“布还未说甚,你倒拿他的话来堵我,哼!布有说要杀许攸?!” 那谋士无言以对,也习惯了吕布的阴阳怪气了。他气不顺的时候,小气的真的像个无脑的嘴无德的怪咖,比女人还刻薄尖酸。不过谋士们也素知他的习性,就是嘴坏,人倒不坏。说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没啥后果,与一般的人主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听了也就默默无言,没回嘴。只心里默默吐糟,累就算了,还得受气。唉。主公这气还不顺呢,也不知道啥时候消。看来不找到女公子,他们少不得要受许多气。 不禁暗暗叫苦。 不过虽累,虽受气,倒也不必担心吕布发作杀人,或是打人之类的。 他一般也就是过过嘴瘾。 “一个小人理他作甚?走就走了,此时哪有空理会他?!”吕布哪有心情找什么许攸,道:“如今找到娴儿要紧!” 全军疲极,哪有空折腾去找一个小人。吕布竟不理会,只道:“全军原地好好休整二个时辰后再继续进发。我儿如今不知消息,不知生死,布焉能不急?!” 众将便应了声是! 吕布在帐内眯了一会,终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没睡踏实,一闭眼就是吕娴满身是血站在眼皮子前似的,这就生生吓醒,头痛欲裂般! 正说着,斥侯进帐,禀道:“军师有信来,言程昱已退出邺城,以追随主公为名,实则回兖州防御去了。如今只怕在我军身后。” “还有什么消息?!”吕布气不顺的接过信道。 斥侯道:“袁熙回幽州去了,听闻身败名裂,似与主公有关……”便将流言之事说了。 吕布更怒,“无稽之谈!”他要是吃了,当然认也就认了,可是没吃,倒有这般名声,因此脸就黑的像锅炭。 连日疲累本就黑瘦了些,再加上睡不好,眼中有红血丝,那一双眼睛就似能瞪出来一般,要吃人似的。斥侯不敢看他,只觉得那一双眼眶子像是吊在了一张脸上,怪吓人的。 哎,没女公子和军师约束的主公,不好相处啊。 吕布这几日更生气的是他要去救吕娴,可是司马懿却并没有率军跟上来,他让他更生气,因此一边拆信一边骂,道:“我倒要看看这狗头军师有甚说辞!莫非不忠欲叛耶?!” 虽是气话,也终究是不好听。斥侯闻之色变。 毕竟他们是真的怕司马懿背叛,若真的背叛了,这……还有张杨和马腾,一切所谋,不就化为乌有了吗?! 等看完了信,吕布的表情就变得很古怪。 诸将休息完合来看吕布,忙道:“听说军师有信至,不知说了甚。”又一看吕布的表情难以名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啥。 吕布哼笑一声道:“这仲达倒是古怪,不来追布,要是守邺城也罢了,他不,偏也要舍了邺城率轻骑去行大事,待事成才告知于我,难道是去冀州偷鸡摸狗不成,有什么不能说的?!还一并带了马腾与张杨。孤军深入,不知欲何为……” 诸将一听都吃了一惊,早有谋士上前道:“请军师之信我等一观,或可有言与主公。” 吕布将信递与他们。他们一一看过,倒是松了一口气,军师不叛就好。随吕布出来以后他们一直吊着胆,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啊。 “军师行事,必算无遗策,想必是有大功了,只不过孤军深入,的确惊险。”谋士道,“若主公在,恐怕更稳妥些。” 吕布不理会,只哼了一声道:“原以为他不来也罢,守邺就守邺,可是邺城也白白给出去了,又叫甚事?!难道那边的事比我娴儿还重要?!” 见吕布黑着脸,诸将也知他气不顺,气司马懿不要邺城,便也不理会他。 反正吕布是让司马懿丢邺城不爽,不丢邺城也不爽。主要还是气军师既不来又把邺城丢了,心里不顺吧。 “军师行事必有主张,必有良策可避惊险,”诸将道:“倒不必担心。路途遥远,便是欲救,也无能为力。只愿军师一切顺利罢了。” 见诸将无有抱怨司马之心,反倒有钦佩之意,吕布为之气结。一面又觉得自己小气。沉默良久,道:“罢!随他去,布倒要看看他能否拿下冀州。若无大功,必不饶他不随布去救娴儿之事。” 说罢也不想耽误时间,道:“全军起程。当此之时,全力行军,以救娴儿为要!还劳全军莫要言累!” 诸将正色道:“理当如此!” 当下又拔营火速行军。一路往官渡去,欲要去寻吕娴,须经官渡,再能到。吕布见吕娴音信全无,真的是心急如焚! 不提吕布加紧行军,只说许攸单骑逃出,心慌意乱的奔跑了一阵,又惊心胆战的跑了两天,见无追兵来,这才渐渐的松了一口气。 心中难免欢欣,便急寻程昱而去。 而此时的司马懿一出邺城,依旧慢行,只是无声。然后约有五里开外,这才叫全军上下策马狂奔,一天不停,直奔到三十多里开外,这才按下休息。 马腾与张杨心慌意乱的,停下后,见司马懿要停军休息,道:“军师不惧追兵耶?!” 司马懿老神神在在的道:“子时未追,现在何必追?!两位不必忧追兵至。高览淳于琼必不追。” 马腾的表情怪怪的,觉得司马懿真的是洞悉了人心,如今他也有点回过味来了。昨夜,真他娘的妙,耍的袁兵与城中真的团团转! 他的表情也古里古怪的。 张杨见司马懿笃定,心慌也停了下来,道:“……高览淳于琼竟也胆怯耳。谁能预料,此二人战力不输于人,只为求稳,只要邺城,便不追。不过倒也不意外。” “只是前路……”张杨心跳莫名,道:“……我军在此,冀州兵若围,这……” 前路漫漫而险途,更凶险啊,虽无追兵追杀,但是在野外没了城墙保护,更凶险啊……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有点微妙,略窘迫也略有嫌弃,又扭开了头!也是慌了,不然谁愿意彼此搭理。 不过倒也有种古怪的默契般的来寻问司马懿。 司马懿正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施施然的喝一碗汤。是伙头兵们就地取水煮开的菜干的汤,没滋没味的,他却喝的仿佛山珍海味,又怡然自得,津津有味。明明坐居于山野田地之间,却偏偏像是端坐于世家千金堂上。对面仿佛坐着并非是粗手粗脚的武兵武将,而是对弈的士子高人。 那种明明于慌乱之中的静静仪态,震住了二人。 二人不禁自省起来,到底也是镇定一方的太守与将军。怎么就这般的不如了呢?!难道真的是权势养人,才将司马懿养成这般。 可是,刚出邺城,他怎么就不慌呢?!便是他们心里也没底的很,虽说没有半路就逃跑吧,但心是真的慌。哪里能坐得住,火烧屁股似的。结果正主却坐在这仿佛一幅画般慢悠悠的喝着汤。 他也能喝得下去。 这一幕,到底是哽住了二人,也震住了二人,没有立即就去问策,唯恐问的急了,透出内心里的虚。 到底也有几分脸面,不想透出不如人家的心思! 谁还能不要脸是不是?!不能就这么没出息的被比下去了啊。终究是要有最后的倔强。 有亲兵报知二人近前,司马懿方抬起了头来,这才放下碗,起了身,道:“张将军,马将军,且先来坐!” 二人一身疲惫又慌张,到底是上前见礼,忙道请,这才坐到了另一块大石头上。有亲兵已端了热汤来,又有烤饼送上。二人也不先说话,先吃东西。一口热汤下肚十分驱寒,感觉连赶了一天半夜的疲备也稍缓。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还未细说,已有斥侯上前道:“禀军师,后军已至!” 司马懿道:“传令去,且离吾军五里路可也,若有异动,速报知。” 斥侯领命而去。 马腾低着头眼睛转动着,昨夜恐怕是安排了后军断后的。也就是说司马懿做了两手准备。就算有追兵来,也只会落入他的埋伏之中。也不过是说完全的笃定对方一定不追。 啧啧,好生阴险呐! 张杨已先忍不住了,问道:“军师昨晚是安排了后军做准备?!” “这是自然,若要出城,岂能无备,军中常事也。”司马懿道。 张杨感慨道:“军师行军周全,吾辈不如也!” 马腾横了他一眼,呵,别带上我。 张杨道:“军师为何笃定淳于琼与高览昨晚子时不敢进城?!晚间未进城,早间也进了城,为何会不追呢?!” 张杨也不是糊涂人,再笨的人,一析时势,现在也明白过来了。更琢磨出无尽的滋味来。妙,真是妙人啊! 这般胜算,哪个能比得上?! 司马懿道:“高览淳于琼来邺外久矣,却不攻,等袁熙至也未急攻,此类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之辈。这样的人,不敢贪功冒险。唯恐失败被诛。不是没有男儿血性,只是畏对袁绍。心中有惧!” “心中有惧?!”张杨叹道:“也是,天下何人不惧袁绍之势。拥有四州之土,到底恐怖般的实力。” “高览淳于琼心中生了顾忌,行事便会畏手畏脚,如今还只是难得糊涂,只有怨心,他日若袁军上下战而不力,二人必叛袁绍。张将军以为袁绍势强,懿却以为,世人多附其势,却未必真正忠心。如今只怨,他日必生怒。” “原来如此!”张杨道。 马腾品出点滋味来,看了一眼司马懿,心道难道还想把这二人给招降来?! 张杨苦着脸道:“袁绍若不败,势必成。如今他终究势大,我们只这些人,却深陷其中,倘若暴露,必死无疑啊……” “懿已另遣出一军,打着大旗往兖州去了,袁军不察,只会误以为,我已随主公去了兖州。”司马懿道。 “军师莫非是另有打算?!”张杨诧异道:“难道不去兖州吗?!” 司马懿却不说要去哪,只道:“张将军可要回河内?!从此去河内,倒也不远。” 张杨臊红了脸,道:“……我,我并非此意。既已随奉先而来,虽无寸功,却愿尽力,徒劳相问,不过是,不过是心中不安尔。还请军师勿误解于杨!” “军师到现在还不肯相告到底是何打算吗?!”马腾道。 司马懿召来忙着的战将,道:“叫后勤把存车打开,分发下去。入夜后更换!另,把有冀州口音者调到先锋营中去。” “是!”战将应下,匆匆去了。 马腾愕然,司马懿回首看着他笑,道:“马将军向来慧极,想必已知懿欲何为!” 马腾脑中噼啪炸响。明白,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能不明白吗?! “军师欲我军扮成袁军?!”马腾脑中炸响,道:“……莫非是要千里奇袭?!” “不须千里,也无须奇袭,堂堂正正的去,可功成也!”司马懿笑道:“换上袁军服,便是冀州人。何人会相疑?!” 张杨张大了嘴巴,道:“……这,这……岂能瞒得过袁军上下,过往城池?!” 马腾呵呵一笑,要不这张杨蠢呢。人家都把邺城府库掏空了,能瞒不过?! 只不过他现在才想得到。那么,如果袁军上下还瞒得过,只说明,袁军上下真的多而不整,连这个都想不到,不严谨,太松散。如此治军,也难免叫人轻视。 正文 第982章 程昱惊闻许攸至 这司马懿心里只怕是真的蔑视着袁绍治军的。若不然,他不会叫冀州兵到先锋营去,为何?!因为虎威军哪怕余下的都是小各营,然而,行军因为与冀州兵不同,也会被看出来的,所以他需要冀州兵打头阵。 他这个人,不光掏空了府库,带走了黄册与鱼鳞册,还破解了,拼凑出了,或者说是判断出了袁军的军情,所以兵贵神速的要去打最重要的一战了。不用怀疑,必是粮草。 而府库内皆是袁军军服,包括兵器,旗帜战鼓之类的东西……他没带走金银,而是这些东西。因为,他知道只要破了袁绍,邺城依旧还是他的。 他甚至暗中招降了不少冀州兵。破了邺城的这个人,在暗地里,又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呢?! 招降,哪怕只是招来一些散兵,也是有很多冀州兵愿意跟着他和吕布的。 这个人……走一步,看百步。怪不得,如此的淡定从容。 入夜了,火升起,全军上下已然换上了袁军军服,并且改换了袁军旗帜,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多了一些袖章,这种东西,估计是为了区别与袁军,与吕氏兵马联络用的。 马腾怔怔的看着篝火。心中的慌乱淡去,余下的只有庆幸。幸而不与此人为敌。若是与此人为敌,只怕会被算计的骨头都不剩啊。 他心中一松,随即回帐中休息,奔跑了一天半夜,真的撑不住了。 呼呼睡到天还未明,便已醒了。走出帐外时,司马懿已在火边吃东西饮水。有百姓打扮的斥侯正在向他禀报军情,道:“……小队俱已将至,各准备埋伏好,只等军师近至一声令下。” 马腾听见,不由愕然。突然想起来与袁熙的那一战,莫非暗渡陈仓?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遣了兵马先去埋伏了?! 卧糟,这还是人吗?! 司马懿已是看见他了,对他一笑。马腾心中一跳,也不好掉头走,硬着头皮向前。 司马懿对百姓打扮的斥侯道:“藏好埋伏好,见机行事。若我如期至,可听我令,若我如期不至。照旧行动。” 斥侯应了一声,很快退开消失了。 马腾上前见礼,司马懿请他坐下了,此时天微明,却还未亮。 “此去凶险,还要劳马将军尽力一击了。”司马懿道:“有西凉雄兵助,必有大益!” “自是如此!”马腾正色道:“奉先既便不在,腾也会尽力而为!” 司马懿点首。 马腾迟疑的道:“……我有一事不明。望军师解惑!” 司马懿道:“请明言,无需疑也。” “倘能成,袁军必大乱,而此时奉先不在,冀州又能归于谁?!未必能归徐州,军师,这……”马腾迟疑道。 “吾已去信给各城池招降。凭着司马氏的门第和徐州兵的实力,冀州各城池降者必过半,无需担忧!”司马懿道。 “程昱如今在兖,若闻乱,必来堵截我们,这……”马腾看着他,不放过一点细微的表情。 但司马懿没有细微的表情,不答,只是笑了一下。 马腾脑了里啪的一响,是了,是了……派出来的兵马难道只是去行任务吗?!未必没有伏杀程昱之意啊。也许,假如……他早料到了这一点,知道程昱必来,那么早早设下伏兵,陷阱,不可能吗?! 他们都已有袁军的军备,这是最好的伪装啊…… 马腾连汗都下来了。卧糟,这是人吗?!这特么的要与他敌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他要的不是邺城,是整个……不,至少是大半个冀州。谁来抢,都抢不了啊!届时袁军必无人救,只要把程昱打退,招降高览淳于琼就稳坐冀州了…… 马腾的脑子里嗡嗡响,眼睛都直了直。 未见此人之前,他知世间有智多近妖之人,但未曾亲眼见过,因此也只哧之以鼻,只以为世人大惊小怪,吹擂过甚。 见过此人之后,马腾……缩了缩脖子,觉得以后还是老实点。打,打不过,算,也算不过! 只要吕布父女不败,他是没想头了。但吕布父女若真败了。这冀州也是司马氏的。 袁氏若败而分裂,谁不想咬上一口肥肉?! 司马懿心里到底盘算着什么,谁能知道?! 马腾都不敢看这个司马懿,估计此子,也是看天意的吧。他心里真的没有怨吗?!吕娴对司马氏所为之事,他也是知晓的。他不信司马氏无怨。 天下无人可容吕布,所以吕布自立为主。而司马懿也无人可容,他就没有也想自立为主的想法吗?!问题是借着吕布的势,机会来了,只要吕布父女一死,冀州又败,他立即就能趁机而起,借着这点兵马,又将他马腾和河内绑在船上,未尝没有趁机自立之心…… 人心啊…… 马腾一时也无有点无解,头痛。他只是不知道,司马懿到底是盼着吕布父女出事呢,还是不盼着他出事呢。 而他心也是复杂的。因为他也不知道,万一这真发生了,他到底是跟着司马懿,还是…… 所以,聪明的人其实活的很累,比如他,越想越不敢往下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而张杨,却是半点也不愁一般,因为他根本想不到那么深,只是一心的跟着司马懿,想着为吕布立功呢。蠢材也未必是无福。人把别人不想的那么坏,有时候运气来了,未尝是坏事。这种看不透,不就是运气福气本身吗?! 张杨原本是只担心被袁军埋伏,现在却松了一口气。 天明,全军饱食一顿以后便继续进发,只是列阵变了,徐州兵马在中,在里,而外围,前后俱都是冀州兵,并且刻意的不再保有军纪的走,而是松散松懈的走。以免暴露。 行了二日,果然遇见袁兵,对方派了斥侯前来相问,司马懿只叫人答:本是冀州邺城兵,如今高将军与淳于将军已经击退司马懿,收回邺城,打走了徐州兵,他们奉命前去黎阳前线与主公复命的,军情紧急,因此不可阻拦。 又出示了最高级别的令箭。 袁军见是袁军旗帜与军服,又是冀州口音,果然不疑,并且让开路,让他们路过。并不敢冒犯。 无论是什么兵马,兵与兵之间也是有高低之别的。能跟在前线的,都是上等兵,都是跟着袁绍的心腹,冀州其它城池的府兵与散兵,岂能与之相提并论!?因此都没人敢惹。一路公然的往前线奔。路遇不少袁兵,尽都不疑,一径的往黎阳去了。 马腾是面无表情,而张杨则是一路叹为观止。虽一直说袁绍要败,但怎么说呢,袁绍终究势大,他也狐疑,也没那么自信一定能胜。 可是见这一路皆无一人相疑,是真的信了司马懿所言,治军不整,全军上下的将士,多数多是明哲保身,奉行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准则来效命,而钻营之辈,只在袁绍身边打转,自然也不会遇见…… 这样的兵马,此时尚且如此,倘袁绍一旦事败,他们便是第一个有二心,马上就弃之而去的。届时必是叛逃者无数…… 真的是一盘散沙啊…… 张杨此时方信,得之冀州,的确可行也! 之前虽也是敌对袁氏集团的一员,却不会天真的以为会这么快,而现在,却不再觉得天方夜谭…… 兖州边境上,程昱已至兖州腹心之处,听斥侯说吕布早已率兵离去,也没再追,只是与后方的刘岱,王忠二万兵马汇合以后,便吩咐道:“近期兖州各境与冀州,必会生变。汝二人当细心遣兵守各境,不可大意。若有不妥,立即来报!” 刘岱,王忠应下,道:“大人,不知邺城可有所得?!” 程昱道:“哪里料到事会至此!?” 便将变化与二人说了一遍,二将也是无语至极。他们先前接到信说吕布会进兖州,从这过,叫他们不要阻拦。如今放过了。却哪里知道司马懿还在邺城呢。 一时之间,也是想不分明。 “虽不知司马懿到底有何谋算,然而,此去邺城也并非一无所得……”程昱道:“至少吕布与司马懿分开行军,便与我军有大善!” 二人深以为然,道:“的确,可分开隔之,破之。后患也无那般的大!” 二人领命退下后,又有斥侯来禀言司马懿让出邺城之事,高览与淳于琼已进了邺城之事。 程昱听后,面色有些许的古怪,又听事情经过,便道:“这般计谋,不愧是司马仲达之名。” 一时甚为曹操遗憾,当初若得来此人,只怕胜算更多吧! 左右谋士听了也都道:“此人,谋算人心,当真是深不可测。大人与之对上,更需小心!” “眼下当派出斥侯刺探司马懿去向……”程昱道。 众人道:“他不与吕布汇合?!” “在邺城内不惜翻脸,也要分开,如今怎么会放弃,去与吕布汇合呢?!”程昱眼皮直跳。 他一直有斥侯营盯着邺城的动静,如今关心至极,静候二日后,又有斥侯来禀,说是失了司马懿的动向,不知所往…… 程昱的眼皮子就跳的更厉害了。 什么叫失了动向,不知所往?! 难道还能飞了不成?!凭空消失了不成?! 程昱一想,便开始揉眉心,便分明了。道:“……昱的确不如此人,于细节末微处,多不如之也!” 要想消失,只有成为背景,成为袁军他们,才能消失。司马懿又得了邺城府库,哪还有想不明白的。 “问题是司马懿是去干什么?!只怕太守所忧之事,多会成真!”左右谋士道。 “可我等却苦于没有消息!”程昱忧愁的道:“不料在冀州,也如蒙蔽了耳目一般。” “不怪太守,不肯进邺城探消息,也是顾忌兖州后无防。如今不跟进司马懿,也是为了充州防御,吕布来此,太守又能何法!?可惜分身乏术!”左右劝道:“两权相害取其轻吧。倒也不算进邺无功。” “可惜,怕是失了先机啊……”程昱无奈的道:“若有第一手的消息,何至于在此苦守而不能动。如今在此,竟是像傻子一般。吾不如司马懿多也!”心里难免丧气。 “太守要顾全大局,不能妄自菲薄!”谋士等人都相劝。 只是程昱却很自责,觉得无法向曹操交代! 一时无可奈何。 入夜! 程昱正愁眉不展的时候,有兵士来报道:“大人,在营外捉到一人,恐为奸细!我军欲杀之,他却说有重要的军情要告于将军,命我等来报。审问一番后,他却死都不肯说是否奸细,有什么军情。只说要见太守。唯恐他耍诈,来请太守令,可要见之。” 程昱听了皱眉,道:“若是寻常奸细,怎会要见我?!可问他姓甚名谁?!” 兵士道:“说是姓许,却不知名谁,他不肯言尽。只说军情十万火急,须见大人,方肯道出。并且说,我军若胜,若有此情报,四州之土尽皆归曹!” 姓许!? 程昱心咚咚直跳,道:“必是许攸,这厮必逃出虎威军也!快,速提来我见!” 兵士应命去,程昱忙又止道:“请来!不,昱亲自去迎而解绑。这厮小气记仇,若知汝等审问于他,必记恨于心,若不叫他疏发,他必不说了!” 说罢竟是亲至亲迎。 诸将与众谋士听闻,也是色变,急匆匆的跟在程昱之后。许攸是个小人心性,他若真带着情报来,若不叫他消气和满意,只怕他不肯道出情报。 这样的人,若不捧着哄着,能怎么办?! 这小人,当时就靠着卖消息,才叫吕布轻易得了邺城。若无他,徐州兵只怕要费多少功夫才能攻破邺城。 当初若非吕布哄着捧着,这小人能活到现在,还卖弄到现在吗?! 尽管他来,也怕是依法炮制,可程昱心里很清楚,让许攸满意,就立即能得到他想要的。 所以,这个小人,至关重要! 是唯一的口子! 左右边行边劝道:“……他怎能轻易出虎威军,恐怕来,也可能有诈,太守还要多留个心眼!此小人一心三用,一身三卖,他口中只怕无有一句真话……” 正文 第983章 程昱套话许子远 程昱点首,已是匆匆见到了许攸。只是这小人,却是真的狼狈。本来就受着冷气逃命似的逃难而来,结果还被当成奸细审问。曹营为了要搜司马懿的行踪,所以最近斥候营查的极严,他被抓到,又不肯露口,就少不了一顿打,此时披头散发,充满着怨气,一见到程昱前来,心中松一口气的同时,都差点想哭。 生命之险是解除了,然后也没有立即就抱程昱大腿,而是先抖了起来。 这番架势倒与他以往如出一辙。如同那卖瓜的王婆,先将身价给涨起来才好议价! 其实高智商人士的争势与为人处士,有时候是透着低情商的。高智商真与高情商完全没有关系。 别说是现在了,便是在现代社会,一群商智商的大学奥数尖子,互相针对的时候,还不如小学生。那种菜鸡互啄就挺一言难尽。 这个时代更是如此,庞统不幼稚吗?许攸也是。而只要有才,无德的,无情商的,低情商的,幼稚的才士不知凡几。 可是这个时代,取才少有问德,再加上他们这个阶层,本来就上流,与底层是隔开的,有时候,低层都不会如此操作,他们却操作的游刃有余,十分低端和幼稚。 不光士子阶层,将领阶层其实也一样。那种幼稚的排挤,倾压,打击,层出不穷。屡屡不绝! 就是后世的街头混的人的情商可能都比他们高一些。一点都不夸张的程度。 有才华的人,低调的多,但没几个真不傲的。而有才能的人,也很少有真正商情商的。而在武将阶层之中,张辽算是特例了。他处世为人的情商,可以作为典范。 所以,许攸一见程昱就开始哭嚎起来,却不影响嘴中的话语说的清晰,号道:“……孟德哀哉,携都将亡,岂不悲乎……攸死可矣,然,若叫孟德之业崩于半道,岂非攸之过也?!攸死不足惜,然,若叫英雄之业毁于一旦,岂非攸之错过……” 众人远远听见,已是面有怒色,拳头都硬了。这厮果然是个讨人厌的,竟然开始号哭起曹操来。一口一个孟德将亡,许都将败,既提示他与曹操是旧识,又点出他的至关重要,重要到他能决定许都生死存亡的程度了。 程昱压住众人不满的神色,面不改色的上前一拜,致歉道:“不料竟是子远,实在得罪了,昱向子远赔罪,只望子远看在与曹公是旧识之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 许攸瞥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汝是何人!?” 众将脸色不大好看,虽是晚上隔着不怎么亮的火光看不太清他们的脸色,然而这气氛就显得诡异和凝滞。 他们心道怪不得此人在邺城虽立下大功,可是吕布与司马懿却只虚捧着他,根本不给实权。原来是这么一种人。 这人还挺厉害啊,厉害到一出口就招人嫌恶。为人处事到这种程度也是一种奇葩了! 只是这装作不认识程昱的样子,怎么就这么欠打呢?!不就奔着兖州太守才来的吗?!此时倒装起相来! 知道他是有重要的情报,以他们有求于他,所以就摆起谱来! 呵!怪不得在袁绍那混得不得志,在吕氏那也碰壁。这种人无论在哪儿,都是讨人厌的性格。才能是肯定有的,可是这性情真特么的像沾屎的手,他一靠过来,光听他说话都觉得恶心。更别提他拿这手来摸你了。 程昱依旧面不改色,道:“在下程昱,兖州太守,奉丞相令,都督兖州事宜。不料子远在此,真是得罪了,此事实在是误会!” 程昱见他装傻,大有不依不饶的意思,哪里肯顺着他的意,只道:“子远不是在邺城吕奉先麾下吗?!怎么会在此?!” 许攸一哽,出口的讽刺也咽了回去,被问到扎心的问题,也几乎是想要跳脚,他忍了忍,咬牙道:“……攸在此,是被奸人所害。以致落魄于此!” 程昱道:“哦?!奸人所害!” “是司马懿,此贼,堪比袁绍之审配,有过之而无不及。”许攸说到这便是咬牙,心酸不住的往上涌来,道:“攸是被他忽悠了啊,只给虚名,却不给与实位,攸有夺城之功,却无实赏,全是此贼之过……” 说到这里,竟是恨的落下心酸泪来。想想都憋屈的厉害。 程昱哪有耐心听他说这些,知道这小人一开口先发制人,想要拿大,他若是捧着他,他一定是越捧越不说。这种人,就得压一压气焰,让他心有所惧便好说话。 因此便道:“莫非是司马懿将子远赶到此处?!” “他欲迫害于我,攸幸而拼死逃出,不得已来到此处……不料竟又被擒,真是波折不断。攸甚为不幸也!”许攸道。 程昱见他还端着,不禁心内冷笑,分明是想来投机的,却不肯道出实情。都这种时候了。他知道此事,他越急,只会越被这小人踩到头上,便慢悠悠的道:“子远可在我营中休息,待好后,昱再安排人送子远去欲去之处。至于伤了子远的兵士,还望看在是曹兵的份上,且饶过罢。昱会叫他们来与子远道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攸也不好再要求杀了人泄愤,他哼唧着,闷闷不乐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自是如此。”程昱见他得理不饶人,也是无言以对。 “这些人太误事,倘若有情报来,倒被他们抓了鞭打,多少大事也误了。军情只在于速度,若失了这个先机,什么菜都凉了。”许攸冷哼着,显然还耿耿于怀。 程昱道:“昱自会教训他们。子远,请吧!” 他过来扶他。许攸竟还真拿大的要他来扶。 程昱倒没什么,只是程昱身后的谋士与诸将却是恨极了。这个小人,与其如此礼遇他,他还不张口。还不如倒吊起来一顿打,包管什么都招了! 可是到底是曹公旧识,若真逼供,用这种不礼遇的手段,终究是引人诟病,想一想也就作罢了! 许攸其实也没用大刑,就是鞭打了一顿。斥侯营一般抓到人,心里也是有数的,不可能说上大刑,什么断手断脚之类的,一般而言就是鞭一顿,让对方受点皮肉之苦,而不伤筋动骨,为的只是橇开对方的嘴,而不是要人性命。也是怕误伤的意思。 若是换个商情商的人,这个事早就主动揭过了。 但许攸显然不是这种人,耿耿于怀,哼哼唧唧的,一会儿要程昱扶,一会儿要程昱找军医来给他看伤,一会儿又要说与曹操写信,一会儿又要说送他去许都。哼哼唧唧的就是个没完。而正事却是一口都不提。 无论程昱提了几次头,许攸都不应声,只说是去投奔曹操的。 程昱来寻求众人意见,道:“小人难养,说的正是这种人!我几番开口,他都不应声,一个劲的只拿乔,如何让他张口,是个问题。” 众人哪怕是恨死了许攸,但也要解决问题,便将私恨放在一边,道:“恐怕是许的利益不到位,他才不肯张口。再加上对于被打一事放不下,才故作姿态。” “若不与之足够的利益,只怕他永远都不愿意再张口的了。”一谋士道:“然而该到何种程度,他才能满足啊。除非是送他去许都,让曹公亲自赏。” “不能送,送他去再得到情报,什么都凉了。”程昱道:“他必知机要之地。” 一武将忍不住了,握了刀柄道:“我去审问他,他若不说,先斩下他的指头,若是还不说,割下他的舌头,敢到我营来卖弄!” 程昱道:“不可!明知不可为,何必说这种气话!” 武将们反正是气炸了,忍了又忍,道:“若非他还有价值,末将等早已先宰了此人祭刀!” 谋士们也都苦了脸,道:“打又不能打,杀又不能杀,如何是好?!该怎么叫他开口呢?!” 程昱头疼的很,眉头突突的跳,他终于明白为何司马懿会在这种时候纵他离开了。恐怕是杀不得,打不得,只能纵之。再加上没了利用价值,留也无用了。所以才放走了。只怕是想要借刀杀人呢。 因此曹营就更不能担这个害才之名了! “司马懿既能放他离开,恐怕已笃定占得了先机……”程昱来回踱步,道:“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迟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道:“大人的意思是,既使现在得了许攸的情报,也未必来得及?!” 那可如何是好?! 这小人到现在还不肯开口。程昱道:“我再去与他聊聊。倘若不行,就送他回许都。” 众人苦叹一声,他们只恨不得拿头四处撞了,偏偏还毫无头绪,哪里能不着急。 程昱来见许攸,便平声静气的道:“子远既受了伤,军中实不宜养伤,不若昱遣人送子远去许都如何?!曹公如今在前线,正是用人之际,待曹公回许,定会重用子远,昱慢待之事还请勿放在心上。到了许都,自有子远大展宏图之时。” 许攸竖着耳朵侧着听着呢。却没应。大约也在辩别他是不是故意吊自己的话。 程昱叹道:“昱无用之人,此去邺城并未为曹公立半功。如今吕布已又进兖州境内,也不知何去,而司马懿也已离开邺城,不知道哪里去了,本以为他必是要与吕布汇合,奈何最近斥侯营多番查探,却并无查探出半丝司马懿兵马的动静,也是奇怪至极。若要经过兖州,又在我军后,按理说,应该找到了才对。可偏偏却突然消失了一般,全无踪影,我这头疼呢,恐怕无力招待子远,待日后回许,再与子远赔罪。如今只怕是失礼了……” 许攸耳朵动了动,突的起了身,道:“司马懿离开了邺城?!还消失了?!” 程昱一怔,道:“正是!此事子远不知?!” “攸一出邺城就忙着逃命,哪里知道去?!”许攸眼珠子转了转,哼声道:“又没长出翅膀,能飞到哪里去?!必还在冀州内。攸知也,司马懿必要图冀州。” 程昱知道这厮虽是小人,却还是有几分才能的,便道:“若子远有知处,还请不吝相告,若取得大功,必有重报!” 许攸看着他道:“只怕程太守也在苦于一个地点没有勘破吧?!” 他知道程昱并不傻。若真是个傻子,曹操那奸雄岂能将兖州这么重的事交给他。在邺城内他能守住本心,按兵不动,这样的耐力,岂是一般人可有?!心性一般的早贪功早进城了。 “一切瞒不过子远。”程昱苦笑道:“当初不敢进邺城,唯恐被司马懿算计,两头空,还失了后方。因此只能舍弃邺城内,而取于外。如今虽守住了兖州后方,却如睁眼瞎一般,想要再进一步,却是丝毫不能。” “哼,既是如此,何不求我?!”许攸道:“明知我知晓,不拿话哄我,倒拿话来激我!” “……”程昱道:“听闻子远在邺城内受尽吹捧,昱唯恐起到反效果,因此也不敢太叨扰了子远。再加上子远来此,竟被误伤,昱自责极也,也是没脸说这许多。”其实是曹营众人特别烦这个许攸,根本不想讨好这小人。 许攸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和表情,似乎是在分辨着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是真诚还是虚伪。 程昱的表情很真诚,道:“子远之才,众人皆知,只是吕布阵营一直加以利用,却并不爱惜。多有吹捧之言,却少有真诚之心。只给与虚位,却不给与实权,昱唯恐让子远以为曹营也是这般行为,更不敢说,因此这才没有这么做……” “然而,子远与曹公是故交,纵不知昱的承诺能否兑现,可也知曹公的性情,曹公用人,唯恐不尽其才,何承虚应过高位,而不与之权?!曹公爱才,天下皆知……”程昱道:“非吕布那等小人可比拟,许都之才更是如过江之卿,都依附于曹公,为其所用。若不爱才,天下才士如何敢去许都?!曹公之诺,千金之重,非袁公可比也,汝当知之!” 正文 第984章 程昱发兵往乌巢 “曹公求贤若渴,又多番盼子远至,若子远能有功劳,曹公必喜不自禁,焉能委屈子远?!必委以重任。切莫将吕布那等小人与曹公对比啊,实在无法比……”程昱道:“将子远在吕营的遭遇与曹公对比,可就污辱了曹公了……” 许攸若有所思,道:“确实是没法比。”就个人魅力上,曹操的个人魅力实在是超出吕布太多!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许攸道:“曹公之魄力,魅力,我信他必不会如吕布般辱我,欺我,诈我,利用我!” “自会如此。子远与曹公是旧交。这是何等的情谊?!况已盼子远久矣。”程昱再加一把火,道:“旧识去投,焉能不许以高位,善待旧交,便是善待天下人心啊。子远若能以才辅曹公,必有一番成就!” 许攸咬着牙,心道,司马懿已经离开了邺城,恐怕已经直接乌巢去了。 如果他现在还拖着,拿着乔,不说出乌巢之重。只怕被司马懿夺得了先机,他一直隐到现在未发的本钱就得不到真正的用处就要被人截胡而死了。 所以,哪怕许攸想捂着,捂到利益最大化,然而,时势也捂不住了! 许攸虽不甘心,还未得到程昱的许诺和曹操的首肯,然而想来想去,的确不能再等了,如果不能让曹氏集团得到他们真正想要的,恐怕他这个信息也没了用处! 虽然他极想要得到承诺,但程昱说的也不差。对比起吕氏吹破天的虚无的承诺,也许一个还未得到奖赏的结果更重要。 毕竟有吕氏阵营恶果在前,许攸也不再犹豫,道:“乌巢!” “什么?!”程昱瞪大了眼睛,脑子里突的炸开了,乌巢,是乌巢?! 他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都未必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因为他知道许攸贪得无厌。但不料许攸毫不犹豫的说了。 是了,是他刚刚说司马懿已离开邺城的事有了效果。 尽管理智是理智,可是,在情感上,他已有着巨大的震惊和狂喜,抑制不住的喜悦不住的涌上来。 只要,只要拿住了乌巢…… 许攸这个人很冷静,反正都说出来了,也没必要再端着说什么奖赏和好处,功劳之类的了。 他道:“当务之急,是立即派兵秘密前去奇袭乌巢!倘能功成,可比司马懿占得先机而破败袁绍。” “自当如此,可惜不能亲去,身边又无大将可用!”程昱道:“也可与许都写信去,但唯恐泄漏军机,再加上一来一去的只会误时间。既已知乌巢是屯粮之所,应当机立断才是!子远稍候,事不宜迟,昱立即便去安排兵马前去,一刻不歇,尽量赶在司马懿之前。倘得幸能成,信与许都与主公,也能等到消息而置袁绍与死地,大功尽可得也!” 许攸道:“且慢!” 程昱停住了脚步,道:“子远还有何议?!” “倘急行而去还是被司马懿赶了先呢?!”许攸道。 见程昱若有所思,许攸一笑,是有这个可能的,但他已来了曹营,有些事情就必要最大化的利用,他便道:“素闻汝也有几分智才,不料也是个急而易出错的。如此良机,倘若司马懿赶先,你就素手无策了?!” “当然是曹军全军合力驱兵拿下四州,”程昱道。 “倘司马懿赶先,攸可助大人拿下冀州!司马懿兵力不多,一去乌巢,冀州便空虚,只有淳于琼的兵马,纵然兵多,可前线若败,他焉能不慌乱?!大人可双管齐下,做两手准备。若能赶先乌巢更好,若不能,转道立即攻打冀州,冀州唾手可得也。”许攸道:“抄了司马懿的后路,叫他为曹营作嫁衣裳,再断了他的后路,叫他死在曹袁军马之间!” 这得多恨呐!这小人不知在吕氏那里曾受了多少气,竟恨成这般模样!程昱想。不过许攸所说,的确在理。这小人也不知盘算多久了。因为早知,所以才盘算的早。所以军情极重要,一旦知情,这应对,就反应显得比他快多了。 不过程昱还是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 “徐州兵马再强,也远及,吕布远水救不了近火,这可谓是天赐良机……”许攸笑道:“大人一关卡住兖州,叫他们不能汇合,一头又能堵住袁军,拿下冀州,又能灭司马懿。此次若有大功,大人当有首功也!” 程昱大喜,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谦虚的笑着道:“不敢当!倘谋能得成,子远之功,方为首功也!子远之事,昱必定在信中提及,并与此事之要一并传回许都去!” 许攸果然露出喜色。 程昱握着他的手,道:“子远可要好好养伤,若进冀州,昱还要靠子远为我出谋划策。曹公之业,全赖子远,万务养好伤要紧!” 许攸露出自得的表情,道:“若为冀州,必出全力。” 程昱安了他的心,便火速的出来了,一刻也不耽搁,调来刘岱道:“汝领五千精英轻骑潜入冀州,直奔乌巢,若能成,便烧杀之,可得首功。若不能成,调头回冀州,昱会派人接应于汝。” 刘岱道:“是!” “机密行事!”程昱道:“不可声张!” 刘岱领命去了。 程昱又火速的写了几封信,连忙叫来斥侯发出去。 然后才能得以喘一口气,又回思了一下有没有遗漏之处,方才有空与众将和众谋士提及了这件事,但也只与心腹几人说了,并未告知全部人,就怕泄漏。 众人听说都惊了,道:“万万料不到竟是乌巢。这小人只怕早就已知,却一直捂到现在,待价而沽而已。” “在吕营,司马懿并未买他的帐,只怕这个消息,他是未曾告之司马懿,司马懿必是从邺城军情中猜出,”一谋士道:“小人至此,叹为观止!” “不过这司马懿当真是胆大至极。既是屯兵之所,必有重兵,司马懿能成吗?!”一谋士道:“刘岱将军守城可以,轻骑奇袭,只怕未必是他所擅长的作战方式啊……” 程昱无奈的道:“当此之时,只有刘岱将军可以当以重任,其余擅长之将,大多皆在前线,来不及调来了……” “只能一赌。”谋士道:“还得如许攸这小人所言,要做两手准备。司马懿若成,大人可准备接手冀州。” “许攸是想借刀杀人,他话只说了一半……”程昱道:“明知吕布远走,司马懿岂能无备,既知若袁绍败,我军必驱兵入冀,他怎能没有预想!?想在此人手中讨到便宜,要摘他的果实,没那么容易吧?!诸位可不要被许攸带偏了,只以为一切唾手可得。” 众谋士想了一下,不禁惊出冷汗来,道:“……不错。司马懿行事的确不容小觑,他必有其它的手腕。若轻视之,必要被他所败!” “然而,许攸所言,的确诱人……”谋士道。 可不就诱人吗?!可也正因果实诱人,所以才更需要冷静自持,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倘上天保得曹公能得大成,司马懿真的被围堵死,而吕布父女,不说二死,哪怕只成一个的话,这一战……曹公就能共灭袁氏与吕氏集团了。这可是奠定北方的大战,若是上天庇佑,河以北之地,尽归于曹……这是什么概念?! 程昱的心咚咚直跳。吕布父女交给郭嘉,他只尽力挑战司马懿便是!在邺城没有交手。那么之后,若是乌巢被毁,一定就避免不了你死我活的打杀了。 而前线,曹公只尽力狙击袁绍。 至于幽州,并州和青州,全力狙击,只要事成,便是一盘散沙…… 袁氏交好北面乌桓,其实主要是乌桓惧其威势大,方才两方结好。袁绍若败,乌桓必进中原,还是要防范! 似乎一切前景都清晰了,事成事败,一切都明显的似乎都摆在了他的眼前。 一切似乎只要功成就能有所得! 程昱闭上眼睛,冷静。还是有疑处的。这种不安来自于,乌巢到底准不准确,或者说,到底有多少兵马在守!能不能成! 若能成,袁氏四分五裂,乘胜追击,就算不能狙击尽,不得四州,至少也能得一至三州的好处。 若是假的,恐怕是一场虚假的狂欢啊! 这种不安,让程昱来回踱步,他决定试探一下沮授。 毕竟许攸从前线回来的久了,也许袁绍早有变动也未可知。 程昱便踱步到了一处小帐蓬里。 因兵重,程昱并未进城,只在城外驻扎而守,以便随时调动。战时为了时效性,多数如此。 小小的帐蓬里,是沮授坐在席上,他的面前有一团火堆,他看着火在发呆。 曹军待他不算差,但是身为俘虏,待遇也不可能高到哪儿去便是了。既便是软禁,也要善待,也不可能如在城里那种有高门大户可以关着的。所以他被拘在方寸之地,衣食虽有,取暖的东西也有,但没人跟他说话。也不可能出去自由行走! 帐外安排了几十守卫专门守着他。可见对他的重视。 沮授听见脚步声,是那种从容而舒缓的脚步声就知道是程昱来了。在军中的脚步声,多数是军士的,重而急。而斥侯的则是轻而急过,像阵风。 便是在城里,上位者与小人物的脚步声也是完全不同的,小人物的脚步声轻重不匀。而上位者,则是舒缓而从容。 倘程昱在许都,必是急趋而缓的脚步,是为了尊重汉帝与曹操。这是臣子对上司的这个时代的礼仪要求。 但在这里,程昱独大,这样的脚步声,除了程昱本人还能有谁?! 沮授虽有猜到,可真的看到程昱进来的时候,还是呆滞般的苦笑了一声。 程昱不料他有这样的表情,道:“沮先生怎如此?!不愿见昱?” “程太守至此,必有坏消息至。”沮授叹息了一声,道:“到哪一步了,不妨直言吧。” 他被软禁,外面的消息没人告知他,他都是不知道的。 程昱道:“乌巢……” 沮授虽未抬眼,可眼见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这个表情没有被一直盯着他的程昱所错过。 程昱心中一松,心里有数了! 二人一时间便没有说话。 沮授的反应不对,他自己也知道,但已错过了最佳的表演时刻,便也放弃了挣扎,苦笑道:“……如何得知?!” “许攸……”程昱道:“他此时正在我营之中!” “这小人!”沮授红着眼睛道:“叛而再叛,世间再不容这小人。他日,程太守可能杀此小人?!” 程昱叹道:“沮先生是认为袁氏没有机会了?!所以放弃了袁氏杀他的可能了吗?!” 沮授低着头,道:“这一天,来的这样快,也许更坏的消息会更快的传来了吧……” 程昱见他如此,十分不忍,道:“沮先生如此大才,曹公慕之已久,若能归附,曹公必重用。” 沮授摇了摇头,道:“杀我可矣,降不可矣……” 程昱叹了一声,他对许攸说这话是哄话,可是对沮授却是真心的。可偏偏这样的话打动不了眼前这个人。 “倘袁氏事败后,曹操不杀我,纵我走,也可。”沮授道:“只是这么一说,恐怕曹公也未必肯容忍我落到吕氏手中,除非吕氏也败了……”他似乎笑了一下,自嘲的很。 “曹公非擅杀之人……”程昱为曹操辩解了一下。但显然是说动不了沮授的,沮授对这话不置可否。 “若太守大人睡不着,可否与授说一说外面的事!?”沮授道:“邺城呢,如何了?!” 程昱便将此事告知。沮授琢磨良久,方道:“这可是曹操的大机会啊。若天意在他这边,灭袁吕之势,只在这二三年间,可尽得河以北之土。” 他抬起眼皮盯着程昱,道:“只是,曹操之德行,可能担得起天意否?!” 这话颇为挑衅,听的程昱不舒服,道:“尽人事而已。” 正文 第985章 龙潭虎穴亦不惧 “再看看便罢了,相信不久之后便能知晓局势。”沮授说完便不再理会程昱。 程昱心知他转寰的可能性并不大,心里很是失望。他觉得自己没有那种洗脑的能力,更没有人格魅力,能让这样的人愿意与他共事。虽知君子各有其志,可是,见沮授铁了心的完全不将曹操放在眼中,不愿臣服,程昱是真的觉得自己无能,感到十分挫败。 尤其是去一趟邺城以后,虽结成了所谓的四方盟,却几乎一无所获的回来,这种无力感,失去掌控的感觉一直萦绕在自己的心头。他希望沮授能帮自己,因为他对袁军营的情景了如指掌,若能相助,他将不再只当无头的苍蝇。 可是,以他的修养,他也说不出诋毁袁氏的事情,这是败类才做的事情。只有对许攸这样的小人,才可施行的计策,对沮授这样的君子,越是用此种计,越会被他看轻,因此,程昱对他这铁了心般的意志,当真是束手无策。 他离帐前,依旧不甘心,对周围军士们道:“善待先生,不可怠慢!” 以期获得好感。 然而,生活条件上的好感,也未必能征服像沮授这样的人的心。像他们这类人,精神上的追求,早已经胜过身体上的一切需求了。他们是很难打动的,除非心理上认同对方。 军士们应了,程昱转身离去! 他回了帐,依旧来回踱步,虽已明知屯粮之所就在乌巢,可他终究还是与司马懿不同,他的机动性差的多。兖州他不能不顾。他是有心锐意进取,为曹操立功奠基。 然而,他纵然有心,却也苦于此时无人可用,分身乏术! 他只能盼着刘岱能够成功,并且有好消息回来。 然后又派出增援的兵力,支应刘岱而去。 想要攻守得宜,这其中的尺度,对他来说极难。因为战场离他如此之近。相对而言,吕氏兵马虽然孤军深入有粮草陷入危机的风险,然而,正因为战场不在他们徐州附近,用不着战战兢兢,只要不是惨败,他们本地不失,就永远有重来的机会。 可是,程昱不同,兖州若失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是左右掣肘,进退据守之间不敢妄动的原因。再加上先锋营和机动性强的兵力几乎都集中在前线,他想要调兵也是无兵可调,只能如此尽力施为,不得不说,很是无奈了! 有一种被束缚被困住的感觉,止不住的往上涌。 沮授不得自由,程昱走后,他在帐中想了一想,喃喃道:“……天亡袁氏者,必司马氏也。司马懿……” 大约是预料到了袁氏的惨淡结局,必是四分五裂的结果,沮授整个人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日月交换,星辰周而复始,星空还是那个星空,星空也从不曾因为有的星辰陨落而不转动。有旧的陨落,就有新的涌上来…… 袁氏若败亡,谋士如星雨坠落,凋落。而新的星辰,却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待岗转正,迎来他的篇章。甚至因为是新鲜的,更耀眼夺目…… 不提程昱加急派了几支援兵去应刘岱,只说吕布已经加紧速度的将近到达了官渡! 而曹仁在官渡总督大军,最近先是收到了曹操的密信,说是要随时准备用兵的事情,曹仁便勤练兵马,守的更加用心,然后就又收到了斥侯来的信,说是吕布紧急调兵回了兖州,目前正往官渡方向赶来,不知道目的为何。 曹仁便很紧张,好在及时的收到了加盖了军师祭酒的密信,曹仁展开信看过,又将信给烧毁了! 信中明言:若吕布至兖各处,若要去寻吕娴,只作不知,保障通行,不得阻拦,并且绝不能交兵而误大事。 曹仁便心中有数了,能为帅总督大军之人,总归是有些全局观的,他心里有预感,这件事,怕是郭嘉布局已久。 那么,就绝不能坏了大谋。 郭嘉许久不出手,似乎自吕布父女至兖以来,他一直显示的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半点的攻击力也没有。原来,是在布一场大局。 曹仁便升帐坐阵,吩咐军令下去,告与各关各险隘:若遇吕布兵马,只管放行!不得阻拦,更不许交兵! 这军令一下,全军上下都一阵哗然。 很多不明底细的战将都很愤怒,虽知吕曹之间是盟友,然而,任由吕布在兖州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是否不将他们曹军放在眼中?!况且吕布至兖州各城池,敲诈了不少兵粮等诸事,这些事,所积累起来的敌对与愤怒之意,在曹军之中,尤其是中下层之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应。 就连虎豹骑都颇有微辞,曹纯听到军令以后就与曹休一并来见曹仁,请求与曹仁一言。 曹仁见他们都不省心,只能让他们进帐。 曹纯道:“曹真将军前去追吕娴,至今无有信回,也不知死生,如今吕布又来,岂能如此纵容吕氏父女如此在我兖州之上肆行无忌?!我虎豹骑自上次败后重组以后,一直期预能一洗雪耻,还请大将军给我们这个机会,我等知军令如山,不许将军与吕布起冲突,然,我等不如率虎豹骑一并前去寻曹真将军,也好汇合后,有所应对!呆在官渡,又有何用?!” 曹休也道:“不错,不如且去,倘若吕布前去,要进许都,我等也好随曹真将军调遣,及时做好应对!” 曹仁踱步道:“未有军令,不得擅动,违者斩!我知你二人心中急躁,然而忍到现在,可不要最后时刻破了功。且忍一忍吧。只等军令。如今前线有消息至,倘你们擅离,真要关键时可用,你们不在,当如何?!” 二将听出点滋味来,道:“大将军是说……” “别说,别提!”曹仁淡淡的道。 二人便止了口,对视一眼,想了想,这心思也就淡了,寻思着还是继续听调令吧! 虽不甘心,也被曹仁给逼着下去了。身为曹姓人,不能带头挑事啊。这是曹仁要他们做出的表率,所以他们不仅不能闹事,还得安抚人心! 曹仁治军还是极严的,虎豹骑出来稳定军心,这军士们说一说也就不敢再提了。 虎豹骑之所以没有被曹操带在身边,而是放在了官渡,防备于谁,当然是一目了然。至少曹操是认为,强悍的吕布,有时候他的破坏力,是比袁氏集团还麻烦的。所以他将轻骑营,许都最重要的一支力量押在了官渡。只不过主将曹真却不在官渡,所以曹纯与曹休是真的着急。 “将军!”有谋士团进了大帐,对曹仁道:“吕布前来,不得不防!” “他可能是经过,未必会来官渡,”曹仁迟疑的道:“莫非他要来官渡?!” “吕布如今与司马懿分开,他便成了没笼头的马,横冲直撞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来?!威胁依旧潜在的存在,不得不防。以往他便是无厘头之人,如今没了司马懿约束,又急寻吕娴,说不定……”会来碰瓷! 谋士们很是担忧。 “若是吕布真要来攻打,便是盟友翻脸,将军是打,还是不打?!打,便是打乱了所有计划,可是不打,恐怕他必不饶。若放他过,恐怕也置兖州威信于泥地里踩踏了,我曹军哪里还有任何威严……?”一谋士担忧的道。 曹仁听的面色微变。 “此番吕布是攻破了邺城才回兖州,此一行,在冀州立下了多少威信,自不必说,以往他便在兖州作威作福过,兖州各城池依旧惧他……”一谋士道:“倘他再这般肆行而去,恐怕会有变故啊……” 曹仁也忧心至极,然而想到郭嘉所言,便道:“许都自有计较。无妨。他若要过,便叫他过。他既要找吕娴,自然着急,如何会在官渡停留?!” “这可未必,谁不知吕氏父女是无赖父女……”谋士们对于吕布的人品可不乐观。 曹仁听的头疼起来,郁闷的很,吕布找不见女儿,还要赖在他们曹军身上不成?! 这个大麻烦,若是打起来还真未必怕他,可就怕他乱来,倒叫他不好施为。为军作战,最怕的不是上阵厮杀一场,这般反倒痛快,怕的是在战之前,这样的来回拉锯才是最磨人的。真是一忍再忍。特别无奈。 “这幽州兵也是无用之辈,去了两万,惨败而回,竟治不住一个吕布。”曹仁道:“这种贼人,死在官渡才好。天竟不丧祸害!” 所以现在来祸害他们曹军来了。 “只怕吕布到了官渡附近以后,会知吕娴那的消息,反倒……”谋士们道。 曹仁一个头两个大,少不得依言开始准备。 而吕布到了附近以后,才终于得知袁尚惨败的消息。 吕布抓住斥侯都恨不得摇摇他的脑袋里是不是晃动的都是水,道:“这消息既早已传到袁兵处,为何至今传回到布手中?!娴儿呢?!可有消息,可还好?!” 斥侯无奈的道:“之前女公子炸断了路,一时不得通信,到如今也只知袁尚惨败的消息,却根本还未与女公子联系上,不知如何。” “什么叫不知如何?!”吕布瞪着牛大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他,道:“消息莫非还不通?!” “曹军故意拖延了通路障,他们另有消息渠道,竟阻断了我军的消息。”斥侯道:“他们在兖州,还另设了一队弓箭手,专门盯着送信的鸽与鹰射,无论来回多少,皆被射落,因此竟是将消息给阻断了!主公息怒,末将无能……” “曹军?!”吕布气的不成,扔开斥侯,来回踱步,这火气就蹭蹭的上来,道:“故意的?!” 众将与谋士团也很惊异,如果是这样,这就难怪了。 看来在兖州的地盘上,兖州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虽未明面上阻止,却故意的做了不少暗地里的事啊。故意把路障不清,然后射落传信鸽。目的就是为了让吕布父女失散失信,阻止他们联络。 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一点终究受限。 “主公……”一谋士上前严肃的道:“既然消息阻断不能过,主公一直收不到女公子的信,那么女公子受危的消息,又是哪里来的呢?!此事必有诈!” 吕布吃了一惊,道:“什么?!” 谋士问斥侯道:“可听闻到女公子受陷的消息?!” 斥侯摇着头道:“只知消息断了,不曾听闻女公子受陷求救之事。” “袁尚败之事呢?!”谋士道:“如何得知?!” “曹军袁军皆知,从这二军中得知的消息。”斥侯道。 谋士转身对阴晴不定的吕布道:“这才是奇诡之处!恐怕是有人设计故意的想要诱引主公往兖州去!女公子当初曾言,待打败袁尚,会去黎阳前线。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她不会挑这种时候进许都。如果袁尚大败之事为真,女公子根本不会在兖州久留。此时诱主公至,还能有何事?!主公去后,恐怕根本不可能与女公子汇合,而是真正的孤军深入了……曹军必有围剿之计!” 道理吕布都懂,可是他不能赌,他道:“倘若娴儿遇险之事为真呢?!你们输得起,布输不起!” 谋士一怔,是啊,谁也不敢说这一定是假的。只大部分可能是计。 虽跟随吕布良久,一直以来,只觉得他心性不定,缺点真的极多。可是,摆在眼前的时候,看到他舐犊情深,难免也有点感动。 “主公定要通关,去找女公子?!哪怕女公子已不在,早已去了前线?!”谋士道。 吕布铁了心,道:“是!娴儿若不在,不是好事吗?!” 众将听的心中也微微震动。也是,倘若吕娴早不在那了,去了前线,只要确认了吕娴的安全,也是值得的。 “纵然有险,也要去找。”吕布道:“若是计,布便拼死杀到许都去!龙潭虎穴也去闯一条生路来。儿郎们可敢随布一征?!” “有何不敢?!”众将道:“我等不惧死,何不敢征!” “好!”吕布道:“纵然有错追,也没有错征!” 看着是铁了心的必须得去了! 竟是众将一心。关键时刻还是能看出来虎威军对吕布的忠诚的! 正文 第986章 司马懿留有锦囊 这些人是吕布与吕娴一手提拔的将领,他们平时虽看起来好像对吕布嫌嫌弃弃的,可是,作战的时候,打擂的时候,那种对他的崇拜和拥护,在心底里的汹涌和景仰才纷纷露出端倪! 倘若吕娴只是吕布的家眷,为了家眷,兴师动众,千里跋涉的去救,他们肯定早已离心离德了。但吕娴不是家眷。虎威军中所有人,对吕娴更有着精神上的崇拜,甚至是不输于吕布的崇拜。 这不是救家眷,是救他们的希望和未来,救的是他们徐州兵马的将领,岂能惜死而敢不尽力! 其中之忠诚和尽心,根本不需多言! 自此竟是上下一心。 谋士们见吕布如此,便道:“主公,军师早知主公若至此,必铁心要找寻,也知郭嘉善计谋,必然要引诱主公深入。因此,在出来前,便有锦囊赠与我等,令我等在主公铁心要去之时打开。” 吕布和诸将都吃了一惊,看着他。谋士们压力很大。 吕布皱眉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一切,竟都在他的谋算之中,在布出邺之前,已经想好了各种可能?!” 感觉到吕布要吃人似的目光,谋士团顶着压力道:“是。” 诸将面面相觑,也有些恍然大悟。谋士团忙争辩道:“在来之前,我等也并不知情!” “哼!”吕布冷笑道:“好一个司马仲达!好一个司马懿,厉害啊,真是天才般的预想。” 吕布对司马懿很不满,这种不满,来自于心理上的不满,他觉得司马懿太理智太冷血。一个一切运筹在握的军师当然好,可是当他忽视吕娴,忽视他心中之重,而在计算得失,谋算轻重的时候,吕布心里已是大不喜。尤其是把他和吕娴的命和危险都放在一竿秤上衡量的时候。心中难免勾起了更大的不满和怒意。 当时离邺太仓促,倘若早知他敢如此盘算得失,他必将他绑也要捆着带着,叫他算个屁! 再一想他早知这信的事,却一直忍而不发,直到取得了邺城以后,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以后,甚至还利用了这件事情发酵达到了他的目的,前前后后利用殆尽的样子,吕布光想一想,都觉得恐怖。 的确,失了军师为他出谋划策,吕布的确是莽了很多。有军师在的时候,他的确不需要动脑子,省事省心。 可是,没有军师在的时候,他的敏锐,他的机智,还有才能……也都一一回来了。毕竟是征战战场的人,哪里就真的没有脑子呢?!只不过是有些时候比不过那些经过深思熟虎的计谋罢了,才显得他有时候有勇无谋。 他不是笨,也并非愚,相反,他只是懒,不想想长久,也懒得谋算长远。 可是当吕娴可能陷入危机的时候,这种东西也天然的又回来了。 一切想不通的,这一路也想通了。 一想到这司马懿机关算尽到此程度,不禁咬牙道:“他还提前给了锦囊,天下只他一个聪明人不成?!布不稀罕他的锦囊。不将我娴儿的事当事,背我而独裁断军务,布并不计较,只是我娴儿之事,他怎敢背我而独断,若误大事,叫布如何不恨他?!司马懿!” 吕布显然是被触到痛脚了。 诸将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担忧。此次若真是假的,反而好了,哪怕是计,大不了杀个你死我活,总有活路。他们虎威军不怕打打杀杀。 可若是真的,女公子万一真的不幸出了事,只怕吕布与司马懿之间也完了,这对徐州之业,将造成重创。 吕布真的发脾气,而且是认真的时候,没人敢劝,也没人敢弥合。 所有人都在想,以后若要叫吕布忘了这事,没人能做得到,唯独只有女公子办得到! 这一次,司马懿是真的触到了吕布之逆鳞了。 他们甚至不敢想,万一主公营救失败,司马懿潜意识会不会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能想,不敢想,想多了,就觉得司马懿有叛心。 至少他们以为,敢拿主公作赌的人,心里,未必是真的忠诚的。 因此,多多少少的也认同着吕布,觉得司马懿确实过了,无论是潜意识的,还是明着想的,都对司马懿自然而然的升起了一点点的防备。 因为他所为,绝不在世俗的忠义范围之内。 他超过了线。 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 没人敢为司马懿说好事,至少现在不能! 谋士只道:“……也许对营救女公子有利处呢?!主公哪怕再厌军师,也请一观!” 诸将也劝,道:“是啊,敢请主公先放下芥蒂,营救女公子要紧!” 吕布忍了忍,道:“你们打开看看!”他倒是看看司马懿搞什么鬼。 司马懿大概也料到打开锦囊的时候,自己不被待见,因此话很精简,只有一行:奇袭官渡,胁迫曹仁,寻找女公子! 众谋士眼睛一亮,道:“军师所言极是!既是在兖州范围内,曹军找起来,必比我军更快更准。原本女公子去时,曹真一直跟随,曹真的消息,就是女公子的消息,去问曹仁,问出曹真所在,便能逼问出女公子的动静。也好过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司马懿这一招妙在于化被动为主动。与其被曹军牵着鼻子走,不如主动一点,牵着曹军的鼻子走! 吕布来回踱步,道:“若与曹仁交涉,恐会耽误营救的时间。” 吕布也是开始有点左右不决了。他知道若是逼曹军寻找,他们的消息肯定是通的,必早知吕娴所在。但是若逼不出来呢,岂不是白白耽误时间?! 况且曹仁也完全可以撒谎。 左右一算,岂不是更耽误时间。 所以吕布当真是坐立难安,他本来就不是沉静的性子,此时更是来回踱步,像焦躁在原地徘徊的大猫,晃的人眼晕! “如今已知袁尚大败,那么女公子与袁尚之战必已决出胜负,只是并不知曹军可有下场,倘有下场,的确可能被围,若是真的被围,必是被曹军围……”谋士道:“偷袭官渡,这是现成的出兵之由。只看曹军可愿翻脸了。” “若是交战还不翻脸,必是诈啊。”谋士道:“我以为军师锦囊极是,去打一仗,自辩真假!” 诸将也都商议起来,想了想,道:“如今不知消息哪真哪假,又不知女公子究竟何在,先袭一场,再寻曹仁说话!” 吕布想了想,按捺住急躁的心思,道:“既是如此,准备轻骑,布亲自去袭,再寻曹仁答话!” 诸将心知吕布此时急的不行,若不叫他出动,恐怕是不行的,因此便也省了口舌,不再劝,只道:“以此为名,且看曹仁到底忍不忍耐,自知他们有什么谋算!主公放心。必能寻出女公子的行踪。倘真有事,必不饶过曹军。我等必追随主公把兖州和许都踏平!” 这样的士气,诸谋士也都放了心。 当下便不再多说,火速的叫轻骑悄悄集合。 真到了要用兵的时候,方知虎威军的效率有多高,哪怕他们一路疾行而来多么的累,多么的苦寒。然而真正要上战场的时候,这长期高压训练的效果也都出来了,能火速的集合。 吕布安排道:“布率轻骑前去奇袭,敌军反应过来后,再回,汝等分几支兵马接应,务必打到曹仁痛,他才生忌惮。儿郎们,切不可怯战,切不可惜勇!” “是!”诸将听从。当下,便各分兵离去。 吕布一骑前行,身后跟着铁骑,竟是不管不顾,不畏严寒,不分时机的就往官渡而来。 赤兔最近很乖,马通人性,尤其是它这种名马,更通人性。这一路来,知主人心情不佳,它连发脾气都少了。此时得用,跑的极快!心情是会传染的。它也想要讨主人的欢心! 吕布不挑时机,完全不等良时的行动,反而令曹仁万万都没想到吕布二话不说就要来攻打。 如此莽的吕布,当真是让战挑时的曹仁,完全的没有想到会这么快的到来! 等他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在外面的兵马安排甚至都还没有到位,就这么措不及防的被吕布挑杀了好几队的曹兵。 当真是曹仁震怒又大惊。 整个曹营都震动了。就连夏侯惇都听说了此事,火速的从他营中跑了回来,要请战,道:“吕布欺人太甚,若不战,岂不动摇军心,还请曹将军下令,以震我军军心。” “不可!”曹仁连发几道防守命令,才阻止夏侯惇道:“他本就是为逼我军而来,若与之翻脸,恰如了他的意。他素来极擅歪缠。夏侯将军何不忍他一时。” 夏侯惇大怒,道:“杀他还要挑时候吗?!逼到头上,还得忍?!曹将军肯忍,惇实不能忍也!” 说罢便要摔帐出去应战。 却被曹仁令外面卫尉给叉住,道:“纵是难忍,还请忍之,否则前功尽弃!此时曹公在前线与袁绍为敌,此时我们却与吕布翻脸大战,你可想过后果?!” “杀到面上来了,还讲什么后果不后果,什么盟友不盟友?!”夏侯惇泪落道:“我曹军被此贼欺到这份上……” “我知将军欲报当日之仇,”曹仁道:“然将军素来稳重,还请万万大局为重!且听此贼,到底有什么说法!” “还能有什么说法,以吕娴为名,来讨要说法罢了!”夏侯惇冷笑道:“这对父女,与老赖有何区别?他若歪缠上来,只问曹将军,如何在不翻脸的情景之下,与他周旋进退?!曹将军应当思之,如此忍让,我军军士的怨气与士气!气节何在,骨气何在啊?!” 夏侯惇推开人走了。 “将军,不拦拦夏侯将军吗?!”左右惊色道。 “他知轻重。”曹仁倒不担心夏侯惇去与吕布厮杀,他既发了脾气,便是决心要忍下来了。 “委屈我军上下了。大局为重,不得不忍!”曹仁叹道:“便是被吕布缠上来耍赖,也只能忍。” “只怕将军能与吕布说人话,他却未必有人话来与将军说。”左右谋士道:“他若为吕娴而来,只怕还要将军想出点主意来理会方好!” 曹仁道:“左右牵马来,取我兵器,我亲自去与这无理贼厮说话!” 当下召集了精锐,火速的下了关隘。一路堵截吕布而去。 若不阻拦,只怕军心真的要丧尽了! 曹仁听着斥侯所说的方向,一径率兵疾驰而来,果然见到吕布如入狼群之虎,已杀散了好几个曹军兵队,正在一队队的寻着挑,这引起兵马都是出来例行搜寻的,哪里能料到会突到偷袭,因不备,各队又都分散,来不及救,因此竟已灭了好几队了。 便是曹仁再能忍,看到眼前这一幕,曹兵几乎是被吕布单方面杀,那种涌上心头的怒,便叫他涌上了一股腥甜的滋味。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字诀哪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曹仁大喝道:“吕奉先!为何坏你我之盟,杀我曹军?!还不快住手!” 身后曹军早已经围了上去,他们本意是要阻止吕布再杀,吕布却哪管三七二十一,提戟就杀来,一面试图将围上来的曹军冲散,一面大喝道:“贼曹仁!诱我儿深入,既灭袁尚,为何还围我儿?!行黄雀之计耶?!布不杀你,待要杀何人?!” 曹仁道:“何出此言?!无稽之谈!仁并不曾闻我军有围堵女公子之事。若有此事,岂不坏盟?!温侯难道只凭癔测便笃定我曹军攻击盟友吗?!” “那我娴儿为何断了消息?!又有遇伏之事?!不是你曹军所为,又是谁为?!在你们地盘上出了事,不找你找谁?!”吕布劈开来堵他的人,直奔曹仁。 曹仁面不改色,道:“断了消息而已,既不能笃定遇伏,何能如此癔想?!要知事实真伪,不如先停战,好好谈谈,如何能莽行而坏我们曹吕之间的关系?!让袁绍称心如意!?焉知此事不是袁军误扰温侯,故意坏两军关系所为?仁实不闻女公子所谓遇袭之事。” 正文 第987章 曹仁有理说不清 吕布越来越近了,眼见就要冲过来,曹仁身后诸人都面色惊变。 曹仁却稳得住,勒着马面不改色。 吕布离此只几步时,方勒马急停,来回绕了几圈,赤兔方才停稳,见曹仁不改色,觑着他,似乎在观察着他的表情,哼笑道:“你倒是好胆色!竟不惧布杀你。” 曹仁道:“仁不心虚,为何改色?!”曹仁身后几员战将却面有怒色,说的好像吕布想杀谁就杀谁一般。自负到这个程度,老天怎么不劈死这个暴戾之人。 “你果真不知我娴儿遇袭之事?!”吕布试探道。 “不曾听闻!”曹仁道:“敢以性命立誓!” 吕布听见他如此笃定的说,半信半疑,反而更疑神疑鬼的了。 如果连曹仁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他也晕了头了。 “你既笃定不知,便出兵马随布去寻我儿下落,若我儿安,我方信你曹军无辜。”吕布咬牙道:“否则,便是你在哄我!” 曹仁脸一黑,心一沉,这不是耍赖是什么?! 曹仁道:“仁奉天子旨,遵曹丞相令守在官渡,是为尽忠职守,倘若分兵与温侯走,这官渡如何守?!岂不是背令违旨?!不光仁违旨,便是温侯怕也是胁迫之人。” 吕布心中哼笑一声,给谁戴帽子呢,也没见你们姓曹的真的尊重天子,这个时候倒拿天子来说事。 “少拿天子来唬我!”吕布沉着脸道:“天子是给你们姓曹的人背锅的不成?!分明是你们这些姓曹的藏匿了我儿的消息,与天子有何相干?!你少拿天子说嘴!否则不是布不敬,而是汝等这些曹姓人不敬也!” 吕布这个人虽然强横,但是与史上的一些暴君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当然暴君的暴这个字,并非是贬义词,只能说是性格特征,或者说是自恃力量强大,而轻视别人的智慧,到最终自取灭亡的那一种人。项羽有气拔盖世之力,嬴荡敢以力问周王室之鼎,还有一个,敢以神力而在这个世道人人敬天畏神的时代里,敢拿着箭射天……这些人身上都符合暴这个字的特征,它未必是贬义的,它有时候是魅力和力量的象征,然而,正因为上天给与他们的太多,不知收敛而失了敬畏,最终授人以柄,这个柄就是仁义。 不知施以仁义于下,最终就是给了别人很多反对你的理由,甚至是反对你的力量! 吕布虽也强悍,但他是那种不怎么知道中原礼仪的人,他远不及项羽等人的眼界,心胸,他甚至是小气的,短视的……也是怂的。 至少怂的时候,他是绝不敢问鼎,射天,气拔山兮气盖世。这种放肆藐视天地和英雄的话,他不敢说。所以,既便是这种时候,曹仁引着他说些不敬天子的话来,吕布也是心一塞,立即就将锅重新给砸回去了。 并非是吕布真对天子有什么敬畏之心。而是,在他很小的心胸里,天子,依旧是不逾越的存在。他是想过要业,要九州,要天下,但是,对于天子,他依旧存有畏惧之心。这是对权柄的敬畏。或者说是怂。 他不是那种事还做到,就先放出狠言的人!他只是,眼界还未想过什么进了许都,取代天子的设想。 他不是不敢想,而是因为太短视,根本就没想到。或者说是还没想到! 他是贪不假,但是怂也是真的。 吕布身后的诸将见吕布并不中计,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这曹仁的确是蔫坏,果然有着曹氏挟天子的精髓啊。这是套人的话,想要拿到把柄呐! 曹仁一滞,便是教养良好,此时也被气的心塞的不行,道:“温侯欲待何为?!不妨明言!” “分兵与我,一并进兖州腹地,若寻到我儿便罢了,若寻不着我儿,布自进许都,求天子作主,问一问曹公,为何断我儿的消息?!”吕布强硬的根本不想给他们退缩的机会。 曹仁脸色都青了,心道这蠢货怎么会想到这一点的?!莫非是司马懿教他的计?! 他想干什么,分了人马在手,好作人质,倘若遇袭,便将这些人挡在前吗?!还是叫袭击的人顾忌着,若敌我不分,死的不止是吕氏人马,还有他曹姓人马。教他们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计谋?! 曹仁真的气结,这个计,谁他娘的想出来的!太阴了! 再也想不到这吕布竟还有这种脑子。 曹仁根本不想给,给了以后,便是叫郭嘉顾忌重重了,难道真的要敌我不分的去杀吕布吗?! “无天子令,敢进许都者,视为反。”曹仁道:“温侯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的好。” 吕布听了连连冷笑,道:“曹丞相便能矫天子令可以随意定罪天下诸侯为反贼了?!哼,当年布封温侯时,曹操还是无名之辈,如今不过是离天家近,便自以为天子近臣,敢随意定罪于诸侯?!若要定罪,也要天子亲口,布亲耳所听,方才信。曹仁,你休拿着鸡毛当令箭,矫天子诏,你还不够格!” 曹仁身边诸将等人都活活气了个半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们拳头都硬了。虽知打不过,但谁想受这个鸟气?!还不如翻了脸,大不了厮杀一场,把关隘一关,不叫他过,他还能硬打过去怎的?! 顿时个个都瞪红了眼睛,勇向拳头生,胆气就不住的涌上来。哪怕是送人头也要拦住这对丞相不敬的厮。 吕布见曹仁不答,他身后诸将反倒有欲战之意,哪里受得了这个拖延的气?!能说这么多话,早不耐烦了,说罢拎了方天画戟就往曹仁这边冲来,一面要打杀人一面大喝道:“行与不行,只一句话。这般没个主张,非大丈夫也!曹操命汝为守关之将,就这般的寡断?!少啰嗦,今天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说罢便要来取曹仁。 曹仁身后诸将怕曹仁有失,又早气的炸了,此时哪里还能忍得住,纷纷驱马冲了上来,团团围住吕布就要厮杀,大骂道:“贼匹夫,也敢小我曹丞相,汝既如此不敬,先杀一番再说屁话!” 吕布此时非寻常可比,寻常作战,只逞勇,而没太大的杀性。可是今日他是真的急了,见官渡有不合他心意之意,急寻人的心意在心头,眼睛红的都想要吃人一般! 只有吕氏诸将懂吕布心意,主公本就性急,此时急行而来,好不容易来到这了,卡在这,又没消息,又不应他,他的血性正在此时涌上来,谁还能挡得住?! 只怕此时是恨的曹氏诸将只会耽误他进兖州腹地寻找吕娴的时间。不杀他们待杀谁?! 因此那些急冲上来的曹氏诸将,哪里是来拦吕布,根本连拦都不配格,这是上来送人头,成了方天画戟的下瓜小菜! 吕布力大无穷,赤兔又精力无穷,速度奇快,那种蛮力与取巧的劲相结合,方天画戟在他手中一甩,横扫几个,哪里有半丝的道理可讲?! 只一个回合就有几颗人头飞了出去。 吕布是杀红了眼,他真认真起来,耍起蛮力,世间又有何人是他的对手?!因此横冲进去厮杀,竟是毫无对手。 曹仁身边诸将一见此景,早脸色一变,护着曹仁就撤退。曹仁也是没料到这吕布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一副你不听我的,我杀也杀的你们服从我为止,这种野蛮简直叫曹仁气吐血。可偏偏仓促之间打也打不过。眼见着是送人头不止,因此也没有迟疑,立即就命鸣金收兵。 曹军气势汹汹为救而来,却是狼狈而去,见势不对,跑的比什么都快。 吕布见还没搞定,话没说完就要跑路,哪里肯甘心,竟是带着人直接来拦曹仁。后来太乱,没寻到,他只能带着人先厮杀了一阵,见曹兵退回关隘中去,才在隘下徘徊了一回,唾骂道:“曹贼之将果然奸诈,又耍诈用金蝉脱壳计……” 明明他追的方向是对的,怎么就追错人了呢?! 曹军诸将是真的气死了恨死了吕布,本来是凭着勇力想要与他厮杀一番,想仗着人多打杀一番的,奈何吕布勇力太逆天,他身边的诸将也勇猛,竟是不能得逞。 此时,哪个不窝囊?! 当真是气势汹汹的气魄,奈何这点气魄在强悍的吕布面前根本不顶用。像很快就被戳破了气的气球,很快就被吕布给敲炸了。 那种无奈,还有被胁迫的气愤,混合着一种天然的对这种人的惧怕。让曹军上下军心很是乱糟糟的。 在冷兵器时代,军士们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这种类似横扫千军的人。这种人要么是人形坦克,天生勇力,一人能打一军,作为兵士来用的,这一种还算好对付一些。 但是像吕布这种为将的,则是更麻烦。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他身后还有一堆作为辅助的武将拥护着他。再加上率着的又是强兵强将,这一种,破坏力更大。 大到让曹仁头痛欲裂。 打是能打,但打的代价是两败俱伤,值得么?! 尤其是这种时候,与吕布打的你死我活,对大局来说,根本没必要。奈何他说了道理,此时要以袁氏为重,可是吕布这种人,就是蛮不讲理的人,他认了死理,你说再多,他听也听不进去,还不耐烦。 曹仁不怕讲道理的强人,最怕这种不讲道理的强人。 见吕布还真来碰瓷了,那种头痛,难以言喻。 尤其是还在刚收到了郭嘉的信以后。不能打,也没必要打。打的时机不对。 可是不打,由着他胁迫,这也是个不得不为的后果无穷大啊。若应了他,不说曹军的威信全无,只说,万一真进了兖州,如何施为,是个大问题。 曹军上下一片哀嚎,为死去的兵士和战将。 “吕布欺人太甚!” 武将们忍不得了,来吵曹仁道:“他既蛮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开杀,不如我军也摆开阵势,与他厮杀一场,较量一场。这样,太窝囊了!将军就不该试图与这种人讲道理,他本是个蛮人,懂什么仁义道理?!” 这是埋怨曹仁该带大军出城了,而不是只带了这些人,根本不够,还吃了个大亏回来。 曹仁知道全军上下有怨气,道:“一时忍辱负重,是为更重要的目标!你我都为武将,怎么能只凭一人勇而于大局不顾?!想要功亏一篑吗?!想要曹丞相之谋溃于官渡吗?!若不想当罪人,都给我闭嘴!” 武将们见曹仁难得的黑着脸发了火,便不语了。 曹仁算是脾气好的,能为帅一方的人,性情不可能太急躁,都是稳重而谋进的性子。但是这样的人,也被逼出这样愤怒的语气来,想来,也是深恨吕布莽勇过疾。 谋士们上前道:“将军,这吕布恐怕是讲不通道理的。他既提了要求,若不应他,只怕他绝不会干休。他若死死歪缠,不仅影响两军关系,更妨碍我官渡兵马在此的大事啊。” 曹仁道:“若果真应他,也是后患无穷。此事,当有取舍。不能不谈。总不能什么都应。” “他以威胁要进许都胁迫我军,”谋士们道:“这吕布虽说有勇无谋,但未必不是言出必行!” 曹仁听了不寒而栗。吕布有勇无谋,天下人都可以轻视他的品行,他的智商,但却不能轻视他的实力。尤其是他刚从邺城出来。 这只说明,吕布想要做,他是能做得到的。而且他的性格也不是那种说说狠话而已的人。 真把他逼急了,他真的干的出来! 邺城被掏,袁氏都伤了根本,但是邺城与许都却是不同的。邺城掏空了,袁氏若不败,还可以再造十个邺城,人在便好。可是许都不同,若是天子落了吕布手中,曹操就断了根基,再不能以天子令行事了!原本有天子在许都,有无数的人哪怕不服曹操,可却愿意臣伏在天子周围,所以许都照旧有许多人才,这些都是人才库存。哪怕不服曹操的调令,可是为了天子,也得忍气吞声。所以许都有许多能做事的人,这为曹操积累了多少的底气?!哪怕他们不忠,却是真的做了实事的啊。 正文 第988章 吕布忧吕娴安危 许都若被掏,那可真是不堪设想。这些附庸在天子身边的人,都会随天子而去…… 那么…… 曹仁一想便是头痛欲裂。不错,郭嘉所说的确不错,以大局为重。吕布不除,许都根基就还未稳。尤其是许都早就有许多人暗通了徐州,只巴不得吕布进许都去接手天子,除奸贼呢! 只是若应下,倘若有什么不好,做下这个决定的自己就得背一张大黑锅了! 因为决定须得他来下。这需要无穷无尽的勇气。要有为大局设想的心,还要有可能会背黑锅的勇气,以及承受军心溃败的后果。军士们会以为他们的主帅十分懦弱,竟然会被吕布给要胁。这将直接威胁他的地位和人心。倘若有什么闪失,他以后只怕得坐冷板凳了,怕是不能够再主帅一军! 曹仁来回踱步,他需要冷静想一想! 这令他想起白起。白起当年军功卓著,后来失了军心以后……被赐死。 他死了,人心安了,军心也稳了,皆大欢喜。 虽知这是功成者可能的宿命,但是,难免…… 斥侯急来回报,道:“禀大帐!吕布率着先锋营徘徊不去,叫人在隘下大骂!” 曹仁的脸黑了,诸将也是又气又羞又愤,谋士们都捂了脸,道:“……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理直气壮的贼子?!臭不要脸至此的敲诈,简直可恨!” 曹营是真的垂头丧气而归,败兴而归那一种。郁闷的不行不行的。心里简直是觉得跟个山贼流氓谈话都没这么降格。 而吕布也是气急败坏,看着紧闭的关隘大怒,道:“……打不过就躲,闭关不出,鼠辈盖如此矣。若不心虚,他躲什么?!曹仁出来!诸将给我骂,骂到曹仁出来挨打!布要在他身上戳几个洞,不然难以泄我气愤!” 人家不躲难道要真被你打死吗?!谈话不是这么谈的啊。 谋士哄着道:“主公息怒!若要谈话,恐怕要张驰有度方好。若是逼的太紧,只怕达不到目的,更耽误时间啊。” 吕布拧眉,是真的急,道:“什么意思,他若要耗下去,布岂不是在此白白耽误时间?!” 你讲点道理吧。唉。 谋士们也是真心累,道:“主公刚刚一言不合就动手,反而杜绝了他继续扯皮的机会,当时该忍一忍,哪怕只要一点兵马呢,先过了关再说啊。” 吕布来回踱步,也有点后悔,道:“你为何不早说?!” 我,我这真冤死,当时我也能凑得上去啊。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这当文士的还能被你栓裤腰带上给你出谋划策?! 谋士嘴角抽抽,十分无语的样子。 武将们倒是忍着笑,都低下了头,唯恐露出行迹来倒挨到处刺人的吕布的骂! 说到骂人,不愧不负吕布出身不高的事实,虽然难以到市井那种骂街的程度,但显然是不怎么讲究的。至少是不到文士之间刀光剑影,骂人还雅极的程度的。 吕布也不打转了,坐了下来,疲惫的道:“布越急,反而越坏了事了?!你们说,现在如何是好?!先讲好,布不想拖。要尽快过关!”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啊,正准备苦口婆心相劝的众人无言以对! 不过主要问策,你哪怕是放个屁,也不能无策。 现在主要是哄好吕布,不要瞎指挥。也许还真能尽快! 关键是主公威胁了人家,要是找不到女公子就打到许都去,人家能放你过吗?!就更不可能放了。 这可真是难题! 谋士想了想,道:“卡我军在此处,想必曹仁也头痛,我军若全力攻他关隘,他也受不住。会凭白增添无数风险,既是如此,就赌他此时此刻不想与我军撕破脸,不想与我军交手。此事,我军完全可以作出要攻关的模样,曹仁必有应对。主公不必急,只候之可也!” 吕布听了若有所思,道:“他果真能放布过?!” “倘放主公过去,恐怕去了更要小心,必是诈!”谋士道:“并且是曹仁也知晓的诈。待过去以后,不仅要防着前方,还要防着后方可能会遭到他的袭击。若将我军阻击在关前,他可能会遭受损失。然而放我军过,他从后袭,更有胜算。主公不得不防啊。” 吕布阴着脸,道:“这般说来,若放布过,曹军上下是等着布钻口袋了?!” 谋士点首,很是慎重。 吕布哼笑连连,道:“那就更要胁迫曹军随布一起了。若布果真葬身于陷阱之中,也得拉着这些曹军陪葬。也不知他们是否可曾用此计来对付娴儿。” 诸将一凛,道:“主公勿忧,万不至于就到此地步!我军过关后,分兵行事,必能有所防范。” “此事只看曹军敢不敢!”谋士道:“若有曹军兵马随从,就算误入陷阱,也要看对方敢不敢连带着他们自己人方的兵马一并剿灭,否则,想要功成,怕也不易!” “兖州地形,终究是他们更熟悉,过去以后行军只怕要更小心了。”诸将道,“若是真敢,曹操铁了心,此关难过……” “若无与玉俱焚之心,曹操恐怕也难以除去心腹大患,对曹操来说,主公与女公子正是他们的心腹大患。曹操这般奸雄,他有什么不敢的?!他不仅敢,而且会做的极绝!牺牲一部分人,如果能除去主公与女公子,曹操必会做。此去之后,绝不可侥幸。”谋士道。 不错,奸雄之狠心手辣,可不是吕布能忖度到的。 司马懿却能窥见一二,这也是司马氏当初不肯去许都的原因。风云诡谲是其一,其二便是看出曹操的奸雄本质。 没有他不能做的,只有被推到阵前的炮灰。不,有些是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未必有! 吕布倒没想那么多,反正他是一定要去的。便道:“与其讨论这个,不如先想想怎么过关才是正理!” “等!”谋士道:“整军,作出要攻关隘的架势来,急的可未必是我军!” 吕布心里还是急躁,但目前来讲,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先应下。 谋士与诸将心里还是很担忧的。 私下商议道:“虎虽勇猛而莽撞,无惧丛林。然而,曹军怕是掐着女公子的消息,一直引着主公。诱着主公。这一点,才是最不得不防的。也是最可恨的!” 就像是驴子前的胡萝卜,只要时不时的拿出来钓一钓,主公去了还得上当。 “此时未必是最惊险的时刻,过了关后才是!”诸将沉着脸道:“曹军无耻至此,简直不负曹操奸贼之名!” “我等过关之后,须有随时赴死的心,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则,必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连累主公与女公子……”谋士道:“这一次,曹军上下算是掐住主公的要害了,我军的要害了……” 诸将也是极怒,道:“原先主公与女公子出征一直从未分开过。当时也经常会吵架,弄的我们胆战心惊。后来有了司马军师,当时想,徐州之势,父女二人分兵而用,必助徐州业大成。当时还很高兴。哪里料到,这般分开,却有了被敌人利用的可趁之机……阻断通信,只怕是曹军等待已久的机会。” 如今想一想,这父女二人分开行军,都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再加上吕布与司马懿闹翻,弄的他们心中也十分不安,也不知道军师那边如何打算的,会不会有危险,一时之间,也是十分无奈。 他们见谋士蹙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一跳,道:“……莫非军师还有什么锦囊?!” 谋士点点头,道:“没敢与主公说。怕主公更乱!恐怕这计策,是连环计啊……” 诸将心中一跳,眼睛一厉,道:“什么连环计!” “诱主公入兖是一,主公一入兖,焉知曹军会不会用同样的伎俩引女公子入陷阱呢,如果陷阱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呢?!要一个一个的击破呢。利用父女二人不能通信的信息差,一个一个的杀掉呢?!”谋士道。 诸将一滞,眼眸都瞪大了,忙上去捂住他的嘴,道:“轻声!”生恐吕布听见,只怕吕布听见得疯! 现在吕布还想不到这个可能,还算好的。若是想到了,一脑补,不得发疯吗?!不更中计吗?! 谋士噤了声,诸将说话声都小了许多,道:“……有可能,既然可以利用女公子遇险之事引主公入陷阱,自然也可以放出似是而非的消息,让女公子也上当。女公子的性情我们也是知的,倘若知道主公有事,必会行动……糟了,这下真的糟了!” 一时心急如焚。 “军师可有良策?!”诸将急问道。 谋士道:“军师说要拖,尽量的拖。越拖,这消息可能就通了,只要消息一通,对方若计不成,便半途而废,越急,越容易中他们的计。但主公这个性情……” 诸将听了也若有所思,道:“这倒未必,我军急,他们就不急吗?!这可能是他们唯一能除掉主公父女二人的机会,他们也急,急则也会出错!” 谋士一凛,抚掌笑道:“不错,不错……” “消息不通,只要过了关,自然就能把被曹军阻断的消息给重新联结上。”谋士低声道:“主公虽急躁,可是女公子却不同,若知消息有差,她必心疑,上曹军当的可能性反而不太大。只要在此之前,争取把通信接上,便能争取到我军的主动!” 诸将听了大喜,道:“先过关,再叫斥侯营行动。有暗影在,只要过了关,联系上他们,必有计策!” 众人商议定了,依计行事。 虎威军果然全军全营的集合,开始急速的调动,整军,作出欲各处攻关的模样。 弄的曹军也紧急的调了精锐来守关! 曹仁很焦虑,他亲自上关看了看,道:“若真攻打来,可能守得住?!” “不知。”他身后的谋士认真分析过,道:“便是能守住,也是巨大的代价。两败俱伤的结果。将军若有命令,还是趁早的作下为好,这吕布是铁了心的歪缠,又是个急性子。说不定到了晚上就要急攻了,真全军攻来,犹如洪水临头,未必能挡得住啊!” 曹仁身后的诸将道:“他虎威军果然如此厉害,我军难道是白搭的不成?!他也不过万余人,我官渡守军足有二十万,怕他甚?!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谋士道:“各位将军且息怒,并非是为涨他志气,灭自己威风。只是虎威军虽久奔而来,器却利,人也不疲,意志与怒急正在上头,如若全力攻关,曹军纵然兵多,也未必能敌进过啊。这般冲击力,后果不堪设想……” “为军作战,打的也并非是人数。”曹仁道:“而是时势,时机。他气势汹汹,我军却不同……多有质疑。况,吕布所从徐州带出者,俱是精锐,除非我军也有数量足够多的虎豹骑一样的精锐,否则,人再多,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当年赵国四十万人于长平,可胜白起乎?!” 诸将听了脸色难看,不答。 难道将军是要真的谈判,放过吗?! 诸将心中下不了台,他们觉得向吕布这种人低头,是极大的耻辱,这心中对曹仁也多了一点不满。 这也是主将所要承受的重量,当不能对手下人解决所有要考虑的事情的时候,这心中的压力,独自承担而不能与人言的压力,是巨大的! 曹仁看过去一张张的脸,知道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面对更多糟糕的局面。 总归是要为大局着想,为郭嘉谋算的。 只要功成了,有一天这份忍辱负重,大白于曹军之时,他自有荣耀加身的英雄时刻。可是只要没成,曹军只会往下坠落,面对更强大的,更有仇恨心的吕布父女和局面,也许…… 但更多的,他们这样的人,身为曹公腹心的人,是不能只考虑眼前,或是失败,或是个人的。更多的,是能看到更长远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达成的可能性,既便是可能牺牲个人,背锅也是无所谓的。 曹仁想到郭嘉的信,闭了闭眼,郭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便力排众议,道:“来人,取吾弓箭,我亲书一封,发信下去!” 正文 第989章 解甲随行曹纯怒 曹军诸将长长的堵了一口气,郁结在心。虽然服从军令,可是这种憋屈,真的快要把他们给憋炸了,憋疯了! 先前吕娴在兖州击袁尚时,许都一直未曾有什么动静,曹军上下,其实已经在质疑郭嘉无能了。只防守不反攻,任由吕娴如此作为,当真是质疑重重。而现在,已经轮到了曹仁。 只是曹仁想,郭嘉尚且能经得住这般质疑,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又如何能栽在他这一环上。郭嘉尚且禁得住,他也能! 他更愿意,为此而付出名声的代价。哪怕,这件事未必能成功! 可是,如果不做,就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了。曹氏集团可能真正的沉没。 想清楚了这一点,曹仁便已经咽下了那种牺牲感以及现实中牺牲的曹军将领。一时的军中不满和憋屈只能忍着,不然呢?! 为了大局,一时的牺牲便是必要的! 亲兵果然取了弓箭来,信很快就到了城下,被斥侯捡到去报与吕布。 吕布打开信看了,皱着眉头,道:“通关可行,但叫曹军随军不可行?!”读完信便是冷笑连连,道:“果然心中有鬼。” “能这么快答应通关,只说明,他们必是有诈等着主公,主公至少可放一半的心了,女公子必然无恙!”谋士道:“只怕要全心应付曹军可能的陷阱。倘主公中计,曹军又施一计,如法炮制去诈女公子前来,只怕反而会害了女公子啊。” 吕布想到这个可能,便是一滞,道:“依你之见,可能过?!” “必要曹军同行。”谋士道:“既知是诈,必要他们曹军随行。” 吕布道:“多少人马合适?!” 他沉吟了一回,看着弓箭,道:“可能这曹仁,也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谋士点头道:“多了不宜,可能会攻击我军,反受其害。少了也不行,会叫他们不心疼。既是如此,便叫他们虎豹骑随行。当日曹真就跟着赵云前去,必知女公子下落,叫虎豹骑去寻曹真,我军自然能寻到女公子。他们若不同意,便是心中有鬼。” “只怕他们未必肯,虎豹骑虽已重组,但俱是轻骑,是曹军精锐,曹仁岂肯?!”诸将道。 “打蛇若不打七寸,哪里知道心疼?!”谋士道:“正好,看他们可愿意叫虎豹骑前去,也看看他们的决心!” 若果真决心,那里面,肯定有阴谋啊。 “若曹仁肯放,事情就有趣了。”谋士道:“就看他们在连虎豹骑一并杀的时候,可舍得!” 诸将道:“不怕他们与我军硬碰厮杀,只怕他们耍诈,布了什么陷阱。若不巧中计,有虎豹骑在前为驱使,也可降低不少风险。” “便要二千虎豹骑的人马。”吕布想了想既可胁迫,又能不对自己军队造成大的伤害的数量,便定了这个人数,只要看紧点,他们也无法扰乱我军,我军一直防备,他们就算反戈,也绝无法成事。 二千,便是不少的人了。既不会对自己的人马造成大危害,又牺牲掉让曹军感觉到心疼的程度。因为这些全是精锐部分。 二千虎豹骑,比高览淳于琼的二万人马价值还大。 军队与军队也是不同的,一般的军队是比不上重装备良马兵器齐全,训练有素,能轻骑作战,勇猛无敌的精锐部队的! 花大精力培养的部队,曹军足以心疼了。 但是若曹军不顾一切,连这个都可以牺牲的话,只能说明,他们灭掉吕布的决心到底有多大了! 诸将与谋士商议了一下点头,道:“就要二千,一个都不能少。也不存在讨价还价的余地!并且要立即要求过关!” 吕布见诸将与人都商议定了,当下便回了信,又叫人射回到关上去。 诸将已经开始在讨论人到了以后,如何胁制而不会成为祸害的问题。 信发回到曹仁手上,曹仁的瞳孔便是一缩,二千人是没什么,可是要的虎豹营的人,那就……虎豹骑是精锐之师,它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在这个时代,这种重装备的骑兵,只要百人左右,就足以灭掉一个二三千人的军事小镇,或者是盘锯山间的数千山匪,他们的作战能力,他们的作战方式,甚至是谋略,战术,都是经过最严格的训练的,这样的精锐,还要二千走。 便是曹仁也是心中一沉。 真是好大的胃口! 曹仁来回踱步,眼见天色渐渐黑沉了,可他需要尽快的作出答复,否则,一旦起兵事,以吕布的个性,以及曹军上下的愤懑之心,一旦打起来,两方都收不了手,那到时候就是无谓的牺牲了!可官渡的兵马还需要作大用的。倘折在吕布手中大伤,与袁氏征战之时,又有谁能来用呢?! 曹仁回首看了一眼,曹军上下的将士都有憋屈之色,恨不得撕了关下那吕布的人马。 的确不宜再拖延了,否则必生大变。 治军,也如治城,治国。 倘有什么性格烈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开了这个口子,后果不堪设想! “曹纯何在?!即刻唤来。”曹仁道。 旗兵听令,忙去传话,早有斥侯前去叫人,曹纯很快就上了城关,道:“纯在此,不知将军寻末将何事!” “奉吾我命,你亲率二千虎豹骑,随吕布共同过关,去寻找吕娴!”曹仁道。 曹纯一滞,其它人也是一滞,他们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要答应这样的要求。曹纯道:“吕布贪得无厌,将军为何要应他!?” “汝去之后,一方面寻找吕娴,一方面等信,更要设法与曹真将军汇合。”曹仁道:“见机行事!” “将军!”曹纯急了。 “不得违抗军令!”曹仁厉声道:“曹纯,你要抗令吗?!” 左右亲兵已是拔出剑来,意为不听军令者,军法伺候。 曹纯心里既不忿也委屈,他慢慢的跪下领命,道:“末将,领命!” “不得阳奉阴违,坏主公大事!”曹仁道:“吕布此去是寻找吕娴,若不威胁许都,不可与他翻脸!” “末将记下了!”曹纯领命道,心中却倍感屈辱。吕氏父女进兖州肆行无阻,简直是不将曹军放在眼中。他们可还记得这是曹军的地盘。什么盟友?!便是盟友,也不可能这般的强势。 这种被糟塌感的心情真的糟透了! 曹仁道:“一路保重!吕布若只是寻找吕娴,不必干涉,倘他有不诡之心,等待军令。与其放他这般大肆的进兖州腹地,不如有你胁从。既是被迫跟随,也是防范与监视。你可明白轻重?!” 曹纯吸了一口气,道:“纯,明白了!定忍辱负重,绝不违背军令!” “好,去吧!”曹仁道。 曹纯领命下去了。 曹仁写了信又射下了关。 他身后的人都是一阵沉默。曹仁只觉得肩上好重好重。除了能肩起曹公的理想和真正的意图所在的少数几个人外,有些中层将领甚至是以下的将领和将士,他们是体会不到的,他们是只感受到眼前的屈辱。 分明是兖州的地盘,分明押大军足有二十万人在此,却依旧怕吕布怕的不行,宁愿这般答应屈辱的条件,也不敢作战。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懦弱,这就是怯怕。 他们怕了吕布,什么盟友,什么找吕娴为借口?!不过是将曹军的军威踩在地上践踏。 很多中层以下的将领都开始怀疑人生了。他们,还有未来吗?!只看到前程黯淡。曹军这…… 还真的能有什么希望吗?! 中层以下的将领与兵士并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他们所动摇着的,更是质疑和军心! 曹仁知道,若是能成,军心自然稳固,并且崇拜曹操,郭嘉以及他自己有如此的先见之明。忍辱多时,只为那胜的一刻。他们不仅不会再质疑,甚至还会更加的拥护他们的英明。 可是,如果败了…… 曹仁闭上眼睛。不敢想,也不能想。唯一能做的只能等! 吕布在冀州所为,仿佛拿下的只是一座邺城,其实看不见的东西更多。更多的是人心啊。袁氏一败,这些本就被威慑到的人心立即就能归附吕布。毕竟小人物,三心二意是本能。 而曹阵营中人就更高贵点吗,更忠诚点吗?! 不! 曹吕之败,只是一时之败,那时虽丧气,也丧军心,但不至于此。 但是现在不同了,今日之事必然深刻于很多将领心中。 一旦曹操……不能说败了,或者说是一时失势,它甚至不再强大,或是虚弱下去,这些人,这些依附者,只会一一的弃曹而去,很多的会依附于吕布父女,还有很多,将投奔别的诸侯…… 这本就是世情。 关下已是开了关门,曹纯率着二千虎豹骑去迎吕布。 他皮笑肉不笑的道:“既奉命随温侯差遣,便要暂听温侯调度了,还请安排如何行军过关方好!” 他这德性,直接就叫吕布拧眉,冷笑一声道:“布如何能调得动曹纯将军?!先解甲随行便罢了。” 吕布是真生气,若不是因为急着过关不想多生事,此时曹纯不说被打一顿,至少要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曹纯听说要解甲,也是气的七窍生烟。但没办法,面对虎视眈眈的虎威军,被包围起来的局势,他能怎么办?! 一面忿忿的吩咐解甲,一面心里骂,什么随行就罢了,分明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准备当人质一样的过关了,还叫随意随行?!呵! 曹纯解完甲,刺道:“……温侯向来盖世无双,怎么?!也怕里应外合,过关时怕被袭击不成!?若是不敢,大可叫先锋营先行,以免中了计嘛!” 吕布哪里理会他,不屑的道:“小人就是咶噪,一点都不大气!不服气你回去吧!叫这二千人马随我便可!” 诸将也嘲笑道:“曹将军怕死了不怕?!若是怕这一路被我军吃了,现在回关上还来得及!” “哼,曹军也就这般胆色了……”诸将是半点脸都没给留。 反正这一次,是彻底的撕破了脸,扒下了脸皮,一时的和平,也掩盖不了马上要厮杀的你死我活的事实,既是如此,还留什么脸面?! 所有虎威军上下都清楚,这一过关,就是与曹军不死不休。这种时候又何必假装是什么盟友不盟友? 呵,一过此关,便不再是什么盟友,而是赤祼裸的敌对关系,撕破脸只在一瞬之间。 现在所维持的表面的东西,不过是曹军为了更大的局,用这短暂的和平,以及吕娴的生死和消息钓着吕布罢了! 而吕布也不过是为了吕娴的安全,暂时不发作而已。 没有人侥幸。都是从尸山血海出来的,谁会在战场上侥幸?!便是吕布,以往就算再轻易信人,易上当的人,此时一想到吕娴还生死不知,也完全的没有侥幸。 不管消息真假,吕布只知道,曹操恨吕娴入骨,早欲杀之而后快,他只知道,若有机会,曹贼绝不会放过娴儿。 因此,这番讽刺,何其的尴尬。那种轻慢,比起曹真跟在吕娴或赵云身后的时候那种表面的盟友的和平可差得远了。 曹纯当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虎豹骑已经解甲弃械,除了战马,手无寸铁的血肉之躯。 可他不能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忍着辱负着重,跟着虎威军继续往前罢了。 吕布率先进关,待进关后便立在一边等全军过关。 曹仁站在关上,没有下来。此时此刻,他想的是,若有神箭手,此时杀了此贼,多好!然而成功率太大,风险太高,实在不能做。可是,曹军上下都是克制不住的杀意! 吕布抬头,似乎感受到了这种风声,这种杀意。 他嚣张的对曹仁道:“此番前去,若寻到我娴儿作罢了。若寻不着,或是知你曹军上下有埋伏我娴儿之心,呵!” 这些虎豹骑的人也别活了。就连许都也别想逃脱。 曹仁面不改色,道:“温侯多疑过甚。我军与女公子是盟友关系,岂会背后袭击盟友。温侯此去,必能与女公子汇合,那时疑自释去也!” 正文 第990章 刘岱遇伏中箭亡 吕布冷笑道:“最好如此!” 他身后谋士等人都已立定,诸将也都到了吕布身边,形成拱卫之势。 徐州新起之秀,新鲜的血液,年轻的将领,无数的无名之辈……他们是新兴的力量,可怕的敌对力量!这些提拔于草莽之间的年轻将领,对于吕布有着过于狂热的崇拜。他们将会如何作战,或死,或是立下功劳在兖州留下他们的功劳,此时谁也不知道。但,这些人,已足以成为威胁! 曹仁站在关上,往下一个个,一张张的脸上看过去,这一张张年轻到过份的容颜,一个个后起之秀,让他不禁恍惚的想起冠军侯。他们有没有一个人有冠军侯的本事,不知道,然而,这年轻气盛的血性,谁都不能忽视的一股力量。让人心里忌惮。 不知不觉,吕布身边竟也集结了这许多的人手。这许多的力量,这许多的拥护。 徐州,自从曹吕之战后,立得一席之地,并于诸侯之间,不知不觉间已经强大若斯。吸收了无数的新鲜血液,这一张张的脸上全是年轻气的勇武与不怯。而吕布也从名声引人唾弃到现在毁誉参半,褒贬不一。 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进步,是整个社会秩序对于吕布的一种认可,或者说是对于力量的一种认可。只要在中原立住脚的人,就有这个实力得到认可,或者说是不得不得到认可和承认。 曹仁心中沉重,他知道,曹军上下所要对付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这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消灭或是打压下去的力量,而是要花巨大的代价才能消灭的力量。而曹军要抵抗,或者说是打压下去这股力量,将要付出什么,谁也不知道。 甚至可能根本就不能够成功! 曹仁只觉得肩膀上顶着如泰山一般的力量,看着吕氏大军一步步从容的远去。而身边曹军皆是如愤色上头,那种憋屈,脸色极不好看! 曹仁似乎还站立在关上遥望。吕布勒马回首看,已经看不清曹仁的面容了。 “这副尊容,仿佛望夫石……”吕布讽刺道。 还敢再刻薄点吗?! 谋士道:“只怕官渡兵马已怒极。” “孟德当世之枭雄,麾下所率将领,皆是有所志向之辈,哪一个不想建功立业,所后世所景仰。这般的人又哪个不傲气?!”吕布哧笑道:“傲气之人,都自负。麾下战将尚且如此,更何况曹姓人。哪一个肯服气?!曹仁突然放吾过关,只怕这股不满与愤懑定会郁结于心,总会累积起来的。怨妇之心,憎恨丈夫。怨将之心,必生反叛,天下理者,盖如是也!此事,只是一个开始。人心,终究是不可测,不可控的。无论是曹操还是曹仁,只能一时压得住,却无法真正的驾驭,若不能保持力量于绝顶,迟早要面对人心离散的局面。” 咦?! 谋士团中人诧异的看着吕布,对吕布颇有点刮目相看,耳目一新的感觉。以前没发现吕布有这样的智慧和思考啊。 离开了司马懿,急怒之中,反而生智了?! 或者说是智商回来了?! 谋士团啧啧称奇,笑着恭维道:“主公英明!” 吕布并不笨,面对恭维,他以前一定是狂傲的早已经要上天了,这一次却并没有笑,反而阴沉了脸,道:“英明什么?!曹仁顶着这么大的代价也要放我们过关。只怕是黄泉死路在等着我等。好自为之吧!” 吕布并不蠢,相反,这一切如此的容易,反而令他心生警惕。他是与曹营翻脸了不假。然而曹营的态度不对。曹军何其的傲气,这一次却能忍着屈辱,放了他过关。这是何等的屈辱与不堪?! 越是忍辱负重,就越是图谋甚大。 吕布仿佛都已经能看到自己脚下走的已是黄泉路了。心里并不乐观! 谋士团心中更为叹服,道:“主公心中有数便好。前去之路,既注定要走,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反正有曹纯等人在前,倒不怕手中无有人质!” 吕布点首,目光之中没有退缩,因为这条路他是一定要走的,哪怕会有各种风险。 “郭嘉若是能不顾曹纯与虎威军的死活而动手,布便服气他的胆色与牺牲,”吕布道:“此人之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但不管前路如何,其实曹氏阵营,以及吕布自己都明白,想要灭掉吕布的可能,而要付出的代价,早就不可能是轻轻的代价所能做到的了。 是需要巨大的布局,巨大的布置的陷阱,甚至可能是人质。 曹纯心中此时的憋闷可想而知。他骑在马上,感觉都快喘不过气来一般,是有火气而不能发的隐忍,让他憋屈的想要宰了吕布,都不能解恨! “将军……”身边跟着的虎豹骑各队的队长聚到了他身边,他们身上都没有铠甲,没有兵器,从军之人,没有兵器,就像女人出门没有戴面纱。那种不适与不安,叫他们坐立难安。 “稍安勿躁,”曹纯道:“此路前去必是凶险,我们需要先与曹真将军汇合。再图思变。此日之恨,且按捺于心!” 虎豹骑的众人点了点头。 轻骑兵只剩下了马,没了战甲和兵器,这简直就是荒谬一般的存在!他们混在虎威军中,那种不安,让他们坐立难安! 虎豹骑一向都是特殊待遇,甚至是特立独行的,只遵守军令,而几乎没怎么看过眼色,是直接听令于曹操的存在。他们哪一个被选进来的人,不骄傲?! 而此时竟被当成人质一样对待。 他们很多都是眼中含着怒火的瞪着虎威军的人,仿佛要吃了他们似的,无声的硝烟弥漫在他们中间。 而虎威军早已知此去必是凶险至极,哪里还会顾及到他们的感受,或是所谓礼貌?! 因此竟也都毫无忍让的回瞪了回去,冷笑连连道:“再敢乱瞪,把尔等眼珠子挖出来!曹仁叫他们护送,也该有个护送的样子!” “休拿我们将军军令说事,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虎豹骑营的人忍着气道。 虎威军嘲道:“此去,若能找到女公子你们还有一条生路,若不能,便将你们剁成肉酱!名为护送,你们还真当是什么鸡毛令箭了?!其实就是人质,人质懂吗?!” “人质要有人质的自觉,否则,我军不介意现在就杀一些!”虎威军的人身上从不缺血性,跟着吕布的人,多少也沾了些蛮不讲理的任性。有时候不讲道理来,便是连曹营也觉得棘手。 虎豹骑听的目眦欲裂,瞪着他们,两方眼见就要起冲突,还是曹纯出来斥退了众人,少不得要息事宁人,忍气吞声罢了! 但整个曹营都已忍了太久。 哪个不恨吕布入骨!? 甚至以被当他的人质,或者说是护送者为耻。 无耻之徒,早晚要杀之后快! 曹纯忍了不少辱,带着人往前走去了,也避免了冲突。 虎威军的人洋洋得意,道:“本来是能忍他们的,奈何非要找不自在!” “这曹营的人,向来骄傲,比起我军中人,不能忍的多了,”虎威军各军士一面走一面小声议论,毕竟是跟着吕布出来的,什么突发情况没见过,什么没忍过,他们有一个最大的得忍的祸头子,在忍功上,那是无上限的一种。 “到现在了,竟还不知现在的情况,不是找死,是什么?!”军士们道:“我若是他们,若是为了埋伏,一定忍气吞声。” “不一样,想要设计我军,让主公上当,需要步署和配合的地方太多,便是郭嘉与曹仁再有能耐,也不能叫每一个人,每一个环节都不出错。”另一军士道:“人算不如天算。就连我们都觉得曹仁这样放我们再过关很不妥,他们会想不到?!骄傲让他们既便能想到,也一时被蒙蔽了眼。”计策是计策,执行是执行。 军士们点了点头,思索着道:“曹兵与袁兵还是有些不同,曹兵傲气多一些,袁兵则骄横多一些。” “若是我们是曹贼,只怕此时也睡不着吧,放了我徐州女公子入兖,现在又放了我们入兖,哪个能睡得着觉?!若非极度的自负,便是最大的豪赌。赌赢了,我们死,若赌输了,他们兖州也就完了……”另一军士道。 所以执行若不如意,后果…… 呵呵。 但是每一个虎威军心里都是清楚的,曹军这样放他们入兖是很不妥的! 有脑子的都看的出来,这一定是计啊。所以,到底是曹军表现的太明显,还是执行并不如意?! 此时此刻,他们也不知。他们只知道,跟着吕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哪怕,面对的是最可怕的陷阱,他们便是不惜代价也要护着主公寻到女公子,与女公子汇合! 而此时的程昱被许攸给吵的头疼。 他在为兖州局势,乌巢之事而搅尽脑汁,尽一切而争取的时候,他身边人却被许攸给烦了个臭死。 “许攸这小人,实不能忍之。”左右皆道:“他天天叫嚷,若无他,吕布焉能得邺城?!申明功劳未曾得到回报,却想要在我曹营弥补上,哪里来的这番好事,本不欲应他,只他受了伤还不安稳,天天来吵,要去许都,这可真是忍无可忍。” “杀不得,关不得,好生咶噪,难道真要送他入许都不成?!”另一战将冷笑道:“不如送他回袁营。” “这与送他死有何区别?!”一谋士道:“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先忍一忍吧。当初邺城中吕布兵马将他哄的团团转,轮到我们就不行了?!” “三姓家奴伺候小人倒是有一套,奈何我曹营非小人也,哪里能伺候得他?!”一战将道:“此贼,真欲杀之后快!省得如此的咶噪邀功!” 程昱见诸将与谋士团都不满,只好一一安抚,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吕布得邺城不易,是他的功劳,而现在司马懿却将之随意给出,他十分不忿。”一战将道:“对于在吕营中事念念不忘,既愤于没有得到功劳应有的封赏,也憎恨司马懿将城轻易给出,抹去了他的功劳。” “卖城求荣之徒,还敢言之凿凿于嘴上!”程昱道:“也是令人不齿!” 若是君子犯了错,早将这一段给隐去再不提了,只在夜深人静间拷问着内心帮过的错事。那也是君子对自己内心的审判。 可是这小人,还能将这放在嘴上说,可见,不仅没有丝毫反省,反而变本加厉。 “先忍他一时罢了,”程昱道:“不必理会他。等乌巢的事过了,再应允他回许都之事。届时,自另择道反送他去袁营,去还他的归路!” “也罢,”诸人只能这样,这个人,虽然令人厌恶极,却是杀不得的。 威重才可杀人!至少现在的曹营没有胜袁,没有灭吕,没有不世之功时,便绝不能有半丝的害贤害才之名声。因为曹操的威望压不住。 少不得也只能忍一忍,一忍再忍罢了。 因此都虽恨不得撕了许攸的嘴,却偏偏没有一个人拿他有办法! 程昱是不想为许攸心烦,只支应人应付许攸。他现在是极担心刘岱究竟能不能到达乌巢。因此未得消息前,当真是坐立难安! 而此时的刘岱从兖出发,往乌巢急赶。一路晓宿夜行,又一路改旗易帜,自以为能瞒天过海,能骗过袁军,顺利到乌巢去。 然而,他却万万料不到,他是骗过了真正的袁军,却没有骗过早在候着他的假扮成袁军的兵马,司马懿早早布置下的兵马! 当他于夜间,准备穿谷而过,挑小路急驱乌巢时,漫天的箭雨淹没了他们! 嗖嗖嗖!每一支箭,一支支的箭组成了死亡的乐章,取人性命的乐章! 刘岱见之大惊,道:“……撤退,有埋伏!速速撤退!速速!” 然而那些弓箭手却仿佛凭着声音定位了他的声音一般,一箭直取他咽喉。 夜间黑暗,结果也是残酷的,一箭封喉! 刘岱声断,倒于马下!呼出的军令也戛然而止! 正文 第991章 程昱损兵举哀挽 主将一死,曹军乱成一团,开始像无头苍蝇一样的撤退,结果却一个个的被射死,最后垒成了一团。夜幕之下,尸山血海!触目惊心! 只有少数几个幸运的逃回去,慌不择路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伏兵本欲追杀,却被另一人给拦住,道:“莫追!依军师言,恐还有后续追兵来,我等只依军师令,只在路上伏击可也,无需追杀!” 因此便都克制住了追击的念头。 一是怕被曹军埋伏会坏了事,二则是怕暴露他们的行踪,或者说是身份。因此商议一通以后,便又趁着夜幕也撤退了,像潮水一样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一封信给了附近的袁军军营。模仿的正是袁军的信,言昨日遵令要去前线,路遇假扮成袁军的曹军,不得不埋伏而都俱杀之。他们要去前线复命,恐不能再拦截,只望他们切莫再中曹军之计,要仔细小心的防范着兖州方向来的兵马,尤其是要注意审问是否是他们的兵马。 并且划了一个方向!说是曹军可能还会以此地为突破口,故计重施而再来一回。 袁军军营人都吃了一惊,立即派人去查探,果然看到战场。再仔细一查,禀道:“……扒开他们的袍服,底下的确都是曹军的装备。” “糟了!曹军竟然假扮我军潜入,我军却分毫不知!到底是谁如此失职,若报与主公,必斩于帐前以儆效尤!”袁军将领道。 当下竟都相互猜疑,并且焦虑起来! “此事,不宜如实报上!”一将领道:“若如实报,我等必也受牵连,找不到失职察觉不到曹军潜入之人,焉知不会拿我等安心守域之人谢罪?!与其如此,不如不报!” “亦不可不报!只是将此功按在我军身上便是,有军功在,便是有过,也可用功相抵死罪。便是有责罚,亦不重也!”另一将领道。 众人面面相觑,竟都默认。 “也好,立即写信去与前线,报与主公。但我军还是要继续查探曹军的消息,从现在起,各营需仔细盘问,严查,尤其是经过之袁军,休得轻易放过可疑的兵马!”主将道。 当下竟都应了。一面去分兵细心查探域内兵马的消息,一面竟都不将实情报与袁绍,而是将这个战功揽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将信发与了袁绍。 虎威军细兵营是一直在有人在盯着这里的动静的,若想全然的假扮成功,不仅需要的是袍服,兵器,旗帜等,更重要的是,要有消息,能及时的传递,并且完美的避开袁军经过,或是出来视察,并且掩去踪迹。 若非有细作,又怎么可能完全避得过呢?! 因此,当一直在等着这消息的虎威军细军营的人都惊呆了。他们原本写信的时候,是万万没有想过会这样的。他们当时还想着,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法,虽说拦住了曹军再来的可能,借袁军去拦截真正的曹军军营,他们也做好了自己兵马也可能会遭遇排查的准备,被发现的准备。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是这样的结果。 “袁营中将领,多数如此?!如此大事,竟然敢冒功?!”一小将诧异的道:“明知道伏兵也是袁军,他们就不怕被拆穿吗?!” “无非是到前线扯皮,但是争功抢功,冒功领功之事,应是层出不穷,袁军只怕会各赏罚一边,以息事宁人!”另一小将道,“而不会明正典刑,去排查清楚。” 众人都哑口无言,无言以对,道:“怪道说袁军多而不整,果然多而不整,这样的事情都能和稀泥,简直是莫名其妙!” “如此治军,真正有功之人,反而被冒了功劳,被人抢了功劳,难免心灰离去,或是消极不再主动打仗,宁少犯错,也不主动去得到功劳。真正混水摸鱼的,反倒能升职加官。”小将喃喃道:“好乱啊。乱至此,竟无一人管?!” 君子退避,这是提升小人之道啊!这! 另外一中年将领笑道:“今世治军,多数如此,非袁氏独也。就是以往徐州治军时也如此,主公以前可不怎么听话,远没有现如今这般能听得进去人的意见。那个时候也常常与陈相闹矛盾。你们新来,又年轻,哪里知道,那个时候的徐州,比起袁军更乱更不整。” 众小将都惊讶的看着他。中年将领也是曹吕之战后提拔起来的,不算年轻了。但胜在沉稳,见他们一副无法想象的样子,道:“那个时候的徐州也远没有如此多的人,包括兵马。俗话是说的不错啊,打铁还需自身硬,只有把自己整好了,徐州才能吸引到像你们这些人前来投效。若不能叫你们各施才能,并且治身严谨,你们迟早也是要散的。” 众小将道:“所以,袁军一败,也是注定要散的,对吗?!” “当然,无有凝聚人心的实力,这样的情况又怎么会长久呢?!”中年将领笑了一声,道:“我军继续蜇伏,曹军之事,恐怕无需我们再冒头处理了,自有袁军欲领军之人去处置。就算有聪明人疑心我们可能也存在,以他们的性子,都是在混,就算有所怀疑,也绝对不会有人多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不能领功劳,还可能引来麻烦的事之中,以袁军这样的性子,又怎么会多事呢?! 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性格,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性格。而一支军队,也有属于一支军队的性格。无论是从上而下的,还是从下而上的,只要性格形成,就会上上下下传染到整个军队。 一叶而知秋。 从这件事上看,袁军上下都已经烂透了! 他们隐匿下来,不再冒头,低调而分散的仿佛不存在。 曹军几个兵跑回去,遇到来援应的曹军之人,哭道:“先锋营遇伏,刘岱将军被射而死,余者,竟不存百人,只剩下我等几人已!” “啊?!五千人马只剩下汝等了?!”援应队的人都惊呆了,道:“怎么会如此?!何人作的?!” “夜遇埋伏,不知何人所为!”曹兵等人哭的伤心,道:“敌人设下埋伏,实在防不胜防!竟中了计!” 援兵一时之间,竟是进退不得,见几乎全军覆没,都萌生退意。 当下议道:“既是如此,不如一面遣人报与程太守,问下一步如何,一面则先停在此处,先静候消息,再安排!” “那就更要小心,恐怕还会有计!”曹兵道。 当下便发出信去,一面则隐藏起来,准备等程昱的下一步命令,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自以为隐蔽,却被出来搜索的袁兵袁将给围剿了一通,当下竟是隐匿无形,不得已之下只能撤退! 杀出一条路来,几番围堵,差点被包了饺子,也幸亏是吃过亏,有了防备,这才拼死冲杀出一条血路,拼了命般的往兖州回去了,还好路遇第二波的援兵,一合兵,这才杀退了袁军,也不敢停留,只能奔回兖州。 计划,完全的宣告失败。 信先到程昱手中时,程昱惊闻刘岱死,五千精锐俱灭,眼前便是一黑。兖州兵纵然不及虎豹骑强悍,可是,这些他派出去的人中也都是精锐,精锐就这么没了,怎么能不令人沮丧,军心威失! 全军将士们都蒙了,全军举哀致挽。 谋士们扶着程昱,见他脸色苍白,劝道:“……刘岱将军之死,也是意料之外。只怕是被袁军所察觉才设下埋伏计。大人不要太伤心了!此等事也是不绝,无奈耳!” 程昱道:“如果不是意外,而是有心人有意埋伏呢?!我军扮成袁军前去,不是被识破而杀散,而是被埋伏丧尽,袁军便是再有能耐,焉能隔空知晓这许多情报,而精准打击?!” 谋士们都面面相觑,郑重的道:“大人是疑心,这是司马懿设下的埋伏计?!” 程昱道:“是,必是他无疑!” 谋士们暗暗心惊,道:“如果是他,他倒是料事如神,又怎么能算出我军必经之路?!又怎么知道大人一定会派兵去乌巢呢?!莫非许攸被放出,也在他计划之内?!” “如果是如此,计划到这一地步,此人实在太可怕了!”谋士们道:“可惜了刘岱将军,非战而死,受伏而死,无奈而为英雄也!” 程昱道:“是我之过,贪功冒进,轻视了司马懿!” 众人皆劝程昱,让他宽心。 “乌巢之事,怕是他机关算尽,志在必得!”程昱道:“即刻发信与袁绍,虽然阻止司马懿偷袭乌巢是来不及了,然而却能警示袁绍,围住司马懿不叫他逃脱!” 这一耽误,他再派兵去乌巢,是肯定来不及了。因此只能去信。 “布属兖州各境,司马懿若不从兖州过而回就罢了,倘从此回,昱定叫他有来无回!”程昱道:“传令各军,务必加强防御,不得松懈。司马懿极为狡猾,所有人都不可以心存轻视之心!若有玩忽职守者,斩!” “是!”诸将听令,兖州各境各城池各关更严阵以待。 “既刻召回援兵。”程昱无奈的道:“既是无功,不如不图。一切已来不及了,注定了的局面。” “眼下,只能指望乌巢袁兵能挡得住司马懿。袁本初之兵,不至于如此不济事吧,况且屯粮之地,如此紧要!”谋士们道。 程昱忧心忡忡,有一种自己无能为力,却频频失控的状态,朝着不可控的地方去了。 写给曹公的信也不知收到了没有,倘若能来得及,若曹公急急发军往乌巢去,也许还能抢在司马懿前面。 然而他也知道,这信到达时,恐怕一切都已晚了。 程昱的信刚发出,援兵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禀程昱道:“大人,路遇拦截围剿,进退不得,只能回转,请大人治罪!” 程昱道:“何人拦截?!” “袁军军营人马,不知何处得来的消息,竟分几路前来截我援军。”那狼狈回来的战将无奈的道:“末将无能,实不能抵。” “大人,恐怕是有人给袁军军营报了信,不然他们消息哪能如此灵通?!”谋士喃喃道:“此计,实在太阴险了,这是连我军的后路都给断了。” 司马懿这招釜底抽薪之计,是连他们往那边去的可能性都给拦断了。袁军有了防备,再想不知不觉的通过,根本不可能了! 程昱叹了一口气,安抚了伤者伤将,令他们且去休整。 “若通知他们,是中了别人的计,他们可会信?!”程昱想了想,又道:“只怕不能。不仅不能,还更防备我军。有防范我军进犯之功,谁肯戳破此背后还有事?!若果真有事,他们延迟不报,更有罪,与其如此,不如当没此事,事后不认。” 谋士们本来是劝他要写信给这些袁军军将的,见程昱如此说,顿时一哽,道:“谋算人心至此,让人能说甚?!” “天生司马懿,奈何却向徐?!”众人纷纷叹道。无可奈何。 而此时的司马懿已经到达乌巢附近了,他却不着急,没有急着动,反而命人出去打探附近地形和敌情。 收到信的时候,司马懿便不担心程昱那边的后患,心便一安。 马腾耐不住,道:“军师,既已来之,为何不动手?!军师在等什么!?再等下去,恐怕会有变故啊。此处,终究到处都是袁军,可能会有袁军经过,藏无可藏,便要坏了事了!” 司马懿道:“我军前来偷袭,并非只为一袭而可死矣。既有来路,便求归路。” 马腾心中一动,这是在等归路的时机,盘算着时机?! “稍安勿躁,”司马懿半点不急躁,道:“再等一等,等消息来了,就能动!” 马腾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消息,只道:“程昱必已有所防备,若得手,从兖州回,怕是难了,只以我们这点人马,根本不足,奉先又任性去了。军师心中有所准备便好。” 张杨亦道:“我等跟着军师,无所惧也!” 正文 第992章 三将追张辽弃营 这马屁拍得!马腾嘴角一抽,心中十分不屑,等司马懿真的借你的人头栓裤腰带上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厉害了。此人能算计程昱到这地步,这张杨还多有崇拜,没有防备和恐惧,简直是个傻缺二货! 不过马腾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对比起张杨啥都不问,一心信任,他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猜到开头,猜不透结尾,反而更心塞! 马腾是心知司马懿这个人是不愿意事前将所谋之事一一道出的,谋事之前既不会显摆聪明,谋成事之后也绝不会故意露出端倪,以炫耀能力,因此,想要事先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机密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马腾不能不问,问不出来归问不出来,但他也有办法去猜,看着事情的发展而慢慢的推导出一些什么来。 比如现在,这个当下,他心知司马懿根本不可能会告诉他到底在等什么样的时机,可也不妨碍他自己去推算。 例如他就守在司马懿身边,虽不看他的信,却会看他的细节,比如格外的在意他在地上乱写乱画的东西,虽然看着别人看不太懂,杂乱无章的,但马腾明白,恐怕是斥侯探回来的周围军营,包括兵镇的兵力部署情况。 另外就是可以出去的几条路了。 马腾怀疑他在思考事成之后,将往哪里去,才能将利益和安全都最大化。 他们已经离乌巢不远了,瞬息而至的事情,事成只一步之遥。但是事成之后,袁兵与曹军必然察觉。 若知他们在这里,肯定会布下天罗地网也会将他们剿杀,绝不会让他们离开的。莫说袁绍之怒了,光说曹操之愤,还有忌惮,也会将他们给撕个粉碎的。 想通了这一点,马腾心便是一凛,离曹贼如此之近,他是真的有点害怕! 曹贼在于奸险,在于阴险。而袁绍,哪怕大而不威,他也是大的,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粮草被烧尽了,袁绍的实力也依旧能够捏死他们。 光想到这个,马腾就头疼,心中猜着司马懿会如何做,还是会有什么妙计吗?! 等到了晚上,有斥侯带着密信来了,进了司马懿的帐篷。 良久后,司马懿召集诸将,道:“事不宜晚,也不宜迟,二日后便去袭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队去吸引他们的主力,另一队绕到后,直接烧粮!事成之后,往东南方向跑,在那汇合!诸位可听分明?!” “我等已明,必遵军师之嘱,不敢擅自行动。”诸将道。 “这二日,不许节外生枝。倘果真有意外,计划可提早,以防生变。若无意外,按计划行事!”司马懿道。 诸将应下,严守阵营去了。 司马懿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张杨道:“军师已有妥当安排?!东南方向,莫非有援兵?!” 司马懿似笑非笑,道:“也许有吧!” 也许有吧?!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张杨有点没听明白。 马腾便道:“届时只遵军师言便是。余者无须多问。” “二日后还请两位尽力厮杀,烧尽乌巢粮草。”司马懿道。 “自当如是,”二人应下,道:“本就为此而来,岂会推辞?!” “只不知乌巢内,果然都是粮草?!不知戒备可森严?!”马腾不放心的道。 “都是粮草不假。戒备也不森严,主将好酒!”司马懿笑道:“于夜间袭之,可得大胜。主将醉卧,何能成事?!” 马腾感慨的道:“如此重要之地,叫许攸这等小人知也罢了,而守粮之所,竟也安排这样的将领来守。便是我西凉,也知粮草是重中之重,焉能如此随意?!无论怎么慎重不为过。本初何以膨胀至此?!” 张杨听了,也是感慨不已。可能在变成庞然大物以后,自以为无人可以挑衅他,吞灭别人只是一战之事。所以就轻狂了吧。 当一个人变得自大自负膨胀,连天都要灭亡他。 一旦失去粮草,袁营必乱。 司马懿但笑不语。张杨看着他,笑道:“军师心性极好,不似我等,总是轻易评价他人。明明不如袁本初多也,自来也恐惧,如今却敢小他,甚至可怜他。” “是从不评价失败者吗?!”马腾对司马懿道。 “没有绝对的失败者,只有一时的失败者。”司马懿回避了不轻易评价他人的话,他自来谨守世家身份,从不会轻易的授人话柄,而家教最忌的就是口舌之祸,不评价他人,是他自小就有的教养,他们整个司马氏族人都是如此。幼时曾有活泼的族人不遵者,便会被罚跪在祠堂面前用板子打嘴。一代又一代的族长告诫他们:不要耍嘴皮上的聪明,如果你的智慧不足以保护你的口舌,就不要乱说话,不要轻易的评价人,得罪人。既便自己要找死,也要为全族上下的人想一想,如果自恃聪明,犯下大错,诛灭九族,司马氏将何存?! 这是整个司马氏的保身之道。 偶尔一两代人中,总有那么几个怎么管教都不听,或是管教不过来的子弟,那他们就永远都出不了司马氏,更别提做官,连与外人接触都被禁止。想要出去也可以,逐出族谱,并且永远不可以提起姓司马,方才可以出去。 司马懿是守口智者中的佼佼者。他怎么可能会轻易评价他人?! “乌巢粮草就算被毁,袁氏也不会立即就败,前有大将,后有百万雄兵,岂可大意?!”司马懿道。 二人恍然,的确,他们对于还未取得的胜利,都有点飘飘然了。而司马懿却一直很清醒。 马腾想,所以呢,面对这样的袁绍大营,司马懿的下一步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也许事过之后,他都未必能全部猜出。 司马氏育才育人至此,除了佩服,除了五体投地,没有别的! 做事,这么稳得住,不得不服啊。如果是马腾,他只怕早已经先去打乌巢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根本就没想这么多,先打了再说! 看三步之人,一定要先摘到马上就能得到的果实,却没想过吃饱以后下一顿,该如何找!? 这就是看百步与看十步,或是看三步人的区别!目光长远者,懂得延迟满足,并不追求爽。克制之道,方是长远之道。 而此时的前线,曹营与袁营已经相距于战场之上,整兵都已完毕,几番叫阵,擂鼓,作战,双方都各有优势,却都不能轻易打胜对方! 不仅曹操头痛,连袁绍都觉得头痛! 自上次曹操集结了三将以后,曹营已经与袁军上下叫阵过好几次,然而每一次都不能取颜良,不能轻易胜。几番交手,都各有输赢,却无法大胜。每一次,都是颜良,张郃,以及张辽合力,破了他的布置,便是有典韦,徐晃,许褚三人力敌之,也根本无法取胜。因此,曹操见久战而徒增消耗以外,这心里便如焚一般。奈何他的粮草真的耗不起! “颜良不死,恐怕难以胜袁绍,就连退袁绍也不能!”曹操往阶下诸将一一看过去,除了这三将合力以外,其余战将,就算到了阵前也不过是送他们作颜良的刀下鬼,不禁愁容满面。 原本他是不会这么着急的,只是曹操缺粮,又焦虑啊。他不仅耗不起,后方还有大事要做,这里若无取胜,再拖延下去,只会被拖住手脚,万一后方有事要支援,他也分不开身。 “末将等无能!”阶下诸将十分惭愧。 曹操愧然而叹道:“惜操自小便立志为雄,然今却无一将可斩颜良,苦也!” 典韦与许褚,徐晃也十分羞惭,他们不好说借口,是因为他们自觉无能,其实他们十分嫌那张辽碍事。倘不是这张辽时不时的冒出来支应那颜良一把,三人合力,再配合一些战术,未必不能斩颜良,哪怕拼了这条命也得做啊。 但是对方总有张郃和张辽左右支应,每每有进展时,总被这二人给打乱,三人心中几次下来,总是功亏一篑,这心里都有心病了! 这股郁气在心底不散,郁闷可想而知! 典韦道:“要杀颜良,不如先杀张辽张郃,这二人死,无强将掩护颜良,那时再斩颜良不迟,否则每次叫战都被他们拖住,实在不利战事!” 许褚与徐晃也深以为然,道:“吾等附议!” “可有良策?!”曹操道。 典韦道:“这张辽十分奸诈,便是遇袭,也定会去寻求颜良相助,不如先杀张郃,再杀张辽。” 许褚道:“如此也可。我三人先去诈要杀张辽,三人合围,张辽必不能敌,必会去求颜良相助,我们三人在后追,再撤出二人来,回首去杀张郃,张郃的营地离这二人稍远,若能成,可除去一患!” “倘颜良与张辽杀回,一人可能敌?!”曹操道:“操不愿失汝等任何一人也!” 三人心中一暖,道:“三人齐来,避之可也!趁势乱了,杀张郃后,提其首级,再去取这二人,他们必士气丧尽,若能杀张辽更好,若不能,事后再图击破。三人终是患,只要死了张郃,二人总归是有法子能够分开图之!” 曹操道:“便依此计!” 三人应声,当下休整兵马,然后击鼓再次出战,三人合力竟直往张辽这边营地冲来! 张虎听到通报,便是一愣,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吾儿为何如此说?!”张辽一愣道。 张虎从袖中郑重的掏出一空白纸出来,递给张辽道:“密函。等候已久的密函。必有机要之事。” 张辽接过,郑重的在左下角摸了一把,果然有凸出来的暗号,并且是属于他的数字的暗号,张辽当即一凛,道:“刚收到?!” “是,正准备给父亲看!”张虎道。父子二人佯降后,为了不被暴露,几乎与暗影断了联络,现在有信来,必是已有大事! “来不及看了!”张辽将信先收进怀中,穿上铠甲,拿上兵器,道:“吾儿且先往颜良处去求救,我来应战。他们来的古怪,只怕是诱敌之计,必有诈。我且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意!” “父亲小心,若战可战,若不能战,且退之要紧!”张虎道。 “我省得轻重!”张辽道:“再派人去通知张郃,他们来的古怪!” 张虎应下,父子二人便分头行事。 张辽带着手下战将出营应战,斥侯来报道:“禀将军,曹营为首三将已往我营冲来。正是典韦,许褚,和徐晃。从东边来!” “单从东边来?!”张辽蹙眉道:“既是三人同来,也该三边合围才是,怎么会只从一方来,必是逼我逃之计!” 他的脑子飞速的转动起来。 “将军,这有古怪啊,他们三人怎么会合力先来取将军呢?!”诸将道:“恐怕是一一击破之计。将军可要小心了!” 张辽也不恋战,命鸣金,道:“不战,且速走,往颜良大营跑。速速!此三将合力来,吾等非是敌手!” 当下整营火速弃营而逃。 曹营果然三将从东方追来。 张辽皱着眉头,道:“不对劲!” 诸将见他竟停了下来,道:“将军为何停驻,恐怕三人一合力,我等必有失!得不偿失啊!” “你们看……”张辽道:“虽有三人的旗,却见有何人在?!” 诸将果然见到旗帜飘扬,却不见三将径直的追上来。 张辽调头就回,道:“你们先去寻颜将军,辽且去一观!” 诸将不放心,半分兵马,有一半跟着张辽来了,曹营兵马近前相遇,难免交手。 张辽见徐晃一人前来应战,心中便是猛得一沉,命击鼓便要突围,不欲战,只想冲过去! 徐晃却是勒马来堵住他,道:“张辽!哪里走!看刀!” 张辽不得已提刀来应付,冷静的道:“虚张声势?!怎么只你一人在此?!” “杀你这贼,岂用三人?!”徐晃冷笑道:“怎么?!怯怕了?!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今日怎么一见我三人旗就吓的弃营而走?!你这贼子就这点胆量?!” 张辽皱眉,也反应过来了,道:“许褚与典韦去围杀张郃了?!杀一人,何须二强将?!曹操莫非计穷耶!” 正文 第993章 张辽幼稚激徐晃 徐晃不语,冷冷的看着他。 只愿张郃别死打,一见不对,赶紧撤才是正理啊。张辽心想,要是如我这样,就妥了!打不过先跑才是正理,真要硬拼,张郃一人必敌不过典韦与许褚二人! “卑鄙,杀一人,竟用二人,胜之不武,如此奸计,果不愧是曹营所出!”张辽道:“我不欲与你战,让开!” 徐晃当然不让,道:“你那儿郎呢?!叫出来,今日晃必斩你张氏父子!” 张辽冷笑道:“我儿若在,我父子二人必斩你这狗头!何需问他何在?!” 徐晃大怒,拎刀横立,拍着马冲着张辽直冲过来。 张辽知道他必是要拦着自己,歪缠自己,虽不欲与之浪费太多时间,然而看这样子,是不打不行了。不设法冲破这去路,恐怕都不可能去救一救张郃。 因此当下也无暇多想,拎着刀来战徐晃。 徐晃攻势极猛,大刀迎面横劈下来,力气之大,如气扫千军万马之势。张辽并不气虚,双手将大刀一抵,两刀相抵,一刀刃一刀背相击,那股尖锐沉重的冷兵器的刺耳之声,仿佛是能慑人心魂的催命符。 张辽鼓着气,将刀力往左边一斜,顿时将刀势转移而化解,泄气于千钧之间。力不会突然消失,要么将力反击回去,若不能,便能图巧,转移而泄力于无形。 徐晃见一击不成,二人一个错马,便立即又提刀来斩张辽,张辽早有防备,回首就是一刀,两刀相斩,刃都发出刺的人牙酸的声音,又一错合,两人见二招皆不中,一个杀不得,一个走不脱,当下也都耐心的继续交起手来! 徐晃几番受这张辽的气,因着他,他几乎出动作战,都不能大胜,这心里的郁气可想而知,此时见他还能如此冷静的与自己交手,这心里就极度的不平衡,便冷哼着刺激他,道:“你张辽父子在袁营阳奉阴违,佯装忠诚,假意效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袁本初不知你的心,整个袁营都瞎了心,然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多早晚要找到你与吕营联络的铁证,那时再交与袁本初,叫他与你说话!你们这父子的狗头,早晚要毁在自己手中!” 张辽哼笑一声道:“你杀不得我,便指望借刀杀人?!曹贼果真计穷了,手下皆是无能之将可斩辽,便出阴计,借袁本初之手欲杀我?!何时曹贼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可惜袁本初慧眼如炬,辽之忠诚,袁公知也。无须你这小人知晓!” 徐晃见他讽讥自己为无能之将,岂能不气?!那天灵盖都气的要冒烟。拍马大怒而横扫,刀锋越来越凌厉,道:“巧舌佞言之徒,怪不得吕布会遣你这小人前来诈降!可惜袁本初能被你骗,我曹营中人却不会为你所骗!你嚣张的时日不长了!” 张辽冷笑道:“是不长了,等你陪着曹贼死于袁军之手时,辽自加官进爵,无需嚣张。安然受福是也。哪里用得着与你在这拔舌!” “张辽!”徐晃大喝一声,气势冲天。 张辽自然不相让,谁还怕叫谁大名了?!便大喝一声反击道:“徐晃!” 徐晃最厌恶这种不正经的,贱贱的德性,仿佛如小孩子一般,彼此学着对方说话,能把对方给气个半死。 他一时大恼道:“看刀受死!” “看刀受死!”张辽将刀甩的利落如飞,拍打迎击之上,如同戏弄。再加上这脸上戏谑的笑,反而把徐晃给气的半死不活! “休学我说话!”徐晃怒道:“要杀便杀!” 张辽看自己这幼稚的行为反倒把徐晃给气个半死了,也就不逗他了,只笑道:“你要受死,要我杀,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话头是你挑起的,怎么自己反而气个半死不活?!” 徐晃冷着一张脸,道:“哼,谁能像你一般,没脸没皮。不要脸之人,自然不受气!” 张辽见他还要嘴硬,本想激自己,结果就这水平?!想要臊他,要他急躁,还真做不到呢。张辽素年与吕布为伍,不光脸皮练出来了,耐心更是。如果没点能为,还能在吕布身边混到现在吗?!只怕早臊都臊死了。 这一点,徐晃还真及不上他。 张辽也懒得与他交手歪缠,反正二人虽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耐何旗鼓相当,兵力又不分伯仲,几次都不能置对方于死地,便不想如他的意,一直被他歪缠,便淡定的道:“论没脸没皮,曹贼是始祖,天下诸侯谁也比不上他,自封丞相,多大的脸面!” 揭人不揭上司的脸面,徐晃是真怒了,杀气明显变重。 张辽虚晃一刀,往他身后大喊,道:“颜良将军,速来斩此将贼首!” 徐晃吃了一惊,头皮一阵发麻,急忙回首去防御,又怕被张辽偷袭,竟是左右不能相顾,张辽上前便斩下一刀。 徐晃早有防备,却因为顾及前后,一时失手,竟然倒于马下,弃了马便跑人群之中。 张辽见失了一手,也不死追,当机立断便令旗兵冲,当下冲乱曹军,趁着乱火速的往张郃营去了。 曹营无人指挥,又见张辽并不恋战,慌乱之后,便逐渐的稳定了下来。 徐晃气的脸色青黑,咬着牙道:“……张辽贼子,竟敢诈我!” “卑鄙无耻!”徐晃找到自己的马,重新上了马,带着曹兵继续折首去追。若不杀了此贼,岂不是让自己气死。他也是曹营当中一员大将,征战无数,岂能没有傲气?!而傲气受折,是万万忍不得的。这是比死还要难忍的耻辱,他便立誓道:“吾誓杀此贼!” 曹兵紧随跟上,断后的将领看见,急来对张辽道:“将军若出全力,未必不能斩这徐晃。他像疯狗一样死咬着我们,终不是办法!” 张辽道:“休忘了当初主公与女公子要我军前来是为何事。杀一徐晃可矣,然,坏了大事不可。平衡曹营与袁营,才是我等的重任。其它的一切等时机。此事先搁置,先救张郃,其它待说!” 诸小将一向是极心服张辽的,闻言便应了,只是回首看道:“徐晃心胸狭小,他誓必深恨我等,这般死追不放,也不是办法!要不我等去断后!” “不必!”张辽道:“为他曹营中人伤及我军太多,大大不值。好刀还用在刃上,现下我军还远没有到这个刃上的时机!” “也罢!”诸将叹了一声,道:“徐晃此人,与疯狗有何区别?!” 张辽轻笑了一声,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多有才能而自视甚高,少受屈辱,便受不得别人的戏弄与轻视,一旦受到,便要报复,不然为何有个成语叫睚眦必报呢。若是他与徐晃是同一营的人,看在曹操面上,也许徐晃还能克制许多,看着领导的面子,也会给同事脸面,尤其是领导看中的同事,但现在是敌人,受了这般轻视,以他的性子,他受得了?! 世间有才者众,自视甚高者也众,自以为自己了不得,受不得一点怠慢轻视的也多,偏偏少的是那些有才而自知内省,并且克制清醒的人。张辽以为大丈夫受些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张辽的素养是君子有才,却也要有一笑泯恩仇的胸怀,方才不会被上天给与的天赋给困住。 否则,虽有才能,终究庸人自扰。一旦这种私恨东西裹挟了心,人便会被这种东西所控制,距离作出昏头的行动来也不远了! 张辽并不理会后面死追不放的徐晃,只一力往张郃营那里狂奔。 他来袁营是有目的。不是为了赴死,也并不是为了非胜不可,他甚至连营地都能说弃就弃。 他来是为了达成目的,为此,绝不会为虚无的任何东西所困住。包括个人的恩怨。 而在战场上因为不能斩敌,只能一直纠缠而产生了个人情绪和恩怨,这是张辽所不能理解的。所以,他对于徐晃是惜其才,却可惜无法像对张郃一样产生拉拢之心。这样的性格,说的好听叫嫉恶如仇,说的难听点,就是不能容人。 就算勉强拉进吕布的阵营,以他的性情,也无法容忍于吕布的。心中无宽,便只能认同曹操这样的主公。 是代表着各自的阵营而战,应当没有个人立场,而只有胜负。怎么就能这样恨上他了呢?! 张辽反正是无言以对,若非时机不对,他有那么多次机会,早已经斩了徐晃。至少交手的好几次之中,他有许多破绽可图。 可他依旧没有动手。他牢记自己的使命,不是任性,而是平衡。他所立之功,也绝非是为了袁营而立。他不可能为了袁绍而去打击曹操的力量。 要动手,也绝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可是徐晃显然已经气极了,一面死追,一面见张辽理都不曾理会,那心中的羞愤,几乎燃烧了他的心。 那种耻感,不止是来自于张辽的戏弄,而是,说不出的,隐秘的……来自于内心里的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在张辽说出身后有颜良的时候,徐晃当下那个背后一凉,颈子发凉的感觉,刻骨铭心! 虽然他不惧死,徐晃是真的不惧死。 可是,在那一瞬的反应,涌上来的,是天然的对于颜良的惧怕,几乎有条件反射! 而三人合力,皆不能斩颜良的隐痛也刺痛着他的心。那种面对曹操时的无能感又涌了上来。两相结合一上来,这种东西对他的骄傲,无异于毁灭。 相当于一个向来自视甚高的人,突然被降维打击到怀疑人生和才能,不得不接受自己平庸时的丧气! 偏偏那种丧气,还要连番被张辽给提醒……徐晃是真的恨死了张辽,他焉能放手?! 因此想也不想的追了上来! 渐渐的快到张郃营了。 张辽见那里火光冲天,营地一片散乱,心中一惊,道:“莫非张郃已遇害?!” 当下火速的往那赶。 斥侯营已前来汇报,道:“散兵言,张郃将军遇袭时,弃营往西北边跑了,许褚与典韦穷追不舍,只怕不敌!” 张辽心中一沉,道:“我军去追,能救便救!” 全军当下便绕营往西北边去了,而堪堪回首一瞬间看那营地,也被烧的火至此不灭! 只说张虎带着人急速到了颜良大营,被人带到帐下,急道:“曹营三将又急来攻营,父亲怕不敌,已弃营而奔,还请颜将军出兵相救!” 颜良听了一面命人整兵,一面命人取来自己的兵器,见张虎心急,面有焦色,便沉吟道:“文远向来英勇,必无恙。贤侄且勿忧,我自去相救!只是不料曹贼急甚,见敌不过我三营并立,便想要个个击破!” 张虎道:“曹贼深恨我父,当初曹吕征战时,我父逼的曹贼差点穷途末路。后来又爱惜我父之才,多番招之,父皆不肯去,见来投奔袁公,曹贼集三怨恨于心,必想要图我父,岂肯轻易干休?!” 颜良道:“且勿忧,全军整备,立即出营去救!” 张虎也急急的随他出帐,抱拳道:“小侄虽无能,愿随将军左右,去救我父!没有父亲遇险,儿子却不去的道理!” 颜良同意了,张虎便急急的回到自己的兵马那边开始准备。 颜良左右道:“将军!切不可深信此父子!” 颜良却在一次次的相助之中,积累了一些对张辽的依赖和信任,道:“不为旁的,只为这番孝心,亦不可不救。况张辽父子多番助我,才叫曹贼不能取我营而得寸功,有功之人,不可令其心寒。他若被曹贼所逼,若降了曹贼,以张辽的能为,我营也吃不消!” 众人听到这,觉确实有理,这才不再劝了。张辽的能力,的确是有目共睹的。虽然至今疑心他所谓的忠心。然而,他逼的曹贼头痛要死要活,也是得到了认可。 能叫曹贼头痛,便是他们认同的人,虽然还不承认他的忠心。 只是曹营多番挑拨,言张辽父子一心向徐,他们却一直未曾得到什么实证,因此虽心疑,但也疑心是曹贼的离间计。 正文 第994章 颜良急来救张郃 两人刚出营帐,便有斥侯前来禀道:“急报!三旗虽扬,却只徐晃一人,只怕有诈,其余二人若不往颜将军处来,必已往张郃将军去了。张将军急令我来报,速速营救张郃将军,只怕有险!” 张虎吃了一惊,速报与颜良。 颜良也蹙着眉头,道:“曹贼果然奸诈!”当下便火速的与张虎前往张郃大营去救。 而张郃被袭营时,是根本不知道有许褚与典韦二人前来的。他们根本连旗都未扬。因此他组织人手去抵御被二人合力困住时,方才知道这是他们取他性命的诈计。 当时虽慌神,但也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一面以一人力敌二将,一面诈道:“颜良将军在来的路上,你们二人来的正好,前来送死!” 典韦力大无穷,拿着一把大铁锤就要来杀他,大喝道:“先杀你,再杀颜良!” 张郃哪里这二人的对手?!堪堪狼狈躲过一锤后,就已经息了反抗的心思了,但是想要逃,却也不被这二人放过,渐渐的将他合围着逼入了死角! 张郃以为自己今日怕是必死无疑,正欲奋力一击,拼死抵抗。却不料他的部下有极英勇的人,竟带了一百勇士,拼死不顾的冲入了三人的战局之中,护着张郃就逃,道:“将军,切勿回首,速速去寻颜将军救助!” 张郃平时待下算宽和的,在一众袁营战将之中,他不贪,平时也不怎么克扣将士们的兵饷,再加上若有赏赐,也向来不吝赐下,因此,他所带领之兵马,虽不算勇极而擅出头之性格,却是上下一心的军队,他更是深得人心。越到险极,越是能看出军士们对他的拥护和拼死相护的决心。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素来训练兵马也极用心,看着默默无闻,实则心生暗勇。 张郃狼狈惊险逃出时,几乎如同被惊了魂一般的狼狈不堪。刚刚,差一点就被典韦和许褚给联手杀死了,只差一步,他躲过了第一回合,但第二回合如果他避不过,只能死! 跑动跑动着,连头盔都掉了,他根本来不及去顾及身后的情景,他只能奔跑,听到的是到耳边的风声呼啸声,随着风声来的还有惨叫声。如同这漫长的凛冽的冬天的风,如此的冷酷。 他不怕死,一点也不怕,大丈夫若死得其所,死又有何惧?! 可是,他不能这么无意义的死。死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被屈剿而死,有何意义?! 身后他的兵马有大部分都跟了出来,随着他狂奔。 而许褚与典韦万万没有料到,这样周密的计划,竟然被这百余死士般的勇兵给冲破,这心里何止是郁气可言?!见张郃一跑走,当真是气急败坏,大怒不已,二人带着精锐开始踩踏这些勇士,大刀之下,竟是冤魂累累! 哪怕同袍的头颅像菜瓜一样被连切连砍的没了,却没有一个相让。哪怕他们被乱军之马给踩踏在铁蹄之下,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让开道路,直到被全部杀死! 一支军队,有的是不惧死的勇士,既不惧死,又有信仰,一打起来,便一定会坚持到最后,坚持到赢,或是死。而一支军队想要保持火种,不应该只有这样的人,应该是呈正态分布,什么类型的人都该有,这才是一支军队的人,既该有不畏死的死士,也该有为了保持下去而奔逃忍辱偷生之人。这才是一个良性的队伍! 他们完成了他们的使命,献出了生命,也终结了这一生。仿佛生来只是为这一战。为这一死! 许褚与典韦二人等杀尽了断后之人,一面命人焚烧张郃的营帐,一面则合力开始急追张郃! 正是为取他首级而来,岂能被他跑了?! 因此竟是不遗余力。 二人一人有拔牛过涧之力,一人则与与虎搏斗之力,俱是好手。光是一人对张郃,张郃都十分吃力,若二人对他一人,他必死无疑。 所以张郃知道自己的弱,对比起他们的弱项,他完全没有心存侥幸之心,只是逃。哪怕被嘲讽贪生怕死,他也得逃,逃到真的无法再逃,累了的时候,那也是他该死的时候,可没有尽全力而奔逃,岂能轻易放弃?! 张郃只是不断的问自己,若是死在这里,可有意义。非攻城而死,无功。死后必无赏。也无法荫及家人。被剿而死,可能还有罪,不仅死不得其所,更是无功无劳,反而累及家人无地自容,无处容身! 如果这就是尽力反击的代价,他为什么还要反击呢?!尤其是在根本不可能赢的情况下,去拼命,去献出生命?! 毫无意义! 许褚拍着马,显然已是大怒,道:“匹夫怯耳?!有种就停下来,堂堂正正的一战!休得奔逃!胆怯如此,可对得住掩护你的人马?!” 没有来得及跑得掉的,几乎都被后面的曹兵给灭了。 许褚在前,典韦在后,紧咬着张郃不放,二人不断的拉紧着距离,生死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而这里离颜良大营还远。张郃不禁心寒想,难道今日真的难逃一死?! 见他不答,许褚见距离已离的近了,便取了弓在手,搭上一箭,朝着张郃后心放冷箭! 张郃惊出一身冷汗来,趁着转弯,险险避过一箭。 许褚也跟着转弯,拿了第二支箭在手,这匹夫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今日必要杀一人。 正准备再放冷箭,却突然听见擂鼓之声,许褚吃了一惊,一个恍神的功夫,连人带马飞了出去,原来是被绊马索给绊倒了。 典韦见有此变故,忙急勒停马,使劲的夹着马腹,终于避免了也被绊出去的惊险,刚堪堪停住,便四处警戒,头皮都要发炸,这里,竟有埋伏?!怎么会有埋伏!? 他这一停,身后的曹军也都一一渐渐的收住了马,也有一些跑的急,所以来不及收的,一一的飞了出去,被绊马索绊出老远! 动物与人一样,都会有头羊效应,马在看到领头的马停下之后,也会自动的停下来,人同样如此! 自然界,永远都是群居动物的生存率更高。它们未必是最强的,但一定是协力合作的,有些猛兽便不会挑群体下手。 这么一停滞,整个曹军都蒙了,没有反应过来,就已听到厮杀喊打声,鼓声紧密的擂起,曹军上下俱都是心中一凛,往左看去,为首之人,自是张虎,张字旗,十分显眼。更令人头皮发麻的却是颜良,让曹军上下都束手无策的颜良! 便是典韦勇极,此时也是智战胜了莽。他虽不惧死,可是几次三番不能胜颜良,他早已经明白,要图此人,需等时机,光靠勇是没用的。勇而不能胜,若有闪失,反而令曹公立于险地和下风。 所以,他一看到颜良,已生退却之心。 哪里还能再战?! 便知此时非取胜之机,当机立断,便掩着曹军上前,将许褚救起,火速的撤退,也不交手,立即就跑! 虽遗憾没能迅速的杀了张郃,可是时机已消逝,再想也无用。他也并不消耗纠结,火速的撤退! 颜良与张虎一左一右,两边分头开始准备包抄,奈何曹军跑的实在太快,根本都没能交得上手,就没能真正的给拦截住厮杀了。 最后颜良和张虎还是停了下来。 “曹贼将跑的倒快,”张虎道。他身后的诸将道:“曹氏将军勇武却不逞勇,这等的收放自如,十分棘手。这埋伏虽是好计,可惜他们明知不会占上锋,曹军又受惊,恐不能胜,便立即撤退。这等魄力。令人叹服。张小将军,曹贼麾下之将,莫非都是如此知进退吗?!这可真是图无可图啊,这是多好的机会?!若是拦截住他,趁这二将不备,不说杀二人,至少也能杀一人或伤一人,再不济也能叫曹军重创。谁能料到,竟就这样跑了?!曹贼的将领果然难对付。” “曹贼所带的将领自然知晓凡事不能急胜的道理,他们图在长远。若时势不对,失去时机,便会当机立断。”张虎道:“曹贼虽然讨厌,然他治军的确有一套,将领也多以大局为重。很难对付!” 眼下袁营与曹营各都不能大胜,陷入僵局。 大家都在彼此消耗着,其实都难受。但这局面,却是张虎乐意见到的! 许褚或是典韦死了,都无法制衡颜良,颜良若现在死了,也无法再抵得住曹操的进攻。对张虎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这样大家僵着,才是他真正乐见其成的。 颜良见没追到,追了一阵也就不再追了,开始往回跑,与张虎汇合,张虎道:“烦请颜将军去接应张郃将军,我怕父亲有失,先去接应父亲了!” 颜良道:“贤侄自去,良且在此守一阵,若文远有恙,且唤人来召,良必去救。明早方回!” 张虎道过谢,来不及见张郃,匆匆的找张辽去了。 张郃不料有此变故,便匆忙转过来见颜良,道:“多谢将军相救,郃感激不尽!” “良为袁公尽忠而已,见有险,岂能不救?!”颜良道:“此事,该感激张虎,若非此子前来求救,只怕也来不及!” 张郃道:“虽是如此,然将军若不出兵,或是出兵未及,郃已死矣。”他心有余悸,心里也感激不尽。 颜良笑道:“三人成虎势,可叫曹营不能往图也。张将军当更尽力!” “是!”张郃应了。心中寻思着得去感谢张辽,便道:“郃且去支应张辽一番。以防那曹贼三将又合围,行狼狈之事!” 颜良道:“可矣!我遣一营随汝前去!” 张郃谢过,领着人出发了! 颜良则暂时在原地驻扎下来,以准备截曹军之后,曹军可能还会从这突围的。 张虎想了想颜良,不禁头痛,想要杀此人,也不容易啊。此人力大无穷,用招又快,向来都是大开大阖,如天泼之势,对敌时若在他对立面,一般都不过用三招,基本上一招就已经被颜良给劈了!所谓一力降十会,便是如此。这样的能力,是一种天赋,不是后天的能为能够抵得过的。 想要图杀此人,何其难也!所以他们父子一直在接近颜良,交好颜良,虽有意交好,却并不谄媚,只是相辅相佐,在战场上共同对敌,几番下来,也渐渐的有了些默契。这也是他们父子商议好的基础。 这样的人,其实极具个人魅力的,可惜了! 颜良不死,袁绍不败。想要败袁绍,就不能不杀颜良,死局! 张虎叹息了一声。 许褚摔的灰头土脸的,头盔也掉了,战马也伤亡了,只能寻了另一匹骑上,跟着典韦沉默的跑,二人一言不发,那心里的郁闷,何其的沮丧! 谁知道才跑一会,又看到张辽杀来,二人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反中了他们的计,一时大恨张辽阴险,一时又不敢恋战,交手一通以后,便冲杀了过去,没命就跑。 张辽见他们这般,心里便有底了,也没再追,适时的停住了马。 二人狂奔,恰巧遇上来追的徐晃,三人脸上俱都是戾气重重。 徐晃心中一沉,道:“未成功?!” 典韦与许褚不答,也实在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因为怎么听着都像狡辩,他们的自尊叫他们说不出这样的理由来。哪怕是事实。 三人一时默然无言,惭然欲死,道:“……如何对得起曹公。无颜相见矣!” 三个硬汉,几番都不能得逞,几战都不能寸进,那心里的沮丧,简直逼的他们落泪。 这也是憋屈到极致了,才像极了要哭不哭的样子。 正是因为对曹公忠心,才觉得惭愧,而无法面对,像做错了事,虽然他们看上去,什么也没做错!只是僵住了局面,一时无功而已。 但他们的傲气,既便是如此,也足以令他们难受的了! 三人灰头土脸的带着曹军回去,归去的心情,像上坟一样沉重! 正文 第995章 张辽父子拆密信 张辽继续进发,准备去寻张郃时便遇上了张虎带人前来,父子二人相见,终于松了一口气。张辽道:“见三人旗时,却只见徐晃一人,便知中计。还好我儿机智,否则今日怕是不能善了。张郃无事吧?!” “及时寻来颜良,张将军无恙。还好来得及。不然张郃已死矣。”张虎道,“我已与颜将军说明,找到父亲汇合后便走了,颜将军也会在原地停留一瞬,若无求救,便也回去。倒不必特意去见。” “那便回吧,营地被毁,还得回去重挑地形来搭营帐!”张辽道。 张虎跟在张辽身边,父子二人挑路往回走。 见张虎沉默,张辽道:“有心事?!” 此时也不是看信的好时机,张虎也不提信的事,只道:“在想颜将军!”可惜了啊。 张辽道:“我儿需分明一事,站在个人立场上,我们都可以欣赏颜将军,这样的大将,领军有方,又素来值得倚重,强悍勇武,谁人会不欣赏呢?!便是为父,也极欣赏这样的人。然,我们出生也未必只是我们个人……尤其是有了效忠的明主,就更要明白,在其职,司其事,更多的时候,我们需要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想问题,方对得起咱们肩上的职责。君子不能以个人想事,才是处事之道。吾儿若悟透此,便已明白,为将之责,为臣之责,身不由己!唯尽忠心而已。” 张虎被张辽点悟,道:“儿子明白!” 颜良为袁绍所倚重,他是袁绍的死忠,那种死忠不是迂腐的忠诚,而更是一种知遇而感恩的忠诚,这是无法劝降的忠诚。所以他们注定有不同的明主后就注定不死不休。哪怕再欣赏。 知遇之恩的忠诚是不可逆的,只能杀死,而无法令其折节。 颜良注定是要跟着袁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人。若袁绍得奉尊位,他自是有功第一人,与文丑并列为开国之将,封公立位,得享太庙受帝王子嗣同祀的荣耀。若袁绍败,他只能注定是跟着一道陪葬的人。 这是无法解的问题。是一种殉道的方式而存在。 拉拢或是劝降都是折辱他的。 如吕布之高顺,都是如此。 张辽知道这种人,他独具一双慧眼,最善识人。高顺对于吕布之忠,亦是如此之忠。颜良对于袁绍也是如此! 张辽虽不是这类人,但是他知道这样的人,宁死也不会折节。 这样的人,哪怕是再欣赏和可惜,也是无能为力的。 就如同以前,他万分的欣赏高顺,却无法做同样的人一样。那个时候,他只觉得吕布若栽了,他绝不会跟着陪葬。但他会抵抗到最后一刻。后来女公子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他的信心。 但他知道,假如吕布还是栽了,做出同样选择的依旧是高顺。张辽并不在其列。 正因为如此,他更明白,颜良高顺这类人,是绝对不可折节的。可杀,却不可降或辱也。 张辽拍拍他的肩,道:“曹操只怕要头痛欲裂了。他向来待有才之人十分不吝,只怕那三人回去,要被曹操安抚,恨不得更以死相报不罢休!” “曹贼在收拢人心这一套上,比起袁绍,高明太多。”张虎皱眉道,“可儿子并不喜曹操,他用人只问才不问德,才者虽有,可是有德的,却没几个,略有些不择手段了!” 张辽哈哈大笑,道:“这样说的话,女公子用人岂不是更高明?!三教九流皆有,入者,赤脚泥腿也不限。” 张虎乐道:“然女公子虽不问德,却不至如曹操那般完全不问德。” “我儿哪里知道这样用人的好处,有多少计策不说了,只说曹贼本就立身不正,他若用才德兼备者,这些人天天规劝,在他耳边叨叨,他哪里受得了?!况且他私德本也就有亏,用这样的人更好,大家都不是好人,谁也别说谁私德有亏。耳根就清净了!”张辽笑道。 张虎乐的不行,道:“曹贼真是让人没话说。周公吐哺,天下归心!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就凭这二句诗,让天下才者恨不得以死相报不负知遇。这般心术,厉害啊。” 张辽与他笑了一通曹操,这才说起袁绍,道:“袁本初偏听偏信,极走极端。其实他喜欢的才德兼备之人,在不能容忍无德之人事上,他比起曹贼可严苛的多。对于私德有亏的,他向来是零容忍。然而,这样的品性,却极易被小人蒙敝,小人善于营造身份,面上个个君子品行,实则暗里虚伪至极。一代英雄,被人蒙蔽至此,身边只剩下小人,也是可惜!对比起来,曹贼只是不追究,可是心里却跟明镜一样,在大事上,没有人敢蒙蔽他,他也向来是雷霆手段。” “袁绍也算是仁主了,”张辽可惜道:“只是仁慈做了屠刀的土壤,最终于斩向了他自己。” 张虎叹了一口气,道:“亲小人,远贤士的下场,便是如此!也是可惜。自断脊梁的人正是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他若能重用田丰等人,何至于此?!至少这军心也不会如此离散!若不是见有可图,便是曹贼再奸险,惧于实力也不会铁了心要与袁绍一较高下,立决生死。” 庞然大物是令人害怕,恐惧的存在,可是被人看到了虚弱,谁不想咬上一口来撕了吃呢?!庞然大物的崩解比起小诸侯的灭亡更惨。那种无力的崩解,只能一点点的看着它离去,那一种无能为力,像诛心! 斥侯来禀道:“禀将军,张郃将军领军来援。” “且在原地稍候!”张辽命令全军稍停。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虽然颜良是不可能拉过来,但是张郃还是可以试一试的。此人,张辽是真的十分欣赏。他不像袁氏阵营的其它将领那样利字当头,却有勇有谋,又有忠心,却偏偏因为不合心意,也不得重用。有颜良文丑这样的大将在,张郃这样的人,虽有才能,也注定无法被看到,无法被足够重视。 他也没有生怨心,反而对袁营多多的担忧,也在尽力的维持着袁营的功。 张辽最欣赏的地方在于,他坚持于自己,却也并不迂腐,在逐渐看到袁营的问题以后,他虽忧心,却没有与之俱焚的心。 这样才通透。 只要时势到了,稍点拨一通,他一定会降的。当然,张辽不介意到时把他打晕打包带走! 虽然手段是有点不太妥当,但事后,他是不介意低头做小人赔罪的。 能来诈降的人,若不是脸皮厚的人,是做不到的!张辽就比起高顺脸皮厚的多。这种事让高顺来做,唔,难以想象! 所以,每个军营里,都应有各种各样的将领,未必个个都如高顺一般死忠。但要什么人才有,才是一个良性的军队。因为每一种人的用武之地是不同的! 张郃到前时,张虎已经拍马来迎。张郃气喘吁吁,见张辽又在原地等候自己,便忙上前道:“今日多谢文远救援之事。还有贤侄,若非去唤颜将军来救,今日郃休矣!” 张辽道:“张将军客气了,既都姓张,虽不同宗,却是同姓族人,同为抗曹,遇到生死之祸,岂能坐视不理!辽知道,若是辽遇险,张将军自然也会拼死来救!” “那是自然!”张郃毫不犹豫的道。 之前与张辽父子有点不快,也随着这一场惊险而消逝了。更多的是欣赏。张郃是十分欣赏张辽的,道:“文远有勇有谋,郃不及也,今日若非文远父子机智,只怕……曹贼多有诈计,若有下次,郃都疑神疑鬼,生恐中了这奸贼的计!反而会误事。今日之事就是防不胜防!” “何必如此说?!今日是不防之故。”张辽道:“张将军是有勇有谋之人,你我二人守望相助。互为犄角,必能互救,便是曹贼又能徒之奈何?!” 张郃道:“正当如此!” 张辽是会来事的人,既见张郃尽释前嫌,便笑道:“我我二营帐皆已被毁,不如且去寻找他处驻扎,也非一时可成,既是如此,不如且去寻地饮上一杯酒,也缓一缓今日受惊之心!” 张郃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请!”张辽笑着与他随行,二人一并回到张郃营帐,见到一片狼藉,也是无奈。张郃心情挺沉重的,命人收拢勇士遗体,一面另择他地准备扎营。 再行便寻了一条冰河边休息。 仓促的先搭了帐蓬应急,张郃命人取来酒,敬了张辽足足三大碗,道:“今日之恩,他日若有险,必当以死相报!吾之言如此河也,若不应,便叫这冰河不化冻,不迎春风来!” 这毒誓。真是君子之风了! 张辽道:“吾信张将军,若有生死之时,还望张将军相救!” 他也喝了三大碗,两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张郃的心便酸了! 醉饮一通,放纵了半晚,后半夜便回了,还有多少残局要回去收拾。死去的人,是没知觉了,可是活着的人,还记着,还会痛。 这是每一个幸存下来的战将与军士都要面对的局面! 张郃走后,张辽带着张虎也出发,他们的大营还是一团糟,弃营跑了,就得重新扎营,事也多的很。 张辽以为,张郃酒品也不赖,在心痛之余,痛饮过后,本以为他会抱怨一些袁营的事,他却一言不发,一字不言。可看他的脸色,张辽不相信他心里没有怨言。 这样的品格,还有行事的风格,张辽反而更想要这人了! 这逆来顺受,明明不如意,却偏偏隐忍的样子,多好。去了吕营,便是受了吕布的气,估计也忍得下来。 不过吕布的气也是急性,来的快去的也快,可不像袁营一样的症状,像极了痦疮,一开始没看出来它有多致命,却慢慢的将人从里面给烂掉,若不及时挤掉,就只能等死。对比起来,受吕布的气,也就像吵架,吵过就拉倒,便是与吕布打一架,骂一通,那也是没啥大后果的。最适合他这样的人呆了! 不知不觉在这里已呆了很久,久到张辽都出现幻觉,想要回到徐州去了。 吕布那厮,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发作之时,张辽嘴上虽不说,心里还真挺嫌弃的。然而现在却有一种想念的感觉。 真是见了鬼了!张辽不禁笑。 父子二人回了营,收拾了通,见实在收拾不起来了,便另扎了营,忙了半夜,第二天还去袁绍那要物资,乱糟糟的一通收拾。因他有功,倒也要到了。反正袁营给脸色看的时候,张辽父子也从不在意,自然不可能如张郃一般生气,因此,只要到了就行,至于脸色就见鬼去吧。 到了晚上,父子二人才歇了下来。 将帐中肃清,张辽才将胸口捂了许久,捂的发热的白纸给掏了出来,摩挲着,再三确认着这确实是独属于他的联络方式,张辽十分高兴,眼睛微亮,道:“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 这说明,转机已经来了。离他离开这鸟地方的时间不远了! 张虎心中也涌上兴奋,激动的压低了颤抖的声音道:“父亲!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张辽道:“去取一盆水来。” 张虎点了点头,忙取了一盆清水来,张辽细心的将纸辅平,然后放入了水中。 白纸上什么也没有,张虎有点诧异,他还以为会见到奇观,比如一遇水就有字什么的! 张辽笑道:“你哪里知道徐州的防伪方式多种多样,怎么可能只遇水就见字,若落到敌军手中,岂不是落了军情?!因此,只用水是不行的!” 张辽将纸取了出来,又放到火烛上方慢慢烘烤。 张虎原以为烤干了就有字了,结果还没有!张辽却十分耐心,笑道:“上面之所以有这个识别,是因为每一个人的防伪的方式都不同。我的方式则是遇水再烤烘干,再过一遍碱水,才显字!便是落到敌人手中,顶多过一遍水,或是火。哪怕来两样,只要顺序不对,也依旧没用。不可能遇水再遇火再遇水。” 正文 第996章 破密信计定决策 张虎看着纸上冒出来的水汽,白雾缭绕,似有仙气般,层层叠叠,让他心中升起无数的敬意。他惊叹的道:“这,哪里想来!真是妙思!” “因为机密,所以每人虽有记于心,却不到关键时刻,绝不用。普通军情是只有用普通的书信。若遇极大机密,才会用这密信。因为不管多好的方式,用久了,早晚也会泄密。”张辽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碱粉,洒了一点在水中,然后细心的将已经干透了的有点变脆变硬的纸张重新放入碱水之中。 张虎摒住呼吸细细的看着。 张辽道:“所有步骤半丝也不容出错,我儿可记住了?倘为父有恙,吾儿若接此信,可代我主张,拆看而决断,以免误了军机!” 张虎恭声应了,又道:“纸张之属,徐州工艺为最佳,如今它处虽也有造纸处,然后工艺远不及徐州,便是截获此信,也未必能破解。盖因眼下,这些工匠,还未了解纸张所有生性!” 张辽笑道:“正是如此。然而随着徐州学院各门工科的教学,那些学子中不乏聪明人,以后这些便也不算是秘密了!女公子,是为父最为钦佩之人。若遇此等保密之法,若是曹贼或是其它属流,只会杀完工匠,将这等工艺永远的留作军中之用,而绝不会让人参透这样的秘密。而女公子却开了教学各种物性的学科,那些对工科有兴趣的子弟,早晚会参透这些。这就是心胸大极之处。她认为绝胜在于人才,而非这类的东西。更珍惜人命。” 张虎心道,曹贼等所谓英雄,便是要造个坟墓都恨不得设十八个疑处,都要杀尽工匠,更何况是涉及到机密的这类法子了,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古往今来多是如此,俘虏和匠人一样不值钱,如同草芥和牛马,可以随意的利用和抛弃。 “女公子要人才,自然也得到了人心。”张虎笑道:“在此法天下传遍之前,徐州必已成就大业。父亲勿忧。” 张辽失笑,道:“我儿所言极是!既得人心,只要此战为胜,定能半得天下!”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无论如何,他们父子都愿意为徐州的功业付出一切!在来袁营诈降之时,就不是没想过可能会被疑身死。然而,他们毫不迟疑! 纵然张辽绝非高顺那样死忠之人,然而在一个营中的时候,他也是有着愿意赴死的觉悟的。除非吕布父女真的栽了,再不可能爬起来了。父子二人才会变通。 然而,只要吕布父女不栽,哪怕创业再艰难险阻,他们都没什么怕的!死也不惧! 张虎眼睛微亮,紧张的道:“父亲看,字,字迹显现了!” 张辽也有点兴奋,这毕竟是他自从来到袁营,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密信,他当然慎重,不过比起年轻人,他还是极稳重的。 静静等着,等字迹全部如同神迹一样显现了以后,张虎才将纸张给取了出来。 父子二人将信赶忙看了一遍,然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字迹又全部的消失了,而它存在在身上的药水也全部被碱水泡去,现在的它,也只是一张白纸,就算再来一回,也不会再重新显现字迹!但张辽依旧将它扔进了炭柴木盘之中。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张虎犹豫不决的道:“父亲,可信吗?!” 万万没料到不是吕布来的信,也不是吕娴来的信,更不是徐州来的信,甚至都不是高顺的来信,而是司马懿的来信。 张辽也蹙着眉头,他虽然在徐州时对于司马懿十分客套,然而心里一直对他有所防备,始终保有存疑的态度。 所以,乍然接到他的信,他先一步疑,后一步则是设想,这封信的利弊和处于的形势。 司马懿在信中提及,他将率轻骑到达前线附近,完成任务之后,必往他们前线来,还望那时张辽接应。他的任务完成,消息传至前线,袁营必乱,那时他需要掩护,而更是进攻袁营之时,他可以联结曹贼,一并攻杀袁营,趁着乱时,他们便突围速速离去。曹贼必拦截杀他们,更需万全准备,叫张辽早早准备。若有可能,可杀颜良! 信的内容并不多,只几句话,然而,他在信中言明,女公子若不往许都,必已往前线来,到时汇合,再杀回前线来与曹贼共夺袁营阵地,那时必无咎。 张辽道:“势单力弱,孤军深入,必要保全他,与女公子汇合后,实力已济,那时就连曹贼也不敢妄动,只敢合作,为父以为,可行!” 张虎道:“他在信中连要做什么任务都没说,如何可信?!” 张辽道:“正因如此,才可信。若要取信于我们父子,必早已言明,为了保密,才什么也不说,只约定了时日。不会有假。此人,虽可疑,然而,在此机要关头,他不会弄虚作假。不然他哪里又有什么好处,难道这一诈只为取信我们父子,谋来谋去的也不可能只为了取我们父子二人的人头!” 张虎想一想也是,松了一口气。反正他们父子若真的被欺骗了,吕布父女也没什么损失,没什么不妥! “如此说来,若不接应他,他必死无疑!曹贼如何放得他过?!必要杀之后快,以除后患的。”张虎道:“父亲可有良策?!虽说女公子将至,但也有可能女公子去了许都,或是路上有其它事情耽误,这种事哪能谋算的完全!” “儿子可是听袁营的人说,邺城已夺回,主公去兖州寻找女公子了,可能是曹营的诈计,倘若以此诱引女公子,女公子必去救主公。能不能如期而至,谁也不知。”张虎面上出现一丝忧色,不止是担心现在这个局面,更担心的反而是吕布父女可能面临的安危! 张辽却自信的笑道:“郭嘉有计,女公子却并不笨,怎会没有防备?!纵然在前线,曹贼可能趁此机会而收城割地,然而女公子与主公在兖州腹地,若得知此处之危,或我等遇害,必然直掏许都!豁出去了赌,曹操真的有胜算?!就算是郭嘉,他也非是神。大家都有相互制衡的东西。除非真的伤及到了对方的要害,否则,这种平衡就会一直存在。” 而这种要害,对于袁营而言是邺城、粮草、谋士和颜良文丑等大将。对于曹贼来说只有许都,对于徐州则是吕布父女。 张辽的意思是,除非郭嘉真的能把吕布父女给阴死了,否则,徐州是根本不可能覆灭的。可能会有一时的失败,但所谓基业的强悍正在于此,它只要没有覆灭,它就是永远杀不死的野草! 而张辽始终觉得吕布父女真的没那么容易消灭,哪怕他听闻了在邺城,吕布与司马懿已经闹掰,各自行自己的去了。然而张辽并不觉得没有司马懿的吕布就会轻易的被郭嘉所图。吕布的虎威军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想要坑死这么多精锐的兵力,就怕郭嘉没这个实力。 不是张辽小看郭嘉,而是曹贼的精锐俱都在前线和官渡,留在中间的都是次等兵,参差不齐的素质,怎么打?! 就算真的寻到了什么机要之险处,把吕布困住,这么多人马在,也会保住吕布一命的。吕布是杀不死的,只能被困死。可是虎威军的忠心,根本无需要人怀疑。他们哪怕只剩最后一兵一卒一马,也会保住吕布,而绝不会降,这就是张辽心中的底气! 就算虎威军全灭,张辽以为,郭嘉真的机关算尽也算不尽人的心的。 虎威军强悍,非当年赵军可比。而吕布也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吕布。 就算真的被困住,只要坚持坚持,高顺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张辽析清了利弊,细说与张虎听。 张虎若有所思,道:“我是怕司马懿有异心,倘他要降曹操或是袁绍呢?!人之心,不得不防!” 张辽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正因此人有盘算天地之才,才不会降。” 袁营就不用说了,虽然强大,但那个德性,不听人劝的德性,司马懿只怕真的看不上。至于曹贼,的确任人唯才,然而,讲真的,当初司马氏毫不犹豫的弃了河内而奔逃的时候,怕的就是曹贼的忌惮之心。所以以他的猜忌,怎么可能会去投奔曹操?! 张辽笑道:“司马懿和曹贼可是一种人。相互猜忌于心,彼此不容。若是司马懿的心不被发现,也许可以隐藏,可如今已露出峥嵘才能,两人绝不会相容。所以,不必担心司马懿会降。我儿不了解此人的心性。我倒比较担心他有独大嗜主之心。” 张虎心中一跳,微微张大了嘴巴,难道司马懿还想为人主?! “天下分裂,袁绍刚强于四州之土,却既将分崩离析,天下何人不想要分一杯羹。”张辽道:“有女公子在,他不敢!” 但若是女公子与主公真的出了事,就…… 张虎心跳鼓般的看着张辽,良久,才缓缓道:“可是女公子所迫。当初,逼的他怀恨在心,不得不生出想要为一方主之心。如同当初主公一样,女公子以为主公本性绝不会为人所容,所以才逼其为主。司马懿莫非也是如此?!” “绝境只是一时,”张辽道:“若非他早有志向,又怎么会轻易的被逼迫?!” 至少在司马懿心中,主动是大于被动的。反倒是吕布,是被动大于主动的。这货虽强,但对未来没什么规划,职业生涯更是乱七八糟,女公子出山之前,这货还想着万一真打不过,降了打工算了。当初陈宫差点没被他给气死。大咸鱼一条! 张虎道:“我的感觉果然不错,这个人……” 父子二人隐讳的对视一眼,将来……真的必须他们所有人合力给压住,女公子必要在,才能降服得住。 所以,眼下,司马懿是可信的,甚至是个事件的推动者,主动谋取决断的人。 “便依他言。”张辽做出决断很快,道:“不然会错过最大的时机。” 张虎点首,道:“他必是图谋粮草。” 张辽点首,道:“一旦粮草被烧,他必被人堵杀,袁营与曹营两方皆必尽全力!我们必要以一万全之策,保下他为宜。不然他必逃不脱!” “离去前还要斩杀颜良吗?!父亲,可有胜算?!”张虎忧心的道,一旦司马懿功成,他们父子出了手,可就保不住秘密了,到时候为了保住司马懿,他们也会暴露的,所以便以司马懿所言,斩杀了颜良再走,那时便可令袁营更乱! “若是正面交手,为父并无胜算。然而要谋大事,不拘小节。”张辽道:“少不得要做一回阴阳人了!” “趁其不备!”张虎眸中有光道。 张辽点首,心底也有点惋惜和对颜良的愧疚。这是私人情感上的东西,但主导不了他便是了。有时候,就是这样。你的竞争对手,也许是个完美的人,可是竞争残酷,绝不因为你是个完美的人,而放过彼此。 选定了主公,便已经站定了立场,容不得有半丝的私人情感和欣赏之情。 只是颜良,真的算是个非常令人钦佩的大将了,虽然性情有时候有些促狭,然而并不掩瑜。 可惜了啊! 张辽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是早有预料会有这么一天。要斩杀这样的大将,除非近身又亲近之人,他又不防备才可成。 不然以典韦,许褚,徐晃三人合力为敌都做不到的事,张辽并不以为自己比这三人还强! 只是,不得不做而已! 张辽道:“我儿准备些曹营的旗鼓袍服,要趁乱突围,就得让局面更乱,趁着曹营都没反应过来的时机,混水摸鱼的跑路。” 张虎应了声,道:“父亲放心,儿子自有良计,搅乱曹营的视线。” 那时乱刚起时,便是最好的混淆视听的最佳时机,最是能够逃走的好时机。俗话说的好,越是乱,越是危险,也越为安全,只要不生怯怕,利用得当,顺利走脱的可能性便很大! 正文 第997章 袁绍搁置张郃计 张虎笑道:“父亲斩杀颜良以后,便假意往曹营处走,儿子会让人言父亲杀了颜良后,投奔曹操去了,袁绍必大怒而攻曹营。” 张辽点首。 父子二人议定了路线,又商量了很久的细则,这才休息。 月明星稀,父子二人不动声色,而张郃营中的动静,张辽父子二人十分在意! 张辽是想要把这个人带走的,能哄走最好,不能哄走就打晕带走。实在不好带,也要骗上一骗。不过眼下却并非是好时机,以免话不对头,倒叫这张郃察觉出不对劲来。 张郃此人其实是十分机敏的。 张虎问张辽要不要回信,张辽摇了摇头,若是这密信连这点信任都不起作用,又用这密信有什么用呢?!因此只道:“司马懿心思缜密,无论这信我们父子有没有收到,抑或是我们父子有没有遵循,他一定会另有他计。不必担心,届时我们按时间行事,必无咎也!” 张虎应声。 而此时的袁绍大帐之中,正在宴饮而招待颜良,颜良笑着接过酒杯,袁绍亲自与他共饮了一杯,这是何等的荣耀,若非颜良,普通的战将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待遇。 袁绍哈哈大笑道:“任曹贼集再多战将,终将对颜将军束手无策!绍有颜良,必能图杀此贼也!又有何愁?!” 郭图等人俱都举杯共贺,十分恭维的道:“恭喜主公,有此良将在,曹贼安得图我军。他此时已是黔驴技穷也!” 袁绍听的十分悦耳,一时自得不已,连对着郭图的意见都少了不少针对。之前他对郭图起了不悦之意,郭图也有所察觉,立刻就夹起尾巴做人,再加上颜良回来了,他更是收敛不少,几乎是不敢出头,怂乌龟似的,多有庆贺恭维之语,而少有主断决张逆上之行。 因此,袁绍对他也就没那么忌惮了,再加上他已失去了好几个谋士和宠臣,逢纪也死了,总不能再死另一个。虽说郭图心中向有袁谭,也是支持着袁谭的,但是佞幸之所以是佞幸,更在于他深得袁绍之心。除了一时半会的让袁绍不满以外,其它时候,他总是让袁绍对他很依赖的。 比如此时,他需要吹捧的时候,郭图总是那么贴心。那么的适时。 在琢磨主公心意方面,小人自有小人的长处,这一点,便是最知人心,最会揣摩人心的身边人都未必懂。因为郭图有知识,知道他的野心和志向,更知道他的迟疑,所以很多事,比起对大势不太懂的身边亲近之人就贴心的多。 因此,别说袁绍了,便是最英明的主公和国君都未必能离得开这样的人。比如齐桓公,管仲死后,他就十分依赖这一类的小人,因为太贴心了,像腹中长出来的虫一样合心意。当然,到最后下场也极为凄惨。 对小人的纵容,更多的时候,它其实是一种对自己内心软弱的纵容。而很多英主是察觉不到这一点的。 更多的人开始恭维颜良,这些颜良也习以为常,不过却十分自律,略饮过几杯薄酒以后便不再饮。陪坐一会以后,方才向袁绍道别要去守营。 袁绍亲自送他到帐外,亲自看着他远去。方才回到大营,心中既自得,又高兴,呵呵笑道:“曹阿瞒也有今天!” 曹操,小名阿瞒。古人称表字为敬称,连名带姓的称呼,是略有不尊敬之意。而不是家人亲人故旧,却以小名相称,这便是小视和轻哂之意。 袁绍此时是十分得意的,仿佛一个长者,在随意的质喙一个小孩子!那种轻蔑与自得,有一种暗藏在骨子里的刻薄。 正在饮酒受着众人吹捧,嘲笑着曹操此时的绝境的时候,总有煞风景的人出现。 正是报信之斥侯。 打断了这场饮宴庆贺,袁绍十分不悦,斥侯送上信来,见是张郃的军报,不悦道:“他有甚急报,非得此时送来?!” 拆开一看,看了,也是十分不以为然。 “主公,张将军说什么?!”众人道。 “张郃提议率轻骑去攻许昌,趁许昌空虚之时,必能掏曹操后方。”袁绍皱眉道:“何必多此一举,吾有颜良,已叫曹贼不能寸进,待攻破曹营之时,便是大进许都之日。急甚?!” “莫非是想要争功?!”郭图身后众人道:“或是此次,见曹操以他为突破口要杀他,吓破了胆?!” 这么一说,竟都哈哈大笑。 袁绍却并不阻止,对郭图道:“汝以为呢?!” 郭图这一次可怂了很多,小心翼翼的道:“还没有到非率轻骑前去不可的地步。不必急求胜。图以为,与其求险招,不如求稳招。那曹操向来诡计多端,张将军去了,也未必能成功。他若是被困,曹操若胁迫他投降,这……” 郭图说话向来都是暗含着机锋的,比如他不说张郃此提议可能有暗投降曹操之意。却只说会受胁迫。这两个字用的极妙,胁近二字,既点明,轻骑前去,可能会孤军深入遇险的可能,又表明,张郃向来不怎么得重用,要么想要争功表面,要么就已经有怨心,这份怨心,可能会直接投降曹操啊。不说直奔前去,只说万一打仗处于劣势,这很可能不是去攻打许都,而是为许都送人头了!或者说是送人才! 袁绍一听,果然若有所思。郭图不愧是深得袁绍之心的人,对于袁绍的顾忌和想法,他是一清二楚的。这话一说就中了。袁绍果然搁置不再提。打发走了斥侯,继续饮酒作乐! 深夜营散以后,郭图道:“这张郃亦有与我等争功之意。只怕我等愿意,颜良也未必愿意!” 若是正式攻杀打下来的,颜良可是首功。若是张郃成功,呵,那颜良立功的机会,岂不是被张郃给取代了?! 这在军中是大忌,想要遮住颜良的光芒而想要争功,尤其是袁营这样的军中,可是大忌! 张郃这一信,其实不光让颜良不高兴,还让郭图等人也不悦。 因为一将功成,而废前线数万大军之功,更废谋士之力,这如何使得?! 袁营这样的环境,出不了这样的人。张郃也出不了这样的头! 郭图这个人实在太会挑拨了,他太懂袁绍的隐忧,所以一点就透。虽然是小人之心。然而若说袁绍心中完全没有疑心张郃有不满之心,那也是不可能正好说中袁绍的心事的。这只能说明,袁绍心中也有这样的疑虑,郭图之言只是正中下怀。 所以他与其冒险,不如求稳。只想要一场大战而决胜负。因为他的实力最为雄厚,他有这个自信和自负。 既是如此,又何必轻装简行的率轻骑去冒险?! 强大,不止让人自负,更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很有钱,却偏偏变得越来越抠。这种心理就叫厌恶损失。厌恶花钱,厌恶损失,为此葛朗台能够不顾女儿的困境而心安理得的守着自己的财富。 袁绍也一样,他想要凭着如今的体量和实力去赢得更多的利润,却也不愿意冒险和承担损失,甚至厌恶花本钱,宁愿求稳,也绝不愿意冒险,因为他有本钱,所以并不需要! 袁绍果然对此置之不理,将此提议束之高阁。 张郃见送信的斥侯回来,却未见有回信,心中一沉,问沮丧的斥侯道:“主公如何说?!没有回信?!” 斥侯摇了摇头,脸上略有些不忍。不管哪支军队,斥侯营的人永远都是最敏锐的人,他们不说个个通文识墨,但大多数绝对是识字的,不然怎么做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的斥侯,这可是个技术活。因此这类人,不仅机敏,而且都有一技之长,更通人心。 “回将军,因为郭大人等在前,主公并未理会将军之信,只搁置了……”斥侯道。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不回音,这不就是搁置不理会的意思吗?! 张郃心中一沉,这个小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别到最后不只是搁置问题,他若要进谗言,那才是真的冤枉。 “你将在帐中所听到的,一字不差的复述与我!”张郃道。 斥侯不忍心,但还是依言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下来。张郃一听脸就黑了,拳头紧紧的握在一块。 其它将领也都炸了锅,气的要跳脚,道:“郭图这小人,我等去杀了他!” 竟是气的不能忍耐要去杀人。 “站住!”张郃斥道:“我等虽死可矣,然不是杀敌而死,有何荣耀?!叛反而亡,家眷何辜?!” 去袁绍大帐杀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这就是行凶,这就是逆反之罪! 诸将手一僵,灰头土脸的在那滞住,然后回了帐中,不禁心灰至极,道:“只是此等冤枉,我等受之则罢了,可将军明明忠心耿耿,为何也要受这小人挑拨,被主上所疑!天地良心,我等最知将军,分明只是想反击一次曹贼的要害,以免一直受制。为何却让主公以为,将军有投奔曹贼之心?!” 张郃一向内敛,这一次,却反而略表心意于外,道:“若主公无有此意,便是有小人挑拨,主公也不会有此想。至少不会搁置,而会前来安抚。” 毕竟,他刚刚差点被曹操设计给斩杀了啊。怎么说都得先安抚一番吧。袁绍不可能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不可能一点小事都需要身边人提醒。他只是不愿意做。或者说是不屑于安抚。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敲打。 诸将一呆,竟是滞在那里。这是袁绍本来就有的疑心?! 众人似乎被这个可能给惊呆了! 一时之间,竟都反应不过来,像是呼吸障碍了一样,有一种叫憋屈,冤枉,不忿,怨恨的心绪像只魔鬼一样要突破他们的心门,化为咒念,想要从口腔中出来,想要从心口里出来造反。 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叫人头皮发麻。 一战将心灰至极的道:“若只是忌将军争功也罢了,顶多是不想让将军出风头立战功。可是,疑心将军会叛反,岂有此理?!” 张郃此时也是心灰至极,他垂着眼皮,道:“主公既不理会,只当此事从未提过!” “主公?什么主公?!”一将冷笑道:“既猜忌部下,又何须奉他为主!不识分明,不识好歹,简直是……” “住口!”张郃斥道:“若再口出狂言,不必叫主公拖你出去立斩,郃也会立即处置于你!不可口出不敬!” 诸将虽停了口,可是脸上的那种敝屈的表情,真的是差到极致。 他们大营刚被曹营给烧了,然后九死一生,这才保留了一条命。在这种背景之下,还面临了这个,这是何等的凄凉和愤怒。 张郃之所以上书,是不想一直被曹操大营攻打,他想要反击,出其不意的去做点事情。 哪里想到,很多的事,并非他想做,就能做得到的。 他只是想,哪怕不派他去,另派人去许昌,也好过搁置了这个提议的好。 这分明是破曹之上计! 张郃不明白,真的万分的不明白,袁绍真的是糊涂了吗?! “今日若无张辽父子,我军只怕全军覆没……”一将喃喃的道:“如今为上所忌,必处境更为艰难,以后只怕少不得要依赖这对父子。”也是可笑,不可靠的反而比本营以为可靠的更值得信赖。 “以后收敛锋芒,便是有计,也按捺于心,不上言便是!”张郃道。 诸将十分不忿,却是一一应下了,既然上言徒惹猜忌,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以免生出什么事端来! “奇怪的是这对父子,分明也不怎么受重视,却偏偏毫无怨心……”一将古怪的道:“像我等就做不到这般。” 张郃心中哂笑一声,这张辽若是在意什么袁营的功劳,才不会如此的淡定,他来,本来就是有着目的,这样的人,能在这样憋屈之中维持淡定,已经说明了很多的事情。张郃几乎都已经确定了。若说之前还有点疑心,现在则是完全的确定! 能在这样憋屈的环境之中保持淡定,说什么云淡风轻,不在意名利,呵,那都是扯淡,战将厮杀于缰场本来就是为了立功,不争功,都是扯淡。要不争功,去学道士念经不是更省力?打什么仗!? 正文 第998章 吕娴将至曹操惊 只不过有些是明着争,君子作风的争。但张辽完全不在意,别人不知道,张郃算是比较隐忍的人,早看出不对劲来。 这说明什么,张郃心中一清二楚! 只是万万没料到,连他这样沉稳的心性的人,也会心态爆炸。也万万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依赖到张辽的地步。 若没有他掩护,只怕张郃要打仗,会比现在难上好几倍! 这袁营,还有什么意义,再呆下去,人得气疯!他的心理,已经失衡了,在经历一场生死之事以后,张郃心中的一切,都开始崩塌了。曾经深信不疑的东西,也开始崩解,一片片的碎掉了…… 去他的袁本初! 狗屁英雄不如狗熊! 张郃出了帐,呼吸了一下极寒的北风,才能稍微疏解一下躁热的内心,让心里稍微出来一些些的郁闷,可是心里余下的是更多更多的,难以消解的怨憎。 人心里的东西像一颗颗的种子,有时候它在心底里种下了,它到底会长成什么样的参天大树,谁都不知道,可是它一定会在适当的时机里主导着我们的心,主宰着我们的行动和思维。 张郃抬首仰望星空,心有郁气时,虽感觉天宽地阔,得到的却并非是疏朗开阔的心境,反而是另一种心境:正是人如浮萍,如尘埃,在天地之间又如什么呢的感慨。人如蜉蝣,只争朝夕,对于今日不知明日生死的他来说,这句话,让他有了更多更多的感悟,和不断的确定的抉择。 “将军……”身后的心腹谋臣只身跟了上来,二人隔绝了军队中其余诸将和诸人,掏心掏肺的彼此言谈。 “不如降了曹营吧。”谋臣道:“如果天意向着曹营的话。” “先生何以以为天意向着曹贼?!”张郃道。 “袁公如此,人心离散是迟早之事,”谋士低声道:“人心不聚,再是庞然大物,也一定会走向失败。趁眼下,不如早早分割的好。袁公待将军也并非如国士,无需以国士报之。既以众人待将军,将军叛去,也是常心。如将军者,不知凡几。这黑夜之下,隐藏的不满,看不见罢了,总会有契机,全部暴露出来。那时再走,难免被拖累。” 张郃道:“刚刚经历曹营的生死敌对,郃对曹贼可没半丝的好感。” 也是,差点被许褚与典韦联手杀死,这个时候,他当然是没有半丝的好感。 谋士迟疑了一下,道:“将军莫非是……意在吕?!” “再看一看吧,”张郃道:“袁公待我等只是寻常。既受了冤屈与憋闷,倒也不必觉得亏欠。这样就挺好。郃若再择主,必选择赢面最大的一方。倘若再择错,他日也是受诛受委屈的份,与今日又有何不同?!” 说的也是! 谋士点点头,苦笑道:“怪道小人当道,君子不得不隐。袁公听小人之言至此,不知如我等者又有多少,宁愿不出力,也不出错力。” 张郃笑了一下,早知如此,他又何需上什么言?出什么计策。不如混一混就算了! 只是,他真的甘心么?! 甘心于平庸,明知可为,却装看不见,听不见,装不懂,然后什么也不做?! 张郃心里是愤怒的,愤怒于面,尚可挽回,愤怒于心,不可转寰也。 张郃心里对于袁营已经失望透顶了。 但若说他看好吕布,那也是扯淡。他最瞧不上的就是这吕布贼子,比曹贼更甚,更瞧不上。原以为在袁营,迟早有得用之时,哪怕不能得首功,这么大的体量,这么大的袁营,总有用武之地。 可是,现在才知道,拖后腿最大的恰恰是这巨大的大象。 那种愤怒,郁闷,连发都发不出。 换过工作的人,应当都经历过种种原公司的奇葩和作妖,若非不开心,或是呆的没有前途,进一个公司跟着老板好好的干活就行了,公司好,老板好,他自然也好。但是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实在太多,骚操作一堆的公司不知道有多少,瞎指挥的更甚。 若张郃经历过这些,心态可能更好些。然而眼下,在这个讲究士与将从一而终的时代,再择主,真的是种种的纠结与心底的原本的价值观做着斗争和对抗。 张郃此时心中含悲忿,而此时的曹营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晃,许褚,典韦三人去见曹操,却是羞愧的满目含泪,尤其是许褚,因为从马上狠狠的甩出去,没摔断脖子就是运气,因此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看着实在是惨,受了伤却并非功成而伤,对于有志气的战将,有追求的战将来说,就是耻辱,因此三人含泪对着曹操请罪,道:“如此良计,吾三人却一事无成而归,实无颜相见于主公矣……请主公责罚失职之罪!” 曹操大惊,忙将三人扶起,叹道:“何罪之有!虽未有功,然于操而言,未曾折将,汝等平安而回,已是大功矣,如何还要定罪?!快起来说话。切不可如此!我知汝三人已尽力,一功不成,再择战便是,切不可自暴自弃。非君子之道。” 三人不听则已,一听感动的恨不得掏出心肺来给曹操。只觉得曹操懂他们,理解他们,更心疼他们,这一切,已是值了! “吾等无能,若是有能,已摘下颜良首级来送与主公。”许褚哭道:“吾等死事小,败也事小,若叫天下人笑主公麾下之将不如袁绍,吾等更是死罪!” 曹操在安抚人心方面,是真的深得人心,忙道:“吾有汝三人,胜过颜良多矣,颜良虽强,终不如汝三人为我左右手之倚重。” 曹操安抚人心方面,是有魅力的,有一种蛊惑,是人主对于死士那种蛊惑。哄的三人丧气尽去,反而觉得自己丧气,不利军心而羞惭,因此安抚一番后,便退出去安心的治伤,休息。再图一战。 三人一走,曹操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在荀攸面前才露出一番无奈的表情来。苦笑道:“颜良不死,恐不能寸进,如何是好?!” 曹操心里其实是惊惧交加的。 可是,在战将心里丧气的时候,他为人主是绝对不能露出半丝的丧气的。反而要给与信心,要极力安抚。 否则这丧气一传染,全军上下都要完蛋! 荀攸道:“主公不如且休战,也利得整军心。几番战皆不能胜,军中,已有怨言。更兼有粮草不继之忧,怕有流言,此时当以安抚军心为主!” 曹操一听,更是愁的不成。 “等?”等得起么?!难道等吕娴前来不成?!那时候…… 曹操头痛欲裂,感觉头风又得发作,一时心情极差,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斥侯进帐来报道:“禀丞相,有吕娴的消息来。” 曹操吃了一惊,身上的汗就刷的一下出来了,站了起来,道:“什么?!再说一遍!” “吕娴距此只有不到百里,不日便能至,”斥侯道。 曹操一时头痛剧烈发作,捂着脑门,大颗大颗的汗直淌下来。 “她怎来的如此之快?!”荀攸忙来扶住曹操,道:“主公,切勿惊慌。” “奉孝还未有信与她吗?!她怎么还有空来前线?!”曹操道:“用吕布引他回去,杀之方妥!” 荀攸道:“只怕时间还仓促,吕娴未曾接到信吧。这件事,有奉孝所谋,他会看准时机决断的。她既已来之,不如主公早早决断方好!” 曹操道:“她若来前线,也好……” 曹操坐了下来,捂着头道:“叫她去对付颜良。吾便不信,吾麾下三强将皆不能应付此人,吕娴就可以?!她非吕布,恐怕也束手无策。然我们合力,也许可以破袁营。” 荀攸知道曹操是理智的,哪怕没料到吕娴还能顺利来,但一听不可阻止,立即就将事情安排妥当,调整到利益最大化的可能。虽不能阻止,却能利用。 荀攸道:“主公,起复张绣吧。他留在许都早已无用。若许都有异,奉孝用人,也绝不敢用他,此人心思深沉,倘若到坏境地里,他在许都必会坏事,第一个反主公。与那些人若勾结,不妥。不如……将他提到前线来用。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曹操若有所思,道:“公达不说,吾都忘了,还有此人在!” “奉孝言,他虽被冷置,却是积极的一直在寻求起复,一直不老实。”曹操道:“与其如此,不如放到前线来,为吾助力。” 这人,虽然也是反复小人,但是,他与吕布父女可是有深仇大恨的人,用他去对付吕娴,倒不怕他会叛反自己。而留在许都,反而危险。 若是前线胜便罢了,若是有什么坏消息回去,这个人,可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虽已没了兵力在手,就怕他与许都那些不老实一心想要复起汉室的人搞到一起,那才是头痛! 曹操很快就急命人送信回许都,提张绣来前线得用。 一面则送信与吕娴,言要迎她一迎,如今战事正遇阻,她来的正好,可与他共同破敌。一面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利用吕娴,并且推动吕布之事,趁着她乱时,怎么给与后背一击。 曹操向来是逆境之中也从来能沉得住气的人,因此竟是渐渐的沉稳下来。心急气躁尽去!其实怕吕娴来,她现在来当然算是件坏事,但也是好事啊,比如,为颜良头痛之事,可以甩锅给吕娴分担! 为了安抚军心,言后补给半至,传令于各营。 曹营众兵士也听闻了吕娴将至,心中反以为喜,自以为是来送补给的。兵士们是想不了那么多的,他们觉得这本就是援军,还是同盟军,能来,这不是好事么?! 哪里又知道,这是老谋深算的曹操用来转移视线的一种方法。 既便是军心,也是可以利用的。若利用的好,适当的时候,军心之愤,可是极好用的利器! 但不可否认的当然是,吕娴的到来,让他压力俱增。脑子里嗡嗡的疼,像坠了个秤砣。 那股心塞,真的是,难以通言喻。 而吕娴却悠哉游哉,在她离黎阳还不到两日功夫的时候,已接到了曹操的信。 吕娴笑着对臧霸道:“曹操消息极灵通嘛,我人还未至,他的信却先至。” 臧霸听着她话语中的调侃之意,接过信看了一遍,道:“斥侯营说,他已紧急去调张绣。” 吕娴道:“来了前线,也是被吊打的份。” 这张绣,是真的让人不喜。吕娴八卦的道:“宣高可知,张绣在许都在做什么?!” 她笑眯眯的道:“他盯上了他寡嫂……” 臧霸吃了一惊,眉头紧皱,对于他这样的正派人,听到这样的话,能不恶心才怪。他虽生长于市井,见过的事也多,这种屡见不鲜,但并不影响他的价值观,他都恨不得捂上耳朵,噎住了似的,道:“此人,不如死之……” “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吕娴道:“他是想方设法的想把他寡嫂献给曹操,以图启用。谁人不知曹操爱好妇人!既便是长相好的黄花闺女他还不爱好呢,是嫌不带劲……” “……”臧霸嘴角抽了抽,这种还不如前一种呢,更不忍听好吧! 他无奈的吸了一口气,道:“女公子……”怎么在军中,还好这种八卦。 吕娴笑嘻嘻的道:“你身为男子,竟比我还古板。不是我说,这种方法虽不齿,却很好用。曹操没杀他,就足以说明,他早晚有被启用的时候。不过这一次,你说曹贼会不会带上寡嫂一并上前线来?!” 臧霸无言以对。 “甄宓的事,你知不知道?!”吕娴道:“我抓到几个曹营的人,听说了甄宓的事情,啧啧,真没想到啊,老爹现在长进不少,到嘴的肉都不吃,可歌可泣!” 这个成语用在这里不太对劲吧! 臧霸当锯嘴的葫芦,干脆不说话了,不管怎么,是事关艳丽的话题,还是事涉主公,他都不宜说什么。不然难免不敬。 正文 第999章 祢衡定计距颜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甄宓的事传的到处都是,袁熙是彻底的黄了名声。”吕娴一秒变正经,担忧的道:“也不知道老爹如何了。” 总感觉老爹这么乖,有些不寻常。吕娴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有点掩不去的担忧。她觉得应该对吕布有信心,尤其是吕布在甄宓这件事上如此的正经,吕娴都很意外,也很服气。可能是最近没有收到吕布的信,让她心里有点没底。 臧霸道:“待到了前线,自能从另一边得到主公的消息。女公子不必着急!” 吕娴的心情突然就降了下来,点了点头。这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也只以为自己疑神疑鬼的,是因为许久没有信联络才让自己想多。当初炸了那窄道,本以为是阻滞了曹兵的汇合,以便利自己,但万万没想到,会被曹军将计就计,顺势而阻止自己去获得吕布的消息! 吕娴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吕布的消息,像是突然被阻断了似的,这根本就是曹军反应了过来,趁势把他们的通信给断了。 吕娴此时也有点浮躁,总觉得不太安心。 她也不知道当初炸断那窄道,到底做对还是做错了。只不过,以曹军的实力,这么久的时间,再难通也早通了,除非他们根本不想通! 吕娴道:“就怕曹军有消息,也不会让普通的军士知晓。除非曹操告知,然而若叫他告知父亲的消息,可能吗?!” 臧霸道:“女公子似乎很不安!” 吕娴并不否认,道:“甄宓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应是有人故意宣扬,才叫曹军袁军等都知,沦为笑谈。然而真正的军机,普通军士是不可能知晓的。除非有人故意传扬开。所以父亲的具体消息,想要打听,很难。只能等暗影的消息。” “等到了前线,暗影自会寻来。”臧霸道:“女公子切勿太忧虑。” 吕娴按捺下不安不再提,只道:“袁熙如此之败,是我没有想到的。” 臧霸想了想,道:“袁尚不知所踪,应还在逃亡。而袁熙此时突然名声坏了。若说非袁谭所为,谁人能信?!袁氏三子不和,天下皆知!” 吕娴道:“这个袁谭,作为兄长,不够忠厚!” 见她拧着眉头,十分不喜,臧霸道:“袁氏家学渊源如此,上梁不正下梁歪,也属正常。既便是普通人家,兄友善,弟才悌敬,这袁谭却只要弟悌敬,却并不友善,就算此事他并非主动推动,只要默认了,也是对弟的不仁不义。这样的人,很难让人喜欢的起来!” “除了袁熙,袁氏子弟……”吕娴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臧霸也是一样的想法,当初袁术出事,袁绍不救,如今上一辈的兄弟不和,却也在他的儿子们身上上演,真是一种轮回。所以家学渊源教养一旦出了问题的,这种传承就会一直轮回,重复。很难修正。臧霸是不相信一个连兄弟都不救的人,会有忠心。除了袁熙,袁谭和袁尚,都不能留。这两个人,一旦容下了,他们必然叛反。 反复的性情,与张绣一样。冷不丁的那时再咬主人一口,那才是真的…… “袁谭袁尚,终究与袁耀义兄不同。”吕娴道:“不过袁熙如今声名已败,此人又忠厚,可以容。” “灭袁氏后,可容。不然终究也为祸。忠厚之人,也认死理。哪怕他声名为兄弟所败,只要袁尚和袁谭还活着,他必跟随兄弟,而非旁人。”臧霸道。 吕娴不禁感慨的道:“家室不和,真的特别伤内。这袁氏基业是多强的根基,却自作的差点自毁城墙了。若是袁氏兄弟一心,便是我们与曹操齐心合力,也未必能厮咬下来,就算硬吃,也得崩掉一些牙。” 他们倒好,先自己内斗起来了,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但是出了事,孰视无睹,不彼此救援,还落井下石。吕娴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也许袁绍在管臣子方面有点糊涂,对儿子也一样?!大小轻重不分? 袁谭宣扬袁熙与甄宓这个事,是真的有点过了!这是正常人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袁尚一败,声威尽失,袁熙一败,他又推波助澜的宣扬了这个名声,这是想要将这两人完全的杜绝继嗣的可能啊。 敌人都到了家门外了,还只顾着踩上兄弟们一脚,这种人,真的与忠厚没有半丝干系。便是连伪君子都算不上。若说是真小人,他又不够小人到底。 吕娴是真的嫌恶,若形容的话,就像走着路,脚底踩上了一砣狗屎,那种心情……呵,恨不得把鞋子都给扔了,便是洗干净了,心理都有阴影。 吕娴一个人在那琢磨,若想要收揽袁熙,就不能杀他的兄弟,但是袁谭也必须死……唔,只要不是死在她或父亲的手上,就没啥大事了。 大不了像驱狼一样的赶着他跑,将他赶出青州,他自会被人所杀。 这天下,没人能容得下他。忌惮他的敌人,就一定会杀他以图自保。 袁谭不知道的是,他以为自己可以自保,保住自己现有的一切。却根本认不清自己的份量,他眼下的一切,其实大多数都来自于袁绍的实力,以及袁尚和袁熙所坐拥着的幽州和并州等。他现在所谓的强悍和根基,都是建立在此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兄弟已败,袁绍若再有事,袁谭是做梦能自保,根基只会被拉拔而起,看着强硬只是错觉,其实脆弱的不堪一击。 只是身在局中的人是看不清自己的。这样的人,其实也挺可悲。 骄傲自负来自于袁绍,也蒙蔽了他的眼睛,让他认不清自己。身为袁绍的儿子,多有吹捧,而渐渐忘了敌人的狠劲,只盯着内部的争夺,到最后,他脚下想要保住的土地也会一并失去的。 这就是典型的想要保住自己实力的做法,以为只要在争斗之中保住了自己的嗣位,再把敌人打跑,足已。 然而在他一次又一次的错失选择之时,敌人已经壮大到他可能已经再也没有办法消灭了。敌人就像鳄鱼,若不潜心一意的对付,只分心的话,很快,它就会冒出来,把你撕碎。 “宣高,世间之事,有才难得,还是一个有一心一意的家族难得?!”吕娴笑问道。 “何故此问?!”臧霸道:“都难得,若占两全,再有家族,难免有觊觎之心。” “你这么一说,倒叫我想起一个人。的确不止占了两全,还占了三全。”司马懿啊,吕娴道:“袁绍起势,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挺不容易的。可惜,子孙不肖,就要终止了。” 既不齐心,又不用才。不败才怪。 臧霸道:“女公子以为呢?!是有才难得,还是齐心更难得?!” “齐心更难得,”吕娴道:“阴阳常在,却相侵扰,多争斗,是常事。而才士如同繁花点缀,哪个时代都未曾少过,只等一双发现的眼睛。故,齐心难得,一双发现的眼睛也难得!” 臧霸一愣,笑道:“占三全者,也未必如豪杰,世间更难得的是,豪杰只那么浪里淘沙的金子几颗。” 吕娴哈哈大笑,道:“不错!” 有斥侯进了帐,禀道:“赵将军已至白马城下,遇到了曹军,等女公子命令。” 吕娴道:“曹操动作是挺快。” 臧霸道:“此时不宜与曹军一并行动。” 吕娴点头,对斥侯道:“去传令于赵将军,先在白马城稍候,等吾汇合后再说。若有袁军兵马叫阵,尽量不必交手。倘非来不可,可见机破之。” 斥侯领命去了。 臧霸道:“霸以为,曹操可能会亲至白马迎女公子会师。” 吕娴道:“震不住袁军,杀不了颜良,所以欲借我之势!” 臧霸道:“曹军僵持,不能寸进,只怕已陷入僵局,军心必也受影响,只怕也有欲借女公子之师,振兴军心之意。” “不愧是曹贼,”吕娴隐笑道:“他既能俯下腰来迎我,我又怎么能托大,不然难免要被他坑,说我不敬盟友。成全他一时也无妨,宣高且准备一些东西吧。借花献佛而已。” 臧霸一乐,笑的不行。的确,反正一路行来,都是在兖州一路要过来的辎重,此时分一些与曹军,真的无妨。 用曹操的花,来成全他借的势,竟也不知美了谁的眼。 臧霸正去准备送与曹军的礼不提。 只说白马城下赵云的营帐是如此的扎眼,东郡太守刘延早早就接到了曹操的信,说是一见到吕娴的人马,立即就要迎入城中。 然而他亲自去迎赵云,赵云却在城下不肯进城,只客气推辞,就在城外等吕娴至,才能应答,不然恐有违于军令之嫌,一面向刘延告罪,又谢了曹操盛情,一面则坚持不肯受,就在城外驻扎下来。 刘延心中略有些惊,便站在城上,沉吟的看着城下赵云的兵马。 “听闻就是此人破了袁尚,几乎叫袁尚葬身兖州,几万人马,一去无回,而袁尚在逃,至今还未回到冀州。”身边人对刘延道:“太守大人,他若攻打白马,恐怕大人守不住。说是盟友,然,谁能料到,他会不会反击相向。” “他既不入城,便不怀多疑,且等丞相命令。”刘延道:“我亲迎之,他不肯进,也不算怠慢。” 然他们终究不安。 正不安着,就有斥侯来报,道:“闻听吕娴前来,袁军已命颜良率大军前来攻打。还请大人速速准备。” 刘延顿时慌作一团,道:“颜良怎会亲自前来?!有多少人马?!” “万余,未得细数,”斥侯道。 “速,速去报与赵将军,且叫他们进城抵御。”刘延道:“这般驻于城外,必有损失啊!” “大人不可,叫他进城,倘城被围,何人可解?!不如就叫他在城外抵御。”身边人道。 “不报于他,不叫他进城,实不义。”刘延道:“恐损丞相之名。速去!” 斥侯应命,匆匆去了。 赵云听到战报,谢过美意,打发走了曹营的斥侯,祢衡笑道:“曹营也难得有这样的良心人,知道叫将军进城避让颜良锋芒!” 赵云道:“颜良勇猛,正平可有良策?!” 祢衡道:“若硬碰硬,恐怕将军也未必能敌之。听闻主公得了邺城,击败了袁熙,袁绍颜面尽失,此时得知女公子前来前线助阵,还不知怎样恼怒,不然不至于派颜良亲来白马要对拒。恐怕敌军甚勇猛。” 赵云听了,心有忧色,道:“颜良凶猛而来,云虽能挡之,只是怕女公子到来时,反而被其所制。” “将军也察觉到了这可能是曹军故意叫袁营知晓的动向,引了袁营的人来攻女公子?!”祢衡道。 “不然袁营哪里来的消息,至少也没那么快。颜良到的太快了。”赵云拧眉道:“除了曹贼作梗,实在想不出那袁绍如何能这么快的就知道白马阻截女公子。” 祢衡冷笑一声道:“曹贼诈奸于心,老谋深算,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明面上说是要来迎女公子,呵,其实早暗通知了袁营前来截杀。哼。两面派到这种地步,引虎相斗,自己坐收战利,是他一惯的手腕。” 赵云道:“此事还是先报于女公子要紧。” 说罢急命人又往后送了信去与吕娴。 祢衡道:“不进城是对的。进了城,除了被围,没有半点主动的可能。不如另辟奚径。将兵马两分,一半前去渡津,假装绕到袁军后方之意,颜良必然被牵制,忧后方有失,将军再从前截杀,将军最擅冲杀,何不利用优势。颜良要杀人,然而来的仓促,只要配合得宜,颜良便是再强,也未必能讨得便宜。” 赵云道:“便依先生之计。”说罢急升帐,安排下去。 祢衡道:“将军可知颜良禀性?!” 赵云道:“有勇无谋。”勇极,却无谋,又将大军,这怎么都是危险的信号,要么就是给与别人危险,像孩子手中拿着的枪,要么就是自己危险,利伤自己。 祢衡笑的不行,这四个字怎么就这么乐呢,素来都是用来形容吕布的。或是形容匹夫的专属称号。现在用在旁人身上,这……就觉得特别的可乐。 正文 第1000章 躺平咸鱼祢正平 “吾以为他是有勇君子。”祢衡道:“若非君子,有此之勇,必生替主之心,他却没有,可见心里是有正气的。” 有勇君子?! 有勇,无谋,也无胆的君子?!虽说君子是称赞人的话,可是怎么听祢衡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人的时候,就…… 赵云总觉得这话怪怪的,明明是赞人的话,怎么听着就觉得不大对劲呢。 文人损起人来,有时候真的听不大懂他到底是真赞美还是假赞美。赵云知道他素来嘴上刻薄,也不接话。只忧心忡忡的道:“此人向来善战,袁绍因有他在,才能坐阵于四州,云也不缺勇,却并不能保证将其斩杀!” 祢衡笑道:“将军何必妄自菲薄。衡以为,赵将军身上的品质,便是连颜良也不如的。” 赵云无奈的笑,道:“正平评价的过了!”他知道祢衡这人爱憎分明,爱的那是觉得对方身上样样都是美好的,自带美好的滤镜,憎的,便是对方有优点,他也自动的忽略,带着恶意的滤镜,爱能欲之生,恨能欲之死。也不是说他不客观,就是情感太过浓烈的人,有时候在情绪的喜好上,主观情绪太强。有时候称赞起自己来,赵云都不好意思接话。 从客观事实上讲,总体的方面,赵云还年轻,至少眼下,他是无法与现在的颜良相比的。这一点,赵云从不自视甚高! 祢衡笑道:“将军何必自轻。颜良虽勇,将军却有机变,善战不拘一格。若对阵而战,将军虽未必是其对手,恐不能胜。然而,用兵用奇。若用奇兵,颜良便是再有勇,也未必是将军的对手!” 祢衡觉得,赵云是君子过了头,有时候他自己身上的优点,他自己都不知道。虽说这个年纪如此沉稳不傲气,是个好品质,可是好品质过了头,有时候祢衡也是万分无奈,觉得赵云强而不自知,很可惜。所以他就经常夸夸他。又被赵云觉得自己有时候变得油嘴滑舌了起来。事到如今,祢衡能变成这样的捧哏的人,他自己都不相信。 怎么说呢,世上是一物降一物,一人剋一人,在搭裆上,他遇上赵云这样的人,变得完全不像以前的自己了,就很不可思议。 但是别人却都觉得这祢衡实在过份,尤其是对赵云和颜悦色,经常夸赞,对别人却是不假辞色,甚至嘴毒刻薄的时候,就很难受,觉得这人又傲气又小人,还嘴毒刻薄,看人下菜碟什么的。容易引起这样的误会。 但祢衡说的却是真心话,赵云年轻,又在众多大将的时代,才显得他好像很平凡,既便是在立了这么多功以后,他还如此认为。祢衡是真的觉得赵云对自己现在在袁军中的名声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吕娴败袁尚,赵云首当其冲,为首功。 袁绍不知道不知道有多恨他。赵云的名气也是鼓噪一时,袁军上下,莫不相知。 赵云忌惮颜良,难道颜良与其军中诸将就不忌惮赵云吗?! 所以,祢衡并不觉得不是颜良的对手。只要别傻乎乎的与颜良对阵而冲,就几乎没有被压着打的可能! 祢衡虽在兵法上有塑造,却不认死理,在任何战争上,这样对冲,是真的很吃亏,很傻气。他虽是君子,打仗却非君子,明知吃亏的事,他当然不会这么做,这是要赵云避其锋芒,捡自己的擅长,而侧攻颜良,未必不能得大胜! 赵云果然若有所思,道:“我为先锋,自然也为女公子护卫,倘被颜良攻破冲锋至我后方,女公子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后方的人,祢衡心里是很敬服他的。二人自上次说开,交心以后,是最佳的伙伴关系了。向来也彼此知心,交任。 “将军无须惧,且叫他来,与之周旋的打,不要硬碰硬,未必处于劣势。”祢衡道:“那曹操既做两面派,引了颜良来此,他焉能没有准备。他苦颜良久矣,只怕必有所图,要么图袁营后方,要么,要围杀颜良。” 赵云一凛,道:“借刀杀人?!” “女公子这把刀可好用,”祢衡道:“曹贼虽也苦女公子,然而,既暂时不能消灭,倒不如利用彻底。比起女公子,眼下当然是分割袁营要紧。他自知轻重。在审时度势之事上,谁也比不过这个奸贼!” 看祢衡一提起曹操就咬牙切齿的样子,赵云不禁忍笑。若说天下何人最恨曹操,祢衡必定算其中最恨的一个,他毕竟情感浓烈。与陈宫一样,一提起曹操就咬牙切齿的厉害。 “既是如此,何不慢拖施打,也有利因势施为,”祢衡道:“先看看曹贼到底怎么出兵再说。比起颜良,将军更需防备的反而是曹贼那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赵云慎重的点了点头,道:“曹营向出奇兵,相比起来,袁营中人,却多数是君子打法,反而利于防范。” 赵云便分轻了主次和防范重点,便对祢衡道:“有正平在我身边指点,总能一针见血,云也眼前明亮许多,不至于如一片迷雾。云心中有数了!” 祢衡心中一暖,正欲说话,外面有战将进来禀道:“将军,刘延带了犒劳酒来。” 赵云与祢衡对视一眼,祢衡哼了一声。 赵云无奈,对战将道:“来者是客,当以礼相待!” 祢衡撇了一下嘴,却没说甚,只跟着赵云出来迎接。 刘延心中是很慌乱的,曹操的谋算他是不知,他只是接到命令,要他来迎接吕娴,哪知道,吕娴还没到,这倒好,颜良要打来了,他哪里会不慌?! 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寻思着既然是要迎一迎,便不如陪些笑脸送些犒劳酒来,也求助一番赵云,好叫他别退,把颜良打跑要紧啊,不然没人顶在城前,这白马要是被围了,他心里不得慌死?! 因此看到赵云,便忙迎了上来,道:“久闻赵将军威名,延失礼了。冒昧前来,略送些薄酒与军士们喝。大敌当前,只看在丞相与女公子有盟之上,曹军无备时,还请赵将军务必帮延等无能之人守住白马……” 赵云还没说话,祢衡拂袖甩了脸子,哼声道:“前脚送信与袁营,引颜良来,后脚就叫汝这匹夫前来送酒,好一个阴阳人,曹贼算什么丞相?!多大脸面自封丞相?!做人做到两面为鬼,也只曹贼能作得出来……” 这话一出,刘延骇的唬青了脸色,他身后的人都十分不自在起来,觑着祢衡,也知道他的来历,这可是许都当年响当当的刺儿头,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想要反驳,为曹公遮掩几分颜面,奈何此人输出太强,又怕自己驳不过不仅坏了事,又被刺回来,那就真的下不了台了…… 但是吧,不为曹公说话,那肯定是臣子的失职,所以刘延的脸上是失色又失色,变了又变,那心里在一秒之间纠结了又纠结,几番欲吐口,都不知道讲什么话…… 好在赵云立即就斥了祢衡,没有将这话给继续下去,也算为曹操掩了几分薄面。这话才算揭过。赵云道:“正平!不得无礼!刘太守客气送礼前来,何故如此无礼?!” 祢衡也乐得唱黑脸,甩袖道:“哼,衡对无耻之人,自然无礼!”说罢甩袖进帐去了。赵云身边的诸小将都忍着笑。 赵云又忙为祢衡对刘延赔罪,连道失礼,又道:“他向来如此,有时候顶起人来,便是云也受不住,实在是失礼了……” 刘延还能说什么,被顶的噎的慌,这心里跟堵了石头似的,偏偏也不能怎的。便是不看赵云,只想一想这祢衡在许都的事迹,他都不敢正面与这种人对狙。怕被喷粪啊。只怕真顶起来还有更加可怕的言语输出,那他真是捡来的骂。自己挨骂就算了,万一再累的曹操再被当着他的面骂了,他真的是罪人了。主公被骂,他连主公的颜面都维护不住,那才是无法收场…… 赵云又谢过刘延道:“曹公盛情,云替女公子谢过刘太守大人。此酒且先封存,待退了颜良后,再交与女公子,那时再饮。” 刘延见他收下了,又说了会退颜良,虽没得什么一定会保白马,打败颜良的保证,但有这个就足已,便松了一口气。赵云又要留他们在营中作客,他哪里敢留,一想到祢衡这刺儿头,竟是连口水都没喝,屁股都没落席,就赶紧的撤了,火速跑回白马。 待回到了城中,身边才道:“这祢衡当真是口如其名!” 刘延无奈的道:“他骂人只怕还算客气的,有赵云压着他,他才没有更过份。此人前来,真到了前线,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端来。” 比如万一对阵曹公,口吐芬芳什么的,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刘延一阵恶寒。 “这赵云倒有几分本事,竟能收服这样的人!”身边人道:“这祢衡可不是一般人……” 哪里不是一般人啊,在许都的时候,才名虽大,可那臭脾气,一张破嘴谁都敢喷的德性,谁不躲他三尺远,生恐被他连累,一输出就要喷粪。 “这赵云也不是一般人,”刘延道:“当初能千里送司马懿家眷从冀州过兖州回泰山之人,勇极,有胆识过人也。又为先锋,败袁尚于全军覆没,这样的人,还如此年轻。便是曹公也头疼。” 不仅有能为,还年轻,又心性稳重。现在又得了一张破嘴在前,又是有才的,又能为他出谋划策,这……关键是这祢衡他娘的一点面子都不给留,非得把人颜面戳破了都不罢休的人,什么都敢说的一个人,还真的叫人有点胆寒! 文人的嘴,杀人的刀。这祢衡明显与普通的士人不大相同。 大多数的士人是看破不说破的,再聪明,也在一定的规划内行事,就是潜规则:看破不说破。对外都是要维持着体面和颜面的,争斗也有着儒雅的外皮。 但这祢衡明显不是,他什么都敢说,明明规则以内的,结果却带头破坏规则,只要不合他心意,他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骂,这种人…… 谁不想捏死他?! 便是士人也少有能容下这样的人,连天地和规则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大家都按一套既定的约定俗成的东西行事,偏他不! 他真的是,让人头痛。现在有赵云护着,那就更是…… 不好对付了。 也不知道曹公会不会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在许都将他处死! “这赵云也不知道是多能容人之人,怎么就能容得下这样的人呢?!”刘延说着都很是一言难尽,提到祢衡都像是嘴里含了屎一样的难受。 “只要赵云肯退颜良,白马便暂安。”刘延叹了一口气,“不失白马,我等便算立功。吕娴将至,我等还是要打起精神要紧!” 只说赵云且说了祢衡一通,祢衡虽捏着鼻子应了,却嘴硬道:“不撕破曹贼的脸皮,难道还要给这种人颜面?!无妨!” 赵云也是一噎,十分的无奈,知道说不过他,他也一意孤行,便也不再多言了。 两人自说开,祢衡几乎对外的时候是不怎么掩饰自己的本性了,很像一条咸鱼,反正对赵云怎么看他,他好像半点都不在意了似的。那本性一露出来,有时候,是真的……一言难尽。像躺平了不在意赵云看法了似的。反正都接受了,还能离咋的,态度就是这么个态度吧。是吃定了赵云的忠厚。 颜良一出动,张虎就知道消息了,得知是因为吕娴到来,张虎很高兴,急与张辽商议。 张辽道:“必是曹贼所谋,这是故意放出消息,引颜良前去阻截女公子,两相争杀,他好从后袭。你我父子二人不急于与女公子联络,先防范要紧。曹贼必有行动。” 张虎一惊,出了一头的汗,道:“曹贼当真是老谋深算!” 张辽哼笑道:“不然怎么就传出枭雄之名声了呢?正好,注意力都被白马那边吸引走,更便于我们父子行事,接应司马军师那边……” 正文 第1001章 曹操押阵往白马 张虎点了点头,因为吕娴到来的喜悦和担忧也被紧张和慎重所取代。 与曹贼共于局中,可真是半点都大意不得。说不得就被曹贼利用做点什么了。还是小心为上! 张虎便按捺住了与吕娴联络的心情,又稳住了下来,不能因为大意而在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张虎由此更加的信服父亲。他觉得他向父亲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比如这心性,张辽真的是稳重如老狗,他还是差上许多呢! 父子二人稳住不提! 只是接到赵云信的吕娴,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对臧霸道:“孟德啊,一个笑脸背后,暗藏着三雕。若论枭雄为何人,我只服曹孟德!” 行军无聊,吕娴一个笑话便能笑好久,一件事也能反复的咂磨,这味儿吧,就反复品了又品! 转移视线为一雕,他好利于背后暗搓搓的行事;引颜良前来为二雕,相互消耗;移转矛盾为三雕,顺便还把军心给提了提,再加上粮草不继,这矛盾不就甩到她身上了吗?!史上的曹操可是生造出了望梅止渴的成语的人,是真的高手……就曹操这手,吕娴真服的不行! 臧霸却笑道:“若心中不惧,何必如此?!生此疑计,正是心中为虚的缘故!” 一针见血! 吕娴笑道:“久克颜良不下,曹贼是急了!” “女公子是想会会这颜良?!”臧霸道:“主公不在我们军中,女公子切勿轻敌,绝不可以身犯险!” 见他皱眉,满不赞同,吕娴一看他这样就怕了,笑道:“放心,我没有明知是曹贼的计还以身逞勇的道理!” 臧霸见她保证,这才放了些心。 “可有张辽父子的消息?”吕娴道。 臧霸摇头道:“未有书信,然而却略知消息。抓捕了几个袁营的斥侯,不难得出张将军父子最近的动静。” 吕娴听臧霸一一说了,道:“难得文远心性如此坚毅,耐心周旋而没有落入圈套。当初文远来袁营,是来对了。这件事,只他能办,旁人办不妥,不仅办不妥,只怕连小命都能搭进去。” 袁营是傲慢,却不难周旋,只要忍耐,再给点好处于袁营中活动,是真不难保存下来,袁营是乱而不整,反而能寻到生机。难的是与曹操周旋还没有被算计进去,可见机敏。 “曹操几次三番皆言张辽父子是诈降,奈何袁绍不信,曹操越是说,袁绍越以为是他的阴谋……”臧霸道。 吕娴道:“曹贼奸诈深入人心!无怪乎此!” 不过也亏是张辽父子会运作,否则,也被人算计进去了。张辽是真的那种橡皮人的感觉,什么时候该硬气,什么时候该软气,才能保存,他拿捏的很好。这样的还一身正气,不耍小聪明。实在难得! 吕娴心中深有倚重之意! “我们也加速行军,去支援子龙!”吕娴道。 臧霸应命,二人没有耽误,火速的往白马行去。 而此时的颜良也正在赶往白马的路上,北地下了一整冬的雪,而最近无雪,雪也化去了,地面很干燥,土地冻的却硬梆梆的,春风未至,草木未生发,枯草遍地的野外,有些荒凉。 在这样的天气里行军是一件极为遭罪的事情,可是军士们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在北地生存下来的,身体素质都比较好,再加上早已经适应了严寒恶劣的天气,他们的行动能力很强! 既便不是战争的时代,北地的兵马都是比南边的稍强悍些的,因为气候恶劣,一年也只一季收成,所以到了秋冬之节,也没几个有福气的人能在家里烤火歇着,大多数,既便是在草木枯黄的秋冬季节,也得要出去打猎的,不仅要与恶劣天气做斗争,也得要与一些猛兽作斗争。 当然,很多绵延的土地都被贵族给圈了,作为他们秋冬季节的游猎之场用,但是这个时代土地广袤,开垦的土地毕竟少,一年多数只能收一季,有些荒山风景并不怎么好的地界,又没什么名山古迹的,总有贵族看不上的这类地方,便成了百姓常去之处。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是猛人,敢进这样的荒山,但多数穷疯了,或是饿疯了的人,总有不怕死的敢进深山去闯一闯。 人类能胜过猛兽,不是因为他们有着强过猛兽的体魄,而是在于他们的头脑,能够制作工具,并且制定战略,设陷阱。 在这样的时代生存本身就是一场考验。相比起进深山可能被兽吃进去的凶险,打仗当然也凶险,但至少有兵饷,每顿都有汤食,烤饼。未必就比那个时候更苦。 盛世有盛世的苦,虽然基本上都能吃得饱饭。乱世也有乱世的重组整序,虽然也有吃不饱饭的残酷。 但若说吃饱了饭就是幸福,那也是扯淡。 这是乱世的时代,也是梦想的时代。是一切重组的进代,是英雄的时代。 总得来说,北地的士兵都是能耐劳吃苦的,至少跟在颜良身边的士兵是没一个叫冷的,哪怕灌进嘴里的是一肚子的冷风,但常年这么灌灌着,一年年的灌来灌去的也习惯了。 颜良兵马一路疾行而来,斥侯先行,祢衡故意放出来的计策当然瞒不过早放出斥侯的颜良,斥侯禀他道:“赵云兵分二路,一路扎于白马城外,候着将军至,另一路则暗欲从延津口渡津,恐怕是要从我军之后袭来!” 颜良眉头紧锁,道:“曹贼不做人!哼,若非他两面当鬼,两边当耳报神,这赵云哪里知道良已来此!” 他反应快,难道赵云反应就慢?这中间省去了多少查探的功夫,这个反应速度,若说没人两面当鬼,颜良都不信。 他身边的诸将也是连连冷笑,道:“曹贼几番欲进军,皆不得进,恐怕是欲借势而施为。” “就算是借刀杀人之计,此刀也未必过快!”另一将冷笑道:“这赵云虽素有名于世,然而,欲击退颜将军,怕也做不到吧。” 语气之中多有轻哂之意。 颜良冷笑一声道:“黄毛稚子而已!听闻还年少!” “正是年少,吕娴最喜用少年将才,”一谋士道:“她身边的臧霸,赵云,此二子,也就二十上下。” 在文士之中,二十岁才出名,其实也就普通的才士了,一般天赋过人的,从小就已经声名鹊起了,说什么大器晚成的,都是胡扯淡!文之一事上,讲出名要趁早。 而在战将之中,二十左右就闻名天下的,才是真正的少数,三国时代是例外。但大多数真正的领着大战的,有几个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多数都是中年,当然了,这个时代,过了三十就叫中年!这个时期,正是战将性情最为沉稳,最为深思熟虑的时候,也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而战争考验的正是这些领军方面的综合才能。 所以,颜良与诸将是有资格瞧不上少年将才的。 不到时期却太耀眼的星星,只会早早坠落。在旁的地方可能不至如此,但战星,多数如此。就连霍去病也不例外! 所以颜良倒也并非是嫉妒才说这个话,他是真的瞧不上! 他想象之中的这个赵云,就是少年得志,十分骄傲轻狂的那一种人,虽还未见到人,然而,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很立体了。 人的偏见是很难摆脱的,尤其是经历过很多世俗的中年人,自有一套俗世的规则,他们按着这个来忖度行事,很少有出错。 但赵云俨然是个例外! “三个黄毛小儿,竟将曹贼吓的如此,哼,”颜良轻笑道:“真是没出息!” 一时竟都促狭的笑了起来。颜良向来如此,内心傲慢,虽也有稳重老成一面,但对于他瞧不上的人,他是不吝于肆意嘲笑的。 “无怪乎曹贼如此,吃过大亏,焉能不惧,这三小儿虽年少,却是治的曹贼有时候都束手无策,将军虽可笑之,却不可轻敌。”一谋士笑道:“此时赵云有一军在后,将军需要小心。倘那曹贼也不安好心,也派伏兵前来,夹击将军,后果不堪设想。那吕娴,别看年少,然而很多人吃亏都是从瞧不上她开始的。这种人,不怎么常理出牌,越是轻视她,她越得意,冷不丁反手便是一击,防不胜防!” 颜良当然不轻敌,只是不怎么瞧得上这种手法。他自诩是正派作战之人,不怎么瞧得上这种小人手段。便道:“怪不得能赢得曹操,原来与曹操是一路人!” 能阴到曹操的是什么人?!岂不是说比曹贼更奸诈?! 众将道:“这个吕娴当初来冀州见主公时,曾哄的主公十分欢喜,还派人护送她回去,当时曹贼要堵杀她。结果现在她恩将仇报,偏与曹操当个盟友,来阴主公。此女,与吕布一样反复小人,又有曹贼一样的奸险。实在不得不防!她必有手腕,我军须得更加小心!” “想必也是这般阴了袁三公子。不然数万兵马前去,怎么会一兵不回?!”谋士们道。 颜良道:“此番新仇旧恨在,主公之恨,良知之也,若不能为主公解忧,除患,何以当为主公左膀右臂,此次必斩这吕娴,为主公报仇!” 不过颜良还是有所防范的,一面是分心于分兵打算抵御渡津的这支赵云的兵马,一面则是防范曹贼可能掩后的兵马,毕竟曹贼真的欲破自己久矣。这样的良机,这曹贼只怕不肯错过! 心底里,虽瞧不上赵云,但也是够重视的。 一个能千里奔袭,冲阵为先锋的少年将才,坑了袁尚,声名赫赫,鹊起随阵受吕娴倚重的人,颜良并不大意。 安排妥后,气势汹汹而来! 而此时的曹操也亲自押了一军,悄悄的跟在了颜良身后,不远不近的缀着。说是要亲迎吕娴,其实…… 他身边亲自带了荀攸押阵。徐晃与许褚留在了大营守营,而典韦亲跟在左右。要保护曹操。 但其实去,是做什么,想图什么,心里都是有数的。 毕竟,曹操最忌惮的两个人,颜良和吕娴,就要出现了。若是此战能一次除尽多数。正是天助他也。 而徐晃和许褚为何没来,一面是押着大帐,一面则是防范着文丑! 那袁绍闻听吕娴前来,是肺都气炸了,当年护送之情,吕布夺邺之恨,还有逼的袁尚走投无路至今无消息的憎全涌了上来,他立即就派了颜良前来,又紧急把文丑给调回来,是要干什么,其实目的很明显。 私恨是真,但吕娴前来前线后,袁绍的压力俱增也是真! 袁绍此次是真的意识到了这吕娴与曹操是一伙的,事实摆在了眼前,他必须要同时对付两个敌人,便是再自负,也没有大意! 这同样也给了曹操压力。但危机之中,伴随着的是机遇! 曹操自吕娴的消息来后,一直很沉默,道:“文丑若回,便有了缺口,他驻守之处无人可守得住,倘这里无事,当从此处撕破,必能破袁军。” 荀攸道:“虽有缺口,但也要先斩颜良,方能摧毁袁军士气,才会有所突破!否则,断不可妄动。” 曹操点首,道:“张辽可有动静?!” “一直盯着,一封信都未送出。”荀攸道:“此父子二人十分慎重。恐怕想要他们露出端倪来,难!” 曹操冷哼一声,道:“这张辽倒是真能沉得住气。听闻吕娴来了,竟还忍得住不联络。”一直抓他小辫子,奈何一直没抓得到,不然早借袁绍之刀,把这人给宰了。 “他到现在都不动,难道是想反咬袁绍一口?!”荀攸都猜不出他的意图。百思不得其解。 “只怕是在司马懿身上。”曹操拧着眉头道:“程昱来信了。你看看!” 曹操终于收到了程昱的信,荀攸一看,心中一惊,汗都下来了,道:“……乌巢,竟在乌巢!” “只怕就在这几日了,却不知是在哪日!”曹操沉吟着道:“吕娴埋的棋好啊,这张辽现在按兵不动,一声不吭,只怕是为了接应司马懿的,而吕娴恰恰此时偏到了,这也太巧合。” 还真是巧合。司马懿的谋算,吕娴都不知道。 但现在嘛,曹操想的太多,只以为是吕娴所算谋。 正文 第1002章 深夜入营探忠心 曹操顿时头痛不已,因为他想派兵截获乌巢,是来不及出兵了。这么久的时间,司马懿该做的都差不多到位了,他现在去,去个寂寞! “主公是犹豫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知袁本初?!”荀攸道。 曹操点首,脸色不大好看,道:“若告之,坏了司马谋算,也不利我曹军!” 是啊,曹军现在缺粮,急需寸进,只要败了袁绍,还怕军士们没粮吃吗,抢也抢到了啊。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了战功,缺粮之事就不重要了,打仗最怕的就是拖着还打不动,吃又吃不动,那才要命。所以曹操现在做梦都想动袁营。哪怕只是寸进呢。 “这是阳谋,这吕娴小儿好算计!”曹操有一种特别噎住的感觉。心里说不清的滋味,正是阳谋,所以他顾忌这个那个的,不能戳破。 因此讽笑道:“便是豁出去告知袁本初,他也未必肯信。袁本初越老越糊涂,越老越蠢。生的几个儿子也蠢!” “……”荀攸心道,对吕娴有气,骂袁绍也不当用啊,再说了,袁绍若不糊涂,想要撕扯了吃了这个庞然大物,怕是与吕娴真齐心合力,也未必能做得到吧。 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对手太蠢,以至于便宜了盟友,这心情,竟也好不到哪里去。 曹操心里酸溜溜的,吕布那个蠢材生了这么一个女儿,真是没天理! 荀攸道:“此番当派兵去截获司马懿,竭力杀之。” “遣一兵,截杀司马懿,先伏于半路,再遣一兵,去伏杀张辽,阻止他们汇合。”曹操道:“且扮成袁军将士,袁绍必不疑。这糊涂东西此时被气糊涂了,怒气全在吕娴身上。司马懿都进了他的腹地,他还不知。司马懿扮袁军可扮的连袁军都骗过了,糊涂至此,真是无话可说!” 若不是扮成袁军,能这么久没消息,没被发现,用脚想一想都知道。 荀攸听着这语气里的幽怨,心道主公你的怒气明显也在吕娴身上啊。 这憋屈的。 他便道:“此番前去,不拘如何,颜良与吕娴,若能死一个,都是好事!” 曹操舒了一口气,揉了揉疼的要命的脑壳,道:“吾亲自去观战!” 跟去看斗蝈蝈似的。最怕的就是蝈蝈没死一个,自己先上了头,急的要死要活。 荀攸也知道劝不住,只能期盼着最好颜良与吕娴能你死我活方好。 但奈何祸害遗千年啊。 曹操也有他意,倘吕娴赢了,他也好去迎接,以示重视友好之意。两不耽误。 当然,无论是司马懿烧了乌巢,或是吕娴赢了颜良,曹操都是渔翁得利了,心腹大患一去,就能长兵驱杀入袁营,马上就能得到大功。 虽是好事,但也没那么高兴就是了! 哎,一想到吕娴,就特别一言难尽! 凡事,虽有坏的一面,但曹操总能因势利导将之引到对他有利的一面,他虽有对策,然而……再因势利导,也是被迫的一面,这种束缚并不舒服。也就是说,他并不自由。若只是一个袁本初便罢了,只要败了袁绍,他曹操从此在北边再也没有任何束缚,自此天地宽阔,他能轻松活动筋骨,那才真的是龙施展身骨,自在自由!便是什么虎豹狼雕在他面前都得趴着…… 但这一切,只建立在吕娴也被消灭的前提之上。现在的他,是不自由的,就好像打怪,打了一个还有一个,总归是喘不过气来。就像压在他头上的大石,脑壳痛。 说到底,这吕娴终究是心腹大患! 大患未除,他曹操离所谓自由一日就甚远! 风声萧萧,张辽已经开始准备从营中出发,趁夜要走人了。 张虎道:“此去,父亲定要小心,此时袁营和曹营的人都在盯着父亲。” “我知,若是此去挣逃不脱,我们父子都要陪着司马懿在这葬身了。”张辽嘴上虽说着,语气里却没有半丝的担忧之色,道:“所幸女公子已至,不惧也!” 张虎道:“曹操必然有计等着父亲,切不可大意。” 张辽笑应了,道:“吾儿在营中也要小心,盯着我们的何止曹操,还有袁营中人。女公子到来,袁绍极怒。便是我们父子原先不惹眼,此时也扎眼的很,若有半丝的不对,只恐要被他们给看出来。他们必在等着我们犯错,以防我们与女公子内外呼应之变。袁绍营中人,可从未真正的信过我们父子。” 张虎听了眉头不禁紧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父亲放心,儿子会仔细应变!” 张辽点了点头。他是相信张虎能力的,这个儿子是他亲自手把手带出来的,又在女公子身边效力过,胆识勇武皆有,虽还略有些年少轻狂,但不至于轻重不分。 把事情交代给张虎,张辽心里是放心的。 至于生死……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谁不是将生死栓在裤腰带上了。只尽力而为便是了,便是有死的风险,却也不敢保障一定会生,一定会赢,一定更有胜算! 但不可能因为怕失败怕死就不去尽力的道理。 生死有命!张辽深信这一点。 张辽带了几个小战将,把自己装扮了一回,装成普通兵士的模样,而且还是普通袁兵的模样,又有几人扮成了斥侯营的人,跟着张辽分散着出去了。 夜深之时,军士进出是常事,尤其是零散的斥侯更是常事,竟也无人以为异。 张辽只带了寥寥数人离开,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张虎苦笑一声,老爹一把年纪了,还得干死士般的活计,这可真是叫人忧心! 这要是万一出什么事,真死了,张虎不说难过不难过,只说万一真死在这了,也是委屈的。不是为死而委屈。而是为没看到吕布成事而委屈。因为不管生死,荣辱是与主一共的。只要吕布成了事,他们便是死了,那也是烈士,一到祭祀之礼,都是享国礼的烈士,张府其它人便是烈士之后。但要是吕布没成呢?!那死就白死了,就成了无名无姓,不传后世的死士。 一死,一烈,这差别可大! 烈,不是壮烈之意,而是功业! 想要世享国礼,那是要有功业的。 张虎能不担忧吗?!要是现在死了,看不到吕布成事,这死也不瞑目吧! 老爹可得小心些才好! 见张虎面有忧色,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将劝道:“将军一向慎重,又素以小兵出去,袁营散漫,必不能察觉。不会出事的。” 这种分散,游击,小股兵力的方法,以及潜伏的方法是真用的不多。这也是特殊时期,不得不特殊的用。不然以张辽这种段位的战将,是以正规战为主,不会这样作战。 但是,有时候,这种方法,是真的特别有效。 这一种,要有极强的机动性,组织纪律要高,嘴要严,也就是对兵士们的思想教育一定要跟上,要不然,一个叛,两个叛的……什么行动计划都得失效,还得被敌人反利用。 所以,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张辽治军一向极严,他又素来机变,因此虽然不怎么熟练,但也算得心应手。 张虎道:“只是怕有袁营的人盯着我们父子。” “便是有人盯着,也不至于叫人来察看将军吧?!”两人道。 张虎一想也是,这袁营的确好糊弄。跟筛子一样,到处都是漏洞,要不是家大业大,呵呵…… 反倒应该担心的是曹营。 那曹操只怕安排了人盯着父亲,或是埋伏父亲呢。 不过以父亲的机敏,必有所料…… 一定要顺利啊。接应到了司马懿,就火速的准备撤退。张虎也好火速接应。到时候一路往白马跑就是! 只是眼下根本不能与女公子联络,一切全都要靠运气加默契了! 而麻烦的是什么呢?!是女公子都未必知晓这边的状况啊,万一消息滞后的话,那么就得全靠他们父子自己来突破了! 而曹贼,恰恰才是知晓所有一切的幕后之人,他能不极力的拦截女公子吗?!必定是火力全开的阻拦。不计一切代价的。 张虎站在营帐中想了想,只能期盼着乌巢一旦大乱,曹贼能在阻截他们和火速猛打袁绍之间取得一个取舍和平衡。 若是全力的来攻打自己的话,张虎也未必能保证一定能逃得出去! 毕竟若他们父子二人全力应付那一层层的兵马和战将的话,只怕也有力有不逮。 虽然知道,乌巢若出事,曹贼一定猛打袁绍,全力出击,可是,张虎还是很担忧的。毕竟,知道势是怎么回事,但是能不能顺应势,而不会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状况,谁也不好说! 张虎咬了咬牙,道:“罢了!想多了无用,到时只极力突破便是,哪怕是死!” 两小将道:“是!” 张虎正准备巡视一下各大营,有斥侯进来道:“将军,张郃来求见将军!” 张虎吃了一惊,道:“此时要见父亲?!” “是!”斥侯道。 “深夜前来,不会是来试探的吧?!”张虎道。 “小将军莫慌,不如前去相见,探探他的口风再说。”两小将道。 张虎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疑心他为何而来,若为袁绍探口风而来,只怕不妙……” 两小将也面色郑重,见张虎执了暗器于袖,两人也郑重的带了兵器准备陪同。 “汝二人不必如此郑重,若是跟在我身侧,怕是会被他看出什么事来!”张虎道。 二人虽应了,却忧心的道:“小将军可有良策?!他若问将军为何不见,如何应对?!” “虚虚实实,叫他不能分辩一时,也好!”张虎虽然也有慌乱,但又很快的镇定下来,道:“既便是真的看出什么,只要他不硬闯大帐,立即就要发作,便是真去告知袁绍,也无妨!等到了袁绍耳中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去了!” “若他立即就发作呢?!”二人道。 “那就立见生死。”张虎道:“还能怕他跑出我们营中不成?!” “我们去准备刀斧手。”二人忙道。 张虎乐道:“准备什么刀斧手,又不是鸿门宴。何必杀他。只要留住他就可以。对外只说父亲留他喝酒,拖过明日就足以成事了!” 二人一想也是,倒不必非要见血。 “只看他识不识相了……”二人应了声,装作无事的样子去巡视营帐。 张虎则调整了一下心情,去亲迎张郃。 张郃见是张虎前来,便愣了一下,道:“不知文远何在?!” 张虎抱拳道:“张将军若欲知,不如且入帐说话。” 张郃与身边的一谋士隐讳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迟疑了一下,到底是下了马,跟着张虎进了大帐。 依旧未见到张辽。 张郃身边的谋士已经眼皮直跳了,脸也有些发白,生恐有变故。比如冒出刀斧手来把他们剁成肉酱什么的!但他心理素质也算有的,也只是有点脸色发青发白,不至于颤抖。火光昏暗,倒不太看得出来他的面色不太正常。 只有张郃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也没看懂似的,张虎请他坐,他还安然的坐到了席上。 “张将军,侄儿失礼了!”张虎无奈的苦笑,半真半假的道:“对于张将军,侄儿也没有什么不能直言的。实不相瞒,盖因徐州女公子前来,父亲病倒了,从昨日晚间起就一直拉肚子。一是劳累过度,二是忧病交加,如今只是被军医看顾,实在不能出来迎接张将军。” 张郃仿佛真信了,既不说不信,也不说要亲去看看,只一副仿佛真的信了这个说辞的意思,道:“为何苦于徐州女公子至此?!” “吕布虽无义,然女公子却是对我们父子有恩之人,”张虎半真半假的直视着张郃的表情,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一眼不错的看着他,透着认真,道:“想到往日重用和恩情,父亲不忍与女公子敌对,只是眼下,我父是袁营中人,只怕,必有战事,因此,父亲欲告于袁公,能避则避,不想伤及往日之恩情也……” 张郃垂下了眼皮,道:“如此说来,文远这是装病了?!” 张虎心中一跳,道:“本是心病,若说装病,太过了。” 正文 第1003章 迷茫不知路何方 张郃道:“既不欲战,也能理解,只是,身为战将,若能挑选战事而事忠心,是否不当,只怕袁公必不饶!” 张虎不语。 张郃道:“袁公此时盛怒之中,正是深恨吕娴之时,若见之,必要杀之后快,此时,若上言说不欲抵挡吕娴,还要怯战,只会火上浇油!谁叫对方是败了袁尚的吕娴呢。若是旁人,文远此举,少不得还得被袁公赞上一声,忠而不忘旧义。可惜吕娴是袁公大敌,袁公是不可能饶过她的。这一点,文远需知!” 张虎道:“我定告知父亲。不知张将军此来,可是因为袁公交代了什么?!莫非是要父亲去战女公子?!” 张郃见他还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不禁一笑。说实话,只怕得惊吓了这少年战将。 袁绍此时正是疑心张辽之时,虽然张辽距曹操有功。然而,吕娴一来,把袁绍的恨意勾了起来,这个时候是最怀疑张辽的时候,他本就是恨屋及乌之人,此时岂有不杀张辽泄愤之理?! 所以,袁绍给了他一封信,叫他来张辽这儿试探一二,要是见张辽有异动,或有不忠,立即诛杀之!就地! 这种时候,袁绍疯了,才会派张辽去退吕娴。信任还没到这个地步,也不会出这个昏招。便是袁绍,他也是有脑子的,怕张辽与吕娴一拍既合,那可真是……让袁绍成为最大的笑柄了! 张郃来这里,是带着任务的。 其实他什么都看出来了,却不动声色,也没打算做什么。心里其实没什么意外的样子。 只是看这张虎,虚虚实实的半真半假的与自己虚与委蛇,既佩服这小将军无半分怯怕的胆色,也有点好笑。 张辽的这个儿子是真不错,瞧这眼神,分明是自己说的或是做的半丝的不对,就得把自己宰了,或是有所行动的模样,很是果决的模样,挺有意思。 张郃原来来时,还曾心疑,此时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了! 张郃见张虎此时盯着自己,一眼不错的看着表情,准备听自己说什么。他便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郃在袁公麾下,武不及颜良文丑,文不及郭图逢纪之流,文武不就,生死有祸时,也不曾有人真正的援应过,除了文远……” 张虎看着他的表情,张郃始终淡淡的表情,张虎一时都听不分明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看出了自己的意图要迷惑自己以图脱身,让自己放松警惕,还是,真心! 张虎竟不能下判断。他知道一旦下错了判断,这种时候,可就会害死自己和父亲。然而若是偏了呢,那也是将可能说了真话的张郃推远了,可以信吗?! 可以疑吗?! 两个后果,都不是张虎想看到的! 张虎袖中藏着暗器,此时竟手心出了汗,不知如何主张,只觉得无论哪一种,他都觉得父亲不会选择或承受。 这张虎到底年少,还不及张辽老辣啊。若是张辽现在已经跟自己在装傻打哈哈了。 张郃心中更分明,倒说了一句真心话,道:“文远至今念吕娴之恩,郃至今也念文远救之恩。” 张虎低下了头,那内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战斗!他额上都隐隐的见了汗。他感受到了当年项羽的为难了! 到底该怎么做!?作战将只闷头打仗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自己要面对这样的场景?!这,这……谍战一般的间者行为,真是难为! 张虎此时此刻是真的觉得自己与张辽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他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要做大将,这些都免不了啊。 想远了! 现在重要的是眼下,到底信不信这张郃,要不要翻脸啊?! 张郃真的是一眼就看穿了张虎这小子的为难,便道:“文远既病重,郃便不久留了。这便离开!” 他善解人意的笑道:“袁公有使者执令来,只等郃回复,这便走了!” 张虎吃了一惊,袁绍竟有使者回复,假如他把张郃留下了,或是杀了,或是张郃久留了,是不是使者都察觉有异,立即去回袁绍来灭杀他们父子?! 张虎惊出一身冷汗来,忙道:“侄儿送送张将军!” “不必相送!”张郃道:“只怕使者多疑,反倒疑郃!” 张虎果真停住了脚,只送到帐外,没送到营外,他喊了一声,道:“张将军!” 张郃回首看着他。 张虎道:“父亲素知将军之志。一身本事,只缺慧眼识英之人。旁人不知,然父亲知之,救将军,是为惜才。将军素以不能为将军知己而憾。只但愿不会成为缺憾,望将军知之!” 这话,颇有些意味深长。 而张郃哪里又听不出来。这分明已是昭昭的拉人了! 倘他心中真有为袁绍灭其之意,此时就凭着这话,就可以调兵来动手。 然而张郃只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上了马,平静的出去了。 张虎站在帐前,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两小将急忙带着人过来,道:“将军,此人可信吗?!” “在成事前,没有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张虎道:“他虽有未追究之意,也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然而,切不可大意!眼下不知他本意为何。但我军不可放松警惕,全军戒备。倘有不利,立即反击。” 两小将道:“将军放心,军士们已枕戈待旦。” 张虎点了点头。如果是父亲在此,父亲必也是什么都不会做的。父亲不是那种怕目的被泄露,就先斩尽杀绝的人。父亲视张郃为友,若张郃马上发作,真要坏事,或是拦杀,父亲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但只是来试探,父亲便绝不会动手。所以张虎知道,他没做错。至于可能的后果,他也愿意承担。 身为战将,就是选择了战略,而承后果便是! 无非是父亲所教导的那样,勇极而尽力罢了! 那就不必想多。只尽力而为!完成最后的使命。 至于张郃,会怎么做,是他的事。 张辽父子终究不是曹操这样的人,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能斩杀朋友的人!能跟人借人头的人,或是能因为怀疑而做绝的人! 到底是有忠义之心在内的。绝非无情无义之战将。 张郃出了帐后,身后谋士身上的汗被风一吹,打了个颤,冷入骨髓。他道:“刚刚,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能顺利走脱,都出于我意料之外!” 见张郃没什么反应,谋士便明白,道:“原来将军早有所料,来只是为证实,而非试探。怪不得只带了臣一人来。” “人多会坏事。会出乱子。”张郃道。 “将军与张辽二人,真是知己也,将军懂他,他也懂将军……”谋士道:“张虎能放将军出来,是吾没有料到的。” “他既能放我,又救过我,若是背卖之,难免不义!”张郃道:“岂为小忠而做出卖友卖义之事?!” 若是袁绍是他认可的战将也罢了,或是这前还一心死忠的时候也罢了,他一定会告于袁绍。只是眼下,实无必要! 只当看不见罢。 “将军……可有,可有……投吕之意!?”谋士道。 张郃不语。他不揭发,就已不赖。谈什么投吕之意,言之过早。他哪里还敢做出轻率之举?! 二人再无话,沉默着回了营,见了使者。袁绍的使者极傲慢,见了张郃也不起身,不满的道:“张将军此去,实慢,吾还要回大营去与袁公复命,张将军可切勿耽误事情!如何了?!” 张郃忍着气,麻木的告罪,这心里的怒火像森林大火一样,不过面上不显,道:“还请使者告知袁公,张辽父子一切无恙,在营帐之中,全无动静。断无可能去与吕娴勾结。” “果真都在?!”使者松了一口气,若是真有事,他回去也不好像袁公交代,他厉声道:“你切勿瞒我!” “岂敢瞒使者,使者是袁公耳目,若郃欺瞒,便是瞒上欺主,万万不敢如此!”张郃道。 使者这才笑道:“料张将军也不敢!也罢!既是如此,便能与主公有个交代了。这张辽也算识相,否则少不得要动用张将军灭之,以除后患!此父子二人,且暂容之!” 张郃道:“主公海量。世间难有匹敌者。”他也少不得要说些吹捧的话。使者听了才安心。 使者笑道:“你哪里知道,得知吕娴前来,主公气愤不已,要杀张辽,若非被人劝下,怕惊动自己营中军心,此时来的便不是给将军的命令,而是斩杀之令矣。张辽能活,算他运气好。主公海量,方有给与一次试探的机会。否则,连一次机会都不会给与。” 张郃心中微惊,道:“不知是何人劝下?!” “在主公帐前能劝得动主公的,除了郭大人,还能有谁?!此番曹贼与吕娴若共同来战,怕是主公也紧张,郭大人怕是要领军出战了,”使者道:“吕娴前来,将军也做好准备吧,怕回去后便有军令下达。” “是!”张郃应了一声。 使者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去了。 “将军,听使者之意,恐有要用将军在郭图麾下之意。”谋士道:“他这番为张辽说话,实在古怪!难道是要将军与张辽一并在他麾下,欲与颜良争功不成!?” 张郃一听就皱了眉头,他厌透了这种争权夺利。要用他们的时候,是工具人,平时里却再想不起来,巴不得丢到一边。 “郭图意在袁谭,”张郃道:“郃不要掺合进这些事里。” 众人也都挺一言难尽的,道:“郭图这小人还真会见缝插针。他若带兵,既有私心,不过是用我们的命来填他的功劳。将军……” 张郃道:“稍安勿躁,定有转机。世间之事哪能事事如他的意?!” 就是张辽到底去哪儿了,连张郃都不知道,无论袁绍和郭图谋算什么,要真能如意就好了。 这件事太重大,张郃与他的心腹谋士知道,其余战将,他一个都没透口风。 回了帐后,有战将不满的道:“使者一来,胃口不小,要了不少东西走,真是贪得无厌!我军本就粮草不丰,辎重不算特别满足的,他竟还要,也能开得了口!” 张郃道:“主公身边的人,都已至此地步?!”不觉厌恶不已。 诸将也是无语,袁绍现在,身边不是这种人,也上不去。 现在这恶臭也就再所难免了! 张郃又问,他还说了什么。 诸将纷纷告知道:“吕娴前来,主公生了好大的气,并有封赏,言有取吕娴首级者,封首功。有大赏。誓要取吕娴性命之意。之前吕布取邺城,吕娴又败袁尚,新仇旧恨,在一起,自更生怒,断起杀意。而要除张辽,也是一时恨怒难消。” 张郃心道,当初田丰劝他与徐州结盟,袁绍只不听,现在听也来不及了。那曹操虽与吕布父女也差不多是深仇大恨,然而,曹操不照样俯就着与吕娴合作,军报还说他巴巴的去迎了。 就这能低头的城府,袁绍与曹操之雄,高下立现! 要是当初能听田丰的与吕布结盟,何至于此?!曹操早灭矣。 张郃叹了一口气,想到田丰早死的透透的,不禁心灰意冷,意兴缺缺! 打发走了诸将散帐,张郃一人冷静思索。 说实话,他在曹营与吕营之间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吕布,他厌恶,吕娴到底是一介女子,他又未曾见过,而曹操又不是善类。 所以这纠结,当真是头痛的要命。 诸将出了帐,说了会袁绍大怒发作的八卦,这才追问心腹谋士道:“张辽果无叛心?!” 心腹谋士当然不会说实话,笑道:“至少将军去,是没看出他们父子有什么叛心的。” 众将一想也是,张辽犯不着这样犯蠢找死。 心腹谋士怕他们追问露出破绽来,因此便忙去帐中休息了。 诸将也都一一散去。为要可能跟随郭图发愁! 郭图那个人,是个小人,跟着他,不服!他又是郭谭的拥护者,他们要卷入其中,谁能甘愿。 一时竟都迷茫起来。不知路在何方。心中惨淡。 正文 第1004章 赵云不正对颜良 月色冷肃,透着肃杀。秋冬季节,是天杀的季节。人类生产生活进入休息期,也是春种秋收以后的收获期,正是宰杀动物进食的时候。 秋冬的风,带来的正是天杀。因为这在人类生活中,避免不了的是牲畜长成,需要宰杀吃肉的时候了。 古代,也都是在这个时候,进行战争,宰杀动物,或庆祝新年。 偶也有粮食不够的时候就需要进行战争消耗更多的人口,去抢去争去掠夺更多的生产资料。 与一年四季的规律动转一样,人类为此也建立了一套制度,按此进行着人类活动。直到它崩塌,需要重组。 而现在,正是一切崩塌,进行重组的时候。 曹,吕,袁,谁最终能获得重组的主导权,需要每一个人付出努力。 要成功,就要看他们中的每个人的信念够不够深。 张辽已与分散开的兵士们汇合,每人都有死士之心,每人都有坚强的信念,不屈的精神。 张辽看着他们一双双哪怕在深夜之中也像狼一样的眼神,道:“此去,未必能全身而回,汝等可分明?!一旦到达,便是以身为盾,以血肉之躯为刃,汝等可有怯心,可怕死?!若不怕死,随辽一道前去完成属于咱们的任务!” 众兵士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全是坚毅。 张辽心中涌上满意,这股豪情,这股视死如归的精神,不愧是他练出来的兵! “全员立即换装,继续前行!”张辽道:“到了地方,只候着既可!” 众军士沉默的换了袁军军服,然后跟在了张辽身后,一路趁夜潜行而去。 此去,无论多难,他们一定能够完成任务。只要接应到了人,便立即与张虎汇合,现去白马汇合女公子,定然无恙! 夜幕之下,虽瞒过了袁军的眼睛,可张辽不敢大意,因为,还有曹操的眼睛更难瞒住。 只要司马懿露出了行踪,曹贼定然会有人去阻截。 不可大意啊! 但张辽不信,一旦袁军的粮草被烧尽,曹操会错过进攻的时机!哪怕他的精力主要还在白马!这曹操最擅长的就是声东击西,顾左右而言他。天下谁人不知曹贼奸诈! 与他相对,还是要足够小心,不然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他给算计进去! 张辽派出来的人是分为小股小股一点点的先分开放出来的,这才没有引人瞩目。否则,大批量的带兵出来,哪怕是夜间,也极易被人察觉。 对于这件事情,张辽是从来都不敢心存侥幸的! 深夜,张辽带着人渐渐远去了。 而此时的曹操,也已到达白马附近,他遥遥的坠在颜良身后,多派斥侯去查探前方军情。 听闻颜良停了下来,曹操道:“公达,我们且靠近,去观战!” “主公,若靠太近,恐怕会不利撤退!”荀攸道:“也可能会有闪失!为观战,恐怕得不偿失!” 曹操蹙眉道:“若不亲自观战一番,操于心难安!” 总要亲自观察一下赵云的实力的。 荀攸知道曹操焦虑,想了想安排在典韦在身边,应无事。又有许多兵马在这,俱都是精锐,万一真有什么,还能掩护曹操撤退,倒也不怕。因此便应了,亲自去督促兵马靠近。 而此时的颜良,已经绕过渡口,要攻打赵云。 “赵云!出来!”颜良出阵,命人呼唤赵云出战。 赵云骑着一骑白马出来了,手上拎着长缨枪,威风凛凛,精神百倍,只是看着实在是年轻过了头。颜良微蓄须,看了他一眼,都怔了一下。这年轻过头了,连须都未蓄,可不就是小白脸儿?! “久仰颜将军英勇之名,”赵云道:“不知颜将军有何指教?!” “吾代袁公有话要问你!”颜良道:“袁公与你前无怨,今无仇,为何要引袁尚将军入兖,逼迫过了头?!” 赵云道:“若论前怨,并无前怨,若论前仇,也无前仇,非为私愤而为,是各为其主而为!倘袁公非要问,云只能说,今我追袁尚,如当初袁公杀公孙瓒,此二者,同类也!” 颜良听闻大怒,道:“袁公诛公孙瓒,是替天行道,你明明是犯冀州边境,竟还强辞夺理?!” 赵云道:“若非袁尚死追不放,也不至于如此。既怨云犯境,何不劝袁公教好袁尚,切莫深入兖州。他若也不越界,自不会有此事!” 这话什么意思。这分明是说,他引袁尚没错,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里,袁尚也有很大的责任,所以他败了是活该!谁叫他轻敌,又犯境兖州!? 颜良一听,已是勃然大怒,道:“早先汝在公孙瓒麾下时,虽无功绩,却也算是有君子品行,如今跟了徐州吕氏,说起话来都不要脸了!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公,便有怎么样的战将!赵云,你休废话,出阵而战!吾自斩你首级,你到地下再去说废话吧。” 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吗?! 赵云叹了一口气,道:“颜将军不问袁尚是生是死否?!” 颜良面色不善,紧抿着嘴唇,他也怕赵云说出什么袁尚已死的话,或是,直接把袁尚的首级给扔到了阵前,那就真的要军心大乱! 因此竟是一言不发,立即出阵要战。也是阻止怕最坏的事发生的意思。 赵云见他出阵,心中便料到了他的意图,当下也没迟疑,竟是立即就驱兵杀了过去,主动的,厮杀声立即就响彻起来。 颜良因为慌乱,怕赵云说出什么不能说的事来,再加上袁军还想看这赵云战颜良,竟是没有准备。哪里料得到赵云根本就没打算临阵与颜良对战,直接就驱兵冲杀了上来。 赵云竟是直接领头冲阵。 袁军根本就没想到,竟是毫无准备,一时被冲的大乱。 颜良几乎气晕了头,大喝道:“年轻人,你不讲武德!有种休躲,看良大刀!” 赵云听从祢衡之计,根本不理会他的叫战,颜良死咬着追他不放,赵云的冲锋能力却最强,在阵中把袁军冲的乱糟糟的同时,还能避免与颜良交手。 看着好像在下锋,其实颜良在被他带着走,袁军整个的才是处于下风的位置! 正在乱之间,祢衡又带了一支人马从侧面冲了出来,一冲进袁军营中就横冲直撞,把袁军冲散的支离破碎! “杀!”身后渡津的那一支也绕到了后面,闪出一旗来,竟是掩着杀了过来,直接就往袁军之中冲。 这一下,袁军可是彻底的慌了手脚,想要找回反击的节奏,也被这突然的三冲给完全的打乱了,找不到自己的手脚了似的! 不好! 颜良一看这人德性,心中更分心,眼见袁军落了下风,马上要单方面被虐菜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追赵云,马上就命鸣金收兵,亲自扛了旗,带着袁军从左侧跑,只有这一侧没有人堵,竟是狼狈不堪! 赵云这番英勇,皆被在高处观战的曹操看在眼中,只见远远的一白马将军,横冲直撞,仿佛万人军中,无人可以阻拦,在他的领头之下,袁军竟是无法挡。 这种无畏,当真是势不可挡! 观战,则是观看全局。尤其是曹操这种人,精于棋道,在战场之上,看的也是总揽全局。 曹操道:“此人,便是灭袁尚上万人马之人,姓赵名云者?!” “应是他,听闻十分年轻,这般英勇无畏,身手敏捷,是他无疑。”荀攸道。 曹操叹道:“操若有此类者为先锋大将,何愁不能破颜良啊……” 这赵云一看就是个冲锋陷阵的高手。这种作战能力,不是匹夫之勇,而是勇冠三军的全局制衡。与张辽都有的一拼。 “此人虽有勇,但此前声名不显,只在这一番败袁尚后才声名鹊起,倘之前也有大谋,不至于到现在才显露峥嵘。”荀攸道。 还能为什么,身边有高人指点。 曹操的表情立即就变得很微妙,那个是祢衡,在他心中跟臭狗屎一样的人,竟然也有如此之才。他的才能配合着赵云,或者说,他把赵云的优势发挥的很明显。没有与颜良直接对敌,而是选择冲阵,破军阵的方法,这一种是真的很高明。 没想到祢衡也有破解军阵的走法。这种的才能,显然很重要啊。 曹操就很懊恼,他隐隐后悔,没有杀祢衡,以至现在反受其制。是多了一个敌人。祢衡还最恨自己!可想而知,这番相见,只怕又得面临讥讽。祢衡为了黑他,必定无所不用其极! 曹操从未像现在这样的悔过。后悔的要死要活。 只怕这一次相见,必是极不愉快。 曹操垂下眼皮,道:“吕娴竟能容下此人,还将他给与赵云。” 赵云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哪怕祢衡再不容于世,再异类,这样的老好人,也能有他的一席之地。这一点,是曹操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的。 荀攸自责道:“是攸失职了。当初若知此,定劝主公杀祢衡。”现在凭白的多了一个棘手的对手! 曹操显然也是一个能自黑,并且是能够自省的人,道:“……非公达失职。是操容人之量,不如吕娴多也!” “她本为女子,本是异类,所以才容那么多根本无法容于世之人,也是剑走偏锋了。”荀攸道:“对能人异士的宽容,也未必能讨好得了正派文士。” 荀攸本意是想劝一劝曹操想开些。 然而曹操却道:“用人用才。操若是她,必也愿意容人,只要有用!” 荀攸沉默下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了。这吕娴什么牌都敢打,什么人都敢用。这一点,是真的谁都没有料到的。 荀攸见曹操没有出兵之意,便没有主动张口。他陪在侧,随着曹操继续观战! 颜良见叫阵失败,不防被冲散了兵阵以后就郁闷的带着袁兵先撤退了。 赵云带着人掩杀了一阵,也没有逼急颜良回头来杀,见好就收,撤退途中,寻到祢衡,要一并带回营帐。 众将见赵云找到祢衡以后才松了一口气,便笑道:“将军如今也多倚赖军师也。” 祢衡得意的笑。 赵云也没否认。 回了帐以后,只剩下二人时,赵云才劝祢衡道:“曹操就在颜良身后,曹军随时出没,以后军师只押后,不必再冲上阵。” 祢衡蹙眉道:“难道还怕了曹操不成?!” “先生是不怕,云却惧怕。”赵云不掩关心之意,道:“先生露出才能,助我之事,曹操焉能没有觉知,先生未去荆州而随云左右,曹操不知多恨先生,倘在作战之中失散,先生为曹操所捉,必人首异处。先生,不要冒险!” 赵云是真的怕他太猖狂了被曹操给恨的捉去给剁碎了! 祢衡行事,说话什么的有时候是真的太刻薄,他是能包容,但他也知道这样不留余地,是要遭天谴的。 别人被曹操捉去,也许看在名声份上,或是别的份上,曹操还能留对方一命。但祢衡……毫不犹豫,立即就能斩杀。一点侥幸都别想那种。赵云心知肚明! 祢衡却无所谓的道,“无妨,若死,也是死得其所,衡死之前,必唾其面!叫他无地自容!” 这猖狂的劲儿,作起妖来! 赵云都无可奈何。 现在的祢衡真的就是太咸鱼,这种咸鱼不是那种躺平什么也不干的咸鱼,而是咸在于,他以前还特别在意赵云怎么看他。现在呢,反正吃定了赵云,赵云也接受他了,然后两人也早说开了,他就本性毕露了,就不在意赵云怎么看他了,反正他太知道赵云一定是容他的,并且还是担心关心他的。所以,他就咸鱼了,以前还好歹知道要掩饰一下,现在却完全不,有时候,那恶劣起来,性情真的是一言难尽。 庞统算是比较放飞自我的人了,他也是管不住马超的,而在赵云这,则是他管不住祢衡。祢衡比庞统更一言难尽。骚操作更多! 比如,曹操要来了,赵云用脚想,都知道祢衡深恨曹操,必定要搞事,所以这不光是担忧,也是劝解,奈何,祢衡这话像听进去的样子吗?!完全没有! 正文 第1005章 祢衡戏弄曹孟德 赵云道:“正平,切误因私而误了大事!” 祢衡一笑,道:“衡对女公子既惧又敬,身为人臣,岂敢,又岂能坏女公子的事?!” 赵云无奈的看着他。一脸不赞同,却一副管不住的蹙眉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委屈和可怜。 祢衡心中一软,笑道:“将军无需担忧,我心中有分寸!” 真的吗?!赵云看着他,实在是怀疑。 祢衡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赵云很是郁闷,道:“笑甚?!” 祢衡觉得赵云这样的人,是真的特别好。让人忍不住想要辜负和欺负。当然这种感觉只是错觉。事实上是,如果祢衡真的是那种见善欺善之人,赵云只会远离并且厌恶,与之绝交。赵云的确善良到不行,然而,他又很干脆,对于断舍离这个精髓是真的到了精髓的程度。 祢衡觉得自己很幸运,不是那种见善欺善的人!否则,会被这样的君子给抛到脑后。他甚至很想回报赵云什么。他良心上是不想要赵云太难为的,决心不要太放纵自己。他会收敛的。 见他不答,赵云拿他没什么办法!哎,每一天,都是赵云,与庞统头秃的一天!伤脑筋。 颜良的大军因为仓促被冲散,不得不被迫撤离,待到重整齐合以后,难免军心涣散,怨气冲天!颜良也十分郁闷,觉得万分的丢脸。这心里能不生气吗?! 见他阴着一张脸独在帐中生气,众人便劝他升帐,纷纷劝道:“非将军不如那赵云,而是这赵云实不讲武德!不正面交锋,只走偏道,这样的阴险奸诈,我军不防,又如何敌得过!!实非将军之过,将军实不必反省自己过失!” 颜良道:“良半生征战有赢有输,然从未丢过这等的脸,我堂堂一大将,折在一少年小将身上。如何能脸上有光?!输了便是输了。是我没有预料到他的行事作风和作战手法,没什么可辩解的!” 众人听了便无地自容,道:“若将军觉己有过,我等更是有错,死罪也!” 更有谋士道:“早有探知赵云分兵一半渡津绕我军之后,却未曾认真抵挡,我等也有过也!” 一时之间,真成了认错大会一般! 实际上,颜良因为这份信息分了心,也被干扰了,他虽有防备,却终究没有达到效果,还是被这支赵云渡后的兵马给抄了过来! 不得不提,他用兵实在太过规矩,以至于完全敌不过赵云用兵的机动性! 颜良想到这一点,便很懊恼,道:“赵云用兵很奇,若要克他,若无奇道克之,恐怕不能敌得过!” 这一次,他没能在这个赵云身上讨到便宜便是证明。 虽然被迫撤退,也没多少折损,然而这种被迫折在赵云身上的感觉,很糟糕,也很影响军心和心情啊。这对半生几无败绩的颜良来说,很折颜面! 对于颜良这样的正值壮年的将领来说,几乎半生都没有什么大的败迹,也没吃过大亏,便足以值得骄傲了。对于一直得志而未曾有过挫败的人来说,被一个少年人挑衅尊严是极大的事情。他们会看的比天地都大! 所以颜良很是懊丧,丢脸至极! 不禁问左右道:“可有斩这赵云之良策?!” “若要斩此少年将军,须教他与将军对战,若他一直不正面对战,恐怕……”谋士们道:“他们也笃定了要耍诈,若一直避免与将军交战,想要斩他,难!” “我军能才无数,难道还拿一个少年将军没撤?!”颜良怒了。 左右战将涌上来道:“将军息怒,末将等愿合力围住此子,教他走不脱。那时只待将军斩之!事可成也!” 颜良坐不住,站了起来,道:“合力而杀一将,是否胜之不武?!” “事关袁营尊严,与胜败军心,还请将军决断,不可被君子之行累矣。君子对君子,小人对小人!这赵云既不敢与将军直面,我众人围之,可矣!”左右战将道。 颜良听着有理,便道:“届时尔等只需围住他,不叫他走脱,无需交战。良来时,斩之,可定矣!那时再驱兵而合杀赵云军。” 众战将道:“是!” 散了帐,心中却颇为无奈。那猎场之上,困兽尚且犹斗。更何况是赵云。赵云在颜良眼里也许算不了什么,然而,一旦他们把他围住,赵云怎么可能会不奋力突围呢?! 他一定会奋力斩杀他们,将军只叫他们合围,却不交手,这根本不现实!到时候,赵云只杀来,他们能不还手吗?!若不还手,还不是照样被他给冲出去?! 所以,将军说归说,他们到时却不能遵守!不是不能跟将军说明白这一点,而是因为将军实力比较强,站的比较高,有时候,他不接地气,他根本不明白,身为底层战将的无奈和无能为力! 不是他们不想立功,不是他们不想遵守君子品行,而是他们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种高洁的打法。若是实力允许,谁又不想做个君子呢! 而这一切,说出来,颜良是无法理解的。 因为水平不在一个段位上,以至于根本无法共情,别说共情了,连沟通也做不到! 这叫不体恤下情,倒也不是颜良天生傲慢所致,而是,一个实力强的人,他很多的想法都是闭塞的,是以自身实力的角度去想问题的,他甚至都想不通为何部下们都这么弱,这么无能。一个人出身低没本事,是被蒙蔽了眼界和思维,但同样的,一个人出身高本领大,也照样的被局限了眼界和思维。这就是壁垒的典型形式! 而能打破这种隔绝的,是必须要有一双开阔的心胸的人,同时要具备一双肯往下看的慧眼的人,才能做到。 颜良很快重整兵马,重整旗鼓,准备重来。而他也得到了曹操在自己身后伺机而动的情报。 他拧了拧眉,斥侯又来报,道:“曹操领军往白马城去了!” 颜良心道,曹操奸诈,更不得不防! 这下麻烦了。他若与赵云合力,便是他也难对付。颜良道:“他身边带着何人?!” “身边只有典韦。”斥侯道,“以及其余各数战将!” 颜良冷笑道:“三将我且不放在眼中,区区典韦,不在话下。再对阵,且看良斩下这典韦的狗头!” 只说曹操领军往白马而来,曹军上下都很涌动,带着一股饥饿的,渴望的躁动。 因为曹操对他们说,吕娴是带着粮草而来,曹军上下缺粮之事,马上就能缓解,他此次来,是顺便来拿粮草的。 因此,曹军上下,是难得一见的振奋! 祢衡哪里算不到曹操的谋算,竟是早早有了准备,竟亲自带了人来津口来迎接,眼见着曹军前来,祢衡便命人缓缓而吟唱,“……曹操的嘴,骗人的鬼!吕娴无粮来矣,吕娴无粮来矣……” “曹操的嘴,骗人的鬼!吕娴无粮矣,吕娴无粮矣……” 赵云,“……” 他匆匆赶来,听到这吟唱声声,如四面楚歌,一时特别的无奈和担心。他这不是找死吗?!曹操本就深恨他,此时只怕生吃了他的心都有! 赵云匆匆上前下马道:“正平!” 祢衡笑眯眯的。见赵云担忧而来,便道:“这叫先发制人!” 赵云道:“这叫找死!为何背着我行事?!” 祢衡笑道:“衡正作主张,将军恕罪!倘曹操若要杀吾,吾甘死矣!然若不此时臊他一把,实不甘心!” 赵云蹙着眉头,心累的不行。 诸将还拱火,笑嘻嘻的对祢衡道:“军师高明,想必此时曹贼已吐血了!” 这是迎接还是结仇啊?!赵云道:“从今起,正平不得离开云身边半步!” 这是打算栓到裤腰带上了吗?! 祢衡蹙了蹙眉,笑道:“衡非稚子,岂可被当成稚子对待。将军无需担忧我!” 赵云冷冷笑道:“我是怕你不见了,然后曹操送来一碗你做的肉酱!” “……”诸将噗哧一笑,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赵云瞪过来,诸将收敛的跑走了! 祢衡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云实郁闷不堪,这有什么好笑的?!自己要被做成肉酱了,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吗?! “将军不觉此事大快人心吗?!”祢衡哈哈大笑道:“若能臊曹操而死,衡也成名矣!” “就这么想死?!”赵云咬牙无奈道。 “不想死。”祢衡道:“所以要拜托将军照顾好我了!衡之性命交由将军了!” 既然不想死,为什么要拼死的拉仇恨?!嫌曹操的刀不够快?! 赵云一个头两个大! 他紧张的看着对面的曹军,果然见曹军不可查的有些骚乱。可见,军心是受到影响了。 这一记实在太狠,直挫曹操的威信。若果无粮,曹操能恨死祢衡。 不过曹操不愧是曹操,立即就安抚了军心,言是对面是祢衡,此贼因当初之事深信丞相,此时跟了赵云,巴不得要在全军面前狠扇一巴掌给曹操,此贼是狂士,狂的连天子和丞相都不放在眼中的人,全军上下当人人得而诛之,而不该受这狂士影响,不然便是中了他的计了! 因此一宣扬开,曹军军心才堪堪稳住。 曹操也算治军有方,是慌而不乱,一稳住以后,便要渡津! 曹操本来是气的半死,为了稳住军心,亲自出阵出列,领头要带全军上下渡津。 结果见曹操要渡津,这边吕氏兵马又转换了说辞,鼓声齐鸣道:“……鬼来了!恶鬼来了!” “……”赵云嘴角一抽。他似乎都能抽象的看到曹操头顶冒烟的感觉。脖子都觉得凉叟叟的。祢衡好狠!这是要拆下曹操的面皮啊。这一举,可是比当廷骂曹操更狠多了! 他不禁担忧的看向祢衡,曹操本就难以相处。这不是得罪死了曹操吗。他锋芒太露了。真的! 赵云不赞同这种,然而,却拿祢衡没办法。 便是赵云不怎么揪心的人,哪怕处于最极端的处境的时候也没怎么揪过心的心性,此时也是感觉头秃,头皮都在发麻! 这是唱什么衰呢?! 曹操真的能吃了祢衡。 鬼来了,恶鬼来了?!曹操听到此言,也是气的头痛炸裂。他眼神之中是要噬人的愤怒,是鬼来了,还是他曹操似鬼?! 什么曹操的嘴,骗人的鬼?! 这种鬼话都能说的出来,胡编胡咧。 曹操真的要气炸了。 荀攸担忧不已,小心上前道:“主公,祢衡本就狂傲,他就是想煞煞我军士气,堕主公威严,乱我军军心。切不可中其计!此时他是赵云身边人,不宜发作!还请忍耐,稳住军心更为紧要!当前,是须见吕娴,而非这祢衡!” 曹操是真的气炸了,忍不住怒道:“此贼,操早晚要杀之,示天下!” 曹操是很少这么明着发怒的,一般不怎么大的事,他也大度的丢到一边,不理会了。能把他气成这样的,还好几次都如此。这祢衡是个人才,是比史上的杨修还狠的存在! 荀攸道:“主公且先不必理会他。进白马城,会吕娴要紧!这小人,不必放在心上。切勿让此儒贼乱主公之心!军心为重!” 曹操闭了闭眼睛,将一口气的不行的老血给狠狠的咽了下去,心气不定的渡津。过了津后,也不见这祢衡,只叫人去请赵云相见。哪知道赵云只遣了一小将前来请罪,说这般迎接曹公,是无礼之行,祢衡之过,赵云愿代之过!只是他不敢来了,若要来,须得祢衡同行。 这反倒将了曹操一军,曹操不想见祢衡,所以给了个台阶先见赵云,结果赵云还不见,非要与祢衡一道来,才肯见。 若非知晓这赵云心性,曹操都以为这二人在唱双簧。 荀攸道:“赵云恐是惧离了祢衡身边,主公要去袭杀祢衡,因而不肯独来!非有拂主公颜面之意!” “还有人护着他!”曹操冷笑道:“这祢衡何德何能。” 然而也的确是叫曹操下不来台。他应该展示大度,同意赵云带祢衡一并来见才妥。可曹操此时也小气了,他不想被气死,因此,竟是都不见! 正文 第1006章 顺势行曹操试探 荀攸不敢劝他见二人,生怕他万一忍不住要发作,到时候又是一桩祸事来! 毕竟,此时是曹操恨毒了的时候。 “不如不耽误行程,先进白马……”荀攸道:“只等吕娴来见!” 曹操听从,竟不见赵云与祢衡,晾了二人,先进了白马。 赵云脸上悻悻的,也是无奈。 祢衡看着车驾队伍离去,讽刺道:“……曹贼竟不敢见我!” “你少说两句吧!”赵云无语道。 祢衡一噎,哼了一声,到底是收了毒舌。 曹操进了白马以后,东郡太守刘延早就在城门候着,一路迎进城池,待曹操安顿下来,方才奉上供奉,求见。 曹操正被祢衡气的头晕脑胀,好不容易收拾了心情,这才叫刘延进帐相见。 不见是不行的,若不见,只怕又有风言风语。到曹操这个地位,倒不是怕有人说他轻狂。只是怕传出他萎蘼不振的话来,影响军心就更麻烦了。本来军心就已经被祢衡影响到,倘若再不相见,又传出他什么被气病的事来,整个军心离崩溃也不远了! 所以曹操哪怕再气愤,再心情差,头再疼都得打起精神会见刘延等人! 这也是另一种安抚人心,告诉他们,他很好。叫他们也精神起来,不必猜忌! 作为领袖,病,未必是真病,真病了,也未必就一定得承认得了病。 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它所代表的信号,都是极强烈的。倘若病的不妥,可就坏了事了。 他此时,哪怕再沮丧再不高兴再气愤,也得给与底下的这些官员和诸将以信心! 有时候一个信号释放的不好,叛者便会不计其数,人心浮动是真的不是开玩笑的,若有哗变。在前线这种地方是真的离分解不远了!真的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刘延进来后,不敢抬头看曹操的面色,哪怕只用余光看一眼,都觉威严极甚,不敢直视,道:“参见丞相!” “刘太守请起!”曹操亲自将他扶起,道:“匆匆调汝来白马,叫你受累于阵前了。” 刘延忙道:“替丞相分忧,是臣下份内之事,绝不敢言受累!” 曹操笑着,请他坐下,刘延毕恭毕敬的坐下了,听曹操问道:“可请过赵云进白马城?!” 刘延道:“请过,然赵云不肯进城,说是扎帐于城外,利于防守。延见他不肯进,便作罢了。又亲自去送了酒慰劳之。赵云一一受了封存,只言待吕娴前来再开封庆祝,对吕娴言语之中颇为敬重,并不曾不敬。赵云此人,倒没什么。功虽大,却也不傲。只那祢正平,实在是……” 刘延觑了一眼曹操的脸色,小声道:“言语之中对丞相极为不敬。” 曹操叹道:“英雄运去,也不自由。奈何缺粮,才被此人嘲讽。言操玩弄人心,多有言辞!” 刘延对于曹操进城之事也是知道的,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听了忙道:“丞相本是英雄,何必受此人言辞锋利所影响,小人之言,言过其辞多矣,不必放在心上!” 他身后的谋士也道:“祢衡一直忌恨丞相不肯重用之事,焉能不语出恶言?!实不必与此类人认真,若气坏了身体,反中了此人之计。” 曹操见众人真如此想,心里松了一口气,道:“此子十分傲慢,在许都时,便已引众人不喜,与众多谋士皆格格不入,操也不喜,故而不用。打发他去荆州,不料他竟投奔了赵云,如今有盟在身,厮见之下竟无半丝的尊敬之语,反多怨言,此人实影响大局,而不放小事!” 曹操摇首道:“欲与他计较,倒显吾心胸亦小。若不欲与他计较,他造谣生事,抹黑于操事小,影响军心却事大。操实愁之!” 刘延笑道:“他既忌恨于丞相,此事只与军中解释一二,自然疑言自去!丞相不必担忧,此事交与臣下可也!” 曹操笑道:“有汝等为操分忧,操幸甚哉!” 刘延等见过曹操,自去军中解释不提。 只是曹操的威严到底深入人心,又向来言出必行,因此这谣言也并未甚嚣尘上,军士们只议论了一番过后,见将领们压了下来,便也没再议论了。反倒是祢衡忌恨曹丞相不重用之事传的开开的。 刘延等人甚至还编了个故事,把祢衡塑造成一个与众谋士为敌,虽有才,却傲气的不将所有人放在眼中的事,连天子也轻视的形象,以至于军士们反倒转移了疑惑和矛盾,开始恨起这祢衡不是人来,说到粮草一事,反倒少了! 曹操病稍解,然而,粮草之事依旧压在心上,是个心腹大患!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戳破呢?!这些都是政治家最基本的东西,可以看破,但不能这样公然的戳破啊。所以史上要杀杨修,就是因为杨修破坏了一些默契的不能说的东西。 此时也是一样的。 曹操能不恼羞成怒吗?!他恨不能吃了祢衡。 所以这一点,他需要从吕娴身上找补回来。 他在帐中琢磨良久,对荀攸道:“我书信一封,将此事告知与吕娴。速派人送去!” 荀攸惊愕了一瞬,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真不愧是老谋深算的曹操。借此事来试探吕娴的城府和政治天赋。 这件事,看上去好像是自揭其短,是送把柄一样的事情,可是,如果吕娴只是嘲笑他,那么吕娴虽强,也终究只是普通战将之流,普通强者之流,根本不是王者思维。那么,就算这事被戳破了,曹操的脸色难堪到地底下去,他反而放了心,是有收获的。 倘若,如曹操预料的一样,吕娴就是老辣的政治思维,那么,她一定会作出补偿,甚至可能会鞭打祢衡,做出自罚三杯的事情来,以图曹操暂时的和平同盟和平衡。 无论是哪一种,曹操都不吃亏。 曹操甚至都希望是前者。如果是前者,受屈受嘲笑是一时的,然而,长久来说,吕娴如此格局,便已不足为患了! 荀攸依言将信送出去了。 吕娴离此已不远,只大半日的路程,取决于她想不想快点见到曹操,速度是快来还是慢来,只取决于她自己了! 祢衡听说了此事,不禁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道:“不愧是曹贼!” 说罢恨的咬牙。 赵云道:“是没料到,这种局,他都能破解吧?!” “他本就奸诈!”祢衡冷笑道。 赵云叹气道:“何必揭其短?!他这样的人,可以杀死,却不可辱,辱极就要付出代价。正平,现在要付出代价的是女公子!” 祢衡脸色一变,眉头都紧紧的蹙了起来!看着赵云。 赵云真诚的看着他,道:“你我同生共死,是为一体。你任性,就是我任性,你一时解气,我却不得不担忧,于大格来说,这样的举动又能伤得了曹军多少呢?!可有一丝一毫?!曹贼之势,非一时成,也非一日能败!这样的行动,甚至是幼稚的。反而被他利用,反拖累了你的名声!” 祢衡低头不语,心里已有隐隐自责和后悔之意。 赵云见他不是不可救药,便不再多言。 诸将反而劝赵云,道:“给军师留些颜面吧,不管如何,此事,揭了曹操的脸皮,我军爽极是真!” 赵云叹了一声,正规军图什么爽不爽,又不是土匪!只有山贼水匪,才会追求一时的爽,而不追求长久,因为他们得过一日是一日,根本没有什么未来。 诸将是知道赵云的,虽是这么劝,其实是很包容的。 不禁都心想,这二人,还是要磨合的。祢衡在为总体的规划方面,还得好好的压一压自己的本性才好。 不过总归是有赵云提点,祢衡总会将总体利益放到个人恩怨之上的。 只是他需要时间! 祢衡知道赵云这个人不怎么顾私,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都是不顾私的! 这一次,他才体会到,赵云不顾私的心性比自己强在何方! 当他无所谓被人所看,或青眼或鄙视的时候,当然只顾泄愤而不顾总体利益的时候,他体会到了这种老辣,他才意识到,他离顶级谋士的距离。 顶级谋士,无我。 而他,则是太自我,太放飞自我! 的确是很爽,然而…… 祢衡觉得自己是个破坏者,规则的破坏者。让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赵云以往的提点,皆不及自己体会到的深刻。 他以为自己讥讽的曹操,其实曹操根本不理会他这个小丑。他的剑,他的怒,直指吕娴去了! 这不是祢衡原先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可当他在一个团队里所做的一切,都是需要整个团队,甚至领导去承担的时候,他的心里隐隐的有了罪孽感。 自我……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团队里。他本应压抑个性,然后融入团队,他也以为他融入了,其实他只是自以为主导了团队而已。 到最后的结果,依旧是团队替他承受了重量。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 他希望曹操只对付自己,然而,曹操根本不鸟他。 祢衡这一刻觉得自己很可笑。 有吕娴这样的青眼相看,才有今天,又有赵云这样的伙伴,他本应该更慎重,更珍惜才对。 然而……他搞砸了! 信到吕娴手中不过小半日功夫。 提前到的则是赵云命斥侯送去的信。 看到祢衡所为,吕娴便是噗哧一笑,道:“都道颜良性情促狭,可哪里及得上这祢正平!” 对于这种行为,臧霸隐隐的不赞同,皱眉道:“这哪里是促狭,是刻薄。他非要拆穿曹操做什么?!显摆聪明?!私恨裹挟于大事之上。不可取!” 臧霸隐隐的感受到曹操必不会善罢干休,他当然是不会与祢衡计较,但一定会追着吕娴不放! 吕娴笑道:“倒不妨大事。便是纵他一些也无妨!正平这样的人,只有经历一些事情,才会真正的入世。以前的他,太出世了。未曾经历,便不知轻重。” 臧霸叹了一口气,哪里是不知轻重,是聪明过了头!反被聪明误了。 但他是赵云的人,臧霸也不好多说。想一想,子龙的性情倒也能慢慢捺得住他,也罢了,只要没闯出大祸事来,臧霸也没必要太刻薄于他! 见曹操果有亲笔信来,臧霸叹息了一声,紧紧拧起了眉头! 要债的来了! 吕娴不禁道:“你该多笑笑,不要年纪轻轻就像小老头似的。曹操不肯吃亏,多大的事!只要祢衡没被捉住剁碎了,便不算大事。” “只恐他是要粮草。”臧霸无语道。 吕娴道:“本就有借花献佛之意。就顺势做事吧。” 但之前可不是这样计划的,是想要咬下块肉来的。虽说是兖州各处搜刮来的粮草,但也没想过白给。本是要与曹操撕扯一番,咬下点好处的。 结果现在只能白给。全中了曹操的谋算,正合他心意了。 曹操正愁粮草之事,白白送上去为他解忧,这…… 吕娴将信看过,果不出意外,又将信递与臧霸,道:“正平对于势之事上,敏感度差了点。但他本就极聪明,给与一些成长的时间吧。这件事后,他必自责的不轻。宣高不宜苛责。他到底傲气,见只赢了明面,却输了暗面,哪里能没有所悟,也算值得!失此一事,换来他的成长,我认为极划算!” 臧霸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提,乐观的,长久的来说,的确不算坏事。 祢衡虽聪慧,却极自负,这样的人,栽点跟头,利于以后辅佐子龙。的确不算坏事! 吕娴吃个小闷亏,倒也不甚在意。 只臧霸心疼她。却也更钦佩她! 她肯给与人才以成长的空间,这就是好事! 见臧霸闷闷不乐,吕娴道:“换个方向想,与曹操会师后,利于合力斩颜良,不是好事?!” 臧霸听从,便与吕娴加快行军,火速往白马城来。 曹操亲出城迎吕娴。 赵云带着祢衡也隔了几里路来迎吕娴。 隔空相望,这一次祢衡沉默了许多,收敛了许多。他知道,低调是为了什么。他更知道,他真正的使命是什么。他默默的对自己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正文 第1007章 曹操吕娴击掌誓 不,没有下回了,若有下回,他都没脸呆在赵云身边,更没脸见吕娴! 赵云与祢衡上前,道:“女公子!” “快快起来!”吕娴下了马,将二人扶起,道:“此次击退颜良,做的很好。对付这类强将,绝不可急于一时,应当徐徐图之。子龙没有立与之分高下,极高明!” “此,是先生之计,云依之而已!”赵云道。 祢衡知道赵云这是想为自己揽功说话。心中更有感激,只低头道:“衡惭之也。恐坏女公子大事!” “无妨!小事而已。大事哪能这么容易坏的?!”吕娴笑道:“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吃一垫长一智,便不算大妨!” 祢衡眼眶一酸,心中更是自责难堪。哪怕吕娴责备责骂,他都心里轻松些,然吕娴至此,他更是羞愧不已! 吕娴反倒对他道:“若矫枉过正,正平便失了上进之心了!不可!” 祢衡一怔,心服的抱拳,站到一边,这一回,是甘了心的要当绿叶,绝不想再出头主导什么了! 他肯退一步,知道进无可进的分寸,就已是大进步。当下也不宜多说。 吕娴道:“子龙与正平且回帐,我与宣高且去会会曹操。” 赵云道:“云且在帐中为女公子护卫!” “无妨。”吕娴道:“大事当前,灭袁氏在即,曹操不会。” 臧霸对赵云道:“有吾在侧,勿忧!” 赵云这才听从,先领大军回营去安顿了。 吕娴这才与臧霸二人只带了精锐缓缓朝着曹军而来。 曹操早下马,迎了上来,道:“许久不见,女公子风采如初啊!” 吕娴哈哈大笑,下了马拱手道:“许久不见,曹公已成曹丞相,贵及当初啊!” 曹操哈哈大笑,道:“小儿依旧会臊人!” 倒也是无伤大雅,只要不当面戳破说他不要脸皮自封丞相,适当调侃有个度,倒是无妨。 吕娴笑道:“正平之过,娴代之向曹公致歉,曹公素来爱才,看他是个能才份上,且不与他计较罢。待功成之后,娴自提之他来与曹公亲自致歉。如何?!” “女公子如此之说,倒叫操惭愧,如何会与他计较,他本是狂士,小天下英雄,是他们素来所为,操又如何敢以小人胸襟不容?”曹操笑道:“小儿不可小吾!” “不敢不敢!”吕娴见曹操果然揭过不提,笑道:“粮草一路为曹公已筹集矣,且叫宣高交接于曹公军中,公达,可否命粮草官前来接收!” 荀攸笑道:“求之不得,攸立去安排!” “公达素来无恙?!”吕娴道。 荀攸笑道:“托女公子之福,极好!” 吕娴哈哈大笑,道:“甚好甚好!” 又看向典韦道:“典将军,许久不见,雄风依旧,让人羡也!曹公有福,有汝在之侧,可无忧也!” 典韦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脸色来,中矩中规的道:“见过女公子,谬赞!”他能不口出恶言就已算是守着将士的本份了!指望有好脸,那是休想! 曹操也看向臧霸笑道:“小儿有宣高此等之才在侧,为中军主帅,又有何羡?!” 吕娴笑道:“就不必相互吹捧了,若不嫌晚辈叨扰,烦请进白马一叙,商议共破袁军大事,如何?!” “求之不得!”曹操道:“已备下酒席,小儿切不可嫌酒薄,定要来议!” “自然自然,许久不见,定要好好饮一饮,可惜我父不在,”吕娴笑道:“不然只会更热闹!” 曹操心道,有吕布在,这酒还能喝的好吗?! 不过嘴上却道:“若有奉先在,何愁颜良?!” 他忧心的道:“吾集众将之力,皆不能敌颜良,如何是好?!贤侄女既来,可要不遗余力,出谋划策。” 说罢,二人上了马,相互谦让着进了白马城。 刘延带着众人忙忙的迎接,招待,忙的脚不沾地,也有幸看了一眼那位名满天下的吕氏女公子,只觉雌雄莫辩,与曹操共进退之间,气度竟分毫不逊色,心中难免有些震惊! 能在气度风范上与曹操打个平手的人,这世间是真的少有! 刘延暗暗都有些心惊。曹操与吕娴会师商议大事,他是无法近前的,因为机密军机,他不够格能够旁听或参与,因此只敬了酒,祝了辞就离开了。 他身后的诸将也都低声道:“便是袁本初,当初势大时,也曾气弱,不敢给与孙坚粮草之虚势。此位女公子,当真是……” “粮草已给与,军心皆安。盛赞吕娴之德,盟友之可靠……”刘延喃喃的道。 这一次,曹公才是真正的棋逢对手。 这一位吕娴,才是劲敌! 她竟真敢给粮草,说给就给了,二话都不多说。去了曹操多日来的心腹之患! 兖州缺粮是不假,然而缺的军粮,各城池有的说缺,却未必真缺,有些城里,其实也是有粮草的,这一路来,吕娴是搜刮了不少,尤其是曹操还要顾及天子颜面,丞相的体面,不敢搜刮的太过,但吕娴没有这个顾虑,她才了解一些职场上的尿性了。 尤其是体制内,有些乡绅,官员什么的,那粮草丰的都吃不完,宁愿烂掉,都不肯拿出来,唯恐被人知晓他有粮有钱。 曹操毕竟还要丞相的体面,便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不能得罪的太过。 但是吕娴不同,她可不是曹操这一系的体制内的人,她一去,那各城是吓的不轻,生恐她如吕布一般胡作非为,有些逼一逼,吓一吓,也就交出来了。 吕娴向来又太知道老鼠仓怎么查,因此竟一要一个准! 这一路来,粮草之事不就解决了?! 其实她都没料到,能弄到这么多,也是她的意料之外。哪里知道,不管是哪个体制,都是穷了丞相,酸了皇帝,肥了乡绅官员家族啊…… 曹操也是酸了,待荀攸接到了粮草,又查看了粮草数目以后,也沉默了,上来与曹操一说,曹操心里也不知是啥滋味。 这……要弄点自家的粮草,结果还要借土匪的手来敲打着要来,结果还这么多,尼玛的! 荀攸也是沉默,心情挺复杂的,一是没料到这么多,二是没想到吕娴真的说给就给了,口口声声之中只说以后待大事定了再叫祢衡来赔罪的话,明里就是要保祢正平,半点不提现在就叫他来赔罪的事情。 可见,这个吕娴不仅大格局有,而顾及大事的同时,也不牺牲她认定的人,如此护短。焉能不得忠心?! 在整个大事的规划与格局上,此人不输于任何枭雄,不短视一时粮草得失,不心怯于得罪盟友。这样的人,虽早知她是个人物,但看她做的如此的自然,他心里也是不知是何滋味。 这粮草一来,全军上下都看着,曹操最担心的心腹之患,是真的去了! 荀攸不管心情再复杂,此时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因此也不再提祢衡之事。 曹操举杯道:“贤侄女,请饮一杯!实不相瞒,粮草之事,操患之久也,绝不料竟是贤侄女一来便解决,我军日盼夜盼,终于去了担忧,操甚感激,代全军上下将士敬贤侄女一杯!” 吕娴举杯,道:“本是盟友,不必如此郑重感激。娴受之愧也!” 二人饮尽一杯后,吕娴再敬起酒杯,道:“娴敬曹公一杯,正平之过,还望揭过!曹公海量,且饶轻狂之士一回。” 曹操大笑,道:“天下狂士巨多,哪能个个计较,贤侄女不必担忧,操真不至于与他计较!” “有曹公承诺,娴不忧也!”吕娴笑道:“我二军为盟友军,战场之上,难免磕碰,倘他落了单,不惧他落入曹公手中,只惧他落入袁公手中不得善终。娴信曹公!” 曹操还能说什么,吕娴的意思是,不要以公报私仇,哪怕是真擒住了祢衡也不要以私怨而要了他的命。 他叹道:“贤侄女爱才之心,甚过操也!操多不及也!” 说罢饮尽一杯。吕娴也饮尽一杯,笑道:“他是怪才,我亦是怪人。臭味相投而已!哪里敢与曹公比爱才之心?!” 曹操听了,也打着哈哈,笑着揭过不再提这事。 反正,粮草给了,解了患。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这件事只要没有后续,便是不会再有什么了! 一时没再多说,只饮了几杯酒,待酒热了身,是应该谈机密事的时候,臧霸与荀攸皆出了帐守在帐外,让吕娴与曹操单独谈事! 曹操道:“贤侄女可有破颜良之策?!” 吕娴道:“议此事前,娴想与曹公先解决信任的问题。敢问曹公,娴可能信曹公否?!” 她似笑非笑,道:“但凡盟者,多败而散者。只望娴与曹之盟,不会如此!” 曹操面不改色,哈哈大笑,道:“贤侄女所忧,所愁,也正是操所想问的问题。当年与袁本初召十八路诸侯,眼看既要成事,却因为信任不能而半道崩殂,如今,操与吕氏共灭袁氏,岂会复当初之过?!操断无此眼浅之眼界。若贤侄女信操,操愿与贤侄女击掌立誓,战场之上,互为背腹,绝不腹背相向!” 吕娴道:“好极,美极!吾信曹公之信!也愿以此立誓,共对袁氏,灭袁氏前,绝不腹背相敌!” 曹操伸出手掌,两人击掌立誓。 曹操道:“待破颜良后,共击袁氏,进入四州以后,能得多少,只看彼此本事了!” 吕娴心道这曹操好算计,他在这囤兵良久,自己刚来哪及得上他早有所算,这是打算多吞啊。毕竟他占优势。 不过吕娴也没多说,笑道:“好!” 一城一池,她从不在意。最重要的是,曹吕之盟对袁氏之事,至少在袁氏灭前,固若金汤! 这个默契和初识,至少要达成最基础的信任。吕娴之所以赴约赴宴,正是为了确定这个原先说好的还在,没有变故! 曹操当然没有变故,他是聪明人,他更是知道吕娴是聪明人。如果今天在这的是吕布,他就不会说这个话,什么各凭本事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他只会说套话,套路吕布说瓜分各半。其实这话也只是糊弄。 然而聪明人糊弄不了聪明人,与其假装大度,还不如多一丝真诚,反而更多了一些信任,不必将野心全藏起来。真全部藏起来,也就无法取得彼此的信任了。 与聪明人打交道就在于这里,一点就透。不必反复确认,也不会反复或反悔。 “有此共识,”吕娴笑道:“犹记初心,曹公与我所愿也!” 曹操哈哈大笑,看着吕娴道:“这天下,若论英雄,唯独我与小儿尔!” 吕娴不是刘备,野心昭昭了,何苦在曹操面前装相,都到这份上了,真装相就显得虚伪了,便笑道:“再加上刘玄德,三人独英雄尔!” 曹操大笑道:“操以为你必加上孙策,只此子已入徐州,天下未料尽之事矣!” 吕娴道:“非我之功,是陈元龙之功也!” 曹操叹道:“贤侄女麾下人才揽尽,操甚羡也!” “曹公自谦了,公达,奉孝之流,是王廷之上丞相之佐,元龙只是地方小官,如何比得?!也只能擒一擒江东水贼耳!”吕娴笑道。 曹操一时笑,心里却酸溜溜的,他的人的确是王廷之上人,然而却擒不住徐州地方的猛虎,频频失利。而她随手用的陈登就能擒了孙策。难道是孙策太没用吗?! 曹操心里真不知是啥滋味。就是觉得吕娴有时候挺凡尔赛的。 曹操饮着酒,压下心中百般滋味,道:“贤侄女以为,刘备必得巴蜀?!天下必然分其一?!” “曹公难道不是如此以为?!”吕娴笑道:“我若是曹公,必与刘备结盟。” 曹操被说中心事,哈哈大笑,避而不答,其实他早这么做的,只笑道:“孙策在徐,江东疲虚,贤侄女与奉先皆不在徐州镇守,倘刘备入江东,贤侄女可惧?!” “惧,惧甚哉!”吕娴笑道:“曹公可有良策?!愿洗耳恭听。” 曹操眯了眼睛,指着她哈哈大笑,“天下皆以为操为贼,小儿更为奸贼尔!” 吕娴听这玩笑话,更是哈哈大笑! 但两人都对这话避而不答了。 正文 第1008章 祢怼怼毒舌不改 这话就有意思了,是说刘备若真得了江东,壮大了实力,头疼的也不是只她一个吧。既回避了问策之事,也是一个话术的漂亮反击! 曹操是真服吕娴服的不行了,这酒就喝的欢了,上了头后,不禁喃喃道:“操膝下也有几个出色的儿子,然加起来,皆不及贤侄女之才,奉先有福啊……” 吕娴哈哈大笑,不禁自黑道:“我父只两女,甚羡曹公膝下有儿福也!” “笑话,笑话!”曹操却摇首,道:“若得贤侄女如此之才,便是命中无子又如何?!操虽然儿子众多,然其才加起来也不如贤侄女一人!” 这话听着莫名的有几分真心。 然而也叫吕娴后背发凉。曹操欣赏自己,那是肯定的,但倒霉的是,她不是他的女儿,而命中注定是对手,那么,如此高看,便会有无尽的杀意。 对自己便会不遗余力的杀绝! 曹操的欣赏也如悬在头顶上的斩刀,他爱才如命是不假,可若是敌人,那随着他的爱惜而落下的,是他毫不犹豫的斩刀了。 他虽深恨祢衡,然而心里其实是真的瞧不上这个人的。 可是对她,吕娴心里清楚,他更欣赏自己的政治天赋,治军能力。当然匹配得上这份欣赏的,将是无尽的灭绝之意。 他可以将祢衡当个跳梁小丑,面对他的挑衅,甚至是扇其面的行为,他都可以忍下来,唯独对有英雄之心的吕娴表现出了友善!? 不要抱有幻想,曹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抱有友善?!当年青梅煮酒论英雄,宴上对刘备的防备,可以说是杀机重重了。 当年刘备尚可以掩饰过去,可是如今的吕娴早已绽露头角,是不可能掩饰得过去的。若真掩饰,反而露了怯,把曹操和她自己都当傻子哄了。 她不接这话,只笑道:“有人言,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有此子,曹公福气。娴并不如也!” 曹操惊了一瞬,皱眉道:“何人敢出此狂言?!如此捧高子建?!” 曹操并不曾听闻过,所以惊愕。 吕娴心道,后人说的,现在当然没人说。真有人说,难免要被人说是谄媚曹操。 见吕娴不语,曹操心疑暂且压下,只叹道:“文章之才,锦上添花罢了!若无锦绣,哪得添花?!” 说罢径直摇头。露出几分苦笑来。 他的几个儿子各有才能,也有露才者,然而在政治上的天赋,一不如自己,二不如吕娴,跟她一比,再跟自己对比一下,没一个肖自己的。惨不忍睹! 人比人得死。这句话半点不错! 吕娴笑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曹公此言差矣!八斗之才,文曲下凡,文章绵绣之中自也暗含才智。曹公如此之言,一则伤了儿子的心,二则天下若听之,有此鳞儿,尚不知足。天下诸侯又如何作想?!如我父之流,听了则更伤心。我父若有一儿,有子建之才,那是祖上冒了青烟,不知欢喜如何!” 曹公听她这般调侃,是想要跳过这个话题,当然如她的意,哈哈大笑道:“奉先若有此儿,也不知欢喜如何!?” “极是!我父若有此鳞儿,便没我什么事了!”吕娴哈哈大笑。 曹操眼皮一抽,这话啥意思?!是说,他要取曹植而弃长子的意思吗?! 一时都跳过这个话题,曹操道:“贤侄女可有斩颜良之策?!” “颜良甚强,”吕娴道:“我新来,不敢妄下断言,不如待我出城去,弄清状况再与曹公议之如何?!” 曹操见她慎言,不肯口出狂言,心中更忌惮,笑道:“亦好!既是如此,便不愁也!如今粮草已解决,又有贤侄女前来相助合力,破袁氏之事,便是日下!” 吕娴哈哈大笑,又与他说了些往日旧事,这才告辞。 曹操亲送出帐,笑道:“今日酒如何!?可嫌淡薄?!” 吕娴笑道:“我自爱淡酒,并不嫌淡薄,若说有何不美,便是有些浑浊,然在军中,何需如此精细于小道?!粗鄙些也无妨!” 曹操笑。 “他日待取来徐州清酒,再请曹公共饮。”吕娴笑道:“曹公可不要嫌徐州清酒淡薄,我可不爱喝加盐加青梅之类酒。” 曹操哈哈大笑,道:“久闻徐州有一提纯提清之法,改日一定饮之!” 此时酿造都是古法,有些调料是还没从外传入,因此厨师煮菜,都以煮为主,菜色清淡,便要寻常不一样的酒,而酒提纯提清都几乎很少,大多数都还要另外加些料,比如什么盐,酱,茶,梅子……什么都往茶里加,酒里加,这个味儿……能好喝才怪! 而此时浊酒有时候存储的时候若是发酵出了错,那就更是,那酒味儿如尿…… 吕娴虽不爱喝酒,但比起古代的酒,她认为现代的酒更好喝些。 当然,若论酿酒之法,可能宋明清的时候更好,更有古法之美,又有现代要求的清纯之醉。 只是在这个时代,别要求太高。 吕娴不是太注定口腹之欲的人,因此对于这些倒是无所谓。她本就在现代从军,在野外的时候,有的吃就不错,还要求什么这个那个的。 但若换一个现代的普通人来,包管吃不习惯这里的任何东西,要么淡的没味,要么就是混杂的令人难以下咽。 三国时,五味还没有完全调和到后世的精美和中和的程度。 “曹公告辞,今日多谢美意!”吕娴上了马,拱了拱手道。 “贤侄女请!”曹操亲送出城。 吕娴便与臧霸带着兵马缓缓的从城门外离开了。 回首看,曹操尤在城门外看了她很久。 待吕娴消失在了眼幕前,曹操才命关了城门。 荀攸道:“主公,吕娴如何?!” “爱才不加掩饰,也愿调教不服,她保祢衡之意明显,不惜粮草之失,必得忠心!”曹操道:“更不掩进取之意。” “驭下能得忠心,对上,更有进取之志。对操这般既是敌人又是盟友,又能保持信任与微妙的平衡。”曹操垂下眼皮道:“此女若不死,吾不得天下!” 荀攸惊的半晌无言。 “公达观其治军如何?!”曹操道:“比之先前徐州战时,如何?!” “更整肃有方!”荀攸道:“臧霸稳重,虽不善言辞,恰如厚重之盾。” 曹操闻言,半晌无言。 按理说,解决了粮草之患,他该高兴才是!毕竟是得了一时的缓解。 然而,从长远来看,曹操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是有些压抑的。 现在唯一的想头是,奉孝能图谋完成,若除吕氏父女,心腹大患才算去了! 白马城内曹军心稳定下来,安心的守着白马,等待命令! 吕娴出城,赵云与祢衡早在候着,也不嫌夜冷,将其接回营去,两师汇合,很快驻扎下来,临水而扎营,便于人马取水做饭。 便是深夜,全军上下也是灯火通明,造饭休息。 进了大营,祢衡对着吕娴便拎起衣摆要下拜! 吕娴早将他一把拉起,道:“正平向来蔑视天地,何故如此?!如娴者,更视如粪土,如今让正平下跪,岂不是折了先前之言?!” 他先前是个大傻子! 祢衡道:“枉我自以为自己才通天地,如今一看,只是自负。今日之事……负于女公子。愧于女公子。多谢女公子提点周旋。否则,我死也难辞其咎。” 吕娴看他是真的悔过了,便笑道:“圣人有言,有过改之,无则加勉。正平如此,吾心甚慰!你也本就是无心之失。罢了!” 他不是无心之失,他是故意之失。聪明显摆过了头,后果更严重,比犯蠢更严重。 祢衡见她如此,更难以抬头,心中是深深的懊悔。 吕娴笑道:“你我之交,本不遵常礼而得,何必又搞那礼贤下士一套?!如果正平非要如此,娴可要小看正平的心性了!如果真如那些俗夫,正平都不是正平了,就是这番才难得,若因此事而违了本心,倒也大可不必,显得我也如那些寻常之主……” 祢衡也是理解的妙人,一时便笑了,心中却更是感动。 此时说什么都是没有必要的,一切只在不言之中。 表忠心,或是表悔过之意,反而显得有些轻浮了。 祢衡真心觉得,此生来世,能遇到这样的主公,便是死也值得了。 “愿正平待我,如待知己,而非恩公,更非主公,方不负你我相知一场!”吕娴笑道:“实不必以凡俗相待!” 祢衡眼眶微微红了,道:“士为知己者死,往后此生,衡,必报之!” 吕娴哈哈大笑,道:“世外高人,说什么俗言俗语?!” 祢衡听了,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赵云拉着他到一边去,道:“我常劝你,你必不听。女公子一言,倒哭了!” “你哪里知道,女公子降魔手腕?!”祢衡道。 赵云嘴角直抽抽,这话是说他自己是魔,还是吕娴有手腕?! 不过降魔降的他心服口服,是真的太难得! 赵云拍拍他的肩,不再多言。有人能降住他才好。不然总有作死的骚操作,他也吃不消! 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赵云是会内疚的。以祢衡的才智,虽不至于蠢到被曹操怎么样,但万一呢?! 往死里得罪曹操,在赵云看来,实在没这个必要! 拉无端的仇恨,于大事上来说,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吕娴温了些热汤,四人围席而坐,一面喝汤暖身,一面商议此宴之事。 “曹操说了什么?!”臧霸道:“女公子可有什么想法?!” “如今我们来前线,在战略上还是要依赖曹操的。所以,我示好给与粮草,也不能示弱,要给与震慑,让他不能轻意坑我。方能保两方战略之长久。相互依赖,也相互防备,却也不能轻易的相互抵杀。曹操是个聪明人,他知我不好对付,若无十足把握,便绝不会轻易对我们动手。这也是我与他最终的试探的目的。因为他也要确保我不会对他如何。”吕娴笑道:“算是一种暂时的同盟和平衡吧。他需要确认我这一点,我也需要确认他这一点。” 三人点首。这个时候,的确同盟内的稳固更重要。因为萧墙之内的敌人,更可怕。所以曹操和吕娴都深知这一点,才更需要确认这一点。 但也因为达成了默契。也更让彼此更加的忌惮。因为都知道,他们绝非短视之人。 “另外就是问我可有斩颜良之策,我并未说大话,只说新来,并不知详情,待了解详情之后,再与之商议!曹操答应了。”吕娴道:“竟对我们在兖州内破袁尚之事绝口不提!” 吕娴啧了一声。 “只怕是对我军实力有了新的衡量。”臧霸道,“曹帐之中谋士数得上的只有荀攸在。郭嘉尚在许都。既是许都,怎么会让前线无粮?!虽然旧年秋收不丰,然,一路行来,各城池都有些余粮,为何……” “宣高生长于市井之间,应知那些德性。”吕娴道。 “我虽知之,然曹操一向专权于都,怎么会无策应对,郭嘉竟也无策?!”臧霸道。 “他虽有权,却不能贪暴,若迫于各城池世家交粮,只怕叛者更多。曹操在他们的根基之上才有如今高位,岂能做的太过?!”吕娴道:“便是有心,也有各种忌惮。不然各城若叛,会掀了他的根基。便是他,也有各种不得已。很多事都是相辅相成的!” 臧霸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便不再多话了。 祢衡虽有悔过,决心以后不要公然的得罪曹操,做的太过,但私下,他还是挺放飞自我的,冷嘲道:“若不揽示对世家之美之好,又如何拉拢世家才子为他所用,世家资源为他所附?!曹贼得到的哪里不够多?!生者尚且如此,对死者更是刨坟掘墓,贪死者之财以资军用,令人发指……” “……”臧霸看着他。 赵云抚额。 只有吕娴哈哈大笑。 毒哉我祢哥,诚不我欺!一如既往! 正文 第1009章 勇赵云力挑众将 休息之前,确定了先会会颜良,再说。 吕娴倒是不愁的。颜良再强,现在也不是只赵云一人敌之。不至于险。 因此,也没议久,很快就休息了。 夜色静谧。吕氏兵马火不熄。 遥遥可以看到营帐蓬之火不绝!像夜中的星。一簇簇,沿着河展开,蜿如一条长龙。其营帐呈碗状,蜿蜒曲折,是一种可以随时起夜的兵阵。 荀攸远远的观察过,心中一叹,到底是名不虚传。真的见识过她的能为,再看到她的实力,如今的用兵之法,谁敢小觑?! 心中沉甸甸的。他尚且如此,曹操心中只怕压力更甚! 吕娴不是一个传统的诸侯之子。在这重新洗牌,注定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她以女子出身而展现在众人眼前,才能卓越。而吕布也并非是传统的诸侯,他出身低,并非名门望族,并非代表着世家的利益。 曹操虽也不算特别大的像袁氏一样的名族出身的人,然而曹氏和夏侯氏也是名门,他是需要依靠,拉拢那些世家来立住的。内挟天子,外慑诸侯,是他的立身之本! 对比而言,吕氏父女像一个破坏者。她的确拉拢了名门,比如陈登,司马懿等。可若说她完全依靠这样成事,也不全是,因为她用人,用的更多的是布衣士子,取用的官员,也并非全是出身名门。 就是这样,他们父女也很快在徐州站稳脚跟,当然,是以战争的形式,以能力卓越来实现的。他们展现了实力,令徐州臣服,速度之快,重建秩序之速,超乎人的想象。 但这样,无疑是个破坏者。 所以这样才令人焦虑! 有些曹操都不能太去碰的东西,她敢! 比如胁迫逼粮,这个时代,的确十室九空,人多饿死战死。然而,相对而言,天下产出的粮食,哪怕再有天灾,难道真的不够均分吗,不够军用吗?!并非如此,而是分配出了问题。 比如兖州的粮食,大多数依旧在士家手里,因为他们手上有地,而地里的产出,大多数进了他们的粮仓,少数给了种地的百姓和官仓。他们若想藏着不给,曹操也不能去抢。去挖死人墓是一种没办法的办法。 但对于存活着的世家士族而言,曹操就算不惧得罪,也不可能去得罪的太过。尤其是他现在依旧没有站稳根基,土地的问题,他也是不太敢去碰的存在。 可是吕娴敢!她在徐州就这么做了,她打破了原先的秩序,按照她的打法,在徐州重新构建了一种新生的秩序。而徐州的新生力量也很快的成长起来了。 而现在这个破坏者带着她的新生的力量来了。 一路而过,兖州无不敢得罪过甚,她有粮有兵,他们不敢不交粮。就是抢! 可是,抢的不好,自然无人服,可是因为太强,抢,也成了恩施。 至少荀攸是有一种焦虑的。因为他知道,士族世家是不可能给粮给的如此痛快,可还是给了。若是吕娴再次证明了她的实力,得到了扩充,证明了拳头够硬。他不知道,这些原先愿意跟随曹操的人,还会不会去投奔吕氏! 谁知道呢?!他们都是墙头草,毕竟纳入新秩序只要乖一点,就不必这么被迫的交粮,像个贼人,还能得到新秩序之下的新的机会。化被动为主动,不是更好?! 毕竟所谓这些世族士家,是最没有骨气的。看着清流空谈,其实都是墙头草! 若是此次曹操不能给与他们信心,只怕,他们真的出卖起自己的立场来,也是不遗余力。毕竟他们狠起来,是连自己的所谓立场都没有的人! 为了融入新的构建的秩序,他们是能够不惜杀他们自己来融入其中的。不然错过了,可能就真的错过了,成为弃者。 为了钻空子,墙头草们谁不在观望?! 荀攸是极为清醒的,这些所能依靠的力量,其实真的靠不太住,现在需要胜利,需要一切去维持,震慑,他们才是依靠,才听话。如果不能,他们反而会首先成为叛者。 能不能震得住才最为关键! 以前荀攸是没想过吕娴的影响力会这么大,而她来了,来了以后,荀攸才不得不正视起,她对兖州的影响力,她来前线的影响力,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一场飓风!飓风来之前,你不知道破坏力有多大,只有来了,你才能真正的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可怖。 尤其是她竟真的搜刮到了粮草。这一路来,没有经过徐州的补给,她依旧来了前线。这是不得令人正视的问题。 荀攸能想到的,曹操会想不到吗?!他当然能想得到,只是不能提。荀攸也不能说。因为这是根基,这是权威,这是威信! 是不可以戳破的默契。 但荀攸看到这番局势,这心里像燃起了一把大火。 这是来自竞争者的威胁!从未像如此这般的紧迫过。曹氏集团不是败不起。也不是不能败。然而面对这种威胁的,来自整个战略上的威胁,这是第一次! 曹操向来是以有天子在手,蔑视,甚至是轻视天下诸侯的。纵然他们实力够强,也不足以问鼎。顶多是豺狼虎豹之流。豺狼虎豹虽利,亦可伤人,但终究不是人!可以驱使它们,可以令它们互相残杀。然而,从未真正的将之平视为对手。 便是吕布,曹操虽惧吕布之强,却也从未真正的将他视为敌人或者说是竞争者。 而是拦路虎罢了,顶多除去的时候是花多少时间和精力以及本钱的问题了。 可是,眼下这个局面…… 是始料未及,也是仓促应对的。 她来了,真的来了北方! 像一把横插到北方腹地的刃,尖锐又无法令人忽视的强。不是别的诸侯,可以轻易除去的等级。 想要动手,也不能够。需要克制,冷静,挑准时机才能除去的对手。 而在等到这个时机之前,甚至是不能轻易动手的。 荀攸苦着一张脸,站在白马城上,满心徬徨。唯有黑夜的掩饰,他才能真正的露出自己心中的忧虑和这样的脸色。 得维持住啊。来自盟友的威胁!而在这一步,便不能容得下半步的错! 白马城内,冷风嗖嗖! 津河对面,照样是北风吹的妈都不识! 颜良隔着河,遥摇望着这边的吕氏大营,心里无法忽视的是有一股焦虑在。 吕娴来,袁军上下心疑,是本能,因为袁尚大败的消息,谁又能真正的视吕娴与赵云于无物呢?! 不仅袁军心疑,便是颜良也受了些影响。 他看着密密麻麻沿河摆开的营帐,头皮有些发麻。 “吕氏兵营已全至,兵力与我军不相上下。”颜良道:“只怕再战,也未必能讨到便宜啊。” “如赵云那流氓打法,我军还是吃亏。”一战将道:“如今他又有雄厚兵力,再辅之以此战法,我军,恐不能敌!” “将军!”众将也隐隐的焦虑,都在等着颜良拿主意。 还打吗?! 他们想问的正是上面这一句。 颜良看向身边的谋士。谋士道:“有吕娴兵力在此,又有赵云和臧霸二将,实力本就不比之前,再加上曹贼在白马蠢蠢欲动,倘前后受敌,腹背受阻,恐怕便是将军也难以脱身也!曹贼奸诈,那吕娴更是奸诈。这两人一拍即合,必定对将军穷追猛堵。还是不能冒进!保守战为上!” 颜良觉得要错过攻得白马的机会了,他此来一是为了攻占白马,得一守地为盾,二是为了阻击赵云和吕娴,为袁尚报仇,为袁绍分忧。 可是眼下这般的局面,真是万万没想到,一是没想到自己仓促被迫而逃,一战不成,二是没想到吕娴来的这么快。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眼前这局面了。 颜良深觉要对不住袁绍,便道:“得主公之托前来御敌,倘不战而退,岂非传我军心涣散,怯战于一女将耶?!这吕娴,良若不能知晓她是否有三头六臂,不能甘心!” 诸将道:“既是如此,不如且战!不过是一女将,有何惧哉?!她能败曹贼,曹贼本就无用。若要败我军,只怕我等也不肯答应!” “便依旧计!”颜良想了想道:“若不能战,那时再计较良策!” 谋士便道:“既是如此,一是遵旧计,二便是万一不能敌,将军当速退,要守住实力,需有军支援,此事可缓也!” 颜良笃定下来,当下安排兵马,道:“等天微熹,即刻进攻,以趁其不备!” 吕氏兵马正是刚来,兵疲乏之时,天还没亮,都是最困最不清醒的时候,这个时候攻打,是最好的时机! 当下议定,分兵绕道,渡河,天一明,就朝着吕氏兵营攻杀过来! “报!袁军攻营!” “报!西南,东北,正南皆有袁军攻入……” “报!颜良叫阵!” …… 吕娴从梦中惊醒,一个激凌,立即就去寻兵器,却被臧霸拦住,道:“女公子,不可涉险!既早有安排,不必担忧颜良能攻入营。子龙早有防备,已去应对。无需女公子出马!” 吕娴道:“如果他来,只为子龙呢?!” 臧霸道:“颜良再强,子龙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且观战,待有险,霸自去救。女公子且在营中安坐!不需担忧!” “……”吕娴颇为无奈,有一种被看住的感觉。但有什么办法,臧霸深信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坚决不肯叫她出于战乱之中,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臧霸出了帐,火速的安排了几员战将领兵从各处去增援。 吕娴的亲兵们,都早早在帐外列队,吕娴出战,遥摇的看向阵中的变化。 颜良闯入之地正是一险阵之中,他不知道,这碗口阵营所扎,正是为为了可攻可防,袁兵一进来,就已击鼓示警,全军列阵变形,很快将颜良包了起来。 袁军上下似乎也看出了些许不对,火速的撤,然而进来了不拦腰而斩,哪里对得住大晚上的如此疲惫而防备等待的狠劲?!因此,袁军竟是卡在了碗口一般,进不得全进,出也不能全出,如同太极两端,生生被切割了一半。 “吕兵有所陷阱,不好!”谋士吃了一惊。 颜良也是个硬脾气,哪里怕事!?见都已经这样了,不如杀到底。因此便道:“依旧计,围堵赵云!速速!待我斩之,此阵可解!” 众将本来略有些慌乱,此时听从,也摆好了阵势。 见赵云领着先锋营像入水的鱼一样蜿蜒着经过层层的水流和浪花开关似的涌来,袁军众将看准了他,立即呈扇形围了上去。像牧羊犬驱羊一般。颜良立即来堵另一头,配合的极为默契! 赵云本就机敏,一见就知道颜良这是瞅准了他,就是冲着他来的。为的就是不叫他像上次一样避逃,他好来堵杀。 他当即立断,也没趁他们的意去战颜良,而是驱着白马,竟是冲着袁军众将而去。 枪起,尖刺,挑起,一个已落于马下! 马踏其而过,竟横扫过来,另起一枪,势之所指,一个又落于马下! “啊!”短促而慌乱的声音,破了袁军的声势。 赵云英勇,竟是一枪挑一个!其出手之快,其势之利,其枪之准,眼花不能跟及。 如此变故,令其余诸将措手不及,围堵之势竟是已乱了。逃是没有逃,但显然是越堵越乱,到最后哪里还能堵得住赵云?! 赵云见已破了出口,当机立断,并没有恋战,立即就冲了重围。 颜良眼见入手的人跑了,大喝一声,当真是目眦欲裂一般! “赵云,休走!” 大刀斩来,横劈之下,便是巨石也挡不住这一击! 赵云伏低身体,快了一步,已经离开重围。颜良自然不肯放过,紧随而跟。又是一刀斩来!其势如雷,眼见就要劈下来,赵云回首便用枪一抵,在马上翻了个身,便是身手再利落,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根本不敢耽误,不敢再与颜良近身战,立即火速的驱马拉开距离! 颜良见两下都只差一点没能取到他的性命,一时恼怒不堪。 竟弃大刀而取弓箭要来射杀赵云! 赵云也弃枪取弓,双脚挂在马腹上,躺卧下去呈倒挂金钩之势欲倒射颜良之马! 正文 第1010章 赵子龙逼退颜良 嗖! 嗖! 两箭齐出,在空中碰撞,同归于地!比流星还要快的相撞又消逝! 如此精彩的交战,不仅袁军看呆了,连吕氏兵马都看呆了! 都道赵云好身手,这何止是矫健,这简直是柔软的腰肢。竟然能倒挂于马上,还能射下正常情况下的颜良的箭! 太不可思议了! 祢衡被亲兵拥在马上,生怕赵云有闪失,收了一身冷汗来,刚刚那一箭真的是惊魂。他吓的都失声,此时才找回魂来,大喊道:“子龙!拉开距离!切勿让他逼近!” 赵云秒懂,他也发现了,近身战,他可绝不占便宜。 好似两个拳击手,在力气上,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越近身,越吃亏! 赵云实力是很强的,就凭他一枪挑一个的能力,也早已经在这围堵之中,凭着实力将其它不是他这个水平的袁军战将给逼退,围堵失败。 袁军战将也没有恋战,火速的拖了同伴的遗体回营,不挡颜良追击之事。场上只剩下颜良与赵云,少了碍事的人! 赵云太知道自己的短板和长处。对于普通的战将而言,他的长处是能完全发挥的。可是对上颜良,就重量级来说,他有短处。 赵云有一点好,就是能打就打,不能打,他也不会逞能。但也不怯战。不惧战。 这也是祢衡很欣赏他的一点,而凭着这一点,他没有被颜良给秒,争取到了很多的时间。 祢衡的心此时都提在了一块,瞪着眼睛望着这边,可惜他笨手拙脚,在战场上是个弱鸡,还需要诸将保护,根本不能以身替代赵云,或是帮到他什么。 赵云对战颜良,是很悬的。 唯一的办法是拖延。 “速去报与女公子!”祢衡对左右道:“弓箭手呢,速排好阵势!他若真伤将军一毫,将他射成筛子!” 弓箭手,两营都有,唯一所顾忌的,一旦谁先动手,对方也会动手,如此一来,就是顶级互伤,同归于尽了。 不到绝境,没哪个傻缺会这样作战。一般都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且退,守着最基本的东西。 像自杀式的同归于尽式的打法,不到绝境,没有人会在这种近身战中用弓箭营。这可是顶级互害! 一般的作战,都是将对将,打掉对方的将,拿下对方的士气,然后一举而攻胜,斩首多少为赢面,降者有多少为更大赢面,然后战将可以回去向主复命了,献上首级,或是耳朵,又献上俘,领功行赏,这才是正规战的流程。 所以祢衡这么一提,诸将道:“果真如此?!” “若将军有失,叫他们不能出这里!”祢衡咬牙道。 诸将想一想也是,有备无患嘛,便将弓箭营调了一半近前来。虽说祢衡打仗有点极端,但疯子有疯子的好处! 真疯起来,袁军也会怕的吧?! 吕娴听到这边消息,哪里能捺得住,臧霸拦不住,只能随她左右不离,到前来观战,但诸将没有声张便是。只隐于众将之中,看着赵云躲避着颜良! 颜良更像个大开大阖的猛兽,大刀一斩之力,赵云若真接下来,是悬的很! 吕娴道:“此人实力名不虚传,若父亲在,也不知几合可以拿下此人!” 臧霸不好说吕布的不是,吕布虽强,但是他也有显然的缺点,他不持久,几击不胜,他就躁烦了,要么梭哈一把压阵上去硬打,要么干脆就退,再择机战。所以吕布每战,输多赢少。 可是这颜良能够押阵袁军这多年,实力是在的,不仅力量够,持久力也强,他逮着了赵云哪里肯放手,竟是魄力十足,像逮兔子似的非要把兔子给宰了不可! 赵云胜在敏捷,也不焦虑,颜良大刀斩来,他必避开,颜良来堵,他必有生路可逃出,竟是完全避开与颜良的作战。 颜良十几合拿不下,也是渐渐的力有不逮,力不从心了,心里也逐渐的烦躁起来,他急眼了,一面拿着弓箭再伺良机,一面大骂道:“赵云!是大丈夫且休躲,堂堂正正交战一番岂不更好?!为何要学小人左躲右闪?!” 赵云不答。 祢衡哪里忍得住,纵然是众将怕他有闪失,将他藏于身后,他也是忍不住跳了出来,拨开众人破口大骂道:“以老欺少,颜将军更是小人行径!” 颜良大怒,举起弓箭对准了祢衡便放出一箭。 众将吃了一惊,忙挡去。 赵云见此,取枪直奔颜良,颜良挥刀挡过,再次又拉开了距离。 祢衡大骂道:“只准你做,不准人说!这就是颜将军的教养!赵将军年少,身手矫健,能躲闪是本事,难道还是短处了?!要是你这老骨头行,你不若也一试?!仔细扭了你的腰!” 颜良气的直喘气,不想分心,但他哪里受过这等的闲气,竟是不得不分心于祢衡身上,胀着脸皮骂道:“哪里来的小人?!竟在阵前说嘴?!” “你做得,我说不得?!”祢衡道。 赵云见颜良虽分心,防守依然很强,一枪依旧不能取,便彻底的放弃了近身战的机会。已伺机搭起一箭,直直的朝着颜良来! 颜良骇了一惊,忙挥去此箭。 袁军中谋士大喊道:“将军且勿被小人分心,他们二人配合,欲图将军,不可被耳目所遮蔽!” 颜良微凛,咬着牙不再看向祢衡,见赵云又搭起一箭来,竟主动来射自己,一时更为气恼,道:“枪法一般,冷箭倒利!如此之品行,岂为君子耶!怪道败了袁尚,恐也胜之不武!今日不杀你这小将,良如何甘心?!今日定为袁公除害,为天下除小人……” 颜良搭起一箭,朝着赵云的马射来。赵云险险避过,也微微惊出些冷汗来,见那箭入地之后依旧在颤动,可见用力之深。 这颜良要取,只怕得用巧劲,寻到破绽,只硬拼,他是没有胜算的。 赵云实力不足,只能靠拖延来了。 祢衡大骂道:“袁绍妄行谮越天道,更是小人,汝为小人作伥,岂不是连小人也不如?!骂人也不知骂些新鲜的,那袁尚败,是因为蠢。而你如此自负,更为蠢!且休急,待捉了袁绍,叫他们父子团聚,才是我军的反击……” 且不说颜良如此暴露。 只是吕娴无奈的笑道:“正平这张嘴啊……迟早要死在这张嘴上!” 若非子龙护着,刚刚一箭再连一箭,如何防去?!颜良的注意力是重新被子龙给拉回去了。若不然,只怕够呛! 还有这种主动暴露目标的! “他是半点气场也不肯输。”臧霸笑道:“输人不输阵,不输气势便是不输军心。子龙虽暂处于弱势,却也有胜算!” “未必是弱势。”吕娴笑道:“颜良急了,子龙却没有。” 臧霸正是看到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出手。 他有些跃跃欲试,想去合力击杀颜良!眼睛盯着,似乎在衡量可行性。 吕娴当然看到了他的跃跃欲试,道:“常劝我不立威墙之下,你身为大军主帅,更不可为一匹夫而冒险。颜良虽强,然,也只是匹夫之勇!宣高下场,虽有可能会赢,然为他冒险,并不值当!” 臧霸是听得进吕娴的话的,便熄了心思。 “败之可也,击退之可也!不必将他逼入死路,于我军无益!”吕娴道:“颜良终究有实力,若硬拼起来,我军也未必能讨得便宜。纵然能赢,代价太高,不划算。颜良是要杀,但不必非得现在。” 不必是眼前明知要付出大代价的情况下,这样的死磕。 臧霸道:“那霸便驱兵掩杀之,逼退他!” 吕娴道:“且去掩护子龙。我去将祢衡提来,他若追着颜良骂,非得结仇!” 臧霸带着诸将离去,吕娴则来了阵前,祢衡见己兵马有异动,有流水之势,正惊愕欲问间,一回首正见吕娴笑眯眯的对着他,将他衣领一提,道:“若斩颜良,是子龙之功,还是你这拉拉队的功劳?!正平骂的可爽!?” 祢衡愕然,不及说话,只见吕娴将他一提,他的马很快就随着主人靠到了吕娴身边来,阵势已开,自然而然的跟着吕娴往营中走。 他急急回首去看,却见臧霸已率诸将分兵去掩杀袁军,一时厮杀阵阵,白马将军已与臧霸汇合,两人合力逼退颜良,颜良迫不得已,见势已不能进,也没再坚持作战,很快率着兵马仓促离去! 旗鼓声声,好一阵厮杀,天都亮了! 祢衡道:“今日正是斩颜良的好时机,为何女公子不急?!” 吕娴奇怪道:“为何要急?!” 祢衡一噎,想到自己是急性子,竟是无言以对。 “越急越出错,”吕娴道:“颜良急了,所以不能拿子龙如何,如果我们急了,于我军有什么好处?!正平,我千里不嫌远,长途而跋涉来,难道是为了给曹操作刀的吗?!” 祢衡恍惚了一阵,怔怔的看着吕娴。 “战场之胜,当然极好,然而,战场之胜,未必是战略是胜。”吕娴道:“颜良要斩,然而要破袁军上下,非一颜良可破。重心,绝非在此人身上!” 祢衡一激凌,道:“女公子是另有目标!” 吕娴当然知道乌巢所在,这才是重点。她虽不知道司马懿已去了,但她既然来了,就不可能急进躁动,否则就得被局势带着走了。 自己稳住了,才是最要紧的。 而目标一二三四……得要时机来。不是急的事情。 “原来如此!”祢衡叹道:“衡不如女公子多也,见颜良来袭营,便以为机不可失。这颜良也算强,听闻曹军三将合力都不能拿他如何?!可见今日,的确是躁进了。” 他反思低首道:“身为谋臣,我连子龙也不如!” 哎! 他也没什么毛病,就是嘴炮这毛病,容易上头! 臧霸与赵云很快驱散了袁军,颜良无功,带着袁军很快就撤退了。 赵云与臧霸并未追久,很快就回来复命。 “子龙对颜良这等大将,不慌不忙,不急不躁,极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吕娴道:“今日险些让我悬心。子龙有此心性,以后不必忧也!” 赵云心性坚毅,便是遇到强大的对手,也不慌不乱,完全能独挡一面。这才是最吕娴最放心的地方! 赵云听了也很高兴,只说吕娴赞的太过! 吕娴却心道,待北方定,以赵云的实力,完全可以带一众战将镇守一方! 这样的才能不用是浪费。 “今日与颜良战,子龙做的极好,能取便取,不能取,也没有遗憾,在阵上作战最怕的就是血性战胜了理性,尤其是对方比自己强的时候,越乱越出错,越出错,离死只一息之间。”吕娴转首对祢衡道:“激怒颜良,不可取!正平啊。我原以为你是辅佐他的人,没想到,可能是拖子龙后腿之人……” 祢衡动了动唇,悻悻的。反正他是被吕娴调教的没脾气了。 赵云忙道:“正平向来如此,虽莽撞,然而也助云良多,并非是拖后腿之人。” 祢衡感激的看向他。 吕娴笑看二人,笑道:“你们二人相处倒是不错。” 祢衡能补智,虽脾性也略有暴躁露短的时候,然而只要他们相互依赖,相互关心,便是有些缺陷,也只会相互护短,相互依存。 人心才是最重要的。 千金难买这二人愿意。 如此,虽不完美,却也算不上缺憾。 吕娴捶打祢衡几回,也就放过他了。他以后应知收敛。 “收整兵马,不远不近的跟在颜良身后……”吕娴正色道。 “女公子以为颜良必退?!”祢衡诧异的道。 不是所有人都是死磕的性格,颜良明知不敌,必定会退,而不是继续作战,明明有强大的后援兵马,颜良当然会用。不用才是傻子!他不是耍狠斗勇的逞能性格。 见吕娴点头,祢衡道:“那便遥遥相坠着,颜良反而会生暴躁。” “久留白马确实无益。”臧霸道:“通知曹公一声吧,他必也回黎阳!” 正文 第1011章 星夜月辉乌巢会 吕娴点首,道:“袁绍若交困,必动用幽州和青州人马,我军更需防备。不可大意!子龙不必再分兵为先锋,与我同行!” 赵云应下,三人皆应声。当下打扫战场,起程,并通知曹操! 曹操一直命斥侯观战,见颜良败去,吕娴又起程,完全不耽误,便也下令起程回黎阳去。只叫刘延守住白马。 刘延听从,自知曹操与吕娴一走,白马并无大将可守住,因此也不张扬,只闭城不出,守城而待。只要不出城作死,被袁军寻到空隙,要守住白马,问题是不大的!若是被围,曹操得到消息也会遣兵来救,因此刘延虽然紧张,但也不至于没有主张! 曹操一面回黎阳,一面心忧对荀攸道:“她莫非欲接应乌巢之事?!” 按理说,消息应该断了才对,若她早知晓,这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难道自己营中有她的奸细? 吕娴并未与颜良死磕,而是击退之立即就进军,几乎没有耽误,这样的果断,让曹操深深疑心,她可能就是为接应乌巢而来。 他知道了乌巢,可是想要去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派兵在半道上截守。 若是吕娴也来掺上一脚,这…… 荀攸道:“不管是否,都不妨碍主公欲谋袁绍大事!” 曹操蹙着眉头,骑在马上,迎着风似乎在思索这件事情。吕娴突然避开他行动,虽然可以理解为对自己这个盟友不放心,但也可以理解为,她有她的行军路线和目标,他已知乌巢之事,就很容易联想到这整件事情,可能都在她的策划以内。倘若如此,这吕娴的目标为免太明确了吧,她是怎么将目标精准精细的控制到这个程度的?! 曹操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很酸爽,也很嫉妒这番才能。 倘若不是,如果真有这般的运气,和与司马懿的默契,这也…… 荀攸见他忧虑,便道:“也许奉孝那能传来好消息!” “好,且等!”曹操眸光微黯,道:“尽吾等之事,公达且助我,共吞袁氏!” 荀攸看着他,郑重的,严肃的点了点头。 生死之战,涉及前程之战,赌上未来之战。绝不能输! 再输一回,许都就保不住了,就算一时不被人攻破,人心也已全部失尽,到那时,还有谁肯依附于他?! 退,已无法退,退就是死。 进,则是他们最强硬的进取心在作怪,他们一定要进,不进,则要被竞争对手给挤兑的没有生存空间。为了未来,为了布局……必须要在这个不利之下,争取最大的牌面! 曹操往黎阳而去,已发出各项军令出去,紧急调动人马,精密部署。 而吕娴则与他往相反的方向去,目标像是黎阳,但也不完全是,因为她远远的跟在颜良身后,一副死咬颜良不放的模样。 就算曹操知道吕娴的目标并非完全是颜良,但是颜良本人是不知道的! 他明知不可取,赵云有援,自己占不了上风以后,虽不甘心,却也没有停留,火速的撤退了,但没想到的是,吕娴竟然率大营紧紧的跟了上来。 颜良很吃惊,既吃惊又很伤自尊,还有一种憋屈之感,怒道:“这是打算盯上良之意?!莫非以为良好欺?!” “吕娴弃曹操而紧跟我军来,必是为图取将军,两军若分头行事,我军还是要小心,紧急通报于袁公为好!”谋士道:“将军切勿被此等意图所激怒,他们恐怕是要图取更多!” 颜良黑着脸道:“良自不会中他们的计,只那赵云实在难缠,不肯正面交锋,他身边那祢衡口舌又实在是贱,若得之,必诛尽,方解吾恨!” 谋士怕颜良脾气上头,劝道:“不如先报与主公,再行定夺。” 颜良点首,又黯然道:“哪里知晓这吕娴竟敢亲来!只是良未曾拦得住,恐怕要让主公失望……” 原本他是前来阻截吕娴,最好是提着她的首级去见袁公,解袁公之怒的。 只是,到了白马反倒不好施为,尤其是曹贼也来了此处,他虽没有出兵来与己战,但他虎视眈眈,颜良也不能将他视为无物,因此竟受掣肘。 颜良心里终是不甘心的,便放缓了行军速度,于半路之上开始寻找可以埋伏吕娴和赵云军的地形。还真叫他找到了一个陡峭的峡谷。 谋士见他若有所思,道:“将军莫非是要此埋伏吕娴军?!” “让他们从此经过,见此地形,他们必不肯,若是有人引来呢?!”颜良道。 众将吃了一惊,道:“我等去引,他们必不上当,莫非将军想要去亲引来?!为此而冒险,实不值当!” “值得!”颜良道:“他们若见我,必贪图要杀我,我必能将其引来杀之!” “便是不能引来吕娴,引来那祢衡,射杀之,也能出一口气!”颜良咬牙道。 众将都劝。颜良却不肯听,非要这么做。一时之间,袁军上下都有点无奈。见颜良意已决,便紧急往回去调援军前来! 颜良并非只是为赵云和祢衡,若只是为受了气,失了两次手而赌气,实在无这必要,他之所以如此偏执,是考虑到他对袁绍的承诺。 当时听闻吕娴竟来了前线,袁绍极怒,无论是威信还是尊严皆受到极大的挑战,因此袁绍命他火速斩下吕娴来,以息其之怒,以安军心。颜良当时只说不在话下!当然是应下了! 如今两次失手,颜良不甘心的同时,也是焦虑的,身为主将的尊严被折损,这般回去,一是对不住袁绍的嘱托,二是会让全军上下失了信心。会以为赵云和吕娴不可战胜! 毕竟袁尚已败其之手,如若连他也带了不太好的消息回去,袁军上下的士气还要不要?! 他之所以为大将,颜良心中是很清楚的,大将有大将的威信,倘若连战一无名小将都赢不得,那么赵云的英勇将会被夸大,一旦在袁军之中再传开,士气一定大受波折。 这是颜良绝不想看到的。 所以,在大战之前,他需要斩一狗头回去振一振军心! 为什么说作上司难呢?!身为公司的部门领导,如若在竞争之中,一直败北,士气只会一败再败,直到所有人都灰头土脸,那个时候,也就完了…… 颜良太知道,其实袁营的士气早已经降了一半下来,如果连他也不能振一番军心,还怎么打这一大仗。 吕娴前来,所给与袁军的压力太大了! 因此竟十分固执,这一次并不肯听人再劝,执意要在此安排着埋伏吕氏兵马。 吕娴听斥侯说颜良行军速度慢了下来,便笑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不如云去一探!”赵云拱手道:“倘他摆开阵势要对战,我军也好早早准备!” 吕娴见赵云跃跃欲试,祢衡的马都恨不得出去了半个头,便道:“且不必急,我军也放缓速度,只叫斥侯营探明他有何打算再说。此时敌军压境,急的该是他们才对!” 赵云听从,应声道:“是!” 只祢衡听了若有所思,怎么觉得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呢?!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吕娴,到底是没有擅作主张,没有主动施为! 吕娴看着他对赵云道:“看着他!颜良杀不了你,若有机会,斩他如杀鸡!” 赵云无奈的应了! 吕娴拍拍他的肩,道:“一个顶级谋士难有天生,然而正平是有这个资质的,他只是需要时间培养。不久,他必是子龙最得意的助力。只要战胜了内心里的表现欲,他就是最好用的人。” 赵云道:“云知道女公子的苦心!” “慢慢熬吧,鹰再难熬,遇上了你,就一定能有成功之日。”吕娴笑道。 臧霸道:“正平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赵云不禁哈哈大笑。 可不是,这一路来不停的作死还没死,能从颜良箭下活下来,更是难得! 臧霸见他十分乐观,没有半丝的忧郁和抱怨,不禁笑道:“也只你能忍得了他!他也肯服你!” 也只有赵云这般的德行,才能叫祢衡真正的心服,不管是德行,还是脾气,恰恰好。就算是臧霸本人,恐怕以他的脾性也是忍不了这祢衡的。臧霸虽稳重,可是这耐性是真不及赵云,就祢衡这作妖的德性,他一日可以忍,二日可是忍,到第三日包管要发作。 所以,臧霸是真的觉得这二人,可能就是天生的匹配。 可能人与人之间的磁场,就是存在古怪的吧。这对组合,怎么想都不可思议! 越想越觉赵云了不起又厉害,因为若是他的话,他只怕已经用铁锤锤死祢衡了! 天色又暗下来,将要入夜,军队慢了下来,渐渐的要扎营。 他们语气轻松,似乎完全没有被颜良而拖的紧张。 难得的是,吕娴行事向来慎重,却从不会表面功夫上的紧张。她甚至是从容有余的。 今晚,月亮升的很早,也极亮。似乎快到月圆之夜了! 而今夜也注定了不太平! 因为,已到约定之夜。 乌巢,袁军大营火把升的很多,也有兵马来来回回的巡示,一切与往常一样,似乎没什么不同。 透着太平。 尽管只是错觉。然而,身在危机之中的袁军上下,却完全的没有温水中的青蛙的感觉。他们只觉一切习以为常。却不知道这一切,早已经有人盯着他们两日,并且是混在他们同行之中,他们毫无知觉。 司马懿行事向来极为缜密,这几日的功夫也没有白等。 在等待之中,他渗透了不少自己的人马进了乌巢大营,不仅将乌巢内摸的透透的,甚至都已清楚粮草的分布图,还有兵马每日巡列交接的时辰。 而他们也扮着袁军依旧无人察觉,无人发现,甚至是游刃有余的在等待着时机行动。 这一切,司马懿完全从容,精密布署。 只有马腾很紧张。他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在这几日功夫,为何依旧没有袁兵人马发现他们不大对劲呢?! 这一切都很魔幻,因为他们遇到了有两次袁军人马来问,他们只答奉军令而来,只是经过暂驻扎休养一两日功夫就走,袁军竟都不疑。 这一切,都叫马腾有一种特别荒谬的感觉。 他觉得袁军完了,真的完了! 一个军队到这个程度,他不完谁完?! 夜明星稀,今夜的明月亮的耀眼,满天星空都遮不住它的光芒。 马腾心中略有不安,虽已约定了时间,然而,还有两个时辰才到时间行动,他却完全坐不住,像是被烫着的蚂蚁似的来寻司马懿。 似乎想确定些什么。 他以前也不曾如此急躁,只是此次十分不同。这一次的任务,是非比寻常的。是不同以往的。甚至他可以说是不是平常的偷袭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浮躁,相反,他反而觉得司马懿太过冷静,冷静到仿佛没有血。在等待的两天里,他和张杨焦虑的睡不着觉,虽然也不知道担忧什么,可就是担忧,急的直上火。可是司马懿却完全的没有任何不对劲,该吃吃该睡睡,只等着时间的到来。 他太从容了,从容的马腾都疑心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他走到司马懿帐中,其实任务早就安排下去了,只是等着时间的到来。没什么大事要再商议。 所以司马懿就只在帐外看星星看月亮,笃定的淡定的不似凡人! 这个时候,仿佛蒙上一层月辉,让司马懿整个人像个指掌天象的仙人。 马腾噎在那,竟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良久道:“……今夜月亮很美,很大,很亮……” “……”司马懿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在说,马太守竟有心陪他在此赏月,竟有此等闲情逸致。 马腾脸上有片刻的窘迫,咳了一声,假装不懂,脸皮厚道:“是否扰到军师?!” 司马懿道:“有话不妨直言!是否要问今夜可有胜算?!” 马腾动了动唇,这话他问了无数遍了,可他还是一再的想要反复确认。像得了强迫症似的。 正文 第1012章 司马计火烧乌巢 “板上钉钉之事,断无败的可能!”司马懿道:“可放心矣。” “军师莫非是知晓乌巢之军情和守将情况?!”马腾道。 司马懿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以前一直觉得马腾还算一方诸侯,应该是狠辣手绝那种人。现在看来,他这心性,比吕布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般的沉不住气。在西凉这种需要要隐忍而等待,必须要拉长几十年战略发展才有所有成的地方,他这心性要做出成就来,是根本不可能的!沉不住气的人,注定了只能看到眼前,他们无法延迟满足,不会为一个目标默默的等待,隐忍,直到它出成就。 他之前还是高看了这个人! 战争果决,出手狠辣,反复弃义,背信而反叛……这一些,只是看着很厉害,其实内里,竟如此…… 不足为患! 若说天下英雄,除去这些看着还可以,还算厉害的,其实真正的豪杰,一双手能数得过来!怪不得吕娴极力的拉拢马超。却又不是用着很正常的那种方法。因为太正常,搞什么仁义道德,他是不会服的。若是不太正常,他们又不可能真正心服。 西凉边陲小地的人,到底是需要让他们惧威,怀德,方能完全的制服并拿下为其所用。 吕娴敢用马超,就算明知道,他反复,轻于叛的缺点,她也用了。正是因为她了解,以这对父子的眼界和眼光,又在西凉这种苦寒之地,他们的性情发展不起来! 秦是奋六世之余烈,才西出函谷。六世之奋斗是什么概念。就只一世,就需要何等的韧性。更何况是不间断的六世作为。 只怕她是看透了这对父子绝无那等韧性,绝成不了事,所以才愿意用,才愿意扶持! 西凉就算兵强马壮,就真的能发展起来了,没有物质上的补充,那是做梦! 而秦也是边陲小国,春秋时,是晋齐楚三个大国的事,根本都没有秦参与中原事务的可能,没人将它放在眼里,又穷又远。可是,要坚毅隐忍,要何等的韧性才到后来的位置。 只是这样的特性,在这对马氏父子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原来如此啊…… 所以,吕娴才敢用。因为她不怕马超会叛,叛再打回来就是了。也根本不怕他会独立,因为西凉没有少则几十年的积累,根本无法长久,连军费都难以为继。 这就是她的底气! 无非是散养在外头的狼。她甚至都不用刻意的用肉吊着,马氏父子就不得不臣服之,因为一旦尝到了不用费力得来的甜头,谁能舍得下!?而这肉,是官爵,是吕娴不会给多喂的太饱,也不会叫他们吃的太少而生怨心的甜头。尝到了这般滋味,能够出入中原,又有了靠山,他们哪还愿意再与外族拼死拼活,在他们手里抢东西?!既不得安宁又不得太平的过日子?! 人,都是贪图安逸的。 就像当年的秦国,如果中原当时真的接受它参与中原事务,事事都管得上,它至于要奋六世之余烈吗?! 正因为啥都参与不上,到最后默默无闻的只能单打独斗,到最后一站出来,已是庞然大物,把六国都吓了一大跳。中原六国早已经在彼此无数的战争中消耗了不知多少国力。也安逸习惯了,到最后,自然没能赢过秦国。 现在的马腾其实是一样的,有强者接受他,他必定舍不得弃的。当然若是太弱,或是吕娴输了,他也瞧不上。会马上反叛。 世情如此。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忠诚。而诸侯与诸侯也没有绝对的忠心。国家与国家之间也没有绝对的同盟。大多数,只是看势做事。 而这马腾能够有此觉悟,就已经很好了,至少他没有轻看一个女子!在这方面,他走在了很多诸侯的前端。哪怕他身在局中,永远都只是一个次一等的争霸者。哦,不,他连争霸者的门槛都未入,无论是他还是马超,都不够格! 这短短时间的相处,司马懿已经摸清了马腾的习惯和思维方式。 以后……想要拉拢此人,犯不着。但可以利用! 用用他与吕娴打打擂台,不赖!当然,如果吕氏真能得到天下的话。 司马懿不知道以后自己能不能起势,然而不管能不能,他都不可能当个乖乖仔,任由吕娴拿捏使用的。 都到这时候了,司马懿没有再刻意的隐瞒什么,道:“原本淳于琼守乌巢,主公攻邺,袁绍紧急调淳于琼和高览去了邺城,如今守邺之人只是淳于琼的部下!原本要多派战将来守乌巢如此得要之地,然而不知是袁绍无人可用,还是一时忘了,竟没有再征人前来……所以这乌巢,看着人多,其实都是乌合之众在守。” 原来是有人提议派蒋奇率精兵来的,但是袁尚战败,袁熙又吃了亏回幽州去了,弄的袁绍心烦意乱,竟是没能派此人前来。 因此这乌巢,竟是一直没有精锐补充,而也没有人在意它,敌军也没有注意到它。 “淳于琼好酒,他的部下多有好酒者,乌巢守之事并不繁重,他们竟都无事就饮酒,每天不喝到夜半是不肯干休的。”司马懿道:“就在这乌巢之内,有整整一营帐的酒水每日都供奉着作宴饮乐……” 马腾听了竟不意外。反正马腾这几日是对袁军上下不抱指望了。 这么散漫,当真与扶不起的烂泥没有任何区别! “马太守还以为,这乌巢会有什么意外吗?!”司马懿道。 马腾无言以对。 也是!静待时辰到了行动便是!可他心里就是没来由的慌啊。真没出息。在司马懿面前,这话说不出来。太跌份! 二人静静的站着,有斥侯近前,道:“回军师,既定方向人已就位!” 终于等到了! “张辽到矣!”司马懿道:“按原计划,火烧乌巢之后,去与张辽汇合。必保无虞!” 马腾应了一声。 “一切仰赖马太守之力!”司马懿道:“此功之后,无人可没马太守之功!” 马腾心中一凛,有此奇功,他以后在吕氏阵营是不用担心地位了。 一时喜道:“必不负军师之意。” 司马懿在激励人心方面,是很擅长的。 时辰渐渐逼近了,马腾已经整肃了战甲,拿了兵器,带着人出营,从另一方向而去就位。 子时,月大而亮,静谧无声,似乎是个常见的不能再平常的夜晚。 咚! 突然闷的一声擂鼓声响!巨响。 “什么声音?!”袁军军营守兵一个激凌,吃了一惊,看向黑夜深处,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这回震余响,还犹在耳。 咚! 无人回应之时,又是一声响起! 不知怎么的,无人再说话,背上的汗已经下来了。 咚咚咚…… 紧密锣鼓声已敲响!紧密,急促的,催人心魂的! 紧接着是无数的火把被燃起,然后是齐声般的震天喊声,“……杀!” 声竟从四方来,辩不清到底来自哪个方位,仿佛哪个方位都有! 唰!战旗已竖起! 吕氏兵马已弃袁军旗鼓,脱去袁军军服装备,而换上了他们原本的战袍,执着他们从徐州带来的尖锐的兵器杀进了袁军军营! “速速!速……报于将军,快!啊!” 声刚落,还未完全的说完,来不及去做,就已经殒命! 马踏进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一切如光影般掠来,不给人半点喘息之机,他们从黑暗中来,刀刀刺来,要的是人的性命! “杀!”久蕴的热情,藏了太久,预热了太久的热血,仿佛就在等待着这一刻苏醒,为了这一刻的厮杀。杀是荣耀。杀是收割。是他们跋涉如此之久而来的目标。 哪怕他们在虎威军中并非是最最精锐的队伍,可是他们也有着属于次等部队的野心,竞升的野心,有着他们想要立功的渴望。 而这一切,全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兵士的天职就是为了杀。为了这一刻的热血。哪怕赌上性命,也要换来荣耀,换来他们属于普通人最最光芒的时刻! “西凉马腾在此!”马腾领着他们的精英,更像是天降神兵,从一角突入后,因人高马大,而袁军不备,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好战因子觉醒,一时竟杀的红了眼。 这种感觉,像砍菜瓜一样随意。 因为整个袁军军营还处于混乱无序的状态,完全的没有任何防备可言。 没有防备,就没有组织抵抗,纵然人多,也只是送上来被砍的菜瓜! 马腾从未有过如今的这般成就感,这一仗真的是既轻松又容易啊,太爽了! 他瞪着眼睛,对麾下诸将道:“速速烧营!” “是!”当下竟四散开来,与吕氏兵马配合无间,将粮草大营浇上火油,一座座的点燃。 马腾甚至还找到了那座放酒水的营帐,一脚踹翻了无数瓮酒,怒骂道:“……败类倒会享受!” 既是骂守营重任还敢喝酒,也是骂他这一路来的辛苦和担惊,根本都心神不宁,哪有空喝酒,哪有心情喝酒的郁闷,这对照实在令人不爽至极。马腾发泄着幽怨,同时也是带不走这般战利品的郁闷。 禀着不知什么心理,竟叫兵士们把酒给撒到了粮草营上,然后一点点的烧了! 喝,喝死你们! 醉生梦死去吧! 张杨现在人马已不多,也是押后之务,来也只是打酱油的,虽然出力不多,但他也得出力啊。不然马腾有了功劳,他却没有,他哪里甘心?! 见马腾如入无人之境的肆虐,而袁兵上下乱糟糟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张杨都有点诧异,那火光一座座的烧起来,烧的他有点口干舌躁,喃喃道:“……袁绍完了!” 左右皆道:“粮草一失,军心一散,定一溃千里!若无关可守而挡住曹操,袁绍是真的完了……” 张杨与左右战将都是一样的震惊又不可置信。 因为眼前这一切,太迷惑。因为眼前这一切,太容易。尽管是潜伏而来,可就这么办成了,还没有看到抵抗,这就…… 他以前一直觉得袁绍是不可战胜的。结果,现在想一想,就像个笑话。 扮成袁军在其地盘上横行,无人深诘盘问。 来此粮草之重地而烧杀,也没有遭到抵抗,一切顺利到有点荒诞的程度! 张杨参与了这一切,而哪怕真正面临时,也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毫无一丝的抵抗,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以为袁绍是庞然大物,不可战胜,然而事实却是…… 等袁军将士听到动静,反应过来,慌张的前来汇报时,哪里能叫得起来喝的大醉的主将和副将们?! 等堪堪叫起他们,摇晃不止的拿着兵器要去抵敌时,一切都已晚了。火光已是四起,粮草营都已烧的没了。 眼见主将们没有主张而组织人手来抵御,兵士们哪里还能有纪律?!都开始四处奔逃而去! 张杨带着左右战将到达袁营主将前的时候,只闻到一股冲天般的酒味,他蹙着眉头正要去烧营,只见里面跌跌撞撞的冲出几个站都站不稳的袁军战将来,道:“……何,何人敢犯我营,受,受死!” 张杨已拔出刀来,上前将最前方的人一刀削颈,首级飞了出去! 左右也都出列,将其余一个个醉醺醺的酒鬼都给斩首。 一切,发生的太快,而又顺理成章! 张杨道:“取下他们的首级,其余的扔到帐中烧了!” “是!”左右听从,将人扔进去,点上火,便将他们的首级拿了,前来攻杀还有抵挡的袁军,上前二话不说,只将首级一展示,道:“……汝军之将已受诛,还不速速投降?!” 袁军上下在火光下一见果然是,有的吓的魂飞魄散,掉头就要跑路,被弓箭手射杀好些。这么一见,其余也都不跑了,竟都降了! 到此,袁军上下哪里还有什么抵抗,只余下熊熊的火光在无尽的燃烧,散发着一股古怪的味道,而冲天的火仿佛印透了半边的天。 马腾已点燃所有粮草营,与吕军汇合,再与张杨等汇合后,道:“按军师指说,立即得走!只是这些战俘当如何?!杀了吧!” 马腾满脸的戾气,被血性杀意激发出来了不少野性苏醒。说的竟是理所当然。 正文 第1013章 郭图阵前急领军 “降者杀之不仁!”吕氏兵马小将摇首道。 马腾冷笑道:“出来打仗讲什么仁义,这些人数虽不多,可回去后,依旧会回来打我们。为何要留后患?!” 张杨见两方意见不同,便忙道:“只怕军师也未必同意杀之,于人心实在不利。依我之见,不如砍去一手,绕过一命。无一手,不妨生活,却无法再执锐器为敌,不伤天和。” 马腾点了点头,却还是哼了一声,道:“妇人之仁。” 张杨被气的噎住了,一张脸胀的通红,冷笑道:“我河内是仁义所及之地,不像西凉,与蛮夷为伍,也沾染上不少如此心性,哪里还有什么仁义之心!” 马腾听了大怒,握拳咬牙,要吃了张杨似的! 西凉一般打下外族,都是杀死,绝不留后患的。 但中原与边陲也各有不同,边陲必须得这么做,不然敌无患尽,哪怕只剩一男,也必来报复,可是中原的战争向来是输就是输,不至于像边陲外族那种夸张。仁义所在之地,终究还有些中原的礼义,虽束缚,也虚伪,但终究都按此道义行事。 张杨如此讽刺当真是刺中了马腾的心,他一下子就偏激了。本就有前怨,此时一争,都更生怨心。 马腾知道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只暗恨在于心,冷笑道:“等汝这仁义匹夫被蛮夷所烹杀时,腾必享一羹!哼!” 张杨不听则已,一听便已大怒,他瞪着马腾,咬着舌头才没有说出特别狠毒或是狠话来! 临阵之上,如果只顾发泄私怒,便是不顾大局,张杨不至如此!可是完全的忍下来,他又很是难受! 马腾带着人往另一边冲杀去了。 张杨身后众将不少人听到了,很是不忿,道:“将军!为何不反唇相讥!” 张杨当然可以骂他这匹夫,早晚要死于敌人之手! 然而,这样除了能让心里痛快一点以外,还能有什么?!技不如人是事实!再反唇相讥,既显不识抬举,又显得不顾大局,无能还嘴硬。 一时之间,从内心里涌上来的正是对马腾无尽的厌恶! 当初马腾不救之仇又彻底的从心底里涌了上来,怎么都挥之不去!新怨旧仇占据了张杨此时的内心,张杨便厌恶的道:“此人一得意便如此戾气,目中无人!犯到我们手上,我们拿他没办法,只能忍着罢了。犯到别人手上,哪个肯忍他?!他咒我被人烹杀,我倒要等着看看,等他因戾气而不容所容,而驱杀时,是何境况!急甚,只要我不死,但有来日!哼!” 河内诸将还是很憋屈,脸胀的通红。 这番规劝本是好意,被人羞辱了,更是质疑了他们的能力和处事风格。这是彻底的否定。 而且是当众,如此不留情面。 张杨好歹也是一方诸侯,哪怕再势弱,他也是需要尊重的。他们不信没人拿马腾没办法。他们没办法就算了。但总有他难受的时候! 众人便道:“只恐他对我等不愉,对旁人又是另一番嘴脸!” 最近对于司马懿恨不得贴身靠近的态度,谁看不出来?! 张杨冷笑道:“自恃有功,便有猖狂不知所谓之时!比我河内,他是比我强,可是西凉虽兵强马壮,比起中原又算得了什么?!” “此事且捺下,汝等皆不必再多言。”张杨咬牙道:“走!” 众将听从,很快从另一侧去绞杀袁军残部,准备收拾好这一切,便立即要撤走! 这一场无由的事端,吕氏兵马都是看在眼中的,他们军职并不高,也不好在两位诸侯之间说什么,份量不够啊。但他们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很快就回去将此事告知于司马懿了。 司马懿没什么表示。军士们便没再提,只继续去执行任务。 军令一点点的发出,左右谋士请司马懿上马,看着远处熊熊的火光道:“军师,功成可撤也!” 司马懿如众人意,上了马。 心道,这马腾比起张杨来,也只是表面上看着硬气罢了!其实内心里是很怂的。在这之前,他一直很忐忑,总觉得袁军上下是不可战胜的,因此每一次与他确定些什么,都是一次软弱,一次懦弱。 然而,一旦占据上锋,这样的得志的画面又很快在他身上出现。 此人,很矛盾,也很老油条了。 这一种,说实话,可能比起张杨这种油滑到八面玲珑的感觉更令人厌恶! 张杨也怂,但他这样左右逢源是被逼无奈,是为了生存。 可是马腾,却完全不同,他是个投机者,而且是个欺软怕硬的投机者。 人在失意时,得意时所表现出来的很多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都是内心里很多东西的一一展现! 这个马腾,挺有意思! 像把刀,不用一用,都可惜了! 黑暗之中,熊熊的火光,似要冲破一际,一股粮草烧焦的,不怎么好闻的焦味糊味被肆虐的风席卷而来,扑到人的呼吸道里,不少人忍不住发出呛声。 而到耳中的是无尽的厮杀之声,惨叫声。伴随着的是马鸣,和马蹄跑动着的声音,震动着,像大地在嘶吼,像天空在悲泣。 战争残酷,它既像是赞歌,也像是牺牲者的悲歌。 无论是喜还是悲,它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之一,只要人类存在,它就永远存在,不会消亡! 踏踏踏……马跑动起来,迎着风,呛的人连喉管里仿佛都是冷风。 司马懿骑在马上,伏低了身体,他怕有冷箭或是掉下来。再者伏低了身体也能防一防风灌入身体。夜晚是真的极冷! 北方的春,总是来的很慢很缓。 明明已经快到早春,然而,大地与天空似乎半丝春的气息也感受不到。它慢悠悠的,从不曾因为人类焦急而说来就来…… 南地此时恐怕已有温暖之象,然而在北境之中,依旧是冰雪的世界。加上了血,让这个冬天显得格外的漫长!无比的漫长! “驾!”司马懿带着后军去引领着人汇合,然后火速的离开乌巢。 身后的火烧透了半边天,风一吹,风势越来越大,直至无法消灭! 马腾看到令旗,听到鼓声,没有恋战,火速的前来跟司马懿汇合。反应速度犹在张杨之上。 张杨的兵马随后,从另一侧也跟上,远远的看到西凉军跑到了他们前面,不禁咬牙,心中暗骂,这马腾抢功倒急,表功时,这狗腿子的速度,呵! 在吕布面前还摆谱,到了司马懿面前,却乖巧如犬狗。呵! 犬和狗是一个字吗?!在普通人这里,是一个字。然而,如同孔乙己一样,偷与窃也未必没有不同。 这两个字,看似是一个字,其实,说的时候,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敢效犬马之劳,我是你的猎犬等等这一类,就是表忠心的最佳托辞。 而狗腿子,却不是一个好词,通常只用于骂人。 虽然这二者,一是书面语,一是口语,然而用的场景不同,这褒贬之意也就不同了。 虽然,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两者都不是什么好话。 至少在张杨心中,这马腾真够狗的!又狗又贱! 偏偏他又干不过,此时越恨越看不惯,越只能忍。只是光看着都到辣眼睛的程度。 这种感觉,很不愉快! 一场大火将乌巢烧了个干净! 不少乌巢守军都已经逃跑,有些被俘,被剁了一只手,然后给放了。战争何其的残忍! 他们是哭着带着乌巢守将们的首级回去的。 这等的残酷,当其它地方的袁军得知乌巢被烧,粮草尽失,首将们的首级都送来的嚣张,一时大急,忙去通报于袁绍。 袁绍得知乌巢被突袭,险些晕了过去! 当下急的汗直下,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蒋奇了,便忙发令命蒋奇去围堵司马懿和马腾! 袁军上下得知这个消息,已是大乱,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想不通,司马懿不是已经撤出邺城回兖州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知道乌巢?! 如果有错误,必定是情报出了错,必定是……乌巢之地的情报也被泄漏。 一时之间,竟然猜测纷纷,以为淳于琼与高览已叛变,所以故意隐瞒了司马懿来此的消息。 一想到邺城守将已叛,全军上下,已是一片混乱,全都六神无主,前来寻求袁绍作主。 袁绍找到郭图,也是六神无主。 郭图道:“……只恐是司马懿拿下邺城时方得到乌巢的情报!” 正说着,有斥侯进来道:“曹操之信!” 拿过来一看,袁绍怒道:“这个时候才告知乌巢之事,又有何用?!” 原来正是曹操从程昱处得知乌巢之事时,马上给发来的信,但是来迟了一步。司马懿已得手! “主公,连曹操也知,恐怕是此事非机密也……”郭图道:“……此事,怕是许攸那小人泄漏!” “害我者,许攸也!”袁绍跌足哀叹,泪如雨下。 袁绍先前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从未考虑过乌巢的粮草会失,会被烧!他甚至根本都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不相信有人会绕过去把乌巢给烧了。 那是一种自信,一种自负,一种实力上的自负,更是一种情报上的自负,因为他从未想过许攸会叛他,还将这么重要的情报给了旁人! 他以为他的壁垒无人可以突破。没人会轻意的叛他。 就像他从未想过吕布父女会主动与他交战一样。他只以为他们是任自己宰割的存在。如同徐州虽强,也只是会与自己交好,而不会来攻打自己。 这种自负,就是一种本身的错觉! 因为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场景,所以,当这个幻梦一样的自负破碎的时候,是天崩地陷!是六神无主! 堂堂四州之主,此时此刻,竟然已经慌的完全的没了主意,像个稚子,欲找到依附,或者说是母亲的庇护。 他下意识的想要依赖郭图,他的身边也只有郭图可用了。 颜良此时不在,文丑还未抵达,蒋奇前去阻截司马懿……身边可用的,能用的,只有郭图! 原先袁绍本就欲用他率不少兵马去抵挡曹操,助力颜良。此时此刻,他更是依赖。 便拉住了郭图的手道:“公则,此时当如何?!” 乌巢被烧,倘邺城淳于琼和高览真的叛了,他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前有曹贼为拒,后又有叛将,粮草也无以为继,这,简直是从未设想过的绝境。 “主公,此时当安抚人心!”郭图道:“即刻发信与大公子和二公子,抵御官渡兵马。曹贼即已知乌巢之事,只怕一听乌巢有恙,必叫官渡人马攻打四州,此时,若是软弱,便是一溃千里之势啊!” “若主公信吾,不若叫大公子率兵马来援,可安前线人心!”郭图道:“乌巢被烧,的确人心惶惶,然四州本是主公地界,此事虽重,但也不至于全线崩溃,只要主公能撑得住……” 袁绍慌乱点首,当下立即发信与袁谭袁熙,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及防备袁谭,只巴不得袁谭来救! “臣也立即出营,率张郃等前去阻拒曹操,叫他不能进,他既早知乌巢之事,只怕会不遗余力的攻我各处城池,臣愿意去驰援!”郭图道。 “好,好!”袁绍道:“一切有赖公则,务必抵敌!” 郭图道:“是!大营劳主公亲守之!前线不溃,万不至于叫敌军前来大营,主公必无恙!” “绍必守之!”袁绍心乱虽如麻,却也知道,此时此刻,他不能崩,一旦崩了,或是逃了,军心更乱,那就真的完了! 这么多的家底,这么多的人马,要是乱了,这不是将四州之土白白拱手让于曹操吗?! 袁绍急送郭图出营,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即刻就得走。 待送走了带兵走的郭图,袁绍急令人道:“急令文丑前来抵敌!速去报信!” 斥侯领命去了。 袁绍本就是个迟疑的性格,虽有刚断,然而,真正徬徨迟疑的时候,他是会轻易的怀疑人生的,因此,竟是郁郁寡欢,从对吕娴前来的消息的愤怒之中,马上就到接到乌巢失的消息后的沮丧。转变突兀,如天空一脚,直接坠落地狱!失重感令他如山崩地陷,不能动弹。 正文 第1014章 马腾先锋变断后 他绝不是能轻易就立断而振作起来的性格。他是遇到事需要极大缓冲的人。也是极依赖旁人给与意见的人。 先前讨公孙瓒时,身边谋士良多,虽然也曾遇到绝境,然而身边人一多,他只要肯下问,就一定是能问到策,因此,倒也有惊无险的过了。 只是灭公孙瓒后,他的实力得到了扩张,天下震惊,他就忘了这种危机,一下子就膨胀了。 而眼下,又遇到惊险,虽然是大事,然而,论惊险程度,根本都不及当初被公孙瓒所围困时的绝境,可他还是六神无主。当初被围,已是生死之祸,恐不能生,而此次乌巢虽无,然而,只要稳得住,以他的实力,迅速主张,根本不可能贻误战机。 哪怕怂一点,他极力的将外敌退于外,再重新发展,一切都是来得及的。 然而,袁绍一见乌巢已失,已是沮丧的不行,竟是事事问酒消愁! 郭图一走,文丑又未到,他又不能走,也找不到人商议。 帐下很多的谋士都死的死,散的散了,顿感凄凉,不禁饮酒消愁,喃喃不乐,道:“……绍势之在,涵盖四州,不料今日如此大事,身边竟无一人可商议……” 悲到极处,竟是缓缓的落下泪来,抑制不住的喝了更多的酒。仿佛想要从现实中逃离! 乌巢大乱后,司马懿领着众军急往去与张辽汇合,他不敢高看自己,突袭乌巢,是趁其不备。然而袁绍的整体实力还是很强的,等袁军反应过来再来围堵时,他这点人马,未必能逃得出去! 唯有与张辽汇合,方有一战而脱险之计。 现下是危机十足。 然而马腾却处于一种极致的兴奋之中,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真能得了手,这一得手,这股兴奋就一直压不下去,以至于一点点的功劳就让他找不着北了。 在西凉,他是老谋深算,完全不会如此。 可正是因为这里是中原,是他从不敢肖想的中原,而在这里,他干了一票这么大的事情,怎能不激动,这一激动就激动的过了头,整个人还处于极致的兴奋之中。 不仅不冷静,甚至以为自己实力很强,可以将袁军上下完全不放在眼中。 可是司马懿是极冷静的,他冷眼看着西凉军的亢奋,像看个病人! 这样的人马,有何为惧?!再强,也只是一时,不会长久! 反倒是身边的张杨,一直到现在,一声不吭,河内人马虽不多了,但却是极为低调。 唔,这个人……看着是怂,还挺没用的。其实他很有自知之明。 之前倒是看错眼了。 都说怂怂的乌龟千万年。 怂一点没什么错,怂一点要是运气不好,那也是没用。但怂一点,恰好碰到好运气,自己又肯收敛不作死的呢?! 这样的人,看着无害,也没多大的杀伤力,但他就绝对走运了就能活千万年的那种。 张杨隐隐忧虑的眼神朝着司马懿看了过来。仿佛在担心,他们还能逃得掉吗?! 张杨没有说出口,越到此时,他越冷静,也看到了其中真正的惊险。乌巢之战,当然完美!然而前提是能逃得出去,顺利脱险,这才叫真正完美的收尾。 要是逃不出去,呵呵……乌巢是没了,但他们也同样的献祭了! 司马懿什么都没说,稍作休息,便立即又开始赶路。以其顺利能与张辽去汇合。 只不过默契的便叫马腾去作先锋。 马腾当然没什么意见,甚至是带着人意气风发的去了。 司马懿在中,而河内兵马在后,河内兵现在不至两千人,还算残缺了一半的那一处,在邺城外,是折损了不少的。 只是看着这样的马腾,张杨都仿佛看到当初傻逼的冲过去的兴冲冲的自己! 原本以为马腾很聪明的,当初进邺之前,他是左顾忌右担心的,犹豫不决,怎么现在……就像变了人似的呢?! 人啊,果然只有栽了跟头才知道厉害。 至少现在张杨是很知道厉害的。 他左右的战将都看出来了,对张杨道:“将军,我军紧紧跟着军师为好!” 不贴身跟着当了炮灰怎么办?! 这话说的很隐讳。张杨又哪里不清楚这其中的区别。他是仁厚,仁厚之人不愿意深究很多犯了错的人,认为这样的人可以给机会改过,仁厚之人也不怎么愿意将人往坏处想。这是私德上的仁厚。 可是仁厚归仁厚,不代表张杨没有脑子,在大方向上,张杨其实也是有自己的智慧的。他当然不以为司马懿是个坏人,但是对于大事之上,就没有完全的好坏之分,只有利益区别。 他能够看的分明,比起保全司马懿自己和吕氏的兵马,他更愿意牺牲西凉的人马,未必是将他们当炮灰,但一定是在最不利的时候,他一定会保全徐州人马。 这就是大势之分,大事之别。 司马懿让马腾挡在前,其实是开路,是重用,也倚重之意,然而,同样也是,在可能遇到极大的危险的时候,他能为自己和徐州人马争取到最多的时间和转机。 这就是张杨看到的东西。 马腾错误的以为,乌巢才是最难的,其实并非如此。离开乌巢以后才是最难的战斗! 如果他们人马众多,或是奉先在,精锐在此,倒不惧什么,兵来将挡,直接推平就行了! 可是,问题是,除了西凉兵马外,徐州人马并非是精锐,而他河内兵基本上也只是打打酱油的程度了! 所以部下战将说的虽隐讳,张杨也并非完全不知事,他当然拎得清。 在战事上,他是一直很清醒的。他的不清醒只是在驭下和处理河内关系的内务时,才会犯糊涂,是那种无法对自己和自己的人痛下杀手的人! 然而对于外界的领悟,还有看势行事的眼色,他是天生的八面玲珑,他不仅看的清楚分明,更是立即就弊清了要害。 “全军上下不可懈怠,紧紧跟着司马军师!为其护佑!”张杨紧张的道:“不可掉队!能否生着逃脱,只看此次了!” 众将点了点头,本来就没什么战斗力的河内兵马,涉及生死的时候,逃跑的速度是极快的,竟然不遑多让,紧紧的坠在司马懿的身后。 听到斥侯禀报,司马懿轻笑一声,回首看了一眼河内的大旗,这张杨……挺有意思。 马腾常骂他是狗腿子,狗腿子也有狗腿子的眼色啊,至少眼下……看出自己心思的,只有这张杨。 在看眼色方面,他是顶流! 不过此人战斗力不强,又怂,纵然看破了,也不会产生多大的破坏力。至少,眼下是! 因此司马懿也没管。 他看着身边的徐州人马,都是虎威军中人,保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的离开这里! 如果顺利的话,就好了! 一切事实也如司马懿所料,马腾在前,首先遇到的不是前来阻截的袁军,而是扮成袁军的曹军! 马腾扮了很久的袁军,对于袁军也深有体会,一交手就知道不对劲。 “是曹贼的人马!”马腾眼眸一凛,道:“切勿纠缠,立即杀回!” 当下率着西凉兵开始突围,并没有交手的意思。 然而曹军上下埋伏了很久,就等着他来,哪里肯放过他。 一时两方厮杀的不可开交。 马腾的血性也上来了,大骂道:“曹贼不仁,利用韩遂将我西凉搅合的不平久矣,今次,必斩贼首!” 见走不脱,马腾也不走了,纵着马在人群之中到处寻找着敌方主将。 嗖! 马腾不防身后冷箭,只听嗖的一声,急急躲避,急闪之中,差点中了箭,直取咽喉,虽然他机敏的避过,可还是被箭头擦破了脖颈上的皮,顿时血流如注! 马腾捂着脖子,惊出一身冷汗来,下意识的就勒转了马,朝着箭来的方向奔来。 只见那马上有一将,正搭起第二箭,要朝他射来! 马腾伏低身体,大怒道:“何人放冷箭!报上名来!” 那人不答,马腾连连冷笑道:“休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何方人马……曹贼如今也是见不得光了?有胆就报上名来,也好给你献祭此地!” “大言不惭!”李典冷笑道:“本将李典,今日此地才是你这贼子的葬身之地!西凉莽将,焉敢入得中原为虐?!为虎作伥之徒,必杀之后快!” 这话就颇有轻视之意了。 哪怕是守蛮夷的战将,那也是守边关的士家。 结果却被中原的区区一战将怕藐视,哪一士家不要面子?! 马腾当下便气的要死要活,大怒哼道:“什么李典王典,腾并不曾听闻!无名小卒,也敢在我马腾麾前充当什么大将?!今日必叫你死!为宦官之后作麾将之徒,焉敢拿大?!腾再是边将,那也是天子御笔所封,你是什么东西?!焉敢小我!” 李典见他辱及曹操是什么宦官之后,抿紧了嘴唇,已搭起第三箭来射马腾! 马腾拎着铁锤,连连冷笑,李典他是听过的,听说勇力过人,箭术了得! 可惜,那也得看遇上谁! 与他西凉军比箭术?!那叫鲁班门前弄斧! 当下便避过,举着铁锤便杀来。 李典见三箭俱没能杀得他,又见他马快急攻来,顿时一惊,急勒马后退,然而,铁锤已砸下来,李典待要举兵退时,已是来不及了。他惊险后退,然而铁锤一下,还是砸到了他的马首之上。 锤堪堪从他脑袋边削过,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就没命了! 李典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来。 说时迟那时快,曹军其余诸将齐齐的拿着兵器前来助李典。更有弓箭手已赶到。 马腾吃了一惊,忙避开,只是差一点点就取了这李典的性命,哪里甘心?!一时十分懊恼。 但场景一度十分混乱,西凉这边的诸将也都见势堵了上来,两方发起混战来。 趁着刚刚,李典从马上栽下,已被人拎着给救出去了。 趁着掩护,马腾与众将急驱而厮杀起曹军来,两方像个凶残的动物,一时都露出尖利的牙齿来,恨不得都咬死对方! 本就有仇,再加上西凉兵此时士气高昂,凭着这股锐气将曹军给压了回去。 李典无法,见不能再阻得住,立即就先撤退,马不停蹄的溜了。 反正是围追堵截,倒也不必一股作气的死耗不可。反正只要盯死了他们,先退再来一次都可以,几次都行。 只是李典暗暗心惊,从不曾听闻马腾还有这股战力啊。可见马腾也是有骁勇之意的。不得大意! 今天差点折在这老家伙手上了! 马腾哪里肯饶,追杀了一阵,直把李典追的灰头土脸的,这才停了下来。 只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正是很狼狈就是了。 等把伤口包扎了,才察觉到好像司马懿和张杨都未来驰援。 正纳闷间,却见有斥侯来报信,说是军师军令,要马腾断后! 断后?! “……”马腾张大了嘴巴。不对啊,这不对啊…… 怎么是断后,本来他是先锋。现在变成断后,也就是说,在他抵挡曹军的时候,司马懿和张杨那厮从侧面跑出去了,跑到了他前头去了?! 马腾一张脸胀了个通红,心里有一万句,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司马懿,不讲武德! 马腾有一种被阴了的感觉,这是被阴了吧?! 马腾的脸上一言难尽,而他身边的诸将也是一言难尽的很。 良久,在风声萧瑟之中,道:“……曹军向来难缠,虽打跑了,便一定还会再来追堵。将军,如何是好?!” 没有驰援,只有断后! 呵呵,能怎么好?!打了就跑啊。 马腾的脸有点裂,从极度亢奋之中也终于是清醒过来了。 他抹了一把脸,这司马懿。不愧是只大骚狐狸!娘匹皮! 马腾迎着风,有那么些些的凄凉,如果能回到之前,他一定大骂自己一句:你个傻子!兴奋个屁! 人家不阴你阴谁,谁叫你傻! 只是,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已经到这地步,只能硬着头皮来打! 只是不知道的是,除了这曹军死耗以外,还会不会有袁军赶来…… 要真的都来了,两方一包,完犊子! 真是被司马懿给阴了! 正文 第1015章 张辽使计杀乐进 断后?!先锋变断后?! 张杨得知了消息以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该! 虽然此时笑,有点不厚道,可张杨心里还是爽气的很! 人太得意,天打雷劈,报应啊! 张杨与众将很是嘲笑了一番,这才道:“曹贼的动作是真快!只怕是早就知道消息了!” “程昱不是吃白饭的,消息肯定灵通。”诸将道。 张杨嘿嘿笑,这马腾,就这脑子,想跟程昱,司马懿这种水平的人玩,怕不得被玩成傻子! 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张杨有些兴灾乐祸,其实他根本不是那种遇到事就兴灾乐祸的性格,这不是被马腾给气疯了吗?!他哪怕再忠厚,那也是有脾气的。 因此这心里此时真的有点想笑,该!该啊! 马腾最大的错就在于,他误以为他与吕氏是平等的,或者说,他其实是知道的,中原与边陲的份量无法相比,可他依旧不甘心。他不像自己,已经认清了自己是个俯首称臣,抱大腿的货色。马腾是自视甚高,认不清自己,不甘心认清自己,所以现在,他才如此。 马超那个性格,干得出来的事,天下皆知,想来能生出这种儿子的马腾,其实心里也有一种不安份的种子。只不过之前看不出来,现在被激发出来了而已! 就他,想玩转司马懿?! 呵! 张杨再笨也知司马懿是连吕布都未必放在眼中,这样的人,能将马腾放在眼中?! 现在被玩了吧?! 奉先的孩子是可能压制天下豪杰的人,可马腾的儿子马超,有这样的能量吗?! 想要平起平坐,误以为自己可以平等,呵。是个笑话! 他嘲笑自己没有骨气,其实他,才是只有孤傲,却没有匹配得上的能力和智慧。 心腹谋臣对张杨道:“紧紧跟着司马军师要紧!” 张杨郑重的点点头,在保命之事上,他是半点也不会马虎的! 司马懿依旧很平静,反正张杨是看不出半点不妥来。这个人,行事风格的确有点深不可测了。他甚至是不惧得罪马腾的。也就是说,他完全,也确实是不肯受制于任何人,哪怕是有求于马腾,也只是使用者的角色。 确立了主导地位,是主从关系。 反正张杨除了嘲笑马腾痴心妄想以外,对于司马懿,那是既敬又惧,有时候光看一看都觉头皮发麻。 若是奉先在此,他还能稍微硬气一些。但这不是不在吗?!因此能怂就怂。那绝对不敢冒头的。 人啊,有时候还是从心比较好!活的比较久。 也不会总是挨捶打! 司马懿不在乎张杨想什么,只要他的任务完成了就行,本就是打酱油,拉后勤的角色,不拖后腿,他根本也不在意他。 他率着虎威军余部,火速的跑动,终于在这一日天黑尽之前,遇上了张辽的人。 对应了暗号,张辽才骑着马带着众人前来相见,道:“司马军师!” 司马懿下了马,对张辽,他是不会傲气的,便拱手道:“幸而有文远前来接应!乌巢之事已毕,还请文远庇护,以有脱身之法!” “辽已有所安排,只是这一路去,必有阻截,还请做好准备。”张辽心中一喜,对司马懿道:“乌巢已失,袁军必乱。若怒,必丧心病狂也会死追而来,这一路去,必不太平!” 司马懿道:“一切随文远调用兵马。” 这是全权委托之意了。 张辽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请速行!” 当下也来不及多说,张辽接过了军中指挥权,便带着人马开始后撤,要撤出这片范围,然而,曹军早有人马在候着,待这么大动静的人马要齐撤的时候,他们就拦住了去路! “张将军,将往何从?!”扮成袁军的曹军人中出了一人来,正是乐进,道:“交出司马懿,今日便不道出汝假降之事如何?!” “乌巢已乱,曹军却不思全军进攻袁军人马,不趁机夺下大战,却只顾在此与吾厮缠,是何道理?!”张辽道:“让开!若不让,只恐今日你将是我刀下亡魂!” 乐进冷笑道:“大言不惭,交出司马懿,可让汝过!” 张辽正是为接应司马懿而来,他让交就交?! 张辽道:“如此,这是不欲让路之意了?!” 乐进举着刀,道:“不能!” “那就死在这里吧!”张辽大喝一声,拍马就抢先一步冲着乐进而去,道:“若不再去突击袁营,恐怕曹军的先机就要断了!” “先机我主公要,汝等我主公也要!”乐进大怒道:“先杀了你,不耽误拿下袁营之事!张辽,拿命来!” 说罢拍马而来。 张辽攻击的功夫里,全军上下已经冲了过去,虎威军先带着司马懿突围。而张辽的人则负责开道。硬生生的与曹军厮杀出一条血路来。 司马懿已往前去了。 张辽见司马懿已妥,这才尽全力拍马举刀往乐进而斩,他的眸中有丝可惜,他其实挺欣赏这乐进的,可惜了,纵为敌,便不死不休!尤其是此时此刻,容不得半丝的心软。 此次突围,是生死时速。事涉生死,由不得大意心软! 乐进忙忙挡过,三合过后,便有些力不从心。 见张辽攻击越猛,便想要拖延,他知道,张辽现在急于脱身,只要他拖住,一定能拖住张辽的后腿,只要耗着,张辽和司马懿就跑不掉! 因此,便开始且战且休,一副打算死耗的架势,一面打一面还骂道:“我就知道你是假降!吕布父女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不惜假降于袁绍而为吕布谋取利益?!” 张辽冷笑道:“总比曹贼假意与吾主为盟,却暗地里叫汝等半路埋伏的强!若论诈计,天下何人敢拼于曹操?!” 眼见着张杨的部队也过去了,曹军似乎要追的样子。 张辽心中明白,这样被乐进拖着,只会中他的计。 与其如此,不若诱他来追,这样才方便斩杀。因此露了个幌子,击退乐进后,便打了个唿哨,这是撤退的信号。 他带的人,不是完整的军队,因此行事自然以散装的信号为准,而不是军中之法了。 这唿哨正是,抑扬顿挫,像极了鸟叫声! 张辽纵马掉头就撤,向着张杨等的方向。 乐进哪里肯叫他们跑了,便急率军队跟上,自己则死咬张辽不放,大怒道:“有种休跑,与吾战个三十回合,分个生死再说!” 张辽头也不回,冷笑道:“谁有空与你战个生死?!休要追吾,滚回曹营去!” 乐进大笑嘲弄道:“你这货竟怂了!” 乐进的马眼见逼近了张辽,张辽依旧头都不回。身边的人却已经急的不成,对张辽道:“将军,小心暗箭!” 等的就是乐进搭弓拉箭! 张辽听着马蹄声,风声,还有风中的一阵疾风声。 就是这一刻! 他拎着刀一个转身就朝着乐进掷了过去! “啊!” 乐进双手弃了重兵器,手上只有弓在手,不防张辽将大刀狠掷了过来,他正迎头赶上!避无可避。想要反应用去弓挡也来不及了! 一声惨叫,那大刀正中胸口,借助着加速度,竟是穿透而过! “咴……”马受了惊,当即就乱踏起来,乐进哪里还能支撑得住?! 扑嗵一声直直的就从马上栽了下去。 曹军上下大惊失色,“将军!!” 凄厉的声线似能穿透空气,无数的兵马停了下来,准备去拉乐进! 奈何刀入的太深,虽还未断气,但离闭气也不远了,乐进连说话都不能再发出,只是眼睛之中带着惊恐,还有紧张。似要提醒曹军什么,却根本无法说出口! 张辽见乐进中刀,打了个唿哨,又带着人杀了回来。 主将受重伤,曹军上下正是乱而无主之时,哪里能防备得上张辽又杀将回来,因此既悲又怒,既仓促又慌张的应战。却又哪里挡得住张辽?! 当下厮杀一阵,是张辽单方面的在虐菜。 杀的曹军大溃散,带着受重伤的乐进狼狈的撤了! 张辽收了尾,重创了曹军上下,这才来追赶司马懿,很快赶上。便继续赶路。 马腾与李典耗的很心累,只要他率军全力跑,李典必要来追杀,反正是搅的他故意走不脱。直到杀到这里来后,马腾才知已与张辽汇合,并且重伤了曹军主将乐进,一时大喜。 李典也得知了这边的消息,得知乐进重伤而亡的消息,一时目眦欲裂。两队曹军汇合,当真是混乱不堪,人心也乱! 马腾趁着李典还没来得及收拾军心时,带着西凉兵找到他们的位置,来横冲直撞了一回,把曹营给撞的人仰马翻,也知想要战胜,一时之间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因此,见好就收,重创了曹营以后,就火速的撤退。 他知道李典还会再追,然而,这么乱,李典想要收拾好,自然还需要时间,这也就为他们争取到了时间! 趁着这个时间,马腾当然是火速的跑,没命的跑。 谁不想要命?!要命,自然谁也不想当炮灰。 尤其是断后,这种断后,可是会要人命的! 因此马腾拼了命的跑,歇都未歇,终于在天亮之前赶上了司马懿。 他心里当然是有点幽怨的,而且很重,心里即有怒,也有不甘,还有埋怨。这司马懿不讲道理,不能连商议也不商议直接就叫他们断后啊。 这不是利用是什么?! 但他依旧不知道该怎么与司马懿来对峙。这件事怎么对峙?! 去质问?! 在逃跑路上质问?!显得自己很不求大局。也没了自己之功。 可是不问,又显得自己很怂很好欺。 或者是,留待以后再质问?! 但是以什么立场去质问。 他纠结着,犹豫着,狼狈的便进了主帐。 此时跑了一天一夜的全军上下在原地休整。再要逃跑,也是人。人是需要休息的。不然拖着疲累的身躯逃跑,反正是跑不快的。 与其如此,不如休息。 地方是张辽找的。很隐蔽,估计一时想要避开追兵,还是能办得到的! 他进帐时,张辽与司马懿正在相互吹彩虹屁。张杨围观。没人理马腾。 张辽道:“怪道女公子倚重军师多也,军师之才,辽倾服之也。乌巢之战,毕其功于一役。袁氏休也!辽敬服之!” 司马懿道:“不敢居功!若论功,如何与文远相提并论。以身犯险,陷于袁营而不慌乱,危急之时前来接应,此等之勇,不可极也,懿自叹不如!” “……”马腾嘴角微抽。 张杨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听听吧。若论功劳,呵,你马腾算个屁!乌巢之战,是这两位的功劳。司马军师是战略之功,张辽是接应之功,深入敌营之功。你,你顶多是个断后之功。 呵呵,瞧把你能的?!哪个睬你?! 与这两位比,你纵是一方诸侯,也不过是个弟弟!靠边站吧! 马腾的脸色很是精彩。 张辽已经迎了上来,对马腾一拜道:“马太守!早听孟起提起,其父威猛勇武,不亚于主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久仰久仰!” 张辽这般通透,这般客套,马腾能不给面子吗?!什么孟起提起,那只是托辞。那个臭小子出了远门,嘴里还能有父。无法无天,无尊无父的犬儿子,能想起来他还有爹才怪。 但人家这么说了,马腾也不能不接,便道:“犬子给徐州,给奉先,和张将军添麻烦了!张将军,久仰,此次之事,若无张将军深入敌营,事情也不会到现在……” 张辽笑道:“若无马太守之力,乌巢之事焉得如此顺利?!” “孟起之事,实不麻烦,若说麻烦,还得问女公子,哈哈哈……”张辽笑道:“来来,坐。听到消息,女公子已至白马,马太守还未见过女公子吧,此次相见,必能得谊。” 马腾脸色一变,表情就很微妙。 司马懿道:“女公子已至白马?!” “是!”张辽笑道:“军师不知?!” “女公子可知主公已从官渡去了兖州之事?!”司马懿道。 张辽脸色一变,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次的变脸,很突兀,但也表明他极为震惊。他在袁营中也听到有类似风声,但一直隐隐约约,并不明显,只以为是袁营在故作文章,并未深信。 正文 第1016章 强强相遇两相疑 他急道:“什么?!此事,辽并无消息,女公子必也不知,若得知,岂会在此?!” “袁军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张辽道:“不对,之前有传闻,辽只以为是袁军故意放出的风声……怎么会这样?!” 张辽哪里还能坐得住,也不理会马腾了,在原地打起转来,脸色是变了又变。拳头紧紧的捏在了一起。为军一将,难得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他能想到的是,曹贼在作难! 张杨也有点紧张,道:“要不要通知女公子?!” “不,先瞒着!”司马懿见众人的眼神看过来,道:“先前曹军有假信引主公回了兖州,焉知不会故计重施!” 张辽道:“既知是假信,为何不拦?!” “文远不是不知主公的脾气,曹军所谋,主公还是知道了信,”司马懿道:“为此闹了一场,懿也失了主公之心,竟分道而行了。有乌巢之功,也是懿不肯舍之故。” 张辽深深的看了司马懿一眼,马腾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待要再细看时,张辽已神色如常。 娘的! 这吕氏阵营之中的人都是深不可测,自己好像都跟他们玩不过! 莫名的觉得这气氛,有那么一点古怪! 张辽心里有点忌惮和慌张,但还能稳得住,没有再问二人分开之事,便道:“焉知曹贼不会故计重施!其欲图主公与女公子久矣!此事,我反对!必须要告知于女公子。女公子自有主张!我与军师不同。徐州有今,全赖女公子。我信女公子有更好的判断!她绝不是因在意而生乱之人!” 司马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文远若执意告知,懿也无话可说。只是曹贼,焉知没有正等着这一步,设好了陷阱,静候着主公父女二人!” 张辽不说话,面无表情。垂着眼睛。 这个司马懿,不可信,有私心! 他能想得到的,张辽会想不到吗?! 良久,张辽才淡淡的道:“女公子是为英主,既为明主,便有明主之断!我等为人臣者,切不可为主所谋,反生乱事!臣之不忠,盖由此也。所谓大忠似大奸,便从此来!” “况且,女公子若为天下明主,遇此险,自有判断,也有天意。辽所能做的,是不替主所断,唯效死而已!”张辽道:“为将本份,盖在此矣!” 马腾与张杨心中愕然,这话。 二人去觑司马懿的脸色。 司马懿当然是面不改色,道:“是这般道理。既是如此,便早早告知吧!” 张辽根本不等,叫了人就送信去了。 帐内的动静就有点沉重。 马腾瞧着司马懿,心想,告知他也没反对,莫非是巴不得吕娴也紧张,最后去送死,中了曹操的计,父女双亡,多美?!就像他对自己似的。这阴的玩的! 先锋变断后! 哼,马腾反正是欲以最不美的意图去设想此人! 只是这个张辽,好能沉得住气。 但为武将,哪一个不是火爆脾气,他却能压得住,不追问邺城主臣二人闹分离之事,也不问司马懿是否有不忠不臣之心。 然而也有隐忍和敲打,一番话说的不阴不阳,不温不火的,这…… 徐州的战将莫非都是怪胎,都这样!? 一个又一个的都很难搞! 这张辽有勇有谋啊! 这种局面之下,他都敢硬刚司马懿,可见此人,是不惧司马懿的。也是!敢深入敌营呆了这么久的人,能是个普通的角色吗?! 之前,马腾一直觉得司马懿是个不可挑战的角色,对他一直很是忌惮,现在看来,呵,不止一个! 也就是说,司马懿虽强,但其实在吕氏也不怎么样嘛,能与他硬刚的人多着呢。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吕娴绝不简单。至少有着她的底气,张辽可以在不涉及根本原则问题的时候,与司马懿打个火热,但若是涉及到关键问题的时候,张辽就能不阴不阳,不温不火的硬刚,却也不会不在乎场合,在这种情况下与司马懿翻脸。 这种水平,这种程度,太说明问题了! 娘的!为甚吕营人才尽出,而他西凉却找不出一个。也就只一个庞德,但庞德就没张辽这种水平。 刚刚又斩了乐进,这种接应能力,啧…… 只怕武力值也在自己之上! 马腾心里就琢磨开了,这小九九打的啪啪响。权衡轻重是他的本能。 张辽没有心情陪着司马懿打官腔,本来接应到,又有此大功,是幸事,他本来就是很左右逢源的性格,既不自傲,也很善于说好话,处理同事关系,也乐意捧别人的高台。 但这前提是,大家都是同事,本着为公司共同效力,可以共同升职加薪的情况下。 可是现在,却突然发现,人家可能要把他的公司给干翻了。 张辽有个鬼心情还能陪着司马懿打屁才怪! 他也没有拉下脸,能不阴着有就不错了,向张杨与马腾告了罪,以要安排军中职务为由出来了! 张辽去寻虎威军中的各将士,他得确保能在关键时刻,接手大部分的统兵权。 他是徐州的老人了,这虎威军中的很多是认他的,并且是高度认同。 他们是不知道高层之间的小九九和不愉快,见张辽要统兵,自然一万个乐意,并且是高兴的不行,这个说,有军师在,本无忧,但一路来就愁着无将可用的境地呢,与主公分别后,无将才,还以为不能成功,现在好了,事也成了,又与张辽汇合了,这下有了主心骨了。 那个说,张将军是不知道一路来那马腾的德性,虽然有功吧,但那,实在不符合虎威军的特性,实在是比主公还傲,现在好了,再不用睬他…… 就这么三下五除二的把大部分军权给弄到了自己手上。 马腾是万万想不到会是这种发展的,不由的有点兴灾乐祸,便暗搓搓的对司马懿道:“军师啊……这张辽要是叛了,我军得全军覆没啊。” “张将军是奉先旧臣,断不会叛而投袁曹。他不是那等三心二意之徒。”司马懿道。 啥意思,讽刺自己是三心二意的人?! 马腾气的不轻,你都被架空了,还得意个屁?! 还以为你一言九鼎,结果根基也不牢固嘛。 装一副云淡风清的德性,能蒙谁?! 马腾便道:“只怕他有私心,万一纠结先前事,以为军师对奉先不利,为此由斩后患当如何?!” 不怕张辽斩了你?!哼! 司马懿还是面不改色,道:“心中无私,有何惧也!” 马腾被噎的慌。装吧,你就装吧! 他心中冷笑连连,装的好像啥也不在意的德性,若说心中无私,谁信你! 人张辽都防着你了。 马腾轻哼了一声,回营中休息去了。 只有张杨这个也不得罪,那个也不乱说。悄悄的回了营中,心腹谋士得知此事,便道:“这张辽也不遑多让啊。怕是防着司马懿了。只是做的太明显了!” “司马懿就不明显吗?!”张杨叹道:“奉先无事还好,若有事,谁占得上锋还说不清呢。” 谋士心中一惊,想到这其中的危机,便道:“……是了。倘吕布出事,司马懿甚至可以先发制人,凭着今日此事,就能栽张辽一个欲接兵马投袁军之罪。这个人,哪里是任人宰割的。” “若是无事,也能证明他心中无私。”张杨头皮发麻道。 谋士咽了咽口水,道:“还显得张辽低端,小人之心!” “不过这张辽应该不会有投袁之心吧?!”谋士道。 “连你都有点怀疑,你想一想……”张杨道。 谋士一惊,更是无言以对。 司马懿啊,这个人…… “张辽必会问兵士们邺城之事,以做应对,此人,不会如此之笨。”张杨道:“只盼奉先无事,若是有事,怕是要出大事了!而且是大变!” “司马懿……可有算计,可有心虚?!”谋士道。 反正邺城的事是不能深究,也经不起深深推敲的。 “张辽肯揽这个事,只说明他是真的忠心,不然不会担这个责任。只会甩锅!”谋士继续道:“跟着他,必无忧!” 张杨小心脏扑嗵嗵的跳,他不想再在司马懿身边呆着了,他想快点离开战场。 这两个人,不相互抓把柄吗?! 这是什么啊。这…… 张辽若是深问邺城之事,这是疑心司马懿了,这做的未免太明显了。 将来不管怎么样,这仇,今日算是结下了! 而且是大祸根。注定是两方势力。 这事闹的! 而张辽也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身边的几个战将,俱是心腹。此时也是一脸的蒙,道:“主公怎么会去兖州呢?!这件事一点风声也没有,太可疑了!” 张辽眼底沉沉的,道:“此事不许多议。以后女公子自有决断,只是这一路,有些事你们得心里有数!” 众人一凛,抱拳道:“将军吩咐!” “盯紧了司马懿,”张辽道:“倘主公出事,我等必要用全部力气,斩杀此人!否则,他必是大患!” “是!”众将跪地领命,以表示郑重,以示用生命也会完成任务。 都感觉到了一点沉重的,可怕的气息。 “将军是感觉到他在邺城之事,必有故?!有异心?!”左右低声郑重的问道:“莫非有投曹贼之意?” 焉知不是有自立门户之心呢?! 只是这话张辽不能说,只能胡乱点头,含糊的道:“我只是疑心。防人之心不可无!”看着这一双双担忧和震惊的眼神,张辽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可是无论多重,他也得担起来!不能叫女公子失望! 众将点了点头,心情也有点沉重。 然后染上深深的忧虑,但愿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那就真糟了! 他们又揉了揉脸,道:“都打起精神来!这件事,不许再提!” 众将都有了默契。如今是以突围为重,盯紧司马懿为重。重要的是把他给带出去! 众人都知道任务紧急,很快分开休息了一阵,然后散去了。 张辽眯着眼睛在休息,休息的也只是眼睛,人的大脑是休息不了的。 虽说他很理智,也从不曾为所谓的忠心所羁绊,可是当得知吕布真的可能会栽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重重的一沉。 该相信司马懿,他其实只信一半,他信司马懿不会那么蠢,哪怕是顾忌着吕娴,顾忌着在徐州的司马氏,他也不会胡来。 哪怕吕布真的栽了,徐州陈宫,贾诩,哪一个又会轻易放过司马氏族人?! 都是疯子,一定不会放过的。 他当然知道这,他也知道以吕娴的能为,失去了吕布也一定能有所作为。只是失去了吕布,这个沉重的代价,对吕娴来说,题就变得难解了! 也太困难了。 到那个时候,谁都可能会有异心。 只要吕布父女不是全栽,他张辽也绝不会有异心。 到这个时候,他明白,有一个可以为之献以生死的主公的存在,是多么幸运! 这样的主公,不是别人可以代替的。 吕布可千万别有事! 如果有,假如有……他也会按住了司马懿,以他为吕娴效力,若是他真的不能,杀之可也! 哪怕天下人都疑心他另有用心,他也不惧。他知道天下人都可能会疑他,但女公子必然不会! 所以这件事,不能瞒着女公子。 他希望女公子无事,可他更希望女公子知道,以女公子的角度来说,她必不愿意被人隐瞒,而他为人臣,效以忠心,便是从不欺上瞒下开始! 这也是,他与司马懿最大的不同! 他更愿意相信女公子一定有最好的判断,采取最有用的手段,在最能挽回,最有利的时机,做出最好的事情。否则,他就不是张辽了。 身为战将,焉能自作主张。尤其是这么大的事情。在战场上,他可以见机行事。但这件事,绝不能自以为是! 司马懿此时倒是挺平静的。碰面之前已设想过很多。这是一次不可避免的试探。但是张辽还是挺让他意外的。 这个人,挺令人敬重,当然也同样令人忌惮。 正文 第1017章 张辽路遇斩蒋奇 他看着很客气,但与张杨和马腾都不同。身为同事,他虽客套,但对自己有着客套之外的疏离。 也是!到底是徐州的老人了。这本就是他的底气和硬气。 这个人……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啊。但他知道,经此一事,往后,能不对立便已是幸事,指望这种人能归附自己,在一个鼻孔出气,张辽不可能放下自尊和傲气。 熬吧。老人有老人的立场。 可是,将来,若无意外,只会有更多的新人! 无非是看谁更厉害了! 熬死对方,司马氏有的是人才,也有的是时间。 司马懿一直很淡定,看着月色,浅眠一瞬,便起了来,在军中时,也如往常在河内族中读书时一样,那时自律如一日,每天天不亮就点灯静读,每三天一篇赋,从不糊任务。他的人生如同他读书一样,自律,这种自律,包括情绪上的自律,他将自己管理的极妥当。 现在哪怕是到了军中,无论遇到什么情境,他也一样淡定,但从未停止过思考。 思考是人生唯一的主题。 对于智者而言,一日不思,如同一日死。 所以他如常起来,然后跟着军队继续进发。 虎威军也感觉到了一点点的气氛不对劲,但若说哪里不对,他们也说不上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以为现在是在逃命,气氛紧张便罢了。加上劳累,倒也没有再细思。 司马懿身边的谋士团和虎威军的战将们倒是看出点不妥来。到底是在中层混的同事,再糊涂,也不至于完全不敏感。 但是他们能说什么呢?!他们当然是欣赏司马懿,他们的直接上司。可是,到底时日不长,不可能现在就宣布对司马懿效忠,要与张辽对抗。 他们始终知道,真正的上司是吕布。 所以,司马懿别说没表现出与张辽的对抗,就是有,他们也不能站队。 这是大忌讳。 身为同事,下属,最忌讳的就是无脑的那种站队,站的不好,直接歇菜。 在官场上讲义气?!有病! 至少眼下是根本不可能。以后是以后,以后司马懿权倾朝野,也许可能有让人一赌的可能,眼下,那是不可能。 虽然心里是挺过意不去的吧,但是,也只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然呢?! 所以这种尴尬啊,最要命了。索性大家都不是什么小白,装糊涂,脸皮厚,都是深有心得的。 谋士团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武将们了,他们虽只是中下层小将领,然而,他们知道,他们效命之人,永远是吕布! 所以哪怕是司马懿领着他们胜了乌巢之战,他们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司马懿是得人心,然而,要看是什么事,若是军务上的事,他们绝对服从,但是眼下这个事吧…… 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也只有司马懿身边的几个心腹,会比较急,但也只是急在心中。无论是谁,总有真正的心腹的。司马懿看着身边这个局面,心里其实就有数了。 他的根基太浅,实力远远不足。 看!只这一试,就一清二楚。 这一次,倒也叫他看清,更自省。以后也会更收敛。 这是好事!人呢,最怕的就是不自量力。 司马懿要杜绝内心里的一些苗头,才能真正的继续蜇伏。 吕娴到白马了。想到要见她,司马懿心里便是一沉。但他依旧可以面不改色的见她。 要么把牌面打碎,要么,助她把这一切重组。 看,试过了,牌面碎了,他就能得到的,伸开五指,都握不到手,只这么一点点,一点点…… 他终于明白,至少眼下,他是永远也脱离不了这个风筝线。而她的威信,而全员上下对吕氏的忠心,正是这风筝线。 他身为局中,无论怎么挣脱,都挣不脱,除非鱼死网破! 可是,吕氏若真败了,他也就陪葬了。 司马懿心里沉的发癫,无论如何挣扎,都是如此,心中难免也会有沮丧和不甘。 任机关算尽,依旧逃不脱大势。这就是她拥有的大气! 上了马,继续赶路,全军上下都在黑夜之中狂奔。可以用夺路而逃来形容。 途经半道,突然军队停了下来,斥侯来禀道:“回军师,有袁军阻截,张将军正在抵御,还请稍候,再一并突围!” “敌方将士为何人?!”司马懿心中微沉道。 “是蒋奇!”斥侯道:“这是为首第一拨人,恐怕后方还有人马阻截!” 司马懿叫斥侯离去,看向黑夜,该来的还是来了! 袁绍得知乌巢被烧,应该慌乱无比,像疯狗一样的来攀咬,也很正常。 不过曹操若得知消息,必也死咬袁绍不放,必定要攻下大多城池来。 唯有出去了,与吕娴汇合后,方能再回头反攻,与曹操争夺更多的城池! 时机很重要。错过时机,就会被曹操拿捏了! 司马懿也暗暗的心急起来。 区区蒋奇,再精干,张辽必也能顶得住! 张辽坐于马上,看着袁军拦住了去路,对方一将手上拎着八角铁锤,横着拦路,怒骂道:“张辽!你这叛将!竟我要叛于袁公吗?!” 张辽哈哈大笑,道:“辽从未忠于袁绍,何来叛将一说?!如今乌巢被烧,粮草尽失。袁绍大军必将溃败千里,蒋将军若要前程,不如自顾逃命去吧,否则,立了功也无以为继,岂不可失?!若是死在我手上,更是可怜。既知必都是败,为何还要拦路?!且让开,我饶你一片忠心份上不叫你死,如何?!” 蒋奇大怒,道:“杀你这区区叛将,有何难哉!主公命我率一万人马在此。我急奔赴而来,取你首级不在话下!今日你走不脱,待杀了你,将你枭首,再送与那吕娴,看她还有何话可说!” 说罢摆开阵势,竟是作出一副要冲杀陷阵的意思来! 张辽哈哈大笑,接过旗兵手中之旗,他自带死士,俱都是不弱于陷阵营的壮汉,岂会怕这区区蒋奇的草包人马?! 再加上他已率阵,吕氏人马皆是虎威军中人,哪怕并非是精锐,也都是比普通兵士更强的存在,哪里会怕这区区一万人马?! 俱都是散兵,看着骇人,其实,只要斩了主将,不过是乌合之众! 马腾在后方看着都有点心惊肉跳。 他被司马懿摆弄过一回,此时已经不想再往前冲,而是往后撤了,不想当炮灰和冤大头。 此时,听闻袁军有一万人马前来阻拦,也有点心惊胆战。 倘若不能出去,这可就真的折在这里了! 万一张辽挡不住,他也得突围出去,总不甘心死在这里,绝不能死在这里的! 这是他的底线! 马腾刚到前线来观战,却见张辽率着徐州人马亲自押旗冲了上去,道:“……杀!” 这番气势,倒是不输阵,马腾暗暗心惊。像张辽这等大将,能有今天的地位,若无死勇之气,也到不了今天。 若无这等的气概,他也不可能能这么硬刚司马懿。 这是何等的气势啊。 这样的战将,他都敬服。 天地不公,他西凉就没有这样的大将,若是有一个,哪里会一直受那韩遂鸟人的气! 张辽将旗一挥,徐州人马很快不惧死般的冲了过去,一股与石俱焚的气势,哪怕他们人根本不及袁军多。却也没有半丝的势弱,这股气势,犹在袁军之上! 张辽率先冲杀,将旗扔给旗兵,提着大刀就往蒋奇迎面冲杀过去。 逃命突围之时,哪有空与袁军上下唧唧歪歪,打起来缠缠绵绵的?只要冲杀,气势辗过去,然后火速的压过去就行,不要拖延时间。因此,竟竭力,提着刀,对着蒋奇,就是一刀。 刀沉默而过,可怜蒋奇连一合都没能抵得过,人已被砍为两截! 徐州人马振奋人心,“……杀!” “蒋奇已诛,杀!”张辽拿下蒋奇的首级,用旗竿一挑,立的高高的,大喝道:“儿郎们。对袁军不必客气!必要斩首!以振士气!速速!今日斩首多者,有重赏!” 徐州士气瞬间像被烈油点燃,更上一层楼! 当下便朝着袁军扑了过去。 士气一事,一旦盖过,就再难反扑。 蒋奇一死,袁军士气已落,而张辽再一激励军心,冒死之气涌上来,袁军士气便一落再落。 袁军上下哪里见过这等不要命的打法。 原本作战,己方将领死了,厮打一通,敌军追杀一阵,把他们打跑也就算了。哪里知道,张辽是个狠角色,人斩首了,偏偏还要再斩贼首,死不罢休的架势,一时之间,被这股气势给惊到了,然后逃窜的如同鬼在追。 这副架势,分明像是狼吃了人,还要把人连骨带肉的一并吞了才肯干休,哪个不怕张辽! 张辽带着徐州人马横辗过去,追杀了好一阵,斩首千余,才罢手! 听到蒋奇已死,又见这番不要命的打法,连马腾都惊呆了。 他纵是常与野蛮人作战,与夷蛮为伍,也被惊到了! 这张辽…… 正说着呢,张辽已命人来传声,道:“敌军已退,速走!” 当下便紧急的赶路。 马腾便往前挪了挪,见徐州人马都带上了袁军的首级,不禁诧异的道:“既是逃命,为何还要带上这些人的首级!” 张辽身边的小将奇怪的看着他,道:“……若再遇袁军,将首级往他们阵中一扔,其军自乱。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马腾噎了噎。这是气他没读过书,还是说他不懂兵法。娘的,他来中原不是为了被这些小兵给嘲弄的! 张辽刚刚一副斩尽杀绝的狠劲,也是为了此! 徐州人马朝他拱了拱手,也没再理会马腾,径自往前开道去了。 张杨在不远处哧笑了一声。 马腾气的脸胀的一阵青一阵白,斜视着张杨。 张杨哼笑一声,与真狠人比起来,这马腾又算个什么?! 无非也就是与自己撒撒火罢了,菜鸡互啄有个什么劲头?! 见马腾没脸的走开了,张杨才哼笑一声,道:“枉他自以为边将厉害,若真与张辽相比,他也未必能赢得过!” “张将军的确有勇有谋!想必吕娴多倚重之。不然也不会叫他潜伏入袁营。”谋士小声的道:“往常温侯在兖州时作战常输,多亏了张辽与高顺二人骁勇善战。否则,哪有今日之成就!” 张杨轻笑道:“奉先虽勇,却与这马腾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得了芝麻,丢了西瓜,全无长远。所以才常输……有今日之业,实不易啊!” 谋士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也是! 若非是这个德性,吕布也不会直接就号四雄进邺城。 一般来说,只有把大地图打下来,才会进邺的。可是吕布不啊! 他就喜欢这个调调。所以打是打得下来,结果也常丢。 “这位女公子,想必非是凡人!”张杨笑道:“连司马军师都一下子低调了。” 谋士笑道:“将军与温侯已是姻亲,不管战功如何,有这踏实的姻亲在,比什么都牢固。” 张杨一想,也是!反正他很咸鱼,也不想争功,表现什么的。只要吕娴不是极端之人。他又老老实实的,包管混的不差! 混姻亲真没什么丢脸的。这个氏族社会关系里,姻亲可是最最牢固的关系之一。 若说在现代,有人给吕娴找个小妈,后妈什么的,吕娴包管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但是古代却又不同,社会结构就是这么个结构。姻亲纽带,是主题,与现代社会的小家不同,这里是靠大家族才能发展起来的。 所以小妈什么的,多多益善,利用的好了,那是发展的基石之一! 盘根错节的才好呢。 人好用了,干得好了,家里有才能的人了,那就是小妈。 要是人贪了,干不好,家里人全是草包的,那就六亲不认! 可操作性太强了。 除了亲妈一族不怎么好动以外,小妈那可太好办了。 打工打的好,小姨,小姑,舅舅,外公,她肯定喊的贼亲热。 连打工都打不好,还要仗势欺人,那就是家贼,处理了,还能得到不少人的好感,说是大义灭亲,仿佛她有什么损失似的…… 正文 第1018章 郭图诬陷张郃反 这个社会结构,其实看人怎么用,怎么看。 看清了这利益关系,才能用得好。这其中的转寰余地可多的是! 什么一是一,二是二的,黑是黑,白是白的。其实灰也行嘛,小妈的亲,那也是亲啊,是不是?!黑猫是好猫,白猫是好猫,难道灰猫就不是好猫了?! 这个社会,小妈的社会资源,那也是资源。 真正了解了这个氏族真正的核心,才能真正的融入,并且驾驭。 若只格格不入而谈理想,那也只是空谈! 且说袁军被驱散,蒋奇被杀,斩首千余,伤者约有二三千,如此高的折损率,实在令全军上下皆胆寒! 得知是张辽领军,真的叛了袁绍,他们是又惊又惧。 虽率万余兵马前来,然而,哪里还能再成势。 这番消息禀报到郭图面前,郭图是恨的咬牙切齿,来回踱步,心中焦急,怒道:“张辽果然叛矣!” 部下皆道:“这贼将根本就没有真正降过袁氏,只怕来了是为内应。当初大人便欲杀之立威,偏偏被许多人保下,落下大患!其能斩蒋奇,恐怕十分勇力,若非一般战将,只怕也降不住他,如何是好?!还请大人拿主意方妥!” 颜良不在,文丑也更不可能听他部属,而他还想要力挽狂澜,得到战功,就不能只依靠颜良文丑。就算他想依靠,这二人肯不肯让他依靠,还不知道呢! 郭图阴着脸道:“拦截之师若一败再败,颜面无存便罢了,只怕后方会大溃散,届时如何抵挡曹军与吕娴的攻打?!只怕那曹贼得到消息,必要虎视眈眈了,左右可有良策?!” 他问左右心腹。 有一谋士上前道:“大人,何不一用张郃?!” 郭图沉吟道:“我也不避讳用他,只是此人向来不肯伏我,若调动他,他肯听否?!” “大人依主公之命,他不敢不遵!”谋士道:“若不遵之,大人可杀之,斩其立威。此时更以稳立军心为重。大人若杀不服之人,可定心矣。不然贸然率军去杀张辽,部下谁都可以效仿不服之人而不听从,军,何以成军?!” 郭图赞同道:“有理!” 当下便发紧急调令去与张郃,命他即刻率军前来支应,听从,不得有误! 加了章的军令到达张郃营中的时候,张郃的脸色不大好看。他虽知道袁绍必要重用郭图,但万料不到会来的如此之快,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应对,这调令已是先到了。 他心里十分抵抗不愿,便在帐中来回徘徊。游走在几乎要暴跳和防备的边缘! 他身边的战将和谋士们听到动静,便都来了,个个脸色都十分难看。 “这调令来的如此突兀,必是有事发生。”谋士道:“郭图不安好心。将军向来在袁营之中只为中立,不参与其中,倘若被他所用,岂不是……”被卷入到袁谭那边。 这不是爱惜羽毛的张郃所愿意看到的结果! “如果是出了事,却又绝口不提是出了何事,这……”一战将道:“只怕是有大事发生!将军!” 张郃心中隐隐有所预料,便道:“……别是粮草出了事……” 众人心中一惊。 郭图比他们预料的来的如此快,又急,肯定是出大事了。倘若真是粮草有失,那么接下来他们走的每一步都很重要。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坑成为炮灰,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了。 “将军,不可听从!”一谋士上前慎重的道。 “若是不听,恐怕郭图必要发作……”另一谋士道:“他早看将军不顺眼,倘若见将军不伏,趁乱打击异己,当如何是好?!” “郭图疯了?!倘若真的是粮草有失,这个时候,他还能自铩羽翼,打击异己?!”一战将不可思议道。 “趁机为袁谭行事,他什么事做不出来?!”一谋士低声道:“当帐外锤杀逢纪这样的事都做的出来!” 逢纪还是宠臣。与之相比,张郃在袁营中的地位,才是与宠臣不能比。所以…… 这一句句的,恰恰说到了张郃最担忧的地方去。 “是置之不理,还是回信拒绝?!”张郃头疼的道。 越是猜测,越是准,就越是为难。无论怎么选,仿佛都是死路的感觉。 谋士们道:“不如杀了送信之人,置之不理可也,倘郭图来追问,只说将军并未收到信,抵死不认!再作打算!” 张郃想了想,只得如此。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便吩咐下去,然后将送信之人给杀了。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张郃杀了送信之人是想给自己留点反应的余地,和缓冲。然而,他的营中,也有郭图的人,竟是趁着这机会,送了信去与郭图,说了此事。 郭图闻听大怒,道:“不曾回信,竟杀信使,此贼子莫非欲反耶?!” 左右道:“无视于大人,便是无视袁公之令,既是如此,杀之可也!以定军心!” “如何施为?!”郭图阴着脸怒道。 “待到阵前,只叫张郃前来相见,待他进帐,刀斧手出,他必死无疑!”左右道。 郭图想了想,道:“可!既是如此,立即整军进发,正好在那杀那张虎,拦截张辽!” 当下议定了,便火速的往张郃的大营前来。 他来的速度很快,毕竟眼下是生死时速,拼的就是速度,就是个快字。不然到哪里去拦张辽?! 因此来的是抄了近路前来的。 待到张郃处三十里的时候,张郃竟才得知,一时竟是大惊。 心惊肉跳的厉害,道:“糟了!郭图必要杀吾!” 左右面面相觑。因为这件事情是有诡异之处的,除了郭图已经知道张郃杀信使之事,不作他想。因为倘郭图不知,见他不去汇合,早已来信逼问。 自杀信使后,郭图没了音信,却突然冒出来,之前一点动静也没感觉到。这分明是冲着杀他而来! 张郃不是笨人,此时已经感知到了危险! “将军!”左右立惊失色,道:“将军绝不可去!若去,必如当年沛公入鸿门!” 张郃的心里是既心寒又愤怒。他自问在袁营之中效命是兢兢业业,既没有贪腐同流,也没有结党入私,哪怕也只是武将之中的末席,在袁公帐下没什么排面,可是自问也没有做过对不住袁营之事。行事虽无大功却也没有大过,只是尽力的做着自己的事。也从未真正的抱怨过自己的怀才不遇,因为他知道袁营中比他有能为的多的是,他也心服口服…… 可是,凭甚一个郭图,一个佞臣,敢如此肆意妄为。又凭甚袁绍能给他这么大的权柄,想处理他这样末流战将就要杀死?!谁给与他的刀柄,可以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 这样的人,在这种可能有危机的情况下,不告知具体的大危机,不集聚人心共同渡过危难便罢了,却还想着怎么样才能打除异己,在这个时候! 呵! 张郃心里觉得万分的可笑! 张郃坐了下来,心里积累的愤怒已经到达顶峰,声音沉沉的道:“谁理会他?!他叫我去,我便要去?!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自在外到处巡视,本就无虞在帐中候命,他有命来,我却不能受!” “将军之意是立即就出帐于外,不被其所堵?!”诸将喜道:“好办法!” 张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纠结。 “张虎……”到底要不要告知,倘告知,他就真的是叛敌,背叛袁公了。若是不告知,恐怕张虎会被郭图所灭! “将军……”心腹谋士请愿道:“倘袁公粮草果真有失,袁公还重用郭图这样的小人,只怕大势已去,既是如此……不若卖张虎一个人情!将来……倘袁公真不能纳,也有去路。” 总比被郭图这个小人摆布的好! 张郃要做一个决定,是需要底下人与自己同心的,否则若只一意孤行,不知部下的意思,那么,终将落到史上张杨的下场,被部下所杀! 所以张郃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露出犹豫的神色,他不会直接问部下们的意见,只是假装犹豫和纠结。 揣摩上意是每个打工人必备的修养,在决定决策的时候,他们就要适时的发表意见,推动上司一把,这是上上下下的默契。毕竟在一个绳索上,才是同一条心的蚂蚱! 因此,先是各战将都跪了下来,道:“将军!吾等附议!愿如此,以避祸,图后路!” 其它谋士也都纷纷表态,道:“吾等附议!若有后果,臣等与将军,共一力担之,绝无推辞!” 张郃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便派人去送信。” 他看向部下们,叹道:“往后,便是生死与共了,能否否极泰来,全看天意!” 说罢叹了一口气。 众将咬牙道:“绝不如那郭图小人的计!” 当下先遣人报了信,便收拾了营帐,竟是避开了郭图来的方向,全军以巡视为由,走人了! 郭图见信有去无回,也是气的要死要活,发怒道:“张郃已叛!传令下去,若得之首级,有重赏!诛逆讨叛将,是全军本份!速速的传下去!” 万万没想到,是个狠角色,直接将张郃给定义为反贼了! 一面遣人来追杀张郃,一面则直接发兵来问罪张虎营帐。 张虎早有准备,本来就在准备着随时接应张辽的,所以他的大营十分空虚,只是一个架子,实则早在准备能撤就撤,便是要杀哪里找去?! 只是张虎没想到张郃竟然先送了信来,一时之间,略有些感慨,道:“也是得力战将,竟被逼到这份上……” “然他送信来,将军欠了他一人情。他若来投,更好。若不愿,真遇上了,也不必为仇!”谋士道。 张虎点了点头,心道只怕张郃有离去袁营之心了,只是却不知道他到底该去曹营,还是别的地方。所以才下不了决定吧。或者对袁营,依旧还有一丝丝的眷恋。 这样的情况,不能逼太狠了。 “郭图就是冲着拦截将军和小将军而来,只怕还不能放松!”谋士道:“这是一场硬仗!” 张虎哧笑一笑,道:“硬仗?!哼,人多势众是不假,却是乌合之众。那郭图能领什么大军?真撞上了,不必我父出手,我便能万人丛中射杀他!除非他有肉盾在前,才能保全狗命!” 谋士哭笑不得的道:“小将军敢说这番大话,将军听见,必怒。” 张虎缩了一下脑袋,笑嘻嘻的道:“我也没说现在就撞上去啊。避其锋芒,我还是知道的!” 又掩饰性的道:“若来的是文丑,我便不敢说这番大话。” 这辩解的样子,还真充满了求生欲。张虎毕竟还是少年,在张辽面前,他是再不敢说这话的。也只在私下亲近,信任的人前,才会说这种大话。虽自信,但也有度,并不到自负的程度。他深得张辽教养,不会到莽撞的程度。 当下也不敢多言了,竟是火速拔营,连夜离开了原地。 等郭图遣来的先锋营欲来灭张虎时,哪里还有人在?!早是一座空营! 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埋伏,都没敢进营,后来才发现完全是空营,一时脸色微妙,火速回去禀报郭图。 添油加醋的道:“张辽与张郃都逃矣。恐怕是狼狈为奸,共窜出去了!” 郭图听着都气笑了,脸色阴沉沉的道:“把要害之地都给我把紧了!就算他们离去,张辽必要从要害之地过,必要杀了张辽此贼,活捉司马懿!再枭其首,平我军将士之愤!” “是!”众将听令,很快布署起来,将几个必要之地全给把的死死的,专等着张辽,司马懿等人前来! 曹营! “乌巢已烧……” “张辽杀乐进将军,重伤不治而亡……” “张辽与司马懿汇合,斩杀蒋奇,现下已护送往白马而去,袁绍急命郭图率军来拦截……” “……” 不断的消息,让曹军上下都吸了一口气。 曹操闻听乐进失手而亡,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众将听了,心中既怒又悲。 “主公!”荀攸道:“大举进攻之机已至,切不可贻误!” 正文 第1019章 袁尚弃冀奔幽州 “发令!全面进攻!”曹操道:“夺下袁绍大营,方不负乐进之劳苦!” “遵丞相令,吾等定不负乐进之功。必夺袁营,叫司马懿为我军作嫁衣裳,为乐进报仇!”诸将齐齐宣誓效命! 曹操痛失乐进,心里不是滋味,一面又感慨这张辽真是当世猛将,可惜非他麾下所有。 这个人,真的又掐断了他所有的战术,所派去的拦截司马懿和张辽的两支都无功。还折进去了乐进。曹操便知,此人当避其锋芒。 而现在虽乐进死了,却不能报仇,甚至不能公然声张,为乐进讨回公道,这才是最憋屈的。 他甚至需要在战略一事上,对吕娴有一个解释,否则,盟友关系立碎,在阵前便要互相厮杀。 荀攸道:“主公!还须忍!” “忍!”曹操当然知道荀攸在说什么,道:“给吕娴送信,只说前线误伤,我方折了乐进,既折了乐进,张辽之事,便不提了!她是聪明人,也没吃亏,不至再提。定会以灭袁事为重!” 曹操憋屈。吕娴哪怕心里郁闷,那不也得忍一忍?!再怎么着,也没他难忍。能去信解释一番,就已经是给了面子。他也很难忍了。 攻袁策略早早就筹谋重重,推演过无数遍。只等一个时机。而现在这个时机终于到了,只要按既定计划施行便可。 乌巢粮草一失,袁军士气丧尽,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抵抗?! “即刻发信与官渡,命曹仁立即进攻!”曹操道:“许褚,典韦,徐晃三人从黎阳直攻袁绍大营,若遇颜良文丑,即可杀之!今日非同往日,袁军士气已丧,便是此二人共战汝三人,也未必可胜!攻人攻心,如今我曹营必趁其势衰,可一举攻破,必势如破竹!” “遵丞相令!”众人领命。 三人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候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雪耻的机会,怎能不尽力而为。 乐进之死的悲痛依旧在心,化为更深的怒痛和动力! 曹操又亲领一军,从侧翼辅攻,并指挥。 曹营几乎倾巢而出,只荀攸留营指挥,看守大营。 因乌巢一事,北方战局有了极大的变化! 而此时的冀州,袁尚于野外流浪很久,吃尽了苦头,才终于掩人耳目的到达了冀州。这其中的苦不堪言,简直无法与人言。没有军队为佐,光凭几十骑,想要火速的避过搜索的耳目回到冀州是何其艰难,这在雪地里的苦,真的与在大军之中不能比,没吃没喝,挨冷受冻还是轻的,最重要的是担惊受怕,效率低下,哪里及得上在军中一呼百应,剑指立达的效率?! 不光要吃这些苦,还有拦截的人马,除了曹军在暗中找他,竟还有青州人马,袁尚根本不敢相信青州的人来找他是为了救他,他不得不避开一个又一个的坑,因此这路上,耽误的何止是一日两日,为了避开追杀和拦截,当真是吃尽了苦头。 若非有深知兖州事务的投靠的那曹姓官员相助指路,只怕他都回不到冀州了。 正因此,袁尚才更怨憎袁谭,不止是怨他不救,更恨他欲落井下石,不怀好意。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冀州。 原以为,回了冀州就能安全了,他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无非是威望尽失!哪怕再无以前的威望,但只要他还是袁绍之子,他就不会输。而唯一需要操心的是怎么重新获得父亲的信任和如以往一样的宠爱。 无非是讨好而已! 有时候未必是卖聪明就能获得父亲的疼爱,身为人子,卖惨也一样能达到效果。他都想好了,只要回了冀州就写一封声泪俱下的信给袁绍,说他怎么被坑惨了的,怎么队友不给力,袁谭不救,在路上怎么惨就怎么哭怎么写…… 这一种反而能获得袁绍的怜惜,能消消他全军覆没的怒火就行。哪怕袁绍一时怒不得消,只要锲而不舍,他照样能够重新获得他应有的东西。 他以为一切依旧唾手可得。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当然狼狈逃回冀州时,才知道吕布来过,夺下过邺城,审配死了,然后现在是淳于琼和高览拿下了邺城,正在守! 袁尚被这个变故都给弄的惊呆了,发愣道:“……所以赵云是引我离开,然后吕布前来攻邺城?!” 身后狼狈不堪的几十人也惊呆了,讷讷道:“便是如此,吕布也没能守得住邺城。” “公子,恐怕公子不可进邺,审正南已死,邺城已非往日之邺!”身后一谋士叹道。 什么意思?!众人都沉默了,倘若还是审正南在,他们进邺,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现在淳于琼和高览守邺。 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心思,谁能知道?! 吕布来过,这邺城必定是换杀过一批人了,他袁尚的名头还好用吗?! 万一这二人已被袁谭收归己有了呢?! 再者,他们说不出口的是,倘若袁尚有大军在手,或是有以前的威望,进邺就进邺,便是邺城有了这种变故,他袁尚依旧压得住,也有实力和威望能压得住。可是现在……不好说! 袁尚沉默了,他身后的人更沉默。他们都不敢说话。 袁尚经过一次挫败,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挫折。他熟悉的邺城,他以为的归属就在眼前,可偏偏不敢进,不能进,这种心情,不用想也知道很压抑。 袁尚沉默了很久,才彷徨道:“……尚当何从?!” 说罢竟是落下泪来。 身后众人也都哭了,不管哪个时代,不管是男是女,人的情感都是充沛的。只要不是机器人,木头人,谁不会有动情的时候,无论是悲情,还是伤情,都是情到深处,自然就落下泪了。感动也好,伤感也罢,人都会哭。 而他身后的人,则是自责,他们跟随的公子,此时当哭,他们则应羞愧,则当杀!让公子落入此等境地,是他们无能。 这种难堪,他们又怎么能透得过气来。 那些心气,此时也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去前线,恐怕不宜……”谋士收了收泪,道:“此时不知主公心情如何,倘若前去,被郭图那小人谗言,主公又在气头上,恐怕会处置于公子,那就覆水难收了……袁谭岂能轻易放过公子,放过这机会。为免遭祸,不如去幽州!再写信去与主公,也好叫人在主公面前转寰一二!争取宽大处理。主公,总归是疼公子的,便是有一时之气,也会慢慢的消了。此时已至冀州境内……倒不必担忧有敌军搜索。公子再写信与旧部,叫他们到幽州与并州交界处汇合,公子有实力傍身,便无恙矣……” 袁谭那是肯定万万不能去的,此时去,是送羊入虎口。 “袁熙仁厚,必会收留公子,公子此去可与之合力,借其之力,借其辅助,便能再起势。”谋士道:“至于报仇,君子报仇,何患晚矣!” 袁尚低头想了想,咬牙道:“好!便依此计!” 当下深深的看了一眼邺城,也没有犹豫,回首便继续潜行往幽州。 虽然也艰难,但好在已出了兖州,到了冀州境内,倒是方便多了。也不枉他一路东躲西藏,吃尽苦头避过了曹军的搜索。 当然,他虽避过了曹军,但也完美的避过了袁绍来寻他的人马。 直到行到幽州边界的时候,才与袁绍来寻他的人马汇合,两方一相见,竟都相泣,感动莫名。 寻的人要带他回冀州去或是去前线,袁尚却不肯,只言要先去见袁熙。那些人马只好应下,怕袁尚再有闪失,在袁绍那不好交代,便听从他的,听着他一并往幽州来。 在交界处,也顺利的有了接应他的人马,顺利的与一直跟随他的人汇合了。 至此,袁尚才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他以往的荣光,成了那个威风凛凛压着大军的袁尚。 得知袁尚前来,袁熙很是高兴,甚至想要从榻上起来亲自出城去迎接。 却被甄宓给拦住了。 甄宓劝他道:“将军伤还未愈,切不可大动,不如叫人去接应,三叔叔若知,必不怪罪!” 甄宓死拦,袁熙才止住了,便忙派了人去迎接。 一面则高兴的拉着甄宓的手道:“我便知三弟无事。袁家兄弟只三人,我上有兄,下有弟,若失一人,也痛心不已。幸而无事。否则,熙必痛死矣。” 甄宓笑道:“三叔吉人天相,有许多人救,哪能有恙,倒是将军想多了。” 袁尚能活着回来,袁熙是真的高兴。 他仁厚是真的仁厚。 只是甄宓经历过邺城变故,心里已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妇人。 她沉吟着,心中却是重重的一沉。 自袁熙病后,她替袁熙捡起了一些军务政务什么的,袁熙也没有疑心,虽然他的部下谋臣们也有点非议,但后来也习惯了,到了此时,也养成了习惯,要来与她商议大事。 毕竟,虽然对她一个妇人管这外事有异议,但不可否认的是,夫妻一体,夫妻一心。很多事,甄宓是真的为袁熙着想的,很多人就算对这个妇人身份管事有异议,也就压下不再提了。 因为他们渐渐的知道,若说为袁熙着想,甄宓是第一人。 甚至有时候他们与袁熙不能直言的事情,与甄宓商议就没什么芥蒂。 因此,甄宓虽是女子,却也渐渐的收服了一些人心。 底下人也就淡了心思,也是,人家是夫妻一体,他们急个鸟用。 袁尚一来,这底下的人哪个不急?!一个个的都知道袁尚怕是来摘桃子的,偏偏袁熙还挺高兴,他们是看在眼中,急在心中。偏偏与袁熙还说不得。便只能与甄宓来商议。 “夫人,何不劝劝将军,以病为由,不见之方好。袁尚之事,不好沾手,更不好参与啊……”一谋士道:“将军救他一事,他未必感激。只怕来,还另有目的!” 甄宓倒还稳得住,道:“诸位以为,他来是为何?!” 还能为何,这是想拿袁熙当马前卒用。偏袁熙还以为是兄弟情深。 屁的兄弟情深! 袁氏诸子弟的基因之中根本就没这个东西。 “他不能回邺城,更不敢去前线,只怕是想要将军为之转寰。”谋士沉吟道:“不得不防!” 甄宓道:“将军伤还未愈,他便要支使他的兄弟当前驱使?!” 众人沉默。 甄宓心中染上一股怒意,谁的丈夫谁心疼。她要是没了丈夫,就任人宰割了。这个三叔想要她的丈夫去卖命,问过她了吗?! 不过她没表现出来,语气也很温和,道:“他既来,便不能不见,待见之,诸位不如且观他真意,那时再商议如何?!” 众人想了想,道:“遵夫人意。只是若果真如此,还请夫人拦一拦将军。” 好歹他们也是跟着袁氏公子的人,他们的主子甘愿为兄弟当狗腿子,这……都是袁氏子弟,哪一个又比哪一个低一等了?!便是作下属的,谁能甘心?! 况且谁服袁尚?!呵,也只他们的主子心疼兄弟情,可是他们作下属的,看到袁尚惨败,哪个心里不鄙夷。有时候主子仁厚,对他们是好事,但是太仁厚,太大方,他们也很郁闷。 “我自有法子拦!”甄宓道:“将军并非袁氏马前卒,想用就用,想弃就弃!” 袁熙又不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众人松了一口气,对这种事,女人的办法确实比他们的好用。有时候部下死活劝不住的,女人撒个娇就行了,哪怕耍下赖,毕竟是夫妻,还能拿妻子怎的?! 这就是便利性。 众人退下了,面对袁尚的到来,个个如临大敌! 甄宓也心烦,侍女前来到她耳边道:“刘氏闻听袁三将军前来,很是喜悦,言是能见其子,虽死可矣!” 这是想要出去还是怎的?!想得美! 甄宓冷笑一声,淡淡的道:“传下去,言刘夫人身染恶疾,易传染人畜,除了医者,旁者一律不得见。以免传开!” 侍女轻应一声,退下了。 折腾吧,越折腾,越出不去。越有希望,就越绝望。 她不怕旁人说她刻薄,反正她现在管外事,名声已经烂了,在邺城的艳闻,也让她在贵族圈子里臭了。可她不怕。有时候,经历绝境,是为了更进一步! 正文 第1020章 袁尚裹挟要出兵 名声,她早看淡了。已经破罐子破摔。可是袁熙……她绝不会让她的丈夫沦落到任人摆布的境地。一个妻子失去了丈夫,就是失去了在这个时代的庇护。绝不可以! 袁熙未亲迎,袁尚与其部下都有些不满,十分有怨言,纷纷道:“公子新败,兄弟都已如此,果然,人情冷暖,盖如是矣!” 袁熙派下的大将听见,敢怒不敢言。心中含了一肚子的气! 私下其实对袁尚已经有了很大的意见! 他们当然是站在袁熙身边的,也是为袁熙着想的。 私下哼道:“自己受败,来了幽州,竟还充什么高贵?!都是袁氏公子,谁又比谁高贵?!若论长幼,将军犹在他之上。吃了败仗,还如此专横。这般盛气凌人,是何意?!若说主公意在他,哼,未到最后也未曾分晓,现在充主子,还早的很呢!” 左右皆叹道:“枉将军一心记挂于他,哪怕在御敌时也怕救不了他,还遣了兵马去救,处处惦记。可惜啊,将军心中有他,他的心中却未必有将军!” 袁尚打了败仗没什么光荣的,可是袁熙也败了啊,还受了伤,不见他关心,却只苛责袁熙不够恭悌。 “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这是驱使人的态度!”袁熙的部将们都极不高兴。若是袁熙没受伤就罢了,可是他受了伤啊,受了伤,依旧不被兄弟关心。一心的只记挂着的人,结果来了就只是这样一副苛责的态度,不见关心,只想要利用驱使,哪一个心理会平衡。 不光袁熙部下难堪,变了很多,就连甄宓也一样。 人若无不一样的经历,很多心态就谈不上有变化。之所以有变化,更是一种契机,一种改变。 很多的东西与史上不同,都是因为很多的情境都已经产生了变化,这是一种不一样的机会。 这里的事当然瞒不住,将领们早遣人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先报给了甄宓。甄宓心里便有数了。 她没有与袁熙提一句。袁熙是个很仁厚的性格,若是提袁尚不妥,袁熙只会出于兄弟情义,事事反而为袁尚辩护。在父兄之间,他永远都是先父兄弟,再及他自己的人。 心中无私之人,更不应该将这份无私交付错了人。 她以为,袁尚配不上! 她不想让袁熙参与袁谭与袁尚之间的事,就必须拦住袁熙,将他给摘出来。 “将军。”甄宓见袁熙很激动,很高兴,便上前扶住他,道:“伤还未愈,切莫大动。医者说倘休息不好,必会落下后患,不可大意。将军金贵之体,身后担了多少人的干系,便是为众人想一想,也不可肆意妄为!” 袁熙听了不仅没有不悦,反而道:“让夫人操心了。” “宴席之事,已命人去办,将军不必多问,不至于这点小事也做不好。”甄宓笑道:“如今三叔叔已回,将军该心安才是!待伤好了,再约以将来出征。兄弟齐心,才能断金!只是眼下却不好逞强!” 袁熙听了连连点头。 甄宓便趁机叫了医者过来给他再次诊脉。医者道:“伤筋动骨一百日,将军这伤,虽不及性命,却也非同小可,如今正是休养的关键时期,切不可动了伤口,否则伤上加伤,就难治愈了!” 袁熙连连点头,谢过医者。 医者告退。 甄宓跟了出来,医者在一侧候着她。 “劳医者了,”甄宓福礼谢过,道:“将军专好逞强,其实属下部将如此之众,有什么大事非得劳动将军亲自亲马不可呢?!将军的伤情,还请多多劳心。” 医者当然明白她的用意,这是说说的越严重越好。 医者恭声应了,道:“伤筋动骨之事,本应重休养,夫人关心将军身体,用心之至,本是情份。” 甄宓知道能为医的都是人精。点了点头,谢过重礼,这才叫人礼貌的送他出去了。 二门外,进进出出的侍女仆役布置着宴席。却不知道迎接的是个欲用他们主子为刀的天杀兄弟。呵!所谓兄弟,袁氏为最。别的家族,兄弟是至亲骨肉,可是袁氏,却比仇人还有趣。见死不救,相互插刀利用,是常事。苦了她的夫君,偏偏仁厚,却在袁氏中不得不被辜负。 袁氏相争,配不上袁熙这样的子弟啊。 大军终于到达了幽州,袁熙府上的管事亲自迎进了府中,袁熙支撑着已经在大门处焦急的候着了。一见袁尚骑马到来,袁熙眼眶就红了,道:“三弟!袁氏多难,幸而你我兄弟还有相见之时!” 袁尚一向自傲,但架不住刚经历过生死之祸,此时一见袁熙如此动情,不禁也悲从中来,得生之幸的眼泪也落下来了,道:“尚不知深浅,孤军深入,以至惨败。也是侥天之幸,方能得回以见二兄,若非侥幸,早身死矣!” 袁熙听了更痛心,兄弟二人此时竟抱头痛哭。 身后诸将与诸人也都悻悻而讷讷。 众人劝住,二人方止,袁尚道:“多亏了二兄遣人来救。否则,哪能引走曹军,弟也不能再回!” 袁熙道:“当时邺城情况危急,熙又不中用,受了伤,才不能亲救,否则必亲率军去救回三弟,不至叫那贼人如此欺辱吾袁氏子弟!” 袁尚道:“二兄身体如何?!伤的可重?!” 袁熙正想说不重,也是想谦辞一番,不料他身后的诸将苦道:“……将军是躺着回幽州养伤的,如今还上不得马,医者说没有一年半载,怕是不得养回来……那吕布,岂是好对付的?!” “是啊,如今想来,是早有预谋,引走三公子,再夺邺城,还击败了幽州之兵,弄的颜面尽失,如此的狼狈……不可不谓损失惨重……” 一时叫苦声不迭! 袁尚见众人神情不似作假,方信了袁熙,袁熙又行动不便。袁尚便来扶住他,让他借力。 袁熙心中很是欣慰,道:“提这些作甚,还不快快进府!” “是是是,不提这些也罢!所幸三公子已回。”诸人捧场道。 当下便兄弟相携着进了席上,分宾主坐下。 甄宓在帘后旁听,垂着眼睛,心里其实很是防备。 果然酒过三巡,袁尚便道:“尚有此败,无有面目回邺,更无颜面去见父亲,如今唯有一雪前耻,方有出头之日,否则……光是大哥那,便要忍让许多奚落。如今这局面,尚,不得不来求二哥……” “三弟请讲。”袁熙道:“大哥那,熙会为三弟多多转寰,都是一家子骨肉兄弟,便是有误会,也只是一时的。共敌面前,何分你我啊!” 袁尚心中冷笑,哽的慌。不过面上不显,道:“二哥,大哥那且不提,尚只求二哥出兵,与尚一并去前线,为父亲立功。便是大哥有奚落,父亲不好出面时,二哥也好为我说说好话,略转寰一二。尚,吃了败仗,心中羞惭。一人不敢回去,若是有二哥在左右,尚便不惧矣!” 说罢,便一拜,拿着酒便要敬袁熙。 幽州诸将便是一凛。心中隐有怒火。 甄宓心中也是一寒,这简直是比借兵还要阴毒,他犯了错,吃了败仗,凭甚要袁熙出面去顶袁绍,去平息袁谭等的奚落和怒火! 烂摊子自己不去收拾,凭甚要袁熙顶在前?!万一袁谭要对他痛下杀手,岂不是要袁熙顶在前当炮灰送死?! 这一刻,甄宓简直是厌恶透了袁尚。 她对着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早有吩咐,此时便走了出去。 袁熙正想答应,不料有一侍女近前,跪下请安道:“……将军,夫人忧心将军身体,切勿过度饮酒,只恐身体受不住,伤口若崩裂,只怕有生死之祸啊。还请将军三思!便是有兄弟前来,心中欢喜,亦不可过度!” 袁尚一听,脸色一沉,已是大怒。他身边诸将一心要发作,提刀便要斩这侍女。却被袁尚给按住。 袁尚斜眼看着袁熙,等他的反应。似乎是疑心他故意为之! 只见袁熙无奈的道:“心中高兴,一时竟忘乎所以,忘了夫人的叮嘱。也罢了,这酒已过三巡,我不饮不便,都是自家兄弟,三弟必不怪我!” 说罢便对袁尚道:“都是至亲,说什么见外之语?!三弟放心,此事我必应之。绝不推辞。” 袁尚一时都弄不清这一出,到底是刻意为之,还是只是无心的插曲。他小人之心的以为这必是给他的托辞。可是,看这袁熙,也不像是应付自己,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看这二哥,还如以往一样好糊弄,傻气的很,什么好兄弟一说,立即就能哄得住。难道只是他自己多了心不曾?! 袁尚没再开口。 侍女已是退出去了。 幽州诸将见袁熙应了,却只是笑,既不表忠心,也不说些客套话恭维,只是打哈哈的笑,这个劝,那个笑的,哄着袁熙说既然夫人忧心伤势,不如将军且回去休息,他们必为主招待好三公子才妥。 袁熙并不疑它,也确实是累了,自受伤后,精力大不如前,还未养回以前的状态,因此也没有推托,告了个罪,叫诸将陪座,自己先被攙扶进内室去了。 在他心里以为,都是兄弟,哪怕席后离席早了些,兄弟哪会怪罪。况且迎接,酒三巡都已经过了。 袁尚若非知袁熙向来如此性情,都会以为他在弄鬼。 席散以后,袁尚愁眉不展。 “席上之事,诸将以为何意?!”袁尚与众人商议,“他果真没有糊弄我?!” “二公子应无,只是看幽州诸将怕是不愿,面上隐隐有糊弄之意……”谋士叹道:“此事怕是难啊。二公子又受了伤,他若出兵,难免让公子落了个逼迫受伤兄弟出征的声名,更为不妥!” 袁尚闻言皱了皱眉。 “将军这嫂夫人好生厉害……”谋士道:“侍女一席话,这是提点将军呢,二公子受了伤,若是强迫二公子出征,便是强人所难!” “一介女子……”袁尚冷哼一声,心中不悦,又哑然心烦起来,那吕娴也是女子,结果他还是输在了她的手上,这心里当真是……可轻视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尤其是吃了女子败仗的她,一日不败吕娴,他就一日不能硬气的说这个话! “现在如何是好?!”袁尚拧眉道。 “只怕要让二公子出兵,难了!”诸将道:“如果不能拉拢二公子,那就借兵!” 袁尚拧眉。 借兵能借多少?!借的多了,什么理由说不过去,借的少了,有什么意义?!效果将大打折扣,尤其是与袁熙与他一并出征的效果比起来就差的太远! 他阴沉着一张脸,心中躁郁而阴沉。 他知道袁熙不愿绑到他的战车上,这难免让他心中孤愤不满。若是以往,便是袁熙洁身自好,那便算了。可是他败了,再来看这一幕,接受这一幕,就有完全不一样的心情。他心中反而怨上了袁熙,分明也在轻视他的实力! 他如今,是虎落平阳,到被袁熙也轻视的地步,这心里,焉能没有不满之心?! 甄宓处,隔着帘纱,诸谋士道:“他一来便要将军出兵,好大的脸面!” “他出兵,是为何事?倘是与袁谭为敌,便是真坑死了我幽州之兵,坑死了将军。绝不可应他。”另一将军道:“来而不问将军之伤之患之忧,不顾将军身体。便是为他驱使,这般不尊,也实在让人心中有愤。” 甄宓道:“我自不会让将军上马离开幽州。将军的身体,他不在意,我与诸位皆在意,荣辱皆在将军之身矣,岂能大意!只是,说服了将军,便是得罪了袁尚,只恐他不满意。他的胃口大的很,若不叫他如意,他岂能甘休?!他虽在兖州吃了败仗,也丢了邺城,可是,袁公甚爱之,他若在袁公面前言将军之过,岂不是叫将军受累?!” “叫将军出兵不可,然,借兵与其,可也!”谋士道:“如此既不算得罪死,也不至受其摆布。便是有谗言,将军也有争辩!” 甄宓便心知,这一个怕是免不了了,算了,借兵消灾吧。 她沉吟一声道:“当借多少为宜?!幽州损失惨重,还要防守幽州各镇池,能分出多少人马?!” 正文 第1021章 祢衡大骂逼颜良 “只怕少了,他不甘心啊,只给一两千,反而是得罪死了。”一将道:“多的我幽州也分不出来,不如借与五千人,夫人以为如何?!” 五千人,不少了!幽州现在能得用的人马才多少?! 分五千与袁尚,若袁尚还有怨言,那可真是喂狼了! 甄宓叹道:“五千人马,是将军竭力所挤出,他若还不满意,那便非将军之过错也。” 诸将心中冷笑,借五千人马,便是兄弟也仁至义尽了。这哪里是借,其实是给。若非亲兄弟,哪一个借,不是有来有回的?!或是有利可图的,也只有袁熙,是真的给,不计较的给。 他们却说不出来这番苦,想了想,道:“只要将军不去前线,便能避祸。” 袁尚大败,袁谭若知他回,还不知怎么个法子在等着他撕呢,必定要袁绍跟前撕个你死我活的惨烈的,这个时候袁熙参与进去能讨着什么好?! 不去,才最好。 他们此时所能想到的也仅仅是袁谭与袁尚的不对付,不欲参与其中。却是连想都想不到袁绍大营会溃败的。 等待着他们的不是袁谭撕袁尚,而是真正的溃败千里之崩。 当下便议定了,甄宓去劝袁熙,袁熙也知道自己身体并不能勉力上马参战,见她与众人皆苦劝,袁熙便同意了,又亲自与袁尚说了将分出五千人马与之,让他去前线,他则在幽州养伤,守御城池,就不去前线了。 袁尚听了,只是冷笑一声,既没拒绝,也没答应。旁的没多说,领了五千人马和粮草,竟是片刻也没多留,火速就走人了。 袁熙急的连送一送都没能顾得上。 心里还怕袁尚不悦怪罪。连道失礼云云。 只是甄宓反而冷笑。这才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给了人马,没得到感谢,反而惹出来不少抱怨。真是没天理。 难道袁熙就该欠袁谭袁尚的?! 为甄宓为首的众人心中皆有怒色。 袁谭坑一坑人的名声便罢了,来暗的,也只是恶心。可这袁尚,连礼数也不顾了,甩脸子就甩脸子,就不怕得罪幽州人马吗?! 这两兄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甄宓忧心忡忡,诸将也不好到哪里去,看袁尚走后,脸色都不太好看。被轻视被掉脸子还是次要的。 关键是袁熙为兄弟是真的尽力了。可是,看这情况,无论将来哪个兄弟上位,接替老爹的位置,袁熙的日子都未必好过! 如今是袁绍在位,哪怕再不重视这个亲儿子,那也是亲爹在位。可是兄弟与亲爹是一样的吗?! 等真的兄弟上位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难受了。 哪个不操心将来?! 袁尚现在还没怎么着呢,还没上位呢,就已经公然的敢甩袁熙脸面了,将来……不得更过份?!可是投向袁谭,呵呵,这个也不是好货色,上次的恶心事到现在他们幽州兵马还没咽下这口气! 甄宓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只要暂时劝住了袁熙就成。偏偏袁熙还为怠慢了兄弟而自责。又去写信给袁尚告罪什么的,也是叫人无奈。 袁尚到了路上,气都没消,心里说恨谈不上,说怨是真有,但更多的是心里的不甘。 人,果然不能落于弱势的地位,否则以往的兄弟也会对自己应付起来。 如果说,过于成功会让人膨胀,那么经历失败和挫折也同样会让人迷失或过于偏执。 人带着成功或是失败的滤镜去看问题,仿佛一下子连问题都变得尖锐起来,甚至可以脱离了当下的情境,只偏执的想,为什么不如他所愿?!而轻易的能下论断,如:他嫉妒我过于成功或他刻薄我遭受失败。 那么问题就变得复杂,人也变得复杂了。事情就不再客观。 人心也会变得算计失衡。 所以,在成功或失败的摇晃中不失去客观判断的能力,理解别人的一些小心思,这是极难的一种能力。 至少袁尚是不具备的。 他怒意冲冲的上路了,还忧心着袁绍的责问,以及袁谭的刁难。甚至都没想过可能会遭遇到的大情境。 年少的他甚至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强大,都是可以被打破的。包括他以为的无坚不摧的袁氏阵营。 此时的颜良还未得到乌巢已失的信,只在埋伏着吕娴,只想着怎么射杀吕娴。 然而,这显而易见的地形,想要埋伏过于谨慎的吕娴,又怎么能轻易办得到。 颜良当然也知道,未必做得成,可人难的地方在于,放下! 至少眼下他是放不下的。 所以,他布置了人手,只专心的等着吕娴的兵马从此过,然后完美射杀! 祢衡冷笑一声,道:“曹贼已走,他不寻思去堵曹贼,以立奇功,反倒在此堵我军。连轻重也分不清。此人,可谓庸才!” 赵云道:“正平以为他陷于私仇?!” “是袁绍的私仇,他想为袁绍解忧。虽说为主分忧为份内之事,可他却丝毫不忧心他不在,曹贼可能会直奔袁绍大本营,他竟也想不到?!”祢衡想不通,道:“我竟不知这是自负还是愚蠢。” “……”赵云一言难尽的看着他,觉得正平其实更一言难尽! 尤其是这说话的腔调,刻薄起来,比妇人的嘴还可怕。 赵云道:“若论勇武,云不及之!” “不必妄自菲薄,能在他手下过招不吃亏,将军已是神人。若论智勇,见好就收的能力,他可不及将军。”祢衡道。 倒也不必如此夸自己! 赵云无视他的夸赞之言道:“如何破之?!正平可有计策?!” “若要急过,是有点麻烦,若是拖着,他反倒先不行了!”祢衡道:“可有奇道能绕过?!” “有是有,只是绕过,这路尽是崎岖,怕是很耽误时日,”赵云道:“反倒不如攻破这里的效率!” 祢衡一听就急了,道:“曹贼都过去了,徒留这颜良在这与我们死耗,岂不是便宜了曹贼施为!这曹贼实在太奸诈,他怕是故意的引着颜良前来拖住女公子!” 赵云见他抱怨,话痨病又发了,一时只能当没听见! 习惯了就好! 祢衡抱怨一通,便道:“走,且去他埋伏之地,会一会他。只不进埋伏,引引他再说!” “他若不出战,当如何?!”赵云道。 “那我便骂他!骂到他出来!”祢衡道。 赵云身边诸将都无语的看着他。 “看我作甚?!”祢衡道:“他能逮着我军死磕,说明他这个人放不下私怨,放不下过节之人,这类人,最受不得骂!他必出!” “能行吗?!”诸将苦笑道:“与其如此,还不如立巧计破了他的埋伏呢!” 祢衡冷笑道:“你们若是能飞,也许可以!” 听他连连冷笑,众人噎了一下,杠又杠不过他,就没再吭声。 这颜良选的这地形,倒也常见,就是只一道可过,然后他便将两侧全卡死,然后只留着这道,只等大军入瓮,一杀一个准! 除非能飞过去,转过头两面绞杀,这倒易了。 不然的话,就只能引他出来。杀进去是不行的,杀进去正好中埋伏。 这种计策,一般用作拖延计,或是埋伏计。是有点麻烦! 众人便看向赵云。 赵云道:“目前也没甚好的办法,不如且依此计一试。” 说罢便往后来寻吕娴和臧霸商议。 二人倒是不急,见赵云说了,便同意了,吕娴笑道:“攻伐袁绍非一日之功,不必急于一时,若正平急于求成,子龙可劝其一二。” 赵云叹道:“云知道了。正平他也是怕这颜良堵住要道耽误了女公子大事。” “有什么可耽误的?”吕娴道:“大不了转回白马,从曹操那侧绕过去,也可。” 真走这道,曹军不得紧张死?! “去跟正平说,急于战功也不是这么个急法。便是曹操占得先机又如何?!”吕娴道:“先占得住了也未必能守得住。战事一事上,没有什么先来后到的道理,最终归于谁,谁说了也不算!” 赵云点首,便回去与祢衡说了。 祢衡噎了一把,道:“女公子倒是无忧。” “不过也好,女公子未必与曹贼有入关之约。极好!”祢衡笑了一下。也是,当年入关之约,缚住的究竟是谁呢?!好似是缚住了刘邦,其实,真正缚住了的反而是项羽,因这约,反而叫项羽被人诟病,说他失了人心! 是啊,攻城掠地之战,要得到的只是城池吗,也未必! 是人心啊。只要有攻城掠地的能力,又有人心,曹贼得到了城池,守不守得住,也未必作数! 历来所谓盟约,从来束缚不住真正的英雄,若是真的被束缚住了,或是相信了的,反而失了更多。项羽无疑是守信君子。然而,他失去的,却更多! 守信是个好品质,只是出现在英雄身上,又用在了不恰当的偏执和对象身上,反而是一种灾难! 祢衡是真的心服口服了,就心理素质和心态上,他与吕娴的差距,是真的极大! 他的进步空间还多的是呢! 有吕娴亲自提点的机会,他很珍惜,也不想辜负! 当下没有多说,便率了一营人马,到达了埋伏之地,却不进去,祢衡大骂道:“颜良出来!” 里面没动静,一副没有人的模样。 “休做缩头乌龟,休以为这等埋伏想想骗过我军的眼睛,素听闻你善战,闻名于北地,不料不敢正面交战,却行埋伏偷袭之行,可负大将之约也?!”祢衡骂道:“袁绍麾下是无人可用了吗?!堂堂大将,竟行此事,若传至天下,天下何人不笑?!休再躲矣,出来战!要战便堂堂正正的一战!”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仿佛这地方真的无人。而祢衡像个神经病,在对空骂似的! 颜良听的一清二楚,在那咬牙切齿。偏偏不想被看破计。此时哪里肯出来?! 他没料到这被看破了。 可是,他还是不想轻易破功而放弃,他侥幸的想,或许,他们只是小心的试探呢,若是出去了,岂不是如了对方之意?! 他还是咬牙坚持! 祢衡哈哈大笑,道:“莫非颜良是浪得虚名?!也怯战耶?!传出去更惹人笑,堂堂一袁氏大将,竟怯我军赵将军。” 他身后诸将也大笑,道:“军师不知,恐怕几番败迹,已叫他吓破胆也,哪里还敢再出阵战?!若是输于我等无名小将之手,一生功名尽毁,他肯甘心?!所以才在此龟缩不出啊。” “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龟缩着正是长寿之道,这狭道就不赖,在这里养老,就不用出来了,能活个千万年,气死秦始皇,岂不是赚了?!” “哈哈哈……”全营皆大笑。 颜良气的脸色胀红,喃喃骂道:“欺人太甚!他们这是欺人太甚!” “将军切勿中计,不必听他说甚便是,这祢衡向来能气活死人,他这般辱骂,正是为了逼出将军,切不可中计!”身后劝道。 颜良点首,终难忍,问左右道:“莫非是他其实已识破矣?!若是识破,岂不是此计便不成计?!” “识破无妨。埋伏计变成堵塞其要害计,也可!”谋士道:“总之吕娴是休想从此过!” 颜良点了点首,但终究是不甘心,他哪里能真不听,还是悄悄的往外看。 外面祢衡还在辱骂,道:“怎么骂颜良都不肯出,当奈何?!” 好家伙,外面还一问一答起来了。 诸将笑道:“军师,他不肯出,恐怕是在学女子织布矣,与其叫他磨叽,不如去送一匹女子布与之,叫他立时出来嫁了,省了织布之功,岂不更妥?!” “哈哈哈,善哉,他这堂堂大将,的确不如妇人多哉!”祢衡道:“送女子衣服,还是抬举他!这般磨叽却不肯应,只比老朽还要无用。便是那朽木枯骨,也不会见骂而不应,只甘心受之……” 外面传来狂笑声。 颜良气的脸色都胀红了。 他真想去喊一声有种就进来一战。可是他也知道,不能暴露于人前,否则前功尽弃。更重要的是,他们既已知道是埋伏,他这一喊,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俩。 因此心中大骂祢衡缺了大德! 正文 第1022章 颜良落荒而逃谷 所以颜良气的是进不能,退不能,忍又不能,那可真是差点被逼疯! 祢衡又骂了一个多时辰,见颜良总不出,这才带一营人离去。 诸将都有点郁闷,道:“他只忍着不肯出,当如何?!” “无妨!”祢衡冷笑道:“隔半日便来骂一回,他能忍一回,忍两回,我便不信他能忍三回!” “……”诸将。 只有赵云无奈。祢衡果然有这衡心,竟真的每隔两个时辰便来对着空气一顿疯狂口水输出。骂的诸将都觉得累了,不仅心累,耳朵也累。 他们甚至有点迷惑,莫非颜良真的不在这里?!只是他们的想象,其实颜良早不在此处了?!这一顿疯狂怼,莫非只是在怼空气?! 连他们都有所怀疑,更何况是袁军众人,简直是忍无可忍,一忍再忍。 颜良听了那么多的骂话,简直是要了命一般的郁闷! 他整个人阴沉沉的,握着刀的手,是松了又松,紧了又紧,就怕一个暴走,忍不住就暴露了行踪。 可是颜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一个时刻,忍骂原来是如此的艰难,艰难到他有些怀疑人生了! 如果不是为了等待到最好的时机,他忍受着这无敌的漫长的时光。 这每一次心脏的跳动竟都变得如此的漫长而割裂的疼痛难挨! 这是一次此消彼长的消耗战。比拼的是谁的耐性长。谁破功谁就先输了! 是看祢衡先认为他们早不在这里候着,还是看颜良实在忍无可忍的先出来要杀了祢衡。谁先破功,谁就先输! 忍!虽然忍字头上一把刀,可是颜良也一直在咬牙忍耐。因为他不想要这一次的布置功亏一篑,他必须得忍! 外面又来了骂声,这是第几次了?!天黑了,天明了,天又黑了。那个唾沫横飞的书生,他又来了! 祢衡骂了一通,结果这边还是毫无动静。 “不应该啊……”有一战将疑惑的道:“再能忍,也该出头才是!倘有埋伏,只怕也会有烟火的气味。可是斥侯在此盯守过,不见有炊烟。只怕这谷里是空的,并无人!” 颜良听见风声里杂着的不甚清晰的对谈声,心砰砰的跳了起来。来了,骗过他们了吗!? 还不快进来杀!看我不斩杀了你们这群杂碎。 因为期待太久,这种渴望,已经变得无比的热烈! 外面响起了祢衡的笑声,道:“若是你守在这里,也要弄出炊烟和动静来,这还叫什么埋伏?!埋伏就得无声无息,当个乌龟王八,才能骗狗进去杀!” “也就是说白骂了?!都不能确定颜良是不是在其中?!”诸将道:“可是他总不出,如何是好?!难道只能冲杀了吗?!” “谁说的?非要用这种笨方法!?”祢衡得意的大声道:“……你以为这两天我是白骂的?!不就是在争取时间,女公子那边已经准备妥了,调头回去,从曹操走的一侧绕过去,宁绕远路,不走险道,懂不懂?!” “……”颜良深深的吸了口气,整个脸色都胀的青了,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向大脑,四脚却发凉。 什么?! 其它人也都听见了,道:“……将军,会不会是计?!是不是在故意骗我们露面?!不然他这么高声做甚?!” 颜良再也无法忍,他知道再藏下去,这祢衡也不会轻易上当了。 既然如此,不如将事做绝! 他额上出了些汗,那是因为激动和愤怒所致。他紧握着手上的弓,连青筋都很分明,然后接过箭筒,取了一支箭,搭到了弓上,快步走到有利位置,瞄准了祢衡!这个贱嘴!一定要射杀他,叫他口再不能言,下辈子投胎做个哑巴! 众将对视一眼,他们明白,将军这是放弃了! 一旦这一箭射出,这埋伏之计,就宣告失败,彻底的失败! 这一箭若是能射杀了祢衡还好,若是没杀了,谁知道那张嘴会将此事给宣染成什么样子?!只怕天下会传出祢衡空舌敌埋伏,逼出颜良计无施的话来。 这对颜良来说,实在太有损,而却能成就祢衡的声名。 历来名声二字,无不踏着叠叠的骸骨!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而文士,一名成就之下,何止万士无声。而对于军中谋士而言,临阵对敌,而得大胜,并只凭一张空舌,所威名,虽不敌张仪苏秦,然而,所成就的何止是一点点的名声。 用颜良和袁军的一切去成就他! 不敢想! 他们也是极有默契的人,既然埋伏计注定失败,忍下去也绝不可能成功,那么就不如采取主动。他们做好了倾巢而出的准备。 准备一箭射出后就立即杀出谷去! 颜良瞄准,用力,然后精准放出,如同他刻在骨子里的重复了无数遍的那样! 嗖! 那一箭破空而来,直瞄准祢衡喉间,这是深恨到什么程度,是要直取咽喉呢?! 奈何祢衡实在太招人怨恨,赵云一直寸步不离于左右,就怕他这张嘴太得罪人,是自己找死,因此一直在戒备。在箭射出的一瞬,赵云就已经有了应激反应,去挡箭只怕挡不住,颜良这一箭必是用了毕生之力。因此他第一反应是去拖拽祢衡,一伸长臂就将他从马上拎到了自己马后。 祢衡万万没有料到会有此变故,他是被赵云提住后衣领给拖过来的,当时他正在口吐芬芳,这一勒,又快又急,他差点咬到舌头,一阵头晕目眩都没来得及问赵云是怎么回事,只见他的座下马惊叫一声,竟失了控开始狂奔,那箭赫然中了马屁股,马受惊,往前直冲,竟直直的朝着谷中而去! 赵云部下诸将也被变故给吓了个激凌,立即就反应了过来,谷中真的有人! 当下立即摆开阵势,道:“立即后撤,后撤,以防被冲,快!” 当下便有序后撤,也不敢掉头跑,只是原地往后,严防着谷中有袁军人马给冲出来。 早有斥侯已去后方叫援。 风声鹤唳之中,人人都很紧张! 袁军正想冲出去厮杀,却被那受惊冲进来的马给打乱了一些阵脚,立即就有人将上砍杀,将那马很快拖住杀死,这才除了后患,带着一身冷汗,扬着旗便列为两阵的冲了出来,道:“杀!” 谷上的弓箭手已齐齐朝着赵云之军放箭。 赵云的人立即列盾防守。然而能防得住箭阵,却怕是防不住这冲杀。 这远攻明显是为了近杀而做准备,是为了掩护列阵而冲来的颜良大军。 此时就连祢衡也有些急了,道:“将军且放我下去!” “下去送死吗?!你省省心吧!”赵云堵住他道。 祢衡一噎,骂道:“我若不下去,你怎么战颜良?!莫不尽作力,若能一力斩之,将军当扬名天下!此之机,不要忘矣!” 赵云是个儒雅人,才不会翻白眼,但他心里是真的无语,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扬名天下,还惦记着厮杀这个那个的呢?! 要不是他只有嘴炮功夫,赵云估计这货要是能杀颜良,自己也就冲上去了! 有战将上前道:“将军,军师交给我,将军去与颜良交手,若能缠住颜良,弓箭手必停,那时才好施为!” 赵云点首,将祢衡一提,往他马上一扔,道:“你休要上前,速送军师回女公子帐下!” “是!”那战将郑重应了。这番大事,他也绝不会逞强胡为,当然是连忙应了。 祢衡被这么一提溜,差点给吐出来,颠的他七上八下要死不活。他真的破口大骂,又呛的咳嗽又惊天动地的不被妨碍发音清晰的道:“……我非破口袋也,焉能如此待我!” “!”战将哈哈一笑,道:“事情紧急,还请军师多担待。且送军师逃命去也!趴好了!” “……”祢衡被颠的要死要活,不信试试横趴在马后的感觉!? 军师只是一句戏言,但代表着赵云全军上下对祢衡的认可。此时提及,也是认为,哪怕最危险的时机,他们也绝不会忘记保护他这个弱鸡首脑之意。 祢衡虽不怕死,通常也很作死,但是,他很感动于这时候还想着他的行为,这种下意识的行为。但不妨碍他破口大骂,道:“……逃什么命?!有什么命可逃。送我回去!” 战将不理他。 祢衡骂道:“别说是送我逃命,是你想要逃命吧。” “是是是,是属下想要逃命。顺便带一下军师而已……”战将道。 “……”祢衡也是真的气的没啥脾气了。 身后是一阵乱码的狂骂,战将只是握紧了缰绳,耳朵有点痒,完全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还恭维着他,“军师之骂果然厉害,破了敌人的埋伏之计,还逼出了他们,古往今来,第一人也……” 两人鸡同鸭骂,正好碰上了率着救兵前来的臧霸。见臧霸率了两队人马前去营救,二人才松了一口气。 祢衡还想回去,战将心道,送你回去,要是被踩成了肉泥,跟谁说理去! 因此道:“只恐女公子还在候着禀报,不如且去见女公子!” …… 臧霸赶到时,赵云带着人正与颜良的精锐混战。 两阵人马从两侧插到阵营之中,臧霸一来便要断谷后的唯一的退路。 袁军便是一惊,心知臧霸不怀好意,急击鼓要退兵。 颜良一见有援兵来,咬了咬牙,虽不甘心,也知道大势已去,便急退兵,然而臧霸哪里肯叫他撤走!提着刀守在谷外,一副拦截他的模样。 他与赵云也有默契。赵云见此,已是率马直追颜良不舍。 颜良欲战赵云,又恐纠缠之中失去了撤兵的最好时机,一时大骂道:“小人!竖子何敢如此欺我!” 大刀挥开赵云,竟直奔臧霸而去,大怒道:“就凭汝,也想拦我!” 破空之声,大刀直朝着臧霸斩下。 臧霸斜刀挡过,双臂经受了极大的力气,只这一瞬,只觉泰山压顶一般,汗沿着额角下来了。他虽有一战之力,然而,只怕挡不住太久。 此人不愧是北方名将,能在袁军中与众敌厮杀至此之人,又岂是平庸之辈。绝非浪得虚名! 他死死挡住,寻着破局之法。 而颜良的一双眼睛瞪的如铜铃似的,仿佛能吃了他。 他心里是怒的,是恨的,也是怨的! 就是这种小辈,令他斩杀不得的无奈感,让他竟生出英雄也困其境的郁闷! 若得天意,天意若在他这边,只要给他时间,他定能好好厮缠着杀了这两小将。可是,战局之事,岂能贻误?! 眼见再不撤,怕是再撤不掉了。眼前此人竟有一挡之力,若加上赵云,两人缠住他,他虽能一战,也不惧,但一旦被缠在其中,只怕是很难脱身的了! 因此,虽不甘心,却也知道不是恋战之机,挥开臧霸便要跑。 赵云上前来,直直的枪法朝着颜良一槊,颜良反身挥过,脸上是那种无奈,还有欺人太甚的愤怒,似能吃了赵云一般。 那是一种就凭你也敢偷袭我的蔑视。 赵云也不怒,见一枪不取,便又拍马再来。臧霸挥着刀,从另一侧也朝着颜良前来。 颜良并不恋战,掉头就往谷中撤退。 这心里的恨怒,岂能用一言可以概括?! 袁军急击鼓撤退,来策应的人马很快将颜良拥护着朝谷中撤退着去了。 臧霸与赵云二人带着人趁势掩杀一阵,然后将谷中杀了个血流成河,也将这路给通了。 颜良带着人马从谷中另一侧奔逃而去。 这条路却是清出来了。 臧霸令人把住谷,然后去通知吕娴,此谷可以通过! 臧霸看着握着大刀的手,有点发麻,还有隐隐的震痛,蹙着眉头,对赵云道:“吾二人合力可能取其性命?!” 赵云想了一下,道:“可以一试,但不敢说定有把握!” 这颜良,的确算是当世名将,实力犹在他们二人之上。 臧霸蹙眉道:“天下奇人辈出,此人之力,恐只主公可与之一拼!” 赵云道:“待赶上,包住他,可以一试!你我尽全力便是!” 正文 第1023章 心意已决必回兖 二人默契点首,心中都明白,这颜良不死,是个大麻烦。眼下他兵马还不算多,最好是尽快的将他斩杀,若他率袁军大部人马来战时,恐怕那时…… 吕娴率着大军已经赶过来了,身后跟着祢衡,只跟在吕娴身边的时候,他才算是老老实实的,不再另啰里巴嗦! 当下集合也没有多言,而是越过山谷,奋起直追! 颜良仓促奔逃,狼狈不堪,一面逃跑,一面则急送信回去,要等援军来,然后欲与吕娴一较高下。 而他送信与的人正是张郃和张辽! 他在山谷中耽误了些时候,根本不知道这短短几日间,局势已发生巨大的变化。 他左右都没接到援军前来,反而先接到了乌巢被烧的信。 不光颜良,他之左右诸将与谋士全都大吃一惊。 这个消息犹如一瓢冷水,冷冰冰的泼在了他们头上,让他们浑身一个哆嗦。 “将军!”左右皆急了,紧张而惶然的看着颜良,仿佛在等着他拿主意。 粮草若失,必有大乱子啊。 袁绍发信与他,叫他速回,颜良自然是要急回转,当此之时,哪还有半丝的要与吕娴你死我活的决心?!只剩下回头策援,然后防守大营的重任。 颜良沉吟,重重的道:“且速回。今日之仇,待稳住了局势,再一并与吕娴清算不迟!” 众人见他稳得住,这心里虽乱糟糟的,但好歹算是稳住了。 便加急往回赶。这个时候,他还没接到第二封信,因此他竟完全无知于张辽已叛之事。 有时候信息差,尤其是这种急转直下,战线前线上的信息差,真的要命!这种延误,会耽误多少事?! 颜良加急往回赶,吕娴见他跑的极速度,还有些疑惑,对臧霸道:“颜良不太对,莫非是袁营出了什么大事?!” “也许是惧我军?!”祢衡道。 吕娴知道他是开玩笑加讽刺,她便笑笑道:“颜良也是英雄本色之人,岂会因为不得手而惨逃之理。他非此类人。必是有事,这才急回。” 臧霸道:“曹操回的也快,按脚程,他早回黎阳了。女公子,会不会曹操也有什么我军并不知道的消息?!” “难道曹军攻破袁军的大营了?!”吕娴隐讳的道:“……还是……”粮草有什么变故发生?! 臧霸秒懂,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这个消息,吕娴只与他分享过,只说袁军的要害在于乌巢。 如果曹军也得了这个消息,提前把乌巢给破了,那么,现在的局势,就是曹军为主,吕氏兵马就成了打酱油,分土地的了,无功而争,这可于名声不大妥当! 当然,在政治上没任何毛病,都是脸厚心黑之人。若是不够皮厚,也干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纵然是抢土地城池,那也要披一张仁义礼智的皮。这是最基本的游戏规则! “女公子?!”臧霸道:“要先停下大军吗?!” “暂停下,先安营扎寨。”吕娴道:“再追颜良已无意义。” 要重新得到讯息,然后调整目标了。 当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的时候,就先停下来,然后等情报。多派斥侯要紧! 臧霸便令大军先停下,挑选地方驻扎下来。 而颜良也早跑的无影无踪。 赵云亲自去安顿了自己的人马,这才来寻吕娴道:“女公子,是否要出去寻一寻?!” 吕娴悠然而淡定的道:“不着急。现在需要做的只是等待情报!宁愿浪费时间,也不要走错方向。” 赵云道:“那我便去巡逻附近,以免有敌军靠近!” 吕娴点首,笑道:“你首要的任务是让正平安份点。不要再出险招!可稳中求胜之事,无需冒险。现在不比在兖州时。我们面对的将是更强大的敌人,不是遇险就能毕功于一役的情况。” 赵云拱手笑道:“是!” 吕娴送赵云出帐,看他离开,悠悠的有所预感,道:“要出事啊!” 这种情况,说不清楚,虽还没得到什么确切的情报,可是这种预感,这种心里的感觉,有时候毫无道理,却又有点霸道的存在感。 她知道现在,不如等待。她知道她在等的是情报。可是等的更是一种解释不清楚的东西。 仿佛宿命! 吕娴心神不宁的一日过后,终于有密信前来了。臧霸急让这斥侯送上信,不敢耽误,立即递与吕娴看。 吕娴看完,脸色便是一沉,第一回竟是坐不住的在帐内徘徊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吕娴喃喃着。怪不得她总觉得不对劲。 臧霸略觉古怪,将信拿过来一看,脸色也是青了,急躁道:“女公子!” 赵云与祢衡得到消息,也进了帐,见二人神色竟如此郑重,便忙取了信一观。 赵云唬了一大跳,道:“这……” 祢衡大骂道:“司马懿,是狼子野心!其心昭昭!虽有破乌巢之功,然而,竟不跟随温侯回兖,其心思,只怕是……只怕是逆主谋上!” 他大骂了一通,却见吕娴很是沉稳,道:“女公子,其人须杀之!不可留!” 吕娴没有回应这话,只道:“我须回兖,去援救父亲!” 连臧霸都吃了一惊,道:“女公子,若回兖,司马懿这功劳,便是堂皇而赠与曹贼,曹贼尽得乌巢破败之功,女公子这是赔了主公又折损了进攻的目的。只怕来北方,是一无所获了。这司马懿倘若投曹,后果不堪设想。前功尽弃啊,女公子请三思!” 赵云心中一松,觉得吕娴真的重情重义。世间多少权柄面前,骨肉相残的不知凡几,可是吕娴第一时间是要去救援父亲。这番情义,让他觉得没有跟错人。 不过于大事上来说,他也反对回去,便也劝道:“……司马懿绝对有异心。倘如他意,只怕是为他人做得嫁衣裳!女公子,不若先取袁土,再救援主公。主公实力强悍,便是曹贼要所谋,也未必能得成!” 若是正面打,曹操当然不会有所成。可是若以她为诱饵呢,哪怕是假的。吕布也是九死一生。所以她非回兖不可! 史上的马腾怎么死的,就是这么死的。 马超也是万万没有料到,曹操说杀就杀,半点不留情面。 若不是算计好了的,郭嘉能布这么大一个局吗?! 他这是押死了,他们父女必死一个的决心。 无论吕娴回不回,他都有把握。吕娴回了,就算父女不死,袁氏之土,没她的事了,她只是被利用了的刀而已,看,剖开了这局势,却让曹贼得利。 若她不回救援吕布,就算得到了土地城池,失去了吕布,她也立不稳,还背了只顾权势,不顾父亲的声名,想要发展壮大,再无可能,徐州只能收缩再收缩,被困在徐州而守。仅此而已。 哪怕吕娴再强悍,也须赔掉三十年的徐州发展的时机。 这计,甚毒! 姜还是老的辣啊,这曹操与郭嘉,图谋这许久,当真是老辣异常! “先去接应文远,”吕娴面无表情,道:“我有事交代与他。” 臧霸从未看到过她脸上如此的郑重,顿时心急如焚。 吕娴一向对于大事,都是不瞒着他的,都和盘托出。而现在,却隐忍不语,必是有必死的决心!这…… “女公子……”臧霸道:“女公子莫非是要将北方诸事,交与张辽?!” “还有你,子龙,正平……”吕娴道:“我一人独回,父亲若见到我,便不会中计,便是被困,若知我安,也不会再被郭嘉所算计。所以,我必须回……” 祢衡道:“若无女公子在,这北方诸事,无主矣!” “怎么无主,主有权柄,权柄可授予尔等!有你们在,这北方,有何难?!”吕娴道:“待和父亲汇合,我不回北,将与父亲直奔许都,届时汝等可告诉曹操,我在许都等着他!” 祢衡一听,抚掌一笑,道:“妙,妙哉!此方是釜底抽薪之法!若女公子非回不可,此时去许,恰如其分!直掏后方,而逼迫他不得不分瓜与女公子共食!” “至于司马懿……”吕娴道:“他不会降曹操。他不能,也不敢,更不可能信任曹贼。当初之流言,受影响最深的正是他。与其说担心曹操疑心,倒不如说,他心里有鬼。比起他来,曹操可更袒荡的多!” 吕娴冷笑道:“此人,要用,也要疑。他绝不在寻常人臣之列。我是如此待他,我要汝等也要如此待他。要与他合作,却不可信他忠心。而要恰如其分的与之合作,这其中,文远更会拿捏。我知道你们可以处理好!” “宣高,北方之事,尽托于你与文远父子之手,叫子龙辅助于你……”吕娴道:“要用司马懿,怎么逆风翻盘,怎么在北方得到更多,非军事一项可独为也,更要善谋之人。我与父亲皆不在,只看司马懿如何施为……两相配合,也许有意外之喜!” 臧霸拱手道:“霸已知之!便是死,也绝不负女公子所托!” “万事与文远商议!”吕娴道:“至于司马懿,他不敢!我回兖,除非我死在了兖州,否则,司马氏全族,哪一个跑得掉!” 臧霸道:“若有意外,霸定诛司马懿!” 吕娴道:“若无我死讯,要学会与此类人合作。军事政事,不在于纯臣清臣。我得什么人都得用,什么人都要会用。而你们,则需要学会与什么样的人,都要相处共事!” 臧霸与赵云,还有祢衡皆重重应声! “父亲之事,不可外传,不能叫曹贼现在便知我已知此事。”吕娴沉稳的道:“大军开拨,此次宣高在后押大军,吾与子龙为先锋,去接应文远。待交代了事,我自领军回兖。北方之事,一切交由汝等了。” 臧霸有点不忍,和不舍。哪里料到会有这番变故。 可是,战场之上,就是如此。 他不能拦吕娴回去,也不敢拦。 “女公子放心,霸虽死犹忠!”臧霸道。 “你虽年轻,却总要有独挡一面的时候!”吕娴道。 臧霸重重一拜。这是接下重任的信誓。 当下也没多言,吕娴扮成了副将打扮,带了自己的精锐和亲兵人马,混在赵云丛军之中,离开了大营。 臧霸看着她离开,闭营不出,却故意营造出吕娴还在大帐的情况。 他紧紧的抿着嘴唇,再过一日半再拔营起塞,曹贼方不疑心。 祢衡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没有添堵,竟十分消停,老老实实的随着臧霸守营。此是非常时刻,祢衡哪怕平日再激进再不靠谱,真正事涉大事的时候,他还是十分靠得住的。 赵云对吕娴道:“女公子,不如云随女公子一并回兖,也好辅佐!” 吕娴道:“曹贼帐下大将如云,北方诸事,若无子龙,人手太少,难以成事。” “可是,女公子一人回兖,足以应付吗?!”赵云忧心的道。 吕娴道:“曹操大将多数在此,官渡便有重兵,得知乌巢有失,必进攻,留在兖州的只有困境,而非有大敌之将。娴并不惧!只要与父亲汇合,父亲勇武无双,不愁也!” 赵云道:“虽是如此,可是这样太冒险。若有闪失,可如何了得?!” 赵云忧心忡忡,想到如今这两面难的局面,不禁也愁眉不展。 “子龙可要协力助阵,”吕娴道:“曹操以为掐住了我们父女的命脉,呵,这一次好叫他知道,只要我们父女没有死绝,哪怕只剩一个,也得取了他的命脉。” 吕娴的眼中有愤怒,也有雄心,道:“我两面都要,父亲不能死,而北方也须平!” 赵云见她如此,心中忧色淡去,有此志向,只要未绝,必能保其一。赵云道:“女公子放心,云,必尽全力!” 吕娴点首。她的眼中全是郑重。 这一回,必去许都。 就看一看曹老贼可会投鼠忌器!只要他们父女没有死绝,这一次一定掏了许都。 若是两得全,还能文取许都,若是只得其一,必武取许都,重创他的老巢! 她是不惧同归于尽的,就只看谁更输不起了!都要谋她老爹了,她还有什么输不起的?! 正文 第1024章 路遇张郃默相让 竟然暗算至此,筹谋这件大事至此,而她竟毫无所觉,也是该死。她心中有自责,有无数的愤怒! 可是,第一反应,就是一定去救。然后直奔许都,叫曹贼再有兵,也前后不能相顾。她做绝了,方能回应这种算计! 他两面都要! 吕娴绝不会放弃吕布的! 绝不能!这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必须得以保全,方能力保北方大业能顺利进行! 吕布,她的老爹,可千万不能有事。倘若真的出了事,她必与曹操撕破脸,你死我活。誓分生死。 若是吕布无事,进了许都,也许还能和和气气的瓜分天下,还能有得谈,取得暂时的和平协议! 她在得到张辽消息的瞬间,心中已经有了全部的盘算。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设想到了的最好的局面,最不坏的局面,以及最坏的局面。 而最坏的局面则是,他们父女若都亡,她留下的人,必斩司马懿。 贾诩和陈宫也必得到消息,对司马氏斩尽杀绝。然后徐州经一番洗牌,或保吕英为幼主,或……另择主。 若选吕英为主,在他们父女之余荫,忠臣良将的保护下,徐州定能得一时之安! 她更知道,臧霸一定会把她的兵马,这些实力兵全部带回徐州去,有这些人马在,徐州的根基就在!而军兵实力,才是这个时代,甚至是和平时代唯一的根基。虽不一定要用到它,可是知道它在,权力就在! 吕娴将一切利弊,情况的好坏全部都想好了。 所以她才会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情义有时候它是会束缚人,害死人,可是不能说因为有人因它而死,而否认它是个好事情。就像水火虽无情,可是它们的存在,才让人类活的更好,人之所以为人,缺不了这个东西。 吕娴并非是意气用事。她必须得这么做。这是思路清晰,快速的设想中,所做出的决断。也是由着本能做出的决断。 也因为毫不犹豫和本能,赵云才深深的钦服于她。哪怕他依旧对吕布保留一点小小的意见,可是对吕娴,他是心服口服的。 也正因为了解,所以臧霸才没有狠拦。因为他更了解,吕娴就是这样的人,做了决定,必要有所行的人。说到未必能做到,但只要去做,才是慑人之本! 吕娴与臧霸之间有着默契。她没有交代太多,其实未竟之言,她的本意,已经交代给臧霸了。 万一,她真的死了。 臧霸也会尽忠事,做他该做的事。 以他的能力,又有许多根基的人在,稳住徐州,不是难事。臧霸本就是泰山之主,他若压阵,便是代表了他的态度。 不会有任何问题! 君臣之间就是如此。生死不知。也正因为有超脱生死的觉悟,才没有所谓的永恒,变故随时会来,而他们也得做好临时道别,甚至可能再不能相见的准备。也正因为有这番觉悟,才不需要多言。只有默契! 所有的事情,尤其是战争,哪能事事让人有所准备才发生?! 就在你不经意的蒙蒙的时刻,来猛然一击,而身为漩涡中的人,只能奋力去争,而未必有时间可以道别。 无常,遍布世界和人生。 而此时的张辽正在奋力的押着大军欲去与张虎汇合。他凭己指挥之力,力撑全局,便是马腾和张杨也都服气。 急赶两日,终于在夕阳时,在约定地点见到了张虎。 张虎眼眶微热,道:“父亲!” 见张辽无事,张虎才松了一口气。 “可有变故?!”张辽与他交换信息。 张虎方正色道:“袁绍命郭图率大军前来围堵父亲,郭图令张郃随从,张郃不从,眼下郭图已发布叛令,命全军见张郃立杀。张郃来送了信与儿子,方才急得脱。父亲以为,张郃心意如何?!” 张辽受了张郃的好,道:“只怕在权衡曹营与我吕营,不能做决定,否则已来投奔。” 张虎皱眉。 “此事先放下,急脱身要紧!”张辽道:“女公子已至白马,我等要急赶去与之汇合!若与女公子汇合大军,哪里还怕什么袁军追杀围堵。” “果真?!”张虎大喜,道:“那就立即出发,只是父亲需防范郭图!” 张辽冷笑道:“无有大将可用,郭图来硬碰,只会送人头,以这奸贼之意,岂会来?!” 张虎道:“他不会硬拦?!” “我儿还年轻,并不知此等人争势争功,不在于以命拼功,而在于投机取巧,此小人之心也,不必惧怕,立走!”张辽道。 张虎点首,当下汇合,保全着全力往白马方向赶! 张虎从部下中得知张辽斩了乐进和蒋奇,力破袁军与曹营,一时心中十分羡慕,要是他将来也有等的实力,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吧?! 只不过英雄难得一见,父雄子未必雄的事也常有。所以不可强求。 张虎还是极高兴的,火速的按着既定规划好的路线前进。 因急赶路,也顾不得厮见,但也不妨碍马腾与张杨去看一眼张虎,张杨笑嘻嘻的对马腾道:“此子年少,却已如此有为,比之孟起如何?!” 马腾嘴角一撇,斜睨着张杨,冷笑道:“比孟起如何,我是不知,只是比起汝河内诸子,胜出天地之别。都是人生的儿子,为何如此不同呢?!” 张杨脸色一沉,气的胸腔鼓鼓的,像只活青蛙。 “遇事只会哭的倒有不少,儿子虽多,又有何用?!竟无一人留名于外,哼……”马腾道:“我马氏子侄皆早扬名,岂是汝可比?!比旁人,未必比得,比汝,绰绰有余!再说,都姓张,人家父子皆雄,呵……” 张杨甩着马鞭,气的直抖,指着马腾道:“你!……” 马腾冷笑了一声,正欲昂首走人,张杨怒骂道:“汝子便是再出息又如何,依旧在我贤侄女手上为事,叫东不敢往西,叫西不敢往东,天下何人不知?!有什么了不起?!我与奉先是兄弟之交,贤侄女之奴,便如杨之驱使之奴,为女子所驱使,有何出息?!我之子侄,去了徐州,也是奉先之子,与贤侄女是兄弟姐妹情谊,岂是你可比得?!” 马腾大怒,道:“张杨,你找打!” 说罢竟真要来抽他。 被身边人拦住。 马腾也知现在赶路不宜发生冲突,可是心里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骂道:“汝这匹夫,家中妇人尚且约束不得,有什么脸面,扯什么兄弟情谊。旁的不成,攀裙带关系,一等一的以耻为荣!” 张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冷笑道:“就怕攀都攀不上都嫉妒。我能攀得着,也是我的本事……” 这边闹腾的人仰马嘶的。 在后的司马懿听人报说,也是无语。 这二人,当真是一日都不得消停,偏偏一日也杀不了对方。 做人就是这样,必须得留有余地,方好相见。若是真的行动了,事件升级了,那可真是要付出代价了。 只是如妇人一般这样吵吵闹闹不休的,这也真是一把年纪了,丢不丢人?! 司马懿正欲遣人去劝,别叫张辽看轻。哪知道队伍停了下来。 司马懿一凛,马腾与张杨也停住了,突然停下,这是有事啊!若是要休息,斥侯早就奔走相告了。既无告知,必是有事! “去问,出了何事?!”司马懿遣人道。 良久,有斥侯前来禀道:“……有袁军中人拦住去路。” “何人?!”司马懿道。 “张郃!”斥侯道。 马腾与张杨紧急的调起人手来,准备接应应战!如临大敌! 这两人虽然有时候恨不得刺破对方的脸,扒下彼此的脸皮,然而真正遇到共敌的时候,也是有着默契的。马腾立即遣人往前,只问可要支持侧应,而张杨则往后,去看粮草补给。分工明确,虽不明言,但也在长久之中,而混合起来的默契。 而在阵前,张郃策马立于阵前,看着张辽。 张辽呼出一口气,出列,骑马上前,张虎忙带着人跟上,气氛有点紧张。紧张之中还透着一点点说不清的尴尬。 “儁乂,”张辽这是第一次叫张郃的字,也是透着亲切和信任的意思,寻常般的问道:“听闻郭图已将汝定义为反叛逆贼,你可有什么打算?!要去袁公面前辩护吗?!能顺利到达袁公面前否?!” 竟是绝口不提他拦着自己是为何意,这分明是不想交手的意思。 然而阵势摆了出来,这是准备应付交手之意。 张郃诡异的沉默了一瞬,竟也不答,更是不应,对张辽此时到底在护送着什么也不开口提。 两方人马,都有一种诡异的安静,虽然紧张之中带着戒备,可是,这对峙,有点莫名!也有点不安! 张郃良久才答道:“天下之大,若袁公处不能容,自有容人处矣。” 张虎几乎脱口而出不如去追随吕布。 却被张辽瞪住,张虎便住了口。 张辽只道:“然也,天下英雄多如浪沙,此处不容,自有英雄识杰,你如此之才,自有投奔所往。辽不忧也!” 张郃又沉默了! 张辽掐着虎口,还能稳住的笑道:“儁乂,是否还有话说?!” 张郃不答。 张辽道:“若无话说,可否相让,辽急着赶路!” 张郃竟也不问他有什么任务,显然对于彼此是了然于胸的。既不追问,便是有相让之意了。 张辽心里有三分把握,但见他犹豫一瞬,果然拱手,道:“文远请往。郃也去也!” 他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当下便稳住的命大军人马赶路。自己则侧陪在张郃身边。 马腾和张杨心中诧异,见大军又要开拨了,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而司马懿垂了眼眸。张辽搞定了张郃啊。 看来吕营不久后,必又能迎一猛将投奔了。 真是没料到。 这种魅力,相互吸引的魅力,便是武将之间惺惺相惜的吸引,再加上时势,很容易互得好感。这比起文士只凭嘴皮子哄他们入局,难得多了。张辽的优势…… 大军开过,张辽才拱手道:“若你有往,祝前程似锦,若你无往,绝境时,立来奔辽,辽虽不才,必纳之而献英于主。绝无藏私!今日,谢过!” 说罢拱手,带着张虎走人了。 张郃也很紧张,到此时事成定局了,他才松了一口气,刚刚的他也很纠结。纠结到底是拦还是放,是打还是不打。 到现在这个局面,是多方促成的结果。 他苦笑一声。罢了! 再寻出路吧。 见张郃果然不追,张虎走出好久才松了一口气,因为怕被追尾,他还暗暗戒备不少。直到此时方放下心来,道:“父亲,刚刚为何不叫儿子说话?!” 张辽道:“我儿有所不知。他有放我之意,然,并非是为前程,若此时抛出,反而坏事。二则是,主公他回了兖州,张郃多聪明的人,若知主公可能生死未卜,他既使应了,跟我们去,也会叛出。主公若有险,他焉能真正归心!?现在绝不是时机!” 张虎一惊,道:“主公真的回了兖州?!” 张辽点点头,道:“我已紧急送信回去,女公子若知,必要回兖!” 张虎惊的汗都下来了,也不想张郃的事了,此时想着他,是真的不合时宜!他是完全的顾不上了,道:“那如何是好?!” “女公子必寻我,”张辽道:“必问底细,并且托以大事矣。待到前方,你我父子单独去见女公子,撇开司马懿方好!” 张虎惊觉有所变,心魂不定,到底年少,道:“主公果真是被司马懿所坑?!” “算不上坑,只不过他力图冀州乌巢之事,而不愿跟随主公回兖,本身就是不忠。”张辽道:“虽不算逆,但也不算忠。与此人打交道,要留心眼!” 张虎咬牙道:“那女公子会杀他吗?!” 张辽低下眼睛,道:“若主公有事,司马氏不保。而我们,得看住他!若果真坏了事,杀之!” 张虎讷讷,道:“怎么会有这番变故。” “我儿也无须忧心,若主公安然无恙,则是另一番局面了。”张辽冷笑道:“女公子回兖,直掏曹贼心脏,岂不顺手?!女公子从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正文 第1025章 郭图兵败大溃逃 张虎松了一口气,虽觉肩上担子重,但有此志气,心气也就没落下去,道:“除非他能舍弃整个司马氏和自己的声名,否则,他断无脱身之法。” “所以,此人,还可用!”张辽道。 只是以后打交道真的得小心了! 到底是还年轻,有些尾巴露的早,早才好。早,才会让人所防范。若是扮出忠诚无二心的模样,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以后再露野心,那时什么都晚了! 所以事情,得从两面看,未必是坏事! 有时候坑里,未必只是苦,也可能是喜,是另一番局面! 张辽相信打牌的人,出手的人只要是吕娴,就未必不能破解! 张辽父子回首深深的看了一眼,彼此忌惮而隐讳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继续没有耽误的往前赶路。此地已离白马不远,当速速前去! 马腾和张杨都挺沉默了,本来很戒备,见竟就这么通过了,一时诧异不已。跟着走出老远还回首看了一眼张郃的兵马,虽看不清面目,然而,袁军坚不可摧的滤镜,此时已经不剩下什么了!虽然强大,却自负傲慢,自然强大,却没有凝聚力,反而被渗透的人策反了自己内部的人。这简直是,放虎归山! 张郃这么做,虽还没投奔吕氏,可是这又与投奔吕氏有什么不同呢?! 二人看看张辽,又看看司马懿,心中的担忧竟渐渐的稳固了下来。 此时忐忑已去,却有着不安还有期待,似乎是想要见到吕娴! 张郃见人走远了,才剩下茫然。 “将军,郭图派出人手,在追我军,如今将军已被他试为叛将,只怕路上遇上袁军,并没有解释的机会,便要被拿,如何是好?!”部下道。 此时遇上敌军还不是最麻烦的,最危险的反而是遇上袁军,到时为了领赏,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上来,他们又能如何?! 张郃在原地沉吟,一时竟有一种前路茫然的错觉。该去往何处呢?! 倘在外流落,一则粮草不足,二则太危险,容易腹背受敌。遇到袁军要被灭,遇到曹军也要被杀,这…… 可是,直接去投奔曹军,他也是不愿意的。之前差点被曹军三将杀死,张郃心里其实挺膈应的! 他叹了一声,知道眼下也不是意气用事,或是犹豫徘徊的时候。 便道:“可有曹军消息?!” “乌巢被烧,探到曹军出动大部人马,将攻袁公大营……”部下道。 张郃道:“且避开郭图,我军跟上去看看。” 众人领命,跟着张郃往前线去了。虽还打着袁军的旗号,却不敢再竖起张郃主将的大旗。都是袁军中人,只要肯隐去自身,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冒充一下别的营的袁军,并不难。 且说郭图本意是要先杀死张郃,奈何张郃跑了个没影,他也不可能大部人马全来追他,因此只派了一营到处寻找,又到处发布赏罚消息,见曹军蠢蠢欲动,朝着自己攻来,郭图无暇它顾,便仓促的先来应付曹军! 两方在一线发生激烈交战。 曹操对于郭图是很不屑,打的他节节败退,到最后只能逃的时候,曹军一面驱进,一面斩首! 直斩首千余,并将首级扔于郭图军阵之中,这种震慑,简直令人胆惧,袁军上下哪里还有战心?! 一是本就惧怕曹操这样的手段,简直闻所未闻的狠辣,二是无有大将坐阵,仅凭郭图率领一些不怎么有能力的战将,纵然兵多,将却不广,哪里能够与曹操抗衡。 因此,竟是败的哭爹喊娘,在战场上要死要活。生不如死! 郭图也是被曹操这手段吓的两股战战,此时此刻,哪里还能再记得起张郃?! 眼前的曹操都已经令他肝胆剧裂,以为的立功,那是想太多!这心里哪能不着急?!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曹操只带几千精锐就能把自己上万的人马打成这副德性。他真的是半点抵抗能力也没有。 因此逃都来不及,只能急急的挑选了高地就防守,扎营戒备。 一面急急的命人去报与文丑,道:“若无文将军前来救,指挥大军,我军,如何是好?!休矣,休矣!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军心如此,士气低落到此,能不败吗?! 更何况曹操这行径,一向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之计,吓的何止让袁军失去了士气,更是两股战战,胆肝俱碎的恐惧。 很多袁军忍不住就开始发抖,暗暗的抹泪。 情绪的悲观与绝望是会传染的,隐隐的竟响起了隐隐的悲歌之声,那种摧毁是打击性的。 郭图本欲杀人震慑士气,但看这一情景,越是内杀,反而越是绝望,便也哭了起来,道:“恐命丧于此矣!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大人,曹军已经山下集合。见其势,欲有攻上来之意。”斥侯急道。 郭图心中一惊,心中狂跳,心中是真盼着文丑来救,或是袁谭来把自己给救走。除非天降奇兵,否则,他还怎么脱身! 曹操之前被颜良一直拦着不能寸进,如今势如破竹,这心中之盛意,可想而知,绕着他们守的方位看了看,笑道:“坡上之众,乃是土鸡瓦狗尔!” 众人大笑,道:“丞相所言极是!” “将他们围起来,待将士们养精蓄锐,半日后攻上去,一并屠之!”曹操淡淡的道:“尽斩其首,扔与袁军,袁绍必胆惧。破袁之事,迫在眉睫!” 必要赶在吕娴之前! 众将士军心大振,道:“是!” 当下便将这坡给围了起来。 曹操回到帐中来回踱步,哪怕有所功成,曹操也没有多少的喜意。荀攸一直在其侧,道:“主公所忧,可是吕娴尔?!” “乌巢之事,看上去是为吾做了嫁衣,然而,那小儿,焉能坐视我军吞并袁军?!”曹操苦恼道:“操进则疑,退则忧。收拾袁军虽有功,然而,后续却顾虑重重!” 荀攸道:“只要在撕破脸来,尽量达到共识。” 曹操沉吟一声,问斥侯营吕娴已至何处。 斥侯营道,追颜良而出白马,正往前线而来。 “只怕要与张辽汇合了……”曹操拧眉道:“她若得知兖州之事,会回兖吗?!” “必回。吕娴之根基,来自于吕布,天下人也许可失去父亲,她却不能,女为主,便是如此。对吕布的依赖很大。吕布是徐州的根基,她则是徐州的希望,二不可缺一!缺一则残!”荀攸道:“吕布若死,吕娴必被迫困守于徐州,以她的能为为,守不是问题,而再想出徐州,是不可能了。没有吕布,她极难立身发展!” “只愿奉孝所谋,必有成效,便是付出很大代价,也值当了。”曹操道:“许都有奉孝,倒不必忧也!只是,她若回兖,倘吕布无事,父女二人汇合,就说不定了……” 倘若真是如此,只怕天意真的在吕氏。那时曹操只能认命! “既然吕布之事吕娴得知已不可避免,当此之时,何不放出让吕娴知晓,分解吕娴的兵力,让她也分心。”荀攸道:“眼下也到时机也!” 否则争势之时,吕娴必猛。这袁军上下,多一个人进来分,总是不甘心。倒不如利用此事,先拿下袁营再说。看这势,瓦解袁营已是必定之事,只要猛攻,逼进,袁绍必躁而不能解。拿下冀州,不在话下。 没有吕娴来掺合就太好了! 曹操来回踱步道:“若告知,她回兖,兖州压力是否太大?!” 荀攸道:“总比在此好。她若在此,主公想要拿下冀州,是极难之事!” 曹操想了想,道:“既是如此,那便传出消息去,前线与兖州,皆尽力谋取!”尽人事,听天命! 荀攸点首,领命去办了。 半日过去了,曹操击鼓进攻,郭图一听,心凉了半截,这种时候,还能有救兵来救吗?! 郭图急的不成,此时想要保全全军便是难了,但自己一人脱身,倒是不算难,也是好办法。 郭图一咬牙,他知道出去后,弃军而逃的罪名必有大麻烦。然而,此时此刻,事关生死,他又怎么能甘心在此陪葬,在明知会死的情况下,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一时之间便要扮成小兵小将的想要逃脱。 袁军上下已被杀的哭爹叫娘,箭雨还带着火,将他们烧成了火海,到处都是厮杀和人被烤焦的味道,郭图看的心惊肉跳,脸色白着想要离开,但是却被火海给拦去了去路,一时之间,逃意消散,面临绝境,他只想要投降,就在他决定要不就降了算了。 突闻山下有一队震天响地的喊打喊杀声,郭图身边的亲卫哭了,又喜又笑又哭,道:“……大人,是文丑将军来救了……” 郭图一喜,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可还是坚持着道:“文将军……果真来了?!” “来了,正是那面大旗……” 定睛往下一看,不就是文丑的大旗吗?! 文丑带着人就在向上突破,以来营救。 郭图的眼睛都要下来了,来的巧啊,来的妙啊,再来晚一些,他就要晚节不保了。 不用弃军而逃了,也不用降了! 曹操急令三将去抵挡,以期挡住文丑,将两军给撕裂开。 而这阵势,却只取决于哪方最强,倘若郭图的士气提升,两方夹击,这所谓的撕裂也就变成了这样情景了! 曹操道:“三将还可挡住文丑一时,即刻绞杀围军,斩杀首级最多者,赏最多!” “是!”曹军士气极盛,锐可不挡,便是面对文丑的救援,他们也没有怎么退缩。 文丑见突破不易,便与曹军交起战来,厮杀的眼睛都是红的! 这山上几乎都被烧成了火海! 直到天微明时,才歇。 曹军退去,清点战绩,斩首竟有三千五百余。 文丑退军,苦苦的才接应到郭图,郭图一见到他就大哭。文丑哪里耐烦听他哭,见他如此不中用,伤亡惨重至此,还如此惨败,简直磨牙。 这只军到了郭图手里,也是倒了血霉,算是废了。俱都是精锐啊。 文丑的脸色不太好看,道:“待到主公面前,你再哭吧!”说罢甩开他,哼了一声,阴着脸走了! 郭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充满恐惧。 如此败绩,袁绍第一个饶不了他。 见如此惨败,袁绍能不怒才怪! 士气降到底,几乎无可救药的程度,一定会被杀的。 郭图想了想,便写了封信叫人递上去,信中只说为了追杀叛将张郃,这才中了埋伏,只怕张郃已投靠曹操,故意埋伏他,也是他大意,这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把所有全推到了张郃的身上,然后马不停蹄的也不敢留下来了,带着人就死死的往青州赶。眼下这局面,留下来也是无用,还不如立即就回到青州投奔袁谭去,至少还有活路。而留下来,要么被杀,要么就得再上战场,他哪还能再上战场呢?! 他付不起这个责任。 与其如此,不如推出去,干干脆脆的丢下了个烂摊子,头也不回的跑了。 文丑知道的时候,恨的拔刀,道:“这小人,在营中就该宰了他!” “竟就丢下这一切干脆利落的跑了?!”文丑部下大怒道:“狗贼要不死在主公手中,要不就死在曹贼手中,才是他的最终宿命!” “将军,要不要遣人去追他?!”一将出列道:“追上后直接斩于马下!他弄了这么大一个摊子就这么跑了,岂能轻易饶他?!” “哪得空理会他?!”文丑道:“我自书信禀于主公,主公自有处置。眼前当忧心曹贼,如何破!?” 诸将道:“士气低下,粮草不足,军心涣散,再加上我军兵少,不及曹军士气高涨,兵多,只怕不易……还需要组织人马,方才能逼退曹军!” “倘要击败,恐要对付那三将。如此难缠。”文丑头疼的道:“只怕曹贼是一心用来克制于我的!” 竟是顾不上追郭图,只对付曹操。 正文 第1026章 托孤不得不一掷 因文丑实力在这,两方暂时陷入于拉距战之中! 而曹操知道,要破文丑,必要破其军心,因此竟也不等,于当晚便用车载了首级数千,前来阵前挑战。那些堆积如山般的首级给与袁军的震憾是何等的剧烈,简直是让他们抓不起兵器来! 曹操下令,立即投掷首级,目的就在于攻击人心! 一颗一颗的首级,像瓜一样的被扔进了袁军之中,那种从头而降的感觉,配合着这种黑暗的环境,像极了地狱,更像极了恐怖默片。 袁军守栅的人都是手在哆嗦,脸色发青,哪里还能握得住手上的兵器,他们双眼发直,头皮发麻,脖子发凉,分明是极恐怖的场景,可他们却像是被滞住了一样,像个默片,像停住了呼吸。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回头就跑,其它人也都绷不太住,开始后撤。 文丑见此,心中已是大急,骂道:“曹贼卑劣!有种便来一战,行此手段,算什么英雄?!” 这等的卑鄙手段,文丑简直是恨炸了。也气炸了! 曹操远远听见,也只是冷笑一声。又非是江湖义气之争,讲什么小义不小义的?! 庙堂之高,也许讲究大义。然而战之事上,这样的事与大义终究不相干! 也顶顶算不上卑劣。 若是受不得这等的激,充什么君子,还怎么能势如破竹。就算一时不能斩杀文丑,他也绝不能被文丑给挡住。 另辟奚径便是! 文丑本有心要抵抗,然而,袁军上下哪里还有半丝的士气,早被骇的调头就跑,而且跑的越来越多。 曹军又怎么能让他凝聚起军心来抵挡,见差不多了,便驱兵开始冲杀进营。 文丑带着少余精锐拼死抵挡,最后迫不得已,只能狼狈溃逃。 这心中的憋屈,当真是数也数不清。 曹军穷追不舍,眼见就要逼近袁绍大营去了。 袁绍听到这军情,也是又骇又急,尤其是得知郭图跑了,大骂道:“小人误我!” “还敢骗我……”袁绍面上血色丧尽,哪还有半丝的英雄胆气,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恐惧不知所措之中。 而曹操也完全逆转了局势,成了屠夫的角色。偌大的袁营,竟涣散至此而不能抵挡。 岂不悲哉! 张郃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重重的一叹。 袁军上下是废了!真废了! “曹贼手段实在太过骇惧,闻所未闻的暴烈。”张郃皱眉,心中不喜。 “他若要急胜,只能采取如此迅速击溃人心的办法。若是一点点的去打,便是他再强,也会有消耗殆尽的一天。”谋士道:“少量作战,便能打击人心,达到最快最好的效果,这才是曹贼的目的!” “毕竟他所顾忌的还有大后方的安定,以及吕娴的势力扩张。”谋士叹了一声,道:“将军是否无意去投曹操?!” 张郃明白谋士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倾向性,只是拖延着,犹豫不决罢了。说不喜曹操这个手段,也只是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其实在战场上,是无关紧要的。不会因为喜好不影响结果的! 所以说这个真的牵强。 身边诸将都是支持他的人,也了解他,见他如此,哪里能不分明他的心意究竟是什么?! 因此这才点破。 张郃见诸将看着自己,没有吭声,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必须得大多数的人都有这个倾向才行。而这个决定也必须众人都得下。将来才不至心生抱怨。 眼下很明显,袁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有跟随的价值了。而曹贼…… 诸将道:“将军与张辽是故交,又有放过之义,不如且去跟随,跟着他也好建立一番功业!” 有人道出,便有更多的人都纷纷附合,道:“曹军必将推进,在此逗留,已然不妥,若不离去,恐怕会牵扯其中。将军,我等附议,听从将军的一并前去跟随张辽吧。” “我等也都附议!”谋士们也都开了口。 “汝等不悔?!追随一女子,将来……”张郃道。 “有何可悔及之处?!那吕娴凭着实力立雄,便足以令天下豪杰立足!”一战将道:“就凭她与吕布击退曹操,擒江东之主,又有实力北征,足已令我等跟随!” 张郃道:“既是如此,便在此议定,去追张辽,有前义在,他必能为我等引见与吕娴。届时再观看其人,与汝等再议如何?!” “最好不过!”众人应下,觉得妥当,一一都答应了。 这才折转身,火速的掉头走人。 这里绝对不是久留之地了。曹军必将推平这里,他们再在这里逗留,若遇到曹军是战还是不战,以什么身份作战。就很被动。 因此,竟都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而此时的赵云与吕娴已经临近张辽,两方的斥侯已然相遇,赵云吕娴与张辽父子皆大喜。 张辽父子二人快马加鞭,先一步离开后军,急急的往吕娴的先锋营赶来。 “女公子!”张辽,张虎下马抱拳道:“参见女公子!” “快快起来!”吕娴下马急忙扶起,道:“北方有此局面,文远功不可没!” “不敢当功,逼尽袁尚,是女公子与赵将军之力也,辽远远不及。”张辽道:“况主公情况危急,此时言功为之过早,当早早决策要紧!” 吕娴点了点头。 那边已扎下临时大营,吕娴拉着张辽父子进帐坐着说话。 张辽道:“女公子比之上次清瘦不少。” 吕娴道:“冬日苦寒,这般也非我一人受苦,将士们皆是如此。” 张辽很欣慰,吕娴能吃这番苦,就不是一般的心志。 张虎看她表情严肃,知道她是心忧吕布,便也没有再叙旧,只是随坐在张辽身侧,很是安静。 张辽道:“司马懿就在后方,半日将至,女公子要见否?!” 吕娴眼神凉凉的道:“见,当然要见!要救援父亲,几日我也等得。” 她的眼神很冰冷,张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因为在他印象中的吕娴,虽有威严,但大多数的时候都很亲和。 “哪怕是为了马腾和张杨,也须一见!”吕娴道。 “这二人,女公子如何打算?!”张辽道。 吕娴沉吟道:“若留在北方,文远可能压得住?!” “这二人若跟去,反而有异心,不若留在这里,虽帮不上大忙,却不会去拖女公子的后腿。”张辽道:“马腾比马超心思复杂的多!” 心思当然多,这父子二人一直都是军阀的心思,不想受制于任何人,可惜实力不济,经济上也不允许,就只能想一想,而马腾比马超,谋算的想的则更多更细,若无强大的威严,是压不住的。 若是老爹真出了事,呵,马腾是第一个拆伙的。 吕娴道:“只要马超不叛,还能合作,就能拿得下马腾。无妨!” “就怕他轻于叛逆,女公子又不处置,到时威严无存!”张辽道。 “若是如此,只能请他回徐州久居了。”吕娴道,“我能不杀他,只是给他荣华富贵呆在徐州,便是给马超面子。要用马超,就不能动他。但不能杀,也未必没有办法对付。” 张辽一笑,道:“妙哉!” 张虎道:“观他与张杨十分不对付,我去问过,是因为在邺城外时,张杨急于立功要奇袭,结果马腾不救,以致张杨损失极大,两人因此结下怨憎。十分不对付!” “张杨如何?!”吕娴道。 “很仁厚,但急了也咬人,也记仇。”张辽道:“我观他进取心并不强,与我徐州结盟,是真有投靠之心。河内这个位置很危险,他怕被吞并,只能投靠徐州。如今又与马腾不对付。更没了后路。他是真有归心。此人,可以信任,但却无法重用。能力,识人,皆不足,十分平庸。” “胜在稳重,做后勤这类,还算认真!”张辽道。 吕娴听着心里便有数了。 张辽又道:“司马懿利用了一番马腾,马腾对司马懿虽崇拜但也有忌惮。女公子,辽这一路想了想,实在不懂,司马懿这是为何?!他不想拉拢马腾吗?!” “马腾这个精的要死的人,他肯上司马懿的船?!”吕娴道:“他虽有心,却也知道脚踩几船,一有不对,就会立即撤的人,这样的人,作盟友不可靠,作腹心更不可用。既是如此,利用才是道理。司马懿这般行为,没什么问题。” 张辽细想了想,道:“司马懿果然通透。” “我要用马超,就不能动马腾,我要赶路以父亲为主,劳文远看好他了。”吕娴道:“必要的时候,可问司马懿要策。他会给你提意见参考。” 张辽应下了。 张虎急道:“女公子,司马懿此人,还要用他?!” 吕娴道:“用,怎么不用?!费尽心机弄来徐州,为他耗费了多少心力。他又弄了这么大一个坑,在他身上投入的太多了,若不用他几十年的算计来还,我岂能甘心?!” 张虎一抖,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要扒了司马懿的皮似的! 吕娴道:“不管是接到我的信还是父亲的信,若知我们父女有事,立杀此人!文远可便宜行事!” 张辽郑重的起身,抱拳道:“是!辽记下了!” “北方诸事交给你了!”吕娴道:“若上天保佑,我父必无事!” “主公天下至强,必定无事!”张辽道:“只是……”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吕娴冷笑,道:“父亲若出事,退回徐州我是不退的。我会直奔许都。我已去信与高叔父。叫他直奔许都,准备与我汇合。曹贼做此事,不想要付出代价,可能吗?!” 高顺能力过人,见有他支应,张辽松了一口气,道:“如此,极好!” “徐州空虚,若闻听父亲有事,必有惊变……”吕娴道:“有陈宫贾诩他们在,我是不怕的,司马氏并未掌权,倒不怕什么。只是恐有急攻。那曹贼既算计此计,焉能不与刘备通好?!只怕暗中已同盟了吧。” 张辽父子的汗都下来了,道:“会有人直奔徐州!” 江东都半废了,现在绝对做不到,有孙策在手,他们不能做绝。 那么,就只有刘备,比起巴蜀,徐州是什么地方,当然徐州更好,刘备当然想要! 齐鲁泰山之地,有鱼盐铁之利,这可是富国强兵之本。便是被北方和中原封锁,凭着大海,也断不了商贸之便,这样的地方,岂不比巴蜀好?! 徐州是宝地啊,除了一面没有天险以外,这里是真的强极了的好地方。只要守得住,绝对能立本强大!女公子又善经营,这里是真的风水宝地。若不是为了战争防御,其实这里比起中原还更好。 刘备不想要才怪! “所以,我需要用马超!”吕娴道:“只要马超押住,必无虞,他想进也进不来。” 张辽明白了,她不急回兖,而是急赶来,一是为了交代自己,一是为了见一见马腾和张杨,以安人心。这是不能避免的事情。 原来如此! “马超可会叛?!”张虎道:“此人反复无常,若闻听主公有什么,他会不会反而攻进徐州!” “我不死,他不敢,”吕娴道:“此人年轻气盛,倒不必担心他会与刘备联合。他若不是走投无路,高傲性情哪里看得上刘备?!只是我若是有事……文远回徐后,要注意闭守徐州。” 张辽心中一滞,如果真是如此,就太糟糕了。 徐州看着强大,其实,也如热锅上一样烫手啊。 倾覆只在一瞬之间。那种危机感,从未有过如此的时刻。 全线战略,随着这父女有事,若有一线崩溃,都是灾难级别的后果! 张辽痛心的不行,郑重的抱拳道:“辽,记下了!” “一切交给你了!”吕娴道:“只要守住了徐州,保上二三十年不难。将来,若是吕英有才有志,可以出也。若不能守时,可泛舟出海。这是最不坏的结果了。总好过被人屠城!” 不出海还能怎么?!曹操之恨,孙策之恨,刘备之怨恨,哪一个不想把徐州踏平了?! 真败了,别指望可以投降,能好好活着。 张虎心中难受极了,没想到女公子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 正文 第1027章 吕娴迎马腾张杨 吕娴却没有时候感伤,见张辽沉重应下,便道:“子龙,随我前去迎接马伯父和张伯父!此二人与我父有结交之义,便是我之小辈,当以重礼相接待!” 赵云起身道:“是!随时可出发!” 吕娴道:“文远且在此休息,劳略准备酒席。” 张辽与张虎应下了,送她上马,和赵云带人前去。 说是酒席,其实在军中也不可能多丰盛。但辅个桌子,弄两菜当个样子,再弄点酒水还是有的,不然也太不像话了。虽一切从简,但也不能太简。至少那种宴的规格得弄起来,就是桌案的摆放和人员的迎接等,这些比什么果子,茶的摆设更有郑重和仪式感。有些东西还真不能缺礼,不然人家可不会说你节俭,而只会讽刺你出身低贱,所以才不知礼数。阶级社会,就是这样!在装样子方面,千万别抠门! 张虎一面命人准备,一面不安的对张辽道:“……父亲,真的可能会糟到如此地步吗?!” 张辽道:“这是最坏的打算!” “那女公子此去最好的结果呢?!”张虎忐忑的道。 “进许都,与曹操达成共识,瓜分四州,并与曹贼共奉天子……”张辽道。 “曹操岂肯?!”张虎讶然道。 “所以,必死其一。”张辽道:“每一步都战战兢兢。” 张虎脸色有些难看。正心神不宁间,有斥侯来禀道:“有袁军在十里外出现,打着颜字旗!” 张虎更吃了一惊,道:“莫非是奔着女公子前来?!” 张辽看他一眼,叹道:“我儿心神不宁矣?!既不惧死,为何心神不宁!” 张虎反省道:“比起父亲,儿子还是太不淡定!” 比起老鸟的笃定,他还是太稚嫩了。他正要遣人去禀报吕娴,却见张辽拦道:“无妨!我且带人去会会颜良!” “父亲!”张虎大惊失色,再也忍不住了,道:“既然已与女公子汇合,何不与赵云,马腾等人合力对颜良!也有胜算!万一父亲有何闪失,这……” “若不斩颜良,何以令女公子震慑马腾这类人?!”张辽道:“这是天赐良机,值得一赌。况且,先前,司马懿也有策谋,此时,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张虎心中焦急,道:“父亲以为颜良不知女公子在此,不知父亲的消息?!” “赌一把,可也!”张辽也不确定颜良现在知不知道,但眼下就是比谁更机敏,谁更敢赌的良机,若是错过,就再也没这个机会了。也许颜良早知,也许不知,张辽也没十全的把握,可是,他知道,眼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所以他想都不想,立即就要去施为。 张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来,若是赌输了,他就没爹了,眼前的局面也浪费了。一败涂地。他现在有点理解女公子的愤怒了,没爹的孩子,是根草。尤其是这乱世,没有庇护,哪个孩子不慌?!爹是庇护,娘是温暖的怀抱。哪怕他已能独挡一面,可依旧心生恐惧。 可他更知道,这个时候,他只能尽量的放宽自己的胸怀,去赌。 张辽道:“我既刻前去,我儿在此候着,老成些,莫要叫马腾等人看出不妥来!” 张虎眼皮子直跳,郑重的点了点头。 张辽毫不犹豫,头也不回的立即点兵就去了。 张虎心中砰砰直跳,真的能够成吗?! 此时此刻,他都觉得司马懿是不是想要借刀杀人,用父亲谋算颜良?!其实是想要拿父亲当刀,万一刀折了,对他也无损。 张虎也不知道张辽有几分把握,只是知道很难。颜良的能力摆在那里,张虎焉能不担忧,然而,比起担忧,他更明白,这份忧心只能放在心里,不能露出半丝的行迹来! 此时吕娴与赵云往前,远远的就已看到长长的队伍,她便止了马,在要道上候着。 赵云欲言又止,眉头紧蹙着,良久才不安的道:“女公子,倘若……” 吕娴道:“倘若真面临最坏的情况,吕氏女英,就托与子龙了。有暗影在,哪怕是徐州被攻破,也能保得吕英一命。只是,她若要活的好,离不开长者抚育,而光靠母亲和貂蝉是不够的。子龙的人品,能力,堪为长兄。将来,教导她成才,还要托庇于你!” 赵云不知怎的,就很心酸,抱拳道:“云若不死,受命绝不推违!” 吕娴从马上随身的包袱中掏出一精锻造的弹弓来,道:“我这做长姐的,未必有机会给长大的吕英,这个给你,将来,她若有勇武之力,可赠与之!就说,是父亲和长姐给她的。” 赵云双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放在随身的铁甲之中,深吸一口气,道:“云记下了!” “将来,她要如何,皆是她的造化。能辅便辅,不能辅,做个普通人,也好!”吕娴露出一个缓缓的笑容,“她的父姐英雄一场,足够她引以为荣了!” “定会引以为荣!”赵云道,“有女公子前慧在前,云必教之以勇武,辅之以品正,假以徐州贤者教以智慧,必有所成!女公子放心!” 吕娴点头。 马腾在前,隐隐的看到几十骑在路口处候着,也未张旗等候,一时发愣,吃不准他们是何人。 这般从容,应不是贼人吧?!该不会是吕娴来接?! 马腾心中隐隐古怪,心中也不知怎么的,跳的厉害。他暗暗唾弃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往常要见吕布都不会这么紧张,为何现在这么的没出息。难道因为她是女子?这个缘故也不至于像对怪物一样的可怕和紧张吧?! 张杨也默默的上前来了,估计心里也不安极了,他竟与马腾齐进,二人此时难得的默契的也没吵起嘴来,但谁也不想虚了声势,都没问对方什么。 气氛默静之中,隐隐的尴尬。 不过张辽帐下的将领们却已经认出吕娴来了,一时大喜道:“是女公子,是女公子来了……” 这声音中满是喜悦和哽咽。还有敬畏和拥护。 几十骑立时从军中先飞奔而去要拜见吕娴,一时欢喜的不成。 军中也略有些哗然,军士们紧张的脸上都有了些松快的颜色,道:“……果真是女公子来了?!” “还能有假?!那白马将军正是赵子龙将军。快看……” 军中难得有些混腾。 这是久违了的相见的喜悦,算一算,也近半年未见了。能不想念吗?! “女公子!”几十骑已然上前下马,抱拳喜道:“女公子,赵将军,怎么敢劳亲自来迎?!” 吕娴下马一一从他们脸上看过,笑道:“这一路,汝等辛苦了!若非随着文远潜伏于袁营,断无今日之会。诸位劳苦功高,娴既至此,怎么敢不亲自来接?!” 几十人一时眼中含泪,喜的不能自胜,道:“都是张将军领导有方,临危不惧,非我等之功也,不敢言功!” 吕娴哈哈大笑,道:“将随主将,跟着文远,尔等也谦虚不少。极好,长进不少!” 相处毫无拘束,一时都放松的笑了。 身后更有几十骑跑来,正是虎威军中诸将,喜的不行,一见吕娴就落泪,道:“女公子!” “终于见到女公子矣!”诸将大泣。 吕娴一一扶起,道:“劳诸位在邺城一路来之苦,更劳诸位多番辅佐于我父,娴感激于心!” “不敢,不敢当!”几十骑忧色道:“主公听闻女公子有恙,不听劝,一径非要回兖,如今也不知如何了,我们一路来,心中忧心至极!” “无妨。我自会回兖策援。父亲必安然。”吕娴道。 他们对吕娴有着很大的期盼,见她说要回兖救援,这心里一口气就立时松了下来,绷了一路的担忧也彻底的放下了,道:“如此,父女相会,必叫曹贼付出代价!那曹贼实在可恨!竟利用女公子作文章,骗主公回去!” 说罢大骂了一番曹贼。 足有上百人围着吕娴说话,这一奇景,让马腾心中诧异,暗道,吕娴才多大?!在军中竟有如此威望?! 他一直难以想象一个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威望,一看以为是托庇于父恩。但是见这…… 再想一想也觉得古怪,吕布又有什么恩于下之德?! 所以这想象就很贫乏,如今见到吕娴如此,这心里的分裂感还是很重! 马腾与张杨已至前下马。 诸将与赵云都欢喜的说着话,见他们已至前,便马上立在了吕娴两侧,往马腾和张杨走去。 隐隐的拥护之态,让马腾和张杨都有丝丝的紧张,同手同脚了似的,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因为,与小辈结交,低端,与女子主动开口,更低端,这就…… 就算是讽刺什么,但看她身后这许多人,如此得拥护,想死才敢口出不逊。 吕娴仿佛看不到二人的尴尬似的,笑着带着诸将上前道,“小女不才,敢来迎接马伯父,张伯父,只看两位不以小辈才浅,而觉不足交,那小女便很喜悦了。” 马腾还没反应过来,张杨已经笑着拱手道:“岂敢岂敢,能得女公子相迎,实是杨之幸也!吾与奉先本以兄弟相交,奉先之女,亦为我女也,便厚颜受得女公子一声伯父了!” 很是欣慰的样子,道:“奉先有此大才为子,胜出人数子百倍啊。” 吕娴笑道:“伯父谬赞,既为我父之兄弟,便为娴之长者也。” 张杨十分高兴,但见她一身劲装,却作男子打扮,并无女子弱态,言语之中又大方,又有点恭维自己的意思,这心便放了大半,很是受用。也极欣赏,心中大定。 马腾倒是诧异于她的厚颜。心道,吕布好激,这个女儿却不是这般的性情,并不凌傲于人。姿态放的很低,伯父说叫就叫,说认就认,就这脸皮厚的程度,胜出很多诸侯了。没有心理负担的人,总是令人忌惮的。虽是吕布的种,却与吕布并不相同。 他正不知该如何应,吕娴已对他笑道:“观孟起之勇才,便知虎子必有虎父,今日见马伯父,果然更为英雄。娴能得见如此英雄,亦是幸运。我与孟起以兄弟结为义交,便厚颜叫一声马伯父了。” 马伯父,哼哼,是不是还要我给你见面礼啊?! 马腾腹诽,却暗中观察,笑道:“女公子实在客气。孟起生性凌傲,无人可进他眼,独女公子一人例外尔。孟起之性情,叫女公子多耽待了,他在荆州败之事,连累了女公子,腾心中实不安……” “谈不上连累。”吕娴一副心腹交谈的语气道:“孟起年轻气盛,趁着年轻多吃点亏,未必是坏事。他有独才,才者极易刚愎。马伯父,恕我直言。孟起多不听马伯父之言,然否?!” 马腾面色有点郁闷,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何意?!这是到底是贬还是褒啊?! 吕娴笑道:“孟起这性情,这才能,极易凌才恃人而傲慢,若挫,则极易陷入自艾自怜之中,这是有大才者的通病。故而,马伯父可不要心疼孟起眼下之败。于他来说,不是坏事。多磨一磨,才出宝剑。孟起之能,若能磨得好,将来当得大用。”若磨不好,也就废了。 这啥意思啊?!是说马超活该挨打是吧?! 张杨在那已经在忍着笑。他认为她在内涵马腾。 “我与孟起相识于拳脚,却惺惺相惜,怜其才无所磨,实在可惜,因此自作主张将庞统送去与他磨砺心性。这二人,有相似之处。可相互激励,虽则遇败,然而能磨合之中又相互激发。是最好的搭档。还马伯父不要心疼才是。”吕娴道。 这话里是啥意思啊?! 马腾呵呵直笑,这话信息量太大了。 张杨已经笑着转过头去,笑出声来实在不雅,但是吧,他还是想笑。亲爹磨不住亲儿子,只好用她的刀来磨呗。 咋这么搞笑呢?! 马腾能说啥,说什么都不对劲。都觉得他这老子无用。 张杨简直能笑晕了。吕娴这话,他认为,这是直接刹住了马腾问责之意。把马腾噎在那,不上不下,只剩下干笑,礼貌而不失尴尬。 正文 第1028章 三军面前问忠心 娘的!这贤侄女,厉害厉害! 客客气气的堵的马腾都不知道说啥,高明啊。 马腾能说不怪贤侄女嘛,不能,太丢脸,也不想说。因为说了这,下一步就得说是他自己无能,所以才无力管教儿子了…… 吕娴仿佛只是亲近的认亲一般,客气而礼遇,没有半丝的不对。 马腾真不怕吕布直来直往的骂人,但怕暗里含沙的噎人。噎在那真是不上不下的很。 司马懿的车马到了,已是近前。 他隐讳的看了一眼吕娴,心道,且看看这女公子的度量行事,对于坑货司马懿,她怎么办吧。 司马懿下了马车,看了一眼吕娴,上前深揖,道:“女公子,懿有罪也,未能劝住主公,是懿无能!” 这是将自己一军了。 吕娴淡淡的道:“仲达哪里无能,这一路来,烧毁乌巢,拿下邺城,立下奇功,我吕氏父女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能怨你无能呢?!要怨也得怨我父亲太轻信,太儿女情长,不顾大事。然否?!” 司马懿头皮顿时发麻,这是说他坑了吕布不说,还置吕布于不贤。 “这一路来,仲达保住虎威军至此,这份功劳,我与父亲都会谨记于心,虎威军上下,都不会忘了你的奇功。于公,当赏。”吕娴道:“然,娴只问你,可有私心否,弃主不顾,当得忠字耳!” 司马懿已是汗如雨下,她后一句,已问的他低下头去。 全军将士都在盯着他。仿佛都在拷问着他的心。 司马懿知道,她是在立威,是在杀他的锐气,是在三军面前,是一次拷问灵魂。这是阳谋。若说怒而打杀,便落了下乘,若逼他求饶,或是叫他跪下,今日吕娴都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对功臣。此时司马懿正是有功于人心的时候,这,怎么都不能服众。 唯有拷问人心,才是阳谋。因为只要心中无私,一定会说无私。那么一旦在众人面前说下什么,便是立下了flag,以后若是违背,立崩他在军中的人心。 这个吕娴,当真是! 司马懿闭了闭眼,被逼的感觉心里面最隐秘的,最阴暗的角落都无所遁形了。 马腾和张杨都是聪明人,他们本以为先见了面,吕娴必隐而不发,事后再谈,不料吕娴竟当面,当着三军直言。 然,不得不说,这更高明。这也更袒荡! 他咬牙道:“忠字在心,不在行!懿为大事计,无愧于心!懿,心中无私!” “好!三军之中,军师敢说忠,敢言心中无私,娴自然信你!”吕娴道:“仲达敢言忠,敢言无私,娴便敢言,信而不疑!” 全军上下都是一凛,大呼道:“女公子英明!” 主臣齐心,才令人心安啊。 司马懿刚立功而回,若吕娴私下对他有什么疑心,有什么处置,哪怕只是小小谈论,那也是危及到吕娴的声名的。 司马懿略微有些恍惚,有些站不稳。 终究是他小看了吕娴吗?! 她怎么能,三言两语间,就稳定了军心,更稳固了她的地位呢。这种胆气,全军慑服。那么他所立之功,也只是为吕娴立功。 本以为的,小心的挑拨,以后的疑心种于人心之事,是完全不可行了。 怎么能如此?!怎么可以如此?! 她就真的不愤怒吗?!可是,能将这份愤怒,利用的如此巧妙,化他之功为她之绩,这份人主风范,令他一路以来的硬扛硬杠的所有的心思,全部化为乌有。 力虽弱,却泄他千斤重力! 司马懿有点茫然,怎么能……如此,怎么会如此?! 马腾与张杨的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极为微妙,对视了一眼。这吕娴,了不得! 吕娴道:“父亲虽有险,吾必救也。然汝等随军师出征之功,吾也记下也。待军汇合,立时报上功劳,都有重赏!” 军中大喜,大喊女公子英明。 吕娴对着众军拜首道:“这一路辛苦汝等了!待汇合后,可休息也。娴感激诸人为徐州尽力!为我父尽力!” 军中不禁大为感动,道:“吾等黔首,岂敢受女公子之拜!” 说罢都对着她一拜。 西凉军没拜,有点不知所措,在大军之中这直直的站着,有点微妙的不同,这就十分尴尬了。弄的他们觉得是不是也要拜一下才合适?! 那纠结的。 河内兵本就少,他们从善如流,也是一拜。此时河内诸将与谋士等人都已心中安定,觉得跟着张杨来此,是没错啊。这吕娴的能力,他们是放心了。 打仗是看不出来,用人也看不出来,但这驭下的本事,首屈一指! 司马懿还有点茫然,看着她四两拨千斤的将人心拢于吕氏之中,整个人都有点沉默。 马腾是知道他的心思的,一面暗爽他这样的人也有人克,活该,一面呢,还有点兴灾乐祸。原以为司马懿算厉害的了,但能降得住这样的人的人,更特么不是人啊。 想一想,也是,能降得住他那个狗儿子的,的确不算一般人! 这吕娴,虽是女子,的确有几把刷子! 吕娴已上前,对司马懿一拜道:“刚刚问心,冒犯军师了。” 司马懿麻木一拜。 吕娴笑着将他扶起,道:“军师与我同行,请马伯父,张伯父去汇合赴宴吧,我已命文远略备下薄酒了。这一路,多亏军师好计,会盟四方,进邺城,又将这二位带来此间。有军师之智,又有马伯父和张伯父相助,定能破败四州,尽吞袁氏!” 吕娴哈哈大笑,道:“这一切,还要多仰仗军师啊。” 司马懿毛骨悚然,他身边的谋士等人却都喜气洋洋,道:“……有军师之力,又有多人相助,定能再拿邺城!一切皆有军师布谋……” “女公子与军师,古之人主与良士也!” …… 一路径往回走。 司马懿心中痛苦莫名,这一切,与他设想中的不一样。见吕娴,他也做好了迎接她怒气的准备。他却笃定她不会杀自己,虽疑心,却未必拆穿,要么隐而不发,要么怒而责罚他而失人心。到时候,她失态后,他再表以忠心,献上破袁良策,将功折罪,吕娴还得用他,依赖他,这事也就定了。而他受到苛责,也会得到全军上下的同情以及对吕娴的不满…… 这一切,才是他想象中的事情。这一路来,他甚至谋划了很多破袁的良策,包括与曹操共撕的情景。 但……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以为他可以凭此拿捏住吕娴。 原来一切,是他想象中的美好。如果只是吕布死了,吕娴没死,他在她手上,照样拿捏不住。至少想要鸠占鹊巢是不可能的。而司马氏没有真正能吸引到战将归附的本事。一切需得在吕氏身上实现。 只要她在,他做不到。 甚至还会有生死之祸。 她说不疑就真的不疑了吗?!她只是在三军面前表现她的袒荡,逼迫他表明无私,忠心而已!说到底,只是做给马腾张杨和三军看而已。 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疑心是升级至无限,而他的私心却被打消于无形。 他眼下,终究还不是她的对手。 一路行至帐中,吕娴拉着司马懿,二人都恢复如常,迎接着马腾和张杨入帐中说话。 吕娴见张辽不在,便知有变故,却也没问。 张虎迎人进去后,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赵云。 赵云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颜良出现在十里之外,父亲去了,我怕父亲有闪失,还请赵将军去支援一二。”张虎道。 赵云道:“我立去,只是你护卫在女公子之侧,切不可大意!” 张虎拱手道:“这是自然。多谢!” 赵云挑了精兵,也没耽误,火速的去了。 张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吕娴身边侍立。虽是少年,却无人小觑。 今日是众将的主场,吕娴亲自犒劳了各位战将后,方才亲自奉饮于张杨马腾,深感其一路之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酒过三巡,诸将散去,各自小憩或是三三两两的休息去了。 马腾喝的半醉半醒,睁着眼皮看了一眼司马懿和吕娴,笑嘻嘻的道:“女公子果真不疑军师?!” 吕娴眼眸微眯,道:“我为女子,心却大也!” 马腾呵呵一笑,道:“奉先之事,女公子可有救援之策?!若不救应,只恐中计啊,那时,大好局面,未免毁尽。若弃下这里好不容易开拓的局面,又便宜了曹操。我若是女公子,心中难为,一方是父,一方是业。” 这话说的。不中听。 张杨扫了他一眼,道:“女公子自有打算,我等只听吩咐调遣便是!” 谁要听吕娴的调遣?! 现在这局面,毁了不可惜,为了西凉的利益,马腾是不可能去救吕布的。 吕娴笑道:“若马伯父有危,以孟起的性情,必定不救!难舍功业之故也!” 马腾僵在那里,一张脸半醉半胀半红,一时竟心生恼怒。 张杨哈哈大笑,道:“女公子顽笑,果然伤人,哈哈哈,不可如此揭短才是!” 河内诸将皆笑的不成。 “开个玩笑,马伯父莫要生气。”吕娴笑道:“我有仲达在,如此开局,如此谋略,两方皆要,有何不可!” 也不怕撑垮你,这个场面,真能撑得起来吗?! 马腾冷笑。 “君子立世,若不尽力而为,便有负一生教养也。我父,我不舍,这袁氏之土,我吕氏也要!”吕娴道:“马伯父为西凉计,也当尽力才能有更好的局面!” 马腾看了一眼司马懿,没说话。还真乐观,不怕司马懿有反骨吗?! “仲达,”吕娴道:“今夜我便要带人回兖。此间诸事,谋在于你,军中之事,皆交于张辽,汝可有信心,与曹贼争个快慢?!” 司马懿道:“女公子所嘱,懿自有信心,也早有所谋,必不有失。” “好!”吕娴道:“臧霸与赵云一军将另起道路,汝两军互为策应,当尽作力!” 司马懿吃了一惊,知道她必回便罢了,毕竟吕娴在诸侯间的位置,至少眼下还是取决于吕布的。可是,她独身回去,不是带着臧霸大军回去,这就令他十分意外了。 他道:“女公子独回,恐有危也!岂能如此?!” 诸将也劝道:“此刺客之行,焉能如此?!女公子不可,怕有闪失啊!” 吕娴笑道:“我独回,脚程速也!” “只带少余精锐在后策应。我则速去支应我父!”吕娴淡然道:“兵之利,在于器。此次如此危急,少不得要借助一些利器辅佐速至救我父了。否则我父亲若是有失,岂不是趁了曹贼的计!” 这话,是在说他吧。 “女公子,还请三思。”司马懿劝道。 除非能飞回去,否则赶回去,她就算一人,再快,也来不及吧! 张杨略有些无主张的样子。 吕娴自来此间界,空间中的一些东西一直没有派上用场,除了当初防卫徐州不得不用一用土火炮以外,其它的,她并不想太依赖这些兵器,也不想把那个时代的武器带到这个世界,尤其是火器。 只是现在,不得不这么做了。 有无人机替她侦察,她一个人行事,反而十分便利。 无人机将是她在天上的眼睛。而她手上,也是有火器的,并且是重火器。 至于行,则有轴承滑轮,各种险道,也不难过。 可惜没有飞机,不然能飞过去。有动力装备,毕竟最快。但退而求其次,她手上是有滑翔翼的,能应对各种地形。 本以为,这一种不遇险境,如赤壁之战这种规模的大战是用不上了。没料到会用在救老爹身上。 无论如何,老爹不能死。 吕娴不怕别人,就怕吕布自己智商不行,把自己给折腾死了。 所以,她不仅要去,还要快! 否则,去晚了老爹早凉了,又有何用?! 这一次,要违背本心了。一切为了生存啊。 这种东西,不能大规模用,但是一个人用于紧急情况,也情有可原。再配上机木仓和单人托举的重火炮,路上若真遇上阻拦的兵马,必须迅速扫清障碍。 吕娴摆手,止住司马懿的话,道:“曹贼想要算计我父,怕是难!” 她不打算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东西,话到这些,便止了口。 司马懿也不再劝。 然而马腾和张杨却并不乐观。 马腾回帐以后对诸将连连冷笑,道:“蠢材,她以为她是神么,一个人回去?!呵,又是下一个孙策。曹贼能将他们父女一锅端了!” 他来回走动,此时哪有醉态?! 正文 第1029章 马腾心不顺骂人 “这位女公子果真奇怪,看着像是有大谋略之人,可是行事,却又如此的乖张,”谋士看不懂,明明是个女子,却又并不普通,如此自负。这简直是! 不行啊,不能将宝押在吕布父女身上。马腾总觉得徐州要完。这对父女在作死! 帐中只剩下吕娴和司马懿。 吕娴道:“此时只有你和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才故意纵成了这个局面。只是司马懿,我告诉你。我的底牌,不止是这些。你想坑我们父女,怕是难成。” 她的眼神略有些阴郁,上前提住司马懿的衣领,怒道:“人前我不与你翻脸,可看你如此不磊落,难以消我心中之怒!你说,如何是好?!” 司马懿脾气也上来了,竟也不隐藏,刚道:“女公子可以打我一顿解气!” “你很好,真的很好。不怕死,不怕看穿,也不怕被打,真是有种。”吕娴道:“我若威胁你,反而落了下乘了。你就这么笃定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司马懿直视着她,眼中无躲无藏,很是光棍。 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看她到底能怎么样! 吕娴冷笑一声,道:“以你之志,想要脱离管控,自立为雄?!可是你不依托于诸侯,可能实现?!” 司马懿倔强的看着她,头一次,没有回避眼神。像头狼一样,从河内迁徐州所积累的怨,恨,憎,还有积累的一切,全展现了出来。既然瞒不住,瞒也没意思了,还不如开诚布公,他根本无所畏惧了。 “司马懿,你以为我真不会杀你?!”吕娴道。 司马懿道:“由此之时,诛司马氏一族,女公子敢吗?!” 竟是光头无畏的样子。 “你太小看诸侯的能力,也太高看你司马氏了。”吕娴冷笑道:“你以为我想用司马氏收买人心。可是,陈氏家族之类种种多少家族,都依附着吕氏好好的,独你司马氏被诛,对天下而言,影响也不大吧?!你真笃定我非用你不可,非要收买司马氏不可!” “收买?!强行逼迫,尽祖族居地而迁徙,这叫收买?!”司马懿冷斥道:“女公子是否不知何为收买人心!?高官厚禄才叫收买,人尽其用才叫收买,礼贤下士才叫收买。自我进徐,女公子虽用,但从未疑过吗?!并非如此吧。用我,却又疑我。这不叫收买人心!我司马氏,也绝不会卑躬屈膝,如此被迫事主!” 他想要甩开她揪住自己的手,试了一次竟没移开。 吕娴笑了,道:“到底还年轻,果然身上还有血性。”没到后期老谋深算,隐忍不发的程度。 看看这个眼神,这是打算彻底的撕破脸了。以前的隐忍,忍耐在这一刻全要发泄出来了。 “你笑什么?!”司马懿更怒。 吕娴道:“先前之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恶心了你司马氏的人,是我的错!” “?!”司马懿愣了一下,这件事怎么就能这么轻描淡写的扯过了呢,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就道歉了呢。 她这么狡诈的人,会认错?! “可是你怀恨在心,算计了我们父女一次,我们吕氏与司马氏之间也算扯平了吧!”吕娴松开他的衣领,与他面对面开诚布公的道:“这一回,阴了我父一把,心里可舒坦了,以后还要算帐吗?!两倍报于怨,可不算什么好汉!” 什么意思?! 不追究了。这个转变让司马懿有点没回过神来,他愣愣的看着吕娴。 吕娴冷冷的瞥着他道:“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这是由我们之间造成的,你司马氏报复心强,但我吕氏也的确有做错。然而从流言开始,我们都明白,吕氏和司马氏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这一点,我不说,你应该明白吧?!” 吕布死了,吕氏沉了,司马氏也得陪葬。 一股冷意从背上窜起,明白,他太明白了。所以他嘴唇紧抿,不仅没有反驳,更没有说一句话。 “呵!”吕娴冷笑道:“原来并没有同归于尽的勇气!” 这讽刺谁?!瞧不起谁?! 司马懿胸口起伏着,却只能一句话也没法说出。 有种就坑死吕布,大家一起死的意思! 这吕娴说话总是戳人心窝子。 是骂他暗搓搓的用这小心思,能成啥事呢?! 吕娴虽不会杀他,也不会揍他个半死,但是不妨碍她语出芬芳,道:“想自立门户?!你司马氏配吗?!捡屎吃都赶不上热乎的!” 司马懿脸上涌上一股戾气,堂堂一个士人,被气的被逼的想要对她动手,却被吕娴一把捞住脖颈,道:“就算你是一条毒蛇,只要你不敢同归于尽,你就永远玩不过我!司马懿,我不会杀你,至少我父亲没出事前,我不会杀你。” 司马懿额上的汗都开始掉了。 “这是最后一次!”吕娴淡淡的道:“不然我会让司马氏全族尝一尝灭族的滋味!多少氏族从夏以来,灰飞烟灭,史书无存。我吕氏出身卑微,有你司马氏陪葬,也赚到了!我会让你跪葬在我父亲的墓门前,让你世世代代,做鬼也要给你看不起的吕布守墓门!是生是死,只看你,是站着当臣,还是跪着当门人,也看你。” 吕娴狠狠将他一推,司马懿狼狈的一滚,差点滚了一圈,下意识的回首去看吕娴的眼神,那其中的冰寒,平生未见! 吕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道:“有种现在就去投靠曹操。你就算去了,我也会把你要过来,你试试曹操给不给!若是不敢,就只能逃到北方去茹毛饮血,当蛮夷与毛子生活了。好好的中原人不当,要去当毛子,我也敬你!” 这话充满了蔑视。把司马懿给蔑视的身体打着抖,有一种特别的无力感。 他虽豁出去了,不惜得罪她,也不怕她看穿。这对话,与他原以为的不一样。他轻视了她身上的孤勇之气。 如她所说,她是可以接受同归于尽,甚至觉得赚了的人。 这样的魄力,是懦弱的他所不具备的。他权衡着利弊,机关算尽,却终究抵不过她这一句豪言。 他瘫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这是她给他的机会。只要吕布不死,他依旧无事,除非作死第二回。否则,司马氏与吕氏,一荣俱荣,一死俱死。 可是如果,吕布真的出事了呢!?谁能保证! 他露出一抹惨笑来。真的要逃去北方,或是投降曹操?! 他做不到。 说什么自立为雄,那真的是扯淡的话。 不管他愿不愿意,其实他早没有认清的是,他们司马氏早就与吕氏绑定了。 他心中的不甘散去,剩下的只有不安,还有几分颓然。 哪怕他机关算尽,筹谋着北方的一切,那也是不属于他的,他虽有实力可以趁机会夺取四州之土,而吕娴也照样能够将这一切烟消云散! 他不懂她,他以为看懂了,其实从来没有! 这甚至,都与胸怀再没关系。她因此事,心里其实对自己防备,怀疑,可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泄私愤。她要让他恐惧,一直恐惧下去。 伴君如伴虎,原来如同此意。就是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的心里被迫拔出了不甘的阴影,却种下了一片恐惧的深影,这才是吕娴的报复! 回到帐下,吕娴草草吃了点军粮,喝了水,天将黑尽。 她将自己空间中的重武器提了出来,很久没有触摸过了,略有点手生。可是,对于它们的纹理,流线,她实在太熟悉了。上手抚摸几回,手就熟了。 虽有没有温度,可是,它们是如此的可爱,比人可爱的多! 弓单药没有多少,吕娴仔细清点了下,看来还得省着点用。不然全用光了,这些小可爱,会全变成空壳子。 说是小可爱,其实都极重。重装备都是如此。 找了找,找到两套保温服,轻便,还能物理保温,边防用的,都是好东西。 如今这天气,若是高空飞行,没有保温服,包管飞上一天能直接变成冰雕一点点的碎掉。 这小冰河般的鬼天气,野外连野生的雕鹰这个时候都少有出来飞的。除非饿极了。 翻找了找,防弓单衣也找了出来,就算被人当雕射,半空之中,也不至于死。顶多算是失衡。要是撞在山上,绝对会死。所以降落伞也得穿上。这么一算,再加上她的体重,真的就是负重飞行了。其它的可以丢空间,不占重量。 就这套翼装,是军用的,集中采购生产,定制的,比民用的更好,也更便宜。但东西却比民用的更好。 民用的不仅贵,质量还算一般。一般的也得几十万,顶级的也得上百万,并且也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得到。得有翼装飞行证,并且国内很多地方是禁飞的。 其实军中也少有用这样的,但很多时候为了少数隐蔽登陆,这个东西就极好用了。尤其是在地形复杂的山形地带,比直升机好用的多。 但它也极具危险性,若是操作稍有失识,就是撞山死亡。所以就算是在特殊兵种中的人,也不是人人都需要训练此。这就需要机敏反应,而且还需要体重较轻的人,不然负重太多,翼装的负担太大。这就极为挑人了! 吕娴摸来摸去的,算了算重量,自己是能带得动的。军中之人,身材一般都保持在矫健的体形上,就是为了好驾驭,而她又生的娇小,就算练了肌肉出来,比一般的女子重,但是比五大三粗的男子来说,体重还是轻上许多的。所以负重飞行,不算难! 外面有斥侯道:“女公子,臧将军有信来,言已在三十里开外扎营。待扎下大营后会来接女公子!” 吕娴道:“知道了,你们也去准备!” 斥侯是亲兵营中的她的耳目,听了便应了声是,火速的去准备了。 吕娴将装备重新放回空间之中。 里面生存物资也有不少,当初双十一囤货是为了多囤些耐吃的放着,等出任务就背包一带方便随时带走,或是回家,没空出门买吃的时候用的。那时候打折打的多,买的就多。索性保质期长,耐保存。现在想一想,真是赚到了! 这一次,她得先一人去找老爹,等找到了人确保了安全再说。 算一算日程,哪怕最慢飞上个五六天的,也来得及! 况且,这里离兖州其实并不远,如果飞的快,中间不需要休息的话,三天左右就完全能够到了!算一算吕布离开兖州的时间,五六天内到的话,肯定来得及! 想到吕布,心中便是一酸。这个天降的老爹,真的是坑,可是,也是真的可爱可敬啊。 她心情郁闷,掏了桶泡面出来,用开水泡上,很快香味就冒了出来,她又拆了几根火腿肠,稀里糊噜的加了一餐。 泡面,就是香! 这味儿,吕娴营中的人是习惯了,偶尔他们也会分到一箱子的然后全用大锅煮了,再烫点干蔬菜一搅,分着吃起来,就能把人舌头吞掉。所以此时他们闻见味道,也只是馋的舔舔嘴巴,却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的。 但是西凉军哪里受过这等的香味勾引,他们在寒风之中吸了吸鼻子,道:“……什么味儿?!这么香?!哪里来的?!” 马腾气的骂,道:“到处都是西北风,到处都是马粪味,哪里来的香味?!馋疯了吧?!怎么不把你大腿切下来煮了吃?!” 那几个兵士敢怒不敢言,缩了缩脑袋。 随即马腾便是一僵,因为他也闻见了一点香味来。 马腾寒着一张脸,道:“虎威军军粮这般的香?!留着我军上下喝西北风?!” 正说着呢,副将来了,道:“女公子派人送了粮草来,正在安排分食,喂马。” 马腾一窒,有点诧异的道:“哪里来的粮草!?” 从徐州运来的粮草?!怎么可能呢?!劳师动众啊。 副将打听了一点消息来,道:“……吕娴从兖州得的,还送了大部与曹操,缓了他的无粮之苦。” 马腾都气笑了,道:“给仇人送军粮,不愧是女子心胸?!怎么不再多送点?!哼!” 这是气不顺啊。 众人见他饮的醉了,还要骂人,一时之间,也是不敢吱声。 正文 第1030章 趁其不备斩颜良 副将笑道:“将军郁闷,那曹操岂不是更郁闷?!说是她送的,其实不就是兖州粮草,也幸亏她有本事能弄出来。都说天下民苦,十室九空。曹贼为了准备这一战,是把所有的一切全准备上了,也赌上了命。把兖州都榨了一遍,没想到她还能榨出来这么多粮草,曹贼心中是何感想?!” 马腾听了心里才舒服了一些。反正他是对曹贼万分的不爽。 “既是有,也不该给那曹贼……”马腾哼哼哧哧的躺倒在榻上,吸了吸鼻子,道:“……这是什么军粮,怎么这般的香。奶奶的,是不是西域的香料?!真奢侈,刚刚在宴上怎么不舍得拿出来,这个时候,谁他娘的在吃独食……” 这骂骂咧咧的样子,实在是…… 不过诸将也知道他心里不爽,也没在意。当下都退了出来,让马腾休息。 到了帐外这味儿若隐若约,被风一吹,消散了不少,可还是香啊。 因此便有些心不在焉的。 “都道徐州商贸发达,所言不虚。只怕别说盐,便是这些香料,也并不缺呐。这香料,未必是从西域来,只怕是从海上来的,或是从泰山以北来的。那些胡夷,最喜用这种香料烤羊烤牛吃,尤其是一些碧眼金毛鬼,他们就多这些。”一谋士叹道。 比起徐州的富庶,西凉太苦了,肉食是不缺,但前提也是在丰年的时候,来一场风雪,能冻死多少牛羊?!肉够不够吃,得看天赏。蔬菜水果是奢侈品,调味料更是。尤其是盐,每年都用多少牛羊去换来盐。 可是人家徐州早就不怕盐少不够吃的问题了,还嫌味淡,别的调料也极多。 今天宴上是没什么菜,但是,哪怕简陋,也是有海带汤,再加上干蔬菜之类的,这在冬季,还是海产品,简直是奢侈品。对于肉,他们不少吃,但是这一类,是真缺。 这是叹息,也难免心里酸溜溜的。 也难怪马腾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就不比了。只比儿女吧,这马超的性格,跟谁比都淡疼。跟张杨比吧,没人家儿子听话,人家儿子虽多也不中用,更无才能,可胜在听话啊。跟吕布比吧,自家这个还是带把的,但是也太会善自主张了,都发生这么大的事了,也没想过不管亲爹,可是自家的儿子呢,几次去信,皆不理会。叫了马岱去接,也不回。 足足能把人气死了又气活。 马腾这心里的滋味能平顺才怪! 这一路来,其实别说马腾,连他们也是不平顺的,被司马懿的手段吓的一愣一愣的。然后再被利用。马腾心中本就不爽,只指望着看吕娴和司马懿翻脸,结果也并没有,至少表面上并没有。 然现在确定的是吕娴要回兖州去救吕布,万一吕布出事,吕氏完蛋,那么马腾所代表的西凉在前面所做的努力和投资,打水漂了! 再加上本就与曹操有仇,这心里的烦躁,可想而知。偏偏身为人主又说不出来,马腾只能这样发火以泄怒。 就是他们心里也愁啊。吕氏前途未卜,那么他们,岂不是更加黯淡。司马懿又是一只狐狸,绝口不提后面的安排,马腾又没那个眼界,这心里就郁气陡生。 马腾是这样。 张杨倒还好,他早早认清了自己,知道自己在众强之中,若是逞强,只会灰飞烟灭,既已决定要与徐州一条路走到黑了,他就没打算后悔,在帐中对众将道:“观贤侄女如何?!” “人中至强。”谋士与诸将道。 “只是,若是回转不利,又是下一个孙策啊……”谋士道。 张杨来回踱步道:“倘若真不能保,我便迁入徐州去,在河内,几无生存之隙。必死无疑。徐州自有强人,便是真有什么事,有他们在,也有我张杨的立足之地。” 河内这个地方现在随着热战,真的很危险。不仅危险,还苦寒,发展还难以为继。到处都是流匪。若是在盛世,河内这里是真的肥沃极了。特别利于养民养战。但是现在…… 在他手里是烫手的。 左右面面相觑,张杨道:“诸位以为如何?!” “我等追随主公便是。”诸人表态,道:“这只是最坏情况,我等以为,也许吕娴和司马懿不会坐以待毙!” 张杨笑了一下,道:“也是,奉先强者也,司马懿和吕娴又非弱势之人。必有生机!” 只说张辽一径前去寻找颜良,半路见其踪迹有点慌慌张张的足迹,便道:“如此凌乱,只怕是慌张而来,也许并不知女公子已在此地,此事,可以一图!” 左右小将道:“我等护在将军左右,倘不能成,便护着将军力战而回避便是,有大军在后,他们也不能如何。将军只尽力。若不能成,也无妨!女公子必不怪罪!” 张辽点了点头道:“不要露出半点行迹来叫他们心疑。” 诸小将点了点头。 这件事比的就是心理素质了! 张辽赌颜良不知道,但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叛变袁营,谁也不能打包票。 万一他早已知情报,那么自己一靠近,对方就能来围自己,甚至会假装不知而陷自己。 这里面的风险,张辽是清楚的。 可是,为了赌这万一,也有值得冒险的可能! 他渐渐的靠近了。双方斥侯先见了面,俱吃了一惊。 然后报知颜良,颜良果然不疑,见是张辽来救,一时大喜,竟亲自来迎,道:“文远前来,不胜欣喜也,这一路来因为不备,多番失利,有文远相助,必能得作力而歼敌。且叫斥侯营去查探敌军所在,再合力行动!” 张辽拱手道:“辽先至,张郃将军与辽分兵而来,不知颜将军可有遇到张郃军?!也许他比辽先至。” “并不曾,想必是不知吾之所在,并未遇上吧。”颜良道:“可是袁公命你增援?!” “正是!”张辽道:“袁公已召回文丑去抵御曹营兵马,又命郭图率众支撑,想必便是曹军也讨不到便宜。只是乌巢之事,怕是军心涣散,主公命我等来接应,且速回要紧……” 颜良听了心忧不已,在纠结回与不回之前郁闷的道:“……那徐州吕娴追吾至此,正愁着无有援兵可与之一战。文远至,良且与文远和张郃汇合兵马再寻到吕娴踪迹,灭败之后回也。不然这吕娴又是强敌,到了营中再抵御,只恐为时已晚!” 张辽见诸将士隐讳而忌惮的看向自己,想来也是不信自己的,因此也没急躁,只道:“这般也好。”只是沉吟皱眉。 “怎么?张将军莫非与吕娴还有旧情,不想对手不成?!”袁军将士道。 颜良虽斥了一句,却没有阻止,而是看张辽怎么说,什么表情。 张辽叹了一口气,道:“……女公子是对我们父子有恩之人。实不忍与之交手。” 竟是不否认。这不否认,反而可信了三分。 左右战将也没多说什么,道:“汝子张虎何在?!” 张辽诧异的道:“自然守营。还能何去?!不知将军是何意?!莫非是疑我与吕娴勾结?!” 竟是气氛一下子就剑拔弩张起来。 颜良忙道:“主公既遣文远来救,便是已深信之,尔等岂可疑文远忠诚?!不要寒了人心啊。尔等不必如此。” 诸将这才不说话。 张辽哼笑了一声。 颜良道:“是他们口不择言了,还请文远勿怪,且移兵去与我营汇合,如何?!” 张辽冷冷笑道:“看在颜将军的面上,便罢了。” 袁军诸将哼哧哼哧的道:“……等你敢败吕娴,我等自然不疑你清白,那时再与你道歉也可!” “谁要你们的道歉赔罪?!价值几金?”张辽军中小将冷冷笑道。 袁营中将领见他们不好惹,想着还要依靠他们,心中虽不服,但好歹是住了嘴,不再多说。 颜良现在有心要拉拢张辽,想要依靠他与张郃,共同驱逐吕娴这个大患。否则若她与曹操联手,便成了大患了。 因此,竟与他并行,也没了高傲,言语之中,颇有些亲近,套着张辽的话,想要问问吕娴的用兵之法等等。 张辽沉吟着说了几句。很是不想说的样子。因是旧主,颜良见他如此,反而能理解。又问吕娴的性情,等等,张辽含沙射影,半说半不说的很是纠结说了几句。 颜良不禁叹道:“……虽是敌人,让人深恨至咬牙,然她带兵,的确稳重。年纪轻轻,却不躁进,怎么引她都不入埋伏。实在是……” “还有那祢衡,”颜良咬牙道:“实为吕娴之鹰犬之流,若早早在战场上遇见,必要杀之!” “其人,曹贼也恨他入骨,他竟在吕娴麾下?!”张辽假装诧异道。 “哼,”颜良冷笑道:“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人配什么人在一块……” …… 行了一段,快至帐中了,张辽见他慢慢的放松下来,瞅准了一个时机,往西边林中一指,道:“……听,马蹄声,莫非是张郃将军到了?!我且带人去迎迎!” 颜良很是紧张,因为他第一反应不是张郃,而是吕娴,当下竟是全军的注意力都被引到那西边帐下去了。 “将军……”当下有人自告请麾,道:“我等愿去一探,去打个前哨,倘真是敌军,会立即示警,将军且小心!” 说罢有好几匹马冲了出去,往那林中飞奔。 颜良正紧紧盯着那边的情景时,只听张辽唤了一声,“颜良……” 他觉得有点不对,这虽是张辽的声音,为何不喊颜将军,而是连名带姓的喊人?! 他侧首一看,吃了一惊,想要再提刀挡或是躲时,已来不及了。 张辽眼疾手快,趁他不备,手起刀落,十分利落的已斩下他的首级! 咕噜噜,首级滚下去,死不瞑目,死死瞪着张辽。 他的身体重重的倒了下去。血流如注! 他座下马也嘶鸣起来,叫的不安的开始狂奔出去,撞的本就被这一瞬震惊的没反应过来的众袁军人仰马翻! 张辽麾下诸小将已带人冲杀,因早就准备好了,因此袁军败如山倒。 张辽将颜良首级拿在手中,道:“颜良已斩!速速投降,可饶命!” “张辽!”被引走的袁军众将被这一幕给骇的不轻,恨的目眦欲裂,撕声裂肺的喊道:“……你卑鄙无耻,胜之不武!颜将军如此信你,你竟敢施斩恩人!” “颜良算辽什么恩人?!”张辽冷笑道:“……各为其主。纵然辽手段卑劣,也不得不为!汝等还不速速投降?!” “我杀了你!”有好几人气疯了,发抖一般的冲着张辽杀了过来。皆被张辽手起刀落斩于马下! 袁军顿时溃如散沙,哭爹叫娘的嚎叫着奔逃。 张辽吼道:“袁绍不仁,兄弟尚且不顾,焉能顾及尔等,与其死于马下,不如趁势投降!” 他带的俱是精锐,早将失了主心骨的袁军冲的再无斗志。此时一吼,袁军有的哭倒在地,直接就降了。两股战战,哭吼哀泣。此时恐惧收缩着他们的心,让他们连哭都带着可怕。因为颜良是他们的信仰,纵然颜良也不是次次都打胜仗,可他还真从来没有吃过大亏,吃过大败。如今就在他们眼前,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他们奉为神一样的人就这样死了,那种心灰,焉能用语言来形容?!只觉神魂俱灭,无影无踪,勇气消失的完全没有了抵抗的能为! 可还是有激愤抵抗的人,这些人在颜良死后,已经翻不起多大的浪花,很快被张辽的副将们斩杀,又逃了一大批。 几乎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已定局。 “将军,可要追?!”副将等人问道。 张辽道:“不必赶尽杀绝。只将降军整顿带回,速回去禀与女公子要紧!” 斥侯营的人道:“立即去与女公子报信!” 张辽点首,待斥侯营的人走了,战场在清理的时候,张辽将颜良的身体给下葬了。搓土为香祭了一祭,他没有立碑,只道:“各为其主,不得不为!都为天下之人,奈何敌对。来世若得太平盛世,辽愿为弟,侍奉兄长,共同奉一主,以赎我罪!” 正文 第1031章 皆为稳固盟友心 乱世之下,谁有什么错呢?!只不过是这乱世作孽人不好活罢了! 死军丛中的袁军军服都被扒下来充作军资,张辽副将道:“这支是袁军精锐,供给俱都是好物,可供与军中有劳者使用。倒解燃眉之急!” 这一路来,是真没吃没穿了啊。袁军都是好物,战利品哪能不用! 张辽点头,自说着,有斥侯来报说是赵云来了。 张辽忙来迎接,赵云见这里都结束了,松了一口气,道:“张虎将军怕文远有失,特使我来支应,还好无事!” “颜良已诛。辽不负重任。”张辽道。 赵云喜道:“文远大才,竟诛颜良。此人武力超雄,云也非是对手。” “说来惭愧,若不是得几分信任,趁其不备,哪能得手。本非光荣之事,休再提及!”张辽叹道。 赵云闻言兴叹一声。 “女公子那如何?!”张辽道。 “已迎到马腾和张杨,已然聚首饮宴,目前一切良好。”赵云道:“只怕今夜女公子就得走!” 张辽心一紧,道:“那便速回,送送女公子。只怕得劳子龙送女公子出这黎阳曹军重兵之地了!只怕曹操心不死,会埋伏于女公子!” 赵云道:“这是自然!” 颜良一死,袁军又失一臂,必溃败如山倒。 张辽还得赶回去,速速与司马懿合作,吞袁。 张郃本是为投张辽而来,人还未寻到,却先碰上那些四散的袁军,一时吃了一惊,急捕了几人来寻问是怎么回事。 那些袁军逃散的仿佛没了心魂,痛哭不已,战战兢兢,见是张郃军中人,才仿佛找回了魂,到底是有过同样作战经历的人,因此才道出实情。 张郃一听,已是变色,道:“颜将军被张辽所斩?!” “正是!”有军士痛哭道:“那张辽本就不安好意。当初还与颜将军一道击退曹贼,哪知道,竟这般的狠毒!我们颜将军死的冤啊,那张辽胜之不武,是趁人不备,方才得手……不然,凭着颜将军的实力,哪里能叫这贼子得手?!” 张郃与诸将,包括谋士在内,俱都面面相觑。 张郃心中隐隐的慑然,当下叫人安置这些逃散的袁军,得用的收归己用,不得用的遣散放过了。 又命人去探张辽往何方去。 斥侯回禀道:“张辽收拾战场后往西边去,西南方向又有大军前来。” 张郃心中寻思是吕娴来了,并且他们与司马懿,必已汇合。 张郃一时纠结不能决断,便扎下营帐,小心隐蔽,在帐中迟疑而徘徊不定。 诸将与谋士们也都闷不吭声。 诸将心中是震惊的。因为张辽,竟有胆气斩下颜良。哪怕再趁其不备,若无胆色,哪能得手?! 只怕是乌巢失,颜良又觉无功,心中有急躁慌惧,才致丢命。 “这张辽,十分了得,有谋有勇。”谋士看着张郃道:“只怕他从未真正的降过袁公。只一心的潜伏于袁营,只为了能够营造时机。等待接应。如今他已知晓我袁军的很多军情,再与司马懿吕娴一汇合,必提供情报,袁公怕是,抵挡不住啊……” 粮草烧了,颜良也斩了。后面…… 一将道:“这张辽若论勇武,虽在颜良之下,却恐怕俱在我等之上。” 听话要听音,其实这话已经很明显了。 人的思维是有规律的生物。有时候商议是为了讨论出将来要走的方向和目标,但大多数时候,其实人们心里已经做下了决定,而为了这个决定开始为这一切找理由,甚至暗示或明示的引导别人也往这方面去想。 其实大家心里都早已有默契。 张郃一听就明白。他就知道大家心里肯定不妨碍再去想别的了。所疑惑的也只是他的态度。 他们在试探他的态度。 张郃便道:“终究是胜之不武!” 谋士看了看众人,道:“斩一将,总比斩万千首级威慑敌军的好。张辽虽然胜之不武,但只算是缺小义。不像曹操,是缺大义!” 张郃听着便叹了一声,沉吟道:“既是如此,众人都是要随我去投效徐州麾下了?!” 诸将抱拳道:“愿跟随将军前去,不会后悔!” 张郃道:“好,拔寨起营,去找张辽!” 众将大喜,当下马上就拔营起寨。 为什么曹操斩首千余就是手段残酷,而张辽用计杀颜良就不算呢?!其实并不是不算,只不过有时候涉及到他们的前程,他们也是双标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现在他们所面临的处境其实真的是无路可去的一种状态。 在世间生存,哪里能眼里完全容不得沙子呢?!若果真如此,还怎么能与乱世并存下去。 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是两权相害取其轻。两权相利则取更利。 至少眼下颜良已诛,徐州的兵马立下如此大功,想要再吞并,是轻而易举之事。 张辽与赵云还未回营,斥侯已将捷报通报各营,道:“报——!张辽将军力斩颜良,颜良已诛,歼敌千余,俘获千余!报——!” 西凉诸营与河内大营已是大惊。 马腾此时哪里还有醉态,腾的一下就从简陋的行军垫子上跳了起来,掀帐失色道:“……什么?!颜良已诛!” “千真万确!若情报无虚,颜良已被张辽斩杀!”西凉诸将面色复杂的道:“难怪之前一直未曾见到张辽人影,只有其子张虎在。” 竟是人去诛斩颜良,一声都没透。 这里面不能深想啊,若是深想,怎么想?!是因为不信任他们,所以自己一个人行动了?!是因为他太过自信,还是,不想动用他们。 或者是为了取得颜良的信任!以利成事? “待张辽回,一问便知真假!”谋士眼神复杂的对马腾道。 马腾捂了捂脑门,苦笑一声,这可真是平地一声惊雷啊,简直震晕了他的头。 然而全西凉军上下都是一种飘于物外的状态,包括马腾在内,都有点窒然,发呆状。 说到颜良的声名,是如雷入耳,随着袁绍的大势,颜良文丑二人名震天中原内外。提起袁绍的文臣武备,谁不会说一声,武有文丑颜良,何人可以犯?!无不震慑于关内外诸候。 如今,这个如同柱子一样存在的颜良就这么没了?!还死在张辽的手上。 令人无不唏嘘。 张辽怕是要名震于内外了。 然而,最令他们震慑的却是庞然大物的瓦解与崩溃,他们没有直面,却已经预料到了那种崩势,必是惨然无比,无敌的恐怖的。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事情。 而现在,他们还没有直面,光听着这消息,光靠想象,就已经…… 这种震惊,无亚于当初看到庞大的罗马帝国的瓦解,包括苏联的停滞粉碎,那种心情,是什么感觉。它明明是钢铁般的存在,是无坚不摧的,是寄托了无法匹敌的不可战胜的敌人的无数人的想象和诸侯的恐惧,就这么开始崩塌了?! 马腾要重新审视徐州。哪怕吕布此时危机重重。 他与诸将对视一眼,这,值得赌一把,并且可能是值得梭哈一把的。若是输了,大不了退回西凉去,管他们狗咬狗,打的彼此筛子,关他鸟事。若是赢了呢,那就…… 所以,原本见吕布陷入危机,吕娴又不好惹之后,他已萌生退意,并且全无被徐州当枪使的意志。他甚至已经开始想着怎么逃避进攻袁氏,怎么只顾自己了。 而现在,随着这个消息的及时到来,他与身边西凉诸将的思想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也是张辽的目的。如何震慑于内,并且威慑于外,这便是武功的意义。 当此之时,真的需要稳固盟友的心。 而这个消息,来的最为恰当。 张杨的态度却有点夸张的喜悦,听到战报,握住身边谋士的手,哈哈大笑道:“壮哉我徐州,哈哈哈,张辽将军,当真为今世豪杰也。我原以为,若要斩颜良,必要奉先出手。万料不到,今已成矣……” 河内兵马也都很高兴,喜气洋洋的。他们的心态与西凉军不同。 西凉军是心里有点酸,有点不甘不爽的心态。那是一种想要说我也可以,但是却知道自己不可能的柠檬心情。 但河内兵马早已经躺平了,咸鱼的很,因此投靠的徐州越强,他们就越安全。就越光荣。因此全军上下竟都欢呼起来。 是真心实意的那种。 马腾听见,冷笑道:“……投靠作仆之人,就是如此!丢脸至极!” 他阴阳怪气了会,到底是没当面去说张杨,说张杨是没什么,但若是让徐州兵马以为他是故意对张辽斩敌之事不高兴,这个分寸就不妥了! 但他还是带着人准备亲自去迎一迎张辽。 张杨瞅见,哼笑一声,道:“嘴上不肯承认,身体倒是诚实!看看,做着狗腿子的事,却死也不认自己是狗腿子。呵呵……” 虎威军与张辽军,徐州军等都已经高兴极了。 张虎听见张辽无事,已是松了一口气,想到这些日子以后埋在心底上的阴霾终于散去,总算是露出了一点笑容来。 “女公子!”张虎急跑来寻吕娴。 吕娴笑道:“文远真是吾之倚重梁柱也。徐州之栋梁。爹这么给力,你也不要太差啊。以后好好跟着文远学习,要谦虚。文远身上值得学习的地方多着呢。不然以后说张辽虎父生了犬子,岂不是大大的丢人。” 张虎红了眼眶,郑重的点了点头。 “连高二娘都能立下如此战功,虎为男子,更为竭力!”张虎笑道。 “万事虽可赌却也不要凭白冒险。文远行此计,也是心中有计较,有把握。这是对势的度量。这种分寸才是最重要的。二娘也是。”吕娴道:“当前一切的前提是我们心中都有不屈的信念。” 张虎点头,笑道:“二娘的爹可比我爹严劣多了。嘿嘿。” 张辽是性情温和,对儿子也不是那种动辙打骂,轻则训斥的人,可谓是当世好爹了。但是高顺性情却严肃的多,虽不会对女儿大呼小叫,但是是反对女子抛头露面的,对她这个女公子,他是下官,不会如此要求,但他对高二娘就严苛的多。 不过虽性情严肃,却不会严厉过头,二娘执意要做的事,高顺阻拦不住也就只能认命,不是那种违逆了意志就要对女儿动刑的人。 不过平日相处,肯定是针尖对麦芒了。相处之道上,肯定不及张辽张虎的平和。 吕娴笑道:“你们父子之间的相处,连我都羡慕,更何况是二娘!” 张辽父子算是最良性循环的父子关系了。 想到吕布的无厘头,张虎不禁一乐,又觉得笑实在无礼,就一直忍着。 “司马懿怕是此时不好受,”张虎轻轻一指,低声道。 吕娴道:“文远回来,要与他商议着行军。” 张虎郑重了不少,道:“女公子急着走吗?!” “嗯。”吕娴心道,再不走,吕布还不得被人宰了?! 亲兵营的人进来道:“女公子,曹操亲笔信!” 吕娴伸手接过来看,笑了一声,道:“文远斩了乐进,曹操还有信与我,说什么攻张辽之事是误解的鬼话!” 这分明是平息事态。 但先围攻张辽的是曹操,曹操杀了乐进,也是活该。 她可不是傻子,真的相信这是求和,或是示弱。 乐进的死,曹操是肯定要算在她的头上,还有张辽的头上的。将来是一把算总帐罢了!说曹操不记仇?!哼,不知道心眼有多小。他能暂时不计较,无非是为了眼前更重要的事罢了。 谁会天真的以为,曹操真的只是为大局为重。 吕娴心里还是很生气。张虎也很生气,冷笑道:“派了两营人马偷袭阻拦,现在折了乐进,还来信说什么是误会的鬼话,这话谁会相信?!臭不要脸这曹贼。女公子,他是示意暂不要与他计较之意,此时当以征伐袁绍为重。这信此时前来,是为了安抚女公子!” 吕娴道:“我走之后,暂不要透露我不在这里的事实。我怕曹贼有什么图谋。” 正文 第1032章 张郃率众来投降 张虎道:“虚虚实实,谁能知晓?!绝不会泄密,我只是怕……”他指了指司马懿的营帐,道:“……万一他透了消息,与曹贼一拍即合,故计重施的想要阻杀女公子呢?!阻杀之计,可是曹贼的好手。” 吕娴冷笑道:“他不敢!” 不敢归不敢,最重要的是,他也做不到!除非曹贼能飞,才能做得到了。 “将这信给司马懿送去。”吕娴吩咐亲兵。 亲兵去了。 “走,我们去迎接文远!”吕娴笑道,“这是大功!当大庆!” 张虎喜滋滋的去了。 刚出帐,斥侯来禀道:“女公子,臧将军已至。” “叫臧霸来,将好消息告诉他,一并去迎文远!”吕娴道。 臧霸很快到来,三人汇合,往营帐外去,正遇上早候着的马腾和张杨,带着人就等在那呢! 司马懿正惊异于颜良被斩的消息,又看到了曹操的信。 他面上挺平静的,可是心里却极心灰意冷,意懒疏狂。他本以为烧了乌巢,占了先机以后,来了这里,既能掐住吕娴的咽喉,又能号令全军上下,得到无可匹敌的威望,威胁到吕娴,将他们父女架空成傀儡。最重要的是,让吕娴看到这种成为傀儡的恐惧,这个过程才是他最大的报复! 可是事实证明,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妄想。他拿下邺城,烧了乌巢,他是志得意满的,他以为这是举世之功。可是,不可一世的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他,在吕娴面前就只会感受到挫败。无法被击败的挫败。 这种挫败是积累到了心里,涌不住的那种意念万灰于尽之感。 以至于一切的一切,经历这一天一地的拉距,已近飞灰烟灭! “军师,女公子送来此信是何意?!是与军师商议,还是问策?!”司马懿也是有心腹的,这种心腹不是军中的心腹,而是忠于司马氏的家臣的心腹。 帐中无有旁的谋士,他们是早听说张辽之事,迫不及待的兴奋的出去围观了,哪有心情理会他,还在此枯坐等候?! 当然,因司马懿喜怒不形于色,众谋士也只以为他一向以此示人,此时就算欣喜若狂,也是能稳得住的。这种可靠,让他们反而觉得军师遇大喜,都不动声色,当真是可靠至极。 然而司马懿之心腹,却是知晓司马懿真正的忧虑的。 司马懿摇了摇头,到底年轻,有些不悦,有些情绪,也不如史上老谋深算时藏得深。再不会悲春伤秋,形于色的人,内心也不会只是藏,哪怕是个不漏水的花瓶,它也是会稍倾泻一二的,没有任何人真的像器具一样,完全无心无情。只不过是有些人会藏,内心再汹涌,都面上不露而已。 他苦笑道:“张辽一路来所积累威望,已隐压于我,如今更斩颜良,立下大功,盖我多矣,更是震慑马腾,张杨之众。他是当之无二的功首。女公子之意,是让我明白,顺势而为,尽力尽心,徐州能人多矣,我绝非是做主的首选。还有什么威望能比得过这样泼天的战功足以振奋人心与军心?!不曾见那马腾与张杨都闻风出去迎了吗?!” 心腹谋士听了愁眉苦脸,道:“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是曹操来信,她便要问策,才是小看她的智慧。送信是一,真正的意思却并非只是这封信的意图。”司马懿道:“乌巢已烧,颜良已斩,袁绍谋臣尽失……这信却来的如此及时。她却未曾问我一丝一毫御袁之策。” 心腹谋士听明白了,道:“是要军师与张辽,配合曹贼争夺之意?!” 司马懿点头,道:“是配合,也是相互争夺!” 心腹谋士叹了一声,道:“天要兴吕氏也!” 他哽了一下,道:“军师,倘吕布……无救,这……” 司马懿面无表情,那她一定会叫司马氏陪葬。她没死,就一定竭力去做到。她若死了,她的追随之众,也会去做。 在这一刻,司马懿只觉得心灰意懒,自己的争扎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只不过是在泥坑里打了个滚,结果没爬上来,还陷得更深。徒劳而已! 同归于尽啊。他只想报复而不是同归于尽。 那么她的筹谋就比自己更大,怎么……敌得过?! 司马懿垂下眼皮,手搭下膝上,哪怕不想听,帐外欢呼着的,正是对于颜良被斩的兴奋呼声。这是什么?!这是军心。这是人心所向。 纵然张辽论智谋,可能远不及他,然而,若得军心,在战功方面,张辽是具有极大优势可获得无数的人心的。 自己与他,只能合作,这就是吕娴的意思。 在军中,战功才是一切。如同在商场上,产品才是核心。哪怕你平日再牛,可是关键的产品打不出来,就只能被狙击。而全无防守。 司马懿同样的也遇到了尴尬。他哪怕烧了乌巢,却也远不及张辽斩了颜良得人心。 隐隐如同巨石压在自己心上,闷闷的,如同一声惊雷劈下被烧焦的树,大雨再一来烧灭了,透心凉。只剩下飞灰。 人算不如实力啊。 张辽急赶回,赶到半道,斥侯道:“张郃将军率部来降!在后急追!” 张辽闻听,道:“如此快便来了?!” 他对赵云道:“不如且稍候之。” 赵云道:“虽是如此,却不得不防!” 颜良前车之鉴,可不能张辽也中了这样的计啊。 张辽点首,心中也有郑重。他虽信张郃几分,却也知晓,这可能是诈降,更可能是突袭啊。所以心里当然是暗暗戒备。想着来的如此之快,莫非颜良出事时,他在观战?!或是在附近?! 他宁愿小人心一些,也不想冒失而陷女公子于险地! 赵云命兵马都摆开阵势,以免诈降冲来。 张郃的兵马很快就赶到了。见到这情景,张郃率先下马而行,他身后诸将面面相觑一会,也都下了马,弃了兵器,跟随而来。 “文远,郃无用之人也,失天地席被,特来相投,还望收留!”张郃道。 张辽大喜,下了马,也弃了兵器,拱手道:“候儁乂久也,今得之,必荐于女公子,当重用之,以后你我为兄弟,齐头并进,同为主公与女公子效力!” 张郃松了一口气,见他接受了,心里的紧张反而放下了,投降吕布的那一点点的不甘不适也就放下了,反正不在吕布身边行事,倒眼不见为净。他估摸着他向来名声不显,吕布也瞧不上自己。瞧不上更好!他巴不得瞧不上。不然他还嫌辣眼睛。 “如此极好。郃慕女公子贤名久也!”张郃笑道:“闻听文远已斩颜良。颜良当世猛将,天下雄杰之中,独在温侯之下,文远能立此功,定传名于世……” “说来惭愧,不过是侥幸罢了。休得再提!”张辽叹道:“犹记我们三人共抗曹贼,相互倚义之时。可惜,各为其主,辽,斩此雄豪,心中甚痛惜也……” 张郃见他隐隐有自耻之意,并不以此为荣,心中反而放下了戒备。 各为其主效力,而斩之,用点计策也无妨。 然而若为贪图而斩之负前义,张郃便要重新衡量张辽了。 张郃看张辽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也十分唏嘘,叹道:“袁营倘若不是连番失利,颜将军也不至于苦苦独撑,落得如此下场……不提也罢。各为其主罢了!战场之上,哪论私义?!” 竟是不再提负义,以及张辽假降袁绍之事。 张辽这才隐过这话,道:“且随我走,女公子早至,更有西凉太守马腾,河内太守在,只怕此时正是相谈甚欢时也!” 一面请张郃并走,一面急命斥候回去报信,言张郃率众来降。 “这是女公子军中急先锋赵云!”张辽介绍赵云与之相识。 张郃笑道:“如雷入耳。赵子龙之名,如入兖之蛟龙,军中传言,能腾云驾雾,隐身突袭,了不得啊……” 败了袁尚的人,袁营中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赵云一听,传的如此夸张,不禁汗颜,道:“侥幸留名,岂敢应此传言?!”一面称谬赞,一面又恭维张郃。 营前,马腾与张杨见到吕娴,少不得一顿恭维,这一次就显得真诚了更多。尤其是张杨一张嘴,巴不得把吕娴夸出朵花来,又赞臧霸领军有方,军纪严明,令人心安云云。 四人或真心或不得不商业互吹时,斥侯来禀道:“……张郃将军率众来降,张辽将军已纳之,正往回赶,很快将至!” 臧霸一听,看了张虎一眼。 张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去了,立时就叫人准备。 这是报喜,也是示警。 是好事,但若不让好事变坏事,就得有所准备。万一是诈降呢。所以一切有所防备,就不至于连累大营遭受损失! 尤其是女公子还在的情景之下。小心无得大错。 马腾瞥了一眼臧霸,瞧他这不动声色的模样,心底里叹了一声,又来一个!稳重的,可靠的左臂右膀。 输了,输的实惨一个!他西凉大营若是有如此妥当可靠的将才若干,哪怕西凉是片荒地,只能种石头,也不至于发展不起来啊。 所以为啥才说中原叫人仇恨呢,就是因为他娘的妖孽般的人才太多了。叫人眼馋的不行!也牙痒痒! 马腾对吕娴道:“女公子好福气啊。” 这话说的。张杨瞧他一眼。这可就不是夸赞豪雄的话。反倒像是夸赞女子有什么好夫君那种小气话。对一个掌权人说这种话,就显得有点酸了。 他不免插科打诨笑道:“是奉先有好福气,生下女公子如此大才,才是天幸之人,哈哈哈……” 成功的把话给扯到了生儿生女的事上去了。 马腾也觉好好自己的话不太妥当,便干笑两声闭嘴。 他也不想口出酸言,奈何嘴巴它就是控制不住。 还好吕娴不是个小气记仇的,哪里将这口舌上的争执当真,只等着张辽领张郃来。 军中已是兴奋不已。 而祢衡虽随臧霸前来,却直奔司马懿大帐去,显然是要找不自在。 司马懿听说是祢衡在外求见,一时皱了眉头,这个刺儿头,可是赫赫有名。被他缠上,休想自在! 连曹操都心烦的想杀的人,此时来寻自己,必定嘴里也没什么好话。 司马懿向来瞧不上这样的人,哪里奈烦应付他,只觉心烦而已。 但不搭理又不行,难免要被他指着鼻子骂高傲。最可气的是,他不见他,可能反而提供了对方骂自己的把柄。说是心虚之类的。 谁会指责一个疯子发疯。一个常发疯的疯子突然疯言疯语的指桑骂槐的骂人,别人就只会劝他大度不要与他计较。 可是凭什么就得遭他的骂?! 他祢衡算个什么?! 司马懿心烦的不行,怕被缠上不想见,可是不见又不行。寻思了一下,便迎了出来,主动道:“久慕正平之名,懿仰之久矣,正平来的正好,懿正欲去营外迎张辽将军,不如携手同去,如何?!” 祢衡见他态度和蔼,仿佛平等相交,全无那些士人瞧不上的姿态,心中隐隐诧异,他本来就是有几分与他一较高下才能的心思,就是攀比心。顺便再来含沙射影的骂他一顿的。 哪里料到,司马懿如此礼数,如此的平和。 祢衡心中隐隐的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与他以往见到的那些见了面就想刺一刺的文士完全不同。 是来自于心内深处的危机感,或者说是防备心。 这个人…… 呵,礼下于疯狗,非奸既盗! 祢衡也是有自知之名的,自己在许都的名声,在主流士人眼中就是声名狼藉,不受待见的疯狗。 可是司马懿不眼高于顶,也没有頣使气指,按理说,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可是并非如此,他心里此时唯一的直觉就是所有攀比心尽去,剩下的只有陡然而升起来的直觉上的防备心。 祢衡没说话,反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通,眼神中透着审视。 正文 第1033章 吾有二张为大幸 他第一次有一种感觉。对于这种人,骂是无用的。反而显得自己无理。 若是要脸之人,你骂他,他若是羞愤欲死,骂就值了。可一个人若是心中无耻,骂他,那是白费口水。 越是真的嫉妒的,他会骂,若是真正防备的,他反而有所保留。 所以,营中出现了奇异的一幕,那就是祢衡一反常态,竟与司马懿一见如故,二人竟相携着往营外去,有说有笑。 在旁人看来极诡异的画面。 吕娴微笑,与臧霸对视一眼,这些时日以来,二人十分默契,知道祢衡是什么人,如此反常,必然是真的有所忌惮,方才如此。倘若非是忌惮,以祢衡的狂狷性情,早已经开骂了,哪里还会有如此奇景?! 司马懿与祢衡同行上前,道:“我二人前来共迎有功之人!” 吕娴上前拉住二人笑道:“幸哉我徐州,有汝二人,还有何愁!原以为正平性情刚烈,必不饶才,不料竟如此能容人,全叫我刮目相看!” 祢衡哈哈大笑道:“衡虽自负于才,然与司马军师相比,实在黯淡,不禁为其风所折服,便是再骄横,亦不敢在司马军师如此大才面前自负!” 众人听了便大笑,司马懿身边的谋士等人还松了一口气,原先一直听闻这祢衡实在不好相处,如今看来,除了嘴巴有点夸夸其谈以外,其实也还可以嘛。 只要不找麻烦就好。 司马懿微笑,连道不敢,又道早仰听祢正平名姓,岂敢在他面前自负有才。 祢衡则说久仰司马懿,这一来,连女公子也不拜见,一定要见一见司马懿再说。果然不出他的想象。 司马懿则说他辅助赵云击败袁尚,这等实力,令人钦服。 祢衡则说他神机妙算,火烧乌巢,更是大功,自己万万不如…… 两人一顿商业互吹,听的张杨头晕脑胀。马腾则是轻嘲不屑,中原士人这些花招就是多,这两人分明是相互瞧不上。马腾虽是个焦躁的人,却是个观察入微的人。若真相得其心,不会如此的夸张。 而这般的商业互吹,分明就是都不入各眼。不过是职业罢了! 林子大了,果然什么人都有,什么心思都有。但有一点比较奇妙的是,在吕娴面前,都很老实。这才是最真实的情况。马腾一眼就看出要害。 正说着,张辽已经到了,斥侯急报回来,众人也都听到了马蹄踏踏之声。 赵云带人先至,道:“女公子,文远带张郃来降!” “快迎!”吕娴喜道。 张辽已至前,先行下马,然后带着张郃前来,张郃纳头便对着吕娴拜下,道:“不才张郃,率众来降。还请女公子不吝某才浅,纳入麾下,某愿为徐州效力!” “张郃将军!快快请起!”吕娴上前一把扶起。 张郃惊诧于她的气力,这才抬首细看她眉目,好生英气的女子!就这一身气力,不输于自己之下了。 若是男子有这番力气是不稀奇,然而一个女子将力气练到这种程度…… 张郃随事起了身,听吕娴笑道:“今日真是双喜之庆,文远斩颜良之功,更兼有张将军来投之喜,真是大幸!” 众人皆大喜。 吕娴笑着道:“吾有二张,何惧英雄群豪。快快请进帐说话!” 张郃见吕娴礼遇有加,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忙跟随众人入帐说话。 等进了帐中坐下,吕娴才一一介绍众人与张郃相识,张郃又一一推荐麾下战将与吕娴。两边很快融入,交谈起来! 张辽笑对张郃道:“早说女公子心胸广阔,现在可放心了?!” 张郃道:“不料竟是如此境遇,已然放心,只是心中感慨。” 他举起杯对张辽道:“多亏文远举荐,郃必不忘!” 张辽举杯亦正色道:“以后我二人共同为徐州效力!” 二人互饮一大杯,哈哈大笑。 张虎见无事发生,也终于放了心,到张辽身边叹道:“幸而无事,儿子提心吊胆至此!今夜实在冒险。” “也是侥幸。”张辽不怎么乐意提颜良。张虎知他心思。也不再提。作为战将就是这样。战场之上连父子都没有,更何况是私义与友情?! 该下手时就不能犹豫,否则必受其害! 张辽道:“观营中军心如何?!” “军心闻听父亲已斩颜良,大受鼓舞!”张虎小声的道:“眼见马腾对女公子是面服心不服,如今,却更为热衷,这些,全是父亲震慑之效。” 张辽松了一口气,沉吟道:“主公之危,他看在眼中,须得稳固他的心,看来现在是暂时稳固住了。他代表着西凉的态度,他参与我们之中,可以震慑中原,有他助力,推进袁绍地盘,方才更加稳妥!” 张虎点首,道:“曹操来了封信。言是先前围攻阻截我军是误会。” 张辽听了笑了一声,道:“能屈能伸曹贼也。乐进之死,他也能暂时咽下去。” 所以才说曹贼可怕呢。不怕别人记仇,也不怕别人发作。只怕为了目标而能暂时隐忍的人,都是干大事的人。 于外的曹贼如此,于内的司马懿如此。 “曹贼是什么人,他若有意,只怕还会拉拢司马懿,”张虎忧心的道。 张辽只笑,道:“两人都有相似的人,只会彼此不容。若互不相知彼此心思,也罢了,还能隐藏,可是眼下,已至此,再无可能。” 吕布能进兖,与司马懿也有关系,曹贼能没有忌惮?哪怕再有心思,心里也是存疑而忌惮的。 哪怕司马懿能明着坑吕布,而不能明着坑他,曹贼多疑也绝不会如女公子一样对他用的放心。 既是如此,那司马懿又不是个蠢材,他又怎么可能会去投降曹操呢?! 这一席上,俱都是聪明人,没有一个糊涂蛋。 就算不是所有人都是因为共同的志向,哪怕只是因为利益而团结在一起,那也是团结。 他们父子责任重大了,这一次,便要主导进攻袁氏了。光靠司马懿一人,是不足够的。 他走到司马懿身边,笑道:“军师,你我当同心协力,为徐州更进一步!” “自是如此!”司马懿道:“有事商量着来,以文远之本事,必能所向无敌。” 二人饮了酒。都笑。 张辽又走向祢衡,祢衡早饮的半醉了,一把拉住他的手,哈哈笑道:“斩颜良,诛乐进,杀蒋奇,以身冒险投效敌营,接应乌巢,突破阻困,不愧是张文远,今我有幸见之矣!” 张辽见他虽动作浮夸,但却不是虚伪之意,不禁也是哈哈大笑,道:“比起正平堂上怼曹贼,辽之所为,微末之流也……” 祢衡听了心中大悦,道:“妙人,真是个妙人!这般性情,便是赵将军也比不得!” 赵云听了笑,道:“自然比不得文远优雅风趣。” “便是连本事也比不得!”祢衡笑道。 赵云笑道:“本事也比不得,云为先锋冲阵之才,不比文远稳重推进押军之任。” 祢衡哈哈笑道:“子龙可服!” “服!服!服!”赵云笑了。 张辽听他们一唱一和,都不禁乐了,这两人相处方式,还真有趣。 马腾来敬张辽道:“文远将军这等魄力,腾也甚羡,请饮一杯!” “请!敬马将军!”张辽笑道,“以后便是腹背同盟,当生死交赴也!” 马腾喝的大了,哈哈笑道:“自当如是!与英雄为伍,腾荣幸也!” 张杨也来凑热闹。 一时间宴上其乐融融。 这是张辽的高光时刻,谁都遮不住他的光芒。 司马懿看着这一幕幕,心中明白,有此威望,张辽主押大军已是注定。一切,已成定局。 张郃一向是个聪明人,他观察着场中的一切,也隐隐的看出点东西来。在体制内混的人,哪怕换了个体制,这种洞察力早已练就,虽不至于到火眼金睛的地步,然而,也不至笨拙的一无所知。 正因如此,才有顺应时势的魄力。 臧霸亲自敬了张郃一杯,道:“张将军,往后还请竭力!” 张郃自然起身,道:“自当如此!” 等宴结束,已至后半夜。 张虎亲自带着张郃诸将等人去安排扎营驻寨之事。 张辽则对吕娴道:“女公子,辽定会事事与司马军师商议,尽力而为!” 吕娴道:“仲达那里我并无忧,只虑曹操,必不好缠。文远在此,须得小心!定要防备曹贼转移矛盾,借刀杀人!” 张辽一凛,道:“曹贼想要引袁军来攻我军,只怕也未必能得逞。” 吕娴道:“能争下多少,不算什么,能守多少,最终得到多少,才最重要。急着占下来的,未必属于我们,而最后能夺来而守下来的,才是最终属于我们的。” 张辽若有所思,道:“辽已明矣!” 吕娴开始打包小包袱。张辽有些不舍和忧心,道:“女公子一路可要小心啊!” 吕娴拍拍他的肩,呼了一口气,道:“你也要小心!” 张辽领命出了帐。 赵云和祢衡进了来。 祢衡道:“这司马懿,难为女公子能降服他。” 见他神情复杂,吕娴道:“连你都对他心生忌惮?!” 祢衡道:“今日我去他营帐外本意是想大骂他一顿的。” 赵云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为什么没这么做?!”吕娴笑问道。 “若是要脸之人,骂就能臊死他。可司马懿显然不在此列……”祢衡道。 吕娴道:“正平,劝你一句,少与他敌对。你虽自诩聪明,却不是他的对手。” 祢衡不服的皱起了眉头,却显然的没有反驳什么。 他不解的道:“为何要重用这样的人?!” “好用,哪怕是双刃剑,只要好用,就得用!”吕娴道:“其实你们都觉得他是个大麻烦,是因为你们都压不住他。只要能压得住,他就出不了头,破坏不了。正平,你以为,天下间我最想要的人才,是何人?!” 祢衡想了想,摇了摇头,道:“还请女公子解惑!” “荀彧。”吕娴道。 祢衡一怔,道:“他病了,是女公子攻心所致?!” “他有大智,还有良心,才会病。”吕娴道:“若是不病,这个人,反而令我恐惧。除了他,其它人,包括郭嘉在内,都只属于大才。” “司马懿虽有才能,却也非管仲之才。这样的人,有什么怕压不住的。”吕娴道:“真正的建制派才可怕。所以荀彧才可怕。” “管仲与曹刿的区别在哪里?!就在这里……”吕娴道。 祢衡心中大受震憾。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祢衡恍惚的明白了。所谓建制派,是指能建立制度而去调动一切国家力量和资源的人,不浪费各岗位上能才的人。而无论是司马懿还是张辽,都只是调动一定范围内的力量而已。司马懿甚至是要依附于力量才能调动力量的人。 而建制派却并非如此,他们不做细事,只管理领导班子,就足以做事。他们会调动一切的资源,调集人心聚集一块,并且能够构建一个人才的机制,像筛网一样,让鱼一样主动进筛网,只要进了网,找到出头的人才就可以…… 而这种大智之才,寥寥千年,屈指可数! 所以祢衡觉得司马懿是个危险,是个麻烦,而吕娴却以为,他其实也不过如此。这就是看人的眼界的区别。 因为吕娴,虽未必有管仲之才,却有管仲一般的慧眼。 “抓住了大的,小的方面,比如战争,就算败再多次,也输得起……”吕娴道:“这才是真正的实力。” 而袁绍之所以大而不整,兵败就如山倒一般,催枯拉朽正在于此。 所以徐州真正重视的,是建制,徐州并不让司马懿染指。这才是真正的核心的力量。 只要徐州建制完成,就算输多少次,吕布吃多少败仗,只要不死,又有什么紧要! 而战争,比拼的不止是战场上的实力,更是背后真正的支撑力量到底有多强。而一个体制一旦完成,非一人可以独挡也,司马懿也不行。 个人的力量在真正的大象面前,只如同蚂蚁。 祢衡一时之间茅塞顿开,道:“多谢女公子解谬!衡已明矣!” 吕娴拍拍他道:“好好跟着子龙!” 祢衡道:“一路小心啊!” 臧霸进帐道:“女公子,走吧!” 正文 第1034章 祢衡力推要竞赛 “走吧!”吕娴上了马,赵云带着她的亲卫都跟了上来,趁天还未明,连道别也没有,就急匆匆的走了,现在已经不可再耽误。 而这期间,吕娴并未与众人,包括司马懿商议进军之策,只留下句话:战场瞬间万变,见机行事! 张辽送出营外。 张虎追了上去,要去送送吕娴! 张辽目送着她远去,心中略有牵挂。张郃前来,听张辽道:“不瞒你,女公子回兖州驰援。主公闻听女公子有事,紧急从邺城赶回兖州去了。” 张郃吃了一惊,直到此时方才知晓吕布并不在冀州,竟然回兖州去了,而且还是为了吕娴。 他一下子就醒悟过来,道:“曹贼诈计?!” 张辽点首,道:“能叫主公如此上当,不嫌千里奔袭的,也只有女公子。” 他细细的看着张郃的表情,不错过他脸上可能出现的懊悔投降的可能,良久见张郃只是若有所思,而不是懊悔,道:“先前不便告知于你,是有重重考虑。还望你不要怨我。主公他……” 张辽当然要为吕布说话,继续道:“不提别个的,只说主公虽恶名于外,可是他的内心依旧是有仁义的。为了女公子,不远千里去救,这种义若说无义,未免偏颇。哪怕他这种义,不能为天下所理解。然而,在辽心中,主公虽有千万的缺点,如同这满天的繁星,可是,他只要有这么一个优点,亮如明月,便足以!” 张郃听了,知道张辽是在劝自己不要对吕布有所偏见,也不要以为吕布涉险,就后悔投降一事。他苦笑道:“既来之,则安之。难道还能后悔吗?!” 后悔又有用吗?!怨张辽隐瞒又有用吗?!他只是忠心。 所以,张郃只是有点略有点后悔自己可能是莽撞行事了。说是大悔也不至于。因为总归是要找到去处的。 “曹贼当真是诡计多端。”张郃叹道:“为了灭徐州,什么手段都用上了。此去,也不知如何惊险。”就怕赶不上啊。 张辽道:“相信女公子。而辽与汝,也当做我们应当做的事。儁乂,且随我去寻司马军师,共同商讨如何进军一事要紧!” 张郃见他如此之快便要行动,心里倒是微微震惊。 “兵贵神速,如此最好。”张郃听从,随着张辽去寻司马懿商议大事。 帐中坐着司马懿,对面则坐着祢衡,张辽与张郃进入帐中,感觉到帐中的气氛十分微妙。包括诸将也在,都没说话,而谋士团们的表情则是隐秘的偶尔瞅一眼祢衡。所有人都分成了隐隐的两派的感觉。谋士团们集体为一伙,而祢衡则自成一伙。并且气势丝毫不输于众人。 张辽一见,嘴角便是一抽。都是哑巴了不成,一个个都是交际小能手的,怎么现在被祢衡这么一坐,就都不会说话了呢?! 没人敢说。怕被祢衡喷。此人之名,说是赫赫是半点都不夸张。自负有才,竟容不得别人有半点的逻辑错误,若是哪里典故或是什么没对得上,那就被他给刻薄死吧。 所以,大家竟都在帐中枯坐不语。跟打坐似的。 张辽进了帐,那冷僵的气氛才为之一松,张辽像没看见这古怪的气氛一般,只道:“儁乂对袁营布署之事,略有熟悉,正好可与我等议及如何急攻袁营之事。不知各位以为如何?!辽以为,当下,宜速进,当要与曹操争个长短,方才能制住他的势头。” 有谋士道:“文远所言甚是,不如各议大策,女公子将前线交由我等,自当竭力配合,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不能来了此地,还要被曹操给夺去所有的城池。” “正是!”其它人纷纷附和,心里当然有着对曹操的怨怒之气,对他祸水东引,占尽便宜,背刺等行为十分不屑,谁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想要给他好看。 况且,争个高下,正是实力的比拼,徐州众人就是为此而来,就没有一个怂的! “军师……”众人纷纷问策于司马懿,道:“军师只怕心中早有筹策,我等愿闻其详。” 众人笑道:“只怕与女公子已议定进军策略,请军师详说之。” 言语之中颇为信任和推崇。 就是没有一个人问祢衡有何高见。若是想抬杠,当然可以这么问。然而与一个杠精比抬杠。呵,如果想死的话,可以试试这么做! 祢衡看向司马懿,见他依旧不语,眉头微蹙起来。他又看向张辽,发现张辽也在看着司马懿,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策略高见一般,心中不禁哼笑一声。这么大的事,女公子能与司马懿商议才怪。在场这么多人信司马懿,可他偏偏不信! 祢衡不说话,低下了头看着手边的茶杯,难得的竟然一言不发。 “军师,女公子可留下良策?!”谋士等人问司马懿道。 张辽笑着只不住点头,道:“只怕军师是被女公子授意,不能轻易道出。我等只遵军师策行事便是,休问这许多。”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笑,这才不追问了。 司马懿看了张辽一眼,道:“有两位张将军协力,定能所向披靡,要打胜仗,要靠两位了。” 他对张辽道:“女公子军臧霸领大军,将从黎阳去协助曹操,一面是为协助,一面也为看住。而我军才是主力,协力官渡曹仁,去迎战幽州和青州兵马。官渡军必急进,而幽州与青州也会紧急调来兵马抵御,两方主力皆强悍,能拿下多少城池,全看我军到底有多少的本事。这是击败袁氏,蚕食袁氏的过程,但同样的,也是与曹军争个先机的过程。这其中,可能有各种陷阱,也有各种时机的判断,取得先机等事,需要更多的临场反应!” 司马懿道:“届时我军将与曹仁并进,互为腹背,但也充满危机,这便更要小心行事。”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有谋士道:“军师,曹军连女公子和主公都会算计,会不会明面上与我军协力并进,实则会坑我军!?属下只怕他们会与袁氏残军勾结,倘利用他们来反扑我军,我军防不胜防。” 司马懿道:“这不是好事么?!既可如此,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可也!” “只是这种事,我军不能先开头,”司马懿道:“谁破先例,谁无理。战争一事,需占据一个大义和大旗。他们不这般做,我们便不先行此计。倘若他们这般做,立时可用同等之计反击!” 诸将与谋士们点首,讨论起来。一时议论纷纷。 祢衡哼了一声,道:“以我见之,曹军不会在战场上行此事。大小事之重,曹操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明明可与我军并进,只需忍耐,便能夺下很多,在这种破袁的关头,他又怎么可能会率先破坏盟友干系?!所以军师说了这话,等于没说。” 帐内便是一静,都十分微妙的看向祢衡。 司马懿倒是沉稳,道:“正平之见,以为如何?!” “曹操只会抓最重点,他何须在战场之上对盟军施以不仁?!”祢衡道:“只需谋算主公与女公子之事成计,眼下前线所谓强兵,即刻瓦解,兵败如山倒。那时,便是汝等所谓军师自以为如泰山,便真能在前线绷得住了吗?!真能抵御得住曹军的攻势!?哼,那时军心涣散,能不溃逃,便已谓忠心。只怕巴不得窜逃回徐州去吧。” 众人听了一窒,忍不住怒道:“哦?!不知正平到底是欲说甚?!难道盼主公出事不成?!” 这话就有点抬杠的意思了。 祢衡当没听见,只连连冷笑道:“凡事只顺势而为,曹操如是,汝等亦是!曹贼现在不会攻陷盟友,只因时机未到,而汝等也不用太有信心,一旦主公或女公子有不测,便是全军上下如泰山一样强,也照样撑不住人心而溃散,不战而自败也。与其在这担心曹操会有反攻之事。还不如想一想怎么蚕食袁氏的地盘吧。乌巢烧之不易,主公与女公子能打到此来也不易。切莫辜负!” 谋士们当然不会辜负,只是听着这祢衡说话就是这么不舒服呢?! “听正平之意,是有要策要提,若是如此,可提也,倒不必藏藏掖掖的这么含沙射影……”有人刺他道。 “我是光明磊落之人,何需藏藏掖掖?!”一面说话一面拿眼睛看着司马懿。 祢衡见司马懿依旧不动声色,心中更为堤防,笑道:“军师都说了要临机反应,既是如此,现在提前说,便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不过我心中正有一个好主意。” 他一副计上心来的得意表情,也不管在座各位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笑嘻嘻的道:“我随臧将军,赵云将军去协力黎阳作战,而军师与张辽将军以及汝等则协力官渡军前去作战,我二军相互驰援是自然,只是,既都要出力,为何不分个高下,竞赛一番如何?!” 哗! 这一声儿,当真是如泼进油里的水,只听诸将都议论纷纷起来,却不是质疑的,而是兴奋的,讨论着可行性的。 张辽忍着笑,他虽不了解这祢衡,然而看这行事说话,倒也不算是个完全的刺儿头。至少,这话此时提出,就很妙。 就连司马懿,都不由的高看了此人一眼。说是杠精不假,但也是个人精啊。他是怕自己不尽力而为,有什么其它心思,所以,便用这种方式去激励那些战将,调动人心了。想要打消自己的力气。 这般的用劲,是防着自己。呵。可见什么刺儿头,只要被吕娴收服,都会变成忠心的狗。看这疯狗,不也变成看家犬了吗?! 司马懿笑道:“此言善哉!主公与女公子本就一直在军中设有擂台赛,英雄榜。军队之间协助合作是自然,然而竞争也是无所不在。此意极好,极符合虎威军之传统。诸位将军以为可好?!” 诸将都很兴奋,道:“如果要竞赛,便要分个输赢,高下。既是如此,便要有奔头,必要彩头。不知祢先生以为如何?!” “自然得有,”祢衡笑道:“可以综合评分,最少的伤亡,最大的胜利,最多的获利品,占有最多的城池与俘虏等等……这些都可以成为标准。而彩头便是,胜出者,可比一般的战功多封一功。两军上下皆心服口服,并甘愿为胜出者举荐!” “可以,这个可以!”诸将一听便都兴奋起来,道:“如果如此,便要言出必行。只不知祢先生可能替臧将军和赵将军作主!” “这般的好事,岂有不肯的。我自能说服臧将军与赵将军。女公子非是惜赏之人,只要有功,有何不可赏,况且,竞争本是好事,臧将军绝不会有拒绝之理!”祢衡笑道:“这般说来,诸位将军都要比了?!只不知司马军师以为如何?!可能作主?!张辽将军呢?!汝军上下,女公子尽托于二位之手,当商议好才好。” 张辽笑道:“求之不得!” 司马懿道:“岂有拒之理。自然可以!” “好!”祢衡笑道:“那我们也效法古人,击掌为誓,如此,方才为君子协定!” 司马懿深深的看了此人一眼,见他也是眼睛炯炯的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十分得意的表情,不禁心中也哂笑起来。他被激到如此,焉能露怯?!便笑道:“有何不可!不过若需击掌,需文远与吾出面方可。然臧将军不在,只恐正平虽有此意,却未必能作得数!” “哈哈哈……”祢衡笑道:“这便不需司马军师操心了!衡虽无用,却自诩有几分口才,必能劝下臧将军。此事,绝无反悔之理!” 张辽哈哈大笑,道:“辽有幸能参与其中,实幸事也,定能名传千古。” 马腾与张杨二人一直没说话。却照样头皮发麻。看着三人说说笑笑的在帐中击掌,仿佛很是热血的约定。其实,这般的机锋,他们哪里会听不出,看不出?!这祢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正文 第1035章 降将招降有其功 马腾等他们约定完了才呵呵笑,道:“司马军师这里有我等助力,可是占几分便宜了。” 祢衡笑道:“非也,能综合各人各军实力协同作战,更显才能。可见司马军师能力卓越,叫人钦服。” 这话说的倒漂亮。这祢衡虽狂傲,也激人,但确实算不上蠢材。 司马懿只微笑,心道这人虽是狂傲之才,然而越是这种人,越是狂吠骂人时,反而无须在意他。他越是不骂,那就事就大条了,说明他记在心里了。现在,还这般的夸自己,这个人,对自己是不怀好意的。这种不怀好意甚至是压抑了他的本性,不是出于私心。 可见人都是会变的,一旦被收服,瞧瞧他做出来的事情。原本如庄子一般的人,连楚王的使者都能怼回去,毫不留情的人物,现下却对他夸赞有加,这里面,若说没有衡量和忌惮,他都不信。 处心积虑的提什么竞赛,不就是想要激自己吗,是怕自己不尽力,还是想要找个由头赛过自己,好有现成的理由凌于自己之上?! 就凭这喷子也配?! 司马懿内心十分不虞。 到底是为了什么,这种人会变呢?! 吕娴,竟能收服这种人,也是不可思议。她总是能降服一些,他觉得无法降服的人。比如马超,比如这祢衡。旁人只不说,就这二人,典型的出头的椽子!膈应的慌的存在。若是他,必要敲打出头椽,然后其余人震慑必然心服。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要善待这种人。这两种人,实在是厌恶至极。 偏偏现在还要共事,真像吃了苍蝇。还好并不是一军之中相处,不然每天对着这样的脸,也是倒尽胃口。 但是这祢衡显然是盯上了自己,就怕他是个不要脸的,以后要缠上自己。每天来信的激励挑衅,也是烦不胜烦。 他轻呼了一口气,不再看祢衡,只推开地形图,对张郃道:“还请张郃将军上前一观!” 张郃从命,忙上前,细看了一下这图,瞪时瞪大了眼睛,盖因这地形图实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现在军中作战都是简略的地图,只标出高山,河流,城池,要道等,而很多小道是绝对不会标上的,只会一代一代的在军中要人之间传承,作为军事机密而传下来。除了这些,其它地方都只是留白,这种地方是丛林,还是田野山村,只有到了地方才知,所以历来行军十分冒险,一旦进了路障,被毒蛇猛兽攻击的数不可胜数。 这个时代,很多地方还未开发,很多深山老林,甚至是原始森林,走到人迹罕至之处,遇上什么都不奇怪。最怕的就是见都见不着的障气,就是毒气等都不知道。而这些,都是没有标的,只要作战的将领自己去遇去解决。 而眼前这一张,却是如此的细致,细致到可怕的地步。不仅边境线突出,河流岔道也十分详细,连小道也十分清楚。甚至连气候温度等标注了范围。这种惊心,令张郃心中叹息一声,这叫袁绍怎么赢得天下呢?! 徐州的细作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一是细作,一为宣传。细作收集信息,而宣传则要宣扬徐州的伟大和战功,利于民心,而这两样,多么难!便是袁绍虽也有这样的,但是养的起的毕竟也有限。再加上各家族都有收集的渠道,有些藏私,有些则出于各种目的,隐去了最重要的信息,而故意放出很多其它的信息,弄的信息多而杂乱,将真正重要的隐在其中,而这一切,则需要取重放轻,去伪存真,才能得到第一手的最重要的信息。 所以徐州必然养了一个庞大的细作体系。一直在收集信息。 养这种体系,需要花费多少看不见的银钱?!徐州投入了多少进去,谁都不知道。没有半点消息。就连曹操,便是想养,养的也是有限的。 而最重要的是,有人有钱去运作这暗地里的体系,却并不依赖于此,也绝不会过度的依赖它成事。这里面的分寸很难。 暗有暗道,明有明路。暗在暗处的,是不能用于明面上的争霸的。让它司其职,只为收集信息而存在,是一种明君的克制。 张郃一时间想了太多太多。脑子里乱糟糟的。看到这张图的时刻,他的心中有了无数的信心。 他知道,这既是对自己的信任,也是对自己的考验。若是看了这图而叛,司马懿便有由头杀自己了,甚至还可以攻击一番张辽。 他只觉得这位司马军师也不是善人,只怕是将自己归类于张辽团伙了。 心里更添一层乱,但却更有一丝信心,对于徐州的信心。他心里想,只要吕布父女不出事,其实他走的这一步,是没错的! 他必是有前程的。管它的。哪一体系没有勾心斗角,归于张辽一系就归呗。比起司马懿,他更信任张辽。就凭他有斩颜良之功,又是徐州老将臣,以后的地位稳稳的。司马懿再有才志也难以撼动。甚至还要隐隐的忌惮。张辽是可以与司马懿掰手腕的人! “这一条道……”张郃在图上一指,道:“是小道?!” “是小道,也是险道,这路很惊险,在于它只在冬日有,只因这一段,只有结冰后才会出现。”司马懿道:“如今冰面还未完全化冻,如果疾行通过,可以直取邺城!” 张郃瞪大了眼睛,道:“如果疾行速,最多三日可取!然而军师已放弃邺城,现在再去取,只怕难矣!” 司马懿笑道:“谁说我已放弃!?” “程昱若得知乌巢被烧,必发兵疾往邺城,我已留了兵暗候着他。”司马懿道:“若叫程昱得了邺城,曹兵左右相连,四州哪还有我们可取之处?!再拿下邺城,便是断袁绍后路,也令曹军有所忌惮。” 众人皆服道:“军师神机妙算,竟还暗有伏兵!”连他身边的人都不知。真是用兵神鬼莫测。 祢衡只笑,掀起眼皮瞅了一眼司马懿,眼中有些郑重。这个人千机妙算,的确不可小觑。虽然女公子说他在行事方面不如司马懿他是不服,可是,观他行事,的确喜欢留有后手,而且先前还半点不说。这样的人,后门不知道有多少。与他打交道,要小心了。不然被他阴了,他这自诩豪才之人,一世英名竟为司马懿作嫁衣裳,岂不是用自己的才名骇骨成就了此人之名?!祢衡心中警铃当真是大作! 连张辽也笑道:“有军师在,我营必能大胜。正平怕是要输了!” 诸将大笑,却是善意的。 祢衡心里MMP,哈哈笑道:“这可未必!” “哦?!”马腾笑嘻嘻的道:“再拿邺城之功,只怕正平需要拿下许都,斩下曹贼首级才能胜于司马军师了……”驱袁尚与烧乌巢尚且算扯平,但这再拿邺城,可就比不上了。 这不是坑了自己是什么?!马腾能笑死。 祢衡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借马将军力一用,可往许都,必能胜也,只怕马将军不敢!” 马腾呵呵笑,阴阳怪气的内涵自己又有什么用?!输人一招了吧?! 之前还说这祢衡先发制人,不是个好鸟,是个暗搓搓的。现在一看,嗬,这司马懿就在这儿等着呢。这是啪啪的反击的祢衡都说不出话来。 啧啧,怪人还需阴阳人制啊。 张杨只露出一脸微笑,心道,这一路来真看不出司马懿还留了后手。真是可怕啊。现在是反手两巴掌把祢衡扇蒙了吧?! 这司马懿就是蔫坏,非得等祢衡把自己的话说完了,他才撂出大招。 不说别的,只说拼谁沉得住气这一方面,谁都比不上司马懿! 张郃不管他们的机锋,只看着司马懿道:“军师是说,令郃去取邺城?!” “正是!”司马懿道。 张郃道:“是说淳于琼高览未必得知我已降,去诈取城?!” “诈取城是下策!”司马懿道:“张郃将军必也会冒险。既能堂而皇之而取城,为何要用下策?!” 张郃瞪大了眼睛,他明白了,他如天降,兵临城下,便是最好的招降之策。 “军师是要招降此二人?!”张郃道。 “然也……”司马懿道:“可用虚实之计。张将军去之后,这二人必惊慌,将军可去信情真意切的招降,而将军也可在这二水之间扬起飞灰,他们必以为要用水淹之计。我军走前,他们并未急追,将军若回,他们必心疑我军根本未曾走远……心中必惧。既惧,招之以情理,为何不降?!” 祢衡撇嘴道:“也许他们是硬骨头呢。” 没人理他。祢衡抱胸而气,连最基本的礼节也不要了。在那瞪眼。 张郃若有所思,道:“邺城拥兵二万余,本不应降,只是若闻乌巢烧毁,颜良被斩,溃败千里,心必有所松动,况温侯又征服过一次,再降一次,实不是难事……攻心啊……” “张将军以为,这二将心性如何?!”司马懿道。 张郃沉吟着,不好评价。 良久道:“虽不平庸,但是也不爱出头……” “只是在袁营之中不好出头,”司马懿道:“战争,就是投降的艺术。投降的好,就是立了功。投降的不好,就算反抗到底,还是输了城,也还是被斩之祸。袁绍必迁怒于之。两相权衡。这二人,自有衡量。张将军必能取得邺城!张郃将军可敢去?!” 虽然有大险,然而,倘若真取下了邺城,那么,就是白送了一个大功给自己了。 张郃寻思着便抱拳道:“郃愿去!必立此功!” 遣其它人去,未必有第二重的效果,他一个降将此时去劝降,反而更合适。 张郃想明白了,当然值得冒险! “好!我大军将消耗袁军主力,张将军拿下邺城,当抵御程昱兖州兵,静候我等前去汇合!我军必为主公与女公子再拿下邺城和冀州!”司马懿道。 “军师威武!”诸将喜而拥护道:“我等也要尽力杀敌。方不负女公子嘱托。不负军师千般筹谋!” 司马懿笑道:“有计也需有利器,我为计,汝等为利器,相合而谐也!大善!” 全军上下都很激动。 司马懿的威望也在这一次次的积累中达到了深受信任的程度了。 而威望这种东西,你不能逆势而为,而需要顺势而行。否则,对着干,一是影响大事,二是影响关系,也叫底下的部将谋士等人都有点分裂,不知遵何出之令,这才是大问题。 所以张辽与祢衡当然是锦上添花。祢衡笑嘻嘻的道:“若是司马军师赢了,衡愿将大才之名让与军师……” 呸!好不要脸,谁稀罕你的大才之名。众人都被噎的狂笑。 张辽哈哈大笑,道:“若军师拿下邺城,不亚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这等之功,天下名将也不如之!难怪说,谋敌者,需大将,谋国者,需国士,司马军师,当真不负国之士名也……哈哈哈……” 帐中气氛一直捧到了巅峰。又有战将隐隐的说张辽有斩颜良之功。内有军师,外有张辽,定能威慑的袁军不战而降。 张杨听的如痴如醉,这个想象,他喜欢,真是梦一样的想象,但也可能会变成现实。这才是魅力所在。 这可真是想得美! 马腾心想,真是奇怪的气氛,古怪的发展方向。 而马腾看了一眼司马懿,发现他依旧不为这吹捧所迷。这个人一直很清醒。 他一直看不懂这个人。 但不得不说的是,他这个人贼喜欢留后手。 马腾之前有点怕他,现在却没那么怕了,也没那么忌惮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件真正的核心之事,那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司马懿之所以能发挥才能,他的才能当然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徐州实力雄厚,吕娴所积累之本,能让他肆意挥洒才能,这才是真正的根底! 这种底气,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马腾现在不悔走这一趟了,因为他知道了,看见了,更为雄厚的本质。 还是那句话,值得一赌!这一路来纠结的肠子,也终于缓缓的放下来了。马超那龟儿子,倒是会看人,会跟人。马腾心里酸溜溜的。看吕娴那英气的样子,让人折服的样子,该不会是他马腾要搭一个儿子进去吧! 赌归赌,若是折的本儿和儿子都折进去了,这…… 这买卖果然划算吗?!哎! 正文 第1036章 用降将指咽喉计 送了一路,吕娴才叫张虎留步,道:“回去吧。” 张虎停下马,眼睛一酸,道:“女公子保重!” “保重!”吕娴又继续赶路。 臧霸与赵云送她。 良久后,臧霸才停住了脚,道:“女公子,此间诸事,无需担忧!必等女公子安然消息!” “好!”吕娴道:“祢衡虽傲,然而不是不知轻重之人,凡事可与之商议。” 臧霸点了点头。 赵云道:“宣高留步,我继续送送女公子再回!” 臧霸便如山一样在黑夜之中静静的站着,看着二人带着兵马很快离去。 吕娴迎着夜间风寒,道:“待我们再相见,已冰雪消融。” 赵云道:“女公子此去,必能达成所愿!” 吕娴道:“这一路,多亏于你。子龙,这一路珍重!” 赵云眼眶有些红,道:“女公子也要珍重。凡事,能成更好,若不能成,千万不要与石俱焚。想一想后背的徐州!” 这话,很多人都不忍心说,却表达的正是这个意思。赵云本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心中存义,敢为义而死,能为义绝之人,却主动说出这番话来,才更难得,更为珍贵,因为这是违背他的本意的。可见,赵云是真心的为她着想了。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说出这番劝谏的话来?! 他是真的将自己当成徐州的臣子尽忠。所以,这些话是高于他本身所取决的义的。 “我知道。”吕娴眼睛放柔和下来,道:“我只尽力而救。倘若不能……我也不会妄自菲薄。” 赵云轻缓的松了一口气,吕娴心中有数就好!就怕陷入执念,就必输无疑,也必死无疑了! 到达了一高峰山下,吕娴停住了马,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子龙,就此别过吧!” 赵云不舍,道:“云再送一程。” 吕娴摇首,道:“回吧。” 赵云眼睛酸涩,因为这其中的惊险,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相见之时,会不会时移事易,会不会生死不知。赵云若不是还有军务在身,他都想随吕娴一并去。 他停下了马,白马烦躁的踢踏着步子,显然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安而萧索。 吕娴朝他摆摆手,带着亲兵们往前走去了。 渐渐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赵云直看了很久,直到军士们说火把将要燃尽,他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带着自己的兵马往回赶。而吕娴的亲卫队,早已经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吕娴到了山峰之下,对亲卫队交代道:“如我先前所嘱,与暗影的人相互配合,分成小股潜回兖州去。将器锐兵甲皆藏于此山峰之中,女子装扮成女子形状,男子或组商队,或潜为平民,不拘时日,只尽量赶到,但汝等皆要以安全为重!待到了兖州后,再行汇合!” 她的亲卫队,亲兵都是她亲自带出来的,很多本来就是暗影中人,更多的则受过暗影的培训,对于潜伏等都早有心得。 因此,便道:“女公子此去也要小心!” “不必忧心我,我必先至!”吕娴道。 虽然有人想要跟着她,保护她,却也知道,她一个人反而最安全的,极利于潜伏。 如果有太多人跟着,反而会成为她的拖累。当年她一人潜进冀州,就是如此! 虽然城池和各关隘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可能是飞不过去的天堑,然而,于她来说,反而十分便利。 “你们都要保重,倘若被抓获,可以直接说是我的亲卫。只要我不死,我必向曹操赎回汝等。”吕娴道:“若不幸我死,汝等可顺势而降!” 众亲卫却都哭了,道:“誓死不降!我等便是爬也会爬去与女公子汇合。就算被俘获,就算严刑,也必不会招供任何徐州信息。更不会背叛女公子。” 吕娴动了动唇,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责任感。 这些人,对她,是真的拥护和忠诚。 她是真心的这样说,绝非作戏,只是,她终究也小看了他们的忠诚。原来,无论哪个时代,只要心中有信仰,其实这个时代的人,并不亚于她所处于的那个时代的军人的忠诚。 说到底,她的心里依旧有着现代的优越感。她从他们一张张或男或女的脸上看过去。从今天起,她决心绝对平等的将他们当成战友,绝不存有几千年的所谓优越。 这些人,是最优秀的人。 是她将他们凝聚起来,就得对他们负责。 “散去吧!”吕娴道,道:“愿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都拥有不灭的光芒!” 亲卫们很快分成小队小股的散去了。 吕娴身边空无一人。可她知道,她的身后拥有着无数的拥护。这就是她的力量,是信仰她的力量。不知不觉间已经担负起了太多的希望,她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失望?! 她开始往高峰上攀爬,虽是冰寒彻骨的天气,然而她有辅助工具,倒是不难。 很快到了山顶,选了一个坡度。 拿出测风速仪,疾风,七到八级,利行,但不利于无人机飞行! 她缓缓的呼出了口气。 想要驾驭七到八级的高空大风,还是有点难度的。 她开始热身,然后穿上保温装备,防弓单衣,背好降落伞,开始穿翼装飞行器。 夜空之下,没有无人机侦察,不利于方向啊。万一飞错了目标,不是瞎折腾吗?! 这个时代又没有卫星指引,所以电子设备都是摆设了。只能靠肉眼判断方向。 她虽然想要夜间就走,但这风实在太大,她得等。高空的风速是与地面的风速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虽然军用的无人机是可以抗七到八级大风的,但是高空的妖风,还是悠着点吧。 再急也吃不了热豆腐,飞错方位不是好玩的! 热身候着的时候,天空渐渐的泛出了鱼肚白,测速仪上的风速已经降到了五级左右! 吕娴开始检查无人机的电池等装备,又连接上无线电功能,与自己的翼装飞行器连接上屏幕,戴上了防风防雾防冻眼镜,乘着北方天气的第一缕风从断坡上滑翔了出去。 “呜哦……”吕娴感受到了风吹来那种能把人卷跑的恐怖,很快调整姿态去适应它,直到驾驭它,平稳飞行。 无人机也随之起飞,很快稳稳的在她前方飞行而侦察。传回来的界面,得保证是她熟悉的地形。千万别把她给带到山旮旯里去才好! 人从地面往天上看,是几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的,因为是高空飞行,连一片阴影也不会留下,偶尔一瞥还未看清,就已消失,像疾驰而飞过的鹏鸟。 吕娴迎着朝阳,太阳暖乎乎的,当然只是它给人的感觉,事实是高空之中,真特娘的冷死了。就算是夏天,也冷。更何况是现在这个季节。 她渐渐的感觉到翼装上都有了露水,有了薄冰。 还好不影响飞行和调整方向。否则等下去的时候,直接能冻死冰雕而摔个粉碎,那也太惨。 哦,感谢科技! 老爹,可要撑住啊。这么作弊都救不了你,那可真是…… 吕娴对这个老爹,是真的无奈而又好笑。 无论吕布在世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形象,是无义还是无脑,可是这一刻,她知道,他只是个父亲。有情有义,有担有当的父亲! 赵云回了臧霸处,二人心中都有些沉重,然而谁都没提这个话题,因为他们还有事要做。 “当速接祢衡来。”臧霸道。 赵云点首,也知道祢衡这人的尿性,道:“我亲自去接,今日必回,臧将军且先行军。时日已不可耽搁。不算要立功,哪怕在此战场上牵制于曹操,对女公子和主公也有利。” 臧霸从之,很快先押大军先行。赵云火速的去了司马懿处见了张辽父子,又接回祢衡回来。 三人汇合,祢衡说了竞赛之事,还有军事上的安排。 臧霸并无异议。他本来也是此意。 祢衡道:“司马懿遣张郃从小道潜去邺城,招降袁将,欲再度拿下邺城。他若拿下,从协从官渡军,直接进邺城,我军便有了据点和补给点,有大利!” “正平以为,可能拿下?!”臧霸沉稳而严肃,虽年纪轻轻,却给人十分可靠的感觉。在他面前,祢衡并没有像在赵云面前时随意。 “有七成的可能,会拿下!”祢衡道:“主公已进邺城一回,冀州内外皆肝胆巨裂,袁熙几全军败北,这番战事依旧在眼前,谁还有心抵抗,袁绍又前线不利,这个消息传回,必人心惶惶,此时,谁能到邺城下,谁便能拿下邺城。” 赵云道:“眼下邺城当真是风雨飘摇。若袁绍回去,便有了再起的阵势,绝不能让他回去。拿下邺城,才是真的釜底抽薪之计!” 臧霸若有所思,道:“只要邺城得手,袁绍只能退守幽州,青州等地,并州和冀州是全线崩溃,守不住了。” “所以邺城至关重要。”赵云道:“我等能想到的事,曹操又怎么会想不到?!他必也要之!” “张郃得要赶在程昱前到达,并且要顺利招降淳于琼和高览,否则若被程昱先行一步,恐怕……”祢衡道:“程昱手上足有四万大军,虽都是草头兵,可名声唬人。这二人,只怕会震骇而降之……” 臧霸蹙眉道:“非我小人之心,张郃,可信否?!” “可信。我观之,他是真降。张辽也力推崇之要重用。”祢衡道:“关键不在于张郃能否做成这件事,甚至不在于他到底是否可信。而在于,司马懿用此人之态度。” 赵云听着蹙了眉头,道:“此人,当真是奸雄于心。是一柄双刃剑呐,他的用心,恰是阳谋。” “倘张郃成事,是他计利,倘张郃降了程昱,或是直接去固守冀州,那么此事,非他计不利,而是张辽信错人也。非他之过……”祢衡道:“臧将军非是小人之心。这司马懿本就是此意。所以,此事,我才说有七成的可能会成。” 七成的分析是客观,以当前的分析来看,是以时势还有淳于琼和高览往日表现而分析出的心理状态而判断出来的他们可能的选择,而已。 显然,谁到达了邺城下,那么,谁就是最优解。 这二人不笨,自然会选更有实力的一方。 这是一场博弈。 而选张郃是为攻心。 臧霸道:“凡事不可只想着成功,而不预想失败。一切的准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邺城被程昱所夺。我军当如何?!” 考验的时刻来了。 “当然是去夺回来!”祢衡道:“冀州绝不可拱手让人。” 祢衡道:“袁氏四州之土,吕曹二姓必要吞袁之全土,必要合力。我军若拿下冀州,便有了河内,西凉,此地,非要不可。而其它三州,能夺尽夺,不能夺,与曹贼交换兖州!” 赵云道:“兖州是曹操腹心之土,他焉肯让出?!” “让三州换一州之土,有何不可?!”祢衡不屑道:“正常状况下,他当然不会换,可是只要女公子掐住了他的咽喉,直击他的命门,他不得不换!” 臧霸叹了一声,说是这样说,可是一是邺城要能拿得下,主公与女公子此次惊险又要无恙无惊,这本就已经极难,而更难的还在后面,就算这两关过了。后面的博弈,还有战场上的较量拼杀,这才是重中之重。 臧霸蹙眉道:“司马懿虽不含好心,然而,派出张郃这也是急计之法。如果奏效,将有奇效,并省出很多兵力。” 赵云道:“何止是有奇效,这也是直指咽喉之计。司马懿此人明明如此。可女公子却不得不用,也舍不得不用。如今一见其人行事,的确果断。” 一般人都舍不得不用吧! 祢衡连哼了两声,道:“哼,兵行险计,他以为他能算计所有人心?!”等翻车的时候才搞笑了。想往张辽身上推,看他不给喷死这货。正愁找不到可以骂的骂他呢! 臧霸心怀忧虑,但也做好了准备,他写了信与张辽,叫张辽若有恙,必要来信求援,他必分兵去救。这才火速的进发,带着大军,跟随曹操。急追而去。 正文 第1037章 争先后发兵邺城 张辽得知臧霸已离去,看了信,与张虎道:“我儿以为,我们可能成事?!我徐州可能成事?!” 张虎到底年轻,狠狠的道:“大不了重头再来。顶多是无功而已。女公子还年轻,儿子还年轻,怕甚?!” 张辽一笑,道:“不错。这才是最重要的。战争的输赢,取决于背后的实力。我虽不年轻了,然而这一把骨头守住徐州各城还是能的。当初既能击退曹贼进犯,以后必也能做得到。就算失败,又有什么可怕的?!闭上徐州的大门,狠狠的发展,以女公子之志,哪怕十年,女公子也不过三十。所以,输了怕什么?!” 张虎笑,道:“父亲心态极好。儿子以为,真正的实力在于输得起!当然,这一次,我们争取赢!哪怕四面楚歌,到处被牵制,也争取赢!” 张辽哈哈大笑,道:“大丈夫当如是想矣!” 张郃领本部兵马,再加上张辽支应他的二千人,凑了约六千人马,要出发了。 张辽来送他,道:“儁乂先行,辽随后便到!倘若有大战,辽必来支应。绝不会叫儁乂孤立无援!” 张郃道:“一切只随军师计行事,是否能成,郃也不知。只尽力而为而已。倘有不利,文远来救,我军也安!” 张辽点首,道:“一路珍重,兵行险道,可要小心。如今冰雪有消融之势,在冰上行走,切莫大意!” 张郃应下,张辽送了送他,他很快带着人离去了。 因要赶路,并不耽误。 “当疾行,否则冰一化,一切乌有!”张郃看了看地面道:“冬虫将出,万物复苏之征兆啊!” 谋士道:“将军可有信心能说降淳于琼与高览。” 张郃摇头道:“此二人志向,我也不知,并不敢保证!” “此计甚险,然而若将军办成此事,不下于张辽之功也。”谋士道:“这个且不提。只说徐州麾下,其实人与人之间,也有勾心斗角。” “只要有人处,哪里能避免得了?!然而,与袁营所不同的,他们争的非为私利,而是为大胜。也非为意气之争,而是为了立功劳。这一点,袁营也不能相比!” 谋士们与诸将们都点了点头。 “我知道诸位都心有存疑,怕吕布父女有所不幸。然而,我们既已投之,岂能三心二意?!大丈夫立世,当以功劳而立世。有此机会,正是拼热血立功劳而立身之时,难道因为心中犹疑而白白错过这一生中可能唯一的机会吗?!”张郃遍视众将众人,道:“宁愿悔恨今次,而怨今时之不尽力矣?!此番景境已是在袁氏中时不能比。我们忍了多久,等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了可以立功的机会。难道就因为还不能放心,心有忧虑,就白白放过。诸位可甘心?!” “我张郃不甘心!”张郃瞪大眼睛,道:“这是风险,这是机遇,这也是我们立身处世的良机,是我们等待了太久的机会。如今它就在眼前,要不要狠狠的抓住它,拿稳它,坐稳它,在于你们自己!若拿下,我等便在徐州真正有了立足之地,有了说话的底气,身为军中人,战功,是唯一的硬气和底气!” “拿下它!”诸将红了眼眶,此时已然忘却了所有徨彷和不安,忘了三心二意和忧虑,唯只剩下他们的初心。他们想要找到伯乐,而有立功的初心。 他们永不忘身为军中人,曾经的热血,是为了什么。 张郃道:“愿与诸君尽力。立下此功!” “立下此功!”众将热血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张郃道:“这是我们投诚后的第一战,绝不可败。宁死,不败!哪怕邺城以内有曾经的同袍和家人,为了最初的本心,也要拿下它!” “是!谨遵将军令!”诸将道。 “出发!”张郃的眼中饱含着热血和蠢蠢欲动的拼劲。他等了太久太久。也忍了太久太久。身处于逆境太久太久。在袁营中忍了多少挤兑,受了多少寂寞,但他克己,计谋深远,治军一向也有纪律,所为的正是为了灵活保全自己,可是在袁营中的明哲保身之道是被迫,远不是他最初的志向。 如今等到这个机会,他又怎么能够为了所谓的担忧,而断送掉这可能是今生唯一的机会呢?! 既已降之,管吕布父女能否独活,管司马懿之计与张辽之事作甚。 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并且尽力的实现自己的志向。这才是最最重要的。 他必须拿下邺城,绝不容失。 等了太久,终于有了绽放,而开花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他不管吕氏集团是否危机重重,他只知道做好自己的事。而不必如在袁营时总是瞻前顾后,被同一体系内的人拖后腿。 他想知道,彻底甩开腿狂奔时,他能否立下功劳,在战将丛云之中,立有一席之地! 张郃走后,马腾和张杨来寻张辽道:“文远,我军也须出发了吧?!” “当然。”张辽道:“劳马将军与吾同行在前,军师押中,张太守与我子张虎押后。” 二人笑道:“既文远有安排,我二人从之可也!” “请!”张辽道:“这一路,就要劳两位相助了。” 马腾随他上马,心道,这一折转回去,与之前逃命时,可不同了。不再躲闪逃命,不再慌不择路,而是要令袁军闻风丧胆,奔于逃命了。 斩颜良之威势,张辽若为先锋,谁敢来送人头?! 大军随之起程出发。 乌巢被烧,曹操急送信与程昱。 程昱本就在焦急等着事变,结果看到这消息的时候,眼皮就一直在猛烈的狂跳不止。看完了信,心也狂跳不止,这颗躁动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升帐!”程昱犹豫一瞬,立即就升帐,寻众将与众人道:“乌巢被烧了。主公告知了袁公,却未来得及,去阻拦,也未能成事。” “司马懿果真烧了乌巢?!”众谋士面面相觑。心下大骇。 “眼下当立即进冀州,拿下邺城!”程昱来回徘徊道:“如此之机,若不拿下,只怕后悔。” “太守大人是忧心那司马懿会有埋伏?!”谋士们蹙眉道:“以那司马懿在邺城的行事来看,他可能早有安排。若我军此时去邺城,必遭遇伏兵。此人,当真是诡计多端,奇计百出。不得不防!” “便是有伏兵,也得去!”程昱道:“如此之机,岂能辜负错过?!若是曹公在此,必也会当机立断!” 谋士们点头,曹公智计深远,只要能谋,机会来了就绝不可能放过。机会这种事情,稍纵既逝,是容不得半点的犹豫的。否则很快就消失了。所以他们也绝无疑议。 “为妥当起见。先安排先锋营出动,后援跟上,倘有变化,也好支应,如此,方才妥当!”众将道。 他们也做好了,可能会有艰险和冒险的准备了。甚至是牺牲的准备。 程昱点首,冷笑道:“司马懿虽不据邺城,却将邺城当成囊中之物,怎能让他得逞?!此一次,我亲自押阵前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必破其计!行军要快,传令各军,即刻准备拔营,明日一早就出发!” 当速行啊。否则怕是赶不及了。万一又被司马懿那货给赶了先,他真的能气吐血不可! 众将听令,火速领命准备去了! 程昱与众人商议了一下行军路线,包括粮草运送等事,这才歇下心来。 虽要立即行事,可是心里依旧悬着心,紧紧的放不下来。 他不由的走向了沮授的帐蓬,进入帐中时,沮授听见他的脚步声,却没睁眼,心中却是一沉,道:“程太守可是带来不好的消息,袁军如何了?!” 程昱道:“乌巢被司马懿烧了……” 沮授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没了魂。 程昱大受震动。哪怕身在不同阵营,可是忠心是一样的,倘他也听见曹营有失,他必也是如此情境。 良久,沮授艰难的道:“……粮草烧了就烧了吧,只要颜良文丑能抵得住,只要主公能够退守邺城,只要,守住了四州,坚壁清野,择年再战,可也。曹吕再强,也吞不了多少,打赢不了的……” 可是,沮授知道这不可能。袁绍的心性就是那样。他绝不可能会退后,他一旦遇大事,就慌了,只怕现在连一个商议的人都没了。连一个可靠的左右手都没了。 不知怎么的,沮授的眼泪就开始往下落。因为他刚刚说的,是自欺欺人的话。 “曹贼怎么可能会不落井下石,他如虎狼,必扑食啊,你来……”沮授道:“可是要去邺城?!” 都是聪明人,一说就知彼此之意。 程昱苦笑道:“……去是欲去,然,恐怕不能得到想要的。是昱无能啊。” “司马懿?!”沮授明白了,道:“你来是为了寻我问计,可有计破司马懿?!” 沮授都气笑了,冷笑道:“告知于你破司马懿进我邺城?!你疯了吗?!” 想什么桃子吃呢?! 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程昱一时无话,因为他实在说不出口,说曹操进邺城比司马懿进邺城更好,更稳妥。 无非是豺与狼的区别,这个时候还要装善人,实在不是人干事。 对于沮授来说,他的痛苦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袁氏被瓜分,被肢解,被打败,被击溃……谁是敌人,谁是下手的人,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难道换了个刽子手就能轻松点吗?! 程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沮授看着他连连冷笑,道:“没有在伤口上撒盐,我是否还得感激于你?!” 沮授心里有怒火,程昱知道他心里不愤,想要发泄,哪怕这些他可能在心里已经预料到了很多遍,可是真正发生的时候,哪个心里会真的轻松呢?! 是人都会有负面情绪,在被这些给淹没而无法自救的时候的人说出的话,程昱心中则多一丝的宽容。 “愿我今日如你来日。他日曹操也被逼到这种境地时,我之哀,亦如汝之哀也!”沮授冷冷的闭着眼道。 “何必诅咒。”程昱苦笑道,“来问策于你,是我鲁莽。” 他略致歉,便出去了。 “也许,我现在能做的只是诅咒……”沮授听见程昱的脚步声远去了。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有人哭,是痛彻心扉,也有人哭,是灵魂在呼救。而沮授之哭,则是毕生心血之号悲! 帐中内外闻之者,莫不生出同情。 如果当初屈原哭楚,只怕也不高于此类者了。 物尚且伤其类,更何况人乎?! 程昱在帐外站了很久,心中也有点不忍。身边人道:“何苦问策于他?!倒叫他排揎一顿。” “非不为主公辩解,而是世人皆知曹公与袁公之区别。曹公若遇难,必自救,而袁绍……却不会。沮授对此一清二楚,所以才哭,他知道乌巢烧了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程昱道:“世人只要占便宜,要占好处。亏了本,折了腿,要止损却远没有那么容易!谁都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怎么可能呢?!至少袁绍没有……” 可是程昱知道,曹公是有的! 事到舍时必须得舍,袁公不舍,也决断不出。可是曹公是舍得。他这是他们的区别。可是这一切,拆穿了给沮授看吗,事到这一步,何苦说这一遭杀人诛心?! 只不过都不说穿罢了。 这也是士人虽不相为谋,却也有着共情和宽容的原因。 无论是程昱,还是沮授,其实都知道!越是败时,越不知所措正是袁绍此人。 胜时,惜本。败时,却不肯折本。绝不肯咽下所有失败一人独吞。必至一败涂地! 袁绍就是这样的人。 这一次,怕是…… 曹营之上,声声号悲,正是名士之哭。 程昱一夜未睡,准备着一切,天还未明,便已出发! 曹营连出两支先锋营,火速在前开路,发往邺城。 兵贵神速,谁能拿下邺城,谁就占据了冀州。如同围棋,这个点很重要,对于战略的地位,不言而喻。 正文 第1038章 不教而诛是袁氏 袁尚行到一半,便已知乌巢被烧的消息。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道:“怎会如此?!” “公子离开邺城时,吕布与司马懿趁机共犯冀州,拿下邺城后,却不知所踪,原以为都回了兖州,哪知道,再得到消息时,乌巢被烧了,这可是前线的根基啊,全毁了……” 袁尚脸色发白,整个人遥遥欲坠。这何止是前线的根基,这是,军心大溃散的前兆啊。一旦土崩瓦解,前线兵马会遭遇什么?! 还会有凝聚力吗?! “速往黎阳,我要去救父亲!”袁尚红着眼睛道。 “公子三思!此时前去,恐怕会遇上大公子!”身边人急道:“大公子焉肯放过公子?!况主公眼下必愤恼而不知所措,若有迁怒,公子……” 袁尚泪如雨下,道:“纵我袁氏兄弟不睦,然,父有难,子不救,岂为人子乎?!吾必去救!就算父亲有怒,尚愿受之!若遇袁谭,真遭遇不测,算我倒霉。只是吾不信,袁谭会丧心病狂,在这种时候为私利攻击我与父亲!他纵不为吾长兄,却为我父之子。我信他对父亲也是有情义在的!” 话到这地步,还能说什么呢?!便知劝不住了。 身后许多人却大受感动,道:“然也!若此时不救,我等也非人臣。况公子去前,倘主公力有不逮,公子又深受信重,必托重器!” 话到此时,所有人都不再疑虑,火速的往黎阳去赶路,大家跟着袁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有一份护主之功吗?!谁不想跟着的上司升官发财,好让他们鸡犬升天。 唯袁尚心急如焚,心中牵挂着袁绍,焦虑又自责的往黎阳赶。他不禁会想,如果不是他太鲁莽,丢了邺城,父亲何至于此。 他简直是愧为人子! 袁尚对袁绍是敬仰的,爱戴的,甚至是讨好的,哪怕对各兄弟是十分不虞,但是对父亲,他有着天然的崇拜。可以理解为是对父权的崇拜,也可以理解为对父亲的崇拜。反正父与权结合在一块,哪怕掺杂着利益的情感,那也是情感,这份情感是真的。它可能与吕娴对吕布的情份不太一样,但都是真实的。 而此时的袁绍很不幸,先是得知郭图惨败,竟然直接逃往青州,只留了一封信与他,袁绍看过,直接气晕了。 等悠悠转醒,号悲大怒,哭道:“……发信与袁谭,若俘郭图,将首级取来与吾!此贼,我必鞭尸,方解吾恨!” 他捂着胸口,他托以大事,如此的信任,结果,这个小人,竟然就这么遇事丢下烂摊子,背弃自己跑了。还逃往青州,此时袁绍也不知是恨自己,还是恨郭图,或是恨袁谭。原来这小人,是袁谭的人,竟早就……暗通款曲了。 与其说是要杀郭图解恨,倒不如说是杀郭图,震慑袁谭! 他简直恨透了自己被欺瞒,被欺诈。 身边人都没人敢吱声。只有人应声下去传令了。 袁绍恍惚的从气愤之中惊醒过来,环视四周,才猛然发现,他身边再没有一个可以商议的谋士。他不禁一身冷汗出来,不禁惶恐不安,他身边的人呢?! 那种孤家寡人,身边空无一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像个恐怖片。 他不禁自责而后悔的捶胸顿足,道:“悔吾当初不听元皓之言……元皓啊,元皓……哀哉痛哉吾心!” 这个时候想田丰了。也是因为田丰死了,又遇绝境才会想起他。 倘若是田丰还是活着被关着的,袁绍是绝不会向他低头的。哪怕他一败涂地,也绝不会低头。越是失败越倔强,他就是这样的人。 而失败的人,面对死了的人,他反而会怀念。活着的,却未必会珍惜。 “主公……”帐外传来惊慌失措的唤声,然后是斥侯连滚带爬的扑了进来,道:“主公,大事不妙啊……颜良,颜良……被,被张辽斩杀,张郃也顺势投降了,我军军心震动,恐怕是,恐怕是抵敌不住了……” “啊?!”袁绍一滞,整个人都要倒下去,脸色发青,像有中风之症。 那报信之人连哭带爬的上前,扶住袁绍道:“主公,主公,还需主公拿主意啊……” 袁绍若是此时倒了,那就真的完了。 袁绍呼呼的喘着气,脸色青白,惨淡不已,脑子里嗡嗡的。 这种时候,无人可以献策就算了,竟还有人不停的问他要策略,问他怎么办?!要他拿主意。 当初那种遇事有无数策献上来任他挑选,他还不乐听的场面,再也没有了。 绝境,悲苦,是袁绍此时的心境。 他不禁泪如雨下,道:“……颜良怎么会,怎么会……” “张辽取得颜将军信任,趁其不备而斩杀……”来人哭道。 “张辽误我,吕娴害我……”袁绍喃喃着,他后悔死了,道:“……悔也!悔不听正南之言。正南啊,正南啊……” 这时候想审配当初说要杀吕娴和张辽之意了,他也没听,这个时候,是真的后悔了。哪怕审配丢了邺城,他也顾不上了。哪怕审配被他亲口的判了个叛变的罪名,他也顾不上了。 最可怕的是,田丰与审配是两派,可是哪一言,他都没听。到最后,不管是长远派还是激进派的好处,他都没占上。反而越发快的落到了现在这个下场。 “张辽本就是诈降,此人当初真该杀之!”来人恨的咬牙,哭道:“……主公,此时当如何,还请主公拿主意啊,我军,我军……闻听颜良被斩,溃逃者无数,如今……外面,已不成势了……主公还需安抚军心!” 其实事实远比他说的更严重,只不过是不忍心在袁绍面前说罢了。 溃逃的何止是普通军士,是一营一营的将领都在溃逃,要么卷了包袱,带了兵士们,器械等,卷了很多辎重,战车战马等等直接就跑了。有的就是直接就降了曹操。逃亡的散兵散将更是不知凡几。 除了这些,还有谋士等人,当真是树倒猢狲散,好一个溃散了得! 而此时,没有主事人,没有人出来安抚稳定军心,后果是惊人的崩溃。像郭图这种直接逃往青州或是幽州等地还是好的。毕竟他们逃往的是袁氏的阵营。最可怕的是直接在曹操几路分兵的攻打下不能抵挡直接投降曹营的。 这种情况下,想要抵挡,也是痴人说梦,怎么抵挡呢?!根本就不可能抵挡得住! 如郭图这一类,因为还有袁氏阵营中的人,大公子或是二公子那,还有人投奔的,直接逃回去,这一种虽胆怯,是懦夫,但好歹是保存了力量。直接投降就太可恨。 至于袁尚一系是输的太惨。为何,因为袁尚至今生死不知,没有什么消息。基本他的派系的人,要么被袁谭给拉拢过去了,要么当初得罪袁谭得罪的太狠,不敢去,便直接没了奔头,干脆带着包袱,卷走了很多,直接降了曹操,去了以后,因为有很多高权人物,知道袁营很多的机密,军事步署,包括军机分布等,给倒了个干净,为了立功,出卖起旧主来,是半点都不含糊,曹操一尽收揽之,再收集这些信息来攻打,那是一打一个准,一打一个狠。 这简直就是惨绝人寰。兵败如山倒。要怪就怪袁尚没消息了太久,很多他派系内的两面派早就已经没了信心,直接放弃他了。 本来若是袁绍顶得住,他们还能顶,还有等袁尚的消息,只要能回来,还是有希望的。他们绝对能撑得住。然而,万万没料到,一切的一切,就是这么的不凑巧,这么的残酷啊。 袁尚这一败,失去的何止是战场上输的死的降的那些兵力,更多的是势,势上一输,他想要再翻身,除非袁绍将权力直接推给他。把位置让与他。但这前提也是袁绍还是以前的袁绍的情景之下。 而现在这么一败,就算袁绍直接将位置推给袁尚,袁尚也绝对没有能力再接得住,再扛得住这样的局势。 那么父亲给的,就不是权,不是势,而是烫手的权柄。给的不是爱,而是坑啊。 这种情况下,俨然指望袁绍在失败时能够稳定人心,这是不可能的。 袁绍哪里会安抚什么军心,竟是六神无主,道:“……还有文丑,颜良死了,张郃降了,绍还有文丑……” 来人痛哭,道:“……如此之势。文丑将军也是节节败退,根本抵敌不住。那曹贼,围了众将一直盯着文将军攻打,文将军死死撑住,才不至惨败,只怕……只怕曹贼会将文将军给包住。万一凶多吉少……” “啊?!”袁绍连个主张都没了,呆呆的看着他,道:“怎会如此,怎么会如此……如果连文丑也靠不住,绍当如何……” 看他这个主公,此时一点用处,一点主张全都没用。 来人很是绝望,动了动唇,终究是不忍心说主之过,便哀戚的道:“……主公,退兵吧,退回邺城去,也许……” “逃回去?!”袁绍心中已然动摇。 帐外很是喧哗,显然人心惶惶。袁绍心中怒悲交加,竟也不能决定。 古时的父父子子,君君臣臣之礼就是这么操淡。因为只要是父亲,只要是君上,他既使是犯了错,身为人臣或是人子,也绝对不能说主或父半丝的过错。不仅不能说,还有找借口掩过饰非。 除非他自己肯承认。 像吕娴这种直接指着吕布鼻子骂你错了的事情,绝对是大逆不道。像吕布这种直接向天下人谢罪认错的事,更是匪夷所思。这种事,古时史上虽也有,但毕竟是少数,而这少数,绝对是明君中的明君。 大多数是什么呢?!是自以为自己势大,自以为自己没错的占多数。这种人多数自负,错了还不认错,多数更是无能。 所以,袁绍既使是这样了,也没有人敢指着他鼻子说你错了,还不赶紧掉头,没有人敢骂他,没人敢指着他鼻子骂你是个蠢货。没人骂醒他。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可以离开他。 直接离开,恰才是真的不教而诛的诛心之举。 所以,骂主上,骂父亲是忠孝,还是直接弃之,才是忠孝呢?! 袁绍这性情,便是长子袁谭,也是不敢直接说他错的。 不然一个不孝压下来,能直接跪死在父亲面前这一种。 袁氏家族,若说宽容,绝无。 若说无礼,也绝无。 所以,有时候,有礼而严谨,到底好或不好,谁都说不好。 像袁谭与袁尚也从来不会在明面上撕的你死我活,骂街撕皮,但是,他们就是不合!不睦! 大家族相处之道,就是残酷至极的。 因为他们最擅长的事,是不教而诛! 不告诉你,但我要杀了你。或是不告诉你错了,但我要离开你!远离你! 而这种背景之下的东西,父子兄弟之情,显得犹为淡寡稀薄。 来人看着袁绍又不能决定,心下便是一沉。袁绍就是这样。 他不敢说他错,没人敢说他错,所有人都只是沉默的开始离开,逃离他。 而袁绍却并不自知,也看不透这一点。所以,他想要认错,不肯也不甘。在这犹豫之中,丧失一次又一次的机会。 放纵自己在自怨自艾的境遇里,一点点的沉沦。 像个美人,不断的哀惜的看着镜子,叹惋着青春美貌的逝去,却根本无法面对眼下,直至皱纹爬上脸庞,而甚至都不用等到白发苍苍,就已忧郁而死! 这是礼法森严对于人性的掠夺。袁绍本就遵从这一点,而应该看透这一点。但显然,他没看透,他运用这一点,深爱这一点去统治家族和基业,然而,当他真正陷入被这种东西所困的时候,却远没有枭雄的眼界,将之踩在脚下。只能一步步的被这给拖下泥潭…… 袁绍果然没有说立时就走,因为他要等文丑回来护送。他当然有退意了,只是没有文丑在,他下不了这个决心。 一面要袁谭袁熙急来救,一面则急需要酒,来浇愁。 在帐中喝酒避世,时不时的痛哭几声…… 正文 第1039章 围困文丑打援军 而此时的曹操正在精密的步署着,他已经占据了很多的战线,并且步步逼进,只有文丑,必须破,破了便能一举而擒袁绍。 所以,他不断的收整战线,争取要把文丑给包住,然后再收网。 他既急,也有十足而精密的耐心。 果实既美,然而,一定要步步谋划,才能吃到最甘美的那一颗。而急躁,则易失去最甘美的果实。他当然不能让自己输。尤其是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步。 他现在集聚了大将在四周,目的就是要狙击文丑。然后长驱直入!彻底的击溃袁绍主力! 当然得知张辽斩了颜良,而收服张郃的时候,便是曹操和荀攸也都是吃了一大惊! 主臣二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紧缩的瞳孔和惊骇的表情。 帐中,曹操良久才叹道:“恨吾不贤,不得张辽!” 荀攸道:“张文远,可堪为徐州左膀右臂,股肱之梁柱!” 诸将却极惭愧,甚至可以说是羞愧的。 尤其是得知了消息的徐晃,典韦和许褚。他们的优点是绝不会为张辽斩颜良之事找借口,比如说他占了便宜,趁其不备,胜之不武啊之类的。 他们只在乎功劳,因为确实是张辽斩了颜良,这是事实。只要是事实就够了。管你什么做成的。身为武将,为了立功,什么做不得,别说诈降,便是去做马奴,只要能立功,他们也肯做。 他们只觉得他们三人都未能做到的事情,结果张辽轻松的完成了,这件事,真是既虚幻又不现实,那么的魔幻的感觉。让他们心中都略有些呆滞。 然后是羞愧和愧疚。惭于自己无能,不能为曹公解忧而力斩此人。否则,曹公哪里还会忧心至此。 所谓知耻而后勇。 他们心中想的是,吕营斩了颜良,他们不能这么多将领在一处还斩不了一个文丑。如若此人都杀不了,那岂不是也是趁人不备,天下人难道就说一切功劳都是吕营立下的。他们呢?!只是捡漏,还抢功。到最后就算占了大片的领地,天下人也未必心服。 这件事就大了! 别说他们会这般想,便是曹操也这般想。 乌巢是吕营烧的,颜良是吕营斩的,若是他们还斩不了文丑,那岂不是……功劳一切都是吕营送与他的?! 曹贼能受得了这种?! 无功便无德,无德便不能居高位。到时怎么居高临下的号令天下群雄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曹操听闻此消息,便决心下重赏,当下发令出去,有斩文丑,或是袁营高级将领者,皆封侯赏万金! 这几乎是重赏了,一般都是用在一方诸候,或是世子身上才会有的赏赐,用来批发似的要赏与斩敌将首级者,曹操是真的急了! 至于赏金钱够不够发,没得事,等征服了大批的城池,有的是人送钱财。真不够了,搜刮完了活人的,还能搜刮死人的嘛。 这四州之土,从夏以来埋了多少权贵,挖一挖,就能发横财。反正立功的战将是不在乎发的钱是不是死人财的。 真兑现不了,先批发侯位,钱财的事是小事,将来再给也一样。再不济,给土地也行,只要能荫子孙传家,钱财反倒是小事了。有官有土地,有的是人出死力! 曹操擅于画饼充饥,画大饼是他最擅长的事,能生造出望梅止渴的人,对于画大饼的能力,那是十分娴熟的。现在有没有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有给饼的能力才最重要! 创业嘛,大家都苦点!马上就要实现赢利了,胜利就在眼前了,加加油,是属于老板的责任! 赏令一下,曹营士气大增,热血猛涨,个个都变猛男,争取立功。更是势如破竹。 文丑渐渐的有点抗不住了,只能且战且退,虽还有支援前来,然而来的援军军纪军心都很松散,更有许多的逃兵。 文丑心里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疲惫的暂时歇了下来,心中却无法平静下来。身体是歇下了,然而精神始终绷着,根本无法真正的放松下来。 因为他不知道,曹营虽现在停止了攻击,但他也料不到,曹营会不会很快又会攻打上来。 谁都料不到。这种无法确定的恐慌,才是真的恐慌。 文丑只知自己筋疲力尽,整个人心累不堪。 来的援军留下的少,逃亡的多,投降的也多。 这个仗还怎么打?! “将军……”身边跟着他的副将艰难的咽着苦道:“再不撤退,只怕要被曹营的兵力给包住了。曹营绝对是不安好心!这势头,分明是要断我们后路,把我们给围困住攻打。曹贼向来擅长此奸计。无论他攻打哪里,在实力允许之下,他一定会采用这种稳妥之计。将军,再不走,真的要被曹贼给逼死了!” 文丑喘着气,不甘心的道:“援军呢,只来这么些吗?!还有呢?!” “此时,哪还有什么援军啊……” 众将心中急躁不堪。远远的看着曹营,这心里像火烧一样。 又有将领前来,低声道:“……将军,颜将军遇难,张辽是诈降,张郃也跟他叛去了……刚刚得到的情报。主公命将军速回本营,主公怕是要全军撤退回邺城……退守邺城。” 文丑骇了一大跳,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生恐消息退散,影响军心,道:“……被何人所害?!颜良如此之强,怎么会……” “张辽!”那将领红着眼睛道:“是被此贼奸计所害啊!” “我就知道,此贼有异心,他本来就有没有降心……”文丑咬着牙恨恨的以手捶地。 然而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曹营来的军士开始在远处敲锣打鼓,道:“……颜良已诛,张郃已降。文丑,还不欲降乎?!” 这一声一声,像是毁人心魂,军心大躁,文丑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曹贼太奸诈,这是杀人诛心呐! 文丑当即脸色大变,曹贼这是想要趁火打劫了。一旦攻破军心,只怕是再无生机! 他焉能如此!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等援军了,也不能期盼而等待援军了,必须得自己突破!否则,他必遭难。如果不能回去见袁绍,他又怎么能对得住袁绍对他的嘱托和希望呢,袁绍是在等着自己回去,将所有希望全押在自己身上了。 文丑不能辜负,不敢辜负对自己有着殷切希望和知遇之恩的袁绍。 生死关头,方显情义。文丑此时此刻涌上来的全是热血和冲劲,哪怕他的身体已经筋疲力尽。 他必须要打破阻隔,突破出去,去见袁绍,去护着他的恩主离开此绝境。 哪怕他已不得不独挑大梁。 只是纵然文丑有此之心,在此势之下,曹操又怎么肯放他回去!?若放他回,岂非显得曹营无人可用,对曹营来说,与吕营的对比,也是奇耻大辱。 文丑,注定是回不到袁绍身边了。 而这,何等的可悲。 文丑此时亲自挑了旗在手,命人击鼓喊道:“此乃曹贼攻心之计,切勿上当!尔等切切不可上当!” “随吾来,冲出去,突破出去,在外,自有援军接应,我袁氏本营有二十万兵马,何惧区区曹贼?!”文丑嘶吼着喊道:“杀!” 当即有不惧之士勇,跟着陷阵冲杀进去。 迎面来挡的正是典韦,典韦带了六百勇士,上前一刀便斩断了文丑的大旗,文丑忙将旗首拿在手,不叫它倒,以身相护,只是旗竿斩断了一半,旗便矮了不少。 典韦大喝道:“……颜良已死,袁绍肝胆俱裂,哪里还有援军?!若有降者,且速速投降。若不降者,杀之可也!” 文丑大怒,喊道:“典韦!手下败将,焉敢弄鬼?!有种且前来与吾一拼死活,今日不是你这狗贼死,便是我死!” 说罢便要去冲杀典韦。典韦根本没有与他交手之意,避入勇士之中,众勇士一股脑的冲上来,把文丑逼退! 文丑军的士气早已经骇惧曹兵不已,哪里还敢与这样的死士交手,只能被逼退回去。 文丑见此,心中大恨。 难道今天是真的出不去了吗!? 文丑左冲右突,奈何实力不济,士气低靡,竟没能冲得出去。 曹营里外,上下都配合无间,将他们围住,追杀,隐隐的已渐有包围之势。 若再不出去,只怕是真的是网中之物了。 可是,冲也冲不出去,一试不成,文丑心里已是急的不行。最终遍寻典韦不着,杀也杀不得,退又不甘心,冲阵也冲不过曹营的凶猛,力气耗尽,不得不退回去,然后开始沮丧而憎恨。 士气低靡,他能有什么办法振奋士气呢!? 眼下这局面,只能等有援军来,否则,这士气是冲不破了。 文丑愁的不成,他知道,这个半死局,倘若再冲不去,是真的必死之局了。 这么一试,却依旧没有成功,只怕是…… 想到伤悲之处,不禁落泪,难道真的没有机会再回去见袁绍了吗?! 如何是好,当下如何是好?! 英雄无用武之地,是最不堪,也最不甘心的处境,一旦落入此种境地,犹如跌入了泥潭,无论你怎么挣扎,怎么都爬不上来的绝望,能笼罩人的灵魂。 眼见着二十万大军皆因无人将军而纷纷落入僵死之局,这是何等的无助。 “围之可也,他若再来,击退回去,不必与之交战!”徐晃正碰上典韦,道:“切记不可冲动。” 典韦道:“我自遵之主公嘱咐。你也如此!文丑之强,早负盛名,纵处于弱势,此人实力依旧不可小觑,想要绝境中取他性命,也不易。我们三人可不能在最后关头栽了跟头!” 那边许褚上前来听见,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们心中都有一股危机感。颜良他们未能取得性命,如今文丑就在眼前,无论如何也得取下此人首级。否则这仗还怎么打,这士气还怎么振作?! 三人郑重的点首,心中有默契。很快各自骑马散去,默契的开始步步逼进文丑。他们是猎人,一定要有耐心,既不会叫猎物得以喘息而休整的太好,也不会叫他们拼死一战,完全没有喘息的功夫。一纵一驰之间的度,才是最重要的。 荀攸来与曹操道:“主公,文丑三日内必能取其性命!” “三日太多了。”曹操拧眉道:“先包住,慢慢打,耗到他没了力气,一举杀之!” 三日的确太多了,哪怕他们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可是现在时间就是地盘啊,无比珍贵,文丑是一定要破的。 “围住他,若有援军来,打援军!”曹操采用灵活用兵的方法,将兵马拆的很细分,为的就是达到这样的目的。 “不会再有援军来了……”荀攸道:“郭图逃散,袁绍身边已无人可用,连商议之人都没有,只知饮酒浇愁,哪里还会有援军来?!斥侯消息,外面抓到不少袁营逃散兵马……” 曹操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便更好打。 之前用堆送首级的办法,是真的吓的袁军半死不活,现在郭图跑了,颜良死了,张郃都降了……再有这样的消息,袁军接连受挫,哪里还有半点士气可言?! “本初实力如此雄厚,可惜,却无力将自己的力量调动起来。”曹操摇首道:“这就是所谓大而不整的弊端了吧。所以,吾明白,为何奉孝说要改制了。” 自郭嘉从徐州回后,对于怎么调用资源,有更多的心得。 若当初没下狠心改,只怕如今曹营也好不到哪去。现在袁绍这个局面,哪怕换成曹操自己,他哪怕更有魄力和号召力些,但面对这样的士气,如果不能上下一心,他也未必能翻得了盘。 正说着,斥侯进来禀道:“主公。吕娴回兖州去了,并送了一封信来!” 曹操吃了一惊,他拿着信,都不敢拆开,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道:“她竟真敢回兖州去了,是了,也只有她敢!如此之急,如此魄力,当如她也!” 荀攸都郑重的走了过来,看着信道:“只怕是,来信不祥啊。” 主臣二人心中都隐有预感。 拆开信只有一行字:孟德,娴在许都等汝聚义。共奉天子! 操!这是抢自己盘中的食物吃!歹毒当如此女子矣! 正文 第1040章 毫无建功曹真郁 心脏在这一瞬似乎要跳出来,以往遇事就发头风的毛病竟然也都忘了!冷汗从后背直直的滑下来。 曹操大骇,竟失色的站了起来,道:“速发信与奉孝,阻截,通知各部军马,全力狙击此女,若遇之,格杀勿论!休教她回兖州去!” “主公勿慌!奉孝早料到她必回去救吕布,早已安排好了伏兵。她只要进兖州,必入埋伏!”荀攸道:“切莫因她乱了心神呐!” 曹操心这才稳了下来,不由苦笑道:“……天下之英雄,唯她能叫吾变色尔!” 因为有巨大威胁,才觉得她非死不得。不然每每遇到她的事,他这个主公都显得太狼狈了。实在有失英明。 他不安的来回走动,道:“……若天佑吾,必助此事成!” 二人无声,只能如此期盼而已。 又有斥侯来道:“臧霸的信。” 曹操道:“难道他领军来了?!竟未与吕娴回兖?!” 荀攸也很诧异,见曹操拆信看,忙也过去一观,信中写着,臧霸,祢衡,赵云押兵二万,已来助阵曹公,望守望相助,共破袁军。 这是来诛文丑,抢功了?! 不过来,还需要几日功夫,足以将这边事了了。开一个好头。总不能叫吕营看轻。 只是要与吕营共行事,曹操心中不虞,可是又顾忌着吕娴的信,这隐隐的就是一种威胁啊。 在事成之前,在确定没有完全没有变数之前,他得与臧霸军好好合作才是。 曹操想明白了这一点,也就不纠结了。 因为厌恶祢衡这狗贼,曹操并不想见臧霸,想了想,道:“书信往来可也!紧盯着他们的动静。不能脱离掌控!不然必受盟友之害!” 荀攸领命! 曹操隐隐后悔自己失态,丢失了身为人主的尊严,然而,他心里烦躁是真的。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晚,他睡的不太安稳,哪怕身体已陷入沉眠,脑子里却一直在活动,一会儿是吕布和吕娴化为厉鬼,在许都等着他回去索命,一会儿则是吕娴身着龙袍取代了汉天子,朝登天子堂,丹陛下率万千臣民,手边扶着的龙首也隐隐的变成了他的首级,十分的恐怖,可他就是醒不过来,不甘心的凑近吕娴,吕娴就变成了白骷髅,化为一团黑气往他五官里钻,搅的头风大作。 忽,帐外狂风大作,将这一切悉数卷走,曹操也从行军榻上翻身坐了起来,身上已经汗湿了,他捂着脑门,疼痛欲裂。 什么叫心腹之患,这就叫心腹之患。日有所忧,夜里都会化成恶鬼一般缠着自己,仿佛是灵魂深处恐惧的存在。 许都……这是他的根基,倘若,倘若…… 可是他能放弃眼前的一切,转身就回头去救许都吗?!放弃这大好的战线,交给张辽司马懿等人?!等着马腾和张杨那几个墙头草去瓜分吗?! 不甘心啊,袁氏之灭,之败已在眼前,他无法回首。 他只能寄希望于郭嘉能狠狠的守住许都的后门。能成事,杀了这对父女,再无后患。 而现在前进的步伐,已经无法再停止了。因为不前进只后退,只有死路。这就是整个曹氏集团的宿命。 若前进一步,曹氏将大盛。如果退回去,哪怕手上有天子,也没了意义,注定只能成为像张杨这样的小诸侯,哪怕手中有吉祥物又如何,再也不能号令天下了。 手中吉祥物到底有没有用,有多大的作用,别人听不听,只在于你的实力。而不是吉祥物的力量。诸侯衡量的也是这个东西。 毕竟吉祥物就算不在手上,别的诸侯也照样可以拿它发号施令,这就是最无奈的地方。 替天行道是一面旗,替天行道反诛国贼它也是一面旗,话术这种东西,只看你怎么说。而真正能让人服从和惧怕的力量,从来都是实力本身。 若不更进一步,只能退一步成为小诸侯。到那时……只能任人宰割。 因为上次曹吕之败后,他需要胜利,需要攻城掠地,向死而生。没有后路。曹氏上下再也经不过一次失败或者说是退缩了。 争夺鼎器,向来都是残酷的。容不得半丝的退路。 看一看现在的袁氏集团就知道了。看它起高台,看它宴宾客,看它,楼塌了……惊心动魄。不可想象。 无亚于一个大象,无有对手,结果被绊了一脚,自己摔死了。 那种反差,和惶恐,也足以令人恐惧。因为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 “所有人都是赌徒……而赌徒需要时运……”曹操起了身,喃喃道:“没有做好全输的准备,又怎么敢做这样的赌徒呢。不光是一切,连家族气运和命也都填了进去。” 所以孙策敢只身一人过江,马腾愿意赌上一切跟随吕布,而袁绍,指望一击而将自己击败,吕娴更是如此,明知去救吕布不理解,可是不能失去,便能赌,更来信要去许都作要胁。而他曹孟德也是如此……明知许都冒着很大的风险,后续兵力也不足,可他回不去,也不能回去,更不甘回去! 哪怕后背有被穿透的风险,可是出来了,就得开辟一条新胜的路。绝无瞻前顾后的可能! 哪怕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回许都去,因为如果不回,可能失去的是根基。 然而,他更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进一步,他就再没有可能,再没有实力去问鼎天下,去与吕氏父女争! 所以,他宁愿赌一次,赢,全吃。输,就…… 没的选择!他只能赌,也必须赌! 如今,是与袁氏争个输赢的时候,更是赌上他的时运的时候。若上天意在曹,就让奉孝成事…… 微微掀开帐帘,狂风卷打着暴雨呼啸而进,一遇冷汗,便生出极冷的感觉来。 超级透心凉! “主公,”亲兵营的人见此,忙来前道:“夜间风雨大作,不知何故!” “是春天要来了。”曹操道:“下雨了,是好事啊。” 的确是好事,因为狼狈的袁军,最后一点不甘的意志也被这场雨给浇灭了。哀哭声不绝于耳。 文丑看着天,露出绝望的神色。 天极冷,又无遮蔽,这是老天也不想放过他们的意思啊。 这一夜的雨一淋,全军上下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 曹操道:“且叫老天爷下,明日一早,便去急攻!无需三日,明日便可取文丑。” “是!”亲兵传令去了。 曹操放下了帐,赶紧捂着被子去睡觉。雨声噼啪啪的打在帐蓬上,至少被子里温暖。而吕娴就比较郁闷了。 飞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歇下,本来是搭了帐蓬睡着的,结果发现空气湿度出奇的高,她觉得要下雨,连夜收拾了帐蓬去找山洞,还没找着,就淋了个落汤鸡。 打着伞,打着手电,才找到一处不大的山洞,才刚进去,还没喘口气,就有一条巨蟒钻了出来,也幸亏她反应极为敏捷,子弓单打出来了,也是因为武器不离身,不然今儿得被这货咬上一口。 一木仓爆头,雨太大,是暴雨,哪怕有伞也只是避免被兜头浇,全身上下好一个湿透。 她悻悻的上前拎住了巨蟒,辨别了能吃,这才道:“对不住了,蛇兄。打搅了你的住处,还要了你的命。不过你也是救人一命嘛,你看你不仅贡献了住处,还献上了肉给我吃,你死了,你周围的小鸡小兔也有了活路,就当日行一善了……” 与蛇说话,真是傻气。但也是为了排解一下被雨淋的郁闷。 进了山洞,换下了湿衣,把头发解开晾着,又点燃了木柴取暖烤火。这才找了个瓦斯炉出来,把蛇处理了处理,取了三分之一,做个爆炒。 闻着香味都要流口水,从军之人,吃干粮吃到吐,多久没吃过新鲜的肉,都记不清了,最近行军一直在赶路,就算想打猎也没时间,因为正儿八经打仗的时候,打猎就是不务正业。 这肉能吃三顿,吕娴还是很高兴的。 又煮了包泡面,配上蛇肉,狠狠的吃了顿夜宵。 然后听着外面的暴雨声,吕娴又有点低沉。 如果雨不停,飞的起来吗?! 那她岂不是成了雨燕吗,好惨一个! “啊,雨燕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下雨的时候让人发神经。想多无益,只能睡觉。 等醒的时候,外面天虽微明,然而,雨还是在下,虽然小了很多。吕娴的心一下子就沉了。要是下个三五日的,吕布不还得凉凉?! 吕娴连吃早饭都没什么胃口了,紧紧的皱着眉头,苦大愁深的坐在山洞里,死死盯着雨幕。 还好老天开眼,虽将至春,却还没有到梅雨的时候,不到午时,雨就渐歇,到了中午就出了太阳。 吕娴松了一口气,还欣赏了一会儿彩虹。 空气湿度依旧很高,想飞也得停一停。翼装毕竟不是飞机,飞机在暴雨中也能飞行,可是翼装,受限实在太大,风大了不行,下雨就别想了,空气湿度太大,也会影响灵敏。这主要靠人的操作,一个失误,就是撞到山上,或是栽下来直接死亡的危险。 所以吕娴耐着性子等候,等到空气湿度下来了以后,这才先派出无人机去侦察。 奈何飞了一段,有一架已经失去了信号。 不过无线电传回来的画幕,就让她皱起了眉头,“……曹真怎么在这儿?!” 之前在兖州时,他虽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到了白马以后,就失去了消息。结果人却在这儿,准备孵蛋呢?! 吕娴琢磨了一下,思来想去的,只怕他是收到了许都的消息,要他在这里准备瓮中捉鳖。 曹贼和郭嘉都不是啥好鸟啊。只怕是引吕布去兖州入瓮的时候,就算计到了她可能会回去救吕布,所以干脆就让曹真在这守株待兔了。 哼,真是步步为营。 可惜,她要飞过去了,谁能阻拦?! 吕娴准备好,飞向高空,径直滑过,现在没得空与曹真纠缠。还好她手上有好几架无人机。损失一架已让人心疼,她可不想再损失另一架了。 曹真淋了一夜的雨,夜间紧急加帐蓬,才避免了淋雨。等雨一停就出来看营,看到天空中有鹰在低空飞行,想也不想就用肌肉记忆射下来了。 结果等人去捉来,连曹真在内都很蒙,道:“这是何物?!” 无人机早失灵了,动也不动,明显是死物,明明是死物,怎么能在天空中飞行的呢?! 曹真抬头看了一会天,任他再聪明的脑袋瓜也想不到可能性的。 只能悻悻的将此先收起来。等回了许都再叫工匠那帮人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不过他没有往侦察方面想。没有现代社会那个文化背景的人,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东西的。 “军师为何又改了主意?!本来是叫我们去堵吕布,突然又叫停住不动,在此枯守?!”曹真叹道:“在这里守着,果真能守到吕娴吗?!” “除非她能飞天遁地,否则,要回兖州,这里是最快可通过的路径,她急于去救吕布,必经此地。必能守到她。”身边将领道。 曹真叹息了一声,道:“我若是她,必将兵力分散,隐于其中。这本来就是她擅长的方式。只是如此一来,只怕想要搜到她,就难上加难了。抓细作,可不是真所擅长之事啊……” 结果只能在此枯等,枯守,作着妇人磨磨叽叽的事情,可能还会有漏网之鱼,这可真是,造孽了。 曹真很是郁闷,从官渡一直跟过来,什么作为也没有。只知道跟着,然后被摆布着,像个跟屁虫一样,到最后什么也不能做,那种郁闷…… 他宁愿上阵杀敌。也好过现在这样,可能毫无建树。 一路跟来,被吕娴和臧霸,赵云耍的像溜马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曹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加上昨天淋了雨,觉都没睡好,这脸色差到了极致。 有斥侯来道:“将军,有商队经过……” “这种时候哪里来的商队?!”曹真冷笑,眼中含着讽刺的光芒,心生不顺与戾气道:“别是奸细,把人和货给扣了,细细盘查。尤其是口音,藉贯,有一丝的对不上,都给我拷打!” 正文 第1041章 曹真不爽难张绣 “是!”全军上下人虽不多,但是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精神一振,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而吕娴早已经将他们甩在了身后。她怕再下雨,没有再有丝毫的懈怠,全力飞行。 而曹真在拷问的途中,却有人从背后来。 “何人?!此时去什么前线?!”曹真不虞的道。 “禀将军,是张绣,他说是奉了丞相之令,奉命前去领兵作战。”斥侯道。 曹真心下大怒,这种时候,他都没仗可打,这反复小人却还能去前线立功?!曹真真是一肚子恼火,连连冷笑道:“别是要逃吧!?” 连月来的怒火,还有一直没拷打出吕娴来,这心里,正有一腔邪火无处发呢,偏偏遇到张绣撞了上来。 曹真亲自来见,张绣也知他是个猛将,上前客气道:“曹将军。绣奉丞相令要去黎阳,还请放行!有手令在此,军师祭酒亲自押印为证。” 曹真当然不怀疑是假的,但是他就是想为难他。所以也不看这些,只看向身后一辆车马,道:“车中坐着何人?!” “车中所坐是绣的家人!”张绣道:“因是女子,不便掀帘检查,还请见谅!” 车遮的严严实实,连窗口处都放下了帷帐。很难不让人心疑。因为在特殊时期,尤其是战时,很多人逃亡,都会乔装打扮。而多数贵族男子想要逃亡,又不想混在流民堆里扮穷鬼脏人,因此只好扮女子。因为女子出身,这个时代的贵族女子都是要坐在全厢车中,并且是要戴着帷帽,不能露面的。当然贵族女子是如此,以示尊贵,不便示人,以免让贱民,或是轻浪登徒子瞧见,而生出一些不好的想法,一是被贱民调戏了,女子的家族会丢人。若是被同阶层的人调戏了,那就更夸张,因为这是对家族的挑衅,不死人不灭门都不罢休的。史上多的是这样的例子!以至于贵族女子后来形成了惯例,为免两个家族火拼不死不休的局面,就变成这样了。 若说这个时代对女子来说很严苛,当然也是。因为宗法制规定女子是从者,后世的三从四德就是从这来的。但若说女子完全没地位,歧视女子,那也谈不上。因为是承认女子在家族中的价值的。女子在娘家未嫁时,若是被人调戏了,家族里是真的会跟人火拼。比如郑国就有一段史实,说是一个车夫调戏了女公子,诸侯之女称为女公子,当时的太子很生气,令人把这车夫给拖来打了一顿,当时国君就不赞同的跟太子说,要么,你就忍着,要么,你就把他杀了灭族。否则鞭而不杀,必定会有后果。当时太子还心软的很,政治天份远没有国君这么高,就说这样的事,打一顿就可以了。后果很残酷,国君死后,太子继位,车夫就把他给干掉了。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无一不例外都有极不好的后果。 所以这就形成了贵族女子出行的例子。但就是这样了,也依旧有空子可钻。因为有什么谋算大事的时候,很多人逃亡,或是出入宫廷城池,都想要扮成女子,坐在车中,以便行事。 所以特殊时期,谁不警惕这样的车座?! 倘若是在盛世之中,没人敢这样主张的时候,谁都会给车中的女子一个面子,谁都会遵守这样的惯例。女子的车座是一般不检查的。 但这种特殊时期,还讲什么礼法?!呵呵。没那回事,照样得检查! 查奸细能不将人扒光,就已经算是不赖了。 曹真当然不至于像个小人一样阴阳怪气,这种事都是小弟干的,只听他身后的人嘲笑道:“上阵打仗还要带家眷,别是携家逃跑吧?!” 张绣一听,果然大怒,此时客气的脸也拉下来了。直视着曹真道:“曹将军姓曹,绣是不能多说什么,给与三分薄面,也是给与曹公颜面。怎么?!这车座中坐的人,是曹公所要求带来的人,曹将军也要深问吗?!” 曹真一滞,狠狠皱眉道:“我怎不知?!若曹公有令,应当会传与各关!” “妇人之事,曹将军怎知?!”张绣冷笑道,“我有手令,曹将军只不认,更不放行,难道要当曹公面对峙不成?!” 曹真心中深恨此小人,瞪着他,却不动。他身后的诸将也没动。若是就这样放过,万一真的有什么事,他就难辞其咎了。 张绣怒从心头起,道:“让开!” 曹真身后的副将道:“别是车中坐的是你的妻室,是为了逃跑吧?!” 张绣闻言大怒,这话啥意思,是说他要把妻献与曹公不成?! 见他面有怒色,曹真看了一下手令,见是真的,他也就不想怎么为难张绣了。便道:“还请车中人先下车检查。如今正是检查奸细的关键时刻,不敢放松,还请张将军配合!” 张绣脸色自然不太好看,他胸口起伏了又起伏,忍着气到车前道:“嫂嫂,还请下车!”【史上有说是嫂嫂,有说是婶婶,反正就是与他同龄的失去丈夫庇护的家族女眷吧。读者老爷且饶过这个细节。】 车内果然传来啜泣声,哀哀切切的道:“车马辛劳也罢了,如今还要下车,军中都是男儿之地,妾实在是……” 张绣也面露心疼之色,自责的道:“委屈嫂嫂了,是绣无能!” 车内啜泣声止了,不过还是依言慢吞吞的下了车。 曹真一众人都是惊了,那脸色当真是古怪至极,一脸的意味深长。 本来也是故意为难张绣,检查车马也是份内之责,只是看到真是嫂嫂,他们的表情吧,就很…… 先是下来一个侍女,然后才扶着一个戴了帷帽的女子下来,看不清容貌,只是身段纤细,却十分圆润,属于那种腰细的女子,一看就已是妇人。 她先是对各位将军福了一福,便站到了一边,不说话。 张绣见众人眼睛看直了,冷笑一声,面色不善的道:“还不速检查车马?!”说罢往站略站了站,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曹真不说话了,移开了目光。其它诸将都是面红耳赤,不由暗骂一声,上前线还带着女子,真是会享福,啊,不对,是献于丞相的。呸,献媚之徒! 这心里不知怎的就酸溜溜的,这张绣好福气啊。 挡住了人,也挡不住丝丝的幽香,到了车马上查看更甚,只觉扑鼻。军中都是臭烘烘的味道,要么是臭脚丫子味,要么就是汗馊味,或是马粪味,这种香味,真是霸道,让人都觉得昏昏沉沉的…… 热血上头,透不过气来。 他们检查一遍,连车底都检查过了,这才退到曹真身边,道:“将军,正常!” 张绣冷哼一声,道:“曹将军,可以放行了吧?!不然绣都以为你是故意为难!” 曹真抱拳道:“得罪!” 张绣没理会他,叫侍女扶了嫂嫂上马车,放下帷帐,都没瞥曹真一眼,径自过去。曹真一摆手,所有的曹兵全都让了开。 车轱辘缓缓滚过去,很多曹兵看直了眼,腿都软了。 一丝幽香,让人心躁动。 曹真咳了一声,众曹军将士才胀红了脸,将脑袋僵硬的转了过来,低下了。 “呸!”有一将领不甘心的道:“上前线还带着寡嫂,他的族兄在地下,不知如何恨他。说是献于主公,可看他们车同往,说不得自己倒先享用了……” 曹真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道:“再啰嗦。”献给丞相的也敢浑说! 可是很多曹军将领依旧不甘。因为用一个女人就能得启用,献媚而能得高位,将以往一切一笔勾消。他们哪里看得起?!况且这也生出不公来。毕竟许多人是实打实的用命在拼战功,有人却能走捷径,谁能没想法?! 曹真心知他们会如何作想,便道:“主公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迫不得已,需用此人,然,他所得器重和信任,与我等如何相比。我等是丞相心腹,而他不过是丞相之兵器,真要与他相比倒生出妒心,才是可笑的想法,明白?!” 他这么一说,众人一想也是,这才稍微缓解了些。 不过不少人依旧在此骂骂咧咧。毕竟冰天寒春里,还得到处搜查奸细。这日子过的! 张绣面色不虞,脸色很是难看。 走出老远,又听见车中寡嫂的啜泣声,叹了一口气,骑着马并行,对着车窗道:“嫂嫂勿怪!军中人粗鄙,冲撞了嫂嫂,是我之错!” 女子低声道:“妾身不幸先夫早死,失了庇护,得亏张氏族中照看,方才有立足之地。本应报答,任叔叔处置也罢了。只是,这般送上前去,妾身被人看轻不妨,却连累的叔叔也被人瞧轻。如此这般,往后,叔叔又如何能真正的在曹营之中立足?!终究是胆气不壮啊。” 走裙带关系,终究是低人一等的。 张绣低了头,道:“是我无用,先前犯下大错,逼不得已,倒叫嫂嫂为我张氏谋前程……” 女子道:“妾身为女子,本见识浅薄,只是既已走出这一步,也无法回头了。只是,叔叔的谋算怕是要落空。” 张绣也并非是那种不明是非,只知利用女人的蠢货和畜生。只是不得已罢了。史上他虽归顺了曹操,但曹操占了他寡嫂,他是叛了曹操的。哪怕只是家族中的寡妇,不问而取,就是能火拼和撕破脸的关系。这甚至与女子不相干,而是脸面。家族的脸面,重比千斤。 只是眼下的张绣,早已被折的半点心气也没了! 挫折太多,他只盼着被重新启用,半点都不自由。 此一时彼一时,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半点不由人! 张绣终究是硬汉,满腹苦涩和心酸,此时却苦于说不出道不明。他的心中依旧还有着重新起来的志向的,从未忘过。正因如此,当现实与理想不匹配,他就更加的痛苦。 张绣道:“嫂嫂,绣无用,以至张氏没落。如今这是唯一的机会,绣,哪怕不得信任,也得一试!” 女子良久无言,道:“既是如此,那妾身便只能归于曹丞相了。一旦从之,往后再不是张氏妇。往后恐怕不能再为叔叔出力。然,一直以来所受照拂,妾身终生不忘!” 这声声哀泣。 这个时代,除了少数能自己作主人生以外,其余者,又有几人有这个实力决定自己的人生。 像她这种失去了丈夫庇护的寡妇,就更是如此。寡妇活的艰难,丈夫没了后,能得家族几分照看已是恩德。如今虽说不得已要被送人,可是她的心里依旧感念。 这个时代的女人最大的特点是温顺,什么叫顺,就是顺从。她们从未被教育过反抗命运。她们也根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当然,有些天生有反叛性情的,实力不足,常常反抗的后果也很惨。 张绣脸色很不好看,继续赶路。若不是挫败到了一定程度,他本就是个骄傲的枭雄,一时觉得时运不济而已,不然又怎么甘心用这种方式以图复用呢?! 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哪怕权衡了利弊,决定要这么做了。心里依旧觉得丢人。觉得低人一等! 张绣可不是反思自己的人,他甚至与那些失败以后自哀自怜的人都不同。他从不会怨恨自己无用失势。只会怨恨时势逼人,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他最擅长的就是恨别人。 这个时候,吕布,曹操,都是他心底深处最怨恨的存在。 一想到,要去与曹操低头,这心里,不知怎么的,又突的沉重起来! 一想到曹真一行人的样子,这心里真是恨的咬牙切齿。 很快出发,到达白马,才得知战报惊人,张绣都吃了一惊,道:“丞相竟进这许多?!” 乌巢烧了,颜良死了。这简直是惊人的战报。 张绣惊愕不已,内心的不忿,反而变成了焦虑和担忧。 因为曹操召他来,是因为不能寸进,无人可用,所以才急于用他来破敌。而现在有这么大的进攻成果,他来的意义何在?! 正文 第1042章 遵父命枭杀郭图 只为献媚?!献一美而无所得?!无法立功。 这简直是赔本折本的买卖啊! 张绣的脸都是绿的,这心里的感受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他因为有手令进了白马城,东郡太守刘延虽迎了他,然而心里又怎能不担忧。简直是坐立难安那一种。 他与群谋士商议,道:“我有思虑,汝等可知?!” 刘延所担忧的,他身边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豺狼虎豹进了城,又无有约束,哪里会不担忧?大人所忧的,我们都分明。这张绣几番反复,几番叛变,野性难驯,他在白马城中逗留不去,只怕生变。”一谋士道:“催他离开方好!” “诸君可有良策?!此人心性实在难以琢磨,倘若对白马城有什么想法,如何是好?!”刘延苦着脸道:“若失白马城,在曹公那,我等交代不了……” 这正是刘延最担心的事情,虽然张绣手上无兵马,然而,倘若有什么事,他一个文臣,能挡得住他砍自己?! 对于武将来说,哪怕没有兵马,他只要拿住了势头,就能控制住城池,这才是最冤的地方。 最奇葩的是,自己若是真死了,曹公为他报仇也算了,但很大可能的情况是并不是,而是会先加封张绣,先安抚他。 所以刘延哪里不是战战兢兢,惶恐害怕的不得了。 说不怕曹操,这是不可能。因为这是术。 说不怕张绣,这也不可能。因为张绣反复起来,贪婪不甘,比吕布更甚。有时候下起黑手来,那是更毒辣。 让他在这里留太久,难保他不会生什么其它心思! 众人面面相觑,道:“不如分兵马与他,叫他火速去曹公处立功,大人也急送信与曹公方好。” 刘延沉吟着,道:“依此,我便试探一二,看他可有离去之意。若能走人,更好。若不走人……” 一谋士上前道:“若不走人,大人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刘延吃了一惊,道:“如何使得?!” “张绣本就反复无常,他若有什么,曹公也必不疑大人,大人何不做到底?!”谋士道。 刘延沉吟不语。 “大人,迟则易生变呐,若有此心,一定要手快。不然必被其所害。张绣便是死了,我等只对此事闭口不语。发信与曹公异口同声只说是张绣欲夺白马城,故而诛之。”谋士道。 “曹公向来眼睛明厉,焉能看不出?!”刘延道。曹操疑心病,可是出了名的,哪一个不惧?!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便是看出,也不会说甚,大人的忠心不二,曹营上下俱都是知情的。况且,之前是无所寸功,故而曹公才召张绣前来一用,如今颜良已诛,袁营节节败退,张绣来则来矣,还能有甚用处?!”谋士道:“只怕郭嘉是怕他在许都坏事,这才遣出来。郭嘉所谋,连我等都不知,哪里能容得此人在许都搅局?!依我见之,天下虽大,早已无有此人容身之地,大人诛杀之,曹公反而去之心腹之患!” “曹公也患此人啊,此人虽可用,然而也会反噬其主,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可惜!”众人都深以为然,道:“大人还请速决方好。迟则易受其害!大人若杯酒而诛曹公之患,更为功臣!” 刘延来回踱步,他虽为东郡太守,在文治上,其实是有很大的能力的。然而,这样的文士,多数,只适用于守成,治世之中。 比如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明知利害,却偏偏一直犹豫不决。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刑官一样,下手毒辣,不分皂白的。 若谋大事,不密则必受害。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实行与商议却是两件事。 就在刘延迟疑的定下来以后,帐中早有人去秘密通报与张绣。 张绣正饮醉了闷闷不乐,有人来通报他,他便惊出一身冷汗来,随即大怒,执了兵器便要去杀刘延,道:“正好,杀了此贼,拿下白马,绣有容身之所也!” “将军不可!”那人低声道:“刘延虽是无用之人,然而身边也有几个将领,倘将军杀了他,却控制不住白马的局势,反而同归于尽啊。将军身边无兵马可用,不可冒险。” 张绣胸腔中鼓动着,像只青蛙一样愤怒不休,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大夫人无兵,匹夫不如也!”张绣不禁泪洒满襟。 “将军且去,刘延若要宴请将军,将军当速去寻曹公……速速离了白马方好!”那人匆匆一别,很快潜回去了。 张绣酒醒了一半,果然有人来请他赴宴。 张绣心中连哼两声,冷笑连连,这个恨,他记下了! 当下也顾不得赴宴,当即便收拾行装,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只说在白马只是歇歇脚,奉曹公令要去前线,不敢耽误,这便要离去,刘太守美意,只恐辜负,他便先出发了。 因此当下便带着人,很快出了白马城离去。 刘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觉得他走了,他就不用为难了,不禁心中喜悦不已。 有谋士忧虑的道:“该不会是有人告密?!倘他记恨,只恐怕以后反受其诛!” 刘延却笑道:“只要他离去了就好。他如今还能成什么势?!难道还能回白马杀了老夫不成?!” 一副人走了,他便不用为难的喜悦表情。 有人却很忧虑。因为招惹了毒蛇,毒蛇的报复心又强,若记恨在心,后患无穷啊。若是他此去死在前线便罢了,倘被曹公所用,日后共事……他若报复,当何如?! 刘延却笑呵呵的,不以为意,文人的仁慈用在不恰当的地方,是要出大乱子的。 张绣愤恨出发,悻悻的往前线赶。他心内忧郁,不安极了! 因为他开始怀念自己麾下有诸将,有兵马,有谋士为他谋算的时候。那个时候,何至于如此境地?!谁敢这样谋算他!? 可是现在无兵无马,无将无臣,张绣这心里,如何甘心?!他不禁忆起贾诩来。难道他连吕布都不如吗?!为何要弃他而去,去投奔那徐州呢?! 这悲愤涌上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是无法忍受屈居人下的。哪怕是现在,也无法忍受。 他真有一争高下,与吕布比拼之意,他不服气,哪里比不上吕布,让贾诩类者全弃自己而去。 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臣服于曹操呢?! 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之前他还犹豫,若是无法起势,暂依于曹操也可以。 然而,他现在却更分明,更不得不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曹营之中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不是他想不想服从的问题,而是曹营上下能不能容他的问题。 嫂嫂说的虽是妇人之见,可是却是说到点子上了。那就是,像曹真这样的武将,像刘延这样的文臣,没有一个人,曹营中的任何人,真正对曹操忠心的人能看得起自己,容得下自己! 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矛盾尖锐的变成了谁能容他的问题,而不是,他想不想依附的问题,这甚至与甘不甘心都不再相干。 贾诩…… 张绣心中难受,一时更咬牙切齿。无论如何,都得叫他刮目相看,让他后悔。 很多人能面对自己辜负过的人,却无法面对辜负过自己的人,这一种都是骄傲者不能释怀的通病,他这半生,辜负过多少人,他一个也记不得,只被辜负过,他能记一辈子。 而此时的袁谭已经命人守青州,一面押了兵马,奉袁绍之令,前来黎阳接应救援。 恰郭图慌不择路,前来投奔,一来便对着袁谭哭诉在前线的苦楚,自己在袁公面前为大公子所立的功劳。 袁谭收之,然而,袁绍随后的信件却叫他脸色阴郁,十分为难。 “父亲命杀郭图,枭其首,鞭其尸,遍示众军,方解心头之怒!”袁谭为难的看向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郭图行事是荒唐,可他为袁谭立了功是事实。 此时若杀郭图,难免有杀功臣之嫌,让跟着他的人心寒。 可是不杀,就是公然违搞父命。这…… 一谋士上前叹道:“……郭图若是别的事便罢了,大公子可以从中转寰,未必不能保全,而周全其余诸事,甚至消除主公心头之怒。只是郭图所犯下的,是弃军逃溃之罪。甚至直接来投奔大公子,这,主公会如何想大公子?!大公子如何做就很重要了。若不能公心而定其大罪杀之,主公怒还是小的,只怕是更不能令袁军上下心服啊。大公子此去,袁公若溃败,必要托以重事,这种时候……” “不错,郭图不得不杀!而且是非杀不可!”另一谋士道。 “郭图对公子是有私义,然,若为私义而违父子天伦之大义,私义可灭也。郭图所犯罪,是逃溃败亡之罪,公子更当明正典刑,以儆效尤。若为此人,而置公子于天伦大义不顾,此,更为不忠也。不忠之臣,不诛何为?!”众人道。 袁谭若有所思,心中本就欲杀之,见众人如此之说,便知众人之意与自己相同。可他不得不顾及到人心,因此故作迟疑的道:“郭图为谭,付出许多,杀之不忍,这……” 只有故意如此,才能让众人不会惧他而远离他。这也是从政之人,必须会的事情。 若是遇到这种事情太果断,反而会失去人心,叫人忧患。 能顾得上的时候,袁谭当然得有不忍的表现。 杀,当然得杀,所有人都赞同杀,但是袁谭的态度也同样重要。是底下人敬畏的参考。 哪怕是礼法上的作样子,那也得遵守这个样子来!作秀也是有一定的意义在的。这个作秀还得有个度,若表现的不忍过了度,显得没有果断不行,若不作这个秀,显得他无不忍之心,更不行。 这一步,不可以省略。 而袁谭当然表现的刚刚好。 “大公子,当此之时,可不能妇人之仁呐!” “我等愿请杀郭图,诛小人,明典刑。郭图误主公大事,又弃军而逃,杀之又有主公手令,明正言顺。大公子若不忍心,吾等愿代劳,为大公子分忧!” …… 戏做到了位,袁谭低声道:“郭图为我也有义,若此时不去送他一行,谭何其忍心。” 他叹了一口气,道:“谭亲自送他上路,也全了昔日情义。” 众人便叹服。 待众兵围住郭图营帐之时,郭图已是脸色大变,他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这一路来才刚轻松下来的心情,突的沉重万分。 “大公子……”待袁谭领众人进帐,郭图忙迎上去,声音都在颤抖。 袁谭身后众人怒视着他,道:“郭图,还不受死!主公手令在此,汝非死不可!” “你们这些小人,别以为我不知你们是想排挤贤能,这才想要除我……”郭图大骂道:“错信了你们这起子小人,是图失策!” 说罢转向袁谭,扑过去道:“大公子,图在主公身边为大公子殚精竭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公子难道真的要杀我吗?!” 袁谭一脸不忍,道:“父要汝死,谭不得不遵父命也,父命,不可违!” 袁谭的选择当然很明白,父要你死,你不得不死!身为人子,我虽想保你,可是,却不能为私义保你,否则就是不臣不子。那就真的获罪大焉! 郭图已是脸色大变,吐出一口血来,咬牙骂道:“……袁氏诸子,忒为不义者,袁氏为最也!如此之族,他日必亡!” 早有人上前拖住他,道:“还敢弄嘴诅咒主上,如此不忠者,虽死不惜!” 说罢将其枭首。 郭图瞪着大大的眼珠子,仿佛瞪着袁谭,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懑,动手动的太快,以至于郭图后面的狂骂都没能骂得出来。 袁谭落泪,亲自拂下他的眼睑,道:“公则,可惜了公则。” “生不能保全忠,死可保全矣,”袁谭低声道:“虽然临死出狂言,然也是出于激愤之语,就不必过真了吧。父虽说要鞭尸方解恨,然而,若是如此,谭实不忍也。不如将他身且葬下,谭亲自祭洒一番,只首级,献与父亲,一解父亲之怒便罢了。” 众人都心服。 袁谭亲自为郭图上香,命人安葬后,又言善待其家人。 这才继续往前线进发,去见袁绍。 正文 第1043章 弃名留实往官渡 袁尚派出的斥侯,已是报知与他,袁谭就在三十里开外,袁尚脸色大变,道:“有多少人马?!” “约有万余人,皆是精锐良将,辎重车马粮草无数。”斥侯回禀道。 袁尚心里起伏不定,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这种时候,便是他想要有身为尊贵人的自尊和尊严,他也是做不到的!这脸上多多少少的都透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来。 他巴巴的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公子,莫非怯耶?!”身边人劝道:“公子只身逃出包围,又绕远路去幽州,这才要到这点人马,已是大幸,这一路来,更是动心韧性,从不曾妄自菲薄,难道临到头了,公子反而自疑矣?!岂非自误?!公子心性坚定,身后跟着的这些人,才更坚定啊。” 袁尚苦笑一声道:“吾闻古之贤者云,若要成势,需要有助,天助为上,人助更寻常,方可成事!而尚一败,身后不足万人,还是借来的兵马,而大哥身后,是整个青州兵,何止数万,回首一望,尚难免徘徊无所信心也,纵然尚说有信心,可是,愿意跟随尚之人,又有几人愿意信吾呢?!” 若无信,若没有人助,谈何成事?!天助已失,连人助也无,只怕是…… “公子……”身边人道:“相信主公吧?!公子可要避讳袁谭锋芒?!” 袁尚低着头,咬着牙,虽不甘心,却道:“我自避让之可也。我不惹他,他也不能来招惹我……” “……” 因此竟是绕开了袁谭的兵马,小心翼翼的急急去寻袁绍。 袁尚这般一做,他身后的这些幽州将领,心里却是十分不屑,私下议论道:“继承袁氏者,非袁三公子也。因一败,而失威信,为其一,见袁谭长兄不拜,为不悌,既知而不敢往,为怯惧,此其为二。可见,这一仗,已叫袁三公子失去了一切信心。这样的人,便是将权力堆到他的手上,他也不能承重。非承重之嗣尔!” 其它将领冷笑嘲道:“见袁谭势大,不敢往,君子生怯心,何称为君子。若非心中戚戚,如何不敢往?!若是那吕布的女儿吕娴,敢闯龙潭虎穴,这种魄力,他没有,真是连个女人也不如!” 袁尚此时去见袁谭,袁谭真的敢杀他吗?!不可能。越是这种时候,越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可是袁尚一是怕被杀,二是真不被杀,也怕对比起来太嘲讽,他受不了这种气。 越是这种败局之时,哪怕低头,也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方好! 可显然,袁尚不是承重之人。 这些将领们虽然在幽州也不是多高的官职,可是被袁熙借出来跟随袁尚,是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本来他就败过一次,他们对他本来就没什么信心。可看他现在行事,是这德性,这心里就更不愿意了。 若是袁尚能低得下头,吃得了苦,或是不那么骄傲,或许他们还能对他刮目相看,也就愿意跟着试试看了。 可是现在一看这个情景,他们便是心里一万个都不愿意了。 他们是被借出来的兵马,其实说是借,与送是一样的,以后都是要跟着袁尚出生入死了。说回幽州,那是不可能。 他们本来就对袁尚没什么忠诚,此时又几乎像是前途未卜,这心里能不忧虑吗?! 虽一个个的跟着袁尚走,这心里却开始寻思着以后的前程。 有一人道:“……二公子是那个性格,怕是前线诸事,他也只是出力的份,并不可能承重器。唯大公子,此时势大,既知他实力最雄,我等何不奔之?!” 这话不能提,一提,竟是暗合于众心,一拍既合,于是夜间,竟是收拾了本部的多数人马,趁夜跑了。 袁尚本来为了避让袁谭,就是很小心潜从,不敢太张扬,以怕引起注意。 但是万万料不到,这种时刻还会有人离他而去。 当起夜时,发现营帐与粮草和辎重都空了的时候,袁尚的心情像那飘摇的旗帜,只能任风摆布,半点不由自己的愤怒,还有压不住的涌上来的沮丧! 风萧萧兮,好悲凉! 袁尚悲愤欲绝,痛哭道:“……连这些人也欺我,负我……” 一时暗恨袁熙所给与的兵马不忠,不是好人,一面又恨袁谭,更多的是厌恶自己的处境。他甚至更恨吕娴。 因这一败,仿佛滑铁卢一样,一切的不顺都从这里开始,一切的不幸都从这里开始,往下滑坡,令人恐惧,因为不到底,你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幽深黑暗。你以为已经到了低谷,其实它还远远不止! 跟着他的人马也呆了一呆,现在剩下的不足一半人马,也是人心浮动,有回幽州之心! 这种事是止不住的,只要开了头,剩下的人就不会再专心,一定是人心浮动的想要回去的。 因此,竟是开始出现逃散而回的兵马,禁之不绝! 原本袁尚是以为这些人不想跟随自己,是袁熙与自己玩阴的,半路叫这些人护送一半就回幽州去,哪知道斥侯跟了跟,回来报与他道:“他们是奔袁大公子的方向而去……” 袁尚一时咬牙切齿,更恨了,红着眼道:“加速前行,在袁谭到父亲那之前赶到,尚要狠狠的告他一状!” 他心里简直是悲愤交加,无能狂怒,积蓄着的一切能将他一切的信心给摧毁,他只想狠狠的告袁谭一顿,这个时候只有父亲是他的依靠,因为他知道,他现在背后没什么力量,只有父亲是唯一的铁柱了。 多么讽刺,他的背后曾有那么多的支持者,结果他这一败,散的散,逃的逃,叛的叛,有些还直接被袁谭给招揽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可以输给一切人,唯有袁谭,绝对不想输给他!生来就与这个大哥较劲,争一切到现在,他已经很难脱离那种思维的套路,只会越陷越深! 眼见身边人也不剩下多少了,袁尚也无心再聚拢这些本就有些消散的人心,既然不忠,那么他也就懒得再集聚了,竟也不管他们,带着精锐,愿意跟着他的人,火速的赶往袁绍大本营。 其余人,一见此,竟是直接就调头回。 这件事像一场闹剧。 等人都来投奔袁谭的时候,袁谭便是再沉稳,再克制,也还是忍不住挑高了眉毛,有些有趣的表情,当然是不能说些刻薄的话,心里当然是笑疯了。 没想到袁尚也有今天,好一只丧家之犬。连借来的兵马都弃他而去,来投奔自己。真是弃暗投明啊。 想一想,也是搞笑极了。 “既遇之,竟不来相见,兄弟之间,何必如此?!”袁谭叹息道:“他未免太不信任于我。谭非禽兽,焉能加害兄弟?!此遭大难,正是兄弟连心之时,怎么就……” 你是不会加害,可是会落井下石,奚落嘲讽啊。 瞧这语气,啧啧。 来投奔的将领们也不傻,最知道袁氏兄弟之间的事情,因此竟当没听见,怕被袁谭以兄弟之名发作刁难,便干脆道:“袁三公子要先去见主公,恐怕……要赶在大公子之前,其目的,是为排挤大公子。惜大公子有怜兄弟之义,兄弟却无尊爱兄长之心。大公子此去可要小心了……” 为了自己成为炮灰,难免要下点蛆! 袁谭的笑果然就没了,一下子就拉长了脸,不过还是很克制的给他们安排了,道:“汝等既是幽州兵,便亦是我袁氏将领,既愿来我麾下效力,我自不会亏待,且在军中安顿,待往后,若愿回幽州,可回,若不愿回,吾帐下自有汝等立功之时!” 回幽州少不得要挨袁熙的骂。袁熙又懦弱,说不定为了息袁尚之怒还会杀他们。 他们当然都道:“吾等愿死而为大公子效力!” 袁谭脸色稍缓,心中略有得意,赏了一回便叫安排去了。 等人一走,袁谭心中诡异的优越感,已渐渐消失。这段时间,因为收了不少袁尚的以前的追随者,心里很是优越和和意。此时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顿担忧,道:“他因一败,羽翼铩尽,父亲可能不光不会责备他大败,还会怜惜他,更加与兵马……” 袁绍赏罚不明,不公,也是一天两天了,他喜好的,不管是儿子还是臣子,那都是青眼有加,赏赐不惜多的。 “而大公子此时实力最雄,恐怕去了,反而引主公忌惮,若父子二人联手,大公子就置于危地矣……”心腹谋臣道:“太子申生如何死,大公子当知之!” 袁谭的脸色就青了。 太子申生无罪而死,是因为父亲要他死。他因贤而不得不死。 失去了父亲的心,其实是极危险的一件事。 “主公若荣时,对臣子,对儿子,都会宽容大量,可是一旦遇挫,恐怕心中极为苛责。这种心态,与献公何其相似。献公惧老而怕被太子威胁相害,明知申生无罪,却非要逼死他不可……”谋士道:“袁尚已抢先一步前去,恐怕大公子绝不可去矣!” 袁谭来回踱步,难受的很,不能决断,道:“……若不去,恐不能正名!” “名与实,公子只能得其一,昔既只能得实,不能得宠,如今,也只能坐实,而不能得名,袁尚近水楼台,必有名,然此时主公大败,袁尚去就算得名,他却是坐不稳的。他若果真受命……”谋士道:“发罪书告天下,乃是袁尚趁主公昏馈矫遗命……” 袁谭一凛。 若真这么做,不光是定罪于袁尚改遗命之毒,更是定性了袁绍昏老不堪了。 袁谭略有些不忍,也有点不忍心。 “大公子走到此步,一切只在眼前,切切不可迟疑,当有决断。”谋士道:“申生不忍父亲伤心,这才赴死,大公子却甘心?!申生因仁善,尚且真相于天下,虽死留有清名,可是大公子若也心软,只怕死了,名也不会留有贤芳,何其冤屈?!” “不成屠夫,便成羔羊啊,不得不断!”谋士道:“此时主公大营,大公子万万不可去!昔时主公受谗言,那时主公盛势之时,盈满而自负,对于大公子虽恼怒,却只是圈关,如今主公大败,正是恼羞成怒之时,大公子此去,正撞上去,有什么结果,谁能预料?!大公子有今日之业,实属不易,切莫……因心软而功亏一篑啊……” 袁谭闭上了眼睛,上一次的事情,他是真的搞怕了。 此时去前线,是最好不过,因为他想要正名,他也想要成为父亲的支柱,得到父亲的心和承认。 可是,袁谭便是自以为才能最大,又为长子,本应是自己无疑,可也因为袁尚受宠。让他十分多疑,总是疑心自己是否真正的得到袁绍的心。 他看不透,便信不过。摸不着,则更疑惑。 人在多疑而涉及到自己利益时,当然倾向于自保的选择。尤其是冷酷的环境中长大的成年人,哪怕心中有很多情感,在利益与权衡下,这些情感也早就变得很稀薄。 此时,当然是不值一提了! 当下便是保存实力。顾实不顾名了。 “那便先去抵挡官渡大军,”袁谭道:“……倘若袁尚果真有什么篡夺之心,谭也不得不坐实了这个罪名!” “大公子善哉!”谋士松了一口气,道:“此方为正理。” 因此袁谭竟转道,先不投奔袁绍大营,而是直奔官渡而去,想要拦中去掐断曹仁的行军之路! 又有人进言道:“一路何不招揽本部人心,本属袁氏,此时公子势最大,无所依附之臣属,当归于大公子矣!” 袁谭从之,一路竟是尽收城池人心与囊中,俨然一副四州之主的架势。 他这么一做,可就给了袁尚话柄。人还未至,先命斥侯去给袁谭下眼药。 到了袁绍帐前说父亲还未死,未曾立遗命,大公子便已迫不及待的逼迫冀州并州各城池向他投诚,这是明昭昭的直接拉大旗反了。 正文 第1044章 明争暗斗白热化 又说袁谭受命而不来,眼中早就无父子天伦,其心如同狗犬一般,实不是人。 直气的袁绍目眦欲裂,大骂道:“……逆子,逆子!反了,反了天了!我还活着,他休想,休想……我棺椁未钉,他此生都别想到这一步……” “无君无父的逆子啊……”袁绍气极而悲哭。 恰哭的伤心时,有人及时报道:“三公子至矣……” 这一声挽救了袁绍,如同没了主心骨时,慌而不知措时得到了支撑,袁绍此时此刻,真是喜的不行了,道:“……真是袁尚回矣?!” 袁尚把握人心,到了极致。这种程度,哪一个人不说一声,他能得到袁绍的宠爱,一方面是因为袁绍爱幼子,另一方面不也说明,他能投其所好,更能投其所恶。 有时候来的恰恰好,最好。 他虽无人了,可是在父亲身边经营多年的奸细此时不就派上了用场?! 在这种扎心的时刻,把袁绍给说的背后无依无靠,连儿子都不可信任的时候,突然他就回来了,回来的及时,最不如回来的巧。越巧越能将大败的事给翻篇,而只共情于眼下的困境! 袁绍几乎是哭着迎出帐外,这些日子他是真的急疯了,六神无主,而此时袁尚回来,他仿佛找到了最可靠的人,一下子就失态,急迎出去,这也是他这些日子以酒消愁以来第一次出帐。 袁尚只带少余骑而回,哭道:“儿子无用,幸而生还,若非一路潜行而回来,只怕只能骸骨还于父矣……”说罢大哭。 “显甫!”袁绍一听已是悲从中来,见他要跪,一来又是认错,更是心酸不已,不觉之前的愤怒消了,只余下担忧,一把拉住他,半是提着他,半是靠着他,拍着他的手臂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只要人活着,我军数十万人马,何患一败?!” 袁尚一听,此时真情也涌上来,思念和仰慕之情汹涌不已,抱着袁绍的大腿更是大哭,道:“……尚有罪矣,本意诛杀赵云与吕娴,哪知实力不济,中了埋伏,狼狈奔窜而回,是儿子无用,父竟不怪罪,儿子心中羞愧……” 袁绍一听便心酸道:“那吕娴狡猾诡计百出,我儿哪里是她的对手?!又带这些人马哪里足够,况又非我四州之土内作战,自然大败。如此也不坏,只要保住性命,择日再战,可也。吃一堑长一智,未尝是坏事。我儿当宽心矣!” 袁尚大为感动,见袁绍果真不计较他轻率出冀州之事,这心中的担心尽去,剩下的只有感动。 “儿子无能,若非轻率出冀州,冀州也不至被吕布所图……”袁尚苦笑道:“儿子有一言需说与父亲言听……” 袁绍拉着他进帐,细听。 袁尚道:“儿子先回冀州,本不知吕布之事,后来才知,现下正是淳于琼与高览坐阵冀州,审正南已死,他二人,哪里及审正南忠心耿耿?!倘若有变……只怕父亲是回不去了……” 袁绍脸色一沉,道:“我儿以为,他们有叛心?!” “儿子回冀时,并不敢进邺城,便是防着此故,后来去幽州寻二哥,借了些人马,结果半路全潜逃了,大多数归了兄长……”袁尚喃喃道。 袁绍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他们竟叛你而去,去投袁谭?!” 袁尚道:“儿子无德行,又未曾立功而还,不得人心,才至于此,儿子惭愧。” 袁绍连连冷笑,道:“袁谭他又有什么德行与功劳?!” 袁尚不语。 袁绍心中便猜忌淳于琼和高览莫非也要与幽州兵一样归于袁谭吗?! 这么一联想,这心里就止不住的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气! “我儿来的正好,正好代吾之职,担起军务大事,为父这几日担惊受怕,身边竟是无人可用,十分惶恐,如今你回来,正好挑任大梁,”袁绍道:“且带兵前去助阵文丑,只要文丑能援来,我军必能翻盘!” 袁尚见袁绍要托以军政大事,一时大喜,便道:“儿子必定一雪前耻,绝不叫父亲失望!” “好,好!”袁绍大感欣慰,苦于无人可用时,最重要的时刻,有了依靠,这种心情,袁绍真是倚重袁尚万分,此时看他是万分的顺眼,万分的得心意。 袁尚道:“父亲,如今之势,恐怕不能久持,待救回文丑,我军不若先回邺城据守!待休整以后,整军再战,可也!战有时,还有来年。然而现在人心,恐怕慌慌。若不回去,一则恐抵不过曹吕联军,二则底下部将会有些不好的想法,恐不能杜绝……” 袁尚说的当然隐讳,是说底下部将可能会叛降而去,而袁绍想到的则是更多,是说底下人都会去投袁谭,而弃他们父子于不顾了! 袁绍的脸色当然不太好看,顿了顿,道:“我儿所言极是!曹贼如今必不饶,且先整军,待文丑回,立回邺城,以防邺城有变!回邺后择年再战。绍,必报今年之耻!” 袁尚松了一口气,就怕这个时候袁绍还要坚持。有时候选择暂停,也是需要有巨大的勇气的!而他知道父亲,向来是独断专行,一旦认定了一决生死,就很难改变。 现在知难而退,未尝不是一种勇气。怕就怕袁绍还要死扛。再扛下去,真的要垮了! 袁尚领了军令,率了兵马,火速的去救援文丑。 因为袁尚回来,虽然是败了一回,但是大本营这边果然人心都稍安定了许多。 有主心骨就好。若再无人主持,只怕大本营都要散了! 崔琰听说袁尚回来了,满心忧忡,欲来见袁绍,却没能进得去。 最近的事情不能深想,一联想,崔琰就隐隐的有种要崩于内的预感。 崔琰一回营帐,身边幕宾便急着迎了上来,道:“不曾见到袁公?!” 崔琰苦笑着摇了摇头。 “见不到才好,若是见到了,恐怕季珪将有大祸,岂不闻疏不间亲的道理?!当此之时,袁尚是主公的主心骨,季珪此时去泼冷水,反而会受猜忌!越是祸难之时,越要慎言。袁公绝对不是在祸难之时能听得进良言之人,反倒会疑季珪有异心。”幕宾不禁心寒道:“我知季珪是不忍心要上言,然而,那么多谋士,如今还剩下谁?!谁不是忠心为上,便是有些毛病,有些贪婪,有些酷厉,有些忠直狂上,有些有私心,然而都是大才,可是哪一个有好下场……季珪啊,听我等一言吧,袁公若问作战之策,可言,若问其它,断断不可言!忠而被杀,岂不苦也?!” 崔琰叹道:“明知一败涂地,还要猜忌于内,若不直言,只恐不尽忠,吾心不安!” “怎么能说?”另一幕宾叹道:“袁谭未至,已有谗言,而恰好袁尚就回来了,还托以大事。这是要出大事啊……” 他们都隐隐的有有很多不祥的预感,尤其现在战争不利,倘若前线大败,袁公情绪不稳,若是出什么事的话,那么,托嗣必是袁尚。而袁谭手有重兵。 这是什么后果?! 光想一想,都不禁一身冷汗。 “此,关键之时,不可多言,万万不可多言,多言则身不保!”二人劝道。 崔琰心中沉闷,道:“难道果真无能为力,什么也不做吗?!” “袁公诸子,才能只堪守成,只怕,远不及大才于世,若是同心合力,有众才在,必能得保基业。而才能不显,却又不和,此是自取灭亡之举,内已要崩,外又有强敌……”幕宾道:“袁氏气数若是此番抵不住,怕是要尽了……” 说的这些崔琰又怎么会想不到,正因为想得到,看的深远,所以这心里才觉得无能为力的痛苦。 正郁闷着,忽听外面有人来通报,道:“大人,袁谭送了郭图的首级回来,说已遵父命处置郭图,望父息怒,万勿因此人而有郁结于内心。” 郭图死了?! 三人面面相觑,郭图虽是个小人,也无甚才能,缺点一大堆,可是,哪怕再有错,在这种时候,就这么死了……岂非自毁长城?! 还未怎的,先杀起自己人来。哪怕他有错,也没必要这般的急躁。 崔琰心中不禁心寒不已,良久道:“……主公可说什么?!” “主公言袁谭很好,连道三声很好。”亲兵道。 崔琰蹙眉,隐隐觉得不对,道:“袁谭人未至?!” “未至,只言遇到曹军大营,需作战而挡住他们前来,因此暂不能来前线效命……”亲兵道。 这个操作,令人窒息。 若是袁谭前来,哪怕杀了郭图,也是坦荡的意思,难道袁绍还能吃了他?!现在人不来,只送郭图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心中有鬼吗?! 真弄不懂他怎么想的! 袁绍能不心中警铃大作才怪。 或者是袁谭已经直接昭明的意思了?!意思是说,他就是不愿意听军令而来,明显已经有别的意思了?! 崔琰喃喃道:“要出事啊……”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只感觉一闭上眼睛都似乎能看到山峰崩塌之势。 他微凛,只觉被一股凶狠的寒意所包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恶寒之中。 “真是令人心寒。”待人走后,幕宾低声道:“郭图虽可死,然如此之死,真是冤!这袁谭……”真的义绝狠辣。 对郭图就不说了。 只是说不来就不来,这个意思分明是已经有了对应之策,一旦这边有遗命,只怕立即就能兄弟刀刃相见了。 为自保到这个地步,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为什么身为人子,能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 这简直是令人费解。 崔琰道:“这是公然要与袁公作对。难道他已笃定,袁公不能回邺城?!” 这话一说,三人不禁一身冷汗。 啥意思啊。因为知道袁绍回不去,所以有恃无恐了。因为他可能对付不了袁绍,但对付袁尚,绰绰有余。 可是,为什么笃定袁绍一定回不去呢?! 如果回去了,这袁谭不还得凉?!公然不听父命,而割据青州?父子反目?! 这简直是天下奇闻! 崔琰受不了,又来了袁绍帐前,却被帐内亲兵给拦住,一脸难色的道:“……主公自接郭图首级后,一直在发怒,还请先生不要叫我等为难!” 这是见不到了。 也是,父还未失势,长子都已经不听话了。这等丢脸之事,哪怕是个小家庭里,儿子不听老子的,弄的老子没面子,都要捂上门怕人知道,更何况是这样的大家族了。 越是丢脸越是烂事,越是要捂。 所以,商议应该是不可能寻他商量了! 崔琰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何苦来哉,崔季珪啊,父子兄弟之事,是惹祸之言,多说不仅不听,还要受祸,既知如此,何必去说,既见不到,罢罢罢,便不说了罢……” 说罢心灰离去,再没有回头。 而此时的文丑在雨后,已是狼狈不堪,全军上下无有遮蔽,被淋了一夜的冰雨,个个冰的半死不活,哪里还有半丝的抵挡之力?! 文丑看着这些兵马,心不往的往下沉,沉到了底,道:“……休矣。今日丑必丧于此处!” 天,微微放晴了,但显然并不是好天气,而是送命的好天气! 曹操没有立即就叫把他们给杀尽,而是命人来喊,道:“文丑,可愿降,若降,可留全,若不降,屠尽!” 曹操心里还有有一丝的想望的,他缺大将之才啊。若是得到文丑,这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终究是要让他失望了。 文丑冷冷的喝道:“虽死可矣,降于国贼,绝不可矣!曹贼,要杀便杀,休得多言!” 曹操大怒,这么被拂了脸面,焉能不怒,连日来的憋屈,一股而输出,便怒发令道:“围住!一个不留!枭文丑首级者,如前言,重赏!” 当下曹军便开始收拢包围圈。 文丑哪怕狼狈的喉咙冒火,身上仿佛没有半丝温度,却还是坚持着上了马,道:“随吾死战!” 只是他座下马却在打抖,饥饿还有受冷以后,便是体质再好的动物也受不住啊。他的身后兵马更是东倒西歪,有些就算勉强拿起了兵器,也终究是不成兵列,更不成兵阵。 只是送死的份。有很多人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正文 第1045章 三将合围杀文丑 跟着他的人见文丑不降,都一个个的露出绝望而悲哭出神的眼神。 那是没有希望以后的枯萎。触之都叫人心酸! 曹军像看见肉的狼一样的围了上来,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人心存侥幸,心知必死无疑,因此虽处绝境,却依旧依次拿起了兵器。 曹操见此,冷笑道:“强弩之末,还要强拉!” 他是真的恼羞成怒,十分恼怒那种! 正说着,有斥侯来急报,道:“回丞相,袁尚率兵前来援,已至三十里开外!” “谁?!袁尚?!”曹操哧笑道:“此子竟还有脸回?!竟还有胆色来战我军?!” 心下更是讽刺不已,道:“何人可去拒敌?!” 史涣出列,道:“末将愿去!” “且遣汝率一部人马前去拒袁尚,待三将图文丑后,再来援汝!”曹操道:“既有援军来,不能叫此子逃了。若杀袁本初之子,由不得袁本初不降!” 史涣领命道:“是!” 当下便率一部人马前去拒援军。 徐晃与许褚和典韦早已执兵待阵,披甲执锐,道:“丞相放心,便是有援军前来,文丑今日也回不去了。” 曹操点首,见三人出阵去战,看了一眼天气,道:“天助我也,堕袁军士气,而助我军军威,今日必取文丑,振奋军心!” 纵是如此,曹操心中也怕这三人有闪失。毕竟文丑虽已力尽,然而所谓强将,正是在绝境之中更易爆发出强烈的心志,倘有不利,他也怕有闪失。 今日重大,荀攸一直在曹操左右,劝道:“文丑是强弩之末,今日必能取。我军围于此,他再难脱身。” 曹操虽有信心,但是难免也会往坏处想,见荀攸这么说,心中稍安,道:“若活捉袁尚,可逼迫袁绍投降!” 说着心中哂笑,若是此景,真是当世奇闻! 荀攸也露出一点点笑模样来,道:“袁尚虽败,然看他如此,只恐袁本初对他依旧抱有希望。不过攸以为,必是袁谭那有所变故,方才不得不倚重。” 不是曹军轻哂袁尚,而是袁尚大败于吕娴一回,威严尚失,很难对他会没有轻视的想法。袁尚再强,也是强不过文丑颜良,他所贵重的,正是血缘血统,可是当他的威信再不足以压众,还有何患?! 曹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袁氏诸子乱为祸本也。” 荀攸点首,道:“袁本初将希望寄于袁尚,恐怕不能得偿所愿吧。” 若非是无可倚重,何至于寄于袁尚?!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在军心丧失的时候,最需要的是一种兴奋剂来振奋军心,一个强者,能让众军心服的强者才能做到。 而显然,袁尚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主臣二人露出意味深长,心照不宣的笑容来。 倘袁绍有恙而死,那么袁尚继位,以他现在的威严又如何压得住军心和人心?!那才是真的炸了。他没有这个德行,威严,和能力去统筹那么大的摊子,而且还是在于危难之中,若不能立即震住,只怕叛者无数。 那时,便是曹操的大机会,可以招一批城池和人马来降。 所以袁尚这小子,来了是好事啊。 倘这小子死在战场上,能重挫袁绍,可以逼袁绍去死了,若是袁尚被活捉,可以逼迫袁绍投降,若是他侥幸能活着回去,呵,也是好事啊!能立个小功劳而回,必能叫袁绍更看重,那时必要倚重任于袁尚,那好戏才真正开始,因为袁尚上位,必要弹压袁谭,袁谭也要取代他,兄弟相残。不战自败! “妙哉!”曹操想到美事,不禁哈哈大笑。 那边战鼓已如雨点般紧密擂了起来。咚咚咚!声声敲打在人的心上,令人振奋而献出热血。 三将围住文丑,文丑大喝骂道:“无耻也,一将不战吾,而三将来焉,便是胜,也是贼胜,今日死可矣,无耻之汝三人!” 三人不言,拍马战了上去,围住文丑死缠。 文丑见三人当闷葫芦,当真是大怒,悲愤而无奈至极,他举着大刀迎上许褚,战不三合,徐晃已斩他摇摇晃晃的座下马,文丑哪里坐得稳,便要栽下来,正要斩徐晃,谁知典韦早瞅准了时机,三人又演练过,竟是配合无间的上前就利落的一刀直取文丑。 一挑,可怜雄将文丑人首分离。 典韦已是拎了文丑的首级在手,大喝道:“……文丑已死!” 这种情况,哪里还有什么抵抗,只能等死。 曹操发话,很少有收回的时候,说要屠尽,必定是要屠尽。 “杀,杀绝了!首级多者多赏……”许褚喊道:“儿郎们,杀!” 曹军士气大盛! 徐晃早闪人了,道:“吾且去助阵史涣,解决丞相心患之援军!” 三人立即分工合作,很快配合着将战场控制住了。 杀了文丑,他们没有任何振奋的感觉,因为胜之不武,因为三战一,因为文丑本就力尽,他们也不觉得多光荣,甚至心里是羞惭的,哪怕如张辽一样,一力而斩颜良那一种,反而乐得称道。可是这一种,是占了优势以后取人性命,这一对比,就完全的没了乐乐称道的心思。因此他们很冷静,只以控制战场为主。没有半丝的振奋和得意。 但这并不妨碍众人的兴奋和喜悦,也挡不住曹军上下的振奋,文丑一死,军心为之大振。当下兴奋的随着许褚和典韦二人如砍菜瓜一样的去收割人命。 这一种就像收割麦子,因为文丑一死,这些人早已经没了抵抗之心,只能等死而已。 但并不妨碍曹军的成就感。因为与战将不同的是,他们是以首级算功劳得赏赐的。在他们习惯了的环境里,这与收麦子根本没有区别。 有很多斩杀了首级后还将袁军的辎重,装备都给扒光了,能跟着文丑的人兵马,俱都是精锐,哪怕是一双袜子,对他们来说,都是精品,哪个舍得不要?! 战场有序而混乱,又血腥。 得知典韦取了文丑首级,曹操大喜,当即大喜道:“吾有此三人,无患矣!” 荀攸知道,曹操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文丑一死,他面前的拦路虎是去了。 现在算是拉平了,吕营斩了颜良,而曹军斩了文丑,不至叫曹军一无所获,连斩个大将的功劳都没有! 曹操何止是松了一口气,简直是志得意满。他哈哈大笑,道:“收拾好战场,去追袁尚。文丑已死。此时驱袁本初如驱犬马,四州之土,已任吾驰骋也……” 得赶在臧霸他们赶到之前,赶紧的! 不然,曹操舍了后方,而要前方,若是前方不利,岂不是前后皆有险。 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便是前进再前进,一直前进! 而现在,他心里的忧患已去,剩下的便只是袒途。焉能不喜?! 只要有了前途,一切才值得。否则,光想一想吕娴那小王八的信,岂不更心塞?! 这一次,他捡回了不少信心。 天下了雨,连老天都助他。这让曹操更是大满。 且说史涣率一部人马赶到袁尚前,拦住去路,大骂道:“败于女子之手,哪还有一战的能力?!若要生,不如下马投降,或许丞相看在与袁本初之旧情上,饶他犬儿一命!” 袁尚一听大怒,所受的憋屈是真的憋屈,此时被一无名之将这般的折辱,心中真是解不开的郁气,当下竟也不答,拍马便来战他。 史涣心中十分轻视他,因此只戏之,而不尽力。袁尚本就不弱,此时又是热血往上冲,哪里肯饶他,因此竟得了个空子,上前便将史涣斩于马下! 史涣不及,竟是就这么死了。 曹军一见主将折损,当即大乱。 袁尚也不吭声,只带着士气大振的袁军冲入曹军之中一阵大杀特杀。 到底是年轻气盛,也是因为血缘血统的缘故,自小从未受过这等的折辱,根本受不住激。也无法排解。 他若是知道,人一旦有了败绩,只要在江湖混就得一直被人提起黑历史,就不得不面对,反而会脸皮厚的多。可显然袁尚现在还是处理不了这个的。 这个就是大家贵子的软肋。 不像张飞,吕布等,反正是混不吝,也不在乎旁人调侃了,听多了也就能自我调解了。虽不想被人提黑历史,但是人家非得提,你有什么办法?! 张飞还不是一与人对战就得被人说不及女子。打都打不过吕娴,怕不是个软骨头。 吕布还不是一与人不对付,就马上被人骂三姓家奴。 人在江湖飘,不得不挨刀,而挨骂也是必备的修养。脸厚心黑是处世哲学。 但显然袁尚并不是,他还是袁绍的儿子,那个家世显赫,骄傲爱宠的儿子,但他又觉得一切都变了。以前有父文武之功在,他哪怕凭着血缘,也受人尊敬的。可现在,却并非如此。他只一败,就已经连这个都成了奢侈…… 所以大家子才更爱惜羽毛。就是因为如此。就是因为,这一种是真的尴尬。 正杀的如火如荼,徐晃赶到,一见史涣死了,曹军大乱,顿时大怒,拍马带人赶到大骂道:“文丑已被我军斩杀,袁绍犬儿来此救谁?!且看刀,留下性命!” 袁尚与之交手,明显不是对手,一见打不过,他也不恋战,打了个幌子,拍马便撤退。 徐晃哪肯舍,道:“哪里逃?!难道逃回母亲怀中耶?!果真是三岁稚子,难怪输于女子之手!” 袁尚咬碎了牙齿,他知道留之必死,当然不会恋战,一面逃一面也要找回场子,冷笑道:“……昔日曹贼困于下邳城中时,果真连三岁稚子也不如矣?!” 徐晃不听则已,一听已是大怒,道:“狗胆之徒,留下受死!” 袁尚狂奔。他座下马本是西域良马,很快就逃的走了,徐晃马不及他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跑了,心中顿时郁卒,阴沉沉的便截住袁军人马厮杀,杀的袁军大败。 只有半数跟随袁尚而回。 徐晃见追不及矣,只能悻悻而回。他也知不能贪功冒进,因此依依不舍的回去复命,报与曹公,道:“史涣被袁尚所斩,我军与袁军皆有损。” 曹操道:“袁尚回去也好。” 袁氏,已至末路也。早死晚死而已。 当下,曹操赏了徐晃与诸军上下,军心大振,开始火速的追赶袁军而去。 臧霸快到了,得到曹操斩了文丑,又得知袁尚已回营,便道:“曹操手倒快!” “这袁尚也是命大,怎么潜回袁绍本营的?!”赵云诧异道。 “他若不回,还好,虽受败,而不至受辱而死。他若回,可不是好事,临终而受危命,又无才无德无能能压服众心,不能解救危机,必受辱而死!”祢衡冷笑道:“曹贼恐怕要为他回了大本营而高兴呢!” 好似你很了解曹操似的。 赵云无奈,道:“曹军恐怕已先我军一大步!” “当加速行军。”臧霸道。 祢衡笑嘻嘻的道:“去与袁绍收尸,可也!” 袁绍若知袁尚败,文丑死的消息,不还得送掉半条命去,再加上曹军与他们来逼迫更近,连喘息之机都不给,要痛打落水狗,只怕不死都难。要么是气死,要么是憋屈死。 反正都是死。 祢衡有时候很敏锐,意见也很中肯,很有建设性,就是说话依旧是那个样子,十分难听! 赵云正要说话,斥侯进来禀道:“将军,张绣领着人马在十里开外!” 臧霸很是诧异,曹操把张绣召来前线了?! 算算他来的日程,那么只怕在这之前就已经召张绣来了,也就是在颜良那接连受挫的时候,被逼无奈便召来张绣。 “此人与主公可是有仇。”臧霸道。 “那还等什么,去截杀了便是!”祢衡道。 “不可,贾文和旧主,便是为其旧主,也不可由我军杀张绣。此人虽厌极,我也不喜,然,我军却不能杀。”臧霸道。 祢衡叹气,道:“看到毒疮还有不挖的道理,哎。” 赵云瞪他道:“无非是顾忌毒疮背后的要害。正平休得瞎说,宣高自有衡量。” 正文 第1046章 封张绣曹军拈酸 祢衡嘿嘿一笑,道:“此人不杀也可,他既反复叛乱,便是绝无有为人下之心,不如叫他去曹操那,曹操迟早要杀他。否则他必反噬曹贼。这两人在一处,无论谁祸害了谁,都与我军有利!” 臧霸一想也是,便道:“由此便由他去,我军只不招惹便是。” 因此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三人押着大军,稳定的往前推进,并不受曹操大胜的影响,没有任何焦躁争功的情绪。 这番无视了经过的张绣,张绣心里却并没有开心的感觉。 他本来还很是紧张了一瞬,本来都想要避险了,不料臧霸领着大军却压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张绣的心情,可以用压抑来形容。 “绣失势,失兵马,竟被人无视于此……”张绣愤慨的道:“昔日,绣也曾被人仰望恐惧。何曾患无人理会时!” 张绣坐于马上,整个人影很是萧瑟,看着经过的远远的大军像条长龙一样渐渐远去,仿佛整个身体内的骄傲也一并被带走了。 他从未真正的感觉狼狈和窘迫,哪怕最失意时也不曾如此。 可是,对比起昔日曾都不如自己的吕布的实力,张绣整个人都抑郁了。 大丈夫露出如此神情,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这种感受,像曾经的年轻美貌渐渐离开自己,女子失去一切支柱的绝望,坐于车中的邹氏很是明白。 “叔叔,”她低声道:“人一旦失去志向,若连自己都放弃了,便再没有了斗志,余生便只能等待腐朽。” 张绣悚然回过神来,良久道:“让嫂嫂操心了。赶路吧,将至曹军大营矣。” 人的消灭,到底是先是身体被消灭更痛苦,还是先是精神被摧毁更痛苦呢?! 张绣只知道,他的精神先一步的有了挑战和毁灭的感觉。不亚于有人拿着锯子在切割自己的灵魂,奇怪的是感觉到的并不是疼痛,而是迟钝的痛。甚至还有闲心去想,余生,他还有机会再东山而起吗?! 他深深的看向早就消失了的徐州兵马的方向。闷头就往曹营赶。 都已近前,因此,脚程极快。 曹操得知臧霸已至,便遣了使者前来与之商议进兵之策,刚遣出满宠,要他去与臧霸相见,配合行军,外面就有斥侯来报说张绣来了。 满宠刚出营帐,便看到张绣守着车马立于营外等候,他眉高挑,上前道:“张将军素与徐州有仇,来却并未被徐州兵追杀,莫非是有什么过人的过关之策!” 张绣脸上涌上戾气,稳稳的压了下去,道:“汝是疑我与徐州有通不曾?!” 张绣当然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根本不必想他可能会屈居人下,事与吕布那种可能,但也正因为是个骄傲的人,便也不会真正的服于曹操。这样的人,骄傲过了头,所谓刚过易辱,太骄傲的人,用打压的方式去毁灭他,用让他低头的方式去折辱他,才是满宠的目的! 曹营上下的将领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在意张绣,看得起张绣。 若说之前招此人来,是因为不能寸进,不得不用人才。可是现在时势已改,曹军已有大功,哪个又真正的在意他?! 自然都是凌傲于其上! 这也是事之常情。 若是之前的困境,不得不依赖此人,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态度,少不得要忍让一二。 怪就怪张绣来的真不是时候。 满宠笑道:“那坐阵徐州的贾文和,有仰天俯地之才,张将军是其昔日主,难道真没有旧情吗?!” “张辽尚假降于袁营,以致袁营得到大祸,倘张将军其心也有此,恐怕……”满宠笑道:“休怪宠多言,只是眼下正是攻袁最重要的时机,不得不防!” 满宠当然知道他不可能真正的事于吕布,他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羞辱张绣。 张绣果然勃然大怒,怒发冲冠,瞪视着满宠,道:“曾闻满伯宁十分刻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对内尚对降将没有尊重,对外,果真能行大事耶?!别给曹公惹祸才好。人若是做事不慎犯了错,尚能有更改的机会,可若是嘴上犯了忌,如覆水难收啊。弄嘴巧舌之徒,只知卖弄口舌,只会坏事!” 满宠一听,脸拉的老长。 两人恨不得要打起来了,张绣不再理会他,见有亲兵来请他见,他便带着寡嫂进帐去见曹操。 满宠握了握拳头,到底是忍了又忍。若是在别处也罢了,在主公帐外,若是动手,便是不敬主公,这才是大罪。 臣子自然都有脾气,但是,脾气的发作而不看场合,就是违背了为人臣子的礼节。这是大忌! 他呸了一声,道:“将死之徒,必不能重用之。贼心不改,若用之,才是不堪。” 满宠眼皮抽搐着急忙带人去徐州军中去了。 张绣心底其实也是沉沉的,他心里很是难受,在来以后他便已经知道,曹军大胜,斩获文丑首级,并且击败袁尚,更是与臧霸军联合配合,准备急攻袁氏,逼近袁营,这是军心大盛,将有大功之征兆。 张绣心里便是一沉,内心里满是焦虑,因此,此时哪怕对满宠不满,他也压制住了。 进帐以后对曹操很是恭敬,道:“得奉曹公惦记,提绣来前线,绣愿提首为曹公效命,万死不辞!” 曹操笑道:“吾正是此意,才调汝来前线。愿汝助吾,攻进冀州,一扫而灭袁氏而回。” 张绣道:“是,敢不从命!” 曹操没有立即给他官职,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妇人,道:“汝身后何人?!” “是绣寡嫂,自族兄去后,嫂一直孀居,自愿献于曹公,便是她的福气,也是我张氏的恩义了。”张绣道:“若能得宠于曹公,绣便是荣幸矣!” 曹操起身下阶,他身后典韦立即紧紧跟随而后,手握在刀柄上,直直的盯着张绣,就看他可有行刺之意。 张绣当没看见一般,面不改色。 “去了帷帽。”曹操沉吟道。 女子低着头,将帷帽去了,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白白的皮肤。 曹操看着她,良久道:“好颜色!” 最重要的是身段是真好。 “随吾帐中,以后服侍!”曹操道:“汝是我与张绣友好之谊,切莫自负!” “多谢丞相垂怜!妾感激不尽!定尽心服侍丞相!”女子小意奉承,静静侍立到曹操身侧。对于她来说,虽然所司之职不同,但与这些侍奉他的臣子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侍奉上司。让上司满意,才有好日子过。 把这一类看作职场,就好理解的多。 曹操很是高兴,之前不能攻进的愁容消失不见,人一得志,难免自满自负,道:“得有大进,又有美人,真是双福至矣。且来,与吾共饮大庆贺!” 张绣自然奉承,趁着宴席,很是捧了曹操一番。曹操封张绣为宣威侯,位于列侯之间。 晚间,便携美不出。 不少将领都来寻荀攸,忧心忡忡道:“以美蛊惑人心,丞相还封他为列侯,这……” 难免都有迟疑之心。 荀攸安抚道:“丞相向来都非是贪于酒色之人,新得邹氏,自然欢喜,兴头过去,也就罢了。一美而已,纳便纳了。诸君不必在意!便是张绣有以美得功之心,然,丞相是昏馈之人耶?!” 众将一想,也是,便要荀攸明日劝上一劝。荀攸自然答应,又道:“封张绣为列侯,也是情理之中。他本是名将,名门之后。如今正是招降纳叛之关键时,封赏张绣,可申张丞相大度。” 为的是降者如潮而涌来! 众将都松了一口气,又劝荀攸不要给与张绣太高的官职,以免他又生叛心。此贼防不胜防。 荀攸自然安抚住众人,只道心中有数。 劝走众将,第二日荀攸便急急来见曹操。 曹操因在军中,也没有懈怠,依旧如常般起来。 荀攸进帐笑问道:“美人可意否?!” 曹操哈哈大笑,道:“在吾之下,何人不小意温柔!?” 荀攸哈哈大笑,道:“丞相气质盖世,自然令人慑服!” 主臣二人也并非完全是严肃的相处,调侃了几句,曹操道:“可是为张绣官职而来?!操也正为此犹疑!” 荀攸点首,道:“封赏重任,一则诸将不服,二则怕这张绣反复而叛。所以不仅不可封赏太高,更不可放在丞相身边。” 当然了,曹操身边用的亲近的人,绝对是心腹。如典韦,如曹氏诸将,那是愿意以死报他的人,才放心。 曹操道:“张绣领军才能不用可惜,到底也是一员大将!” “可惜心术不正!”荀攸一句话定性。 有才能,但心不正,若是存着不用他很可惜的心去重用,很可能会遭到反噬。荀攸点到即止。 曹操本来也是此意,自然沉吟斟酌良久。 荀攸也不着急,静等着曹操做决断。主臣相处之道就是如此了。什么样的主公拥有什么样的性格,为人臣的,就应该有相对应的事奉主君之道。曹操向来都是有决断的人,所以他底下谋臣们有智的从不卖弄多言,一般都点到即止。因为曹操自己会思量到最平衡的处置和处理决事的结果。 曹操从不优柔寡断,而因不舍作出迟疑之事。除非是受挫的时候。 虽是如此,但身为谋臣的本份也是必须得提醒,这也算是默契了。 荀攸急急来见,为的不就是怕曹操一时为色所迷,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来,到最后自己在那后悔嘛?! 既然留在身边用不合适,便只能遣出去,还要尽量用他的才能为自己谋事。 良久,曹操道:“便封他为破羌将军,去征伐袁谭!” 荀攸笑道:“大善。” 荀攸又道:“吕布纳张杨女儿为妾,认其诸子为养子,方绑定河内。主公何不效之!这张绣,虽说有叛逆之心,然,若能压降得住,必是主公大助力。” 曹操一笑,道:“可也!” 当下便见了张绣,命他去讨袁谭。张绣见有兵领,心中大喜过望,道:“丞相之恩,绣没齿难忘!” 曹操抚其手掌道:“献吾以美,便已是亲眷矣。然,何不亲上加亲?!吾闻汝有一子一女,不惹曹张二氏联姻。吾膝下诸子极多,而子均与汝女年纪相当,即娶为儿妇,如何?!” 张绣大喜,不料还有此转机,便道:“得丞相看重,是我女之福,岂有不愿之理!” 曹操笑道:“善!” 张绣来时其实都已经有点绝望了,见有些转机,便心知曹操还是有拉拢自己之心,有重用之意,心中更定,虽然儿女联姻,是绑定的意思。然而,倘若他在外果真已没有了成势的机会,那么,绑定在曹操的船上,没什么不好! 至少,有女嫁曹子为妇,就有了投资的股份。这种股份的绑定,有时候比功劳更甚。 张绣领了兵马和粮草,准备出征。 曹洪远远瞅见,哧哧冷笑,道:“……用寡妇和女儿来获取起复,小人亦不如!” 位封列侯,他们多多少少的都有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虽知这类事少不了,但他们宁愿要那么老实本份不惹事的人,哪怕应付些,也好过这张绣得势便猖狂的德性的人。 可想而知,以后是有多难相处了。 其它将领道:“都言张绣堪比吕布,其实不如多矣。不然何以他的谋臣离他而去,只去投吕布?!丞相多番要娶吕氏娴,吕布只不让。他却大喜过望。这番区别,不如多矣。吕布虽混,却并非是用女人来换取功劳的人。” 有人辩驳道:“吕布虽不是联姻,然,用女儿征战四方,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毕竟这个时代用女儿征讨四方,这可不是主流的价值观。 这么一说,也对。反正是谈不下去了。 虽然多看不上这两贼,但是吧,压抑不住的却是另一种内涵:若是他们可以,也愿意不费一兵一卒有这等的功劳加身啊。 好酸一个。 正文 第1047章 大树倾群魔乱舞 “那吕布多能耐,天子要娶其女,他也拒之,呵,”有人冷笑道:“必有其死之日,那时哀哉,基业何保?!膝下无有男儿,终不成事……” “……” 其实中原一带已有生女当生吕氏娴的说法了。这种心理,就好像隔壁老王家只一个女儿,一路青云,上清华北大,各种大,再到外交部,联合国……而自家虽多生儿子,却没一个中用的,然后总会说:唉呀,没儿子肯定不行,以后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却也说不清。 最后只能干瞪眼,一路看人家直上云霄。 古今世情,在人性上,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曹操一路急进,袁氏兵败如山倒,根本无法挡,曹军势如破竹。再加上臧霸大军也已赶到,二军齐路并进,高歌猛进,袁军上下隐有溃败之势! 袁尚急匆匆的回到袁营的时候,袁绍已闻知文丑已死,他最后的防御和指望也消失了,一时吐血,跌倒在地。 众人急救而醒,又得知袁尚大败,被曹军杀回逃窜,一时之间,要哭不哭的绝倒于地。 “主公!”众人哭喊道:“此时此刻,还需要主公主持大事啊,否则,我军几十万人无人主导,恐怕是要溃散去了,还请主公振作,必还有报复之时!现下最主要的是要回到冀州去!” 袁绍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喃喃道:“绍自领冀州牧以来,战有数十场,却从未有过如此大败。此是天意要丧吾。天不容我,才借曹贼之手来除我。天意如此,绍能何为,恐怕日不久矣……” 说罢大哭。 泪如雨下,狼狈不堪,衣冠不整。身为主公,向来都是衣冠楚楚,一丝不苟的,行动礼节,都是细细雕琢,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昔时,一呼号令,百将听从,一听令下,万军箭发,何等的意气风发。 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他抬眼看看麾下,直到此时,才恍然惊觉,麾下可用之将,也无几人了,颜良文丑俱亡,而谋臣们,死的死,逃的逃,叛的叛…… 所谓一呼百应,俱是往日云烟般消湮无踪。再无痕迹。他曾所倚之左膀右臂,全都不见踪影。 这些仿若昨日般,一去不返。 袁绍此时此刻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情此景,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他的心中涌上一股巨大的悔恨来。心口绞痛。他难得反省,也许是他自毁城墙。 虽有大败,然而若是有人可以商议,可以主持,能把这些人调用起来,他未必不能翻盘,可是,他此时已六神无主,既不能果断下决定,又无人可问。 只能眼睁的看着数十万兵马还有余力,却偏偏无法整合调用。这种无力感,击溃了袁绍。 脑中再无清醒,只余昏昏沉沉,残酷的现实,令他已无暇去细思这种种所经过的。他根本无法细思,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怎么发生的。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呢?!他已经无法在心中复盘。 时间已不容他去细思这一切,到底是为何,竟至如此地步! 众人见袁绍吐血昏迷,一时慌作一团。 有些急救,有些则下不了决心军中到底该怎么办。生生的错过可能是逃过或是防御的最佳时机! 有些本就生有二心,有些不愿降曹操的,见这如此,便各自商议道:“留下无人作主,徒有被曹贼杀尽的份,还不如离去矣。” “离去不义啊……”有人想走,却纠结。 “无主之兵团,无将可使,纵有军团大山,也无法抵御强悍微弱兵力,我等留下何用?!还不如趁早离去,不走难道要死在曹贼手上吗?!等到曹贼斩下我们的头颅,可来不及后悔了。” 这么一说,众人心中便是一慌,因此便携手逃吧,不仅逃了,还带了兵马走,带了本部的兵力慌慌张张的逃了。 有些则是已经放弃了抵抗,各自商议道:“留之无议,不如且待曹军来,我等降之。” “可也,”有多少人附议道:“与其这么战死,不如降与曹军。在天子麾下,更有前程!” 因此离去者,意欲降者,竟有半数以上。 一个巨大的军团的溃败与从内部的消亡,如同山崩地裂。 更有无数的人主动去信与曹操,开始透露袁营的兵力分布,或是想要帮曹操招降各城池,他们的人际关系摆在这里,想要做点什么,从内部来,可比从外部打省力的多。 这些人是想要讨个好,并且积累些新阵营的资源和功劳的意思。 一时之间,竟是群魔乱舞。 大树将倾之时,栖息于树上树下甚至树根里的家族和人都行动起来,那种乱象,更叫人绝望。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是世之常情,所以曹操当初大败以后回到许都,才惧怕震不住人心,才会惶惶不安,总是头风发作。就是因为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之常情。所以才会紧张和害怕。 以曹操的傲气又怎么肯与吕布这样的人取得暂时的平衡,作为盟友呢,不过是事之所驱,迫不得已。 更多的时候,比起敌人和盟友的威胁,内部的分裂更会击溃一个巨人! 等袁尚赶回的时候,见到如此之景,一时也是气急交加,火气直冲。 见不少人逃了,有些叛了,降了,他便下了杀手,趁机搜出不少营中的书信来,于是恶狠狠的杀了一批,却也依旧镇不住人心。 见有不少城池都开始率众而降,袁尚气的大骂,道:“……父亲昏迷不醒,他们却开始拼命的挖墙角,到处卖城投降,这些该杀的祸害,千刀万剐之徒!” 可是既使如此,也依旧挡不住这个大势。 书信飞来飞去,就是为了曹军来的时候,好劝降。不要抵抗。可以少死些人。 便是袁尚的儿子又如何能抵挡得住! 袁尚撑不住了,对着昏迷的袁绍狠狠哭了一场! “公子,还请速速领兵后撤要紧,速赶回去震住人心,只要能退守冀州,守住邺城,必能待来日,只是眼下黎阳不能再守了,必须得走,否则,无粮军心又溃,怕是会全军覆没!”谋臣道。 “父亲未醒,尚不敢擅专!”袁尚迟疑的道。 “再迟疑下去,恐怕会……”谋士道:“事急从权,公子必须得作主一回了。主公若醒,不会怪公子的……” “回程路途颠沛,父亲的身体恐怕会……”袁尚真的是有孝心的,这种时候除了他还能有谁惦记袁绍能不能撑得住呢。 “非吾等悲观,主公怕是……要不好。”谋臣道:“臣等有一言,公子勿怪,回程路上,公子若要名正言顺,恐怕还需要主公亲口指定公子为嗣子!否则,怕是不能号令众心……” “更需要白纸黑字,大印为证。”谋臣见袁尚眼露痛苦,便继续劝道:“袁谭势大,若知公子还未有名证,怕是会有变故……公子,为了主公的基业不毁,必须要这么做!待正名以后,便号令袁谭,示好袁谭,能避免相杀最好,结合力量,先除外患,主公的基业才能得续……” 袁尚沉吟不语。 道理他是懂的。那曹操也是有天子之仪发号施令,这才能名正言顺。 而他,若想真的与兄弟联合,就必须也要名正言顺。 这个很重要。虽然就算有了,袁谭也未必会心服,甚至还会攻打他。但是若是没有……那他就是弃子。袁谭就算没有被指令,他便能以长子的身份立即领四州牧。 这个后果…… 袁尚下了决心,道:“下令火速撤退!全军上下往冀州回。尚亲自照顾,守着父亲!” 一面下达撤军的命令,一面则下令与各路城池,待他们过后,紧闭城门。虽知这效果未必有用,他们可能会阳奉阴违的直接降了曹操,但至少,他还在的时候,这些城池并不敢。 主临危之际,急于授命。 身为儿子,是绝不能离开他的身边的。哪怕情况再危急,也必须得小心服侍。 否则这样的悲剧不知道会有多少变故。甚至可能会被人利用! 承嗣托重是大事,再慎重不过的!多少事情都是从这样的源头开始的。若是临死之际没有托以重任,人死道亡,一切的乱与变都从这里开始。所以但凡身为谋臣的,都知道这种交接之际的重要,都需要劝所事奉的人慎重再慎重。 秦始皇死于道,而诸子皆不在前,一切的乱便从这里开始,并与日俱增。 所以哪怕眼前的局势再乱,袁尚也需得在袁绍跟前,无论袁绍意识清不清醒,身边离不离得人! 眼前最重要的便是让袁尚名正言顺的发号施令。 至于混乱的局势,怎么拨乱反正,甚至是袁尚有没有这个能力,都是次要的了。 袁尚此来也是为此。他甚至是庆幸在父亲与大变故之前赶到了前线,否则,他只怕是争不过他的大哥。 全军开始全线撤退,车内颠沛不堪。袁绍悠悠醒转时,已全身不遂,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袁尚红着眼睛跪坐在身边哭,见他醒了,更是哽咽,道:“父亲!” 这一声,带着无尽的依赖还有无奈,以及不舍。他是真的不想要父亲死。袁绍若死,这么大一个摊子,他是真怕自己撑不起来,现在的局面真的太难太难了。 父亲若在,还能压得住袁谭,若袁绍真的……袁谭必要生乱,他想要统筹四州,根本就不可能。别的战将不说,而袁谭是第一个不听号令。 这种恐慌是真的,这种不舍也是真的。哪怕他再希望能继任为主,他对袁绍的孺慕之情也是真的。 礼仪之大家出来的贵公子,虽说也有些软弱的毛病,为利为益争执不休,然而,谁又能天生的无情呢?! 情义是真的,不舍更是真的! 所以袁尚哭的情真意切,拉着袁绍的手,道:“……儿子无能,父亲,儿子不及父亲万一,不中用啊。不能力挽狂澜。父亲可一定要好起来,不然儿子真的害怕……曹贼在后面紧跟不休,那臧霸更如是,上下又不听号令,叛者如云,阳奉阴违者无数,儿子发令,他们只不听,皆面服心不服……好难呐,父亲!” 袁绍听了胸腔一直上下起伏不定,脸色青灰,露出死色来。 他感觉到在车马上,道:“……回冀矣?!” 袁尚点首,道:“是,回冀防守!眼下已抵敌不住,只能保存为上!” “好!”袁绍听到如此,才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对了!可惜他醒悟的太迟。若早知如此,早早的回城防守才是上策! 晚间安营扎寨,袁绍被安置在大帐之内,以手指着袁尚,示意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道:“主公可是以为显甫可为嗣子?!” 袁绍点首,又以手指书。 众人分明,写下手书,然后袁绍亲自颤抖着双手,盖下大印。 袁尚一直在哭。 心事尽去,托下重任,袁绍再支撑不住了。晚间便魂离躯体,再无转寰。 袁绍一死,众人便劝袁尚秘不发丧,以免军心溃散。 然而,现在的袁营像筛子一样,哪里能瞒得住这么大的事?! 一时大哀,军心大乱。 袁尚红着眼睛,见到此景,脸色都黑了。 父亲刚死,他伤心欲绝,而面临的更艰难的处境犹如泰山一样沉沉的压在了肩膀上,他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主公!”众人都已改口,称呼袁尚道:“当此之时,秘不已成秘,不如直接发丧举哀,然后发信与各城池战将,以及袁谭袁熙,以正名要紧!只要正了名,主公发令,所有人都不得不遵,否则以叛论处!” 袁熙知道,这一步很重要,因此听从。 一面发丧举哀,全军上下哭痛不绝,一面则发号令与各城池战将。谁有不遵主令,以叛论处。 哪怕人心浮动,正在于袁尚的名正言顺,他已为主公,此时此刻,哪怕有些想法,也是不能在明面就表现出来的! 这就是定名份的重要性了。 袁尚因此一路退避曹军与臧霸军的围堵,带着大军,举哀往邺城而去,一面又发信与邺城试探威慑。 正文 第1048章 疯狗与恶犬的交锋 得知袁绍已死。臧霸与赵云的心情极为复杂。 一代雄主,就这么倒下了。狼狈不堪,毫无尊严的倒下了。他曾经多么强大,像一尊大象,一切皆在脚下,九州唾手可得,世间诸侯如蚁般,仿佛都不可撼动他半丝半毫,每一个人都惧怕他的实力,生恐被大象踩个稀碎! 结果,就这么个下场。 臧霸在泰山一带时,闻听袁氏势大不已,如今却…… 而赵云的心情则更复杂,对祢衡道:“昔**迫公孙瓒时,何其的雄壮,如今却……” 祢衡哧笑一声,没什么好话,对赵云道:“外强中干而已,袁尚继任,苦苦支撑,以此子能为,是绝不可能撑得下去的。不过他继了父亲的实力,将军与其感慨袁绍之死,倒不如担心一下袁尚的仇恨吧,袁尚恨你我二人入骨呢。” “……”赵云被噎住,无奈的看着祢衡。不是说文人都很能感慨,悲春伤秋吗?!可见这祢衡是个例外。他能不嘲讽都算仁慈。以他以往的性格,袁绍若死了,他能在人家坟头上跳舞。 赵云满腔感慨烟消云消,一时无语。 虽说郁闷这祢衡的嘴直,然而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这袁尚可是恨他们入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恐怕想要完全的灭了袁氏,还有的是时日。哪里就有那么的快! 臧霸问祢衡道:“正平以为,此时当进,还是不进?!” 祢衡道:“袁绍新亡,袁氏兄弟自有相残之时,我军可缓进矣,不必逼急过甚。他们自有相蚕食之时。只看曹操如何施为……” 他哼笑一声,道:“袁尚得新任,袁谭岂肯服,必要作乱,曹贼岂会坐视不理?!我军只看进势进展,再决定便可,不要急于一时!” 好戏才刚刚登场。 看你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赵云和臧霸心中皆是一言难尽。 “这般说来,在这里,怕是要耽误很久,”臧霸道:“也罢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军只跟紧曹军!” “然也,此时去逼紧袁氏,只徒增伤亡而已。”祢衡道:“逼的越紧,这兄弟三人反而拧紧成一股绳,若即若离,三人必自乱。曹贼自然也知道这一场,他必定要极力拉拢袁谭,渐渐分化,而省却兵力矣……” 曹操与袁绍不同,袁绍是想要一击必胜。但是曹操是不惜于有足够的耐心的。越急越错,而在战场上,可未必有纠错的时机,若不及时,袁绍就是前车之鉴。 所谓好饭不怕晚,吃的太早,会吃撑的,更会消化不良,还不如慢慢的折腾,只要有足够的胃口,他是不介意慢慢的吃的。 若是袁绍有这个耐心,不只想着一口吞了,哪里至于如此地步! 这么一说,臧霸便心里有数了。 因此,便只遣出部分先头部队,各个方位的击打袁氏散兵,一面招降,一面则是慢慢的收紧口袋,只进行兵力的牵制和步署。 曹操得知袁绍已死的消息,便是心里巴不得,却也感慨一番,洒泪一场。 甚至亲自祭了一回,感慨的对荀攸道:“吾与本初为剿黄巾而起势,至今,已多年矣,不料,敌对分生死……” 曹操攻打袁绍是真的,但是伤心感慨也是真的。越是政治人物,越是将此分的很清明。 “天意弄人啊……”曹操感慨万分,道:“正因如此,本初前车之鉴在前,操必不重蹈覆辙!” 荀攸去扶起曹操,道:“主公,还请节哀。当今之际,依旧不可大意!” 曹操点首,等祭祀完毕,撤了桌案回到帐中,问荀攸道:“唯今之际,拉拢袁谭,可有效果?!” 荀攸道:“袁尚撤回冀州,若关紧冀州门户,恐怕不能立得大功。然而,若主公缓缓攻之,袁谭与袁尚必自乱,主公那时若拉拢袁谭,必有奇效。攸以为,袁氏可从内破也。” 曹操来回踱步,他是有足够耐心的,袁绍虽死,袁氏虽四散,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他不克制而陷入轻狂自负之中,恐怕太急躁会出大事。反而受害。 “即是如此,稳中求胜,可缓攻矣!”曹操道:“送信与伯宁,叫他先在臧霸营中,以便两营相沟通。配合相进。” 荀攸应下。 两营既不能齐头并进,更不可能合兵,那么在彼此营中放下沟通的使臣就很重要。所以曹操才遣了满宠去臧霸营中,一是为了两方沟通进度,二便是为了打探臧霸营中虚实了。 满宠来臧霸营中可不只是他一人,更带了无数斥侯。这些人,都是他的眼睛,更是曹操放在臧霸营中的眼睛。 满宠来的时候,祢衡看他带的人这许多,心中老大不爽。 “我且去迎迎他,且看他如何狂吠,”祢衡道。 赵云生恐他生事,便道:“不可造次,此人是使臣,不宜得罪过甚!” 这货见一个是结一个的仇,真是了不得! 祢衡只说了一声心里有数就走了。赵云拦都拦不住。祢衡现在也变得机灵了许多,很多时候不与赵云呛声,一声心里有数,便是应付之辞。弄的赵云特别的无奈。 臧霸见了好笑,道:“难为这天下还有人能制住你这样的好性情。” 赵云道:“正平性情刚直孤傲,听闻这满伯宁也如是,这二人相见,一个不好恐怕……宣高可要去看看?!” “无妨,正平非是心中无数之人!”臧霸笑着调侃道。 现在连臧霸也拿心里有数没数的来调侃赵云了,赵云真的哭笑不得。 臧霸调笑几句,这才正色道:“只要不出人命,嘴上讨几句便宜,无伤大雅。反而令我在意的是他带来的人。是为刺探军情之故啊。” “曹操行事,向来慎重,名为来使,其实为斥探!”赵云皱眉道。 臧霸不知想到什么,又讽笑了一下,道:“再多人,也只是在明。总不及在暗处的更高一着。来就来吧。我营自然欢迎。” 赵云一想也是,他盯着我营,难道我营就不盯着他们了?! 再者,他们跟来,也是为了监视曹操用兵的意思。只要女公子那边顺利,若进许都,曹操若回援,他们可以立即截断。 现在的局势,其实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能完全的占据上锋呢?! 便是曹操不能急攻袁氏兄弟,一则是怕袁氏急抵抗,二则难道真的不顾忌在后方的女公子和主公,还有他们的大军么?! 谁没有留后手?!都有。 谁都有牌面,只看谁能真正的占得平衡,而留有底牌。 “这一仗,有的打!”臧霸知道这一战,怕是要拉扯到很久了。僵持多久,谁也不知。 然而,战争,更多的时候,胶着的未必是战场上的局势,更是其它方面的较量和平衡。拉扯着的是后方的权衡。 而在这等待时机之中,谁都不能急躁。 臧霸对于满宠来很是淡定,当然因为吕娴不在,他与赵云也没有接待他的意思。 祢衡这样的地位,以他的规格去接待,就已经不算失礼了。 满宠本以为会是臧霸率众将来迎自己,万料不到,竟是那根搅屎棍子带着人耀武扬威的来迎接。满宠顿时一脸的一言难尽,冷嘲道:“徐州营是没人了吗?!竟遣出恶犬来迎使者。” 祢衡对于旁人骂自己是狗也不生气,只笑道:“恶犬迎恶犬,齐鼓相当也!迎接臭名昭著的满伯宁,衡足已礼遇……” 满宠心中大怒,道:“汝一白衣儒身,尔敢与我并坐,我是天子麾下之臣,汝……” 祢衡呵呵冷笑道:“天子之臣?是国贼之臣吧?!说你是恶犬还是抬举了你。我如今在徐州军中任前锋营军师,怎么就迎不得你?!若拼官职,谁高谁低?!我还比你高几阶。在吾面前,充什么天使?!”【天使:天子的使臣的意思。上帝和天使非西方的专属。我们古人更早说。】 满宠已是气的满面胀红,道:“汝是天子弃履,无级可上廷坐堂之人,到了此处,却与我充起官职大小来。果然是狗仗人势,跟着温侯,汝早已不知自己姓谁。哼,白衣儒葛之辈,安敢如此自大!” 祢衡呵呵冷笑道:“就算是狗仗人势,也只是此恶而已。不像伯宁,满嘴仁义道德,却靠欺负吏民,而升爵加职,讨好国贼,以求恩宠。衡虽非好人,却不像汝,敢自诩良臣。比起你这行,你这不要脸的言,衡无异于圣人!” “你!你!你……”满宠指着他,气的脸煞白。 “虽是粪臣,连喷粪也不会,无用之臣尔,曹操为何遣汝来此,无用之徒!”祢衡不屑的道。 满宠胀红了脸,气的绝倒在地。 祢衡只不失礼节,叫人抬进使臣营帐,又遣了军医去瞧,就不管了。 至于文人之间指鼻子互骂,那叫雅事,不必上纲上线的嘛。 因此竟也不理会他。 满宠还未领教过这样的人,不仅没见着臧霸,结果还被疯狗给逮着狂吠了一通,一想这羞辱,简直就更气了! 他一心要见臧霸,奈何臧霸只遣祢衡来与他交接,明显这是打发自己的意思。 满宠有苦说不出,走又走不得,真是气的不行。偏偏也骂不了臧霸什么,臧霸只叫人传话说,主公与女公子不在,他做不了主。 明显这是不鸟他的意思。 拿这话应付他呢。 满宠惹急了,就大骂道:“如此大军,竟是无人主矣?!莫非是连见使臣的人都没有?!” 祢衡听的烦了,反倒冷笑连连,嘲讽道:“可不是嘛?!也不知是何人造了大孽,如此大战,吾主与女公子皆在兖,而不在此前线。全拜汝主之功呢。如今汝这还要朝着我军狂吠,怨我军无人招待于汝?!哼,要不送你驾兖州见见?!” 满宠被噎在那里,无话可说。 祢衡甩袖就走,满宠气的要死要活。他身后的谋士等人看着不对劲,便道:“只怕是臧霸铁了心不肯见我等使者。是不欲理睬主公之谋的意思!” 满宠心中焦急,道:“这臧霸竟也如此难摆布。他不露面,如何说服于他?!这下可如何是好?!” 有疯狗拦道,满宠便是想试探一下臧霸的意图也没办法,一时心急如焚。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种路数,本来以为是要恩威并施的,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连面也没见上。这可真是叫人发愁! 满宠怎能不急?! 祢衡对臧霸道:“曹操明显是想要用使臣摆布我军。区区国贼而已,以天子名,丞相的威风摆的十足的。” 可惜现在并非天下一统的时刻,想要摆布诸侯,谁又比谁低一等了?! 天下一统时,是不得不听你的。否则以反逆论处。 然而,现在,若说丞相比地方诸侯更有号召力,更有威风,谁也不拿这个当回事。争天下之时,拼的是实力。可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有他的谋策,我只不理会他便是。”臧霸道:“我不接招,他能奈我何!” 祢衡看了他一眼,终于明白为何吕娴要他押大军了。这个人心性是真稳。曹操要与他玩套路,他只不接。 不玩的人,你不能拉他下赌桌,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就算你有筹码,可你能拿赌桌以外的人有办法么?! 臧霸行事,不拘风格,他只稳稳的记得自己的使命,不逞强,不出头。绝不露出不该有的锋芒。这种知实力而知内敛,克制隐忍的风格,真是名将的性格。 祢衡心里都有点佩服他了,笑道:“曹操怕是算盘落空了,也不知心中如何懊恼。” 说罢不知想到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臧霸嘴角一抽,看了一眼他,心中一言难尽。这正平,有时候,真的很神经质。 天才与疯子可能就是这样吧。 等疯子天才出帐去了,赵云才忧心忡忡的道:“女公子如今也不知如何了?!倘若被曹真撞上,只怕是难过关。” 臧霸一想,心中也揪心的扯了扯。 三人哪里还能顾得上满宠老拳打到棉花上,不声不响的郁闷和狂躁。 可怜满宠本来是战意满满而来,奈何全憋死在腹中,连人都没见着。 正文 第1049章 妖风大作吕布躁 突的狂风大作,翼装飞到高空,差点被风刮到了乱山上,还好拐了个弯,紧急的拉开了降落伞,这才避免了撞山而亡的可能。 但是吕娴也很狼狈,她掉到湖里去了。 刚化冻的的湖面,冰很脆弱,就是如此,也是撞出个窟窿来,冰面上都裂开了一个脆脆的面。像极了蜘蛛网。 “哗!”吕娴负重挣扎着游了上来,咬牙骂了一声,“嘶,真他娘的冷!” 还好化冻了,不然冰面像个冰坨子,没有水面做缓冲,她撞到冰面上,恐怕是不死即残。 不得不说,这冬春交接之季的凶残。 尤其是这种大风天,想要平稳的飞行,很难。 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春有大风夏有暴雨秋有沙尘冬有雪。 只能苦中作乐的想一想,再艰苦,也是她乐意作的事情,这就行了。 爬上了岸,这一带是无人区,她就在湖边寻了个地方牵了个绳子,换下湿透了的装备和衣服,又挖了个坑起了一堆火。 风太大,不能平地起火,把会山木烧了的。 好在风大有风大的好处,这些衣服和装备,还未结冰就已经被风吹干了,风吹的吕娴脸都裂开的感觉。 她精神意志极强悍一人,又一直身体坚韧,哪怕遇到再恶劣的气候,也极少生病,因此,等头发干了,她就跟没事人似的,本来想煮个泡面烤个玉米吃饱了事,奈何动静太大,引来了野狼。 她的眼中还很兴奋,这不就是有送肉来的了吗?! 想到肉,她都馋的流口水!野外太艰苦了! “狼兄,对不住!”吕娴看着它的眼神充满了绿光,不过她还是扮演下很娇弱恐惧的样子,不然,引不来这匹孤狼。 这狼一直围着她形成一个圈打转转,就是犹豫着不肯上前。 吕娴嘴中念念有词,“一狼假寐,一狼洞其中,盖诱敌之计也……嘻嘻……狼兄,只不过现在诱敌的是我……” 见她娇弱,好像没有什么攻击力的样子,那恶狼终于不再环走了,决定发动攻击,它也是饿疯了,环走着到她背后,奋起一跃,呲着牙就要咬她后脖胫,吕娴就等这一瞬,手上砍刀横劈而斩,狼首应声而落。 那血污喷了一地,吕娴轻微避开,也不介意身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拎起了狼身,叹道:“狼兄啊,我也饿疯了。算你倒霉,打不过我。” 她一面剥皮,一面笑嘻嘻的道:“都说狼狐狡诈,其实,若论狡诈,谁能比得上人呢?!人是最多变,也最狡诈的生物。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没有法子。都为生物,奈何各相食也。” 嘴上感慨,是属于无聊,没话找话的当话痨。但是不妨碍她大口的吃烤肉。 若在现代执行任务时,她是一言不发的类型,很少有如此话痨的时刻,因为任务就是任务,是严肃的,她不能容忍失败,更不能叫上级失望,是可以付出生命也务必要完成的事,容不得半点的放松和懈怠。那时的她,命令高于一切,甚至可以说是高于生命! 可是来了这里后,可能是因为身份的影响,她虽依旧还是那个现代的吕娴,然而,多多少少的受了吕布的影响,整个人变得更像个人了,有脾气,会讲笑话,会苦中作乐。红旗的影响一直在,只是,到底不在红旗之下了,她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任性。 比如眼下,冻个半死,吃个肉,还能与嘴下的狼说几句调侃的话,若不是太无聊,谁会这样变态?! 只是眼下,天高地阔,狂风大作,无人烟之地,难免也会生出几分寂寥来。 有时候,也会产生一种割裂感,比如她曾是国家利益远大于个人利益的人,而现在,她为了个人荣辱,家族的利益,徐州基业的争霸,她也能付出生命。这种割裂感,常常让她有一种不知到底身在何处时空的感觉。 尤其是孤身一人的时候特别明显。 吃完了狼肉,剩下的打包扔进空间,吕娴将土一掩,把火堆灭了,连痕迹都没留。这才开始徒步往高处走。 风依旧大。 无人机又被风吹跌了一架,连影子残骸也找不到了。 吕娴不敢再放,毕竟这真是放一架少一架。就是再多,也架不住这么消耗啊。 不过算算飞程,再有一日左右的功夫,就能与吕布汇合。 风吹上一天,希望晚上能停。 老爹,可得好好等着吧,千万别作死! 风乍停,星空升起,在天上飞行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是一只鸟,可上天遁地,感觉天宽地阔。 这个时代,虽然落后,然而自然景观是真的美极。 尤其是这寥落星空,整个星河,整个的天幕都垂下来,与远方的地面连接成一整片,然后形成一副无法形容的画。无与伦比,任何的大作都无法描绘的美丽。哪怕吕娴见过无数次不一样的自然景观,可是每一次都依旧震憾。 这是属于天宽地阔和宇宙的浪漫。 今人不知天上有着什么,可她是知道的。 比起这些无极之辽阔,人又算什么,渺小又卑微的产物。然而也正是因为有着最渺小的身体却有着最强壮的意志和最美的憧憬,做着最美的梦,敢怀揣着最大的梦想的人类,才伟大啊。人类是破坏者,却也是塑造者,尤其看着星河的人在想着,若是能上去看看就好了。而这一切,都得以实现。 这是承继人类内心和延续几千年的梦想,连绵不绝,所以才塑造文明。 宇宙,真是浩渺,而人类,渺小的身躯,伟大的梦想。卑微弱小而又承载伟大。矛盾又可爱。 比起这宇宙与天地的浪漫,个人的际遇,兴衰……在这一瞬,仿佛都变得微不足道了。在这一切面前,连一粒灰都不算。 “真美啊……”吕娴吹着微风,看着星河,道:“明日定是个晴空万里的天气。” 这下就放心许多,晚上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至于猛兽,她还真没怕过!她只盼明天是个适合飞的好天气。 而此时的吕布已至峡谷前,与正在开辟出道路的曹军给遇上了。 吕布黑着脸,得知正是这一道把吕娴的消息给断了,心里老大的不爽。 正准备进谷,却偏偏天公不作美,午后突然卷起狂风来,把他眼睛给吹迷了去,吕布真是连眼睛都没得睁得开。 那风来的极古怪,妖里妖气的,全军上下的马都躁动不安。 “呸,晦气……”吕布捂着眼睛,疼的不行,嘴里也被风卷进了沙子,整个人都蒙了,“呸呸呸,哪里来的这么多沙子……咳咳……” “女公子走前把它炸塌了,就有很多的沙堆在里面,这几日是大风天,这一吹,人和马都受不了……”身边诸将也难受的要死,眼睛都睁不开,道:“主公,今日不宜进谷啊,不如等风停吧……不然进去有什么意外,也无法应付!” 吕布心中烦躁,但看这情景,也知今日是进不了了,只能应下。 “明日叫曹纯在前,若有埋伏,他们首当其冲挡箭牌!”吕布心中又躁又火又急,耐性又差,此时此刻,真是满心戾气。 他恶狠狠的道:“他们若敢玩鬼,杀光曹纯的营……” 众将应下,当下只能选地扎营,等待过夜。 军医煮了药草水进来给吕布洗眼睛,道:“主公,用过此水洗眼睛,可以除去眼中脏物,让双眼舒适。” 吕布过来一试,眼睛果然舒服许多,便对军医道:“可有多余药水?给与军士们皆洗毕。不可耽误明日待战。” 军医道:“主公放心,草药虽不多,然,此物只需少量丢入水中煮开既可使用,一车足以煮一军使用了。” 吕布赏了军医,便叫他下去忙碌。 自己只在帐中闷闷不乐。 诸将劝解道:“天气多怪,也是无法。等明日进谷,通过以后,既能有女公子消息,主公无需太担忧!” 吕布道:“这鬼天气,叫人心烦意乱,十分不安。” “莫非是对进谷之事有所犹疑?!”诸将道。 吕布迟疑的道:“有曹纯二千精锐在此,曹军应不至于不顾及他们,就对我军下手。” 诸将也是如此作想,到底都是武将,他们是不知道对于谋断的决心的。更不知道为了他,为了消除隐患,别说牺牲曹纯等人,便是牺牲更多,也是值得的。因为谋了吕布,省却了多少兵力作战和城池的牺牲。这对许都的战略布置,至关重要。 说到底,吕布依旧还是以前的那种思路,无人指点之时,他就认识不到自己如今的位置,早已经与以往不同。都说天下人依旧用老眼光看他,其实他又何尝不是用老眼光看自己呢?! 吕布是自负己勇,然而对于自己的实力的扩张,以及对天下的威胁的真正重要性,他是认识不足的。 他,当然包括这些武将,依旧是觉得牺牲两千精锐虎豹骑以及曹纯,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为了谋他性命,吕布上下军中都想不到这种可能。到底都是武将思路。 此时司马懿又不在,哪里能够有人指点什么。 因此竟都劝解吕布开怀,等明日通过谷便可了。等过去了,自就有吕娴的消息。届时,全军上下也可安心。 到时两军汇合,何患之有! 吕布点首,也没有想多,见夜深了,便睡下了。 半夜的风,鬼哭狼嚎一般,啸叫起来比狼叫声还大,还恐怖! 尤其是在谷外,那风像条肆虐为患的狂龙,怒吼着,卷着人能飞起来,刮到人身上,生生的疼。它穿过深谷,像变成了尖锐的钢刀,能把人给劈成两半。 便是神像也架不住这样的风刀。 因此这一夜,全军将士都很遭罪,不仅有风,还有沙啊,以至于视物极不清,不得不在眼睛上蒙上一层薄布来视物,火把更燃不起来,一点起来就被风给刮灭,军士们值夜当真是遭了老罪了。 “啧啧……风能吃人啊,看这风刮起来,能把人卷到天上去,怪不得这种地形附近难有村落,这般的天气,不得把人刮成人干?!”有一将无语的跺脚,这风太恐怖了,感觉身体里的每一个毛细孔里都有风掠过的阴影。 “看看两边的地形,都是被风侵蚀过的痕迹,这样的地方,不适合住人,连耕种也难。”另一将笑道:“不过倒是便于设伏置城。这两边一卡,便是神仙也难过啊……” 所谓天险,这就是天险了。 “难道是因为风太大,所以才没有控制这一块险地?!”那将领道:“曹军会不会在此埋伏我军?!” “有曹纯在,应不至于……”众将经验不足,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虽有想到这样的地界,实在太适合埋伏了,然而,只要想到曹纯质在营中,反而心中无有恐惧。 心里所恃的正是有质在手,有什么可怕的?! 这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想,问题就大了! 曹纯手上有兵,然而无有兵器,整个人就很阴郁。他又怎么可能不狂躁呢。 他隔的远远的,看着这谷,道:“绝妙之地!埋伏的绝妙之地!” “若是主公,必在此埋伏吕布,叫他全军覆没!”曹纯兴奋的人都在颤抖,道:“只要明日吕布进去,必死无疑。只是我军上下,九死一生。若生,则当转头攻击徐州兵马,同归于尽。若死,有吕布为我们陪葬。此生值矣!” 他身边的人俱都是死士,听了这话,虽也有些紧张,却也透着兴奋,道:“大丈夫立世,当立不世之功,以传后世,以荫子孙!丞相仁厚,若知我等忠而亡也,必有厚赏,便是我等为丞相献出性命又如何?!丞相必善待我等家人,明日,便拼了。哪怕手无寸铁,我等还有牙,还有手!” 因此竟都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是打算在谷中不求生,只求死,一心的要与吕布拼命了! “只是将军……”众人可惜的看向曹纯。 曹纯笑道:“天下可无纯,却不可无丞相。丞相可安天下,而纯可为丞相一死!” 众人大为钦服,亦都道:“吾等虽无用,却也为七尺丈夫,亦愿为丞相一死!” 竟都暗生死志,也要拉吕布陪葬之意了! 正文 第1050章 赤兔敏锐惹主怒 吕布这一夜睡的不怎么安稳,虽睡在帐中,然而这风无孔不入,仿佛钻进了人脑子里,把人的脑神经给恶狠狠的搅弄了一通,醒来就整个人有点阴沉。 这纯粹就是起床气。天知道他是享乐主义者,恨死了这样的鬼天气! 他揉揉眉心,总觉得哪里有点疏忽,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便皱着眉头在在思索。良久也未曾有所感。 孙策是太高估了死士的能为,令他不惜扮成死士以成大事。 而吕布却又太低估了全军死士的决心,所以对此,竟无所预警。 全然不知危险来临。更不知人家谋算这么多,第一关,已在此候着他! “风停了没?!”吕布问帐外亲兵。 亲兵道:“风渐息,斥侯说是等到午时,风可止也!” 吕布是一刻也不想等了,便道:“全军准备,午时通谷!”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找到吕娴。没有吕娴的消息,他已经快急疯了。 他本来就是单一细胞的人,行事作风也只是单一任务模式,很难多任务处理事情,他的大脑,还没有精明到这种程度。 因此,眼前只有这一个目标,其它的就算有所直觉,此时也都顾不上了。 就像那吊着胡萝卜的驴子,眼前只有萝卜,再看不到其它的。 况且心情急躁也影响了他的很多判断,他本来就性急,有时候就算知道有危险,在一心只奔目标的时候,他是绝不在意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想事不会那么提前。 这取决于他的情性,当他心生惰性,或是懒惰,就一定会心生胆怯,若是这一种,哪怕是最保稳的事情,吕布也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拖延事情。 两极分明,说的就是吕布的性情。 无常之人,形容的就是这一类人。急的时候急的跟什么似的,什么都不考虑,危险也在考虑之外。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事做了再说,一秒都不想等。 不急的时候,你就是急死,催死,他也不着急,拼命的往后拖延。 无常之君,这样的人,也十分常见! 而这类人,用不着栽几次,栽一次,基本上就没救了。 所以当初吕娴才说他是极端之人。要取中庸之道。然而,人很难改变本性,又事涉心之所关重,就更加的难以保持理性。 至少,在爱子这一方面,无人可匹敌这一类的无常之人。 谷上,风渐止,再不止,埋伏于其上的人,快要吹干冻僵了。 “许都传来消息,曹公已故意放出吕布遇险消息,吕娴心急如焚,正在往来营救吕布。算算脚程,眼下也绝未入兖州,只要吕布进谷,吕娴便是飞也飞不进来!”这一次主要战将是夏侯惇,他本来是在前线的,之前择路,悄悄来了这里,虽是奉命,但一开始并不知晓是执行什么任务,直到到了此处,才被告知是要埋伏吕布。夏侯惇焉能不喜!? 他与徐州的仇恨可深了。所以一直静等着报复之机,现在终于等到了,简直是喜不自禁。 而也因为喜不自禁,越等候吕布靠近,这心里就积累着无尽的兴奋。兴奋的积攒,积累,只等着功成之时的绽放。那种心情,凶狠狠的,难以言喻的爽! “从黎阳赶回,又怎么来得及?!来不及了,今日吕布必会进谷,我等必助将军,立得大功成!”诸将道。 先杀吕布,再用吕布遇害的消息去引诱吕娴,乱她之心,再在她来的半道上埋伏。若能成此二事。父女俱废!徐州便唾手可得! 所以,这等妙计,实在是厉害。 郭军师当真是为了这一计,筹谋良久。 把父女二人分开,然后阻隔两端,相互牵制。只要他们无法聚头,就算一计不成,再来一计。便能慢慢的耗着把这父女二人给弄死。 所以,这一次,哪怕真没成功,也没关系,因为,为了这一事,郭嘉已筹谋了太久,这只是第一关。生死之关! 后面的死关还多着呢! 现在,父女二人不知相互消息,隔绝两方,只要利用信息之妙,足以叫他们死! 急甚!慢慢的来。若是吕布幸运,这进了谷还能活下来,那才是真正不幸的开始,因为,死则死矣,而生不如死的活着,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疼的!那时吕布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夏侯惇是想要一击必杀。然而他也知吕布兵马强悍,人又顽强。所以他不敢侥幸一计必成。他心中也绝不气馁,倘若不成。先耗着吕布,慢慢的牵制消耗,也足有拖死吕布的时候! 只要他还在意吕娴,只要进入了这谷,哪怕是后悔了想退回去,也来不及了! 到那时,他才知道进退不得的滋味! 那就叫英雄末路的爽。 “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夏侯惇深吸了口气,道:“千万别叫吕布发觉,否则功亏一篑!” “将军放心,早预料到昨日有大风,因此物资都用心看管,断无不妥。眼下,一切都已就绪,只等吕布进谷!”诸将道。 夏侯惇点点头,道:“耐心,继续潜伏!” 众人都退了下去,各自去安排。 午饭毕,虎威军已饭饱水饮足,排成两队准备跟着吕布进谷。 “主公,为安全起见,主公还是押后。我等先进谷探探再说!”诸将道。 “无妨,我若不在前,军心如何不疑?!”吕布哪有这个耐心,道:“斥侯已探进谷一回,必无恙!” “只是斥侯上崖看的消息还未回啊,主公还是再稍候一二吧,”诸将道:“先看看崖上可有险再说。” 吕布想了想,心中暗急,道:“若不急通过,晚间再起大风,恐怕又要耽误一日!如何使得!?” 他骑着赤兔,拧眉道:“将曹纯之军赶在前,先进谷。若遇险,我军可退回。留两军押后过,若真是有险,也有退路。这一入口,莫叫敌军掐断,我军,便不会有什么大变!” 诸将一想也是,这附近是仔细的勘察过了,若有曹军埋伏,可能性不大,便是真有冲来的曹军,留下断后的大军也是实力强悍的存在,来得及通知并阻拦,大军也有时间够临机反应! 这便够了! “进谷!”吕布挥手执鞭,身后亲兵扛着方天画戟,跟在他身后。 曹纯被赶在前,不禁冷冷哧笑一声,道:“惧死之徒!” 赶他们在前,就能阻止惊险了吗?!未免想的太容易。 曹纯心里清楚,因为他们并非惧死之人,已是存有死志之人,是谁都阻止不了的。 真赶在前,哪怕他们手上无寸兵,届时也可调头过来攻击虎威军! 曹纯冷冷的睨了吕布一眼。这个蠢货,从军之中竟然还敢穿的花花绿绿,惹人招展。 就是这样才是找死。 若是平时穿这样,各诸侯顶多说吕氏是无礼之后,典型的没有底蕴的家族,所以才会出现这样农家乐画风的奇葩作风。嘲讽一通也就罢了。 因为礼制就是以纯色为尊的。因喜好而穿的太杂,会被人嘲笑的。只有取悦于人的优伶才会穿的像个花孔雀一样。真正的贵族大家,在底蕴的家族,都是以纯色为尊为贵。 在平时里,也只是绣上暗线以显示尊卑。或是天子诸侯所穿的布料,平民不能穿。这样可以区分尊卑。 而在战场之上,不管尊卑,所有的战将穿的都是一样的服色!军中讲究的是与战士共衣共食的同袍之谊。衣装服色搞特殊本身,其实就不利于凝聚人心,除了已经强大到一定地步,或是笃定自负以外,其它人为了稳重慎重,其实很少有这样的。 吕布在诸侯众中,其实不算是个稳重的存在。如袁绍与曹操这一类,服色几与其它将领无异,若说不同,只有在发簪,所用细小的器物上有所区别而已。因为这一类很小,不显眼。在乱军之中,很难被敌人看到而刺杀。 所以很多影视剧里帝王将相出征,服色都与众不同,其实是一种找死行为。或者是一看就不会打仗的人。 服色有异,可是现成的靶子。靶子若失,军心必大溃乱。所以行军之人是忌讳有特殊身份的人从军的。 除了开国之君外,其实守成君王都不被礼法肯定可以随军出征。为的就是怕搞特殊。军法与朝中法度是完全不同的。是容不得特殊的,越特殊,越乱军法,越会失败。 而多数,如曹操从军,他的服色从来不会太特殊,真正特殊的只有位置。所站的位置,才是首脑,才是军之首级所在。 吕布也该被人所嘲,因为他好穿花红柳绿,其实人不会一直走运,越走高位,越显眼,其实越不是好事。很可能这些所谓奇装异服,就成为自己的陪葬品了。 曹纯遍示左右之人,以头点了点吕布的所在方位,意思是他太显眼,到时候可以盯着这颜色,就能拿下他! 无惧死之匹夫,勇极也。既是如此,拿下吕布,有他陪葬,死无惧矣。 更何况有此死功,必定能有丞相重赏。荫及子孙,还有何愁?! 在战场拼死拼活,不就是拼个前程吗?! 身为男儿,所拼功业,都是为了光宗耀祖,荫及子孙。所求不过如此。能进虎豹骑的人,都是心中有追求的人,就比其它从军的人更有赴死的决心,立功的渴望,他们的意志则更坚定。而战场拼杀,多数都是靠的这些能打的人。当然,死伤最多的,也是他们。 曹纯带领人在前,很是淡定。 吕布远远瞅见,不疑有他,为首驱马带着两队人马往谷中进发! 一切,是有条不紊的。 随着人马入谷,阳光渐渐远去,阴暗潮湿随之而来。 马略有些不安的踢踏着蹄子,进入就有点艰难了。 军队不得不点燃了火把,照亮前行。哪怕是在白日,这种常年无人经过的谷地,是很难走的。 “咴……”有马被藤蔓植物绊倒在地,发出急促而惊慌的声音。 “出了何事?!”吕布回首问道。 “无事,只是小范围的混乱!”有将领前来道。 吕布心中郁闷,道:“随布去看看。全军继续前行,切莫耽误行程,今日必要通谷。不得延误!” 诸军听从。 吕布则折返回来看,原来是有匹马被绊倒后摔了骨折了!这一绊倒,好家伙,堵路上了,后面的兵马就走的磕磕绊绊的,走的十分艰难。吕布心中郁闷的不行,看这脚程,今天能全部通过都很难了。 难道通个谷还得通上两三天么!?要不要这么虐?! 他不禁气苦的道:“赶路都赶不顺。昨天大风耽误,今日又行进如此艰难!” 左右不禁纷纷劝阻他道:“主公,许是为我军慎重以进,是老天爷帮主公呢。”凡事何必往坏处想。 事过回头看,是老天都要饶他一命。 命数一事,当真是说不清! 吕布拉长着一张脸,也不走动了,只守在这里,命人指引着人马通过。心里的焦急,哪能轻易形容。 这情景吧,犹如一大活人,被活活的一泡尿给憋出个好歹来。那种憋闷的感受,令人窒息! 赤兔突然不安徘徊起来,不仅踩踏着步伐,还嘶鸣起来。 吕布见他烦躁,不得不下马安抚,道:“稍安勿躁!此地非一时可通过也。忍一忍,待通过后,必知娴儿消息!” 赤兔是很通人性的,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拼命的嘶鸣,甚至开始拱着吕布,带着往回走。 吕布吃了一惊,因拉着它的缰绳,都不得不被他给带回去一大截。 军队也因此突然乱了一瞬,这里像是不顺畅的卡住了一般,堵塞了。军队哪里还能再前进。 夏侯惇一见此,已是急了,他怕吕布突然倒退回去,见不可失时机,忙下令往下抛石! 吕布哪怕与赤兔再好的关系,此时见赤兔不安,脾气也上来了,忍不住拍了它的马臂,大怒道:“臭马!连你也要阻止布去寻娴儿不成?!这几日怎么回事?!不是风作怪,就是你作怪!见了鬼了……” 正文 第1051章 囚徒困境吕布勇 想徒力把赤兔拉回来,奈何赤兔就是躁动要往回奔,吕布又怕伤着它,一时与它苦苦纠缠。赤兔的眼神甚至有点焦虑和幽怨,仿佛与主人失去了默契的苦楚。通人性的仿佛在埋怨吕布怎么就看不出它的急躁! 就在这一瞬,突然灰尘扬起,众军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抬首看,却已听见军中不少处都被砸出了大坑来,不少人马当场发出惨叫而陨命! “主公!”跟在吕布身边的诸将立时反应过来,脸色已是大变,紧急来护,道:“有埋伏,速撤退!速退!” 吕布一见面色也已大变! 他的眼中都有了红血丝。咬牙切齿的心中大恨,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原来如此! 吕布大怒,然而心下也已是慌了神,他红着眼睛,不住的往上看,到处在找那些石块的来头。 为时已晚,有不断的石块被推下来,沙砾飞扬,带走无数人命! “撤退!速退!”吕布传令,额上青筋紧紧的绷着,道:“传令去后方未见大部队,立即,后撤,准备驰援,速往上去,杀了这些偷袭之徒!” 场面虽乱,虽无措,但是传令之声还是一声声的不断的传了回去! 顿时后面一阵慌乱,人仰马嘶之声,一个个的都焦急的不行,道:“主公,主公还在里面,速将主公撤出来,快!” 然而进去容易,出来却无比的难,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进谷就更是,进谷容易,倒退着走回,是千难万难啊。 他们慌乱一瞬,一时咬牙,道:“身手敏捷的,立即随我上去,干死那些王八蛋!” 说罢准备往上突围了。 谁料才爬到一半,上头也有石块砸下来。 明明他们之前已经清理过周围,也探查过上方了,没料到,还是中了埋伏。 死伤无数,谷中的石块砸断了路,断死了人马,还在不断的往下落。 夏侯惇手上拎着一张大弓,道:“继续扔大石,切莫停,把他们砸死,把路砸断,叫他们进不得,也出不得!” 虎威军不是自诩能力过人吗?!在这绝境之中,包管叫你天不应,地不灵,进退不得,路被砸断,人马也被分开,哭爹叫娘也无人救的苦楚! 夏侯惇心中发着狠,心中既得意又狠辣,一只眼睛一直在下面寻找着吕布的身影。 好不容易看着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身影,哪里肯放过,他嘴角噙着狠辣,道:“找到了!” 上箭,弓拉满,嗖的一声,夏侯惇咬牙道:“着!” “咴!”那一箭却被赤兔给带歪了吕布,直直的到马蹄之侧。赤兔也受了惊,叫的更加猛烈,性子上来,连吕布都有点吃不消,拉不住它。 吕布也被这一箭给三魂惊去了七魄,见这箭入土三分,一时大骇,心知绝非一般战将能放出的箭,一时恼恨抬首,道:“是谁?!安敢偷袭于布!?” “主公!快避让!”诸将一见上方有人偷放利箭,一时大急,纷纷来拉吕布。 夏侯惇趁机又放出一箭,一副不射死吕布是不罢休的姿势,凶狠又戾气。 吕布大惊,身边有一副将早吓的不行,想也不想的扑到了吕布身前,以身挡箭。吕布推避不及,那箭已入他之体。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活生生的人,平常跟着自己的人,高兴的时候会吹捧自己,逗乐讲笑话,不高兴的时候会劝慰他的人就这么中箭而倒地气绝。 吕布眼睛发酸发涩,抬首去看放箭之人,他的心中满腔怒火!恨不得吃了对方。 这一眼,他也终于看清了是谁。 他瞳孔微缩,道:“独眼夏侯惇!” 虽隔的很远看不清具体的脸面,然而,他脸上瞎了一只眼,他是能看得清楚的。原来是他,原来是曹军早就在候着自己要作战了。 吕布大怒,取来弓,搭上箭,咬牙切齿道:“布要射瞎你另一只狗眼!” 嗖! 箭直直的冲上来,像极了夺命索。 夏侯惇吃了一惊,连忙避让,差点脖颈中箭,他不敢再大意,心道,这吕布的箭术果真了得,他连发两箭都未能取这蛮人性命。结果这么远,他还能一箭差点伤着自己。 他不敢再叫吕布看清自己,但小心的开始避开自己的要害。甚至不留死角。 “夏侯惇出来!有种与布单挑!”吕布大喝一声,道:“卑鄙无耻!安敢偷袭!所谓盟友,原来竟是欺人之术?!曹贼无信,待布出去,必不饶了他!” 你还以为能出得去?!真正的围困大军还在后方来呢。现在只要困住了你,再围住了,慢慢拖也拖死你。 夏侯惇冷笑一声,他握紧了弓,这件事不能急,越急越出错。明明是他占上锋,就不能急于求成! 没关系的。只要困死了吕布。这一箭之仇,这瞎眼之仇,他有的是机会去报复! 他高声冷笑,风声将他的声音传的很有妖魔的气息,很反派的气质,冷嘲道:“盟友?!曹丞相当世之英雄,汉室之梁柱,又怎么会与逆反之臣当什么盟友?!吕布,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权宜之计而已。说什么盟友不盟友,这货也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过河拆桥之徒!”吕布气的大骂道:“当初大败不得不退兵,与布结盟之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曹贼奸诈,欺于布,诈于天下人,公然叛于盟友,竟然还敢宣之于口?!” 吕布此时是越生气,理智就越发的回来了不少,他冷声道:“夏侯惇,快出来受死!否则,布立即杀光曹纯的虎豹骑!” 夏侯惇道:“曹将军虽无辜,会枉死于汝手,然,他们也不得不为饵也!用他们,钓死你这头猛虎,能将汝灭杀于此间,曹纯将军必名传后世!” 吕布眼睛一沉,他身边的诸将眼睛也沉了下来。 竟然直接承认了,是饵,是诱杀之计。 这是不惜代价,也要杀了吕布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为了杀吕布,不惜这二千精锐虎豹骑,甚至不惜曹纯一死! 吕布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曹贼心狠手辣,布多不及他,所以才揣测不出他的真正意图。为了布,哪怕今日陷在谷中的是曹贼的亲生儿子,他也会牺牲,哈哈哈,布多不及也!天下皆言布为猛虎,然虎毒不食子。人却为了利益机锋而食子。当日曹昂,今日之曹纯,皆如是也……布,虽无义名于天下,然,终究不是禽兽!又怎么会比得上禽兽!” 夏侯惇一听已是大怒,这贼人安敢自比自己是人,喻丞相为禽兽不如?! “闭嘴!安敢提我曹丞相长子!子脩孝于父亲之心,又岂是你这三姓家奴能懂?!”夏侯惇气的吐血。 曹昂是曹操永远的痛,是不能提的存在,一提,曹操都有挖心之痛,就会落泪。 如今到了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三姓家奴嘴里,竟成了食子的存在了! “吕布!汝可知,吕娴也如你一样,在此间中了埋伏而死?!你仔细扒一扒,她的尸骨还在这谷间……”夏侯惇哈哈大笑,道:“今日必叫你们父女相聚!” 吕布果然胀红了眼睛,瞪的眼睛比铜铃还大,他握紧了弓,道:“吾必杀汝!” “主公切莫相信,曹军向来奸诈诡谲,必是乱主公心之语术,切不可相信!女公子如此机敏,怎么会出事!?若出事,早有消息。这夏侯惇是故意的,欲乱主公之心……”诸将死劝,然后十来个人拖住吕布就要紧急去避让到处砸下来的大石。 吕布纹丝不动,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人马死伤过半,很多人就在他眼前,脑浆迸裂而死,那种惨烈,那种剧痛,仿佛加于己身的酷刑! 他红了眼眶,道:“全军听我号令,若还有能动者,杀了曹纯与虎豹骑。将他们的首级割下扔上去!今日便是死在此处,有这二千贼人陪葬。可也!” “可也!杀!”虎威军哪怕再狼狈,也从未怯过死,怯怕过打杀! “曹纯在前面早已调转了头来攻打我军!”有一将挤了过来道:“谷道太窄,不宜作战,怕得胶着!” 吕布握紧了弓,翻了个身就跳到了赤兔背上,搭起一箭就射死了一个虎豹骑兵。 “兵器捡起来,弓箭给布捡起来,往上射杀……”吕布道:“各生者,立即寻隐蔽。哪怕死,也给我死的像个人样!” “是!”众将军听从。 当下发出号令,很多人都开始散开,各自寻找隐蔽的山石下方所在,避让大石。 很多受了伤的被同伴给拖出来,寻了隐蔽处,而很多已死的则被石块所埋。 谷内已经多为大石挡路,无法再快进快出了。 诸将也将吕布给拖入了一片隐蔽的大石下方,道:“主公,上面大石快推完了,恐怕会有冷箭,一定要小心。” 吕布喘着气,心口依旧猛烈跳动,他心乱如麻。 对于吕娴的担忧,反而胜过了他眼下对于此境的恐惧。 其实吕布不算一个特别无畏的人,他其实很胆怯,面对绝境的时候,他表现的心理素质,远不及张辽等人。 他绝不是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角色。 甚至可以说,他有时候很怂的。 然而此时吕布其实是很蒙的。他心里很愤怒,很慌张,也很担心。这一切裹成一团乱麻,让他击中了,然后他的应急能力其实也很一般。 比如眼下,他虽忘了危险,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脱围。 他满脑子都是吕娴若是死了,他该怎么办!?报仇是一定要报的。只是吕娴死了这件事,是无法想象的。 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超越了一切。 他虽与吕娴是父女,其实他对吕娴的依赖。比她对自己的依赖更甚。如今这一切,如果碎了,他不知道将面临什么,他的未来,可能也随之碎了。 “主公,曹纯要跑!”有将领摸过来喘着气道:“巨石把我们与他们砸开了一个天堑,本来他们是拼死的想要杀我军,恨不得要同归于尽的。只是他们在前,如今一隔绝开,他们见有生机,就想往谷另一头跑!” 吕布咬着牙道:“为质而来,布若叫他们跑了,颜面何存?!死也要拖着他们陪葬!不然布的脸面往哪里搁!” 说罢便带了精锐,竟也不往后跑了,而是往前摸去,不少兵士弃了马,只带了兵器,孤身跟着吕布往前去了。 夏侯惇到处在找吕布,只一心的往后找,以为吕布遇此大变,必定隐藏的想往后跑,所以一直在往后跑。 他心里是轻视吕布的,觉得他连孙策也不如,孙策至少还有一腔孤勇,他此时却认定,吕布一定会跑,会脱身。 所以就往后找,却没找到。 “吕布躲起来了。”夏侯惇往下看,底下依旧有很多死角,他在哪里还真弄不清! “把入口那处的大石全推下去,阻去吕布的回路,他便是有翅膀也飞不出去,再慢慢困死他!”夏侯惇道。 “是!”众军听从。 吕布当然也错过了可以离开这谷的机会! 夏侯惇见入口处给封了,这才冷笑了一声,这一次,三姓家奴非死不可!除非老天要他活,否则谁都救不了他。 他转首道:“去传口信,速围虎威军在谷外的人马。眼下将与军分离,是最佳灭虎威军的时机!这支兵马全灭,徐州没个十年都休想恢复实力!” “是!”他身后的战将眼中也带着兴奋,匆匆的去了! 这一次,必得大功! 夏侯惇则耐心的在这一带徘徊着寻着吕布,准备放冷箭。他现在仿佛就是岸上的猎人,拿着鱼叉,守着他已经封死的鱼塘,耐心的刺激着,诱导着大鱼出头露气,然后趁机一箭毙其命! 那种耐心狩猎的感觉,那种兴奋,那种一箭穿喉的得意,不是猎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懂。这是处置,这是猎杀。这是属于人与狩猎者的残忍。同样也是他们的视为本事的艺术。 对于战将来说,功业,便是一生的艺术! 正文 第1052章 心中有悔叹草率 “吕布……”夏侯惇一只眼睛瞄着谷下,像只悠闲的钓鱼的大猫,用诱惑的语气道:“汝可想知道,吕娴葬身在哪一段?!出来,惇不惜一语告之!你们父女,也算情深谊厚,惇实不忍心让你们葬身于各段而不能相见啊。去了地下,恐怕也不能相聚,岂不是太可惜?!” 这一段,吕布注定是听不到了,他已经爬过巨石,堵住了曹纯,二话不说,提起方天画戟,对着曹纯就是一戟,曹纯没有兵器,手中只提了一个从死去的虎威军士手中抢来的长矛,他脸色大变,连忙去挡,明知是螳臂当车,却也下意识的去挡。 然后矛尖与首级一并飞了出去。 吕布眼中全是狠戾,上前一戟叉住曹纯的首级,道:“把它给布扔上去给夏侯惇那瞎眼的看一看!” “是!”众将领心中安定。 “给布杀尽,斩之首级,一并扔上去!”吕布咬着牙,红着眼睛道:“给他们先开开祭!想要布死,除非把这谷给埋了!就怕曹贼无德无行,翻动不了地龙!若天要亡我军,布服输,若天不亡布,爬也会爬出去!” 众军都应声! 但吕布确实是被困住了。这是事实。 无水少粮的情景之下,对于曹军来说,这就是垂死挣扎。对他们来说,军人陷入这样的地形,与地狱其实只一步之遥,无非是生与死的临界点了。 夏侯惇见吕布总不出来,心里其实已经有点烦躁了,喝骂道:“匹夫,莫非惧死耶?!还不快出来受死!我好送你去地下见你家那个阴盛夺阳的女儿!以聚天伦!” 话还没骂完,脏话都快要骂出来了,早有急急来送信的人道:“禀将军!前方崖下扔上来曹纯将军的首级!” 什么?! 夏侯惇脸色微白,瞪着眼睛,咬着牙道:“怎么回事?!不是已断了他们的连接了吗?!不是有兵马去接应了吗?!” “那吕布跟着曹纯将军不放,枭了首级,扔了上来。这只是第一个。现在还在扔……”那战将脸色微白,道:“吕布带着余下虎威军先锋人马,正在单方面绞杀虎豹骑兵。眼下,只怕是……” 他们可是被缴了械的。 夏侯惇大恨,道:“这吕布莫非是被刺激过头了,竟然不偷生苟且,反而迎难而上,深入谷中去?!” 不是他小看吕布,而是一直以来,吕布就这德性。 难道是因为谈到吕娴的事情,把他刺激到过了头?! 他一面带着人往前方走,感受着要吃人的风,越是高处,风越是大,他浑身发冷,心中不住的想,也好,虽然曹纯已死,然而,只要吕布深入谷中,他就休想再出来。 他一面走,一面极力思索,吩咐道:“把这里全部用石块堆死!” 就算吕布想飞,连几道石块挡路,他都休想能活着出去! 困也困死他! 困兽哪怕再凶猛,也只是困兽而已。完全不必惧怕和担忧! 可是,当他临到面前,看到堆积成小山状的首级时,脸色还是很难看。他身后的曹兵更是颤颤发抖。 向来都是曹兵如此震憾敌军,几乎很少有被这样对待的时候,此时他们才知转换了角色,那种被震憾到的心情。 犹如当年诸侯被楚霸王支配的恐惧,是由灵魂里散发出来的止不住的恐惧和怯怕! 他们明明知道,吕布打仗不如楚霸王,也远不如他威猛。可是,吕布之威名,早年便已鼎盛于外,曹兵哪怕早知道他是虚张声势。可是,见到他落于下风时,还如此的刚猛,这心里又怎么能不生怯?! 尤其是看着被积累着堆出来的大山般的首级,那心里是说不清的惶恐攫住了他们的心。 “怕什么?!”夏侯惇厉喝,振奋着士气,道:“将死之兽而已,纵有挣扎,也被束缚而挣脱不得!”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要这般丧气!”夏侯惇骂道:“只要此番杀了吕布,消了丞相和许都之患,你我都是功臣!曹纯将军之忠也有所继,算是死得其所了!” 曹兵们都点首,道:“是!” 首级还是一个个的被扔了上来。落到他们脚边,附近,还沾上了不少灰和沙砾,混合着血迹,光看着都令以眩晕和想呕吐。 人纵然是战争机器,也只是在行动上,可是人终究是人。他们都是有情感的。 当这些同袍的首级一个个的这样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没有人脸色能好看得起来。 心底里终究是混合着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在发酵。可以称为恐惧,酸涩,还有更多的东西。 这些,曾是最精锐的人,也是最强悍的存在。 两千人是不算多,可是精锐之师,这些培养出来,要花多少代价。 可是说牺牲也就牺牲了。 虽说是不得已的牺牲,可是,这种憋屈,是说不清楚的怯怕。 因为所有人虽都明白这种不得已,却也更明白,想要杀掉吕布,用低成本的方式,已经做不到了。必须要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才能办到。 两千人,他们不心疼吗?! 当然也心疼。可是,这真的无法忽略和保存的。 甚至还需要用诱饵的方式才能达到这所谓中成本的方式。 而用战争攻打,用那种举国之力攻打的方式,死的人只会更多,甚至可能会不成功! 吕布或许还有许多人轻视着他,觉得他不成事,也就那个德性。 可是他的实力,壮大着壮大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看着这一个个被扔上来的同袍的首级,他们的心里全是伤感。 夏侯惇命人将这些都收集起来,准备焚烧。 他咬着牙,红着眼睛,道:“必血债血偿!” 他亲自将曹纯的首级装了匣,等功成以后得带回许都去交给曹氏宗族处理的。这是首功之将的首级,是真正的烈士。 然而烈要成为烈,就一定要先有成功,才有功业。没有功业,烈士也只是死士而已。所谓死士,没有功业包裹,也只是无名无姓的死人而已。死了就是死了! 唯有功业,可以让死士变成烈士,让他们死后也包裹在歌功讼德的光荣灿烂里,这才有意义! 此时此刻,除了以牙还牙以外,还能有什么想法! 他们必须要做成此事,因为,这一切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整整两千精锐的人头。 便是夏侯惇自诩为铁汉,此时此刻,也是恨的磨牙,牙都能咬碎,眼睛也有点闪花。可他不能落泪。他必须带头起一个示范效应! 否则,他一崩溃,底下的这些人马都得崩溃。 为了阻击吕布,许都筹谋了多久?!为了做成这件事,他是多紧急的从官渡赶来,一路蜇伏隐匿,这其中的艰辛,真的不足与外人道也! 这一切辛酸,隐忍,全为了这一刻。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吕布入谷,他又怎么能错过机会?!怎么能生生的在付出如此大代价的前提下,而令这一切功亏一篑呢?! 因为在这一路,曹纯可能无法营救的事,他已经在心里翻腾过无数遍了。 他试过了,但失败了,所以也必须要接受这一件事情! 伤心是真的,然而,在眼下,根本无暇顾及伤心。 他必须要把这个围困的笼子关的越死越好。叫吕布插翅也难飞。再慢慢的消灭他外面的虎威军,削其羽翼。虎威军无主又无援,只要包住,死命攻打就可以了! 底下吕布红着眼眶,道:“独眼怪!布知道你在上面,有种与布单挑!尔等竖子,有质不救,纵然为胜,又有何用?!” 夏侯惇冷笑,只要胜,哪里没用?! 但他也知现在吕布依旧还有勇力,怕被射杀,也没有再露头。 他心中纵有愤怒,此时此刻,也不想硬碰。他不急,他可以待吕布体力耗尽。到时有他受的! 吕布在谷中骂骂咧咧,半晌都没停,然而上面连个回应都没有,只是前后两边不断的有巨石推下来。这分明是要拦住他,困住他来路去路的意思。 吕布与赤兔都失散了。 赤兔没有翅膀,就算没有失散,此时也只是无用苦等。 吕布像有了躁郁症,阴沉着一张脸,来回徘徊踱步,一时一时的往上看一眼,一眼又一眼! 虎豹骑只一个首级都没剩。全杀尽了,首级扔了上去。 这谷中,血流成河。 吕布脸上都有血迹,发冠也散了,他也不知道这血是不是自己的。 他从未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刻,哪怕逃命,也不至于如此。 那时虽然心慌无措不知前路,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令人窒息。 尤其等人都前后探了探路,不乐观的对吕布道:“主公,他们就是心存困死我们的意思!主公还是歇着吧,哪怕骂一两个时辰,只怕夏侯惇也不会露头,安心当缩头乌龟了,曹纯都死了,他们都没露头,更何况是现在。” “这是铁了心要困死我们。”另一将劝道:“主公还是歇歇,保存体力要紧!” 吕布也疲惫了,见天色渐晚,人就坐着歇了下来,一直抬头看着上方。 静谧无声的,一声不应的画面,明明上面有人,却一个声音都没有,那种静默,足以叫人脑补过度,而将人逼疯! 长久的沉默,足以令人憋闷欲死。 诸将来回徘徊,又去前后探了探,发现根本不可能出得去,也开始狂躁起来。 隐隐的还能听到哭声,是被关在谷中其它处的人马的声音,令人绝望的哭声。 天色渐渐发暗,黑暗将要来临,那种恐慌,才渐渐的随着黑暗和沉默渐浮上来! 就连吕布都开始有点慌张。 不远处传来声音,齐齐的喊声,“……主公,主公……” “是虎威军,好像有火光……”有战将站了起来,眼睛红着,道:“是虎威军正在抢时间营救我们。主公,我等必能等到营救!” 吕布眼中也眨起希望,道:“嗯。” 外面喊起了厮杀之声。 隐隐的还有马蹄震动地面的声音。 吕布脸色都是微微一变,道:“……有援军?!曹军的援军?!” 诸将都愕然一瞬。 这一刻,他们恍然大悟。是了,为了埋伏主公,又怎么会没有完全的准备。这一开始就准备是把他们给切断,困堵于谷中,然后再慢慢消灭他们的主力部队,让他们无法相救。然后慢慢的死亡。 就像一条蛇,生生的被扼住了中断,首尾不能相救! 这是困龙之计啊。 吕布此时已隐隐有点悔意,道:“是布大意了……曹贼果然奸诈,为了谋算布之性命,竟不惜以曹纯作饵!” 说罢落泪,沮丧道:“……我儿,莫非也……” “主公!”众人见吕布有心中崩溃的样子,忙止言道:“女公子机敏过人,怎么会被困于其中?!不可能的。主公还要打起精神,切不可多想!我军威武,未必不能有相聚之时!” 黑暗会吞噬一切,包括人的心。吕布哪怕再骁勇,在夜晚的时候,也会变得脆弱,尤其是困在其中,什么也不能做的时候,那种脆弱,不由的就会攫住人的心。 他点首,期盼的听着动静,渴望着虎威军能来营救自己。 但他心中明白,这个局面,其实极度危险。他甚至明白,这回只怕真的是九死一生了。吕布是很清醒的。 是他草率了。 他不由闭上眼睛,假如死在这里,假如有幸娴儿未死的话,一定要坐稳徐州啊。 能坐得稳吗,底下的人心服吗,天下的诸侯不会趁火打劫吗,还有曹贼,好不容易杀了自己,一定会饵诱娴儿也一并除掉的。 无论娴儿是生是死,自己的失败,都将给她和徐州带来无比艰险的局面。 虎威军也的确是勇猛无敌,哪怕明知吕布被困住了,也没有主要的大将在,只凭着几个年轻的猛将,也照样打的曹军不能近前,一时不能得罪。想要轻易的搅碎灭杀,可能性不大。 消息传给了夏侯惇,夏侯惇眉心跳了跳,道:“迟则生变啊。不能再等了。天明之前,一定要除心腹之患。来人,准备火油等物!” 正文 第1053章 猛虎落泪吕奉先 怕虎威军太猛,会生变故,这是打算用火油把谷中烧成火海的意思,哪怕烧不死吕布,闷也闷死他。光是烟雾就能把人活活呛死在谷中。 曹军援军到了,辎重也到了。火油俱至,神仙也得烧成灰! 夏侯惇一刻不想再等,连夜调动火油之物要扛上来。 吕娴早就到了,观察几番,一见此景,没急着去虎威军中驰援,眼下之务不是与虎威军汇合,也救不了老爹。而是必须先解老爹之危。否则,被烧成灰,她到哪里找爹去?! 她一想到这惊险,这心里不禁一抽,一身的冷汗来。要是来迟一步。只怕得在火海里找吕布的骨灰了! 独眼的夏侯惇,这么狠辣老毒的。 她从空间之中寻出她的单手重火包,扛着艰难的往那火油之物中飞去。瞅准了时机。 “去你娘的!敢杀我爹,行把你们轰上天!” 轰,轰,轰…… 火油还没有集中,分散的在两边艰难的准备扛上来,或是吊上来呢,结果才到一半,就被炸了,炸了一大片的火海! 无数曹军被轰飞出去。 巨大的炸动声,如同地震。 惊动的虎威军,曹军,以及在谷中的吕布。 吕布瞪大眼睛,看着燃烧的火光,道:“……怎么回事?!什么动静?!” 夏侯惇早就呆了,急骂道:“火油怎么会炸,怎么会炸?!” 火油只会烧啊,不会炸啊。 “将,将军……天上有人!”曹兵这惊恐的声音,仿佛看到了天外来客,无亚于地球人看见了三体人那样恐慌。 “什么鬼?!”夏侯惇根本不信,却下意识的抬眼去看,待看清了真的有个人形飞物拿着不明物在往下炸的时候,他总算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了。 “这是什么东西?!”夏侯惇不敢相信这是人,以及她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 他依旧处于惊恐之中,下意识的便要去找弓射下此人。估且当是个人吧。 但是强素质如他,此时此刻,也略微有点找不着北,见曹军比他更慌,他勉强压住恐惧,先稳住军心,道:“休要慌张,快寻隐蔽。快!快!” “弓箭手何在!速速准备。把天上的东西射下来!”夏侯惇恼怒道。 吕娴先是把对方的火油等物全部炸了,才稍微有点放心。这是重点打击目标,给攻打敌人军队还要紧急的存在。她无法想象,一旦这些东西到了谷中燃烧起来,吕布还怎么能逃得出来。 就是她是超人去救,只怕也救不出了。 所以她先集中对这些进行了火力压制。 这些东西炸的精光,她还不放心,细细的搜寻了一遍,见都没了,这才放心。 这些一炸,炸死的都是曹军,有些离的近的,直接炸飞了。 损伤亡者足有过半。令夏侯惇都快疯了的那种损伤。只不过是天上一人,怎么就可以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呢。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 他恍然想起一个情报来,曹真当时往许都报了信,说是吕娴有些神异手段,在这谷中是,曾将这里给炸塌了。完全的隔绝了追兵。 难道是…… “吕娴……?”夏侯惇又气恼又惊愕的难以置信,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人怎么可能会飞天遁地呢?!除非她不是人! “吕娴!”夏侯惇想到这个可能,顿时大恼,此时也不恐惧了,反而被恨意包裹,余下的念头只有一定要消灭她。让他们父女在此团聚,才是最好的结果,那就真的是为曹公消除了最大的隐患了! 他当下弯弓搭箭,作出一副射大雕的姿势,务必是要射杀吕娴的样子。 哪怕只有一只眼睛,哪怕入夜间视物不清。然而他还是尽力的瞄准,然后拉紧了手臂,呼吸一瞬之间放出! 嗖! 那弓箭仿佛长了眼睛,朝着吕娴而去。吕娴感受到危险,立即转道飞远了,眼睁睁的看着那箭擦身而过。 她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来。 本来在夜间视物不明,若是被射中,虽箭未必致命,但这箭一定会伤到她的装备,一旦失去平衡,她可是会坠落或是撞山而亡的。失了准头,若是撞到哪儿,岂不是死的更冤?! 本来手上扛着重火包就已经很累,掌握平衡就极难了,若是再为了避险,来了这里,却死在这里,连吕布的面都没能见着,这也太冤! 曹军的弓箭手寥落的开始集结,准备发箭,只等夏侯惇一声令下。 吕娴远远瞅见,还是得解决了这些远攻的人。否则,她就算占天时,被射到也不是玩笑,真会死人的。 她拉近着距离,似乎在衡量着怎么下准头。 夏侯惇见一箭未中,吕娴飞远了,咬着牙又搭上第二支箭,下令道:“弓箭手都四散开,以免被一锅端!自由发挥,无需等令,目标,就是天上的这飞人!” 曹军弓箭手都听令,开始四散开,却都不知不觉的缩了缩脖子,手也在微抖,拿着弓的手都在发颤。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万一,万一……人的恐惧会放大,尤其是攻击不明之物的时候,那种被恐惧支配的心情是极会影响准头的,不仅影响准头,还影响心情,所以有三分之二的箭基本上都到达不了吕娴周围,大多数都失了准头,直接就掉下去了。 气的夏侯惇一面放箭一面大骂这些人无用。几乎要跳脚。 但也因为如此,而暴露了他的位置。 吕娴单手瞄准,对准了夏侯惇的方向就是一个火包扔过去。 夏侯惇吃了一惊,往旁边一扑一跳,那火包还是把他周围给炸了一个大坑来,所产生的冲击波,炸的尘土飞扬,差点没把周围的人给埋了。 “跑的倒快,这独眼龙!”吕娴见他的方向,又给补了一个大火包。 嘭…… 吕娴估摸着这独眼龙不死也残,这才开始拉远到合适的距离,朝着箭来的方向,一个一个的丢火包。 嘭,嘭……嘭…… 可怜曹兵哪里还有半丝的战意,被这火力压制给打击的完全的没了抵抗力,见夏侯惇都不见了,竟都是弃弓弃甲而疯狂的往谷下跑去。 如此神异之事,简直超乎他们的想象,他们人还没死,看着一个个炸飞了的同袍,精神也都崩溃了。 若主将在,还能勉强支撑得住,然而现在,哪里还能谈什么支撑力?! 那剩下的曹兵一个个惊叫着像鸭子一样的往谷下狂奔。就算是再强悍的兵,最精锐的兵马,那也是人,也是这个时代的人。就有着属于这个时代无法跳脱的限制,那就是敬畏鬼神,恐惧未知。一切未知,神异的事情,就能击溃他们的心防,哪怕来之前,作过最大的心理建设,但事到临头,眼睁睁的看着同袍天人永隔,天上的人无法解释的存在,无法消灭,被单方面吊打的恐惧,他们的心里防线也早早的崩溃了。 这样的事,在这个时代无法避免。 与吕娴所处的时代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兵士们的思想教育,其实是更胜一筹的,至少,她的时代,是无神论。像这种情况,哪怕是拼至最后一个人,也一定会坚持下去,哪怕面对未知。 可是现在的兵士教育,也只是忠心的教育,守军法,忠心于丞相,这才是他们最多的教育,与现代到灵魂的思想教育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曹丞相的兵,哪怕汉室犹存,其实他们也只知曹操,而不知天子了。 兵士们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吃谁的军粮,他们就忠于谁。但,遇到神异之事,忠心也得崩溃。 人这一跑,山谷之上本就窄,就没什么人剩下了,只余下战火,吕娴来回又搜索,检查了一遍,这才寻了个更僻静的角落降落。 当务之急是把吕布那个蠢货给快点弄上来,要不然,真死翘翘了。 真是一日不看着他都不行,怎么就把自己给作到这种地步。 这作死的劲头,吕娴真的是又气又恨又想大骂。可是,这个老爹也是为了她,正因为如此,她就是想大骂,她也骂不出来了。 这种被关心的感觉,极少有。这种在乎,在意,她也从未感受过长者的疼爱。 所以,哪怕真的是作死,吕娴也是认了。 来了这里,有了这个老爹,是福气,也是怨气啊。 就看着吧,栓在裤腰带上得了。 吕娴苦笑。 她收了各种装备,检查了周围有没有埋伏和敌兵,这才开始掏出轴承等装备开始敲敲打打的固定绳索,然后放下去。 虎威军还在攻打,不远处的谷外还能听到撕打和喊打喊杀的声音。 因为山上的变故,山下的曹军也乱了一瞬,两方暂时胶着状态,目前谁都没能占得上锋。 吕娴不敢耽误时间,哪怕虎威军再强,到底是没有主将在,吕娴怕支撑不住。她必须得和吕布尽快汇合,然后下去与全军汇合啊。 刻不容缓。 吕布原本一直盯着谷上的动静,一双虎眼瞪的大大的,其实他也不确定上面是什么,他所面临着的到底是什么。 他听到了上面慌乱的动静,然后是不住的火力爆炸的声音,还有余波冲击到谷下,身边的人还拖着他隐蔽了一瞬。可是吕布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移不开眼睛。 也许这是唯一的希望了,就算是他,也会生出怯意,怕希望落空。 因为,这可能不太可能的希望一旦落空,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将面临着的是无尽的虚无和绝望,寂静和陌生。 除非虎威军击败围剿着的曹军,然后把这里清理出来,才能出去。 且不说这战争有没有可能赢,只说,就算赢了,也来不及了。因为人的体限,会被饿死在这里。根本来不及等这样的救援。 人在临终之际,会想什么呢?! 大概率会是绝望吧。这是一件极为恐惧的事情。 能看到天空,却偏偏上不去,脱不了困的痛苦,将在生命临终之际而将人整体的包裹而杀死精神无数次。 就在吕布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像是金属器物撞击到崖壁上的动静。 “什么动静?!”吕布身后的人都毛骨悚然,道:“……该不会是有曹兵下来了吧?!” 要是下来一堆,这是打算在谷里相互杀死对方啊。 不过曹军怎么了,不是有火油吗,难道是被烧光了,不得不用人来杀?! 外面必是出了变故!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好的变故还是坏的变故。 就在吕布警惕发呆,准备着要去看看的时候,身后的人拉住了他,道:“主公不可近前,我等去察看状况既可!” 话音刚落,谷上响起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声音。 “吕奉先!磨叽什么呢?!还不快上来!”扩音器的声音,被风一吹,断断续续的略有点失真。 然而,吕娴的声音,吕布还是能认得清的,一时之间难以置信的愕然。 “是不是娴儿的声音?!”吕布紧紧的抓住旁边战将的手臂,差点把人的手臂都给捏断了。 嘶…… 战将无奈的声音颤抖,道:“……听着像是,但,不可能吧……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莫非是女公子本来就在附近,来驰援了?!”另外有战将道。 “娴儿,一定是我娴儿,来救布矣,呜呜呜……”吕布眼泪夺眶而出,呜呜哇哇的先开始猛男落泪。 “……”战将们嘶了一声,升起来的希望和巨大喜悦,也被这眼泪给击中了,然后他们的兴奋,被这眼泪给完全的浇灭了。 兴奋到流泪,他们且作不出如此情状呢! 牙疼! “吕奉先,快上来!不想死的话,赶紧的……”吕娴见底下无人回应,也是真急了,大喊道:“我放了绳索下去,我们都会用的。徐州时曾教过你,快上来!底下的徐州人,还活着的,有一个算一个,排好队,马上上来!速速!我们早点下山率领虎威军杀了曹军!不上来,在底下种蘑菇吗?!吕布……还活着,别给我当乌龟,快吱个声!” 吕娴也紧张了,还以为吕布半天不回声,出了什么事。 正文 第1054章 吕布脱险杀敌军 “娴儿,布在此处,安好无损!”吕布兴奋的大叫,又蹦又跳,带着哭腔,道:“娴儿,马上就上来,布马上就上来!” 吕娴听到回应,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带着哭腔的声音,是什么鬼?! 怂的吕布常见,鬼畜的吕布不常见啊。难道在谷下吓尿了?! 吕娴嘴角抽搐,片刻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吕布,便拿着扬声器喝骂道:“不想死的话,赶紧上来!” “主公,速走!”身边诸将听出吕娴的声调来,确定这是吕娴无疑了,声音再像,然而这种说话的亲昵和语气,天底下做儿女的只有女公子才敢这么对吕布如此说话!试问天下诸侯各将领之间,哪个作儿女的敢对父亲如此言语?!不打劈了去才怪。也只吕布敢伏这样的语气,不仅不削她,还沾沾自喜。 这世间的事情,很多都是说不清楚的。 旁人再恭敬,面对落入如此险境的境地的父亲,也未必肯救。 女公子哪怕言语之间对吕布再有不敬,她的心里也是救父心切的。这份信任,世间难有。也只有曹昂对曹操才敢比拟。亲情更胜情份,而义却是世间难有。 “主公,女公子果真来救主公了,这可真是父女连心呐。”诸将喜的不行,道:“天降神人,天意不灭吕氏,不灭我徐州基业。幸哉!” “速上!”诸将不叫吕布耽误,寻到绳索就更放心了。这个资质,堪比徐州精工制造,当初也是女公子作出来的,徐州工匠多少巧手做了类似的,以供军中训练攀岩所用。 而眼下这个,更是精炼,一见就绝非凡品。 这上面的不是吕娴还能有谁?! 诸人已不疑有他,火速的帮着吕布把绳索给勾上了,道:“主公,切勿耽误!” “布先上去!”吕布道:“未有受伤的,一会儿赶紧上来。有受伤的,寻找隐蔽之处,等支援,布会命人扔食物补给下来。” 众将听从,眼泪包包的,道:“倘我等能救则救,若不能,以外面的军队要务为重。主公切莫挂记!”说罢落泪。 吕布又哭了。 往上攀岩。先上去了。 吕娴已经伸出了手拉住他,二人手拉的紧紧的,这是生命的力道交握,吕娴叹气道:“老爹,我若不来,你这一次死定了!” “呜呜,娴儿!”吕布往上一跃,跳上来后就跟孩童一般抱住了吕娴,抱的死死的,放声哭。 吕娴怔了怔,死里逃生的庆幸吗?或是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来的兴奋?! 对吕布这样的人来说,与其说父亲是孩子的依靠,不如说,他其实更依赖自己的孩儿。 这种情状,世间少有。吕布本就不算是含蓄的人,有此情状倒也难得。 难得的让吕娴都不忍心嘲笑他。 她实在不忍心,也有点感动,不忍心再骂他。 吕娴拍拍他的后背,道:“死不了了,老爹。没事了!有我在,你这个祸害,能活百年!” “……”吕布又哭又笑,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真是难看至极,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又想哭又想笑,又是一副娴儿怎么又埋汰自己的表情,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模样。 良久,才哽咽道:“娴儿怎么会在此?!” “说来话长,先把绳索放下去,”吕娴将他身上的钩子解了,又问道:“伤亡几何?!” 吕布动了动唇,脸微白,道:“损失惨重,伤亡过半。受伤的一时上不来了。还有赤兔,也失散了,不知生死……” 吕娴蹙了一下眉头,道:“先将未受伤的弄上来。伤员需要补给,吃的倒有,死马之肉可食之,也有火源。只是水,需要补给,不然撑不过去!” 吕布道:“待与大军集合,立即遣人来补给,受了伤的人,想要弄上来,很难!” 吕娴想,只能如此了。 这可是个大工程。可是,这些人不能不管,哪怕在此关耽误很久,她也必须为吕布所犯的蠢事负责。 底下的人拿了钩子,慢慢的开始上来了,吕娴对下面道:“有死马之肉,可火烤食之。只要你们活着,我吕娴必不放弃你们。且请放心。会很快先送来水。还请耐心的等候,一定会移开这道,救尔等出来!在找出你们之前,切勿放弃而自尽!我军从徐州出来不易,走到现在更不易,无论生死与否,经历多少磨难,不要自己放弃自己!” 底下很多丧失了希望的虎威军泣不成声,朗声道:“遵女公子命!” 人还有不少。声音很齐。 比起吕布,吕娴显然更让人感受到信服力。 吕布仿佛也找到了主心骨,接过扩音器道:“若找到赤兔,它若活着,请看好。若是死了,尔等可尽食其肉!” 底下人道:“……必为主公寻到赤兔。主公之马,便是我等饿死,也绝不会食之。” 吕布一听,心中更添酸涩,想说点什么,比如忏悔的话,然而,最终,什么也没说! 看他有点黯然,吕娴道:“老爹虽然鲁莽,可是,我作为个人,我有这样的父亲,心中着实骄傲!” 她主动抱了一下他,道:“纵有牺牲,可是我们父女齐心,天下何人是我们的对手。今日我们没有死在这里,他日,众诸侯,谁都敌不过我们。只能俯首称臣!” 吕布点首,跟着他的人,是一条心,这种忠心,让他十分动容。以往带兵,从没有带过这样一条心的兵。哪怕他犯了错,也依旧无有怨言。 这样的兵马,对他来说,无异于震憾。 他知道,他以后要对这些人更慎重了。每死一个,他都心疼。 这些人,是他的兄弟,不仅仅只是部下。 因为他担心吕娴的心,他们也是感同身受的! 不因受挫而忏悔,不因生离死别而怀疑往前走的心。这才是牺牲的意义。他终究与以前很大不同了。至少面对伤亡,他不再颓废。 一个接一个的上来了,都十分欣喜,道:“女公子!果真是女公子!” “情急之时,不必多礼。”吕娴道:“我们分头行动,你们继续将底下人接应上来,我与父亲先行下山去与虎威军汇合,曹军不灭,终究是大隐患。” 众人微凛,道:“是!” “小心余下曹兵,”吕娴道:“夏侯惇不知是死是活,若有余力可搜索一二,若活着,格杀勿论。若死了,将他切碎了扔下去!” 吕娴说的淡定,却足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众人找到了主心骨道:“是!” 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会遣人来支援你们。”吕娴道:“若情急,可用此号角。吹响既可!” 众人接过口哨,郑重的点了点头。众人想要跟随,护着吕布与吕娴,吕娴却拒绝了,目标太大,反而不利行动。 吕娴便拉着吕布要下谷去。 “老爹,把你这花花绿绿的衣服扯了吧,这个时候了,巴不得告诉别人,你就是吕布吗?!”吕娴道。 吕布露出痛苦面具,不过也二话不说,将头上的鸡翅给扔了。脱下花红柳绿的衣服的时候,仿佛丢弃的是整个节操。一副不舍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 吕娴拉着他就走,一面警惕,一面赶路,手上握着一把弩,道:“爹怎么会来这里?!” 吕布便捡重要的给说了。 吕娴听了十分感慨,吕布进步很大啊,进邺城而弃美人,弃财宝,这个素养,真的没话说了。纵然有小节不美,然而这个大的方向是没错了。重点是除了自己的事以外,他肯听司马懿的,这就很令人惊讶。 吕布现在很让她刮目相看。 而且,为了自己,他能说放弃邺城就放弃,这个决定,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虽然蠢笨,可是,也是情真意切。 这份心意就不是所有人都能有。 这个老爹啊,注定是要人操心的人了,以后少不得要盯着些。不要他死的不明不白,被人坑。 吕娴不忍心说吕布,反而夸他,道:“父亲虽然骚操作不断,然而这份雄心,便是齐桓公在世,也不过如此了。父亲以后之功业,未必比小白差!” “果真?!”吕布一听这夸奖,一扫沮丧,兴奋的不行,道:“若论功业,布不及小白,然而,若论勇武,小白也不及布!” 夸他几句还喘上了。 吕娴忍俊不禁。吕布是个直性子,此时此刻哪里还记得问她怎么来的这里?!只一路不住的说曹操奸诈,故意放出不少虚假消息来坑他。一步步的就是为了诱他进这谷中埋伏。若不是娴儿早知,布已死于其中矣。 “郭嘉为父亲用心之长远,令人侧目。”吕娴道:“如此之仇,岂能不报?!待与虎威军汇合,我们父女且一并攻进许都去与郭嘉算帐,如何?!” 吕布大喜,道:“果真?!” “还能有假?!”吕娴道。 吕布道:“去,一定要去!” 若叫他一个人去,他还心虚虚的,不敢去。怂的慌。但若是有吕娴在,他就放松去了,进许都有什么可怕的?!便是入刀山火海,他也敢去捞一捞,趟一趟! 他略疑惑的道:“娴儿大军现在何处?!臧霸呢?!” 还大军呢。 吕娴乐道:“在黎阳,想必此时已进冀州!” 吕布吃了一惊,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道:“娴儿竟未与大军在一处?!” “嗯,分头行事。”吕娴道:“郭嘉设下计策埋伏于父亲,我又怎能坐视不理,故来救父亲要紧。破盟友之敌,更为紧要。郭嘉计策百出,必不止一计。父亲单独行动,我怎能放心!司马懿不肯舍邺城,只能我舍前线之功了。无妨。待我们父女接了天子,天下定矣。” 吕布听了果然欢喜,道:“我儿不惜千里奔袭前来与布汇合。你我父女心齐如一,天下自然唾手可得。” 吕娴道:“我们父女不相疑。天下必无敌。老爹怕是不知,袁氏兄弟必自乱而相攻伐,四州之裂,就在眼前了……” 吕布听着吕娴说了前线袁氏父子兄弟的事,十分诧异,道:“袁本初之败,竟只在内祸。” 如此庞大的集团,就这么裂开了,岂不令人唏嘘。 “有仲达和宣高在,前线必无忧!”吕布道:“待败了曹军,进许都要紧!此次之帐,必要寻曹操与郭嘉算。当初未曾动郭嘉,是因为徐州实力不济。如今可能动得?!” 吕娴哈哈大笑,道:“袁绍一灭,天下之强,不出曹吕二氏者,父亲不仅可以杀郭嘉,还能接天子。有何不可!徐州之基已稳妥矣。父亲,可以大兴义举,以伐无道。” “若能翦灭曹操,布,心足也。”吕布道:“天下首奸者,唯曹操尔!” 如此之恨,不杀不快! “就算我们不找郭嘉算帐,他也活不久了!”吕娴道:“酒色之徒,便是神仙也难救。有才却寿短,说的便是此人!” 吕布一滞,这酒色之徒的形容,怎么听着就令人心虚呢?! 吕娴哪里知道他此时如何想,只是飞速的拉着吕布很快就下了谷,一路见到曹军就劈杀,很快就到了虎威军丛中,吕布威猛,夺过旗竿,又抢了两匹马,执着兵器就与吕娴上了马,高举旗竿道:“布在此!虎威军儿郎随布来,踏平曹氏贼兵马,以雪此耻!杀!” 虎威军见果是吕布,一时军心大振,道:“……杀!” 吕布还不忘吕娴,道:“吾儿且随吾后!” 生怕她被杀了的关心神情。 吕娴自然不拒好意,随着吕布一前一后,带着虎威军精锐杀入曹军之中。 有人带兵是完全不同的,吕布一戟一个,其身势本就威猛高大,所过之处,完全如入无人之境,谁能阻挡?杀的曹军溃不成军,哭爹叫娘! 溃势在一息之间已然逆转。 曹军上下见有此变故,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见是吕布,已是面色大恐,很多人丢盔弃甲,辎重也不要了,抱着头就跑。 吕布趁机跟上,血性与恨意上头,反击的如同砍瓜切菜。 虎威军上下全憋屈着,找到机会逆转,哪里会客气?!士气大振,热血滚烫,在吕布所领下,左冲右突,杀的尸横遍野。 正文 第1055章 敬畏鬼神而远之 血流成河。 曹军溃散,吕布带着人追,犹不解恨的恼怒! 胯下之马并非是赤兔,很快就体力不支了。普通战马实撑不起吕布的速度,全军上下追杀了一阵,击退了围困大军,这才停下,都朝着吕布围了过来,哭道:“幸而主公无恙,险些陷入死境矣!主公怎么会出来?!” 吕布道:“全赖我娴儿之力!布方才得脱,不然已死于巨石乱火之下矣!” 众将这才到处寻找吕娴,到了此时才发现吕布身后包的严严实实的不显眼的黑衣人正是吕娴。 这父女二人的穿衣风格还真是差别巨大。 但不妨碍他们此时认出了吕娴,一个个大喜过望,道:“……女公子怎会在此?!女公子安然无恙否!” “女公子……” 很多人围了上来。 虎威军上下都很振奋,竟是以口相传,“女公子至此矣,女公子……” “果真是女公子?!怎会在此……” “除了女公子还有何人,主公身边的便是!” …… 一个个的都变成了复读机一般重复问,重复的说。 一个军队有一个军队的性格。虎威军有这么一个主公,长久以后所形成的性格,其实比吕布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性格未必会传染,但主将的行事风格,说话方式,会传导到以下,以至于,军队也会受其影响,变成他的行为模式。相处之道。 这样的事在臧霸军中发生的可能不大。但是在虎威军中却很寻常。 吕娴也习惯了。 虽然原始,却也忠诚而热血热情。 吕娴道:“我军上下无事便好,幸而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诸将都是一阵唏嘘,又是磨牙,道:“若无女公子救出主公,恐怕我军全丧于此矣。军中无有主将,哪能敌得曹军刻意埋伏?!” 吕娴问道:“可探出曹军共来了多少人马?!” “约五六千左右,崖山之上还有一些,不知还有没有其它援军!”斥侯道。 “崖山上的人两千左右,俱已逃散,”吕娴道:“既要专心埋伏于我军,恐怕远不止这点人马。切莫轻率前进,先防范高地,把谷中清理出来再说。军医何在?!” “在此!”早有军医官上前听令。 吕娴道:“做好准备,搭起帐蓬,救出伤员,先且救治。” 军医听从。 吕娴又遣出一支小队,去崖谷上清理敌军,探查和占据高地,并且给谷下受困的人马送水送食送火。这才集中了人力开始清理道路。 像这种窄道极难清理,想要彻底的清理出来,再快的速度,没个五六天都不可能做得到。因此,也都不急了,有些受伤严重的,军医亲自从崖谷上下去先给急诊医治用药,先保住命再说。否则缺药少食,又没火,恐怕夜间寒冷,先冻死了。 吕娴一来,章程就出来了。虎威军很快也发挥出了巨大的机动性。哪怕这支军队的性格有时候很沙雕,但是做事效率是有的。经过吕娴亲自领过的军,又经司马懿调教过的军队,虽然还有些吕布的性情,然而,做事上是真的一把好手,人人精炼,若非人人精英,又怎么能进得了虎威军。 当然是一等一的精锐之师! 这样的军队,死一个人都叫人心疼,更何况不是死在攻城掠地上,而是死在被埋伏上。这死的真的很冤屈。 听着部下陆续报上来的伤亡人数,吕布心疼的直抽抽,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对吕娴道:“攻打邺城,未曾用过一兵一卒,几乎无有伤亡。还有如此大功。然而,布这鲁莽,却……这一切,都是布之错。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说的正是我这种人吧。” 看他如此自责,吕娴都不忍心听了,拍拍他的肩,道:“所以才说,上攻伐谋,谋臣之功,可比三军。将再有能力,若无谋士辅佐,也只是多牺牲而已!” “司马懿……”吕布道:“是拦了我的,只是我没听他的,也不肯听他的,更不能听他的。” “我知道。”吕娴道:“这一次虽阵亡了很多人,可是没有一场牺牲是没有收获的。父亲现在得知道,司马懿虽才有余,忠却不足。此人,不完全可信。父亲要听他的,然而,却不能完全的信他。” 吕布愕然转首看向吕娴,道:“他果有二心!” “不是有二心。比有二心更可怕。若有二心,便是叛逃,杀之可也。父亲可听过,人心不足,蛇吞象。”吕娴道:“司马懿就是这种人!” 吕布愤怒,道:“他莫非有自立之心!枉布如此信用,重用他,事事听从他,他竟然敢……” “用人就像踩在薄冰之上,无不战战兢兢,小心才不会踏错,信错。越是地位高,信错人的代价便越大。”吕娴道:“所以,很多事的发生,它也许并不是坏事,而是提醒着我们,行事的分寸。” 吕布冷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只是一双虎眸之中尽含恼火和危险。再笨也明白吕娴所说话的意思了。司马懿就是默认他有危险会死,他也甘愿冒这个险。 枉他如此信重于之。差一点辜负了他与娴儿对此人的重用。 “天底下,果真有很多人盼着布死啊。”吕布冷嘲道。 吕娴道:“这不是好事吗?!” ???吕布本来有点丧的,一听这话,就有点迷惑。 “杀不了父亲,只能靠诅咒让人死了,无能之人,只能盼着人死。”吕娴笑道:“天下也有很多人盼着袁绍死,曹操死,但我们父女完全不必去盼,我们只会去攻打他,逼迫他!” 吕布一听,便是一凛,道:“对,还有郭嘉,这一次布要将他吊起来,好好问一问,为何恩将仇报!” 听吕布杀气腾腾,恢复了神气的样子,吕娴才放心。 要是因为此事一蹶不振,事情就大条了。吕布这性格是要吃教训,但是因为跌的跤太大,而自怨自艾,怀疑人生,弄的跟怨妇一样,这也绝不是吕娴愿意看到的。 吕布的性格应当是很难改了。 所以吕娴决心以后还是多看着点他,哪怕费心。可是这个老爹,永远都是值得信任的,值得依赖和依靠的。哪怕费心一点,她也会有怨气,但是,习惯了就很好。 这样的亲子关系,好过像袁绍与袁谭。 幸而吕布是个直肠子的性格,若是像袁绍一样忌惮长子,弹压儿子,只怕吕娴也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像袁谭一样有那么多的小心思。 所以说,吕布有这样直的性情,对吕娴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谁都想要个好爹,厉害的爹,可是因为爹太厉害,而让自己无法出头,不敢出色,甚至连信任也不敢,这又何尝算是一种福气?! 至少袁谭对袁绍,不像她对吕布。而曹丕对于曹操,更不像她对吕布一样不藏私。 事情,或是人,都得看两面,若只是盯着不好的一面,就永远不知道另一面的美好。 老说别人的爹怎么怎么样,可是天底下照样有很多人也嫉妒她有吕布这样的爹。吕布这个人怎么样不说,但他对孩儿,远没有这个时代的提防和忌惮。 很多诸侯,儿子没有有才能的,就在那叹,儿子都是草包,没一个成器的,怕是人亡宗器。但是儿子太有才能,又怕自己被夺权。儿子们全都成器,那就更烦人。天天斗来斗去的没一个清静的时候,怕是要被气死的太快。 曹操的儿子多,个个都有才能,虽然有曹操压着,但多少都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只不过曹操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曹家还不算斗的厉害的。因为曹操最想要的儿子,其实是长子曹昂。 余下诸子,没有一个像曹昂有纯孝之心的。 曹操几乎都不能提,不能想,一想就得落泪的,常说他是无福之人,才痛失长子。 他虽不像晋献公一样忌惮太子申生,但是,若是曹昂还活着,这样的怀念也未必能保持下去。人际关系就是这样复杂。活着的时候,忌惮着父亲的忌惮,哪怕再受看重,也不得不蜇伏着,一蜇伏,便不敢太露才,就显得平庸,与诸儿子无异,既不能太出色,又不能不出色,这样才是最难的存在…… 所以,曹昂死了,才是最好的儿子。活着的长子,也未必如意吧。 世间难两全,哪怕吕布有太多的毛病,可是吕娴觉得,他真的是个好爹。 很快战场就清理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攀上去,挪了些人到谷的另一头去防御,扎帐。准备全力两头开始清理谷中乱石。 各个风口和路口也都准备了营,看守,防御战事。 已有些伤员被吊索给先吊了上来,虽然缓慢,然而也在尽力的去做。 他们被抬到了帐中,军医正在诊治,吕娴来看,众人虽脸上没什么血色,看到吕娴却是眼神一亮,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吕娴了,道:“女公子为何能飞天?” 重点还是来了。 吕娴一凛,道:“不是我能飞天,而是借器物可飞天,如鸟有翅膀,人也可以御风飞行!” 哇! 一个个的全都擦亮了眼睛,燚的亮瞎了人的眼睛,道:“女公子,我等也可一试否?!” 连吕布也想起来了,不甘落后,道:“娴儿是什么装备,给我瞧瞧,让我也试试……” 吕娴嘴角一抽,看着他们一个个的,还有吕布那个样子,莫名的想到三哥玩飞机的感觉,也不怕摔机人亡?! 她顿时头疼,道:“腿都断了你们还飞什么飞?!等腿好了再说吧!” 众人这才闭了嘴,但都抿着嘴,一双眼睛盯在吕娴身上,用眼神表达着他们也想要这种飞行器物的愿望。只差不能摇尾巴了。 吕布道:“连我也不能玩吗?!” 玩?呵呵。呵呵。 吕娴发出善意的微笑,盯着吕布。 吕布这才不吱声了,道:“哦,娴儿只有一套。”这个台阶下坡很可以。 人走不行,还想要飞天,你咋不上天呢。 见吕布不再提了,吕娴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爹就是好糊弄。若是换别人试试,不把她架火上烤了,让她交出装神弄鬼的玩意都不罢休。在实力和危险面前,什么父女情,全是扯淡。烤了直接去见上帝。 至于说什么装神弄鬼的弄个宗教什么的直接称帝,呵呵,没有实力,你就是神,也得被射下神坛。更何况是假神。 别玩那一套,没有哪个诸侯是真的吃素的。 装神弄鬼,是实力济以后才能玩的事情,而且还不能玩过火。否则你真捧出个宗令出来,岂不是给自己头上搬个佛祖压着?!脑子有坑还差不多。 以后大祭司什么鬼的就天天以上帝的名义号令帝王,哪个帝王能忍得了这个?! 灭佛就能毁去四千八百寺,杀光光头和尚。更何况是亲手捧出来的。 没有诸侯的政治家是傻子。别玩火自焚。 所以吕布不再追问,这件事到此为止,才是最好的结果。 别说能飞天什么的屁话,只说是飞行神器,就是器物助力,就得了。 至于火包,那是烟花,懂么,我说是,那就是。一口咬死了它绝对是。我有实力我说了算! 这才是正经的! 好在吕布也没有追问,他的注意力转移的也快,一面命人找一找赤兔,一面叫人继续清理崖上,争取要把夏侯惇给翻找出来,不管是死是活,哪怕被石头压扁了,也得找出这个独眼龙出来鞭打出出气! 吕布等待这些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件事,拉着吕娴进了自己帐中,喜滋滋的道:“进邺虽未得什么,但却翻出了一些违禁用品,娴儿来看!” 好家伙。 箱子一打开,是一套纯黑绣金的龙服。低调大气上档次,集合了冀州府所有的工艺的最顶级。 吕娴挑了挑眉,道:“袁绍还藏了这个东西?!” “他虽未曾穿出来,然而其心昭昭于日月,哼,汉室犹在,他却连九旌龙袍都准备妥当了。仪制等物一应俱全!”吕布不屑而愤愤的道。 “好丑,这么黑不拉叽的。”吕布吐糟,嫌弃道:“谁要穿这个?!有谁会喜欢这个?!” 正文 第1056章 杀人诛心夏侯死 “……”纯色为尊,黑金为贵,这样的衣服丑?!这是封建社会最顶级的工艺和时尚好吧?!总比老爹这辣眼睛的装扮好吧?! 五颜六色,要不是颜值过硬,真像个七彩葫芦娃。 是的,吕布嫌自己在战事中脱了的花红柳绿的战甲太丑,现在又重新套上了一套五颜六色的装扮!像个开屏的孔雀。 无法想象,以后吕布若是能为帝王,穿的花枝招展的上明堂,会是什么画面…… 太美,我不敢想! 吕娴面无表情的道:“我觉得挺好看!” 她在徐州时穿红装,在战场上基本上都是黑衣,或是与将士们一样灰不拉叽的颜色。 “是吗?!娴儿就是喜欢这些寡淡的颜色。”吕布颇为痛惜不解的语气,手快的要命,扯了衣服出来就往吕娴身上套。 吕娴简直无语,道:“爹!注意尊卑!” 吕布当没听到,反正这里又没外人,他啧啧道:“穿在我儿身上还行,就是大了点!” 所以说,你把这个从邺城弄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给她穿的?! 好家伙,玉玺从袁术手上得了,龙袍从袁绍手上得了,直接祭昊天大帝称人间皇帝得了! 称帝不是问题,但人间诸侯服不服你,是个大问题。不想出头被打成筛子就老实点吧!没有那金钢钻,当什么出头椽! 吕娴风中摇摆,将衣服扯下来重新压进了箱底,道:“不许再拿出来了!” 吕布有点可惜的样子,这衣服他是嫌丑,但也知道适合吕娴,再者虽然丑,但它尊贵啊。 不过他也不吱声了。知道这是犯谮的事情。 “邺城如何?!”吕娴问他。 “风景秀丽,一望无艮!甚美!”吕布叹道:“冀州不愧是中原的腹地啊,是静心发展的好地方。若要扩充实力,在那儿,不出三五年,足以壮大。” “袁绍吞并四州后,若是潜心发展,精耕细作,约束自身和自己的团队,不出五年,足以灭众强。可惜他太急了。也太轻视了旁人。田丰的话,他一句都不肯听,走到这一步,也不无辜。”吕娴道。 说到田丰,吕布犹豫了一下,道:“田丰死了。” “我已经知道了。”吕娴叹息了一声,道:“罢了,他既使活着,我们徐州也只能养着他,而用不了他。无非是图一个千金买马骨的名声。” “司马懿是否是有私心,才不能容此人?!”吕布蹙眉,他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到了什么。当初吕娴说过若是能,务必要保田丰一命。他都已经进了冀州了,却偏偏没能做到,现在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心虚而愧对吕娴。 “哼!”吕娴道:“他当然嫉才。田丰的谋略远在他之上。徐州已经有贾诩陈宫压在他头上,他当然不想再有另一个。” “是怕娴儿会收服这田丰?!”吕布道。 “并非只是怕这个,更怕他成为狂士,看穿了他,到处宣扬司马氏,他就藏不住了。”吕娴道:“司马懿虽有野心,却不外露,他也不想叫别人看穿。当然容不下这种名士。如果只是疯疯颠颠,狂名于外的人,他倒不介意有人叫破乱说,反倒是田丰这一类,他十分容不得。这二者说话,对世人来说,信服力可完全不同。” 吕布恍然大悟,竟是不寒而栗,道:“文人杀人,果不见血!” “与这些人打交道,才要小心。小心眼的多,小气的也多,小心思的更多。司马懿心不算正,但也在礼义的规范以内,只要有这个,他就顾忌重重,想要成事,图谋我们什么,他想得美!”吕娴道:“就算没有田丰,他想要做什么,也难!” “我还道司马懿忠心为我,”吕布郁闷的道:“是我太自负了吗?他竟瞧不上我!” 他有点愤愤不平,坐下来金刀大马的抱臂生着闷气! 吕娴也坐到了箱子上,笑道:“他虽自负,却也算不上小人。不妨碍以后用他。他在管理军队一务上,的确有一手。虎威军几个月不见,士气比从前更盛。这个功劳,倒也不可没!” 吕娴见吕布抱头犯困,便道:“休息会吧。” 吕布确实是体力和精神都撑不太住了。在吕娴在,大大心安,便寻了个行军床,拖了被子裹身上倒头就睡,连战甲都没来得及脱。 吕布虽是铁臂一大块的存在。睡下的时候,也露出疲累。体力与精力到底远不及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精力旺盛,仿佛一整天都有使不完的劲。 是人就会脆弱,也会老啊。虽然他的实力依旧比大部分人强,可是,比起他自己年轻的时候,确实是大不如前了! 睡着了看上去就有点让人心疼。 吕娴也累,更困,可是她没有急着睡,而是守在帐中,叫进来了吕布亲随亲兵,问他们进了邺城以后的事情,亲兵事无巨细的答了。 吕娴道:“此物是父亲作主带回?!” “是,因为犯谮之物,主公并未叫人瞧见,只是带了出来,便是有人知道,也不敢声张。” 这毕竟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吕娴道:“黄册鱼鳞册司马军师管带?!” 亲兵道:“是。军师亲自派人看押着。” 吕娴没说什么,道:“加盘火来!” 亲兵们忙又去端了盘火来。 吕娴打开箱子,将犯谮的龙服拿了出来,直接扔进了火盆之中。 亲兵们都有点惊讶。 吕娴道:“是龙是虫,无需此物来证明。更不需要用此物来打人眼,惹人话柄。我们将进许都,带着此物前去,天子诸侯如何作想?!” 亲兵们点点头,他们不是一般的亲卫,能跟着他们父女身边的人,绝对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只是他们都有点心疼的看着这烧尽了的龙服,这纹线,这细工,这精密的,就这么烧毁了,这…… 要不怎么说谁的兵像谁呢?!吕布看到财物就是这抠搜搜肉痛的模样,他的亲兵也一个德性。 亲兵们看出了吕娴无语的表情,干巴巴的道:“……女公子,主公并非是为此物,而非要带出。而是觉得衣着甚适合于女公子,一时爱不释手,这才情不自禁带出。并非是为了主公自己。” 吕娴脸色一松,这她知道,瞧他献宝似的拿出来,就知道。吕布是藏不住事的表情,若只是因为这是可以穿的龙服,他才贪图,他就不是吕布了。 毕竟天子之物,他是再也不敢的,他毕竟怂的很。 况且吕布本身就爱穿的花枝招展,这种沉重贵气却色调单一的,绝不是吕布的审美! “主公还念叨说,天下至尊之服,女公子不穿,谁也不配穿。留在袁家遭踏了。”亲兵们道。 吕娴忍不住笑了笑,道:“难得老爹这么看重我,记挂我。”只是这龙服,大可不必就是了! 可不是嘛,带了一堆奇怪的不值钱的东西出来,这个箱子里的只是犯谮的,其它的却并不是,却是其它的奇怪的东西,有很多精密精巧而又杀伤力很大的兵器。全是投其所好的。 吕娴将其它箱子打开了打开,也是佩服吕布,这么跑了,还不忘带着这些要给她。 不赖,跟出差还不忘给孩子买玩具的爹一样。 她掂了掂里面的东西,道:“冀州府库的精密兵器倒是不少。可惜这一类,不能量产。” 若是量产能给全军上下装备上,冀州兵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但这些明显就是给贵族用的。 在这个生产力下,想要大批量生产这类精工兵器是不可能的。既无精炼钢或是合金技术,也没有机器工厂精密制造,只靠着人力,哪怕再技术过硬的巧匠,所制造出来的兵器也有限。既是有限,也就必然有限供应。这就必然是少数人才有的东西。 这一类的相当于锁在兵器库里,还要清点数量的存在吧。 老爹都给掏出来了。 吕娴笑道:“东西都是用的,睡着的兵器,留有何用。都拿出来分发下去!”不用留着过年啊。等战争结束了,这些也就用不上了。现在正是好刀用在刃上的时候,吝啬着抠抠搜搜的实在没有必要。 亲兵一愣,喜道:“是。” 外面有斥侯来报道:“回女公子,找到夏侯惇了。” “死了没有?!”吕娴冷声道。 “只剩一口气了,只是血肉模糊,若非是独眼,只怕还错过了此人。” 吕娴道:“我亲自去看看,他便是死,也叫他死的不瞑目!” 杀敌人,何必要对方死的心服口服呢?!根本不必要。 吕娴心里是含着一口巨大的怒气来的,就是因为曹营中人灭吕布之心不死,才害的她千里飞行,差点摔死冻死,结果差一点点就没能救得下来,她又不是圣人,又怎么能没有怨气?! 敌人要千方百计的要杀害她的老爹,她若还心存仁慈,就真的是蠢猪一样的人物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对于敌人就要不遗余力的打击。 当初自卫战争是无法完全的撕破脸,可是现在,却已经是撕破脸了。既是如此,哪里还需要客气?! 假仁假义的是真的没意思。 吕娴是面无表情来到了夏侯惇面前,他在担架上,被人抬着来了营外,脸上还盖了破布,俨然是已被当成死人了。 吕娴上前揭了他脸上的布,夏侯惇脸上已经烂了一半,一张脸都不能看,连动都极难,可以想见身体是什么惨状。 他虽不能再动弹,可是,生命力却依旧顽强,看着吕娴,只一只眼皮都掉了一半的眼睛是恨不得吃了她,“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吕娴冷笑道:“替天要曹操命的人。” 夏侯惇呼吸急促起来,颤栗着仿佛喘不过气来。他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她要进许都。 不会的,她不敢,她也不能,郭嘉一定会拦住她,后面还有多少埋伏,她怎么能够突入呢?! 只是她真的很邪门,她本人,以及她的本事,还有飞天的行为,手上的武器,简直无法用常理解释。这样去许都,便是郭嘉,又如何能保得住呢?! “可惜你是看不到了。”吕娴道:“很快的,你便是鬼,也会看到,曹氏集团的飞灰烟灭。我吕娴要杀人,绝不会用如此诡计。要杀人就堂堂正正。不像你们费如此大的心,最后还是失败告终。真是可怜又衰。” 夏侯惇道:“……曹公当世之枭雄,岂会受你这个,这个……女子的可怜?!” “枭雄吗?!”吕娴冷笑道:“吾是当世之英主,何须当世有枭雄?!” 夏侯惇气的呼呼的像风箱一样的开始喘气,那眼神既有恨意,也有鄙视,意思是她根本不配! 他俨然都听不下去了,很是痛苦,只求速死,道:“……杀,杀了我!” 吕娴道:“从个人的感情上,我是很敬佩你的,忠诚勇嘉。你放心,待灭了曹氏集团后,我会以吕氏正宗名义,为汝嘉奖忠义之士。” 夏侯惇恨的吐血,假惺惺,可恶,恶心!谁要她的嘉奖。 这吕娴恶心起人来,简直闻所未闻。比刘备那厮还恶心。 感觉他还没死,但也离快被气死不远了。 吕娴对左右吩咐道:“枭首示众半日,欲害我父之人,无赦也。” 左右诸将听从,上前一刀就斩下了夏侯惇本就奄奄一息的头颅,拎着竖起来,道:“奸贼已死。” 吕娴看众人心里有解恨的心情,她除了这些,其实还有别的感慨。若一个人的心胸只为报仇,那就太狭隘了,她就必须高于这一普通情绪。她的心里是怅然若失的。 “江山世代埋忠骨啊。”吕娴感慨的道。 杀了夏侯惇是为了定虎威军的军心,树立吕布被堕下的威严。为了维持威望就一定要有枭敌首的本事。否则常败将军,又哪里真的能长久不衰呢?! 只是她必须要有超出历史和地理上的对现在人的限制,一定要有超脱的眼界。否则,与普通的割据称雄的诸侯又有什么区别?! 夏侯惇是敌人不假,但他也是夏商之后,都是一样的人。纵然一时为敌,为不分阵营,但这并不妨碍她心里对此人的评价。虽死而求活,只一心忠于主,这样的人,不称为忠骨,谁又能称为忠骨呢?! 所以这一次牺牲的人中,吕娴问了意见,决定道:“还有家人在徐州的,带了骨灰回去交与家人。若是无家无室之人,可尽埋于骨在此。将来,九州偕同,我吕氏必为牺牲者立碑。”九州必归一,既是如此,埋在这里,也是家里。 正文 第1057章 几惊变袁熙失州 诸将听从。他们听到是以为这兖州,已被女公子视为囊中物。所以自己人埋在自己的地方,有何不可?! 吕娴却知道,天下虽分分合合,但终究走向统一,或是在统一的途中。 自始皇起,九州一切英雄活动,都是为了统一。 既都是夏商之后,埋在哪里都是后花园,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不过有家人,就一定要给与家人,埋入祖坟的,家人也有地方祭祀悼念! 吕娴吩咐人继续救人,又叫找出曹纯的首级,到时装匣一并送往许都去! 因司马懿不在,谋士团中大多数都在司马懿帐下效命,因此虎威军中军务已是一团混乱了。 吕娴哪里能休息?匆匆的开始整理军务。军务不整是要出大事的。 渐渐条理分明起来。 在救援的当口,吕娴随着吕布又去慰问了伤兵,将死亡将士安葬,洒祭一通,又亲自看伤员,慰问。每一天都很忙碌。 随着谷中的清理,赤兔也找到了,倒是没事,只是肚子空空。明显的瘪下去了,见到吕娴都是一顿亲热的蹭,明显带着点小委屈,小可怜。 吕娴笑的不成,道:“鬼灵精,平日再不肯理我一回,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平日再傲骄的马,此时此刻也是激动的,感觉活过来了,活力也回来了,所以完全不嫌小主人很烦人了。亲亲昵昵的舍不得走。 吕布抱着赤兔就是一顿狂摸,不住的道:“好,好。布出征半生,妻子儿女都没你陪着我长。生随我,死也追随于我。若失了你,布恐怕最伤心。出来就好。” 情到深处,眼圈也红了。 亲自牵着赤兔去吃豆草。 诸将感慨的道:“可见主公与赤兔都命大,在谷中时,如此艰险,都活下来了。不容易啊。若非赤兔阻拦着主公一回,只怕更深入其中,死伤会更多。” “宝马便是宝马,是有灵性的。” 众将十分感慨。 谷中内外都在忙忙碌碌,清理工作,很艰巨,吕娴拿出地图来细细的划,若是郭嘉,下一关会在何处呢?! 没关系,若高顺得信,必定已突袭兖州,直奔许都。 届时汇合兵马,便是郭嘉能力再强,也有的受的!这个祸害若是一直为祸下去,吕布说不定就真的被算计死了。以吕布的智商,就不能给郭嘉第二次的机会。 绝不! 此时幽州,袁熙闻听前线消息,得知前线溃败,袁绍身亡,袁尚授遗命领四州牧的消息后,不禁大哭,崩溃吐血,道:“哀哉我父,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可恨这曹贼,这曹贼……” 袁熙这一惊一怒又悲伤,吐血后本来将愈的伤口,顿时又都不好了。 诸将却惊愕于此变,正想与袁熙商议面对袁尚发来的军令怎么办,见袁熙如此悲痛,哪里再能再提?! 只得先举父丧。 因此幽州上下,全部戴孝。 袁熙是真的孝顺。 以至于忠孝到只顾伤痛,而忘了临危应变的重要性,危险将至,都不知道惊险。而这危险来自于内,而并非外。 幽州因地理原因,并不是曹操军中上下首要的攻击目标,因此,曹军虽有来,但并不众多。目前来说,御敌还不至难以应付。 而真正的危险来自于内,甚至不是来自于兄弟,兄弟虽会加于刀兵,但现在隔的远,也不会这么快,还需要时日发酵来相斗。真正的危险,是来自于部下的叛变。 如此惊变,若是从小读史书,有正经的政治师父教导的,早已经敏锐有所应变。但袁熙显然并不是。倒不是说他书读的不多,而是他对此本就迟钝,本就没有争夺之心,自然不够敏锐,再加上袁绍并未刻意的令人教导帝王心术,以至于沉浸于父哀之中无法自拔。 越是动荡的时候,越要安抚人心。更何况是这种遭逢大变,又临危换主这样的事情,若没有危机感,震慑人心,是会出大乱子的。 诸人不敢劝袁熙,以免打乱他为父尽丧,只好来找甄宓。然而甄宓也是一介女子。虽然出身不低,教养更不低,但自小在家宅后院,所得到的教育,只是后院的教育,因为听众人说的可怕,她一时竟也束手无策。 她只好来劝袁熙,然而还未开口说什么,已然有斥侯来急报,道:“报——” “焦触,张南率众叛变,现下已率众前来攻伐幽州府……” “啊?!”甄宓大惊失色,道:“为何会叛变?!” 叛变就叛变吧,你叛去了也行啊,为何还要反过来攻打旧主呢?! 这简直是可恨。可怕。 “只怕是听闻袁氏惊变,已有异心。”诸人恼怒道:“必早有投靠曹贼之心。” 甄宓一阵后怕。 见有诸将请命要去剿叛军,袁熙又不顶事,便只能将诸事交与诸臣处理,然后不少人便领兵去剿贼了。 而很多人领了兵马,却一去不返,有的干脆与叛军混到一块调过头来攻打,有的呢,是直接另寻他路去了。还是卷了兵马走的,这一切,都叫甄宓眼前发黑,欲哭无泪…… 这种时候,武将不可靠,以为文人就可靠么?! 不……因为叛乱,文臣趁机相互攻伐陷害,这个以要捉拿奸细为名,到处搜查与曹贼通信的证据,那个就要胡乱举证,说谁谁谁与许都有亲戚,有旧友,有同窗师友等……一时之间,一团乱象,哪里还有半点的府台营的样子?! 甄宓一见这,不得不哭着来寻袁熙,道:“将军若再只顾悲伤,不顾己身,不拿事来,震不住宵小,恐怕你我二人是要死而相见了……呜呜呜……” 袁熙眼泪未干,正欲答话,忽有侍女惊来报,哭道:“……闻听袁公薨逝,刘夫人已自缢于梁,跟随去矣……” 什么?! 袁熙瞪大了眼睛,道:“为何突然如此?!她不知袁尚已领四州牧?!” “不,不知……”侍女瑟瑟发抖,道:“刘夫人并不知三公子已为主,只以为生死不知……” 刘氏被软禁,消息早就断了,哪里还能知道这个,若是知道,就舍不得去死了。 袁熙又痛失嫡母,不禁痛哭道:“……如何是好,三弟若知夫人之事,恐怕,恐怕会怨怪于我……” 甄宓也呆了,她这是完全的得罪了新主了。 难保以后袁尚不会算帐。 她颤着道:“夫君纵然有错,然而也有借兵之恩于他。哪怕,哪怕看在这兄弟情上,也许……” 她自己虽知也是幻想,但却知道,这不可能。观袁尚之前行径就知道早就不满。 袁熙跺脚道:“哪里有什么借兵之恩?!借与三弟的兵马,悉数半道逃去,三弟都不恨我,便已是兄弟情深,夫人之事,叫熙如何与三弟交代?!” 袁尚来时,都没想得起来自己的母亲。但是活着的跟死了的可不一样。活着,哪怕不亲自照看一眼,都想不起来,那也没结仇。可是死了,死的这样……仇就大了,深了! “……只言夫人哀悼主公,追随而去……”甄宓哭道,“不然我陪条命与他便是!都是我的错!” 袁熙悲从中来,道:“你又何苦说这般话。”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我侍母不尊,以致此事,不如以死谢罪,以弥补夫君与新主之间的兄弟之情吧,若因我而致手足相残,我不如一死。”甄宓是真的脸白如纸。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是无法弥补的。甚至就算她死了,袁尚也绝不会放过袁熙的。无论是因为权势集中,还是为了刘氏,或是为了其它的。 袁熙见父死母丧,兄弟又如此,部下又叛变,一时更是心乱如麻,痛不欲生,若此时此景,又失爱妻,他就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活着还能干什么?! 不禁沮丧道:“熙无用之人也,若汝死,不如熙也随后。左不过是无用之人,何需惜一死!” 夫妇二人遭逢大变,竟是抱头痛哭。 “将军,焦触与张南的叛军已至城下,兵临就在城下了。还请将军决断,否则必遭横祸啊。”斥侯紧急来报。 幽州上下竟是大乱。 “封闭城门,”袁熙面色发苦,而发令道。 可是现在人心惶惶,哪一个又能铁了心帮他守城。 这城铁定是守不住的。 甄宓心中已然知晓,心一横,道:“夫君伤还未愈,人心也思浮,只怕闭城也无用。这二人在城中谁知有没有奸细内应外合,总会有人替他们开城门,到那时,城不光守不住,城中百姓也得遭殃受死!将军不知冀州之失,也是为此矣?!主公在时尚如此,更何况今时今境!?” “那可如何是好?!”袁熙捂着伤口,感觉还是隐隐作痛,上马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伤筋动骨百余日。他这个样子,如何能领军作战?!指挥作战?更何况现在最难安定的便是人心,人心本就已经有了其它念头,既知袁熙不能力敌,谁还会效忠?!在这种前途未明的时候,甚至有很多人什么也不作,只静观其变,都已算是对袁熙忠诚。 人不就是如此吗?! 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兄弟得势的在外的儿子,就是如此。 “不如且弃城而去,城已无法再守。”甄宓道。 袁熙动了动唇,想硬气的说宁死也不能弃城,可显然,他没有这么迂腐。 良久道:“若走离此城,便等同于叛了新主。只怕是天下虽大,也无处容身了……” “袁谭几番来信,有拉拢将军之意,将军以为,袁谭可能信任?!”甄宓犹豫着问道,也是六神无主。 “父新死,而子不睦,熙怎么能忍心助一而攻另一?!不忠不孝之行,绝不可!弃城而走,已是如丧家之犬般,若是如此,便与猪狗无异矣……”袁熙哭道。 掺合进兄弟之争中,他不愿意。 况且,看这情景,袁谭必定是要与袁尚势分水火的。这个时候他去站队。岂不是…… 除非他还有实力,一定会弥合这两兄弟共同抗曹。 可是现在他自保都难,而且又受了伤,哪里还有余力弥合什么兄弟。他再做不到了。不禁沮丧的不行。以为自己快死的感觉。 人被击溃,也许只是积累起来的几件事就能做到。先是在邺城大败受伤而回,痛失精锐。然后再遇到这样的崩溃大事,袁熙哪怕再是有心要弥合兄弟,此时也完完全全的丧失了所有信心。 甄宓傻眼了,道:“那可如何是好?!” “不如且去乌桓……昔年曾有交情。想必还能容纳我等之身。总好过在兄弟之间选好……”袁熙犹豫了一下道:“焦触与张南也不知是投降曹贼还是归于袁谭。不管如何,这幽州,暂时落不到曹贼手中。”无非是归于袁尚或是袁谭罢了…… 甄密不禁落泪道:“也好,将军养好身体,那时再夺回幽州,指日可待矣!” 袁熙道:“能不丧己身便已是荣幸,如何还有妄念?!父已亡,幽州归谁,新主所主,熙如何敢说夺回二字?!” 好人啊,真的是老好人啊。 老好人把自己逼入绝境了。 众将都不知道该说袁熙什么。见他如此。又如此大变,顿时离去者过半。有些忠心之人,也因失望而离去了。也不知是嫌弃他无用不争,还是嫌他竟是要弃城而走去异族避难。怂就没有怂成这样子的。袁氏虽败,但也不至无路可走,可是怎么就这样了呢?! 实在不懂,干脆也不多说了,直接走人。 袁熙见离去者众,心里不是滋味,他心里倒是没有怨恨,不像张绣一样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原因,而是惭愧道:“曹贼当前,熙本当弥合兄弟,齐心以助兄弟而退敌稳住四州之势,奈何实力不济,不得不奔走自保,以图惜命……诸君离我而去,实是本属应当。非诸君之过也,而是熙无能也……此去,不知前途生死,只愿诸君保重!” 这仁厚的,都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些叹气离开。 余下的便跟着袁熙从西门杀出条血路,然后护着袁熙和家眷,一路往北,投奔乌桓去了。 正文 第1058章 袁谭撕信兄弟裂 袁绍平定公孙瓒后,因与乌桓打过一仗,后来平定震慑,为了交好,而结了姻亲。可以说,是有姻亲之投靠的。倒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前去! 况且,他本就是袁绍公子,本身也是具有投资价值的。乌桓不可能不收容。以待以后若是袁氏有什么进展,他们好操作而有行动! 说的难听点,保着袁熙,眼下是有利可图的,若是以后袁氏还能兴旺,他们便是有功之外族,好处多多。能要到,或是袁氏主动分好处,总好过年年冬天去抢掠打秋风。再则,他们也有小九九,万一这边果真有什么大变故,比如曹操真的夺了这边,或是吕氏夺了这幽州了,他们有袁熙为质在手,若是能换来好处,也说不准。 乌桓一向对这一片土地虎视眈眈,以前是忌惮着公孙瓒实力强悍,实在打不过。后来就是袁氏,也是打不过,索性结了姻亲就这么过吧。 现在呢,这边打的你死我活,他们最期望的恰恰是最好这块地无所属,那可真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来抢,就是如入无人之境,谁还有空来抵挡?! 这简直不要太妙。 在史上,中原与四边蛮夷外族的关系其实千丝万缕,尤其是越兴盛过的朝代越是如此。汉武帝时期,看看匈奴来犯过多少次?光记载的都了不得。越是兴盛,国越强壮,民越富,就是现成的肥羊。更何况军队也不能时时盯着,或是说盯着了一块,总有别的一块块的地方有空子可钻。中原向来也是以和为贵,能不大动军队就懒得动,能不与这些蛮夷动手动脚也就懒得动,所以也养成了他们平时没事就喜欢骚扰的毛病。 反正是要激怒中原,但是呢也笃定打仗长途跋涉实在太大动干戈,劳民伤财。所以基本上就是东戳一下,西欺一下,就是打定了主意,你国大财厚,却顾忌太多,只要不把你中原腹地掏了,没几个帝王能动不动就打仗的,打是可以啊,关键是你能说服你底下的文武大臣和百姓吗?! 这样的事不知道多少,直到把人欺到忍无可忍,他们还得寸进尺。 一般而言,多数帝王因为受限制于部下的因素,或者各种顾忌,只能一忍再忍,给钱给粮给联姻,也就图个长久的安宁,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不是打不起,而是实在是太劳民伤财啊,而且会动摇国本,会破坏稳定,打不了……打了还管不了十年,那可真是不划算…… 若遇上比较狠的角色,那外族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汉武帝就是如此,能打到把对方的窝给掏了。曹操也是,幽州这一块,乱起来,是真的要被乌桓视为囊中物的,史上的他,也不得不远征一回,彻底打服,以平北方,让自己无后顾之忧。 可以说,越是盛世,其实外族的日子越好过。中原的油水足,国强民富,懒得与他计较打仗,有时候拔根毛就够他们吃喝一冬的了。甚至也不妨碍做贸易。做帝王的也多数是守成之君,只要你不要太过份,威胁到我的臣民,你们在边疆小打小闹的,也就懒得理会。 反而越是乱世,他们的日子却越不好过。 乱世之时,中原无主,或许是可以长驱直入。但大多数,也是打不下来中原的,这样子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再被诸侯之军,或是民兵给打跑,是极丢脸的事情,甚至一次打残,三十年都未必能出一个英主,部落也会陷入内乱。 而现在的乌桓偏偏遇上了不一样的乱世。 中原现在的确割据各方,各诸侯之间也是相互争伐不休,然而,没有一个是真正好啃的骨头,想要在这些诸侯身上占便宜,难的要死要活。 以前是有公孙瓒占着幽州这一块,他们想要占点好处,结果被公孙瓒追着打。后来公孙瓒死了,袁绍来了。本以为是个雄主,因此讨好结交吧,但也没占到便宜,结果这才多久,又倒下了。现在又是曹氏和吕氏来,但显然他们虽是投机份子,却根本是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的。 也是弄不懂,这些中原人相互之间水火不容,打的你死我活,让他们讨点便宜又怎么了?! 奈何这些人玩套路还与他们不一样,明明恨不得打死对方,却嘴上总讲什么仁义道德。还不如他们北方人直接。 这些中原人守自己锅里的肉,彼此是打的你死我活,但是他们想要抢上一口,那是想都别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能遇上一个愿意结姻亲的,是很难得的。所以这个袁熙他们当然得保,而且还得保住了。有了质子,呸,不对,有了中原人在手,想要进去中原也有了由头,现成的理由,助袁氏成事啊。 所以袁熙投奔乌桓,暂时日子是不难过的。 袁熙这一路,幽州自然落到了焦触和张南手中。 焦触也没有死追袁熙,见他跑了,装模作样的追了追也就作罢了。这追不追的也是有讲究的。 若是追的太紧,真杀死了袁熙,恐怕他的名声也未必就真的好。若是不追,还以为他怂了。 所以,就这么打跑了正好。反正他幽州已经得了。 眼下还是以安定幽州要紧。 焦触与张南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心思,焦触道:“我们二人得了幽州,恐怕袁谭袁尚势不会罢休!” “还是要投靠一个靠山要紧!”张南道:“曹操与吕布,将军可已做出决断?!” 焦触脸色犹豫。 张南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不是在这二人之中选一人为难,而是,虽是反叛得来的幽州,他却绝不愿意拱手让人! 张南笑道:“将军何不自封为幽州刺史,再投降曹操,请求朝廷亲封。如今曹操要征伐袁氏余孽,必与袁尚胶着,哪里还有空来幽州,若幽州定而投效之,曹操必大喜,而去一患,焉有不肯之理?!” 那么这自封为幽州刺史之事,在曹操那还算是事吗?! 无非是封个官就能得到忠心,后背都不用再担心了,这样的好事,曹操只怕是巴不得。 焦触笑道:“妙。曹丞相向来赏罚分明。能纳有功之人,你我有此之功,必能得到重用。不如你我二人共同请封。同心共掌幽州,当互为助力方好。” 张南道:“这是自然。” 二人虽见袁绍死就反叛了,但也不是无脑之人。没理由见吕布坐大就想投降吕布,至少眼下,曹操还是有天子在手的,反叛的人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而被杀害。投靠曹操立即就能正名,这一点又岂是吕布能比的?! 再者幽州这个地方也十分紧要,袁熙虽逃了,但很可能会打来,袁谭与袁尚也会打来。比起徐州远水难救近渴,保不了他们。曹操就能遣援军前来。这一点,他们也是盘算的极妙的。 朝廷还指望他们防卫幽州,抵御袁氏三兄弟的攻打,这一点上来说,区区封赏官位,那真的就是小事一桩了! 比起曹操麾下的将领来说,自然是两人相互更信得过。扶持共进,恰恰是最好的选择。 无非是低个头,向袁绍或向曹操低头有什么区别?! 但是向曹操低头,不仅能坐拥幽州还能名正言顺,这么美的事,谁不高兴?! 坐拥幽州实际权位,与称雄割据有什么区别,只要以后防御袁氏有功劳,为曹操立下大功。曹操退回许都,他们守着这一块,与土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一时竟是美滋滋的。 因此二人一人自封为幽州刺史,一人则自封为抚北将军,上了表书与曹操,投降曹操! 这里的变故,袁谭很快就得到消息了,袁尚也得到了消息。 袁尚脸上的表情有点凝重,来回踱步,他是没料到会有这番变故。他本来是对袁熙有诸多不满,可是再不满,那也是自己的兄弟坐阵于幽州,他是不担心袁熙做什么的。 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简直让他措手不及! 他新主刚立,就面临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够服众?! 竟是叛者如云,说出去,这样的事,都难堪,更令人要轻意叛他! 袁尚焦虑的要死。 而袁谭,先是看到袁尚来的信,再得到幽州的消息,不禁冷笑连连,道:“他算什么新主,想要坐稳四州牧,想得美!” “焦触张南已投降曹操,叛变出去,只怕去信他们也未必肯归于将军。这却是壮大曹操之势啊。”身边人道。 袁谭脸色难看,听着也有点脸色青黑起来。 身为袁绍长子,他也是有着属于长子的骄傲的。 哪怕是袁熙部下叛变,也是因为不看好他这个长公子,否则哪怕是为了投资价值,他们也会来投奔他,或是劝说袁熙投奔自己,站队自己,而不是直接投降曹操。 袁谭虽说对袁绍很复杂,可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意识到了袁绍的死到底意味着什么,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这是分崩离析的开始。 之前也戴孝举哀,然而,当时心里是有点畅快的,像石头从心上离去了。可是现在,他才真正的有点伤心起来。 失去了父亲庇护的儿子,是如此的无助,而失去了主君的臣子,如此的无措。 如此变故,当真让袁谭措手不及。 “将军,此事一出,袁二将军那边怕是指望不上了。还为此与曹操树敌。那幽州被曹操所得,只怕是会攻我青州啊。” 袁谭一听就头痛欲裂,计划不得不变,之前他还想要拉拢袁熙的,没料到…… 虽知二弟一定会在中间调和,然而袁谭是铁了心要拉拢他过来的。哪里知道会直接白白的便宜了曹操呢?! 他来回踱步,眼神焦虑,道:“官渡大军围我欲破军,而袁尚又岂会不趁机攻伐于我?!若是如此,当何如?!” 他将袁尚的信一丢,冷笑道:“什么新主,竟是以新主名义而欲号令我。什么以大敌当先。是要反击曹操,然而,我与袁尚之间也势不两立!” “将军……”左右想了想,道:“大敌当前,恐怕将军与袁尚之事,还得暂时压住。不如先弥合关系,先协力退大敌要紧。待败曹操,那时再分个主臣也并非不可!” 袁谭是百般不愿,可是情势如此,他也有点迟疑。嘴上却冷笑道:“毒害父亲之辈。却要我伏他?!哼,通报依旧要发,我虽暂且不欲与他誓分生死,然而,也必要与他分个真正的正统。” 这样也行。本来就是商议好的事情。 因此,袁谭撕了袁尚的信,直接对外宣布,将与袁尚誓不两立。袁尚毒害父亲,以谋尊位,实属大逆不道,袁谭定要大义灭亲云云…… 反正檄文写的很是激昂。 兄弟自然决裂。 曹操的信也到了,袁谭看到信,不禁冷笑,道:“未曾作战,谁肯伏他?!哼,谭还未到如此地步!” 因此拒了使臣,打发他走,又有斥侯来报,说是张绣领军来战,离此已经不远了。 袁谭果真大怒,道:“前脚欲拉拢于我,后脚便派兵前来与我作战。曹贼果真不可信。” “曹操怎么会轻狂大意?!他定有两手准备。一手大棒,一手封赏招安。此等心术,不可谓不强。盖因他有天子在手。实占据天时之故。”谋臣道,“虽说如此,可到底不得不防啊。曹贼定欲挑拨将军与袁尚交战,好混水摸鱼。” 袁谭脸色来回转变,道:“封住我青州,我自然与袁尚分个高下。曹贼不安好心,我也不欲与他交战。诸君可有良策?!” 谋士道:“何不留条后路?!安抚住曹操。倘若有变,也可临机应变。否则腹背受敌,终究不妥!” 袁谭若有所思。 他是不想在与袁尚没有分个死活的时候,被曹操分心。 但叫他投降曹操,现在的他,怎么可能呢?! 所以安抚住反而是最恰当的。 “既是如此,追回使臣,”袁谭道。反悔了,也是常有之事。 袁谭还是不安,道:“何人可以出使曹营?!” 正文 第1059章 声东击西击程昱 辛评道:“评愿去曹营为主公说项!只愿主公力伐袁尚,以继正统!” 辛评是恨袁尚的,若非他没守住冀州,辛毗又怎么会死的这么惨,辛府满门啊。 袁谭知晓他心中恨,便道:“可也!便依你之愿,去曹营说项。且稳住他。我自与袁尚说。” 辛评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袁绍一死,袁谭自然也是主公了。如今分了派系,自然都各为其主! 焦触张南之事,信传到曹操手中,不禁大喜过望,哈哈笑道:“幽州已唾手得也!” 说罢将信递与荀攸。 荀攸与诸将都喜,笑道:“果然袁绍死,皆大乱。” 曹操自然是喜滋滋的收下了这个大礼。感慨的道:“兄弟不和,分裂至此,本初地下有知,想必痛哉!” 得知曹操唾手得了幽州。 祢衡冷笑道:“曹贼倒是幸运。” 又骂司马懿,道:“他不是有设法欲扫揽袁熙吗?!可惜晚了,慢了曹贼一步。哼。所谓谋算人心,也不过如此。再抵不住时势。” “是袁熙不顶事,人算哪及天算?!”赵云道:“谁能料想到部下叛变。只怕他也措手不及。司马懿再能明事,这也是不可能提前预测到的。” “袁熙在邺城败,想必打击重大。”臧霸道,“可惜仁善过了头,若非如此,何必去投奔乌桓,进了贼窝。” 父死,兄弟不和,他力有不逮,无余力而弥合,只能这么狼狈的奔逃了。 祢衡嘴里没什么好话,刻薄的道:“优柔寡断,对别人不狠,对他自己倒狠。此人,庸才也。有仁善之心,却无雷劈的手段。” 他不住摇头,撇嘴道:“走了便走了,这样的人得着了,也没大用。更何况连幽州都没了!要他何用?!” 赵云看着他不说话! 臧霸没说话,虽说祢衡的确刻薄了一些,然而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这种时候,父丧未绝,而兄弟不睦,又大敌当前之时,他无能无力做什么就算了,却把自己给逼入了死胡同。妥妥的又是一个太子申生的性情。生在这乱世,自求多福吧。 当然,司马懿也得知了消息。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不料竟是失算了。 看来这袁熙不仅身伤的重,心也伤的重了。这种时候,失了幽州,以后他还怎么回中原来?! 一颗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棋子一废,司马懿也大为可惜! 司马懿不会为废子费心,只一心的与张辽备战!又一心的等待邺城的消息。曹操的确有所急进,然而,司马懿也不着急。 此时的张郃正在小心翼翼的渡过冰河,因为是小道,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又因为路十分窄,所以路极难通过,再加冰雪逐渐消融,哪怕是冰河也会化冻,一旦化冻,这条路就不存在了。所以张郃是紧急赶路而来的。 “快点渡过冰河,要加快速度了,倘明日升温,这冰河必不复存在,今夜,所有人都有序渡河。”张郃暗暗的对手下诸将道。 “是,只是辎重怕是不好携带,只恐需弃之!”诸将道。 张郃道:“挖个坑给埋起来,切莫留下痕迹!” 诸将点头,很快去执行。 张郃军开始有序的渡河,而且还不能急进,否则,引起共振,河面一崩,全部完蛋! 兵车是不能带了,粮草只能人背着带上一点,牵着马慢慢过去,军队分成几队,有序慢慢的过河。 张郃观察了一瞬,又看看天色,又去摸了摸冰河的冰面,心中庆幸,幸亏赶上了。否则这一趟奇袭算是黄了。 身后谋士道:“幸而此道海拔略高,还结着冰,山下都已经化冻了。” 海拔这个词,是吕娴的地图上的名词,他们也渐渐的习惯了用这种描述。 “难为徐州如何找来这条道。”谋士们都啧啧称奇。 张郃并不敢大意,只叫速渡河,否则就来不及了。 一面又急遣出斥侯,先行渡河,先去秘密探查程昱兵马的进度,好准备抄近路,堵住正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日幕已落,夜幕降临,然而山间冰河面上,依旧有着人马有序的渡河。夜间温度降了不少,军士们都裹紧了身上的战衣,瑟瑟发抖,然而,这冷的反而是令人安心的温度。谁也不想走在冰面上的时候,那冰咔嚓就碎了! 等到日间第一缕的阳光升起来的时候,最后一点人马也终于全部过了河。 张郃松了一口气,去时还可,等回时,恐怕这条路已不复存在了吧。 “辎重暂存对岸,若有机会再重新挖出。眼下要取人马嚼用,还需另取!”张郃道。 对岸是无人烟的山间,附近也没什么村落,估计是没人会上这种险山上来。 诸将道:“待破之程昱大军,可夺其粮草辎重食用。倘若不能,冀州各郡,我等也还有相熟之辈。去信,便是骗不开城门,也可要些粮草给与人马食用,想必不难。” 哪怕是为了避祸,不得罪各路人马,很多郡县也是宁愿给些,也不愿意得罪人,而惹祸的。这种例子倒也多。 真正的硬骨头或是头铁不肯给的,那基本上,很少有下场不凄惨的。 军队来打秋风,最好的办法就是给点军粮。不给,真结仇了,可不是顽笑的。人家手上有兵,若是胜了,找个由头来找碴,谁能消受得了?! 所以军队来化缘,最好是给点儿。结个善缘。当然,很多人只以为是怂。 说是怂也不假。但是呢,这种广撒钱的投资,万一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不就赚了命又赚了功劳?! 若是真的白给,哎,那就只当是肉包子打狗也得了。 军队要粮这回事也是正常操作,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因此张郃道:“可。只是在目标之前,不可暴露出我们的存在,以免泄漏军情。” “是!”诸将听令,小心潜伏,甚至避开了主要的郡县,斥侯很快禀回了程昱军的消息,张郃急速赶至,便等候在程昱大军必经之道上。 程昱率领大军已进冀州,将进邺的消息,自然报到了高览与淳于琼的面前。 二人有些心神不宁。 因为他们站在了火山口,内与外都是火山口。 二人表情严肃,相互对视着对方,心心纠结又极度的揪心。 袁绍死,刘氏相随而亡的消息已经传遍各郡与四州,袁尚继位,袁谭发檄撕裂关系,他们也已晓知。再加上幽州叛变,袁熙逃亡乌桓,幽州归于曹操的消息,更是令他们心神不宁。 面前就有一封曹操发来的招安令。随之的便是程昱大军既将兵临。 同时也有一封袁谭和袁尚的信。 是归顺新主,还是跟随袁谭,是个难选的题。 是不战而降曹操,也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题。 二人心中虽早就已经对袁氏不满,然而眼下,这个时机,旧主刚死,分崩离析的时候,他们就立即率邺城降了曹操,连抵抗都没有,那么,他们与焦触与张南这种人又有什么区别?! 率众而降,当然没问题。但是带着旧主的人头或是核心的利益直接投降,那就有很大的问题。 更何况旧主刚死,最是丧哀最是难的时候,这种时候还涉及到了仁义的问题。 守着旧主的心脏,旧主一死,立即卖城而降,这…… 怎么都不妥吧。 虽知此时投降曹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他们二人也有点纠结。 “若率众去投,可也,只是举邺投降,怕是不义。”淳于琼苦笑道:“只是弃城而去,恐怕无功,还得被曹公不喜。以后怕也不会得到重用。” 高览拧眉,这么说来,他们守着的这邺城,还是个烫手山芋了?! 正说着呢,又有斥侯送了封信来,道:“司马懿的信。” 二人吃了一惊,然后苦笑,道:“又来一个……” 等拆开看了,二人不禁心惊肉跳,这,这是何意?! 这话里仿佛什么都没说,但仿佛什么都说了。什么叫只安心守着邺城,无需急于投诚各方势力。这里面的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只且不说,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司马懿走前另有安排?!”淳于琼道。 高览苦笑不已,道:“各方势力都已盯着这邺城,你我二人,若是此时站错了,只怕是灭顶之灾。不如且搁置静候。且观变化罢。” 淳于琼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 不禁苦笑点首。 二人心惊肉跳,手上兵马虽多,然而袁绍一死,他们就如岛上的浮萍,无所依置,倘若一直不投靠一方,只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也很无奈,然而,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能等了。 又入夜了,风很大,然而这一次的风不再是冰寒入骨的冷,而是在那刻入骨髓之中的冷中而带来的一丝温暖或者说是躁热的风。 这是春天的风,虽依旧如剪刀一样冰冷,然而,这是有生的力量含在其中,它带来了万物复苏的力量。人也好,动物也好,将从冰冷寒彻骨的冬天里清醒过来,迎来生长。 而有人生长是为了长骨骼,长力量,长大。 而有人生长却是疾病在增长,死亡力量的剧增,这也是生长的一种。 春天好吗,当然好,人类会长身高,会抽条,像新树抽条。 春天也有不好,病菌也会生长,你不知道一位老者或是病人体内的细菌群发生着怎样的变化,又最终走向何方。如同一株老树,春天与它而言,已经不再那么激动,因为等待它的,只是枯萎,死去。 犹如春风拂大地,而大地之中生长出来的是禾苗,但也同样可能孵化出无数的害虫,飞蛾,蝗虫……它们肆虐在春天里,沙尘里,所过之处可遮天蔽日,暗无天日。 变化,会带来生机,但同样的也可能会带来绝境与死亡。 人类每一次抗过来,都是一次次不惜命的抗争。 天气的变化,无常,令程昱有点心神不宁。 “白日就已经明显感觉到春天至矣,到了夜间,风也如此躁热……”程昱蹙着眉头,站在帐外,捂着眼睛防沙,一面则看向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战旗。 “大人是怕有什么变故?!”众人道:“只是风大,如此天气无常,便是担忧有敌军来袭,这种天气里也不大可能!” 程昱却不敢大意,道:“我只是在想司马懿。他离去前,岂会料不中我若闻变必来取邺城?!又怎么可能不做防范?!” 众人沉吟,道:“他与吕布分道而行,却故意防了我们一手,可见此人心计极深。大人所料也未必不会变实,他只怕还真另有防备。只是,他终究只是一人,非有三头六臂,手上兵马也终究有限,如何又能够隔如此之远而安排什么神妙之兵?!” 程昱正想说话,忽听有唿哨之声齐齐响起,惊到了军营中的马,一时马都受惊嘶鸣起来。 程昱捂住耳朵,因为这个唿哨声很尖锐,尖锐的令人的耳朵都有些受不了。 他捂住耳朵,脑袋都有些嗡嗡作响。 如此高分贝,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动物,马受惊若集体狂奔,那是什么灾难?!那简直是自乱阵营。 “敌袭,”程昱大喊道:“各营稳住马匹,作防御。速传令!” 传令兵脸色都变了,飞奔出去报信。 兖州兵都各乱起来。 尖锐的唿哨声越来越高,很多曹兵都顾不上自己,先将马的耳朵给堵上了,即使如此,马也受惊不小,虽还没有自乱,但是用是用不上了。 他们咬牙,这一切,怕是有备而来! “报,西南方向有火攻来……”斥侯跑的身上都出了汗,道:“他们身穿锐甲,都着黑衣,举火各射我营辎重粮草……” “怎敢偷我营粮草辎重,速去退敌保住!”程昱道。 诸将听从,火速的奔去。 “大人勿忧,我营中如此之众,又怎么会叫这些宵小而毁去粮草,司马懿就算有伏兵,想要重现乌巢之失,也不可能……”众谋士安慰程昱道。 程昱眼皮直跳,道:“你们若是他,会如此明目张胆否?!” 众人一愣。 正文 第1060章 张郃大刀阻程昱 又有斥侯来报,道:“西北方有大军突入,兵马强横,踩踏死不少我军将士。他们的马都塞住了耳朵,恐怕是为激乱我营中马匹……” 声东击西之计! 程昱头皮发炸,道:“如此多的人马,为何斥侯营不曾探出,他们在冀州藏于何方,驻扎于何方,食用于何方,如何能全然无知!?” 斥侯营讷讷不敢申辩。 眼下也并非是质问的时候,道:“斥侯营需戴罪立功。传令各军,设下钩伏手,钩了他们的马匹。我军人多,困住他们,再施行!” 斥侯营应命急匆匆的去了! 程昱眼睛焦灼,他是文臣,他太知道一战若不利,之后所产生的连续的影响将有多么深远。 大军压境,淳于琼与高览的压力前所未有,不光邺城,对于整个冀州来说,这都是极大的威慑,那么,不战而屈人之兵,只在眼下。 只要邺城一降,冀州各城池哪个还能再坚持,也都会跟风而降,那么整个冀州都已定矣。 在听到了前线和幽州的事后,冀州本来就已经在摇摆的心,必然已经有了降心。 眼看这一切,只等就绪,只等去接手了。再好好招安纳降安抚一番,即可平定冀州。 然而万万料不到的是,司马懿早在等着自己,也就是说他早已经有所防范。 这天下,竟有人比他看的还要深远,防备的还要缜密。 也就是说,司马懿其实也是知道的,这一关至关重要,这是他们比拼实力给邺城看,给整个冀州看的时候。 让那些失了主心骨,无依无靠的将领与文臣有一个投靠的机会。而选择谁,就在于谁终究能先来,并且击退其它人。 所以这一战,又何止是一场战争那么简单,那是争夺冀州归属的战争。 谁能真正的施威于冀州,谁能击败前来竞争抢夺之人,那么,谁就能得到冀州的归附。 冀州人想的也很简单,谁强,谁来就跟谁。万一跟错了,先投诚了,结果还没坐稳两天,又来一波人把他们打跑了,那他们岂不是白白投诚了?!精力节操都跟着亏损一波,被割一波韭菜,谁能愿意?! 所以,正常来说,冀州各城池都在观望,都在等着它最终的主人。 所以,只怕冀州都在观望,甚至连军队都不轻出,而是在观战他们双方,到底,谁更计高一着! 程昱怕还有什么奸计等着自己,盘算了一通,便做两手准备,道:“全营上下分为两营,一营防守大营,准备作战,另一营,火速撤退,若能包抄就包抄,若不能包抄,先行寻到撤退之处,准备远攻辅助。” 斥侯很快就去传令了。 这一次,程昱怕人马不够,带了足有两万五千人马来,可见军队之众,人马辎重之重,包括粮草足丰。 辎重里是准备了攻城器械的,为的就是若邺城不降,这些便能用来攻城。所以辎重有多重,可想而知。 人马许多,大营占地广亵又复杂。 传令需要时间,而且是在这乱糟糟的情况下,信息难免有所延误。 兖州兵营中一片混乱,很多人马因为防备不及,而被箭给射杀。 许多辎重都被烧了,一片火海连天。到处是哭爹叫娘的嘶杀之声! 程昱远远的看着,心中砰砰直跳,他心中总是不太踏实。因为他总觉得,这些只是声东击西之计。 司马懿若万全而来,必定还有别的兵马。 在哪里呢?!在何处呢?! 快点出来,我好做应对。 程昱不断的盘算着,盘算着,然而乱之事,需要的是情报,人的算谋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在没有情报为眼睛的情况下,便是神也很难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因为你根本看不见对方的棋盘。 兖州兵分了两营,一营去包抄攻进来的兵马,去扑灭被烧的辎重和粮草上的火。另一营则已经开始火速的撤退,做准备以辅助远攻! 程昱的眼皮子直跳,看着黑夜之中的黑暗森森,让他心神极为不宁。 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有他未曾得到的情报。 而他的兖州兵马像个摸黑的大象,便是再有能力,此时也只像是瞎了眼的巨人,而只能任人捶打。 兖州兵得到了程昱的军令,也火速的反应了过来,取了弯钩,开始组织有序的去钩对方的马匹,有些马匹被钩到,他们一涌而上,能连人带马给戳成筛子。 两方陷入胶着,厮杀声阵天! 张郃远远的看着,不禁叹道:“司马军师所留下的兵马不愧能蜇伏这么久,俱都是不惧死的死士,虽人不众,却没一个人逃或退的。” 若非是不惧死,又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蜇伏到现在而不被人发现。 这类人都是无比的心性坚韧之人。 “若成大事,恐怕还得要靠这般的意志。”张郃道。便是没有他们来援,或是与他们配合什么,以他们这等不怕死的意志,恐怕也叫程昱脱一层皮。两面都讨不了好。谁都别想轻易的得到冀州。 司马懿的心思,他懂了。宁愿冀州依旧在淳于琼与高览手中,也不能叫它落入到程昱手中。否则,一旦落入就很难再撼动。 军队之事就像围棋,最怕的就是连势。连势是什么,是曹操在前线节节大胜,逼死袁绍,又唾手而得幽州,若是连冀州也得了,这便是势,势就是人心骇惧而不敢叛。一旦势成,再想从他口中抢肉吃,那就难了。到那个时候,没人敢叛曹操,怕被诛,必会拼死反抗,到时要打冀州一定会比现在难打数倍。甚至你都不能直接与曹操交战。曹操就可以借力打力,他部下的这些想要出头立功的战将都能直接把他们给耗死。 这就是势成之后的威力。到那个时候,你拿精锐去与他耗,结果还动不了曹操的根本。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所以司马懿与程昱都知道,一方要成势,一方要破坏他们的大势所成。 “将军,我军是否出动?!去接应他们?!”军师道。 张郃点点头,道:“听司马军师所议,做十面埋伏之计。先声东击西,再挫锐气,再乱意志,此战,我军可胜矣……” 众战将大喜,早已迫不及待的分头行动,像早先计划好的一样,开始行动。 “我军突然出现,料是程昱再会算,恐怕也料不到我军凭空出现……”张郃道:“兵贵于奇道啊!” 身后谋士点头,跟着张郃上马,道:“将军此番必能击溃兖州兵。他兵虽众,又有程昱压阵,然而,一则他料不到有将军在,二则,他是文臣,军中并无一个得用的大将,只要拿住了他们的士气,兖州兵必大败而归!” 张郃笑道:“劳你亲领一军截去退路。设下埋伏。届时可多多追杀也!” 谋士笑应了。 张郃便热血冲冲的提着大刀去了。 程昱不知道为何,眼皮就一直没能歇的下来,一直在狂跳。 突然有斥侯来急报,道:“敌军来了援军,他们后方有尘土扬起之势,兵马奔腾之声。” 程昱头嗡了一声,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必定是有诈。 他不敢大意,道:“哪个方向?!” “正是西南方向。如今见有援军前来,与我军交战之敌方先锋营作战越加英勇,我军军心,微有不振,陷入慌张之中……”未知的人马数量,才是最可怕的存在。因为未知,才觉得慌乱啊。 况且军中并无预警,哪一个心中不慌?! 程昱道:“立即去抵御,切勿叫这两方人马汇合!” “是!”有战将急急领命去了。 斥侯又急来报,道:“东南与西北方向,皆有兵马前来,共有旗帜无数,恐怕是有备而来!” “速去抵御!”程昱道。 各战将依次领命而去。 “大人,带主力先撤退再支援吧,否则这是要被给围住而杀啊。一旦陷入被围之境,恐怕……”有谋士劝道:“此次只怕是司马懿早有所备。” 程昱跺脚道:“是我草率了,早知他诡计多端,焉能不多加准备?!只是,昱十分不明,这些人马,到底是如何出现的?!若说都是早潜伏于冀,昱并不信!” 难道是飞来的不成! 程昱眼见四面八方都陷入战火,若再不突围,恐怕真的要被围了,心一横,道:“随吾撤退,再加外面支援。切勿中了敌军埋伏之计。” 若围着他们的营打,便是人再多势众也无计于施。处于劣势就会一直处于劣势之中。 程昱一带主营的人撤退,曹军军心就略有些涣散了,又见各方敌军都如火一样的扑上来,当真是厮杀的哭爹叫娘,狼狈不堪。 到处都是冷箭,到处都是燃烧的火,到处都是死了或是伤了的人,还有乱窜的慌乱的人。 程昱一见此,当真是心乱如麻,问左右道:“对方主将可知是何人?!” “不知,还未遇到此人,得通姓名!”左右道。 正在奔逃之中,张郃拎着大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截住了程昱。 程昱身前众人吃了一惊,大骂道:“汝是何人,报上名来!” “张郃,徐州虎威军麾下战将。奉司马军师之命前来阻截程太守前去邺城。”张郃道。 众将听了大恼,道:“汝本是袁氏战将,为何改姓为吕氏?!阵前投敌,可谓忠矣?!” “受旧主污陷,有何背义之说!”张郃不在此事上多言,只问道:“敢问程太守,不守兖州,前来冀州,意欲何为?!” 程昱道:“这冀州,莫非已被司马懿定下不成?!昱为何来不得!” 张郃笑了笑,道:“来是能来得,只是若再往我后去,只问我大刀可放行了!” “好大的口气!”兖州战将大怒,拍马飞出二人来战张郃。程昱止之不及,一时便知晓他们必死无疑。 果然,张郃上前轻轻松松的就斩下二人首级。 曹军尽皆骇惧。 程昱心中也震动不已,如此大将,竟被吕布所得,简直是…… 这一次是他太难为了,身边没一个可以用的大将。全都去了前线和官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美好的前景在眼前,却没有有本事的战将可以为曹公立功而取来。 程昱一时跺足不已。心中大为呼痛。他已经知道,再想前进,怕是折蹄了。 这一次,又是难了。眼睁睁的看着果实成熟而不能取,这种心痛,谁人能知?! 难道司马懿果真是自己的克星?! 程昱再强,再想趁火打劫,实力也不足。此时此刻无敌的后悔,没有一个能够来助他拿下张郃的人头。否则,这点人马,哪里能拦得住他兖州兵的铁蹄?! 程昱脸皮抽搐了一下,两方一时都未动,个个神情紧张,都似乎胶着,盘算着利弊。 身后传来的八方的厮杀之声,战火烧之不绝。 这是一场胶着。 而张郃深谙人心,为将之人,目的不止是为了打杀,更多的是为了平衡权衡。他在等待,耐心的很。 他知道程昱此来是为了取邺城,是为了摘果实。而不是自卫战争。若是为了自卫战争,哪怕拼个全军覆没,也是值得的。 可是现在不是,他冒着全军覆没,可能兖州也无险可保的风险而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值得么?! 张郃极为看事看势,在袁营看了许久的眼色,若连这点也分不清,他就真的傻了。 他站在这里,在告诉程昱,若再进一步,你我可能都会全军覆没,然而,大家都别想摘到果实。你的损失比我甚至还大一些。 程昱哪不知道这场心理战术,他深深的看了这张郃一眼。知道他不是普通战将,这等的心理素质。普通战将哪里会有,普通战争只知冲,或者退。却不知势之高下的端倪。 二人不说话。 程昱眼神抽搐,良久道:“汝本良将,为何助贼?!何不入曹军麾下效力,以汝才能,可位比列侯。不在话下。为何要助纣为虐呢?!” 张郃道:“各为其主,休得多言。” 他将大刀一横,道:“若退可速退去。若不退,只且一战!” 正文 第106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战?!怎么战?!何人可退他杀他。上去也不过是送人头。 曹军上下苦笑不已。 张郃身后擂鼓阵阵,只见八方四面皆是战旗,尘土飞扬,仿佛只需一声令下,就能与他们兖州兵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虚张声势之计。程昱心知肚明。可是他再以为司马懿也凭空变不出许多兵马来此,他也阻止不住曹军上下会如何作想! 程昱甚至都不用回头去看,都能想象的出来整个曹军上下是什么样的表情。 谁不是面色惊恐,谁不是两股战战?恐惧于未知的敌人的数量! 程昱权衡了再权衡,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撤退出去,然后再进行反击!可他也更明白,一旦失去先机,处于劣势,就极难翻盘。 可他有的选吗?眼下死磕,根本就是处于劣势了。并且军心也已开始动摇,此时征战,只增不利。 程昱便拱手道:“既是如此,不如张将军且让道,让我军撤退。你我两军相安无事,可否?!” 张郃道:“如此甚好,程大人撤兵,我军也撤兵,你我两方各退让三十里。” 程昱点首,传令下去。 张郃便退开,让程昱带着兖州兵撤退。 “将军,恐怕他们撤退包围后,会反扑我军啊。”左右战将对张郃道:“不如此时追击如何,他们必不敌而大败!” “我军人少,兖州兵众,要进行包围战术,我军根本做不到,与其胶着而被对方消耗,还不如稍纵之再战!”张郃道:“此时程昱必然全心戒备,以防我军后袭而偷袭。正是军心大防之时,不宜追出。不如稍待之,再战。我已做出规划。尔等切莫急躁。此战,绝不可心存一战而定之心理。否则,必遭败。” 张郃是要在消耗程昱的同时,尽量保存自己的力量,否则,就算打赢了程昱,结果人马不足了,又怎么能震慑得住邺城和冀州各城池?! 那些人都精的跟什么似的,张郃太知道他们的尿性了。 所以,张郃的目的甚至不在于消灭程昱,消灭是不现实的。目的在于击退。把他赶出冀州就可! 想要办到这件事,在己方人马不足的情况之下,就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越急越会中程昱之计。因此张郃有十足的耐心! 程昱带着精锐先撤,后续大营也都跟上了。 张郃与当初司马懿的伏兵汇合以后,互通了名姓,然后等程昱跑的差不多,他们才开始全速追击。 而此时曹军上下经过了慌不择路的一顿逃以后,见追兵未至,这心里的一口气自然就泄了出来,此时恰是最为疲累之时,正欲休息。 忽报张郃率领兵马分了几支,竟追了上来。 程昱甚至都没来得及再重新分布阵势准备作战,就不得不仓促让全军上下应战,自然是吃亏的。 厮杀一阵之后,曹兵再败,再溃逃。 程昱此时忽的十分后悔,悔于自己营中竟无一个大将,而能主持这场战事。倘有大将,何至于此?! 打仗就是这样,若是败了再败,士气低微,就必须得立即奔逃,否则必定会逃兵如云般散去。 因此竟有些慌不择路了。 哪知又有一军在前截去他们的退路,大喝道:“张郃部下在此,程昱哪里去?!且吃我一刀!” 曹军大惊,不禁仓促应战,之前被伏兵杀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又有一军截去他们的去路,哪里还能有什么战意。再加上张郃带着兵马像追兔子一样的钓着追着他们。他们逃的快,张郃就追的慢,他们逃的慢下来,张郃就开始死追,直把他们给弄的筋疲力尽,此时哪里还能有什么战意与这些兵马交战?! 一时之间哭爹喊娘,丢盔弃甲而逃。 有几人忠心护着程昱跑,带着精锐,逃窜,却是根本无法抵抗。 程昱不禁悲从中来,喃喃道:“昱罪人矣,明知己无能于武将之事,却偏偏要来夺下邺城,以至于蒙蔽了眼睛而致不备,陷于如此之境,置曹军上下于险地,有此之败,叫昱如何有颜面去见曹公!?” 说罢大哭。 身边跟从之人也都哭了,眼泪包包道:“非大人无能也,大人出兖,是决断也。然,无有大将主持战事,才至如此。不然我曹军如此实力,哪至此败。” 只小小一个张郃就叫他们这样了。 程昱不禁心灰意冷,他心知夺邺和冀州无望,虽不甘心,也知道见败就退的道理。明知而不为,还要一直死磕下去,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既不能进,便只能退。 只要谨守本分,保住兖州不被犯,他便是已不负曹公所托! 曹军被拦去的兵马厮杀一阵,张郃带着兵马赶到,又是一阵厮杀,然后又追了很久,这才慢慢的拉开了距离。 而程昱只恨不得一气跑回兖州去,直到甩开了张郃以后,清点兵马之时,程昱不禁感伤不已,落泪写泪书于曹操,自称自己是无能之人,有如此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却根本没有能力去实现而为曹公摘得果实,立下功劳。耻于再见曹公云云。然后又提及司马懿天才绝艳,能力卓越,有此人在冀,恐怕要小心防范。有他助徐州,只怕难缠,以后四州归属之事,恐怕还有多番波折,提醒曹操务必小心处理。 然后又说罪人哪怕不能为曹公拿下邺城和冀州,但一定会守住兖州,让曹公无后顾之忧。罪人能力有限,所能为的也只有如此云云。 这封信,光见着都无不动容垂泪。 程昱清点大军,几损一半,辎重粮草俱丢失了干净。 就是再不甘心又如何,只能狼狈先回兖州守着兖州,以免再生波折。 “狐狸来,本欲是为叼下一块肉来,奈何能力不济,不仅没吃到肉,还被打了满头包。”有徐州死士笑道:“这些粮草,可不就是现成的送与我们的食物?!涉远送粮,这份厚谊,得感激程昱啊……” 语气是嘲笑之中还带了些调侃顽笑的意味。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罢在那哈哈大笑,东倒西歪,甚至是有点站不成站相,坐不成坐相的样子。 这样的军纪,若是在张郃军中,是不可能出现的。 然而,没有人会小瞧这些人。 能蜇伏在冀州许久都没有被发现的人,都是狠人。而他们更是看到了他们作战时的凶残,有一将甚至脸上被横切了一个大伤口,十分狰狞,却也面不改色,甚至还在那与人肆意调笑。 他们作战的时候,不要命,发疯玩命。完全不惧死。 他们不作战的时候,玩笑的时候也从不会假正经。 亦正亦邪,男儿本色! 张郃想,这些人,若以常理度之,真的不算是正规的兵,然而,能潜伏在冀州这么久的兵,当然不可能是全然正规的兵吧。这类人身上,难免还带有了一些说不清的习气,若不是见过了他们作战时的凶残样子,只怕张郃军中上下还瞧不上这种痞气。 如今一看,这种风格,也许与吕布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郃面前走来了一个将领,笑着拱手道:“幸亏有张将军来协助,否则今日我军上下兄弟尽埋于土中矣!” 这话叫张郃肃然起敬。 这是什么兵,这是死士之兵。哪怕是不惜死,也要把程昱给拖住打残的意志。 张郃道:“郃实在未曾帮得什么忙,将军实在是言重了。比起诸位之英勇,郃这又算得上什么。” 很是羞惭的样子。 “非也,如张将军这般的将领,才是真正的将领,我军只用在特殊的时候。而正规军才是军中的常态。若论战事,以死而消耗敌军,其实是下策,只是眼下,不得不为。”那将领极年轻,却极有见识,笑道:“若人人都不怕死而是死之,这徐州还如何能继往开来呢?!张将军之才,在于领军作战,在于审时度势,而不在于以死作战。如此,战略之胜,战争可胜矣。” 张郃不料他们竟有如此之见识,一时竟是愣在那里良久。 等人走了,各自扎营去休息。张郃才听身边谋士道:“打听清楚了,他们在虎威军中是特殊兵种。” “特殊兵种……”张郃有些恍然,道:“倘徐州兵上下人人不畏死而至此,天下何人可挡?!” 谋士与诸将们也都有些恍然,道:“倘真是如此,这便不是普通的兵了。” 兵只知领兵饷上阵杀敌,而这些兵却是知道继承意志的。 他们身上有火种的传递。 那种震憾感,让人心中起敬。 说不清楚的一种东西。 倘这种见识,本就是普遍存在的,那么徐州上下各兵都人人可立火种,人人都能上马征战。天下不是徐州的又是哪家的?! 他们的特殊在于他们的意志。而不在于他们的军纪。 在不作战的时候,他们十分放松,是有点散漫的,甚至还会拿彼此的伤口开顽笑。 他们也会认真的祭奠他们死去的同袍,化为骨灰,然后祭扫,再背在身上,随身携带,然而也还是会嘲笑他命不好,竟就这么死了,不能活着再见荣光,实在是可惜。 不过他们会带他们回徐州的。只叫他们放心! 悲伤,不能说没有,只是与普通兵明显的不同! 张郃问他们可要同行,他们却道:“我等另还有任务。只恐不能与张将军同行了。但愿张郃将军一举而能得邺城,不费吹灰之力!” 张郃点首,没有问他们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只是分了粮草辎重,然后看着他们散去。 张郃目送他们离去,心中一叹。这样的精锐中的精锐,不仅有过人的能力和武力,还有更坚定的意志和忠心。这种忠心甚至不止是对徐州和吕布的。是一种他说不清楚的理想。 虽他们也有痞相,看上去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样子。可是张郃从字里行间和他们的神情以及言谈之中就是知道他们刻入灵魂之中的一种理想。 一种共同的,说不清楚的会传递下去的东西。 这是比当世诸侯争夺土地更高等的东西。 所以张郃心中才略有些震撼。 这世上从来不缺愿意为了理想而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牺牲自己性命的人。然而,当这样的人多了,以后,理想本身,就真的不会实现么?! 张郃心中有点闷闷的。当今天下,为了土地和封赏,多的是为了实现自己价值而进入军队的将领,也多的是如许攸为了个人利益而到处奔走的谋士,或是为了实现个人的理念而投奔于各诸侯的谋臣。然而,这样为了天下人的理想,已经很少见了。 “让天下都能吃饱饭,有地可种,有屋可住,能够安居乐业,这样的理念真的能实现吗?!”张郃讷讷的道。 “唯有英明之主,方能实现。”谋士低声道:“曹操显然不是。他是乱世之枭雄。” 说的也是。张郃笑了一下,道:“徐州的变化在于吕娴。她的影响力的渗透,郃今日才知!” “将军……”诸将道:“可要直接去邺城下?!” “遣出斥侯去探程昱动静,他虽败走,却依旧不可大意。”张郃道:“另,汝等若有信发出,现在可发出。若有直接来降者,皆纳之,再禀明司马军师。我却写封信去与邺城!” 众将听从,取了补给,便一路发信,一面则往邺城而去。 张郃的信很快到了邺城。 “程昱遭遇伏击,狼狈遣回兖州,兵马已退去。”淳于琼叹了一声,这可真是来潮来快,退潮也速。心有余而力不足。果然曹操未至,程昱一人很难成事。 高览内心有点焦虑,道:“张郃有招降之意,你我二人当如何做?!他人马是不多,可是身后有司马懿,还有潜在冀州的伏兵。这……” 淳于琼则是看着张郃信中的谆谆告诫,语气十分平和,并没有威逼利诱,而是平辅直叙的告诉他们战场的情况,以后曹操所处的优势还有劣势,以及袁谭与袁尚之间的撕裂关系。 所以归于袁谭或袁尚,那就算了,别想! 目的只在于曹操与吕布之间。 而程昱败回,他们就算投降了曹公,曹军又真的能守得住这邺城吗?!到时候,他们若投降错了,还是落入司马懿手中,只怕只有斩首被杀这样的下场。想到此人,二人都有点忌惮。 正文 第1062章 佯凿冰河淹邺城 高览道:“张郃所言不错,这一路来,徐州虽然征战不多,然而几乎没有大败过。哪怕到了关键时期,也没有随意出兵。可见能沉得住气。淳于将军,目前臧霸一军十分低调,他们的兵马几乎还未真正的露出实力过。不可小觑啊。” 淳于琼也是纠结又纠结,“之前所惧者是曹操先至,邺城无守,那时,我等可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肉。况袁谭与袁尚又岂会束手不理我等之叛降!?” 二人纠结,迟迟未能决断。 眼见着张郃渐至城下,这心里就越发的焦急。 然而张郃还未至,他们还没做出决定,却先是收到了冀州各城先是投降了张郃的消息。 二人直接先蒙了! “这……”高览叹道:“张郃毕竟是袁公麾下之将,连他都投降了吕布,为此而不惜来招安。司马懿派出此人目的自然昭昭。何其高明!?他本身就是一种招安信号。” 淳于琼沉默,良久方道:“恐怕这是大势所趋了,也是天意。也罢了,若是投他之下,他有此功劳,便是在吕布麾下站稳了脚跟。背后又有司马懿指点。你我二人与他也有旧,若是能共事,比投降曹营自然好得多。” 他们两个在袁营中也没什么建树,去了曹营就能得到重用了?!想得美! 与其看曹营中各战将眼色,还不如与张郃共事。毕竟有旧,再加上张郃沉稳。是真的没得说的! 然而,现在只是有倾向性。二人并没有马上做出决断,最怕的就是突然有了什么变故。因此就沉住气稳住。 因为不管是任何一点点的不对劲,他们都付不起任何的代价。不管是触怒了哪一方,后果,他们都不堪承受! 而唯一的路径是选择一个可靠的靠山,并且是能够靠得住的那种。否则,一旦投错了,那就真的把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若是得不偿失,又何苦来这一遭呢?! 所以二人便先是观望。 张郃已经到了城下了,然而却并未靠近。 他在观察着他们,他们也在观察着张郃军的动静。 两方并未有书信来往,而是有一种诡异的沉默。 “将军,他们好能沉得住气啊,莫非是根本不欲降我军?!”张郃部下都有点着急,人都已经到了城下了,万一没拿下来,又怎么对得起这么远的跑来这一趟,哪里对得起苦渡冰河之苦。 最重要的是,假如邺城未能拿下,那程昱又卷土重来,与邺城内外相击的话,那他们可就回不去了! 那冰河在回去的路上可就化了,没路了。 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诸将脸上都有点焦躁,都看着张郃,又将心中顾虑说出。 “冰河化了,岂不是好事?!”张郃笑道:“我军可去挖河道……” 诸将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大喜道:“将军高见,双管齐下,不信城中不慌!” 张郃笑道:“岂是我之计,此计是司马军师临行军面授。” 诸将恍恍惚惚,不禁服道:“司马军师料事如神呐……” 不仅算过了日子,还算过了气候的变化。更算过了人的心理。可想而知,这冰河一旦挖起来,尘土飞扬,给与邺城内的压力会有多大! 到时候,淳于琼他们还能拿什么乔?!再沉得住气,都不是人,而是圣人了! 张郃军中上下都做出一副要挖冰河的样子来,那尘土飞扬的动静,还有马跑动的震动声,让邺城以内的人都心中慌慌! 淳于琼见张郃人虽来了,却并未前来围住邺城,一时满心的疑惑,正愁着思索为什么张郃军不前来城下相逼的时候,听到斥侯这一声汇报,当真是魂飞魄散。 高览在城墙上巡示,也发现了,一时脸色凝重。 “如今河已化冻,莫非是欲水淹我邺城?!”高览面色焦灼的对匆匆赶来的淳于琼道。 “也许是虚张声势,令我城中紧张……”淳于琼一面张望,一面道:“那司马懿好生绝计!他怕我们二人据城有粮又有兵马可守,而不理睬张郃,故而用出此计来逼我们,就算是虚张声势,我们也不能小觑他。” 因为赌不起啊,你猜他是虚张声势。可若是真的呢?! 若真是水淹了邺城,那可真是捡来的失败! 自古以来,被水淹过的城池是什么下场,那是人畜无存! 司马懿那厮绝对做得到,这货本身就心狠。 所以哪怕你疑心他是虚张声势,只是奸诈,可你也不敢赌。 而这一计,也恰恰破了他们的驼鸟心态。想要龟缩于城中拖延的计策也完全的被破了。 本来他们是想据城而守,静观其变,奈何人家一来城下根本就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高览大骂司马懿道:“竟还有比曹贼更奸诈的人!” “他哪里是奸诈?是蔫着坏!”淳于琼苦笑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军如此多人,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高览道:“这般大的动静,若是我军再不出动,恐怕城中要生乱了。淳于将军以为,若我们二人去一战,可有胜算?!” 淳于琼道:“你又怎知,他们没有陷阱等着我们!” 高览哑口无言。是啊,也许做出这一幕戏,为的就是他们出去,好引蛇出洞而一往打尽呢。人家做出这么多,总有目的,总不会故意挖土挖渠只是为了好玩。你又怎么能知道,人家根本就是挖着陷阱等着他们送上前去呢! 那么! 出去,不就是正好如了他们的意?! 如今是出去也不行,不出去也不行。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城中生乱?! 这样可不是办法啊! “吾先带斥侯出城一探……”高览道:“总好过坐以待毙!”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淳于琼道:“城中若知我等并无动静,恐有动心之人,此等压力之下,不仅要防外,更要防内城出乱子,高将军,在事定之前,还请用心。我们二人同心,切不可胡乱行事!” 这意思是说,有什么想法一定要沟通,千万不要相互捅对方一刀,然后有别的想法,投奔别的人去了的意思。 高览道:“自当如此!已走到如今之地步,览又岂会背同袍之情!” 淳于琼点首。 高览道:“城中暂交由淳于将军了。” 淳于琼送他带人出城。他面色忧心忡忡,与被架在火上烤并没有什么区别。 高览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城下有几员战将前来道:“……将军,城中异动频频,很多人恐有暴动之嫌。” 淳于琼微怒,道:“他们欲待何为?!” “城中不是军法管制吗?!怎么敢在此时此刻多言?!”身后的谋士道。 那几员战将道:“有人急了,并且各有心思,有欲投降曹操者,也有欲投奔袁谭或袁尚者,竟是要集体出城而逃,止都止不住,我等又不能妄杀,因此来请示将军……” 淳于琼来回踱步,道:“他们凑什么热闹?!谁都不准出城。再有闹者,抓几家出来弃市,再敢有欲出城者,皆如此。” “不错,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口就堵不住了。”谋士道。 诸将听从,听命而去。 又有战将前来禀报道:“……城中有听闻张郃前来为徐州取邺城者,闹的沸沸扬扬,也不知怎么他们就听见了说是张郃要凿冰河水淹邺城,一个个都慌了,有人闹着要出城避难,但是有更多的人说不如直接投降……” 淳于琼一听就头大的要命,这么大的动静就知道定是瞒不住。 张郃的目的就是这个,现在他的目的,的确是达到了! 太阴险了!真的! “为何要劝我军投降?!”淳于琼百思不得其解。袁公新死,尸骨未寒啊。这邺城怎么就不想着等袁谭或袁尚回来呢?!而只想着投降?! 谋士沉吟一声道:“先前吕布进邺,施恩而未用大刑于民,可见他们怕是知晓,投降了,他们也不会有家破人亡的风险……” 战争之中,哪一次战争不是城破人亡的惨淡结局。正为了避免此,战争之中最重要的发明,就是投降的艺术,而投降,什么时候投降,以及投降于谁,以及投降的方式就很重要了。 而这种时候,显然,投降于吕布,让他们很有安全感。 这是避免伤亡的最大的可能。 “民心如此……”谋士看出淳于琼心中的郁闷,道:“……此等之时,百姓想着的不是依靠着两位将军和城池而挡住外敌,而是投降。可见他们并无战心。若军心无继,只怕再扛也是扛不住的。他们甚至都没想过等袁谭或袁尚回来……” 这二人回来?!呵,不分个势如水火的正统出来,能回得来吗,能顾得上守邺城吗?! 等他们把这些继承之事搞定,邺城黄花菜都凉透了! 谋士低声道:“将军,没有多少人心还指望着袁氏来救,可见人心如此,终究不可违啊。将军顺应民意,便是将来……也是名正言顺。” 淳于琼叹了一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并没有说什么。 高览带着人靠近着细细的探查了一番,恰巧不巧的就碰上了张郃带着人来堵。高览心中一慌,也不与他交手,调头就跑。 这货是长着眼睛还是怎么?!竟然还盯着自己城中动静的,怎么就预测的如此之准呢?!还能堵到自己,这可真是邪了门! 高览调头就跑,张郃自然带着人追,一面追一面道:“郃欲与高将军说几句,跑甚?!不如且停下一叙!” 高览心中冷笑,谁知道他有没有准备陷阱,谁知道他会不会放冷箭?! 哼。他是投降了吕氏阵营。那张辽他可是听说了,趁着颜良不备,一刀斩首。 能与张辽沆瀣一气的家伙,高览可不信他会讲什么义气情谊! 就算张郃声名还不错,之前在袁氏阵营中三人也相处的不赖,然而,现在敌对之下,什么节操,都见鬼去吧,反正是不能信!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覆水难收啊。万一以后投降了,还得当同事一样相处,再想起这旧事互骂来,难免心里不痛快。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趁口舌之利。只跑路要紧! 也不是每一个战将都如张飞一般,杀人嫌不痛快,还得骂够了再说,便是杀不得,也先把狠话撂了。 人的性格各异,至少高览与淳于琼这种性格,就是这种话不多。不愿在口舌上树敌的人。 高览带的精锐都有弓箭,回首放了几箭,然后麻利的跑了。 张郃追了一阵,本来是想堵截住,奈何对方跑的太快,以至于张郃连句话都没能来得及劝说。 “……”张郃看着人没了影,笑骂道:“跑的比兔子还快!本来是欲好言相劝几句,连给我劝说他的时机也不给我!郃也曾与他共事。怎么现在像是要吃人的狼一般,躲的比什么都快!” 诸将也叹道:“我军人马也不多,不至于躲成这样吧……” 都很诧异。 张郃心中却清楚,他们惧怕的并不是他们本身,而是他们身后站着的吕布的势力。 莫名的有点狐假虎威的味道! 诸将莫名其妙的,道:“将军,这沟渠还挖么?!” 张郃摸摸鼻子,道:“挖,继续挖!” 诸将只好回去挖渠了。 张郃转向谋士,道:“要不,我再写封信与邺城!” “将军勿忧!”谋士笑道:“我料司马军师,必还有后招。信写多了,反而有多舌之嫌。还不如静候他们作出反应!既然敢出来探,就说明,已经权衡了。” 也是!若是一心反抗,出来的就不是探查,而是军队直接前来了! 张郃点首道:“希望此番顺利。这一仗,怎么就让人心里没底呢!” 高览一气跑回邺城,气喘吁吁的道:“果然有埋伏,这张郃果真阴险……”见淳于琼眼神复杂,他上前道:“可是又出了事?!” “袁谭与袁尚的信……”淳于琼一脸复杂。 高览一凛,不顾疲惫,上前来看,一看已是勃然大怒,“竟直接定义我等为反贼矣!” “不顾安抚,竟如此草率下定论加罪于我等……?”高览不敢相信的道。 正文 第1063章 袁尚狼奔图自保 淳于琼道:“是信息有差,司马懿使了计策,怕是让这二人误以为,我等已是直接叛降了吕氏徐州了。他们就来了这信,说是要诛杀我等,碎骨万断……” 高览心中憋屈的要死,道:“怎能如此的不清青红皂白?!就定我等之罪!” “这二人,当真是蠢材!”淳于琼失望至极,道:“而司马懿也心机太深!” 二人面面相觑,陷入纠结之中。被算计了,这心里,能高兴得起来吗?!谁愿意背负一个反贼的名声呢?! 一直盯着司马懿动静的祢衡见司马懿卑劣如此,不禁冷笑道:“……雕虫计策,可以令人一时臣服,却不能令人心服!此人,不负一个奸字,却不配一个雄字!” 臧霸听了,竟然没说什么,可见是同意这个评价的。 赵云也是诧异,道:“计是好计。奈何不留余地!逼人过甚了!不够大气。” “他们被逼入绝地而降,便不会真心臣服。”祢衡道:“既不真心,何来忠心?!司马懿此人恐怕从来不知何为信任,他不信旁人,所以也从不会在意旁人值不值得信任,他只是会利用人,仅此而已!” “如此,他是能得到邺城,然而……”祢衡蹙眉道:“取城之道也,非取天下之道。” “袁谭袁尚真是蠢猪一样的人物。”祢衡大骂。 谁也别想拦住他嘴上的刻薄。 赵云道:“邺城算是定了……”无路可走了,只是一座孤城,不就只能投降于张郃吗?! 这个事,赵云竟不知该如何说。 心里却已经将司马懿划列为绝不可深交之人了。 威逼利诱都比这计好。这一计,败就败在把人逼到绝境了。这就好比逼迫一个人,把她的后路全给断了,然后强行的留在自己身边,还美其名为,除了我,没有人对你好。 完美的PUA高手! 但人心里服不服,司马懿竟是不在意的。 赵云也不懂这个人。为达目的,当真是不择手段吗?! 臧霸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一向极少,极少肯去评价别人。然而,他心中自有一套评价标准。他对刘备就有不一样的看法,如今对司马懿,也差不多如此。 这些人,终究比起吕娴来,差的远了。吕娴胜在一个袒荡。 不是说司马懿这个手段不能用,用当然能用,然而,霹雳手段背后就必须要有慈软心肠,才能叫部下真正安心。否则,为势所趋,为利所逼,就不算真正的归心。若是强盛还罢了,若是不够强盛,这就是埋祸的开始。 徐州一向重视人心的力量,哪怕只是一兵一卒,车夫挑夫,也重视思想。有的时候,人心的躁动和思想的躁动,论再聪明绝智之人,又怎么能够完全控制得住?! 司马懿就是太聪明。 这样的人,臧霸天生的不喜。 “邺城必已定!”臧霸道:“我军只要做我军该行之事便可。” 祢衡噎了噎,道:“与袁尚僵持着,能做什么该行之事?!” 他跟话痨一般,道:“这曹操也阴险的很,溜着袁尚玩呢?!说打他也不打,就是跟着,狼随羊群一般。呵,袁尚如今后有追兵不舍,前又邺城快没了,袁谭又与他撕裂分生死,我仿佛看到了曹贼溜着准备一口吃掉猎物前享受他逐渐失血的乐趣……” 见他叭叭叭个没完,赵云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激愤的时候,话其实是可听可不听的。赵云渐渐也习惯了。 果然与什么人相处就一定能影响到自己的性情。都说久在鲍鱼之肆不闻其臭。 以前赵云绝不是不尊重人说话的人,绝对不会这样。但是对祢衡吧,不知不觉,渐渐的也就这样了。就是他话痨抱怨骂人的时候,耳朵它不听使唤会自动过滤…… 赵云当然还是以前的赵云,他对旁人从不会如此,但是对祢衡……能不呛他,就已算是修养好。哪里还有能那么多耳朵可以听他那么多垃圾话的输出呢?! 因此祢衡说他的,赵云道:“宣高,我军何时出手?!” “我军要保持可以出手的可能,但不必太露头。”臧霸道:“袁尚若灭,袁谭反而会去投靠曹贼,这将对我军大大不利。届时所面临的将是我军与曹军的对立厮杀!” 赵云听了若有所思,这一仗,当然不可能速战速决的意思。 “那就继续跟随曹操前行,”赵云道:“只怕曹操也是如此作想,必然防备着我军。他若看我军不动,反而以为我军主要是为了他。不如我且去探探袁尚军的动静,如何?!” 言下之意是去探敌情,但并不打算与袁尚交战,做给曹军看的意思。 臧霸还没开口,祢衡急了,道:“我随你一并去,去问问他当初怎么还有脸回到冀州去的,再问问他,有什么本事主领四州牧。他袁尚何德何能,败将之将而已!” 赵云道:“你去了,只会激怒他与我交战。不可!” 祢衡道:“难道还不准我骂他?!他若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无,还妄想做什么四州牧?!” 话是这么说的吗?!你去了那是挑衅啊。唾沫都喷到人脸上去了,骂到脊梁骨上去了,人家现在再狼狈,也是瘦死的骆驼,不与你拼命才怪。到时候倒叫曹军看笑话,何苦来哉?! 臧霸道:“正平不可前去,只子龙前去就可。” 祢衡脸鼓鼓的,双臂抱在胸前,满脸不服,然而到底是主帅发话,祢衡忍了忍,便没再作声。 赵云怕他生事端,劝了几句,祢衡这才不甘放弃了,道:“若果遇袁尚,不必与他客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呗! 赵云无语,清点了兵马,便出营前去。 袁尚此时正押着大营从黎阳往回赶,好生狼狈。一路上,各城池有的臣服,宣布对新主效命,有的则是阳奉阴违,前脚刚对他说会效命新主,后脚就投降了曹操或是袁谭。 袁尚筋疲力尽。而累的并不是行军打仗之累,累的是心,是怎么齐整人心,能累煞人也。 便是晚上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睛,在想哪一个可信,哪一个不可信,哪一个会叛,哪一个不会叛。 那种不踏实感,像是梦在高空之上,而只临空一脚,往下一看,那理想中一直想得到的高台之下,根本连根基也没有,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那种遥遥欲坠的感觉,令他十分心慌。 要么,被人拉下来,要么,自己掉下来。 袁尚还年纪轻轻,可是头发却是大把大把的掉,焦躁,焦灼……口舌都生了泡。 身后还有虎狼在追。前途未卜,而袁谭又与自己宣布决裂,誓分生死了。 袁尚哪里还能踏实的睡上一个好觉,吃上一口好饭?! 他不得不坚实着亲自领军,以安人心! 升帐之时,又有斥侯来报营中少了多少人马和辎重,那种无力感,让他咬牙。 众叛亲离的感觉,很不好受。 这个时候,他就会红着眼睛想念袁绍了,手上还戴着孝布,他已经是失去了庇护的人主。 倘若不能顶立起来,一切全都会分崩离析。 这一切,会像烟雾一样散去,失去! 他看着身边的战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路线早已确定,只等到达,而这途中,除了激励人心以外,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他看着这一张张人脸,压下心中的焦虑,道:“随吾去探一探后方敌情!” 众将听命,跟随袁尚出来。 探完曹操的军营所在方位,好巧不巧的就遇上了赵云。 赵云是孤雁那种角色,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避过袁军身后的斥侯的,竟然靠的他已如此之近。 袁尚骇了一跳,一时忆起旧恨,便红着眼睛磨着牙要去追,被身边人阻住,道:“主公如今是千金之躯,岂能再与此人纠缠?!不如且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袁尚心里憋屈,他也是有傲气的,可是想到自己如今的确不宜再冒险,便只能被众人拥着后撤。 哪里想到赵云却一马当先跟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放出一箭。嗖……那箭像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入了袁尚的发冠之中。袁尚出来并未戴头盔,此时发冠一中,顿时披头散发,人也吓的三魂去了魄。不禁冷汗淋淋。 这赵云是人狠话不多。他此来是为着什么,是想告诉他,杀他实在容易,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袁尚既恨又怕,头也不也回,火速撤回。 他也想有种的去追赵云报仇,可是一想到兖州时,就是紧追不舍,这才中了埋伏一次又一次,又心有余悸了。 袁尚回帐之后,脸色发白,坐在帐中喘气。 诸将与谋士们都没说话。 这赵云,是否对袁尚来说,心理阴影过大了一点。 这要是新主顶不住,就算回到了大本营,真的就能主持大局,击退追兵吗?! 散帐之后,心腹谋士道:“主公如此,万万不可啊。被一敌将而至此情状,部下焉能对新主有信心而跟随着出生入死?!这可是大忌,万万不可啊……” 袁尚当然知道这是大忌。一时又哭了,道:“尚无用人也,如此奇耻大辱,却偏偏不能报仇,还露出怯态,实是该死!” 主臣二人,竟都心酸莫名。 何时就落到这境地了,当初可从不会如此。袁绍何曾怯过天下诸侯啊。 但袁氏之中也不乏忠心之人,当下便有人去而复返,主动请麾道:“……末将等愿为主公分忧,前去追杀赵云,取下他的首级!” 袁尚已经恢复冷静,道:“赵云前来,是为乱我之心。尚岂能中他之计。当下大敌当前,还是要率部回去,保存实力要紧,否则一切都是妄谈!尚并非不能隐忍之人。君子报仇,何愁会晚?!” 部下心服,抱拳道:“只是主公受委屈了。先主在时,何人敢如此追逐?!” 袁尚眼神一黯,摸了摸手臂上的孝布,红着眼睛道:“总得保住父亲的灵柩回冀州去……还有母亲,一并安葬。” 父丧母死,兄弟决裂,后有追兵,这可真是好惨好惨了得! 当下探查过后,加急行进,曹军来围堵时,恰巧有支持袁尚的城池来援,两军汇合之后,就火速的前进,然后入了并州与冀州交界所在城池,将边境一闭,开始清点和整理损失和人马,一面又发父丧,要与曹军分个你死我活,以报父仇。 齐聚人心,同仇敌忔,还真像那么回事。 曹军也没有急追,见他们走了,也稍缓下步伐来。曹操见袁尚一顿操作,不仅发笑,道:“稚儿所为,终究有限!” “此时若迫的太紧,恐怕袁谭会与袁尚同心对抗主公,反而不利!”荀攸笑道:“袁谭已与袁尚决裂,如今袁尚率大部兵马而回,袁谭岂能坐视不理。主公何不坐山观虎斗。” “不止是要隔岸观火,还要防范臧霸大军啊。”曹操道:“他们兵马并无大动静,我心中十分不安!” “主公如此作想,焉知那臧霸不是如此作想?!”荀攸道。正是那句你防着别人,别人也防着你。都是一样的心理,短暂的平衡,谁都不会妄动,而打破平衡! 曹操道:“在此驻军何如?!” “自是如此,方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并州冀州内定降城如云!”荀攸道:“主公只稍候之可也!” 曹操因此便将大军驻扎下来,每日操练兵马,但是并没有妄动,却叫袁尚喘了一口气。 然后辛评到了曹营了。 曹操出来迎他时,还笑道:“仲治果真没有走错大营?!若寻袁尚,他可不在此处。” 辛评内心尴尬,却也正色维持袁氏兄弟,道:“本初新丧,曹公亦为其旧友,不思悼念,反倒笑起萧墙兄弟之乱,可为君子矣?” 曹操一听,这才正色,道:“是吾轻狂矣。” 说罢赔礼,道:“本初实在可惜!昔年,是何等的威风号令北方,哪里知道……我心里甚为惋惜啊。” 那也是被你逼死的。 辛评嘴上便道:“此等不幸,也非袁氏所想。只是英雄折于道,我等为人臣子的,则更因无能而惭愧。” 袁绍算什么英雄。 曹操上下打量着辛评,道:“仲治有才之人,本初已去,袁氏必将乱于萧墙,何不弃暗投明,你我共同辅佐天子如何?!” 正文 第1064章 借桑骂槐报旧怨 “曹公嘉誉,评愧不敢当。虽卑鄙出身,却也通晓士之者,从一至终。初效力于袁公,袁公待吾并不薄,岂能趁此乱时而弃之,评不忍之,也不屑为之!”辛评道:“曹公厚爱,实在担不起!” 曹操见了,便知他心意,也不再多言,只笑道:“且请进帐说话!” 辛评道:“请!” 一时进了帐,荀攸与众谋士班列,武将们也都俱在。 辛评一一看过去,心中略有些恍惚,如此肃然有序,昔年袁绍之强盛,文武班列是何等的风光,如今不过是烟消云散,一去而不复返! 辛评抱拳道:“曹公厚爱袁谭将军,实是我主公之幸。我主也有投效之心,然,眼下袁公举丧,实不宜来拜见,故遣我为使前来与曹公说明,还请稍缓,待袁公遗命确定以后,我主必来投效。袁公去的突然,很多遗命,都不明确,若不弄清,我主如何甘心,还请曹公体谅我主哀不能止之心!” 曹操道:“吾料仲治此来,亦是为此,既来使者,操岂能不以约为信?!话已至此,操便以酒为约,只等袁谭料理丧事清楚,再候之不迟!” 说罢举起了酒杯。 辛评忙也举杯,与曹操一饮而尽。 辛评退下以后,荀攸道:“这是安稳住主公之意,袁谭誓必要与袁尚分个胜负。主公可稍缓之。否则攻之越急,二兄弟必合,若缓之,反而有利。” “辛评来使,其意如何?!”曹操眯着眼睛道。 “辛评虽有忠于袁氏之心,然若论私义,却终究被家族所累。说来也确实可怜,辛氏一门尽丧于袁尚一系之手,他如何不恨?!”荀攸道:“故而先安抚于外而先攘于内。兄弟相争,人心不齐,终是败亡之象。现下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曹操来回踱步,道:“虽是如此,然而有辛评等有良心的谋士相佐,袁谭未必不能成事。青州俱是强兵,我心里也甚为忧之……” 曹操从来不会轻看旁人。他现在还不至于膨胀到赤壁之战的时候。 荀攸笑道:“袁绍活着时,都不肯听众谋士的意见,袁绍死了,无人可压得住袁谭,此子野心甚大,岂会不张狂行事?!” 荀攸连连摇头笑,道:“他岂肯听辛评等人的意见?!” 曹操露出幽默的笑来。其实他怕的是袁绍虽死,可是袁谭的实力还是很强,万一他真的励精图治,听从谋士的意见,他要是一时拿不下来,以后想拿就难了。 故而对于延迟行动也有所迟疑。 这世上没有笃定的事情,曹操才会忧心。然而想一想袁谭的性情,心又放了一半下来。 “主公若顾忌辛评等有志之士,不若给与使者封赏为朝廷官员,”荀攸笑道。 曹操心领神会,道:“妙,妙计!” “袁谭野心大,心却小,好生妒,妒嫉兄弟之人,必然也妒嫉身边得用之人,若得知其受朝廷封赏,岂能高兴?!”荀攸道。 一计可破袁谭重用辛评之心。 辛评必然心如死灰,能被气死。而见为袁谭办事却落得如此冷落嘲讽之境,袁谭身边的人,岂不齿寒。 有时候这种计策,比什么都有用。比正面的挑拨都有用。 曹操当初也对吕布使过这计,奈何吕布虽妒下属们得了朝廷的官爵和厚赏,却对吕娴受赏不仅不妒,还觉得应该。这尼玛更是个奇葩。 “既是如此,便依此计!”曹操哈哈大笑,心情甚佳。 正与荀攸计议间,有斥侯来禀,道:“禀丞相,帐外有自称崔琰者来投奔!” 曹操正想说话,荀攸已是先站了起来,道:“快,主公当速去迎此人!此人是袁绍帐下高士,只是向来低调,虽不及田丰审配等名贤天下,然而若论实力,不亚于二者!” 曹操一听已是大喜过望,慌忙出来迎接。 崔琰不止一人来的,带了他的亲信和家眷,还有一些也想投奔曹操的袁绍营中其它谋士,众人见曹操竟亲自出来迎接,不禁一怔。 正欲厮见,却见曹操已是握了他的手,大喜道:“幸得先生来投,如凤凰栖于梧桐也,操大幸甚!” 崔琰忙道:“琰卑鄙人也,岂敢当凤凰之称,丞相谬赞。” 一时竟是迎着入帐,曹操亲自执了他的手,十分亲热。 “若丞相不弃,琰与众人愿投于丞相麾下,为朝廷效力,失主之犬辈,还请丞相不弃收之!”众人道。 曹操大笑,道:“岂有不收之理?!得汝等,操大幸也。” 一时设宴相待。 辛评还未回营,听闻崔琰来投,一时呆住。 良久等宴结束,辛评来见崔琰,二人相见,默默无语,辛评眼神复杂的道:“袁公不负季珪,为何要负袁氏?!” 崔琰倒是挺平淡,道:“袁公在时,琰尽力尽心而佐之,奈何常不听我。” “袁谭袁尚都非人主之象,”崔琰欲言又止,道:“仲治回去,且多保重吧。” 辛评的脸色很难看,冷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甩袖,道:“下次再相见,誓分生死。” 这是打算跟着袁谭到底,然后准备一条道走到黑了。这其中之意,是说袁谭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投奔曹操之心。 崔琰当然不会告密,因为这是心知肚明的事情。袁谭想做什么,曹操哪里不清楚?!也用不着他告发什么。曹操甚至是默认辛评这般做的。 待人走后,他身后的谋士们都很脸青,道:“道既不同,何故说此等负气之言。” 众人气苦,崔琰黯然的道:“仲治身上背着家仇,又有忠直过枉的性情,刚正不阿。这样的人,只怕会被屈死!” 众人听了默然,都不傻,辛评能力是有,然而袁谭不信任他,不用他的计,不听他,甚至还要冤枉他,就足以气死他了。 他气性多大,明明忠心还要被人所疑,必定会…… 而袁谭又哪里是曹操的对手。曹操甚至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加封赐爵于辛评,就能立马废掉辛评。 正因如此,崔琰才来投奔曹操啊。 若不是看着袁谭与袁尚实在是骚操作不断,败亡之象,他也不至于如此。本来他也是想要隐匿于江湖间算了的,可是,他也有抚民之意。他希望在曹操麾下效力,能在征伐四州的时候,尽量的劝曹操安抚百姓,少屠杀…… 崔琰心里挺难受的,倒不是看昔日有旧主之谊的同僚与他分道扬镳。而是,眼睁睁看着人的选择不同,人生际遇将有大不同,那种心情,说不清楚的复杂! 崔琰当初是眼睁睁的看着田丰因刚直而死,审配为袁尚站队而死,沮授被囚,如今轮到辛评,明明都是仁人志士,为何命运却…… 可是崔琰却无法劝辛评什么,人各有志。明知他有辅佐袁谭之志,哪还有能说的出口要他折转志向事于曹操?! 这种话就千万不要开口。一开口都是折辱! 曹营的动静,祢衡是一直盯着的,先是听说辛评来了,他是冷笑两声,再是听说崔琰来投奔曹操,祢衡心中大怒,二话不说就上了马,就来了曹营外。 看他冲动,臧霸是黑着脸,遣了人来护着他。怕他有闪失,还急让人去叫赵云回来。 这祢衡一天不骂人,他肺就得炸不成?! 臧霸命人来劝他,道:“我军与曹军互不干扰,你何故对着曹营中人指手划脚?!速速回去,否则曹操加怒,必会杀你!” “我怕什么曹贼加害?!”祢衡道:“我来骂这两个厚颜无耻之人!能不当面唾弃其面,便已是客气!你等且回去,只告诉臧将军,我不怕曹贼,不引他怒意便已是客气!” 说罢也不理会众人阻拦,坐在马车上,以手指鞭,道:“袁绍已死,辛评,崔琰,汝二人为何还不死?!主死臣辱,才是为人之道,为何不仅不殉,还要事奉那加害袁绍的奸贼!这就是汝二人事主之忠?!” “我只问你们,去了地下,可有面目见袁绍,你们的忠心,你们的骨气都被狗吃了吗?!”祢衡大骂,咬牙道:“想汝等亦算名士,不思复仇,竟还要事于国贼,汝等忒是无耻之辈。出来!衡必以鞭笞汝等面目,断发文身,到了地下,好叫袁绍认不出来,不然必耻汝等这些断脊折梁之狗辈。呸!袁绍之所以大败,就是像汝等这些折了骨气的人太多……” “祸起萧墙之内啊,袁绍尸骨未寒,汝等就迫不及待的折节而事奸贼,吾为士人虽狂名天下,然,我也亦汝等二人为耻,呸!” …… 祢衡在营外大吐口水,他身后的人急死了,生怕他找死,引来曹营之怒。 这个时候,若是火拼,疯了吗?!岂不是叫袁氏兄弟看笑话。 可不是火拼的时候啊。 但不大动肝火,曹操也受不了啊!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骂曹操,可是,这指桑骂槐的样子,实在引人气愤。 辛评听到,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心情复杂,却并未理会这个狂人,只看曹操如何行事。 崔琰听到,倒也平淡,见众人义愤,便道:“……他是恨我等不投徐州而投曹营。故来相骂。非是骂我等,其实是借桑骂槐,以报旧怨。”恨曹操的意思。 “难道真当缩头乌龟,任由他骂不成?!”众谋士气炸了,要去与他互喷。 “与他对骂是什么光荣之事?况未必骂得过他,他又是狂士,汝等便是骂赢了,也不会留美名,何苦来哉?!”崔琰摇头道:“若说理,你们说不过他的理,便是讲的过理,他还能人身攻击。都捂住耳朵,当没听见便罢……” “他不是骂我们,而是故意的以此理由来找茬罢了!”崔琰道。 众人气愤道:“他在许都被逐,只恐深恨丞相。此小人,怎么就得了徐州的看重?!真是该死,还养着他恶心于谁?!这徐州……幸而我等并不曾去投他麾下,不然与此种疯狗共事,真是恶心无异于踩屎……这徐州是无人可用到疯了吗?!怎么麾下尽是这种无耻之狂徒!” “此疯狗真是该杀!” …… 赵云听说祢衡扯了马来骂曹营,冷汗都下来了,就知道这货一天都不老实。不惹出点事,他都不罢休。 他本来就准备回营的,便转道急去曹营。 曹操听到祢衡大骂,怒上心头,道:“……此贼竟还敢来相欺?!该死之徒!” 他麾下诸将早已经气怒交加,纷纷上前道:“愿奉丞相令,立即去营外取此贼首级!他实在是欺人太甚!” 曹操还有理智,不过虽还有理智,也是气的咬牙切齿,道:“只杀此贼,不可与吕营动刀兵!汝等皆可去!若取此贼首者,操有重赏!” “是!”诸将气炸了,纷纷出营要去杀祢衡。 “吾必杀此贼!可恶,可恨!”曹操黑着脸,他很少有被激怒到这种程度的时候。在许都时,这祢衡就已频频找死,现在更甚。 曹操是真的容不得他了! 曹将纷纷出营,为首者正是许褚,他人未至,先发一箭,大骂道:“狗贼,一箭取汝咽喉,必死之!狂徒胆敢辱骂我曹营中人!” 箭未中,被另一飞来之箭挡去。 许褚眼一沉,见一白马将军飞奔而来,又搭起了另一箭,两人又互射一箭,皆未中。 许褚对于赵云的大名也是有所耳闻,见他庇护祢衡,更是大怒,当下也不顾再与赵云交缠,而是径直出营,直奔祢衡,拎着大刀就斩他的狗头! 赵云汗都急下来了,情急之下,将手上的长枪投掷出去。 铛! 力极重又冷,正中许褚刀刃。许褚受力而歪了马,不得不转变方向,一时大恨! 赵云已飞马至前,对祢衡也没了好脸色,道:“首级还在否?!” 祢衡不仅不心虚,竟还大笑,道:“天幸吾哉,岂会弃吾首级?!我首级不弃,口舌便不废!” 说罢便对着许褚大骂道:“……颜良是我吕营张辽所杀,我知汝,三敌一都不能胜,无能之辈,还敢在我吕营前逞什么威风?!战得过我军良将大名鼎鼎赵子龙吗?!汝,名不及赵将军尔!” 赵云黑线,这货,还要为他拉仇恨! 正文 第1065章 暂收兵一时苟和 能在曹营盛怒之下保住他这狗头都算他能力强了。还要骂人?! 赵云虽强,但也并非三头六臂,对后面人道:“……速带正平回去!” 再不走,要死在这了。 万一曹营集体来堵他,然后再去堵杀祢衡,呵呵,那可真是来送人头! 赵云身后的小将们见情况紧急,二话不说,便去扯祢衡的马,就要送他回营。祢衡还不肯,嘴上说道:“大丈夫阵前骂营受箭而死,并非是辱,而是荣矣。若得其死,便有其所……” 言下之意,就是别拉我,我还要骂! 小将们哪里理会他,心中把他骂了个臭死,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嘴上却道:“少说废话。速回!” 祢衡一哽,现在真是连部下众将都敢噎他了。哎。战斗力不保。他的骂街实力还未发挥出来呢,就被迫不得不收! 见祢衡要走,曹营众将哪里肯放他走?! 一时大怒,以李典为首带着人围了过来,大怒道:“狗贼,受死!” 祢衡不见则已,一见已是骂道:“若要报仇,何不去寻张辽?!乐进亦死于其刀下矣,汝力可及颜良,若不及,也为刀下之鬼。来杀我这多嘴之人,算什么英雄?!” 李典气的发疯,带着人红着眼睛来杀。 众小将护住祢衡,两人且战且走,眼见事态就要升级。 赵云心中十分焦急,对许褚道:“许将军,这本是误会,何必大动干戈?” 误会?!阵前辱骂叫误会?! 这赵云也是是非不分了不成?!护短到令人作呕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许褚冷冷道:“今日此贼非死不可!主辱臣死。此贼敢阵前辱骂,我若不杀之,岂可为人臣?!” 赵云一凛,遗憾的道:“既是如此,云也无话可说!” 他重新执起长枪,话到此处,只能一战! 许褚眼睛冷冷,执着大刀朝着赵云便冲杀来。 赵云半丝不惧,手上红缨枪如有千钧之力!只手抵住,巧手巧力,恰如捻花一般轻松自如,而那枪尖却稳稳的挡住了许褚的刀刃。 许褚眼皮微抬,这才正眼看了一眼赵云。到底是把他当个对手了。 之前赵云虽有盛名,可是对战之人到底只是袁尚阵营,那些草包,许褚都不放在眼中,因此只不以为意。现在一交手,只一合,便知此人是个中强手。 “你,有点意思!”许褚冷笑一声,正色严肃起来,撤回大刀,转马再来一合,却是大开大阖,一副要将赵云腰斩而劈开之力,半点都不再舍力。 许褚是能有拔虎之力之人,以此为盛名,他向来暴力,与他对战之人,就没几人能讨得了巧的,大多数都是血肉横飞死的。 此时此刻,他对赵云是俨然已有杀意。锐意极盛。 赵云见他果有杀意,心中也有点不满。虽然是祢衡挑衅在先,本来他反击也是常理。赵云并不会埋怨。然而,因此事而破坏大事,破坏两营之平衡,就不妥当了。 他也正色反击,见他大刀斩来,以巧力化解,将之力卸千斤。许褚见他如此从容,半丝不惧,还能卸他千斤之力,心中十分愕然,不禁心中着急,便讽笑道:“……身为男儿,却用女子般巧力,哼,若是伟丈夫,须堂堂正正的吃我一刀……” 赵云哪里理会他。 许褚见他不被激怒,下刀更狠。 那边祢衡虽然被人围堵着,但是耳听八方,见他说这样的话,不禁哈哈回击道:“……好男儿柔似钢,才是伟丈夫,哪及你,只知下死力蛮力。与那乡野莽夫有何区别?!许褚,你既知自己大力,为何战不过颜良,每每败走,叫人耻笑?!打不过便打不过,还嘲弄赵将军,是何道理?!是输不起吗?!” 许褚被他气的要死要活,想要杀他,奈何赵云实在缠的死紧,他杀又杀不得赵云,摆脱又摆脱不得,二人战的如火如荼。 曹操在帐中十分恼怒,道:“可有取来祢衡首级者!” 回应说是并无,言赵云赶到了,正与诸将纠缠成一处。 闻听赵云赶到,曹操冷静下来,当下出了帐来观战。 见许褚都不能战得赵云便宜,一时都看的惊呆了,抚掌默默道:“……若得此人,吾便更添猛将也!” “古之将者,有力拔千斤,也有以柔克刚力挡千斤之力之将,这赵云便是此类人,这样的将领,当世罕见。”荀攸见曹操眼馋,不禁叹了一声,道:“刚过易折,而以柔胜者,可克刚也。” 曹操默默无语。 刚刚恨不得杀了祢衡的心已经消散了。此贼虽然嘴损,可是比起他的大志和失意来,实在微不足道。 不过是个小丑罢了。他不是那种为了小丑就能左右自己意志的人。 虽然可能会左右一时的情绪,但是为雄之人,岂会因为一时的情绪而陷于其中不能自拔。 此时此刻,全被不能得赵云的心绪给占领了。 他就是有苦说不出来,这样的人,怎么就被吕娴得了去呢?!若是能拐过来,便是被祢衡骂上千遍也无妨。天下骂他的人多了,祢衡虽骂的犹盛,然而也不会少块肉。 真正的盛誉,是为胜利者写的,只要他能赢。骂不骂的真的无所谓。 辛评也在默默观战,心道这曹营与吕营果真是面和心不和!这其中也许有隙可寻。若是他们能相互消耗,实在是妙! 然而,这注定是要让他失望的了,因为曹操是很会衡量大局的人。 对这个意外,他能杀便杀,不能杀也绝不会刨根究底。 这是曹操的眼界和心胸。这是袁氏绝对及不上的。此时的曹操已经沉浸在许褚与赵云的对战中去了。 那边崔琰当然知道曹操不会大追究,但是需要台阶下啊。 因此,他默契的上前,道:“主公,琰也素知祢正平之名,此人狂名于外,他来骂我等,倒连累了曹公发怒。琰以为,实无必要大动肝火,为琰等人,倒叫他挑衅,便是中了他的计了。天下英雄,何须与跳脚小丑计较过甚呢?!” 曹操正愁着没台阶下,听崔琰这么一说,便叹道:“此贼在许都时,吾已迁怒其狂徒,如今他归于吕营,依旧不改本色,本欲杀之,奈何吕营保着他,吾被他骂几句倒没什么,只是先生等人新来,却受此贼屈辱,操心甚不甘也,委屈先生了……” 崔琰等人心中一暖,忙道:“并不委屈,人各有其志,琰等心意,又岂是此人可知?!何须受他辱骂挑拨?!” 曹操正欲再安众人之心,忽闻斥侯来报,道:“臧霸率军五千前来接应赵云,已近至前了。怕有误会,已停下,只待命!” 曹军上下皆是一凛。 辛评心中疯狂OS:打起来,打起来! 但曹操岂会如他之意?! 曹操一听,便哈哈笑道:“臧将军果然护短,接应一人,何须动用五千人马,真是小器了。去与臧霸说,小小误会,操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将那疯犬接回去关起来,少放出来便使得。为一疯犬置气,实不值当!曹吕二营如此相安无事,岂可因这一小事而动刀兵?!” 斥侯应命而去。 随后臧霸亲自来接人,远远的对着曹操道:“正平无状。曹公大义,肯饶过其性命,霸心中感激。他虽是狂人,却是女公子所倚重之人,若有冒犯,还请曹公海涵。霸本不应领军前来,然怕他有闪失,辜负临行前女公子之交代,不得不来。只望曹公知晓,霸绝无冒犯之意!” 曹操笑道:“臧将军言重。本是小事。只解开误会便可!” 然而曹操心中明白,为了祢衡,为了一件小事,臧霸是可以不惜一击的。一直以来,臧霸自进兖都没什么建树。可是,他现在所展示出来的,就是为了这样的事,他足以动大兵。 这恰恰说明,他本就有魄力。能动大兵,却未动,只说明他稳重而伺机,以大局为重。今为一祢衡而亲领军来,不惜火并之意,那么,若是吕娴吕布死了,此人必会全力狙击自己而报仇。为同袍之谊尚如此,为主人,只怕……曹操心中,顾忌的正是这个! 此人,当真是吕娴之腹心也。 以他对吕娴的了解,若她在,也会这么做。 今日之事,若是一方死咬不放,另一方也必会反击。 结果就一定是这么个结果。 臧霸不怂。态度十分端正。 臧霸歉意的道:“女公子不在,正平无人约束而冒犯了曹公,他日女公子必会亲自与曹公致歉!人我便领回了。烦请曹公命诸将撤后!” 这不卑不亢的,既是端正,也是威慑。这种人为大将,不主动惹事,但遇了事也不怕事的性格。难怪吕娴临行前会将大军交到他手上! 曹操看了一眼他和赵云,赵云性情忠义,然而却也因为心太有正义,所以他是做不到像臧霸这样的。赵云是理所当然的认为祢衡挑衅这行为是不对的,因此,臧霸能说出来的理直气壮的要包涵的话,他说不出来。虽不妨碍他护短,可是,心里理亏。 这就是为什么赵云为先锋大将,而臧霸却能独坐一军的原因。 臧霸说的话就是摆明了,虽然祢衡的确有冒犯,但我大营就是铁定的护着他,你若是不包容,就不是英雄,这难免有道德绑架之嫌。 可他就是能够是非不分的。分的并不是那么清楚。唯有这样是灰色的性格才能独领大军。 曹操心中感慨,吕娴的确是会挑人。 既要心中有大局,还要有正义和忠心,更能够厚颜无耻,护短护的明明白白。这样的人,没话说! 曹操发了令,许褚与李典等不得不退回曹操身边,只是脸色都很难看,心有不甘。又羞于自己无能,没在臧霸来前斩首祢狗。若是在臧霸领大军来前斩下这狗头,臧霸也不会为死了的已成定局的人而坏大义。 失了先机而无能,又能说什么呢?! 只能气闷,瞪着得意洋洋的祢衡。 臧霸抱拳道:“曹公,告辞!” 曹操也抱拳,目送他们离去。 崔琰捻须笑道:“丞相,果真人主也!” 不计较一时得失。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是英雄最重要的品质啊。 曹操一笑置之,不再提起这事。 辛评心中失望,不过没露出来,收拾了一下,就回青州去了。 他是带着官爵回青州的,能否有好结果,都不好说。 崔琰心中为他感慨。 赵云回去路上,对祢衡道:“这二人前来,又关你何事?!你跑去做甚?!若是死在营前,又当如何?!” 若死也是白死了。只要臧霸赶晚一步,大军去前,他死了成了定局,臧霸和赵云都绝不会为他就真的与曹操你死我活。 祢衡道:“来骂贼人,便是死之,也得其所。趁了兴。岂不快哉!” “正平!”臧霸淡淡的道。 祢衡一凛,他不怕赵云说自己,却怕臧霸,便马上闭了嘴。 “收拾行礼,我遣人送你回徐州。”臧霸道。 祢衡大急,汗都下来了,连忙朝赵云使眼色,赵云当没看见。 “与其白死于兖,不如回徐州去做点善事。”臧霸道:“否则,霸无法与女公子交代!徐州有的是人能与你吵架,你不会寂寞!” 祢衡道:“女公子临前交代,由我出谋划策,我岂能回徐!?” “你能不添乱就已不错。”臧霸淡淡的道:“临阵找死,就是你的策略吗?!你这个人,可用,却不堪大用。计策虽多,却多为歪点子。一时上头,便要人为你收拾烂摊子。现下是与曹营没有动兵。若是动兵,你这性情,极易被人利用。既是如此,便不必留在军中了。” 祢衡急的抓耳挠腮,碎碎念道:“……我只是看曹操一路行来又是收城池,又是收谋士与袁氏战将,却少有投我营中,心中甚急,故而一时情急才去骂了解气,是我违了军纪,将军罚我便是,我只认罚,何须送我回徐。” 赵云心中一乐,他也有求饶的一天,难得呀。 “按军法当斩!”臧霸冷冷道。 祢衡语塞住,然后混不吝道:“那便斩我首级,我便是死在军中,也绝不会离开赵将军!” 他看向赵云。指望他能挽留。 赵云不语。充当聋子!急死他! 正文 第1066章 不负知己之决心 把祢衡急的要死不活。 二人却去说别的话了,赵云对臧霸道:“袁尚封了境,只怕收拾内务还需时日。他必要收拾袁谭。否则,无法揽得四州之权。” “幽州已失,只三州矣,”臧霸道:“曹操是存有坐山观虎斗之心。袁氏也为雄主,却无一人可聚兄弟之心而驱敌。袁氏虽众,却后继无主!” 臧霸道:“我所忧心的并不是袁氏的覆灭,袁氏的覆灭也只在眼前,指日可待之事。”兄弟不齐心还要相互攻伐,这样的结果是明摆着的。倒不必多言。 “宣高是想曹操今日之忍让,为的是……”赵云道。 臧霸道:“我军与曹军必会要对敌厮杀一场。那时才是见血见真章的时候!” 祢衡插嘴道:“我若是曹贼,必会造谣女公子已死的消息,乱我军心。待收拾了袁氏,再来剿灭我军。” “我看未必,”臧霸道:“我徐州兵忠坚不二,若知主公与女公子之消息,必会与曹操同归于尽,曹操不敢赌这个消息。他怎敢与我军硬碰硬,只一瞬而剿灭?!” “所以,只要兖州那边有了消息,他就会开始收紧,并且慢慢消耗我军,以图三剩一。”赵云道,“现在兖州的消息便是至关重要之事了。” “哼,若是曹贼果真敢,先杀了满宠祭旗。”祢衡道。 二人都不理他。 臧霸道:“不得不防啊。我料曹贼必设陷阱。”或是诱他们去与袁军相互消耗。 二人同时看向祢衡。 祢衡有不祥的预感,道:“看我作甚?!” 眼前这个不就是现成的漏洞,这个性情,若是被人利用或是被人一激,绝对会拖累子龙,甚至全军上下。 臧霸很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刻,然而他此时也是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既已知漏洞,怎能不堵?! 赵云已知臧霸之意,便道:“正平,你须回徐州去。你若在,必死无疑,曹贼此时忍让,是为了更大的目的,而待时机。若是你,你被抓住了性情而有所利用,今日之事,不过是重蹈覆辙!” 祢衡心一沉,道:“这是嫌我碍事?!” “何故说这种意气之话?!”赵云道:“若不是你太意气用事,又何须送你回徐,是怕你这性情会误事不假,然而,怕你出事也为真,难道今日救你,是我和宣高的假意吗?!” 祢衡本是通透之人,冷静下来,压下心情,便道:“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便是曹贼引我,使人辱骂于我,我也不会中计,绝不会害死自己还要连累大军上下。” 赵云不为所动,道:“你上次也这般说……” “……”祢衡道:“曹贼奸诈,若无人出谋划策,你们又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问题只在于你一人好吧?!你只要不骚操作,眼下这局面,无非就是等兖州的事出结果,然后就是两军开撕了。 倘若吕布父女真的出了事,他们也会押赌上大力,与曹操血并,然后再回徐。既要重挫曹操主力,还要保存实力回徐州去,这个任务要快,而且还要出大力。 若天有幸吕布父女能逃脱,那么重压之下的曹操,一定会采取行动制约他们的,这里的安宁,可就被打破了。 说实话,所谓的曹吕联盟,从来都是塑料,他们从一开始真正的敌人只有曹操。从一开始,他们就很清醒,盟友随时会反戈相向! 袁氏兄弟将要相争,臧霸军与曹操之间难道就没有相争而算计之意吗?! 赵云和臧霸所担心的正是这个。 “回也可,然曹操若派人截杀,我死了算谁的锅,除非子龙亲自护送我回去,否则我便是死在了这里,也不回!”祢衡道。 赵云顿时头大,亲自护送,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 不过他说的也在理,回去哪有那么容易,一路要经兖州,又是生死一场。若是祢衡肯潜行不露头也罢了,可他的性格偏偏就是这种不怕死,爱出头的人。万一真在道上死了,岂不是冤! 臧霸道:“我知道你不怕死,连死也不怕,军法自然也治不了我。可是,再有下回,我不叫你死,只送你回曹操身边罢了!他是要斩你首级,还是要制以炮烙,也是你自取其辱。死,哪里及得上活受罪!” 祢衡磨牙,道:“衡虽急躁,却并非不知轻重之人。正因知道现在暂时平衡,才去打探一二。也并非不能窥探到一二曹操的心意。至少此时他并不能与我军翻脸。这难道不是结果?!送我回去也可,我不过伏剑自刎而已,只是须教臧将军知晓,若遇紧急军情之时,我可曾真正的任性过?!” 他看着赵云的眼睛,道:“子龙,衡果真是不可依靠之人吗?!” 赵云忆起他随自己追杀袁尚之时的事,对臧霸道:“正平,是非常可靠的后背!” 臧霸见祢衡不惜以死相逼,知道他真能做得出来,道:“子龙既已心软,霸也无话可说,只是,下一回,若是他再如此狂为,子龙可能做到为了大事而不去救?!” 赵云道:“可!既能保,也能舍,若有更重之事,当然一切可舍!” “若是他敢再犯,连子龙也要受罚!也可?!”臧霸道。 赵云道:“可!云愿保他!若有不听,云甘愿领罚!” “好!”臧霸道:“既是如此,霸也无话可说。子龙,切莫忘了女公子教与我等的职责。如今曹操慎重在此,我二人更须慎重。不可轻意离营而分开,以免被分而击之,中了他们的计。当此慎重之时,以大事为重。” 赵云正色道,“自当如此,云绝不懈怠职责!” 祢衡心里本来也不觉得多理亏,此时见赵云保他,又担了责,心中感动的同时,也露出愧色来。他虽知臧霸是故意这般说,可是,这份情谊,祢衡真的无以为报。尽管臧霸是用死不能吓着他,便用他所在意的来制约自己,祢衡虽通透,却还是为遇到赵云而感到人生得一知己,足已的庆幸。 知己之情,又岂能辜负?! 这心里对曹贼的解恨与怨气,竟也淡了! 本是厉鬼般的心境,此时,遇着了赵云,心中千般怨恨,烟消云散。 祢衡出了帐,臧霸对赵云道:“他这性情,将来……”得保一时,能保一辈子吗?! “宣高是怕他拖累于我?!”赵云豪气一笑,道:“我既知他,岂怕拖累,况且,就算拖累,又能拖累到哪里去?!” 臧霸看着他,心中挺敬服赵云的。这是真的将祢衡视为知己肝胆相照的人了! 臧霸道:“以你的才能,和女公子的重视,将来必能呆在女公子身边为左右手。然而正平的性情,是注定只能外放守边的。” 他留在中央,那迟早要被人给整死,没一个人能受得了他。政治是冷酷的东西,里面甚至有时候都不分对错仁义,它就是冷酷的一种存在。祢衡的性情如果不能圆融的处于其中,只会不断的制造麻烦,那么,不管他是否有功业,或是有才能,都迟早要被干掉。 可是,若是连累的赵云也去守边,只怕女公子会痛失爱将。 将来天下承平,三五年的才能见到赵云,岂不可惜?!臧霸就是怕这个连累。若说拖累赵云也会受死,那是不可能,赵云不是惹事的性情,更是正直忠义,祢衡哪怕再作死,也是不可能连累到赵云的,便是真有什么牵扯,徐州上下都会保赵云。 可是,看这情景,臧霸是真担心。 吕娴是要重视赵云的,结果给了这么一人,倒累的赵云像照看幼儿一般离不得身了。 臧霸竟不知道说什么。 赵云却是释然笑道:“外放也挺好,若真有天下承平的那日,能守边,也是一种运道!” 臧霸对他笑道:“你啊,难怪女公子称赞你心中无私,不争荣誉。只是也要想一想,切莫辜负女公子的重用。” 赵云一怔,点首。 人是很难忠义两全的,既便他是赵云,很多的时候,也并不会被格外宽容的对待!谁又敢说,终生都不会面临这样两难的选择的时候呢。 尤其是,人生很多时候,都未必是只靠自己推动的。赵云也不敢自负的说,必不负两全。 他只是知道不到那个时候,他只尽力尽心,唯不负心而已! 等赵云出来,祢衡正在外面等着他,对他道:“衡这一生,受过屈辱,轻视,鄙夷,也曾承受过嫉妒与刻薄和恨意,唯独不曾得过珍视。子龙知我,我这一生,前半生自负狂妄,后半生,得子龙一知己,死而无憾!” 赵云看着他的眼睛,祢衡的眼睛红红的。 “子龙如此待我,我若辜负,便是那驴肝肺。我曾狂妄言不负天下,而现在……”祢衡道:“愿誓言,后半生,不敢负子龙!” 赵云笑道:“人的本性虽难移,但也可改一改你的冲动鲁莽,凡事深思熟虑,便是嘴上刻薄也没什么。我知你也是不争荣誉之人,既是不争,嘴上又争个长短,又有何意味?!你啊,往后遇事想前进的的时候,只往后退一步。便是离祸难远一步了!” 祢衡笑道:“今日之事,不会再犯!我以口舌保证!” 赵云失笑,“旁人的口舌不能信作保,唯独你的口舌最为珍贵,敢以此作保,可见决心!走吧,知己!今日受了惊,我请你一饮压惊!” 祢衡眼睛一亮,跟上道:“酒?!” 呵呵,想得美! 赵云道:“茶水!饮不饮?!” “饮,怎么不饮?!”祢衡笑道:“茶亦压惊!” 又问,“袁尚如何?!” “朝他放了一箭,未中!”赵云道。 “不会是故意未中的吧?!” “……” 二人说笑着离去,臧霸对左右道:“也不知留他在这,是对是错。” “他虽狂妄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以子龙将军绑着他,也是将军言语上的智慧了。此人才能是有的,若是真有什么,必能为助力。”左右谋士道:“将军是怕万一兖州那边出事,曹操与我军交战,而必杀此人?!正平若遭横祸,亦是他的命数了,谁都拦不住!” 臧霸点首,心里也就不再纠结。 也就只有他们营中宽容,倘若是在别的大营,这祢衡早被各种势力或是小人排挤死了。他这样刚直过度的人,只要枉他,屈他,就能把他逼疯,然后自己作死。 也就自己营中人,知道他是什么人,一心的想着徐州好,故而连这样的人也能包容! 全军上下,都有一种不以喜好而对待旁人的心境了,哪怕祢衡犯了军规,上下为着大计想,也没有趁机要杀此人的。 这就是臧霸所欣慰的地方。所有人,不是不重视这样的事情,只是对于文人谋臣,会宽容的多,尤其是对有才能的人。 他们一心只想着大局,这就是这支军队有军魂的地方。很包容。 “要多注意曹营的动静,”臧霸道:“只恐兖州一有消息,曹操必有异动。” 全军上下都应了。 虽是扎营,却很是警惕,没有半丝的放松之态。 曹操心里烦忧,倒不是为祢衡,虽在个人情绪上,他是恨不得剁了祢衡,然而他也知道对这人执迷太过,就会错失大的方向,这可不是正理。 他甚至怀疑祢疯狗之所以这般发疯前来,是为了故意乱他之心。 除了曹操,其实战将和谋士们也都恨祢衡恨的咬牙切齿,许褚更是为没能斩了他狗头而懊恼不已。李典自他走后,还为乐进痛哭一回,很是伤心。 曹军未曾开打,可是全军上下都是憋屈的不行的。 而曹操烦心的是臧霸军军纪严明,又上下一心,是个大威胁! 尤其是看到臧霸军毫不懈怠,一日与一日的纪律威严,曹操心里是数不清的焦虑。 不好对付,这是他的感觉。 见曹操焦虑,荀攸道:“与季珪聊了半宿,季珪以为,心腹之患,已不在袁,而是在徐州军。臧霸军与司马懿军都是徐州的中坚力量。既便兖州事能成,只怕要打击他们的实力,也很难!” 曹操道:“如此说来,既使吕布父女皆死,这军事实力依旧后患无穷!” 正文 第1067章 闻惊变虚实之病 “今日主公已知他们军士齐心合力,又护短,能为同袍而使大力,便能为主报恨,而猛击主公。便是我军再强大,只怕也绝不是对手!”荀攸道。 曹操听着,当然更焦虑,道:“可有计议?!” “破局之计在于能拆开他们的军队。”荀攸道:“小股破之,攻其不备。若是他们联在一起,甚至与张辽军抱团,我军上下也吃不消!” “谈何容易?!”曹操道:“这臧霸领军,十分稳重。想要诱他中计,不容易。” “此事,也许在祢衡身上可寻到突破口。”荀攸道:“他既是挑衅,我军又何不能挑衅他犯错?!而司马懿有私心,也未必没有可寻之隙!” 曹操来回踱步,沉吟声声,“此事,的确需要从长计议。还需与季珪商议,汝二人商讨出个计策要好。” 荀攸正想说话,突传外面有斥侯急报声。 二人急出,道:“出了何事?!” “有二路急报!”斥侯营的人道:“一是邺城内淳于琼,高览已率众投降张郃,邺城已失!” 曹操与荀攸吃了一惊,道:“怎会如此突然,程昱不是去阻截了吗?!” “此是程太守的信,言是遭遇司马懿埋伏兵马与张郃攻击,因无大将,不能取胜,故而不得不败退回兖州去守而自保,程太守颇为自责,未能与丞相取得邺城。”斥侯奉上信件。 曹操拆开看,脸色极为难看,跌足道:“……此二人,怎么会投降张郃?司马懿当真阴险至极也,用张郃去施与他们二人压力。” “袁谭与袁尚给信施压,言是二人若叛,必枭其首,以至二人内外压力之下,直接投降了张郃……”斥侯道。 曹操心中恼怒,来回踱步道:“发信与曹仁,叫他率官渡军直奔邺城,邺城非取不可!” 斥侯领命而去! “第二件事呢?!”曹操道。 斥侯营没一个人敢抬头,讷讷不敢言。 “说!赦汝等无罪,到底还能有什么坏消息!”曹操吃惊道。 “吕布父女已汇合,杀了夏侯惇将军与曹纯将军,斩其首级,送往许都去了……”斥侯头都不敢抬。 曹操脸一瞬间白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主公!”荀攸与众将吓的呆了,急忙接住,急色交加道:“主公保重啊!军医何在,速传来!” 曹操捂着头,哀痛道:“元让!子和!” 曹操遭遇重挫,整个人都消沉下来,曹营以内都很沮丧,士气低靡。 众将怕曹操出事,忙将他抬入帐中,寻军医前来医治。 军医道:“老毛病了!又哀痛交加,故而犯以头风!” 开了药,众人急来劝曹操喝药,纷纷劝曹操莫要伤悲。 “痛哉吾心!”曹操喃喃道:“我想不通!吕娴究竟是怎么与吕布汇合的?!” “曹真一直在阻截,根本未寻到吕娴的踪迹。他并未失职,甚至抓到不少吕营的人马,却始终不见吕娴的踪影。”荀攸上前道:“只怕吕娴很有些特殊的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与吕布汇合。重挫我营人马。这……” 斥侯营被召上前,道:“……逃散而回的兵士说,当时本已经板上钉钉可以钉死吕布的棺椁的局面了,不料围攻的时候,突见天上有飞人……” 曹操扶着头,蹙着眉道:“飞人?!确定?!” “确定……”斥侯营头皮发麻,有点战战兢兢,众将也是面面相觑,脸色很沉。 “当初炸塌了山谷,这一回也是差不多的手段,可以从天上炸出些根本不曾见过的东西来,以至我军全军覆没……”斥侯道。 众将沉默,这样的手段当真是匪夷所思。 荀攸叹气,这样的手段,她现在才拿出来。可见深思熟虑,若是当初曹吕之战时,拿出来了,还能有所研究,那时哪怕给她栽个妖女的名声也来得及。 可现在,这战争就是决胜,就是传奇,不仅已经失去了制她的时机,还会成就她的传奇。 毕竟是传奇嘛,就算形容的再真,也只是多了几分口口相传的传奇色彩而已,谁又会真的当真呢,隐在真假虚实之间,才叫传奇。 现在想对她做什么,早已经失去了这个机会了,也来不及了! 所以吕娴在站稳脚跟以后,紧急之下才拿出这样的手段来,真的是让人拿她没办法了。或者说,拿她这些匪夷所思的手段没办法了。 所谓制裁,是高对低,强对弱,而现在,这哪里是强对弱,分明是分庭抗礼。许都对于徐州早已经失去了制裁的实力! 曹操沉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主公,要回许都啊……”荀攸道:“否则,只怕……” 曹操头皮发麻,捂着脑袋,道:“……非吾不舍眼前功业,唾手可得之四州土,而是,便是要回,那臧霸与张辽军,岂会放过我军?!必击我军。尤其是刚刚结怨的臧霸军。那祢狗,岂会不趁机攻我军?!” 尤其是若得知这个消息,只怕吕营军心振奋。 曹操没想到局势急转直下,变成了怎么回许都保基业的问题了。 “主公勿忧!先且休息,我军上下先商议计策再说,定有万全之计!”荀攸道。 曹操现在这身体状况,也的确是需要休息。 “将吾重病受打击的消息放出去……”曹操道:“……若能引祢狗来攻,也许有脱身之机!” 荀攸道:“是!” 崔琰听闻消息,不禁一叹,道:“邺城与许都若都落入一人之手,这天下……” “季珪还是要辅佐丞相速回许都驰援要紧!”身边谋士们道,“祢衡那个小人得志,必然更加嘲讽我等!” 才新来投,结果就遇上这么个事,也是背运! 他们新来,就被祢衡指着鼻子骂,现在若得知,还不知会怎样呢。 他们也不想投资打了水漂,新来了公司,当然想要危机之时立下功劳,好稳住在曹营的根基。 崔琰点头,去寻荀攸了。 臧霸与赵云得知张郃已取下邺城,心中松了一口气。得知吕娴竟与吕布汇合,还全歼曹兵围杀,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惊喜。 祢衡听说,也是大喜,抚掌道:“女公子神异人也!如此短的时间内如何能到达兖州腹地?!” 赵云更是瞠目结舌,道:“难道女公子要一人回去。” 二人都亮着眼睛看着臧霸。 臧霸道:“女公子本就有些非常人的手段。危急之时用上,也不奇怪。” 难怪啊难怪,当初都急的不行了,吕娴还能耽误几天时间等司马懿和张辽。原来那时便已笃定能赶到。 祢衡也没有深问,只哈哈大笑道:“曹贼休矣,哈哈哈……” 听他怪笑,赵云正想劝,斥侯来禀道:“曹操闻听夏侯惇和曹纯死,倒在营中了,现下曹营是一团乱麻!” “趁他病,要他命啊,良机啊。”祢衡兴奋的道:“不过这曹贼向来奸诈,这真病假病都未曾得知,不能中他的计!” 能不埋头直冲,都已经算是祢衡情绪败给脑子了。 臧霸道:“曹操必要回援许都,否则基业不保。” “我军何不将计就计……”祢衡道:“不管他真病假病,都可以与他计较个高下,能阻拦便阻拦,若不能阻拦,也能拖慢他的脚步。” 二人看着他,祢衡嘿嘿一笑,“曹贼要撤,必用虚实之计。我军只要假意也转道去许都,曹操焉能不急而中计?!” 臧霸与赵云对视一眼,笑道:“可也,此计甚妙!” 祢衡道:“只此一计,便叫他迷惑我军之计无计可施……” 而此时的邺城,淳于琼与高览被形势所迫,已经开城门直接降了张郃。 张郃直接就入驻邺城以内了。 张郃知道,就算是降,也是一时的投降,尽管他与二将相谈甚欢,取得了暂时的平衡,然而,一旦形势有变,他们也依旧会叛出。自己也可能被杀。 得到邺城,也并非是一劳永逸。 怎么守得住邺城,是更深的能力和运气问题。 张郃根本不敢大意,兢业守着邺城,然而他也知道,与这二将的兵力有悬殊,万一……他反而可能被包了饺子! 斥侯来禀,“袁谭率大部兵马前来邺城问罪。” “袁尚亦率人马前来争夺邺城。” “报——”斥侯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传来,道:“曹操下令命曹仁官渡大军直奔邺城,转道而欲取邺城。” 三部人马兵临城下,便是张郃也是面面相觑。 淳于琼与高览也是默默无言,心里其实唬了一跳。 竟都来了! 邺城这块肥肉,谁肯舍弃。四方角力,才刚刚开始! 张郃故作轻松,道:“三狼前来,却只一城,哪能不相争?!无妨,可稍在城中休息,看他们在城外交战也。三方必破……” 高览道:“我等可有援军?!” “官渡军前来,张辽与司马军师又岂会不来?!”张郃道:“邺城已得,必不会失!” 二将松了一口气,道:“如此,邺城内百姓可安也!” 二将心中还是有所狐疑,本就是被迫投降,暂时苟安而已,哪里又真的能不忧心呢?! 他们见张郃笃定,心中稍安,私下还是嘀咕道:“万一三方合力来攻,邺城必守不住!” 合力的可能性虽不大,但万一呢。 正在焦灼的等待兵马来的时候,有斥侯来禀道:“兖州大胜!主公与女公子汇合,斩夏侯惇与曹纯首级,已送至许都去了!” 二将吃了一惊,道:“吕……主公与女公子竟破了曹军?!”心不忠也,差点直唤了吕布二字为名。 “是,兖州传来的消息!现下吕布已发檄要往许都去绞杀郭嘉的首级,言他百般算计,必不轻饶此助奸为恶之人……”斥侯道。 二人心中十分复杂,道:“……这是直捣黄龙啊。怕是曹军上下得知许都可能有失,也会心中不稳。” 所以他们面对的官渡军可能问题都不大了,问题只在于那袁谭和袁尚。 这等的运气,若说上天不助吕布父女,可能吗?! 这对吕布来说,可真是形势大好! 此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邺城,城中一片哗然。 若是一次胜是偶然,若次次胜呢,这里面的概率是不是要说明,这就是上天的旨意?! 虽说吕布父女出身卑微,可是这个实力,这可是要问鼎天下的实力啊。 张郃听到消息也是心情复杂。 从黎阳到邺城,走的小路并不远,他赶的很快,可是从黎阳赶回兖州,路远,还有重重关卡,这么短的时间内,吕娴到底是怎么到的?! 若说之前他心里也有心虚和迟疑的话,此时此刻,他心中的担忧尽去了。 他投奔了张辽,就是投奔了新主,倘若新主父女死在了兖州,那么他在这里所为的功绩也不过是烟消云消,到那时,他又将何从往?!一概不知也! 现在听闻了这个消息,他算是彻彻底底的放心了! 不管吕娴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这下能放心了。至少吕布父女还在,基石就在,那么他之前所投奔的方向就是确定的。 徐州前途光明,他自然也水涨船高! 张郃专心开始准备兵马,以待袁谭和袁尚。 而曹仁得到军令和消息,心情就极为复杂了。 曹仁已出官渡,本来是与袁谭打了几仗,结果袁谭无心与他交战,只一心要与袁尚争,因此他也缓下来,只是包围着,准备到了时机,可以将袁谭给包了。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此消息传来,军心上下便已浮动不安。 曹仁当即安下军心,治军多年,他还是有些手腕的。 他在帐中休息时,不禁愁苦道:“……张绣怕是要叛变。此贼脑后生着反骨,若得知我军遇此重挫,他又出了许都,如鱼入水,岂会甘心而尽忠?!” “不如且去杀了他!”曹氏人马都是很伤心的,个个眼睛红红的,伤心与夏侯惇和曹纯之死,“以肃清己内叛者。” “张绣奸猾,焉能没有准备?!”曹仁道:“不要轻举妄动,先看他动静再说。他若按捺不住,必然露出马脚来,那时再杀之可也!” 正文 第1068章 人心乱几方混战 曹仁心里也难受,道:“曹纯是吾派去的,没想到……本以为是必成之事,哪里料到竟是这般的结果!” “此事岂能怪将军,只怪吕布父女实在可恨。”上下都恨的磨牙。 想到乐进之死,军营内更是人心憎恨。 恰张辽兵马就在后方,曹军上下焉能不想攻打?! 只等曹仁一声令下就要开打。 盟友之变,只在瞬间之间。 而司马懿得到了消息以后就一直眯着眼睛。 吕娴,他还是小看了她。此女,当真有些手段。如此快的到达吕布身边,火速解危,甚至还转危为安,转被动为主动,主动去攻许都,这等的魄力,世间少有! 天意在她啊。 不过,曹军若乱,此地之事,他尽可用心。 张虎对张辽道:“曹军频有异动,父亲,恐怕他们之怒会加于父亲,为了乐进之死,此时,父亲必然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辽哈哈笑道:“大丈夫只用心战可也,何须惧死,又何须惧人报复?!” 张虎依旧忧心忡忡,道:“儿子是怕司马懿会推父亲在前,此人,可是想要大搅风雨,如此大的机会,如此乱的局面。他……” “无妨!”张辽呵呵笑道:“天上有蛟龙,岂有蛇辈成事的道理。” 有女公子在呢,司马懿休想再有什么手段了! “吾儿勿忧,当下可远辅女公子,疾速推进冀州之事。”张辽道:“不惜死也!” 张虎点了点头。 连司马懿十分镇惊,更何况是马腾和张杨了,二人在帐中惊的半晌都没说话。 这个局势,这个局面,是个好征兆,当然,也是乱局的开始,但同时是有着无数的机遇! 这个吕娴,有点东西! 马腾叹了一口气,行吧,事已至此,就加油干吧。 不然吊在车后,还能指望有什么作为吗?! 本来他就是带着看势做事的心意前来的,也是存着骑驴找马的心态,但现在吕布父女有此之功,吊打三方,他还有什么理由再三意两心的呢?! 倘吕布父女进了许都,若搞定了汉天子,那么属于曹操的时代就结束了。 吕布父女攻进主要,而他们则需要战场上的士气和胜利,方能和奏大功。 不能这么混着了,不能这么毫无建树啊。 “袁谭与袁尚各率大军急往而来,”斥侯禀报于张辽与司马懿。 “可要遣兵埋伏?!”张辽道。 司马懿眯了眯眼睛,道:“此二人若去攻他们,二袁反而会合力而攻我,若不攻之,他们反而会相互攻伐。不必理会!我军之重在于曹仁之兵。其兵极重,给与我军的压力不小。不得不防!” 张辽也是此意,道:“那便先静观其变!” 且说辛评回去途中,听闻袁谭已赶往邺城,便急来追。半路之中闻听惊变,一时竟是大喜过望。 可待回到袁谭营中,才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反而因为曹操之挫败而坏了事。 袁谭听到辛评的回禀,不禁冷声嘲道:“得见曹丞相,却为自己谋得官职爵位,汝心对吾可还有忠?!” 辛评脸色发白,倒退一步,气倒在地。差点气绝身亡! 袁谭心情不好,偏偏这辛评撞上来了。辛评一时气绝,道:“曹贼留吾至许都,评一心要回禀主公,不曾答应,主公何出此言?!评一心忠于袁氏,岂效那崔琰之流,主公竟疑我心?!” 众人纷纷也为辛评说话。 见辛评脸色不好,便道:“主公,言过矣。” 袁谭也有些懊恼,自知失言,然而也没有挽救的意思。一时之间,就僵住了。 辛评退下,吐出一口血来。 他心中隐隐的明白,怕是撞在刀口上了。袁谭遣自己去稳住曹营,他虽完成了任务回来,然而,偏偏曹营挫败而来的消息传了回来。袁谭见曹操弱势,怕是已后悔安抚于曹,苦于说不出来自己失策,因此这火气就朝着他撒来了。 他也是倒霉。正好撞上了! “仲治,身为人臣,可不能怨上啊,此事仲治是尽了心,奈何时运不济,曹贼时背,主公后悔,才至……”有人劝道:“恰袁尚遣人来骂主公,言是与败贼结盟,讨好曹操,言语之中,颇有诋毁和兴灾乐祸之意,主公他很生气,你又何必……与主公计较,仲治也并非第一日了解主公了。本就是如此……况你有才,偏得曹贼看中,这……” 辛评苦笑一声,所以是他倒霉呗。辛苦跑了一趟,无功不说,还得了袁谭的厌恶。偏偏遇上曹操败的消息。 前面一切,真是前功尽弃了。 辛评道:“你们是不是劝主公与曹操翻脸了?!” 众人道:“主公颇有遣使去之意。” 之前与曹操暂结盟,安抚之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是曹**的太甚。想争取些时间。然而曹操现在怕是自顾不暇,袁谭难免后悔。 辛评道:“谬矣!以曹操之奸雄能为,他一时败而已,若要全败,岂会如此之快。他若翻盘,必恨主公今叛他之盟,将来……这是反复之道,你们竟也不劝劝主公不可如此行事?!” 众人面面相觑,道:“曹操还能翻身?!那吕布父女进了许都,岂会不掏了他的腹心!” “吕布父女再有能为。也吃不下许都。曹贼在那经营许久,树大根深。吕布无德,若是硬吃,只会成为下一个董卓,吕娴小儿焉能不知这个道理,她必杀郭嘉,却并不会叫吕布马上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很大可能是与曹操谈判共赢,一旦达成,二人依旧联手……”辛评苦笑道:“……那时才是四州裂之时啊。根本无需来征打,在许都,曹吕二氏便能商讨如此瓜分四州。” “哈哈哈,仅凭宴上相谈,便能共分天下,这才是袁氏的灭亡之时,而此时,主公不思稳定已有的我辛苦谈回的消息,却只思见曹操一时败而立即反复翻脸,自取灭亡之道……”辛评道:“主公他才疏学浅……” “辛评!休得妄言!”有人怕了,道:“你颠狂了不成?!” 辛评笑的咳血,落下泪来,坚持道:“主公,才疏学浅,天下终究不是袁氏的天下……” “反复横跳,终究非取天下之道……”辛评道:“是吾误了,评本以为先安抚曹操,然后再取袁尚,那时,既使臣服于曹操,只要主公低得下头,依旧可以掌领冀州……保得基业,曹操为了安抚天下人心,哪怕是做给天下人看,也绝不会亏待主公,可万万没有想到,主公他志大才疏,哈哈哈,将评一行而有作为毁于一旦,袁氏无后啊……” 袁谭听后大怒,咬牙深恨,道:“乱我军心者,辛评也……” 他本欲杀之,又怕乱了人心,因此只埋恨于心底,然后晾他在一边。 奈何辛评实在是刚直过了头,心中含屈,不堪受辱,竟是郁结于心,把自己给呕死了! 听闻辛评死事,袁谭都蒙了,隐隐的又开始后悔。 反思道:“是吾之过,哪料得他如此刚直,生生的呕死自己。是吾过矣。” 说罢大哭,道:“谭无德之人矣,不能聚人才人心,以致都离谭而去!” 那也是你不能包容,活着的时候不见你包容。死了才说这些,是真心还是作秀,谁能看出?! 辛评一死,其实大家伙里都挺寒心的。死了还要作文章,你这也太…… 用惋惜辛评之死而来集聚人心,以示自己惜才之意,是不是太晚了点?! 底下的人,是很难控的,因为他们可以配合表演,但心底里到底怎么想,却是无人知晓的了。 大部分人只会认为,辛评做了事,反而得了怨,行事无功,反而因为曹操封赏而被主所妒,枉屈而被逼死。 袁谭非仁主也。 而曹操,也存有借刀杀人之嫌。 都不是啥好鸟! 有人奉承迎合袁谭意志道:“辛评死前,一心一意的要报仇,主公何不阻截袁尚,为辛评讨回公道?!辛氏一门皆灭在邺城,为袁尚一系所害,主公当击之,而定正统!” 袁谭当然有此意,道:“准备兵马,待他至,我便击他。先问他毒害父亲之罪,再取回邺城!” 这本就是袁谭心意。众将听从,当下收拾兵马,准备袁尚至。 袁尚匆匆率军往邺城赶,一面写了信威慑淳于琼和高览,一面准备兵马,要与袁谭拼个你死我活。闻听曹操大败,必回许都,后心之患已除,自然也是一心一意的要与袁谭杀个你死我活! 袁尚早防着袁谭,二人自然是摆开阵势相遇于漳水之上! 袁谭黑着脸,大骂道:“袁尚,为何黑心黑肝,毒杀父亲?!今日,我便要诛杀你,为父报仇,清理我袁氏大孽!” 袁尚听了大怒,命陈琳上前道:“袁谭为何而叛而不遵先主之遗命?!先主亲授州牧印绶,焉能有假?!你思大而不遵父意,实是该死,今日新主便要诛杀于你,肃清逆贼!” 袁谭听了大怒,大骂道:“陈琳!父亲向来信赖于你,不料你竟助纣为虐,不仅不向天下道出父亲遇害之事,反而相助于袁尚改父亲遗命。像汝等这反复儒首之人,合当先死。谭先杀你祭旗!” 说罢放出一箭,直取陈琳,陈琳吓个半死,瑟瑟发抖的掉头就跑,那箭头直奔他脖颈,划破了一道口子,陈琳大叫一声,差点晕死过去,捂着脖颈,道:“今日死矣……” “……”袁尚身边部将特别无语,文人就是不中用,笔下虽有力,檄文写的极好,可是这一遇到战场上的事就怂了。 不过是划破了脖子而已,血流的厉害,却也不致命,却也值得吓成这样?! 众将嫌他碍事,拍下他的马股,那马受惊,往回狂奔,陈琳才捡回一条命。但都受了袁尚军将的白眼,他的脸色讪讪的,得知并不会死,一时更为尴尬。 袁尚早亲拎出双刀,前来亲自要杀袁谭,众将护着袁尚,去围杀袁谭,袁谭又哪里会惧,亲拎斧鈛,大骂道:“今日要亲取你这狗头,为父亲报仇!” 袁尚气骂道:“……父亲在时,你犹不遵父命,父亲一死,你更不遵父遗命,你早有叛心,早知如此,当日父亲就该先杀了你这逆子,以免今日为祸,反害的四州上下皆不安宁!” 二人大骂,混战一通。 袁谭强兵加入,袁尚不敌,见打不过,不得不鸣金收兵,一时心中大为饮恨! 青州兵的确能力很强。 袁尚的兵马本来长途而来,又士气不振,大败以后,便逃到漳水对面进行防御。 双方僵持,大有互相弄死对方的架势。 张辽一直遣人观战,听闻这消息,不禁乐道:“火烧屁股了,却还是要先杀对方。这对兄弟,可真是有意思!” 张虎也是无语,“袁绍若地下有知,见到此景,不知后不后悔生了这两个儿子。” “可见儿子可以无能,却不能自负,到这种程度,便是袁绍自己也要反省自己教出的这两个儿子是不是也要担责任。”张辽摇头道:“先观战!” 斥侯进来道:“张将军,曹营曹洪和夏侯渊领了一千人马在我营外叫战,点名要张将军去应战,口口声声是要为乐进报仇!” 为报私仇,而不是两营的战争,所以这是两个人的私斗而不涉及到两营的立场。 这个借口算是半真半假,若无曹仁授意来试探,这两人哪里会来! “父亲,不可应战!”张虎急道:“曹纯与夏侯惇死于主公与女公子之手,他们岂会罢休?!曹仁怕是借此之机来试探我营虚实。他们人马众多,不可小觑!” “无妨!只要不追赶,便不会中计,与他较量一二又如何,正好也探一探曹营虚实,我儿且先披甲,与我一道应战!”张辽道。 张虎应声,怕有闪失,去通知了马腾! 马腾便披甲也来了。 马腾心道,报仇这事,时机很重要,偏偏挑在这时候,可见是个借口。 看来是曹仁忍不住了呀。 正文 第1069章 局部战场一团乱 张辽披甲出战,张虎随后,马腾也带着西凉兵出了营。以振气势。 双方都在观战,以便观察彼此的气势,看是否有可趁之机! 夏侯渊和曹洪出列,骂道:“张辽,当日为何杀乐进?!他之仇,可料到今日吾等会报矣?!” 张辽哈哈笑道:“你们问我为何杀乐进?!怎么不问曹操,为何派乐进拦阻我营上下?!” 曹洪冷笑道:“昔日你本为袁氏降将,谁知你为盟友人马?!我营上下不知汝为吕营中人,而你明知乐进是曹营人马,却不留活口,焉知你不是为公报私?!” 张虎听了便笑道:“汝等不说乐进技不如人,却说我父斩之过甚?两军相对,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岂有事后再讨论该不该的问题,若是如此,都不要打仗了,直接搬了桌子议他个十天八天,再议个高下,只论口舌论是非,岂不更妥当?!” “妄议竖子,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曹洪骂道。 张虎翻了个白眼,冷冷笑道:“乐进之死,我们也遗憾,然以此为名而来攻伐我营,与我父亲叫战,莫非也是背盟,而与我吕营宣战?!” 曹洪道:“张辽杀乐进,与盟无干,而我等前来,只报私仇,与两盟有何相干?!” 这是耍赖皮啊。意思是说,他们是来报私仇的,但不是来宣战的。 见张虎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马腾不禁一乐,品出点滋味来,便笑道:“是报乐进之仇?还是报夏侯惇与曹纯之仇?!这二人死的可惜,正巧是汝二人本族!” 夏侯渊和曹洪的脸色变了,目眦欲裂,死死的瞪着马腾,大骂道:“汝马氏也为公卿之后,为何助纣为虐?!废话少说,先厮杀一场再说其它!” 说罢驱兵便来战张辽,张辽一人敌二,张虎随后,怕张辽有闪失,父子二人合力抵挡这二人! 马腾驱西凉兵去围,自己也参战其中,竟是三敌二! 夏侯渊先弃张辽,欲来斩马腾,奈何没有成功,他也甚毒,对着他吐了一个长长的唾沫,呸道:“所谓公卿,也是喂了狗,马腾,吾必杀你!” 马腾一听,这脾气也上来了,冷笑道:“曹贼自身难保,许都将失,现在还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什么杀不杀?!我马氏世代公卿之后,岂是那宦官家族所能杀的?!夏侯渊,汝为走狗,早晚死之!” 夏侯渊气炸了肺,红着眼睛要来杀马腾,马腾哪里敌得过他,张辽见不妙,便对张虎道:“去保马腾,速撤退!” 张虎听命,去助马腾战夏侯渊,一面命人收兵,一面与夏侯渊纠缠。 张辽对曹洪道:“且速退兵,今日之事,只当为私。若再不退,辽不得不杀汝,两营若敌对,曹仁也讨不了好处!” 曹洪冷笑道:“我官渡人马数以万计,岂怕与你们敌对?!” 张辽脸色一沉,道:“这是非要与我营作对之意了?!” “若是如此,辽可视之为宣战!”张辽道:“若再不收兵退去,辽便要下死手了,若是有所误伤,休要怪吾不留人情!” 曹洪不答,一心要杀张辽,一开一阖俱是杀机。 张辽与之周旋,本欲将他逼退,奈何他实在缠的太厉害,张辽也渐渐心中烦躁起来,也渐渐升了杀机。 倘若如此,只怕是与曹仁翻脸不可了。 正在权衡是否要留手的时候,突听有马蹄声来,还有曹营的鸣金收兵之声。 曹洪与夏侯渊咬牙切齿,却是不得不听令,甩开三人,火速的跑了。 张虎要带人追,张辽道:“不必追。” 张虎不甘的回来,道:“难道任由他们如此挑衅,今日挑一回,明日再换来人挑一回,周而复始,谁能受得了?!他们这是盯上父亲了!” 张辽安抚住他,谢过马腾,便回了营。 “我们与曹仁大军只剩下一层窗户纸没有彻底捅破,仅此而已,这只是个开始!”张辽道:“吾儿不可急躁,越是急躁,越会中他们的计!” 张辽性格是极豪爽的,然而,并不莽直,甚至可以说他其实是很能忍耐的。 张虎点头,道:“若不是时机,今日便能再斩曹洪,叫他损兵折将!” “要忍耐啊。”张辽道:“主公与女公子虽有好消息,然而曹仁在此,实力本就比我军强上许多。若是此时急拼,一则敌不过,会败北,也会失去这里取得好势头,二则,便是动摇了邺城的人心。张郃虽已经拿下邺城,然而现在四方势力在城外角逐,城内人心必然浮动,会如何,还不好说,拿下邺城是第一,而怎么守住邺城,真正的压住这一城池才至关重要!” 张虎低头思忖,道:“既将邺城看的如此之重,恐怕曹仁不会叫我军靠近邺城。” “这才是曹仁的本意,”张辽道:“袁谭与袁尚厮杀不休,曹仁紧盯着我营,想要靠近邺城,只怕不能!不过无妨,只要张郃稳住城内局势,守好城池,必定不会有恙。我军当静观其变!” “若日日来挑衅,岂不令人厌烦?!”张虎道。 张辽道:“吾儿这还是少年性情啊,遇事多浮躁,可不好!” 张虎心道,也许他到了父亲这个年纪的时候,就遇到什么事都能沉着冷静了。但现在嘛,多少还有点少年人的浮躁,遇到事情就想先抱怨。 “我去见见司马军师,”张辽道。 张虎守军,张辽果去见司马懿。 司马懿早听闻张辽被挑战一事,笑道:“懿便知文远必来!且安坐!” “见军师不动如山,辽心中便安矣。”张辽笑着坐了下来。 “文远觉得眼下当如何!?”司马懿道。 “静观其变。”张辽道:“曹营上下浮躁,而我营须更冷静,才能以静伺动。” 司马懿笑道:“不错。此种之时,更须冷静。” “不知军师可有其余妙计?!”张辽笑道:“若有,可千万要与辽议之,议必守口如瓶。” 司马懿道:“辛评已死,文远可听闻?!” “有所耳闻。”张辽道:“是被袁谭猜忌而死。他的确是有点言语过激,激愤于心了。”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给气死的。 “辛评为袁谭说动了曹操,曹操本也有此意,自是一拍即合。本来,这是一件稳定后方的事情,然而,曹操一遇挫,袁谭即刻反悔,逼死功臣。”司马懿道:“吾已令人将这信传至邺城以内。” 张辽一听,便抚掌道:“妙,妙啊。” 一旦此事在邺城传开,邺城百姓会怎么看袁谭?于公,与曹操交好,便是与贼相交,袁公几死于曹营之手,而袁谭与他约信,便是不公,不孝。于私,他本来已经约信,结果人家一败,就立即反悔,这是不信。而又猜忌谋臣,逼的人家不得不以死证明自己的清名。邺城内必定心寒如斯,那么想要等待袁谭的人必定破灭心中的期望。 此人不过如此。 “只要邺城定,我营在外,便可安张郃与淳于琼,高览的心,只要不败,此二人不会再反复。”司马懿道:“无论曹仁派多少人来挑衅,就要劳文远多忍受矣。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和震慑邺城!” 张辽点头,的确如此。邺城是一定要拿下的,整个冀州都必须要有吕氏的人马,这是战略上的最高战略。倘若失了冀州和邺城,想要再拿回来,可就不是现在这点人马就能做得到的了。必将要付出大代价。 所以,张辽明白,这一切都是忍耐的开始。 许都的激烈变化,可能会加剧这般的动乱,然而,他必与司马懿一心,稳住此处要紧。 此时此刻,张辽已经对司马懿没有那么大的防备心了。 之前防范着他,是怕万一吕布父女出事,此人要作妖。 然而现在好消息传来,司马懿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按捺下去。他还能做什么?吕布父女活的好好的。只要他不发疯,他就不会有什么自立的想法,或是去投靠曹操。 这天下除了曹操还算枭雄以外,其余人恐怕司马懿也绝不会放在眼中。怎么能以身事奉?! 而曹操的性情,这两个人,早已是绝缘体。 因此张辽这才来寻他,言语之中,已经从一分信任升级到了五分信任。 “一切以保住邺城为重,便是守住了冀州,便是占得了前线的先锋,至于破敌之策,绝不可贪多。我军只要拿下邺城足以掣肘曹军。”张辽道:“至于臧霸大军,无论是前来,还是去许都应援,我军都不能太依赖他们。” 所以别贪多,只要拿下邺城,便是立下了一鼎在此。 张辽走后,司马懿微笑,心中有数,张辽对自己的变化。天不灭吕,便是他也无可奈何。 不然呢,还能怎样?! 其实司马懿自己也不知道,是盼着吕布出事好,还是不出事好。 也许两种情况都无比的糟糕,对他来说,没有最好,也没有更坏。 罢了!她能有什么神异之本事,这么快到吕布身边,他还能做什么呢?! 又如何与神异之事,或是天命抵抗。有时候,麻痹自己的时候,不想承认事不可为,便会用天命,天意这一种来麻痹自己,这未必是真的信什么天意天命,而是一种妥协。因为明知道无法改变,只能妥协,因此不得不找个借口,好让自己能接受这份不管是主动还是被迫的无奈! 马腾回了本部,手臂有点疼,不得不叹息道:“真是老了,这曹营中战将有本事的不少,今日,真是惊险。” 一面心中郁闷,虽能参与其中,奈何老矣,这太尴尬。二来便是心忖若是马超在此,哪里惧这夏侯渊。今日差点丢了脸,不由十分郁闷。 其实马腾年岁也不大,在现代也不过是中年男子。但是古人活的岁数长的本就少之又少,而战将这一行,除了天赋异禀的,大多数其实吃的都是年轻饭。西凉军又不同于其它兵,西凉兵若是不能上马战,是连家园也守护不了的,连命都不保。哪里又像中原一样得天独厚,哪怕上马作战的本事不足,但是兵力和其它军事才能能补上,主将都可以用不着上马征战的好处?! 不说马腾之懊恼,只说夏侯渊与曹洪回了营中去,列于曹仁两旁。 曹仁无奈道:“当此之时,怎么能冲动?!一盘失算,满盘皆输啊。” 二人也知道违了军令,道:“愿受罚。” 曹仁也只是轻轻揭过,道:“正是用人之际,只不可再犯,罚俸便罢了!” 二人起了身。 斥侯来禀道:“袁尚退于漳水之上,我军可要围之?!” 曹仁道:“不必多此一举,袁谭必会追杀他。不着急。” 正说着,又有斥侯前来禀报,道:“张绣率部突来,前去攻打张辽。” 曹仁闻听大怒,道:“他不盯着袁谭,跑去攻打张辽作甚?!” “怕是为报昔日夺士之仇也。”身边人道:“将军,此事需好好处理啊。刚刚夏侯渊与曹洪将军皆不听军令前去攻打,将军并不责罚,如今换了张绣,将军又怎么能处罚?只怕会失人心。这有事不罚,怕是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张绣这厮必是算准了这一点,这才行动。”曹仁怒道:“取我披挂和兵器来,我亲自去阻拦。大军行动,岂容私斗?!” 夏侯渊与曹洪咬牙,心中既无奈又恨张绣自作主张,他又添什么乱?! 这贼将还不好处理,若是处理过甚了,他能逃跑,还能反叛。万一逼他投了袁氏兄弟,那先前曹操对他的施恩树立的典型,便成了白用力。还成了最大的笑话! 可若不处理,他实在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要擅自行动。 这张绣当真是背有反骨,当初就该杀,而不是该用。 一旦恩威不行,稍有损伤,他立马就跳起来作妖了。 二人气炸了肺,披挂上马,随着曹仁前来阻拦张绣。 张绣心思浮动,岂容曹仁阻截?算准了曹仁会拦他,因此打了个晃子,明面上是从大道上去,其实早率了兵马从小道上直奔张辽大营,排开阵势就叫战,道:“张辽,你若不出战,我便率军冲汝营了,定杀你个尸横遍野!” 正文 第1070章 帷帐之内有二计 张虎闻听,也是一头黑线,道:“今日是什么日子,等不到明日了吗?!一天来两遭?!” 张辽道:“我且去会会他!” “父亲,只恐不可,张绣先至,焉知那曹仁会不会率大军前来,名为阻止,却为助战,若他们联手算计父亲,父亲又怎能以一敌众?!”张虎道:“我且前去准备弓弩手。倘若他一直死缠父亲,我便不会留后手了!就算是再顾念于贾诩,也绝不可如此纵容此贼前来叫阵!” 张辽思索了一番,道:“也好。便依此计!” 张虎亲自去收拾弓箭营。 张辽则披甲执刀,出了大营,看着张绣道:“手下之败将,天下九州虽大,岂有容汝这贼之处?!投奔了曹营,便以为能报旧仇?!贾文和弃你而去,实在太正常不过,以你这执着的性情,谁不会弃你而去?!蒙混至今,连一城一池也无之人,也敢列于诸侯?!贾文和弃你,正是弃暗投明。跟着你,也不过是明珠蒙尘。” 张绣一听,大怒,已是眦目欲裂,这本就是他的心病,听了这话,怎么能不愤怒?!一时大骂道:“我来杀你,是为了报吕布之仇,汝为其犬马,为三姓家奴所驱使,又怎及我?!休得与我并论,汝为走狗而已矣!” 说罢拍马来战。 张辽哪里惧他,拍马迎上,两人厮杀,张绣力大,张辽也不遑多让。两人厮杀几合,张绣冷哼道:“虚有斩颜良之名,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趁人不备的小人!” 张辽就算心有愧疚,那也是不会被这样的小人给嘲讽了的,不禁冷笑道:“若论小人,谁能及你?!” “还敢辱我主公,今日必叫汝死!”张辽挥刀已毫不留情,一面骂道:“送寡嫂获恩宠的小人,也敢与吾主公并论,你也配?!吾主进邺,不纳美,不取财货,不欺于民,而你这贼的大名,谁不恨?!尽得城池,便杀尽百姓,对上易叛,对下残暴,你是什么东西,还敢与我主公媲美?!哪里来的厚脸皮!” 张绣不听则已,一听已是气炸了肺,便与张辽杀了个如火如荼。 张虎在后面看的心焦灼,对左右道:“看准时机,若是父亲失利,便立即射杀张绣这老贼!” 众人应下,却劝道:“将军且安心,张辽将军勇世无双,岂会敌不过这贼人?!必不会有闪失!” 张虎虽知父亲勇极,但却怕有闪失,不禁怒骂道:“张绣反复无常,被他缠上,也是烦人!” 话音刚落,张绣因为一击不利,已是被张辽一挥刀竟削去了他的甲冠,张绣顿时脑袋一缩,头发便散落下来,他心中一慌,卖了个幌子,掉头就跑,张辽哪里容他跑了,上前便要追着再被一刀给与重击。 张绣慌不择路,往人群里便跑,顿时绣军大乱。 张辽见他用小兵卒来挡刀,一时顿骂道:“无耻的小人!” “你躲甚?!臂力如此不济,莫非是在许都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才如此无用!提刀来与我战,休得逃跑!”张辽见他左躲右闪的就是用小兵卒来制造障碍,顿时更气了,骂道:“无仁无义的人,若不杀你,不知要害多少良民,今辽必杀汝!” 张虎怕张辽追的紧了会中埋伏,便道:“父亲休追,以免有诈!” 张辽却在人群之中根本没能听得见。 张虎暗叫不好,便驱兵带着人马杀过去接应张辽,张绣失利,再加上带来的人马不众,此时受了惊,也都到处逃窜,一时杀的张绣大败。 张绣见不成事,也怂了,也没硬顶,而是立即收拾人马逃跑。 张辽追了一阵,便止住了步,冷笑道:“辽本克制之人,被此贼也险些气出好歹来。如此反复之小人,当世罕见!” 张虎道:“算他命大,父亲,回营吧。这张绣一向奸诈,若是有埋伏,我军必不能敌。” 张辽本就是理智之人,便听从了。父子二人回营。 正回营间,突听斥侯来禀道:“曹仁率夏侯渊,曹洪等人马复又来我营……” 张辽冷笑一声,与张虎加急往回赶。 张绣本欲再杀来一次,却闻听曹仁率军前来,一时在原地犹豫了一瞬,想了想,以他的本性,本就不愿低头或是屈于人下的人,若是去了得要向曹仁低头,这绝不是他想要的,因此,想了想,便弃了此处,重新与余部集合,借机回往兖州去了。竟是没鸟曹仁,连曹操交与他堵袁谭的事也推了一干二净,全无交代的走人。 这无异于叛变。 张辽回营,见到曹仁,冷冷抱拳道:“敢问曹子孝,为何一日间反复来我营二回?!莫非我营中真有什么值得子孝惦记的?!若是要战,便战,若不战,还请离开,辽,无暇与汝虚情假意!” 说罢也不理会曹仁,径自回营去了。 曹仁只默默无言。 夏侯渊已经气晕了,指着张辽的背道:“必鞭其背,此贼出口甚是可恨!” 曹仁道:“不得再生事端。且率军回。” 说罢便要回营,斥侯又来禀言张绣并不肯前来见曹仁将军,而是径自汇合了兵马,离开了冀州。 曹仁一听,那脸色简直黑的如乌云一般。 曹营上下都气的半死不活,却拿张绣没有办法,眼下兵马虽众,却是无暇去追此贼的。 因此竟先回营,只写信与曹真,设法阻拦此贼,若能杀之,必要杀之,此贼一见主公事有败,便叛,绝不可信任。 这一次,是真的触及到了曹军上下的底线了。 若是前番还情有可原,想要重用此人的话,还能说得过去。可是此次这事,若是再不杀张绣,那么曹操以后还怎么率军,人人都可以复叛而被原谅。 这可不是一个好典型。 不提曹仁心中苦闷,憋屈的内伤感。 只说司马懿闻听此事,不禁与众谋士笑道:“曹操一败,张绣便叛,这天下哪里还有张绣的活路,他无论再往何处,都只能被杀。原先我还担忧他会去投袁谭。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确实是想多了。 这贼连曹操都看不上,更何况是竖子袁谭。他哪里会屈居这小儿之下。连他老子袁绍,张绣都不乐意跟随。 张绣已不足一提。天下谁还能容他?! 众谋士笑道:“先前军师还怕袁谭与曹操结成联盟,对抗我军,只是天意之上,哪里又料得到主公与女公子有此大功,一瞬而破此略。天意真是防不胜防啊。” 一时竟都笑成一团,一谋士道:“曹操若与袁谭共谋,恐怕我军也不抵敌。曹操拉拢之,必投诚意。两军若是联合,袁氏兵马势力尽被曹操收于囊中,难免让人沮丧。” 所以才说天意就是这么妙呢?! 不管袁谭和曹操之间是真的一拍即合,还是暂时都只想先稳住对方,再吞食对方,这个变故就是像雷一样的出现了,并扔了过来。 然后立崩。 袁谭这人身为袁绍之子,岂能没有自立的傲气?若要信他能屈居人下,这简直比张绣还要不可信。 所以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安抚,结果他一听闻许都有变,立即就改变了主意。 这个人,简直比墙头的稻草还不如。 凡事,指望他是不能够的。就算要与他合作,他一见你弱了,随时都会撕毁合约,而且做的完全不高明。这样的人,不是秀智商是什么?! “是时机了,”司马懿道;“堵死袁谭的路。” 众谋士笑着点头。 本来最担心的就是袁谭投奔曹操。现在这个事一出,这个担心就不存在了。 袁氏兄弟都只能一条路走到黑。除非他们真的团结起来,也许还能抵挡一瞬。 可惜,现在这么多兵马虎视眈眈,邺城也已失去,他们都是孤悬于锅上,待烹的羔羊。可怜他们自己却并不知道,现状将有多惨烈。 一谋士笑着上前道:“臣虽微,愿领此职,前去做说客。” “可。”司马懿道:“曹仁盯紧着我军过甚,正好可祸水东引。” 那谋士笑应,然后领命退下了。 张辽得知,便来问司马懿,道:“可是要去劝降袁谭?!怕是不能成事。” “非为劝降,劝降只是下策,”司马懿道:“袁谭志高才疏,又不明自己实力,将亡之贼也。何须劝降,静待收冀州可也!” 张辽笑道:“原来军师果有高计。此智者也,坐于帷帐而安天下!” 司马懿道:“若无文远在外抵挡外敌,谋臣安得能用成计?!” 张辽哈哈大笑,只要有五分信任,他是不吝啬称赞此人的。说实话,司马懿的确是高人。 此时邺城内,听闻传的沸沸扬扬的辛评之事,连高览和淳于琼都心有余悸。袁谭此人,实力虽强,然而他行事,真的就是没有远大的目标。 之前就写信要问二人之罪,二人惧诛,再加上吕布进来过,府库丢失,也不是他们瞒而不报,而是这事真的不是他们手上丢的。但是他们二人商议来去的,知道袁谭绝不会听这些,只怕巴不得去了二人,正好接管邺城,因此便绝了等袁谭的心思。 至于袁尚,当时审配出事,他们二人未得尽力相救,虽然也不是他们能救的,然而谁知道他会不会也将这帐算到他们头上?! 为了邺城这根基,杀了他们二人,接管所有,这用脚去想都能想得到。不仅能去了他们的功,还能让他们抵罪,以免自己之失。 他们思忖再三还是降了张郃。 若说之前还有点犹豫,在听到辛评的事以后,二人心里已经对袁氏兄弟完全的死心了。 这袁谭,绝非人主,袁尚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敌在外,自绝谋臣,还有功夫相互征伐,刀都到了脖子上,还要相互分个胜负,真是莫名其妙。 虽说这二人相争,也不乏敌军谋士的算计,然而此时绝不肯合作,不以大事为重的姿态,实在令人作呕。 辛评的死闹的沸沸扬扬。邺城内的人心已经完全的对袁谭失去信心了。 说来辛氏一门也实在可怜,辛毗死于权争相斗,而辛评则死于忠心。 一腔忠心却换得这么个猜忌而死的结局,哪个不心寒,哪一个又不唏嘘。 因此,张郃看到邺城以内要迎袁谭或是袁尚的言论自发的竟渐渐的压了下去,不禁叹了一声,这司马军师,洞察人心至此,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服。 利用内部的舆论,其实比千军万马可能更好使! 这就是人心的力量啊。 之前他还有很大的压力,四方人马在外,真的给了他很大的压力,就怕邺城内他控制不住,到时候产生哗变,那么,就真的完了。 张郃到此时,心已放下了一半,不过他还是找了高览与淳于琼,道:“曹仁大军在外,我三人不可不防,当齐心好好守邺城。以免被曹系一派的人开了城门!” 淳于琼与高览心中一凛,道:“自当如此。三人协力,必不会有失!” 他们心中便明白,辛评的事能传的沸沸扬扬,恐怕与司马懿脱不了干系。那么,这件事,张郃必也是料到了的。 既是如此,哪怕曹仁的实力远胜于张辽军,他们又能真的有什么异心,想要改叛而降于曹仁吗?!不能! 哪怕现在四州降了曹操的人与城池已有无数,他们也不能。 赌不起,也输不起! 反复而叛的代价,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起的。对于有了污点的战将来说,天下也没几个仁主能真正的容,对于他们这一类,多数都是能杀就杀。以为谁都有吕布的好命,还有张绣的狡猾能逃脱啊?! 所以降了就降了,千万别有其它念头。便是城中有降曹一派的,他们也得死死的压住,以免出了大事,到最后他们顶锅,那得多冤?! 因此,邺城内,风腾云涌般的气氛,为之一静,恢复了镇静。 这就是司马懿出手的能力。 而他麾下的谋臣,也已经到达了袁谭营中。 正文 第1071章 合则利触动袁谭 袁谭本欲杀之,不过想听听他说什么,便叫了进来,只顾对左右放肆大笑道:“该不会是来信劝降的吧?!吕布那贼厮有何德何能,安敢招降于我?!” 言语之中很是自负傲慢。 他对曹操是很慎重,但因为没怎么吃过吕布的亏,因此对于徐州的实力很是看不上。对待吕营人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加上袁尚虽然继承了袁绍的前部人马,而经历大败之后,逃的逃,散的散,袁尚的号召力远不及袁绍,哪里又是袁谭的对手,一直在被袁谭追着打,袁谭很是志得意满,以为必会很快杀了袁尚,便能夺到四州牧的印授,那时再将敌人驱逐出去,哪怕失了幽州,他还有三州,是不怕的。 袁谭再怎么样,他还有青州垫底,现在青州上下是真的支撑着他的。而幽州已失,并州与冀州降者过半,邺城都没了,这世间哪里还有袁尚的安身之处。 现在的袁尚,不过是被合围等死而已! “且叫上来,我且听听他巧言佞语欲说什么,”袁谭冷笑道。 即时升帐,那谋臣便上来了,笑道:“袁将军不日便能征伐兄弟而得之父授,恭喜将军了。” “既是恭喜,何不还我邺城!”袁谭眯着眼睛冷笑道:“司马懿遣了张郃那叛将去拿下邺城,莫非是欲要胁于我!?” 谋臣笑道:“司马军师去取邺城,是为了有一席之地,以免被曹营围困而无地可守。将来袁将军胜,军师又岂会不归还邺城?!” 袁谭连连冷笑,道:“巧言佞色,若不再实言,立推出斩之!” “两军相对,不斩来使,将军已气死辛评,可知邺城内对将军心寒若斯,倘若再杀来使,某之命是不值得一提,然,连累将军不遵诸侯间的礼仪的名声,倒是某之罪过也。”谋臣道。 袁谭脸色一变,道:“你胡说什么?辛评之事怎么会传至邺城?!” “此进离邺极近,如今辛评之事一出,欲迎将军进城的声音都小了。将军,可要爱惜威名啊,袁本初便是昔日,也是礼贤下士,否则又怎么能展示胸怀,以示心胸宽广,如此才能令人归心。”谋臣道。 袁谭十分焦躁,道:“别以为我不知这是司马懿的阴谋。” 邺城内不再期待他这个新主,这个后果,他不敢想。 难道邺城内都不盼着他进城吗?! 谋臣叹道:“谋事易,谋人心难,邺城之人心,又岂是谋臣可谋之事,正是袁将军所为之业而招致。” 袁谭咬牙切齿,便要杀他。 谋臣道:“然我并非是为此事而来,而是劝将军怕已惹得大祸,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袁将军只顾征伐袁尚,却在之前而气死辛评,罔顾与曹操之盟。曹操既知将军有异心,不是真心归附,岂能不处置?!曹会大军于外,正是为此!将军首级,悬于顶上矣,然将军麾下谋臣不得尽言,是将军失其心,还是他们不肯尽力?!” 或是辛评之事的负效果?! 袁谭脸色青了。 谋臣看了他一眼,心里挺一言难尽的。他不会以为辛评死了,有了异心,而曹操真的还能与他遵守先前的盟约吧?! 是在想什么呢?疯了吗,只准他背约,却没想到曹操会与他死战,难道曹操还傻傻的等着他成事吗?! 所以,到底是袁谭的傲慢还是他的领导班子里已经没人了?!连个像样的谋士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 就这样的班底,这样的智商还要与曹操争夺。 袁谭道:“曹操许都有失,岂不会回援许都?!” 哦,原来是盼着曹操率大军回去与吕布父女杀个你死我活,到时他有收复失地之机?! “便是曹操回许,曹仁总督大军在此,官渡人马数以万计,更兼有虎豹骑这等强兵在,将军莫非没有防备?!”谋臣道:“曹贼欲瓜分冀,尽得大公之兵也,早已立下陷阱于将军,若将军无异心还好,而见许都有败,便立即叛之,曹操焉能不征伐。曹操用兵,袁将军也有所听闻,一拔不克,便会屠城。曹操用人,想将军必也有所耳闻,若不束手投降,必斩首级。将军早已经犯了曹操的几个要害,他必征服将军。然后尽得袁氏之基也!” 尽得袁绍之基业?! 想得美! 胃口未免太大! 袁谭脸色很是难看,盯紧着他,道:“你来说这些,也有挑拨之嫌吧?!” “非为挑拨,而是为自救,将军苦于曹仁兵多,难道我营不苦于他兵多?只将军与袁尚征战之时,曹仁已多番派将来骚扰我营将士,挑战我军,却是轻轻抬起,轻轻放下,这分明也是威胁……”谋臣道:“袁将军实力强盛,为袁本初长子,我主公昔年也甚慕之英雄风彩,袁本初打下这份基业,若是无继,岂不可惜,我主自知浅薄,不敢招降将军,岂敢居大?所以,是为谋求合作而来……” “合作?!”袁谭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道:“你们打着什么主意?!” “自袁本初败,可曾有人劝过将军与袁尚合兵,暂驱外敌?!不曾吧,有要说的,也死的死,没的没了,而余下者,皆是庸才!”谋臣道。 袁谭身边班列的文臣俱是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喝道:“巧言佞色之徒,欲蛊惑吾主乎?!还不推出斩之!” 这该死的说客,明里暗的说他们不顶用,不济事,又说他们顾忌着辛评之心寒,不肯言尽,故意有言也不说。 骂他们无才,还有私心。这简直是该死。 “慢!”袁谭脸色不太好看,只盯着他道:“依你之见,当何为?!” “司马军师以为,此时曹仁兵力最强,为何将军不能联结袁尚的兵马,与我军军师共同对曹军呢?!若曹军兵败,许都又失败,天下哪里还有曹操?!天下之间,将军再不用顾忌曹操之掣肘,那时,袁将军兵足雄壮,势力可展四州,何人能抵?!而我军也可回徐,直进许都。本是合则利,分而害之事,还望将军能重重思之!”谋士道,“军师所患者,是曹仁兵太壮,而拦住我军不叫回徐,反叫我军上下与将军征战,岂不是利他而害我?!我主女公子指在许都在即,曹仁早视我军为眼中钉,是必要消耗的,而将军若得袁氏基业,曹军又如何不贪图尽吞之?!” “欲吞我四州之土,只怕他会撑死。”袁谭冷笑道。 他打量着谋臣,道:“说来说去,难道你们就没有谋算?!拿着邺城不肯还,怎么信你?!” 袁谭身后谋臣急了,道:“将军,绝不可信他,此贼乃是苏秦张仪之流,巧言惑主,他说曹操想要两边都要,其实那司马懿又何曾不贪心,两面都想要?!若信他,无异于与虎谋皮!绝不可信之!将军三思,此人当杀!” 谋臣哈哈大笑,道:“拿下邺城是为自保,我徐州离此地甚远,若将军能得到冀州,我军远征而来,又如何独守单单一个邺城?!若问我军有何图,当然有所图,所图者,曹操耳!” “曹贼深恨我主女公子,多番设计欲杀害,更是诈引我主吕布入局,行围杀之事。虽未得逞,然,此等挑衅,我徐州上下恨不能全副兵力而重蹈之,如何能无所图!?”谋臣愤愤不平的道:“所图者,是许都!” 袁谭若有所思。 若说司马懿以利诱他,他还真不信。若这样说,他反而有点迟疑。 也许是真的。毕竟他以为,徐州甚远,想要几面开战,徐州哪里有这个实力。 当然袁谭自以为自己实力强盛。这冀州是绝不可能叫徐州兵一直沾手的。 “将军,这是合而利,分而害的事情啊,事关大局,还望袁将军三思!”谋臣道:“眼下的袁尚如丧家之犬,只要我军拿着邺城不与他,他又如何能与将军抗打?!给他一个台阶下,反而昭示将军利于兄弟,岂不示仁于天下之美好?!袁尚早已无有实力与将军相提并论。当此之时,若能利用,同心协力,先退曹仁大军,便是赶走入室之虎狼也。若说分主次,到那时,再加以区分高下不迟。何必急于眼下?!袁尚必也要求和。如此三方合力,总好过三方单独而战,而被曹军所灭好。” 见袁谭迟疑三思,谋臣道:“曹仁在此,却并未有大行动,为的不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意吗?!只等着我们三方互相消耗,将军难道就要坐以待毙?!将军可知,因为将军因辛评而反复背信弃义,曹军上下多有不满,这份累积,却并未发作,难道将军不知这是在等什么吗?!” 这话却是叫袁谭心中微动。他一向猜忌于下,但更猜忌于好过又坏了关系的人。 哪能知道人家心里不记恨而消灭自己呢?! 袁谭道:“你且退下。谭再思虑一二。” 当即便有军士前来围住了他,这哪里是请他退下作客,这是要看住他。不过谋臣也不意外,只拱手道:“愿将军三军后行!” 谋臣退下后,袁谭沉吟不语。 被曹操记恨会是什么下场,无数人用事实证明了。袁谭能不重视吗?! 这个盟友,既然被自己背弃过,那么就必须得踩死,否则有这么个仇人在,岂不是连睡觉也睡不安稳?! 袁谭心已有所偏了。 令他不安心的未必是谋臣的劝解,而是被勾起了心病。 他心中想要消灭所有潜在的,或是已经结仇的敌人。 不然这不安心。 而这份人性,就是人的劣根性,打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当一个男子要抛妻弃子,在做出这件事的时候,他的心里虽然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怕被记恨,因此,他表面上可能会祝福妻与子幸福,而事实上是不希望他们过的好,最好是死掉的,这样他的愧疚也就消失了。 有些更狠的人,有些权势的,是会将妻与子给踩进泥里,然后作践死的。这不仅仅是为了让愧疚消失,而是让自己人性中的一部分不堪的证明消失。可以说这是一种变态的完美主义。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只是一部分人劣根性会战胜善良的人性。 而恰巧袁谭就是这种人。 为了所谓的完美,或者说是逃避心理而趋于完美主义,宁愿让辜负过的人,背弃过的人消失的那种人。 而司马懿则完全的利用了这一点。 要说动袁谭,其实只要触及到了他的利益和心性,其实并不算太难。而最重要的是,这个时机很重要。这个时机是袁尚已经苍皇的到处奔走,都不能逃离的窘迫之境。 见他被袁谭追着打,城池等要么降了曹军,要么怕袁谭追究,也不敢亲近袁尚,收容于他。若说压宝与他,又怎么敢押?! 他这节节败退,明显不能力挽狂澜的才能众人都看在眼中。 因此袁尚,几乎已经在山穷水尽的边缘。 晚上,漳水之边。 斥侯又禀报造饭的洞又少了很多,他便知道,又逃了很多兵走了。 袁尚接连写了很多信出去,却没有一封回的。没有城池敢让他据守,怕被袁谭报复。 倘若追打他的人是曹军,也许还有忠于袁氏的人会愿意以死而收留他。然而,正因为是袁谭,谁又愿意掺合进这必输的赌注中去呢?!能不临阵变节投降曹操,便已经对得住袁绍了。至于谁为正统,等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分出最后的胜者再说吧! 因此袁尚当真是山穷水尽。 眼见粮草也殆尽,邺城又回不去,他的眼泪不知不觉的就又落了下来。不禁后悔,早知当初,该留在幽州,至少还能保住幽州,不至于连个据守的城池都没有,连自保的能力也失去。 袁尚的战将们也都很沮丧。每战每输,叫人无奈。不是他们不强,而是士气不振,人没有信心,谁能打得赢?! 他的谋士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道:“将军,不如求和吧!” 是求和,不是投降,那么就是向袁谭求和,若是与别人,便叫投降。 正文 第1072章 吊问郭嘉何日死 “求和?!”袁尚此时尊严已全部丧尽,再也捡不起来了,不说该不该,而是问,“袁谭恨我入骨,岂能受之?!” 新主被逼至此,就是被迫否认了正统。 可是形势逼人,所谓正统不正统,他只能搁置。眼看可能就命丧于此了,哪里还能纠结什么正统不正统?! “不如且一试,以大义说之,袁谭可能会受。”一谋士道:“曹仁大军屯扎于此,邺城又失,张辽与司马懿虎视眈眈,袁谭又怎么能不忌惮。就算现在曹操有失,被吕布父女背后捅了一刀,然而,曹仁兵马实在众多,便是袁谭也不敢赌啊。他若是能暂时与主公说和,先对付曹仁大军,先去大患再理论正统之事,岂不是为主公争取了时间!” 袁尚来回踱步,是在寻思着逃着奔往哪里更妥当,还是真的与袁谭说和更妥当。他是远不信袁谭的,可是,天下之大,他还能往哪里去呢?! 若是袁熙还保住幽州,也许他还有一条出路,可是…… 审配也死了,之前跟着他的那些势力也如云烟一般的消散无踪了。 无路可走,这就是袁尚的宿命。实力不济,失去了袁绍的庇护,他现在是身如浮萍一般。 “如果袁谭不应,主公,可以降曹……”谋士大着胆子道:“总比降徐州好!” “吕布父女?!”袁尚咬牙切齿,道:“吾与她不共戴天!” 即已打定主意,便遣了谋士前来袁谭营帐说和。 只说袁谭本就听了司马懿帐下谋士的建议以后有些犹豫不决,正在权衡之间,突闻袁尚也遣了使者来求和,一时正中下怀,不禁思虑着不若先安抚住袁尚,先合力把曹营赶出去要紧,否则,袁尚若无退路,必与他死抗到底,两败俱伤,到那时,曹仁一定会大军与他算总帐。 更怕的是,万一袁尚自思敌不过自己,降了曹操,那就真的糟了! 袁谭打定了主意,便见了谋士。 见谋士果是来求和,心下一松,袁谭道:“父亲新丧!为人子者,本该先合心举哀尽丧才是,本为兄弟,更如手足,谭虽与尚不和,然,又怎忍心赶尽杀绝,兄弟相残?!” “弟来投,兄岂可不受?!汝回去告知袁尚,兄弟当要齐心,且先退曹兵,夺回邺城,再议其它!”袁谭道。 这也是有搁置的默契了。 谋士心中大喜,不安尽去,道:“如此,袁公地下欣慰矣!” 袁氏兄弟相和,这简真是大新闻,让曹仁格外的震惊,听完斥侯回禀说袁尚已渡过漳水,竟与袁谭欲合营之意,曹仁的脸色就很难看,道:“之前还恨不得杀死对方,斗个你死我活,现在却突然合兵。这里面,必定有事!再去探!” 斥侯回,道:“是张辽军中去了谋臣,说动了袁谭。” 曹仁沉吟着,见众人都有焦急之色,道:“原来如此,我便说,一定有第三方推动,不然这袁氏兄弟又怎么会识大体?!” 不过是有人巧舌如簧说动了袁谭,必是以利驱动。 “这司马懿果然好计谋,这是转移了目标,是我们逼张辽太甚,他才出此计的吗?!”夏侯渊沉着脸色道。 曹仁道:“他是欲用袁谭出来当挡箭牌。此人心计极深远,还是要小心。算一算如果三方合力,兵力就不容小觑了。再加上邺城以内,倘也要出手,我军,可能抗住压力?!” 众将都有点气愤,道:“这袁谭最是背信弃义,无智之徒,至死都是无脑之人。迟早要沦为弃物。人人得以诛之!” 就是骂袁谭蠢呗,容易被人利用。 曹仁心道,蠢又能蠢到哪里去呢?!袁谭也不是完全的被司马懿给牵着鼻子走,而是被权衡给牵着鼻子走。 现在曹军实力雄厚,三方势弱,袁谭刚与曹营翻脸,也怕万一被围攻,他一军抵敌不过,因此这才被说动。 这世间哪里有真正的蠢人,之所以被人说动,无非是因为被触动了利益。 “各军都要做准备。”曹仁道:“此番是长久的战争。不得不慎重。否则必失去我军在此地的所有筹谋!” “是!”各将士与各谋士都如临大敌。 许都与主公那里可能会失利,而他们,必要守住一方。否则,这一仗还怎么打?!出许都便成了笑话。 这是维持威严的战争,这也是筑固既得成功与城池,人心的战争。哪怕僵持,也必须不能怯战! 曹军上下厉兵秣马,如临大敌,异动频出。 而此时,身在臧霸营中的满宠见臧霸军中调动频频,竟有拔营举寨之势,心中狐疑不定。 怎么回事?!臧霸要撤军?! 难道是要去许都? 听闻了许都的消息,满宠是焦虑的,嘴上都生了泡,都是急的。既担心曹仁那边的进展,又担心曹操的病情反复,以及许都的状况。 对于吕布父女取得的胜利,他简直不敢置信,又听了曹公因气急倒下,不知病情,满宠整个人都不太好。虽说曹操一向诡诈,他未必真的病重,可是,他还是很害怕。 因此盯的臧霸军更紧了,他最怕的就是臧霸此时撤军,若去应援吕布吕娴,直逼许都,那么……就会让曹操慢上一步,失了先机啊。 这个时机,谁先回到许都很重要。 这么大的事情,孰轻孰重已经一目了然,曹操是必要回许都的,否则,一旦被吕布父女占得了先机,控制住了汉室,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在袁绍倒下,重新洗牌的现在,许都内风起云涌,一旦惊闻变,会有什么样的发酵,谁能知道?! 而郭嘉在兵力不足,计算又失去的情景之下,他真的有把握控制住局势吗?! 满宠真的是满心的焦虑,整个人都很焦躁,他要出帐去,却被亲兵拦住。 满宠大怒,道:“何故拦我?!” “拔营在即,任何人都不能擅离职守!”亲兵冷着脸道。 满宠冷笑道:“吾是使者,不在汝营之列!” 亲兵并不理会,满宠气的要跳起脚来骂人。奈何被亲兵押着,不得出来。 有兵士报与祢衡,祢衡笑道:“就是这样才好。满伯宁急了,曹操又如何不急?!必怕我营果去许都,要么急追我军,要么,急于阻击我军。我军便可出其不意,半道阻击曹军。曹贼再奸猾,他心有所惧,必会犯错。他此时深恨我,必会引我犯错,我何不将计就计?!” 臧霸道:“只怕已有伏兵在半路上等待我军了。” 祢衡直笑,“他再老谋深算,此时也是急的。我不怕他有伏兵来击,或是来堵击我军,而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 比如明面上是要来阻止他们去许都,实际上暗地里,用伏兵引去他们的注意力后,曹操欲神不知鬼不觉的回许都去?! 赵云秒懂,道:“曹贼一向诡诈,若出此计,倒也并不意外。既是如此,我和正平且去搜罗一二,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大家不都默认假意佯装作战,其实都暗地里用钩子想钩住对方吗?! 祢衡点头。 臧霸道:“这般太冒险。之前已说过,子龙与大军暂且不可分开。” 祢衡急了,难道就眼睁眼的看着曹贼偷回许都而不堵截?! “因此无须佯装转道去许都,而是大军开拨,即刻回白马去等。曹操便是要回许都,必经白马!”臧霸道。 祢衡道:“说来说去,还是要赶路。假回而已,这般急赶慢赶,岂不是成了真的要去许都?!” 赵云道:“少抱怨,且速行动。” 祢衡无奈,当下也不得不迫于臧霸之威,不敢再得罪他了。当夜便大军开拨,火速的往前赶路。 曹操果遣出大军前来追赶,堵截,两军有了默契的围追堵截,你追我赶的厮杀了几场,但最终谁都没落于下风。 曹操见臧霸完全不中计,心中不由更加焦虑,“他并不遣出赵云,我军不可能分而击之,如何是好?!挑衅祢衡,此贼竟也不中计。倘他们果真往许都赶,吾恐不能在其前也!路上便会相互掣肘。” 荀攸道:“此时再挑衅祢正平犯错,亦是无用,时间上根本赶不及!” 这祢衡此时倒是变聪明了。 曹操虽说装成重病,但还是犯了头风的,赶路而回,哪怕择取的小道,他也是又难受又担忧。 荀攸却很确定的告诉他,臧霸要去许都是个幌子,然而曹操还是怕他真的要去许都。 一旦前去,与他厮缠上,少不得要有一场恶战。 一旦开打,未必能赢不说,最重要的是,曹操拖不起。 臧霸若是死命拖住他,他还能来得及营救许都吗?! 曹操心中其实是很焦急的。 无论如何,得回许都去援奉孝,在他回之前,希望奉孝能挡住吕布父女的步伐,不要太快到达。 而此时,匣中装着的曹纯,夏侯惇的首级,已被送入许都。 是快马加鞭,火速的送到的,指名点姓的要送与郭嘉。 吕娴更是放出狠话:郭奉孝,且静待许都之中,必取汝首级! 两颗首级是多么骇惧的事情,整个许都都是一片哗然,便是再严苛的军法也治不了许都的议论了。整个许都像被油中泼进了水一样的沸腾。 包括天子在内的很多文臣武将都很震惊。 而郭嘉则是面色凝重,文臣武将皆是一脸骇惧。 而两人的家人族人早已经哭成了一大片。 死的并非是一般人,而是曹纯与夏侯惇啊,这二人,说是曹操的腹心也不为过,这当真是油泼进了水。 郭嘉一面安抚人心,而人心根本压不住,一面则是火速的调动兵马前去阻截吕布父女。 怎么会失利呢?!他想不通,反复推演了整个细节。 送回曹纯的首级,他还能接受,可是夏侯惇的实力,调兵的能力,又怎么会如此?! 他急于问斥侯,具体的原因,待问清原因,他的脸色就变得很是难看,咳嗽了一声,道:“……如此短时间,从黎阳赶到兖州。这吕娴,果然藏有神异手段,原来如此。万无一失之计,竟失了手……” 郭嘉心中十分惆怅,最怕的情况出现了,父女戳力同心,共进许都。 这一计不成,后面之计,有吕娴在,还能拦得住吗?! 郭嘉一面遣兵马半路防守,一面已经将许都戒严,准备守许都了,是打算死死的用城池将吕娴挡在外。 被逼到这个程度,也是不得已。 不然哪一个政权的首都能被逼到这个程度,需要用它作防御的程度,这说明,已经没了别的办法,只能作出最后的防御姿态。 郭嘉是有些手段的,该用严苛军法治于许都的时刻,他绝对不含糊,整个许都都风声鹤唳,不仅抓杀了一批,甚至还肃清了很多有异心的人,用于稳固人心。 但既使如此,也还是有消息传递到天子耳边。 虽然大臣们是没一个能见到天子,然而,大臣们也并非是完全的没有可用的黄门,因此等关键时,也顾不得隐藏了,去与献帝通风报信,喜道:“陛下,久等的吕布父女,已经举兵往许都来矣!” 献帝微喜,道:“果真?!且细细说来……” 黄门一一的说了,献帝面色转忧,道:“封匣首级,此等之事,怎么不像是仁厚之辈为者?!”该不会是下一个董卓吧,盼的人终于来了,他又越近越恐惧起来,怕吕布又是下一个残暴的诸侯。毕竟他与董卓还有旧事一二三。 黄门道:“此类事,与曹丞相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本是诸侯间杀伐之常事。况他们父女送的是郭嘉,点名要郭嘉收,并且吊问郭嘉何日死,言来许都,便是要来给郭嘉办丧……” 献帝听了不禁笑了笑,道:“这是何等的挑衅与狂妄,郭奉孝如何?!” “他向面不改色,然此次也面色凝重,怕是也被气着了,”黄门道:“他曾在徐州被囚过,吕娴来此,怕是要取当日未取之首级。倘真能进许,郭嘉必死。此次之事,事涉吕布性命,吕娴即放出此言,必是言出必行。” 正文 第1073章 曹军死士欲偷营 献帝来回踱步,帝王的仪态也有点顾不上了,有些焦灼的道:“若郭嘉死,便去曹贼一臂矣。” “朕只望她与吕布,并非是董卓之流,只要他们肯奉君尽忠,朕有什么不能给的?!”献帝喃喃着,既充满了期待,也有着胆怯。 像只被关久了的大鸟,明明有着大翅膀可以翱翔于天,却偏偏不得自由,那股渴望,岂是一般人能知? “便是她要做皇后,吕布位列丞相,也无妨,朕只求一忠臣,多年不得……”献帝是真的被搞怕了。来一个是一个国贼。现在的他,至少眼下是盼着只求一忠臣,其它没有奢求的。 献帝正值青年,正是壮志未酬,一心渴慕着天空能飞的时刻,偏偏一直不得伸展,委委曲曲,这其中的苦涩又岂是一般人能知?! 黄门看着这样的君主,这样渴望的看着外面的眼神,是很让人心疼的。 许都因是天子脚下,从不乏对君忠心的人,只是权势乱迷人眼。未得权柄时,心中有忠,而诅咒就是得了权势,无论是黄门还是大臣,或是诸侯,谁又能真正的容得下一个吉祥物压在自己头上呢。因此汉室无不是被压制着,虽是像吉祥物一样的被奉承着,锦衣玉食,然而,若论尊严,可能都不及自由的小民。只是华丽的囚徒,囚住的是自己的意志和灵魂的苦刑。 名义上坐拥天下,然而这方寸之地也出不得,那种困苦,岂可与外人道?! 伏皇后来了,献帝急趋向前,因为激动,差点平地摔了一跤,伏皇后道:“陛下不可因此而失了君王礼仪。否则必叫人看出。” 献帝点首,平复了一下脸色,道:“皇后,吕布父女,果真可信否?!” “是忠是奸,进来便知,只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伏皇后道。如果不可信,也不过是从现在的不自由到另一种不自由。 献帝点首,眼神之中有着对发妻的亏欠和心疼。 一旦吕布果真有那心,伏皇后便要让出后位来了。否则,怎么叫吕布放心?! 贬妻为妾,这是何等的屈辱,献帝却无法硬气的拒绝。 尊位之上,有的是牺牲,他的妻子,他的臣子,甚至他自己,都可以牺牲。牺牲了皇后,他自己不一样也是献祭一般的分与权柄吗?! 帝王夫妻本就超出了一般夫妻,而多年的濡沫和承担,也让他们没有那些妄想了。如果牺牲是必要的,他们都可以献出,不惜一切代价。 献帝的认知错在于,他以为他还可以授与权柄,却不知道,权柄早已不在他的手上。 吕娴此时正与吕布赶路,她可不知道此时的献帝与伏皇后的心理活动,一心一意的要讨好她,哪怕她要的皇后之位,或者说是一半的权力。 皇后之位只是后位,它所代表的其实是分权。封建社会的阶段制度,就是分权的制度。这不是一般的封后,而是授与一半权力的象征。 帝位权柄集中的时候,封后当然只是封一个皇后,但帝位权柄都分散的君王,封与一个强诸侯的女儿为后,实则是一种约定,是一种捆绑。所有的姻亲制度,都是利益的分配与捆绑问题。这是所有诸侯之中十分默契的问题。更是封建社会权力架构的一块基石。 商王室的瓦解,其实一定意义上来说,与这种权力姻亲的崩溃也有一定的关系。周王室在之前一直都是商王室的一个强诸侯,当时的规则便是,众星如拱月一般,是众多大小诸侯共同拱卫商王室,抵御外敌,并维护商王室的威严。而姻亲制度便是其中一块最重要的基石。 为了保持商王室与各诸侯的关系,子姓与姬姓世代通婚,永远友好,并且会娶很多小诸侯的妾为侍。生下的血缘也就不会与各诸侯断层。 直到纣王开始打破了这个基石,他否定了这种利益分配与捆绑,他想的是爱情。他不想掣肘,他自觉才比天高,可以挣脱这种捆绑,当然他的结局是悲剧性的。 虽然周王室在后期已经大到可以与商王室抗衡,也是一种最重要的因素,但周王室之所以能成事,很大的原因,就是遵循着这个世代遵循的法则在行事,所以,他与其说建立了一种新秩序,不如说是取代了商王室,重新导正了世界秩序。 在这种关系里,姻亲关系又哪里是他们可以自由选择的?! 你想要统治,就需要服从,并且引导这种秩序,然后才能在此基础之上建立这样的主张。 只是现在却是乱世,这种服从与引导,同样的也是另一种吞噬。 是一种夫权吞噬妻权,或者说是吞噬国岳权柄的一种平衡。 如同太极图一般,谁能最终胜获,谁也不知,然而一旦在这太极之中,就挣脱不得了。 当世之人,可能是很难逃脱这种思维的。因为思想的禁锢。 哪怕是吕布本人也未必能挣脱。 可是偏偏遇上了吕娴。 吕娴是不知道献帝在打什么主意,然而,她既使知晓,是连入局都不会入局。她为什么要跳进去受掣肘?她可以重新制造新的权柄。 此时,她押着大军,与吕布从兖州疾速往许都赶。 而高顺也已出兵,两方约定将在许都辖外汇合。 一路上,前来阻挡的曹军有好几拨,俱都难以成势,都用不着吕布亲自出马,很快被虎威军给打散。 一路疾驰,十分迅疾。 不愧是平原中心,除了几处大隘关外,其它地方俱都是一马平川之地。一路行来,吕布是十分开阔心胸。 一眼望不头的平原,迎面再吹来春天和煦的风,春草萌生,动物齐出的情景,极美。尤其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大基建,到处都是野生动物,偶尔还有贪玩的鹿群下山吃草,受了惊狂奔逃跑的情景。 春天真的太美了。美的让人心动。 “怪不得天下诸侯都有逐鹿中原的美好愿景。”吕娴笑道:“倘天下承平,可以在此打猎,这样的地方,世代受用不尽。可以牧民养马,种田游猎,马跑在这等的平原上,迎着风,是何等的畅意?!” 吕布听的哈哈大笑,道:“待来日,布领我儿一并在此逐鹿游玩,如何?!” 吕娴哈哈大笑,道:“必有来日!” 晚间休息,吕布果真出去猎了些雄鹿回来犒赏众军将士。 吕布与吕娴带着诸将烤肉的时候,吕娴笑道:“母鹿和小鹿都逃过了一劫,唯雄鹿死了这许多,难道动物里,雄的都是没用的?!百姓家中养鸡,也是留下母鸡,公鸡只留一只,其它的全给吃掉!” 吕布大约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噎了一把,道:“雄鹿是保护不了群鹿的,杀了也无妨。只要不阻碍繁衍。死再多也无妨。” 吕娴听他这歪理,乐道:“那獅群里雄狮的用处也不大。捕猎是母狮,抚育小獅子也是母狮,有了外敌,负责组织战斗的也是母狮,依父亲说,这公狮更该死,要它何用?!” 吕布呆了呆,果然吃舌,不知如何回答。 吕娴与诸将哈哈大笑。吕布羞恼道:“它能打败别的公獅,不叫自己的领地和母獅小狮受欺,如何该死!?” “是是是,不该死。”吕娴与诸将笑了一通,休息的时候,才说起正事。 “前方便是一处关隘,这里,必布了兵马和陷阱。郭嘉若有余智与强力,应都布置在此,为了阻止我们靠近许都,他会不遗余力。”吕娴道:“全军上下从此刻起,绝不可鲁莽行事,违者以军法处置!” “是!”众将正色听令。 吕布道:“郭嘉已穷智,便是再有能耐,又如何能挡得住我军入许。” “父亲岂不知图穷匕现的道理?!”吕娴道:“对待郭嘉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他为了许都,为了保护他要保护的信仰,到了这种时候,什么手段使不出来?!我军将兵临城下,越逼近,他越疯狂。父亲不要小看别人的能力和疯狂。事涉许都根基,再怎么小心提防都不为过!” 吕布听了点首,道:“郭嘉急了,是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 吕娴道:“正是这个理。他必会坚持到曹操回来的。” “倘若一直力竭守城,我军不可入城,当如何?!”吕布道:“围着他?!” “我们给与他压力,许都内又如何不会给他压力,这些便足以逼迫他不得好生了,他的身体,未必能撑得住。”吕娴道:“他虽有些纵横心术,谋略于心,然,于战事上,非他专业之事,也非他一人可为也!我军也有我军的优势,只要不要小看他兵马少,我军未必会吃亏!” 吕布道:“我儿是怕我小看郭嘉现在兵马不多,会吃亏?!” 吕娴笑道:“父亲不正是如此吗?!吃过他这么大一个亏,差点栽了。还不吃教训。待进了许都,只怕要比在邺城时更为慎重。只是父亲在邺城时十分自律,在许都,肯定不会出差错。只有一点,天子的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去谮越,如在邺城时取用袁绍器物一事,绝不可犯。否则,我们就是众矢之的。天下诸侯未平,哪一个是真正的吃素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倘对天子有半分不敬,恐怕,父亲与我便成第二个董卓。当年董卓率强兵依旧覆灭,而我虎威军这才多少?!兵力不足比,然,胜在自律,若己强不失本心,天下又耐我们父女如何?!面上一定要恭敬。至于本心,我父女知便可。此番进许,只说是取郭嘉首级,绝不为旁的!” 吕布呼出一口气,道:“昔年在洛阳也面见过天子,为父自然恭敬,绝不失礼!”事实上他还怂的有点紧张的。 吕布是没有袁绍和曹操的自负的,他绝没有把自己摆到汉天子之上,哪怕直到现在,他也依旧只是一个臣子,只认为自己是一个怂怂的诸侯。 而进了许都,真要面对天子,他还有点紧张。 这样的人,你要他真的杀了天子,做出残暴不仁之事,他也绝做不出! 吕娴道:“到了城下,再寻郭嘉说话。只愿他的身体能撑到曹操回来吧。” 大军开拨,很快到了此处关隘下,早有暗影来禀,道:“前方有伏兵,地面有陷坑,掘有地道。” 吕布停下大军,慎重的道:“如此易查之事,为何做的明目张胆!” 吕娴道:“先不急通关,否则,必中埋伏!” “父亲,只怕郭嘉还有别的埋伏,晚间扎帐,全军都需警戒。”吕娴道。 吕布听从,连忙发布军令下去。 关隘之上,曹军将领一见吕布不来攻打,心中略有焦急,心道吕布一向是个急性子,这般激他,他都不来攻关隘,也不知是打着什么主意,心中自然也很紧张。 想到曹纯与夏侯惇的首级,那股威慑,谁又真正的轻视于吕布父女! “必保此关,保住许都。主公不在,焉能让此贼攻进许都?!”曹军将领道:“依旧计,晚间依计行动!今夜,所有死士皆要出动,事关许都生死存亡之际,绝不可惜命!” 死士营道:“是!绝不惜命!” 入夜,篝火升起,营外各处皆响起唿哨声,然后都有马蹄声,仿佛有人要来偷营。 吕布手按到方天画戟上,意欲起身。 却被吕娴按住,道:“夜间视物不明,若中埋伏,我营伤亡必重。父亲还记得下邳城一战否?!” 吕布凛道:“如此深刻,如何能不记得?!我儿以为,郭嘉会派来死士?!” 吕娴点头,道:“死士用于险时,不可用于常规作战,而他们的弱点就是攻营极难取胜,这绝非他们的长处,只能引我军出去!” 吕布道:“有埋伏?!” “他营中有死士,难道我营中就没有?!专业的人交与专业的事,先让他们去清理,我们再行动。”吕娴不动如山,沉稳的像座山一样可靠。 正文 第1074章 火星入阵燕归巢 诸将见吕娴都如此稳重,顿时这心里的激动也都散了,本都要上马出去作战的脚也都抬了回来,道:“便依女公子言,静待一二。原来女公子早有安排。” “战之道,岂能如无头苍蝇,敌动我军且不动,先弄清局势,不可被其带着节奏走。况且还没打入营呢,急甚?!”吕娴悠然的很。 这是一种心态上的战争,人都来了,急能改变什么呢?!是会赢得战争,还是会帮助到其它什么。 吕娴在心态上,未必会输给郭嘉。 挑选最合适的时机,对战争才最有利。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现在当然要拿捏好局势,绝不能被人牵着鼻子打。 斥侯很快来回禀道:“敌军着夜行衣,暗伏钩手,意欲伤及我军之马!眼下四散各处,已四处搜寻作战!” 吕娴冷笑道:“一个都不放过,全给我找出来,皆有赏!” 斥侯传令而去。 吕娴训练的死士营中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若是大军动起来,他们反而会受掣肘,发挥不了大作用,而大军不动,只任由他们来行动,他们就是黑夜中的幽灵。 这是一场幽灵与幽灵的战争。 黑夜静静的,然而这黑夜之中藏着的是,曹营的死士与吕营的死士进行的殊死搏斗和生死较量。 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轻盈的步伐,如燕过无痕,或是一刀割喉,干净利落,或是徒手直击要害,将人直接放倒,扭断脖颈。 这是一场没有多余语言,多余动作的战争,人像残影,动作麻利迅速,像一只只在黑夜中绽放奔跑的豹。人的本质是动物,其实也没错。基因的决定就是有很多人本就是天生的猎手天赋,再加以规范的训练,格斗。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是惊人的。这未必是什么神异功能,或是特异功夫,而是人的基因里本就有的改造实体的能力的东西。 所以,什么气拔山兮力盖世,倒拔垂扬柳,有些更是徒手搏斗虎牛等,这样的虽然少见,但不能因为没见识过就觉得他们不存在,只是一种修辞,其实恰恰反而是这本身就是天生的天赋。 世间的猛人无奇不有,哪怕只是学个舌,有的人有天赋,能学会八十种语言都十分容易。而有些人只是学个英语,连发音的舌头都缕不明白。 难道因为那些普通的基因,就去否定那些本就是天赋型的人吗?! 那是天选之人,倒是不假! 吕娴所做的只是将这类人给挑选出来,针对性的加以训练,他们就是现成的好手,平日里在各营中与各军也没什么不同,关键时刻,他们的效用就出来了。 吕布一直执着方天画戟,坐在那里,瞪圆了眼睛,满面愤慨,肌肉鼓鼓的在那蓄着力,抖着腿,十分不耐烦,仿佛随时准备应战。 吕娴看他如此严肃,上前去捏捏他的手臂,乖乖,跟铁一般。 吕布道:“布如此英勇,不若我去一战!” “父亲虽有勇武大力,却并非用于此处。可曾见过那猛虎能耐牛蝇有什么办法?!”吕娴道:“且稍候吧,这,并不是父亲的主场。” 郭嘉派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这样。被逼到绝境了,恐惧许都会有闪失,因此也是不得不用非常的手段来攻杀吕布。 吕娴若不在此处盯着,今天哪里能那么容易收场?! 除了她能劝住吕布,谁能劝得住。 郭嘉准备了这么多的埋伏,若是吕布非得去战,不死也得脱层皮,先用陷坑,再用埋伏,再加以死士围攻,如何脱身?! 吕布听了,果然又耐下了性子。诸将又都去劝,道:“主公,不如且稍候,也许不一会就有回禀!” 吕布嗯了一声,继续在那抖着腿,哼哼着。 吕娴却脚步轻盈,往黑夜深处幽幽的盯着。 过了约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终于有死士拖了十余人左右回来了,对吕布与吕娴道:“幸不辱命,已清理完敌营死士,留下了十来个活口,其余皆已毙命!” “好,很好!”吕布哈哈大笑,道:“赏,重赏。且看郭嘉还能有什么办法对付我营!” 吕娴道:“这些人全是死士,审问的意义不大。不如打断了手放回去。叫他们给郭嘉递几句话。” 吕布道:“可!区区十余个人,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吕娴对他们道:“回去告诉郭嘉,只说吕娴问他,郭奉孝计穷否?!竟用这类亡命手段?!问他可还记得当年徐州之囚,他既不遗余力的如此三番五次的不给我们父女留活路,待进了许都,吕娴必一一加以奉还!今日之事,吕娴记下了,必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叫他还有什么手段,只管放来,再来也挡不住我们父女进许的决心!” 死士们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吕娴,像个幽灵。 这样的眼神,很难形容,便是诸将看着都有点发怵。这不是正常培养出来的将士,这样的眼神像毒蛇,像阴暗处呆久了的麻木无神的呆滞又冷血冷酷的神色,这其中甚至不藏有情绪,有的只有任务和目标的直接。 他们很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如果形容的话,这眼神比起亡命之徒还要阴森。 但吕娴什么没见过?!半丝不怯。 “去吧,”吕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吕营中暗影立即将十余人的手腕打断,他们竟都没有发出一声吭气声。 待人一放,他们得了脱,立即如鹰一般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若不是笃定他们已经断了手不能再做什么,诸将士心都直跳。 本事再大,也架不住有死士一直盯着啊。 真是恐怖。 虽知曹操一向对于这种暗处的情报系统和死士系统培养的强,掌控的严,但是能培养成这样也不容易。估计这些都是最顶级的了。 见诸将都蹙紧了眉头,吕娴道:“不用惧怕,郭嘉是被逼到无处可退了才用此计。情报与死士皆是暗处的人,从来见不得光,如今光明正大的用上了。若非计穷心有恐惧,岂能如此?!” “看来我们能得脱,给与了郭嘉很大的压力!”吕布咬牙切齿道:“待进了许都,布倒要问问他,为何一直与我们父女过不去!” 吕布在那恨的咬牙切齿的样子,逗乐了诸将,一时都笑起来。压力尽去,便能顽笑了。 很显然,吕布是个情绪上头的人。他将这一类的针对只当成私仇了。其实,战略上的争霸,是不可避免的,哪里又能与私仇有什么相干呢?! 这也是吕布在真正的大事上糊涂,反而在小义上大方而与这世界的主流价值格格不入的地方! 不过有吕娴托底。这就未必是缺点。 如果两个都是理智的人,那必然都很冷血。有一个有点情绪上的小毛病,反而显得可爱和包容。 吕布带着诸将去清理战场,然后避开了陷坑,将曹军将士营直接击退,天也亮了。 吕娴去查看,才发现,陷坑挖了不少,甚至还有不少地道,也不知挖了多久,埋伏了多久。却被吕娴一一击破。 战场上清扫出不少钩手来,皆收做战利品。 昨晚若是中计,怕是死伤无数,不光伤到将士们,还会伤到战马。 本来这一趟来,战马是极其珍贵的战略资源,倘若损失了战马,这长途跋涉还怎么进行?!人会垮掉的。 所以,全军上下都很心服吕娴,唯命是听! 曹营的抵挡线路节节败退,不由制造出了很是焦虑和恐惧的气息。这是挡都挡不住的。 黑云压顶所给与许都的压力可想而知。 高顺已出彭城,兵分两路,援应于吕娴入许。再加上当初贾诩暗伏的奇兵,一共三支兵马,开始往吕娴身边靠拢。如同火星入阵燕归巢。 虽还没有汇合,然而只要有所行动,一进入兖州,整个兖州的压力将无比的大。他们还未汇合兵马,就已有如此之势,倘若汇合了兵马,许都还能保得住吗?! 郭嘉得知战术失败时,脸色已是不好看,再得知高顺已押着彭城兵一半兵马分为三路来寻吕娴。给他所造成的抵御压力都是无比的大。 他一面将抵挡命令不断的发出去,一面则急与曹操写信。曹操是不得不回了,而且必须要快回。 否则,许都一旦陷落,后果不堪设想。 郭嘉对众谋士道:“嘉死不足惜,只是恐连累了主公。因深恨于我,而令吕布父女失去理智,非得攻打许都不可,以致破盟而天下大乱,嘉为罪人矣!” 谋士们听了面面相觑,一时竟都落下泪来。 这是何意,这是要背锅的意思了。 这是要与曹操做切割的意思了。是万一许都没能保住,他要弃卒保帅。牺牲自己保住曹操。若非万不得已,本就是功臣,只是谋略未成而已,而被报复到眼下,也是无奈之事,又哪里能够这般果决的要牺牲自己呢?! 这是何等的悲壮,叫人不忍卒闻! 众谋士听了难受极了,道:“万不至此,主公一定能及时回来。”保住郭嘉的。 郭嘉却摇了摇头,本就是潇洒的人,此时却略有一丝的狼狈。就算主公回来了,吕布若是死不肯退兵,非得面见天子,谁能阻拦得住?!兵临城下不是说笑,就算可以以天子名义让他独自一人进许,吕布又怎么会不反击,必定是要回击说是矫诏的。最终还是归到兵力较量上,一场战争只怕不可避免! 与其如此,不如舍了自己,避免战争交锋之苦。 更何况郭嘉现在的身体状况,早就是外强中干了,哪怕有最好的太医用药养着也架不住他禁不住酒色。 强弩之末不过如此。而很多士人圈子里也沉迷一些修仙养生类的东西,类似于五石散的致迷幻类的麻痹药物,这类的东西就很容易控制不住量。 郭嘉这一类就更是豪横,潇洒这一类的性格,因此总是加酒以服,一服就服多少,这身体久而久之的就垮了。 再加上权贵阶层,美人十分易得,什么助兴的药物等,全都是掏空身体本钱的东西。 郭嘉就算是智计无双,他也是个人,还是个权贵,是曹操身边最重用的谋臣,所被赐与的俱都是华服美人。所以…… 我们并不能用后世人的滤镜去看当世的人,没有人是完美的。就算他是郭嘉,他也是权贵。 像他这一类还不算夸张的。 这个时代,美人易得,而奴隶则更易得,更何况是乱世,随便用点粮食就能换来许多的流民当牛马,得到无数的奴隶,不管是主动为奴还是被动为奴的不知道有多少,而权贵也不可能无意义的养活这么多人,留下些能用的,强壮的,剩下的便驱到山林里,用箭射杀来取乐,这样的事情,禁之不绝。门阀世第之族,又没有像后世那样的网上迅速的传播渠道,这样的事,大家都知道,但都没有人去刻意的宣扬。 像这时候还算好的了,更早一些,便用人为牺牲,为祭品来求雨,更是常事。甚至还有吃人肉过过嘴瘾的。齐桓公就吃过。离这个时代其实也没多少年。 无不都是从野蛮然后再慢慢的有了些文明。而文明也只是不吃人肉,不吃同类,同姓不婚避免血缘混乱。但文明并不代表不杀人。 很多权贵的快乐,就是建立于将人当牛马使,将人当猎物射杀而获得满足感的。而很多更高级的变态,则是玩弄别人的情感,以情感为猎网,乍一看,是将人当个人看,其实,很快他就会享受到摧毁一个人灵魂的快乐的过程是多么有趣。他们甚至不像后世隐藏在人中,而是光明正大的。 没有动手动脚,没有打杀,但这是灵魂的搏杀。 而这些人站到人前,甚至站到史前,甚至是文学史前,不少都是留有名的。但并不妨碍他们都有恶的一面。他们甚至不认为自己是作恶,因为他们自觉高人一等。有处置不是人的人的权力。 比起这些人来,郭嘉算克制的了。糟践的也只是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的确是不行了,本来就垮了的身体,再加上最近急怒攻心,焦虑火热的心滞一上行,怎么都控制不住,甚至还吐了血。 太医说是血热之症。无解,只能稍缓,慢养。 而显然,压是压不住了,又不可能慢养。只会烈火烹油,毁于一旦啊。 郭嘉是真怕自己还没等到曹操回来,人就先没了!这心里就更急,越急就越病。 他没有隐瞒病情,因为他要钓鱼。把许都的临阵奸细给钓出来! 正文 第1075章 借刀杀人许攸死 程昱回了兖州以后,得知了吕布吕娴的消息,顿时吃了一惊,这是说在他去攻打冀州的功夫里,吕布吕娴汇合,并往许都去了?! 程昱甚至都没能回得过神来,他甚至跌足自责,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吕布堵死他呢。不至于错过了。还遭此大败,让许都遇险。 程昱现在也深陷此中,陷于两难的境地里。 现在是带兵回许去救援,还是继续守在这里,是个大问题。以他的心意,他是想要回许的,许都有多重要,根本不言而喻。 可是,若是回许,这里谁能守得住。之前兵败吃亏,就是在于没有大将的亏。若是有大将能守,他不至于输,眼下若是要回许,也根本不用担心没人可以托付这边守兖州边境的重担。 就是因为他自身能力有限,分身乏术,再加上无有可以倚重的大将将兵马,他才纠结的如同断了肠子啊。 否则,何至于此。 就在程昱不知如何是好,犹豫徘徊的时候,有部将来了,面色难看的道:“大人,许攸那个小人到处在军中散播流言,抵毁大人声誉,言我等无勇无能,累死三军。” “散播流言?!”这种时候散播流言,会有什么后果,没人不知道严重性。程昱的脸色当下就沉下来了,道:“他还说了什么?!” 部将欲言又止。 “无事,大胆的说,”程昱道。 “言大人无能,才折兵近过半,嘲讽大人能力不足,不问他如何用计,若非一意孤行,若是问他之计,何至于此败,”部将怒道。 程昱一听,心中顿时绞痛莫名,又气又怒。 “这个小人,这种时候不思如何稳固居心,反而借机生事。”程昱大怒。若是平时与他争个长短,打个机锋都没什么。程昱并不是在意这些小节的人。然而,在这种时候,用这种话去动摇军心,去堕及自己的威望而去推高他的聪明才能。让人恶心。 平时争锋,你踩我一脚,我回你一嘴,全都是小事。可是身为曹营中人,若是不识时务,在大事的时候玩这种心眼,就是有罪! 曹营的特点就是,平时小事的时候,不管什么纠结,不管什么人才,君子用人只用才,不问德。可是大事的时候,谁都得以大事为准。否则必死无疑。 程昱此时已生杀心。 便道:“去寻他来,我有话要与他说!” 部将愤愤点头,道:“大人,若不杀此人,难以平愤!” 程昱道:“我自有主张,他要死,也不可死在我营!” 部将点头去了。 程昱两侧诸人全都很是郁闷,俱都脸色难看的看着程昱。程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帐内一阵沉默,本就是担心和心事重重的时刻,谁又有心情在许攸这种小人身上花费时间呢?! 许攸这个人虽然讨厌,然而若是此时,他用计可以献上来,而不是趁机抖机灵,曹营也并非不能容人之人,哪怕他身上是有诸多瑕疵。这都不重要。况且连张绣几叛几降都能容,更何况只是一个爱耍小聪明的谋士。但前提是他务必要用! 等许攸进来的时候,还有点洋洋得意,看到程昱和诸谋士脸上都有脸色不对之处,竟不疑心,只以为他们为许都之事担忧,故而有此态。 竟不以为异,等进了帐,拱了拱手,十分随意,道:“事已发生,无可转寰,仲德又何故作出此种脸色!” 他身后的部将面有愤色,仲德的字是他可以叫的吗?!什么东西! 程昱面色不改,只道:“听闻子远在营中颇有议论,莫非是对吾在冀州之败有所建议?!” “仲德这是未曾带我前去,若是携我同行,何至此败?!”许攸得意的道:“司马懿诡计多端,终究是大意了啊。” 说的好像你是司马懿的对手似的。 众谋士对他这个德性都不忍卒看。 程昱道:“昱折兵过半,本就有罪。待以后回了许都,自会向主公赔罪,只是眼下昱所忧者,子远可知是何事?!” 许攸道:“吕布父女已逼近许都,自然是忧及此事,仲德是恨不能分身尔!” 程昱道:“子远可有计策?!还请教我。昱实在不能脱身于此处。本来兵败已有罪,若是因回许都,而叫贼人破了兖州之防。许都更休矣。必兵败如山倒,焉能如此!” 许攸道:“攸也知也,以我之见,不如仲德继续守此处,且送吾回许,如何?!待与孟德汇合,攸自能助孟德退吕布父女兵马!” “果然如此?!”程昱道:“若能得子远助力,昱与众人必感激不尽也!” 许攸早就想被送回许都了,但是他一个人不敢上路。叫程昱送,程昱一直也不睬他,只是应付着他,却不采取行动。弄的许攸大为恼火,私下一直认为程昱是因为嫉恨他的才能,怕他去了以后,比他更得曹操信任和重用。许攸与曹操本就有旧交,所以许攸深以为然。 而现在,程昱兵败,戴罪之身。许都又有危险,这种时候,他就不能不送了吧?!生死存亡之际,这些还是大事么?!事涉许都安危,许攸只以为,他必定是以许都安危为重的。 他这个人就是奇怪,在大事面前,他顾小而放大,却以为别人一定是那种顾大而放小的人。这就是人的双重标准的矛盾之处。 许攸当然是这么想的,当然与程昱的想法大相径庭。 许攸道:“你我都是孟德智谋,若此时不当力,何时当力,无妨,交由我。仲德且只安心守此处。才各尽用,许都必然无恙!” 说罢得意大笑,终于能见到曹操了。他岂能不喜! 只要见了曹操,这些人都得靠边站! 看着许攸得意的表情,程昱什么都没再说,只叫人立即送许攸回许都,不得有误! 许攸早迫不及待的要走了,拱了拱手,竟是失礼至极的去打包行李。连践别也没有。 正常情形下,若是不匆忙,同事之间关系好的话,这种情况都会道别一番,甚至设个宴践别一番,然而许多人都没有表示,许攸竟也不疑有他。只以为是他们因为兵败而心急所致! 等人离开以后,程昱才写信与曹操,什么也没说,只说了许攸做过的事,不加个人感情色彩的最后一笔是:不得已,无奈杀之!以免后患! 程昱叫人将信发出,闭了闭眼睛,纵然脸色苍白,以后也可能会有人说他妒才的嫌疑,偏偏在这种时候杀了他。可是,哪怕如此,也必须得杀。之前是没有由头。而现在就有了由头,哪怕他自己兵败是他所没料到的,把自己也给牵扯了进去,可能还要赔了名声。 可是这样的小人,岂能在这种时候纵容?! 越是严峻形势的时候,越会坏事的恰恰就是这一类自诩聪明的人。 “大人,这许攸留在这里,太影响军心了。之前不搭理他也罢了。没料到一败,他就到处煽风点火……”一谋士叹道:“怪不得吕布父女只应付他,绝不愿容。” 程昱冷笑一声,那两父女多精,这样的小人,岂会看不出来?! 他揭过许攸的事不提,只问道:“眼下,许都可有解决之法?!” 众谋士摇头道:“远水救不了近渴啊,只怕现在许都是烈火烹油之势,非我等所以为也。大人一路赶回兖州后一直休息不好,还望珍重身体,以此边境为重,否则,真的两面都失了!许都还有军师祭酒在,必然无恙!” 众将也都道:“主公必然回援许都,大人就别忧心了!” 程昱叹气,道:“最怕的莫过于朝中有异心,会在外面策应吕布父女。如果是这样,那就太糟了!” “不行,我得写信与奉孝……”程昱连忙写信。 这种时候,若有兵马能直去徐州,击吕布父女要害,那是最优解,哪怕不能去徐州,去彭城也可,足以令吕布父女心痛而许都危解。 然而,他脱不开身,借势也难,刘备,孙策?! 刘备此时都往蜀中去了,哪还能有余力来徐州生死较量?! 孙策被擒,那边局势一片混乱,哪能顾得上。马腾父子又死跟着徐州混去了。谁能?! 程昱一时想不到,更心急。 谁能料到郭嘉这么好的计,怎么就破了呢?! 他真的百思不得其解。算算脚程,吕娴根本来不及援。 想不通,完全的想不通! 聪明人一想不通就容易与自己过不去! 如果不能有人以去徐州的方式解许都之危的话,主公回援许都,那么冀州之势,将会在司马懿与张辽的掌控之中…… 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所谓形势一片好,或是一片倒,不过如此! 这要是让吕布父女抓住了重心,若是司马懿又在一片局势之中依旧倾向于徐州,这对曹氏集团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他也写了封信与司马懿。 司马懿收到信的时候,只是淡定的看了一眼,却无动于衷。 什么劝降,或是劝他自立的话,司马懿从不放在心上。他并非是不能思考的人,也并非是没有决断的人。用不着让别人来劝。甚至司马懿都冷笑。这些人从未经历过他所经历的,劝他的时候说什么为他着想,为大义着想,都是扯淡。他司马懿若无全然的把握,就绝不愿意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他从不赌。现在的他,都已暴露了,妄自转变阵营,那是脑抽,以为他是张绣那个反复的人吗?! 其余人看到,便道:“恐怕程昱是黔驴计穷,这才不得已写信来说服军师。也不知他怎么想的,真以为这样的言语能说动军师?!” 众谋士都有点无语。 正说着呢,张辽进来了,道:“程昱派了曹兵将许攸送回了袁尚营中去,现下已被剁成肉酱!” 众谋士吃了一惊,道:“这么快?!” “据斥侯说,是当场就被剁了的。还送了一碗到袁谭营中去。兄弟分而食之了。深恨这许攸。”张辽道:“袁氏诸将都引以为恨!” 袁氏之败,皆从此人以及邺城事起。 众谋士听了,不禁十分唏嘘。 司马懿道:“此事可传至邺城中去!?” “辽听闻后立即传至邺城,”张辽笑道。 淳于琼和高览以及邺城内的人会怎么想?!袁氏兄弟这个时候还不忘报仇,这就让这二人包括邺城内的人都不敢再相信袁氏的胸襟了。虽然许攸是死有余辜,但是,这种时候的残忍,反而只会让本就有异心的人越推越远。 强权只有在权力稳固的时候才会发生强效。 而袁尚现在杀许攸,其实不合时宜。 冀州内外若听闻此事,各有各的想法,谁能控制得住。 对他们来说,也是百利无一害。 司马懿笑道:“许攸对我军也有功,当祭之哀之,举兵问袁氏此事,方显胸怀,此事还要劳文远亲自跑一趟了……” 不得不作出个样子来啊。 哪怕只是一把用了就废的刀,但是,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张辽大笑,道:“我也是此意。这便去。” 说罢带人出帐离去。 谋士等人道:“程昱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落下如此把柄?!” “必是送许攸回曹营的,只是不巧碰上了袁尚夺去……”另一人笑道:“程昱行事,又怎么会落下把柄?!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他怎么在这种时候要杀许攸?!这不是把冀州这边的人心往我们这边推吗?!” “必已是忍无可忍了。他新败,营中必如油烹,这许攸就是一把火,不把他推倒,难道还能任由此人动摇军心?!”谋士道:“偏偏营中又不能杀他,只能借刀杀人了。” 司马懿只淡笑。比起自己的故意放行,程昱反而显得太急迫了。新败之时,不得不送回许攸,这一事经不起考究。若非被逼无奈,他又何苦搭上自己的名声。 看来程昱是真的急了,急到不能做什么,只能顾及自身军队的稳固的问题。 想必曹营军心已经到了一个濒危的程度。 许都有危,这对曹营军心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天降级别的打击。 与此对比,袁氏兄弟之势,只是次一等的危害了。 那么,除打击曹仁的主力,再歼灭袁尚袁谭,这便是最重要的目标。 暂时与袁氏兄弟配合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事。 正文 第1076章 用心良苦大局势 现在是几方都兵力在此,不可轻举妄动,而司马懿所做的便是平衡之术。 而平衡之术最重要的就是绝不能轻举妄动,现在除了张辽和己方人马,谁都不可信。包括邺城内的张郃淳于琼和高览。 所以,绝不能急着就进邺城。而须在外防守以应变,主动的寻找出击。 为将之事,绝不可懒惰,若有什么一劳永逸,进城驻守便高枕无忧的想法,还不如早早回家去种地。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只说张辽渐往袁尚和袁谭的大营的途中的时候,斥侯来报道:“许攸在半道上发现了不对,就逃了,听闻他在半道听到郭图之死,心中忧惧,不敢逃往袁营,而是欲往我虎威军来。心知曹营必不肯容他,一心一意的要来我徐州营,只是,被通知到的袁尚堵住,拖回营就杀了。” 张辽听了,道:“是曹营给他通风报了信?!” “应是如此。许攸既在半道发现不对,恐怕一开始就是两营要准备交接此人的了。”斥侯道。 张辽道:“借刀杀人至此也不甚高明。不过许攸既是要来我营中,倒有了理由去吊祭一二。” “将军,恐怕袁谭袁尚不会太高兴。”部将道。 “人都已杀了,再不高兴又能如何?!也拦不住我军吊祭。”张辽道。 许攸虽然该死,然而,毕竟当初邺城之事,是有着他的功劳的。他突然死了,徐州营却毫无动静,多多少少的说不过去,不免令天下人齿寒。 其实很多聪明人未必猜不出来徐州也容不下许攸。 但哪怕假仁假义,做也做个样子来。宁愿被人说假惺惺,也不能不做。 就像很多的套路,比如女朋友来了例假,什么嘘寒问暖,虽然也知道未必有用,然而,连问都不问,未免也太令人齿寒,也像很多事业单位,什么会议,什么乱七八糟的套路也是一堆,但若是没有,就失了常法,是要出问题的。是绝对也很难维持下去的。 所以甭管别人信不信,嘲不嘲讽,样子也得做出来。 张辽到了袁营十里外的时候,早已有袁谭袁尚营的斥侯禀报了回去。这两人的大营当然不可能扎在一处。虽然两人面上已然和好,但若说完全的合兵,用脚都不可能。 袁谭听闻张辽前来,已是大怒,道:“他来作甚?!取我兵甲来,若为战,岂惧他一区区张辽!?” “将军三思,此人力斩颜良,十分勇武,不可莽撞对付,不如且遣人问问他所为何来!?”谋士道:“也许是为了袁尚而非主公!” 袁谭听了,这才叫人去问。 他却并不安宁,来回踱步。张辽给与他的压力还是很明显的,有力斩颜良的前仇在这里,岂能安心?!他又不是普通战将,威猛无比。有勇有谋。 众谋士见他沉吟,道:“许是为许攸而来。” 袁谭只冷笑。 “或是为袁尚而来,吕娴与袁尚之怨,张辽岂能不知?”另一人道:“然,也有可能为劝降主公而来!” “痴人说梦,我是袁氏正统,又非袁耀那认贼作父的贼子,便是要低头,又岂会向徐州俯首?!”袁谭冷笑连连。若非实力不济,不能轻易与徐州动手,此时他已然带兵去与张辽一战,懒得与此人说废话了。 当年父亲就是太相信吕娴无害,又是一个女子,作不得祸害,生生的错过了斩草除根的最佳时机。否则,哪有今日之惨败?!也不至于让颜良折于这等人之手。 一想都后悔不迭。 父亲在时,他身为人子,子不言父过。然而现在,作主之人已是他自己,他自然绝不会犯父亲犯过的错! 正在杀念起复之间,斥侯来回禀道:“张辽言是为吊祭许攸而来!” 袁谭闻言恶心的不行,道:“猫哭耗子假慈悲,来我营中假惺惺的作甚?!恶心!” 人都死了,你来作甚,作秀吗?! “主公……”谋士难为的道:“恐怕这是借我营之势而来营造他徐州营仁义之名。他为义,便是宣扬我袁营不仁。” 袁谭一惊,也明白过来了,也正因为明白,才更愤怒。 “许攸此贼,作乱为小人,难道不该杀?!”袁谭道:“难道杀了人还叫天下人说我营不仁?!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话虽如此,可是禁不住天下人会怎么想啊。 很明显,道理当然是这么个道理,然而,主导舆论的却不是袁氏。要命的就在这里。主动权并不在袁营手上。 所以才有,忍一时风平浪静之说,说的就是这种时候。当你不能掌握主动权的时候,哪怕杀一个人再容易,也要忍耐。 袁谭此时也有点反应过来了。杀许攸一时爽,然而,事后想一想,的确有点鲁莽了。哪怕许攸真的十恶不赦,然而此时只顾泄愤慑人,只怕会起到反效果。 泄愤是图了一个爽,但是慑人,恐怕只会将人心给推远吧。 这才是最操淡的地方。袁谭并不是不聪明,而是气愤上头的时候,想不到。等到想明白的时候,已经后悔不迭了。 他咬牙,道:“袁尚这事办砸了,把我也赔了进去!” 谁叫这货送了一碗肉来与他呢,虽然袁谭没吃,但对外宣称已经吃了泄愤。 袁尚这货坑爹坑自己就算了,现在连自己都坑。袁谭想一想都后悔的不行。 正说着呢,张辽已经到了营外了,袁谭不得不出外来,看着张辽道:“张将军来者何为?!莫非是意欲又来佯降耶?!家父,为你所骗,为汝所苦,还敢前来!颜良地下可能饶你这不义小人?!” 张辽根本不理会他这废话,道:“前来吊祭许子远。便要杀之,为何不留一体面,连遗体都无,辽不忍,前来吊祭一二。” 袁谭咬牙切齿,大骂道:“已在吾腹中耶,你又吊问何人?!与其如此,不如吊问家父与颜良将军。若非是许攸叛出邺城,邺城何至于被汝所取?!人已杀了,城已得了……现在来此吊祭,真是假惺惺。你与那吕布父女一样,都是恶心之徒!” 说罢率先带人冲出来要与张辽交战,大喝道:“小人!看招!” 张辽讶道:“只是前来吊祭一二故恩人,何苦要喊厮杀?!” 张辽这话实在是激的人够呛,袁谭哪受得了这个气,一时冲上来便要厮杀。 张辽不得不与他交了个手,也无意与他再交手,目的达到了,交手一番便立即就撤退了。 袁谭追赶了一阵,心知他的伎俩,一时气的吐血,脸色铁青。 “贱人!”袁谭大骂道:“徐州之将,比那最低等的伎子还低贱,下流。呸!什么东西!要他来假惺惺的装仁义!” 张辽跑了一阵,就到了袁尚营外,又是同样的一番话。 袁尚一听是他来,脸都绿了。 新怨旧恨堆积在一块,一想起赵云和吕娴,悲愤一起涌上心头,竟是二话不说便出来战张辽。 张辽道:“辽此来不过是为吊祭一番许子远,袁将军何故如此?!” 厮杀一通,张辽且退且走,便道:“吾力能战颜良,非汝等所能杀也。也罢了,为报昔日袁本初收留之恩,今日便饶过其二子一命,也算全了辽之义。唉。各为其主,也是逼不得已!” 直把袁尚给气的七窍生烟。 “卑鄙!明明是假惺惺前来,却装作是为报旧恩才不杀我兄弟二人!”袁尚道:“此等不要脸面之徒,天下绝不曾有!” 一时越想越气,他袁氏若非此人,岂会有一败涂地的时候,想到袁绍当初是多么强壮,如今一死,他身为人子,被人欺到这种程度,不禁悲从中来,哭道:“……佯降的小人,汝不配提我父亲!该死的小人!往后若杀汝,必如许攸一般剁成肉酱,与我袁氏分而食之,方解恨!” 他追杀了一阵,实在没能追得上,便停了下来,喘着气一面哭一面气。想到如今的狼狈,再对比起当初袁绍在时,他是何等的风光,哪里会沦落至此,这一对比,岂能释怀?! “父亲……”袁尚喃喃道:“吾无用之人也,父亲一去,被这小人欺至营前而不能报仇,身为人子,对不住父亲……” 难免也有崩溃大哭的时候。成年人的土崩瓦解,天崩地裂,天地皆悲! 张辽营中人也都惊了,跑出老远还处于震惊之中。一面惊愕于袁尚的悲哀,一面则震惊于张辽的骚操作。 张辽解释道:“当初佯降,后又杀了颜良,实属不义。今日之事,也算稍解一二吧。” 为许攸吊祭赢得名声的同时,还能洗一洗白。虽是顺便,然而张辽身为徐州营中人,便是不为自己的名声作想,也要为徐州的名声着想一二。虽然是把袁尚给气了个半死。 诸将都竖着大拇指,道:“一箭双雕啊……” 何止啊。是既为许攸吊祭,也为自己洗一洗白,同时也探了探两营的虚实,更是,展现了一种胸怀和实力。 张辽等斥侯回来,便头也不回的回营去了。 曹仁一直盯着呢,听闻此信,冷冷一笑,道:“张辽身为武将,如今竟也有如此多的套路。果然与司马懿是学坏了!必是此人之计。这计虽不毒,却极为恶心人!” 他若是袁谭袁尚,只怕已经吐出血来了。 “将军,张辽此举甚为古怪,只怕还有深意。”左右谋士道:“之前的行为,是以为袁谭袁尚,以及张辽将合力抗我军。然而张辽此去却拉了一番仇恨,是何为?!那么之前说动袁谭与袁尚合兵,又有何意义?!文,武,两面埋伏?!” 曹仁也紧紧的拧了眉头,道:“司马懿诡计多端,要小心!” 他也能猜得到,怕是要驱使二袁兄弟为主力,自己则在后方配合,存着保存实力的意思。好家伙,这是要拿袁氏兄弟当刀用,以后再灭刀的意思喽?! 曹仁偏偏不如他的意。 “他们想要躲在后方,偏不如他的意,此番必定是要将他们拉下战场,以免他们在后方袭我!”曹仁道。 众将面面相觑,可是这样会不会压力俱增?!三方都下场的话,真的合力,他们会吃不消啊。 也许这本身就是激他们的阴谋呢?! 就是为了拉他们也下战场! 曹仁已经无路可退了,若是司马懿与张辽不出动,他怕是会更焦虑,自己与袁氏兄弟斗的你死我活,结果他们实力全无损,曹仁能睡得着觉吗?! 现在袁氏兄弟是一定要赶走自己,不得不战,那么,拉张辽下场也放心点。 打两个是打,打三个虽然难了点,但局势已经到了这地步,就不得不打了。 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事已至此,便已绝无退路! 宁愿一打三,也不要司马懿隐在后面,然后冷不丁来咬上一口,那样在疲惫的时候,恐怕伤害更大! 既如此阴险,不如正面相对! 张辽回营就开始备战。 四方的战争,或者说三对一的战争,一触即发! 而许攸死的消息也传到了邺城,同时到的还有司马懿的信。 许攸死不足惜,可是他未免死的太惨了,以至于叫人不寒而栗,背后发凉。 像吕营和曹营这种逼迫的他无路可走,至少还有条命,假如以后他们也不得不被逼成这样,大不了,就当孙子,还能苟活。便是被借刀杀人,只要肯苟,还是能活下去的。 但是这袁氏兄弟一个个的,太让人震惊了。 先是辛评,再是许攸…… 虽然许攸是死有余辜吧,但是,让他们也难免有点令人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感。 司马懿在信中也写明了,袁氏兄弟比袁绍更不堪,绝非仁主,更非良主。 此时二人哪还剩一丝一毫的对袁氏的犹豫和愧疚。 淳于琼对高览道:“……军师之意,怕是要用我们。却怕我们还对袁氏兄弟存有幻想,故来此信。” “是否已促成合力搞曹仁的局势?!”高览感慨的道:“能把局面弄到这个地步,司马军师是了不得的人。” 二人都感慨,对视一眼,道:“你我可不出城,然而可以给与兵力和粮草补充。” 哪怕是三方抗曹仁,压力也是很大的,毕竟曹仁的兵马真的是庞然大物。都是精锐。而司马懿与张辽手上的兵不多,多数都跟着吕布跑了。为了保持赢面,为了防备袁氏兄弟和曹仁,不得不多筹谋一二。可谓用心良苦! 正文 第1077章 悲而有时大丈夫 哪怕有马腾和张杨,这两个只是打酱油的,胜的时候他们是助力,但若是有败,指望他们能力挽狂澜?恐怕不可能! 二人在袁营混的都是老油子了,哪里不懂这意思?! 不用司马懿主动要兵马,他们便能主动给。 因此便去寻张郃商量了。 张郃道:“既是如此,若军师有用吾之处,自然无不尽力,到时带兵出城可也。” 若他只带本部兵马走,是绝对不能走的,若是一走,这二人一旦改旗易帜,那他来这邺城不就成了白费功夫?!那他辛苦到现在是为哪般?! 但是带了高览和淳于琼的一半人马走,这意义就不一样了。一则这么多人马跟他而出城,他们为了避免损失都不会再改旗易帜。二则他们出了人马,就代表了他们的态度,既出人马又出粮草,这本身就已经是深度绑定。改旗易帜哪个又肯信?! 因此张郃是真服气了司马懿。他审时度势,看事行事的能力是真的太强大了! 其实他明白,也无怪乎司马懿会惦记着邺城的人马。高览与淳于琼手上足有两万五千人马。而司马懿和张辽手上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再加上自己带来的这点人也难以应对更复杂的战场变化。所以,惦记上邺城这个大本营的人马实在正常不过! 只是张郃更明白,必须要挑好人。否则带出去的人马中,有袁谭和袁尚的忠心之人,若出现临阵而叛的事,问题就比较大了。 “将军,任务艰臣啊。”张郃部下道:“邺城外,四方兵马聚集,要一决生死。而邺城内,各方势力人心都各有所执,而有些甚至都看不出来,若是挑错了人,出了差错,只怕会出大事。” “这两日就要劳你们费心了。务必根据这些时日来的观察,吸纳有才有能有投靠之心的人一并随我们出城,宁愿少而精,也不要多而不忠。可明?!便依此来挑人。”张郃道。 众将都觉责任重大,道:“是!” 张郃开始回信与司马懿。怎么用兵,他还得问一问他才心安。 臧霸行军假装要转道去许都,大军已经速至白马,东郡太守刘延听闻此信,心中大为焦急,若是臧霸前来攻打白马,他如何抵敌得住。 因此十分心急,便急发信与曹真。 急急急,急求来助! 曹真说实话,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信件也很蒙,因为他一直在寻找吕娴,然而虽然抓到了不少徐州兵,却没有一个是吕娴,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已是得知了吕布吕娴的消息。 他真的是有点怀疑人生,百思不得其解。 吕娴到底是怎么到达兖州的?! 他之前一直紧紧的跟着她,结果,他拦来拦去的只拦个了寂寞,吕娴早就直逼许都了。曹真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再加上夏侯惇和曹纯之死,曹真就很悲愤,他将那天射下来的无人机找了出来,仔细观看,然后再看天上,喃喃道:“她究竟是什么人?!真的是飞过去的?!” 心中戾气升起,就叫人去严刑拷打,审问徐州兵,要问问吕娴,到底有哪几种本事,怎么能够这么逆天的飞过去呢。 他带着人追来追去,堵来堵去的像个被玩的傻子。这一点,不可原谅! 只是他亲自带着连续审问了两天,打死了好一些人,都没能审得出一句话来。让曹真反而变得更加的暴怒和暴躁。 部下道:“只怕是吕娴的亲信无疑了。否则不可能如此忠心!既俱都是精锐,不如杀之。以免将来逃出而祸害我军。” 曹真想了想,道:“可!未曾抓到的约还有多少人?!” 部下道:“不好说,俱都分散在外,神出鬼没的,抓并不好抓。虽说一直用抓到的人布置了陷阱让他们进来救援,然而他们并没有中计,一直不肯出现!” 曹真眼皮子跳了跳,来回踱步道:“今晚,将死囚架在火上烤。且看有没有来救的。若有来之,布置弓箭手全部射杀!” “是!”曹真道:“为免他们被救,将大部分都给杀了再绑上去,只留几个活口在外围引人耳目。能引出来更好,若引不出来,他们晚上也全部化成灰。我们已经没有精力再放在这些人身上了。必须得尽快解决,等待命令是回许或是接应主公,这才是重中之重!” 部下们全都应下了。 是夜,月明星稀,曹真也收到了曹操的信,叫他到达白马前去接应,曹真将信烧了,道:“待今夜事毕,明日一早,秘密去白马!” 心腹们俱都应了。无论如何要接应到曹操回许的。否则若被臧霸堵住,少不得一番厮杀,还未必能解决得了问题! 木柴堆的高高的,被抓的人俱都已被害,而被绑着架到了柴火之上,似乎只要一点火就能全部焚烧而死。唯有在边缘的几人还留有性命,却全部都奄奄一息,身上俱都是伤口,明显是受刑过度的情景。 曹真亲自看着,骑在马上,他手上执了一支燃烧的木箭,只要发出,便能点燃柴火堆,将眼前一切都焚之待尽! 突然空气中响起了尖哨之声。 “来了!全军戒备。”曹真大喝一声,已将手上点燃了的木箭利落的发出。 只听见嘭的一声,那柴火堆一遇火便剧烈的开始火速蔓延,有余火烧着上面人的衣角,烈火之中,却无片生机,没有一个人还有余力求救! “将军,好几角都遇袭,他们并非为救人质而来,而是为了攻关!”部下道:“俱都是死士之气,恐怕难以阻止。如今已是手段尽上了。” 曹真吃了一惊,道:“这种时候了还想攻关!” 徐州兵不是自诩不弃同袍之谊吗,为何不来救人质! “恐怕他们已知晓,人质已死。”部下道:“这是要弃卒保帅了。若叫他们去与吕娴汇合,这……” “将军,当全力阻止!”谋士道。 曹真也知事关重大,忙带着精锐回到关隘上,急令弓箭手排开阵势,进行盲射。晚上视线很差。而火光大多数都集中了死囚那里,因此,一明一暗之下,反而令他们看不清分散开的人手的位置,只能进行盲射。 而他们在城隘上,反而挡不住那突然的冷箭。 底下人仿佛都有着极为隐蔽的态度,根本不着急攻关,反而在那时不时的射上一箭,根本没有火速来打一场的意思。 “不对!”曹真汗流如曝,道:“他们在拖延时间!” 为何早早不行动,偏偏现在行动。曹真暴怒道:“是否是料到我军要去白马?!是人所谋,等待的正是这个时机,还是掐准了我军的行踪?!” 曹真是怕有人泄密! 部下们脸色难看,面面相觑,道:“将军,恐怕是有人泄密。主公调将军去白马之事,除了我等又有谁知?!除非在路上早就……” 曹真脸色一变,终日打雁,结果被雁啄伤了眼睛,岂不是羞愧莫名。 这些人在外面也没白瞎着啊,这是截了他们曹军的信了。只怕把他们的军事步署都弄明白了。 曹真一时大急,大恨,道:“出关,去杀,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双是一双。吕娴这祸害,便是走了,她的人在此,也是祸端,不得不除!否则主公还怎么过白马回许?!” 众将已经无有别的选择,不得不听军令,当下组织了人手,火速出关,盾在前,弓箭手在后,骑兵穿插在其中,拿着火把,准备近距离的杀一个是一个! 直到此时,徐州散兵一样的存在,一个个这才如火光一样火速聚拢,成一军势,并且无声的急速的冲杀过来。 “放箭!”曹真举刀高喊道:“杀!” 两方相遇,如同是刀对剑,厮杀的如火如荼! 就在这时,火刑场上的柴堆突然倒塌了。 曹真脸色一变,不好,真有人分了兵去救援死囚。还好几乎全杀了,否则若叫他们解救成功,岂不是费了这些时日的功夫。 等亲兵们将上面绑着的人拖出来,再一探脉象,俱都脸色难看的对彼此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寻到几个还活着的,一摸骨象,都已被打断了骨头,也基本不可能再活了。便是华佗在这,也难以解救。 他们眼睛通红,狠狠的捶地,喃喃道:“……是我们来晚了!” 活着的几人,只有两个人还能说得了话,看到他们想要拼命的展现一个笑容,奈何却是笑的比哭还难看,脸上青白已有死气,浑身是血,道:“……我等死得其所,无悔矣,汝等不可耽误,要速往与女公子汇合啊……” “一定!”亲兵营的人哭了,道:“待进许都,定为你们报仇!曹真下手太狠了!他既不留情面,将来,必血债血偿!” “不可……意气用事,多劝女公子不可为我等而误公,不然难免有报私仇之嫌……”那人低声道:“……此生能得女公子教导,服侍女公子至今,已是大幸。我死而无憾,只是你们活着的……务必保证女公子安全,将来必要保她走上至尊之位,方能匹配她的才能……不要报私仇。多想想大势大业。方为正道!不然,格局终究是小了……女公子非吴越王之格局,而是中原之主啊,你们切莫推女公子,反而需要多加劝导,方能成就霸业……吴越小国,江湖义气之争,终是灭亡之向。” 亲兵营的人泣不成声,道:“……我们记下了!” “勿以我等死而悔之……”那几人释然一笑,眼中有泪,也有欣慰。 意思很明白了,等到了该等到的人,只求速死,而不求活! 亲兵营的人手微抖,却还是蒙上了他的眼睛,切断了他的气管! 众人一时泣不成声。 “大丈夫悲而有时。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做!”亲兵营的人有男兵,也有女兵,此时他们都团结成了一股最重要的力量。 “去与女公子汇合!”众人小声却坚定的道。 “走!”他们又像影子一样撤了。 而他们的身后,是死去的被囚的同袍,他们在火中得到永生。不能亲手所葬。然而脚下这片土,终究会变成徐州之土。他日天下承平,他们一定亲手抷土为他们遮挡白骨! “杀!”坚定拥护的力量,让人不畏死,因为他们都是拥护吕娴最中坚的力量,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突围战事。这也是第一次向外界展现他们的信仰。 因为他们坚信着的是,吕娴将来一定是天下之主。不是那种只顾私仇而成就威名的天下之主,而是成就霸业,诸侯威服的天下之主。 为此,他们愿意放下执念,放下仇恨,可以牺牲而献出生命和信仰。 这是超越了信念,生命,是一种飞跃的信仰。 “杀!”为此他们愿以生命为盾,愿以生命为箭,而化作可以超越实力的力量,付出隐忍而达到最终的目标。 他们必须要攻关,谁都挡不住! 厮杀遍野,到处是血,到处都是如狼虎一般扑上来根本不知道退的徐州亲兵。打的曹兵十分狼狈,心生十足的惧意。 纵然是曹真一直叫他们进,再进,不许撤退。杀了一个又一个因恐怕而后撤的曹兵,也挡不住这压倒般的力量。 不知道他们到底筹划了多久,等着的就是这一刻。 曹真满眼通红,满脸是血,他却也坚持不住了,他纵然不甘心,却还是不得不宣道:“撤,转攻为守,马上守关!” 说罢便撤兵,带着兵马往关上跑! 有斥侯急怒而回,来禀道:“将军,有兵马悄已入关,将守关军士俱已杀尽!眼下我军已入不了关了!” “什么?!”曹真大怒,道:“怎么之前不曾通报?!他们是怎么摸到我军身后无声无息的上关的?!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一鞭子过去,一时血流如注。 曹真大骂道:“狗攮的东西!玩暗渡陈仓这一套!” “将军,只怕我们回去还有陷阱等着我们,不如且走,否则前后皆是敌,我军军心会乱啊,届时就控制不住了。”身后左右道。 曹真不得不被迫狼狈先择路奔走。 待走出老远,才得知那报信说通关的人是计策,眼下他们才真正的攻了关。 正文 第1078章 白马城下骂张绣 曹真一时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处于不敢置信之中。这是渗透成什么样了,才会有这样的传达失误?!精准打击军心?!连曹真也信了。 一时丧的不行,破口大骂道:“吕娴这小儿也不在,竟也被她玩于股掌之中,真几十年白活矣!为何我军之人如此不中用?!吕娴这小儿当真是小奸贼!” 曹真反思,只怕是见到他们的死战之意,再加上这出其不意的样子,自心心疑才会轻意的就信了。否则,怎么会中计呢?! 那袁尚有后遗症,曹真这一路来就没吗?有的,这就是后遗症留下来的麻烦。 曹真见此哪里甘心又让那关隘让于那些徐州亲兵,当即跑去便要夺回。 “将军,只怕有埋伏啊,他们一向诡计多端,切勿中计!”部将道。 曹真气势汹汹道:“若走,岂不是如丧家之犬一般无用?!若不奋力一战而夺回,死也不甘!” 说罢竟是一意要去夺回。 徐州亲兵恨他恨的要死,知道他可能会回,在拿下关隘以后,当然设下了陷阱。 曹真的兵马近了,更近了,一时弓矢如雨,曹真避无可避,顿时不少死伤,不得不后退。 心中恨的不行,这些射出来的箭可都是他曹营的箭,竟都被他们用来给射杀自己的人马,曹真是真的目眦欲裂。 等退了以后,他就在喘着气,一面是不能接受,一面则是深深的怨恨。也不知是怨自己还是怨徐州亲兵太狠辣。 两方都有损伤,而且都不轻。 一时在关隘下都僵持了。 只是攻守之势逆转。 曹真之前是凭着这关隘方才能凭着这不多的人马守住了这里,拦住了这里。而现在,攻守之势一逆转,曹真就失去了优势。仅凭这点人马,是夺不回关隘的。若只是一般的兵马便罢了,凭着智勇也能一试。可是,这些人都和吕娴一样的奸诈,而且悍不畏死,现在他们占优势,还有着之前的仇,怎么可能拿得下来。必定防范严密。 曹真便远远的围着这关隘打转。 其实这关隘也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山,因为地势险要,是唯一的坦途可以通过,所以建造了一个关卡,也不是正经的城镇,只是用寨栅等物将山上给堆砌了一通,当成一个可以临时作为军用的据点,这样的据点便是当作大战的基地都是不够格的,唯一的用处只是临时阻碍通行之处。 像这样的据点根本拦不住大队军兵的攻击,想要拿下来,只要有人手,实在太容易。 而曹真根本没有办法拿下来,因为他的人手现在根本不够。 “他们守着关不走,难道不想与吕娴汇合吗?!”曹真道:“我料他们会落后是为了带走辎重。” 所以他们还会出来寻辎重的了?! “将军,我们果真要在此处与他们胶着不放吗?!别忘了主公的信。”众将道。 曹真当然记挂,心里也一直在警醒,道:“只是此关不拿下,便是接应到主公又如何通过,谁又能知他们不会在设关卡为阻碍呢?!” “他们寻吕娴急切,只怕绝不会久留。”众人道。 曹真来回徘徊了一阵,作了一番权衡,道:“那就留今天一晚。倘若他们出来取辎重,便击之,若无出,我军明日一早且速去白马。” 众将应了。 关上徐州亲兵早就心急如焚的要去与吕娴汇合了,然而却没有马上就走,倒不是为了取辎重,他们知道要速行,辎重反而会碍事,还不如弃之。 他们之所以未走,是因为知道,一旦走人,曹真若是急追不休,将是个大麻烦。 因此便沉静了下来,道:“可作一番布置,倘若他们舍不下关隘不放,不如与他一战。如今我们并未占劣势。” 众人一想,便同意了。 当晚,关上灯火通明,点了很多的灯火,可见他们都未曾走人。 曹真拎着刀,趁着黑夜,骑着马渐渐的靠近。 风呼呼的吹过,带过来浮躁的风,曹军上下都带着蠢蠢欲动的心思。 突然,寨栅的门打开了。吱呀呀的声音,黑夜之中听起来特别的刺耳。 曹真却没见人出来,一时曹营上下都面面相觑。 “曹真!有种,就进关,我们尽力厮杀一阵分个胜负,如何?!我等皆是徐州亲兵,无名人也,莫非汝等也惧怕不成?想你也是曹营虎豹骑中名将,何不进关一决雌雄,是看看是你虎豹骑厉害,还是我徐州亲兵营的兵更威猛。曹真,若你非弃而不走,有种就进来!”关上徐州一将道。 曹真大骂道:“败类,安敢以陷阱而激我?!休得用此等话术,若论话术,我是你们爷爷,龟孙!有种出来,堂堂正正一战,莫非跟着吕娴久了,也没了没卵蛋的玩意?!下来!” 关上什么声音也没了,只余下风呼呼的吹过。 上面阴森森的,仿佛都没人。 “竟敢小我,为何不语?!”曹真大怒,骂道:“一群龟孙!快出来!休得无视我!” 然而,只剩下风声唳气,曹真见此,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然而无论他怎么骂,关上的人都在无视着他。 那风吹在脸上都冷的疼,再加上风呛进嘴里,喉咙都难受,又骂累了,一时气急交加。 怎敢如此无视于人,徐州俱都是无礼之人! 就这么骂着骂着,天就亮了。 风吹的上面曹营的旗帜猎猎作响,却没有一点点人声。 “不对劲啊。”曹真骑着马靠近了一瞬,身后部将紧张的道:“将军,他们只怕是故意不出声,引我军入关。切不可中计。以防冷箭。” 也许要的就是他们这么想。 可是曹真不甘心就此离去。 他便指了一个斥侯道:“且带人进关一探。若一个时辰不出,便是在埋伏。” 斥侯领命,带了十来个人,直接从大喇喇开着的大门给进去了。 曹真等的心焦,他是既怕人出不来,也怕人出来。 他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若是出不来,就是真的陷阱,他守了一夜,骂了一夜,结果还是进不去。 若是出来了,岂不是说明,他守了一夜,是个傻子?! 然而,就在他不知道该盼着人出来还是不出来的时候,太阳升的高了,斥侯面色为难的出来了,道:“……禀将军,已人去关空了!” “……”曹真的面色扭曲了。他握着鞭子,顿时指着关上一阵乱码输出,“@#¥¥……” 曹兵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丧气和郁气。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闷棍。整个军中都蒙了。 曹真大怒,带着人立即进关搜索,果然,小破关里哪还有人在。甚至还有乌鸦出现嘲笑他,飞到了那飘扬的曹营的旗帜上,让曹真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恨恨的朝着乌鸦射了一箭,乌鸦飞走了,却只在附近徘徊。死了太多人的腐臭味太多,它们是绝不会离开的。 若非那旗帜是曹营的,曹真都恨不得把它给削了泄愤! 曹真心中有一口老血,吐不出咽不下,仿佛是被耍弄了一通的憋闷。 也难怪他想不通。自从跟随着吕娴从官渡出来,就一直在被戏弄。现在连亲兵营的人他都没能堵得住,这心里难高兴才怪。 设了陷阱去捉贼,结果自己反被耍。 曹真心里是真的有一股说不出的郁闷和挫败感。 如果不是他本身有问题,那么就是真的有奸细。 那么连他曹营中都有这样的人,那么许都呢?!主公身边呢?! 倘若许都内都是奸细,这后果……不堪设想。 等吕布父女过了明路,到达许都外,这些奸细会做出什么来?! 一想都睡不着觉。 曹真清理了一下关隘,一刻也耽误不得了,当下草草用了午饭,便分了一点兵马守关,这才带着余部火速的往白马赶! 至于追逃走的徐州亲兵营的人?!追什么,分身乏术了。 况且一旦通关,如泥鱼入海,哪里追去,他们再一散开行动,还追个屁! 曹真虽郁卒的吐血,然而,也是敢舍,能权衡的人。 只说亲兵营的人奔跑了一夜,也并不敢确定曹真会不会追来,有人问小将道:“曹真会追来吗?!” “拦截未成,此时还怎么追我们?!”小将道:“不用再担心曹真,反而要担心这一路的隐蔽和危险。不能因为通了关就大意。越近许都,这样的拦截一定会越来越多。我们,分散行动,切记,务必要与女公子汇合。” 众人都点了点头。 当下四散分开,像一团团火一样朝着吕娴聚拢。 不知不觉间,已经积聚了很多看不清的人心和力量。 他们不报私仇,只想要保有有生力量,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只要没死绝,就永远是吕娴的拥护。可若是他们死了,火源就灭了。他们不能心里只有私恨! 亲兵营的人无论男兵女兵俱都火速的往许都赶。 曹真急往白马,因为耽误了些时间,又接到了第二封信,却是曹仁的信。 曹真一见,已是变色,大骂道:“张绣这匹夫,又反复而叛亡……” 众将都吃了一惊,道:“张绣他不是献出了嫂子与主公得了封赏和爵位吗,为何要叛?!” “见许都危,便有了异心。这贼人……枉主公愿意信任他,重用他,还拨了兵马与他,他却枉顾恩义。此等贼人,还不如杀之。早知如此,在我们拦到他的时候就杀了他才好!”曹真骂道。 “他往兖州来了?!”众将道:“曹仁将军可是要将军拦截此贼?!” 曹真阴着脸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挂着黑眼圈,可见疲惫,充血的眼球可见愤怒! “那就要先知道这贼人的消息才好,否则只怕错过。”众将道:“如今这边乱糟糟的,未必能堵到他杀了他。倘若他撞上了主公的兵马,被杀了还算了,可是他若投了臧霸,这……” 哪个不忧心忡忡?!都担心这个问题。 如果变成这样,这将变成一个大麻烦! “这贼深恨吕布父女,恐怕未必是来投奔臧霸,而是来兖州想要去阻截吕布父女的。”曹真冷笑道:“许都如此之危,焉知他没有投机之意?!” “他?就凭他。疯了吗?!他凭什么敢投机许都,撬曹营之基,而与吕布虎口夺食?!”众将嘴角一抽,都不太敢相信。 这张绣若是自负到这种程度,认不清自己到这种程度,那他也太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了。这个时候,谁敢去许都掺合一脚,这张绣他脑子坑了吗?! 曹真冷笑道:“美人计都能利用的人,心中之邪,岂能用疯魔来形容?!” 当下曹真也没有大意,火速的往白马赶。 奈何一路阻截吕娴亲兵,再加上耽误了两日,等他赶到白马的时候,才知道白马竟被先一步赶到的张绣给夺了。 斥侯回禀道:“因东郡太守先前颇对他不敬,此贼便怀恨在心,一径直来白马,一进城便斩杀了东郡太守刘延,并屠之满门,这白马上下内外的有名之士,俱都杀尽,取了城中财物和辎重粮草,如今拥着兵马意欲往许都去。” 曹真一听大怒,道:“好狗胆!胆敢杀朝廷太守!” 说罢便带着人到了白马城下叫战。 张绣一听是曹真来搦战,也不下马而战,只在城上冷笑骂道:“刘延不敬于我,我杀之如何?!什么朝廷太守,绣杀之亦如杀鸡!便是你这匹夫,也不过是一走狗尔。绣不屑与犬猪交战,汝一走狗不去奉迎曹操,还在此处作甚?!滚!” 曹真气的七窍生烟,大骂道:“献出美人,方得此封赏,得以列侯位,为何还不满足?!像你这贪得无厌而轻于易叛之徒,早晚必死无疑。曹公有何负你之处?!你不思回报,竟还恩将仇报。小人。” 张绣默然一瞬,当然也不可能承认,道:“屁话!曹贼夺吾寡嫂,此等劣贼,人人得而诛之!曹姓人安敢言说不负天下人?!当年曹贼不是亲口言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吗?!便是不肯认,那陈宫还有徐州为证。若非如此,这陈宫为何当年弃曹贼而去,因他不义也!这样的人,也敢说不负于我?!” 曹真大怒,喘着气道:“狗贼!吾便知当初贾诩为何要弃你而去了!” 正文 第1079章 十支军接应曹真 张绣不能提这个,一提这个就要炸,不过与曹贼相比嘛,这气就小了许多,相互揭短道:“彼此彼此,半斤八两……都是乌龟王八蛋!既是都不一样,曹贼何德何能能得我拥护,叫我臣服?!呸!绣虽不敢称强雄,但,绝不事于国贼!” 曹真是真的气的几乎从马上跌下来,整个人都气的发抖! 施恩于人,结果被施恩过的人反过来咬了一大口,那种感觉,堪比吃了屎味的饭! 曹真大怒,此贼竟然还敢提这些事情。低头的时候恨不得施以美人计,做出卑躬屈膝之态,一旦有变,立即反复,便是无耻的小人,也要脸面,这张绣,哪里要脸面?!简直脸皮比城墙还厚。 这个时候倒摆出一副白莲花的姿态来,之前从他这通关的时候,怎么不翻脸?! “张绣,下来一战,立分生死,若不杀你,如何平我军军心!”曹真大怒道:“狗贼,休在城中作缩头乌龟!” 张绣听的心中火热,也有欲下城一战之心,然而,却被左右人拉住。 “我们知将军恨他前番刁难之事,然而,将军所将之军,俱都是曹兵,倘若此时下城,若有人发变,反而开了白马城,将军便立成无城可守的孤军,若手上无兵,如何前去许都拱卫汉帝?!”左右劝道。 张绣一直苦于无兵,如今有了兵马,最怕的就是手上无人可用。 听了这话,自然有所顾忌,便忍住了怒气,道:“用箭将他逼退,在那骂人,实在恼人!” “是!”众将听从,松了一口气,自去了。 他们还真怕张绣不听,虽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白马还有手上的兵马,但这支兵马的确是曹营给出来的,若遇曹真,说不定真压不住那些欲回曹营之心的兵马。 所以他不仅不能交战,还得忍耐。避城不出。方才能够做好隔离。 顺便还能将有想开城门的人给拉出来处置了。不然怎么控制得住人心?! 将兵不易,张绣失去过,才知道,养活一只兵马的不易。 白马虽小,却是有补给的,张绣打算据守两日,再赶在曹操之前往许都赶。或许是不甘心的吧。尤其是他心中明白,他是留有了余地的。 虽杀了刘延,然而却没有与曹真交手。 他想要有一地可以割据称雄。然而天下之大,已经暂时没有他可以称雄之地了。 唯有许都可以一赌,只要赌赢了,便是天子之臣。 如今曹操被吕布势头压住,也许,他回了许都,未必能得到曹操的报复。曹操无论如何都要顾忌着吕布的实力,能不与他动刀兵,估计未必动。 去别的地方,是可以占据城池而发展,然而,终究逃脱不了再被翦灭的命运,重复之前的路,无一例外! 唯有许都,在危机之中,他看到了希望的可能! 无论如何,他都要赌一赌。 曹真见城上发箭,张绣却守城不出,一时破口大骂,却无可奈何! “叵耐此贼,最是无信!”曹真唾骂,不得不退兵。 “白马丢失了,若要强行攻破,怕是要有攻城器械方可!”部将们一路行来,处处遇挫,是真的心灰的很,就怕折在这里,若死在张绣这小人手上,那此生英名,就真的见了鬼了! 曹真来回徘徊,道:“也罢了,先设法接应主公要紧!” 说罢不甘心的咬牙,“此贼,他日必枭其首!” 而此时的臧霸作出一副要去许都之架势,已经接近白马。 “报将军!曹营分出十支兵分头行动,皆有曹操之旗,已往白马去了。”斥侯来禀臧霸,道:“可要出兵拦截?!” “十支兵马!?”臧霸沉吟,心道这曹操果然计策良多,心知自己不会分兵,便分出兵马来,让他们根本不知曹操究竟藏在了哪一支兵马之中。 所以,拦不拦截是个问题。 若是拦截必要分兵,可能会中曹操之计,若不拦截,曹操必定如漏网之鱼一样的越过他们离去。 只怕他是笃定他未必肯去许都,所以在赌而已。 枭雄不愧是枭雄! “曹贼必藏于其中一支,”祢衡道:“若分兵一一击破,恐怕就中了他的计了!” “不如且速去白马,倒也未必非得堵住曹操不可,只要能消灭他的大部实力,便已达到目的!”祢衡道:“去把白马率先拿下,在白马据城,与曹操一战!可占天时地利。” “便依此计!”臧霸下令加速行军。竟不理会曹军的十兵分支。 曹兵见他们只加速行军而不理会自己,心中便已有慌乱之意。他们目的就是要让臧霸分兵,他们可以合而攻之,才能寻到生机,可是臧霸不为所动,依旧只行军,这就让他们很是被动了。 “他们必是要占白马城,绝不可叫他们打下白马城!”曹军一将领想了想,又心安,道:“无妨,他们敲不开白马城的城门,想要拿下,一时怎么可行?!有刘延据守,定无恙!” 正说着呢,就有坏消息来了,“张绣转道绕去白马,用主公手令骗开了城门,杀了刘延,尽屠其门,已经叛了!” 曹军上下一时大惊。 “主公不是令他去阻击袁谭吗,此贼为何到了白马,他怎么到的?!”曹军将领百思不得其解,怒道。 “只怕是抄了近路,直接抄到我军背后了。”另一将领道:“这一路,我军追击袁尚,本就离的远了,他早有叛心,只怕早就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回去报复刘延。听闻之前他与刘延的确有些龃龉。” “此贼报复心如此之强,瑕庛必报啊。”战将冷笑道:“他敢往虎狼窝里闯,便让他闯。迟早要被撕碎。娘的!他这一占白马,让情况更复杂了。” “不如报信与臧霸军,他未必知张绣已叛我军,若要得白马,必击之。两军相合,我军可取便利通过。” “把水弄混,可便宜行事,我军必能通过!”曹军上下都作出决策。 要回许都,是重中之重,可是被臧霸军挡在前面,如何能够迅速通过,少不得要交战一场,他们也是怕拖的久了,许都会出大变故。 所以这个消息,就到了臧霸军中,臧霸蹙眉思索。觉得古怪。并未轻信。 “张绣怎么会绕道来了白马?!”赵云道:“必有讲究。” “行军途中,也无法细细探明,不如直接去围了白马城,一探究竟。”臧霸道:“这张绣虽不知何故,然而他若再挡我军行路,只怕便是看着贾文和之颜面,也无法绕过了。” “贾大人会明白的。虽是其旧主,然,大敌当道,不得不斩。”赵云也有斩张绣之意。 “这张绣敢在这当口往这里闯,只怕是我军几次三番放过他,他便以为凭着是贾诩之旧主故,而令我军每每放过。”祢衡冷笑道:“事不过三。此贼非杀不可。然而,曹军也欲借我军之手斩此贼。吾料这张绣已叛曹操。” 臧霸没有下定论,继续急行往白马。 却路遇曹真。 两军交手,曹真眼神复杂,道:“臧将军这是欲将何往,一路从兖州来到黎阳,却并未交战,现在又回,莫非是要回泰山吗?!” 臧霸道:“曹真跟随我军一路,却未曾往黎阳汇合,敢问这一路可有堵住女公子之军?!” “早打杀尽了,”曹真道:“汝军莫非也要去与吕娴汇合?!” “然也,还请曹将军且让路。”臧霸道。 “若不让呢?!”曹真冷笑道:“今日赌上我的性命,也必要斩汝军一将首级。” 说罢拍马而来战。 祢衡骂道:“你只这点人马,能有何为,还不速速让开道,否则生死见话!” 赵云意欲出战。臧霸道:“子龙胁从,若有助其的兵马,且去挑开。” 这是说曹真可能要与曹军汇合了。 赵云听从。 臧霸拎着刀上前。 曹真拍马而来,两人都使刀,当下便沉沉的一相击,俱都感觉到压力。心中俱都是一沉! 臧霸很少出战,一直押着大军,很少出手,如今却愿出战。曹真本就心中狐疑。现在只一着交手,便已经明白是为什么了。 因为臧霸也是力量型战将。 能挑选进虎豹骑,并且能独领一军的人,都个个是力量型,而且还有领导力,以及灵活敏捷的那一类。 一直以来,臧霸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看着有点沉稳,便如一座可以凌踏的山,山虽高,却难免可以让轻易攀岩。 然而,这一交手,才知他出刀不仅极稳,而且力极大,并且有巧劲。 曹真收了轻视之心,正色与之交战。 两人战了三合,竟是不相上下。 曹真打量着他,拎着马徘徊着寻找着可隙之处,臧霸却浑然攻守一体,气定神闲,只是表情不变的拎着大刀,仿佛可以随时交手。 曹真阴着脸,看着他,突然暴起,抬刀便是往臧霸头上劈。这是借重力而力能达千钧之力。多少人因为顶不住这一个压力,而失手被劈成两半的,数不可胜数! 臧霸已是双手持刀,重重往上一推,竟是狠狠的一掼,借着他的力量,压制回去,将他给推了回去。 曹真不仅没有压折臧霸马下之腿,反而被推的往后退了两步,马吃不住力,也受了惊,竟嘶鸣起来。 臧霸持刀顺势横切过来,曹真额上出了些汗,忙用全力去挡! 两人在场上拉距,仿佛在拔河,拼着实力。 这不单单是一场战斗,更是力与力的角逐和较量。 只需要一个破绽,只要有一个空隙,生命便会献祭给他们手上的刀。 曹真呼喝起来,显然很是吃力,却在拼死抵挡,意欲压回去。 臧霸手上的青筋都突出来,鼻头上也出了些汗,只是眼神却锐利的一直盯在曹真的眼睛里。曹真哪肯示弱,只是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臧霸。 高手较量,已经无法分心说话了。 两边都很紧张。 就在两方交战的时候,突然有两支曹军出现,扛着旗,打着鼓朝着臧霸军攻了过来。 赵云拎枪带了一支去抵挡,祢衡也另令一支去打。一面打,一面骂,混水摸鱼之计,果然,这是两方汇合了。 祢衡诈道:“张绣已叛,曹真将军既有实力,为何不杀此贼,反倒与我军胶着不堪?!内患不除,可安心否?!” 曹真心中一动,怒道:“祢狗贼,休得诈我!待汝军回白马,真与张绣二人合力,必将汝军绞杀,休想进许都一步!” 祢衡冷笑一声,果然。一诈就诈出来了。 若是平时,曹真身为曹操亲信怎么可能看得上张绣,更何提要与他合作。 他这么说,只怕是张绣来这里,是曹操意料之外的。 这张绣怕是已经叛变了,而且是又叛变了。 祢衡嘲笑道:“……张绣寡嫂美否?!一美人而换一叛将,哈哈哈,汝主果然不愧是英雄啊,难过美人关!” 曹真料他已识破,心中大恨。见臧霸压制的狠,也不战了,调头便跑。 臧霸紧跟而上,遇上来接应他的曹军,臧霸驱兵厮杀一阵,两方打的不可开交。直到都力尽,方才各自收兵。 臧霸也没有紧随不舍。 这一战,算是将两方所谓的盟友和旧好关系彻底的撕破。 已然为敌,表面上的友好也已维持不住了。 臧霸也没耽误,见曹真与曹兵汇合跑了,便道:“速去白马。得赶在曹军赶到之前。” 赵云与祢衡点头,紧紧的跟着大军火速的赶到了白马城下。正遇着前来的曹军,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又是混战一番。两方在白马城下胶着,对峙,火药味很浓。 张绣在城上观战,看了看曹军,又看了看臧霸军,道:“怎么到处都是曹操的旗帜……” “曹操恐怕是在耍诈。真正的人到底在哪儿,恐怕不知呢。”部将道:“曹贼一向诡计多端,将军也需小心。” 张绣琢磨了一会,道:“所以臧霸根本就不是去许都的意思,而是堵在这里,打算尽力的消灭曹军?!” “应是如此。”部将们道:“这白马恐怕就成了争夺的焦点了。许都被吕布父女逼近,而曹操必要速回许都,臧霸大军岂能让曹操回去。” 正文 第1080章 许褚曹真杀张绣 “有机可趁啊。”张绣哈哈大笑,眼睛闪烁着,咬牙道,“我有城可据,为何不能据城而混水摸鱼,消耗这两方力量?!” 可是,城中都是曹军啊,万一没摸着鱼,倒把网给破了,这…… 将军是不是想太多了。 众将面面相觑。心内都有些忧心忡忡。 而此时的曹操看到白马这等情景,这心中便很是恍惚,当然还有愤怒。 荀攸在后押着大军,而崔琰则跟随着曹操,隐于其中一支之中。 崔琰道:“张绣必要除,若叫他回到许都,局势只会更加混乱。他手上虽无多少兵马,然而,也有主公加与之权,若去了许都,后果不堪设想。许都只怕此时局势更为复杂,倘若有人趁机胁持天子而走,主公如何还能号令天下群雄?!这便是将脖颈受制于人了。” 曹操道:“我恨此贼几番叛我,无论如何待他,他都一心思叛。极欲杀之,只是,如何杀他?!” 曹操是极恨张绣的,尤其是听到许都有变的时候,立即就变了一副嘴脸。这种总是游走在叛与降之间的将领,曹操是恨不得撕碎了他吞下去。 崔琰道:“白马城中太守刘延是已经没了。然而张绣残暴,杀了白马城中诸多将领,焉能不得报怨?!主公只命人前去,白马城内必有人破开城门,张绣必走,再叫人守着城外杀之可也!这张绣绝对不能再留。” 曹操点头,便对许褚道:“此事便交由仲康!” 许褚道:“定不负主公所托,必提此贼首级见主公。” 说罢领军而去。 “事不宜迟,要速回许都啊,只是臧霸军挡在前,本就存有与我军厮杀之心,只怕要过去不容易。所以需分军而行,越多越好,只能委屈主公藏身于其中,速隐回许都了。”崔琰道。 曹操道:“委屈一二倒无妨,有典韦助吾,必能得脱,只是此处,还要交由季珪。望先生,协助军事,保我军实力。” 崔琰道:“得主公所托,必尽余力,尽量保存实力,琰必随以后至。” 曹操点头,将此间交由崔琰与徐晃,自己带着典韦,分兵蜇伏而去。 只说许褚领着兵马一径到了白马城下,与曹真汇合,许褚道明本意,道:“主公必要除此贼,不如我且扮成兵士去叫城门,以寻时机,子丹且匿于其外,倘城门得开,只竭力杀之!” 曹真果然点头,道:“真恨不得生啖此贼之肉,若他出城,必杀之而后快!” 许褚去了城下。 而徐晃则与崔琰见臧霸军也来阻杀,忙迎了上去,徐晃拎着大刀,看着前来的赵云,道:“吾主欲除白马之贼,难道赵将军要阻拦?!意欲救张绣不成?!” 赵云不语,只拎着枪与徐晃战成了一团。 崔琰在后面观战,祢衡骂道:“崔琰!为何事贼?!” 崔琰淡淡一笑,道:“曹丞相是天下枭雄,倒是汝,不为其所容,倒骂人是贼。可是怀私仇否?!” 祢衡冷笑一声,道:“事与袁公时,汝也认为袁绍为豪杰英雄,如今袁绍一败,骇骨未寒,汝便事与杀旧主之贼,这便是臣之忠者?!崔琰,你可以骂我怀私恨而抱怨曹操。只是你,也算不上忠臣吧?!汝旧主可怀恨否?!” 崔琰不想提袁绍,只道:“曹公待汝并不薄,为何不尊?既已在许都事于天子臣下,为何还要投效徐州?!助纣作乱?!吕布父女发兵许都,威胁天子,你不思解救,反而欲在此阻拦吗?!卖弄口舌之徒,休得多言!” 祢衡心中恼怒,示意身后诸将去冲杀。两军便都驱区冲杀,混战一阵。 待都各自退开以后,诸将才对祢衡道:“未曾见到曹操。” “曹操不与崔琰和徐晃在一处了。”祢衡道:“且各散去,若遇曹军兵马,只杀退杀散可也,若能抓到曹操,便是大功一件,若抓不着,也不妨事。” 诸将听从,各领兵前去。 “曹军兵马分散四处,这明显就是为了掩护曹操回许。”祢衡张目一望,对赵云道:“可惜不知哪支小卒队伍中有此贼了。” 赵云道:“曹孟德向来慎重行事,想到堵到他哪里容易?!且战且碰吧。” 祢衡无奈,也知现在这混乱的局面,完全的控制住局面,抓到曹操的可能性并不大。因此也不贪心。只是与赵云二人各领军见到曹军就杀散,但并未离大军太远,以免被单独袭击的可能。 许褚在白马城下晃着,到了下午,便有一箭扔了下来,他不动声色的捡起,然后悄悄看了。又徘徊了几圈,然后耐心等到了晚上,又来到了城下。 久等,里面响起厮杀之声,然后是城门吱嗄的开了,里面拥出三十多人出来,“迎将军入城,还请将军为我东郡太守报仇。” 许褚道:“汝等是何人?!” “是刘太守的家臣,事出紧急,避出太守府,方才得脱。大人被诛后,一直寻机欲刺张绣,然我等无能,不能近身,如今总算等到了将军入城!”众人泣道。 许褚道:“且莫声张。我且先入城。” 众人点首。 许褚十分慎重,并没有第一个入城,倒不是疑心这开城门的人,而是,他早已经慎重习惯了。更何况是对张绣,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曹兵慢慢的在黑夜之下开始入城。许褚随后。 突然听到踏踏踏的声音,声音略显惊慌,然后是一堆的火把出现,是张绣部将们听到动静,急急的来挡,一见城门开了,脸色便是一变。当下拎着兵器与许褚的兵马战成了一团。 许褚骑在马上,拎着兵器,一抡一个,振臂高呼道:“吾是许褚,本是曹兵儿郎,丞相麾下之兵者,且放下兵器投降。褚进城是为诛灭张绣叛贼,此贼已叛变曹丞相,赦汝等不知情由,才跟随叛贼来此,放下兵器,可不杀,赦无罪!” 这话一出,哪里还能有任何抵抗之心,一时之间,弃兵者无数。 张绣部将一见此,脸色就是一变,心知不好,也无有战心,当下调头就跑。 许褚赶上,当下抡杀捶死两个! 见余下人要往巷子里跑,他追不上了,当下弃锤,取了弓箭射死两个! 其余人全部跑了。 许褚冷着脸,道:“封闭城门,追!此贼休想活着离开。” 当下驱着曹兵火速的去追,还有跟随张绣的曹兵重新拿起了兵器加入的,还给他们指了路,示意张绣住在何处! 张绣的部将拼了命的跑,跑着跑着就遇着了听见动静跑出来的张绣,张绣见众将神色不属,十分昏乱的样子,便道:“出了何事?!” “有人开了城门,曹兵已经进来了,为首之人正是许褚!”部将们慌张的道。 张绣一听是许褚,本来要战一番的心也淡了,当下神色慌张起来,见兵马都叛了,重新跟了曹军,哪里还有心思去阻挡,心知阻挡不住,便调头便要往其它城门跑。在白马夺下的粮草,美人,财物也都全舍弃了! 跑了两个城门,却都被曹兵控制住,当下只能跑最后一个城门。心中却暗暗焦急。 倘最后一个城门也出不去,恐怕今日必死无疑,因此十分慌张。 还没赶到最后一个城门时的时候,许褚已经赶到,见到张绣,顿时大喝骂道:“张绣老贼,休走!” 当下对着他的后背便嗖嗖放出一箭。 张绣心下慌乱,伏低身子去躲。然而慌乱之中,那箭还是正中肩膀。 “啊!”张绣大叫一声,吃痛的捂着手臂,手上的兵器差点都没能拎得住。 张绣眼见城门越来越近,什么都顾不得了,拼命的跑,一面回首骂道:“许褚,吾也是曹军将领,为何要杀吾!?” 一副好像从未叛过曹操的样子。有事曹丞相,无事曹国贼。呵! 许褚冷笑不已,道:“……杀刘太守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曹军将领,今日,褚必杀汝!为主公诛逆贼!” 张绣咬牙,什么也不说了,拼命往城门处狂奔。许褚死追不放! 眼见着城门是越来越近了,许褚连放出两支冷箭。张绣皆躲过。 咴! 眼见城门就在眼前,张绣大喜,就在要出城门的时候,不禁呼喝道:“……天不亡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曹真早守在城门外,一见张绣马近,竟是拎着大刀,眼疾手快横往张绣而去。 张绣大惊失色,手中一慌,想要再拎起刀来反抗时已经来不及了! “老贼,去死吧!”曹真暴喝一声,将张绣砍成两截。 血,流如注! 张绣部将们都已经慌了神,个个都顾不上去看张绣了,只想要奔逃。惊慌的像四散的象群。到处都是杂乱的脚步声。被追上来的许褚赶上,带着曹兵尽皆杀死余众。 许褚回首时,只见曹真已将张绣连续砍成了肉泥。见他腥红着眼睛,许褚劝道:“子丹住手!” 曹真吐着浊气,眼睛通红,像个杀人恶魔。 这一路来,曹真连番受挫,还要被这张绣所欺,这心中的压抑,谁人不知?! 许褚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路来,先是被颜良压的不能寸进,后来就惊闻吕娴与吕布汇合往许都去了。 那种心情,难以言喻。 他上前挑起了张绣的首级,道:“叛逆张绣已伏诛!白马城内若有余孽,当速速肃清。为刘延太守报仇!” 曹军得令,火速的入了城,开始在白马城内肃清余孽。 就在这空隙的时候,斥侯急来禀道:“禀两位将军,臧霸率大军已麾至白马城下,将城给围了!” 曹真一听大怒! 当即到了城墙上去看,一看果然如此,一时大怒骂道:“臧霸,为何围我白马!?” 臧霸道:“来汇合曹丞相,不知丞相何在?!” “狗贼安敢问丞相所在?!”曹真拿着箭朝着臧霸放了一箭。 臧霸避开,道:“曹子丹,是否是你杀了张绣?!此人前番还是你们曹营功臣,为何现在却杀之?!” 曹真连连冷笑,道:“我曹营诛逆贼,关汝何事?!难道你们还要为他报仇吗?!少假惺惺在此,张绣与吕布各不相容,倘若你们为他报仇,才是故意寻找名目与我营作对。千万别说,张绣叛乱,本是你徐州之意。这张绣若与吕布勾结在一起,才是滑天下之大稽!休得在城下叫嚣,且速退去,否则,必出战取汝首级!” 臧霸也不怒,道:“郭嘉几次三番算计我主与女公子,霸为主而问寻曹丞相,难道不能问?!你要下城一战便战,我军并不怯你!” 曹真咬着牙,不说话了,只在城上看着他。 正说着,许褚从侧门冲出,意欲突围出去。 曹真对左右道:“弓箭手放箭,速速掩护许将军撤离白马!” 当下,白马城墙上箭矢如雨。 臧霸行军用盾牌挡过,见城上掩护许褚要走,便急令人去围许褚,祢衡道:“去追他,他必要去寻曹贼!” 赵云道:“宣高,云且带人去追追看。” 臧霸却极冷静,道:“不宜久追,也许会有陷阱。许褚已是穷寇,况又有勇力,子龙只审度一二,不可硬挡。” 赵云拱手道:“云知,且试追一二,绝不会耽误。若见不对,便会回转。” 臧霸点头,赵云和祢衡带了兵马且追去。 追了约有十里,许褚停了下来,道:“赵云,为何非得追吾不可?!褚在此,焉能令汝追到吾主?!你们徐州兵,实在欺人太甚!” 祢衡大骂道:“若非曹贼用计算计温侯,焉有眼下曹贼迫不及待的要去救援许都之急忙?!不思反省你们逼人太紧,反倒骂我们欺人太甚?!” 许褚眼底沉沉的,拎了铁锤出来,道:“今日必锤杀你这卖弄口舌的祢狗贼!” 赵云隐隐的觉得不对劲。 许褚似有死志。难道是为了引走自己,给曹操争取时间,所以,把自己给缠在这里的意图?! 糟了!曹操必已渗透而过。就趁着白马城乱的时候,在他和臧霸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白马城和张绣的身上的时机。 正文 第1081章 天克地克荀攸忧 他与臧霸一直未曾分兵,为的就是被拆散,以免有陷入孤军作战的可能。 而现在,尽管一直在堵,却根本没堵到曹操真正的所在。他将兵力分散,又用许褚,张绣还有曹真来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恐怕已经错过了真正的曹操! 这曹操怕是已穿过白马,前往许都了。 就在赵云隐隐觉得不对的时候,许褚已经引着马朝赵云冲杀过来! 赵云只好提起最大的精力去应付许褚。 许褚的铁锤似有千斤之力,这是想要将赵云往死里打。赵云一直灵巧卸力,然而面对许褚也依旧有些吃力。 许褚连连冷笑,道:“徐州无有英雄,才叫竖子成名!在褚面前安敢逞英勇。赵云,今日必叫你有去无回。” 赵云更觉得他不对劲了,这是同归于尽的意思啊,就是哪怕他今日只要不死,就一定会缠死自己。 臧霸想要消耗掉曹军的主力,而许褚显然也有着同归于尽的同样的心思。 这是哪怕赌上自己也要把他消灭,以消抵一个对抗曹军的有生力量。让臧霸军失去一最重要的助力之意。 祢衡也听出不对来。 什么意思?! 他这是想臧霸军失去赵云这一员大将,然后进不了许都,也不能祸害这兖州和他们夺得的地界,宁愿消耗殆尽,也不愿意总是逃跑撤退了。 存有死志,是很恐怖的,因为哪怕再强力的对手,如果打不过,战不过,看着情景不对,也就不再打了,可是,只要宁死也要分个生死的程度的话,那么就一定死缠住赵云,不管他实力如何,哪怕赵云能缠得过,他就像是水底的水草一样,只要缠住了人,就绝对不会松手。 那么就算尽力,保住自己不死,也一定会被水给呛个半死。 祢衡心里有点焦虑。觉得这样追过来,的确是有点鲁莽了。 他就算想要助赵云,却苦于不是得力的战将,只能在一边着急,叹自己无用不能拎着刀去助赵云一臂之力。 许褚冷峻的眼一直紧紧的盯着赵云,道:“褚成名时,汝还为小生。竟敢小我。今日,不分生死,便不算完!” 赵云吃力,拉开距离,一直用巧力寻着许褚的空隙。 然而许褚紧追而上,根本不给他任何空隙的可能。一直死死的盯着他,铁锤挥来抡去,每次都被赵云巧力避过,然而许褚仿佛是不知疲累一般,却是一下又一下,片刻也不停! 赵云额上也微微出了些汗,他知道一旦被许褚这个状态缠住,就很难抵挡,因此便不急躁,只是一心的拉开距离,许褚紧贴而上。 两人相互消耗着体力,仿佛不知疲累。 许褚见赵云一直在躲闪,不禁暴怒,道:“休躲,堂堂正正与褚一战!” 就是现在! 赵云突然在马上伏低身体,急转身,拎着长枪,往斜后方一刺,直取许褚手腕,一挑! 当!的一声,是枪尖与许褚手上铁锤去挡的尖锐刺耳的声音。 纵然许褚有所防范,也差一点被刺到了手腕,许褚心中狂跳,急勒马后撤。 赵云转守为攻,趁他未曾反应过来,已是收回长枪,拍马赶上,第二枪也径往许褚而来,直取他的下腋,这个角度十分刁钻,让人躲都不好躲。 许褚吓了一大跳,在马上伏低了身体,往后去躲,急勒马后撤,背后也出了一身汗来! 赵云连续赶上,第三枪,直取他的马,是朝着马的眼睛去的! 许褚生恐马受伤,若陷入狂躁,必定是要将他掀于马下,因此急往后撤的同时,挥着铁锤,狠狠的往赵云的枪头上一砸。 赵云手腕一翻,险险避过,三取不得,不得不拉开了距离。 许褚也紧张的心跳不止,只差一点,倘被赵云刺中他的马,恐怕他已经坠于马下,到时他再来补上一枪,居高临下之势,他如何抵挡?! 因此也不敢逞强,谨慎的往后撤了,两人都往对方拉开了距离。 这个赵云虽然力可能不及自己,然而这冷静的寻找空隙时机的睿智,不能让人轻忽,否则是要吃他的亏的。 许褚一向拥有蛮力,然而,他也知道他在这一类人面前,未必就一定能取得巧。 一般而言,不甚厉害的战将,他若三合内能取人性命,全赖力之功。若不能,就得慎重。 像赵云这一类长处比较明显的,就不能存有侥幸心理了。否则必定是要吃他的大亏的。 许褚不敢再轻忽他,两人还在寻找着对方的隙处,准备再一击。 祢衡怕赵云真被他给缠住,当下趁此时机,亲自驱兵朝着许褚的兵马掩杀过去。 两军相遇,又是厮杀一阵,混乱一番,赵云与许褚又交手一通,发现都不能取对方性命,便开始拼命掩杀对方。 赵云军人多,许褚的兵少,一时竟不敌。许褚见此,已知事不可为,不得不带着余下兵马残部逃窜。 赵云和祢衡追杀了一阵,赵云止住祢衡道:“穷寇莫追!” “他可能会去寻曹操汇合,”祢衡有点不甘,却忍了下来,道:“也有可能是故意引我军深入!” “罢了,摆脱了他就好!”祢衡道:“且速回去与臧将军汇合!” 赵云点首,二人领军回白马城下,路遇三军曹军人马,俱都去厮杀杀散,都没有找到曹操的影子,祢衡便有些闷闷不乐! 待与臧霸汇合,说明情由,臧霸蹙了一下眉头,良久道:“倒不必刻意再寻曹操,只是近几日,若遇到曹军人马,必去杀散。只要能尽量的消灭些他们的主力,便少有人回到许都。便是助了女公子一臂之力!” “算算时日,女公子去许都必有所成,我军在此也不必耽误过久,待做完这些事后,还需返回!”臧霸道:“这袁绍的残余势力依旧在,少了曹操在此,我军可趁便利。” 就算不能亲去许都援助,却也能够遥遥牵制这边。便给与了吕娴在许都的更多的筹码! 赵云点首,道:“这白马当如何?!要夺下来吗?!” “白马必有人据守,”臧霸道:“夺之无益。不必在白马城耽误太多时间。他们若出城来阻拦我们,我军再与之战,可也!” 祢衡道:“便宜这曹贼了!” 而此时,曹操与崔琰已经越过二人的视线,急速往白马,这是多数人马掩护,方才达到这目的。曹操根本不敢停,他必须回到许都去控制局势。 倘若他不在许,压不住人心,一旦吕布父女兵临城下,恐怕许都就要改姓了。 他辛苦积累的一切,岂能就这么拱手让人! 这是万万不可原谅之事。许都终究是他的根基啊。 而此时的荀攸率着大部人马也到达了白马城下。 两军在白马城下对峙。 臧霸率先出阵,道:“曹丞相何在?!” 荀攸坐阵其中,徐晃出列道:“丞相岂是汝这泰山贼人可问的?!” 臧霸便心知,恐怕已经料中了。 曹操果然已不在大军之中。 祢衡临阵骂道:“好一个奸诈国贼,装病,却暗渡回许都,天下再无人可以及得上这份奸诈!天若知晓,早晚必劈死此贼!” 徐晃大怒,拎着大刀道:“有胆便来战,泰山贼,且出来一战!” 赵云拎枪出阵,道:“何需宣高出战,云且一试徐公明身手!” 徐晃咬牙,冷笑道:“无名小卒,何敢提试吾身手?!” 两人出阵,一人持刀,一人持枪,一时打的不可开交。 此时白马城门开,曹真率着曹军人马冲了出来,臧霸见状,率着徐州兵狠狠的压制回去,荀攸见状,也不得不压军赶上。 两军陷入混乱厮杀之中。 曹真战臧霸,徐晃与赵云杀了一阵,白马城下当真是血流成河。 曹军略有些势弱,一是士气低靡,二是徐州兵是真的很强,这种大战,他们的实力是辗压性的存在。 若是曹军没有徐晃和曹真二人能够挡住臧霸和赵云,勉力一撑,只怕早已败了。 见势不对,荀攸急速鸣金收兵,当下大军一军撤回白马,一军则挑选了一难攻之处驻扎下来,牢牢的盯着臧霸军。 荀攸清点完伤亡,有点苦恼,道:“这臧霸军明显是要拖住我军之意。眼下不是与他分生死的时候,是要速率大军回许都去啊。否则只许都那点人力,如何能抵挡得住吕布的大军?!” 这是二选一的问题,是选着打下来的城池和地盘,还是回去保卫许都。 若是臧霸很弱,他们也就顺手灭了,也免了后患,但显然,臧霸军实力很强,一直存有消灭他们的心思,明显是一定要与他们消耗不休,若是与他僵持,是前后都得不到。 所以,必须要二选一,必须要做出取舍了。 否则,是两边都保不住。 有时候争霸就是这样,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魄力。未肯有认全输的勇气,又怎么敢与天下群诸侯争雄呢?! 至少要保住最基本的盘。否则,就是连根基也失去了。 这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公明可有计,能率大军离开白马,速往许都?!”荀攸问徐晃。 徐晃道:“若强行突破,臧霸必率军追杀,只怕会拖垮我军。若是悄悄离去,这么多人马,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去?!晃,一时也无策。” 荀攸听了便苦恼不已。 “时不利兮……”荀攸喃喃道:“此番出征真是天克地克之境。” 进退两难,就是他们大军的处境。 如何就到这种局面了?!荀攸真的不能理解,这一切都是从吕布父女出徐州开始的。 本来郭嘉之计,是绝妙之计,只要能成,天下大势,一切尽在掌握。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形势一下大逆转。以至于连他们得到的盘和赢面也全部失去了。 直击要害,胁制许都。何等的强势! 而这盘棋,在于吕布父女的强壮,在于他们的运势,更在于吕娴的能力,足以把这盘棋给下活了! 荀攸对着烛火,蹙着眉头,道:“且让我思虑一二。公明不如且去观察一番敌军军情。” 徐晃也压抑的很,当下出帐,便带着人马出野外,去看看臧霸扎下的大营所在的情报。 臧霸将大营扎成三处,一座居中,一座则拦在往许都的道上,另一座,则在侧后方,三座大营形成半包之势。 若是小队人马突破,也许可以突破,但是大队人马突破,他们三营合力来挡,必不能轻易过去。 曹军的确可以做出鱼死网破的决心,可是就算存有鱼死网破的决心又能如何?! 若是大军实力被消耗了,那么,回许都又能做到什么呢?! 所以竟是两难境地。 徐晃对着臧霸大营苦恼,恨不得把他们都给烧了。 烧了……对,火!若能把他们大营烧没了,便有了生机。 徐晃拧眉思索着可能性。 而此时的臧霸也出来察看了一下军情,道:“曹真坐阵白马城,人马虽不多,却有城池为据守。而荀攸率大军在外驻扎,两方互为对应,若是苦力征战,我军也未必能讨到好处!对阵厮杀,我军还是吃亏。若是把他们逼急了,存有鱼死网破之意,我军也未必能全身而退!穷途末路的兵马,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来,若真有死志,恐怕我军也会有大损伤。所以此事,还需要灵活应战。我军与曹操,还未必最后决战之时,游刃有余的消耗,才是正理。否则,便是失了本质了。” 保存实力的同时,尽力的拖住他们,并且消耗他们。如果代价是,他们的军队也死伤惨重,这就不妥当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绝对不可取! 祢衡站在沙盘前,道:“我有一计,名为滴水放鱼之计!” 赵云听的莫名其妙,道:“何为滴水放鱼之计?!” “此名是我自创,”祢衡笑道:“子龙可曾见过村民夏季的时候放水捞鱼,几不废吹灰之力,便有现成的鱼出来……” 他在沙盘上圈了圈,道:“这是我营,这是曹营,这里是大军必经之路,若是全不放,他们必要鱼死网破也要攻打我们,但若是开一个小口子,一个小破绽,便必定有鱼迫不及待的从此而过,我们只需在此安排一个篓子,就能得到不少鱼。” 正文 第1082章 当断则断荀攸计 “见缺口渐大,又是小陷阱,他们必怒而攻之,到时只盯着这个口子包住打,可以拖延很久。这个口子可收可放。”祢衡道:“能拖多久,就看我们如何作为了!” 臧霸道:“可以一试!” 赵云想了想,道:“若是水泄不通,他们必拼死抵抗,留一活口,的确是可以一试!” “这叫围鱼打援!若是能抓到大鱼,嘿嘿,”祢衡笑道:“岂不是很便宜的事情?!” 臧霸若有所思,良久道:“若守着这个口子,唯子龙可行。” “我军可在后方多布陷阱,只要鱼进了口子,除非鱼死网破,否则很难出去。”祢衡道:“就算出去了也无妨,最重要的是,一旦被从中掐断,孤立无援之境,又能如何?!我军最重要的则是打后面来的援军。从这里包住,可便宜行事!” 这是战术牵制。 赵云道:“正平所言有理,宣高,我军但可一试。云愿守此口!” “若行,便依此布置。”臧霸道:“军机万变,事不宜迟,子龙且速去。” 赵云依命领军而去密行事。 “曹军急于寻找突破口,今晚,必会袭营。”祢衡道:“将军可将计用计!” 臧霸道:“可,你我二人且守营,今夜,加紧警惕。” 而此时徐晃察看了一下敌情,便去寻荀攸,道:“可能用火烧营之计?!” 荀攸见他将敌军的营帐画了出来,便道:“只看可会起北风,若起北风,点火后顺势而烧去,自然可以连营带马的全烧完,然而,这个天气……” 荀攸蹙着眉头,有些担心,道:“已至开春,多起南风,而非北风。若妄然点火,可能殃及的并非是敌营,而是我营。他们军中只怕会有将计用计的对策!” 徐晃一听,便有点难受,道:“这可如何是好,天时都不应我军,如何突破?!” 难免丧气和急躁,这一路来,有多憋屈和焦躁就不用言说了。眼下曹操已去许都,倘他们大军赶不上,这可大不妙,孙策的先例还在眼前呢! 荀攸心中苦闷,出帐来看夜空,大约也是指望着能起北风的。 然而,他们心中都清楚,这个季节想要起北风,很难。除非天气异常的时候。 秋冬季节,在北方,多数都是西北风多,一旦开了春,西南来的暖流,给大地带来气候的变化,万物复苏的力量。 除非降温的时候,春季会起蝗灾来,或是沙尘天气,才会有北方肆虐而来。 季节不对,偏偏还要指着马上就起他们想要的风,哪里就能如此的容易?! 因此荀攸和徐晃都十分苦闷。 徐晃见此计不行,便回帐饮酒去了,虽不至饮醉,但至少可以借酒浇浇愁。 荀攸正在看天色的时候,斥侯来禀道:“敌军频频调动,将必经之路用砂土堆砌起来,留了一条仅能一人一马通过的窄道,不知何故!” 说罢献上画好的地图。 荀攸接过一看,便知道臧霸军在打着什么主意了。 他思忖良久,来寻徐晃道:“虽知是计,但却不得不一试,我军,不能再拖延了,需要突破,速回许都!而且要快,容不得迟疑!” 徐晃面色一凛,眼含凶气,道:“便是与他们拼了,也一定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他们太嚣张!” “公明勿急躁,虽然要行动,却也稍可布置一番。”荀攸道:“我将大营空出,只留下空营帐,然后去点火敌营,敌营若见南风顺意,正知不会将计就计的来烧我营,偷袭我营?!将敌军力量引来此处,我军可寻出生机,趁机突破。此番,公明为先锋,攸且押后,倘他们有精锐来袭营,也许会有反击之机也未可知!” 徐晃点首。这便去准备。 荀攸急令人往白马城送信与曹真,以便曹真随时可以策应。 倘若徐晃能突破过去就好,他有曹真策应,还能有所倚仗。若是不能,荀攸心中也带着不确定,若是如此,只能决一死战,不怕死的与臧霸军一拼了。 不然能怎么办?! 荀攸是万万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可是当不得不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也必须要做出取舍和决断! 星夜,三更半。 徐晃带着人马,马裹蹄摘铃,慢慢的逼近了臧霸大营的一角。 夜,暗的有点令人心惊和惶恐。 似乎什么声音也没听得到。 南风带来的是温暖的力量,而此时却令徐晃十分不安。若是起北风多好,从这里点火,就可以把臧霸大营整个连营都能烧了! 可惜了! “点火!”徐晃怕迟则生变,便急命点火。 众兵士立即都将所有的火把给点燃,然后火速的去点臧霸军的大营。 偏僻的一角因为火光的升起,才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不好!有敌军烧营,速通知将军!”当下有徐州兵很快就反应过来,一面命人报信,一面组织人手前来阻挠厮杀。 徐晃大喝道:“汝等且去烧营,晃来抵挡!” 徐州兵已经涌了上来,人未至,箭已至,徐晃本意是收割人命,奈何被箭逼的不能近前,一时大为恼怒,一面掩护点火的兵士,一面安排着路线准备撤退! 徐晃刚撤退,只见臧霸已经驱使着人马跟杀了过来,道:“徐公明,哪里去?!偷摸烧我军大营,却不敢留下一战吗?!” 徐晃一听臧霸的声音,就来气,咬着牙,想一想还得回营去,一时也不想只争意气之争,便冷笑道:“烧你营又怎的?!有本事且来追,晃自有掏心的箭等着你这泰山贼!” 臧霸见他并无战意,便朝他放了几箭,皆未中,便驱兵赶杀一阵,便折道返回。 而祢衡也已摸到了曹营的边边角角,恶狠狠的道:“放火烧营,他们欲烧我营,奈何风不趁他意,我军何不放火,趁他们大营着火,驱兵赶杀?!” 一时也都烧起营来。 祢衡本来是很畅快的,尤其是看着燃烧起来的火,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然而,眼见南风刮着风一片片的大营都烧着了,他却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感觉。 因为并没有曹兵出来厮杀,他在这守了个寂寞。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身边两个部将道:“竟久不出,会不会有陷阱?还要往里面冲吗!?” 祢衡眼跳了跳,道:“不好,只怕都是空营。且随我进去一看!速。” 两将领一听也是神色微变,当下什么也不顾了,便分散冲入已烧着的各营之中去,然而则他们显然是想多了,这哪里有什么陷阱和伏兵,根本就已经是空营了。 眼见着曹军竟然弃营而走,祢衡心中便有预感,曹军上下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倘若硬拼,只怕徐州兵也会有损失啊。 不留后路至此,荀攸够狠! “且速回!”祢衡道:“押后之人把曹营所有大帐全给烧了。余下者,且速随我去援赵将军!” “是!”徐州兵跟着祢衡久了也渐渐的有了很大的默契,当下便不用说,自行分兵,各自行军。 火光熊熊燃起,如此的触目惊心。 整个曹营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荀攸带着曹军上下诸人看着,良久传令于各营兵士道:“大营已毁,今晚。非死既出。” 因为他们回不去了。所以今晚就是决战,一鼓作气而战,要么死,要么离开这里。 士气不能拖延,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消耗。 荀攸想明白了这一点,根本就没想过再用第二次来突破。效仿当年楚霸王,直接就是破釜沉舟。因为荀攸很清楚,若是今晚不胜,只能困在这里,一点点的被消耗死。他知道臧霸的目的,也知道臧霸军的陷阱和计策,可是他没得选择。 与其再战而被耗死不能突破,不如,就择日不如撞日,拼死一搏! 什么叫不顾余效,什么叫不得一拼死而战,现在就是。就是现在! 其它的战争,还有的拖延,可是他们不能,他们也绝对没的选择。这就是现实。 哪怕死一半人,只剩下一半回许都去,也必须回去! 否则,这些人全部会死,而许都所拥有的基业也会崩塌,甚至可能被人摘了果子,取而代之! 荀攸没有退路,所以他给全军将士所展现的也是没有后路的样子! 看吧,所有辎重都甩了,所有大营都烧了,身上的干粮只有今天的。轻装简行,只有马匹和兵器弓箭。 要么被杀死在这里,要么,就不顾一切的冲杀过去! 没有别的路! 冲天的火光,一点点的印照到了曹军将士的眼中,一簇簇的惊心动魄。 这是生死之战,活着,回许都去,若是死,就是今晚了。 他们不想回到许都吗?!想回的,也必须要回的! 所以,先是茫然,然后因为绝望无奈,反而从心底里涌起无限的勇气来。既没了退路,那就拼命的往前冲杀吧。 曹真站在白马城墙上,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冲天的黑烟,浓烈的呛鼻。他也是懂荀攸的。 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不得不选的选择。 曹真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哀痛,像胸口被扎进一个钝刀子,慢慢的拉扯,那种疼痛,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么会懂?! 这火光,何止进了他的眼中,更在他的心中。 如果今夜不得不死,那么,就拼命的往前冲。哪怕骨肉无存。 哪怕是趟着火走过去,也非得走不可! 曹真道:“准备兵马,以便策应!” 左右心中俱都有着必死的哀色和决心,道:“是!” 这一夜,注定不平凡,不普通。 徐晃已经与曹军汇合。荀攸道:“公明,无论带多少人出去,不要回头,径去寻主公!” 徐晃眼露决心,点首,又面有忧色,道:“大人呢?!” 荀攸笑道:“若死得其所,无憾也。若幸而不死,尚有子丹援应我,我自避回白马,可也!公明,只一心往前,无论如何,不要拼意气之力,若遇赵云,不必与他交生死之战。回到主公身边去,主公需要你,也需要这些人马!” 徐晃眼睛胀痛,郑重的点了点头,到了这种时候,还需要多言吗,不需要了。他们都了解彼此的信仰。有些话都不必再说出口。他们有为他们坚信的而随时准备付出生命的觉悟。 这种真正的东西,甚至根本都无需个人的心意,或是平时的关系。他们无论平时会不会有相处间的嫌隙都不要紧。到了这个时刻,都有一种大的东西在撑着他们。 为此,他们甚至可以放下一切。 是呢,连生命都能豁出去的人,平时无论关系如何还重要吗?!好或不好,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主公赏识他们,他们到了时机回报以忠心。 徐晃抱拳,道:“保重!” 当下便策马带着人离去。 荀攸则摆开了阵势,等了等,果然见到了祢衡领军而来。祢衡看到荀攸严阵以待,心中突了一下,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看来他之前的预感,没错! 祢衡勒马咬牙道:“荀攸!汝欲今夜死矣?!” 荀攸淡淡的道:“祢正平,休以为只你徐州军有悍不畏死之心。我军也有!天下难道只有吕氏一家否?!我军非袁军,纵然死,也绝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被许都逐出犬马之徒,如今倒是借着吕氏兵马而风光,以你的水平,若无强军支撑,如何与我曹军上下相比?!主公当初说你无才,半点也没有说错。你之才,是卖弄之才,非真才实学。如今跟了赵云,实是沾了他的光。你便以为以你的水平,真能左右战争之势吗?!” 这话实在难听至极。 祢衡哈哈大笑,道:“休想激怒于我,我不中你的计。我想要阻截我,给徐晃以时间,我偏不如你之意。你欲决一死战,那便决一死战吧。荀攸,你虽骂我,然而,我依旧服你,有这份魄力!” “你既不想拖延,被我的计拖累,衡又如何能够抵挡!”?祢衡道:“那便以实力而定。只你拦着我,也阻拦不了我! 荀攸道:“休得再上前一步,否则,弓箭营伺候!” 正文 第1083章 徐晃突围四千众 唰唰唰,曹军弓箭营已经出列并摆开了阵势! 祢衡没有准备,而荀攸早就已经在这里候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他上前一步,箭雨便会齐发。 祢衡明白了,道:“你在给徐晃争取时间!然否?!” 荀攸冷笑道:“可惜你终究是慢了一步!” 祢衡哈哈大笑,嘲笑他道:“荀攸啊荀攸,枉你自以为是,原来也是个蠢笨的,天底下只你一人是聪明人?天底下也只有你一人有忠心?!你不怕死要断后为徐晃争取时间,怎么就能小看吾也非惧死之人?!” 说罢也不退,只一径往前。 荀攸眼神微厉,看着谈笑自若的祢衡。 祢衡身后的战将已经拉起了盾牌,但祢衡并不在他们的保护范围内,一时急了,道:“大人,速往后退!” 祢衡却是哈哈笑道:“大丈夫何患一死?!我若是惧死之人,当初在堂上也不会当众骂曹操与汝等酸腐之流!” 荀攸冷笑着,也不与他们多说了,只下令道:“放箭,射死这狂悖之徒!” 一排的箭朝着祢衡射过来。祢衡被身后战将一扯,就被徒手给带到他的马后去了。祢衡差点没颠死,便紧紧的抱住了马身来平衡身体。 赵云军部将仿佛也习惯了这般的作死的祢衡,好几回他都差点死于这狂妄之下,全军上下都已经渐渐习惯了随时把他从作死的边缘捞回来的反应能力。 这等的保护的反应能力,全都是被祢衡所训练出来的。 人才刚扶稳,部将已带着他后撤,其它人默契的掩护在前,先是盾牌挡箭,然后就开始反击了。 借着盾牌,先稳稳的往前推,拉近着与曹军的距离,待在弓箭远程攻击范围外时,反击开始了! 祢衡说的的确没错,若说不惧死,徐州兵马首当其冲。 曹军现在生死一线,自然也不遑多让。 两军很快短兵相接,血流成河,厮杀的不可开交。都拿出拼死一般的勇力来打杀对方。 “杀!” “杀!” 一方要往前冲,一方则拼命的阻截,陷入胶着。 祢衡见此情景,暗暗心急。 正说着,有斥侯来禀道:“大人,臧将军得知大人受阻,已亲领人来解救!” “将军怎么会来此?!”祢衡急道:“当速去接应子龙要紧。不然只怕中荀攸的计了。他是必要徐晃突破回许的。” 臧霸押着重兵来此,一时与祢衡二军汇合,将荀攸包在中间打。 而这时曹真也已领军赶至,一面撕开包围的口子,一面则找到了臧霸,厮打在一处。 臧霸此时也觉有些不对,正欲与祢衡一并撤兵,曹真却死缠了上来,道:“泰山贼,为何逃焉!” 臧霸的眼底沉了下来,道:“汝与荀攸欲保徐晃军,然否?!” 曹真冷笑不答。 “就怕子龙不肯答应!”臧霸道。 曹真心中一凛,若是许褚战赵云,也许他不必担心什么。无非是被缠上,要付出很大代价的问题,但一定会出去的。 可是徐晃对赵云,曹真也不知道徐晃有没有胜算。 倘若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曹真开始率军边走边打,一面缠着臧霸想要甩开徐州兵在后,一面则往前去接应。 然而臧霸也有此意,因此竟是边打边移动的步伐,就拼谁更狠,谁能甩开谁,更先到了。 两人率军离去,只剩下了荀攸和祢衡的人马在厮杀。 祢衡被人护着,依旧还要骂人,道:“荀攸,惜你无能。拦不住我军!” 荀攸冷笑,那就一起死在这吧! 祢衡嘴上虽骂着,眼里却有着焦虑。因为曹军已经没了退路,这一仗打的无比的强势,仿佛根本不怕死一样!想要围这样的曹军,只怕不容易。 二人依旧胶着厮杀,每每祢衡带着人想要突围,却依旧被荀攸给拉回来一些。 荀攸就是铁了心要死缠着他,气的祢衡破口大骂。然而,骂并没有什么用。 两方陷入胶着状态。 徐晃领着大部人马,已到了设置的口袋处,看着窄小的出入口,徐晃冷笑一声,道:“赵云,这就是我设置的陷阱吗?!你的人马可能抵挡得过我的大军?!” 赵云拎枪出来,道:“唯尽力而已。徐将军,得罪了!” 说罢径自过来要取徐晃,徐晃大怒,见他竟敢主动,冷笑骂道:“匹夫稚儿,安敢先我!且引颈受死!” 一面来战赵云,一面驱兵道:“儿郎们,杀过去!今夜,我军必要离此处。” “杀!”曹军等待良久,为的就是这一刻,冲杀过去的这一刻,为此不惜冲锋陷阵,哪怕死在这里,也比没有退路的好! 赵云身后将士们俱都一凛,没想到他们直接就冲破过来。 人马众多,只怕他们的计策是失败了啊。 篓子安置的再好,若是遇上大鱼,存着鱼死网破之心的话,他们这计就是无效的。因为再强的堤坝也必挡不住更高的洪水的冲击,一定会冲垮的。况且这徐晃的兵马根本不畏死。 赵云也有所觉,一面与徐晃交战,一面寻找着徐晃的空隙,是准备取兵取将,务必尽力要将徐晃给挡在这前的。 徐晃冷笑道:“狗贼,只以为我军会按你军之计而行事吗?!焉敢小我军抱必死突破之心!” 赵云一面挡着的他的大刀,一面道:“是未曾料到。然而,这不正好说明,汝军已经没有了别的良计,这才不得已用蛮力而突围吗?!” 徐晃闻听,立即咬牙,一面要杀了赵云的狠辣之心,下刀越发的快狠准。赵云也死缠着他,枪使的如有残影! 蹬蹬蹬传来的是巨大的马蹄震动的声响!却不知来的是何人。 原来是臧霸军赶到了,因为人马众多,连地都在震动,一点一点的在靠近。 而曹真则一直拖着他,似乎在拖延他靠近。 徐晃见臧霸军赶到,顿时眉露忧虑之色,他一刀挥开赵云,大吼道:“儿郎们,敌军援军赶至矣,若不急走,今日死于此地,可甘心否?!” 曹军上下一听,士气大振,如有神勇,不要命的开始冲口子。 杀,推进,不断的推进。 赵云见徐晃跑远了,本欲追,此时见口子有些守不住,一时也大急,忙去带着人马开始堵。 但人数终究受限,以至于堵的再厉害,也有疏漏而离开的曹军,他们甚至开始自发的守着出口的窄道,为大军继续而不惜用性命去挡赵云军的堵截。 见其势不可挡,赵云心知怕是挡不住了。一旦形成了势,必是溃而守不住! 因此转守为攻,干脆撤出人手来,全力的开始消灭曹军的主力。 曹军上下急于脱困,奔走如犬,因此反击反而弱了。赵云带着人赶在后,一刀一个,他的部将也反应过来了,跟着赵云尽量的消灭曹军的力量。 过了关的依旧可观,但每杀一个,都仿佛少了曹操的助力。因此,没有人手软,抓紧着时间,仿佛拼命完成绩效一样,下手如砍瓜砍菜。 出入口边上已经血流成河。而曹军上下已经顾不得许多,不得不踩踏着同袍的身体,尽量的离开,脱困! 两方的士气都丝毫不弱。 就在这几乎已经溃而挡不住的时候,臧霸军已经赶到了,见势如此,与赵云汇合也开始驱兵厮杀,尽力的阻挡。 曹真也驱兵赶上,缠着徐州兵,仿佛不知疲累的举刀,下刀。 人人都已杀红了眼。 曹真欲扯着徐州军的后腿,臧霸不得不分力来战他,赵云则得到了援应,仿佛争取时间一样的对着慢了一些的曹军下手。 几乎是一枪一个的挑。 纵然知道已经挡不住,可是在没有力尽的时候,岂能认输,岂能轻意放过呢?! 徐晃已经跑的没了影子,骑着马过了这谷,甚至都没有往后看,带着人,去追曹操。 他的身后是无数同袍的骸骨,可是,他必须不能回头,他必须要到主公身边去。 风吹到了他的鼻腔里,带来无尽寒凉,让他的眼睛仿佛流鼻涕似的,都几控制不住。 战场之上,少有的不是怕死的不敢尽力,而少有的是为了大局不得不抛弃后面的同袍的狠心。这种狠心,有的时候比无尽的不惧死的勇气更难得。带着无尽的从鼻腔里的悲壮! 天渐渐亮了,有更多的曹军勇士们逃了出来,九死一生,有些受了伤,却依旧脚步不停的追随着徐晃,他们必须要回到许都去。唯此而已。方不负身后同袍的牺牲。 天边已经起了鱼肚白,赵云与臧霸也杀累了,便开始集中力量去堵曹真。 曹真也力竭,见已经差不多,不敢看满地血红的战场,只能嘶哑着声音,赶紧的带着人撤退,竟带着残余的人马,往白马跑。 臧霸亲自带人追了一会,后又碰到被缠着的祢衡,结果就没能堵到曹真,不得不先顾自己人马。 荀攸也早带不多的人马去追曹真,两人双双回白马去了。 祢衡跺脚道:“是我无能,若早早安排人马在他们回白马的路上,趁其疲惫,尽可杀之。” 臧霸道:“莫要追了。“ 祢衡却依旧不能释怀,道:“……是我没有料到他们竟有壁虎断尾的决心。终究还是没料到荀攸的能力。此人若论计,是有,若论决意与取舍,他更有。不愧是辅佐着曹贼至今的人。” “我军已然尽力,余下的交给主公和女公子吧,我会尽快发信去。”臧霸道:“休得再追,倘有所失,岂不是白送命。随我回营,且叫人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天已经亮了。 到了中午才有斥侯来禀道:“歼敌有二千余众,我军伤亡八百余……” 这个代价还是很高昂。徐州兵经过训练,个个都身强体强的,若是只是日常的交战,就算是英勇的曹军,也未必能让他们损失这么多人手。 这一次,是因为没有料到荀攸会这么快下定决心断尾,也是因为荀攸让曹军有着必死的决心,哪怕死也要往前突破的渴望。 由此可见,人的意志和毅力,或者说是精神都是有着巨大的潜力的,一旦被激发出来,依旧能够有着无穷的爆发力。 在这种鱼死网破的局面下,逃亡为先的情况下,依旧让他们军伤亡足有八百余,已经很厉害了。 最重要的是荀攸的目的是虽然败了,但目的也达到了。 曹军哪怕伤亡更多些,也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目标! 赵云过来了,道:“突去曹军约四千余众。” 四千人马,也很多了。一旦与曹操,许褚汇合,足以令曹操回许都。 在这个有个三五百人就能成立一个小军阀的乱世里,四千人马,只要有机会,有智谋,又能打,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臧霸蹙眉道:“我即刻发信与女公子。提醒防范。” 祢衡在那闷闷不乐,赵云知道他的心思,道:“此事也非你我所愿!事已至此,就不必再纠结了。” 赵云不是那种事过了以后就悔恨的人。他是在当下的时候,必尽全力。就算事不如人意,他也绝不会回头去看,只看后面的目标。 而祢衡不是,他内心有着自责与自我厌弃的心理,道:“吾不如荀攸多也。他所言不错,终究是我小看了曹军。才没有想到。只以为拖着打。他们却知根本拖不起。决断如此之快的行动。” 赵云道:“悔之无益,且思下一步的行动,荀攸与曹真还在白马,我们若回去,他们必会设法稳定此地局势。” 祢衡正色道:“正是此理。我不敢再大意,轻视旁人!” 赵云与众将开始去打扫战场了。 忙了一整天才重新扎营,开始休息,一面治伤者,一面处理死者,祭哀一番。 而荀攸与曹真回到白马以后,已经只剩下一口气的感觉。 荀攸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公明且去,吾心稍安也。也是幸运,竟还能捡回一条命。” 曹真道:“惜我无能,否则必杀一个。” “赵云和臧霸实力都很强,眼下只有子丹一将在此,力不能敌二将,以免有所闪失,还是以守为主。”荀攸道:“先看看他们如何行动再说。子丹还请勿躁,当此之时,可不是计较爱恨之时。今日之仇,日后再报。” 正文 第1084章 臧霸军围困白马 曹真虽恨不得臧霸和赵云死,但也知道不能如此任性,白马兵少,而这二人所将之军足有万余,倘若任性,代价必是更巨大的。 死了如此多的人,才有了这突围的局,曹真不敢,也不能任性。 忍! 现在也唯有忍耐而已,曹真去巡视城墙,而荀攸则内视白马城内的粮草和人手。经过张绣祸害一番,里面得力的人都被屠的几殆尽,荀攸亲自为东郡太守刘延设祭一番,代曹操安抚刘延不在白马的家属,因为刘延的下属等人尽皆心安,痛哭过后,也都聚在荀攸周围,开始整理白马城的内务,布署等。 幸亏当时张绣出城的急,没有带走或是烧掉粮草,否则,这白马城内仅供的粮草都成为问题。也幸亏有些余粮,虽然不太够,但守上半个月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曹真去巡视了城墙,又远远的看着臧霸军很久,眼底沉沉的,下城以后来与荀攸商议道:“可能守住?!” 荀攸道:“粮草能供这许多兵马仅食半月左右。若他们围半个月以上,恐怕我军不战也得战。” 曹真来回踱步,道:“若是半月后,他们还是围住城,我军现在岂不是在坐以待毙?!若他往许都,或是回黎阳去,那么,我军也进退两难。到时当如何?!将这白马城拱手相让吗?!” 荀攸道:“白马城中依旧有众多兵马,臧霸军必不会轻易离去,因怕我军会去追随主公,因此,只会困住我们。然,我料他们不过围超过十日,必后撤去黎阳。” 现在就是堵住他们,僵住他们,叫他们不能动弹。 曹真道:“那时就算他们不围超过十日,又如何?!我军依旧进退两难,去许都,已来不及,而这边不守,也必失。若去追他们,粮草也不足以供应大战。而先前所战之利,皆会失。便是将所有全部拱手让于臧霸军……” 这样子真的比噎住在原地更难受。 曹真有一种特别憋屈的感觉。 他和荀攸二人心中无敌的惆怅,他们料到了这局面,然而却无力改变什么。尽力突围一事,已经让他们用尽了全力了。 多余的,实在支撑不起。 荀攸道:“子丹需打起精神来,哪怕是十日,是十五日,也需要子丹激励士气,以守白马城为主。至少这个据点,绝不能叫他们所占。否则就算主公回到了许都,也只会因在许都而不能得出了。当初出徐州出征,与之前征伐袁绍之功,皆已失效。” “当年秦不能出函谷,为晋楚所扼,也只是小秦而已。而这一带的城池,皆为许都之函谷。”荀攸沉住气道:“许都纵然有天子,也要有主公有实力,方才能制衡诸侯,否则,便是有天子之威,天子之令,主公也无法再号令群雄。我们必须要守住这里。不能有失。若被吕布父女掐住了命脉,主公终身之志,也终不得伸展,只能被困于许都,再不能出……” 这就像是围棋,很多地方,本身已经拿下了,然而,终不能得保的情况下,至少要保住几个要紧的据点。否则就真的失去了制衡天下的机会了。 曹真收起自怨自艾的郁闷之意,吸了几口气,道:“为将者,的确不可以意气用事!为了主公,为了许都,为了至今所受之苦闷憋屈,必须得忍。” 只是比起荀攸文人的自我调整的迅速,身为武将的曹真,终究是热血之人,这心中含着的这口气,还有这一身的热血,难免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力气才能调整过来。 不过荀攸是知道他的。 要以大局为重,哪怕再艰难,也会很快调整好。这是他们身为人臣必备的素质。要成大业,哪一个能任性行事?自来创业者,无不都是在曲折和危机之中,一次次的委屈而隐忍,这其中之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跟着曹丞相创业,若无需要一个强大的心脏和内心。否则又怎么能与曹操并行共远呢?! 要共享荣誉,更要共担屈辱。 臧霸已经将兵马分成三拨人,然后扎营在白马外三处,形成犄角之势。 又入夜了,臧霸来察看城上局势,见城中并没有出战之意,只有示警和严备,便心中明白荀攸和曹真已决心以守城为主! 赵云道:“需要攻打吗?!” “子龙盘算着他们城中约有多少人马?!”臧霸道。 “荀攸所带来的人中,约万余人,走了四千,死伤二千余,余下者,约四到六千之数。”赵云道:“再加上白马原来的守军,七千人左右。不过云以为,跟着徐公明走者,皆为精锐,余下者,多为步兵,若与我军战,他们出城战,没有胜算,必会以守为主!” “先前张绣进城搜刮过一番,可惜没有烧掉粮草,否则无需攻城,他们可自溃也!”臧霸道:“不过粮草既使有,只怕也不多了。” 臧霸沉吟了一番后,道:“那便先围上几日。困住他们再说。” 赵云点首。 现在是绝不可能立即就回转的。不然荀攸带着人再去找曹操,那他们堵来堵去堵个寂寞吗?! 赵云和臧霸在城下巡示一二,似乎在寻找着破绽。很久都没有离去。 城上曹兵紧张,速去回禀曹真。 曹真冷笑道:“狼形环顾!徐州之人,皆是贪婪之类。与那祢狗贼为伍之人,皆为此类,不独为英雄。” 他亲自上城看了看,却没有急着骂人,只是冷冷的睃视着。直到看到他们离去回营了。他才下了城。 这些狗贼果然扎下三座大营,一副要围的样子。虽早料到他们会这么做,然而,曹真依旧心烦意乱。 只是衡量一二实力,曹真一将,再加上兵马不众,实比不上徐州兵,他也不能冲动! 其实曹真一直搞不懂,徐州兵到底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光吸纳流民吗,然后呢,挑身强体壮的。这些都是所有军队挑人的准则,这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徐州军不光数目上上来了,而且军队的整体作战能力都很强。 曹真一直观察过他们,也吃过他们军队的伙食,是知道他们是有那种压缩过的肉靡可以吃的,甚至还有肉干,肉饼。 这在任何军队之中都是奢侈品。 曹真是武将,不懂什么经济,可是,现在他也不得不说,徐州是真的把经济玩活了,才能让军队中人吃上肉,保证有体能可以高强度训练。 对比起来,曹军这一次出征,总是粮草不足,有时候人还得与马抢食吃。 虽然地处中原之便,可是,却是一直受限制的,至少在经济上,是无法与外界完全的交流,因为身处乱世,盗贼太多,或是所经过之处的诸侯能抢掠,所以中原与各地做生意就很难。而中原真正的能力是自给自足。这是他的优势,但自给自足是需要有时间的。 但是显然徐州并没有给中原这个时间。 吕娴自曹吕之战以后,就成立了个小型的商队,说是商队,其实就是军队,而且是有船的那一种,在中原她是讲礼仪,所以她的军队不叫军队,叫商队,其实就是为了方便抢掠,到了海上,因为有军队的规模,那些零散作乱的海贼哪个是对手,很快就把那边沿海给清理出来了,然后很快就收拢了很多来投靠的商队,把生意扩大。 享受着鱼盐之利,有着泰山之便,却并不妨碍他们能够用盐赚来的钱财,去购得牛羊等物,这一贸易,省下了多少发展的时间。她很快就用商队来反哺军队,而这一切的发生,都是悄咪米的,因为中原的文化就是以商为耻,你可以闷声发大财,但不能天天挂在嘴上发了什么财,那与暴发户有什么区别?! 而诸侯是要鄙视这一类人的。 就这样,徐州军越来越强,偏偏人数的规模一直没有大的扩张,在一种精兵作战的控制以内。没有像袁绍一样不停的扩充,然后也没有精编,到最后,还是一盘散沙。 比起徐州军的伙食,曹军真的吃的是猪食。 而袁绍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人太多,除了少数能天天有酒肉以外,其它的普通兵士能吃到干粮就算不错了。也就只有碳水的水准。 徐州这个地方,以往诸侯想要,但如果实力不济,是很难守得住,因为守不住,所以也无法发展。但这个地方的神奇在于,只要你有实力能守住,发展可以用飞速来形容。沿海伸出去,有无尽的小岛屿,上面住着无数的原住民,他们需要盐,需要糖,需要布,而他们拥有的便是粮草,因为岛上虽受风暴影响,但是因为苦寒,啥都没有,有点本事的人都不留在那,因此,地就多,这种起粮食来,就多了。 以前种的多了,多被海贼们给抢了去,现在有人愿意与他们做生意,那基本上一万个愿意,用粮草换来布匹,盐糖之类的东西它不香吗?! 更何况商队还带去了食种,说是种出来了,他们还要来买。若是要海贼来作战,等他们来了一并清剿。 很多小岛都恨不得感恩戴德。很多海岛上别的没有,但是热带水果对他们来说,是真的不值钱,到处都是,海鱼,虾之类的海货,一年到头的也不知道晒多少,他们本身以此为食,天天吃,也早就吃吐了,现在就拿来换布匹,食器,它不香吗?! 铁类是不可能往这种岛上输送,但是什么瓷器,这玩意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不是像贵族那样要求极好窑的,就是普通百姓搭个窑,天天烧个千百八个粗制的,那不要太容易。 因此,往外一卖,那普通的货色,到了那,得用金属来换,徐州啥都收。就跟打劫一样,什么铜,铁,金,银,只要是金属,先拉回来再说,到了徐州卖给那些匠坊,他们自能分离打造兵器。 徐州这一切就像飞一样的在默默的发展,曹真也读过徐州的探子递回来的简报,那种感觉,是很复杂的。 中原的文化是鄙视与蛮夷做生意的,尤其是商这种行为,十分不耻。那是不要脸的混不下去的被中原驱逐出去的人才会与蛮夷打交道。 而中原也一直是很排外的。所以多数这样的人以贼海的形式一直在沿海活动,一般只要不太过份,中原也懒得认真去剿灭他们。一般他们也没有很猖狂。主要是他们自己也不形成规模。内斗也多。 而吕娴,以一支军队扮成商队的形式,把这一切纳入其中,像管理经济,管理军队一样,重新梳理进来。纳入经济系统中,等于无形之中给徐州造成了无数的输血系统。 这在讲究自给自足的中原,简直是在作弊。 本来徐州这个地方实在是好地方,但也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它能发展,而且极快,这是一定的。但它因为地形平坦,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能守得住,你经济再好,也照样被一马平定。就是这么残酷。 本来,徐州是不足为惧的,给与中原以时间,中原的自我修复能力,甚至是远超有外在输血的能力。然而,问题是,现在徐州根本已经不愿意再给中原任何时间了。 当年齐鲁两国占据着这里,因为享受了太多的经济发展所带来的好处,那是中原带不来的好处,因此贵族渐渐腐化,慢慢的就搞不定艰苦卓绝的秦国了。秦国的地境是真的很差很差,吃的最差,用的最差,比起其它大国,如晋国,齐国,那简直是天时也不如,地利也不如……晋,齐,楚三国强的时候,连它说话的地方都没有,春秋早期,它就是隐形的国家,连话语权也没有。 可是只凭着人和,就凭着人和,它最终还是突破了函谷关的限制,一统六国。 函谷关是秦国的守关,然而也同样的被困在内不得出好几百年。那个时候中原腹心几国谁会将它这个国家当回事?! 可是现在这徐州,既享受着地利之便,又有人和之争,这样好的生活也没有叫军队生出傲慢轻骄之心来。 这一切,都很可怕。 正文 第1085章 白马受困雨水欺 人的意志是可以克服一切困难,这是不假。然而若有地利之便,便更是美上加好。这样强大的敌人,怎不令人心惊呢。倘能真的制住了许都,凭着她背后的这一切,她真的还有叫中原发展起来的机会吗,她不想要天下吗?! 吕娴不死,天下难安。所以曹丞相一直视她为眼中钉,是视为不得不除的存在。 因为徐州的这一切,除了她,没有人能玩得转。叫刘备来玩,他虽自诩是汉室后族,可是叫他遣人去与蛮夷做生意,呵呵,他身边的哪个文人屑于此道,精通此道就已经是很少有的了,而文人多清高,根本不屑于去做这个,真去做了,那也是十分做成了三分,而刘备也不可能天天盯着手下的人问他挣了多少了,因为这样会显得不高贵,很贪婪,这是绝对不符合这个时代对于公卿大族的德行要求的。 中原默认的文化是可以多种地,多征税,但是绝对不可以去做生意,那是自取耻辱的事情。你要是太重视这个,甚至会让跟随你创业的人看不起。 反正文化就是这么个文化。 而探子回过来的消息,就是吕娴虽没有亲自弄这个,却会用人,她用的却不是被这种文化所束缚的人,而是底层的善于钻营的人。 这类人,出身低,一心要往上爬,有大腿递过来能抱,还不得尽心尽力的为徐州尽力行事?! 人嘛,只要钱多,也未必能活得好,像钱挣的够多了,他就会想着怎么能活的贵,突破阶级的限制,获得民爵,这就是他们毕生想要跨的门槛。而这个门槛已经放开限制了,什么蛇鼠类的有专长的人全都去了,就进了这种商务小部门,别看是小部门,架不住利大! 而吕娴更招安了不少那种海贼,只要肯来投靠的,都能入编,因为有他们的便利指引,出海是一去一个准。 而这些人钻营起来,比不擅长,或是不屑于此道的人能玩出花来。他们只一心搞钱,然后得到功劳。 而不屑于这类的人,既使要他去做,他也能将一个小小的部门弄成一个勾心斗角的场所,天天争辩意识形态和文化鄙夷链。 这里面的差别就是指数级别的差别。 所以,看到徐州的发展,所反哺回来的东西,是极为可怕的。 这才多久,他们的财政就能支付得起如此多的大军出外征战这么久的时间。 哪怕是曹操也是做不到的,没钱甚至还得去敲诈一下那些大豪族,名为捐钱,然后赐个什么爵位什么的,甚至难的时候,还得叫军队去挖墓,虽有天子,可是富贵是在表面,穷酸是在内心。 就好比虽守着中原这个金山,但奈何没有时间去挖矿开发,只能表面光鲜,暗地里哪怕是军中支出,也是捉襟见肘,惨兮兮。 而对面来的暴发户,虽然没有金山,可是人家的现金流是活的,那水流里流的都是金水,都不用挖,自动淌来取用不竭…… 那种感觉,是真的很令人暴躁! 曹真一觉睡的并不踏实,一会儿是徐州的消息,一会又仿佛在梦中到了徐州考场去,什么分类都能参加个考试,一会儿又恍恍惚惚的想到了吕娴实在奸贼,又会哄吕布,把他弄的一愣一愣的,以吕布的本性,若是过上奢侈的生活,他哪有什么意志来中原争霸?!可见她是个会装穷的,会说危机的,会打鸡血的,还会驱动吕布的,甚至还能哄着吕布奋进的。 脑子里就没有一个消停的时候,然后就是一身冷汗的醒了。 外面是轰隆隆的雷声。 “将军,天阴下来,怕是要下暴雨了。”亲兵进来道。 “春雷乍响,暴雨如瀑……”曹真喃喃道:“……春天的雨应该不会太大吧。” 不知道啊。 关键是这雨说不好,有时候春秋两季都会雨特别多,春秋两季虽少有河水暴涨的,但是,一旦雨大,内城可是会有内涝的。城内的人就会比较受罪! 真是一刻都不得歇,曹真下了榻,道:“安排人轮流来排城内内涝。叫百姓们各家各户把集水的盆都拿出来多装上点。” 亲兵去了。 内城就是这样,古时代的城池,一则小,二则,是真的排水系统很差,春秋天还好些,一旦入夏,那雨水连下几天的话,城外没涝,但城内绝对是淹了。 所以还得排涝,排就排吧,关键是人受罪。 当然水多会烦,缺水也烦。一则街巷子上是一定会有很多的水缸的,百姓的住宅多为木制,为了防火的需求,所以要求五步就要有一个大水缸存水,不能叫它空了,城内居民也早早就有存水的习惯,二则是吃水也会受限制。若是缺水,城内百姓若是井水不足吃的话,就只能依靠百姓们自家水缸和木桶里的水活了。所以这种特殊的时刻,水,是个问题,没水会出事,水太多了也会出事。 曹真就很心烦,穿上蓑衣出去,看着天阴沉沉的,雨水一直倾泄而下,这心中的压抑就很黑暗。 而这种压抑是说不出来的,他必须得在全军上下摆出一切无事的脸色,否则军心就会因他而陷入惶恐。 他想,他是真的陷入一种焦虑症中。如果他知道这叫焦虑症的话。 他只是不住的想到曹公,想到吕娴,想到许都,就想到徐州。 他站到了城墙上,看着臧霸军的大营,因为雨幕看的不是太清楚。 郭嘉计杀吕布父女的事已败,如果吕娴没死,这天下,究竟谁主,还能说得准吗?! 徐州如今已经有了地利和人和,倘若再进许都,占了天时,又哄住了天子,控制了天下的局势,那么,曹公当如何?! 曹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有点可怕。 怪不得曹公一心一意的只以吕娴为心腹大患,而她也真的做到了成为心腹大患的程度,马上连许都的根基都能撬起来了! 吕娴化解了这份危机,后面的许都之行,会有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谁又能知道?! 只是曹真止不住的担忧,倘若曹公回去没能控制住局势,当如何破局。 袁绍已破,眼下已分崩离析,袁氏余孽,包括二袁,都已不足为惧。那么,这中原,这北境的争霸,便是曹公与吕布父女的事了…… 突下暴雨,臧霸军也不好受,在外行军就是怕涝。幸而扎营的时候选了高处,否则,积水多了,帐营里都是水沟。根本无法坐下来休息。 就算人能在帐中避雨,马也受罪,它们踩在水里,不停的踢踏着。 春天作战,极易生病,是因为雨水中,野外也带了很多的病菌。再加上死伤的人多,死者若不及时焚烧,可能会让全军上下都得上疫病,会生病。 臧霸道:“先转移伤员到干躁的营帐之中去,用点彭城来的药,这个天气,若是伤口感染,是活受罪了。” 活受罪也未必能活得下来。就算是死,还得遭受一番非人之痛才能死。更痛苦。 这个时候的伤口感染,若没有抗生素的话,只能看着受伤的部分一点点的臭掉腐烂掉,然后一时也不得死,只能十分痛苦恐惧的活着,若是运气好,挖去腐肉,伤口不再腐烂的话,也许还能活下来,哪怕残疾,若是运气不好,霉菌没有完全去除,就算截了肢没有死于伤口感染,也可能因为失血多而死。 幸而华佗送来了药剂,虽然不多,但对伤口感染有奇效,一般不会过敏的,只要不出现呼吸困难,基本有很高的生存率。 因为不多,所以基本就是给有大创伤的伤员优先使用的。 春雨有很多细菌生存的环境,人也变得浮躁。 祢衡道:“我军受罪,他们城内也未必不受罪,一旦内涝,呵呵。挪都没地方挪。听到哭声了吗?!很多百姓看着家中进了水,坐到了桌子上哭呢。” 赵云道:“你积点口德吧,百姓受苦,何喜之有?!” 祢衡无语,心道,你就这圣母吧。对他这种冷酷的人来说,只要还不是徐州的百姓,那也是敌人的百姓。 不过知道赵云不爱听这个话,他也没有说出口。 许褚一路潜出,先跟上了曹操。 曹操看到许褚到来,心中一松,道:“有仲康在,操心安也!” 许褚道:“张绣夺了白马,刘延已经死了。此贼实可恨也。褚与子丹已杀之。” 曹操想到张绣轻于叛道,道:“其贼骨久不驯,待他再有仁心,他也反口咬,这类人,非操不能容,而是不得不杀!” 曹操是松了一口气的,若是他能把住大势,留张绣还没什么,动摇不了他的根本。但是眼前明显危机的时候,张绣留着,就是大患了。 若他去了许都,若是趁机作世,曹操只怕得大头疼。 现下得知张绣已死,曹操心中稍安。 又道:“刘延尽忠职守,待过后再为其嘉奖。” 当下也不及多叙,火速的往许都赶。赶了两日,徐晃没日没夜的带着疲累的四千人马赶到了,曹操得到徐晃来,眼中一热,哭着扶起惭愧的徐晃,道:“若无公明拼死前来,操只身如何回许援救?!” 徐晃也落泪,主臣二人心里有无限的感慨和憋屈,然而情感都是真的,浓烈的。 人与人之间,因为共同的志向,和艰难的际遇而极易产生革命般的友谊。 这样的情感,是超脱了一切亲情,爱情,友情,甚至是生死的力量。这是超脱和超越。 这样的大情大感,已经不能用私人的那种小情小爱去想象了,因为人设限于自己的时候,是很难想象有这种东西存在的。 曹操心内十分感慨,道:“惜公达不在吾身侧。” “公达必能为主公守住白马,扼住要害。”崔琰道:“主公当回许要紧,只要许都安稳,再遣兵马援应白马不迟。倘许都失利,恐怕守住了白马也无益矣。根深才能树大啊。主公!” 曹操道:“有季珪在吾侧,劳多多为操分忧,共担吕布父女之害!” “琰从命。”崔琰自然听从。 曹操便带着大军,几乎少眠不休的往许都急赶。 虽然已经不抱希望说能在吕布父女之前到达,但至少,要在许都被破前到达。否则,许都内的那些暗藏祸心的人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夭蛾子。所以为啥说山不能一日无王呢,曹操不在,许都可以想见,各种思潮,小心思,都已经开始暗搓搓的准备反他了…… 这是曹操绝不能容许的。 这来自内部的甚至比吕布父女的压力更大。他为主多年,太知道那种墙头草的尿性。更深恨一直反对自己,只一心拥护天子的臣子。 本来若是顺,那些暗中与徐州和袁绍勾勾缠缠的宵小之辈,他都能放过。 然而当此之时,曹操是真的恨不得全部把他们弃市。 可是曹操也知道,眼下并非泄愤之时。只能忍耐。但,如果驱逐出吕布父女,他自有一一报复之时。 现在他只希望,在他到达许都之前,局面不要太坏,至少别到最不可挽回的程度! 而此时的幽州,焦触和张南就比较不上不下的了。因为降了曹操,得了幽州刺史的职位,然而,万万没料到,曹操这么快就遭遇了危机。 他们倒是没有像张绣一样马上就叛。然而听闻张绣若死,只怕也给他们提了个醒,他们可以见袁绍而叛袁投曹,可是曹操不死,他们是不能叛的,否则曹操回过神,他们要付出的代价,比张绣能好到哪里去?! 曹操如此,他们内心忧虑归忧虑,然而也有担着这名,实际上能当地方军阀的心思就升了起来。自己作主,这幽州的一切,这样的诱惑,它不香吗?! 没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可是当乌桓带着兵马,以袁尚的名义,前来抢夺攻打幽州的时候,那种恶心感就涌了上来。 曹操才刚刚出了点危机,这乌桓便像见了血一般的扑了上来要咬上一大块,恶不恶心?! 竟还借着袁尚的大旗前来。 正文 第1086章 乌桓各部抢幽州 焦触和张南小心思还没香上两天呢,就面临着乌桓的骑兵来扰,这心里就像哔了狗一般。 说是攻打,这种游牧的骑兵哪里会有像模像样的攻城方式,他们只在各城,各镇去抢掠,去扫荡,然后再把你恶心够呛,等你来打的时候,他们又扑上来,恨不得咬下你一块肉来。 因此,焦触和张南竟是吃亏的! 对这种不讲武德的游牧民族的攻打方式,他们据城而守而出战的方式,是真的很吃亏! 时值春季,正是要准备春种之时,这些人什么都贪,牛羊要抢,春种都要抢掠,恨不得把整个幽州给吞下来。 焦触带了些兵出去抵御几回,却因为不及乌桓兵善于野战,而总是吃亏。每次都弄的灰头土脸的回城,特别的狼狈。 张南道:“这般下去不是办法,得设法要赶走这些骑兵才是,否则整个幽州各城池都得倒向乌桓。” 真打不过,又不得不被抢掠,为了活命,又没有军队可以指望的时候,不就只能投降屈于乌桓之下?!否则,只有死一条路的下场。 史上一直以来,与外族的关系就是这样,你弱,你乱,他们就来,你强,你已经拨乱反正,有空去处理的时候,他们就走。一窜入大草原,就没影没踪,你不追吧,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关键是他们每次都来,不是抢一回就会作罢的存在。你追吧,又劳师动众。没有财力支撑。 至少焦触和张南就是不足以有实力将整个乌桓兵都给打出去的。更何况是深入乌桓去剿灭他们的大部军队了! 焦触道:“他们手上有袁熙,又打着袁尚的名义大旗,我们当如何?!” 幽州叛了袁熙,他们赶走了袁熙,所以乌桓在得到了袁熙以后,便举着袁尚的名义前来为袁熙夺取幽州了。这个说法,在这个名义上是没什么毛病的。尽管他们根本不可能是为了袁尚,或是袁熙而来,他们只是为了抢而来! 出师就得有名,乌桓等到了这个机会,岂能放过?! 此时指望曹操解围,是做不到的。 毕竟曹操也已受困,他们现在是独木难支。 只能先与乌桓相互消耗。 之前降了曹操,主要是为了背后有靠山,又有相当于番王的事实,可以坐守幽州,这等的好处,他们享受到了,又岂能放过。 可是万万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曹操现在自顾不暇,是无空来支援幽州的了。 那么一切就得靠他们自己。可是独木难支的滋味,让他们心里十分焦虑。这幽州就像是一座孤岛,把他们困在岛上,既靠不了岸,也无法完全的自救。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张南讷讷,道:“……若是请袁谭相助,可行吗?!听闻袁谭与袁尚已和解。” 焦触摇头道:“袁谭看似有人主之象,实则并无英主之明,其心过窄,岂会轻易助我等?能不追究我们的过错,就很难。况且,他眼下也是自顾不暇。” “那便写信与曹仁,叫他遣兵前来相助。否则幽州还能被曹公所得吗?!他应也有所顾虑!”张南道。 “只怕他们也自顾不暇啊。”焦触无奈的道:“不过,姑且一试。若有效果更好,若无,我等再别寻他法。” 焦触与了信刚发出,就听到外面的鼓声擂动,是乌桓的将领又在城下骂战了。 焦触意欲出兵去会一会。张南却摇了摇头,道:“他们来城下激怒我军,待我军出去,他们又都走,如此反复,何必理会他。且叫他去骂战,不理会便是。” 张南吃过好几次亏了,不由骂道:“这些外贼,实在可恨!他们先来挑衅,待引出我们去打他,他们就都走人,引了我们只能打野战,屡屡吃亏,实在让人心里愤怒!” 若是正儿八经的攻城战,他们都不至于会这般的狼狈,正因为不能依靠城池而战,所以才没有优势。 而被引出城池去打,他们根本不愿,一是不想兴兵动众,二是怕有折损,三是被围而入了陷阱,一点点的消耗了他们,这幽州就更坚持不住了。 可是不出去打,也很为难,因为他们一直来,也一直在外面抢掠,除了他们本身据守的大城池,其余城镇尽皆遭殃,若是不救,这幽州被蚕食只剩下这一座孤城,又能怎么办!? 就很狼狈,也很进退两难! 就在他们焦急的等待着曹仁回应的时候,乌桓的兵马又来了。 他们高声在外面嘶吼,而且发出一种有节奏的声调,像草原的一种歌声,特别高亢,叫人听着特别心烦意乱。 二人对视一眼,咬紧牙关道:“没完没了,怎么又来?!” 如同狼群,去而复返,驱散过后,又重新聚集而来,而且越来越频繁,让城内都人心惶惶。 再这样下去,哪里还有战心?! 张南跑到了城墙上,看着城下的乌桓兵马,命弓箭手发出一波弓箭,却没料到他们也反击回来,城墙之上立即引盾而防。 那箭术十分高,入城墙上都能扎出一个坑来。 张南黑了脸,道:“还不速退去,否则我中原调来大军,必倾巢而出,叫汝乌桓部落尽皆烧毁!” 乌桓将领中也有通汉话的人,顿时哈哈大笑,道:“汝这幽州各城池,只是孤城一座,还有什么中原大军,哈哈哈,若是聪明,还不速速投降,否则等打下城池,城中人口必一个不留!” “无礼无义的狗贼。安敢在幽州如此嚣张。”张南大怒,道:“幽州非汝等放肆之处。天子之威辐射之地,区区外族,怎敢多番来此挑衅?!我大汉之军,曾入毁汝部落,可曾记得否?!” 底下的乌桓兵马顿时哈哈大笑,十分夸张,狂妄,然后笑道:“……汉天子?!哈哈哈,汉室犹有汉武之威否?!汝等莫非自诩是卫青,冠军侯?!来啊,有种就下城一战,叫我部落人瞧瞧你们可有当年冠军侯的本事!” 张南气的七窍生烟。 每每都被激怒,然后下城去战,却总是落败,而陷入狼狈之境。 现在的张南已经不愿意再中计了。 他黑着脸,听着这些乌桓狗贼在城下骂他们是狗怯狗辈,岂敢与当初卫青,霍去病在世时相比。又嘲笑现在的汉室,不过是人手中的傀儡,也敢拿出来现眼?! 又嘲笑当初周王室,至少还剩一座城,还算一个小国,算是有点点最后的名号的体面,而汉室还有什么?!长安,洛阳都烧了,只寄居在许都,为人所控制,这样的所谓汉室,也敢拿出来震慑威望。 当真是可笑至极! 虽然都是事实,可是听着却是令人那么的烦躁,恨不得撕了他们的嘴。 焦触与张南当然算是军阀,可是他们在外族面前,也是有着中原将领的荣誉心和羞耻感的。汉室他们可以无视,但被他们拿出来调笑,他们的中原是一团糟,就很憋屈和愤怒。 我们中原的事,轮得到你们乌桓来说?! 二人很是愤怒。 底下又在骂战,“……你们投靠的曹丞相怎么不来兵马相救啊?!哈哈哈,只怕是自顾不暇了吧?!等汉天子被吕布所劫,他这个丞相也没得做了。即时尔又能指望谁来援救?!不如且出城投降我乌桓大汗。大汗可以封你们一个大官做做。” “狗贼,我为中原将领,宁死也不服你们这些茹毛饮血的乌桓人!”张南气的咬牙,放出一箭。 乌桓军果然大怒,道:“再不降,也不出城战。我军定先将你们这城打成一座孤城。有种,就永远别出来,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说罢也不守了,顿时呼啸而去,显然是去幽州其它地方开始造孽了。 “来了一群狼心狗肺的外族贼子!”张南咬牙道:“袁熙到底在做什么?!为何要引来他们?!” 这事也不怪袁熙,袁熙一去投奔乌桓,乌桓大汗和各部都喜疯了,自然拿出最高规格来招待,当然说是招待,其实算是限制了人身自由,哪怕是嫁过去的袁氏女,也只叫见了一面,又有诸多人在,只是痛哭一阵,根本说不了什么话。 后来就用锦衣玉食的把袁熙给包裹住了,看似金玉满堂,要好好的养着他的意思,其实盯的他极紧,然后就火速的察看了中原的情况,见如此良机,哪能忍得住不来?! 刚入了一个寒冬,乌桓资源馈乏,很多牛羊都被冻死,甚至人口也如是。一场风雪就能带走无数的老人孩子,包括青壮的生命。所以他们的人口一直不丰。 不仅仅是受限于地理位置,也受限于生活方式。在这地界,就只能依靠养牛马生活,然而牛羊是需要气候条件的,有时候草原上的水草不美,或是有什么疫病,人口就根本不可能长的起来。再加上他们并不能耕地作战的养民养兵,就只能走游牧民族的方式,青壮无战时,可回家放牛羊,一旦交战,各部落就得集合,然后听从可汗的命令,去行军打仗。 这一点,虽与当年秦兵有点相似,然而,其实根本有着大不同。秦国兴兵,是有着强烈的奖励机制,只要有军功,就有回报,就一定有赏赐。因此可以火速调集力量,让军心升起热血。 但是乌桓与秦国十分不同,秦国是郡县制,所有的军队全是听从中央统一指挥的,只以荣誉与赏赐为荣,而以犯军法为罪。必得严刑。 可是乌桓各部落,与联邦制有点类似,或者说是与周王室那一种有点类似,各部落平常是听可汗的,但也并不是什么都听可汗的。 想要调动他们出征出力,就得有可靠的利益,并且是大利益才成。 他们来了也并非一统一行动或是指挥的。甚至可能会各自为战,甚至相争。 他们的奖励激制,有点类似于海盗文明,就是到了中原,你们只要进了城池,或是村镇,抢到了的财宝,牛马,女人,牲畜,甚至奴隶,你们都不必上交,可以各部落占有。 这样当然有利处,因为可以最大可能的调动起所有的部落来行动。 但这也必定造成相争,为利所驱的军队,是不可能真正的协调一致的。 他们的行动多数时候只看利所争,而不是统一的行动或是战略眼光。 所以进了中原,中原各地是真的像遇到了杀人狂魔,十分遭殃,他们不光抢掠,还杀人,然后还烧光。所过之处,皆化为灰土。 但是,他们根本也不可能有什么统一的行动,这样的军队,其实只要有实力,打出去并不难。 而真正治这顽固的癣疾的方法,是要去根,就是打入他们的腹地,将他们各个部落都消灭。否则既使赶出去了,还得再来。灭之不绝。十分恼人! 乌桓的这次行动,把袁熙也给惊到了。 袁熙是没料到乌桓会这么快抓紧时间就行动了,而给他报信的人,便是袁氏女。 得知消息的时候,袁熙懊悔不迭。 他本身伤才刚养好,心里更添一层郁闷和后悔,道:“是吾连累幽州百姓多矣,我,为罪人矣!” “将军轻声!”甄宓紧张的道:“若叫他们听见,只怕我们夫妻不保。” 正说着呢,外面有乌桓的使臣哈哈笑着进来了。 甄宓马上就皱眉,这些无礼无义的外族人,从来都不知道礼,也不叫通报,直接就进来说话,也从不避讳有女眷在,让她十分烦恼。 偏他们还是个不知道不能直视女眷的,撞到好几次,看到她就直勾勾的盯着看。甄宓几次三番都想挖了他们的眼睛。 她知道,如果他不是袁熙的妻室,而是妾可是奴婢的话,早已经被人抢了。 正因为袁熙还有可利用之处,所以才没有明目张胆的对她做什么。 可是甄宓自那以后就十分防备,开始戴着面巾。 当初被吕布盯着看,算吕布还有点中原人的良心和体面,没有做什么。可是这些外族人,她对他们的教养和文化是没有半点的信心! 逃离了虎窝,又来了狼窝。好生苦也! 正文 第1087章 乌桓招袁熙为婿 甄宓心里顿时心急如焚。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马上把面巾戴上,转到后室去了。 “哈哈哈……”使臣大笑着进来,看到袁熙道:“恭喜将军,不日将有大喜。” 袁熙莫名其妙,道:“熙是无家而投奔之人,何喜之有?!” 使臣笑道:“大汗有一爱女,今岁十八,正是妙龄,大汗意欲招将军为婿,以后翁婿一心,必能夺回袁氏之基业。将军,若有我乌桓各部全力协助,袁氏之基业,年内可得。这岂不是喜事?!” 袁熙呆了呆,表情有点僵硬。 甄密在后面听着,脸色也僵了。气的直抖。 “怎么?!将军不高兴?!”使臣观察着他的面色,道:“难道对可汗爱女有所迟疑,将军可放心,若非美女,岂敢匹配将军?!莫非是对我乌桓实力没有信心?!这就更可放心了,我乌桓各部人马,以后只听将军与可汗调令,翁婿齐心,南下之战,易也!” 袁熙不敢再露出不好的面色,调整了调整,忙重谢道:“得可汗器重,愿匹配得爱女,熙怀念不已,只是没想到可汗竟舍得。熙是无家可归之人,唯恐怠慢了公主,不若且让熙稍准备一二,方才迎娶公主,可否?!” “此,自是皆大欢喜。恭喜袁将军了。得我乌桓可汗爱女,便是得我乌桓兵马之重。有我乌桓帮助将军,他日便护送将军南下,得袁本初之基业,届时为四州主,公主为夫人,可汗为翁,共同统治四州,其它诸侯,岂敢寸进?!”使臣哈哈大笑。 袁熙面上露出高兴的样子,心里却哂笑,我中原的事情,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参与的!?还说什么统治,呵! 他努力维持着笑容,然而内心的警惕已经升到了极致。 使臣走后,甄宓哭道:“将军将迎新夫人,妾将何往?!定被人所取也。” “哪里有什么新夫人?!”袁熙道:“这哪里是叫我迎娶他的女儿,是想将我控制在手里。熙,怎么能被这外族之人宰割与玩弄?!” 袁熙见甄宓止了哭,便来回踱步,很是焦虑,道:“乌桓内定有高人支招,这是效仿曹操代天子行使号令。现在我是为婿,看似风光,是借了他们的光,其实,久之,我比汉天子还要更惨淡。汉天子虽受屈辱,然而终究不会太过份。面上的风光还是有的。可是乌桓人是什么?!与野兽无异。待吞噬婿家基业,利用殆尽后,弃我如牛马而杀之,旦夕之间矣。熙虽无能,也可死,然,绝不愿被人操控至此,沦为玩物。熙是中原人,更是袁氏人,可以败,可以死,可以逃,然而,绝不愿意沦落到那种不如娼优的境地。以后仰人鼻息以活着,算是什么男儿英雄?!” “将军,可是这婚事,并不能拒绝。”甄宓道。 若是拒绝,必有大祸。 袁熙道:“国不可共存二君,夫不可有二妻室。那公主若来,必先杀汝。” “妾死可也……”甄宓心酸道:“只是这般任人宰割,可有出头之日?!” 袁熙冷笑道:“哪有什么出头之日,杀了汝,便是吓住了我。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以便如玩物一样服侍公主。不过是慢刀子割肉,早死晚死而已。与其受尽屈辱而死,不如且逃!纵然不能行,熙也死无憾也。宓儿……” “妾自生死相随!”甄宓道:“与其沦落于此,为禽兽所利用,还不如拼死一逃!” “好!”袁熙咬牙道:“只是能去往何处?!” 甄宓道:“将军,昨日,妾在卧室有看到一封信。落款是司马懿。是徐州中人。信中说,会协助将军离开乌桓。” 袁熙吃了一惊,面色犹豫不定,道:“可信吗?!” “不知,正因不知,因怕有诈,才没有告诉将军。妾也怕是乌桓的计谋。按理说,司马懿的手应该不至伸到乌桓来……”甄宓迟疑的道:“将军可是对此人主动相助,有所迟疑?!” “这司马懿岂会没有所图,所谋者,亦不过是如乌桓一般,熙,岂能事于吕布那贼人?!”袁熙一提到吕布,心情就不好! 他根本不相信司马懿没有所图。 甄宓道:“信中言,不忍见袁本初之子沦落到乌桓为俘虏,而为中原之走狗,故而一心解救之,也是为解救四州之危。并无所图。待将军脱困后,去往何处,他并不理会。也并不会以恩胁报。说是非为将军,而是司马氏与袁氏皆为汉臣,岂能坐视被外族所辱而不理。非为助将军,而是为助中原也!” 袁熙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道:“他若果真不求回报还好。只怕他也是个贼人。也罢了。便受他这个人情。” 说到底虽然司马懿不可信,然而在外族方面,司马氏与袁氏的态度是一样的。 与外族联姻来往,是一回事,但是真的当走狗俘虏利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袁熙之间是没料到乌桓的动作这么快,或者是因为曹操与吕布都去了许都,他们见有机可趁,会动作的这么快。 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以至于计划全部落空。 这哪里是收留,这分明是榨干他身上的价值。 与其如此,还不如欠那司马懿一个人情。 袁熙很快就想明白了,便取了司马懿的信看了一遍,然后回了封信,道:“怎么与之联络呢?!” “不若放到来信处,也许会有人来取!”甄宓道。 袁熙道:“试一试吧。” 甄宓点首,很快就回到了后宅。 来了乌桓后,可汗给了一座仿中原的住宅给他们住。然后将袁熙的人手都安排在宅子以外,叫他们轻易无法相互联络。 这就是一种控制。 甄宓并不是第一回与司马懿联络了,司马懿也正是因为甄宓可以说服,才一直从她身上下手,这书信的劝说就从未少过。 其实甄宓早就已经动心,因为天下无处可容,她有心想让袁熙去投奔徐州。虽然吕布当初对她无礼,眼神也赤果果的十分让人不喜,但当时他占了邺城,一人独大,也没有对她做什么。之前没有,以后就更不可能有,不管吕布是怎么想的,甄宓因此反而放下了心! 与其到处浪荡,无处容身,被人一直惦记,还不如跟着一个实力强大的主公。 至于曹操,她没想过,不是说她的美貌被人惦记的问题,而是曹操本身就是逼死袁绍的人,她知道袁熙绝不可能会投降于曹操。 她也知道,时机不到,袁熙根本也不可能接受投降于吕布。 所以,她一直与司马懿联络着,却根本没有正式的劝说袁熙,因为她知道没有到时机,袁熙是不可能答应的,与其失了将军的心,还不如耐心的等着。 自从刘氏死后,甄宓知道,袁尚那是不可能回得去了。袁尚岂不恨当初幽州之事和刘氏之死。他不怨自己无能,却只怨兄弟不助。有的人就是那样,令人厌恶。 而袁谭那里,又哪里有什么好去处?! 也是不能去的,袁谭绝不是能容忍兄弟的人。若是袁熙还好好的守着幽州便罢了。现在幽州失了,因为他们逃了,还引去了乌桓的兵马,谁知道袁谭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么,除了徐州还能往何处奔往?! 这是唯一的路了。 幸亏当初甄宓留了心眼,没有断然的拒绝与司马懿的联系。就是怕走投无路时,连个生路都没有。 现在她甚至有点庆幸,当初自己的坚持。否则,她与袁熙已是走向绝路。 无论如何,先不提去投奔徐州之事,让袁熙先领了人情,离开这虎狼之地,然后到了中原以后,再看着安排。 到了时机,尤其是袁尚和袁谭败了,或是不成事的时机,袁熙看着他们一事无成,自然也就认命了。 那时,有她力劝丈夫,顺势而降,没什么了不得。 只要,不是利用他们夫妻,只要,俯首投降,有什么低不了头的。那袁术之子袁耀也照样活的好好的,还领了侯位,与抚南将军的职责,还能领军守南。又是吕娴义兄。 虽然这里面,肯定有着什么政治的考量,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虽是笼络人心的手段,但是比起招为女婿的事高明多了,不至于像这样恶心人。 这是甄宓自回幽州以后就一直在考虑的事情,尤其是奔逃到乌桓以后就想的更多,天下之大,唯有徐州可以容身,可以免一死。否则在别处,只有死路一条。 而不想被人宰割,就得主动筹谋啊。 至少不用担心的是,吕布绝不会嫁女于袁熙。 对于吕娴,他宝贝的很,便是天子求娶,曹操求娶为儿妇,也都被拒绝。吕布根本连这些都看不上,更何况是袁熙了。 甄宓是对于继嗣之事不太懂,然而,她心里隐隐的知道,吕娴对于徐州的重要性,而吕布是让她当继嗣之人来培养的。 那么,她能不能继嗣是一回事,她是不懂。她只知道,就算吕娴当权,徐州不乏有青年才俊,听闻那马超,赵云,臧霸之流,都年纪匹配,她又何苦找上袁熙,想都不可能看得上…… 都说齐大非偶,如果真看上,必定是容不得她活着的。 只有徐州可以了。 在这乌桓,一旦公主嫁来,她要么死,要么被人取去。取,不是娶,取就是抢去。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蛮人能知道尊重女人吗?! 他们连妻子都未必尊重,父之妾都可以让子继承的风俗,她若是到这一步,还不如死。 而局面也的确逼的她只剩下这唯一的路了。 她将信放到了书案上,手都有点出汗,十分紧张。 侍女扶住她。担忧的看着她一眼。侍女随她一道长大,情份不同,而又为奴,自然贴心,不可能叛,所有荣辱全在她身上,所以,甄宓的所有,她全是知道的。 她低声劝解道:“夫人勿忧,且耐心等消息,也许未必会死,定有转机也未可知。” 甄宓道:“你哪里知道我的焦心,倘若来不及,那公主一嫁来,你我所有女眷,只有沦为牛马一途……” 侍女的脸色也有点白,道:“无论如何,奴婢是死,也会帮助夫人和将军离开这虎狼之地。” 乌桓人粗俗,侍女先前还听闻过,那公主上马征战,下马杀人,样样都行。是个特别横的人。这样的人,又有权势,哪个能斗得过她。 若是袁熙还有兵马便罢了,现在有什么?!她若果真不能容,说杀来就杀来,谁能拦得住?! 虽是女子,可是女子与女子也有不同,比起那些有权有势有地位,杀人如砍菜的女子来说,甄宓这一类的只依夫权而生,夫权又有所瓦解,就真的是连依靠都可能会被人夺去。 甄宓这心里就没有一刻安定的时候。 甄宓苦笑,道:“听天由命,权且一试而已,倘若不能,你我主仆,唯吊死在这客寝之处罢了。总好过去为人牛马。” 只是客死他乡,甚至连中原都算不上的地方,她实在是不甘心! 甄宓离开卧室后,很久都心神不宁,再忍不住回来看的时候,信已经消失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担忧,怕不是被司马懿的人取走的,而是被乌桓所取,那就也太…… 眼皮直跳着候到了晚上,熟悉的又来了一封信,她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将信往袖中一塞,急来寻袁熙,正欲告知他,哪知那使臣又来了,送来了不少财宝,说是要迎娶公主,不可慢待,因此特设珍宝前来摆设。 甄宓正好撞进去,满心不愉,她忘了戴面巾,那使臣便笑嘻嘻的盯着她瞧。袁熙很不高兴,却忍着,上前拉了甄宓,护在了身后,“使臣看甚?!” “袁将军勿恼,只是感叹甄夫人之美,可汗后院数名美人,加起来也不及一也……”使臣哈哈大笑。 甄宓听的不寒而栗。 袁熙也听的皮不笑肉笑,道:“是吗,是使臣太谦虚了,拙内不过是一寻常妇人而已。” 使臣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将东西送完就离去了。 正文 第1088章 袁熙脱身往辽东 袁熙心中恼怒不堪,甄宓道:“将军,这是回信!” 袁熙离去之心已坚定不已,忙拿过来看,道:“约定了时间,夜间就能配合着离去。” “只是没料到徐州之手,已能伸到此处,”袁熙道:“便是当年父亲在时,也不曾能做到如此。” 甄宓道:“司马懿断断不能做到如此。早先便听闻徐州密探十分强大,如今在他手中支配调度,自然更胜一筹。来乌桓所布置,绝非一日之功,只怕徐州人早先就已经有所布置。否则,怎么能在旦夕之间做到如此?!万万不可能!” 自袁绍死后,袁熙心中哪里还有一丝的傲气?!仅剩的那些也如飞灰一般无了,狼狈来此,还要被乌桓逼到这种程度。 此时听了甄宓的话以后,这心里是五味杂陈,百般的滋味,低声道:“中原向来轻视外族,没想到徐州连乌桓的消息也不错过。看这般情形是早就已经渗透进来了。便是当初父亲也只是安排联姻,方便监视与互通消息,实则是并没有将乌桓很放在眼中。而徐州这一举,却是早早就已重视和布局渗透。这一点,比起单纯的联姻要困难的多。” 在外族做消息的渠道,比起中原各地都难得多。 尤其是在相貌上,语言习俗和文化上,很容易让人看出端倪来,所以这里面所下的功夫,管中可窥见一二! 袁熙虽然对吕娴一点好感也没有,可是此时此刻,心灰的却无法言语。 因为对比起来,这个徐州所能做到的实在太可怕了,它的能量不在于直接给人的压力,比如强势与强权,借天子之名行使威仪的曹操,难免令人生惧。吕娴所给与人的压力是另一种,那就是渗透的恐惧。 这种恐惧就仿佛是,你根本也不知道身边什么人是她的人,有她的眼睛,有她的手段。 就算明知道,她不是以此为主要的手段,而只是作为辅助的手腕来行使徐州的权力,可是,你还是害怕那种渗透进来的恐惧。 像什么呢?!如果形容的话,就像是水。一开始你毫不在意它,觉得它是那么柔软,温柔,好欺!可是慢慢的,你越不在意它,它就越是无形无声的开始漫延出去,还是不在意,直到它慢慢的升高,淹没你的膝盖,等你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它甚至已经到了你的胸口,很快就将堵住你的呼吸……而这一切,甚至是无法避免,无法去躲避的存在。 那种心里的麻痹感,还有无所适从感,让袁熙心里对于袁氏的骄傲已经灰飞烟灭。 自邺城一败后,自袁绍死后,幽州又有所叛后,再加上在乌桓所遭遇的一切,让他感觉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根本无路可去。像是随波逐流的浮木,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倚靠那漫延而来的水,而去寻找一线生机。 那种感觉,让袁熙心里不知道是何种的滋味。 甄宓知道他心情复杂,这种时候,也不可能劝。她还是会看眼色的。要劝,绝不是现在! “但愿,能顺利离去……”甄宓忐忑的道:“妾虽不怕死,然而,却绝不愿客死异乡。宁愿在中原流落,也不想在此处设坟茔,荒草一堆!” 袁熙揽住她,这种时候,他也无法保证,一定能顺利的离开! 夜不安的来了,到了后半夜,已有人潜入二人寝室之中,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夜行衣之类的。而是两个人,一个侍女打扮,一个则是家中小奴打扮,两个相貌尽皆平平! 那侍女平静的告知他们要换上他们的衣物,先行脱身。 甄宓道:“我的侍女等人,会如何?!” “你们走后,自有人带他们离开,你们走不脱,他们也会死。”侍女平静的道。 甄宓点首,要去与她们说话,却被那侍女拦住,道:“吾闻事行不秘,必丧身!事涉大要,便是最亲近的身边人,也未必可尽信!” 甄宓的心砰砰直跳,眼泪汪汪的,她似乎是想问,那你们又怎么证明你们可信呢!? 可是她也知道事已至此,有些话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的说出来。 现在,除了相信他们,还能怎么办?! 哪怕这些人真的是乌桓人来诈他们的,他们也认命了。 袁熙换上衣物,拉上甄宓的手,道:“莫慌!”便是死,死于一处,也罢了! 甄宓的心很快安定下来。 那侍女穿上了她的衣服,对她道:“劳夫人低头!” 甄宓低头,感觉她在自己脸上抹了点东西。 她估计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容貌的。当下也没顾得上照镜子什么的,便出去了。 那侍女道:“莫耽误,赶紧从后门走,那里自有人接应!注意仪态,低头弯腰!轻声。否则就不像奴婢了。” 甄宓紧张的点头,看着后面的寝室的门被关上了。 天明之前的夜黑的有点可怕。 袁熙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走!” 二人同行,轻声疾步往后门走去,到了后门,果然有人看到了他们,无声的打开了一道门,二话不说,将二人的嘴巴用布一塞,然后将他们二人直接拖到一个夜香车中去了。 这……怪不得要堵嘴,这尼玛的滋味实在太臭,要是忍不住,真的会呼叫的! 甄宓与袁熙被堵的严严实实,头脑也是一阵阵的发晕,为什么都堵嘴了,就不能堵住鼻子呢?!太臭了! 甄宓在车中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是感受到袁熙同样的快速的心跳,她的心才稍安稳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路变得更加颠了起来,颠的人七上八下。 袁熙心中清楚,怕是已经出了城了。 他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此时此刻也不敢丝毫放松。因为车子并未停下来。 等到了天明,车子才停了,二人一下车,就恨不得吐出胆汁来。 车上的人给他们换上了平民装扮,然后给他们换了马,道:“跑,到了时候,会有人与你们汇合,并随时会有接应。多避着点人!” 袁熙忍着脸上的青气,点了点头,扶着甄宓上了马,二人并行一骑开始朝着他们指着的方向狂奔。 虽然坐马上也颠的要死,但至少比起在夜香车中的臭味就好的多了。 二人根本都来不及多说话,逃命嘛,那就是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的,越快越好! 天微明,城中的二人依旧未起,等天大亮,府中的乌桓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马上就去踹门,入寝室一搜,哪里还有人在?! 当下乌桓人已是脸色大变,大怒道:“竟然跑了?!快找,必然已出城,快去找!” 当下整个府中都乱了起来,因为府中下人都在准备着公主的婚事,白日布置本就杂乱,因此竟无人知道到底是何时,或是从哪里逃跑的。 因此,乌桓虽然慌乱却根本无从找起。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先像没头苍蝇一般的去城外疯找了一通。 乌桓虽有铸城居住,然而这城池的防守与中原真的不同,根本城门如同虚设,因为他们是部落制,与其说是怕有敌人来攻城,他们更怕的是部落内部的敌人,所以他们的城,与其说是军事防御的军镇,倒不如说是为了商贸而设置的,更多的时候,他们依赖这个城池,对于商贸上是多于防御的。 所以此时到哪里去寻找什么线索?! 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这个时候再去找线索,极难。只能一通乱找,若是找的早,还有可能找到,但是眼下,哪里找去!? 等他们乱起来,府中的人手才安排甄宓的侍女们撤退。当初进来,也只是让甄宓的几个侍女跟着进了府,而袁熙的人手此时全在外头,此时见府中乱起来,还以为出了大事。待得知是袁熙不见了,也是面面相觑,自准备也逃了去找袁熙,但又不确定袁熙到底是否已出城,因此很是犹豫。 恰此时,甄宓的侍女已出了府,趁乱来寻他们道:“还请速速召集所有人马,火速离开城,昨夜将军与夫人已经先行出城了,此时身边正无人防护之时。” 众人一听,当下立即召集所有人马,二话不说的就往城外冲。 等乌桓想起来要关城门,搜城和搜府的时候,府中的侍女与城中的袁熙的为数不多的人马已经出了城,什么都迟了。 当下乱糟糟的便安排人手去追,这部落追一支,那部落追一支,以至于人杂乱而出现纷争。 他们眼见着乌桓遣了人马来追,心中也有点慌乱。最怕什么?!就怕人手不够,还不够乌桓人追杀一阵的。 在乌桓的这些日子,他们深知他们的野蛮和不讲理。你在中原的那一套,人家根本就不认同,连沟通都很难。动不动就推推搡搡,若是一言不和就要拔刀当街决斗。生死不论。 这一类,在乌桓的生存方式中很常见,可是他们却极受不了。 有时候是那种抓住仇人,就能当街杀掉,甚至是玩射杀游戏的那一类,直到把人给弄的不成形,才与以毙命。那种野蛮,有时候让人不寒而栗。 可以想见,在他们疲惫的时候,他们的人马多,玩起追逐射杀的游戏来,能把他们给玩死。 因此都很紧张。 跑了大半天,方才看到不知哪里跑来一群牛羊,散乱的奔跑着在草原上。 袁熙的人没顾得上去管这个,直接路过牛羊群,很快的逃去了。 然而乌桓人却乱成了一团,看到牛羊,已有各部人马眼睛放光,乱成了一团,由于抢到就是谁的传统,因此,人也不追,立即就去抢牛羊。 这里面必然有所争斗,这个部说是他们先看到的,先追的,那个部说什么先后,谁抢到了才论先后。 因此这乱斗竟然升级,他们内部自相残杀起来。 看的袁熙的人是目瞪口呆。 虽然中原也有暗搓搓的争斗的事,进了城池,为谁得到了赏赐多,为谁得到的财宝多而有所争斗,可这种公然的争斗,他们是不可能有的,否则就无法管理军队。 到了这个程度,简直难以想象。而且这些牛羊还是他们乌桓的土地上出现的,也就是说他们乌桓子民的财产,竟就这么无所谓的抢吗?! 这样的传统,杂乱无序,甚至连追人也不顾了,任务也不管了。 竟叫袁熙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啊,反正就是异族,果然不可理喻。当下抓紧时机,赶紧的去找袁熙去吧。 跑了一天一夜,才算是把所有的乌桓人给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他们也终于见到了袁熙,顿时全都上前,道:“将军!幸而将军脱身而出。否则必身陷乌桓,终生不得出也!”得知乌桓要嫁公主与他,他们着急的都说不出话来。 袁熙也有些热泪盈眶,道:“此等贼窝,再不敢来。幸而得脱,否则,熙宁死也不愿事一异族之女。那与牛马奴婢有何区别?!幸上天垂怜。让熙保有些许尊严!” 当下也顾不得多说了,抓紧赶路吧,先离开了乌桓的领地再说。 可是往哪儿去呢,乌桓已经驱兵南下幽州,若往幽州去,一来无处容身,二来也易见到叛将人马和乌桓人,无论落到谁的手中,都可不是好事。 想了想,便往辽东跑。 不然真的是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一路不停的奔逃,偶尔歇下来的时候,诸将与袁熙说了乌桓争夺牛马的事情,道:“他们的所谓城防与府的管理,混乱无秩序,若非靠着各部,这个乌桓早难以维持了。” 乌桓向来如此,若是可汗得力,自然能对各部有一定的号召力,倘若压不住各部族,那么,就是部族为大了。 只是不管如何,可以想见,乌桓的防御是一坨屎也差不多的。 他们的进攻是很强,但是防御,真的是搞笑的么。 若非乌桓这一块地易攻难守,中原早就已经将这统一了,正因为在农业时代中,这块地的价值实在不高,也就很少主动来打他们,他们才有生存的空间。草原虽好,但是军事价值和农业价值对于农耕文明来说,都不高! 正文 第1089章 徐州兵攻曹仁营 中原农耕文明,对于一切能种的地,那是多多益善。但若是不能种地的地,打下来还要花大代价,成本高昂。甚至他们的原始部落又难以开化,因此,放弃一块地,也很容易。 就是依着这个思维,所以对于北边的地,还有南边的岛屿,障气横生之地,就很是不在意。 这是农业社会的眼界所决定的,也无可厚非! 也就只有在他们骚扰的实在受不了,才会一次打服,但也管用不了多少年,最多三五十年顶天了。 所以,问题一直存在。 袁熙当然明白这一点,可是他更是心灰,他对袁氏内部的事都搞不定,还能有什么心思对付乌桓?!别提深入到乌桓去打残他们了,连将他们赶出幽州也做不到。 现在的他,如同一个丧家之犬,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便是赶往辽东,他也恐惧公孙度会不会收留。 辽东一直孤悬于那,基本上他是不参与中原的事情的。但并不代表中原对他没有威慑力。 倘若他被中原所威慑,袁熙能不能在那有个可以存活之地,都未可知。 一时之间,那种丧气,无以复加。 袁熙部将问袁熙是如何逃出来的。 袁熙想了想道:“你们跟随我出生入死,我也无意瞒你们,我能得出,是司马懿之计。” 众部将算是袁熙的心腹,是跟着他最重要的支撑了,若非是死忠,在袁熙落败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跟随着到这到那,宁愿护着他献出生命的程度。 当然,这前提是他是袁氏的公子。但是这个前提之上,他们照样有他们的诉求和忠心。 他们面面相觑,思忖了一下道:“司马懿是何意?!莫非是欲招降将军?!” “未曾。”甄宓道:“只言不忍将军落入乌桓手中为俘虏,只将送出。将军何往,与他并不相干,他不会干涉。” “如此大的人情,又如何做到不干涉?!”部将喃喃道。 袁熙苦笑道:“熙如今无家可归之人,又能往何处去呢?!他便是帮了我,也是无用的。熙已是无用之人!” 也许只是一步步的引着他不得不去徐州。这也许正是司马懿的高明之处。袁熙已经无路可去,到最后除了落入他的网中,还能去往何方呢?! 这是部将们的心思。 只是他们不忍戳破。说到底袁绍之死,与徐州也脱不了干系的。 袁熙继续赶路,难免有点沮丧和灰头土脸。父死母亡,他邺城又败战,连幽州都丢了,如今只身只剩下这点人马,还能做什么?!连收留之地都苦难寻。 还能往哪投靠去?! 他是想去青州,可是,袁熙自己也有自己的顾虑,他倒不是防备着袁谭不容自己,而是自己搞到这个地步,把幽州丢了还引来了乌桓攻打,他自觉是无颜面对兄弟的,因此想去青州,但绝不敢去投靠,因为他本身就觉得颜面无存,除了给袁谭增添负担以外,可能一点用处也没有。 去找袁尚?!他也想去,可是现在跑到冀州和邺城去,又算什么呢!? 所以袁熙真的无路可走了,只寄希望于到了辽东,能被公孙度所收留。 甄宓忍着,什么都没劝。她知道,现在还远不到时机。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甩脱了乌桓人,也知道了吕娴逼近了许都,曹操折道回许都援救的事实。 袁熙抱以希望的道:“曹军退去,想必大哥必能击退曹仁,那时冀州和邺城必能回收袁氏!” 甄密心中冷笑了一声,袁谭若能这么能耐,他就不叫袁谭了。 可到底是不忍心泼冷水,便生生的忍着。 袁熙很是欣慰的样子,心道袁谭与袁尚若能将四州拿回,那么公孙度看在袁氏的面上也不敢得罪,也就不敢不收留自己了。 这也算是给自己多了一条生路。 因此,竟是一门心思的往辽东赶。 幽州的事,瞒不过司马懿的掌控,现在空出兵力去打乌桓是根本不可能,然而,想要把人给弄出来,是不难。 而幽州现在被乌桓所扰,也是他现在无法去解救的。目前也只能先这么着吧。总不能让袁熙真死在了乌桓,或是被控制。 至于什么时候能来,他不介意风筝的线慢一点,只要不会缠绕,就不会给他造成太大的烦恼! 司马懿只是以吕布的名义,写了封信给辽东的公孙度。 想必看到许都的形势,此人本身也会有所忖度和考虑。写信是务必叫他知道,徐州要保袁熙,这公孙度自然心中也有所衡量。意思表达到了,也就可以了。 他相信以公孙度不干涉中原,也不想得罪中原的态度,他会如何选择。 本来现在中原乱成一锅粥,公孙度也是在观望,他既指着这继续乱,又怕这太乱波及到他。他现在在辽东孤悬而统治,其实相当于一番王,这个真实的权力,它不香吗?! 他除非脑残了,才会作死。所以,只要表达了意思。公孙度必定会好好安置袁熙。 这就是一张恩惠的网。 此人,是可以用的,也可以留的。但前提是,他不要跟袁谭和袁尚搅合在一块。 司马懿也不想他现在来,当然袁熙也不可能放下袁氏子的骄傲,现在就来,必定是要等袁氏彻底覆灭,毫无希望的时候才会发生的。 现在他若来,这袁谭与袁尚一招手,袁熙必然还是个大麻烦。 此人要用,必定要剪除了袁氏的其余势力以后才能招安。以示徐州之温柔包涵。显示胸怀用的。 现在他与张辽要做的,是要慢慢的消耗掉曹仁的兵马。这才是重中之重,这也是牵制之道。 想到吕娴只怕已兵临许都城下。司马懿其实心中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无法阻止吕娴的壮大。 既然如此,他就在此尽力做到最好。以牵制曹仁。而远远步署着天下的局势,助吕娴一臂之力。 吕娴得势,与他而言,是好事,但同样的也是一种制衡和震慑。她若败了,必是另一番场景。 可是她已做到了如此,那么司马懿的所有的小心思也都收敛了个干净。 他其实是个极识时务的人。 吕娴既然已经做到了此种地步,那么摒弃过去,一切也该平息了。包括他心内的一切,以及曾发生过的龃龉。 也许,人应该学会认命。而吕娴就是他的命。她不死,他还能怎么着?! 反抗命运的代价,恐怕是被碾死,而不是自以为自己能够与她抗衡。 罢了,每一个人都应该顺应天命。 如果这就是他的命,无论他内心是何想法,他服从命运便是。 已走到此,懒得再挣扎了! 他想,每一个人应该都曾经历过这样的时刻。这种,心灰意冷,不得不屈从于命运的时刻。这种屈从,不是那种天克地克的暂时的忍受憋屈的隐忍,而是人已经知道能力有限,此生,再无能力能够反抗于它。 到那个时候,学会与它共处,而不是一直在抵抗,也许日子就好过的多。 而遇到吕娴,被她制服,就是他的命运。 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尽力争功,让她消气,也让吕布放过之前与他产生过的不愉快。 甘心与不甘心也都无所谓了。 谁又能真正的甘心过呢?! 只不过认清自己,认清外面局势更迫切! “军师,幽州送信至曹营,曹仁遣出一支急行军欲去平幽州。”斥侯道。 司马懿起了身,思索着没有当下就做出决定。 “且去寻张文远将军来!”司马懿道。 斥侯领命去了。 “军师可是有所迟疑?!”左右谋士道:“若曹仁分兵去幽州解危,或许对于击败乌桓是好事。不过,他说是遣兵去幽州,也许会往许都增援也未可知!” 司马懿点首道:“正是因此,就算真去解救幽州,恐怕也不能让他成行。虽说有些残忍,然而若曹仁还有能力助幽州,焦触与张南必屈于实力而更忠于曹操。这可不利!倘若许都那边要援,这二人幽州出兵,无论对于这里,还是对于许都都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所以,不能让幽州这么快的平定之意了。 这,的确是有点冷血。 苦的怕是幽州的百姓了。 可是,有时候政治的衡量就是冷血的。 谁先心软,谁就先输。而一败涂地! 现在幽州乱起来,反而是对他们极有利的。事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张辽很快就来了,道:“吾已听闻,曹仁急遣出一支军队出了大本营。军师可是意欲让我去阻拦?!” “正是!”司马懿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也许曹仁可能故意遣出这人马当饵,文远此去当小心应对,若是有陷阱,只跟随之,看准时机再攻打也无妨,只是不能令他们离开这冀州!” 张辽大气的道:“好,此事交由我去。只是军中军务调度,全靠军师!” “懿正有此意,此时当驱兵去正面攻打曹仁,以免他有兵马去援反而乱了文远的步伐。懿会辅助于你。文远此去必用心!”司马懿道。 张辽道:“军师放心,无论多远,必不叫他们一人离开冀州!” 张辽说罢便去了。 “升帐!”司马懿每天有例行升帐,是管理军务,大多数时候只是与谋士团的人在一块商议处事事宜。而一般再升帐时,就是要有军令发出了。 所以很快各将已经集结。 张虎,张杨,马腾,与诸将都已来齐。 司马懿道:“今日攻营便是良时。诸将听吾之令,张虎领一军从左翼,去攻打曹仁大营,马腾率西凉兵从右翼去骚扰曹仁大营。张杨与吾押后,率本部兵马准备防御。” “是!”众将听从。 “见吾军有所行动,袁谭与袁尚必勇扑而上,趁机攻伐曹营,那时,只听我军营中号角之声,准备进攻,或是撤退事宜。”司马懿道:“与曹营之战,非一战之功也。诸位将军还望惜身,尽力骚扰,可尽量斩敌,然,必要保存自身。且都保重,自去衡量而去吧!” “是,明白!”众将领命而去。 马腾与张虎也二话不说,带着人马,从两个方位朝着曹仁的大营而去。 曹仁接到焦触与张南的信,自然也是心急如焚,心知远水救不了近渴,可若是置之不理也不妥当,这二人必然心冷而又叛,那么幽州的局势将又有所变更! 因此曹仁没有多思,当下便令遣出一支军队,火速去幽州支援。表达许都的态度,是一定会保幽州的。 只是他也知道,司马懿可能会阻拦,但却是万万没料到,派出的人是张辽。 曹仁得知消息,正欲再遣一军前去截杀张辽。斥侯却急来禀道:“徐州军已遣出两军前来攻打我大营。眼下已经击溃东西各营的栅栏,还请将军立即遣人去支援厮杀!” 曹仁更没有想到,先来攻打自己的会是司马懿。 他一直以为会是袁谭。 他便明白了,是见袁谭一直未动,他便先入场,无论如何也要搅乱这局面。 “岂能让他如意?!”曹仁怒道。 曹军诸将已是义愤填膺,纷纷请麾道:“将军,吾等愿去击退马腾与张虎!” 曹仁道:“曹洪且去击退张虎,击退便可,不要深追,如今我军是群狼环伺,袁谭若知我军被围,一定会来攻打,防御大营要紧!反击不可急于一时!” “是!”曹洪咬着牙,领着本部人马去会张虎。 “曹休,汝且去击退马腾,西凉兵悍勇,务必小心!”曹仁道。 曹休道:“是!休必叫这马腾好瞧!” 说罢咬牙离去。 想到已死的曹纯,曹仁心里一阵剧痛,各部将领也都深恨徐州兵。恨不得要为曹纯报仇! 整个曹营火速的行动起来。 曹洪领着人马前来阻击张虎,见张虎带着兵马将他大营踏的一塌糊涂,心中顿时大恨,道:“竖子,安敢犯我曹营!?活的不耐烦了?!” “吃你爷爷一刀!”曹洪拍马直取张虎,气势如虎奔狼驱!直朝着张虎杀来! 张虎也使刀,胆色十分过人,见曹洪声势如洪,完全不惧,拍马便来挡曹洪,与之缠斗! 正文 第1090章 年少用计擒曹洪 “乳臭未干的竖子!”曹洪道:“也敢欺你爷爷?!便是你父在此,也得叫吾一声爹!今日先杀你这竖子,再寻你父厮杀!” “哼,汝也比与颜良矣?!”张虎道:“想要杀我父亲,痴人做梦!” 曹洪大怒,带着援兵朝着张虎冲杀来,两军对阵,本来不防的曹军有了支援,很快反扑,战场到处都是狼藉,火光,混乱的帐蓬,被马践踏的伤亡兵士,人践如泥,便是此等的情景。 张虎哪里会惧这曹洪,他虽年少,然而却是好胆色,使着刀与曹洪打的虎虎生风。 两人缠斗,越发的胶着。 张虎知道曹洪怒从心头起,便暗使一计,道:“曹洪,你敢来追我么?!” 曹洪冷笑,道:“怎么?贼子!?莫非是怕冲不破我的支援,意欲逃路么?!” 张虎冷冷一笑,道:“便是要逃跑又怎的,就怕你不来追!” 张虎对于人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张辽,这曹洪必定会更慎重。然而,来的是自己,他一则欺他年少,二则,其实整个曹军人马打心眼里都是瞧不起徐州人的,包括兵将等。 这个原因,就在于吕布声名一向不好,他给人的坏印象,以至于让人都很难去想象他底下的部将会有多英雄。二则是徐州发展的太快了,快到天下人很难转换视角来重新看待,审视或是正视徐州。曹操是枭雄,他当然有这个视角,去衡量徐州的威胁。当然是重之又重都不为过。但并不代表他的曹氏集团内部的人能看得徐州。 比如曹洪等人,其实是非常看不上徐州的一切的,轻视他们的所有年轻部将,认为他们都不堪用,绣花枕头。 再加上当年曹吕之战,他们始终认为是耻辱,那种雪耻的念头也一直在心头,此时此刻,面对挑衅,是很难保持理智的思考的。 更何况张虎冒犯在前,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拼杀?!他的父亲张辽他们不能拿他怎么,但这个小子,难道还不能追逐而杀之吗?! 所以,曹洪几乎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紧紧的跟着张虎的背影。 “竖子,休得再逃。堂堂正正的受我一刀!”曹洪怒骂道:“汝父尚有胆色,难道虎父生下犬子不成?!” 说罢朝着张虎放了一冷箭! 张虎避过,冷笑道:“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曹洪冷笑,他伤的哪里是人,分明是狗贼,因此竟不理会,又朝着张虎放了两箭。 第三箭时,张虎啊大叫一声,假装中箭落马,从马上跌落下来,马受惊,反倒跑的远了。 曹洪急速赶上,拎着大刀便要来补刀。 张虎看准时机,突然从地上翻滚而起,横扫一刀,正中曹洪座下马的腹部,马受惊,嘶鸣抬脚将曹洪摔下马来。曹洪不防,面朝下,狼狈的滚下马!那马飞一般的冲跑出去了。 张虎早在候着,一见曹洪落马,已是火速的抱着刀上前,曹洪大怒,仓促用随身的短剑来挡。 两剑相击,发出锵锵的击鸣声。 但曹洪最终还是因为落地未能站起身,而被张虎击落了短剑,一把大刀便横到了他的脖颈上。 曹洪道:“有种就杀了我!就怕你这个野狗不敢!” 张虎也不怒,听他怒骂,只还嘴道:“手下败将,焉敢狂吠?!” 曹洪大怒,是既弊屈又怒,分明是这个狗贼使计诈他! 他便用眼死死的瞪着他。正欲将他活捉,用手来缚他的双手时,曹洪却开始反抗,道:“与其被小子所俘,不如奋起而死之!想要缚我,你又何德何能?!” 张虎吃了一惊,见他力大竟与自己来抢刀,两人一时徒手缠斗起来。 拳拳相击,张虎也吃了几拳,自然也下手不轻,已生杀意,便往死里揍曹洪了。 年少将领的蛮力,又居上锋,曹洪也险些吃不住,腹胃部挨了狠狠的几拳,差点将胃都给呕出来,拉扯刀也没能得逞,最后还将自己的手臂给割伤了,流了很多的血。再碰上火辣辣的草,疼的撕心裂肺一般。 张虎哪里还敢再轻视他,已是下了死手,直到彻底制服了他,才将他给绑了,而且捆的严严实实的,知道他大力,捆的像猪一样,根本就没有松懈! 张虎召来自己的马,将曹洪扛到马后去,堵住了嘴,这才与自己的兵马汇合得新杀了回去,待把曹营这一边踏了个遍,方才离去寻马腾。 而此时的马腾带着西凉兵正在攻营的时候,曹休赶到了。 曹休二话不说,朝着马腾就放冷箭,马腾慢了一步,用手上兵器去挡的时候,手臂上中了一箭,马腾当下就慌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年纪到了,四十边上的体力,早就不如年轻将领那样能够冲锋陷阵,在心态上,也略逊一筹。此时遇上二话不说就放箭的曹休,也是没能防备上。 当下他心中一慌,竟调头就跑。 西凉兵马见马腾中箭,忙都涌过来掩护马腾。 曹休见此,便驱着援兵来厮杀,两军对阵,一时杀的血流成河! 曹休带着精锐死追马腾,见马腾被诸将拥在其中,不禁怒骂道:“老匹夫!为何被人护如稚儿?!如此胆色,亦敢与曹公作对矣?!汝且出来一战,休得再逃!” 马腾心中暗暗叫苦,竟是一声都没吱,哪里理会他。 以为他是马超那二愣子吗?!他一把年纪了,才不会像青壮那样不顾一切的往前冲。还不许他一个中年的投机男人怂一点了?! 谁说来打仗就一定要拼命了?! 他不过是来中原捡漏的,没必要搭上命! 马腾的性格与马超是完全不同的。马超年少,又气盛,遇到事二话不说就往前冲,先冲了再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凭着一腔锐气,虽说没啥脑子吧,但基本上短期目标上,他是能达到的。马腾却完全不同,衡量的多,考虑的多,顾虑的也多。遇到好处就想沾一点,遇到不好,先怂了往后退。 更何况是拼命的事情,他可不愿意把命搭上。 因此闷不吭声的只逃。还好西凉兵向来悍勇,再加上司马懿布署也给力,因此实力在,曹休也没占着便宜。到底是把马腾给护住了。然后两方厮杀了一阵。 如同血海。 曹休见曹营中一片狼藉,心中是真的特别愤怒,是真的恨不得吃了马腾的,因此逮着他不放的绕,追,困,堵…… 还要骂,“老匹夫,焉敢助纣为虐?!还敢助徐州反抗曹公。待此间事毕,吾必定领兵前去踏平西凉……” 马腾哼哧哼哧的当个乌龟,啥话也不接。娘的,伤口真疼!至于脸面,那算个屁! 这话倒把西凉兵给激怒了,西凉本就血性之人,一听这话还了得,道:“宦官之后,安敢称什么曹公?!这天下是你们姓曹的天下么?!竟敢口出狂言。西凉马氏,受封于汉室,还轮不到你们姓曹的来踏平。倒是曹操,才是真国贼!” 曹休大怒,带着弓箭手那箭放的像不要钱似的。 偏偏西凉兵也向来不惧弓箭,论比箭术,谁又比谁差了?! 当下两方你追我逐,陷入急箭之战。 那箭如雨一般从天下落下,稍不注意,就得吃上一箭。 真是人仰马嘶,谁也没讨着便宜。 马腾心中叫苦不迭!自己都受伤了,还不撤退,这些傻部下还往上冲,脑子秀逗了?!为司马懿干活,那么拼命干吗?!没忘了他们是来打酱油的吧?! 他们只是来串个场,可不是来当什么主力使的。主力使的不好,就可能折半,或是全军覆没。 他马腾没了,或是马腾没了兵马,还叫西凉一霸吗?! 没看到张杨现在损失了人马,只能在后面搞后勤打酱油,不得不卖些笑脸当陪衬。 实力是最重要的啊,保存实力啊,傻子们! 马腾一时大叫道:“敌军人众,且速撤退!” 当下,也不顾正在胶着而战了,急速鸣金撤退! 自己呢,则带头跑。 马腾向来是这个德性,西凉兵都习惯了。 但这一幕,可把曹兵们给弄的特别无语,十分不屑于马腾,然后血性上来,哪能说不打就不打,当下就急驱而上要厮打。 一方要血战,一方急于撤退。这就像赌桌上的两方,一方输红了眼,死不肯放,那另一方是也休想脱身的。 因此现在这局面,也不是说马腾能撤退的,反而因为他急于想跑反而落了下风。曹兵一驱而上,西凉兵死伤无数。 马腾一见此景,眼睛也红了,现在是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 难道真的只能被逼而血战了!? 正说着呢,那边旗鼓擂动,原来是张虎带着兵马赶来了,从另一角驱杀而上,将曹休给包住了打。曹休顿时被分去了精力,分散了余力,马腾这边才稍稍有点歇了口气的感觉。 他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曹军为什么这么猛?! 曹仁的兵马多数如此吗?!如果都是这样,这一仗可不好打啊。自己就不说了,司马懿和张辽才多少人马?! 现在这一战,就算占了上锋又怎么?等曹仁大军来到,全压下来的时候,便是张辽与司马懿这点人马又能抵挡个什么?! 所以马腾很是郁闷。 这一仗先开了头,压力很大。 但不管如此,此时想多了也没用,先率着西凉兵反杀回去,配合着张虎合力战曹休吧。 三方杀的你死我活。 曹休见曹洪迟迟未曾出现,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不由暗暗焦虑。 张虎知道曹休箭术很好,便道:“曹洪已被俘,若叫他活命,且速退兵,再言后。” 曹休大惊,与曹部各部将怒骂道:“竖子,安敢诈我?!” “汝不信也可,只叫曹仁前来赎人洽谈,否则,必送曹洪首级与之!”张虎道。 曹休心中既恨又怒,道:“为何你们非要与我曹军作对?!如此来攻,莫非是真欲与曹军撕破脸矣?!不顾盟友之约尔?!” 张虎冷笑道:“汝军军师用计陷害我主与女公子之时,哪里还有盟约之好?!汝等不早就已经证明了,根本不在乎所谓盟约?!难道曹纯与夏侯惇的首级还不足以证明吗?!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谈什么盟好?!若要保曹洪活命,拿出诚意来!我且去回军师,等着曹仁的应对!汝等立即退回去!” 曹休心中大恨,张虎淡定的带着人开始撤退了。 曹军没有再追杀。 马腾带着西凉兵也开始撤退。心中却有点愕然。 张虎生擒了曹洪?! 这也太意外了。 他听说过曹洪的名声,他勇武皆过人,少年时便以好义成有名。若论勇武实力。甚至可以与马超比一比。一直以来都是曹操的左膀右臂。 现在被张虎所擒,他越想越奇怪。这徐州好奇怪,年少将领,还能这么给力吗?! 只怕他的父亲张辽与曹洪交手,也未必能做到。 也许,这就叫老马失前蹄,大意了啊。所以有些老将,输的并不是经验能力,而是轻敌。 越是瞧不起少年将领,越会吃亏。 马腾想了想,幸而自己十分认怂,不然这个时候也已经成了曹休的刀下鬼了。 现在的天下,真的是年青将领的天下了,便是他,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曹休正准备急去报告曹仁,一面打扫战场,却听见斥侯急来禀道:“袁谭袁尚听闻徐州营来攻我曹营,现下已经兵分两路从后方攻杀来了,还请将军速结束此处之处去回援!” 曹休大怒,一时大恨。真是群狼来嘶咬。他曹军猛兽之躯,何时能叫什么人都敢来咬上一口了! 这就是威严减损后的后果之一。 当实力不足以支撑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时,哪怕是个大象,也会被群咬来的蚂蚁而咬死。 曹休命收拾营地,又带人去援。 司马懿得知袁谭与袁尚已出兵,点了点头。 待斥侯禀回张虎生擒了曹洪,一时都大惊喜。 谋士团们笑道:“好,好!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张虎此儿,当真叫人高看!张氏一门,将来必定是一门双侯,父子皆荣,这是何等的大功?!” 一时都喜色不已。 正文 第1091章 父子双勇阻曹军 张杨带着人忙来营外迎接,见到张虎,大喜道:“将军年少,却颇有张辽将军的勇武啊,竟能喜获重俘。” 张虎对张杨很是客气,并没有倨傲,笑道:“张太守谬赞,使了计方才得此俘,侥幸而已!” 张杨心内佩服不已,心道这父子二人不光有功不傲,还很谦逊,就这等的魅力,将来必能稳居上首,位于前列的,与他们父子打好关系,一定是有利的。因此更有交好之意。 马腾瞧见了他这谄媚样,不禁冷哼了一声。 张杨见马腾受了伤,本来想嘲两句,想了想实在没有必要这种时候得罪他,便也没再说难听话,而是叫来了军医,忙前忙后的给马腾治伤。左一句马将军辛苦了,右一句西凉各将受劳了。 反而让他没有出战,而收获了人心暖暖。 这叫马腾心里十分不得用,本来想讽刺几句,想一想他河内的人马也只这么点,到底也没有逞强的资本,想了想便没有那般的刻薄说话。 罢了! 反正是大巫见小巫,自己也没有强到哪儿去。 反而比起张虎来,的确逊色很多,风头都被这谦逊的小将给压住了。 马腾看到鼻青脸肿的曹洪时,倒有点恍然大悟,原来生擒倒也不是一下子就生擒,而是经过搏斗的。但张虎没输,这一点就很令人惊讶。 马腾颇有些同情的看向曹洪。一世英名啊,毁于一个少年之手。用他积累的名气,成就了又一个少年名将。岂不令人同情?! 司马懿看了看曹洪,笑道:“子廉为何鼻青脸肿,如此狼狈?!” 曹洪呜呜着,瞪着大眼睛恨不得要吃了司马懿一般。 张虎道:“倒是我下手重了,怕擒不住他,不得不下手尔。军师与此人有旧?!” “曾有一面之缘。”司马懿道,“算是故交。” 张虎已将曹洪口中的布给取了出来。 曹洪便大骂道:“什么一面之缘,你这匹夫自负有才,便瞧不起才疏之人,我求上门去要与你一道学习,也不曾理会与我。什么故交?!呸!洪不曾与汝这人有什么故旧之谊,汝事于吕布贼人,与我有什么故旧?!本就陌路。” 曹洪大骂道:“原来是高看了你,当年是响誉河内的世家之子,不料不思事贤,反而事于贼人与曹公作对。当年,洪还曾向曹公推荐过你。现在看来是眼瞎了!” “是告状吧,分明是你记恨于我不曾理你,便向曹孟德告状。心眼如此窄小,难怪今天会被一少年将领所擒,一生勇武名毁了。可惜否?!”司马懿补刀。 曹洪大怒。 若非他心眼小,瞧不上张虎,怎么会轻易中计呢?! 司马懿心道,不愧是莽夫,当年终究是耻于与此人为伍。如今看来,倒是半点不差。 曹洪身为曹仁最重要的战将之一,此时折损,或是被擒,干系重大,可是这些他都忘了,只作意气之争,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可见莽撞之人,总会落入陷阱,或早或晚而已。 此人,司马懿就是当初看到他的性情与自己实属不同。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与他来往呢?! 事行不慎,必不保身。 说的就是这一类人。 司马懿在心底里是极瞧不上他的。 他不保便罢了,可是在这种局势之下,他被生擒,这对整个曹仁的军心而言,是多大的折损?!这些,他当时就想不到?! 所以为何还要赌呢?!热血有时候就是赌就是不顾一切! 怂一点,乌龟一点没什么不好。看势才做事啊。 曹洪这个人,勇则勇矣,可惜。 若是曹操形势一片大好,这样的人是能得大用的。可是,曹操一旦有所败象,或是有所危险,他这样的人,若是用时用意气之争,便未必是好处了。 司马懿道:“懿当初若有人荐,也不该是你荐。正因是你这般告状,懿才更有所惶恐,不敢遵曹公命而进许。” “狡辩!你现在跟了吕布助纣为虐,自然说什么都成了!不思事明公,而助徐州为虐,司马懿,天下人都看错你司马氏了。你们司马氏都是狼子野心,我便要看看将来你会有什么好下场!”曹洪咬牙道。 以为我是你么?!司马懿心道。 “可惜,恐怕你是看不到了……”司马懿道。 “杀了我!”曹洪咬牙道,以为他的意思是要杀了他,便道:“与其为俘,且杀了我!” “若斩之,岂不辜负张虎一番生擒你之心?!”司马懿道。 什么意思?!还要俘着他不放的意思?! 曹洪正欲咬舌自尽,张虎已眼疾手快,很快的将布巾重新塞回了他的口中。 曹洪怒目而视,最后被五花大绑的给抬下去看押起来。 司马懿心情很愉快,他虽不会刻意的去报复什么得罪过自己的人,然而,若是看到令自己不愉快的人落到自己手中,这心里也依旧会有一种爽感的。 人再克制,再理智,再会衡量,也先是人! 当下马腾包扎了手臂,下去休养。 张虎则警备大营,以防曹仁来索要曹洪。 司马懿却是写了封信与曹仁。伤人之后,再将人气吐血,也是他的擅长。乐趣无穷。 且说袁谭与袁尚见曹营被攻,当下哪肯错过这个时机,兵分两路便急来攻曹仁大营,曹仁急遣兵应付,四顾不暇,经过一番混战,等袁谭和袁尚各自退去,才收拾兵马,准备反击事宜。 得知曹洪被俘,曹仁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曹休很是惭愧,道:“休无能,那马腾极怂,躲入人群之中不肯出。否则若能斩之,也能一挫敌军锐气!” 这司马懿果然发疯,是要与他们决裂,真正的撕破脸的意思了。 曹仁虽清楚,袁谭与袁尚怕也是被他说动了,他们会配合行动,可是,看到这一幕幕还是很头疼。 恰司马懿的信来了,曹仁打开看,气的不轻,各将领看了也都义愤填膺,“欺人太甚!” 信中写的是什么呢?!司马懿问曹子廉为何送上门?莫非是曹营粮尽,才来讨粮吃?!子孝啊,你苦苦支撑着曹营,实在苦了你了。若是缺粮,大可来说一声,便是挤也会挤出来送与食之。总不能见盟友受苦而无动于衷,可就背负了当初的盟约之好了…… 都已经开打了,还提什么盟约之好。 曹仁心中恼恨,当下也写了封信送与司马懿。 司马懿收到的时候,也乐了,曹仁回的什么呢?! 骂他也曾是世家高门,为何却行贼盗之事,竟要胁人要赎,岂不是与污同流?!堂堂司马氏淖于污泥,如此同黑,当真是令天下侧目。 司马懿只笑,半点都没有生气。 真以为他是仁人义士,听了这话就能放回曹洪?! 司马懿只写信与曹仁,说曹洪分明来作客,哪里是什么被擒,子孝实在多心。懿只静待子孝前来,接回曹子廉。若能也能赏脸前来,懿必扫席以嘉宾礼而候之……说了一通。虽是废话一堆,却是气的曹仁胸口疼的慌。 见曹仁愤怒,诸将道:“将军,司马懿这是什么意思?!” “要胁着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之意。”曹仁冷笑道:“这贼实在是可恨。得了胜算,还要气恼人。诸将不可中计,这是激我军出战之意。若去,必中埋伏!” “可是子廉不能不救!”诸将急道:“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他在徐州营受辱吗?!他如何受得了?!” 什么作客,那是放屁的话。 倘若曹洪是被关到徐州去,也许是真的作客,只是不得自由。但在军中,能不受刑便算不错,还能得到什么善待?! “他们若对子廉用刑,逼迫他说出我军实情,只怕子廉必受不住!将军,还是要给个策方好。不如末将领命前去攻打,也擒他一将,与他们换回子廉,如何?!”诸将纷纷道。 “不可妄动,岂能因子廉而自乱阵脚,那便是中了司马懿的计了。我们怎知他是否正等着我们送上门去交手?!”曹仁道:“这司马懿诡计多端,不可被他牵着鼻子走!” “那当如何是好?!”诸将心中焦急。 “我只写信探探他,到底想要什么赎人。”曹仁道。 说罢送了封信去。 “最怕的不是他要什么去赎,而是在故意用此事拖着我们。”曹仁道:“如此我军才真正的陷入了被动。万万不可!当采取主动。” 当下曹仁便安排人马去接应出去的援军,以免被张辽所伏。 而此时张辽已经急追上了那支兵马。 这支人马不多,约有二千余人,因是急行军,所以辎重也不多,多是负马轻骑。 张辽追上的时候,挑准了时机,从中俯冲,将之拦腰冲断,叫他们前后不能相顾,便开始厮杀。 张辽带的人不多,只有六百余人。 然而张辽盛名于外,待大喝一声报出名姓,曹军果然现出一二慌乱之象,张辽趁其势弱,掩住厮杀。 曹军不得不再战再逃,一时逃乱出去。 张辽追着不止,时紧时驰,待他们疲惫便掩杀一阵,待他们四散跑了,便又歇下来。很是游刃有余。 就这么追了两日功夫,曹仁的援军来了,见到张辽如此不讲武德,二话不说,便恨恨的前来要杀张辽。 张辽见他们跟要吃了自己似的不要命的攻打自己,有点吃惊。 这个状态,像是充血,像是吃了秋药似的。 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杀了张辽!儿郎们,若能围住张辽,我军可扮回一局矣!”曹军将领大喊道:“谁能俘获张辽,或斩其首级者,有重赏!” “杀!”曹军凶猛,凶恨意与赏例激励之下,其势如虹,朝着张辽的兵马猛扑过来。 “杀!儿郎们,杀出去!”张辽暴喝一声,率先冲入曹军之中,其势冲的几乎让曹军上下不能靠近! 咴! 骏马腾蹄而起,张辽撕开一个口子,带着六百余勇士火速撤离包围圈。 要想把住局面就一定要脱困,否则被人包着打,再猛,也是徒消耗战。十分不利! 曹军如蛇形围攻上来,哪肯轻易的叫张辽跑了,极猛的围了上来,就想要咬死张辽。 就在张辽与曹军上下疲劳应付的时候,突然,一箭嗖的一下发来,正中一曹兵。 张辽看箭来的方位,心中大喜,道:“是吾徐州兵,必是有变,军师潜军来援矣!” 待更近了,为首之人正是张虎,张虎见此情形,十分紧张的道:“父亲,无事否?!可有受伤!” “并无,我儿来的正好,且与吾一并杀敌!”张辽道。 张虎应声,父子二人很快反抄回去,与曹军上下厮杀成一团。各有死伤,直到形势逆转,曹军节节败退,这才各自收兵。 曹军疲惫不堪,张辽父子也疲惫不堪。 这种战争,对于体力是真的一种消耗,再强的人,若得不到休息,也够呛。 他们也没急着回营,寻了地方先行扎营休息。张辽才得空问出心中疑惑,为何曹军气势都变了。如此的愤恨。 张虎这才说出曹洪之事。 “原来如此,他们是欲擒杀于辽,而换赎人回营,怪不得如此迫切!”张辽哈哈笑着拍了拍张虎的肩道:“有子如此,辽此生有后矣。” 张虎腼腆而笑。眼睛很亮。 没有比父亲的认可,更值得儿子高兴的了。更何况父亲不止是父亲,更是榜样和老师。不负期望在则有功劳,得到认可,张虎十分高兴。 当下休息半夜,到了后半夜便收拾了兵马,寻着曹营歇脚的地方摸过去,趁着黑,两军又是一阵厮杀。 曹军疲惫不堪,这样的消耗,不光人马消耗的过份,更重要的是,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离开冀州么?!什么援应幽州,怕是痴人说梦了,若是他们走人,只怕张辽必定会死咬不放。到时候能有多少人到达幽州都不知道。 援救部队折于半道,岂不令人更沮丧。 因此他们也不去幽州了,折转道火速的回曹仁大营去。 张辽与张虎兵分两路劫杀一阵,总算是把他们都给堵了回去。一个都没能放出冀州。 正文 第1092章 曹仁欲破局围城 对现在的曹仁来说,除非在这冀州能有胜面,否则,想要离开,难,然而,想要把住这里的局势,也是危机重重。 四面是敌,便是他也没有把握。 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曹仁闻听张辽父子已经将遣出的兵马击败,并将援兵也一并驱散,心中更是焦虑,当下再不可迟疑,立即率大部兵马往邺城去了。 这是准备立即就包围邺城! 曹军频频出动,斥侯立即就回禀说曹军大部兵马行动,竟往邺城而去。 “军师……”谋士团们道:“这曹仁怕是存着围城打援之意!” “无妨,懿已有所料!”司马懿道:“想必此时也已有所应对矣,且静等消息。” 众谋士便知他有破局之策,心都定了下来。 邺城内,斥侯通禀说眼见有大部人马前来邺城,张郃便心知已经到了时机,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先前司马懿早就有信,他心中反而更服气此人,只怕是早料到了这个局势,所以让他已经有所应对。 “集结人马,立即随郃出城,痛击敌军!”张郃道。 “是!”副将等人都领命,火速的调集了人马,准备随时出城! 高览和淳于琼也都上了城墙,三人此时也都有了默契。因为之前的种种,已经划定了他们的职责范围,反正已经是绑在一条船上了,此时还能有什么小心思,分什么你我和私心呢?! 为了关系的信任绑定,原先的袁兵足有二万五千人,尽分精锐兵一半与张郃,张郃自部下也有几千,这些加起来,便足有万余人,要随张郃出去。形成犄角之势,以免被曹仁所围困而不得脱。 什么是绑定?这就是绑定。 只有将兵马尽付与一半而随张郃出城,调遣,这份信任的基石和基础才足够稳固。 张郃道:“郃出城后,烦请两位将军务必好好守好邺城,城墙大事,当慎重。” “自然一心,”高览与淳于琼道:“张将军放心,吾二人必以项上人头保得城池安全。只是曹军勇猛,张将军也须小心!” 张郃点首,当下也没再说什么,见人马齐了,带着长长的军队从邺城四门开始出城,足像几条长长的游龙! 待人马全出以后,高览与淳于琼方才下令命人关闭四城门,并且严守,任何人都不能出! 二人心中有点慌乱,又跑到城墙上来遥看曹仁军的兵马。只见浩浩荡荡,远远瞧着像是蚂蚁大军,或是像极了洪水,滔天一般的密密麻麻的渐渐靠近。那震的地面都在响! 淳于琼的脸色都微微有点变了。 与高览对视一眼,二人心中十分忧虑。 因为曹仁的大军真的太多了,这么多的人马,一旦攻城,光采取人海战术,这邺城再有人能守还能守得住吗?! 被攻破了是什么后果,他们用脚想都能想得到! 别说攻城之战不可能发生。曹仁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攻城而令城自溃的话,那么,不惜一切代价的来攻城,而欲反转局势,那么人海战术就是可能会发生的。 密密麻麻如同蝼蚁,是一定能攻破城池的。 到时候,又该如此是何?! 这么多人马,哪怕是叠罗汉,也能把城给挤垮了,那么,到时候守这城池又有何意义?! 高览甚至怀疑都是司马懿的阴谋,张郃带走了他们的一半人马,倘若,城守不住,怎么办?! 降曹仁?!或是带兵马逃跑?!可是外面全是曹军中人,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高览脸色有点难看,道:“……先前张郃佯装攻城时,曾挖过河道,倘若这曹军效仿之……” 淳于琼闭上眼睛,道:“我等只尽人事,听天命。在事变之前,绝不宜轻率做决定。” 这是他们二人能保命至今的秘决! 高览点点头,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去安抚城中的军民百姓了。 曹军如此庞大的前来,邺城内的民众都很恐惧,不用上城墙去看,光听着这震动声,呼喝声,就感觉末日已然来临。 邺城虽是大城,城中也有水井,水源也暂时充足,可是,一旦封城,那么物资的匮乏将是迟早之事,哪怕能守得住,这资源也未必能守得住。 更何况这些多的人马,万一守不住呢,那是血流成河啊。都不用想曹军进了城会做什么。 一定会做出令人骇惧的事,然后震慑整个冀州。 这些都是套路了。 所以可以想见,百姓们有多恐惧,这种时候,自然更人心惶惶,淳于琼和高览需要花很大的精力才能安抚好城中的人心。 “幽州已成孤岛,那焦触张南叛后所面临的局面更无助。与之相比,也许我们邺城还算有所依恃。”淳于琼道:“所以,为谨慎起见,我们需要更笃定,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我们后悔了。” 高览点了点头,当然明白淳于琼的意思。 幽州的事,其实是出乎他们的意料的。焦触张南降了曹操,结果,袁熙引来了乌桓人,他们要求救,然而曹操与曹仁也无力去救,眼下的他们只能孤悬于那,独自的面对乌桓人。 想必焦触张南二人在叛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过会是这么个结果。哪里能料得到曹操不得不去驰援许都,根本都顾不上他们呢。 如果他们在这种时候还胡思乱想,到最后,恐怕连焦触与张南也不如。 反正已经被深度绑定在了司马懿的船上,他们只怕恐惧,也得硬着头皮面对。而不是在昏馈之下做出错误的决策。或是因为贪心而做出找死的事情。 一个错误的决策,严重的将用生命来偿还,哪怕侥幸能逃脱,余生也不得不为错误的决策买单。人的结局必定是悲剧性的。 二人还是笃定了默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现在虽然眼看着是曹仁占优势,然而,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很多的胜况都是说不准的,史上以少胜多的事情还少吗?! 就算他们觉得司马懿没有胜算,他们也不敢肯定的说,最后一定是曹仁赢。 二人紧守住邺城不提,只说张郃,率着大部队迎头便来战曹仁主力军! 曹仁大军是分批前来的,眼见邺城城门开了,远远的出来了很多兵马,一时擂动着战鼓很快的摆开阵势,朝着张郃冲了过来。 张郃拍马迎上,两军主力很快厮杀在一块,密密麻麻的人,像是彼此闯入的乌云,遮天蔽日,都分不清谁是谁的人马。 曹军是仓促应战,根本不防邺城以内会出人马来战,因此都没来得及应对措施。 当下曹仁不得不亲自督战,迅疾的安排人马,准备包围张郃。 然而张郃早将人马分成四军,相互援应着,曹仁一时想要包围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得逞。 不得不弃全部,而取重点,竟亲自带着精锐前来准备包住张郃…… 张郃一面厮杀,一面带人脱围,又见曹仁亲自来堵截,当下,奋力拍马径取曹仁,曹仁朝着他的面门先射出一箭。未中。 张郃避过之后,便要来取曹仁性命。 曹仁拎着大刀赶上,两人相击,一副你死我活的情境。 曹仁怒骂道:“卖主求荣之徒,安敢在仁面前摆弄刀法?!” 张郃见他左右诸将都很紧张,急来护卫曹仁,激道:“大将左右,为何不见主力得用将领?!难道是无将可用了?!曹军何以沦落至此!悲哉!” 曹仁闻言大怒,冷笑道:“取你这贼子,何须我得力左右?!仁十合而取矣。” 张郃大笑,道:“原来如此,真的无人可用了,竟劳曹子孝亲自出马上阵杀敌!如你所言,取吾性命,又何须一军之帅亲自出兵?!可见曹军上下已是失了得力将领,有兵而无将可用了吧?!” 曹仁心中懊恼不已,恨不得斩了这胡言乱语的狗贼! 张郃攻势越强,正在胶着间,从右翼突然突出一军来,正是夏侯渊,他带着兵马朝着张郃狂奔而来,大骂道:“卖主之徒,安敢小我曹军无将可用?!看刀!” 说罢便朝着张郃奋力杀来。 张郃见势不对,哪里还会再死拼。一个曹仁,他是可以努把力的。但是来了夏侯渊,二人若合力,他只怕难以脱身。因此一见夏侯渊来的方向,二话不说,带着兵马甩开曹仁的纠缠,火速的开始脱围。 曹仁紧紧缠上,两军交战,杀的如火如荼。 夏侯渊哪肯叫这张郃跑了,奋力直追,一面大骂道:“张郃狗贼,一见不对,立即就要跑,这就是你这匹夫的胆量?!拿命来!看汝这狗头被斩,还会不会口出狂言!” 张郃哪肯理会他,当下只奋力逃脱。 然而夏侯渊是咬死了他,一定要将他斩尽杀绝的。 正在混战间,又有两队赶到,正是张辽张虎父子二人率军赶到,分为两支,当下便与张郃军汇合,张辽先赶到张郃身边,张郃见之大喜,当下不及多言,调头便来与夏侯渊交手。 张辽哈哈大笑,道:“只你曹军有将,欺我营中无人矣?!辽在此,夏侯妙才,有种来送人头!” 夏侯渊恨的牙痒痒,看到张辽,眼睛都杀红了,拍马就赶来与张辽交手,大骂道:“狗贼!渊必先杀汝,再杀汝子!还我子廉来!” 张辽哈哈大笑,道:“能擒曹洪,是吾子本事,而你生气,也是你的权利。只是要杀我父子,怕是不能够!” 张郃听这话,便道:“曹洪竟被张虎所擒?!” “正是……”张辽笑道:“侥幸尔!” “虎父无犬子。文远此子,叫人刮目相看!”张郃服气道。 见他们还聊上了,很是有荣的样子,夏侯渊大怒,道:“分明是使诈而擒,汝子与你这狗贼一般,当初是怎么斩杀颜良的?!欺天下人都没数吗?!” 张辽对于颜良是理亏,但不至于迂腐到自我责怪而不可自拔的程度,因此便冷笑道:“汝主曹贼是如何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欺天下人都没数吗?!” 夏侯渊大怒,拍马便来斩张辽,张辽哪里惧他,拍着马便来猛攻夏侯渊。张郃时不时的补上一刀,夏侯渊哪怕三头六臂也渐渐吃不住二人的攻击了。 好在曹仁赶上,二人合力,方才能合力交战一二。 张虎被几个曹营的将领缠住,一个个的红着眼睛要为曹洪报仇,混乱的如火如荼。 正在这时,袁谭和袁尚的兵马又趁乱来了,两方对着曹军便是一顿厮杀。 直混战了大半日,方才各自退兵。 邺城外当真是人仰马嘶,血流成河! 谁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而这一幕反正是看的淳于琼和高览目瞪口呆。听到战报,一时间诧异不已。他们是没有料到袁谭与袁尚二人竟然暂时和解了,然后与司马懿达成了共识。 曹军再庞大,也架不住你来咬一口,我来咬一口的分食啊。 这一下下的,也怪痛的! 淳于琼道:“张郃将兵马扎到河上去了……” 他遥遥一指,心中松了一口气,道:“这是坚定要守城之意,守住了河上,便是堵住了用水淹计攻城的可能!” 高览也狠狠的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之前还后怕的很,生恐自己和邺城成了牺牲品。 高览想了一下,眼下曹仁是率大军把邺城围了,但是他的人马怕是支撑不了多久。想要破他的人马,在粮草和水源上下功夫,比起真正的消耗战要精的多。 但曹仁铁定了心要久战的意思。 所以司马懿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就看谁能耗得久了。 袁谭,袁尚,司马懿,马腾,再加上张辽,张郃,分兵六支军,分别散落在各角各落的死死的钉住了曹军。 若曹军拿不下邺城,就得被这些群狼给咬死了! 原来如此! 邺城就是块肉,司马懿不急着取,反而用它为饵,把曹仁急急的钓在这里,困在了这里。而曹仁需要逆转局势,就必须要拿下邺城,才能翻盘,否则就一定有很大的消耗战,他耗不起。 高览道:“我城中也需要准备守城了!恐怕曹仁攻城在即!” 正文 第1093章 油锅之上是邺城 他们邺城内便是第七支军。 这分明就是七星阵。司马懿利用了所有资源为己所用,并且优化了所有资源。 现在看下去,谁能扛到最后,说不准! 淳于琼与高览开始准备守城事宜,城中百姓虽然恐惧,然而也渐渐的开始有序的帮助军队准备些守城器械。 这个时候是生死的关头,哪还有顾及到彼此立场的时候?!事涉生死,再吵什么意识形态,那就是脑子有坑。 因此,守住城池才是关键。 曹仁和夏侯渊率着大军狼狈的回营,开始清点伤亡和损失,然后人就很阴郁,很焦躁。面对如此的伤亡,如此难缠的局面,这种被克住而不能动弹的感觉,是很糟的! 他们虽是庞然大物,然而,也绝对禁不住这么的消耗,这么的死缠。 曹仁直到此时才真正的感觉到了司马懿这个人的棘手。 他是如何预想到的他的行为呢?!是因为自己的军队有他们的奸细,还是,司马懿是真正的有才之人,能够料中那么多的他们的计划,是否此人,果真就对战场形势和各个局面都有预想于心?! 这个人,是如此的棘手。 “子孝,”夏侯渊道:“司马懿不死,我军恐怕很难突破,一直被他所困!” “妙才是想要除司马懿?!”曹仁摇摇头道:“他被重兵围在其中,如何除?!此人又极为诡诈,想要除他,谈何容易?!” 夏侯渊道:“可此人不死,我军如何发挥实力?所行所动,皆被其所预测,如同被绑住了手脚,如何施展?!” “不可冒险!”曹仁道:“张辽父子甚勇,再加上张郃也已出城而防备于我军,倘若去围司马懿,人没杀死,却冲入陷阱,落入他们的手中,又当如何?!张辽虽说话难听,然而,所言不差,我军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还算能够领兵了。倘若有什么闪失,我军上下,当彻底被司马懿所废,便只是等死而已!” 夏侯渊的脸色很难看,道:“渊愿一赌,也不愿被司马懿如此制衡。于万军丛中取之首级,渊愿拼死一战!” 曹仁苦劝道:“子廉已身陷敌营,若妙才也陷入,便要叫仁率军投降吗?!我军几十万大军,莫非是要无将可将兵,无人可用,落得赵国的下场?!如此,我军若自毁实力,主公,哪还有所依恃!若足不鼎,主公在许都,必将成为吕氏父女盘中食,只能任人宰割,妙才,多想一想主公吧!” 夏侯渊丧气的将兵器一扔,坐在一边开始生闷气! 他当然知道要忍辱负重,可是,这个憋屈的局面,让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若依子孝所言,此时当如何?!”夏侯渊道:“司马懿不死,我军一直被制,还能有什么突破?!” 曹仁苦笑道:“司马懿是当世奇才,他既已笃定要守在这里,焉能没有防备,想要入敌营去杀他,哪那么容易,只会人没杀死,倒入了陷阱。” 夏侯渊还要犟,道:“他又非神,难道还能料中我必去寻他?!” 虽说这么说,其实这心思也淡了。他是有这个不惧死的勇气,敢闯一闯,赌一把,可是,曹仁所言也不错。 他们不得不顾全大局。 这里的大军,哪能就没有将去率领他们呢,光靠曹仁一人,实在是独木难支。 这里的军队,是曹操的根基啊。现在许都这个局面,若是连外面的大军也丧失了,那么,曹操就彻底的被动了。 所以,哪怕憋屈,有时候是真的很愤怒,很无奈,也无能为力。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令人丧气! 曹仁见他渐渐冷静下来,心里也挺难受的。他心里不狼狈吗,不憋屈吗?!当然也是。只是身为主帅,很多时候,不过是含着苦与酸,负重前行罢了。 曹洪眼下还在敌营,可是他却无法被司马懿牵着鼻子走。他不能去救。也顾不上去救! 因为对比起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带领着这么多的大军突破。 如果,连突破也做不到,他就只能保存实力,带兵离去了,将要放弃这里的一切。 如果不得不走到这一步,这对曹操来说,对整个许都来说,是丧失了多大的赢面和局面?! 带着大军不得不撤退,这将是一种失败。一种战略上的失败,这甚至是比战争本身的失败更可怕! 所以现在的他,心急如焚,焦虑不堪,也就无法去救曹洪。 大局让他已经顾不上了。 “为今之计,是包围邺城,攻打邺城!”曹仁道:“只要攻破了邺城,我军,便有了驻防之地,便能与司马懿久耗!” “倘若打不下来,”曹仁道:“我军还能支撑多久,妙才想必也清楚。到那时,只能奔回兖州去。就只能保许都而已了……” 这就很狼狈。而且一旦回去,就等于彻底的放弃了这里,再想来争,再出许都而争这天下,哪里还能有更好的机会?! 没有了! 司马懿得了这里,必收拢好这里的人心,到时想攻破这里的代价,是现在的十倍百倍之难。 夏侯渊道:“我军率全军之力,必能攻破邺城!” “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破邺城!”曹仁看着不远处的邺城城墙道:“有了这里,就有了制衡的据点。这冀州就还有主公的一席之地。” 只要有这里,便是放弃许都,其实都不要紧! 所以,这一战,太重要了! 夏侯渊一咬牙,道:“子孝领兵攻城,渊则防备外围。无论是谁来咬,必定将他们挡于其外!” 曹仁点首。 二人计议定了。曹休回来了,禀道:“司马懿又来了信,言若不去赎人,必不保曹洪生死。” 夏侯渊怒从心头起,道:“此贼当真可恶!” 曹仁冷笑道:“只怕他也料中了我军必用全部精力攻城,所以才急了,要引起我军的注意力。” 曹休道:“子廉若不救,恐怕必死。”一想,竟悲从中来。 曹仁与夏侯渊心中酸涩,默然无言,心中剧痛。 倘若曹洪在战场上是被张虎杀死的,他们必定悲痛欲裂,然后是下定决心为曹洪报仇。可是这被生擒而不能救,那种惨烈,那种隐忍和痛意是尖锐而彻骨的。 看着同袍而忍痛而弃之,那无异于割心之痛。 所以,人不能落得任人宰割的局面,一旦如此,就很糟糕,很多的时候,连这也不能自主。 三人心情很差,却只能忍着痛,压抑着苦楚,而去准备攻城之战。 曹军疲惫,士气也不怎么高,刚经历一场消耗战,此时又需备战,当然是怨气载道。士气跌入低谷。三人少不得要去激励士气。 见曹军并不理会自己,司马懿却并不生气,道:“曹仁已陷入困局,久之,必自乱阵脚。只要制住他们的势头,内部自溃,有何可救?!” 曹仁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无将可用,兵马纵多,却无法自由调度,任性而肆意的攻打! 再有便是粮草的问题了。只是粮草他们守的很严实,司马懿想釜底抽薪也没有找到机会。他向来是没有几分把握,他是不会轻易行动的。因此不确定粮草究竟何在,他便半点也不着急。 无非是长久战,消耗战,也正合他意。 要一战而胜,司马懿所拥有的兵力也不足以满足这样的硬拼实力。再则便是袁谭袁尚,马腾,张杨等,本就是散装兵马,若是叫他们拼死一战,谁掉个链子,问题都会变得很大,可能会累及全局而陷入溃败。 所以,这样慢慢的钓着打,慢慢的打,才合他的心意。 司马懿从不贪大,他利于从小处而达到目的。 “军师,曹洪如何处置?!”左右谋士道:“杀之如何?!” 司马懿踱步想了想,道:“不可,杀之送敌,反而激敌军之怒。于此时,可不利。他们既不救,曹洪留之活命也无妨!” 谋士等人道:“也罢,就先留在手中关押。也许以后自有用处!” “只看邺城一战了。”司马懿道:“我军必要在后方尽力的牵制与消耗曹军。疲其军。只是,就算如此,也未必能保证邺城一定能守得住。”但是利用邺城拖死曹军,就值了! 淳于琼与高览的能力先不说,只说这么多的人马,若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城,那么,司马懿也未必能挡得住! 谋士道:“如果守不住就要淡化他们的得到邺城的价值。” “曹仁以为得到了城池,便能稳住了这冀州,然而,若得一空城,又能改变什么?!”谋士道:“曹军若攻下城池,占了邺城,我军便围之!一直与他们耗着。” 司马懿道:“就要看淳于琼和高览,还有张郃的觉悟了!” 他想了想,等张辽父子进来,便道:“曹军必有兵去击张郃,他们若要城池,必要占据河上。张将军可安排去支援张郃,务必守住河上!” 张辽应下,道:“倘曹军入城,邺城内百姓可能保得住!?” 司马懿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只有与城俱焚的结果。” 张辽听着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这就是乱世人的命运,一旦卷入其中,对小民都是一场生死大灾,半点都不由自己。 司马懿没再说话。张辽沉了沉心,也没多纠结。很多时候,不是他们没有保民之心,只是,更难的时候,他们先保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军队,自己的民。 只有拿下了这里,冀州的百姓,才真的算是保下来了。以后也能安居乐业。 陷入战争的城池,最终都不可避免的成为炮灰。百姓小民,甚至都不如一粒灰。 曹军开始布下阵势,频频出动,然后推出拔城器械,开始推到了城下去。而工兵也开始在挖坑洞,准备防御。一看工程如此浩大,只怕是铁了心一定要将邺城拿下。 这个阵势,如何抵挡?! 淳于琼越看越心惊。 这等的兵力而成就的防御工事,光看着都令人胆战心惊。 “高将来且来看……”淳于琼对高览道:“他们在做防御工事。” 高览一看也急了,道:“是怕我城上有火攻,用土坑掩护所用。他们这是准备填多少?!他们的兵马无穷无尽的往里面填,我军城墙却只有一层,哪里架得住他们一直的攻打?!” 淳于琼心中迅速的沉了下去。 这是曹仁军的全部实力,他们准备上全部实力来拔城了。拔城是什么,是硬打下来啊。历来拔城之战都是死伤无数,十分惨烈,必会以一方的胜利而告终。 史上有多少城池,一旦被拔,必定是鸡犬不留。 拔城军牺牲的越多,代价越高,他们的愤怒就越积累,一旦拿下城池,会留活口吗?!那是屠之待尽,民兵之血可以汇聚成河。 这一种事,向来毫不夸张。 二人对视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如果守不住……”淳于琼道:“烧掉城中粮草,当撤离。先做两手准备吧。” “城中百姓会如何?!”高览道:“……我二人莫非要将邺城焚之一炬!?” “你以为,司马懿还会在乎城中百姓或是邺城存亡与否?!”淳于琼道:“府库早就被他搬空了。于他来说,邺城中的很多人甚至是他的阻碍。这里多少根深大族,将来对徐州都是祸患,若是能连根拔起,烧光,对徐州更有利,他们能重新扎根。这时代,从来不缺封赏的英雄,新的大族,要取代旧的大族,这一类,岂会鲜见?!” 这是要灰飞烟灭啊。 “司马氏真狠,”高览苦笑道:“这里离河内如此之近,司马氏取冀有功,将来在此地,必能盘锯而壮大。这些袁氏旧贵,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切莫低估此人的野心。” 不拔掉旧的,怎么用新的取代?! 府库中关于冀州的一切,全都在司马懿手中,将来怎么安排,必是明明白白。 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吧。 尽力的去守,如果守不住,便烧了城,就立即撤出去。 正文 第1094章 惨烈攻邺城之战 至于城中百姓,则自求多福吧。 他们也是人,如果守不住,也已尽力! 天已近暮,二人看着曹军在伐树,敲敲打打的就地取材,准备攻城的器械,以便作长竿,以及箭身,这是要做很多的火把等物。 一般大城池附近是绝对开阔,不给种树的。不是古人不想要绿化,而是,城外若生长了太多的树木,尤其是大树木,在古代那个自然条件下,不用几十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一旦开战的时候,这个玩意,就可能会被围城之人取用,用来攻击城门。 尤其是几人合抱的那种大树,一旦伐下来,合力而抬去撞城门的话,纵然城门是铜铁钢壁,又哪能经得住这样的撞击?! 不过也并非完全的开阔,一般在十里开外,五里开外就会有小树苗之类的,再有,但是农田了。每一年入夏,入秋,都利用城中百姓去砍伐用作柴火之用。城中不仅奖励砍伐树木,还会鼓励砍伐大树木。尤其是长的极高,一看就成柴,特别直的那一类,砍伐回了城,卖给大贵族用作梁屋之用,还能赚上一笔。 所以,古城池也并非是一木一林没有的。 他的外围没有参天大树,但是小树林,草丛也极多。为着的就是军事防御,还有民用互济。就是控制在一定的变量以内。 防止树林太密而影响百姓生活,也是为了防止大型野兽在城外驻扎栖息地。不然人类居住地与野兽群靠的太近,这还怎么生活?! 这种就算是隔离带。有鸟类和小型动物栖息,但也不妨碍人类的生活痕迹,这才是一座大城池该有的平衡。 否则一点树都不见,在农业社会,高度依赖着树木取火的生存方式里,又怎么保障整座城池对于柴火的需求,怎么低成本的运转呢?! 古城池是既需要水源,也需要火。所以家家户户都要备柴,而这,平时则需要防火。就需要备水。所以大街小巷子都有水缸,用来万一着火就能够灭火用。 大多数房屋都是木制的时代,水很重要。 有些城池的井多,甚至还有挖上蓄水池的,就是一道弯曲的穿城而过的小弯道,引入护城河中的水源在其中,偶尔雨季的时候,水源丰足充沛,水源也新鲜,都是活水,百姓们甚至可以拿它们洗菜洗衣。 一座城池,有这些才是活的。 而这些,足以让一座城在特殊时期,拥有一些战略物资。 囤货是中原人民的本能,因为自然灾害多,因为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什么暴雨,暴雪等极端天气,或是灾年的时候没米下锅,甚至是局势有变,只要有条件的,家家户户都会挖一个地窖,或是准备一个柴房,用来储备粮食。 因为穷怕了,也饿怕了。 人类的本质,与仓鼠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囤这一种病,它甚至不足以成为一种病,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和状态。 中原人也因为多次有这个能力而活下来。囤物资,能让人尽量的可以脱离自然环境的束缚,一些特殊条件的制约,而能够活的稍稍自由。 所以城外是基本都没有大树的。而曹军准备这些,是为了什么,怕是要彻底的准备攻城了。哪怕没有攻城可用的大树木,却有着可以取之不尽的木柴可照明。 高览也没闲着,这种时刻,哪里还能顾得上百姓,必须要采取一级的军事管制,就是要进民家中开始搜刮物资,准备持久战了。 邺城百姓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他们不得已交出粮食,只剩下一点点的时候,那种悲痛,无异于把一生的命运和积蓄交给了守城的兵士。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场灾难中活下来! 高览也没有丧心病狂,虽在搜刮粮草,然而,也叫百姓们收拾好家中财物戴在身上,以免有人趁乱抢劫杀人,叫百姓们准备些农具等物,以免有人作乱祸害,一旦真的开战的时候,他们可能是顾不上城中的安全的。 人心惶恐而无所依,便是,邺城内百姓的状态。 这个状态,甚至是不如吕布进城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恨此贼,但至少还算安全的。 跟生命比起来,他们此时更想要的是苟活与和平。至少邺城到底谁主,随便吧,只要能保住命,管它是英雄还是狗贼。 人,就是如此的卑微,生死之际,所想到的并非是那种笃定的尊严和喜恶,而是最基本的本能。 高览将搜刮来的粮草封在府库中,将搜来的柴火堆放在一边,他的心神十分复杂,道:“……若守不住城,这些必要烧了……” 一想到这,就开始痛心。 反正不能给曹军一点一丁的粮草。 “另外,倘若城破,开了后城门,让百姓自散而逃去避险吧……能否逃难而活命,只看各自的造化了……”反正那时,他们估计也顾不上了。 真正的到了那一步,连百姓也不放出,那他与淳于琼也就真的是半点良心都没了! 诸将应了,这心也一点一丁的沉下去! “曹仁必要此城,那费力所攻打下来的,也必是残城!”高览咬牙道:“他想要在此处占得一席之位,只怕很难!” 司马懿,袁谭,袁尚哪一个肯?! 现在他实力最强,都死咬住他不放。曹仁拿下城池,也必是惨烈的代价。 然而拿下城池就万事大吉了吗?! 也许,是困局中的困局而已! 眼见曹军在邺城外敲敲打打,这么准备攻城事宜,袁谭听了不禁冷笑不已,何时这邺城,沦落到被曹军如此惦记的时候了。父亲在时,名士趋之若鹜,天下战将与诸侯投奔者如许。岂是这曹军能够觊觎的?! 袁谭发狠道:“待吾青州兵集结,定诛曹仁。” 他是有一股恼意的。这冀州还能入别人手中吗,在他看来,这冀州本来就是他的。现在曹仁将兵力集结着对准了邺城,明显是非取之不可,这袁谭心里能高兴才怪! 因此也厉兵秣马,做准备要给与曹仁军一举重击。 相比而言,损失了大部实力,只余下名份的袁尚却现实冷酷的多。残酷的现实,已经将他心中的骄傲给狠狠的击碎,恨下的只余仓惶还有明显变得客观的观察的眼神。 他不再如以往那么盲目自负。 开始变得忧心忡忡。 “曹仁若铁了心要攻城,只怕邺城是保不住了……”袁尚心中挺哀痛的,失败的代价就是成为废墟吗?!汉室如此,父亲也是如此! 邺城代表着什么,其它对于四州而言,很清楚。除了幽州叛了以外,其余三州虽入战火而仓惶,但其实都在看着呢! 当年吴拔楚都郢,楚国几十年都没能缓过来。差一点点,就连国家都没有了,若非令尹去秦国哭了几天,求着秦国出兵保下社稷,只怕楚国得灭国亡种。 一个大国被一个小小的吴国欺到这种程度,是何等的悲伤。 楚国向来是春秋实力最强者之一,他的国力虽有盛衰,然而君权从未旁落过,不像晋国,被士大夫所瓜分,他是君强则国强,君弱则国弱的国家。他当然是骄傲的,那个时候经常到中原把各国打的哇哇叫,中原各国恨死了他,表面上也不得不与他友好往来。虽然也不由他作主中原之事,也没让他当上过霸主,然而,若是中原的事情漏了他,那也得怯怯的怕被楚攻打。 可就是这样的楚国,在后期被吴国差点灭国的程度。难道是因为他不强么?! 都城对于一个权力中心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自那以后,虽然楚国还是强国,但却慢慢的开始往下走了。 而邺城,先是落入吕布手中,现在又被曹仁所围,一旦陷落,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袁氏的权威,将彻底的被击碎。天下便不再对袁氏拥有信心。 什么袁氏重新拿回了邺城就能恢复到以往的实力和盛况,这是想屁吃呢。 袁尚隐隐的有所预感,父亲一败,一死,已经是大败了。 倘若袁氏子弟不能再拿回邺城,只有被驱逐的命运。或早或晚而已。 就算侥幸拿回了邺城,又能有什么能力去守得住,并重立威望?! 别说天下诸侯对袁氏没有信心,连百姓和四州都对袁氏子弟没有信心! 从来失败不是一点一点的垮掉的,而是摧枯拉朽般一下子就崩塌的。 袁绍一死,已经崩塌过一次了。 邺城若真成为了废墟,这袁氏……还能有什么威望?! 没见汉天子失了长安以后,只能沦落在许都吗?!哪怕汉室的班底还在,然而,汉早已经不是早先的汉室。 虽有其形,却再无那个能力去号令群雄与天下了! 袁尚想到袁绍那时的盛况,与今对比,连邺城也保不住,那种感伤,不禁泪如雨下。 悲从中来。再想到那时在黎阳坐拥多少人马,而今跟随自己的只有些残兵,那种狼狈,那种落差感,让他十分难受。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不能往后退。因为他是袁绍指定的继承人,不管袁谭认不认,他都得为袁氏保有最后的尊严! 袁尚心中却十分冷静清楚,如果,不能拿回邺城,袁氏身上的光芒就会半点不剩,完全的褪去不说,甚至是变得斑驳褪色,直至完全的消弥。 到那时,他又如何能保得住呢?!无非是逃亡的命运。 而袁谭,就算拥有青州,大势之下,他也必保不住青州的。 这就像是火,火如势而蔓延,当邺城都没了,青州哪一个不心思浮动,叛变如云,而投靠新的英主?! 到时候,袁谭才知道,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大势已去的真正滋味。 袁尚是不得不与袁谭求和,不得不低头俯首。他甚至是知道,司马懿现在不过是依赖他们和利用他们。 就这个人,能叫袁谭而得到邺城吗?! 最终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可是,袁尚就算心中隐隐的有所预感,却早已经无法决定事情的走向了! 实力不济,以至沦落至此,这才是现实! 夜幕已升,然而邺城外却亮如白昼,火把如云,从城墙上远远的看出去,那火光仿佛与天连成一线,没有尽头。 这些都是敌军,都是曹军的火把。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因为他们知道,攻城之战,随时将会开始! 城上也早已布置妥当了投石机,淳于琼与高览严阵以待,可还是很紧张。虽然投石机的打击能力也很强,可是曹仁如此众军,力压全城,这样的实力对比,只怕再厚的城墙也受不住。 一个城池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 曹仁的眼中有火光印亮着邺城的动向。 全军上下都在等着他一声令下! 那是热血之中伴随着的一点点对于胜利的渴望。全寄于这邺城之战。 几方荣辱皆在于此。四州之土的归属也开始于此。自袁绍败之后的割裂的归并也开始于此! 这是一场注定写于史书的最大的一场战争,开始了! 曹仁亲自下了马,到了鼓上开始击鼓,发出军令,“进攻!” “攻城!” “杀!” 投石机,登云梯,火石漫天飞砸到人,马,墙,还有漫天的弓箭雨开始了! 惨烈而冷酷,火光印着血色,弥漫着黑暗的夜! “守城!”淳于琼撕心裂肺的发布军令,道:“放箭!” 火油带着箭朝着像蚂蚁一群群的曹军而去,投石机带着石块,投入他们预定的范围。 砰,砰…… 然而还是有更多的石块砸中城墙,砸中他们的士兵,砸的他们头破血流,城墙坑坑洼洼。 这是不惜代价的拿城填的战争。 赌上性命的战争。 对于两方来说都是如此! 张辽亲自来接应张郃。夏侯渊早料到张辽会来接应张郃,冷笑道:“岂叫你如意?!早知你必来此,张辽,受死!” 竟是早早的就埋伏在必经之路上! 张辽便知道,曹仁这不仅是要夺城,更要控制城外的水源。他是准备将邺城死拿在手里的意思。 正文 第1095章 混战中捡漏补刀 他心中一沉,担心张郃能否守得住,因此二话不说,拎着刀便来战夏侯渊,道:“不想死就让开!区区汝这点人马,也想堵住辽?!” 二人很快绞杀在一块,而张虎早跟随张辽身后,见夏侯渊被张辽缠住,立即见缝插针的开始带着兵马突围,一面对张辽喊道:“父亲当心此贼,儿且去也!” “且速往!”张辽道。 夏侯渊见他们父子竟玩此招,不由大为惊怒,道:“奸诈似鬼,果不愧是司马懿带出来的诡诈之徒,当初便是这般取了颜良性命的吗?!张虎休走,纳拿来,还我子廉!” “看刀,还有空寻我儿?!”张辽拦住他。 夏侯渊气的七窍生烟,却不得不狼狈的率军与张辽厮杀在一处。 两人实力相当,夏侯渊所率的兵马多一些,哪怕仓促之下,依旧命部将率一支紧追张虎而去。 张辽骂道:“如此死战,无非是玉石俱焚,飞灰烟灭的下场,曹仁为何死咬住此不放?!” 夏侯渊冷笑道:“那更要问你们,实力明明不济,只会玩些阴谋诡计,为何要死咬住这冀州不放?!” 这话还用说吗?! “想要提什么玉石俱焚,只怕你们徐州兵是投机取巧之辈,不配说这四个字!”夏侯渊道:“看刀!不杀了你,难道还指望着我曹军上下这许多人马束手投降吗?!做什么美梦呢?!” 张辽心中一沉,冷笑道:“行,你与曹仁且在此死抗,我徐州兵与你们久耗便是。看谁能耗得住谁?!只看曹操能否在许都制衡住局势了,哼,一旦失利,纵有你们这些雄兵在外,又能有何用!” 夏侯渊大怒,在说他们不顾许都,反而只顾着盯着冀州吗?! 当初吕布涉险,司马懿不也是如此只盯着冀州?! 现在说这些屁话给谁听呢?! 夏侯渊是真的特别愤怒,便冷嘲道:“区区吕氏草贼,便以为能摆布得开庙堂朝廷之事?!就怕你们有这个野心,那吕布父女却没有这份本事!许都天子所居庙堂,岂是草莽之贼可以问的?!曹公回去,必吊汝等那草贼之主的首级,等你们爬回去叩问吧!” 张辽忍着气,率兵朝他杀来,两人打的如火如荼。 夏侯渊道:“司马懿在后面当什么乌龟,此贼如此诡计,怎么不露头?!遣你在前面交战,自己却躲在后面保全,莫非是等吕布父女死了,他好坐享其成?!张辽,奉此狗贼,你可甘心否?!” 张辽冷声骂,“与吾交手,尚还不忘挑拨离间!这是黔驴技穷才致如此吗?!” “问我军师作甚?!便是激他出来,我军也绝不会暴露出军师所在,中汝之计!”张辽冷笑道:“鼠辈,要战便堂堂正正的交手,休玩那些小儿手段!临阵挑拨算什么本事,辽却以为是汝惧耶!” 夏侯渊大怒,当下不再多言,与张辽杀的难舍难分。 两人实力都很强,张辽本就极勇,悍不畏死,夏侯渊又知他有斩颜良之力,因此更不会轻视,两人交手几十合,却都没有寻到对方的隙处,一时都没有得手,只能胶着! 夏侯渊与张辽所率俱都是精锐,两方发生激烈的交战,各有伤死。 而张虎已突破曹军的围追堵截,一路寻张郃去了。 张郃看到张虎到来,轻微的松了一口气,道:“不料军师竟派文远与汝前来支应河上!” “军师言若要邺城,必守河上,绝不可落入敌军手中,故而遣我与父亲前来,还望能够齐心协力,护守河上!”张虎道。 “定当尽全力!”张郃抱拳道:“既便是死,也不会叫此地落入曹军手中!” 张虎点首,二人合兵,见有曹军各军中前来,便分兵前去击退。 张郃手中兵马本就有万余左右,又有张虎前来支应,张辽在外支应,因此,河上暂安! 张郃看向邺城,那里已成一片火海,光远远的看着都是触目惊心。 那个动静,厮杀声,击鼓声,投石机还有弓箭交合的节奏,在黑暗之中让人看着都不由揪心! 张郃有点担心曹军若死咬住邺城不放,恐怕城内未必能守得住。他怕淳于琼和高览二人守不住。不由心中更加忧虑。 “军师言,曹仁兵力雄厚,若是死缠着邺城不放,恐怕邺城很难守得住!”张虎道:“若不得已而守不住,则一定要守住河上,绝不能落入曹军手中。” 否则就无法制衡得到城池的曹军了。 张郃点点首,“若淳于琼与高览可出城,能接应否?!” “自能接应。”张虎道:“现下曹仁全力攻城,这邺城城墙能守到何时,不好说啊。他们的外围人马又死死的咬住了我军,不叫去救援,眼下只是拉距战,只有消耗而已。” 张郃心中微沉,想要全力的牵制曹军,只怕是来不及牵制! 现在就看,到底是曹仁攻城的快,还是外围牵制的快了。 两人眼中只能死死的守住河上,绝不叫曹军上下靠近一步! 到处都是厮杀之声,到处都是冒出来的一支旗兵,或是敌军,出其不意的就会咬上一口,让人防不胜防! 马腾率着西凉兵去见缝插针的攻打曹军的后防,不料又遇着了曹休,曹休二话不说只放出一支冷箭。 马腾见到又是此人,脸色都变了,此曹休,怎么就阴魂不散呢?!他的伤还没好呢,又遇上这夺命的鬼,当下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怂就怂吧,再强悍也没用,都没有比命重要。 他马腾可以为了西凉而死,但是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他心有不甘。 曹休大怒,骂道:“狗贼,还往哪里逃?!” 马腾哼哧哼哧的,远远的就看到袁谭率着兵来了,便叫人急忙去送信,二话不说,就引着曹休往那去了。 袁谭听说是马腾正被曹休追杀,直接就杀了过来要围杀曹休。此时此刻,他恨曹兵如许,恨不得杀一个是一个,自然不嫌多。 因此很快袁谭的大军与曹休混战在了一块。 马腾则避到一旁。轻轻的喘了一口气,道:“腾虽无用,然惜命人也,岂可死于此处,且叫他们狗咬狗去吧。” 西凉部将们听了,都挺一言难尽的。怎么说呢,草原上的狼老了,叫人心里都一言难尽的了。显出老态与无能是真,但显出卑劣狡诈也是真。 不过马腾虽然做的难看,说的也不忍叫人听出去,难免有胆小惧事之嫌。然而,贼是贼了点,但说的确实是实话。 这里本来就不是狼的主场,本来就是作为附属的诸侯而出现在这里的,在这个地方喧宾夺主,没必要,也没那个实力。在这里白白逞能而丢掉性命,真的毫无意义。 罢了!狼王虽老了,索性小狼王是个猛人。有马超在,虽然莽,但以他与徐州的关系来看,将来,西凉的愿景也是可期的。 所以虽然对马腾有点无语,但也没有敢有反对意见的。至于二心,那就算了吧。都走到这一步,再谈什么二心,那是扯淡! 事到如今,除了一条路走到黑,还能怎么?!不能叫前期的投入血本无亏啊。况且眼看着徐州现在,也没有翻船的可能。 那就完全没有必要想东想西。 鸡贼就鸡贼一点吧。 曹休一想到又失了马腾,这心里恨不得吐血大骂,跌脚不已。先前射中了他一箭,结果被这马腾给跑了,现在也是,这狗贼一见自己就跑,跑就跑吧,结果还鸡贼的把自己给引到了这里来,他不禁破口大骂道:“……马腾!什么狗屁世代公卿,什么狗屁的西凉将军?!不过是个懦夫!有种休跑,且来一战!” 马腾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的高声回道:“……曹将军,腾老者矣,本就已伤,杀我这一老者,与汝又有何益?!曹军莫非只能靠欺辱老者来立威了吗?!” “老匹夫!”曹休脸色铁青道:“候着!吾必射杀汝!” 袁谭见他还能分心与马腾互骂,不禁冷笑道:“小看谭矣?!且看招!” 袁谭现在的实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青州兵,基本上都没有经过大战和消耗,此时正是疾待争功之时,看到曹休就像饿久了见到了肉的狼似的,大部兵马如虎狼般猛扑上曹休,曹休哪里能敌?! 待战得一通,便只能且战且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曹休还是很懂的,因此急于奔逃去寻援兵了。 袁谭当然不放过他,驱兵而上,杀的血流成河。 马腾也率着西凉兵跟在后面捡漏,杀了不少曹兵,待袁谭走的远了,他才率着西凉兵马从周围去找曹军的空子,时不时的就去补上一刀。 反正现在外围就很乱,马腾想要捡漏,或是补刀还是能做得到的。 曹军太大了,想要完全的护在外围,也只能护住几个据点。因此,马腾不遇强敌而取的性格,简直展现的淋漓尽致。 反正要他付出生命,那是万万不能的,但酱油也不能打的实在太不像样,因此,这捡漏的功夫就顶级一流。甚至也清理了不少地方,杀了诸多曹兵。功劳也不算小了。 像极了狼老了的感觉,已经认怂,但还有狼的尊严,带着狼群,时不是还会捕个猎,不甚尖锐的牙,也依旧会在猎物上咬一口。 但,一些强敌,大型的猎物,他已经不会再去招惹了。 认老服老其实是挺难的一件事,尤其是身为战将而言,古尚有廉颇饭否的不甘,身为战将又怎能没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尴尬,只是,人得学会认输,躺平。 只有认清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才会越来越长久。 人最怕的就是弄不清自己的份量,那么悲剧将从这里开始! 马腾沿着曹军的痕迹,一路补刀,然后就遇到了袁尚,袁尚远远的看着马腾的兵马,眼神十分复杂。 昔年父亲曾号令马腾,马腾虽然没有心服,可却也没敢公然的反对过父亲,一直很怂很龟缩在西凉,不敢在袁与曹之间站队,选其一。 只是后来,他竟跟随跟吕布攻伐邺城,并且还拿下来了邺城! 更料不到的是,他们竟遥遥的还算是暂时的战友,共同围剿曹军。 这种莫名其妙的发展,令袁尚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 袁绍在时,天下何人敢反锋芒?!说召集诸侯,也没几个敢不来。 而今这一切的荣光,全都飞灰烟灭了。而他身为袁氏子,却最终不得不与群贼共同抵御曹仁大军。 而就算逐驱出曹仁又如何?! 这些难缠的诸侯,也不过是下一个死咬住邺城和冀州不放的群雄。 就像汉天子一样,驱出去一个,又来一个,无穷无尽。而属于他的,也只有一个名份,甚至连宫室和都城都没了。 而袁尚自己呢,没有实力去做到他想的一切,去维护袁氏的尊严,以及把这些群雄赶出冀州,甚至都不能令兄弟心服。 他毕竟是袁绍亲自指定的嗣子。 如果,他死了,或是光芒淡了,而不得不与袁谭服软的话,这说明袁绍的指定已经毫无意义。袁尚一人的败,不是他一个人的光芒褪去,更是袁绍的时代结束了,甚至袁氏的时代也结束了,这是一种终结。 袁尚是死是活,只不说,只说袁谭……如果连袁绍的时代都结束了,那么袁谭实力再强,哪怕再有能耐能够雄锯一到两州,又有何用呢?! 当褪下去袁氏的光芒,他也不过是与父亲的时代割裂,变成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诸侯。甚至与马腾都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边缘诸侯而已! 袁尚心中是很丧的。他看清了这一点。然而他不知道袁谭是否看清了这一点! 实力再强,丧失了中原的核心地带和召号力,沦为边缘诸侯,袁谭究竟知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是被翦灭,还是不得不屈从于一个强有力的大诸侯而生存?! 袁谭又能真的低得下去头吗?! 袁尚看了看马腾,又看了看邺城的城墙,默契的没与他会合,而是另寻路去了。 正文 第1096章 守城之艰巨惨重 马腾看了一眼,嘲道:“袁本初专横一世,不料亲自挑的嗣子,实力却不过如此。功业不传二世,难怪被人欺至此。” 都说袁氏落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内部不和。 他却以为,不止是因为不和,而是袁氏诸子都自视甚高,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实力也就那个鸟样。 可见,当老子的再有能耐,儿子不行,最终还是得败啊。 “倘若吕布兵败如山倒,吾不信吕娴连徐州也震不住……”马腾叹气道:“这就是差距。这袁氏败的不冤!” 而袁氏已经连冀州老巢都扛不住了。现在沦落到被曹军攻打到这个地步的时候。这对兄弟还在被司马懿利用。 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这里的主场,竟不是他们。这难道不够悲哀吗?! 西凉部将深以为然,正想说点什么,不料马腾话锋一转,道:“所以,当爹的人,再有能耐也未必见得有用。还是,少折腾,早早找个可靠的靠山,才是长久之计!” 西凉部将都露出黑人问号脸。 这是什么结论?! 马将军,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可是不愤于躺平而愿意屈从于徐州的啊?!现在你怎么成了这样的马腾了呢?! 躺平的这么理所当然。是什么意思?! 而且以前对于马超听吕娴的话,十分不甘,总觉得卖了儿子。可现在这态度不对劲啊。 这是卖儿求荣不止,还要卖己求荣了?! 你的尊严和决心还有骄傲呢?!见鬼了吗?! 马腾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怎么说呢?!很多时候,像一些小诸侯,边缘诸侯,也许上马作战的能力可能差一点,但是见风使舵的能力就一定不能差。否则,站错了队,跟错了人,或是固执过了头,后果就是很惨烈的! 身为小诸侯,或是边缘诸侯就一定要有清醒的认知。如果各诸侯混战时,情势不明,那就是自己可以独立发展的黄金时期,那时候稍狂一些,有点志气也无可厚非。但若是局势渐渐明朗,天下形势有明显的趋向的时候,脑子就一定要清楚。到那个时候还认不清自己的前景和份量,代价必定是极为可怕的。 很显然,马腾就是这样的人,也许他老了是真老了,怂的时候也是真怂。可是,眼见天下形势已至此,倘若还看不清,看不明,那么多吃点苦,被捶打都是轻的,重则会死啊。 中原的力量,是他不可对抗的。这是事实。 而中原的战争,也是他不可企及的,能在中间捡个漏已算不赖。 中原诸事,他们实在掺合不上。但至少一定要跟着大船走,这样就可以走的更顺。 但若是掂不清份量,或是自视甚高,那也是一阵风一吹就跑了。 众人听明白了,也有点无奈。 是啊,虽然怂,却要明白,在中原的事上,西凉的任何人都从来不可能是主场。看一看董卓的下场就知道了。所以跟个大船跑还行,万一大船翻了,他们还能调头,就从容的多! 袁尚一路走,一路杀曹兵,一面观察着邺城的状况。 砰! 无数的投石机在火光之中重重的砸向城墙。 那城墙坑坑洼洼的已经有无数的坑洞,就像一个巨人,纵然高大,屹立雄武,也是也架不住这么多次的打击。 这样下去,邺城只怕不乐观,必会守不住。 袁尚心急如焚,想要突破,去援邺城,然而,外围的曹兵实在是太多了,杀了一个又涌出来一个。把这里打败了,那里又来援,无穷无尽,就像网一样,困的他根本想寸进都难,他只能与马腾一样在外围打转,看着城墙干着急! 外面的境况,斥侯禀给了曹仁,曹仁观察着城墙上,道:“继续投石!待他们力尽,再登云梯。” 现在登云梯是白白牺牲生命。 曹仁是决心要先上重器,先把邺城打的没脾气了再说。当城墙都不能再成为阻碍,谁还能挡得住曹兵对于邺城的进攻! 巨大的投石机固定上,数人操作,很快就有无数的巨石重重的砸到城墙上! 邺城内死伤无数,兵士狼狈不堪! 淳于琼头上带着伤,往城墙下看了一眼,道:“再这样投石下去,这护城河都要被他们给填了……” 护城河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挡敌军登云梯用的。 可是曹兵一直这样投石,无数的石块被砸成数块,然后散落在城墙上,城墙下,掉下去,砸伤砸死不少人,也慢慢的开始将护城河都给填干了。 这个消息,未免令人恐惧。 高览心中更是焦急。 所以城墙的存在,到底有何意义呢?!所能抵挡的也不过是少数人马。人马不至如此多,这绝对是能守得住的。 而如曹仁这样体量的人马,怎么抵挡得住,又怎么守得住?! 所以但凡遇到这样的敌军,基本上不可能决战在守城之战上,守城之战也绝不是用来抵挡这样的大军的。这在史上的战争上,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的。一般到这程度,都是灭国之战了。灭国之战到这程度,基本上已经不是战争的问题了,而是怎么投降的问题。这里面战的意义更不大,而是如何谈判的问题。没几个国家会这样打仗,直到了这个程度,一般不可能有什么玉石俱焚的程度。而攻破只是时间问题,而接不接受投降,怎么处置城内生死,是强势一方的决定,并且是唯一的决定。 邺城的问题是现在就是主力尽丧,邺城也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降又不能降,现在也只能死扛,其实两人心中都清楚,他们真的不可能将曹军挡在外。 “我们,能守得住三日否?!”高览喘着气,累极道:“只怕城中军士的极限只有三日……” 最怕的是三日不至,已经到极限了。 淳于琼苦笑道:“……哪里用得着三日?!你且看看这个局面,能守到明日,就已到极限,一旦曹兵下令登城,我城中军士早有死伤,如何能将这密密麻麻的曹兵阻挡在外,一旦他们突破了城墙,一开城门,我们城中……” “曹军付出如此大的代价,进了城后的愤怒,谁能承受得起?!”淳于琼喃喃道。 付出的成本越高,就越愤怒。曹军死这么多人,曹仁必定不会阻止曹兵上下进城泄愤。 二人无言,眼中带着茫然和痛苦。 更多的时候,没有退路的痛苦,无法选择放弃的艰难,是更难以承受的!两人心中都有着煎熬。 无数的投石机投的石块继续砸在城墙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坑,城墙建筑之时自觉无敌的坚固,然而,当它被震动时让人心中产生的恐慌,是一次又一次对城内人心中恐惧的放大和自信的瓦解。 这座城墙真的能挡得住这样的攻击吗?! 更何况还有无数的石块越过城墙砸到了城中去,砸倒了无数的民屋,砸死无数的百姓,到处都是逃难,避难的,到处都是悲号哭喊声。 每一声都让守城的军士们眼泪直掉。那是同情,恐惧都升起的慌张。是一次又一次对他们内心自信的摧毁!让他们内心产生动摇,怀疑,他们坚定守城的信念也会瓦解,恐怕升上来,就会产生腿软和投降的心思。 强大而数目庞大的敌人所带与他们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在这一次次的恍惚之中,不慎被石块砸中,带走一波又一波的生命。 有些甚至连投降都说不出口,就已经连命都没有了! 石块砸在邺城内,摧残着城墙,掉入护城河中,渐渐将城城河填平。 谁都不知道这场战役能坚持多久?! 他们只是觉得无尽的疲惫。 城墙上的投石机也在工作着,反击的虽少于曹军的数目,然而也造成了很多的打击,也摧毁了敌军的几个投石机,后来虽渐渐失了准头,然而,投下去的石块也顺利的砸死了很多的曹军,甚至有计划有目的投放石块,以期对于曹军的进攻而产生阻碍,就是在他们大军的中间进行石块的拦截,以期在打击敌人的同时,还能用石块垒起一道类似于阻碍的防线,以拖延曹军进攻城池的时间! 而这个效果当然是短期有效的,因为此举,曹军迟迟没有发动攻城命令,就是因为顾忌这个。万一一波攻城不能得逞,便会影响军心。 而仓促登城,就可能会出现兵马支应不上的问题,因此,二人算是达到了目的。至少在明日之前,可以确定的是曹军不会仓促攻城。 只是城上的情况不容乐观,是因为石块有限,投石机也远没有曹军的数量多,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拖不起。比起曹军,他们就会先垮掉。 曹军的攻击强度渐渐开始下降了。 二人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一面命将士们轮流吃喝休息,一面则令值班的人马开始补充兵器和物资,抓紧时间。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间隙,在攻击与攻击前的间隙而已。 但哪怕是能喘一口气,也能够稍微缓上一缓了。 “将军。”部将上来禀报,道:“弓箭数目不多了。只余三分之一。属下已命人去城中将敌军的弓箭收集起来,以资军用,只是,有些损坏的也多。” 高览面色不太好看,倘曹军发动弓箭优势,他们的人马得要吃不少苦头! 这明显曹军的弓箭远攻还在后呢。 攻城是先用大器械先洗一遍城,一般都是投石机,再用弓箭远攻辅助,然后就是登城,这是最后一步。 然而,光这第一遍,已经累的他们城中伤痕累累,人心惶惶,再来一遍弓箭洗城,这…… 高览看向淳于琼。 淳于琼道:“将火油之物都准备上来。小心布置,倾倒入城墙下。” 用火势来制造障碍,至少还能撑上一段时间! 虽然火油之物用在投石机上更有效,然而,这么大规模的敌军,他们的火油只是常规守城储备,根本就没有那么多! 眼下要用时,所有的物资都是紧张的。 部将领命去了。 “曹军准备了不少上柴火等物,只怕他们先会用火攻啊,”高览道:“若弓箭用上火箭,我城中,必然燃烧殆尽……” 曹仁早早的挖了坑洞,他们也用了火攻,然而效果并不大,虽射了几波箭,然而因为黑夜中本就视物不清,他们又有坑洞掐挡攻击,所以,他们的效果很小。基本没有造成灭绝性的效果。 反倒是他们,这样已经很是焦虑了。 淳于琼道:“尽人事,听天意。如若不成,先放走百姓,各自逃生去吧,我们两个尽力到最后。若是也不成,烧掉府库……再行撤离!” 他指着河上,道:“那边动静不大,虽也有火光,然而基本没有撤营的迹象。只要河上稳在张郃手中,邺城就绝对成不了曹仁的据点,他得到了,又有何用?!” 若司马懿将邺城一围,再挖渠放水,曹仁兵马再多,又能往哪里去?! 得到了城,却守不住,这邺城,哪里还是什么据点,只会变成烫手山芋,鸡肋一样的存在! 二人议定,抓紧时间休息,准备着第二波的打响。他们知道,第二轮,不会太久! 天渐渐亮了,曹仁也令曹兵将石块都清理了清理,整出了好些道出来,可以直接攻城的路。 曹仁观察着城墙之上,先令曹兵轮流休息,整治伤者,攻势已暂缓渐停。然而,这只是为了酝酿第二轮的攻击开始。 这二人,倒是能守。只怕是铁了心的要守城到底了! 斥侯来禀道:“袁谭,袁尚,马腾,一直在外骚扰,目前是曹休将军一直在击退他们。只是他们去而复返,十分难缠!” “夏侯将军依旧在攻河上,只是遇上张辽父子去援,一时不能克!”斥侯道。 “司马懿大本营何在?!”曹仁眉头紧皱道。 “一直守营,只不知可在营中,”斥侯道。 曹仁道:“密遣出一军去一探,倘若遇之,可趁无人杀矣,若不能,且退。切记,若寻得曹洪,务必救回!” 正文 第1097章 早有计诱敌深入 斥侯道:“是!” 他们是领急命而去,并非事先准备,为的就是图一个出其不意。 曹仁看着城墙,见外围暂安,心中稍缓。 此番,若一举而将司马懿除掉,那可真是意外收获了。只是此人向来小心,他也是存有侥幸之心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不管能不能成,总得去一试。 之前夏侯渊说的时候,他之所以斩钉截铁的拒绝,是不想夏侯渊去冒这个险。曹军已经不能失去大将了。 那么,只能用低成本的方式去一试。 若是出其不意而能成功,那便是意外收获,若不能,也不妨碍。 攻城之势已暂缓,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停顿而已,算是中场休息。 不光是曹军,邺城以内的所有人都很疲惫,包括袁谭,袁尚,马腾等人! 张辽与夏侯渊厮杀的不分胜负,后来都力竭暂时收兵,张辽火速的去援应河上,与张郃汇合。 张郃看着密密麻麻的曹军大营,头皮发麻,道:“攻势虽已暂缓,然而,只怕第二轮将要开始!不容乐观啊!” 曹仁这是铁了心一定要邺城了。进去了又能如何呢,倘若不能占据河上,所得到的邺城也只是一座空城。拿住了水源,又是空城的城池,他要去又能怎么着呢?! “曹仁没有退路,他必须竭力。”张辽道:“这样死磕,我军也吃不太消。” 曹仁的大军体量实在太大了。 张郃道:“先做好接应邺城撤退的事吧。” 张辽点首,心中明白,恐怕在这种攻势之下,邺城绝对是守不住的。还是做好接应之事要紧! 当下一面扎紧河上之军,做好防御,一面则扩展兵力,分兵出去,准备接应邺城而出的人马,无论如何,都需要清理出一道口子来,让邺城的人马能够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出城来! 而一支曹军已经悄悄撤退,慢慢的往司马懿的大本营摸来。 斥侯早有所感,道:“曹军是为军师和曹洪而来,军师且避。” 司马懿从善如流,道:“曹仁此举,恰证明了心中没有底。想要釜底抽薪,却哪那般的容易?!” 他带着亲兵和斥侯营的人撤退,很快将准备好的兵马分头调动,开始诱敌深入! 曹兵等真正入营的时时候才发现这里是一座空营。 “不好,中计了!”正欲撤退,斥侯来探道:“回将军,寻到曹将军的踪迹,前方有一队正在捉着他撤退,形神苍惶,我军斥侯急追,对方恼怒,欲杀之。” “必是曹将军无疑。”此时不管是不是,也值得冒这个险了。 当下发布军令道:“追,若遇曹将军,必救之!若遇司马懿,屠之带回其首级,振奋吾军军心!” 当下军心激昂,有这个引着,便毫不犹豫的开始追。 说来也怪,追了这个,消失了,然后找踪迹的时候,另一队又出现,以至于他们不得不追之,反而失了曹洪等兵马的踪迹,连司马懿也没有追到。 一时心中大为疑惑,待稳定了心神,定下来时,却已到一个平坦处,忽听一声炮响,四面八方各闪出一阵兵马朝着他们杀来。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 曹兵不防,顿知怕是中了诱敌之计,一时心慌意乱间而仓促应战,便显得有些狼狈。 两军很快绞杀在一处,曹兵不得不到处突围,然而无论他们往哪儿突围,都会有一支兵马拦住去路,一时转道,反而更加麻烦,因为这样冒出来的兵马无穷无尽。 曹兵怎么打都出不去,心中便有些虚。 “莫非是见了鬼,怎么回事?!刚刚的领头兵,是不是之前遇到过的人马?!”曹军将领道。 “将军,只怕我们是在敌军的阵中,”副将也有点心虚的很,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一类,神鬼莫测的叫人毛骨悚然。 “之前出现的人又出现,很显然他们只是在阵中困住我们,人马却并不多。司马懿身边必然已空虚,故作虚实之计。张辽带走大部人马,他身边能有两千都勉强。可惜我军之中无有可破阵之人。这可如何是好?!若有高人,反而能破阵找到司马懿,一举而杀之!”副将脸上和心中都是焦虑,显然是真的焦急了。 曹军将领来回奔走,十分狼狈,见敌军一直在赶鸭子一样的似乎在引导着他们见到阻截就另突围,这是否本身就是一种将他们陷于阵中的阵法?! 也不会尽力而杀他们,仿佛是在消耗着他们的体力,准备把他们的体力给耗尽再杀之吗?! 他咬了咬牙道:“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若遇敌军来驱赶阻截,我军硬着头皮突破,不要被他们牵着走,否则等我们体力耗尽,便是死在这阵中了!” 众曹兵咬牙,自然听从,然后跟着他火速的走,再遇一支军队来阻截时,便也不避,而是冒着生死之险,疯了一般的杀过去。 徐州兵见曹军勇猛,人马又众,一时不能敌,只好退散。曹兵依此计而行,终于凭着勇猛杀出一条路来,火速而狼狈的奔窜回去了。 这一行,曹洪没救到,司马懿连影子都没见着,结果还损失不少,几乎是被司马懿给牵着鼻子走,他们都无颜面回去见曹仁了。 当下回去禀报,深深感慨司马懿实在是用兵诡诈,不可测。 见不能图,曹仁自然也放弃。他不能在这个事上死磕。能投机一把,已算是作赌了。没有理由输了就无限的开始作赌!这常常都是不知放弃的人的悲剧的开始。只是头疼徐州营还有这么一号难缠的人。这个人的存在,与吕布父女一样,都叫人深为忌惮。 司马懿骑着马,远远的观察了一下战场,见雄壮赳赳,吹起黄沙,带过来无尽的燃烧的火的残烟味道,他知道,第二轮很快就要开始了。 战争,是对人的生命还有城池,文明,甚至包括土地的一次摧残! 在一次又一次的征伐之中,人类所创造的文明,生命,城池,土地,一次次的被摧毁,在火中毁灭,又在火中重建,这是人类永远都逃脱不了的循环。而身为其中的一员,就不得不加入其中,而争取胜利。这是所有局中人的宿命。唯有胜利,才能得救。而其它的所谓的理性的思考,以及一切,都只能退居幕后!所有人都只有战争与燃起的热血,没有人眼中还能剩下其它的东西,此时此刻,包括思考都是奢侈的。 打胜仗,活下来,是他们所有的心声和渴望!没有人不渴望活命。没有人不想要胜利。而为了胜利,抛下一切,必须去收割敌军的头颅。 城墙外又击起了鼓声,淳于琼与高览刚眯上的眼睛,一瞬间就已惊醒,他们像草原中的被警醒的狼一样很快就拎着兵器站了起来,睁着未得到充分休息的红眼丝的眼睛,疾步到城墙边看向城外。 火光,到处都是火光,而且是点点星火,别误会,那不是美丽的星星,而是,一支支已经点燃了的火箭。它们最终的朝向,是他们邺城的所有人,包括城墙,包括一切,这是毁灭的力量,令人刚看一眼,腿就发软,窒息,心生恐惧! 淳于琼只觉有些呼吸不过来,这哪里是什么美景,这是毁灭之前最后的盛宴。 高览的手紧紧的抠住了城墙,他知道,守不久的。残破的城墙,再经这第二轮,必然是经不住的,一旦敌军开始要登云梯,他们能守多久?! 天知道?! 淳于琼吸了一口气,见所有战将和守城兵脸色都很难看,眼中带着惶恐和不知所措,便下军令道:“只要敌军要架设云梯,即刻点燃城墙下的火油!” “是!”城墙上的兵马应了。 “准备反击,我军投石机和弓箭手都列队,立即!”高览道:“听我号令。” “是!”城墙上的兵马很快就从疲惫中清醒过来,不得不加入这场还没有结束的战争。 曹仁看着城墙上,命人去城下喊了一遍,道:“降不降!?” 这是例行寻问,也是战争的规矩。 “回去告诉曹仁,邺城中人可战死,却不会投降跪死!”淳于琼放下一箭,道:“战则来,废话少说!” 斥侯回去禀回,曹仁冷笑,万箭待发,曹仁拿着令箭,冷冷道:“发!” 一声号令,大旗一甩,号令一出,万箭如雨一般,离弦朝着邺城城墙而去。 嗖,嗖,嗖…… 恐怖的密度,能将人扎成筛子。 哪怕有盾牌和城墙作盾,也依旧有不少人中箭身亡,这密度几乎是无孔不入,一不留心,只需半秒时间,人已毙命。 可是既使如此,高览急速的也带着人反击。 无数的箭朝着曹军而去,尽管相对比起来,只是毛毛雨,可是反击也未曾停止。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血像河一样的流淌在地,渐渐变温,变的冰冷。 曹仁一面令弓箭手不停发箭,一面命步兵持着盾牌往前,开始准备架设云梯! 来了! 见步兵扛着云梯开始往城墙缓慢推进,高览立即将弓箭营的精力全放在了拉近距离的曹军身上,开始进行精准打击。 然而曹军依旧不惧,虽也有伤亡,然而有条不紊的开始列出数队,一步步的往前,步伐虽缓慢,却是坚持着在推进。 淳于琼一看这战况,心中便是发沉,见他们越来越近,已近护城河边上了。一时心中一沉,命令兵士们道:“立即点燃城门与护城河中火油。点火!” 无数的火把被扔下城墙。 那火油一遇热,一遇火,很快就燃烧起来,熊熊的火光十分有威力,窜的足有半城墙高,以至于让曹军的云梯根本无处架设,而人也无处下脚。 然而,淳于琼和高览都知道,这火油会燃烧尽,只怕他们还没有将敌军烧的如何,曹军已经等到火油燃尽了。 城中的持续力哪里及得上曹军的实力?! 然而也是能挡一时是一时了,事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咬着牙坚守! 曹军数队,却根本没有多受火的困扰,一见火油几乎将城墙给包住,便吩咐道:“无柴之火,只是虚火,不可耽误,立即登城!盾兵何在,速灭火!” 早有持盾的曹兵听了调令,开始掩护架设云梯的曹兵,他们拿着手中的铲子,开始去现场挖土掩火。 一堆堆的土和沙,朝着那火油处开始扑洒。 护城河中本就已经被乱石给填的将平,里面多数是石头,而火油没有易燃物的支撑,它终究还是扩散不大。倘若只是水中,也许还能持久些,然而在石头之中,火的威力便变得十分分散,有的落入石缝之中去,在底下燃烧,根本造不成大的影响,唯有城墙上的火一时扑不灭。但是靠近地面的那些火,一遇沙土来掩埋,渐渐的开始熄灭。 这个简直是太出乎邺城守兵的预料。万万料不到曹兵准备万全至此。 原本以为还能挡住,拖住很久。 可是这火一灭,他们立即登城,他们还能守多久?! 看着密密麻麻的曹兵开始不要命似的架设云梯,淳于琼当机立断,道:“速去开后城门,先放百姓离开。高览,你去烧了府库,立即先从后门离开!” “淳于将军,你呢?!”高览急道。 “我还能坚持一会,为你争取时间!快去!”淳于琼道:“守不住了。速撤退!” 高览急的上前拉着他道:“淳于将军,若守不住,守之无益,切莫死在此处,毫无意义!” 淳于琼郑重的道:“我必来!后门必也有曹军候着,一切小心!” 高览红着眼睛,匆匆的去了。 淳于琼赤目竖发,亲自拎着弓箭朝着开始攀登云梯的人放箭,“放箭,放箭!立即放箭!快!” 一箭一发,很快很多的曹兵因为火,或是踩空,或是中箭而掉下了城墙。然而并不妨碍后面不断的涌上来的人,他们踩着同伴的尸骨,疯了一样的往上爬。 正文 第1098章 重伤城破急撤退 城墙上的邺城兵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无数的人倒下,无数的人开始面临崩溃,一面反击一面哭。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崩塌,当身边的同袍纷纷倒下的时候,给与人心中的恐怖是指数级的增长。 更何况,还有仿佛永远杀也杀不尽的敌军。密密麻麻,光看着都叫人崩溃! 淳于琼却不想轻易放弃,因为他的身后还有整座城池,整个城中的百姓,如果这么快的沦陷,这些人就会成为这些曹兵的泄愤的出气孔,会发生什么?!谁能知晓?! 他知道他不能轻易的退,就算要逃,也绝非眼下。 必须要撑下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都杀红了眼,不知道撑了到底多久,恍惚间回首时,只见府库已经烧起了熊熊的火光,他心中松了一口气,见城中出现骚乱的动静,便知道高览已经开始带着百姓撤退。 就这么一个恍神的功夫,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骨,淳于琼差点一命归天! “将军!”众副将忙哭着扑了过来护住了他,道:“将军如何?!” 这箭得有多利,穿透了坑坑洼洼的铠甲,直达命脉。 这个位置,风险得有多大?!若是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伤及心肺,那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因此无人敢拔箭,都哭着道:“将军,撤退吧!” 淳于琼见他们一张张仓惶的,恐惧的,后怕的,还有受了大大小小伤的脸,喃喃道:“撤,马上撤,放弃城墙防守,立即掩护百姓离城!” 能救出多少算多少,现在死挡着城墙,已经毫无意义了! 凭他们这点人马,根本挡不了太久,一旦曹军成势而上了城墙,他们死的将毫无意义。 还不如撤退离守,即刻护百姓离开。 众将见他发话,当下便有序的开始组织撤退,下了城墙,扶着淳于琼到了马上,道:“我等先去组织百姓撤退,将军且先离开,这伤耽误不得,久之必死无疑!” 没有上好的凝血药,这还要奔波作战,这伤就算一时要不了心肺的死的命,但,不止血,这光流血,人的血也会流光啊。 能跟随淳于琼到今这一步的,俱都是死忠,是打算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的,因此哪怕到了这地步,也没有舍弃离去,而是尽于忠守于职。 “汝等也不要耽误时机,速来!”淳于琼道。 众将应了,当下分了人护送淳于琼先行去后门,他们则安排着奔逃的百姓,开始撤退。 城墙上失了防守,曹兵哪里还能止得住,当下便如流水一般的涌进了城里,然后到了城门处,将城门给拉开了。 那曹兵便如洪水般往城里涌来。 百姓仓惶恐惧奔逃如泥,有些来不及逃的,当场被马踏死,或是杀死。 军队入城,是绝对不能被阻拦的,在行军途中,还未到安城的时候,哪怕是一只狗挡在了面前,也得杀死,不能阻碍大军的行进,战场之上,不分兵与民。 一时之间惨绝人寰。 曹军将士一进城便一面安排人追杀撤退的兵马,一面则立即去封锁城中各要道,又急于去安排人去府库救火,整个城池都是冰火两重天。 追兵在后面追杀不止,邺城兵抵挡着,艰难的跟着百姓往后门跑。 高览在前,厮杀的疲累至极,哪怕手都已经累到麻木,他也不能放松,他的眼皮上杀的全是血,可是片刻也不敢放松。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开后城门,曹兵便涌上来绞杀,高览不得不带着人马在前开路,百姓们苍惶喊叫,多有无辜被牵连而杀者,哭天抢地,那种属于将死之者的无助的悲喊,让人不忍卒听! 曹兵无穷无尽,仿佛没有尽头,见城门开了,无数的兵马开始往这聚集。 人多的根本杀不完,仿佛要被淹没在这里,死在这里。 这种窒息的压抑感,让人喘不过气来! 高览差点以为今天必是出不去了,可能会死在这里的徨彷无助感不住的涌上来。敌军真的就像洪水,没有尽头,不断的涌上来,仿佛朝着他们冲过来,能用人潮将他们淹没。包括高览在内的很多人都已经开始绝望了! 突然,远远的一列旗印入了他们的眼帘,而且越来越靠近,那个鼓声很令人熟悉。 “张辽在此!”张辽亲自扛着旗,往城门口冲,要来接应曹兵,在后方不断的将曹兵杀散。 高览一听大喜,道:“是张字旗,是张辽来接应我们了,儿郎们,且速速往他推进,快!” 当下士气大振,仿佛是久渴之人见到了梅林,不顾一切,忘了疲惫的开始往张辽那边冲杀,两边很快接应上。 “高将军,辛苦了!”张辽道:“且先撤退,我只在此处候着城中百姓!” 高览道:“淳于将军还在后面,还望张将军接应到他。览谢过,且领百姓去也!” 张辽抱拳道:“张郃正在后方接应,必保无虞,高将军只安心!” 高览大喜,带着百姓,带着人开始冲杀回去,寻找张郃,待与张郃汇合以后,便又带着兵马前来接应城门。 张辽很快就守到了淳于琼,见他受了重伤,吃了一惊,道:“且速送回叫军医诊治!辽断后!” 淳于琼不放心的道:“等到我军后方出来,张将军切不可久留,已尽人事,余下皆是天命,莫要强求!” 张辽郑重的应下了,火速叫送淳于琼离开。 张辽接应到了后面的人马和一些百姓,看城中曹军已逐渐占领,若再不走,恐怕与城门的曹军汇合,他就走不脱了,便也不再犹豫,带着这些人,火速的开始往河上冲杀,竟凭着勇气,一劲的杀回河上去了。 张郃与高览接应到,一行人马便护着百姓很快到了河上。 张虎料到必有伤员,已是安排好军医,搭好空帐蓬,收诊了伤者。 只是百姓多数都惨不忍睹,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数都留在邺城出不来了。很多的人,甚至在逃命的过程中,已经目睹亲人的死亡,他们悲痛号哭,既哭家人,也哭家尽毁,张虎听的泪包包的。 当初,若是徐州没能守住,只怕徐州所有百姓已遭曹操毒手,百姓们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邺城虽然无辜,然而能保下这么此,已经尽了他们的大余力了! 高览看着这一幕,内疚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哪怕再心硬的在战场能毫不犹豫斩下万人首级的将军,他也首先是一个人,而一个人,可以对敌军下死手,然而对于手无寸铁的百姓,很少有人能丧心病狂的下屠刀。 而这些百姓,也是他守着的百姓,他自责的是自己没能护好他们。 虽然知道,守城不易,他也尽了力,可是这心里,还是很难受。 尤其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而无能为力,曹军终于攻破了城池,占领了邺城的时候,那种挫败感,令人沮丧和自责不已。 他眼睛酸胀,来看淳于琼,军医已经给他处理了伤口,箭也拔了。 “血止住了,伤口也不大,还好未曾伤到心肺,否则怕是无救了。”军医道:“虽然看着恐怖的伤,但未曾伤到骨头,这是万幸。” 骨伤难医,更何况是这个位置,若是伤了骨头,或是断了,养好了,也一定会留下后遗症,想要再自如的用手如初是不可能了。 高览道:“能有救吗?!”很多兵士一开始并不是死于钝器伤,而是在被钝器伤以及的继发感染。那种慢慢死掉,眼睁睁看着感染而无法控制,人一点点的腐烂掉而无法控制的绝望,像一场生者的酷刑。与其这样死掉,还不如一开始就被杀。至少不用活受罪。痛快的多! 他看着淳于琼都没了血色的脸,心中十分担忧。 “我们有特殊的药,淳于琼将军体质还可以,对这药也不过敏,只要控制得住,便能控制住感染。”军医道:“虽不能保证一定没事,但大概率下,是有效的。多数兵士已经证明了这一切。高将军请放心。” 高览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劳累军医了!” 军医道:“比起感染,反而是受重伤后的发烧更麻烦,且速去准备煮退烧药。速速!” 药医很快听从,不断的忙碌起来。 张郃宽慰几句,便带他来见张辽。 张辽道:“高将军且休息一二。” 高览虽已疲惫至极,然而却并没有真的能放下心来休息,道:“曹仁占得了邺城,必会来攻河上。这里,能守得住吗?!” 张辽道:“死也会守住!” 正说着,斥侯来禀道:“传军师令,几位将军且守着河上,切勿谨守。眼下军师已经率大军,围到了邺城以外,另外还有袁谭,袁尚,已经分营而至,欲驻扎于邺城外。” 高览吃了一惊,这速度这么快?! 这是虎视眈眈啊。 张辽道:“回去告诉军师,言吾已知,叫军师也务必小心。” 斥侯领命而去。 “父亲,不如我且去援军师,只怕军师身边无人可用!”张虎道。 张辽点首道:“可,我儿且与斥侯一道回去,若有变,急遣人来报!” 张虎听从,带了少数人马,很快就回去了。 张郃道:“我与文远在此,曹仁若知河上不好取,只怕会紧盯着城外的兵马,文远不回去,可以吗?!” “军师可以随机应变,可以随时撤退,然而河上却万万不能丢。军师心中自有计较。无妨!”张辽道。 张郃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就是司马懿这是守在城外,其实是笃定了叫袁谭与袁尚也守在城外的意思,曹军在邺城的动静,必激怒此二人,他们必是要死咬曹军不放的。这等的羞辱,身为袁氏子弟的他们,哪里能受得这等的污辱?! 司马懿守在城外是一个态度,但他是可以逃的。 高览已经累的不行了,见局势暂时稳定,便先去休息。 他们在城中牺牲太多,所带出来的人马,也只几千众,大多数因为守邺一战,都牺牲了。一场大规模战争对于人口的消亡,是难以想象的。 曹仁进了城,立即控制住了城,见府库烧了,心中连连冷笑,再见百姓家中的粮草也都尽烧了,甚至把储水的水缸都给砸了的时候,这心中的恼恨可想而知。这是根本不欢迎他们的意思,所以宁愿砸锅砸缸,也不便宜了他们。 这做的真绝。 曹仁愤怒,曹军上下自然更愤怒,会做什么,不言而喻。 恰此时是需要震住人心的时候,所以很是杀了一批人! 曹军在城内大开杀戒,袁谭便亲自带着人绕城而骂。 曹仁见司马懿,袁谭,袁尚把城给围了,不禁冷笑一声,他已据城,想要攻进城这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曹军根本不可能全军入城,大多数还是在城外驻扎,又有夏侯渊亲自领兵,便是袁谭实力再强,又能敌得过几面作战吗?! “他骂什么?!这个时候来卖弄这邺城还姓袁氏?!”曹仁道:“这袁谭野心颇大,佯降主公又叛之,叛逆如此,其罪当诛。仁必要除他。解决后患!” “只怕司马懿会在外援他,”左右道:“我军虽得了城,依旧压力很大啊。这司马懿分后而扎,分明是要分散我军的注意力。若只一个袁谭,怎么打都成。并不是多大的难题,只是几方相互撕咬,攀扯,只怕我军也吃不消。况且还要争取河上,否则这城池便不能保持现在的局面。” 河上不在他们手上,他们当然是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曹仁怕什么,就怕张辽张郃一言不合就要开挖沟渠,准备引水淹城,若是如此,这邺城拿下来已经不是守城,而是变成了困住他们的牢笼。 曹仁道:“紧盯着他们,看看可曾有动静。若有,立即出城打击。不能叫这威胁形成。” 将领领命去了。 “这袁谭袁尚也如狗皮一般,一只来是没什么,可就怕他们联合在一块,三人成众啊。”曹仁忧心道:“这袁谭,与司马懿凑一块,必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得有个什么法子,能挑拨一二呢。 只怕是难,因为现在他得了邺城,袁谭必是嫉恨入骨,更是非要死缠着自己不放了。 正文 第1099章 无能为力是袁氏 代表着袁氏最重要的城池,被他夺下了,虽然代价很大。然而对于曹操威信力的复捡和加持,是巨大的。而邺城一而再三的从袁氏手中失去,袁谭身为袁绍的儿子,还以为这事传出去还能号令群雄吗?!只怕冀州的郡县都不会再服他了。 袁谭真正恼怒的是这个! 曹仁一面谨守城池,一面准备争夺河上,而城外的夏侯渊则分了重兵驻扎于城外,这是互为犄角之势。 而邺城外,经过两天两夜的战争,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焚烧过的痕迹,到处都是血,是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局面。 袁谭守着在城外,咬着牙看着邺城被曹仁所夺,这心里当真是百般滋味,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这邺城,这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袁谭哪里甘心,三番几次的到邺城下来唾骂,逼迫曹仁出战,巴不得要将曹仁给骂个狗血淋头。 曹仁也不生气,反而上了城墙,对袁谭道:“今日得城者,仁也,然而,昔日夺去邺城府库,并将之搬空的人却是吕布与司马懿,而汝身为袁本初之长子,一不能夺城,重振袁氏族业,二不能夺回邺城之府库,只敢在此辱骂,有何意义?!袁谭,你竟不知这城中留下来的只是一个空壳子吗?!司马懿与吕布进过邺城,岂会留与珍宝与吾?!你真是糊涂!府库被烧尽,那淳于琼与高览方才脱身,不顾城池之毁,这等叛将,你不去报复,反而在此与我缠歪?!我不欲与你为敌,你且退开。我只想与司马懿,张辽决一死战!” 袁谭听了,心思不属。 “袁谭,你叛曹公之事,姑且不提。仁自以后再与你计较此事。只是,想汝也为袁氏贵子,名门之后,曹公重礼欲下与你,你不珍惜,反而被司马懿三言两语而挑拨利用,天下蠢猪如你,你,竟不如猪耳!”曹仁冷笑道:“为免邺城内痛恨与你,你还是早早滚开吧,休在此处丢人现眼!” 说罢放下一箭,这是藐视之意,也没理会他,径自下城去了。 邺城内已经如同地狱,百姓们惶惶不安,听到袁谭在外,也没什么反应,事到如今,这邺城的人心,早已经对姓袁的没有任何感念了。就算以前有,也曾期盼过,现在,也半点都不剩下了。被折磨的久了,连感念都是奢侈! 他们只想着如何活下来,而经过曹军一番屠杀,所剩下的已不到一半百姓,一个个的如同猪狗一样,只祈求活命,不敢求其它! 曹仁将邺城内的贵族豪族挑出,一一将他们的家给封了,然后搜出不少书信来。他都一一封存,也没有再难为他们,只是限制了他们的行动,并没有赶尽杀绝。 曹军上下的一口气经过一战,已经泄出,没有必要再扩大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面对邺城,好好守城! “将军,袁谭已离去!”副将对曹仁禀报道:“他会听吗?!” “这个蠢材,永远拎不清自己应该做什么,是有什么重点。被人利用至此。”曹仁都不忍直视,忍着心中的怒意,道:“他听与不听,都不影响大局。此间之事,不在于他,而在于司马懿。若不能除此人,终究是心腹之患!” 众人对于袁谭也是又恨又觉得他实在太蠢。 所以为什么要背叛曹公呢?!现在这么随着司马懿打酱油,还是没能拿下邺城,反而被人利用的团团转,他真的是丢了西瓜,却连芝蔴也没捡着。 如今看着他们拿下了邺城,自己在那开始感觉到不对劲了,又有何用?! 曹仁不挑一挑他,都觉得他实在太蠢。 可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司马懿,这个袁谭,他实在是懒得去对他。他永远不是重点,也永远分不清重点。 袁谭有时候,就是这样。虽然之前被司马懿说动要共同对抗曹仁,可是看曹仁拿下了邺城,他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心里不是滋味。 若是一条道走到黑,他也许还能见到时机,可是这个人,太急躁,也太会见风使舵。总是在关键时刻做出最令人窒息的操作。 如果此时,他依旧与司马懿合作,先把曹仁给打败,自己再拿下邺城,也是一种策略,但是他不。他此时已经有点后悔,被司马懿给说动。 曹仁这些话,的确是说到了他心里去了。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更令人窒息的操作,他带着兵马,不去围邺城,而是,到了河上去要淳于琼和高览,要他们问罪。问什么罪,是问丢失邺城之罪!? 司马懿听闻了此事,不禁一乐,意味深长的道:“……袁本初生子如此,嗯……” 余下之言都未道尽,但众谋士都一言而明了。 不过还是担心的道:“他后悔了,军师,倘他反刀相向于我军,只怕情势变得复杂。” “邺城已是一座空城,我军守在此处,并非是为了重新夺回邺城。既是如此,便是别无所求,有何可惧?!”司马懿袒然道:“在此,只是为了困住曹仁而已。我军不惧消耗,该畏惧消耗的是曹仁。至于袁谭……如今威信丧失,哪里还有他的余地,跳梁小丑而已。” 邺城再次易主,却与袁氏诸子无关。那么,袁谭还能号令于谁?! 他再作下去,身边的将领和跟着他的青州将领也会一一叛去! 这个人实在是反复横跳,十分无常,没有一个始终坚定的目标,甚至连盟友也没有。这样的人,有前途吗?! 他必会遭受来自内部的叛变。或迟或早而已。 袁氏子的光芒终究会淡去。而这北方,从这一刻开始,彻底的与袁氏不相干了。说白了,就是曹氏与吕氏之争。 谁能占得上锋,谁就能令余下城池不战而降。 所有人都会观望。都在等待。 可惜,这袁谭,不光反复,连看局势的眼力也不具备。完完全全的就是草包一个! 现在这个时候,与徐州兵翻脸,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说他是蠢材,司马懿都说的过于客气了。此人在袁绍死后,这份蠢,暴露无遗。可见以前是有袁绍与众谋士托着,他还显得有几分才能。而现在,所显露出来的,何止是平庸二字可以衡量?! 司马懿知道张辽自会应付,因此竟不将袁谭当回事。 袁谭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的确是令人唏嘘。 营外,是袁谭的大军到来,袁谭在外大声叫嚣,叫淳于琼与高览出去见他谢罪,解释邺城之事。 张郃听到禀报,都气笑了,对左右古怪的道:“他有什么立场来此问罪?!莫非以为高将军与淳于将军守邺城是为他而守?!邺城关他袁谭有什么相干?!” “只怕是为撒气而来!”左右道:“见邺城被曹仁夺去,心里丢不起这脸面,所以来寻隙问罪。”若是淳于琼与高览为他而守,早就放他的兵马入城而守了。这袁谭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个时候来河上滋事挑衅?! “可笑,”张郃道:“若是袁公在世,还能来问罪。他算什么?!” 葱姜蒜都算不上! 左右道:“将军还是莫去为好。只恐他拎不清,还要羞辱将军!” 张郃道:“无妨,郃并不惧他。今日除非是袁公来问郃,郃才稍有愧色,否则,谁来都不好使。” 袁绍已经死了,但就算袁绍没死,来问他的罪,张郃也仅仅只是有愧而已,也更改不了现在的志向和选择。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轻易变节。变节之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方才所为!既已有所为,便绝不会再更改。 袁谭这人,张郃真是对他无语至极了! 张郃正准备出去会会他,高览已经来了,他的脸色依旧很难看,是经历过激战以后的疲惫,身体过于疲劳,压力过于大之后未得到充分休息的反应。但他听闻袁谭来了,依旧心有愤怒。见他执着于要见自己和淳于琼,心中既悲又怒,便道:“览去见他便是。他还敢来问罪,最不配问罪的人便是他!” 张郃劝他道:“他本就是故意来刁难人,高将军何必理他,我去打发他走便是。” “无妨,便是为淳于将军,也该骂回他去!”高览道:“览受屈无妨,可是淳于将军为邺城死战尽忠,岂能被他所折辱,断断不能叫受这无端之气苦。” “也罢,郃随汝一并前去。”张郃怕他有闪失,因此跟随。 到了营外,袁谭果然大骂不止,看到高览大骂道:“我袁氏待汝不穷,为何丢失了邺城而奔命于此?!弃城而叛,可谓忠臣?!当初你受我父命来守邺城,这邺城便是这般守的?!” 高览听了不禁冷笑道:“袁公可来问吾罪,只你不配!当初邺城受危,览领命前来,袁熙将军尚知前来支援,只你,手握重兵,却心中藏私,不肯来救。如今邺城已失,你却来问罪?!袁谭,你有何资格问吾之罪,览与淳于将军为守邺城,已尽力护持百姓,为守城而力竭,淳于将军还受了重伤。吾二人自问问心无愧,你呢!?心中可有愧疚?!” 袁谭听了大怒,骂道:“分明是投了敌卖城,竟还敢言问心无愧?!吾父若在,你焉敢如此?!” “的确,袁公若在,焉敢如此?!只是袁公已不在,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来问我?!该守时不守,现在邺城与冀州与你又有何相干!?”高览冷笑道:“见死不救之人,不配问邺城和冀州!” 袁谭听了大怒,拎着兵器指着他道:“狗贼,叛了袁氏,还敢机巧言语如簧,出来一战,谭必枭汝贼首,以谢我军!以谢邺城百姓!” 张郃拦住高览,道:“他来,何必理会他,高将军只休息要紧!” 说罢,自行出战,道:“袁谭,要战便与郃战。欺负守城之将力竭之苦之人有什么道理?!” “张郃!”袁谭一见张郃心中更怒,道:“背我父,叛我军,与张辽合伙,叛于颜良,若不是你这狗贼,我父断断不至于死!” 张郃冷笑,道:“若非你见死不救,袁公的确断断不至于死!袁公悲哉,子叛部下离心,落于这等地步,也是冤枉!只是有你这样的儿子,也不算完全冤枉了。” 这话简直是指着袁谭的鼻子在骂他不孝。 如若不是他不救有私心,袁绍岂会落得这个地步?! 此等诛心之言,已是惹的袁谭暴怒,当下竟率兵杀来。 张郃哪里惧他,当下便驱兵去与战,交手几合,张辽已然赶来,大骂道:“无用匹夫,邺城被夺,若有种,自行夺回便是,来拿旧部下撒气又有何用?!被曹仁三言两语挑拨至此,这等的猪脑子,还敢来现眼?!” 说罢驱兵与张郃一道掩杀之。 袁谭不敌,只得且战且退且逃。 二人没有追的太过,只杀散以后就守住了河上,没再管袁谭。 袁谭奔走,有安置在河上的百姓见到,不禁悲怒从心中来,纷纷捡了石块往袁谭军投掷,虽然离的甚远,是造不成实质的伤害,但污辱性却极强。 袁谭部将与袁兵皆纷纷色变。有些想到还有家人和亲人在邺城中的,也不知是死是活,一时悲从中来,都面有哀色,兔死狐悲,没人对百姓做什么。 袁谭见这一幕,脸色也是倏忽变了。 军心哪里还有?!只掉到了谷底一般,连捡都捡不起来! 他心中惶惶,这件事,怕是又做错了! 当下也顾不上别的,草草的领着人马回了大营,却是丧气的不行! 在营中闷闷不乐。 袁尚听闻,心中嘲讽,感觉他真的是个草包。在谋略方面,远远失格。 袁尚自知没有实力,在此,怕是已经无能为力了。 身边人看着他心中苦闷,便道:“在此已然无益。将军,不如且走吧,趁现在乱时,走之。否则,就算不被曹军与徐州军害,恐怕也会遭受到袁谭之害!” 此时的袁尚哪里还有实力能与袁谭火拼,更别提回冀州与邺城了。 这里,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正文 第1100章 河上之战是根本 而失势这件事,只会更糟糕,更难过。 袁尚喃喃道:“……尚无处可容身人也,若是走之,可去往何处?!失了冀州,丧家之犬而已!” 说到此处,不禁姗然泪下。 现实就是残酷的,他来不及为袁绍悲哀,更来不及为失去的邺城和冀州悲哀,现在的局面已经糟糕到连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竟是丧到此种地步! “如今邺城已落入曹仁手中,无论后面如何,恐怕都不易夺回,在此也只是凭白消耗而已。”左右心腹道:“邺城的争夺,是司马懿与曹仁的争夺,将军恐怕是沾不上边了,在此,极易被人利用,甚至可能会被消灭。将军果真想要死于此处吗?!未免太过委屈。” 袁尚心中难受至极。他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志气和骄傲,全被辗碎的半分不剩了。 没有实力,连光芒和希望也都已经散去,剩下的只是末路和穷途而已。 “邺城已失,袁谭又犯蠢,”左右心腹道:“恐怕会将气撒在主公身上。不若早早离去吧。否则,主公可能会被袁谭所害!袁谭绝非有谋略和容人之心之人。若是他胜了,也许还有给与主公宽容的时限,然而,此种情境,看他所为,只怕会对主公不利啊。” 袁尚道:“尚将往何处去?!” “去辽东吧。”左右部将道:“袁熙已投去,不奔兄弟,又将奔何方?!” “公孙度是能容人之人?!”袁尚道:“尚只惧为其不容,反受其殃。” “袁熙能顺利离开乌桓,恐怕是有人要保他,否则,他早已经是乌桓手中之傀儡。”左右道:“幽州受乌桓所苦,若息了冀州之务,岂有不整治幽州事之理?!袁熙定还有用处,方才能得保。去投他,准没错。若说忠厚之人,除了袁熙可以为主公所依靠,还能有谁?!” 袁尚良久方道:“你们是说,袁熙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是司马懿在保他?!” 左右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然而幽州这地块,司马懿焉能没有算计?!用袁熙是最好的人选。” 袁尚不知怎么的,竟是苦笑一声。袁熙到了此地步,还有利用价值,那么他呢?!他只怕是不死不行的。没有人可以容他。 袁谭如果不叛曹操,其实只要肯低头,还是能被人所容。袁熙就更是如此。他的利用价值更高,并不妨碍他以后的存活。只有他,当初袁绍为他所正名的继嗣之主的身份,反而令所有人都巴不得他死。 袁尚真的不知道现在这狼狈样,还能有什么活路,去了以后,真的能被人所容吗?! 就赌上袁熙对他有兄弟情,哪怕顾忌着袁熙,也不会轻易害了自己?! 说来说去,他还是要依托兄弟,才有苟活的可能。 只是袁熙也是无根浮萍,能否真的保得住自己,都不好说! “罢了,便依你们之计,速速离开要紧,这里,已非久留之地!”袁尚看这局势,现在也怕了,留下来掺合什么?!当炮灰而已。可能连掺合的资格都没有,袁谭就首先不容他。 当下众人议定,悄悄的留下了空营,火速的悄悄的离开。 袁谭走后,高览来看淳于琼,他人已经醒了,但这伤重,因为疼的不能动弹,脸上都没有血色。只是心气还是在的! 他已听闻袁谭过来辱骂问责问罪,心中是既气又悲,心中何止是气苦二字可以形容?! 高览最知他的心情,便劝道:“养伤为要,何苦与这样的人生气?!这袁谭如今,也不过是无头苍蝇,行事完全无度。我等与袁氏故旧已了结,实不必为这样的人生气,好好养伤要紧!” 淳于琼骂又不好骂,只好叹道:“袁氏覆灭只在眼前了。可怜袁公生子都是如此,无一人可以守住一隅。竟是连守一隅的能力也没有啊。” 哪怕只是守住一州苟延残喘呢。 看这样子,是根本不可能了。 “你既已知,不要多想,实不该与此类人生气!”高览道:“他行事无常,恐怕翦灭之日只在眼前了!” “大祸临头还不知,竟来问我等之过,只会乱他自己部下的人心。”淳于琼冷笑一声,道:“自取灭亡之道,我看他是活的太腻了。” 背叛了曹操,虽与司马懿达成暂时的同盟,可是司马懿什么也没有承诺给他。现在呢,他反过头来攻击河上,脑子坏掉了! 曹氏与吕氏哪一个能容他?! 他真的是不知死活。 淳于琼虽是理智,知道自己不能气,可还是气不过。心中大骂袁谭真的是蠢材,无可救药! 高览正劝着呢,张郃过来了,道:“……刚斥侯回说,袁尚空营,已然离去!” “……”二人一愕,这袁尚反应倒是快。莫非是早就已经准备好,要找个时机离开这里么?! “要追否?!”高览迟疑的道。 “只怕袁谭会追,我军何苦去追?!”淳于琼讽刺的道:“兄弟不和,已要图于自保,不用追都无妨。” 张郃道:“我军只尽力守住河上。” 轻重还是能分得清的。现在最重要的重点是守住河上,而不是将精力放在无关的袁尚之上。 就算他跑了,还能挣扎多久呢?! 以他现在的丧家之犬的局面,就算离了这里,能号召些人,召集些兵马,也只是一盘散沙!终究已造不成大害。 既是如此,便不必急于一时而赶尽杀绝。 高览听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到底是曾跟随过袁绍的人,虽然那时候袁绍自负而阵营混乱,但也没有到这种时候的苍惶可悲。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个人自奔个人的前程去了,自保去了,然后袁氏的一切,都不要了,舍弃了。虽知是不得已,珍重生命之意,然而,这难免叫人不齿,觉得袁绍很可悲,也许死的早也是一种幸福。 不然活着,见到自己所积累的一切,一点一点的分解,消散,又该是怎样的悲哀和凌迟之痛?! 等袁谭发现袁尚不见的时候,心中更是大怒,急命人去追杀,却因为现在局面太乱,而根本都没有追到。 袁谭气急败坏,怒骂道:“原来与吾暂时结好,就是为了逃走这一步。这袁尚,当真是鸡贼至此!” 他当然不肯就此罢休,竟遣了好几支兵马去追,去找。到最后甚至是亲自带了兵马去追去找。 没有找到的时候,这心情便更差,气急败坏的辱骂袁尚耻为袁氏之子云云…… 司马懿早就听到了此事,也料到了袁尚走了以后袁谭会如何做。 “军师,袁尚可要截杀之?!”谋士们道。 “不必,”司马懿道:“等了了此间事,袁尚已经是穷途末路,何需现在就截杀。况且没了袁尚,袁谭更不好牵制。” 有袁尚在,袁谭一半的注意力都在袁尚身上,这是他的局限和牵制,袁尚的存在,谁都取代不了。 众人一想也是,袁尚就算跑了,所能制造的后患也很小了。 至此之时,袁氏所能造成的压力已经很小很小。 “只是袁谭也不知何时会离开这冀州,若他也逃回青州自守,恐怕才是大后患。”众谋士道。 “他怎舍得这冀州?!”司马懿道:“袁谭若是果决之人,哪里会有今天?!” 他若是果决之人,能决断的时候,早已经自绝贪心,先求自保,自己先退回青州去了! 到了青州,是他的天地,他想要守住青州一时不破,守个几年都是可能的。因为没人能顾得上他,若是有能力,再发展上几年,不管是曹军还是徐州军想要拿下青州,也得啃掉些牙齿。 但袁谭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在这里,是误以为自己有机会,看到了机会。 而局面,他根本看不清。误以为这是好时机。 可惜的是,对袁谭而言,现在的局面只会一步步的坏下去,而他,完全不能阻止,更别提预测了。 司马懿写了封信与袁谭,信中言,邺城被夺,非你我所想,若叫曹仁占据了邺城,恐整个冀州都会成为曹氏中人,君已得罪曹操,若曹仁拿下冀州,焉能不图青州,此时若回,能一时得保,却不可保一世也。 又说,袁氏之基几丧殆尽,如今连袁尚都逃了,若是君都要退回,这冀州,并州与幽州,只怕再无收复之日。君甘心否?! 若徐州兵在败,许都再次强盛而曹操重新号令于天下,区区一青州,能抵挡几时?! 因此便劝他务必要留在这里,消灭曹仁,便是对自己最大的自保。否则,不光只是放弃冀州之事,局势一变,青州也保不住了。 袁谭看了信,虽然恼怒于司马懿,被人三番几次的利用,甚至说中心事。 可是,这的确是扎中了他的心思了。 他是有心回青州去算了。 可是,回去以后能保有几时呢?! 因此袁谭十分犹豫。 终究还是自诩实力强盛,误以为这里还会有机会,因此,便是众人劝他先行离开,不要被司马懿利用,等着曹仁与司马懿两败俱伤以后再出青州,再寻时机,袁谭也终究是不舍放下嘴边的肉,没有听从! 袁谭非要留在这里不可,还要掺合,一面还在到处寻找袁尚,以期能抓回,他身边很多人都已经失望透顶。 有句话说的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明明连袁尚也跑了,这样的局势,竟然还以为有机会,而一意孤行。这袁谭,有些人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看不清局势,又如此的不听劝,他们心里当真是失望透顶。 就算之前没有想要离开的想法,现在呢?! 随着邺城被曹仁拿下,随着这局势逐渐转变为曹仁与司马懿的较量,而袁谭从局中人变为了边缘人这样的变化,他们的心理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并且是难以抑制的。 内不能团结兄弟,外不能抵御诸侯污辱,又实力不济,独木难支,却轻易叛逆,而不知团结长久的盟友,自视甚高…… 这…… 难道对自己还没有清醒的认知吗?!是不是真的以为这个时候,还是袁绍在的时候的盛况?! 这里,已经不是他们的主场了啊。他还不明白吗,现在只被司马懿一激,就已经完全的陷入到了自嗨之中去。 司马懿对他甚至都不如曹操,曹操还有封赏和笼络,至少还有好处,司马懿承诺了什么没有?!连利益驱动都没有。 袁谭,真的很难让人不心生异心。 细数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所作所为,无不都昭示着他其实能力有限,头脑有限,还善猜忌嫉妒,并且还分不清形势。 前者,也不是大毛病,几乎是每一个主公都有,因为这是人性啊。既使是刘邦,也有,但他能听得进去劝,虽然脾气又臭又差,还不如街坊的老汉那样讲理,但是,至少他能看清形势,又有决断。 但最后一条,是致命的。对一个要争霸的主公来说,这一条缺点就是致命的! 袁谭部下们都有些蠢蠢欲动,虽还未采取行动,也只是在犹豫,或者是说还在没有更好的时机而已。或者是无处可去,或者是愁着无有投名状,不知何往,这种心思浮动之下,袁谭却全然看不见,不得不说,人要灭亡,先是从眼瞎心盲开始的。 连自己部下对自己离心都未曾察觉,离众叛亲离只有一步,这得自负到什么程度,才会有如此的自信?! 不自知的败亡的开始,都是从一步步开始的。而现在,便是下滑的开始。而所有的上升不易,而下滑,却轻而易举,甚至会产生加速度…… 曹仁已经率领了军队前来骚扰河上,张辽早料到曹仁会来,但是他们的反应如此的快,张辽便明白,曹仁是怕他们会迅速的挖开渠沟,用水淹邺城,所以,曹仁才如此的果决。 没有拿到河上,曹仁大军当然是不安的。不速速的搞定这里,怎么叫坐阵邺城,将这里当成长久的据点呢?! 所以,河上之战,将是双方之后的长时间内拉距的根本! 正文 第1101章 据人质临阵要赎 张辽火速的去击退曹军人马,但是他们来了又走,然后换个地点,又来,并且来又复往,无穷无尽,这样的骚扰,是烦不胜烦。 张辽部下对他道:“将军,他们的本意是骚扰我军开挖河道。并且收集军情!” 这是猥琐袭击啊,伤害是不大,但是易让军队疲惫作战。而且恶心。 张辽道:“绝不可松懈,对于河上,务必要坚守,各军各营,若有懈怠者,斩之!” 各军听从,集结着兵马,各司其职,按班职守,轮流休息。就是这样,曹军也是时不时的来攻打一波,然后,打的两方都力尽,然后又奔走。 偏偏张辽又不能安排兵马去追,因此,这仗打的各部将领都是火冒三丈,人人心里都憋着愤怒,大骂曹军实在是这骚扰作战猥琐至极。 但是守河上至关之重,张辽不叫追击也是正常的,毕竟一旦涉入陷阱,河上失守,他们的兵马在这里就会失去最重要的据地。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就只能是被曹军辗着杀的地步了。 因此,只能被动防守,而不能被引的主动出击,然后被曹军拖入陷阱。 此时此刻,其实急的兵马是谁,是不言而喻的。 曹军虽据邺城,然而水源有限,若不能得到河上,人马饮水一定会成为问题。 城内的水井,水源全都有限,所以,曹军虽已经据了邺城,然而,若得不到水源,他们自己就会濒临崩溃。 张辽心中明白,这样的压力,只会让曹仁攻击的越发频繁,这种时候,不动是最好的防守。只要坚持住,曹仁便是再有智谋,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夏侯渊又率着兵马前来河上攻杀一番,路遇张郃,两方打了一番后,夏侯渊不得不撤退,心里却极为焦躁。 “将军,张辽与张郃二人谨守着河上,防守严密,这……”部将们道:“想要突破,寻到时机一举拿下河上,只怕是难!” 夏侯渊皱着眉道:“一举而攻是易,然而,一举而夺之,战胜却难。若是一举不克,军心必会受到影响,那么再想拿下就难了……因此现在只能先暂时不停的骚扰,让他们不能开挖河渠。若要夺之,还要再缓缓,吾与子孝商议出一个稳妥的战术要紧!” 众部将听了,虽然心急,却也明白轻重,点了点头,对夏侯渊道:“眼下也只能如此,越是急躁,反而越会中他们的计谋!” 夏侯渊写信与曹仁,商议对策。 曹仁道:“河上若不夺,据城反而受其害。既然河上难夺,不若且从司马懿身上下手!” “将军是说,先灭司马懿?!”众部将道。 曹仁点首,道:“去与他交战,张辽张郃不能接应,自有利处。倘他们来接应,从中击之,必能得隙!” 当下议定了,便回了信与夏侯渊,让夏侯渊紧盯了河上,困住张辽张郃,一面骚扰让他们不能挖渠,一面则困住他们,倘若去援应司马懿,便立即从中击杀,如此便居于不败之地! 曹仁则亲自领着兵马,带着曹休,出城去战司马懿。 司马懿与马腾等兵合于一处,据在城外,看到曹仁前来堵杀,他微微一笑,道:“懿早料到曹仁必要来。” 马腾与张杨都很心急,道:“我军兵力俱在河上,这里兵少,如何应敌?!” 张虎道:“父亲虽不在,然虎可以据敌。” 司马懿点首道:“有俘在,若不用,岂不可惜?!提曹洪来。张虎且去摆开阵势,我军可以要赎。” 马腾与张杨虽然不对付,此时听了也是对视一眼,眼角微微抽搐。正儿八经的交战,这,怎么弄的像是山贼打仗?! 要赎金是什么鬼?! 张虎依言已去押着兵马去摆开阵势,去迎战曹仁了。 司马懿此时方提着曹洪到了阵前去。 曹休一见,果然大怒,大骂道:“司马懿!放开子廉!你这狗贼,意欲何为?!” 司马懿道:“懿奉徐州温侯之命,前来拱卫邺城,为何在此逼迫不让?!曹仁,懿拿下邺城时,温侯不伤一民,不杀一畜,以仁义温礼而待邺城百姓,而你曹军进城,城毁百姓死伤过半,如此残暴,这便是你们曹兵对待冀州的方式吗?!温侯待邺,如和风细雨,而汝待邺,则如狂风暴雨,摧残毁折,如此不仁义,也是朝廷的手段?!曹丞相一向以奉天子令自居,然而,天子何曾会毁伤城民,可见,曹氏之贼,之不仁,是本性,而非天子之命。” 曹休听了已是大怒。 曹仁止住他,道:“明明是觊觎此地,却偏偏不肯承认,以为可凭小义小仁而欲收买此处人心?!司马懿,恐怕你的算盘要落空了!” 司马懿笑道:“那可未必,温侯重兵至许,天子必以诸侯大礼迎之,扫榻而侍坐,百官皆惊喜,那时,又哪里能有曹丞相立足之处呢?!廷上无曹操之位,汝等又以何等立身?!在此便是诛杀懿,毁城杀民,恐怕也不能长久。失去根基与靠山,纵然兵多人众,与山贼何异?!” 曹仁生生气笑了,道:“司马懿,没料到你也有一张士人之巧舌,以前倒是不曾预料到。是朝是野,岂是我说了算的?!一分高下,自然知道,谁是朝,谁是野!就凭吕布,安敢肖想朝廷之上?!想要稳坐朝堂,呵,滑天下之大稽!一个专杀义父之徒,不忠不孝之首恶的贼人,若进许都,朝廷人人得而诛之!谁肯臣服?!休得多言,且战!” 徐州兵已将曹洪推至前,令他作出一副引颈就戮相,司马懿道:“辱人者,人恒辱之!汝待邺城百姓如猪狗,今日,曹洪也被待之如猪狗,你若敢进一步,马进一蹄,我军宰之,亦如杀牛羊,曹仁,你敢进么?!” 曹仁脸色变成了猪肝色。 曹休更是气的眼睛胀红,虽想不顾一切的冲杀过去,可是,他不能,他不想曹洪变成一具尸体。 曹兵尽皆哗然,十分不安的躁动起来。 曹洪奄奄一息,自从被擒以后,就拒绝吃饭喝水,企图饿死自己,怕的就是眼前这一幕。这对一个战将来说,是耻辱,还不如一死了之。 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眼前发昏,看到此景,悲愤欲绝,十分微弱的挣扎了一下,却无力的只能被按在地上,随时等待着被收割着头颅。 一人之死,是荣耀。若是死在战场之上,便是失败了,也是荣耀的。 可是死在这样的刀下,又算什么呢?!牺牲,震慑,或是洗刷不去的耻辱?! 曹洪眼露绝望,与其面对这场景,不如死了,也不想连累曹仁大军。 这是属于他的骄傲,一个战将的骄傲。 这被临在战场上的威胁,让他生不如死! 曹洪流泪了,不是求生的泪,而一心求死的泪。奈何徐州兵防着他自尽,他竟是不能张口,嘴里堵着布呢。 曹休气的大骂,“卑鄙!吕布是恶贼之首,天下不容,你这狗贼便是助纣为虐的恶贼之臣,该杀!无耻至极!” 司马懿不理会他,当没听见似的。 曹仁道:“你待如何?!” 曹仁沉声看着司马懿,扬声道:“你可以杀了子廉,那么我军就等着扑过来,必与你同归于尽,杀你报仇,不死不休。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司马懿道:“别误会,懿自恃兵力不足,不敢不自量力。只要你们退兵,懿可以放了曹洪!” “放回子廉?!”曹仁道:“有什么条件?!” 司马懿道:“拿邺城百姓来换!” 什么?! 曹仁听了脸色大变。这哪里是要赎金,这分明是要收买人心! 是说邺城以内,除了吕布和司马懿还在乎里面人的生死以外,曹军或是袁谭都毫不在他们的生死。 曹仁在这一刻,觉得上当了。 他根本就不应该问要怎么赎,问出了口,不赎便是错,赎了也是错,而最错的是,这个问题他还问出了口! 曹仁无比的后悔,他竟然掉入了司马懿的言语陷阱之中去。 司马懿淡定的,不动如山,坐在兵车之中,没有盖的那种车,气定神闲,仿佛一点也不颠,半丝狼狈也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马腾看了他一眼,后背有点发麻。 所谓阳谋不过如此了吧,这等的心术,真是了不得!与这样的人为敌,也不知是曹仁的悲哀,还是不幸。 局面僵持住了。 这司马懿明明处于弱势,却偏偏用着一俘将了曹仁一军。这比项羽在军前威胁要杀了刘邦的父母妻儿高明的多了!威胁者明明有把柄在手,却最终威胁不成,反而处于了弱势。这简直是还不如不操作。 可是司马懿明显是高于一招,兵力不足于人,大军逼迫,他哪怕有俘在手,也是弱势的。可是他就是敢临阵威胁要赎。 原本马腾与张杨都以为,这临阵威胁,怎么着都胜之不武,不怎么高明,甚至还可以有一种黔驴技穷,不得已之感。都已经做好了狼狈万分的准备。 但万万没料到,司马懿就是司马懿! 这一招,简直让曹军上下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甚至连收场也不能。完全的被乱麻给裹住了一般。 马腾简直是要拍案称奇。 曹仁一阵沉默,道:“邺城百姓皆安,何必换?!你何不交换其它?!” “子孝是不敢么!?还是邺城内,已无活口!?”司马懿道:“所以不敢应?!区区一城百姓,如何抵得上一员大将?!汝军已失去要将数名,难道还要失去曹洪吗?!如若不赎,他的父母妻儿,汝军上下会如何作想?!” 马腾哈哈大笑,道:“只怕是以为区区一将,换一城百姓,是不划算吗?!曹洪命贵,百姓轻贱,何苦不肯放出?!莫非也要以为人质耶?!” 曹休见曹仁不语,便低声急道:“将军,换吧,驱出城内百姓,待他们冲向徐州兵时,我带着兵马前去趁乱杀的他们片甲不留,便能破司马懿!” 曹仁苦笑道:“不可!” 司马懿棋高一招在于战略制衡,这话一出,曹仁已经失去主动权了。无论换与不换,都已经算是失败。 曹仁忌惮的看了一眼司马懿,对曹休道:“若如此,曹公名声在冀州当丧尽。冀州人心必惧曹公,而不敢归附于我军,那么,人心尽会倒向司马懿与吕布,他能坐收渔翁之利。岂能叫他如愿!?” 曹休急道:“那该如何是好?!冲杀又不能冲杀,换又不能换,难道只能受此贼的窝囊气?!” 冲杀过去是爽了,是能解气了。可是,曹洪必死无疑! 可是就这么退回去,这等的窝囊气,简直能让人发疯! 曹仁道:“司马懿,别以为仁不知你如何打算,你故以人质为慑而收买邺城人心。天下谁不知你心计极深。可惜屈于吕布,有何前程?!何不归于曹公!?仁写封请曹公向天子上表,为你表平定冀邺之功如何?!” 马腾听了不禁笑了,这是傻了眼,一言不和就要招降?! 他嘲讽的笑道:“天子是汝曹氏之天子耶?!曹贼如今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天子?!天子要重用谁,以后也不可知呢?!你少拿天子唬人!?我只问你战不战?!若战,且来,腾摆布待阵。何曾惧你?!” 曹休大骂道:“马腾,匹夫,老贼!这里岂有你卖舌之地?!再敢多言,必割你这舌头以谢罪!” 马腾听了冷笑,道:“就凭你,还不配!人无大名,口气倒不小。马氏公卿之后,岂能被你这一小卒所辱?!” 小卒? 曹休气恨交加,道:“狗贼,我必杀你!” 马腾哪里怕他,道:“不用说狠话,现在就来!谁不来谁是孙子!” 曹仁拉住曹休,对司马懿道:“容仁细想,再行定夺!” “那就恭候佳音了。”司马懿道。 曹仁此时怎么做都不适宜了,还不如退。因此也没有犹豫,带着兵马原路回城去了。 司马懿逼迫曹仁退兵,张杨心服不已,叹道:“军师之谋略,天下难有人可及也!” 正文 第1102章 一举两得曹仁计 马腾和张虎也松了一口气。不然真打起来,他们未必有胜算,难免沦落到苍惶狼狈之中。 “可退一时,却不能保久。”司马懿道:“曹仁焉肯吃这个亏,咽这口气!” 马腾心中微动,道:“他会如何?!” “他一定会从袁谭身上作文章!”司马懿道:“袁尚已撤出此地,只余下袁谭眼下像无头的苍蝇,困于其中却不知如何下手,这样的人不利用,还有谁能利用?!” 马腾皱眉道:“都到了这地步,这袁谭难道还能被曹仁利用?!”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马腾真的不理解,甚至觉得莫名其妙。幸而当初袁绍以势压人,他虽怂了,却没有真的就归附于袁绍,否则今日若是不得不跟着袁谭,这令人窒息的操作,也挺叫人无言以对的。 司马懿说到此处,已是不再多言,显然心中有数却不明言,袁谭会做出什么操作。 他只叫马腾与张虎严加防备。 张杨也是紧盯着后防,若是马腾与张虎没出问题,他的后勤若出了问题,那就丢人丢大了! 马腾喃喃道:“袁谭会有什么反应呢,会被激吗?!” 张杨在私下也跟部下叹道:“生子如生猪,若是子不肖,简直是灾难啊。想当初袁绍也为一方雄主,眼看着其势大到能争鼎天下的地步,万万没料到,他死后,儿子更加不堪……” 张杨心有戚戚焉,道:“可见,若是儿子之中没有贤能的,还是趁早歇了心思的好。” 比如他吧,儿子们全打发去了徐州,他们这些怂瓜,没一个出彩的,去徐州学会抱大腿吧。别的,就别想了。人呐,首先要认清自己的斤两,这日子就好过多了! 若是野心大了,能力又不匹配,还不如拿块豆腐撞死! 说到豆腐,张杨啃了一块豆腐干,不得不说徐州的物资供应是真的很强了,这军粮是真的顶腹饥。也不知是怎么弄的,还能压缩在一块真空的竹筒里面,只要没漏气,它就不会变质。因为是熟食,而且顶饿,就大大的节省了造饭的时间。军士们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的强。 曹军他们还要做饭,每天光这个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对水和木柴的需求也会比较大,其实是十分吃亏的。 做饭要水,要时间,还要柴,有时候粮不够吃,还只能煮成稀的,人一天里大部分时间是饿的,这就非常悲剧。 而这豆腐类制品,其实也是豆子做的,但比豆饭好吃又方便多了,最重要的是,它太节省时间。 其它的比如说蔬菜干,只要洒一把,煮上一锅,就能喝到饱,甚至都不必放盐,里面自配了盐。若是能掏到鸟蛋,打进去就是一锅美味。 竹筒的罐头这东西真是好发明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甚至把米饭蒸菜,里面还有肉靡都给弄进去,行军之中打开就能吃,这在行军打仗之中,是真的很强大了! 张杨寻思着做后勤也有后勤的好处啊,至少吃喝是真不愁。 等以后去了徐州,他若掌管一块,这是多大的权力和油水。若是能把这什么军粮生意做到民用上,贩卖给那些行商露宿之人,这里面的利润…… 所以,一定要活到最后,才最重要。要是中途死翘翘了,那就白瞎了! 入夜,张虎安排好兵马,就听到天上有打雷声,他蹙了眉头,来见司马懿,道:“军师,怕是要下雨了。” “速搭帐蓬!”司马懿道:“野外苦寒,若下雨,必会有涝,要小心。” 张虎应下了,匆匆去。 谋士团们道:“这雨一下,却缓了邺城里缺水之急。倒是利于曹仁驻军了……” “有利也有害。若雨水多,河上涨水,曹仁纵然不苦城里无水可以人马饮用,但是,河水不在他手中,他能否睡得着觉,都不用说。”司马懿笑道:“耗着吧,耗的越久越好。他能急,我军却不能急。” 众谋士深以为然。 笑道:“军师所言极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看谁能留到最后。想必许都也会有进展,只要主公与女公子能有好消息传来,曹仁又能如何?!那时他再强,也无法阻止这种局势。向来阵前之军,也并不完全的能自主决定,终究是取决于大后方的。” 司马懿走到帐前看外面的天象,正好有倾盆之雨覆盖而下,哗哗嗡的雨声入耳,略有些吵人。 外面兵士们忙乱的给马搭上防雨棚,来去匆匆,很是忙乱! 亲兵取了一双靴子来,道:“军师,换上此靴吧。” 众谋士有些眼热的看了这靴子一眼,别误会,不是看它有多贵重,不是那种天子赏的什么蜀锦绣的镶了珍珠的或是有金玉象牙的贵重,而在于它极为稀少。 它是一双雨靴,就是后世很普通的那种十块一双的雨靴。这个时代的手工艺极为难得,它是一体成形,目前所得的也只有几百双,除了少数人会有一双以外,其它人想要的话,还得等更多的制造出来,才会有,至于说每个兵士都会分发,那不可能,暂时是做不到的。 因为它的材料极为难得! 它是橡胶树上的胶做的,而橡胶树在中原是没有的,南方也没有,徐州有了它是因为吕娴要出船的人到海外去找这种树,然后大量的购买了回来。 当地的树很多,然后割了胶下来,也很便宜,一点粮食或是一点盐就能换上一堆回来。 只有少数是做了雨靴,用来行军穿。而大多数都是做成了防雨的军中装备,以供军用的。因此,有这种靴子的人很少。 司马懿得了一双,其它人自然都露出很是欣赏的眼神。 毕竟现在的中原,雨天就只能赤脚走,完全防雨的鞋子是不存在的。既便是贵族可以用动物皮来做些防雨的鞋子,却也做不到完全的一体成形。多少还是受皮质的影响。水一深根本不可能完全的防雨。 所以这种后世极常见的雨鞋,在这里,简直是神器一样的存在。他们从来没见过。 “这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树种……”一谋士笑道:“可惜无法移植树种回来。” “只是暂时无处可种而已,将来若拿下南方,南边鸟屿到处都是湿障气候,种这种爱温热的树倒也不难,”另一人笑道:“到那时,此树一成,取之无穷,军中上下,甚至民间百姓也不缺这鞋子穿了……” 对于中原来说,南方真的很不适合种植,太他娘的热了,用来种树,岂不是很美?! 再种点果树,种点甘蔗类的经济作物,那种气候是最适宜的。 后世的南方是经过开发以后的南方,其它还适宜居住,生存些,但是现在,说是原始森林,也是不怎么夸张的。 又湿又热,障气横生,野生动物巨多。人嫌狗憎之地。 若非如此,中原为何几千年来为争此地,你死我活,征战不休,还不是因为在这里日子最好过! 这个时代,森林葱茏,中原甚至都是有大象生活的,中原尚且如此,更别提南方了。 但现在这不是过不去吗?!江东还没拿下来呢,因此,橡胶树暂时是移植不回来的,只能靠商船带回来,但商船有限,再加上还要做其它货物的生意,所以此物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司马懿穿与不穿是不在意的,他笑道:“如此珍贵的鞋,便收起来吧,懿岂舍得穿着糟践了。若是戳坏了,岂不更心疼?!” 众谋士也能理解,毕竟只这么一双啊。 他们上前观摩了一二,啧啧称奇,感慨了一番世间无奇不有,这才看着亲兵将它给收了起来。 “听闻用此物做鞋颇为浪费了,所以只做了几百双,除了有功之人有一双以外,其它的全都是用来军用,”一谋士对司马懿道:“军师可知,此物最大的用处,是可以制造轮胎,听闻将它充完气,安在马车上,便不会太颠,过坡也如履平地,也不知是怎样的情景,可惜眼下还不能亲眼一见……” 司马懿只笑着听着。 “虽然不颠,但是还是要依赖大路啊,将来是要修道要紧,不然过山拔水,一遇路障便要人扛着车马过,实在太累了。”一谋士道。 另一人嘀咕道:“虽然此物不颠,但依旧要仰仗于马拉车行驶,在军中的价值其实也不甚高吧……” “自古以来就是马拉车,难道还能有车自己行驶?!” 一时都说笑了,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司马懿敛下眼皮,时间越长,越觉得徐州的神异。吕娴所知之世物,非本世所有。他司马氏藏书多少,可从未有过一本提及过橡胶树。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也许这就是天降神人的神异之处吧。 司马懿心中略有些怅然,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清的天,只有雨的哗哗声,眼前是一片看不清的天色,还有他内心里的茫然。所以,作为人,谁能看得清天意呢?!他心内是很是失落无措的。 如今已经没了多少求而不得的不甘,有的只有面对现实的无奈! 吕布的牌面的确是被他打的很乱,而吕娴有这样的父亲,也许牌面远没有袁绍好。可是,她自身自律,又有实力,又有各种各样的小东小西,这些积累起来,是一个恐怖的量。又有心胸,能容得下人,对于形势和战争,更是有自己的谋略。司马懿不知道她活着,他的未来有多黯淡,和无措。 只能活在她的光亮之下了。 徐州的一切,都被她给盘活了。当初,谁能想得到?! 诸侯征伐之中,对于徐州的地利,其实,很多诸侯都以为徐州易攻难守,虽是平原,虽是良地,然而在乱世之中,它其实并不怎么完美。 现在看来,还是要看在谁的手里,以及天意和时势会帮谁! 吕布父女能有今天,难道不能说是天意如此吗!? 天意不帮他们,都说不过去。每一次危机的度过,每一次主动的出击,每一回的对时势的把握…… 而这一回,只要许都有所大进展,徐州将有着质的飞跃。 还争什么啊,还能不甘什么呢?! 吾只是凡人,不知天意为何,猜不透,看不出,纵心比天高,也不得不折羽翼,臣服于之下。她为鹰,吾为燕,仅此而已! 虽永远不会甘心,可却渐渐的心灰和认命。不然,还能如何?!总是跟自己过不去,实在太忧郁了! 雨一下,曹仁果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已暗暗心焦。 雨缓解了城内的缺水状况,但雨量若增大,河上水必涨,这简直是叫人坐立难安! 曹仁来回踱步,众谋士都来与之商议,当然是尽快的争夺河上,这是最重要的。 但对司马懿的威胁,众人也是意见不统一。 曹仁也是陷入两难之中。 有一谋士对曹仁献出一计,道:“司马懿提出要邺城百姓交换,实是收买人心和为难将军之意。将军不愿换,恐怕伤了我军军心,曹洪将军若不救回,军心岂能安定?!不若将百姓推出。” “难道白送与司马懿,成全他的美名?!”曹仁冷笑道:“成全的也只是吕布的美名,这司马懿脑子坏了!” 谋士道:“我军自然不可攻杀,不然难免落人口实。然而,袁谭尚在外。邺城民曾是袁氏子民,便是袁谭子民,袁谭若得知此事,能不来争夺?!那时,将军依言将百姓放出,司马懿若不放回曹将军,我军必怒而攻杀,他若放回,自然更好。此事也就有了了结,否则置之不理,绝非好事。” 曹仁想了想,道:“虽是好计,然而袁谭难道会去杀邺城百姓?!” “他需要人心,他就必定会去阻拦百姓去寻司马懿。”谋士低声道:“先前河上城民投掷石块对袁谭军,人心早已不向之。他若去阻拦,得到的也只是唾弃和石块……袁谭那人,将军也知晓,若是遇到此种情境,可能会恼羞成怒,若做出什么来,也并不奇怪……” “此是一举两得之计。”谋士道:“将军可一试。” 正文 第1103章 慌不择路回青州 曹仁道:“罢了,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然而子廉可能回不来。” 司马懿绝不会放他回来。 这才是最让曹仁生气和愤怒的地方。 等于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司马懿给摆了一道。 而曹仁对此,竟无能为力。 每每与之交手,他都有一种被掐住命脉的无力感。曹仁心里其实很懊恼。 这一次,只怕还是救不回曹洪。 那种不想放弃,然而却不得不放弃的无奈和苦闷,何人能懂?!身为主帅并不是只是大权在握,只会发号施令的,更多的时候,高握权柄,同样受着常人所不能忍的隐忍,甚至屈辱,这其间的种种衡量与权衡,岂是一般人能懂?! 曹仁已是下了狠心,哪怕曹洪果真回不来,还是上了这司马懿的当,他也不得不做这恶人。恶名是不背,然而白白的放出百姓,更不可能,少不得要祸水东引了! 因此,竟是一面派人开始集中驱赶城中百姓,只留了少数权贵,方便以后可用,一面则暗使人去通报袁谭! 邺城百姓好生苦也,之前吕布与司马懿虽占过邺城,然而等他撤出以后,是高览与淳于琼接手,当时虽也严厉,却不至于到此种之境,很多富贵人家,能逃散的都趁着淳于琼与高览在的时候,逃出城门,四散各方,去寻亲去了。当时的淳于琼和高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城中只给出不给进,给出,手下的兵士还能得些贿赂,这种事都是屡禁不止的,因此,也就默认了。只要不太重苛勒,当将领的,很难阻止这种行为。 因此,当时逃掉的也有很多,比如有些大族,那是举家迁逃,只带了人与珍宝,赶紧的投亲去了。有些机敏的怕这邺城守不住,也走人了。 有些单纯是不想将来落到曹氏或是吕氏手中,因此他们出了城后就去了冀州其它城池,此时此刻,这些人全部都逃过了一劫。 而现在落到这地步的百姓是什么程度?! 没吃没喝,忍饥挨饿,他们是一面挖坑掩埋死去的家人或是同城人,一面已是易子而食,都到了这种地步了。 此时乍一听闻,司马懿要用他们去换回曹洪,都不禁哭出声来。 所以,也不知心里该麻木,还是该庆幸,或是觉得屈辱,这些全都没有了,有的只有惨然,他们战战兢兢,有些根本都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出得去,是不是又是另一种陷阱。 军队打仗,百姓饱受苦楚,若不生在乱世,怎能明白人生如浮萍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他们哭哭啼啼,有些则是麻木着,面无表情,或是根本不抱希望的开始被推搡着往外走,曹军上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见有人走的慢了,还会拿鞭子在后面抽打一顿! 每个人都只能顾得上自己,再顾不上同行之人,没人有能力去救,也没有人敢去救! 他们麻木的看着受到如此对待之人,如同他们同样如此对待的自己! 当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在意,甚至都不敢在意的时候,哪里还能有什么余力去救旁人呢?! 他们都是洪水之下的草,得活一根是一根,洪流之下,已是顾不得别人了。 城门开了,曹军将他们驱赶着往外赶,有些人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出了这道门,没人知道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然而,当自己的家,自己的城成为火炉,只要是有一点希望在眼前,他们也希冀着能够逃离这炉火的炼狱。 他们拼了命的开始往外挤,像疯了一样,不断的开始推搡着别人,为着的就是能先一步逃出城,甚至不惜将同行的人踩在脚下,踩在泥里。 在生存的时刻,还能指望有什么样的人性?! 所面临的都是赤裸的生存危机和野性。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袁谭军队的弓箭。 袁谭听闻司马懿要用曹洪换出来百姓,一时大急,没有多想,便来了城下,将百姓给堵住了,道:“汝等皆是我袁氏子民,身为邺城人,焉能投奔司马懿?!速且回城去,或者随谭走,否则,休怪谭以反罪论处!” 邺城百姓再料不到会是他,听了此言,哪里还有什么理智,拼命的开始往外冲,有些是听到这些话,有些则根本连听都没得听,只是知道来了城门口,必须要逃出去,谁都挡不住,谁都别想阻止,他们疯了一样一个推着一个的开始往外冲,甚至都发生了踩踏事故。 袁谭一见大急,见百姓不受自己所召,一时大怒,急令人发箭,道:“安敢藐视于吾?!且停下,否则我军之箭,并不能停!” 哪里有人理会他说什么,不住的往外冲,跑的极快! 一时弓箭如矢,死伤无数。 袁谭见此,心中也莫名哀痛,再命发箭,身后军队却停了下来,个个露出不忍之色。 他们不是来救百姓的么?!他们不是来接应百姓的吗,为何发箭!? 发了一轮,已是震慑,难道还要一直震慑吗?! 这些人,是他们的同袍啊,可能有他们的家人啊。 他们出自这里,如今回不了家便罢了,却还要向着来处的同乡发箭射杀,如何能执行?哪怕军令如山,也做不到啊。 军队中人也是人,在外抢杀是在外的事情,可是对于同乡,他们做不到…… 袁谭见指挥不动军队了,一时又羞又恼。百姓不理会他也罢了,如今连军队也生了锈般调令不动,一时大怒,道:“速发箭阻止,否则,以军法论处!” 邺城百姓见箭矢停了,哪里还有理智可言,见是袁谭军,是袁氏旗,全部失去了理智,红着眼睛不怕死的往这冲了过来,大声道:“……与其被射杀,不如冲过去,反杀他们……” “狗贼!袁氏不为人乎?!为何对着我邺城人下手?!” 失去理智的百姓一涌而上,像蝗虫过境,密密麻麻的冲了过来,手上无兵器,就拎着石块来砸,来扔。有的一面哭一面大骂,道:“……吾城中民纳税赋,养汝等军,如今却反手相向,可配为人乎?!” “同为邺城人,奈何相害?!” 百姓们所受的惶恐,屈辱,迫害,在这一刻积累到了极致,在看到连袁谭都不放过他们的时候,那种心痛与愤怒全被引了出来,疾声大呼道:“……为何连你们也欺负我们……我们所奉养的军队,实为豺狼乎?!与你们拼了!” “同归于尽!” “与你们这些也欺人的狗贼一起死吧,都去死吧……” 无数的石块朝着袁谭的军队扔来,可是军中很多将领和兵士脸色都很难看,他们没有一个人能下手,可以下手! 如此势下,只能仓惶逃跑!除了逃跑还能怎么办?! 此时此刻的狼狈,便是袁谭也阻止不住,袁谭面临此事失控,也是陷入茫然和不解,还有说不清的愤怒,大骂道:“刁民,谭来救他们,竟都攻击军队!小民不知礼,果然如此!无药可救,简直是救无可救……” 是啊是啊,无药可救,所以,各人奔各人的前程去吧。 百姓们听了更是愤怒,开始狂迁怒攻于军队。袁谭不得不狼狈逃走。见百姓和军队都不听指挥了,这心里竟是慌乱无比。 他隐隐的感觉到事情好像又办砸了,这心里就很是愤怒,他仿佛是怎么做都是错,最近的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难道留在这里,守住邺城和百姓,就是错的吗?! 他来只是想要把百姓带走而已啊。 将领们却不吃这一套了,他们知道袁谭其实根本不想要百姓,若是他得了城池,安抚百姓很正常,可眼下城池并不在自己手中,在外本就行军艰难,他怎么会愿意带着拖累?! 很多将领,已经失望到不行了,他们知道袁谭想要翻盘已再无可能! 因此趁着这乱,一咬牙一狠心,干脆开始率部下离开袁谭,此时的袁谭便是想阻拦都阻拦不了,甚至是有些将领有了异心,都离去了,他都不能及时发现。 等他甩脱了百姓,郁闷不已的要升帐的时候,已经调集不全所有的将领和军队。 袁谭在那一瞬间也开始慌了。 如果说百姓们反扑向他,他是懊恼加憎恨的话,此时此刻的袁谭,是被众叛亲离的不解还有无数的茫然,他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便已是一言难尽的恐惧。 正在慌乱连人马都集不齐的时候,斥侯禀道:“司马懿率兵在帐外,言同是邺城兵,为何要为难邺城百姓,同城相害,实非人道,叫将军出去问话!” 袁谭心中恼恨,道:“邺城之事,他显摆什么好人,若非是他,百姓怎会叛我?!” 他气恼的要去会会他,却被谋士拉住,道:“此时此刻,他来绝非好意,将军切不可上当!” “他一面要用曹洪交换邺城百姓,一面却又来与将军算百姓之帐,这分明就是为收买人心,如今将军已跌入谷底,连百姓都对将军失望了,留在此处已然无益,还不如立即回青州,守住根基尚有来日。若是不回,恐怕……”谋士脸色难看的道:“吾闻失人心者,难以成事。如今部下叛去,邺城不得,百姓也误会将军,若不立即回缓,恐怕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袁谭心中也蒙生惧意和退意,也知道时势他早已经不占任何一方了,便道:“那就回青州去,防守青州要紧!” 天时,地利和人和,他一样都不占了,想要冀州,袁谭现在也认清了现实,他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若是不想折戟此处,就必须得逃了,哪怕狼狈与不堪,哪怕不甘,他也要以防守为主了。 否则,只怕连这里都出不去。 见袁谭听进去了,谋士心中松了一口气,安慰道:“青州是将军久经经营之处,与冀州不同。这里已然不能争,不如回去青州,若有时机,击退乌桓,收回幽州和并州,将军尚有三州!” 袁谭胡乱点头,病急乱投医,等司马懿一撤军,他便立即火急的开始准备撤军。 “这个糊涂蛋,果然要跑,”司马懿道:“真是不经吓,一吓就逃走,不是自入陷阱?!” 谋士一言难尽的叹道:“这袁谭,我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 说罢竟是摇头。 失去了这里的人心,难道回了青州就能集聚人心了?! 身为武将,能经得起几次失败啊,若总是输,别人会想你这么不能打,众叛亲离是迟早的事。 在冀州遭受的一切,会在青州得到反噬的。 “本为同城人,为何对百姓下手?!”一谋士无语道:“再蠢的人也不会如此自负!”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倘若是袁氏最强盛的时候,哪怕袁谭真杀了百姓,也不是大事。因为权势决定话语权。 可是他本好意,因为急却办了错事,走错了步子,这就是他咎由自取了! 所以说,徐州军是真的很怀疑袁谭脑子可能坏掉了。 不过也是,眼看着这里没他什么事了,他越急躁,可不就做出点奇怪的事来了?!而且光听着都觉得莫名其妙。失人心至此,只怕连袁谭自己都没有料到过。或许在他命令百姓追随的时候,他还自以为是的以为袁氏还有以前的威望。 再加上这么火急的撤退本身,也是糟点满满!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司马懿轻笑,不得不让他轻蔑的是,袁谭这样的人,连正经的对手也算不上!也难怪他会如此。袁氏的真正谋国之士还剩下几个?!死的死,逃的逃,就算有,良言也难听,袁谭这等认不清自己的人,能听得进去吗?! 所以他有这个下场,实在是一点都不奇怪! 正好,撞进他组织的网中! 袁谭带着兵马狼狈要往青州赶,路到一小坡处,突然鼓声擂动,旗帜招展,两军从两翼卷入他军中杀入,为首之人,正是张虎,他微笑道:“袁谭,欲何往?!” 袁谭大惊,道:“你,你怎会埋伏于此处?!是司马懿之计?!” 张虎哈哈大笑,道:“蠢材!军师去你营问策,便将你吓的半死,一头撞进来。袁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亏你也算一州之主,却连袁尚也不如。袁尚当初兵败折损,只余下几十骑,也依旧潜行扮作而回到袁绍身边。得知形势不对,立即空营脱身!你却好,大张旗鼓,生恐人不知,不就是引人来杀的吗?!” 正文 第1104章 逼走袁谭深怨恨 袁谭咬牙,脸色青白,也是横着心将兵器一提,道:“屈屈孺子,也敢说谁的死期的话!狗贼,若非是你擒了曹洪,也不会有交换人质之事,是你们陷害于我!收买邺城百姓,这是小人所为!邺城内外,俱被你们挑拨的与我反目,憎恶曹军了,呵,难道司马懿真以为凭这点兵力,收买些人心便能轻易而得到冀州?!做梦!” “冲过去!”袁谭此时此刻一腔怒火,哪里还能有什么战术,一心只想要突破,然后窜回青州去。 张虎冷笑,道:“且来!” 袁谭身侧两员战将已是先出,直奔张虎,道:“吾等愿为将军开道!将军速走,莫要与他纠缠,此子,甚为奸诈!” 袁谭一咬牙,就算有心想要与张虎分个生死,他也不能有这种意气,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果只是普通战将,也许他可以一战,然后一血前耻。他当然也有这种热血和义气。 然而,张虎是能生擒曹洪的人,张辽更是斩杀了颜良的人,哪怕这对父子有点胜之不武,用了奸计,然而,这恰说明他们本身就非是按常理出牌的人,绝不可轻视。更不能中计。因此袁谭也没有犹豫,立即带着人冲杀过去。 张虎急拦,却被这二员战将缠住,袁谭到底兵众,又急于离去,因此,竟冲破过去了。 张虎还留了一手,没对这二人下死手,一面抵挡一面道:“袁谭已是穷途末路,众叛亲离之人,既不得民心,也不得部下之心,跟随于他,还有何前景,徒被冀州人骂而已,二位将军亦是高手,何不弃暗投明?!投奔徐州,我徐州有雄主,亦有英主,内外贤明,战将无不奋功而不畏死,前程无量。” 二人却是袁谭死忠,冷笑道:“便是死,也不跟随三姓家奴,小小竖子,也敢招降?!黄毛小儿,有那个份量吗?!” 张虎见这二人不降,便道:“汝二人押后,助他离开,真有牺牲精神,可惜,袁谭却无回头相救之意,真是好深的主仆之情呐。曹操当年逃生后,尚且对牺牲将领有所加封和怜惜,厚待其子。无不精心。只不知袁谭回去后,可记得汝二人为他所做的牺牲……” 二人一听,心中已是狂躁。心烦意乱。 “果真以为袁谭能跑得过去!?”张虎已生杀意,见二人依旧死缠着自己,已是不再留手,而是一刀一个,干净利落的挑了人头,然后挑了起来,高举道:“袁谭不仁,百姓皆叛之,汝等莫非要追随不仁不义之人?!袁氏诸将叛者如云,离去者只已过半。你们还要死撑吗?!为何不降?!!” “我徐州仁义,厚待百姓,也厚赏降军。如今正是用人之时,若降之,我军军师必编汝等为军,待遇从优,不记前嫌,与吾徐州军一样一视同仁,若有功,论功行赏。若不降……”张虎大声道:“死之!” 远处还有人擂鼓唱歌,“……冀州军民,不留冀州,欲往何处,本为良民,奈何潜逃为贼?!袁谭城外击杀百姓,人神共愤,此等之贼,有何可投奔,可有为之赴死之忠,此之谓忠耶?!忠于仁人义士,方为忠。追随弃仁背义之义,只为贼!” “邺城城破破家,百姓流离失所,汝等怎忍心弃城绝家?!还不速速投降!” “降,降,降!” 鼓声擂动,声声入耳。 很多青州兵都哭了,尤其是很多本就是冀州人的,此时一闻,哪里还有心思打仗,当下便丢了兵器,降者如云。 只有一些青州兵狼狈奔窜,意欲突破。 张虎招纳降者。对着余下诸部急追而去。 袁谭奔逃,而张虎在后面一经招纳降兵,青州军如溃败之水,四散而去。 跟在袁谭身边的兵马已不足当初的半数! 袁谭闭着眼睛,都不敢想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他已经疲于奔命,没有时间去悲伤或是思考。以至于越狼狈,越走入死角。 唰!绊马索拉起,无数的兵马因为来不及停下马,连人带马给摔飞了出去。而前方,则是一个陷坑,掉入其中,被铁钎给刺穿,血流模糊,惨不忍睹!先头部队折损至此,让后方不得不停了下来,开始转道而走。 立即有无数伏兵冲杀而出,拎着弯刀去斩马腿,则另有一支去给陷入坑中的活口补刀,一刀一个,精准杀人! “袁谭,还不束手就擒!”为首之人,是徐州军小将的打扮,看着军阶不高,却极年青。看到袁谭方向,拎着长矛追杀而来! 袁谭红了眼睛,道:“无名小卒也敢欺我!” 那小将长矛一刺,直奔袁谭,袁谭用大刀挡过,咬牙切齿的红着眼睛,道:“我杀了你!”拎刀对着他便砍。 小将却半丝不惧,长矛一抵,竟将大刀抵退。 “将军速走,切莫与他交缠,若被困住,便走不脱了!”身边的将领们都急了,道:“待回青州,算今日之帐不迟。何必此时分输赢高下?!” 袁谭红着眼睛调头便走,道:“司马懿利用我,欺我,诈我!今日之仇,谭必报之!” 之前用他对付曹仁的时候,用的好不应手,如今曹仁还未败,他便已开始下死手。此等之贼,袁谭恨不得生而啖之! “司马懿!”他哀而大愤,气急之下,竟然流了鼻血,狼狈至极。 他匆匆用手抹去,开始择路奔逃。 待得知张虎已招降了他的押后兵马,心中不禁诧异不已,忧愤交加,又混合着恐惧,竟是不顾一切夺路而逃。 只知道照着回青州的方位先逃,也不知走到了何处,突然闻到暴喝一声,道:“袁谭!汝欲往何处逃?!” 袁谭心中大惊,抬起面首一看,还未见到人,只见一支冷箭嗖的已往自己面门射来。 袁谭情急之下,拉起身后一人火速挡在自己身前,箭声噗哧入身体的声音并不好听,那人再料不到会被拉来挡箭,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发出闷哼,还不及反应和回神,就已经被袁谭扔入地下。仿佛无法面对辜负过的人一样,连头都不回,立即混入自己兵马之中,火速的跑了。 张辽拿了第二支箭,却已经没了袁谭的踪影,见此情景,他身后的人也都惊呆了,瞠目结舌的都不及反应,道:“……这,这,……”简直突破了他们的认知。损人不利己到这种程度,啊这!正常的战将哪一个会用手下的兵挡箭的?!这是贼才会做的事,正规的战将若是如此,兵士们只会离他而去。就算张飞那种性格不好的,也顶多是鞭打一下兵士,而绝不会做出这种突破军中认知的行为。所以他们的三观都碎了。更何况是他们,一直以来,张辽张郃等人都是身先士卒,不管有多艰险,都是厮杀在前的。便是吕布偶尔打仗很怂,会有人为他断后,但,他绝不至于拉人挡箭挡刀的程度…… “卑鄙!”徐州战将们都惊呆了。 张辽有点懊恼,道:“一箭不能取其性命,若叫他逃了,怕是青州后面还有的难办。这可如何是好?!” 他来堵袁谭,却不能死追不放。他还得及时回去守着河上。河上才最重要! “将军且安心,我等分兵去追之,若能招降,便招降带回,若不能,尽力截杀一些。”众将道。 “也罢!”张辽道:“且去,只不过追过甚。当要速回。曹军虎视眈眈,切莫大意。辽且回河上。只怕曹军会来骚扰!” 众将听从,便依令分兵去追袁谭,追击如辗鸡走狗。袁谭真是苦不堪言。疲于奔命。 张辽速回河上,还未至,就已听闻夏侯渊又来围攻河上,正在截杀挖渠兵马,张郃已去应对。张辽听了,便转道先去河道上截杀夏侯渊。 夏侯渊听闻张辽回转,也没有久留,将这边打了个稀巴烂,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张辽去拦杀却没能拦到,一时回到沟渠旁,这里下过雨,又挖过渠,泥土甚多,变得坑坑洼洼洼,泥泞不堪! 而这沟渠已经被破坏的乱七八糟,一团乱泥。 张辽上前,张郃略显狼狈,他是极好脾气的人,也是不禁破口大骂,道:“明知下过雨,这沟渠本就积水甚多,不宜再施工,他便来破坏,将这一大截都给堵上了。” 守军也很狼狈,很多人为了护这个,都滚到了泥水里变成了泥人,此时正在怨声载天的收拾着,咒骂着曹军卑鄙。 张辽道:“下雨河中涨水,曹军急了。” 张郃面对这糟心局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因此很快调整回心态,道:“可有杀了袁谭?!” “甚为遗憾,虽射出一箭,却未能取其性命。”张辽有点忧心的道:“他若回青州,只怕集结人马甚多,以后必是大患。” 张辽身后亲兵不愤的道:“将军不取,不是将军无能,而是袁谭无耻,他用身后一将挡了箭,这才避过一死。” 张郃听了十分诧异,道:“此种人,已名声丧尽,便是回到青州又如何?!” “倘他勾结乌桓,当如何?!”张辽道。 张郃道:“乌桓,非我中原族类,他若自甘堕落,这中原便更没他的容身之处。此人若敢如此,众叛亲离,是早晚之事。” 现在的他,已经算是众叛亲离了。 张辽想了想,也没再多想,道:“他得罪了曹操,如今又不容于我军,百姓与军士皆叛之。若是苟守青州不出,也许可保一时,倘若还想合纵连横,只会更快自找死路。也罢,此事我报与军师知晓,好作防范。” 张郃也知道他怕什么,怕春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袁谭哪怕再怎么,他也是袁绍的儿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现在兵力是不多,但回了青州,他只要把青州守住,再重新募集人马,凭着袁绍的旧名,依旧可以集结英雄。更怕他与曹仁勾到一起,那可就对他们不利了…… 司马懿见张辽没能一箭射杀袁谭,虽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多纠结,只道:“也是他命不该绝。只叫他苟延残喘些时日吧,也不长了。” “军师,他若回青州与我军作对,如何是好?!”众谋士道。 “除非他能重新倒向曹操,俯首称臣。否则单打独斗,终究难有支撑起基业的根本。”司马懿道:“袁谭心大,自视甚高,却偏偏不认自己没有挑起一方大梁的能力。既不肯低头,此类人,不足为惧!他甚至连袁耀也不如。” 袁耀好仁,倘若他敢,他想,他是能纠集起一批人的。当然了,能不能做得到,只看徐州能不能压得住。 但是袁谭,真不是司马懿小瞧他,看他作为,都不像个明主! 在这乱世,若无英明的头脑,在势去之后,还能苦苦支撑到恢复荣光,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大多数子承父业的,很少有青出于篮的,孙策已经算是极优秀了。 所以袁谭是既低不了头,又没有能力独挑大梁,把烂摊子给重新搭起来。他的确会是祸患,但若说是心腹之患,是真的抬举他了。 “先与曹仁耗,袁谭就算死灰复燃,以后也会扑灭。”司马懿道。 “曹仁来信,与军师要曹洪去。”斥侯道。 “去回他,言百姓并没有全然安出,懿此处并没有接到全部百姓,甚至还有被截杀的,曹仁既不甘也无心放回百姓,懿也并不强求,既不守信,那么曹洪自然也绝不可能放回了。”司马懿这是公然的耍赖。 斥侯领命去。 “曹仁必怒而来攻我军。”谋士忧心的道:“也许只是找一个由头来攻。可以不顾曹洪了。” 之前是要赎被挡回,现在当然就是司马懿不守信便来攻杀,曹洪这个由头都挡不住了。 “军师可有策?!如今已无袁谭可助我军,他必大军前来,只怕……”谋士道。 “就怕他不来……”司马懿笑了笑,道:“袁谭必须离开这里,到了如今,他已绝非我军助力,还可能与曹仁勾结攻陷我军。如今,他是阻碍,是风险。” 所以,这一切都在军师谋算之中吗。料到曹仁不甘心放回百姓,所以料到他要用袁谭作文章,所以安排了人截杀袁谭,痛打落水狗。逼的他无路可走,只能先走人。 正文 第1105章 决堤之声彻天地 曹仁听闻袁谭奔走遇袭,而司马懿却收了他小半的人马纳为己军扩充了实力,一时大恼,冷笑道:“兵不放过,民也要招揽,能有何用!?难道他还有实力安置城民吗?!早晚要因为假仁假义而被拖死。他既不肯放子廉,我岂能饶他?!出城,这一次且看他如何说话?!今日必与之一战!” 曹仁便亲自率大军再次前来司马懿营前,只叫司马懿出来说话! 司马懿见曹仁已摆开阵势,也不惧他,坐到四轮无盖小车,由人推着出来了,曹仁一见他如此,大声辱骂道:“装腔作势之徒,焉敢如此理直气壮?!放不放子廉?!你要邺城百姓,吾已驱出,为何不守信诺?!得了人却不放回俘?!” 司马懿淡定的笑道:“非懿不守信用,实是子孝十分不诚实,想要放百姓,却不甘放百姓,明明驱出便可得到曹洪回去,却偏偏故意去告知于袁谭,以致百姓有无谓伤亡,此亦为守诺乎!?恐怕不能算吧?!既不能算,如何能叫我放回曹洪?!明明是子孝不守诺,耍手段在前,懿不守诺在后,也是仁至义尽,能没有杀了曹洪,扔了他的首级,已算我仁厚。还敢前来我营前问话!” 曹仁大怒,道:“袁谭前来,我实不知。然而看你也未必不知,知而不救,分明是故意如此,什么要换百姓,实是收买人心,假仁假义之举,对你这贼士,还有什么话好说?!出来一战,再来论个是非对错!这一回,且看你又有何话说,如何退我军之愤!” 司马懿淡淡的,坦然道:“无话可说!” 说罢亲兵已将他火速的推至后方去了。 “司马懿休走!”曹仁大怒,骂道。 司马懿难得的翻了个白眼,不走难道等着被人杀一杀,或抓为人质啊?!我有那么傻?! 所以赶紧撤。 徐州军已将他掩护在层层军队之中,面对曹军的步步逼进,徐州一众年轻小将道:“曹仁,要战便来战。想要曹洪,是别做梦!” 曹仁大怒,曹休黑着脸色道:“将军,待休前去擒到司马懿,再与他们废话。” “大军驱进,看他们如何抵敌!”曹仁鞭子一指,向着司马懿的军队冲杀过去,他早有备而来,所以大军各分为几队,火速的朝着司马懿的军营虎视眈眈而冲来! 唰! 率先出动的却是徐州军营中的弓箭手,他们也早有所备,一见曹军齐唰的往这里冲杀,那箭雨像不要钱似的射向了天空。漫天的都是箭雨,往下,带起一波波的血气弥漫。 然后是无数的木刺被推了出来,挡在营前,一层一层,足有五层,马便是飞跃也是跃不过去的,有这个物理阻止,方便弓箭手的攻击。 西凉军本都是用弓的高手,与徐州军配合着,击杀了无数的曹军。 “从侧翼攻击,速速!”曹休见徐州营攻势甚猛,一时大恼,立即避开火力最猛的方向,调整方位,从侧翼攻来。 这却正合徐州军下怀,左翼是早就挖好的陷坑,里面是尖利的木刺,那马跑过,便连人带马栽进去,能扎个对穿。右翼则是无数的绊马索从枯草尘土之中被拉起,曹军立即陷入一片混乱,前仆后继的摔倒在地,一时停在那里。 徐州兵正等此时,趁乱一涌而上,拎着砍刀,如同砍瓜切菜,如同屠狗杀猪,有砍的,砍刀下处,肢体横飞,有刺的,白红子进,红刀子出,直到血淋淋的血将刀完全染红,像涂了一层厚厚的油漆,腻腻的带着血独有的腥气,曹军想要反抗,然而因为前方阻滞,后方的实力部队暂时被迂堵住了,根本进不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袍被宰杀,只能发出悲愤的嘶吼。 那是无能为力的愤怒,有很多曹军已经顾不上分什么敌我了,这个时候,杀一个是一个,有无数的人拿起了弓箭,批头盖脸的朝着徐州军射来。有的伤了徐州军,而有些,则是射杀了这边无辜的曹军。 他们一面放箭,一面往这里围堵,推进。 曹仁见此,已是紧紧的拧了眉头,道:“司马懿早有所备。果然!” “围起来!”曹仁道:“我兵众,他兵寡,将他们围起来慢慢打!若张辽等河上兵马前来支援,夏侯渊立即去拿河上!” 众将领兵而去,虽然司马懿有所准备,然而凭着兵众将广,只要死围不放,司马懿还能飞出去不成?! 他们是铁定了心肠,一定要坐定邺城,拿到冀州坐定于此的。哪怕司马懿再难缠,他也绝不肯放过此处。 曹军有序的开始准备围攻司马懿的军队,并且准备包饺子。 马腾在后方有些焦灼,他匆匆的寻到司马懿道:“军师,一旦被曹军包了饺子,我军必处于劣势,如何是好?!” “马太守不必惊慌。”司马懿露着微笑。 马腾迟疑不定的看着他,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惊慌?!能不惊慌么?!万一真被包了,他们有什么实力去突破!?是兵力足以抵抗曹军,还是能飞出去啊?! 更何况也没有袁谭的兵力再吸引火力。现在拿什么跟曹仁的军队相比?! 曹仁的军队的体量,是他们能比得过的吗?! 马腾是真的急了,一旦陷入劣势,再聪明的脑瓜子也没用了。 马腾有点想溜的心思,暗暗的与自己的部下们道:“司马懿莫非不懂排兵布阵?!他真的懂打仗吗?!张辽也不在此处,万一……这可如何是好?!” 部将们也都无语,马腾就是那猪八戒,虽然是上了贼船啊,但是动不动的就想明哲保身,一见危险就想散伙。 他们的马太守是真的老投机者了,一见风头不对,就想撤退是丝毫也不含糊的。 众人便劝道:“司马氏是名门望族,排兵布阵之术,是必学之术,他岂不知?!如若不知,女公子岂会任命他为军师,又将吕布的性命托付于之!?他的实力必是有的,何必担忧?!” 马腾眉头皱的像毛毛虫,伤口也隐隐作痛,就老想着赶紧撤的心思,挡都挡不住,他心中存疑,难道司马懿是想把他们的命给填进去,去成全他自己吗?! “曹洪呢?!”马腾低声道。 部将们一愣,只听马腾道:“去把他摸来,拿在我们手上,万一被围,我军有曹洪在手,可有一线生机……” 众人嘴角一抽。曹仁若铁了心要攻杀,这等的攻势,分明是来真的,就算有曹洪还能有个屁用?!哪怕曹洪死了,不顾他生死,仗打到这一步,已是无法停止的了,能在他们真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放他们一马,只要曹仁脑子没崩,就绝不会这么干。 有时候吧,他们对于马腾真的是不知道该吐糟啥。 因此便敷衍道:“张虎小将军亲自押着呢,我军也不能轻易靠近的。” 马腾冷哼,道:“哼,这是信任张虎,却不信我西凉军罢了。说到底,我们西凉军还是被他当成外人。总有一天,与袁谭一样,要被驱逐……” “……”部将们只当没听见。司马懿也许是这么想没错。但凭着马超与吕娴的这一层关系在,说西凉军是外人,他们可不信哦! “将军,且先退敌吧,多想无益。”众人皆劝。 马腾道:“我去找找张杨那老匹夫。我在前杀敌,他倒在后面躲懒。我且将他带在身边,倘若有恙,我拿他在我身前挡刀!” 一时闹腾腾的开始行动起来。 司马懿看着密密麻麻的曹军倾涌,无边无际,活像个蚂蚁窝,不禁微笑,曹仁百密终究一疏。 他只一味盯着河上。却不知,就等着这一刻。 河上,是太重要了。所以他押了重兵,双方的焦点全在那里,然而,司马懿是吃白饭的么?! 等的就是这一刻! 司马懿吩咐左右道:“且战且退,且往高处慢退!” 司马懿扎营是依山坡而扎营的,这也是符合扎营的准备,一是最好不要太开阔的地方扎营,不然敌军一冲,如水冲一般,立即溃败如山倒。所以一般是依山或是依坡而扎,这样一边可以不用防守,只需要把另三边扎死,就能进行大营防守。二是也要依赖水源,给与人马饮用,而且最好是要在上游,不然在下游,敌军在上游投毒,好家伙,直接人马全部放倒。就算没毒可投,也能把水源给挖竭断了,一困,一围,人马无水可用,不战而自溃。 司马懿依着的这小山坡,原本是没人注意的,因为这在军事上实在太正常不过的扎营办法。 而此时,这小山坡却成了撤退的地方。 徐州军慢慢的仿佛被逼的往这坡上退。 曹军大喜,他们知道,只要将他们逼上山坡,那将底下一围,不出两三天,他们就不战而溃了,哪怕是慢慢打,也能将他们给打死! 一时战意急胜,汹涌不已,道:“……围之,杀之!为曹洪将军报仇!杀!” 弓矢如雨,徐州军少,节节败退。 司马懿老淡定了,自己兵马在节节败退,他的脸上没有半丝的焦躁。 谋士们心中都有点暗暗的焦急,可是见司马懿如此的淡定,他们也只能假装淡定,心下却十分捉急。他们在心态上,是不如司马懿的,更何况他们并不知军师全部的布谋,因此心中没底。 而马腾带着西凉军也不得不撤退,狼狈不堪,眼见着将被困于方寸之地,心中是真的慌的一批。 “完了,完了……”马腾喃喃,脸色呆滞,道:“完了,完了……” 若是被困在这小坡上,只能等着张辽来救,一旦被曹仁从中间劫杀援军,两边不能相顾,那就真的完蛋了,河上和山坡上都得全部被屠尽。 到时候还谈什么夺邺城?! 这个时候还不撤退?至少还能夺命还逃啊。 可是眼见着已经被围,而且是四方被围了,马腾的眼睛都直了,不住的道:“……完了,腾今日休于此贼坡也……” 娘匹皮,真的上了贼船了。现在下还来得及吗?! 张杨痛骂道:“你怕便怕,何必拉着我挡在前?!狗X的放开老子!” 马腾骂道:“我要死,也要死在你后面。狗马X的!半丝力都没出,只知道在后勤打酱油摸鱼,还想在我后死!呵!” 何苦互相伤害?! 两人唾沫横飞,开始互问候起祖宗来! 西凉军和河内兵马都有点无语。死到临头了,敌军密麻的来了,踏也把他们踏平了。这个时候还计较个啥先死后死!?有意义吗?! 他们都开始有点茫然,他们心中隐隐的也知道,陷入到这个地方,必死无疑。这他娘的真的是死局啊。 司马懿那呆子,真的会排兵布阵吗?!这真的是他们所有人的疑惑。要被他坑死了啊。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撤退,逃命?之前不是约好了吗,说万一打不过就逃!为何不守信。 他们在心里问候着司马懿的祖宗。 底下全是四面曹军,怎么打,八方皆是曹军,怎么活?! 完了! 曹休见此势已成,心中这才稍缓,得意的道:“等把他们堵上坡,我军挖也挖平了那坡的地基。今日便将他们全部活埋!” 曹仁心中略有些不安的感觉,道:“文烈,汝可见张虎?!” 曹休愣了一下,道:“并不曾。此贼子是去追袁谭了吧?!袁谭逃跑,司马懿可是安排了人马去追。张虎必在那。将军且看,司马懿的军队好像少了一多半的人马。原先的人马,可不止一坡的人。” 曹仁整个人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不对,有点不对劲。 司马懿是故意只留下一坡能装得下的人马,他要做什么?! 曹仁急寻来斥侯道:“速去看周围,看可有异动,快!” 曹休见他紧张,便道:“我也去看!” 斥侯回禀道:“有邺城百姓在十里开外集居,应是无处容身,在那安置。” 原来是百姓啊?!曹休虽然不放在眼中,然而还是道:“我且去驱散,看看可有不妥,也许是司马懿的军队装扮而成……” 他才刚走几十步,忽听坡上响起阵阵的号角之声。 那震动之声,能鼓动人的耳膜。 这,这是什么意思,曹仁与曹休整个人都愕住了。 然后真正的变故开始了……只片刻便听到了一种沉闷的声音,这是一种大地的浑音,浊音,响彻天地间的自然之声。 这分明……是决堤之音啊…… 正文 第1106章 水淹曹军大失败 “不好!”曹仁脸色大变,道:“速撤,快,速撤!” 曹军上下也略有点慌,他们一面乱于曹仁的命令,一面则被这声音给惊到了,这号角声后配合着的还有地动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沉闷又浑浊,却因为急速流动甚至让地都在颤抖。 嗡!曹仁的脑子都转不动。他陷入思维误区了。 他一直防着河上水决堤会淹邺城内。却根本没有想过,司马懿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误导着他,引导着他,以为他们就是要淹邺城以内,所以张辽张郃重兵几万余人,守着河上,是寸步不离,一直在挖渠沟。曹仁一直担心着这个,便命夏侯渊在城外扎营,专门破坏,去打乱他们挖渠的步骤,不断的去骚扰,他也不断的挂心。两方就在这拉扯…… 这是他的思维。 却不知道司马懿的思维根本已经跳脱出了这个僵持。 他是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淹邺城,而是一步步的将他们引来攻打,然后,用水淹城外。 这堤只怕是一两日间就已经挖妥,要水淹城外,根本不需要挖很精确的沟渠来引流到城内,只需要挑选一段河段,把堤挖断就行了。 所以,张虎才不在此。所以,才有之前的事,什么用曹洪换人,他的目标分明是袁谭,又故意将张虎调去,假装人马变少的假象。 营造出一种处于劣势,只能被动防守,连逃都没法子逃的模样! 好奸险! 曹仁的脑子转不动了,在这一刻,脑子扎的针疼一般,细细密密的汗都涌了出来,司马懿,要杀,该杀,该死! “回城!快!”曹仁几乎都不能呼吸得过来!急的脸色青白交加,像恶鬼一般。 兵多就一定占据优势吗?有时候优势也会变成劣势,人越多,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就越像蝼蚁! 当洪水卷着泥土,各种各样的杂物,甚至连树都连根拔起而卷来的时候,那种恐惧,那种渺小,足以令人绝望。 曹仁再命令也来不及了,因为洪水已经滚滚而来,而曹军上下已然惧怕若斯,有些人甚至抬不起脚去逃,还怎么逃?! 脚抬不动啊,很多曹军拔腿便要跑,兵器也不要了,发出哀嚎,然后推倒其它不动的人,然而,却很难寸进。甚至洪水还没至,已经发生人踩人的悲剧。 水,奔涌而来,足有五尺多高,并且越推越高,一层叠着一层往他们涌来! 然后呼啸而下,卷着人,将人吞没。 什么也顾不上了,曹仁见洪水已经将前方的人马吞没,再也无暇顾及大军,带着少数精锐开始突围,那边曹休也反应过来了,急忙回转来追曹仁,一面咬牙切齿,心中大恨司马懿,他追上曹仁,道:“将军,先寻高处躲水……” 当下狼狈的慌不择路的开始寻思高处去。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 江水已经一点点的将人马吞没,它滚滚而来,毫无感情,人马滚在其中,尽皆冲涌,尽是嘶鸣与哀嚎,无数的人淹死,呛死,或是被冲走着往下一波,仿佛无穷无尽的都是水! 卧糟!马腾看呆了眼。 卧糟!张杨也是惊呆了。 狠还是司马懿狠!这一招,够狠,也令人想不到,甚至是不寒而栗,后背发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都没敢抬起眼皮看向司马懿。这个人,从来不叫人猜到他到底要做什么。 明明处于明显的劣势之中,却偏偏瞬间翻盘了。 所谓翻云覆雨,不过如此。 曹仁哪里是他的对手?! 谋士团的人都已经反应了过来,带着些微笑,道:“军师妙计!哈哈哈……” “此计一出,曹仁立时损伤过半……”另一谋士笑道:“他们必守不住邺城,必要转攻为守。水一退,邺城定矣,冀州定矣……” 司马懿道:“此计惊险,故而不敢与人商议,生恐泄漏,幸而张虎行事周密,这才成事!” “原来如此!”谋士团们毫不介意,笑道:“如此破敌之策,自然不必与人商议,行之则也。事不密则泄,反害自身。” 司马懿点头,依旧是不咸不淡,宠辱不惊! 马腾看着滚滚洪水,已经将山坡淹了过半,心中极度的震荡,部下道:“……孟起信中所败,也是为此计所破。将军,用此计之人,与司马军师有异曲同工之意啊。我西凉数千精锐,皆死于水攻。” “我知,那是诸葛亮。”马腾道:“此贼之恨,腾已深记。” 西凉人不熟水性,同样的曹军也是。这样的洪水滔天之下,既便是熟悉水性的南方人也未必能吃得消。会潜水会用水是一回事,而在滚滚洪流中独善其身又是另一回事了。便是会游水的鲨鱼,在这种洪流的冲击下,也很难不被波及或避免受伤。 坡下嚎叫嘶鸣声不绝于耳。 坡上的徐州军都很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是马匹却很是受惊,躁动不安的想要扯开缰绳,一般都是几人合力把马扯住不叫乱踩乱跑,才勉强能安抚住。 面对大自然的力量,动物也会想要混乱,想要避开,这是本能。 而人的本能是,哪怕知道这些水中沉沦中的人是敌军,前一刻还不死不休,可是面临如此,他们心里还是有着悲伤和同情。这无关于敌我之分,而是人性。 人是很复杂的,在战场上拿着战矛的时候,他们都恨不得对方去死。 然而,面对这样情景的时候,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心里就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或者说是创伤。身在其中,可能创伤还小一些。而隔绝于外,袖手旁观,反而有说不清的共情。 共情于人类的卑微,共情于大自然力量的恐怖,他们心生敬畏。 很多人眼泪就开始掉了,不过是无声的。 确实有鳄鱼眼泪的意思,因为不会有一个人去救敌军,甚至当有些人爬到山坡边上要往上涌的时候,他们还会去补一刀,只能去砍了他们的手,逼他们入水。在不危及己方人马的情况下,他们才能空出一点点的心里的空间去同情。 然而乱世为敌,各兵有各军的不得已和职责! 很多曹军把能上坡当成唯一的救命草,眼见就要抓住了,却见一个个的被剁了手,被洪水卷走,他们呛着水,眼露绝望,伸出手来,道:“……求,求……救,救我……我投降……” 徐州军虽心生不忍,砍刀却是毫不犹豫的挥下。 坡上生,水中死。一线之隔。却是敌我的界限! 因为小坡容纳不了太多的人马,人一多,就要被洪水给冲垮了。 司马懿之前算过的,要决多大的堤口,才能既保证水淹敌军,又能保证己方人马的安全。所以他遣走了多数人马去追袁谭。能不能斩尽杀绝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局很重要! 张虎带着人马,还有百姓们站在江堤上,看着滚滚洪水,心中万分感慨,他去安抚百姓,道:“……待水退,逼走曹军,尔等便能回家了……” 邺城百姓都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口中言谢不能止。 他们深恨曹军,看他们被水冲,心中只有痛恨和痛快。 只是此时想来,如若不是被司马懿要出城来,他们城中也会被这水给包围,曹军可以躲上城墙,他们却不能,哪怕是在城里,也会被水困住,有什么生路?! 所以,他们对于司马懿军只有感激。 事到如今,又看到了徐州军的实力,还能有什么妄想。 徐州军还算仁义,经历这许多,人的志气,所谓的偏向,忠心全都不值一提了,什么袁氏子民,都去见鬼去吧,他们只想要回家,谁能护住他们,他们就忠于谁! 人如蝼蚁,也有尊严和忠义,可是,在生存面前,所谓的这些忠义又算什么呢?!是拖累,甚至是单向付出而不被珍惜的一无用处的傻瓜一样!何必要如此卑微。他们既然要依附强者,去依附能保护自己安定的强者不香吗?!徐州军已经用实力证明了这一切。他们可以相信,可以忠心,可以托付以义,可以献出忠诚。 识时务为俊杰啊。 不识时务的只能去死了。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张虎看着他们泣不成声,感激莫名,信任莫名的样子,心中有点感慨。 司马懿一举而定邺城,又定了人心。这计有多高明,都不必人说。水退之后,邺城包括邺城的人心都已经是徐州的了。甚至冀州,邺城一定,整个冀州已经毫无悬念。 争夺不放,为何要邺城的理由也在于此。曹仁若定了邺城,冀州就算定了。而司马懿定了邺城,冀州也就毫无悬念了。 张虎自然要替吕布宣扬名声,他上前亲自去扶起来前方的几位老者,道:“温侯进邺之时,不伤一民,不取一物,为的便是能安定邺城,安定冀州,待此地安定,温侯必驻军于此,保一方太平!这些年,温侯担负了很久的黑名,是天下贼人所刻意抹黑宣扬,温侯虽有瑕疵,然一腔爱民之心,众所皆知。百姓安,则温侯安。还望众人知晓,吾主十分牵挂此处!” 百姓们皆纷纷道:“温侯大义,草民们皆已知晓,待能回到邺城,家家户户必奉生祠,以尊温侯爱吾等之心。” 这是十分的爱戴了。 张虎见他们情真意切,便叫众军将粮食分了一些与他们分食。 百姓又磕头谢过,领着搬回百姓所暂扎驻处了。 军民互不相扰。都在等水退! 那边夏侯渊见水势如此,都吃了一惊,赶紧带着人马火速的往高处去避水。他看着茫茫的水,再看向邺城,脸色难看,眼神忧虑。怎么会这样呢?! 他想不通,想不通…… 张郃与淳于琼和高览三人看着漫漫的远方的大水,都纷纷愕然。 淳于琼虽带着伤,但是精神还不赖,看着这一切,默然无语。幸亏没脑子发抽,降了曹仁,否则…… 高览与他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大庆幸。 张郃来寻张辽,道:“此计一劳永逸啊。曹仁完了!司马军师果然用计深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定乾坤。” 张郃俨然已是司马懿的崇拜者了。 张辽哈哈笑道:“若非如此,女公子怎么显用人高处。女公子视人之绝妙,正在于此。为司马军师效力徐州,你可听闻过女公子曾费了多少力?!” 张郃叹道:“自然有所听闻。为此种之才,费如此心力,的确值得。女公子是神人也!” 当初为了司马懿,动用了多少力量?!吕娴亲出,一路护送,赵云与臧霸二人带着兵马从兖州,一路护送回泰山,司马氏全族方才能保。 这么大费周章,难道只是为了一个平常人吗?! 这是不可能的。 张郃转而钦服起吕娴来,虽见的面数少,而且还不太了解性情,但能得张辽如此忠心耿耿,隐隐有拔高吕娴而刻意压一压司马懿的这份忠诚,只怕绝非凡人! 吕布就算了。这货不管是亲眼见到过的,还是耳闻到的,真的是骚操作不断,有时候做的行为吧,就让人一脸黑人问号。 “待水退,便去拿下邺城。”张辽道。 “不需接应司马军师吗?!”张郃道。 “无需,有吾子与马腾在,必无恙!”张辽笑道:“与军师这点默契还是要有的。我们的目标是夏侯渊。” 张郃自然听从。 河上还是要防守的,淳于琼与高览押兵于此。 等两日后水退,张辽亲自领兵往邺城。 曹仁已然被接应到邺城以内,看到张辽前来,忙紧闭四门,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狼狈之徒还不走,在邺城何为?!好叫你知道,须让出城池来,才得安宁,否则,全军上下不保!”张辽道:“到了此刻,还不放弃冀州吗?!” “狗贼,是你们奸计得逞。”曹仁道:“叫吾放下冀州,做梦!” “休执迷不悟,袁谭已回青州,汝若带余军去追,尚可得青州。在此与我军死磕,只会全军覆没!”张辽道:“我军必不追汝军,如何?!你去青州,我军得冀州,相互不相扰,若再不决断,青州被袁谭一封,你可自行思量!” 曹仁听了,默然不语。 正文 第1107章 曹仁痛心激勇退 张辽正欲说话,夏侯渊率军赶到,二话不说,便与张辽兵马杀在一起,邺城外全是泥泞,一片狼藉。 战争的痕迹,洪水的痕迹都是破坏性的。 因为被水泡过,这里的很多土地依旧还有泥泞,有些地深之处,还有水坑,连绵之处,甚至还有水沟,便是骑兵在此处,也会折蹄,一旦马踩到坑里就极易摔下来,人再在这泥坑里滚上一滚,这仗还怎么打!? 双方其实都没怎么讨到便宜。 夏侯渊是恨不得宰了张辽,一副要与他狠狠厮杀,不死不休,同归于尽的气势。 张辽却不欲与他多纠缠,见他杀的凶猛,便且战且退,以避其锋芒。 夏侯渊死追不放,红着眼睛,道:“狗贼,有种休走!” 张辽只不理会他,一径的带着人且战且退。 曹仁怕夏侯渊有失,忙命人来追夏侯渊,道:“将军命夏侯将军休要再追。速进城商议要策要紧!” 夏侯渊不甘的又追了一截路,便脸色难看的回转,进邺城去了。 城外淹过,邺城内也有积水,虽然已经排过了,然而,还是一片被淹没过的痕迹,兵士们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并且心里很是难受。那种消沉的意志,一看就觉得不祥,一种死气沉沉的模样! 城外张郃已接应到张辽,张辽道:“且去继续挖渠,曹仁若能退便是,若不能退,继续这番事业。” 张郃佩服的看了一眼张辽,他知道张辽这个人是有勇有谋的,这个时候避着夏侯渊跑,是为了避其锋芒,也不愿意逞匹夫之勇。倒不是说现在夏侯渊深恨在心,越战越勇,他心里怯怕,而是,这种时候,是拉距撕扯的时候,张辽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拉距战的赢时。他并不愿意逞一时之勇。可以说,审时度势的能力,在战场是极优秀的了。 他在等结果。 不是那种死磕的时候,张辽是绝对不会死磕的。 极勇之人,虽不惧死,但也绝非莽夫! 张郃低声道:“曹仁会走吗?!” 张辽笑道:“经此一败,军心必一蹶不振,他不走还能如何?!” 若只是不甘心而死磕,那曹仁也就不配为主帅了。主帅是什么,是能屈能伸啊。哪怕再不甘心,也得为大局着想的人。身为主帅,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张郃听了笑道:“也好。我军且继续挖渠,倘若夏侯渊还不甘心的来阻止,便与他拼死一战!” “拼死一战!”张辽哈哈大笑。 之前雨下的蛮大的,现在就只是毛毛细雨,倒不影响军士们去挖沟渠。个个头上戴了一个防雨的苙帽,然后拿着铲子,热火朝天,军心大振的开始去挖渠,仿佛挖的不是渠,而是曹军的坟场。也不在意什么泥泞不泥泞了! 张辽笑道:“若曹仁在此之前离去,这坑也不必填,用来埋曹兵的尸体便好!”都是现成的。 众将听了不禁纷纷一乐,深以为然! 春天了,这经过水一淹,若是这么多的尸体不处理,会出现瘟疫的。 到时候,受害的还是邺城的百姓和他们的军队。 所以这些必须得处理。若是焚烧也是处理的常态,但是这战场上少说也有几万具,若是焚烧,得把这里的所有木柴给烧没都未必烧得完,工程量太大了,不如埋了一了百了。 这里是河上,挖的渠也是通往邺城的偏僻之处,埋深一些,是既不会污染水源,也不会污染到城里的用水和空气。倒是好地方! 只是这个量确实是有点大,估计到了夏天的时候,会有点发臭。 曹仁站在城墙上,入目所极之处,皆是一片泥泞,他的心里多么灰暗和负能量,以及懊悔,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他的嘴里发苦,嘴唇都干裂脱皮了,眼睛里是忧虑,心里像沉了一块大大的石头吊着,揪心的慌。他站在那里像一根木雕。 夏侯渊急急的上了城墙,道:“子孝!为何不急着反扑?!倘若他们再挖沟渠,我军将如何抵挡?!叫我上来作甚,我即刻领军去与张辽那厮拼了!” “然后呢?!拼了,你死了,我军还剩多少可领兵之将?”曹仁声音沉沉的,夏侯渊一听都吓了一大跳,这浓浓的丧气,像拥有一股死气一般。 “你!”夏侯渊上前看着曹仁。 “仁为罪人,不料司马懿之奸计,才过失引如此多的兵士失去性命,仁愧对主公之托。”曹仁红着眼睛道:“主公在许都要与吕布父女纠缠,而仁在外大败之罪,加二等也。此事若传回去,许都人心溃散,仁死也不能赎我之罪!” “子孝!此是司马懿奸计,非汝一人之罪啊。”夏侯渊道:“你又何需自责?!伤及己身?!” 曹仁苦笑一声,只觉得喉咙里,舌头上,所有的嗅觉和味觉都是苦味的。 “妙才看一看城中的兵马,”曹仁指了指城内,夏侯渊一眼望去,只见他们或麻木的坐在无积水的地方发呆,或是全身湿透了,却无心换衣,而是干净坐在泥坑里,用脚无意识的拍着一动一动。这分明已有了刻板反应。 曹仁所带出去的兵马是守邺城的三分之一的人,除了少数随了他回来,其它人全军覆没,而眼下邺城中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人马,可是,他们已经盲目且麻木了。 水淹的时候,城内也倒灌了水进来,淹了大片的民屋,他们也没有幸免,很多人虽上了城墙保了性命,可是当看到外面同袍只能在洪流之中挣扎等死,或被水冲走的那种恐惧和震憾,难以言尽。 这种丧气,还怎么守?!还怎么打?!哪里还能再打得起来?! 士气已经一蹶不振了。 夏侯渊看着心里都沉沉的。 更何况水来的太快了,虽然粮草有抢救一部分上了城墙,然而大部分都被淹了,还怎么吃?! 这城内就更是糟心,一旦发出聚集性瘟疫,那这邺城就不是他们的守城,而是坟场了。洪涝之后一定要注意防疫,可是他们连干净的水都没有,怎么防,更别提药材,或是吃食了。 而这种情况之后,如果士兵不得不去喝脏水,那么,随后呢。 两人都是带兵多年之人,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用再细想。 “撤军吧。”曹仁道:“妙才押后,以抵挡司马懿的追杀。此贼必得知我军必撤退,他焉肯放过追杀的机会?!” 张辽说什么只要他肯放了这里去青州,他必不追,呵,曹仁会信就是真傻子。大家都是老阴阳师了,其实心口不一,都是常态。就像这贼人佯装降了袁绍,结果呢,把颜良给坑了。 夏侯渊十分不甘,咬牙道:“难道要将这邺城拱手让于司马懿?!我军死了多少人,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攻破了邺城,才拿了下来。结果他竟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去,我不甘心!” 他死捏着拳头,眼睛通红。 “非走不可!”曹仁道:“不能得利,至少要及时止损,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与他们耗,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咬住这里不松口,哪怕得了邺城也付出了大代价,敌人又越来越多。守在这里的意义不大了!我们去青州!趁袁谭还没有把青州扎死,我们火速拿下青州要紧!这样,就算司马懿得了冀州,我军也保底了青州,可以分庭抗礼,保卫许都!相互制衡!” “四州这是拿不到了!”夏侯渊极不甘心,明明他们人马众多,结果,司马懿凭着奸计,凭着这点人马,就得到了这里,夏侯渊极不甘心。 “拿下青州后,便拿下幽州,驱走乌桓,并州恐怕暂时无能为力,只能尽力夺,我军的战线拉不了太长……”曹仁道:“我军一路来虽招降了不少人马,也得到了大的扩充。可是,司马懿也没白吃干饭,他招降了张郃,得了五六千人马,又有高览淳于琼,虽说袁兵死伤过半,但也足有万把人跟着他投奔了张辽司马懿,他又追杀一次袁谭,从袁谭那得到了不少降兵,他的实力还弱么?!再加上马腾张杨,张辽本身的军队。这个实力,再磕下去,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经此一胜,他们都会成为司马懿的信人,必竭死力,我们的胜算已经很小很小了,再有必要再赌。” 原先曹仁是以为司马懿虽然招降了不少人,但是因为手下的人员太杂,像马腾,以及新招来的兵将,必不会死尽力,如同当初的袁绍召集十八路诸侯,其实,看着人多,但是想要齐心,可以听从他一人的调令,怕是难。然而,司马懿经此一役,震慑人心,这些降兵降将必将司马懿奉为神人,以后必定能事事听从,还能像以往那样么!?不可能了…… 说到底,司马懿也知道人马太杂的弊端啊,所以,他才不走寻常路。 曹仁一叹,他终究是弱了司马懿一筹,算来算去的只从人员上算,却根本没有料到,他趁着那暴雨的几天里做了多少布置,那江堤只怕就是那时候开挖的。 趁着雨幕遮挡视线,斥侯也不便出去侦察,不易掩藏足迹,他便一举而计定。此人太能沉得住气了。 邺城人心都已向着司马懿,他其实知道,这里,他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争的能力了。无论是力量,还是人心,都已经完全的败了。 如果再死磕,已经是极度的不明智之举! 夏侯渊不是想不到,也不是不愿意退,他只是,不甘心! 这就是心理上的沉没成本。因为在这里付出了太多,沉没了太多,反而无法理智的抽身自拔。 这就像是炒股,炒红了眼,投的本钱越来越大,本以为能捞一票大的,连本带利的拿回来。结果,不仅血本无归,还继续无门,因为停牌了,甚至退市了。 岂能甘心?! 夏侯渊闭了闭眼睛,人要恢复理智,其实是很难的,尤其是在这种艰难的时候。 愿赌服输啊。 “好!”他咬牙道:“撤退,我掩护子孝带主力撤退!这冀州,将来,必定要夺回!” 曹仁道:“司马懿诡计多端,若要撤退,不可像袁谭一样莽撞,需要多番安排方妥。” “我即刻出城,以进为退,以攻为守。”夏侯渊道:“缠住他们,叫他们不能轻易来追。” “一切小心!”曹仁不放心他,道:“绝不可恋战,一旦见不对,且速来,切莫在此纠缠。尤其是千万别被他们围住,我军粮草不继,若被围困住,只怕坚持不了太久。” “放心,我不会自断退路。”夏侯渊道:“此仇我记下了,将来必报!” 说罢曹仁与他约定了撤退的时辰,夏侯渊便急急的出城,率领了兵往河上这边杀来,做出一副要夺河上,依旧要死战的架势。 而此时的司马懿已经带着兵马下了小山坡。寻了一相对干燥处扎下了大营。 到处都是死人死马。 兵士们将器械等物收集了收集。 张虎亲自带着百姓前来打扫战场。拖死人,宰死马。 虽说马死了并不好吃,但百姓和兵士们岂会怨这不好吃,哪怕不太新鲜了,但趁腐烂之前,能饱一饱口腹,也是美差事。 只是,这死的量太大,触目惊心。 张杨看着那些高头大马,有点可惜,若是活物,这些良马,真的很珍贵啊。可惜,死了就只是肉而已了。猪肉羊肉也能吃,反正是肉。但羊,猪,与马是一样的吗?!当然不一样。 马腾看着这一幕,依旧触目惊心,心有余悸。 仿佛那水漫漫的场景还在眼前一般。当时在坡上是没什么,现在下来了,反而腿有些发软,站不大住。 便坐在一片干净的地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仿佛在说,看看我的腿,它们不是腿,它只是面条! 张杨撇了撇嘴,上前嘲讽道:“西凉蛮子,未曾见过水还是怎么?!吓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到现在还在记恨他在山坡上拉自己挡在前,怎么挡刀挡箭的恨呢。 正文 第1108章 司马懿收服冀州 马腾看了看他,看他也是狼狈相,不禁冷笑一声,道:“说的好像河内比西凉好到哪里去似的……”怂包,一辈子也没见这样的场景吧?!跟谁比,谁是正宗中原人呢?!不都是没水只有山的穷僻壤处。 张杨冷笑,道:“比你是好得多,至少不会见到水就软!” 马腾听了火爆三丈,怒呛道:“张杨,你找死!” 两人正在互呛着消遣,主是是为了打消心里的震憾和恐惧,却见张杨部下来道:“大人,眭将军有信前来。” “哦?!”张杨一愣,忙接信来瞧。 部下道:“眭将军还有信送与了司马军师。” 张杨怔了一下,似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马腾耳朵细,一下子就听到了,哈哈笑道:“怂包,怂包。若我西凉部下敢私下联络旁人,我马腾绝不会放过他。张杨,看来你约束部下也不甚严,对部下是不是太宽松了?!” 张杨听了一脸郁闷,但也没有计较的意思,计较啥啊,他本来就是那种老好人,对部下很宽容的。就算是造他的反那种反叛之罪,部下一哭他就能饶了的人。 待看完信,张杨道:“眭固说兖州有兵去袭河内,幸而司马军师早要他有所防备,眼下他已经固防河内,击退兖州兵。” 他颇有种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感。张杨的心腹部下却有一种一言难尽的感觉。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马腾在这看笑话呢。 马腾果然嘲讽一笑,他的嘴可不客气,道:“司马懿去过一次河内,便能避你而调动眭固。啧啧,厉害厉害。若说绿帽子属谁最绿,也只张太守了,腾远远不及这心胸,这胸怀,这气度!” 张杨听的面色古怪,他虽好心,但是听话还是能听得出好歹的,便道:“总比你亲生儿子被人支使的团团转的好,亲爹几去信都叫不回。” 马腾一听果然要与张杨拼命。 张杨懒得理他,也不揭短了,只回了帐内,惆怅叹道:“……冀州一定,便有雄主,河内依附,也是人之常情,眭固与汝等若依附之,也实属正常。往后,便都是徐州之将,站在阶下,麾下,都是同袍了。倒不必再提及什么隐匿,叛逆之事矣。河内本属九州之地,非杨独有也,杨也绝不敢占。” 张杨的部下们都听的挺一言难尽的。好人啊,老好人啊,看看,部下都被人挖墙角了,也只当没事发生。还要为旁人着想。 不过嘛,算了,算了,反正现在是抱上徐州的大腿了,管以前的同袍各归谁效力。总归是要依附了徐州。大老板都带头抱大腿了,他们也就各顾各人的吧。 只是这眭固,实在是不讲究,私底下与司马懿来去信的火热,只怕这一次是避不过了这才来了信。 之前,河内遇袭的时候,眭固却是一声都没与张杨说,可见是已经无视张杨了。 也是张杨仁慈。 倘若是马腾,部下敢如此,恐怕以他的心性,能气炸了肺! 张杨想来想去的,安慰自己道:“军师也是为吾着想,战之紧急也,若叫杨知河内有险,吾必分心,而自乱。便瞒了我,只叫眭固退敌。军师之计,果然远谋远虑,连这也能料到。杨有军师指点河内防守,幸甚也。” “……”你阿Q你厉害!服,不服不行! 张杨走后,马腾的疑心病也起来了,因为西凉的来信之中,几乎没有什么遇袭的消息。他不禁与部下们嘀咕道:“韩遂在腾走后,能如此的消停?!趁吾不在,必来攻杀,怎么,半点信也不见?!” 部下们道:“敢越过将军而与旁人通信,恐怕没人敢。况且马岱和庞德守着西凉,能有什么问题,之所以不来信说,恐怕是韩遂来攻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年如此,日日如此,并无甚稀奇,能有什么可值得禀报之处?!” 说的也是! 马腾想了想,自己的老窝应该不像张杨那样不中用。况且庞德他还是有信心的。再不济还有马岱呢,这是本家侄儿,当亲儿子一样的,不会蒙他。 这就行了。 说到底,他还是有点洋洋自得,不管怎么,他的老窝,比起张杨那倒霉催的死人好多了。至少,司马懿的手是插不进去。 而此时帐中的司马懿看完了眭固的信,河内的危险已除。只等曹仁退兵,河内与冀州便能合力合兵,这一带,暂时是无人可以撼动的了。 假以时日的经营,这冀州早晚归心,他能将这里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 中原之所以叫中原,就在于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它的恢复能力极强,自我修复的能力也极强,只要恢得了和平,有人口和土地,再给与足够的时间,它就能够壮大,只要没有外部势力的打压,它就能够壮大到让周围人不敢进犯的程度。 这一带,是中原人的发源地,是永远的腹心。 只是要守住这里,需要做的清理工作还有很多,很多! 司马懿叫了张虎进来,道:“曹仁必退兵往青州,集合精锐,准备追击。” 张虎喜道:“是!” 司马懿与谋士团商议道:“曹仁兵士气衰减,粮草也不足以奉他们到青州,沿途必定抢掠。既是如此,不如去召降各城池,冀州各城镇,必能归降我军,以期庇护。” 谋士们都笑道:“正是此理。还可宣扬一二曹军在邺城的暴行。” 黑死他就完了。 当下,文官武将,分头行动。 司马懿则带着人马收拾行囊,准备接手邺城了。 曹仁果然率着兵马开始分头的撤退。夏侯渊则押着大军押后,张辽与张郃都知道他攻击河上是为了掩护曹仁主力,因此此番交手,都是尽力厮杀,不遗余力。河上,是血流成河。 张虎率兵也跟上,然后夹击夏侯渊,三人欲包围夏侯渊,夏侯渊也知敌不过,因此是且战且退,虽有损伤,但还是顺利的撤退了。 大军虽狼狈,但也算有条不紊的撤退出邺城范围以内。 三人带着兵马追了很远,直到将他们赶出冀州境内,这才停了下来。 谋士们已至各城,与军兵们配合着召降各城镇。 见司马懿连曹仁都给打跑了,冀州各城镇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几乎都是开城门备酒浆,迎着众军入城。甚至还有三老敬酒和百姓上街欢庆的。 不欢庆不行啊,面对铁蹄,并且是胜利的铁蹄,哪怕哭也得给笑出来。 他们很快开始布置冀州的防线,各城池降者如云,不愿降的也都杀尽了。 而谋士团们则顺势黑了曹军一波,这里不再详述。 而此时的邺城虽已残破不堪,然而,司马懿亲自带着兵马,带着邺城百姓与父老们进驻进去。 父老们看着这残破的邺城,他们的家,有些人不禁痛哭出声,伏地不起。 也许对军队来说,虽然大伤,但是也只是他们打习惯了的一场厮杀,他们在战场上经历过的无数次的那样。可是对于百姓来说,每遭一次,都是生死之祸。 小民不知死,想的只是安居乐业。而每一次的征战,或是灾难,都是一次毁灭。 挺过去了,仿佛历了一次劫,没躲过去,就只是死啊。 这一场,对他们来说,是家破人亡,城内的百姓已不足半,城墙残破不堪,他们的家被淹过,被抢过,被打砸过,几乎什么也不剩下了…… 等司马懿进了城防守住了邺城,百姓们也都携手各归家去。 痛哭过后,接着便是重建家园。 人类只要没有亡种,每一次的战争或是灾难过后,都是在讯废墟上重建家园。 百姓自发的,组织了一半人手去清理城外的曹兵掩埋,清理城外的道路。方便砍树回来修房子。另一半则在城内疏通内河,清理水井,修理房屋。 将士们也没闲着,把破旧的城墙和城门给修上一修。 城内忙的热火朝天。 百姓们暂时也不缺吃的,那些死掉的战马都被切成了肉,烤干当肉干带在身上,腹饥时啃食几条,它暂时不易坏。 况且春天来了,城外有的是野菜。配合上黍米煮上一煮,谁还敢嫌这不好吃,嫌这稀呢?!真没得吃的时候,连土也不嫌难吃。有这就不赖了。要是寒冬腊月,哪有什么野菜吃?! 哪怕野菜有些老了也无所谓。 疫病也有草药煮上军民取用,因此生疫的只是少数。 再加上砍了无数柴回来烧热水喝,便阻止了这扩散。 徐州军是极有效率的,在组织人手,利用民力方面,他们自有一套心得。 马腾在城内无所事事,司马懿就请他的西凉兵去助淳于琼和高览二人驻扎河上,准备填沟渠,再加固河堤了。 马腾带人到了河上,见到淳于琼与高览,三人都颇有些默然以对。 若说以前吧,凭着淳于琼与高览在袁绍麾下的地位,其实哪怕职位再不高,也足以藐视地方太守的。这就是中枢的力量。宰相门前都七品官,更何况他们是有领兵实权的人物。 这两人以前领兵,都以万数,西凉兵马加起来都没过万,所以,马腾以前哪怕权位上没有,但是在实际上,的确是矮一等的。 但现在嘛,反而翻转了过来。 这不就尴尬了。 三人竟也不知道该怎么相互打招呼。若说亲密以后真不晓得哪个更亲近。这两人的确也是得用的人,以后若率兵马,很可能会率兵马依旧过万,还是比马腾的人多。 但是马腾马超父子与徐州关系有点不可言说,也不是他们可以藐视的。 所以,三人干脆就尽量除了公务以外就零交流。 都心里别扭啊。 他们合力将河堤加固,掩埋沟渠,以防水患,一面还抽空回了邺城一趟,拜见了一番司马懿。 司马懿将二人扶起,道:“主公与女公子对冀州,对邺城寄与厚望。若知得二位将军,必大喜。只盼望二位与懿齐心协力,共同防守冀州。稳固金汤!” 二人拜首道:“吾二人定为徐州,为主公与女公子尽心尽力。军师若有调遣之处,只管吩咐!” 司马懿笑着请他们坐下,道:“军务上的事,还请二位将军为懿分忧!” “军师水淹之计,是神人之计,吾二人心服不已,岂敢言分忧,只愿为军师竭力以赴。”淳于淳与高览道。 司马懿笑道:“有二位将军助吾防守冀州,冀州必稳固,以待主公与女公子来!二位放心,吾已去信与主公,必为二位表功请赏。” “降将不敢言功,”二人谦虚的不行。对于司马懿,是半丝的马虎也没有,这个人,他们是再谨慎审慎都不为过。心里钦服的同时,其实也有点恐惧。这是人之本能。本也无可厚非! 他们呆了一晚,第二天就回了河上,继续驻扎。曹仁兵马众多,这个时候其实都没有松懈,怕的就是万一还有伏兵在此,趁他们不备再去攻占河上,可就糟了。 邺城正在废驰之中慢慢的开始复苏。 曹洪也被押到了邺城之中关押。 当他被押到司马懿帐中的时候,他咬着牙,怒视着司马懿,恨不得吃了他,喝骂道:“汝使诈计,方才得逞。若非如此,凭你区区之力,怎么与我军抗衡。司马懿,你助纣为虐,简直愧为名族之后。” 司马懿只笑,道:“是谁规定我司马氏就不可以主宰这冀州呢,非得听什么枭雄的调遣?” 曹洪瞪大了眼睛,似有所悟一般,道:“你,竟有反噬之心,哈哈哈,好,极好……吕布父女早晚要被你所噬。我曹洪在地下一定看着。” 反不反,倒与姓曹的说不着。司马懿也懒得与他多说他与吕娴的事。 “可惜曹氏若覆灭在前,便看不着了。”司马懿道:“你竟也知道这是你的死期。” “要杀便杀,休得废话。”曹洪怒道。 “待斩下你的首级,我会将我的信与你的头颅一并送与曹仁。”司马懿道。 曹洪不惧死,只是死死的盯着司马懿,道:“好狠的手段!” 这是想要气死曹仁啊。 痛打落水狗吗。落井下石吗?!太毒了! 正文 第1109章 初定冀州人心浮 曹洪也是铁骨铮铮的硬汉,此时此刻,他怕的不是死,而是怕曹仁受不住打击! 他咬着牙,死死的瞪着司马懿,道:“要杀便杀,我若讨一声饶,枉为好儿郎!” 司马懿道:“好!懿也服气子廉之英雄气度!” “只是司马懿,你可想好了!”曹洪咬着牙道:“你若杀我,便是公然与曹公为敌,与整个朝廷为敌!” 整个朝廷?!太拔高曹操了。 若说与曹操为敌,之前还有顾虑,现在嘛。司马懿微笑道:“正愁不能气死曹阿瞒。便以汝首与之宣誓。懿与曹贼,誓不为同谋。天下诸侯,皆以国贼同耻,懿亦如之!” 曹洪被气笑了,道:“好,好,好!洪便在地下等着你司马氏有何好下场!你这小人奸贼,哪里配得上与曹公同为陛阶之臣?!呸!” 他狠狠的啐了一口。 司马懿也不怒,只道:“推出斩之!” 众将一拥而上,将曹洪给推了出去,曹洪临死骂之不绝,一口一个小人,一口一个司马氏必定没有好下场,一口一个贼害天下首者,必为司马懿,小人,得志便猖狂,早晚要受害! 待首级奉了上来,封了匣,司马懿亲书一封,道:“一并送与曹仁!” 斥侯领命而去。 谋士团们笑道:“只恐曹仁要被气死。” “懿也有言而无信之嫌,然而,事已至此,早已经撕破脸,无法再回头掩饰什么了,便不必再粉饰太平!”司马懿道:“夺冀之恨,杀曹洪之怨,懿一并受之。曹操誓要杀我,我也必与曹操分个界限。天下以为我还有投曹之心。此举,便向天下证明,我与曹贼,实是两类人,实不为同谋,也不可能为同谋!” 这颗首级,才是证明,才是划清界限,再无可能的证明。 那么天下要黑司马懿说他有投曹之心,也再不可能有人信服了。 “军师自证自清之心,吾等皆知之。军师有此志,天下人也必知晓!”谋士团们叹了一声,心中是服气司马懿的分寸的。 因为之前就已有很多不好的传言。也不知是袁军之中传出来的,还是曹军中传出的,说是司马懿有投效曹操之心,眼下在徐州营,不过是暂时居之。 这种传言,有些人半信半疑,有些人其实是有些信的。 而这一颗人头所表达出的态度和决心,才是司马懿的反击! “我本明心向日月,”司马懿道;“不求天下人知我,但求,汝等并不疑心!” 谋士们皆道:“并不曾有疑心!” 他们是坚定的维护着司马懿的。觉得他有勇有谋有分寸有决断。就算有些方面可能有些令人质疑的动机,但他现在已经证明了他两袖清风,心无杂念,并不曾有异心。 他们因此更为心服。 行刑台上血迹还在,徐州兵将曹洪的肉身给葬了。到底也是敌将,死后尊严要给的,并且还要立个碑。 马腾瞅见,咋舌不已,嘀咕道:“这是要气死曹操啊。” 曹洪是曹操的心腹战将,更是倚重之人,若得知曹洪被杀,曹操真的能气个半死。最重要的是能震慑整个许都。若得知司马懿已经攻下冀州,这对于许都来说,更会战战兢兢,风声鹤唳! 曹操本就哀丧于曹洪之死,若知局势急转直下,甚至会影响整个许都的人心,只怕得会急得头风发作。 这哪里只是杀一个头怎么简单。 若只是杀一个战将,在战前杀之祭旗都容易,还能激励军心。 可是在大胜之后杀,他分明就是落井下石,欲令曹军的形势雪上加霜。 这是攻心之举。更是对于形势的一种预判,以及精准定点打击。 马腾都有点怵司马懿,觉得这个人不仅打心理战很厉害,对于形势的判断则更厉害。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司马懿甚至是不输于曹操的,尤其是整个格局方面。 若说唯一输的地方,只在于人主风范。 曹操是枭雄,而司马懿是人杰。有诸多共通之处。 甚至在冷血冷酷方面,也极为相似! 政治本身,局势本身就是冷酷。倘若今日马腾处于曹洪这个位置,也只是乖乖被杀的命运而已。 马腾看着这血迹,心中对于中原这一块核心上的慑惧更深一层。 这就是中原对于周边的威慑力。正因为中原冷酷而冷血,所以,才能保持对于周边的领导力,所以,但凡这边有强权,西凉,幽州一带,辽东都不敢有任何动静。乖乖的趴着蜇伏不动。因为惧诛! 因为中原的冷血政治是动真格的! 马腾跑上了城墙,看着邺城以外的广阔,那种拥有感,令人心胸搏发。当时邺城不安,他心中忧惧是完全不曾有现在的这种感觉。而现在,仿佛张开双臂就拥有了半个天下! 邺城内还是一片凌乱,到处都是百废待兴的样子,然而,邺城以外,往北,可俯瞰北境,往南,则可俯视两河流域,这里,是九州之首。这里,多么雄阔。拥有了这里,驱走了外敌,不管是谁,都会对这里产生痴迷和雄傲之心。必以为可以取之天下。 至少,马腾现在就有这种雄阔之感,仿佛感受到了当初袁绍的傲慢的来源。 谁雄锯此处,不会产生自满之心呢?! 马腾心中激荡着雄阔,拥有的人并非是他,可是现在,他还能稍微感受到那种拥有的虚妄感。 这冀州,非实力不能得,这天下,非实力也不能守。 终究是属于强者的特权。 马腾看着看着便一连三叹。 张杨前来查看后勤,看到他叹气,便道:“叹甚?!” 马腾难得的没有呛他,道:“在想军师。总是温温和和,仿佛无害之人。谁知下手,如此快准。我二人远远不如啊。” 张杨笑道:“何止不如,你的性格更为暴躁,更不如……” 马腾道:“是不如,可惜你也不如。都说河内太守好说话,脾气好。可惜若无人相护,早已死之。而军师的温和却是一种实力和特权。” 张杨不语,对这一点也不否认。 “脾气好就像水,你这样的浅流溪水,只会受人相欺,而军师的水,却能够淹没大军,何人敢蒙骗欺瞒,这是第二点不同。”马腾道。 张杨听着有点不对,怎么感觉这家伙是在用自己与司马军师对比,来踩低自己呢?!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他对着马腾怒目而视,道:“军师是高山大河,杨自是小坡溪流,自然不能比。马太守倒也不必捧高军师来踩我之实。” 马腾哈哈大笑,道:“腾还以为你这人听不出话的好赖。原来能听得懂啊!?” 张杨特别无语,脸色都扭曲了,想要大声斥骂他,却偏偏不少人都在看着,张杨忍了忍,狠狠啐道:“你这厮,不是好人!” 正说着呢,城下有各郡遣了使者前来送节铖,二人吃了一惊,向远处看,果然有不少城郡陆续已经到达。 很妙的是,他们已经改旗更张,袁旗,曹旗都没了,捧着的是徐州的旗。 乖乖,这个政治觉悟,马腾深以为他们怕是连夜找人绣的。 俗话说的好,这些州下各郡县能有什么立场?!不过是倚门卖笑的品性,谁来就抱谁的大腿,这话是半点都没错。 张杨组织人手去迎接。他管后勤,对于司礼这一块,也有参与,自然是他负半责。 马腾则急匆匆的找司马懿去了,道:“河上已处理完毕,有淳于琼和高览盯着,必然无恙。也搜寻过曹军的痕迹,确实是没有遗留之兵马。军师可以安心!” 司马懿道:“马太守辛苦。趁着各郡来,还请与我一并迎接招待。” “这是自然。”马腾欣然从之,有这个机会能蹭一蹭流程,多认识些各郡的马屁精们也不赖。他在冀州是有功的。反正不管怎么样,夺冀之功,司马懿怎么也隐没不了他的功劳。与他们熟悉了,将来西凉缺粮,就可以来这溜达一圈,到各郡去厚着脸皮要一点,相信没人敢不给…… 打着这个主意,马腾那叫蹭的一个快乐! 各郡各县都真诚的表演了一番什么叫抱大腿的节操和变脸的欢乐。嘴上说着袁氏不仁,曹兵暴虐,冀州百姓苦之久矣,盼仁义之主久矣,终于,盼到了徐州军来,各郡各县都恨不得举锅相庆云云,反正厚脸皮的话是捡了说,反正也没人去揭他们的脸皮说他们说谎…… 然后司马懿就说一些套话官话,说温侯早牵挂冀州百姓久矣,之前来一番未能大定,因要克曹,便举兵先发许都,挂心冀州之事,故而留下他在此,如今不胜辱命,不负百姓之念,已驱走曹兵,收复冀州,得乡老敬崇,想必温侯必喜之也。 然后就是你来我往的说些场面话了,司马懿代之请他们赴宴。他们则又是送酒又是送粮,然后旁敲侧击的问着司马懿将对冀州各郡县有什么打算等等。 忠心也表了,东西也送了,旗帜也改了,狗腿子本性也露出了,只剩下最重要的话题,那就是以后冀州之策,会不会变天。 司马懿却是个打太极的高手,打着哈哈,就是将这话给应付了过去。 马腾趁机倒是结识了不少人,不管以前是什么关系,各自现在心里的想法如何,反正是打好关系要紧。 冀州因有各郡县送来的物资,慢慢的开始恢复元气。 西凉兵马对于司马懿其实也有猜想,对马腾道:“……先前徐州不管拿下何处,都有文臣进驻,进行治理,想必冀州也是如此。不过军师之前不是已掌握了冀州人口土地之册吗?!恐怕未必想完全给徐州……” 马腾听着一个激凌,道:“他难道还想自己主理不成?!疯了吗?!吕娴能饶得了他?!” “别处不说,反正河内,恐怕是掌握在他手上,”西凉部将也不是吃素的,呆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再没脑子,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渐渐的学会了看眼色。况且他们的主将马腾本身就是一个看事行事的高手。 马腾蹙眉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河内来的人与司马懿甚为亲厚,这是倚之司马氏为大族之意。”部将道。这是撇开张杨的意思了,瞧这不中用的,被甩的当小妈一样丢了。 马腾听了若有所思,道:“司马氏本身就是河内人,若说与河内亲厚些也无可厚非。然而,若河内也有如此依附之意,司马氏依旧要在河内扎根啊。本就是他的家乡,他岂会放过之理?!他如今有些功业,若是扎根深入下去,所谓乡党,已成矣……” “将军,司马懿难道果真有守冀州不走之意?!”部将道:“徐州不能将他调走?!” “调是能调走,只是眼下,只有他能守得住,”马腾道:“曹军依旧环伺,虎视眈眈,程昱还在兖州,眼下这一块,好不容易打下来,只有他能守得住,又有谁能取代他呢?!” “加以时日,他经营下去,”部将们道。 马腾哼笑了一声,道:“这司马懿奸着呢,若说他没有异心,打死我也不信。” “这件事还在于许都。”马腾道:“若是吕布父女有所大进展,这冀州也就定了。司马懿也没空经营此处。倘若吕布父女有什么意外……这司马军师,可得拥兵自立了!” 西凉部将嘶了一声,觉得座下的椅子又开始烫屁股了,那他们留在这里还干啥,是非之地啊。 “怪不得张辽没有回来。”马腾想了想,道:“两权在此必相伤,张辽在此也约束不了司马懿,更不能相伤,还不如直接守边境。还能以兵力制衡。这徐州的局势的复杂情况不亚于曹氏与袁氏啊。嘶,哪里都难混……” 西凉部将们面面相觑,那他们怎么办啊,是撤退回西凉,还是去找张辽,或是去别处?! 马腾也有点纠结,他想了想,决定不要脸皮,去与司马懿要东西,说当初来是为了夺邺,现在邺城夺了,他不要城池,但要分东西,当初可是说好了的。 司马懿也很光棍,道:“邺城一战,如此惨烈,城内外皆焚之一炬,如何分,不然,马太守把西城墙带走?!” “……”马腾嘴角一抽,娘的,失误了,这是被套牢了! 正文 第1110章 公孙父子之小道 马腾面无表情的看着司马懿,司马懿对他微笑,道:“为利而来,必为利散。马太守,莫非要夺路而回去?!” 马腾道:“不能回么?!” “回是可回,”司马懿只说了这么一句。 但是要抢东西回去,那就别当别论了! 马腾真的想咬他。这就是说冀州已经是他的了,不管他抢哪郡哪县,那都不行。 这就……很尿疼了! 所以马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回西凉还是继续留在这,他很蛋疼。跑到这,大腿是抱上了,但是,好处也没捞着啊。之前约盟四方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的,结果吧,兑现的时候,邺城打了个稀巴烂,他还能怎么办呢。好东西肯定是有的,难道真的从他手里抢?! 马腾暗骂了一声司马懿阴险,便悻悻的退出帐去了。 司马懿的心腹低声道:“这马腾果真有些反复。” “他是坚定的跟着徐州,然而,却不想被我套牢了,所以才纠结犹豫的想走。”司马懿道:“这老贼可不是善人。要好处,露出自己很贪的短处来,无非是另有他图。他是想要告诉我,套牢他,那是不可能的。这个老贼,懿早知不可信任,并且不可用。” “西凉边陲的人本性便是如此,”心腹道:“马腾虽为名门公卿之后,然而现在思考问题的方式,很西凉。” 现实的不得了! “比其子马超少了无限血性。”司马懿道:“然吕娴看中马超,便是看在这个关系上,他也不能得罪的太过。他若想离开,便叫他回!” 心腹笑道:“只怕他不甘心呢,好不容易走到如此地步,功劳便在眼前,岂肯轻易舍去?!既还想要好处,又不想担了坏处,故而来试探军师之意?!” 司马懿微微笑,所以才说马腾这老家伙,敏锐的很。 想要坑他,难。 不过,也犯不着坑他。除非将来,能将马氏灭了,把西凉整个的拿了,取而代之。否则,马腾死了,还有马超,后患无穷。 马超那个不讲理的,想要以常理去约束,很难。他想要热血上了头,不管不顾的要打打杀杀,哪里管什么制衡,叫他收手?! 这种莽夫,还是少惹为妙!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麻烦人,庞士元。这家伙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疯子的疯在于敢赌,你料不到他一抽疯会干出什么来。那些克制之类的东西,不能以常理度之,便是司马懿也很忌惮。两个疯子合在一处,就很头疼! 司马懿开始整理冀州内务了,暂时并没有外扩的打算。要守住这里,把这里消化,把这里扎死。就已经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实力。 若是扩张,贪多嚼不烂,很可能冀州还会丢了。思来想去,自然谨守为上。 司马懿是很务实的。 张辽和张郃则守着冀州边上的几个郡县。张虎接到了父亲的信,便急急的夺赴前去与张辽汇合。 “父亲!”张虎上前见张辽。 张辽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笑道:“我儿最近壮实许多。” 张虎笑道:“在外征战,自然进步神速。可见兵器要多磨,人要多历练。” “父亲,为何急急唤我前来?!”张虎道。 张辽道:“你跟着我在此处,我好安心。你可知我叫我与你,还有张郃守在这里的用意?!” “一是震慑敌军,二是制衡司马懿?!”张虎想了想道。 张辽道:“我怕许都有甚变故。司马懿就要拥兵自立了。” 张虎蹙眉道:“他敢!他若敢,儿子去杀了他!他再会玩弄权术又如何,手上并无多少兵马。冀州就算被他收服了人心又如何?!也只是文人的手段!” “若是徐州能分得出身,必遣文臣前来接手冀州内务,只是眼下,江东与蜀巴益之地,需要的人才太多,此处只能依托于司马懿,这便给了他壮大的机会,若是女公子与主公无恙,他也翻不了天,”张辽道:“倘若有个什么,我与我儿,先去邺城杀司马懿。” 张虎点首。 “本来是想留你在邺城,我们父子里应外合,更妥当。然而司马懿绝非常人。他杀曹洪,毫不犹豫,将来若杀你,又怎么会犹豫呢,”张辽道:“在吾身边,与张郃一道。吾们合兵一处,将来可取兵道。至于高览与淳于琼,本就是袁氏旧将,张郃略有交情,这二人绝不是笨人,司马懿想要私下收服这二人,怕是难!” 这两个真不是傻子。就算司马懿有结交之心,又怎么样?!他们并不会傻到撇开徐州,直接与司马懿混在一处的意思。当同事可以,当主公来效忠,这怎么可能呢?! “父亲,我明白了。”张虎笑道:“不过,他可不敢!女公子此去许都,必能叫曹操脱一层皮。司马懿没有机会的。有贼心无贼胆,也没机会,能成什么事?!父亲也不想想,郭嘉此次必死。曹氏集团内部还能有什么人可用,若说武将,连曹洪都死了,还剩下几个?!折兵损将,智囊大失,女公子不会有闪失的。” 张辽笑道:“事无绝对,没有成前,谁能如此乐观,我只是怕有万一。” “如果许都顺利,邺城司马懿想坐稳,是不可能的。女公子必迁重兵与邺城,震慑北境。”张辽道:“这么重要的地方,必有女公子亲自坐镇,司马懿想干什么都不可能。至于江东,有文臣武将,足以灭之,犯不着女公子亲出……” 张虎想了想,心中狂热,道:“若是如此,问鼎天下,只差一步!” “不可胡说,”张辽嘘声道:“曹操没敢,袁绍没敢,现在才到哪儿,女公子与主公便是要做,眼下也绝非好时机,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张虎道:“这不是旁边无人吗。我们父子说一说又有甚要紧?!本来就是注定的事情。只要把大诸侯都平定了,是与不是,都只是一个名份的差别。实质上,统慑九州,就已是天下之主!” 张辽听了默认,只是叹息了一声,道:“汉室江山的运气,终究竭枯了。” “宗室不出奇人,汉室江山,无人可以挽救。这样的气数,除非出一个猛人,能力挽狂澜。否则,江山易主,实是寻常之事。”张虎道。 张辽到底年长些,生于汉天下,对于汉室其实还是有感情的。但张虎不同,正是年少,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崇拜和信仰。是完全对于汉室不抱指望了。 对于烂成这样的汉天下,还是早早的推倒了重来的好! 天下需要雄主,而天下万民也需要新的皇帝和气数。 张辽笑了一声,道:“也罢了,旧的总会过去,新的才会到来。也是常数。” 所以人老会死,江山老去,也会有新气象。这些都是定数。 徐州都是新的血缘,孕育的都是新的体制,和功业。若是依附于汉室,呵,全化为泡影,哪个会乐意?!所以,这已经不是吕布父女会不会的问题,就算他们没这想法,后面的人也会将他们推上去,因为他们就是新的血液的代表。 像张辽这类还对汉室存有情感的人,终究也会迎来新的时代。但并不妨碍在情感上那种怀念,因为那是人生的一段啊。与信仰未必相干。 而此时的辽东,袁熙带着少数部下,以及甄宓已到辽东境内。他们在司马懿人手的干预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 公孙度此时也已收到了司马懿的信。 展开看后,心中十分忧虑。 “父亲,可是心有忧虑?!”公孙康被急急的召了回来,看公孙度面色犹豫,急问道。 公孙度道:“你看看信。” 公孙康急急看过,道:“司马懿……他是河内人,与我辽东并不相干。何必听他的。” 公孙度道:“他深得吕布父女信任重用,眼下正出兵冀州。连袁熙都被这形势逼的到处奔走,无处容身,可见那边战争之激烈,袁氏败至此,司马懿还能立得一席之地,若不听之,只恐他怀恨在心。” 公孙康听明白了,司马懿能在中原争一席,便是有实力。 “父亲是怕若收留了袁熙,得罪了许都?!”公孙康道,“可是不收留,眼下便是得罪了司马懿与吕布父女,与其如此,不如且收留之,再静观变,只要他们在手中,以后是放是杀,都由我们作主。也是容易!” 公孙度来回徘徊,道:“曹操若是知晓,只恐又是事情。” 公孙康道:“司马懿信中说,若父亲收留袁熙,保他周全,若征高句丽,徐州会协助粮草船只,这能信否?!何时徐州还有这般底气了……” “只怕徐州的发展,是我们父子并不知晓的。”公孙度道:“消息滞后了。” “徐州之细事,儿子的确知道的不多,不过,最近海上的风浪却极大。”公孙康道:“高句丽沿海一带都抢惯了,有时候连我们也拿他们没办法,想打,却是跑的太快。不过从去年起就突然出现了一支徐州的商队,说是商队也不尽然,他们的船上有兵,而且是正规军,去年到今年便有几次将海匪剿了个五六成,如今那一带的匪类一看到徐州的商队,掉头就走,绝不敢再硬碰硬了,若如此说来,他们的战船,的确是可能有的。” “哦?!”公孙度道:“此事我怎不知?!” “海上小事,小打小闹,贸易来往,抢抢杀杀,实是太寻常不过,因不是大战,哪里值得汇报,”公孙康道:“听闻这徐州商队只是要做生意,并不是要攻杀城池的意思,所以他们没有登陆,因此事便也没有值得汇报之处。高句丽的尿性,父亲也知道,不把刀子逼到近前,嘴比铁还硬。徐州想拿下这一块做贸易,怕是不容易。现在一联系,怕是想要借助我们的力量,一并将高句丽征服。听闻徐州在海外各夷洲小国,已经开了航线,只有这里还没有拿下了……” 公孙度百思不得其解,道:“吕布父女连夷洲小利也能瞧得上,果然是匹夫出身。” 很是瞧不上的意思。 公孙康无奈,老爹啊,你哪里知道这里头的暴利啊。诸侯不屑于说,所以发大财的都闷着声做呢。就是因为像你这样态度的人太多,所以好处全吃不上。 “高句丽有什么,值得用这份心思?!”公孙度更瞧不起这爪鸡之地啊。瞧不起是真的,但要打他,其实也没钱没粮,苦啊。 “人参,树木材梁,各种特产,海产,盐……”公孙康道:“海上的贼人是不成势,若不然也是一股大力量。若不是利大,他们冒着海风之险,拼死拼活的干什么呢?!为着的就是这暴利。海上那些,有出息有能力的抢商队。没出息的只能上岸抢抢渔民了。只是,看这样子,徐州商队,已是海上一霸。他们招安了不少,也杀了不少,把剩下听话的组织起来,编成了队伍,对他们来往收税。把住了几个海湾,俨然要坐大并正规的管理之意。” 公孙度听着也明白了,沉吟道:“徐州底蕴不够,之前我还寻思徐州军费从何而来,只以为是掠夺百姓取得,不料,是抢的海上的。原来如此!只是与海为邻,抢掠夺杀,终究是小道。” “虽是小道,取之而养活了陆上的流民,便是大道。”公孙康道:“父亲只怕并不知这海上的暴利。若是把住海沟等处,不光占了军事要道,还把住了这税收,一年下来,只怕收上来的不比征的赋税少。土地上的产出都未必比得上海上的利益。” 公孙度吃了一惊,道:“这么多?!” 不是他见识浅,而是自古以来,剿海匪是正常操作,哪一个太守都得做,但很少敢替代海匪做生意的。这得被朝廷骂死啊。好家伙,你是一片地的太守,不守着土地和人民,在土地上下功夫,却去与海上的暴民较劲。这叫不务正业,自甘下贱,是死罪。 所以,这见识也就被土地给束缚住了。 正文 第1111章 虽为兄弟命不同 公孙康因外放,与一些街霸豪杰什么的来往颇多,再加上辽东这个地方有海,他这才了解的多。其实他私底下也包庇了一些海匪,在海上搞点收益当军费的,只不过不敢公开的弄,大部分利益,都给那些人去了,自己收到的其实极少!这个乱世,军费开支真不是贫寒的辽东能供应得上的,不设法弄点外快,怎么供应得上开支?!光靠土地和人口的产出是真不够啊。辽东这一带虽然也不算贫穷,然而因为气候的原因,种的东西一年只有一季,两季那是少之又少,再加上地貌复杂,所以,很多都种不了地,只能用来种树,树又不能种果树,因为气候不行,说来就可气,再加上朝廷向来都是罪犯发配辽东的,搞的这一带的民风更是混乱不堪,不光军费开支大,连公共的管理方面也开支巨大,动不动要抓劫匪,什么抢杀的犯人啥的,开支巨大。 而这里,又近海,还有海上来的匪患要处理。这开支能不巨大吗?! 说这辽东贫寒是真的一点不夸张。一般良民不来,所以这里的人口也就丰足不起来,人口不足,这土地产出就少,交税的人就少,这就穷啊,而开支又巨大,不搞点钱怎么整活这辽东?! 还有高句丽时不时的恶心一回,还得打打仗,虽说大仗还没有打吧,但是小骚扰不断,公孙父子是打算彻底的搞一回高句丽的,但没钱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辽东的汉子们难道就弱吗?!个个都是恶贼一样的发配来,若是能吃公粮加赎罪,谁不愿意立个功变为良民,还能得点封田,荫及子孙的?! 辽东是真不缺打仗的人,但缺粮缺钱缺兵器。 别的不说,这里的地形是极为复杂,沿海嘛,得有船,一条战船造价惊人,这种战船还不能是江边的那种船,那江东造的小船肯定是不能在海上用的,因此这船要钱多吧?!又多山,器具得要多吧,打铁是不是钱,更别提战马和防护用具了。现在战乱,战马供不应求,好一点的战马,都能开出天价来。 这个时代,没马你还打个屁的仗?! 所以辽东说好也好,这里黑户多,罪户多,那基本在这里可以实现某种自由,因为官府也管不过来,基本就是半躺平的状态,只要不结聚成众,一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说辽东不好,是真不好,这里太乱了,杀人越货的不知道多少,所以很多商队,都不爱来,来的多数都有护卫,而且都是大商队,这一种也不好惹。因为来的人少,这价格方面不就被垄断了,他们说啥价就是啥价。 搞的辽东的经济真的一团糟。有时候都搞不清楚到底谁是韭菜,公孙康常有一种被这些大商队给割了韭菜的感觉。但这些人来头都大,有些是几个大家族组合起来的,得罪不起,就只能忍。 不能说,一说就苦不堪言。在外面有多强,其实取决于内力,内力虚弱,就那鸟样,在外面能不怂吗?!所以公孙公子就在辽东窝着,打是真能打,但没钱是真没钱,怂也是真怂。袁绍来了怕,曹操发令来了也怕,现在徐州兴起,他们也怕。搞不过他们,个个都有钱又横,还能打。他们头不敢铁。 现在公孙度问起来,他才想起来说上一说。 公孙度在那拍腿,若是能公然的搞一些,赚点钱。好家伙,哪用得着在地里抠食,与民抢税赋,天天苛刻小民?! 若有钱那曹贼也就犯不着去挖人祖坟发死人财了。不都是没钱给逼的吗?! “怎之前不提?!”公孙度道。 公孙康叹道:“若非是被逼无奈,并不愿意与海上那些匪类为伍。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儿子便没敢与父亲提及。” 公孙度听了便不语。哎,当诸侯也不好混呐。连曹贼都得去挖坟搞钱,他们去与海上匪类抢饭吃,也无可厚非。 罢了罢了。不追问最好。 公侯这类人,就得有藏污纳垢的心胸,有时候很多事吧,也知道禁不住,干脆就装起了瞎子,只会自欺欺人的想,反正这些脏事,别弄到我眼皮子底下来就成,管你们怎么捞钱。 “那便依我儿之见,收留袁熙,以宾礼相待。以后,以后等许都有消息了再说……”公孙度沉吟道。 曹操赢了,就把袁熙的人头送去,徐州赢了,就当与徐州交个好。哎。虽都是天下诸侯,名份上是没什么大小之分,可是有实力强弱之别啊,对比起那些个大诸侯的实力而言,辽东,实在是弱的可怜。好一个惨字了得。 到现在也得看人眼色行事。实在是能力有限,支楞不起来! 公孙康应了,道:“……那,父亲需要见一见袁熙吗?!” 见还是不见,这真是个难题,连公孙度也被哽住了,左右为难,见吧,万一以后要杀他,这就……见了面难免要套套近乎,称兄道弟,称侄唤贤的,这以后说翻脸就翻脸,唔,未免难看。 若是不见呢,司马懿说了要保此人一命,万一以后袁熙得了重用,他如今这个不见的事,岂不是很尴尬?你说好人做了就做到底呗,这做一半可能还得到人的怨恨,这就…… “当年重耳路过卫国,卫文公连见都没见,结果后来就惹了祸事……”公孙度一脸苦相和纠结,有点挣扎,道:“我装病若何?!” “这……”公孙康有点无奈。 祭出装病大法,也没啥用啊其实。谁不知道这个潜规则,就是不想见的意思。 “罢了罢了,见就见一面,将来若翻脸,便是我被骂也无所谓,本就不是什么强主。便是被骂反复,豁出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公孙度道:“我儿亲自去迎进来,安排好舍馆,不可亏待。” 公孙康道:“是。既然要迎,我公孙氏也博一个收留袁氏子的美名,才是一举两得!” 公孙度点首,随他去操作。 公孙康亲自去迎袁熙,袁熙一众本来很是忐忑,虽去了信,但怕公孙父子无情不肯收留。毕竟,袁绍已败,人死威消,袁氏的威重还有没有用,都不好说。但没有料到公孙康亲自来迎,并且安排到了馆舍去居住,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还准备了宴准备招待他们。 袁熙稍微松了一口气。 甄宓与他商议道:“将军晚上赴宴,定要小心,只恐有诈。万一有什么陷阱,这……” “应不至于,公孙康说司马军师亲书一封,他力保我们到处,必不会有异。”袁熙这个轻信的毛病,是改不了的了。袁熙道:“若是要杀我,何苦劳顿这番心力?!况且,熙本就是走投无路之人,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区别呢?!倘若要杀我,路上便能杀了,何苦要这般?” “公孙父子既愿迎我们进来,若是宴上要设伏,难免要落得恶名,与其如此,还不如收留我,”袁熙到底是沮丧的,或者说是对自己是消极的一种态度,道:“如今熙是一废人也,杀我又有何异,与宰羊并无区别。” 说罢一阵苦笑。 甄宓知道他一向自视甚低,想要安抚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这一路来话都说尽了,她也累了。知道他消极,便与他部下的人商议,道:“宴上倘发现不对,保着将军出来。” 众人道:“纵不惜一死,也会力保将军。” 只是他们心中都清楚,他们是入了窝的羊,人家若真心要宰,便是奋力杀出府来,又如何呢?!这座城都是公孙父子手里,是逃不掉的。 昔日坐拥幽州,哪里料到过会有这样的境地和局面?! 因此不仅是低估了自己,更丧气的觉得杀了自己也无用,这就是袁熙现在的状态。这还是把人往好处想了。他的生死,到现在,事实上早已经不由自主了,他自己都决定不了,而是由着局势决定的。 甄宓看着越近黄昏的天色,就很是担忧。 古人宴宾客一般都是黄昏到晚上的时间。礼数上就是这么规定的,尤其是喜事之类的,是阳阴相交的时刻最为适宜,利于相交。而宴宾客之礼也差不多吧,就是黄昏近夜,掌灯时分,最为合适。 彼此张灯结彩,十分美好,仿佛一切都无有发生,昭示一切太平。 这个时候的灯烛之光,也别指望有多明亮,再加上那宾客的桌案离的又远又长,无非就是起身,敬酒,然后再聊个天,称个兄道个弟,再观一观歌舞,这礼数也就走下来了。灯光昏暗,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是最适合举办大事的。尤其利于管理表情。 反正套路就是这么个套路,就得这么来。 公孙度是亲自出迎,迎了袁熙进来,然后分宾主坐下,又客客气气的说了一道官话,也可以说是废话,然后喝喝酒,吃吃席,听听歌也就完事了,等公孙康亲自将人送回馆舍,这事也就结束了…… 说实话,袁熙和他的人都累,公孙度和公孙康也累。 等完事了,甄宓才松了一口气,因为今天公孙夫人还送了不少吃喝用度的东西来,这也是礼数,意思就是来了不用愁,吃穿用度,包管无不尽心,公孙氏全给包了。虽未见她吧,但友好就是表达了。这个时代,还没有后院社交,除非必要,一般很少是有后院社交的。主要还是战时,为了安全起见,这一类,基本上只有对亲近的下属才会使用,如严夫人见一见高顺他们的夫人女儿什么的,或是江东吴老太见一见臣子的儿女,小辈,夫人啥的,其实都是社交…… 反正就是养着吧。按套路,哦,是按礼数来便是。 公孙父子这才刚安置好袁熙,才松一口气呢,结果又一个烫手山芋来了。 “袁尚的信?!”公孙度吃了一惊,看着公孙康纠结的表情,道:“……他也来了?!” 公孙康露出一抹苦笑,道:“人还未未,信先至,说是要来此处投奔父亲,见一见袁熙。” 公孙度赶紧拿了信一观,心里便不太舒服。这信是袁尚身边的人起草的。居高临下的气味十分明显。与袁熙的人的态度完全不同。 袁熙还是很谦和平静的,他身边的人也都很老实,基本上没有頣使气指的人。 可是袁尚明显不同,这副高高在上的气度,就很令人厌烦。 公孙度立即就皱紧了眉头,道:“看看这信,还想反客为主不成?!他想进城,做什么美梦呢?!” 公孙康接过信,道:“他手上有兵马,并非无助之人。再加上又得了袁绍遗命,收留他,后患无穷。除非假意迎他入城,立即杀了他。才能免我父子祸难!” “可是,杀他一人也不妥啊,”公孙康道:“杀了他,便是得罪了袁熙,没理由兄弟二人杀一人留一人的道理。儿子以为,不叫他进城,是最稳妥的法子,为免他来叫我们辽东难为,儿子立即去信,将他逐回!” “逐回,逐回,不必客气!”公孙度也不怕得罪袁尚,反正袁绍都死了,袁氏只剩下袁谭还有实力,他们又不和,只要不是生死之仇,他不迎接难道还能怕袁氏的人报复不成?! 今时不同往日了,叫公孙度还要顾忌着袁氏的实力的时候可过去了! 公孙康点首,领命自去了。自去回信拒绝袁尚不提。反正言中是毫不客气。 要不怎么说,人一旦被架上高台就下不来呢。弯不下腰,何尝不是另一种悲剧?!地位越高,越正统,还是越谦虚才好,才能有些余地。否则真到了要命的时候,人人回踩一波,那是真的可悲可泣。 袁尚再不曾料到会被回绝,见到信是既生气,又恼怒,他背对着河水,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看着那波粼粼的水,恨不得投身进去,也算是归宿。可是,这般自绝,终究不是英雄所为。 天地茫茫,他竟无处可走。 众人面面相觑,问他,“主公,还去辽东吗?!” 正文 第1112章 毕生仇曹仁吐血 以他们的实力,能打辽东,非得强迫人家收留吗,或是把辽东打下来作为据地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何曾悲哉,连曾经最不放在眼中的小小辽东诸侯,都避他如蛇蝎。他的高贵,或者是自以为是的高贵,无处安放。他的贵重,早已经随着袁绍的死去,袁氏实力的瓦解,消散的连影子也不剩了。 只能在这流浪,无家可归! 拔剑自尽吗!?可他并没有楚霸王的魄力,也并非是他的处境。终究也不是四面楚歌,不肯过江东的自尊酸楚。 他只是无路可走。天下却容不得他的无奈与苦闷! 冀州已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幽州也失了,并州如今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它一定是跟着冀州走的。他还能往哪里去!?去投袁谭,别搞笑了,他怕死在袁谭手上。 袁尚孤独的坐在河边,满面沮丧,面对属下兵马的问题,他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一个主将连方向也失去了,那么,就注定这支军队已经迷失了。 无路可走,就是他的处境。 斥侯带来消息,“司马懿用水淹之计,已击败曹军,曹仁已率军撤退,往青州去了!” 袁尚瞬间回神,道:“水淹之计,他淹了邺城!?” “是淹了城外,当时正在交战。”斥侯道:“袁谭在此间已避锋芒,被司马懿和曹仁一并逼回青州去了。如今袁谭已进青州,封闭了青州各境,曹仁必不会轻退军,誓必是要拿下青州的。眼下,袁谭是自顾不暇,恐怕无力追逐主公!” 袁尚应该喜悦才对,可是他却也喜悦不起来。 “冀州已落入司马懿之手?!”袁尚喃喃道:“最终还是落到了徐州手上。” “主公,若不,我们回并州去吧,并州各城池,倘能收拢,也能足以自保。”部下们道。 至少可以暂时苟安。 身边部将道:“不管如何,总有故旧,还有袁氏亲信,只要收附之,占住了并州,尽力与袁谭守望相助,也许可以破困局。这局面,未必不能打啊。时不可失啊。主公!司马懿占得冀州,只怕也一时无力要并州,曹仁更是如此,他一定会征服青州,幽州正与乌桓撕缠……” 也就是说,现在这可是个空窗期。利于回去收复失地! 袁尚一咬牙,道:“行,立即回并州。只要暂时自保,以后总会寻到机会突破!” 并州其实很尴尬,若独占此处,是难以自保的。倘若有冀州在,保并州并不难。 袁尚反正是无处可去了,不如去收复,先苟安自保要紧。总归是有个归处。总好过到处流浪的好。 至于并州以后将如何守,事到临头再去想也不迟。一个几乎没有明天的人,哪里还能有什么思路去想的长远呢。这才是袁尚真正的困境。 当下一行人也不去辽东了,而是转道,立即往并州赶。趁着各军空隙,先把并州拿回来再说。袁尚也知道,以现在的局面,并不容易,袁氏的威望尽去,然而,要不回来,也必须得各种手段并上的硬拿回了。 因此,火速往并州赶去。 而此时在兖州的程昱,得知冀州失,曹洪死。曹军折损近三分之一的兵马,那股心里的郁闷怎么也消不去。便是有一块石头坠在心头一般。 曹军得力战将已所剩不多,现在连曹洪也死了,曹仁必然损伤惨重。如此之势。程昱是真怕曹操在许都控制不住局面。 这是一场场风暴的撞击,谁能料到,在占赢面的情景之下,会有如此惨败!? 程昱是急的心头火起,整个人郁郁不堪。然而他不能出兵,之前已经遭到教训,他在颓势之下,只能尽量保全兖州。他不能连兖州也守不住,这是最后的守成之策了。 即使知道轻重,程昱心中也依旧是挡不住的郁气。 苦闷之下,竟然来寻沮授说话。 沮授整个人当然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军营之中并未苛待他,甚至每天供食有酒有肉,饮食衣被都是干净的,然而也挡不住他精神上的颓废。 每天饮食都不怎么碰,吃不进去,只把酒喝的干干净净。 看到程昱来,一看他脸色,便道:“想必程太守也遇到了不能解决的事情,来寻授解闷了。看来是解决不了的事啊。” 程昱进了牢房,将酒放下,与之对坐,叹了一口气。良久才道:“……昔日,汝散尽家财,遣散家人时,是如何想的?!预料到袁氏之结局了吗?!” 沮授哈哈大笑,道:“料到有大败,却不料料到,袁氏会四分五裂,可惜,一族之兴起,几十年上百年的积累,败时,却只需一旦,父父子子,袁术与袁公不和时,就该料到,袁氏兄弟不和,终究是会遗传出族谱,袁公三子竟至此,真是万万没有料着……” 这笑容里,有些苦涩,只是不肯落于妇人之态罢了。洒脱之中,带着彻骨的郁卒。 “晋因兄弟父子不和而裂,却也因不依宗室,只依强臣而兴,”程昱苦笑了一声,道:“古今之事,尚无定例,谁又能说得清呢。” 可不是嘛。 沮授道:“说来,到底是袁氏子弟皆不肖,没出强豪。否则,哪轮得到旁人染指冀州。那都是袁氏的。” 兴旺大族,到底如昙花一现。 “程太守来,不止是为了与授讨论这事的吧,是要放我,还是要杀我。给个痛快话吧。难道关我一辈子?!”沮授道:“袁氏已败,授只求泛舟于江湖,隐退而当一闲人草民而已!” 沮氏连家都散了,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程昱怎么可能会现在就放他,只道:“先生有所不知,官渡军已撤出冀州,往青州去了,必要狙击袁谭。” 沮授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然后微微一笑,道:“司马懿果然天纵之才。以少胜多,竟能克曹仁大军。有此人在克,曹阿瞒想要成事,怕是难了。” 程昱眉头一皱,心中咯噔一声,道:“倘若先生与之相对呢,谁高谁低?!” “司马氏本出良族,授虽不自轻,也不觉不能敌之,然而,程太守应明白,成事不止人智,还需人力。”沮授说的很明白,司马懿能发出威力,在于他的兵马也很给力,有良将。 况且,沮授怎么可能会与曹操效力,这意思却很分明了。 程昱果然失望,也许他并非是为劝降,更多的是排解苦闷。问这话也只是例行一问。 就知道问了无数次,也知道会得到怎样的拒绝,他也要例行一问。 天才也许只有天才可以惺惺相惜。所以程昱虽可惜的同时,也明白他的志向。 而冀州发生的事,也只有沮授能理解一二了,所以,才会不自觉的来找他,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 因为,除了说话,他也没有别的可以做了,只能谨守兖州而已! 不再失误。 “司马懿占据了冀州,曹操便失了一势,对他现在很不利。”沮授道:“若不能压住,或是力挽狂澜,很可能就这么败下去了。向来胜则盛,败则成势,一旦处于劣势,只会越来越糟糕,若不遏制,很难再转寰。曹操失此一城,负面影响很大。后患无穷。” 程昱当然知道。 沮授喝了一口酒,道:“然而对于徐州来说,也未必就没后患。” 不过是司马氏替代了袁氏,想要在河内一带坐大发展呗。 程昱当然知道。 “无论哪种局面,都对曹操极不利。便是压制住了吕氏父女,还有司马懿,他得了冀州,自然不会轻易吐给曹操,想要攻打,实在难打,若不攻打,又咽不下。难办。几年过去,必成大患。”沮授道:“若是没压住吕氏父女,曹操则更处于弱势,司马懿必依附吕布父女,势则更大,徐州与冀州一旦合力,形成包围之势,犹如山一样压在曹操面前,如何突破!?只能设法共存……” 所以才难顶,无论怎么,要么是多出一个敌人,要么是吕氏的势力变得更加庞大。 程昱道:“不是没有挑拨过,也不是没有试过招安司马懿,奈何晚了一步。” “此人心性如狼,只依附最强者,若无最强,他自坐大。”沮授道:“只怕最盼着曹操与吕布父女两败俱伤的便是他了。” “……”程昱叹了一口气,所以这司马懿才难办。打又打不过,招安也招安不了,偏又极为聪明,想挑拨,也没能成功。竟是什么也做不了! 就很郁闷。要是司马懿反骨够大,像张绣一样就好了,包管能狠狠的在后背咬一口吕布父女。偏偏指望此人野心大,又犯蠢是做不到的啊。 能有野心,却又克制,能控制到这个地步,看时势极野极准的地步,程昱都不得不服这司马懿是个人才。 当然,这种人,一般都不怎么讨喜就是了。反正程昱是深恼此人不够坦荡的,甚至有时候还十分鸡贼。经常玩弄心眼和手段。 程昱也喝了一口酒。 沮授道:“难得程太守也是天才,竟被时势所压所克,不能伸展,也是可惜!” 程昱苦笑一声,道:“强敌在,时势不助,不得不屈尔!” 沮授笑着笑着,就难受起来,被强敌所克,至少比起他要好的多,他是有谋而不能得用。那更憋屈。 两人竟闷闷的喝起酒来,一个想到自己的际遇,一言不发,一个则是担忧许都的局面,叹自己只能困在这,什么忙也帮不上。心急如焚。 而此时的司马懿的信已经送到了曹仁手上,当然还有曹洪首级的匣子。 曹仁一打开看,便当场气吐血了。 众将围上,一面大哭一面大骂,一面则急寻军医来为曹仁看。 夏侯渊匆匆赶至,见到这一幕,气的也差点吐血而亡,他不禁落泪,道:“子廉……” “如此深仇大恨!”夏侯渊咬牙道:“我曹军上下当谨记之,将来必报此仇!” “必报此仇!”曹军将领们虽然狼狈,然而此时此刻,被此一激,一恨,也都军心激愤。恨不得吃了司马懿,一时全军皆哭,为曹洪举哀挂白。 “子孝,”夏侯渊忍着悲痛,扶着曹仁道:“还要保重啊,切莫过悲。全军上下还要依赖于你。” 曹仁头嗡嗡的发疼,道:“拿司马狗贼的信来给我看。此贼,不守信。从未见过如此贼人。仁,恨不得生啖其肉。” 想到曹洪,眼泪还是下来了。 夏侯渊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他看。 曹仁坚持,夏侯渊便叫他克制悲痛,将信取了来。 曹仁打开看,司马懿信中写,子孝既走如何能忘记曹洪呢,懿不忍见分离,故送来曹洪首级,并葬其身,给与死后尊严…… 看到这一段,曹仁真的气炸了肺,他捶着胸,道:“狗贼,狗贼,故意云此言,便是要气死我,我不中他的计,我偏不中他的计……” 曹仁的手都在抖,整个人都看不清后面的字了,后面更是气死人不偿命,说着什么非懿不守信,实是两军对敌,不得不设伏为诈尔。胜负兵家常事,而是设伏诡诈更是兵家常事,劝曹仁不要太生气,不要太伤心,不要太在乎生死与胜败…… 这类的屁话,曹仁哪还能看得下去?! 当下捂着胸口,大骂道:“司马懿,吾毕生之仇也,若不杀之,仁不甘死。愧于子廉!” 当下曹军各部将们都哭了起来,白色孝布在风中烈烈作响,仿佛应着余悲。 官渡军恨死了司马懿,并宣誓,将来必要取司马懿首级,方才解今日之恨!之悲! 曹军陷入悲怒之中,已经到达了青州边境。 袁谭见曹军大军压来,整个的都很紧张。他积极备战,然而青州却陷入内斗与分裂之中。因为各城池都因袁氏威散而不及前,都有了异心。袁谭想要发作,却又不想在大战之前搞内斗,不发作,又怕他们在临战之时背叛自己,搞的很是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青州之战,这是生死之战啊,袁谭若让出,或是不得不退出,而是败退,都是将青州拱手让于敌人。那他就也成了丧家之犬。 正文 第1113章 高顺曹性至许都 一想到此,袁谭不由一阵抗拒。 整个青州军营都面色凝重。大敌在临,已至边境,只能用命守了。 而此时的许都城下,几方人马已然汇合。高顺将兵马驻扎于十五里外,带着曹性急来拜见吕布与吕娴。 “主公,女公子!听闻惊变,顺甚为忧心,幸而无恙,否则叫顺在彭城如何是好?!”高顺是极忠心的人,当然说话也就不怎么见外,看着吕布语重心长的道:“主公,若能戒急戒躁,或许并无此间事,此事若非女公子及时赶到,便是顺等部将长了翅膀也无法援急,倘主公有失,叫徐州上下,如何办!?根基动荡,必入紊乱,主公也须知如今为一方诸侯,当为千金之躯,岂可如此冲动?!” 吕布默然以对,嘴角微微抽了抽,心中腹诽很多,就这性情,一万年也不改。每每劝人都像是亲爹一般的惦记于他。时时教谆,叫吕布有时候就特别的不耐烦。所以以前的他,是真的喜欢高顺,但也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最怕的就是被他念。所以他行事,一般都把高顺打发的远远的,虽然倚重,但真的经不过这样的规劝。 “高将军所言甚是!”吕布虚心的道:“布往后一定戒之改之!” 吕娴与曹性在那勾肩搭背的窃笑,吕娴哈哈笑道:“高叔父,我爹你还不知道吗?!当下忏悔,以后还要再犯。周而复始,循环不休也!” 曹性在那闷笑,大约是觉得这话实在好笑,想忍没忍得住。他真的不想笑,真的,笑主公这难免不尊啊,是不是?!但笑与放屁一样,忍是忍不住的。 吕布黑线,对于女儿拆自己的台,他也不生气,只是一笑置之,搭住高顺的肩膀,哈哈笑道:“你来的正好,来来来。我们喝一杯!” 说罢拉着他就往帐中走。高顺无奈,本还有话要劝,奈何实在挡不住吕布的热情和转移话题,只好随了他了。这么多年了,他也习惯了吕布这德性了。不过见他无事,还是老样子,这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之前是真的很担心他出事! “高顺,你,是好样的!”吕布道:“生了一个好女儿,巾帼不让须眉,真是有布之风也!哈哈哈……” 曹性跟在吕娴身后,差点没被笑死。听了这话,笑的要在地上打滚。 这话多叫人误会,若叫高顺夫人听了,会咋想?! 高顺对于吕布的口无遮拦也是习惯了,虽有点无语,但还是道:“二娘能名震江东,俱都是受女公子影响,若非主公之风范可以效仿,她岂有如今?!” 高顺语气中既有点无奈,也有点骄傲。 “确实如此。”吕布连连点首,笑道:“我听娴儿说,那孙策的妹妹孙氏,便是有英豪之志,却也被人压着,只能屈于闺阁之中而不能出,女子也为强,若是被束于闺阁中,岂有成名之时?!可见叫女儿施展才能的魄力也并非人人皆有。就冲这一点,布与汝高出江东那些匹夫多也!” 吕布大笑道:“江东虽出豪庶与英杰,却不及中原人的疏阔,哪及你我,如此包容!江东有此之败,也许就是此故,若是能叫女子出战,也许都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那孙氏,也只能落得个联姻的结果……” 高顺失笑,当初女公子不也差点……可见,命运这东西,其实是实力决定的。倘吕布没有今日之成功,自身都难保,更别提联不联姻了,恐怕连联姻的资格都未必有! “提及这孙氏,顺出彭城前,听闻已将送她速往徐州来……”高顺道:“也不知道真假,不知是送来和亲,还是何故?!” 吕娴听了一乐,道:“老爹怕是又要纳美了。” 吕布一噎,脸色有点古怪,他喜欢娇美的小娘子,可不代表喜欢弄刀弄枪的那种厉害角色。自个女儿若这般,这是很好。但是,这一类为小妾,这就很如哽在喉,难道以后一见面就先上演一番全武行吗?! 见他一脸苦相,挂在脸上,吕娴哈哈大笑。 “我儿少揶揄为父,就更好了。”吕布无奈的道。 吕娴拉着曹性坐下,各将也都喜气洋洋的回来了,见了面,少不得要饮一回酒,将这前困谷中之险急,一一回忆复述一遍。听的曹性与高顺只觉惊心动魄。尤其是吕娴的从天而降,仿佛神迹,很多将领光提起都已经双眼放光! 曹性看向吕娴,他是信的,他手上的弓与望远镜,至今仍是神器。就算徐州名匠一直在仿制,也始终达不到这个水平。曹性可爱惜了,没事就擦上一擦,睡觉还要抱着。 “女公子果真能飞天?!”曹性小声道。 吕娴笑道:“是他们略夸张了些。不过是借助外力,这世间哪有神力。这话自己说说别罢了,别鼓吹这个。所谓鬼神之道,是兴起之道,也是覆灭之道。若是能有神异而成事,当初的黄巾早已经成事了。” 曹性很快冷静了下来,道:“对,不错,此事还是抹去淡化为好。” 倒也不必刻意的抹去和淡化,而是徐州本身就有一套班底,可以传奇,夸张掉任何事物,当一件事情,匪夷所思到所有人都以为不可能的时候,就算它是真的,也会认为是夸张的假的,虚虚实实的,其实已经玩的炉火纯青了。这套班底,就是戏班,说书之类的,别小看这一类,它是最强最快的宣传口子。 每走一个地步,先行宣传起来,总有一天,会至九州的。吕娴知道这个的力量有多强。说书与戏班的穿透力在这个时代,是无敌的。 “彭城如何?!”吕娴道。 “性与高将军出彭城前,徐州已调了兵马前去拱卫彭城,必保无恙。”曹性道:“程昱虽可动兵马攻打,然而,他也惧怕腹背之敌。上回司马懿将他赶回兖州以内,他就没了动静。” 吕娴道:“就怕他不动,他若去袭彭城,仲达岂能白白错过兖州?!我徐州眼下只缺兖州。冀州这一带,有仲达在,必能拿下,问题是不大的。然而若无兖州为界而连接,冀州只是飞地。以后我军与曹军相互卡着骨头,彼此都难受。” “彭城守是没问题的。”曹性道:“眼下的曹军已不可能再大规模的进攻彭城,他们只能被迫防守。” “华佗好吗?!”吕娴笑道。 “好的很,没事就骂骂人,与吉平斗斗嘴,因这二人带的弟子都颇多,徐州的医学进步了许多。”曹性道。 也是在这个时代,外科才能发展,否则若是民风不开时,想要实施外科手术,能叫百姓们把医馆给砸了。 吕娴点头。战乱之世,是一切重组的时候,抓紧这个机会,可以将一些东西置入人心。中医之所以一直不能发展,就是因为敝帚自珍,再加上一代比一代更保守,渐渐的,好的东西也在时代的车轮之中完全的丢弃了。外科本来就是中原先开始的。 华佗这老头子,得将他的医术发扬广大啊。 “吉平本是太医,脾气也傲慢,不过虽然执拗,却也认可了华佗的本事,两人正在汲取众长。”曹性笑道:“两位都是可爱的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却并不迂腐。” 吕娴笑,其实在汉末的士,都还很开明的,他们本身当然也会具有偏见,对女子也好,或是对外科野术也好,但只要他们心里服气了,认可了,也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认知的不足,他们会改变自己。 而到了明清后世,那就是极端的士,这样的其实用实力已经完全不能说服他们了。你不仅不能让他们服气,他们甚至还要找别的点来人身攻击你。思想的极端的发展,已到了极致。根深蒂固,很难改变,像病入膏盲了一样。 若是在那个时候,女子想要做点什么事情,想得到他们的承认,那就算了吧,事是她做的,功劳却是他们的,是他们指导的好,能把人气的没脾气。 而在汉末,其实强女子的日子过的还舒服。会武的,把他们打服,来文的,把他们辩服,几番打脸,他们也不生气,不说一些天为阳,地为阴的怪话,被打了脸,他们还能反过来追捧你,像追求真理。 这个时代,还是有真理的。她说的真理,是那种纯粹的真理,不带有任何后世偏见的真理。 吕娴若是失败了,他们踩一踩是没什么,但若是成功了,有的是人为她立传写书,奉为明君并且捧为至理。 哪怕到了唐,史书对于武则天的评价也还是客观的。怎么说呢,到了一定的层次,其实士人的气度,也会不一样。 汉末比起明清,更宽容,更追求真理。 曹性道:“贾大人来了信,说是伏了一支暗兵在许都外,随时可以奇袭。若是都出,恐怕现在的许都未必能抵得住。女公子想好了进了许都后如何做了吗?!” 吕娴道:“自然是把皇帝接出来,换个更大的皇宫居住!父亲和我都是很尊重皇帝的。” 曹性心中失笑,这调侃的语气,挺有意思,倒像是看上了皇帝,要把他接来关到更大的华丽的笼子里去。 “还不到时机呢,火候未至,我和父亲自然都是遵奉汉帝的。这几日,你帮我看着,严禁全军上下有违禁之制,一概都不许出现不符诸侯的礼仪。若有谮越者,杀头!”吕娴道。 曹性拱手道:“是,性一定紧盯着,若有此种颠狂之人,性一箭射杀,先杀后呈。” “此时想全灭曹操,也并不现实。”吕娴道:“然而足以将他打个半死不活。其实打不打个半死不活都不要紧了。我和父亲进了许都,偷走了天子,许都被掏,曹操还有什么立天下之本,威严必丧失殆尽!他不死,也与残并无区别,而要歼灭他,还需要时日。” 吕娴道:“此番进许都,并不宜大动干戈,出师之名不够啊。” 吕娴笑道:“急一时意气,并无用处。我与父亲已商议过,好饭不怕晚,我徐州是禁得起等待的。此时越急,越会陷入如袁绍一样的境地!” 曹性听从着。 “进许之后,不能叫天子与众臣骇惧,”吕娴道:“若叫这些人不满,将父亲贬为董卓之流,那这进许都之事,也就坏了大事了。父亲名声本就不好听。此番借一借汉天子的名声,洗一洗。我已命暗影的人先跟进,无非是君君臣臣那一套,进去了,自然尊奉天子那一套,要广扬出去,我父亲,是大大的汉室良臣……” 至少眼下是! 曹性道:“女公子放心,性必盯紧了军中。倘有混入宵小,必严查。” “尤其是进许都以后,不可犯禁。否则一点点小事都要被人黑死。”吕娴道:“我要许都既怕我军,又敬我军。我徐州军可不是当初董卓那不中用的西凉军,只知道打砸抢。把军风都给我支楞起来,哪怕进了许都看到了宝山金河,都不许碰一丝半点。切记!曹性,你是我军中老人了。此番进许,不是明面的打仗。然而,在里面也不亚于打仗,甚至比打仗更难。我赠你望远镜,是希望你当我的眼睛,紧盯了自身别犯错,比进去了盯紧着旁人更为重要!打铁更需自身硬!” 曹性拱手伏地,道:“性唯听女公子之命,定不辱命!” 吕娴扶他起来,道:“高叔父治军严明,我深信之,唯惧父亲略有躁急,我须得跟在父亲身边,军中光你帮我看着了!” 曹性郑重的道:“定不教女公子失望!” 吕娴哈哈大笑,道:“明日便去锤城!” 几队军马已在许都外汇合,岂能不叫许都骇惧?!是谨固城门,城内惧怕者有之,欢喜者有之,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恨不得都要刷一波存在感。 宴毕,高顺道:“听闻曹操已率军赶回,可会有变故,不如顺去拦截。” 吕娴道:“不必,只叫他来。” 高顺不解,看着吕娴。 吕娴道:“杀曹操,在此时却未必能定北方。” 吕娴是很清醒,很克制的,道:“高叔父有所不知,曹操一死,北方必乱,而父亲的威望还不足以克重诸侯与外敌。一旦压不住,这对汉室与百姓来说,都是巨大的劫难!袁绍虽已死,我徐州要北方,也早有这个实力。然而,若是政治此事,只是简单的实力对比就能够定下,袁绍哪里会败?!曹操又怎么能据天子而威慑天下,若论实力,他不是北方最强的。” 正文 第1114章 许都城下吊伐罪 高顺听了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曹操眼下还不能死!” “再给徐州一点时间吧。”吕娴看着在那拉着众将喝酒的吕布,笑道:“也给父亲一点时间吧,现在的他,搞不定许都诸事。曹操死了,摊子到他手上,只会一团糟,我若时时看着,就等于我们父女二人被困在这勾心斗角中,这才是大失误。徐州要发展,而冀州也需要人震慑。我与父亲困在许都,司马懿谁还能克得住?!冀州与河内,司马氏便要兴起了。与其如此,留着曹操,是最好的局面。我并不怕与曹操扯皮。他始终是个聪明人。许都,不能乱!” 吕布比起曹操,水平还是差的远了。 若是吕布陷入这许都汉室的烂泥之中去,那就完了。 曹操若死,曹仁若据蕃镇,这么多的兵马,实力,也是无穷的祸患。他们父女得要被这北方的乱局给缠死。而江东还有麻烦,彼此齐来,才是给了敌人最大的发展良机。 到时候,一个刘备,一个司马懿,哪个不会坐大?! 她就愿意留着曹操,将司马懿的饮源给抽干。一辈子只给打工,不叫单干。 “贪多嚼不烂,容易成为第二个董卓。”吕娴道:“等进了许都,便与曹操谈判。我们徐州一定要兖州。” 高顺听的有点分明了,道:“顺已明矣。” “只是委屈了老爹,”吕娴道:“曹操与郭嘉如此算计他,我却不能现在就给他报仇!” “若为立业,岂能只顾一时之私仇?!”高顺道:“女公子也不必太纠结于心。主公并不是心窄之人。相反,他的心其实很宽阔,若说明白,他自能分明。” 吕娴笑道:“有高叔父在许都外维护,我与父亲心甚安。曹性自会与我进许都,城外诸务,便交给高叔父了。除了曹操以外,其余兖州兵,或是曹军兵力若想进许,皆不容许。待谈出个结果来之前,这许都,都须是只进不出,是一座不能与外界连接的死城!” 高顺道:“顺明矣。女公子安心!” 进许的风险,并不比真刀实枪的风险小。相反,它是极大的。 所以吕布父女须带全部兵马进去,高顺守着城外,把着这进出的城门。叫进不能进,出不能出,才妥当。高顺做事向来极为沉稳,他若守在城外,必定是连只蚊子苍蝇也不叫放出。吕娴是极为放心的! 斥侯已经将许都所有的地图凑到了纸上,基本都是从暗影各部手中得到的细节,一一绘于图上,诩诩如生。 吕布喝醉了,便在那睡着打着呼噜。 “这就是许都吗?!”曹性与众将凑上来看,众将用手量了量,再算了算比例,道:“比起徐州,好像也大不了多少。” “许都建都晚,只是临时都城而已,不比长安与洛阳,那两城已残破,便是遗迹都颇为壮观。”吕娴道:“许都自然不能与之相比。比起它的城池,徐州自然不差,然若论底蕴,天子的气蕴在此,自然聚集天下文武,具有帝象,自然是徐州不能相比。” 最重要的是政治氛围强啊。有很多死跟着汉献帝的政治家族都在这里苟且生存。这个,就是徐州还是比不上的。 虽然,许都的这些早已经暮气沉沉,徐州是具有新气象,然而旧的还未入墓,新的还未完全长成,若说底蕴,现在还是不能比的。 “曹操裹挟着天子,这些家族自然任他取用,被他把持在手中,他们便是想灭曹操,也顾忌着汉帝,自然不能有所为。”吕娴用手丈量了一把,粗略的算了算,道:“汉帝就委屈住于这宫室之中?!” “是,说是宫室烧毁了,正在修整,汉帝便暂居于此处了,其实,就相当于被关在曹操的后院。”斥侯指着这一片道:“丞相所居,重兵把守,重重关卡。外臣想见天子,要查几重,说话皆有人紧盯着。天子想宣召外臣,也难如登天。” “这个环境,天子便是想吃一块肉,也十分难,有是有,不至于苛待,然而,却要看尽宫人为难的脸色,此等憋屈,非常人所能想。”斥侯道:“暗影中有人已入其中,汉天子,空有其名,其实,已无帝王之实。” 好一个惨字了得。明明拥有天下,却不得不困于井中,只能孤独的看着每天一样的一小片天空,不得伸展不得自由。 “这曹操过份了,便是养猪,寻个栏也比这一块地方大!”一将领嘀咕道。 吕娴道:“那就把汉帝接出来,接回家去养着。我徐州一定造一座金殿给他住,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天子居住吗!?便是我和老爹俭省些,天子不能委屈。” 众将皆笑,道:“接回徐州去吗,女公子?!” “不,接到冀州邺城。”吕娴笑道:“天子不居中原所在,何必要住僻偏之徐州?!” “袁绍已败,冀州迟早要被司马军师拿下,若是叫天子去居,不赖……”众将笑嘻嘻的道:“天子去镇守,犹如一金殿可镇慑群魔也。” “把许都掏了老底,留一个空落落的许都给曹操,极好。”曹性笑道。 “只是,天子的那些老臣会答应吗?!”众将道:“只怕阻力甚大!” “女公子,这些人带不带?!若是带,天子与众臣劳师动众的迁都,难免有不好的名声传出啊……”众将七嘴八舌的道。 吕娴笑道:“没事,我会忽悠小皇帝的。” 众将失笑,小皇帝也不小了吧?! “哪怕是明知是傀儡,他也想要些许的尊严,明知要蹲笼子,换个大一点的不更好?!”吕娴道:“他总归是会接受现实的。我和父亲不会亏待他。会让他保有帝王尊严到老到死。死后也会葬与帝王威严。” 只是没有社稷传到下一代罢了。下一代封个没有实权的王侯就行了。汉室气数早尽,就算有子嗣,还能建立什么假政权吗,不可能了。若说刘氏皇族的后嗣都能怎么,那汉室的宗室满天下都是呢,还能一个个的除掉吗?! 没有这个必要。 “进了许都后,尔等务必敬尊天子,谁敢不尊,娴一定不会仁慈!”吕娴郑重的对他们道:“如今戏谑之言皆存于心中。见了天子,我要你们,尊之重之,不可不敬!可知晓?!” 众将正色领命道:“是!” 吕娴道:“曹操对汉帝虽有借名之嫌,然而也保了他一命。这也算是曹操的仁义。我军,绝不可做的比曹操还差!否则,曹操为忠臣,我军依旧是乱贼!我徐州,绝不至于连天子也容不下!这天下,我要你们都记住了,敌人不是汉室,从来也不是汉室,而是乱祸诸侯!我们都是汉天子的忠臣!” “是!”众将领命。 “进许都要比进邺更为敬重,许邺城为一历练,现在进许,猖狂者死,不敬者死,扰民者死!”吕娴沉稳发令道。 “是!”众将无不慑于吕娴之令。 虽然她也会有不稳重而调笑的时候,然而这叫上位者的亲切。事实上现在的吕娴,早已经具有英主的气质,无人敢不慑服! 许都的城池守卫当然是重兵。而许都原本的防卫,是不靠许都本城的,一个都城被人兵临城下是耻辱,而他原来也有关隘可以将敌军拒之门外,只是被吕布父女火速的攻破了。 现在便是兵临城下。 第二日,吕布与吕娴便带着兵马到了城下,准备攻城。 许都城上的曹军无不骇然变色,守将大骂道:“……吕布狗贼,益欲反耶?!” 吕布命人高声朗声道:“……吾主受赦命为温侯,昔日实力不济而被挤出,不能保得天子,如今已在徐州略有发展,一腔忠心不来保天子,岂有为人臣之忠义?!许非汉之都也,天子昔被协迫到许,贵为汉室皇帝,却居于陋室,寝食尽皆受制于人,真是岂有此理!曹贼是天下贼相也,今日布领兵来城下,有诉求二,告城内军民百姓,一,须进城拜见天子,尊奉天子,曹贼坐许,有何资格阻拦诸侯陛见陛下?!二,郭嘉几番陷害温侯,进许之后,务必清君侧,此等戕害诸候之臣,不死何为,其祸乱宗室,乱于天下,崩坏诸侯,陷天子与地方为不义,必杀之……” 城上来了一个文臣,向下大骂道:“狗屁!狗屁不通!诸侯无诏,何人敢进都城?!吕布,你欲反耶?!” “如何无诏?!”吕布答道:“……布有天子诏为证,你这狗贼,竟敢违旨抗令,莫非也为贼众矣?!当杀之!” 说罢便要取箭。 那人一滞,避开他的攻势,道:“什么诏书,拿出一观?!” “哼,你是什么东西,瞎了狗眼的东西,天子诏书是你这蠢货能看的?若叫你验,你验得出来吗?!”吕布发出一箭。 那人险险避过,道:“必是虚造,是假的,天下何人会信?!谁人不知吕布反复,是董卓之旧臣?!莫非效汝义父之前事耶?!反贼,还敢不认?!” 骂就骂,提什么义父?! 吕布气不过,又射了一箭。 吕娴道:“郭嘉何在?!郭嘉若不上城,我徐州军可要奉诏攻城除贼了!” “军师祭酒岂会被你这黄毛丫头所诏?!廷下堂上,军中阵前,何曾见过女将,你这个女贼,牝鸡司晨,叫什么军师出来一见?!”那人骂道。 得,干不过就要进行人身攻击了?! 吕娴道:“去报与郭嘉,三息之后,我军将攻城,他可以避而不出。只是我军攻城,许都这城门是禁不住的,届时误伤,都是自寻。我父女誓要陛见天子,接出天子,汉帝尊严,他置于何地,囿于一陋室之中,亦是贤相所为?!今日必要除辱吊伐其罪!” 三息之后?! 那文臣恨的咬牙切齿,却不语,匆匆的去寻郭嘉了。 吕布磨着牙,道:“这些善作文章,卖弄口舌的最为可恨,只知道鹦鹉学舌。天底下最该杀的就是这类王八……” 吕娴笑道:“若与他们打起嘴仗来,可就落入陷阱了。父亲只做事,不弄嘴。他们提鞋也不配,何必与他们计较。” 吕布一想也是,与这些人拔口舌,还不如去打猎呢。 “呆会儿攻城,避开城中方向,”吕娴道:“只对准城墙和城门,不可伤及城中百姓。尤其是天子所居。” 众将听从。 曹性上前道:“已列十二队弓箭手准备妥当。随时待命。” 吕娴看了看地图,古时建城都讲究方方正正,还讲究中轴线。只有中轴线才是一个城池的首脑和核心。一般最贵重的人都居住在这里。 所以,一堆权贵,包括天子和相府都在此中。 而居住在城墙边上的,多数都是贱民。贩夫走卒,是连鞋子都没有的最低等的城民。这乱世,挣了今天的吃食,没有明天的吃食的贱民,不知道有多少,并不会因为是城里人而比野民高贵一二。 城中一些贱业都是城要贱民做的,所以,这样的人处在最底层,居住在外围,战时,他们就会被推出来当成挡箭牌。曹军是没什么节操的,为了保住内城,牺牲些贱民又算什么?!赶他们出城的事,是很可能会做出来的。 其实徐州军这样的,已经算是反时代了。那个时代,真的做到不抢不伤民的,都是少数,而且一般下场极惨,比如岳家军,戚家军,有收买民心之嫌,都被干掉了。就连曾国藩虽治军强,却也不得不纵容军士们去抢掠,为的就是自污,否则你太清白,那就绝对是格格不入,早晚要被干掉。 这说明,抢掠的军队才是此时正常的军队,不抢掠的军队,是正常的军队吗?!所以曹军为了保住内城什么干不出来?! 有人肉盾牌,他们是绝对不惜用的。贱民不识字,不会发声,他们就算死了,也不会在史上留下任何一笔,是无所谓的。 正文 第1115章 曹丕审问汉献帝 吕娴清楚,一旦攻城而不下,郭嘉就得如意了,而一定要攻城拿下,这些人,可能就成了牺牲品。 非常残酷。冷血。 而军人是不能够在战场上发挥同情的。如同钟东战场上,你越同情敌人,死的越快。 这些人,你若把他们当人,他们还是敌人,虽是贱民,却也一定会伤害你的军队。这些人,你不把他们当人,一一杀尽,只怕第二个董卓的名声,就会传的沸沸扬扬。 封建战争,冷血又很恐怖。在战场上又能讲什么武德呢。 所以仗得打,而话语权也得夺。 她拿了一个扩音器,站到了马上,对着城内喊道:“……温侯与我皆是为守卫天子而来。并非屠戳百姓之流!敬告城内百姓,速速远离城墙,以免误伤。徐州军,不欲伤及平民百姓。且速速避险。汝等为汉民,我与父亲也为汉臣,绝非敌对!望各民知晓,速往城中撤离,我军只攻城墙,绝不发一箭一矢往内城,切勿慌乱!” “尤其是此时打砸抢而栽赃于我父女者,皆为国贼,我徐州尚未进城,此等趁乱伤民之人,不如杀之!” 躲不躲的,她也不能影响了,但话要先放出来,也好别人栽赃的时候有个掰扯的空间。 扩音器的声音是很尖锐的,而会传播很远,音域是没有很浑厚很宽,然而,它的穿透力极强,像魔音入耳。像天外来音。传到许城内,对于百姓的影响,可想而知! 先前便已经有很多关于徐州的音讯传入许都,特别是在底层关于很夸张的成分极多:比如,徐州有一火炮,可以射发雷火,能把人烧焦,曹军很多都敌不过,所以曹军当初才有那场败仗而归。比如,徐州的兵个个都是巨大,威猛无比,抓起一个吃一个人,那都嚼着不带骨头。再比如,徐州有许许多奇奇怪怪的兵器,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很离谱,什么传言都有,传的比当初黄巢军还夸张。 而这些流言也立志将徐州军队塑造成这样的残暴形象。 民间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本来传流言的时候就巴不得往夸张,神话那种程度上去扯,更加上许都有意无意的默许,渲染,再加上吕布本就是董卓义子的这层摘不去的身份,也塑造出来的徐州的形象,能好么?! 原本百姓对于这些的听闻,再次加工,传播也只是当成一件稀罕事去刻意的夸大,当成奇事一样去的。但是万万没有想过,这些人会打进来啊。当稀罕事变成恐惧本身打进来的时候,那种恐惧就深入人心的可怕了。 至少这魔音一般的声音传入他们耳膜的时候,百姓们的脸上都是茫然加上恐惧莫名的。 “徐,徐州军要杀进来了……快,快逃啊……”他们开始往内城涌,然而阻拦他们的却是更凶悍的曹军。 “你们要干什么,内城是天子所居,贱民不得入内!退后,退后,否则以谋反罪论处!”曹兵上下各个都很紧张。他们都是天子禁卫军,然而事实上却是曹操最可信任的一支力量。 内城各门都已经封闭了,而守内城的主心骨正是曹丕。 曹丕看着这境况,眉头紧紧锁死。 “拜见中郎将!”有将士急速而来,道:“百姓已被恐吓,径往内城狂奔而来,倘不采取措施,他们突破内城门,恐怕我军力量将被他们牵制,那时内外门皆守不住。会造成很大压力,还请将军定夺。” 这是要方案的意思。 曹丕道:“父亲最晚还有多久能到?!” 众人面面相觑,道:“很久没有接到丞相之信了,恐怕在路上不宜来信。” 然而他们心中清楚,曹操的个性就是诡诈多端的,就算有信,也未必真实,他向来喜欢藏着一手。就算有信说快来了,也许还很远,如果有信说还未至,也许早就已经近了。 能守在内城的,没有一个不是曹操的精锐,没有一个不懂曹操。想到曹操的手腕和心术,他们还是会一凛,哪怕他不在,威慑也依旧是在的。 曹丕道:“我不怕城被攻破,反而更怕城内反倒思起哗变,内城如何?!” “这……”诸将道:“略有心乱之辈,在哗众取宠,意欲迎吕贼入城,而且这类人并不少。” “比起这些贱变之变,内部人心乱,更为麻烦。”曹丕道:“若是丕守不住内城人心,只会更加混乱。” “中郎将之意是?!”诸将道。 “这内城之守交由汝等,当采取手段逼迫他们退后,”曹丕道:“丕去守天子宫外!若有事,立即去寻军师祭酒。尔等务必力保内城!” “是,愿以人头作保,我等在,内城在!”众将领命。 曹丕匆匆的下了内城,纵马往天子所居去了。 “天子廷外,何人敢纵马驰骋!?”有一黄门没有看清是曹丕,出声寻问。却被曹丕一鞭打倒,骑着马从他身边纵过去了。 那黄门捂着脸躲到墙角,差一点没有被踩死。他再不敢吱一声,哪怕脸上血流满面,此时也是缩着,一动不动。 若是平时敢这样冒犯曹丕,早被他身边人拖下去打死了。不过今天实在是没人顾得上与一个黄门计较,纷纷随着曹丕进了内宫。 这时才有小黄门将那黄门给拖到了一间宫室之中,看他伤成这样,便哭了起来,却不敢太大声,只是小声啜泣着。 内宫黄门,低贱不如奴。以往得势的时候,外臣谁敢对他们大呼小叫呢?!如今,竟是连最低等的马奴都不如。 所谓的宫墙角落里墙皮都已斑驳脱落,细碎的地方长满了苔类青色的东西,显得更是晦暗与阴暗。墙角都是阴暗的,颓废的,虽为皇宫内室,其实早不是当初那个巍峨的汉帝所居之所了。汉帝随着权势几迁,宫室烧的烧,毁的毁,所处之境,与城外贱民的区别甚至都不大。不过是囿于其中,难见往日之盛。 自汉室式微,民如畜,帝王如牲,民不聊生,活的卑贱如泥。大势之下,人人如此!连帝王都如此,而很多所谓往日尊贵的附庸的日子自然也更难过。 曹丕一径跑进宫室,众黄门无一人敢拦,曹丕已径到汉献帝面前。 曹操对天子尚且还有几分好颜色,但曹丕却完全不会。他是二代,心里有所倚仗,只会更狂盛。 他蔑视的一步走向汉献帝。 汉献帝唬的脸色都微微变了,虽然知自己是帝王,却更深知自己是毫无尊严的帝王。他再如何,也只是人,哪怕很自律,也很有尊严,然而,人,在这种处于劣势的情况之下,能不怕吗?! 他不禁往后退,道:“爱,爱卿,你待如何?!” 曹丕看着他,心中当他只是一颗被圈起来的猪,哪有半丝的尊敬。他为刀,而他为猪,随时可以变成猪肉,这种主宰的主次之分,让他脸上都不禁浮现出戾气来,他摩挲着刀,不动声色的问,道:“吕布父女言,他们奉诏而来,不知天子可知,奉的是什么诏?!” 汉献帝哑然失色。面色再藏不住心中的恐惧和尴尬。 曹丕道:“陛下还是早早交代,是谁拿了天子的诏书出的许都方好。是谁,是何时出去的。最好好早早交代清楚。否则,陛下身边所有人都有嫌疑,一个也保不住!” 汉献帝道:“你,你敢胁迫天子!?哪有,哪有什么诏书?!” 竟欲噬口否认,无论如何是想要保住身边的人再说。 曹丕心中哪不明白,道:“陛下说没有,就一定是有了?!陛下真不肯说吗?!” 汉献帝斥道:“我不要胡搅蛮缠,随便诬人!” “来人……”曹丕道。 身边将领俱都来听命,“将天子身边近身黄门俱都严刑拷打,将新近一年里,天子所见的所有人全部呈上来。后宫也别放过。今日,若无结果,丕便不离开!” “是!”众将如狼如虎一般的往各处去了,宫内顿时一阵鬼哭狼嚎,全是惨叫。 这一幕,虽不是第一回了,然而汉献帝还是骇的面无人色,指着曹丕道:“你,你,乱臣贼子……” 曹丕上前压下了他的手,笑道:“陛下是有教养的人,怎么能学民间小民指着人呢?!臣是忠臣,吕布父女作乱,在城外,臣守着陛下安全,当然是最大的忠臣。陛下如今被外臣糊弄,竟然忠奸不分,被真正的乱臣贼子哄去了诏书,此等诛心之贼行,怎么能不审出?!陛下身边出了奸佞小人,才是大事,才是重事,臣务必会审出。必不叫陛下失望才是。如此之时,陛下该与臣守望相助。切勿为小人而自误。” 汉献帝被气的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像是那种文弱书生,一句脏话都没有说过,一句骂人的话也不会,连气势也被曹丕压倒,到最后只能像个菜鸟一样,虽悲愤而无余事,只能任由着这愤慨主宰了自己的心,眼睁睁的看着曹丕的眼神,然后一点点的挫败的低下了头,颓唐的坐到了地上,也不知是哭还是笑,看着这一幕一幕,入耳的是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有陛下救命的求饶声,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情况,汉献帝能没疯,都算是心理素质极强,极能忍的了。 他是汉室颓然以后的皇帝,所谓尊严,也渐渐的随着汉室的垂幕之态而几趋于无。 可是,皇帝是没有任何退路的,他甚至都不能成为一个平民,他想要的注定得不到,他想退后的,也注定不可能做到。哪怕做一个自由的平民,也是奢侈,而等着他的无尽的便是这样的忍耐。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像极了懦夫! 曹丕笑道:“陛下不说没关系,臣会叫他们说的。陛下是天子,自然有不开口的权力。” 但是,你可以不开口,我会让你身边的人开口,直到把你身边的亲信全部扒光。让你毫无尊严! 汉献帝脸色煞白,他知道,随着吕布父女的攻势,今天,远远不会轻易结束! 曹丕是不会让吕布父女接触到自己的。 如果,吕布父女真攻进了城,曹丕一定会带自己撤离。 曹氏父子怎么会放过自己呢?!汉献帝心中不禁一阵绝望。 到他这一步,就算连躺平也做不到。竟是只能任人宰割,欺辱到连尊严也是奢侈。连死,也做不到…… “将军,宫外有几位大人要求见天子……”将领们道。 “这个时候求见,也是巧了?!”曹丕似笑非笑的道:“莫非也是来保护陛下的吗?!” “去传进来!”曹丕道。 汉献帝已是面无人色。 以伏完为首,身后诸多文臣尽皆进来了,看到曹丕只是稍愣,但似乎并不意外,便忙给汉献帝行礼,又与曹丕行礼。若论品级,他们当然比曹丕的官职高,然而职场之上,若只论职位高低就不对了,得看对方是谁的儿子。所以,哪怕身为汉臣,品级都不低,在曹丕面前也低人一等。 曹丕也一一受了,只道:“诸位大人有心,知道吕氏贼人在外,这才来护佑陛下吗,竟与丕想到一块去了。” 伏完笑道:“将军有心,若无将军在此,老臣等恐怕也会不安。” “是啊是啊……”众臣也都纷纷附和。 曹丕笑意很深。你来我往的套路套话,十分不吝。一切人仿佛对于眼前的惨叫都像没发生似的。身为汉臣久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只要没露馅,便能假装一切无事发生。这是身为汉臣最基本的政治素养! “几位来的正好,丕正在审问这些内奸,”曹丕道:“那吕布父女口口声声说是奉诏讨贼,只不知讨的是哪个贼,奉的又是哪个诏?!若不审问清楚,许都漏成筛子了都不知道。这诏,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何人何时带出,经过谁手,这些不都是许都的内奸。若不寻出,只怕诸位与我都坐立难安吧?!” 伏完道:“吕布是董卓贼子,本就是贼诈之流,他来攻城,必要有名,也许只是诈称有诏而已。若是大做文章,恐怕正中其下怀。可就中了他的计了。大人,此时还是不要动天子身边为好。不如等退贼之后,等丞相回,再细细彻查不迟。” 正文 第1116章 三息已至时辰到 曹丕冷笑,道:“只怕等那时,反贼内外一勾连,许都已被攻破!” “这……”伏完知道曹丕不是曹操,曹操是老谋深算,但曹丕心计极深,也更阴毒一些,而且他行事向来都是说做就做。他既要拷打,恐怕今天没个结果是不会放弃的。 伏完等人面上是没什么,然而心里其实已是慌的不行了。此时吕布父女在外,哪怕是飞进来也救不了他们。 今日,怕是要死在这曹贼的儿子手上! 罢了,他们忠心为汉室,死也不值钱。至少,无论如何,要保住陛下,等到吕布父女啊。吕布父女不管是忠是奸,至少还有个希望,一个不会这么待陛下的希望。 伏完低头已是想的明明白白,尽量拖延,瞒住,直到拖不住,瞒不住的时候,他就将一切给认下来。要将陛下脱身。无非是担个矫诏与贼斯通谋反的罪名,他能为陛下死,哪怕是背负一个谋逆的罪名,他也认了! 而此时的内城已经开始驱散慌乱的百姓。 为了保住内城,箭矢如雨一样的发出去,特殊时刻,当以谋反论处,所以那些箭矢入体之声,不绝于耳。 百姓手无寸铁,比起正规军来,就跟白菜没有任何区别。 一旦恐吓逼退,他们就会怕起来,很快越靠前的百姓倒下的越多,越靠后的便开始往回退,边退边跑。 一时竟不知到底是内城的箭矢可怕,还是城外的恐怖的能发出尖锐魔音的吕布父女更恐怖。 大多数的百姓,在这个时代,如同蝼蚁,如同走狗猪锣。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甚至有时候是别无选择。大多数时候,是前进是死,留下也是死,他们只能尽量选择两相害时可以晚死哪怕片刻一刻的那个选项! 百姓渐渐的驱散去了,只留下不少尸体和狼藉。 内城上的曹兵忧心忡忡,依旧无法更改忧色,道:“倘若外城破,内城只怕会挡不住!” 古时城池的规模其实是不算大的。哪怕是许都,也不大。若是长安和洛阳会大一些。但是许城本就是小城,虽经过扩建,然而,又分内外城,若是外城都被攻破,本就不大的城池,内城也就更显得小了。 到时候哪怕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内城也绝对是守不住的。 这样的小城规模,注定一场大战,是一定会血流成河的。 “军师祭酒可有令出?!”另一员将领道。 “并无。”诸将道:“只叫守城。” “吕布父女实在狠辣,竟然要军师祭酒的人头。” “这分明是挑拨离间,欲我军上下自乱阵脚之意。” “切不可中这贼父女的计。” 就算拿到了人头,就真的会退兵吗?!别搞笑了,曹军上下没有一个人信。曹军中是没有人提及这个的。 但是文臣之中给与郭嘉的压力却很大。除了忠于陛下的那些人,或是曹军上下的忠于陛下的文臣外,一些墙头草已经在开始造谣,给与郭嘉压力了,他们是既不忠于曹操,也不忠于汉室,只想要混水摸鱼的保命。怕被吕布攻破城池,他们活不成,竟开始说,只要把郭嘉的人头扔出,必能退兵。 隐隐的竟还有一种逼迫郭嘉主动自尽将首级献出去保城的意思,否则就是不忠。 这一些,让曹军上下都十分愤怒。他们都是战派,敌军来了,打便是打,守便是守,这样把军师的人头扔出去的行为,简直是比投降还耻辱。 况且郭嘉是曹丞相离去前交托于所有事务的人。明知道是最高指示之人。却还要传出这种诛心之论,让全军上下都很愤慨。 其实有天子在手,的确有很多便利,可以裹挟天意,然而,天子之臣中也有很多宵小之辈,这些人恶心起人来,是内部永远的拖后腿的存在,每每总是恨不得捏死他们。 但他们不管在哪个群体之中都是灭之不绝的,杀了一批,又有一批,每一次危机,他们都要出来造谣,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一定要按着他们的去做,退让,妥协,才能得到生存的机会。他们怕极了死。 而一旦被他们主导,或是他们的想法占了主流了,那么懦夫之行,什么软弱的事都做出来了,也就不奇怪了。 退让,并不能换来生存,否则要军队干吗?!这个才是曹军上下的信仰。 郭嘉当然不是舍不得自己一颗人头,如果他死能保住许都,他当然毫不犹豫,他远没有这些懦夫天真,当然知道,既使送出一颗人头,也难消吕布父女之怒。甚至这根本不是什么怒不怒的事情。而是吕布父女好不容易得到的可以进攻许都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借口而放弃?! 在所谓吊伐罪名之外的,其实是权势的争夺啊。 所以郭嘉稳住了局势,虽然已经挡不住吕布的攻城,然而,他也会奋战到底。 “荀彧回信了没有?!”郭嘉问左右道。 左右谋士尽都摇了摇头。 郭嘉道:“倘守不住城,吕布父女必杀我,届时许都无人主持,若等不及主公回来,许都的局势就完了……” 一旦天子被吕布父女捏住,这…… 所以他需要荀彧。 不仅他亲书一封递了给他,甚至程昱和荀攸都写了信与他。然而,却至今没有任何声息。 门外有斥侯回禀道:“中郎将大人去了陛下廷宫,眼下已在拷问宫人,宫廷内外不通,已经封锁,以伏完为首的几位大人进去后,至今为出!” 郭嘉沉默,咳了一声,用布巾抹了一下嘴角,隐隐的有血渍。他知道自己时日真的无多了。最近的担心如同煎熬着身心。既便是当初被俘在徐州时,也不曾体会到如今的心情。可见再是洒脱之人,当面临真正担忧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是焦虑的。甚至是一种自我折磨。那些以往的淡定,全都不见了。 郭嘉没有对曹丕所为发表意见,毕竟是曹操长子,况又有长幼之争,他是从不会涉及其中的。但他知道,曹丕是个极拎得清局势的人。而且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就抓住了要害。 如果真的守不住,曹丕胁持着天子,出走许都,只要等到主公汇合,自然有惊无险。 许都可失,都城也可迁,然而,天子却绝不能落到吕布父女手中。 哪怕破了城后,对曹操的威望,一切都损害太大,然而只要最基本的东西在,这些全是虚的,还能再重新构建。 也罢了! 虽荀彧依旧不出,有曹丕在,他也能去赌一把。 “诸军与嘉去守外城。”郭嘉道:“倘破城,嘉随城亡。可矣!” “大人!”众人不忍,急道:“何至于此?!只要大人在,哪怕城破了,我等也会护着大人避退。否则,待丞相回,叫我等以何面目面对主公?!” “我的一颗人头,是十分重要的,若城破,我死而吕布父女不退,自可让内城以内侥幸之徒放弃幻想,否则,他们必弃内城。一旦此事成势,内城也会很快攻破。嘉一颗人头,若能叫内城多拖延时日,值矣。”郭嘉道:“我本是时日无多,何惜一死?!诸位不必再说,随吾走!” 诸将红着眼眶,道:“是!” 当初谁也没有料到,郭嘉几计不成,更也没有料到,郭嘉会被逼到这个程度。几番抵挡不住,已被逼到兵临城下。 许都一破,这后果……光想想都难免惊慌失措。 城中到处都是杂乱声,还有跑动的声音,是有人在外面乱起来了,然后军队开始挑杀。以免有人从中作乱。城中戒严时,都是格杀勿论的。 所有人的府上都是紧闭着大门,在府上战战兢兢,没有人敢出去走。 到处都是血腥气,在外跑动的人,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 “城还未攻下,而城内自乱……”荀彧喃喃的看着城墙的方向,他也不知道如今的坚持对不对。他甚至是无能的想,哪怕他出面,也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 如今还能力挽狂澜吗?! 他不是什么都不做,他只是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正因为看到这样的局面,他才如此的痛苦。日渐消瘦。 空有一颗汉室之心,而现实却早容不得他这样的人了。 “陛下……”荀彧喃喃一声,对身边心腹谋士道:“……伏完等人怕是保不住了。” 心腹谋士骇然色变,道:“那诏书果然是伏完等人递出!?”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荀彧道:“天真!吕布进许都能改变陛下的境遇吗?!太天真了!” “吕布父女扩张至此,竟有伐许都之实力,这样的人,若说没有不臣之心,只一心为主,天底下怕还没有这样的诸侯,他的一颗心早非汉心。”心腹谋士道:“如今袁绍已死,袁氏势力必然四散而不能再得势,曹丞相被拉扯牵制,吕布父女恰逢此时之便,只怕天下的局势是要大改了……” 大改也不知道怎么改,他只是知道,汉室天下,早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丧的什么也不想做,因为他知道,什么也挽回不了。 天底下诸侯争来争去,其实都是一样的。 荀彧坐立不安,道:“此时我只怕天子会成为曹丕威胁吕布父女的筹码,陛下受罪多矣。” 这…… 汉天子若成为他们彼此争夺的存在,难免会有不好的下场。万一这途中死了,这就…… 天下就乱了! 甚至是更乱。 所以他想要保汉天子一命。哪怕知道一切都改变不了,至少天子还在的时候,保存他的性命,保有他的尊严。 “大人莫非是要面见天子?!”众人道:“曹丕可非曹操。曹操也许会听大人一言,可曹丕……而且是此时,他恐怕更不会理会大人,倘若此事将大人牵连其中,那荀家可就担了莫须有之罪了。明明大人什么都没做,可世人却未必相信,曹姓也未可取信!” 荀彧道:“天子危急时不出,何为忠臣?!” 他想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挣扎着起了身,道:“备车,我要进宫面圣!” “大人,恐怕出不了门啊,外面全都戒严了,无命皆不得出,”众人阻拦。 “拿我的手令来,去递与中郎将,言我务必要见到天子。”荀彧道。 众人阻拦不住,便只能匆匆的拿着手令出去寻找巡街的将士。 荀彧心急如焚,坐立难安,来回徘徊不定。又细心的听着城外的动静,就怕万一城外开始攻城,就难以收场,再难以控制局势了。 克制的人又有几个?!战争杀红了眼,在这个时代,屠城杀人,是常事。当年洛阳城破,死了多少权贵,那时所谓权贵也不过是卑贱如狗。 此时城外的吕布已经等的不大耐烦,他摸了摸赤兔的耳朵,揪了一下它的毛,对吕娴道:“郭嘉这厮是不是怕了,怎么还不来?!” “要不攻城吧?!”吕布急的恨不得要抖腿。 吕娴道:“三息未至,如何能违反?!在许都一旦不能守时而取,先落得了诈的名声,进城易,安城难。父亲不必着急!三息一到,郭嘉不管到不到,我们都攻城!” 吕布这才继续耐心等候。 赤兔不耐烦吕布总揪自己耳朵,便甩了甩脑袋,响了个鼻,不耐烦之意很是明显了。 城内的声音响动很大,这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骂声,并不是军队的动静。 吕娴听了听,道:“平民往内城去,又被赶到了城墙边。若是误伤,一个残杀城内平民的名声是摘不掉了。父亲可做好了,落得了与董卓一样名声的准备?!” 吕布哈哈笑道:“布是与不是,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他们便是骂我,我也不在意。布何惧人诋毁,也不怕人当面揭短!往日之不义,已尽改。今日之忠义,也不怕天下人不知!” “好。”吕娴笑道:“要挨骂,我陪着父亲一道挨骂!” “好!一鼓作气攻破城墙,直取内城!”吕布道:“有我儿随我助我,布必与曹贼一较雌雄。看看是他的儿子是英雄,还是我的孩儿更出色?!” 鼓声敲了三声。这是时间已至的声音。 吕布看着吕娴,吕娴对他点了点头。时辰到,开弓没有回头箭! 正文 第1117章 降维打击式攻城 吕布捞过大旗一挥,道:“众将听令,各部听令,攻城!” 咚咚咚!擂鼓进攻的信号已发! 整个徐州军都仿佛醒过神来,肃然一振!像个巨人终于呼出了口气,从城上看去,整个兵马的排面,像极了平铺在地面上的旗帜和人墙,更像是风吹皱了麦浪,层层叠叠,踢踢踏踏,整个画面都由静止而转向了活动,像注入了电流,像注入了灵魂,一声声号令鼓声擂动的传了出去,徐州兵像缓缓的画卷开始展开活动。 从城上看下去,浩浩荡荡,仿佛永无尽头,光看着都给与人巨大的心理压力。 可怕的席卷而来。 曹性拿着旗帜,高高扬起,直指许都城墙,道:“发!” 十二支弓箭队伍的箭像不要钱似的开始往城上发出! “再发!”曹性与高顺在外围指挥,负责远攻! 高顺的步兵已经准备好。虽然他可能用不上,然而,也是坐于马上,一动不动的在等着效命的。 许都城上曹将曹兵果然惊慌,心中狠狠的一沉,也禁不住的有些发怵! 能不发怵吗?! 这么大的排面,这么多的兵马,光看着都令人心慌莫名,他们立即安排防守,一面也开始准备反击。城墙上的弓箭也带着火,像不要钱似的对准了徐州兵开始往下射! 然后曹性的弓箭营是既有攻也有守,他们有盾牌。并且形成了规模,足以抵挡高处来的箭。而举盾之人,则是力士一类的人,一个弓箭团体是由三人组成,一名力士,主要负责举盾掩护,用于抵挡高处的弓箭,尤其是处于低处,要抵挡高处的敌人的时候,他们都是标准的必须在的防护盾。而另两名则是善射营的人,精挑细选出来的善射手,然后每天至少要射几百支箭,以保持准度和力度。能进弓箭营的人,挑选的都是十分严苛的精英。因为一旦箭力退步,或是受了伤,不能再胜任,是要被淘汰出去的。所以曹性带人,只挑精锐,而不以情感挑人。能,你就上,不能,你就可以调去别的营。保证的正是弓箭营的力量,永远都是最可靠的精锐,远攻的利器。 所以,他们都是有防护的,而且攻发一体,并且保有一定的节奏,如同日复一日而训练了千万次的时候一样,他们是没有情感的机器,至少眼下时,一旦拿着弓发出箭的时候,他们的眼中只有目标! 当,当,哐当……箭带着火,往下射的时候,撞击在盾牌上的沉闷的声音,令人感觉到残酷。 若不是力士可以抵挡盾牌的阻力,只怕这个频率,谁也拿不住盾牌太久! 郭嘉匆匆的已上了城墙,才发现晚了一步,对方已经发起了攻击了。 郭嘉心中一沉,众将相护着他,围着他到城墙上观察敌情。 “军师,”曹军将领略有些狼狈的来禀报道:“……对方目前只远攻,并未靠近城墙近攻。我军也已发起回箭,然而对方早有攻城之势,安排了盾墙,我军的火箭伤不了他们什么。” 郭嘉远远的隔着一座烽山台的小口看着城下的局势,沉默着。 城墙上已经是箭雨如飞,他们甚至都不能出烽火台一步,否则,就得被射成筛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郭嘉喃喃道:“当年秦能灭六国,盖是兵强而器利。吕娴既来攻城,如何能不准备妥当?!高顺从彭城来,必然是准备了利器的。” 只怕还没有拿出来呢。 “军师何意?!”曹军将领面面相觑,是说他们的器具没有对面的利吗?! 郭嘉心中清楚,别说外城保不住,恐怕内城都未必能保得住。他的心不禁一步步的往下沉。 “吕娴并非等闲之辈。若只吕布一人在,只是莽行,嘉并不惧,可是有她在,诱敌计她必不中计,我军的胜算并不大……”郭嘉道:“如果外城抵敌不住,尔等当速撤,去守内城。如果幸运,也许可以等到主公回来。如果不能,恐怕……” 曹军诸将心不住的往下沉,道:“军师何出此言。只要他们父女靠近城墙,我军马上就可以发动反势。” 守城无非就是淋油,把攻城的人烧成焦炭。 郭嘉却苦笑一声,道:“我许都城墙不够高,兵不够精,器不够利,填再多人命,恐怕今天也守不住……” “你们不明白,吕娴不会轻易靠近城门的。她不会轻易的让徐州兵用命填着来围城!”郭嘉心中不住发沉,道:“如果城墙不可守,你们当速撤退……” 曹军将领道:“军师呢?!” “我自然是拖住他们,也许我可以令他们攻势稍缓……”郭嘉道。 “军师,我军绝不至于如此之境,”曹军将领至少眼下是不相信他们的城墙是如此的不济事的。 “就算是付出生命,我等也誓死保卫城墙,我等如何能弃军师于不顾,令军师陷入敌人手中!”曹军将领使劲摇头,脸上俱是急切,道:“军师不可先放弃,动摇军心啊。” 他们认为郭嘉心中怕是已经怕了,或是放弃了防守。 郭嘉道:“这是军令。你们若遇此变,一定要守军令!” 诸将面面相觑,脸色难看,拱手道:“是……” “吕布父女虽凶猛,但我们有城墙之固,必能坚守,何惧之有?!”有一将领不满的道。 郭嘉苦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外面是拉满了弦的箭雨,精准点射,不少冒头的城上曹兵很快死去。这一过程,显得漫长而沉闷。 曹兵上下在等着徐州兵靠近城墙,以准备反击。甚至连吕布也在等着这一幕。因为常规的攻城就是这样的,先用远攻辅佐把城墙洗一遍,再用投石机开始砸城门和城墙,然后就是等着架设云梯来登城了。 这几乎是攻城战的铁律和行事方式! 吕布在等着箭雨停,然后投石机问路。 吕布对吕娴道:“攻城之利的箭弩更强,还是城墙更厚,只看今日。公输般之攻城器械的发明,真是战争的利器。” 除了一些正规军,可以制造以外,其它的小队人马,只拥有野战的能力,比如拥有些骑兵,干的其实是打家劫舍的本事,可以夺取小城,但这种大规模的城池,是没有办法攻城拿下的。 比如之前的刘备,基本就是一种流匪的模式,吕布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就抢一点马和兵器,而拥有匠人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要想要匠人效忠为你行事,你得有一个基地,这是最基本的条件,还得保障他们的生活,甚至他们的家人的生活。 所以,以前的吕布不具备,刘备更不具备,刘备至今也没有能够攻城的能力,就在于器不利。只能靠智慧开城门了。想要正规的攻打,是完全的做不到的。 天底下,之前除了曹操,也就只有袁绍有这个能力。 就算在西凉的马腾,以及其它诸侯也很少有人能够独立的建造这种利器。甚至连孙策,也是暂时做不到的,江东这一片目前的基建能力,只是造船,多多的船,他们想打一个广陵都很困难。就是在于器不利。这种陆地上的攻城战,江东人是很难玩的转。 吕娴笑道:“父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吕布转过头,侧耳倾听。吕娴道:“攻城之弩虽强悍,然而依赖人力过重,需要几十人才能架设,并且其间间隔时间长,一箭到另一箭,中间出了任何一环的问题,都是废物。而且它移动极为困难,若被解体,它在战场上更是大麻烦,甚至会落入敌人手中。” 这种弩箭造体实在太大了,攻击力虽然强,甚至能够穿透城墙城门的凶猛,如同猛禽,然而,它的弊端也同样大。因为目标大,很容易成为敌军的目标。 “而且它准头也很一般,只能造成无差别攻击,打击能力虽强,却死伤过大,威力虽重,却过于残忍,极易失了准头,误伤城中百姓和小皇帝……”吕娴道:“今日攻城之器,非此弩也。” 吕布不解的道:“只有投石机?!” “城上才有投石机,恐怕不一会,敌军便要发射投石机和弩机了。”吕娴道:“父亲只等着看便是。” 高顺派了人来,回禀吕娴道:“发现城墙上八处有投石机和弩机位。” 吕娴道:“找出来,一一打掉!别遗漏。” 斥侯应命去了。 吕娴道:“我徐州兵俱是精锐,死伤一个我都心疼。今日要许都,但不能伤亡太重。我军精锐若死在攻城之上,就是暴殄天物了。不要靠近城墙,以免被火攻!” 吕布听了,心中发抽。之前在谷中损失惨重,死了很多人,他更能理解这种心情。他更不愿意再有折损。他的兵马,他也是极为心疼的。 高顺去找曹性,道:“已找到机位,城上共八处,应该没有遗漏。” 曹性道:“大家伙就位了吗?!” “已掩蔽就位。”高顺道:“要先打掉,否则他们一旦用此来反击,我军必有损伤。” 曹性咬着牙道:“准备精准攻击,等把他们的攻击力打掉,我军再慢慢的打城墙与城门。” 高顺点头,去了。 曹性道:“传令各军,寻找掩体,切勿集中,并切勿靠近城门!” 攻城可不能急躁,得慢慢的瓦解,慢慢的将它解体。如果太急躁,太急功近利,很可能会步入敌军的陷阱。那时若久攻不下,军心的心态也会崩。 这是一场拉距战,对城上,还是城下都是如此。 攻城不是一攻不成就能二攻的。打仗就是这样,如果输了一次,久攻不下,甚至还有伤亡,那么全军撤退后光调整心态就需要太多的时间,这其中的变数,其实太大。 所以,曹性知道先远攻,慢慢打,耐心的攻打,都比没有计划,盲目的先上去打一波,再莫名其妙的打不过再撤退的强。 许都如此之大,敌师如此之强,之众。这是很多诸侯都不敢挑衅的存在,这么大的一块肉,得慢慢的啃。 “爹,等着看我们徐州军的真正攻击力。一定让你大吃一惊!”吕娴道。 吕布哈哈大笑,道:“好,那就叫郭嘉大吃一斤!” 吕娴哈哈大笑。 城墙之上,已经开始在装石头,准备放弃弓箭而用投石块和弩箭了,但这种巨箭的数量有限,大多数的铁器都用来建造小箭去了,这巨箭用一支少一支,他们虽准备了很多的石块,然而,如果敌军一直攻打的话,也是会用完的。 虽不知能支撑多久,但是,没有人想放弃。 投石机瞄准徐州兵,巨箭也在准备装箭,曹兵忙的大春天的都出了一身的汗。然后齐心合力的对准,准备攻击。 而徐州兵也在等它们发威,或者说是暴露更精准的位置。 轰!嗖! 投石机和巨箭都已发出。 “快,定位,瞄准,点火!”掩在曹性的弓箭营后面的赫赫是可移动的炮台,只等着对方先发动攻击,暴露位置。 一等他们位置现出,立即进行瞄准,然后像猛兽一样露出了獠牙,展现出它的威力和真正的凶猛,以及至于这个时代,如降维式的打击能力! 投石机的石块都已落地,正砸在人群之中,徐州兵无法阻止这种攻击,略有死伤。巨箭也穿透人群,带倒了一片,死伤不少。 然而曹军都没来得及欢呼和松一口气,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准备一个石块和巨箭发出的机会了。 轰!不知是什么,从天而降,落在投石机的周围,轰的一阵响,火团吞噬了投石机附近所有人,有不少甚至被炸飞的掉下了城墙,死伤一片。 “快,瞄准,点火……!” 轰! 天火一般的雷一样的存在,炸毁了投石机,以及巨箭,巨箭本就巨大,多数部位都是木制结构,一经火便炸开裂了,马上熊熊燃烧起来。 曹军上下措不及防,全都陷入呆滞。而这一带的兵士,死伤何其的惨重。 郭嘉心中发沉,果然,那吕娴已经做出可以带着出征,可以移动的炮台了。先前在彭城所见,都只是死物,杀伤力和投掷能力远没有现在这样强大。那个时候,那物是很鸡肋的,只能用来守城。而现在……它诡异的进化了! 正文 第1118章 降可也休战不可 郭嘉回许都后,也叫匠人研究过这个,但成果并不大,而且造价高,需要全铁结构,这对缺铁的军队来说,建造这一种死物,只能放在城墙上防守,几乎没有移动能力的东西,当时很多人都反对。 郭嘉虽坚持着要人建造了一座,然而,它实在很鸡肋,不仅不能精准瞄准,甚至需要的人手太多了,又笨重,有这个摆弄它的功夫,都可以发出几百支箭了。所以,它一直被搁置。 而现在,许都终于是错过了第二回的更新。 郭嘉一直知道吕娴是天人,虽不知从何而来,但她身上有很多神异之处不能解释。 也许,这才是她的天赋所在吧?! 他虽知道,会这有一天。城池也早守不住,可是心里还是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滋味。真不甘心啊。之前这么强的计策,都没能弄死这对父女。现在人都打到城下了,带着利器强兵,以不可击败的能力,垮掉人心的强大,而降临在他的眼前。 难道这就是所谓天命?! 他实在不懂,因为人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时,除了用天命安慰自己以外,他真的要钻进死胡同里要把脑子想炸。 整个曹军都被这个给杀的呆了,城墙上一片哀嚎,还有恐惧之声。 天雷,天火之类的东西本身对这个时代的人就有震慑力,他们从不怕敌人取自己的性命,但他们恐惧未知! 人心也被此物给击溃了。 还在不断的移动,瞄准,轰轰轰声不断,整座城池都在震动,仿佛地震。 外城的百姓们吓的如同鬼来收人,到处乱窜,有不少人生生的吓死了,有些人则是被混乱的人群给踩死了。 地动声,还有火光,巨大的动静也传入了内城以内,内城很多权贵吓的脸色苍白,在那不知所措,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曹丕本来是耐心的坐着,等着审问结果,结果听到这动静,立即一秒站起,脸色阴晴不定的走到了廊下,道:“去探,城墙怎么回事?!” 有一将领领命而去,急驰马出城去问。 伏完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对于这样的动静,他们也是没有料到的。这动静,当年董卓入洛阳,也没有这么夸张,只有马蹄的跑动共振声,如同鬼杀进了城,吃了人。 曹丕脸色阴沉的从外面又重新走了回来。 汉献帝看他的气场都不一样了,仿佛带着地狱的煞气一样。人在极端被逼的情况下,其实都是很露出本性的。曹丕比起曹操,则更阴沉险毒,他甚至都没敢看他的眼神,不敢接触。汉献帝并不以为自己会惧怕一个臣子,然而,事实远比这更为残酷。 “陛下,他们还是不肯说,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是臣审错了人?!这些贱奴一概不知?!”曹丕道。 汉献帝脸色青白,道:“那吕布必是诈称有诏,子桓,何必与这些宫奴过不去?!他们都是最低等的贱人,若是一直审问他们不放,反倒显得子桓不恤下。” “陛下不知,这些贱奴,若宽以待之,他们反倒欺上,”曹丕笑道:“不过陛下有一点说对了。审问不出来,必是审错了人。的确不宜再与他们过不去。陛下身边十之去九,都不肯说,必是他们是不知秘事了。既是如此,那只能换人来审。” “来人,去请皇后!”曹丕道。 汉献帝急了,道:“子桓,朕的皇后,怎可审问,她是一国之母。” 伏完也流下汗来,道:“中郎将大人,还请放过国母!” 曹丕不理会伏完,只看着汉献帝道:“陛下,千万别在我的面前称朕,陛下以为,自己一言九鼎吗?!” 他哧笑了一声,道:“陛下何德何能,又能号令于臣呢?!不要以实力的角度,来号令臣,这一点,请一定记住。陛下千金之躯,可免于刑役之苦。臣再如何,也不会审问陛下。臣子,怎敢以下犯上!?”这一句如同嘲弄皇帝。 他的眼神如鹰,如蛇,盯准了他不放。 汉献帝像卸掉了所有的力气,后退半步,栽坐在地,他也不想如此窝囊,可他就是如此的没用,现实就是,他的确反抗不了曹丕,他哪里还有什么实力,除了一个皇帝的虚名以外,连尊严也没有。不过是傀儡罢了。如今连皇后也保不住! 汉献帝眼睛红了,却努力的想让自己的眼泪不掉,他不想展现懦弱和愤怒,他甚至连捏起拳头来都不敢,他不敢表现出来愤怒。 什么尊严,他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都已经被曹家给瓦解了,什么也不剩! 曹丕的确是没有虐待他,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然而,他通过催毁他身边人的方式,让他慢慢的连最基本的情绪都不敢表现出来了。 包括愤怒和悲伤。 这比打骂更狠毒,更摧毁人,尤其是一个帝王。通过瓦解他身边所有得力的,可信的人开始,拔除他身边的钉子,然后将这方式以屈辱的方式将他禁固。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你……”汉献帝还不甘的喃喃着,虽知没用,可还是自言自语,不敢面对将来的一切,道:“……她是皇后,她是国母,她是一国之母,你为臣子,怎么能审问一国之母!” 喃喃得到的只是曹丕的哧之以鼻。 伏皇后很快被押了来,士兵们不敢冒犯她,伏皇后也保持着仪态,尽量不露出狼狈恐惧的表情,她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因此是从容着来的,虽然脸色苍白,却步伐坚定,维持着她这个身份,所代表着的尊严最后的仪态。 汉献帝似乎想爬起来,却被曹丕阻止,道:“……陛下何故包庇罪人!” 曹丕示意,她身后将领将她一推,伏皇后不防,跌坐而跪在地上。 伏完等人脸色俱都苍白不能止。心中既愤又忧! “敢问臣妾为何是罪人?!曹子桓可以以口而定皇后之罪吗?!”伏皇后狼狈,却质问道。 “看来皇后也不愿意说?!”曹丕道。 伏完上前道:“中郎将纵是丞相之子,也不可轻意审问皇后!” “审问皇后总好过审问国丈,”曹丕示意人将他拖回去,道:“上刑!” “你,你……”伏完气的挣扎,想要扑上来,脸色铁青,道:“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大不敬,你岂敢如此?!” 董昭已经哭了,战战兢兢的对曹丕道:“到底是一国之母,还请大人给与一丝尊严,莫要当堂如此……” 曹丕可没有说拖出去三个字,也就是说,是要当着他们的面,包括陛下的面对皇后上刑! 这哪里是审问,这是杀鸡给狗看! 这个曹丕好狠呐! 伏皇后早做了必死的准备,她看向汉献帝道:“臣妾恐怕是不能陪陛下了,在此向陛下告罪,先辞一步……” 伏完哭了出来。 汉献帝眼神已是呆滞了,涕泣齐下,几乎是毫无仪态的爬了过来,去拉伏皇后的手,却没拉住,只扯到了衣袖。他死死的不肯放手,道:“梓童!” 伏皇后却对他笑,笑着眼泪就下来了。这是说什么都不可能开口的意思! 她与在座众臣已经决定以死也不说了。决心赴死。 汉献帝扯着不放,身为一国帝王,他却连最亲近的妻子也护不住,天地至极之人,却连一丝的心意也不能如意,这天地间最大的悲哀,让人生不如死。位越高,而自尊越重,当最基本的都得不到的时候,那种摧毁,何止是忍耐可以明白?! “陛下,放手吧……”伏皇后道:“扭过头去,不要听,不要看!” 伏完被人踩在地上,爬不起来。董昭哭着哀求道:“中郎将,还请中郎将仁慈,不要当着陛下的面处置皇后!” 曹丕却没有答应,道:“董大人也可以选择将知情全然道出,方能免皇后之罪!否则,她身为中宫,却蛊惑陛下,连通外贼,此等大罪,如何能赎?!” 董昭眼泪直流,却是一个字也道不出。 汉献帝还是没能扯过伏皇后的袖子,她被人往后拖到了廷下,夹棍已经被扛了过来。 接下来的则一番酷刑,汉献帝看的面色煞白,手微抖着不敢面对,人都在发抖,像被抽去了骨头。 曹丕却看的津津有味,还观察着伏完等人的神色。 “不说?!不说继续……”曹丕道:“我的耐性是无限的,一个一个的来。直到有人开口为止!” 伏皇后还能说话,道:“……给我,一个痛快罢……” 曹丕却偏不,看她被打成这样还一个字不说,心中更恨。 外面有将领进来道:“中郎将,荀文若有口信来,要见中郎将。只等即刻进宫。” 荀彧?! 曹丕对此人却不得不慎重,他可以将皇帝当根葱,当个玉娃娃供着别摔了,但着实是不放在眼中,但却知道此人是通世之才,便道:“可有说是为何事?!” “并无说。”将领道。 难道是退敌之策,还是要见陛下?! 曹丕来回踱步,道:“去接他前来侧院。”别到这里将这一幕杵到他的眼前就行了。 曹丕知道荀家有荀攸,荀家已经效命于父亲。然而,荀文若却一直以病推托着不肯出世。只怕是对皇帝有心结的。 曹丕想了想,也没耐心审问伏皇后了,道:“赐白绫!” “不行!”汉献帝急求道:“不要杀皇后!不行……” “一个死了的皇后比一个受了刑的皇后更有尊严。”曹丕道:“通敌之罪,皇后也不能幸免。陛下勿忧,陛下万金之躯,会有新后。” 汉献帝拼命摇头,舌头在嘴巴里打滚,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绫已绞在伏皇后颈上,开始缠紧,无论汉献帝和伏完等人怎么哀求痛哭都没能叫曹丕住手。 伏皇帝断气了,颈骨都断了。 汉献帝崩溃大哭。 “继续审问,”曹丕点着董昭,道:“就从董大人开始……” 如虎狼一般的将士将他拖到廷中,开始拷打。 外面响起骂声,将领难为的进来了,道:“中郎将,是曹妃在骂大人!” 曹丕吐出一口郁气,曹妃是他的妹妹,是曹操的女儿,因着这层身份,曹兵们也不敢对她如何,没怎么拦得住,曹妃以死相拼,从后宫跑到了这里,在外面口吐芬吐的骂曹丕,是欺国辱帝的国贼,虽然骂曹操是有点心理负担,但是骂兄弟,那战斗力是丝毫不在话下。 听的曹丕心中郁气陡升,偏偏对这个妹妹也不知道怎么办。 倒不是舍不得打杀,而是不能。若是落得个不悌兄弟,不恤姐妹的名声,他这个曹操长子的名声…… “她来做什么?!”曹丕头疼的道。 “来救皇后……”将领们道:“只怕是拦不住了!” 城墙上经过几轰几炸,箭体已被摧毁,投石机也早被盯上的位置给连发几次而被炸了个稀巴烂了。哪怕个别还能勉强用,也因为人被炸飞,根本无法靠近,而再用不起来了。 城墙上的曹将曹兵已经积累了无数的失望。 休矣! 吕布惊的拍腿而叹,道:“好生利器。此等利器是独有徐州有?!” “然也!”吕娴笑道:“虽只得四台,然高叔父秘密运来,为着的就是攻这许都城。此城非下不可!” “非下不可!”吕布十分兴奋,道:“郭嘉便是有女娲之能,今日也休想逃生!” 吕娴依旧没有让兵马近攻,而是调转了炮台,对准了许都的城门。 有斥侯来道:“主公,女公子,城上挂了休战旗,郭嘉在城上,说是有话说!” 这种时候,谁也没傻冒的真到城下去送人头,因此都是斥侯飞奔带话。 “去问郭嘉要说什么!”吕娴道,“若要降,可也,若休战,不可也!” 斥侯飞奔至城下,将话传达,城上沉默良久,郭嘉方道:“嘉愿一人降,愿以死而退汝军,天子所在,还望温侯与女公子,切切息怒,不要再攻城!” 斥侯传话而回,吕布兴奋道:“他要下城投降?!那还等什么?!” 吕娴笑道:“他倒是给我们父女出了道难题。若不答应,就是我们冒犯天威,也要攻城,是狼子野心。若是答应,取了他的性命,却还是不退兵,便是失信,而曹军上下也知投降无用,反而会升起反抗到底之意。” 正文 第1119章 箭在弦上必发耳 吕布听了便冷了心情,道:“事至如此,还有如此谋算?!他人头要取,城池也要攻取!今日布定要到天子面前听聆,他如何能阻止?!去告诉他,休玩把戏!今日凭他一人,难消我军死伤之怒!” 吕娴还没阻止,斥侯已听令而去。吕娴笑了笑,也没有叫回。罢了。事已至这一步,再玩那些虚的假仁假义没有任何意义了。 攻城要紧! 无非是死战。 “曹兵必有抵抗,城破之后,全军攻杀!”吕娴道。在战场上没有控制住局势之前,对敌人玩仁慈,无异于自杀。这种所谓仁慈要是玩的不好,很容易成为下一个宋襄公。宋襄公就是那种在战场上玩仁慈,在政治上玩残忍的人,他当然也有属于他的理想,只是在那个时代背景之下,他的理想主义,显得那么的愚蠢,到最后把自己给玩死了。毛爷爷评价宋襄公是蠢猪似的人物。对于这一点,吕娴是同意的。当然在个人遭遇上,非常同情宋襄公,这家伙,怎么说呢,太理想主义,想用商朝的模式来统治当时周朝的诸侯,结果玩崩了。 吕娴同情此人,却绝不同意他的很多做法和观点。站在第三人的视角,当然可以给与以人类同体的同情,但并不代表我们要成为我们同情的人,或是同意他们的做法。 “是!”徐州军声势如洪钟。如同虎狼,声势滔天一般,震慑着城上的曹军! 斥侯将吕布的话带到,郭嘉沉默良久,喃喃着道:“嘉虽知兵马非一人力可以退敌也,然而,嘉依旧希望此种情形之下,可以争取些时间!” 曹军将领们个个脸色难看,气愤的道:“军师,此时此刻,便是向他们投降,献媚,也无能幸免于攻城之患,既是如此,我军死战到底便是,何须军师投降,倒叫他们轻看我军怕死,而不得不放弃军师!” 郭嘉对斥侯道:“去问温侯,如何能避免攻城,如何息怒?!” 斥侯很快回话,道:“温侯说,放下武器,打开城门,举城投降,可幸免攻城之役!” 郭嘉脸皮微抽,这也是他的底线,他若率军而降,那等于迎吕布入城有何区别?!他不要面子吗?!曹操不要面子的吗?! 这与曹操投降又有什么区别。 “去回温侯,死可矣,开城门不可矣。”郭嘉道。 “那就是没得谈了。就打呗。”吕娴道:“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 “天子要奉,城也要攻,郭嘉的首级,我军也要!”吕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吕布早迫不及待的发令道:“攻城门!” 大旗高扬,鼓声激进擂动,点火,瞄准目标。轰! 是天雷火般的冲击力打击着城门的声音。许都的城门是铜制铁制的,很是厚,也很坚固,然而再坚固,也需要人防守,而这种攻击所产生的爆炸的力量和冲击力是很大的,包括热量也能蒸死人。 许都城门下虽然有很多的兵士在抵着城门,然后冲击波一来,他们都被轰飞出去,有的当场吐血,失去听力,挣扎着爬不起来,倒了一片。隔着城门,没有直接的伤害,然而这种间接的伤害也足以致命,尤其是在城门边上的兵士直接被热气给蒸伤了,或是烫伤了,或是死去,有些甚至眼膜受到了伤害,直接瞎了。 哀嚎声随着地动声,让整个许都城都战战兢兢。 没有人有任何能力能够阻挡。 曹军将领见此都红了眼睛,亲自带着人下了城,然后拖开人,找了不少的器具来堵城门。明明知道,这只是时间早晚而已,都只是徒劳,然而,没有人愿意放弃。尽管这些所谓器具在自然方式的加成和利用之下,根本没有大用。然而,曹军依旧拼死的用东西来阻挡着,来挡杀着。 “与徐州军拼了!”曹军嘶吼着,红着眼睛,保卫着他们的城池。因为他们知道,退无可退。一旦城破,他们的仅存的这一点点人,根本不足以与徐州兵厮杀,一定会处于弱势,唯一的倚仗便是城墙。 不是不想出城与徐州军一战,而是他们的兵力太少了。根本达不到出城战的条件。 大部兵马都出征了,留在许都的虽都是精锐,然而,兵太少,与徐州兵比起来是杯水车薪,况且又派出去不少,在出隘口,在谷上也牺牲了不少,兵力急俱锐减,已经连最基本的战争形式也做不到了,他们背后只有这座城墙作保护。 “继续开火,不要停!”吕娴看着这形势,道:“不要靠近城墙,郭嘉在城墙上备了很多的火油,一旦我军靠近,必然有近损伤。” 吕布听了皱眉道:“若是进城时,他们还要淋火油,如何是好?!” “将他们的火油找出来,一并焚之。”吕娴道:“父亲勿急,此城我们要,但不可急要,慢慢攻打,这城门一定守不住的。我军只别太急着进城便可。他们耗不住我军的。” 吕布点了点头。便耐心的等着。 这里因是许都,所以攻城之战,与常规的围城方式也不同。若是旁处,他们兵马众多,其实完全不必这么急着攻打,可以围上三五个月,甚至还有围上三五年的那种,在战争之中十分常见,基本上围着不打,等城中人相食,自行崩溃了,自然不战而得城池。这基本都是常规操作。都是强对弱的一方的攻打方式。 而也有顶着三五年也不肯投降的小国或小诸侯,哪怕人相食,他们也要争取到敌军不战自退的时间,为了不亡国,不灭宗祠,他们什么都可以等,可以忍耐。 然而这一点,对许都是不行的。 因为天子在这里,一旦吕布围而不杀,围的不是曹操,而是天子,这是犯上。拖的时间越长,越麻烦,假如拖的时间更长,还没有打下来,变数就会越大,等其它诸侯都反应过来了,一旦形成势头前来许都救国,比如说刘备可以利用这个团结诸侯来攻杀吕布,这是危险的。 当然,说救天子还是救国,其实都是个名头,但这个名头在,刘备就有可能会这么做。实质上都是争地盘,争势,而救城救天子只是一个名头,而这名头对刘备来说不是一个机会吗?! 他一定会这么做的,眼下的他可正缺一些大义的名头,能够团结力量。倘若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入主许都,他能不趁乱而起吗?! 除刘备外,其它诸侯,大大小小的地方势力,其实还没有完全的定下来,一旦等他们反应过来,全围了过来,吕布与董卓一样,其实也一定会凉。 哪怕再肥壮的马,也耐不住大小蚂蚁群的死逮着疯咬,真的会咬死的。 所以打许都不仅要快,而且还要快定下。因为一旦定不下,就得撤兵。否则就等着被围死咬死吧。 况且曹操已经回援,这其中的变数其实很大。 吕娴因此才动用了这个作弊器的力量。否则,攻城之战,她是不是太想用改装好的这种力量的。 只是,曹操不可退,而他们父女也不可输。 火尖之上,只能前行,而不能倒退。 攻许都若未成功,后患就不大吗?!一旦攻不下来,退兵了的确是可以保有徐州的力量。 但徐州自上次曹吕之战后,其实危机一直存在,当时是保下来了。但是,若是给了曹操时间,他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搞死徐州。 徐州的地势,作为战争上的地势还是差了一点。 如今袁绍已灭,剩下的只是袁氏势力的再分配,这些只是需要时间,不急的事情,但若是给了曹操反应的时间,袁绍的后背之患已除,他一定会拼了命也会与徐州搞。一旦被他困在了徐州,他将兖州一封,呵呵,曹操将继续坐大,司马懿便真成了飞地,而得到冀州可以发展了。 而他们父女想要再来中原,想要再拿下许都,甚至兖州等地,需要多少年?! 或者说,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曹操,刘备,司马懿,还会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难道到最后只能被逼的远走海上吗?! 到时候,用脚想一想都知道,这三方势力必要把徐州给困死。 徐州外面是海,只要把西边一封,又没有天险可以拒守,那就等死吧。不出十年,就完蛋! 所以战争之势上,就是一个机会二字。失去了这个机会,你可能会失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当然,就算你内部发展的好,还能拒守,但是时不时的消耗战,就能把徐州的实力一点点的拖垮,甚至都不用急打,只需要慢慢的蚕食就够了。哪怕徐州内部兵再壮,地里再丰收,其它百业俱强,商业再发达,也阻挡不了这个大势所趋。 这才是现实,这就是势的力量。后世的宋朝就是这样的。失去了一块地,仅仅只是一块地而已吗,不,是再也不能阻挡被逼着南下的趋势了。 所以吕娴没想过拖延,她可以输,可以死,但没有输没有死的时候,就是要突破,要奋进,而不是只在徐州的地盘上沾沾自喜,只守为进。 到最后也只是落得与刘表一样的下场而已。 刘表只想守荆襄,到最后守住了吗,不进则死啊这个时代的英雄豪杰。刘表失去了襄地,也代表着他开始萎缩了,哪怕荆州一切都太发达,也阻止不了这个进程。 这个进程其实是极为残酷的。 吕娴一直都很清醒,必须要火速的,立即的拿下许都,然后把曹操的力量灭的差不多,然后再与曹操谈判,二人再定天下之局,二方联手,才能让天下暂时再恢复暂时的平衡。 而只靠他们父女二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够的。因为吕布,眼下还不足以服人心。 不想被天下所灭,就暂时不能杀曹操。因为杀了曹操,吕布,徐州也暂时定不了北方,压不服的话,就只能靠武力镇压,然,武力镇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永远无止尽,这对现在的徐州来说压力还是太大了。 吕娴的战略很分明,拿到天子,就是拿到了话语权,与曹操谈判,共奉天子,平定人心与北方,便是暂时息事宁人。 人要认清自己的实力,进位,该吃进去的东西别吐出来,而不能吞下去的东西,就暂时别碰全部。否则,不是饿死,就是撑死。没有中间的路可以选。 天下之势,其实很残酷。 而徐州想要真正的定鼎天下,需要征伐和平衡的地方还有太多。拿下江东,平定辽东,征服巴蜀,进攻乌桓,而这一切,慢慢的形成了势头,无法阻止的势头的时候,那时人心向吕,才是真正的到了吕家盛世的时候。 而眼下,而现在,远远不是! 所以吕娴清醒的从未膨胀过,吕布也是。 所以她极力攻城,没有答应郭嘉的投降条件,是因为,接受这个,是愚蠢。若只要郭嘉死,而退兵,那么后面十年,将是徐州的末日! 吕娴和吕布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吕娴对一切战略都有精准的定位,但吕布不一样,他攻城时还是有点迟疑,或者说是胆怯的,想不到这么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还是怂,因为许都有天子,他一遇到天子的事,他还是怂的慌。 这一次若非吕娴在此镇着,给他信心。说不定这货就被郭嘉一通说,威吓哄诱,也就退兵了。无非就是天子在此,你要是攻打就是造反,吕布就会怕了,再以天子的名义加封吕布,给些好处与虚名,然后当个忠臣,有名声又有好处的事情,以吕布的性格一定会见好就收,他一定会退兵,那就真的歇菜了。 来攻许都,要么,你不来攻,自然不会有这个危险,但是来了,就一定要攻破,来了又退兵……这就真的是作死的行径。这个黑名声顶在头上,就等着许都回过神来,以天子之名号令诸侯去咬死徐州吧,好家伙,哪个诸侯不想捞点好处,有这么好打的仗打,还能多占土地和人口,打仗是能夺城得利处的啊,还能得许都天子的封赏,何乐而不为……曹操又极善于鼓动人心,一定会说进了徐州,谁抢到了就是谁的,那基本是一掏一个城一个准,屠城便是常事了。徐州再怎么样,也耗不住这样打…… 正文 第1120章 以点破面进许都 轰,轰,轰…… 城墙门已经变了形,变得巨热无比。滚滚热浪,人都已经无法靠近。 再这样下去,必然城破。 曹军将领是真的急了。 徐州军显然是重点突破,所有的火力全部只盯着这一个点,这一道城门。它一定会被攻破的,这样下去,许都外城被破,只是迟早之事了。 “去寻外城百姓来,哪怕用人去填,也务必要将城门给堵住!去抓壮丁来!”曹军将领道。 曹兵领命火速的去了。 最令吕娴不齿和不忍的事还是发生了。曹军上下竟然拉扯了不少外城百姓前来堵城门。城内一片鬼哭狼嚎,百姓们早被这动静和地动之声震的头皮发麻,三魂去了七魄,现在被曹军押着前来,更是腿抖如筛糠,别说没见过这场面,便是平常无事,他们见了凶恶的曹军,也是惧怕不已的。 此时此刻,他们只是眼含热泪,根本不敢反抗,竟顺从的被迫的往城墙处靠拢,慢慢的走近了城门! 长久以来生活的艰难,饥饿的袭击,贫苦流难的生活,让他们养成了很多顺从的性格。此时此刻,谁敢反抗,谁又能做到反抗,不肯往前走的,当场就击杀。 无非是被逼着走向艰难的战场。火力攻击点所在。 不少百姓因为被震动轰飞,有些则是不得不爬行往那靠近,面对凶狠的在后面催打着的曹军,他们只能用浑身的皮肉去填这热滚滚的城门。用肉盾,堵住这城门。 这一幕,简直惨不忍睹。 吕布听了,都略有些不忍。 吕娴道:“继续攻击,疾力突破,休要停!” 斥侯领命去通禀。 曹军将领在城上大骂道:“徐州不是自诩仁义,收留流民吗?!城下百姓,为何还要攻杀?!” 郭嘉已经无法控制局势了,他看着这一幕幕,只觉得荒诞,可他没有阻止。因为已经没了更好的办法。他向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只是眼下,这被迫之下,显得有些残忍。 “城破之前,城内一切,皆为敌人。”吕娴道:“你们的守城不降,便是用百姓人命去填城门,这就是曹军守城之道?!” 要黑就黑吧,反正被黑的也不只是吕布一人。 城上无答,而攻击点依旧在沉默的继续。 吕布道:“曹贼比起刘备那假仁假义的,的确是狠毒多了。刘玄德虽说有些让布无言,然而,这样的事,他是绝不肯做的。今日守城之人,若是刘玄德……” “若是刘备,只怕父亲也要脱下层皮来……”吕娴道:“草菅人命的枭雄,与利用百姓成名仁义的英雄,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若是刘玄德,守城的必是无数仁人义士,他们若死在父亲手上,父亲攻一城,而尽得罪天下名门,声讨之势才会上天。” 刘备是不用百姓抵挡,但他会用别人心甘情愿的守城而挡。那些人,更麻烦。伤一个,都能黑一世! 利用被吕布所杀,而成就守城之节名于后世的死,对于这些麻烦的人来说,还是赚了。一死而青史留名,对于不少追求死的有价值的人来说,才是人生最大的追求。 吕布听了竟哑口无言。在这方面,他吃尽了苦头,哎。不提也罢! 这是阶级社会,百姓的死能与这些名士的死一样吗?!不是,百姓如草芥,他们甚至在史上不会留下任何东西。而名士却不同,话语权在他们手上,盘根错节,他们能写很多东西黑死你。所以一定要胜利,要赢,才会有话语权。 吕娴下令,道:“加大火力,攻城门!越密集越好!” 快点攻破城门,也就少些无辜的百姓来填人命。 一波又一波,一轮又一轮,密集而沉默的火力攻击开始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再厚的城墙也撑不住了,终于在众盼之下,轰然被炸飞,倒塌,而向城内飞去,化为碎块,砸死砸伤不少百姓与曹军。 眼看城门已破,郭嘉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就在他准备一等吕布兵攻进城的时候,马上就淋油自焚式的杀敌,也绝不会举城就降的时候,却发现,吕布的兵马很是沉默,他们井然有序,并没有因为城门破了,而立即如虎似狼的攻杀进来。 而是在等待着命令。 吕娴道:“一台集中清理城门,勿叫再关上,另外三台,攻击城墙。逼他们下城来战!” “找出敌军藏火油所在,点燃它们!”吕娴道。 四台立即待命,开始攻击。 城下有徐州兵的几支动了,他们分成了小队,开始靠近城墙,却极为分散。 “军师……”曹军上下很是焦虑,道:“他们不肯靠近城墙,还等待时机吗?!” 现在淋油,效果不大啊。只这么点大,难以对徐州兵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郭嘉心中发沉,道:“用箭射杀。将火油集中一半到城门处,让他们不会轻易进城门。” “是!”曹军将领火速的去了。 很快城门处熊熊的烈火燃烧了起来,寻常人根本不能轻易靠近。而曹军正在不断的扔着易燃物。造成火墙的效果。 吕布有些迟疑,道:“娴儿,可要攻城?!” 吕娴道:“郭嘉在接到我们父女来的消息的时候,人手不足的情况之下,焉能无备?!父亲,此时靠近城墙攀爬,是送死。必须要将他们的火油找出来,全部炸掉。不急,用火攻一个个的找,总能找着!将城墙上全洗一遍,再上城!” 吕布道:“好,便再等等。” 曹性跑了过来,欲听命。 “弓箭营配合着火力攻击,先清理几个易登的点出来。”吕娴道:“宁愿慢些,也要保证安全。务必保我军登城之军不必火烧。” 曹性道:“城门已破,敌军心已瓦解,女公子放心,此时行此事,极易。” 说罢抱拳,急急的去了。 火力依旧压制着,它是利器,很快有战略有节奏的开始洗城,再用弓箭手洗一波,很快就洗了几个可以攀登的点来。 “火力掩护登城,弓箭营掩护务叫敌军用箭或火攻,尔等死士当速登城,首要之务,非为杀敌,而是找到他们的火油所在……”曹性道,“若发现,立即发信号,并立即躲避。若此不拔除,我军登城必死伤惨重!天明之前,今夜,务必叫曹军束手无策。” “是!”众死士穿上黑衣铠甲,拿了登城器具,分别往各点去了,一点点的往上攀爬。死士营中也有哨探,而他们并不是为了刺杀而死在的死士,而是为了哨探而存在的死士,因为隐蔽,忠心,不畏死,刺探情报,不怕牺牲,才成为徐州军可靠的眼睛,他们通常执行的都是战地任务。 而这类任务都是九死一生,但这类任务的执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兵马避免更多的死伤,或是深陷于不得已的征伐战中。 他们就是为此而日复一日的训练的。 吕布看着他们火速的上了城墙,城墙上果然有不少曹兵急了,但他们不能靠的太近,因为火攻十分密集,而曹性的弓箭营也在远程辅助,他们只能远远的去射杀攀上城墙的徐州死士,然而,效果并不好,黑夜掩护了太多的东西,加上火光的刺激,以及城上的抖动,他们的箭失去了很多的准头。 吕布看向吕娴,发现她在攻城方面真的是有天赋的。他略有些骄傲。吕娴与他很是不同,若是他攻城,不会这么有战略,顶多是人手优势,齐上的打,然后可能不克,而陷入焦着的情绪中去,这就大不妙了。 吕布笑道:“为父还是擅长野战,可惜这些曹军却不肯出来一战……”听起来很是郁闷的模样。至于攻城战,还是算了,他本不擅长。在这方面,吕娴与司马懿都比他擅长。 司马懿擅长攻略人心,邺城几乎不费匹夫之力而得。而吕娴则擅长战略的,精准打击而瓦解要害,然后得到城池。 在这方面,吕布觉得自己还是不逞强的好,当条咸鱼,坐享其成的时候则更好。 吕娴看出他的心情,笑道:“父亲,务急。我军能很快进城了,那时才是父亲发挥能力的时候。” 吕布点了点头,她说的务急,其实只怕还要好几个时辰,好吧。 他干脆下了马,开始松松骨头,命令待命的军士就地坐下休息,喝水吃点饼补充体力。大规模战争是没有定时的,不可能说打仗打到一半给你休息的时候可以上厕所,可以喝水休息,所以这种战争,身上备点水和食物是常规了。 众军也都下了马,依言坐了下来,吃了饼,喝了水,解决生理问题的去集中解决了。然后还给马喂了水和豆子。 持久战就是如此,对于体力和耐力是一场浩大的透支。但只要能赢,一切值得。有时候撑上几天几夜不怎么得到休息,几乎是常态了! 这种紧张的时刻,说发困那是不可能。因为这气氛下,能睡得着的人都是神人。谁不紧张的待命,随时准备厮杀啊?!吃东西的时候,兵器都是竖着靠在身上的。再说了,这夜里的风,倒春寒来能刮的人头皮发麻,睡得着的才是人才。 士兵们轮流休息,将领们也是如此,随着吕布观察着城上的状态。 夜越入深了,已有不少死士摸到了城墙上,然后潜行着,有不少人发出了旗帜的信号。 曹性立即叫人火力定位,等半息功夫,等差不多人闪避了,这才令发火。 轰……火力定位以后,点燃了更大的火,果然是找到了曹军的火油点,这城墙上很快就亮如白昼,火势触目惊心。曹军整个的都乱了,有些开始四散奔逃。 郭嘉急速的咳出血来,他就知道,想要在吕娴手上拿下守城的优势,太难。 如果只是吕布在此,许都未必守不住。 可是吕娴抓重点的能力太强了。她有利器,宁愿重点打击,而瓦解城墙布置的同时,又击溃了人心! 眼看着不少曹军已乱,到处奔逃。郭嘉知道,现在守城的意义都已经不大了。 一个点突破,很快有更多的死士率着徐州兵从这里上了城墙。如此类推,将所有放火油的点都给突破了。 一团团冲天的大火将整个城墙照的透亮! 吕娴道:“时机已至,先头部队准备登城,遇曹军,皆杀之!” “是……”先头部队如鹰一样的开始往城墙上攀爬而去。 “准备进城!”吕娴道。 吕布为首,各将领,全军上下皆是一震,人都站的笔直了,然后火速上马的上马,抓兵器的抓兵器。 死士进城很快将其它城门都给开了,吕布一马当先,率着骑兵很快入城,他身后则是无数的将领和效命的虎威军。大旗一扬,城内胆肝剧裂。 高顺很快就将许都城门皆控制住,只叫徐州兵进出,城内一个也不会放出!围的如同水桶。 吕娴随着吕布身后入城,很快命人控制局势。 “城内不相干之百姓,有家者归家闭门,无家者,双手抱头蹲下投降,否则一律格杀,手执器物,皆视为反抗,一律射杀!再重复一遍!城内百姓,有家者归家闭门,无家者,双手抱头蹲下投降,手不可执器物,否则视为反抗!徐州军不杀良民!” 高效高分贝的扬声器如魔入耳,很多百姓听了,有些来不及归家的,当下就跪下抱头伏地。能归家的赶紧的跑。 徐州兵见执了器具的一律射杀在地。投降的搜身,将有利器的当场处置,然后当无器具的良民,都安抚到了一边。 因此街巷上很快控制住了局势。 吕娴道:“占制高点,不得骚扰民居。高处若有人,不管是民是兵,皆杀之!” 徐州兵很快分开行动,上墙的上墙,不管是民居的高处,还是高门大户的高处人一律就地杀死。 尸体排成了一排,但这一行,也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了城内的局势。 吕布早与曹兵们厮杀的到处是火,到处是血。 吕娴传令各军,道:“全军上下,若有扰民者,死!闯入民居者,死!若抢财物,或是欺于妇孺,死!” 正文 第1121章 曹丕掠走汉献帝 “是!”徐州兵本就纪律严明,吕娴一向急申令,基本是言出必行,因此没人敢犯! 所以徐州兵不仅没有乱,而且是更以更快的速度,包向内城! “清理巷子和街道,”吕娴道:“保持畅通。将所有要道全部封锁。若遇曹军,不受降,皆杀之!”消灭曹操的力量本身,就是消耗他的实力。 徐州兵很快一一领命而去。 铁蹄一步步的开始有规律的列队,往内城靠近。 一声声,一步步。纪律分明,完全没有内乱。规律的往内城而去。 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的百姓和阶小的官员,听着这动静,既怕又有点诧异,没有破门而入的厮杀,也没有杂乱的嘶吼惨叫,更没有抢杀掠夺,有的只有铁蹄的声音,像踩在他们的心上,令他们心烦意乱。 远处还有曹军与徐州兵血战的声音。 但谁处于优势,显而易见。到处都是徐州兵的声音,“温侯威伍!” 吕娴一步步的包向内城,曹军护着郭嘉往内城撤退,然而,此种局势之下,想要撤退已是晚了。 因为内城已经紧闭了城门,不管是己军还是敌军都不准放入。 所以郭嘉很快被俘获到了吕娴的面前。 郭嘉略有些狼狈,看着吕娴,略觉有些陌生,不禁苦笑一声,道:“女公子好本事。嘉不得不服也。几番算计,你们父女皆幸免,必是天意。嘉是心服口服。如今是我败了,我也认输。只不知女公子将如何杀我!” 吕娴看着他,淡定的很,道:“一路与父亲前来,在路上时曾恨不得将郭奉孝剁碎了喂狗,直到你狼狈的在我面前认输,我还是这个想法。” “难道临阵改了主意?!”郭嘉道。 “将你剁碎,是匹夫之复仇。”吕娴道。匹夫之勇,不足取天下! 郭嘉显然怔了一下,道:“嘉欲速死,怕也不能了。” “二为俘虏,感想如何?!”吕娴道。 郭嘉苦笑一声,在外被俘,与在老巢被俘能一样么?! 郭嘉站在那里从容的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点怨恨自己的样子来,然而她依旧如此淡定,仿佛一切由来皆是命数。她没有逞能立即杀了自己。如果,她只是逞勇,就没有那么难对付了。 郭嘉剧烈的咳了起来,他本来身体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受到刺激,就又吐出口血来,看上去有一种极弱与凌厉的冲突感。明明智计可敌千里,却偏偏如此瘦弱,此时看上去是真弱不禁风,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只有吕娴知道,此次不可能再放过他! 见郭嘉不语,吕娴也无空与他多闲话,只吩咐左右道:“看紧他!礼遇之,不可慢待!” 左右虽不服,但是很听吕娴的话,依言将郭嘉给看守了起来,押到了一旁。 郭嘉见她匆匆的往内城门而去,问左右道:“你们恨我,我知道,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为吕布报仇。就是我,当初设计的吕布,吕布差点死于其中,你们军中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不想杀我报复吗?!” 左右哼哧道:“主公中计,是不慎,我军之人为主公牺牲,是为忠心。不管敌人是谁,这些都是兵家常事。好叫郭军师知晓,我军中人虽恨你,然而,你已为俘虏,杀你又有何益?!若郭军师一心求死,恐怕是不能够了。” “因为活着的我比死了的郭嘉更管用?!”郭嘉苦笑道:“何不取吾人头,扔入内城去?!” 左右的兵马都古怪的看着他,“匹夫之怒,走不长远。郭军师,难道不知?或是根本是知而故意骗我军泄愤?!” 郭嘉一时哑口无言。 管理军队,克制比起泄愤更难。而吕娴能叫全军上下都克制而守军令,忍下愤怒,这一点,便是郭嘉也远远不如。 为什么不杀他呢,拿了他的人头去震慑内城,一定会让内城恐惧,并且是断了内城投降内乱之心,也毁了吕布的名声,一进许都便大肆杀戮的名声。然而,眼看着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天不助吾,”郭嘉道:“偏遇此雄才。天克地冲之格,时不我待啊。” 他知道,再也没有第三次机会与吕娴一较高下了。 吕布此时已经带着虎狼之师,将所有的街道全部清理出来,杀了无数曹兵曹将,几乎将外城守城的曹兵曹将全灭,父女二人在内城外集合。 吕布几乎是兴奋的冲过来的,哈哈大笑道:“布之一腔憋屈,在谷中之愤,今已报矣!” “过瘾否?!”吕娴笑道。 “过瘾,太过瘾了!”吕布哈哈大笑以方天画戟指着内城,道:“何时攻城?!” “擂鼓!”吕娴笑道:“先慑其胆色,留出一口子,静待出处便可。能守株待兔,自然可不费力而得到天子!” 身后战将早传令下去,开始擂起鼓来。 外城的曹兵几乎已经被杀尽了,吕布就是要消灭许都内的曹军实力和有生力量,这是一种消耗。打到他们没人可用,可以反抗。这无异于消去曹操的一臂。这也是父女二人早就商议好的。 “郭嘉已擒获,”吕娴道:“父亲想要杀他么?!” “杀他虽可消除全军与布这怒,然,于全局并无益,与其如此,既已俘之,可以不枭首,”吕布道:“雄鹰虽强,削去翅膀足以!” 吕娴笑了笑,吕布现在进步很大啊。之前是恨不得要把郭嘉给剁碎的,可是当真正的进了许都以后,其实郭嘉死不死,是不是死在他们的手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最大的目标:天子,天下之权,以及对敌人谋士的尊重的虚名。 “我儿对于内城有计策?!”吕布道。 吕娴小声道:“外城已破,内城不足守,人心必乱,昏乱之下,曹丕与曹操的心腹必胁天子欲出城逃走。父亲且攻城,攻进内城,我则守株待兔,一举而可获天子和曹操的儿子为俘虏,不费吹灰之力。且故意露个死角与他。曹丕对于出城早有布置,他以为我军刚进城,不会留意到,其实,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他出了。” 吕布喜的不成,抚掌笑道:“好计,好计。比起攻进内城胡乱寻找强得多。” 到处找,肯定是找不着的。而吕布也知道,曹操必然绝不会放弃天子,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吕娴说的可能。 既能不费吹灰之力而得,自然是省了许多力气。不然进去了就算找到了,也难免伤到天子。 “布且在明,我儿在暗,若得天子,俘获曹丕,此计便是大功成……”吕布道。 “父亲进内城后,且佯作到曹贼府上去寻天子,曹府必乱,父亲也不必动杀心,尽将俘之,可也。”吕娴道:“曹操的儿子当中,只需得一俘虏,便足以。以后为质,在我吕氏手中就足够了。其它儿子,难有与曹丕可比者。” 毕竟再聪明,也难以与已经成年,并且已经成势的曹丕相比。要多了没用。而且要多了,万一以后死了一两个,还是大麻烦,得到那个最重要的,就行了! 吕布似乎有点奇怪,道:“曹丕是长子,在此危难之时,难道不护曹氏的家人离开?!” 吕娴笑了一下,道:“曹昂会。曹丕,呵呵……” 这笑声就有点意味深长,吕布一下就秒懂了,可能是因为吕氏人少,所以吕布真的理解不了兄弟不和的人是怎么想的。吕布若是能有兄弟为助力,那肯定好过单打独斗的。 “曹丕必保天子,”吕娴道:“父亲去端一窝,我去堵曹丕,必有收获。等曹操回许时,一切已定,那时将曹氏家族人都安好的还与曹操,父亲也能搏个美名。” “甚好。”吕布一想,心中极兴奋,毕竟这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却极强啊。 “父亲去要小心,以免曹府中有行刺之人,曹姓子弟与袁绍府中不同,切勿小看。”吕娴道:“不保没有欲行刺父亲同归于尽之人。” 曹操身边的人才储备还是很多的,有忠心的也有很多。愿为知己者死的才士也有很多。吕娴不想吕布出事。 吕布一凛,道:“必不叫人轻易近身。” “只要不伤他们的性命就可,不必太过礼遇。若有靠近套近乎的反而要十分小心。不明之物,不要食用。”吕娴道:“父亲可要机智些,不要临门一脚了功亏一篑,曹操的儿子当中,乏有智勇双全者,不可小看!” 吕布一一记下叮嘱,带头开始去击鼓,做准备攻内城门。 内城门的厚实程度远远比不上外城门,外城门都被破了,内城门又能有什么用?!内外城在设计的时候,外城是抵御外敌入侵,或是诸侯造反用的,城墙与城门自然极厚。而内城的设计,当然只是为了防止大夫卿族或是士族将门的造反,而这一类的也不过是城内的规模,远远不达战争的程度,所以,它的存在,只是为了守住宫城的作用,不叫军队靠近,一般内部的问题,关上内城门也就用宫内的金吾卫就能解决了。内城门的攻破,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甚至都用不上大型的攻城器械。 所以攻城门的主要工具变成了攻城木,多人合力抱着,开始撞击它。 撞击城门发出的声音沉闷而令人恐惧。 内城上的曹军曹将都已经慌了,不断的发箭,堵门,然而,效果并不大,他们守不了太久。 吕娴已经带了少数精锐撤到了城门外的地方。 外城一破,内城其实早乱了,有不少贵族大夫已经在准备开城门,迎温侯,或是恨不得插旗投降保命。有些已是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在家里跪拜昊天大帝能够保佑吕布那厮进城的时候不要灭门…… 外城都破了,内城已被围的水泄不通,他们还能往哪里跑?!便是想出城都不可能了。到处都是一片哭声,尤其是妇孺,想到临死到头,那眼泪就扑簌簌的开始掉。 这个时代,对于都城被破的畏惧是深入骨子里的。董卓留下的记忆太深刻了,哪怕有很多人没有经历过,光听,都觉得恐惧。 很多在洛阳经历过的家族,已经不复存在,飞灰烟灭了。所以,乱世对于各士族的打击很大,其实很不友好。很多有气节,很刚的家族,基本有好下场的少。 剩下的,要么苟着,要么暂时屈从于各诸侯,龟缩着才有保存。 地方豪族尚且如此,而在天子身边的更是如此,十不存三的程度,可谓打击深重。他们曾都是汉室最坚实的拥护者,然而,却渐渐的消失,或是迷失…… 荀彧刚进宫,就听到外城破了的消息,脸色也是一白,手都微颤着,似乎有些站立不住,道:“怎会如此之快……休矣。宫中一切休矣!” 他隐有所感,怕是,内祸已成。 “是何人在哭?!”他问左右宫人道。 “曹妃,”左右将领脸色难看的很。她见到了皇后之死,一时悲愤莫名,在哭着骂曹丕,骂的很是难听。然而这话却不好与荀彧说。 曹丕听闻外城已破,也是吃了一惊,面对曹妃的纠缠,自然更加不耐烦起来,他看着曹妃,终究是不能对她下杀手,便吩咐左右道:“将她送回曹府去。” 曹妃大喝道:“曹子桓,汝欲何为?!父不在,兄已死,而汝为大,不思保存天子,却敢以下犯上,擅自主张,害死皇后,拷问大臣,你,真是丧心病狂!放开我!我要死,也在死在陛下身边。” 曹丕不想理会他,扯着汉献帝准备从宫中离开。 曹妃大喊道:“陛下,你要带陛下何处去?!” 汉献帝茫然,差点绊了一跤,曹丕道:“委屈陛下,脱下兖服,换上兵服。” 汉献帝脸色苍白,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无法做选择,他根本没的选,只能扮成小兵模样,跟在曹丕身后。 已有身量与他相似的人接过他的冕服,装扮上,然后到了宫中。 曹丕对余下的人抹了抹脖子,曹妃被拖出宫去了。而余下的伏完等人,等待的只有被灭口的命运。 曹丕要带走天子,却不可能让天子的近身所有人,包括宫人,后妃,死忠臣子包括皇后,落入到吕军手中,成为吕氏的棋子和可以代言皇帝的代言人,所以全杀了,在这危机时刻,最好的结果! 正文 第1122章 火烧宫室荀彧急 “陛下……”伏完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是无所谓自己生死了,只是他眼睁睁的看着汉献帝被曹丕带走,心中大恨,只差一步了,只差一步,陛下便能等到吕布,哪知曹丕这个贼子不亚于曹贼的心术,一时心中大恨,道:“……贼子,你,你不得好死……” 早有凶狠的曹军将领去将他绞住,当场绞杀,然后悬挂以梁上,以作殉帝之状。 曹妃见之,不禁狂怒,哭道:“曹子桓,便是父亲在此,亦不会如此,你怎能丧心病狂悖上杀忠臣?!” 曹将领怕她道出实情,忙用布绢堵住了她的嘴,很快就将他拖出去了! 可怜伏完,追随伏皇后而去,董昭,董承等忠臣,亦都被绞杀,吊于梁柱之上。 后妃也没有幸免,包括所有宫人与黄门,俱被曹军杀死,然后淋上火油,点燃了帐幔。 等熊熊的火很快蔓延开,荀彧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脸色血色掉尽,他不仅没有往后退,反而往前狂奔,虽早知伏完等人必死,然而,当真的面对这一幕的时候,他的心情无以复加,只有一股冲动,冲进火中去,随着大汉天下一起葬送了罢。 他的眉毛,胡子,下巴都在微微颤抖,眼泪簌簌的下来,无声的在痛哭。 汉室如此无有威严,到此地步,他的心里是什么感受,没有人能知道! 洛阳一役,一把火,葬送过一次了。如今陛下还要面临第二次。这种感觉,无异于摧毁其尊严。 陛下,难道是曹氏的手中玩偶么?! 堕帝威于此地步呵! “大人!”随从见他不仅不后退,还要往里面闯,忙拉住,然后抱住就开始撤离。 “火甚大,速离宫。”随从是武士,下意识的保护他。 荀彧哭道:“救陛下,为何不救陛下!?” 哪怕在他的家臣眼中,陛下也没有救的必要,所谓汉天子,早就只是一个傀儡,甚至到了生死关头,没有人想得起来去救一救的地步。 随从果然很难为,不想离开他的身边怕他有闪失,但是毕竟是汉天子,他也出于道义不能不救,便只能找借口道:“……火势如此之大,恐怕没救了!” 荀彧悲从中来,不禁痛哭出声。 随从将他扛起,几人合力将他带出宫去。 却在外面看到了帝驾的车马,一时都吃了一惊,不禁都拔出剑来。 “荀令君,见帝驾为何不行礼还要拔剑?!”曹军将领愤而也拔剑道。 荀彧看着帝王座驾,也是一愣,迅速的冷静了下来,道:“车驾之中,果然是天子?!” “不是天子又是何人?!”曹将领道:“宫中失火,还请令君随吾一道离去,护天子车驾去避险。” 荀彧不动,他不知道车驾之中到底是真天子还是假天子,可他问不出口,便执着的道:“还请陛下露出真容,好让臣知晓,陛下在车中,臣好护驾!” 曹将领大怒道:“莫非荀令君以为车座中还有假的不成?!既是如此,汝且离去,不要呆在帝驾车旁!” “臣早已非令君矣。”荀彧低首拦住了车驾,道:“还请陛下示臣以面目,臣愿以死护陛下左右!便是遇徐州贼臣前来,愿也以命相挡!” “让开!”曹将领狂怒,道:“既已非令君,便已非朝臣,天子车驾不必汝护在左右。且退开!” 荀彧不退。只是看着不动的车帘,道:“非无官职在身,然,荀氏,世代为汉臣公卿,一腔忠心,为何不足能护陛下车驾?!愿执辔鞭,为马前驱,愿以身挡贼之刀。只求陛下示下,授与臣如此之职!” 曹将领听了一时脸色不大好看。 这是他疑心车驾之中根本不是汉献帝吧。 这一耽误的功夫,宫里的火势已经大大的蔓延开了,熊熊的有能吞天之势。 天还未亮,然而这火势却已亮如白昼一般,令内城更加恐惧,恐慌。 “宫内失火了……宫内失火了,为什么会失火,怎么会失火……出事了……”这是所有人的心声,尤其是汉天子的忠臣,心如如焚,在家里哭,“陛下,陛下……何人能救陛下……陛下可还在宫中,可还安然……贼未杀入,内城已乱耶,天下贼首,当为曹氏尔……呜呜呜……” 不少公卿士族,臣子,等全看着这火,在那脸色苍白,吕氏一来,连天子都不保,他们呢,不过是杂草罢了。 不管是吕氏,还是曹氏,恐怕都不会在意他们?! 天子尚且如草芥,他们又算什么,连踏脚石都算不上,无论这火是不是曹氏子放的,都只说明一点,在真正的掌权者眼中,他们……就算为公卿,也卑贱如泥。如今朝不保夕,还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 是吕布进城搞屠杀,还是先死于曹氏手中,嫁祸于吕布。 所谓,乱世,受罪的何止是百姓。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畏惧,恐慌,害怕……占据了很多人的心。 熊熊的火光,看着触目惊心。汉室天下,曾经多么辉煌过,然而现在,这信仰,又彻底的崩毁了一次。 他们,就是各诸侯,在玩着争夺龙珠的游戏,天子就是那颗龙珠,抢的是龙珠,然而龙珠就算在这争抢之中碎掉了,又有谁真的在意呢,抢的头破血流的时候,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龙珠是完整的,还是碎的,就已经不重要了,谁赢才重要。而他们作为依附于汉室朝廷而存在的公卿,又算个屁! 这火,焚烧的何止是汉室尊严,还有汉天子的命和尊严,以及他们的尊严。 而此时,已经无人有力可以去救驾。 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倾巢之下,谁都无能。 火势太大,连外城也看得见,吕布看到这就先乐了,道:“……布还未攻入其中,内里却先杀起来。” “主公勿喜过早,看方向,火势可是从陛下宫中传来的……”身边斥侯道。 吕布吃了一惊,脸色也略郑重了,在他的心中,汉天子,永远是天子。他的志向,远不是曹操,或是其它早有野心的诸侯。他一开始立志,其实是被吕娴教育,逼着立着志。而他的心态永远也没有天生的那种渴望。他的心态也一直是以臣子的心态而来的。 所以他的心里对汉天子,有怯,也有怕,更有敬畏。 吕布这一辈子可能都无法改正作为人臣的心态了。这没办法,这是先天条件决定的。 所以他听说天子居所失火,心中甚忧,又怒道:“难道曹丕敢杀天子灭口?!他疯了吗?!便是要自以为无救,要自焚,也不要拉着汉天子自焚!” “应不至于,曹丕心性刚韧极善忍耐,他不会自焚。他更不可能杀害天子。他没这个贼胆!”左右将领道。 “曹操是无此胆,然而,崽卖爷田不心疼,曹孟德经营至此,可谓至胜之局,然而眼下,也许他不想天子为布所救,干脆杀害而灭口呢?!临阵之际,如此丧心病狂,也不是不可能……”吕布哼道:“为人子不肖,不知经营艰难的,做出狠事来,未必亚于曹贼。” 左右听了,默然无语,该不会吧?! 斥侯道:“应不至于自毁城墙。若陛下死于曹氏之手,恐怕曹氏名声传遍,是自毁曹操之城墙矣。” “是啊,主公,曹丕应没这么蠢,只怕此举是不想令我军找到天子所在。”左右将领道。 “快攻城!”吕布咬牙道:“布要速进城去查看情况。这曹丕,果然够狠!行事狠绝。” 众徐州将领也是一凛。 既是如此,恐怕会遇到硬刚的人了。这曹丕也不知打仗如何。 还是要慎重为上。不然真打起来,若落于下风,就丢人了! 当下跟在吕布身边,疲惫尽去,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没有完全控制住局势,半点都不能松懈。 这内城,还有狠人啊。至少在他们看来,这种能放火烧宫室的狠角色,真的不是一般人。他们暂时与项羽给联系上了。 不然谁给他的勇气,敢烧天子所居?!若无霸气,难道是与董卓一样?! 徐州兵果然加急攻城,速度都加快了! 轰! 积累到最后一破,门一下子就狠狠的撞开了,一旦开了,就再也挡不住,吕布令先锋先攻入,清除城门边的曹军,一阵厮杀,吕布带着兵马,已是火速的攻入内城,迅速的开始控制各个巷街,火速的往着火起的方向而奔去。 曹兵依旧在顽强抵抗,吕布遇谁杀谁,几乎无人可以近身。 弓箭营与骑兵在他身边,箭无虚发,兵刀之下,几无敌可以幸存,尽皆杀死。 铁蹄踏下,整座许都城都为之颤抖。 “贼入城了……休矣……”这是大多数内城的人在家中的恐惧的心声。 然而徐州兵却并没有破门抢掠杀人,而是火速的开始控制局势,只是严禁各宅门内的人进出,一旦有犯而出门者,尽皆射杀。 一时街上安静异常,无人敢出触逆鳞。 吕布疾往曹府而去。 “曹子桓何在?!”荀彧依旧挡在车驾前,凌厉的目光直盯着曹军将领。 曹军将领面对这样犀利的眼神,也没有慌乱,只冷笑道:“曹将军自然早去抵御敌军!” 荀彧根本不信,车座之中起了挣扎声,还有呜呜呜的急急的声音。 他一听,上前便要强行掀帘。被人拿住了手。 曹将领大怒道:“大胆!竟敢对帝驾不尊!” “车上何人?!”荀彧怒道:“汝等胆敢绑架天子?!” 这对峙的功夫,城门只听咚的一声,轰然倒塌,随即是铁蹄和火光,还有厮杀声传来,越来越近了。 “不好,城门破了……”所有人都有点慌乱,曹将领道:“快,快带陛下离开此处,吕布必来劫帝驾!” 说罢也顾不上荀彧了,当下将他推开到一边,火速的带着车驾离去。那马似乎听到厮杀声受了惊,狂奔而去! 车上的假帝与曹妃都被撞的东倒西歪,差点掉出车外。 荀彧被推的差点跌在地上,幸而随从扶住,他才勉强站稳,他呼吸急促,有点喘,喃喃道:“……怎会如此之快?!怎么会如此快就破门?!” 随从道:“大人不问外事太久,却不知天下之势已大改,徐州之实力,今非昔比,有雄兵利器,攻城之速,实不怪尔。” 荀彧闭上眼睛,早听闻吕布不费吹灰之力而得邺城,如今又来掏了许都,铁蹄之下,陛下,汉室还能有存吗?! 袁绍已死,曹操被掏了腹心之地,吕布又强雄至此,依他性情,绝非仁慈之主,若是第二个董卓,这…… 他真的能善待陛下吗?! 难道汉室当真是残喘于今而必断于今夜耶?! 不能啊,汉室不能倒啊。不能没了啊。无论如何……他得拼着老命,也要规劝吕布,切勿造杀孽,存有汉室……他一定要劝吕布,留下汉献帝,保存汉帝。 想到此,不禁流下泪来。汉室不能,不能没了…… “大人,速走吧,听这速度,恐怕吕布必先来此!”随从急了。 “我要等吕布来,尔等先走……”他低声道:“纵然一死,也要保汉室。” “大人!汉天子已被曹军接走,怎会落到吕布手中?!”随从道。 “那是假的……”荀彧笃定的道:“曹丕怎么会放天子单独离开,必是虚实之计!” 他冷笑一声,道:“我若不死,必劝吕布与曹丕交涉,两兵相争,勿伤及天子!” 随从想把他拖走,奈何荀彧铁了心也不肯走。 这在劝之间,吕布铁蹄已越来越近了,感觉到地面都在震动的时候,随从的腿都开始在发软。 近前了,也不知何故,马蹄声缓了下来,吕布先行下了马,道:“天威所在,布与汝等当下马前行。” 众将听令,随着吕布一并下了马,往失火处前来。 踏踏踏!规律齐整的声音,怵人心神。 一头雉尾衣冠鲜艳的吕布已率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牵着马,手执方天画戟,好生威风,时光似乎并没有在这个中年吕布身上留下太多的苍老,仿佛他依旧还是壮年曾鲜衣怒马跟随在董卓身侧的时候的威风凛凛。只是现在的他,已是执兵雄锯一方,实力强盛的大诸侯! 正文 第1123章 荀彧试探连失利 荀彧看到吕布的时候,似乎松了一口气,见他先行下了马,不管他是真尊重天子,还是只是听了谋士的话作作样子,他都觉得有机会可以劝,能劝就好。能听谋士话的人,应该不至于太固执。 虽然他依旧对于吕布可能会反复无常有些担忧。然而,至少看到了希望。 护在吕布身侧的几员将领已是先冲了出来,执着利器将荀彧快速包围,道:“汝是何人?!为何在此?!” 荀彧道:“在下荀彧,目前可是温侯吕布?!” 吕布一听,吃了一惊,忙斥退众将领,忙上前道:“竟是荀文若?!布失礼矣。” 说罢便上前去执礼,众将领怕他有闪失,忙簇拥着吕布,生怕有刺客,表情十分紧张,一面护着吕布,一面则警戒着左右。 这么多人,以及高大的吕布逼近的压力是惊人的,那种虎威之气,便是荀彧也有点些紧张。扑面而来的王八之气,令他都有点说不清的压力。 “失敬失敬,”吕布道:“布慕文若久矣,以往无有慧眼,不识良才,今才知天纵之才竟在布眼前。请受布一拜!” 说罢感慨万分的样子。 荀彧心道以前在洛阳也没瞧见你尊重过文才的样子啊,他吸了一口气,见吕布态度还算恭顺,也没与他多客套,还礼后只道:“敢问温侯领兵入许,是为何?!” “自然是来尊驾迎帝,”吕布看着这一片火势,蹙眉道:“这里为何会失火?!何人纵火?!” “曹丕,”有一将领上前道:“曹丕进过宫城,放了一把火,已经逃去了。跟着踪迹已遣人去追。必能追到。” 吕布听了微怒,道:“胆大包天,天子所居,竟也敢放火。陛下呢,何在?!” “不知何在,刚刚看到有帝驾离去,已遣人去追,只是还未追回。”一将领道。 吕布听了,道:“陛下安否?!” 众人面面相觑,哪个敢确定啊?! 荀彧叹气道:“温侯率军入许,城内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天子也为诸侯所累,温侯果真有安抚陛下之意,而无杀意?!” 吕布道:“怎敢对陛下有杀意,难道文若以为布是为灭社稷而来?!非也,布入许都,是为了解救天子于曹贼之手。” “温侯果真是要保社稷?!”荀彧还是不放心他的,比起曹丕,他更不信吕布,至少曹丕若不到逼不得已,他是绝对,绝对不会碰天子一根头发,他轻重还是能分得清。但是吕布,是蛮夷之地所出之人,蛮夷是什么,是反复无常,说是为保天子而来,哪怕此刻他说的是真的,他也会变,而且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变。 说的当下,毫不犹豫的真心,他相信。然而说变就变,亦是本性! 这也是一直以来,中原人极度排斥蛮夷的原因,厌恶心理是从内到外,根深蒂固的,就是因为他们有始无终,反复无常,说变就变,前一刻跟你称兄道弟,后一刻说插你一刀就插你一刀,就是不知礼法,不知尊卑,不知人之忠义不能轻叛,他们全然不懂。 可是荀彧哪怕再不相信吕布,此时此刻,城已被攻破,他也只能选择相信。 吕布奇怪的看着他,道:“秦入周而毁周王社稷,然,布非为此矣。是为除国贼而来!” “温侯果真要保汉室天子?!忠于汉而不叛逆?!”荀彧道。 “布会救出天子于水火,保这许都百姓太平。”吕布道:“文若若不信,只等消息!” 不信吕布的人太多了,吕布一开始是很生气的,但久而久之,也渐渐习惯了,对于别人的质疑,他现在甚至是连争辩都懒得争辩了! “去灭火!”吕布道。 早有徐州雄兵提了水上前,开始灭火,火势渐小,然黑烟依旧滚滚,但人是可以进入的了。里面已经烧了个七七八八,人都已死了。有些是被绞死,有些是被杀死,而一副被吊死的模样。 吕布见了,心里很是沉闷不快。 一一上前看了,见确实是无有身为帝冕之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曹丕果真丧心病狂。” 荀彧观察着他,道:“温侯是为扶持社稷而来,还请善待许都朝臣,不要骚扰百姓。” “自是如此。”吕布眼下也顾不上他,派人将他安置到安全地带,便匆匆的开始清点人数。但眼下知晓宫中人数的人一个也找不到,也不能很确定有没有逃走的。 所幸天子不在,吕布也就放开了,只叫安置好这些死去的人,待后再说。 “将军,荀彧恐怕在观察将军。”一将领对吕布道,“他未必信将军。听他之言,虽有规劝,然而,却对将军始终抱有质疑。此事,要不要禀报女公子?!” “可,”吕布道:“娴儿一向重视此人,将此事报与娴儿,只说荀彧在此。若有话,娴儿比布会说。布之承诺,天底下除了娴儿会信,旁人都不信。原也不怪世人不信布,谁叫布当年糊涂事做的太多?!不义名传至天下。” 诸将领听了心中略有些不忍。但这是事实。吕布虽然有时候还是糊涂,但现在懂得反思,也接受了事实,这是好事。 等女公子与人谈,确实比吕布本人有信服力的多! 吕布的速度是奇快的,宫室的火灭了,只剩下余烟雾,然而这宫室内外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曹丕果然狠辣,这是杀人灭口啊。 吕布想了想,估计是想要把血诏这件事情给抹去,连人证也没有,那么,吕布进许就是造反,而不是奉天子诏。他攻城之际,宫室烧了,这罪名不就安到了他们徐州军头上?! 吕布往荀彧看了一眼,此人心高气傲的,恐怕不会为徐州军背书,唔,想要他为徐州军说话,恐怕还得娴儿来谈! 有军士前来禀报,道:“帝驾已拦截带回。只是车上之人,不知是否为陛下!” “请文若来认。”吕布道。 车驾上的人脸色煞白,看着吕布,一句话也说不出。 荀彧摇头,也松了一口气。 吕布大怒道:“竟然敢冒充天子?!拖下来,把衣服扒去。去审,天子何在?!” 当下此人便被人给拖走了。 车上还有一女子,正是曹妃,她唔唔着,有军士将她布巾一拿,她便急道:“……陛下被曹丕带走,不知何往,恐有杀身之祸,若温侯欲救天子,还请速速。臣妾恐怕陛下有难,无人绥矣!” 说罢大哭。 “汝是何人?!”吕布道。 “曹氏女,陛下后妃,”曹妃哭泣道。 吕布叹了一声,道:“曹操子女之中,亦有赤胆忠心于陛下者。” 曹妃听了落泪。 “且好生送去安置。切勿伤到。”吕布道。 曹妃哭哭啼啼的走了。 荀彧道:“曹操许女与帝,是为了保护陛下。曹妃也知此,故而伤心。” “终究是子不及父多矣。”吕布道。 荀彧无言以对,若论大谋大略,绝对是曹操属上,曹操虽然未必有仁慈之心,然而对于汉天子,也是同情的,想要保护的,至少比起诸多贼诸侯来说,至少他留了汉帝一条命。将女儿留在汉献帝身边,也是为了保护汉帝。而其它诸侯会吗?!当年汉天子流落在外讨饭,恨不得被人当烫手山芋,人人避如瘟神。 荀彧看向吕布,道:“伏皇后与国丈,皆死矣,陛下无后,温侯若保天子,可许女与帝为后,奉社稷,可为天下第一诸侯。令从一出,无人可比之权位。” 吕布听了,默然无语。想做出不好的表情来吧,又怕对他失礼,因此只当没听见。 荀彧本意就是为了试探他,见吕布竟然罕见的不说话,连表情也没有露出不满,或是高兴的样子,只深觉诧异。 他心中有点荒谬的猜测,又觉得不可能,然后都开始有点分裂了。 他说这么多,就是想要保天子,他怕吕布嘴上说着是为了帝王而来,实际上真找到了汉天子,马上就灭社稷和宗室。说白了,还是不信他。 都要卖皇帝了,怎么吕布还不被此所诱呢?! 他实在理解不能,道:“……温侯若为国丈,又有兵权,可堪为陛下倚重,天下莫有能与温侯争者。” 吕布嘴角一抽,怕自己控制不住表情,便道:“曹府可已围之?!” 有将领前来道:“已围之,然并不能轻易突破。” 吕布蹙眉道:“是有重兵把守?!” “曹彰领兵在府中戒备,言若将军急于突破,他宁愿胁府自焚,也绝不愿意束手就擒,说大不了鱼死网破。”将领无奈的道:“说曹家子宁为火中鬼,也不为贼人俘。若我军执意突破,恐怕只能一死。若是死之,等曹操回,必与温侯不死不休。” 吕布听了,哑口无言,道:“这曹彰倒是血性!” “将军,可需强行突破?!”将领道:“若围而不杀,还以为我军是怕了他。” “杀的满地是血,有什么好看?!”吕布一面往曹府走,一面道:“杀人妻儿,不义之行啊。布不愿为之!走。去看看!” 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关键是曹操还没死。天子还没找到,曹丕这个凶猛的狠人也没找着,杀的他家犬不留又有啥用,除了凭添仇恨以外,没有重要作用。 所以重点,吕布还是能分得清的。 匹夫之怒,不光一点用处也没用,只会增添无数的麻烦。 他也是进过邺城的人了,当初连甄宓都没动,现在也算是能止住杀怒,也能对财色美女不动声色,有经验了。 况且,这曹府的骨气比起袁府,可真是天上地下。 叫吕布也略有点佩服。 见吕布走了,荀彧露出一抹苦笑来。试探就是这么个试探,然而结局并不尽如人意。这吕布不是很笨的吗,怎么看着,其实是大智愚了呢。 他都要卖皇帝的身了,结果吕布还不乐意?!能当皇帝的老丈人,还能把握天下大权,吕布为什么不心动。他来许都不就是为了这?! 这下麻烦了。 荀彧本意是想出山的,只要能利用贪欲把吕布忽悠住,规劝住,保住汉室和社稷,再利用吕布的军权,然后与曹操相互消耗,那么,汉室江山便能在这消耗之中找到平衡,慢慢的恢复元气。这是借力打力之势。 然而,吕布不接话,不接招。 荀彧心中一下子就没了底,连底盘都不稳了。 一切,都出乎意料。他想了很久,从吕布进许开始,他已经开始有所盘算,他一直觉得是个机会。只怕董昭,伏完等人也是这个意思。 然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强臣环伺,或者,根本就没有天子周旋的机会?!荀彧看了看手,他手微微颤抖,汉室竟卑微到这种程度,哪怕是是卖身,也被嫌弃筹码不够大,不够重,人家还瞧不上?! 他闭上眼睛,心中更加痛苦。 筹码都不够,怎么赌?!连赌桌都没资格上,他哪怕再有才能,还能有翻云覆雨的机会吗?! 只怕是被吕布拿捏在手里,而不是他以为的能够出山保汉室,周旋着为汉室迎来新的生机的机会。 这太可笑了! 问题出在哪里,也许……只有见到吕娴才能找到答案! 吕布骑上赤兔,虎奔到了曹府大门前,这里已是重兵围着,然后没有吕布的命令,谁也没有破门。 曹彰架着梯子站在墙头,看到吕布前来,想也不想就发出一箭,正中吕布脚下土地,徐州兵果然很着急,一面准备防御,一面拉满了箭要反击。 吕布却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进攻。 曹彰大骂道:“不义之贼,不许靠近魏王府门前半步。呸,休脏了魏王府的地。” 徐州军大怒,前半句被骂是真没什么,吕布早习惯了,但不要脏了魏王府的地是什么意思?!一时回骂道:“什么魏王府的地?!呸,明明是汉天下的地,国贼之府,也配称魏王?!什么魏王,是曹贼自封的吧?!” 正文 第1124章 吕娴截获汉献帝 吕布哈哈大笑,半点没有生气,道:“五十步笑百步,汝曹氏能好到哪里去!?布虽不义,然为私不义,而汝父之不义,为国之大不义,岂不闻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曹操国贼,天下皆知,汝以贼子而来笑布,恐怕不能服人吧?!” 曹彰冷笑道:“吾父是尊汉室,保社稷,敬天子,是天下豪雄,止乱天下纷争,自为忠臣,与你这三姓不义之贼,有什么可比性,休往脸上贴金,吕布,休要靠近半步,否则,必与汝同归于尽!” “你是曹彰?!”吕布听了不怒反笑道。 “正是,有什么说法?!”曹彰道。 “以一人之力挡千军万马而不迫,宁死不屈,布甚为感慨,孟德有子如此,难怪曹氏兴旺。”吕布道。 曹彰听了蹙眉,啥意思,要杀尽之前,先赞美一波?! 他都做好心理准备要死战到底,宁愿死,一把火烧了曹府,也绝不叫家中人受屈受辱,也不叫吕布进来糟塌。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吕布道:“吾闻有功,则封妻荫子,而有罪却不及妻儿,布与孟德之怨,自会清算,与家人并不相干!侄儿只可放心,布兵马严明,必不攻进府上。可叫内眷等安心!等孟德回,布自将汝等安然送还孟德手上。” “谁是你侄儿?!”曹彰一听,就觉得怪怪的。这明明是好事,然而听着就这么不对劲呢,这还是吕布做得出来的事么?! “不可叨扰,不可攻进府中,若府中有缺衣少食之事,尽供与之!”吕布道。 “遵命!”徐州兵应下了。 曹彰脸上抽搐,满面不可思议。 他没有说话,一直微微露头看着外面的情景,尤其是盯着吕布。他本以为吕布是故意如此,骗他们放松戒备,他好一举攻入府中,拿下他们。 然而等了又等,终究是没能等到攻进府中的消息,反而徐州兵略退了一些,只把曹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曹植此时也在府中,他上前道:“兄长,吕布是何意?!” 一个蛮子,公认的不义之人,突然也会玩起套路来,搞那礼遇一套,怎么看都觉得古怪又可笑。当然,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危机感。 一个不遵守规则的人,是易杀的,规则以外的人,一定会被灭。然而一个开始遵守规则并利用规则开始反制而用规则来重导秩序的人,才是一个恐怖的转变。 二人都略有些愁绪,他们都明白这种转变,不是好的转变。 甚至是这个消息太坏了!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做好了与吕布同归于尽的准备,然而万万没料到,竟是如此! 怎么会如此的呢?!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明明郭嘉差点弄死了吕布,吕布父女一怒而甚或发檄来要绞死郭嘉,他们本以为,一旦城破,他们曹府必被屠尽,是决心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要伤徐州军尽量多的人,这才算是骨气气节。 可是,吕布竟能克制住愤怒,这一点,十分诡异。 二人都不是傻子,他们是政治家族出身的人,当然具有高度的政治敏锐度。 这,分明预示着不祥。 泄愤不难,难的是克制。 进了天子所在,若大肆杀戳,必被人诟病,然而,只围而不杀,这其中的微妙,可操作的空间实在太大太多了! 曹彰道:“围住我们,虽无生死凶险,然而也困住了我们。如今许都落入他手中,恐怕他会拿我们与父亲对质。” 所以他们都沦为质子了吗?! 曹植道:“只怕没那么简单,天子倘也落入其手中,整个许都都是他的质。父亲必处于下风。” 曹彰道:“子建还不知真正的要害,他不欲与父亲你死我活,而是要拿捏住这些,与父亲谈判!” 曹植一愣,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不可能,吕布断无此主张。他本就是无谋之人!” “他有一女,甚有谋略。昔日父亲败于徐州,全赖此女之功,父亲也常言,吾子虽多,终不及吕奉先一女也。”曹彰道。 曹植道:“如果如兄长之言,曹氏虽无灭族之祸,然而,恐怕会失去很多。亦不知哪一点更优。” 这才是最无奈之处,兄弟二人都露出苦笑来。 他们已无余力保许都了,但至少要保住曹家无恙。 兄弟二人将曹府布置周密,依旧严谨防备。后院中不少女子已是哭哭啼啼,但每一个人都很坚强,且并没有抱怨。与袁府十分不同的是,至少没有人将她们给献出来而图保曹家子弟的安全。如果如此,这将是曹府的耻辱,也是曹家子弟的耻辱,好男儿若不能图保,只能靠牺牲女人而苟活下去,这是他们绝对接受不了的。 曹植背着手,听着外面的动静,任他发挥最好的想象,他也想象不出吕娴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可以想象天上的神女,缥缈抓不住,他也可以想象女子的娇羞,如出水的芙蓉,如洛神之美,闭月羞花,但是,一个强权的,有谋略的,武艺超群的女子,是该有怎样的英气,他想象不出来。 想着想着便不觉有点痴了,在那发呆。不是叹气就是惋惜。好好的女子怎么能打打杀杀呢?! 必定长的凶神恶煞如夜罗叉! 不管如何丑陋,但此类女子,世间罕有,若是能见一见此类女子,也是死而无憾了。在他心中想象的是,吕娴等于张飞的体格。 曹熊看着曹植的背影,小小的身体略有点大人的沉稳了,道:“……三哥又犯病了。” 文人的通病,就是这样,见花落泪,见月伤心,若无多愁善感的心绪,又怎么能做出如此多的好诗。曹熊年纪虽小,然而,却也知道几个兄长性情各不相同,而三哥曹植,文才优,人风流,善言辞,父亲甚喜此子。但他却觉得三哥多多少少的有点大病。 而这点病,也恰恰是他的优点,因文采飞扬,吸引了无数的同道中人不自觉的依附于他,所以他交友极广,不乏有雄才者,这就是天生的优势,所以一直以来,曹丕对于曹植,都是隐隐的有嫉妒的。 如今家族有危机,曹丕却不见了。 曹操的儿子中就没有笨人,他们心中清楚,只怕是在曹丕心中,他们……不及天子重要。 虽是政治家族必须的选择,也无可厚非,然而,当现实真的发生的时候,曹熊等人心中,其实还是有所腹诽,只是事涉及兄弟之事,他们不便说出口罢了。否则兄弟多口不一,很容易出问题。这不是曹氏兄弟想要的名声。在外不和的名声,能是什么好名声吗?! 哪个家族,不管是外面的名声是不和,还是和,背地里不都有一本烂账?! 曹丕用假帝驾吸引走了吕布的注意力,便带着少数人马,准备从后门撤出许都去。然而整个许都都被重重包围,他又怎么可能出得去?! 他将汉献帝抱到自己的马上,放到身后,用腰带紧紧的扎住,道:“无论如何,哪怕是死,也要将人带出去。尔等务必尽忠尽心,保丕离开许都。” 汉献帝只有一个,而只要帝王在哪里,许都可以有很多个,只要汉献帝没丢,哪里都是都城。汉献帝是绝不能落到吕布手中的。宫中人都已杀死,而伏完等人也都伏诛,没有汉献帝,吕布的血诏书就是假的! 就是矫诏谋反。吕布就永远不会有正义的一面。 只要出去了,与父亲汇合,曹操依旧可以假借天子之名,召集诸侯占住大义,可与吕布对抗。 曹氏的势力就不绝。 在这里的人俱都是曹丕心腹,自然都道:“是!” 不仅是心腹,更是死忠。 然而曹丕与曹操有一点是相同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就是曹丕心疑病重! 此时此刻,想要从城门,或是城墙上出去都是不现实的了。然而,曹丕早先就有一条密道准备着。 曹操能在死后设疑坟无数座,而曹丕也一脉相承,他准备这个,未必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带着汉献帝离开,然而,用到了这个地方,这不就是命中注定吗?! 待进了一处民居,曹丕进了屋,移开桌案,掀开案板,这才露出一个洞来。 曹丕道:“委屈陛下随我离开了!” 汉献帝面色早已苍白如纸,本想拒绝,却身不由己,被曹丕扔进了洞中,顿时弄的灰头土脸,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人已经迟钝了,他甚至连斥责曹丕大胆犯上的资格都没有! 曹丕朝着身后的两人微微点头,二人点首,表示分明。 见曹丕进去后,忙将洞给掩上,然后拎着刀,朝着其余心腹军士尽皆砍去! 其余人是连反抗也没有,他们本是死士,也早已料到会有灭口,竟是十分坦然的接受了! 二人屠尽所有人,然后掩去痕迹,便自尽于井中! 曹丕自以为万无一失,其实不管是城内城外,早已经被吕娴摸的透了底,筛子都筛细了。更是围的水泄不通。暗影在许都潜伏这么久,并不是吃素的! 等曹丕带着汉献帝,一路摸着像迷宫一样的地道从地底钻出来的时候,本来安静的坟场,突然冒出来许多火把。 “曹子桓,你要去何处?!”吕娴轻笑了一声,娇小挺拔的身影,从马上跳了下来,像轻盈的燕子,连声音都没有。然后走向曹丕。 曹丕吃了一惊,立即就拎着刀,也不顾狼狈和灰头土脸,防备的站在汉献帝的面前看着吕娴。 “吕娴?!”曹丕猜到了她的身份,顿时咬牙道:“你怎在此?!” 汗从额角滑下,从背后渗出。只觉此女虽不似修罗,却无比的恐怖,她到底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她怎么会知道此处呢?! “为一见曹子桓的风采,不得不来尔。”吕娴笑道:“地道通于乱葬岗,真是绝妙的计策!” 曹丕盯着吕娴,汗从额角一点点的滑了下来,甚至滑进了眼睛里,辣的眼睛疼,然而他已无暇顾及此,只浑身像起了刺般,死死的盯着吕娴。 吕娴走到十丈远,盯住曹丕道:“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不要起拿着刀用陛下来威胁我的主意。授人以柄的事,想必孟德的儿子不会做,孟德之子没这么蠢!” 曹丕冷笑,眼中闪过锐芒,也是突然袭起,剑尖突发直取吕娴。 功成在此一役!若能杀吕娴,当得大功,死也不可惜了! 的确,用刀架在帝王的脖子来要胁是授人以柄,然而既然有质在手,自然吕娴才是最大的筹码。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立即就决断要制住送上来的吕娴。 然而他终究轻看了吕娴的实力。 吕娴完全没有与他拼刀剑的意思,她拎了一把枪,砰,将他手中的剑打穿,曹丕不防,被这力量弹到后退半步,带倒在地,然后看着手中的断剑,再看着吕娴手中之物,似乎不可置信。 “女公子!”诸小将急疯了,见吕娴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即上前围住了曹丕,刀戟加身,怒道:“放下兵器!” 剑都断了,还放什么放?! 曹丕满身戾气。 汉献帝已经惊倒在地,惊疑不定的看着吕娴,她虽然笑着,却感觉她状似修罗,尤其是手上的枪,真的出乎人的意料。 这等暗器,谁能防得住?! 吕娴看着曹丕笑道:“这种时候,谁要与你讲武德,一对一的打,虽然我也不怕你的功夫,但孤死决心之辈,我也不愿以身涉险与你死拼。更何况还在陛下面前。” 说罢上前就去扶小皇帝,道:“陛下吓到了吧?!放心,这贼人,已经被我制服了。陛下可心安矣!” 小皇帝惨的要命,脸上都是黄土,一点帝王的威严都没有,被她铁臂一样的劲给抓住,下意识就想要甩开,终究没敢!唯唯诺诺的竟不知道说什么,良久,才道:“……汝是吕布之女吕娴?!” “陛下也知我名!?”吕娴笑道。 “是,是啊……”如雷贯耳,虽然都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 汉献帝还摸不清她的行事风格,但显然是被她出场方式给吓着了,就怕她突然反复,给他也来上一枪。因此,像小媳妇似的被吕娴给抓着手,也木呆呆的一声都不敢吱。 做皇帝到这个程度,可以说是很悲哀了其实。 正文 第1125章 天下权柄之象征 吕娴一看他如此,便也没有急着问什么,只是牵来自己的马,托起小皇帝的腰就给抱了上去,道:“陛下坐好,我为你牵马。先进城见了父亲,好安置吧。陛下受惊了!” 曹丕连连冷笑,盯着吕娴面色不善,道:“掌中之物,吕氏之耻!” 这话叫汉献帝脸色更白更难看。 吕娴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鞭子,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现在,你才是我掌中之物,任人宰割,懂么?!” 早有凶狠的军士上前将曹丕摁倒在地,将他搜身,将身上兵器全部摸出,道:“女公子。此人如此处置?” “带回去单独关押。”吕娴道:“与你我犯不着啰嗦,等你爹回来,我自与他有话要说。还要等爹来救的幼婴,在此嚼什么舌?!我只需留你一条性命即可,然,惹恼了我,冒犯陛下之罪,便是将你当街执宫刑,曹公回来,又能以一子之事而与吕氏忠臣翻脸吗?!” “你!”曹丕听了大怒,“无耻。你敢!” “太史公受腐,尚能著书,你是个没有才学的,倒不如阉干净了留在陛下身边做黄门。叫你爹给封你做个大阉宦。”吕娴瞪他。 曹丕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死死的盯着吕娴,似要吃了她一般!最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到底是闭上了眼睛认栽。 在如此奇耻大辱的威胁面前,便是他再有雄心壮志也不得不怂! 这个吕娴,当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她简直不是个女子。曹丕一生之中就没有见过如此口出黄言的女子,竟然毫不以为耻,反而以此为威胁,让他一个本来占红利和便宜的男子,也噎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所以,怎么对付男人,比他更无耻就完了。包管能把他从能言善辩吓到退避三舍,再不敢口出狂言! “押下去!”吕娴冷冷道。 曹丕被捆成了麻袋一样,然后像粽子一般被抛到了马后,活像只猪锣。他扭动着,却最终没敢发出一言。他的脸上全是屈辱和憎恨。而更可恨的是,吕娴根本没有将他当回事,这让他更为难受! 怎可受此无视?!简直岂有此理! 吕娴牵着马,步行,如闲庭信步,道:“陛下坐好了!我们回城!” 汉献帝一直傻呆呆的,处于某种恍惚之中,在她提醒下,一直紧紧的抓着缰绳,想要拼命维持汉室的尊严,然而,身着小兵的服饰的他,却显得十分滑稽,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坐了一会,大约是渐渐的回过神来了,往前看,是吕娴矫健的步伐,陌生至极的背影,往后看,身后是徐州兵,步伐紧凑。可是他的身后,还有谁呢?!空无一人。 那些忠心的臣子,还有皇后,国丈,董国舅,甚至朝夕服侍他的小黄门宫女等人,全都死了。 如同他背后的山河,看似好像是他的,其实,不过是像死去的人一样,成了灰,甚至连影子也没有。如影随行也做不到了,帝与山河剥离。 他的内心露出恐惧和脆弱。 孤身一人的帝王,何止是孤单,拥有的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荒芜。汉室先君们,请问他一个小小的稚嫩的身体,只是一个人,怎么支撑得起如此庞大的江山?! 他的诸侯,他的臣子们……个个强势如虎狼,他甚至连只羊都算不上,那种对比之下的卑微,让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甚至有一种不如死了殉着江山的感觉,在这一刻尤其的深! 他回转首看着身后那些战将的脸,兵士们的脸,他们脸上喜气洋洋,可是他却知道,他们是因为俘获了至宝的高兴,为吕娴而高兴,从不是因为他这个帝王。他们效忠的,永远不会是他。 汉献帝看着身无长物的自己,双手空空,苦无半丝兵马和兵器的自己,他拿什么去做交换?!他又拿什么,可以自负的以为,可以主宰吕氏的兵马,他甚至连皇后都没能保得住…… 一阵夜风吹过,有滚热的泪珠掉在了吕娴执绳的手上,吕娴似乎微微怔了一下,回首看向汉献帝。 汉献帝也觉丢脸,可是,却控制不住,掩饰的道:“……曹丕贼子,杀了皇后,国丈等人,宫中一把火,尽焚之,朕之左右,尽丧于其手,其狠辣,朕忆起都不寒而栗,故而哭之!” 说罢,眼泪掉的越来越多。他的内心有很多的茫然和苍惶,不知等待着将是怎么样的命运。他连一个臣子都没有了,连个说话交涉的人都没有了,他又怎么延伸自己的帝王威严去执行呢,去压服诸侯的实力呢?!难道一个皇帝要亲自上谈判桌吗?!这太可笑了,也太可悲了! 吕娴也是吃了一惊,蹙眉道:“曹丕狠毒,只怕是不欲陛下后宫朝臣落于徐州军之手,这是做贼心虚,方加害之。如此不义不忠之行,娴必为陛下讨回公道。” 汉献帝也不知信了没有,他有一点点处于恍惚之中,一个陌生的,不知道能否可信的还是个女子的人,暂时是保护自己的人,但也可能是胁迫自己的人,可是眼下,他刚失去一切,只有半丝得救的庆幸,更多的却是陷入另一种茫然和恍惚之中,他甚至情绪出了些问题,带着深深的忧虑,道:“……吕,吕爱卿……” 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顿住了口。 “陛下叫我吕娴就好。”吕娴感觉到他的忐忑,恐惧,声音不禁也放缓柔了些。对于这个小皇帝,她是充满同情的。不介意多给一些尊重和温柔。没有必要在他身上逞现强大。她从不欺凌弱小。 “吕娴……”汉献帝看着兵马已渐入许都,道:“朕等汝久矣!” 吕娴笑道:“娴也等来许都久矣。若能见陛下,奉之左右,我与父亲都会很欣喜。” 汉献帝似乎急切的想问她的忠心,迟疑了一会,最终既含有希望,又不敢抱太大希望,像个被拉扯的巨人一样陷入痛苦之中,最终也没有勇气在这个当下问得出口。 作为帝王,亲自问,太掉价。 良久,方才哽咽道:“周崩之时,诸侯奉周天子如蔽履,朕今也如此矣,忠臣皆死,皇后与后宫皆散,几经年轮,也被迫辗转于诸强臣之中不得自由,宛若傀儡,连立身之地也无,周天子当时尚有周王室为宫为一城而得片刻之地存身,而朕,早失洛阳,身下无有片地立足,朕,远不如周天子矣……” 眼泪涮涮的掉了下来,吕娴相信这是他真的心声,这也是真情所致的伤心,绝非表演! 若是吕娴落得这个境地,若是什么也没有,不得不憋屈的过着日子,看着眼色,不得自由,时时忍耐……比坐牢还难受的表演,还得穿着龙袍表演着仿佛还是汉天子的日子,她也会生不如死! 小皇帝能撑到今天,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他。 吕娴道:“陛下存于天地之间,哪里没有立足之地?!陛下尚存,汉室不灭矣……” 若是小皇帝出了差错,真的死了,汉室也早绝了。再扶持一个,其实也早不是那么回事了。自洛阳烧了以后,其实汉献帝如果中途死了,再扶持一个,天下诸侯认不认都不好说。虽然汉献帝也是傀儡,可是他是正式在洛阳封禅,被众诸侯承认的天子,包括当时的董卓在内的所有诸侯和朝臣奉为汉室宗继的存在。这个承认与否,其实很重要。若是他中间死了,曹操换一个人当个摆设,是一回事吗?! 那只是曹操一人的表演,没有诸侯承认,都是没用的。 所以汉室天下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崩,其实就是汉献帝和曹操压住的。这两人任何一人出了意外,早已经没有汉室了。 有汉室与没有汉室的区别是极大的。一旦最大的信仰和背景没了,就是默认这天下九州都可以争霸,都可以逐鼎,那么你杀我,我杀你就成了正式的表演。那么……现在玩的这一套,根本就不顶用了,天下早成了一团糟,比现在还要更糟。地方军阀失去了中央的彻底控制,就成了一盘散沙,那还叫中原天下吗?!早就乱的狗屎一样了。 所以,哪怕只是吉祥物,它也是存在。它更有存在的必要。 权力也从未消失,它只是在转移,只是从君权转移到了强臣之权,也就是之前转移到了曹操身上。而现在,吕布吕娴则是接权力之棒的人。 那么,汉献帝就更有存在的必要了,哪怕天下早已经不拿小皇帝当回事,但依旧要听中央的控制和调令,不听就得挨中央的铁拳,无论权力是不是与汉献帝合二为一,但权力它只要在,就足以震慑诸侯。 这才是本质! 汉献帝听了吕娴的话,似乎有所明悟,然而,也有点模糊和茫然。是这样么?!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对自己表忠心吗?! 然而跪下行礼,毕恭毕敬,这些都没有。 汉献帝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吕娴虽然没有曹丕那么表现的强权,然而,她的强大,天下皆知,并不会因为她讲话温柔而消失,他的心中依旧有敬畏和恐惧的。 吕娴回了城,吕布已得信,得知已寻到天子,顿时大喜,急忙亲自领兵来迎。那边荀彧听说也急急忙忙的来,待看见真是陛下,顿时大松了口气,然后就落下泪来,心酸的要死。 “陛下受委屈了……”荀彧忙请罪,痛哭出声。但心里确实是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天下就崩不掉。那么剩下的就是谈判,不就是卖身嘛,把小皇帝卖给吕布吕娴,只要,能保住汉天下,无非是谈判的问题,这是他必须要出来做的事,哪怕成为罪人……然而每一个勉强维持的人,其实都值得尊敬。未必不是没有能耐,而是局面太难了啊。抓的烂牌,再有牌技,再有才能,这特么的也难搞! “荀令君快快请起!”汉献帝看到熟人,一个臣子,这心里就松了一口气,下马连忙扶起,这眼泪也扑簌簌的掉下来了。不管咋,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臣子了,比啥都强。无依无靠的面对吕布吕娴,他心里发怵啊! 吕布早喜的不成,上前便拜,道:“吕布拜见陛下!得陛下千里送血诏,布不敢不遵,因事不能急行,故而来迟,还请陛下恕罪!布来晚矣……” 吕布的态度不可谓不恭敬。说实话,吕布的态度半点问题都没有,因为他就是一个臣子的心态,所以行的就是三拜九叩的尊天地天子的大礼。那叩叩叩磕头的声音,全军上下都能听得见。 战将们其实也随吕布的态度,顿时也都跟着跪了下来,道:“末将等叩见陛下,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陛下万岁,汉室万岁!” 汉献帝勉强维持着镇定,上前便忙去扶吕布,看他如此高壮的身材,心里也有点害怕,却道:“奉先快快请起!一别经年,奉先终至矣,昔年在廷下并不曾细细看过奉先,如今一见之,却如故。有奉先护陛朕,朕心安矣!还望奉先与众军安扶汉室,以慰朕心!” “自然谨听陛下之令。”吕布大喜,却是喜极而泣,起了身,双手抚住汉献帝的手,呜呜哭道:“……布罪人矣,有心扶持陛下久矣,然当年不能留在陛下身边,被人逐出,经年之后,方才来陛下身边,陛下受苦了,呜呜呜……” 情之所至,这眼泪是真的,也是热的。没人怀疑这份真。但这吕布,特么就算现在眼泪是真的,但说翻脸砍人的时候,他的刀也是真的啊。 所以汉献帝心里是有点尴尬也有点怕,并有所期盼,道:“……朕不盼别的,只盼卿心似朕心。那朕经年所受之苦皆已尽矣,有此忠臣,朕,何患之有……”说罢也呜呜的哭。 吕布身边的战将也是性情中人,见君臣抱着手哭,顿时有些铁汉也哭起来了,道:“呜呜,陛下……温侯念陛下久矣,今见之矣,得偿忠义之心……” 有好些徐州兵都被君臣相见的戏码给感动到了,也随大流的流起泪来。虽然不知道哭啥,反正都哭嘛,气氛烘托到了,就跟着哭呗! 风吹来……好辣眼睛。吕娴眼角略微有点抽搐,感受到一阵犀利的化不开的目光,转眼看去,便朝着荀彧一笑。 如秋霜之刀剑,荀彧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