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我沉默》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1)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1) 我在这里所说的四种虚荣心,指的是当代中国诗歌中普遍存在的,渴望用某种姿态进入诗歌史的虚荣心。并且,中国当代诗人因不同的格格不入的虚荣心,构成了倾轧、分野,进而演变成不同的、故步自封的宗派。 最有代表性的应该是以下四种:政治虚荣心、先锋虚荣心、文化虚荣心和技术虚荣心。 我不认为有这些虚荣心是坏事,也不认为完全没有这些虚荣心的写作就是更纯粹的写作。相反,正因为拥有这样的虚荣心和由此带来的诗歌史野心,才使得一些诗人的写作,具备了强烈的文化意志和个人辨识度,使他们不仅仅成为一般意义上的好诗人,更成为特定历史阶段的重要诗人。我本人亦是如此。 但虚荣心和野心带来的诗学偏执,很容易变成对诗歌的伤害。诗人们囿于自身的固执、狭隘和偏见,将虚荣心膨胀为写作的唯一真理,凡“非我族类”皆视为歧途,使得原本只是附着在诗歌上的虚荣心变成了执念。这种强烈的外在执念,压倒诗歌本身,形成负面吞噬,令有才华的诗人在写作上无法寸进,甚至不断倒退。 同时,虚荣心背后的文化理念会产生“光晕”——一种强烈意志形成的吸附效应。每一个携带虚荣心的相对重要的诗人背后,都有大群意志薄弱的年轻或不年轻的追随者,造成越来越多的群体式诗歌对峙。这种对峙、争论、不服气,本身并非坏事,在初期,构成了理念的交锋式沟通,甚至构成了一种激进的繁荣。但对峙并非建筑于高水平的诗歌理念之上,而是建筑于低水平的偏狭执念之上,建筑于非此即彼、二元对立的荒谬立场之上,建筑于因为自身的文化欠缺而带来的文化自卑,又因为要掩饰文化自卑而一味拼命强化自身是唯一合法、唯一真理的内在动机上。久之,在低水平对峙中,每个群体都给自己罩上厚厚的乌龟壳,故步自封,坐井观天。 近十多年来,这种状况对当代诗歌的发展损耗很大。汉语诗歌始终无法建立起正常的诗人与诗人交流和沟通的最低标准,无法建立起码的共识。不绝于耳的各种争吵,大部分与诗歌关联不大,吵的都是外在的主义。 每一种虚荣,都有一条非常容易进入的歧途。 政治虚荣心最大的歧途,便是使诗歌沦为意识形态对抗的工具。存天理,灭人性,用强大的政治、道德武装自己,而在事实上,放逐了诗歌本身。政治正确的嘴脸,由政治正确所带来的二元对立的嘴脸,以社会道德良知作为写作合法性的嘴脸,本就是诗歌的天敌。这种歧途,进一步导致诗人内心的干燥,越社会化就越取消自我,越正确就越偏离诗歌。 政治虚荣心在中国诗人的内心中根植甚深,来源大致有三: 一是中国人从小接受的诗歌教育本身就有这种倾向。对“诗言志”的理解,对批判现实主义的推崇等,都起到了某种心理暗示作用。中国的读者,喜欢要求诗人充当良知的代言者,充当意识形态反抗的主体,根源恐怕也在这里。 二是中国当代诗歌发端的时代关系。当代诗歌发端于20世纪60~70年代,空气中都充斥着意识形态荷尔蒙的时代;发端于食指、北岛;发端于带有意识形态对抗意味的“朦胧诗”。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诗人充当了思想的先驱,诗歌天生就具备的独立、自由的意志,无意间迎合了整个时代的心理需求。这是一个浪漫的巧合,是诗歌与那个时代的必然,而不构成诗歌与所有时代的必然。“朦胧诗”的传奇效应,时代赋予诗歌的英雄主义色彩,诱惑了很多年轻的诗人,政治虚荣心甚至是很多人开始写作的唯一因素,意识形态对抗使得诗人凌驾于诗歌之上。这种畸形的英雄主义自我实现方式,这种渴望充当时代的喇叭、思想的吹鼓手的虚妄念头,被后来的很多诗人警惕和反抗,并逐渐形成共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2)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2) 以政治虚荣心为写作依据的思潮,本来已经烟消云散,但在近年又有卷土重来之势。这种反复,根源是诗歌的边缘化。社会越来越功利,越来越以“实用”作为唯一标准,人们对诗歌的质疑和妖魔化就越剧烈。“写诗有什么用?”诗歌原本就不是以有用无用为标准,它是精神、生命、经验、意志、语言、美学等共同作用下的结晶体,追求的是永恒的价值。但这种价值无法清晰、简单地传达给大众。面对大众振振有词的一问,诗人只好摊开双手:是,没用,但我们愿意,可以吗?诗人放弃了阐释诗歌的机会,大众获得了评价诗歌的权力,对诗人提出了要求,要求诗人像他们接受过的诗歌教育里的样子,成为良知和道德的展现者,要求诗歌重新变得有用。在新世纪,互联网越发普及,中国人的表达、言说越来越强烈,对社会发言的“公共知识分子”身份满足着很多文人的英雄主义梦想,他们也确实备受关注。在互联网上,各种政治正确的坚定言论饱受追捧,摇滚歌手、媒体人、专栏作家、博客写手、大学教授、作家、商人……都摇身一变,成为“公共知识分子”,并且仿佛只要成为“公共知识分子”,就获得了某种文化上的道德优越感。对很多年轻时就胸怀英雄梦和时代先知梦的诗人来说,这构成了刺激。前一分钟他们被放逐,后一分钟他们上网,他们渴望重新回到焦点,重新变得有用。一方面是诗人被时代和大众放逐的焦虑,一方面是大众对诗人站出来鼓吹良知和成为道德代言人的浅薄需求。带着投机的,不少诗人的政治虚荣心开始在写作中上升。 我并不反对有限度的政治虚荣心,我自己也是一个愿意对时代和社会保持敏感、保持关注,乃至随时以写作介入的诗人。但在这样的写作中,诗歌应该大于政治虚荣心,政治虚荣心应该对诗歌起到正向作用。残酷的是,我看到很多诗人以取消诗歌本身的规律为代价,口干舌燥、声嘶力竭地杀了过去。空洞的良知,乏味的道德,假大空的政治正确,非此即彼的反抗,陈词滥调的嗫嚅,几乎取消了诗歌的一切幽微、敏感、湿润。 先锋虚荣心的歧途在于,因自身的浅陋狭隘,一味把先锋置换成反文化,继而更鄙陋地置换成以没文化为荣,展示自己没文化。被刻意放大的没文化虚荣心和被刻意放大的文化虚荣心,是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前者通常以流氓无产者的姿态出现,后者通常以饱学的文化贵族姿态出现,本质都是基于对文化的臣服和自卑。 先锋虚荣心的另一种歧途,则是将先锋精神的一个维度——对人性幽暗复杂的挖掘和对人性真实的尊重,简单置换到“我口写我心”的粗浅层面,甚至达不到“我口写我心”,因为他们根本无法抵达心之微妙,只是停留在“我口写我最简单的动物望”的层面。更有甚者,为了展露所谓的“先锋肌肉”,在写作中一味好勇斗狠,刻意追求粗鄙的表达方式,刻意炫耀流氓“无产者”的生活方式,用先锋标榜自己,以掩饰自卑。 先锋虚荣心的第三种歧途,是宣称自己发明了某种唯一的诗歌真理。某些语言诗派(他们认为语言是诗歌的唯一真理)甚至为此炮制出了类似于宗教教义那样的真理条款。最近的某个真理条款宣称,一切修辞都是远离诗歌的。我不反对,甚至欣赏某些诗人个人化的极端语言实验。坚决,乃至极端,确实可以成就某些诗人,放大他们坚持的美学理想,拓宽审美的范围。但“唯一真理”、对其本人的诗歌创作故步自封,以及其影响力所及的其他诗人的诗歌创作,带来的危害已经清晰可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3)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3) 我本人的诗歌理想之一,就是坚持诗歌写作的先锋性。我密切关注当代汉语诗歌每一个维度上的先锋性尝试,我知道每一个行走在先锋道路上的诗人在想什么,想干什么。非常遗憾,我确实感到,很多诗人因先锋的执念,被先锋所困;因耽于先锋的虚荣心,写作变成了一种外在的虚荣性写作、标签化写作,不再与内心有关。 21世纪初,我和我的朋友们发起了一场“下半身诗歌运动”,形成了一种先锋性写作潮流。其后,中国诗歌洋溢着“向下”、“崇低”的写作思潮,与“无产者”的生活方式结合后,更是泛滥成灾。很多人当时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对这些“向下”、“崇低”批评居多。有人认为我想保持个人的先锋话语权,有人认为我无法进一步向下,丧失了进一步的先锋。殊不知,在我看来,再怎么先锋,也不能使先锋沦为标签和形式,不能令对先锋的追求外在于诗歌。 我也曾因这种先锋的执念,有时剑走偏锋,好勇斗狠,不惜代价强行披挂先锋外衣。这样的写作尝试,与内心严重脱节,变成了一列脱轨的火车。如何将先锋性控制在与内心匹配的范围内,控制在诗歌写作内在逻辑的轨道上,是一个复杂的话题,绝非一味向下那么简单。 最近在读小招的一本遗作,他在2010年自杀身亡。说实话,我读得有些难受。阿坚写的序言说,我是小招生前“方方面面都服气”的诗人。阿坚还开列了一份小招热爱的诗人名单,每一个都带有强烈的先锋标签。在小招的整本诗集中,我看到这些诗人的影子,包括我的影子在内。我依然要说,这不是一本我喜欢的诗集。 在这本诗集中,小招几乎一一试穿了他喜欢的诗人的先锋外衣,每一件穿在身上都不合身。他对这种外在于内心的先锋性的追求,大于对诗歌本身的追求,他追逐着他们身上熠熠发光的先锋标签,像小孩收集阵亡战士的勋章,把勋章一一扎进皮肉,冲上想象中的诗歌战场,义无返顾。 在最后的一些诗歌中,小招的天才开始体现,他开始找到自己的嗓音。这种嗓音,我认为是当代诗歌先锋性探索的最前沿的嗓音。他开始尝试将自己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个人命运,较为天然地融入驾轻就熟的口语叙述,让其中的诗意自然呈现。可惜天不假年,这种开始走向成熟的写作戛然而止。 但这部分诗歌,诗意更多还是体现在与主流社会世界观的对抗中。这种对抗,甚至是洋洋得意的。这不诚实,或者说,并没有体现出“诚实”的能力,也就失去了这种写作最大的张力和微妙的诗意。与主流社会格格不入的世界观、生活方式,“无产者”的生命直觉和生存意志,是天然的诗意。但这种天然的诗意,会被刻意的洋洋得意的炫耀式对抗削弱,不能抵达其中包孕的内心优势。生活和命运带来尴尬、痛苦、苦闷、孤绝、无奈、焦虑,才是内心真正的黄金,才是“人”的力量所在。 这几年,随着布考斯基的诗歌被翻译得越来越多,他成了中国先锋诗界很多人的新偶像。布考斯基的写作,几乎是先锋诗界各个流派过去十来年先锋美学追求的集大成。他看似随心所致、絮絮叨叨、流水账式的口语,轻松实现了语言诗派对于“无意义写作”的追求。他将个人生活的一切在叙述中直接呈现,使得诗歌充满了“身体感”、“直觉感”。他诗歌中呈现的人渣般的生活方式,与先锋诗界那些刻意强调与主流社会对抗的“无产者”生活方式天然一致。并且,作为一个沉迷酒色、早年穷困潦倒的诗人,布考斯基的活法,显得更加纯粹。我能理解先锋诗界这种如遇知己、如逢偶像的感觉,但同任何诗歌偶像一样,布考斯基为中国诗歌带来了更纯粹、更成熟的美学样本,但同时也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4)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4) 事实上,布考斯基的写作建基于天才般的对诗歌本质的认识,达到了写作的诚实,不夸大,不缩小,不胆怯,不回避、不刻意,诚实于自己的生存状态,诚实于自己的内心,没有刻意追求先锋,没有呈现任何对抗的姿态。生命之本真,自然就是诗。诗人所应追求的,不是任何一种生存状态,也不存在某种天然更接近诗歌的生存状态,而是每种生存状态与内心之间存在的微妙。此种微妙,即是诗。布考斯基的生命形态和生存状态,与内心之间更富有撞击的张力,诗意更容易被发现,在绝伦无匹的语言天才和叙述能力的激发下,成就了他的写作。中国的很多先锋诗人,既无如此天才,又无对诗歌和生命的诚实之心,刻意模仿,离本质越来越远,也伤害了先锋的本意。有的诗人,活得很人渣,内心也如人渣般猥琐,却不知布考斯基的内心中有永恒的赤子,有高贵,有对生命的真诚,有纯正的人的力量。 先锋从来不是姿态,而是诗人的内心与语言在巨大的张力中融为一体,达到通往本真的深度与广度。相对传统的、已经形成的诗意,先锋是一种反动,进而形成或者发明新的诗意。若只追求反动的一面,以为越反动越先锋,偏离本质的诗意和诗意的本质,就会导致“先锋”与“诗歌”之间的南辕北辙。 上文提到的政治虚荣心和先锋虚荣心,持有者大抵是诗歌写作中的激进派。文化虚荣心和技术虚荣心,持有者更像是诗歌写作中的保守派。 在这四种虚荣心中,我最讨厌的是过度体现的文化虚荣心。我甚至觉得,它不仅仅是一种利用文化文饰诗歌的投机,而是站在了诗歌本质的对立面,站在文化的真实含义的对立面。 古今中外,都有一些文化虚荣心在诗歌中体现的例子。中国古代诗人对典故的痴迷(以宋朝江西诗派为最盛),美国诗人庞德野心勃勃的《诗章》,20世纪80年代流行一时的史诗写作以及“整体主义”写作,都在此列,都已经湮没在历史中。时间证明,这种趣味从来不是诗歌的大道。 最近几年,随着诗歌进一步边缘化,部分知名诗人的文化虚荣心应运而生,带着投机和讨好的意识,诗意不足文化补,恨不得把历史上的每条皱纹都搬到自己的诗歌里。“文而饰之”后的诗歌,长着吓人般煞有介事的,充斥着儒家、道家、佛教等文化国故的脸,骨子里却是没文化和对文化的无知。诗人跳起东方文化的大神,唬住了不少信众。这种伪造的东方文化诗歌,颇能与文史界所谓“新国学”之流形成呼应。 事实上,文化是内在的血脉,是流淌、运动着的。我们每个人都置身在文化中,我们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不同背景的文化。每一首诗写出,就天然成为文化的一部分。本就在文化中,何必非要拿什么来“饰之”?何必非要从故纸堆中,拼凑出一些僵硬的典故、词汇,宣扬所谓东方文化,所谓“天人合一”,以此包装自我,糟蹋文化? 诗人,岂能如此卑贱! 更不堪者,则将东方的各种典章,儒释道、唐宋元,打碎,揉巴一下,填充进诗中,再发一些悲悯之感叹,一位“大师”俨然诞生了。对很多不懂得什么叫“原创能力”,对“原创”缺乏基本审美的读者来说,它们简直就是香甜的奶酪。故纸堆里的僵尸文化,故作端庄的语言,小关节处的悲悯抒情,添加一点政治正确的普世价值,几样东西一拼凑,蒙住一批自以为有文化追求的读者。作者和读者,这群自以为热爱文化的文盲,任何东西只要显得足够有“文化”,立即便如同泥人儿涂上油彩,被他们抬着轿子搬进庙里。此类诗人,大抵就是跳大神。此类诗人的拥趸,大抵就是巫婆神汉的信奉者。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5) 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5) 文化虚荣心本身就是歧途,技术虚荣心则是诗人在对技术的高度迷恋过程中,逐渐失去控制,形成歧途。 在学院派诗歌写作中,陷身于这种状态的诗人为数不少。这也算是一种“玩物丧志”,一旦陷入,无力自拔。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诗人无不孜孜以求更有技术含量的语言表达,古代诗人即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技术自觉,技术甚至是写诗者从业余迈进专业的门槛。现在的问题是,当门槛变成“学问”,当技术成为诗人追求的唯一诗学,它们对诗歌本身的覆盖和反噬就开始了。 我有一位诗人朋友,深受学院派诗歌影响,我常常怀疑,学院派诗歌是他关心的诗歌的全部。他对我的诗歌有一些了解的兴趣,集中读了一批诗后,发短信给我:“你的诗歌不是文学,是人学,你是个框框之外的人,算你狠。” 我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是表扬呢?还是批评呢?” “表扬,高度表扬。” 他的表扬,以及他所说的“人学”,应该是指我的诗歌中对人性的尽可能呈现。但他同时又本能地有一种“不文学”的感觉,有一种“框框之外”的感觉。也就是说,对诗歌的文学性,他有一把尺子,一个框框,必须在框框之内,才能成为评价体系的一部分。这个框框是技术。技术成为尺子,成为体系,成为标准,我的写作没有进入这种学院派的技术体系,自然就成了“框框之外的人”。只是因为我够“狠”,直接杀到“人学”,才令他惊讶。 他的短信也令我惊讶。我自觉深知诗歌界不同思潮之间的隔膜,但没想到隔膜深到这种程度。学院派诗人中的一部分,垒起了一堵汉语诗歌的技术高墙,将自己围在墙中,构筑自己的技术诗学的小世界,乐在其中,精研修辞学,精研词语与词语之间的关系,精研每一个诗句最与众不同的、最曲折、最生僻的表达。在他们的写作中,技术成为学问,技术的层层垒叠,遮蔽了诗歌。然后,为了证明自身追求的有效,他们用连篇累牍的论文,企图证明诗歌即技术。他们陷入无法逆转的迷途。 有一位前几年因病去世的著名诗人,我在读他的诗集时,不禁喟叹:技术的迷途对诗人的耽误实在太狠了。他早年的诗歌以轻灵见长,颇有天才。后期的诗歌,我每读一句,都要咬嚼半天。几乎在每一句中,他都竭尽全力精心体现技术,极尽复杂之能事,确实别开一番生面,也拓宽了语词的使用宽度。但诗歌整体抵达的情感、意识,并未因此加深,所呈现的空间,反被衬得逼仄、狭窄。精心雕琢了每一个词和每一种修辞后,诗句如混凝土般结实垒砌,“诗”困裹在内,挣扎难出。这样的诗歌,在学院派体系中备受推崇,我想,这是对其践行“技术诗学”的犒赏,但代价未免太大。 有人将这种对技术的极度推崇,理解为对诗歌写作的文本追求。但诗歌文本与“诗”之间,从来不是画等号的,诗歌是语言、技术、生命、情感、意志、个性错综难辨的结合体。以强调文本之名,用对技术的单一追求取代对“诗”的追求,是最大程度的因小失大。 政治虚荣心、先锋虚荣心、文化虚荣心、技术虚荣心的膨胀与泛滥,是我目力所及的中国当代诗人最容易陷入的写作歧途。我看到很多才华横溢的诗人,一旦陷入,立刻获得合法性、道德优势或诗歌的政治正确,固执无比,再也不能返身,不能单纯而本质地面对诗歌。这样的情况,对我的写作是极大的提醒。 这么多年,我的写作发生在中国当代诗歌最直接的写作现场,无时无刻不与这些虚荣心同在。这些虚荣心,也无时无刻不对我施加影响。我看到了它们,我从它们中汲取很多营养,但警惕得更多,也作出取舍。之所以用这篇文章作为诗集的序言,一是因为这是我这两年思考得较多的课题,二是因为在这篇文章中,我已经写出了自己的诗歌追求。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一章(1) 命令我沉默 第一章(1) 2012/07/24 一、请让我紧紧地抱你 离岛情诗之伤别离 我要为你写一首情诗,一百首情诗,一千首情诗,一万首情诗。 为你。为一个你,两个你,无数时刻的你,这个你,那个你,无数面影的你,具体的你,泡影的你,躺在我怀中猫身的你,舌头中的你,温暖子宫中的你,今夜不存在的你,孤独的梦中梦不见的你,稠密的海水中突然消失的你,龙眼树下没有的你。 有你在我身边 我才会变成一个坚强的男人 你是我唯一的宗教 一旦没有你 我就会脆弱得像一只壁虎 拖着伤心的尾巴 爬行在黑夜的角落 每一滴冲上岩石的海浪都是一条凶狠的鞭子。岩石思念海浪,星星思念夜晚。可是海浪会把岩石的心脏抽成粉碎,倏忽的星星把夜空映照得那么孤独。离人在海的这边,看海浪翻滚,海里的舢板猛烈地动荡。 你是我唯一的宗教 你的声音是我全部的教规 所有的福音 你的身体是我辉煌的教堂 每一件新买的衣服都是墙壁上艳丽的壁画 你的是我的灯塔 我愿意俯伏在你的身上忏悔 双手搂紧你结实得像罗马柱般的臀部哭泣 我将为我永远爱得不够的爱忏悔 我将为我此刻竟不能陪你入眠而哭泣 让一切的承担在此刻见鬼去吧,把它们扔到大海里,变成泡沫、浪花,变成乌贼的汁液,变成落叶飘零,碾碎它们,那冰冷的机器和罪恶的现实。我只愿意想象你的美好,你就是我的国家,我的民族,我的语言,我的诗歌,我的我。你是全世界完美中的完美,令我号啕的完美。为何不普照我?为何此刻我如此伤心? 银鱼在浅海里跳跃 它们不是一条 野花在山坡上盛开 它们不是一朵 捡贝的孩子拎着红桶在沙滩上奔走 他们不是一个 那站在渡船上紧握栏杆朝北方张望的人 他将从一个岛屿 去往另一个岛屿 家山在北,人在天涯。你在家山,我在天涯。回不去的家,攀不过的山。站在萍州岛湛蓝的天空下,看稠密的海水像一颗巨大的澎湃的离人之心向我猛扑过来。 我的朋友们 刚刚在祖国的癌症中学会笙歌 而我正在癌症之外学会伤感 学会引颈翘望 渴望回到那片癌症之中 那片癌症里有我的家 我的爱,我的你 也许癌症终将扼住我的喉咙 我仍然将用残存的肢体爱你 也许癌症终将切掉我的舌头 我仍然将用滚烫的舌根吻你 我吻你吻得太少,那些甜蜜的时刻,的吮吸之夜,互换的汁液,流淌的爱!此刻的战栗不是因为亲吻,而是因为怀揣一颗放逐之心!这里的沙滩已经被巨大的岩石填平,海上黑黢黢的,波浪像无数只野猫的背一样翻腾,每看一眼,就会被它们尖利的爪子挠破心肺。 在电话的声波里 我用最高兴最热烈的言辞和你说话 用我的欢乐使你欢乐 你不能悲伤 你一悲伤 我就会陷入疯狂 终于要挂断了 静寂 阴影中竖起的耳朵 四周尽是悲伤的虫鸣 我将燃尽所有的烟头 将这悲伤一一擦亮 刚刚在维多利亚港湾看到一艘艘巨轮停靠,三十年前的老水手,如今在一家大排档的厨房里炒蚬;转眼便已在马六甲海峡的沙滩上看公海里的船舶驶向中国的方向。从一片海洋到另一片海洋,从一座岛屿到另一座岛屿,我不知道那鲨鱼的国度是否真的一定要将我吐出,像吐出一堆肉做的秽物。 而我的就生长在那鲨鱼的嘴中 在它咀嚼着的尖利的牙缝中小心地存活 我的和你的 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才能回到一张宽阔 如同草地的床榻 而我将簇拥着你 它比墓床还要宁静 马来女人用长袍鼓动着风声,中国女人摇晃着她们被热带的海风浸泡得宽阔而松软的髋部,欧洲女人掀开泳池的波浪躺在乳白色长椅上堆积晒黑的,她们在青天白日向我冲来,将我团团围困,就像棕榈树包围了山冈,枝叶朝天空狂暴地张开,不分昼夜地酝酿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一章(2) 命令我沉默 第一章(2) 可是除了你以外 再也没有别的身体能让我在环抱中感动 在记忆中仍然因为感动而涌出泪水 我愿意为回到家园再抱你一次 而付出所有此刻其他的梦想 我愿意为能永远抱紧你的身体 轻抚你的小腹入梦 而背叛这世上一切冰凉的真理 那么请让我回去吧 回到那片癌症之中 回到那鲨鱼的口腔 为抱你一生 用尽所有的心肠! 2004/08/02-10,本诗写于在香港、马来西亚辗转的途中。 1976 狮子在山冈上的咆哮 惊醒了很远的村庄里 熟睡的孩子 河北唐山的一次地震 竟吓住了苏北的人们 他们在户外 用木材、铁皮和茅草 搭建起简易的屋子 没有人敢在原来的房屋过夜 连刚刚刷过一层清漆的 雕花大床 都被他们扛进了简易房 人们在里面吃饭、劳动、 甚至有一个妇人 在十月一日,生下了一个小男孩 分娩的疼痛 和连夜的呻吟 像蛇一样,顺着地震的波动 一路向南传递 比起火车和飞机 它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等传到云南 滇池旁边的安宁城时 已经是十一月一日 一个女婴降落在医院的产床上 一个在滇池南 一个在长江北 两个孩子比赛着孤独 和恐惧似的,扯着嗓子 无边地哭喊 他们的降生 仅仅错过了一个月 而到了他们相识 并且亲吻的时候,却已经是 二十年之后 昆明小街 我和女友 并肩走在 雨后的沥青街道上 像一对 年老的伴侣 顺着一段斜坡 往下走 从灰暗的邮电局 走回保险公司 开着玉兰花的 宿舍大院 经过一条 饭馆云集的小街 她陪我在这里 吃过鸡枞菌、干巴菌 童子鸡、蘸水鱼 堆满酸菜和辣子的 小锅米线 这条小街 我已经很熟悉 她更熟悉 在这里长大 变成一个女人 说一口好听的昆明话 饰品店门口 两个推自行车的少女 正在高兴地说话 细小的胳膊 轻盈的小腿 马尾辫不停地摇晃 我问她 你小时候 是不是也像她们 骑着自行车 游逛在这条街上 上坡,下坡 摇着清脆的铃铛 跑遍每一个店铺 我多想变得 像她们一样大 或者更小 我想在这个地方 这条街上 陪着你长大 陪你吃冰激凌 陪你买好看的发卡 肩并肩 和你一起度过 那些我一无所知的 你的青葱年华 2002/03/02 请让我紧紧地抱你 先是爱上你在深秋的风中 走路的样子 像个小伙子一样 接着 就被你的笑容迷住了 我不敢看你 多看一眼,就会被你嘴角的笑纹融化 然后才是不可遏制地爱上你柔软的身体 我知道它是柔软的 温暖的小野兽 不靠抚摸 我也能感觉到 可它竟然藏在一个小伙子一样走路的姿态里 我于是爱上了 你的身体 我一定要抱着你 就像西藏的僧侣 抱住土地 如果我不能抱住你 我的爱 将如同孤魂野鬼 无处皈依 请一定要让我紧紧抱住 你滚烫的身体 不要让我空空荡荡地 说爱你 我爱你什么呢 实际上我还远未老去 皮肤红润得像是新生 为何从不奢谈爱情 只是因为不太习惯 但我到底爱你什么呢 竟令我如少年般鲁莽 莫非是你深眍的双眼 使我想起初恋的童年 想起年轻的姐姐 想起同桌的女生 我多爱看她们眨眼的样子 如同爱看你头发半拂眼睑 但这一瞬的心动 怎就会成为爱情 什么东西在你眼睑后隐藏 就是什么东西使我心激荡 什么东西我看不见摸不着 就是什么东西在暗自闪亮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泓湖水 即使有时它会凝结成冰面 如果允许我在你的冰面上滑行 我定会在冰面下找到我的投影 我一直在你的湖水里等 等待另一个我前来寻觅 当两个我在你身上相遇 我就忍不住要说我爱你 2003 你的孤独 我爱你在人世间形单影只的孤独 我爱你衣衫单薄的孤独 我爱你被我紧搂在怀中无法逃逸的 孤独 我爱你吻我时浸透舌尖的孤独 我舔舐着你的孤独 它像一条冰凉的蛇 我爱你在泳池中划动碧波的孤独 分开,又聚拢 仿佛你从未置身其中 谁比你更孤独—— 真空中唯一的身影? 我爱你献身的一瞬紧张而勇敢的孤独 我爱你不甘心时愤怒的孤独 我爱你凝望着自己的孩子 静静等待他的成长和离你而去的孤独 这孤独太漫长 你在漫长的孤独中衰老 在更漫长的孤独中死亡 我紧攥着你的孤独 如同一个孩子 攥着母亲的衣角 2009/04/26 爱情是一首诗 啊!那被压榨着的爱情 那多余的爱情 那不够的爱情 那搂抱在一起 然后摔跤的爱情 那我在书房一晃腿 你在卧室 就会头晕的爱情 那你一头晕 就会砸烂所有杯子的爱情 那你一砸杯子 我一个晚上不敢晃腿的爱情 那你给我挤酒糟鼻的爱情 那我给你洗臭袜子的爱情 那愤怒的爱情 那悲伤的爱情 那幸福的爱情 那所有传染病 我们都会先后染上的爱情 那互相憎恨的爱情 那彼此索要的爱情 那又当爹又当妈又当儿又当女的爱情 那不可磨灭的爱情 那除非有一个 先死 才能解决掉的爱情! 2002/10/31 数星星 亲爱的 我们来天台 数星星 一颗 两颗 应当还有很多颗 但是我们 看不见 星星为什么 上来得这么慢 就像你的纽扣 一颗 两颗 什么时候 解得完 2006/03/15 婴儿 我曾经多么害怕你来到这个世界 赤条条的身体终将被泥垢涂满 稚嫩的唇齿必有一日吐出成串的谎言 我如何忍心你来到这个世界 人们像鲨鱼一样彼此撕咬 血液把天空浸染得像挑逗公牛的红布 而你终将跻身其中从婴儿长成野兽 但你终于还是降临了人间 这一遭你是一定要顺着自己的意去走了 你在清晨的光辉中醒来 冲着我幸福地微笑 这一瞬连光芒都是甜蜜的 我的心有些疼痛仿佛青苔被流水冲刷 你让我知道生命竟可以如此纯净因为我爱你 你让我变得干净和明亮因为我爱你 我怀抱着你仿佛柳树抽出新芽 爱在空气中轻轻流淌,像面包一样柔软地膨胀 你的嘴唇也是鹅黄的呀就像树叶在春天 这个时候的世界多么清澈因为有了你 这个时候的我又重新变回一个婴儿 乌黑的眼珠看着世界并且再次爱上了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二章 命令我沉默 第二章 2006/05/03 战书 我搂着 搂着他 三口之家的夜晚 充满柔情 刚刚入睡 就被他的尖叫吵醒 拧开台灯 乌黑的眼珠看着我 哭声凄切 坐起来 将他抱在怀里 轻轻哄着 慢慢安静下来 关了台灯 接着睡 我搂着 搂着他 哭声随即响起 如此反复 每一次 都用乌黑的眼珠 看着我 看得我发毛 一个念头泛出 再睡下时 搂着他 我往外挪了挪 没搂 果然不哭了 我啪一下打亮台灯 看着他 有些得意的 乌黑的眼珠 这小小的男人 以为自己 打赢了一场战争 嘿嘿 臭小子 我们之间的战争 从今天晚上 就开始了吗 那这仗 咱们就打下去吧 不管是你妈 还是这个世界 你老爸我 在任何时候 都不会拱手相让 2006/12/27 凶器 是我让她小巧的变得圆润 是我让她圆润的变得臃肿 是我让她鸽子般的充溢奶水 是我让她细小的爱摆动的胳膊变得慵懒 我以为我修改了我爱的女人 并对此充满洋洋得意的内疚 哦,那在爱和暴力的溪涧山谷中 跃荡飞翔如猿猴的 其实不是我 是岁月 2010/06/24 狗日的美好 整整一个夜晚 陪儿子画画 一大盒子彩色的笔 涂满好多张纸 我画一只维尼熊 他画一个圆圈 直到他困倦 满足地闭上眼 后来每天 他都要拉我 陪他画画 但怎么也 找不到那一晚的感觉 儿子越来越烦躁 彩笔扔了一地 然后哭泣 看着儿子的眼睛 我感到疲惫 我无法告诉他 一个成年人的常识 美好的时刻 总是一闪即逝 妻子想再生一个 妻子想再生一个 我拒绝 妻子说你想想 再生一个女儿 跟你最贴心了 我拒绝 妻子说再生一个嘛 又不要你带 不会让你太辛苦的 我拒绝 妻子说再生一个吧 你老了,多个人对你好啊 我拒绝 妻子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真是个冷血动物 再生一个能把你累死还是能把你穷死啊 我拒绝 是否再生一个孩子 成了我和妻子不断争执的主题 她已筋疲力尽 我已头痛欲裂 那天晚上 在她美丽身体的环绕和无休止的纠缠中 我说我豁出去了 今晚不戴套 怀上就生 怀不上以后就别烦我了 饱含和愤怒 带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悲壮 埋头苦干 喷涌的一瞬 眼前一群光小人儿围着我舞蹈 个个都叫我爸爸 我仰头倒下 紧闭双眼 坚决不看 直到十几天后 妻子的月经如期而至 欣喜的是我 心中有大石落地 沮丧的是妻 眼泪在眶中打转 那天晚上我搂着伤心的妻子 两人说尽了心中的话 我对妻说 不要怪我 我确实自私 因为心中恐惧 我怕 我怕再一次去爱一个人 我的生命中已经有了你 有了我们的儿子 我爱你们 我觉得我已经用尽了我的爱 我不是一个愿意去爱别人的人 每爱一分 都在消耗和燃烧自己 我想留一点爱 给我自己 再生一个孩子 又要倾尽全力地爱 我害怕这爱 我感到恐惧 妻子在我怀中哽咽 “我想再生一个孩子 也是因为恐惧 我害怕极了 我太爱我们的儿子 我怎么爱他都不够 我怕我爱他爱得太多 他会受不了 我也会受不了 我想再生一个孩子 让新的生命分掉我的爱 我害怕被爱灼烧 烧掉我的孩子 也烧掉我 我害怕这爱 我感到恐惧” 2008/10/20 你必须记住你爹的家乡 家乡的方言 土得掉渣 比如“东西” 我们那儿读“搞子” “去,把那搞子拿来” “这搞子真漂亮” “你的是个什么搞子” 从我家往西 十公里之外 就不读“搞子” 舌头卷起来——“搞吱” 太难听了 多年之后 读大学中文系的我 才突然发现 “搞子”一词 竟是古语 日出东方为“杲” 日落西方为“昃”(zè) 东西东西 杲昃杲昃 我将这个妙词 送给刚出生的儿子 做了他的小名 我的儿子 有一天 当你回到你爹的家乡 才会知道 这个充满文化的名字 是多么土得掉渣 沈杲昃 沈杲昃 读出来就是 “什么玩意儿” 的意思 2006/12/20 侥幸 ——写给儿子,祝他生日快乐 我怀抱浓郁的爱意 并且想让你 每一分钟都体验到幸福 你可知道 我是多么心怀侥幸 (当我看到 病死在难民营的 阿富汗孩子 活埋在沙滩的 伊拉克孩子……) 有一天 爱你的人会被上帝收走 又或者有一天 灾难降临 幸福的时光不再有 (当我看到 上个世纪 七十年代面黄肌瘦的 六十年代全身浮肿的 五十年代饿死家中的 四十年代死于炮火的 三十年代遭遇屠杀的…… 和你一样的 中国孩子) 因此我怀抱更为浓郁的爱意 去给予你弥漫内心的幸福 有一天 当你的幸福 被一支粗暴的枪管击中 即使我已不能再给予 也会为已经给予的 而心怀侥幸 2007/10/07 我在你的身上寻找 ——写给儿子 任何时候扭头看你 总是忍不住 像看一种 既神秘又亲切的事物一样 凝视 从你眼中长出的每一片树叶上 寻找我的痕迹 那些并不容易找到的我 像慢慢浮现的星星 一颗颗 被你擦拭得明亮 我在你身上 找到了一堆我 这让我有时欣喜 有时羞涩 有时又自责 而那些既不属于我 也不属于你妈的部分 让我激动又困惑 像是老天的新发明 又像是宇宙和你之间的 一个小秘密 在太阳底下 你新鲜得无解 2012/07/20 妻 只有在她的身旁 我的目光才变得柔软 她洗完澡出来 神情宛如 如果不是肚子依然有些大 你根本看不出来 是个生过孩子的女人 她因此很自卑 因为肚子变得那么大 我太累了 躺在沙发上 头正好 枕在她的肚子上 柔软 并且肥沃 让我内心宁静 我静静地听着她肚子里发出的声响 就像里面还有一个孩子 我枕着她的肚子渐渐向梦中沉去 芳草萋萋的坟丘 覆盖住我的身体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三章(1) 命令我沉默 第三章(1) 2007/06/13 苏北 有时我会想起你,苏北。想起你 干燥的土路,失神的河水。想起 两只羽翼未丰的脏鸭子,被夏天 光腚的儿童,赶进一茬茬割了又生的 芦苇丛中。而河岸永远那么宁静 外公,我在北京挺好的,有时 我会想起你,想起你所在的苏北 想起我的泰兴,你的海安,想起 我和你所共有的,并不热爱你的亲人 你已死去,而他们好端端地活着 遥远的苏北,空气里有咸鱼的气味 农村里梳着背头的暴发户,和城里 掏空腰包的年轻人,推着同样型号的 摩托车,在和外公一样满脸皱纹的 老人,狡黠的微笑中,带着自己 成熟或快要成熟的女人,飞驰而过 满地尘土。而此时,我的外公 方圆几十里独一无二的,阴阳先生 已归于尘土。没有来得及用温润得烫手的 罗盘,为自己勘察一处,容身的墓穴 没有来得及,与被生生拆散的最后一个 七十岁的老情人道别,便被不孝的儿女 我的父母和舅舅们,火化了事。在故乡 整齐的绿着的田垄上,密密匝匝的坟墓中 看风水的外公,失去了一席之地 我在北京没什么。你阖上双眼时,我全然 不知,我未曾碰过你枯瘦的手指 你的子孙,包括我妈在内,不会有人 为你落泪。他们都说你不好,没人 说你一声好。你的历史,大伙儿全知道 你扛过枪,当过新四军,也算老革命 只是因为一不小心,和一个皮肉生涯的 女子,发生纠葛,便被遣送回家。后来当了 公社的财经,有点生杀予夺的味道。只是 狗改不了吃屎,作风问题,使你惨遭革职 在你百无聊赖,看起了风水之后,你 声名大噪,方圆几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看风水的,张进芝老先生,灵光得很 你有钱了,一半顾家,另一半,水漂似的 分给你的,不知多少个女人们 我嫉妒你的女人比我多。但是 你的儿子和女儿,为此愤愤不平,为他们的 母亲,我的外婆。她是个驼背,比九十度 还弯,据说是生活的重担压的。她还耳聋 叫她三十声,她理都不理 可是,我的外公,糟糠之妻不下堂 更何况,她给你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 儿又生子,子又生孙,你不爱她,大家 便都恨你。你死了,连我,据说是 得了你遗传的风流胚,也未曾为你落泪 在我的家乡——苏北,你一个人去了 你的情人对此一无所知。她们都已老了 倚着门框,翕动嘴唇,说些人所不知的 旧事。偶尔会想起你,勇敢的小兵 有钱的财经,灵验的风水先生 你一个人上路,一个人走进你的苏北 你有一个儿子在宁夏,你有一个外孙在北京 没有人想起你,除非偶然,当他们 想起苏北,想起干燥的土地,失神的河水 想起为了挣钱和娶媳妇而奔忙的乡亲 1998 天下无戏言 吃着晚饭的母亲 突然提起弟弟来 抱怨道 “连过年 都没回家待着 不知道整天忙什么” 我不管她的唠叨 只顾埋头扒饭 母亲说着说着竟有了气 “一年到头 他跟我说的话 不超过十句” 我心说糟糕 母亲最近身体不好 要把憋在心里的气 撒出来了 我不敢接茬儿 埋头扒我的饭 果然 母亲接着就愤怒起来 “早知道当初 还不如不生他呢” 我一愣 脱口就说 “当年你可说过 等你老了 不会跟我过 要跟老二过的啊” 说完我就后悔了 自己也没想到 小时候 母亲的戏言 我竟然一直藏在心里 耿耿于怀到今日 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 接下来整个的晚饭时间 母亲竟然都在解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三章(2) 命令我沉默 第三章(2) 她当年的 这一句 戏言 2007/03/06 甜头 我的奶奶 是普天下 最聪明的奶奶 在她生命的 最后几年 她毫不犹豫 摔了一生中 最漂亮的一跤 并且成功地 摔断了自己 上的 一根骨头 从此我的奶奶 幸福地躺在床上 让我的父母 每天送饭送水 还要端屎把尿 我的奶奶 在九十三岁那年 终于证明了 生儿育女的甜头 2000/08/05 我在你和神之间 人活着有多难?我知道。 人在自己的心里活着有多难,我也知道。 每个人,在世间安身立命,其中的难 我隐隐约约,仿佛知道。但我正忙着解决我自己的问题。 有时解决了一些,更大的艰难随即又出现。 这过程激发了我的斗志,我甚至有些享受。 但我忽略了你, 我以为我给了你温暖, 我们衣食无忧,有一个看起来美满的家庭, 甚至好像,我还给了你一些爱情。 但我并没有真的理解,你在你的内心中有多难。 我无能为力,又或者是,并未为此而努力 我甚至看不起你自己的挣扎。 我忽略了你的迷茫,因此不知道你的痛苦有多深。 你开始接触有关灵修的知识。上各种各样的课程。 前些日子,还专程去印度金奈,在一个灵修学校 待了整整一个月。学校的创办者是一对夫妻, 他们声称自己是世间的神。夫妻俩都是神。 我非常思念你,包含着说不出来的纠结和恐惧。 其实我见过神,可能你也见过,当我牵着你的手, 漫步在林荫道,神就坐在我手心的汗滴里。 如果那时你也是爱我的,你就应该见过神。 神在我们的孩子漆黑的眼眸中,天使不一定 非要长着六翼的翅膀,在你面前苍蝇般乱飞。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进房间,照在天使透明的脸上。 平静的生活有幸福的光辉。十年前,我每天呼呼地 喝着你给我煮的排骨汤,你坐在身边,神一样微笑。 神有时在死者身上,显得格外严肃和安静。 我曾经为你去世的父亲更换寿服,他是一尊手脚冰凉的神。 因对你的生活感到放心,离开人世时格外平静。 你把他的遗照带回家,挂在墙上,神就在我们家住下了。 和你一样,我也相信神的存在。他有时居住在乌鸦的左眼, 有时停留在槐树叶变黄的瞬间。那年夏天我们在路南县, 看彝族人的火把节舞蹈,满大街都是神。 神调皮极了,刚才还落在跳舞的人小腿上 转眼又换到了黝黑的手掌,时而又落在女人的臀部。 神在一盏灯光中,在一袭旧衣上,在奔波时疲倦的眉眼间。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首诗给你——这不能改变你的决定。 从印度回来,你确实变得快乐,像被人下了药似的。 但是你说:即使是被人下了药,能变得快乐你也愿意。 我瞬间无话可说。你接着告诉我,你以前活得像行尸走肉。 我感到自责,又有些愤怒,我觉得你这话伤害了什么, 可能就是——和你在一起时,我看到的那许许多多的神吧。 2012/12/13 奶奶的愤怒 你吃饭的时候 为什么总要把筷子 戳在碗里呢? 那么老的奶奶 最爱我的奶奶 气极了似的 对我叫了起来 你不知道 只有家里死了人 才把筷子 戳到碗里的吗 我家当然没有死人 奶奶的愤怒 只是因为 如果真的会死一个人的话 肯定就是她 2002/08/14 温暖的骨灰 父亲越来越苍老 令我感到陌生 既不像年轻时那样暴戾 也没有老年人应有的温柔 仿佛失去了人类的气息 像一个木头做的 摆在家里的盒子 这感觉令我惊恐 我试着靠近他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三章(3) 命令我沉默 第三章(3) 伸出双手感受他的温度 我在他的体内 握到了一把温暖的骨灰 这下我放心了 父亲,他就是你 如此轻盈 被我珍爱地 抱在手心 2009/02/07 外婆去世 外婆去世了 故乡的亲人 在一场瓢泼大雨中 为她送葬 送葬的路说长不长 用去了我三十年的时光 我花了整整三十年工夫 才把童年时认识的那些老人 一一送进坟地 一个都不剩了 战火 逃亡 饥饿 批斗 贫穷 他们的一生从未幸福 连死亡 也被烧成骨灰 再花三十年工夫 为现在的老人 我的父母们送葬 他们从出生开始 就被剥夺了灵魂 在谎言中长大 在空洞中衰老 2007/07/09 外婆的葬礼 外婆的葬礼办得隆重 母亲哽咽着朗读她连夜写出的长达好几页纸的祭文 二舅从遥远的宁夏赶回 小姨请来了做法事的和尚和唱戏的班子 刚刚做完手术不能动弹的大表哥躺着也要家人把他抬回一百公里外的老家 这些都是母亲回北京后向我描述的 其实我知道母亲在心里埋怨我和弟弟 只是她没说 我甚至能感受到遥远的家乡从小对我特别好 也是最重亲情的大表哥的埋怨 他当然也没说 我终究没有回去 确实是因为太忙 但奶奶去世的时候 我可是想都没想就抛开一切匆忙飞回 母亲的失望我心知肚明 可是有些东西强求不来 很小的时候 我多病 父母为了带我求医 把弟弟托付给外婆 他被绑在一辆童车上 嚎哭了整整一周 我记得这件事情 并不意味着我恨我的外婆 她那时的难处我当然知道 但是有些感情就是这么慢慢流失了的 2007/07/21 父亲 1 父亲我二十四岁开始抽烟 你不知道当我沉迷于此不能自拔时我是多么害怕因为 你就是二十四岁开始抽烟因为 家里永远笼罩在一片呛人的烟雾中因为 母亲的哮喘因为 你臭烘烘的嘴巴和焦黄的手指因为 我竟要变得和你一样吗 父亲你有阴郁的舌头 像暴风雨来临前翻滚的黑云你有 坚固的牙齿愤怒地咀嚼食物一脸阴霾你有 一双横断的手掌呼啸的耳光落在妻子和儿子脸上你有 天生的大嗓门母亲躲在角落里垂泪而你旁若无人你有 一双劣质皮鞋的双脚愤怒地踢向我的胫骨 父亲你揍我因为我在课桌上写字 但是你不能折断刚刚给我买回的圆珠笔 那是我的第一支圆珠笔 是你给我买的 父亲你揍我因为我写作业字迹潦草 但是你不能让我下跪在门口的水泥地上让所有人看到 我血管里的血都快喷出来了但是我不能说 父亲你揍我因为你喝酒的时候吹牛而我小声咕哝了一句 但你不能永远在酒桌上当着那么多人吹牛所有人 都知道那不是真的都知道我的父亲在吹牛 父亲你揍我因为1982年分田到户时你和村里的队长吵架你像 一只鸡冠通红的公鸡冲了上去却像青蛙一样被那农民 一把扔到水齐膝盖的稻田 父亲你揍我因为1983年他们不让你入党1984年 他们不让你入党1985年他们不让你入党1986年他们 仍然不让你入党 如今你终于揍不动我了 在我的家里 像一个拘谨的客人 你学会了沉默地吃饭 大家都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沉默多么好! 和你在一起的岁月里 我几乎从来没有吃过一顿沉默的饭 如今你沉默地喝一杯酒,吃自己的饭 我忘了从哪一天开始你变得如此沉默 我享受着这三十年来难得的安静 2 父亲,其实你心里知道母亲从来都不爱你 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 你知道她还说你什么吗? 她说你是个“小男人” 哈哈哈哈哈 父亲,你遭天谴了 你的已经揍不动的老婆 她告诉你的儿子 你是个小男人 无法想象这个逆来顺受的女人 在心里对你的蔑视如此强大 竟一次次告诉自己的儿子 父亲,我不想听她这么说 我不想听这个女人这么说 但是我爱你吗?父亲 有人爱过你吗父亲? 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父亲,你不再是一个君王,垂下了苍白的脑袋 你逡巡着找不到任何一块属于你的领地 那天被我随口说了两句你居然失声痛哭 你哭得那么大声几乎是号啕大哭像被抛弃的婴儿 父亲,你一直就是被抛弃的你被那杂种抛弃了你一直 拼了老命想赶上你终于知道再也跟不上了父亲 你哭吧今天之前我从未见过你的眼泪 我知道你懦弱你胆小你坚强你自卑你脆弱你下了狠心你挺了过来 但我从来不知道你有着怎样的内心 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大声地痛哭在你的儿子面前 父亲,也许我是爱你的 3 父亲,你从来不谈你的过去 以至于我根本无法想象你这懦弱、瘦小的属鸡的男人 竟然也有光辉的岁月 父亲,那时你该多瘦 吃糠和咸菜的父亲 裹在肥大的军服里 到底是怎样一副模样 你是怎么成为一个学校的造反派总司令的 你是怎么让你的弟兄们服你的 你从来不提你的过去 我问过 你只是说:“我们没有打死人!” 父亲,你从来不提你的过去 直到我有了自己的儿子 母亲才告诉我 你读高中的时候 与你相恋的是学校的校花 舞蹈队的队长 白杨般的少女 令所有女生自惭形秽 母亲在年迈的时候提起她 口气里依然只有羡慕 那是怎样一个女人 终你一生不再提起 你是老三届的高中生 轮到你们的命运 是不允许也根本没有大学可上 你只能也必须返回农村 你拒绝了她 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她 你后悔过吗? 她后来在苏州 嫁给了一个瘸子 4 父亲,那摧毁你的不是岁月 父亲,那啃食掉你所有皮肉脑浆心脏肝肺的不是你的儿子 父亲,如今你颓然老矣 父亲,那杂种毁了你 2006/07/27 初稿,2007/03/01修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四章(1) 命令我沉默 第四章(1) 家族赋 1 麻雀有麻雀的亲戚 我有我的 他们从我身边散开 偶尔又合拢 他们是大海 他们是 我与人类的边界 2 我有一个爱哭的哥哥 他是我少年时的偶像 我从未想到哥哥会哭 直到我长到他的年龄 我有一个爱哭的哥哥 当他哭泣时我在成长 我感受到他的哭泣和对我的凝望 我想逃避却无路可逃 3 我有一个七十多岁 仍在田地里拉着粪车艰难拖行的姑姑 她是父亲心中永远的疼痛 粪车高过她瘦小的身躯足有一尺 我甚至不敢去想象这如今仍在延续的场景 父亲不会因此而哭泣 他必须用麻木来将这活的悲剧淡忘 4 我有一个表哥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 他因为调皮捣蛋被我父亲—— 他的舅舅死去活来地毒打 那时父亲是家族的天 长大后表哥拼命赚钱 有钱了的表哥请我们一家吃饭 桌上开了十几瓶茅台 可是他舅舅——我父亲 瞧不起穷人乍富的嘴脸 一桌饭——不欢而散 在他病死前的几个月 我和哥哥、姐夫去看他 这是他一生中最有尊严的时刻 热情而镇定 仿佛死亡不过是生命中偶尔袭来的灰尘 没有悲伤和抱怨 只是静静地 与我们喝茶、聊天 5 我有一个胡搅蛮缠的姐姐 我有一个必须去爱的姐姐 她是我二姐 在她的上面 是我美丽精明得 像《红楼梦》里王熙凤一样的大姐 在她的下面 是我完美无缺的哥哥 家中的第一个男孩儿 第一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 谁能了解一个排行老二的女孩儿的内心 她的舅舅被她气得举起斧头要劈了她 长大后 她是家里最穷的一个 因此她愤怒和不甘 含辛茹苦 把儿子送进中国最好的大学 那天我回老家 她来接我 她对我提出的要求我根本不能满足 我做不到也不能做 我感受到了她的悲伤 在她的弟弟——我面前 眼泪含在眼眶 6 我有一个白痴般的大伯 必将无比长寿 我有一个精明强悍的大伯母 把大伯管成一个呆子 父亲对他们有着一生的抱怨 祖父早逝 伯父把家族的担子全扔给暴躁的父亲 甚至连赡养我的奶奶 他们也基本不管 写这首诗的时候 我才意识到父亲曾有多累 管完伯父家三个孩子 接下来管自己的两个 父亲和母亲 经常抱怨我那没用的大伯 和小气得罄竹难书的伯母 但我深爱我的伯母 因为她爱我 因为她能让我亲昵地躺在她的怀里 用棉签给我掏耳屎 母亲 从小,你只狠抓我的学习 我不敢与你亲昵 7 我有一个弟弟 唯一的亲弟弟 我本应第一个写 无意中拖到最后的弟弟 他像一条漏网的鱼 一只离群的雁 一群人,在这边 一个人,在那边 他有一个哥哥 光辉夺目八面玲珑的哥哥 我有一个弟弟 他必须一个人待着 离这群人远远的 才能成为自己 我有一个弟弟 离我最近又最远的弟弟 当哥哥有当哥哥的命运 当弟弟有当弟弟的命运 只有哥哥被灰尘遮蔽 弟弟才会挺身而出 否则 他将远离 父母在 不远游 这是对长子的要求 而弟弟的心 已经游弋太久 无法回头 8 麻雀有麻雀的亲戚 我有我的 活在他们之间 我才活着 凝望他们的身影 我才悲伤 他们是阴影 他们是我在阴影中 找寻的明亮 2009/07/18,2010/07/24修改 二、少女赋 每一幢楼里,都有一个弹钢琴的女孩 每一幢楼里 都有一个 弹钢琴的 女孩 我从未见过 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弹钢琴的女孩 从来不走到 阳光下 直到很多年以后 有一天 琴声突然终止 我才发现 楼房已经倒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四章(2) 命令我沉默 第四章(2) 我搬开瓦砾和砖石 看到一根 透明的手指 和我想象中一样 我怀抱爱情 将她拉出 亲吻她的白发 和皱纹深深的脸 2009/01/31 舞者 追光灯覆盖着舞者的灵魂 因不能逃避 而万般扭转的灵魂 你们伸长脖子 爱上了她的身姿 和蹁跹的美 一个少女 被强暴者覆盖时 那灵魂 也该是万般扭转的吧 晶莹的舞池上 舞者努力地弹跃 自己曼妙的身体 欣赏舞蹈的人们 有的已被这美 感染得落了泪 一条濒死的鱼 在冰冷的砧板上 最后地弹跳 它也有着 柔软的身体呵 我不是故意扫你们的兴 我们都有舞者的灵魂 我们都有少女的屈辱 我们都有 待宰之鱼的 绝望 2009/04/29 疲惫之诗 8∶35,从闷罐般的火车上下来 过了人行天桥,送走小尹和阿美 然后打一辆桑塔纳,回管庄 一路昏昏沉沉,每隔十秒钟,睡过去一次 车开得很慢,任何一个红灯,都能拦住它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给老婆打电话 吵吵嚷嚷,郊区口音,嘴里含了三两白酒 9∶40,到楼下,跟司机吵了一架 特别凶,口气强硬,少给了五块钱 要发票,心想,打电话投诉这家伙 打开信箱,一份报纸,一份杂志 进电梯,打瞌睡,镜子里的我,满眼血丝 眼屎垂挂,鼻毛旁逸斜出 算了,懒得投诉,懒得洗脸,懒得洗脚 想赶紧睡觉,却发现,箱子忘拿了 落在桑塔纳的前座,照着发票上的 投诉电话,找了半个小时,才找着这小子 名叫燕世云,已经开到了八王坟 等箱子的当儿,上网看诗,在巫昂的诗后面 跟了一个帖,给折荷,回了一封信 给溜溜,打了个电话。我的生活中 总是挤满女人,我了解她们的天才 如同了解她们的卑贱 我用灵魂,爱她们所有人的灵魂 用身体,爱她们一部分人的身体 2002/09 我见过 我见过法国山冈上的白狐 自灌木丛中一闪而过 那是苏菲·玛索的媚态 我的魂魄 我见过月光下的母猫 追逐尾巴的舞蹈 玛丽莲·梦露按住被风鼓起的裙子 上边是两只圆滚滚的 我见过世界上最漂亮的大腿和胸脯 那是俄罗斯的姑娘库尔尼科娃 她提着网球拍的样子 令人忍不住想将她放进橱窗 我见过印度女人卡任娜扭动着恒河般宽阔的胯部 壮硕的身体里蕴藏着波浪似的腰 仿佛出自蛇和母犀的杂交 她准会生下一大堆天才的崽子 我见过巴西女人的肚皮 和古巴姑娘高高翘起的 我见过梅特苏的黑老婆 随着塞内加尔的鼓点河蚌般翕动着嘴唇 我见过我最爱的女人林青霞 她像一只雍容的母豹子一样收敛起绝望 我见过比她瘦小得多的章子怡 她拥有刚刚发情的小母狗似的青春 2002/06/26 老猫之心 有着小麦肤色 十八岁的少女 挺着两只 小秤砣般的胸 像拎着两把 青春的冲锋枪 从天而降 抵着我的心 将我从一场嘈杂的饭局 和一顿将醉未醉的大酒中 拐走 拐进透明的夜色 夜色中 透明的咖啡店 咖啡店里 透明的空气 空气里 透明的少女 纠结而仓促地 喝着咖啡 她的男友发来短信 催促她赶紧回家 她看我的眼神 有些不舍 或者说 是不忍 仿佛她在遗弃 刚刚捡来的 一只猫咪 可是我亲爱 善良的少女 你一定不知道 一只老猫的心 有多么残忍 比起一堆人的饭局 他当然 更喜欢两个人 的寂静 比起两个人的寂静 他当然 更喜欢一个人 的孤独 2010/06/26 鬼开门 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我发誓 她此前在我的梦中从未出现过 她打开我的梦 像熟练地打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四章(3) 命令我沉默 第四章(3) 一扇紧锁的门 打开我的身体 像打开自家卧室的门 她瘦得像 一页纸 脸上全是窟窿 我抱着她 竟有熟悉的感觉 她说我是她第二十个前世的 情人 怕错过我 整整二十世 不肯投胎 在所有可能的人 梦境里飘 了整整二十世 有时也会被小鬼 恶作剧地抓回去 在油锅里 涮一涮 哪怕是鬼的身体 也快被煮没了 好在终于 找到了我 只有我的怀抱 是一扇她能打开的门 2012/05/28 我想看见光 我站在阴暗的地方 看着她,如蜂鸟般 忙碌的女人。在厨房里, 在水汽中,我看不清她, 想象不了她,她是 浮游着的,仿佛月色。 她是暗夜的种子:一枚 捉摸不定的杏,平滑, 光洁。啊,这柔软着的 梦,在娴熟的温婉中 轻轻浮动。 我看不清她,想象 不了她。她的短裙, 仿佛来自洒满雨滴的 丛林,它是其中 发光的部分,簌簌着 垂下,像黑色的叶片 轻轻旋转,但矜持着, 并不飞扬,也不卷起尘埃。 它紧贴着光滑的白桦树干, 像裹着一颗心,静静的 静得像她。 她忙碌着,我看不清她, 空气阻隔着阴影里 我的梦想。啊,我多想 看见她,让她肌肤的色泽 破空而来,洒落我全身。 我多想叫住她,多想说 停下,姑娘,请转过你 轻盈的身子,让我看见你: 先是飘飞的头发,像雾; 接着是柔荑般的肌肤,像 云。然后,然后 然后我会说,姑娘,我看见了光 1999/05 穿过 穿过是一件很暴力的事情,彻底得 就像高速公路穿过原始森林,现代 穿过蛮荒,带着优越感和占有欲 子弹穿过靶心,蒙古人穿过欧亚大陆 舌环穿过舌头——、的快乐 连水都能滴穿石头,孩子都能戳穿谎言 蚂蚁都能洞穿墙壁,和尚都能看穿世事 你在我的身体下大叫:穿过我吧 我在悲伤中奋勇挺进,但我不是和尚 不是蚂蚁,不是孩子,不是水滴 不是舌环,不是蒙古人,不是子弹 2012/10/19 福莱轩咖啡馆,点燃火焰的姑娘 你当然可以坐下 一杯温酒,几盏暖茶 总有人知道你倦了 便有音乐如梦抖落你满身的霜花 做男人不易,这你打小就知道 那年也是初春,寒气逼人 喝醉酒的父亲在院子里一边流泪 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 你说小姐我不喝酒了 你说小姐对不起 从今年开始我才刚刚是个男人 要不然就换杯咖啡吧 乳白色的羊毛衫落满灯光的印痕 带火焰的咖啡最适合夜间细品 它来自爱尔兰遥远的小城 你眼看着姑娘春葱似的指尖 你说小姐咖啡真浅 你眼看着晶莹的冰块落入汤勺 你眼看着姑娘将它温柔地点着 你说你真该把灯灭了 看看这温暖的咖啡馆堕入黑暗的世道 看看这跳跃着的微蓝的火苗 在姑娘柔软的体内轻轻燃烧 1999/03/12,毕业前夕 少女赋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 生活中 细小的常识 往往被我们忽略 比如你家客厅 电视正对面的墙上 高高挂着 你父亲的遗像 每次我走进 心里都咯噔一下 为什么要挂在这里呢 轻吻你的耳垂 我问 “我希望父亲 能陪我 看看电视 他生前 从不陪我。” 然后 你问我 “你知道为什么 被抽耳光时 鲜血总是从 嘴角流出来吗?” 我一愣 还真没想过 “小时候 父亲经常揍我 他抽我耳光时 嘴唇狠狠撞击牙齿 鲜血就会流出来。” 2010/06/2 0玉兰赋 当她绽放 天鹅般 托举着向上 世界 才有真正的花朵 仿佛是从 寒冬的 暮光之狱 出走的 一群修女 洁白的身体 挣脱黑色长袍 迸涌而出 耀眼 如紧张的灯 2010/04/18 右边的月亮 深夜,树林 寂静的雷达轰鸣 就像在 密闭的机舱 猫头鹰带领我们飞 你将我遗留在 左边的阴影中 你在右边 看月亮 偶尔也会喊我一声 让我到右边 去看看月亮 可是我正在左边 看星星 贝壳 大海 云层像白色的沙漠 转瞬又变成 黑色的山 蚂蚁从我的眼睛中爬出 一口一口 咬破夜色 狼群和蝙蝠结为盟友 灌木般的爪牙 和流血的翅膀 夜晚长满倒刺 如此漫长 猫头鹰已经死了九次 我双眼皆盲 右边的天上 漂满脸盆般的月亮 而你依然 不肯到左边来 2012/04/07 令人迷恋的一生 有时候时间 会变成漩涡 生命中所有的时刻 集中在同一瞬间 我看到少女的你 竟然没有死去 在你中年的脸上 顽强地活着 下一分钟 岁月汹涌翻滚 日渐肥胖的下巴 倒映你苍老时的容颜 同一张脸上 三个女人在微笑 同一个晚上 三个女人安静地看我 少女的你 初恋的羞涩 被伤害的倔强 堆砌在此刻的眉眼 慈眉善目的 胖老太太 大彻大悟 仿佛皈依了佛教 我怔怔地看着你 你以为我起了邪念 那就将错就错吧 用这瞬间的接近 看到你纷呈而又消散的一生之美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五章 命令我沉默 第五章 2009 故人入梦 多梦的人 却总是记不住 梦中的内容 如果梦中也有人生 多半被我 用完即废 我是多么固执 只肯相信 现实中荒凉的一生 昨夜故人入梦 多么惊喜 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十三年前的故人 突然间 从我生命中抽离 从此再无交集 年轻时不知道离别意味着什么 既没挽留 更没珍惜 昨夜故人如天使 重新降临 醒来后还想伸出双手 想挽留她 在我现实的人生 如同挽留 一粒雪花 2010/01/03 油画家的谎言 不是比例 不是线条 不是胖瘦 不是体态 也不是 不是 这一切你们 做得天衣无缝 闭上眼睛 也能画出女人的身体 不是灵魂 不是性格 不是命运 不是悲欢 对于一个画匠 我没有这么高的要求 但是阴影呢 不是因为光线 而是内裤和胸衣勾勒出的 细小而深刻的印迹 但是伤痕 但是淤青 但是天花 但是斑点 但是一处或者好几处 突然黯淡的黑呢 洁白无瑕的女人 我还从未见过 2002/10/31 鸦巢 这是傍晚的北京 满嘴假牙的北京 这是傍晚的北京 七点钟的北京 它连背上的夹板都取下来了 现在它是浮肿的北京,爬行着的北京 此刻,我们乘坐的公共汽车 正在北京的爬行中爬行 而北京已不再睁开它的眼睛 ——它将眼屎抹到了天边 我们就像置身荒郊野外 公共汽车,它多像北方旷野上随处可见的 孤立于天地之间的鸦巢—— 其中塞满了乌鸦般冰凉的乘客 在满车蠕动的乌鸦当中 女售票员无疑是其中最为黑暗和肥大的一个 她像一枚笨拙的针,在骨节交叉的深处挤着前进 不时伸出手来,清点一个个下垂着的小小的 这个时候我感到了羞耻 当她松弛的臀部顺势贴上我的大腿 仿佛一块硕大的肥肉被我吞进口腔 2002/04 舌头重于灵魂 我们亲吻 舌头相抵 她的舌苔 有点厚 一次次的 亲吻 我越来越 心事重重 冬天 她又一次 把舌头 伸进我嘴里 她的舌苔 有些厚 黏 并且 冷 像一口 冰住了的痰 舌头重于灵魂 这是我不再爱你的 真实原因 2012/03/23 妇科医院 一些女人在排队,拼命喝着矿泉水 等着变成尿。还要憋得足足的,好做b超 其中有一个聪明的,对丈夫说 你去给我买一瓶橙汁吧,甜的东西,容易下尿 有几个,已经憋不住了,两腿并在一起 痛苦地弯下腰,尿液已经快滴到 裤子上了,还得憋,要不然 就前功尽弃了 那些老女人和小女人,城里的女人和 乡下的女人,脸色蜡黄 和脸色鲜嫩的女人, 腆着巨大肚子的女人。此时,有着共同的目标 那就是,赶紧养尿,并且还要憋住 在漫长的排队过程中,她们甚至成了 无话不谈的姐妹 2002/08/2 0她们 办公室的门一旦关闭 潮水开始上涨 我是大海中 一块黑暗的礁石 我和她们之间 相隔着海洋和海洋 她们是我的员工 她们在其中沉浮 我听不到她们喘息的声音 但我听过 她们的故事 十九岁的女孩 每个月要给三十岁的无业游民的哥哥寄钱 她恨她的家庭和父母 二十五岁的女孩 挣的钱一半要寄回家 她的父母 要存钱给先天性心脏病的弟弟买房 二十八岁的女孩 准备结婚时发现了男友的外遇 她忍受了这羞耻 因为她已活得太累 我每天都在听说这样的故事 但只能像礁石一样无语 有一句话 我一直想说 但终究也不可能说出: “你们互相之间 就不要再斗下去了” 2007/09/19 胎记 她挥动手臂 在正午的空气里掀起一阵水波 它随着她的洁白跳跃、起伏 但并不喘息 她昂起头,它却落下 她捋捋头发,它便升起 她依然沉默 它却暗自生动 她闪耀光泽 它立即假装沉默 我已经从她身边走过 但它竟跟上我的脚步 1999 姐姐去了南方 姐姐走在前面,小德 跟在后面 走过长长的一条街 去打酱油,那是 很早以前的事了 有一次 被两个小流氓截住 其中一个,捏了姐姐的 说:不错,像个柿子 还有弹性 小德在后面 吓得哭了 后来,姐姐去了南方 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小德长大了 做水果生意,也去了南方 学会了 头几年,小德 从来不嫖大的 有人说他 就喜欢尖的女人 这几年,小德 只嫖大的 嫖得高兴时 就拍着女人的,说: 不错,像个柿子 还有弹性 2003/01/27 舌钉少女 我在舌头上,打了一个亮晶晶的舌钉 所以我恨你,妈妈 我喂小兔子吃草的时候,被咬到了手指 血的味道是腥的 所以我恨你,妈妈 电车上的男生冲我微笑,我真想跟他回家 可是我不敢 所以我恨你,妈妈 放学回家,天已经黑了,有一个窗口 灯光是蓝的 所以我恨你,妈妈 月亮像被啃了一口的香蕉,水洗过的星空下 我的身体白得发亮 所以我恨你,妈妈 我没有背叛你 即使我恨你,妈妈 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 我会恨死你的,妈妈 2009/06/21 她叫左慧 她叫左慧 左右的“左” 智慧的“慧” 我们有时叫她“左” 声音洪亮清脆 仿佛回到六十年代 仿佛她是 穿着绿军装的 美丽姑娘 或者有时叫她“慧” 声音一样洪亮清脆 仿佛回到八十年代 在理想主义的 温情时刻 这个名字熠熠生辉 我们通常 还是叫她“左慧” 这时声音略微低缓 但依然生动活泼 洋溢着灵气 让人联想到 “秀外慧中”之类 美好的形容词 并且让人 进一步想到 她之所以长着一双 水汪汪的大眼睛 一定是因为 她叫“左慧”的缘故 她之所以会在 繁忙的工作中 还能“扑哧”“扑哧”地 不断笑出声来 就像鱼儿 吐出自由自在的水泡 一定也是 因为她叫“左慧”的缘故 那么她在这个 枯燥无聊的打字车间 已经工作了整整五年 难道也是因为 她叫“左慧”的缘故吗 而当她好不容易 脱下车间里的白大褂 换上的却是一套 暗黑色的西装制服 她站在工厂门口 活像一口陈旧的黑匣子 在等候认领 这难道也是 因为她叫“左慧”的缘故吗 2000/04 原谅 朋友中岛 在网上给我留言 说他又没工作了 让我再帮他找 我一下子感到绝望 这年头 到哪儿 找去啊 突然就原谅了昨天见到的那个女孩 我去她们公司时 她正在跟老板请病假 特别强调 为了工作 她要去把肚子里的孩子 拿掉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六章(1) 命令我沉默 第六章(1) 2007/02/07 雪灾 雪越下越大 就着火炉取暖的小青 脸蛋红得 像挂了两个 冻柿子 这使她看起来 像一个孩子 她本来就 是个孩子 但在城里时 她不是孩子 给那些来洗浴城的男人 做按摩 必须用很大的力气 摁压他们全身 有时也会被 动手动脚 她已经学会 咯咯笑着躲开 想起回家过年之前 摁过的最后一个男人 不禁暗自偷笑 那是一个胖子 非要光着上身 让她边摁 边轻抚他那 一身肥肉 结果冻得直叫 听说城里 现在停电了 还断了水 那个怕冷的胖子 可怎么办呀? 2008/03/2 0玛丽的爱情 朋友公司的女总监,英文名字叫玛丽 有一张精致迷人的脸庞,淡淡的香水 散发得体的幽香。名校毕业,气质高雅 四英寸的高跟鞋,将她的职场人生 挺拔得卓尔不群。干活拼命,酒桌上 千杯不醉,或者醉了,到厕所抠出 面不改色,接着喝。直到对手 露出破绽。一笔笔生意,就此达成 我承认,我有些倾慕她 有一次酒后,借着醉意,我对她的老板 我的朋友说:“你真有福气,这么好的员工 一个大美女,帮你赚钱。” 朋友哈哈大笑:“岂止是我的员工 还背着她老公,当了我的秘密情人 任何时候,我想睡她,就可以睡 你想一想,一个大美女,驴一样给我干活 母狗一样让我睡,还不用多加工资 这事是不是牛逼大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问他怎么做到的 朋友莞尔一笑:“很简单,我一遍遍告诉她 我爱她,然后她信了!” 2009/06/07 三、我们那儿的生死问题 寂静的乡村 青壮年走空了的 美丽乡村 偶尔在路上飘着的人 像个游魂 一只山羊 想象自己是长颈鹿 伸长脖子 够一只柿子 一个老人 没忍住 在长满杂草的路上 了另一个老人 2007/07/21 墙根之雪 马路上的雪早已融尽 变成水,渗入地下 加大了地表的裂缝 而墙根的雪已经不是雪了 它是雪的癌症 它吃力地扶着墙根,它将 继续黯淡下去,直至消失 沿着墙根行走 每走几步,你就会发现这些 令人心颤的细微之物 它们看上去甚至还很新鲜 而它们到底形成于何时? 呵,在夜晚 竟会有那么多人匆匆奔向墙根 他们解开自己的裤子,或者 把他们的手指抠向深深的喉咙 他们在排泄和呕吐,加深了雪的肮脏 2000/01/22 屋檐 一群不甘心的人聚集在 屋檐底下他们不甘心 就这么聚集在屋檐底下就聚集在 这么一个屋檐底下 屋檐底下聚集着一群不甘心的人他们不甘心 就这么走进屋去就走进 这么一间令他们如此 不甘心的屋子他们甚至已经因为这样的 不甘心而聚集到 一个同样令他们不甘心的屋檐底下 屋檐在滴水呀而聚集在 屋檐底下的人们伸长着 脖子他们 不甘心就这么走出去 2000/10/1 0炉灰之城 大风总有一天会刮过来的 刮过城市 刮过灰蒙蒙的广场和街巷 像一条巨大的蹲在人们头顶上的 灰色的狼 伸出它那长满倒刺的舌头 “刷”地一下 就噬去屋顶、塔尖 和人们的头盖骨 在风中哆嗦着赶路的人们 这才发现了异样 他们把手探往脑后 从脑壳中摸出 一把把黑色的炉灰 2002/02/26 我们聊起童年 你在大山里翻过几百个山坡走六十里山路去上小学时 我在平原上练习眺望 你在漆黑的雨后泥泞的山路上踉跄着回家时 我在平原上练习眺望 很多年以后 你在大城市里夜夜买欢希望从身上找到爱情时 我依然在内心的平原上练习眺望 所以我从来没有你的空洞和迷茫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六章(2) 命令我沉默 第六章(2) 2007/07/21 清明:想象中的雨 想象中的雨 清洗了旧时的庭院 青草像麦苗一样发亮 赤脚的男人去了北方 大嗓门的女人去了南方 练习起飞的麻雀 惊动一树梨花 仅仅一场细雨 时间就被打翻在地 檐下坐着的老人 一件毛衣织了三年 2006/04/12 我们拉 流动红旗插在黑板的右上角 大红花佩戴在老师们的胸前 好孩子们手里拿着金色的喇叭 骄傲的女生挺起她们没有发育的胸膛 而我们并排蹲在学校后面的茅坑 嘴里衔着草叶,抬头望着蓝天 我们拉呀,我们拉 春天的河堤属于打猪草的少年 公园的长椅属于拥有爱情的男女 摩天大厦是事业有成者们的天下 温暖的炉火边没有异乡人的位置 而我们蹲在公共厕所里一声不吭 夹紧手中的皮包,看着灯芯绒的裤脚 我们拉呀,我们拉 有多少孩子在广场上放风筝,就有多少 妻子和母亲在深夜里红杏出墙 有多少男人在酒吧里吐出胆汁,就有多少 少女用丝绸的睡衣遮住半只 而我们坐在狭窄的抽水马桶上 看着镜子中那个脸色蜡黄的男人 我们拉呀,我们拉 总是这样,在街的拐角出现的 不是疯子就是警察 总是这样,连跳脱衣舞的女郎都以为 通往天国的路是金色的 总是这样,人们都在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总是这样,天气一旦晴朗 我们就会咧开嘴巴 而我们将在这样的天气携带诗稿 冲上大学的阶梯教室,齐声朗诵 ——我们拉呀,我们拉 2001/02/01 熟睡的猫 熟睡的猫 在正午的阳光下 每一个毛孔 都晒得酥软 肚子上的毛 翻滚如波浪 我从未见过人 睡得如此香甜 即使三岁的孩子 睡梦中 也常握紧拳头 但是猫不会 它此刻温柔 松软 两只前腿蜷着 像人的手 后腿伸得笔直 看起来比前腿 要长很多 如果它突然醒来 会不会 从此直立行走? 成为一个 紧张 焦虑 不安 的人类 2010/01/23 中国家庭 她是税务局的 她是 一个小县城的 税务局的 她去五金店收税 她经常 去五金店 收税 她家里摆满铁锅 她家里 一摞摞 铁锅 她的家不大 她的家 很挤 她正忙着择白菜 她在 客厅的桌子上 择白菜 她边择边嚷嚷 她边择 边嚷嚷 她说你再多弹会儿 到开饭的时候 才能歇 窗边坐着 穿白衣的少女 穿白衣的 少女 坐在窗边 弹钢琴 2006/12/15 我们那儿的生死问题 我们那儿是一片很大的农村 农村里到处生长着庄稼、男人、女人 以及他们家里的畜生 我们那儿有很多女人是自杀而死的 有的喝农药,有的上吊 大部分选择了喝农药 我们那儿管这种死法不叫自杀 就叫“喝农药喝死的” 我有时很佩服这些喝农药的女人 她们是真正视死如归的人 从想死到死 甚至都没有考虑一下 就干脆死掉了 有时候我又很佩服那几个上吊而死的女人 她们是真正考虑清楚了生死问题的人 真的决定好了要去死 这才上吊死了 我们那儿管这种死法也不叫自杀 就叫“上吊吊死的” 2000/02 繁殖 他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是个儿子 他从儿子的眼中 看到了怯懦 和他自己一样的怯懦 他又生下一个女儿 长着和他一样 金鱼泡的眼睛 这令他恐怖 因为他的金鱼泡 是成年后喝酒喝出来的 他不服气 又生了一个女儿 爱说话 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他在高兴之余 有点悻悻 这才知道 夸夸其谈 也有令人讨厌的一面 他又生了一个 再生了一个 继续生了一个 生出了像他爹的一个 生出了像的一个 生出了像他老婆的好几个 甚至 生出了一些特别的女儿 分别像极了 他偷偷摸摸 搞过的那几个情人 他越生越害怕 越生越过瘾 生出了一只老鼠 生出了两只刺猬 生出了举着刀满大街追砍他的仇人 生出了梦中出现的鬼魂 生出了小学时的女班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七章(1) 命令我沉默 第七章(1) 2011/05/01 爱意 妇人在厨房里 耐心地 切一节藕 藕皮已刨净 白嫩的藕身 渗出汁液 排骨在锅里炖着 藕片即将放入 妇人在等待 儿子回来 他不经常回来 二十好几 没找工作 更没成家 妇人想起来 心里就慌 儿子唱歌的酒吧 妇人也曾去过 远远看见儿子 抱着吉他唱歌 眼神深情而又调皮 坚挺的鼻梁 在灯光下发亮 他真帅 就像罗马男人 妇人忍不住笑了 即使是现在 切着藕片 想起儿子唱歌的样子 长发披在肩上 妇人还是忍不住 有点想笑 随即脸就红了 2006/10/26 老人 背负双手 如同倒剪双翅 当他漫步踱进 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挂在脖子上的一条 鲜红艳丽的围巾 使他看起来 像一只高大骄傲的公鸡 一丝不苟地 向后梳着的头发 证明了他在岁月面前的尊严 要不是白发掺着黑发 形成的灰色山丘 谁会把他当做一个老人? 但硬硬的鼻梁下 依然缭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 幸亏额头上爬行的皱纹挽救了他 即使是个狠人 也只不过是 一个曾经狠过的老人 人群当中眼尖的那个 看到皱纹中有尸骨在跳舞 年轻时被他杀死的人 柔软的身体 仍然堆积在他的脸上 形成此刻 一个老人应有的慈祥 2009/02/02 他不吃螃蟹 那个年代,那个渔村 饿死很多人 大海就在 村庄外面 肥胖的黄花鱼 大把的蛏子 海螃蟹遍地都是 一天深夜 他的父亲 躲过巡逻的民兵 翻过堤坝 来到海边 手忙脚乱 搞了一筐螃蟹 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事情 他干得心惊肉跳 然后绕到邻村 爬上后山 越过山岭 回到家中 他那没有几颗牙 快饿死的奶奶 嚼了整整一夜螃蟹 2007/09/25 停尸间里仨老头 前面的老太太 还没被推进去 后面的仨老头 并排躺着 耐心地等 都瘦 剥去脸上那层皮 就是三只大小相似的骷髅 都仰着头 半张着嘴 都穿黑绸衫 盖薄被 活像老哥儿仨 刚推完一局牌 累了 躺下歇息 看不出谁享了更多的福 也看不出 谁遭了更多的罪 老哥儿仨 就这么躺着 不说话 等前面的老太太进去了 他们也将鱼贯而入 烧成灰 剩几把骨头 化成青烟之后 在半空中 彼此笑笑 拍拍肩膀 叙叙年龄 聊聊今年的雨水 会不会影响 小麦的收成 2003/05/02 大灾之中,朋友诞生一子,闻之悲欣交加 ——写给李师江 几日来 我心中住着一个溺水的人 挣扎,沉浮,哀号 一张又一张 死者的面孔 一具又一具 孩子的尸体 令我越来越沉默 我怕我心中 那溺水的人 会窒息而死 我的儿子正在楼下玩耍 多少孩子深埋在废墟? 就在这时 收到你的短信 你的儿子于今天出生 那么多孩子死去 你的孩子出生 那么多生命消失 新的生命诞生 如同一根救命的稻草 将我心中快要溺死的那人 从血浆淋漓般的水下捞起 我的朋友 你在喜悦中抱着你的儿子 而我此刻 悲欣交集 不能自已 2008/05/15,汶川大地震后3天。 川音祭 大地轻启獠牙 川北几万人命 四川盆地 天府之国 去年我曾写过赞美岷江的诗 还劝我的朋友 娶一个四川女孩儿做老婆 我一直觉得 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是川妹子 说话的声音 既干脆 又温柔 活泼得像兔子 清新得像小草 与她们的性格一样 转眼之间 山崩地裂 几万条柔软的川音之舌 从此永远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七章(2) 命令我沉默 第七章(2) 紧锁在牙关 2008/05/24,汶川大地震后12天。 下岗女工 1997年夏天 傍晚的泰兴汽车站 她站在人流中 像湍流不息的河边 一棵孤单的柳树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 我是农村长大的孩子 对城里女人有天生的敏感 一眼就能辨认出她的矜持 我从她身边走过 她想喊住我 又有些喊不出来 我放慢步子等了等她 她终于跟了过来 小声地问我去哪里 可不可以坐她老公的车 没怎么讨价还价 三十块钱 从县城到我的农村老家 我记得她 她不记得我 第二年暑假回泰兴 刚从长途汽车下来 一拥而上拉客的男女中 她动作最敏捷 像入水的鱼鹰 一口叼住我的胳膊 嗓门大得 像沸腾的水铫 我失落是因为 一个农村孩子 对城里女人有一些根深蒂固的想象 她们身上有一种迷人的骄傲 她们的矜持里有一种好日子养出来的尊严 2012/05/22 都市宠物 已经五年没有见过的圆球状动物 今天在电视上出现了,我兴奋地 发出一声惊叹——天哪,这个宝贝 越发肥嫩如前列腺,青春不老 他是怎么做到的,莫非有长生之术? 随即猛拍额头,我怎么忘了,这个 圆溜溜的宝贝,原本,就是假的。 但他表演得太真了,兴致勃勃, 比人类还人类,时而尖叫,时而大笑 时而热爱艺术,时而打扮成摇滚青年 时而变成名流,圆眼睛里竟能冒出 智慧之光,时而愤怒,世界上最经典的 愤怒表情,刻在他肉丸子般的脸上。时而 被人,当成一个骗子,被骗的女人,泪光 涟涟。我不禁大笑,你们难道不知? 一个假人,天生有当骗子的天赋人权。 我看着他在电视上游刃有余地表演 笑得在沙发上前仰后合。妻子不解, 问:那坨肉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呀,笑起来 还一颤一颤的,还有,眼珠转得 还很快耶。我说亲爱的,你仔细看 那张脸,再仔细一点,看他的,开怀大笑, 看出来了吗?妻子恍然大悟,哦,果然 仿佛有几根线,拉着他的五官,一拉, 就绽放,一拉,就绽放,只有最高超的 木偶师,才能精确地,操控如此完美的比例。 我看见我认识的,这个胖宝贝,在谈到某个 令人悲伤的,社会话题时,伸出硅胶制成的假手 抹抹已经通红的眼睛,我不禁为他叫好,大声喊: 再用力憋一下,再用力憋一下,再用点力 眼泪就出来了。只见假人的脸上,眼泪 哗地就出来了,我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我的肥胖宝贝,塑料心脏里,装了几百个 暗格抽屉,他喜欢,和自由知识分子谈论民主; 和左派知识分子,讨论底层;和诗人,讨论精神; 和艺术青年,讨论电影;和女人,讨论金钱; 和商人,讨论政治和中式家具。我曾经见过他 不停翻弄心脏里的那些小抽屉,哗啦哗啦, 打开,关闭,打开,关闭,一分钟,能换七八个 所有与他交谈的人,如遇知音,敞开心扉 这个假东西,他迷上了做一个人类。与时俱进。 二十年前,他爱睡出生在六十年代的女人;十年前, 他爱睡,出生在七十年代的女人,五年前,他爱睡 出生在八十年代的女人……每当我想起,那些条真, 被一个假,一顿乱捣,就笑得,直不起腰。 2009/05/31 没有人 没有人追捕 天空派出 冰冷的鸟群 没有人从天而降 漫天的风雪 凝结成冰凌的手铐 没有人审讯 心中长出的锯齿 不紧不慢地割咬 没有人宣判 悲伤写就的供词 被海浪的毒舌一口吞下 没有人发出声音 没有人扣动扳机 没有弹孔的尸体 仍然没命地奔跑 没有鲜血的土地上 没有人刻下的罪行 雨水忙着 连夜冲刷 2009/04/26 坟茔记 站在坝子上 这突起的一块 有风吹过 一阵寒凉 头顶是纯蓝的天空 脚下深埋着 累累白骨 万千幽灵 比任何时候 都更能感知 作为一个人 我正站在 天地之间 谁从胸膛中掏出 血红的一团 死死摁在 高山的尖顶 灼烧我灵肉 早有腿软之人 扑通一声 跪倒在菩萨像前 祈求神佛 护佑这渺小的人生 那妇人问道 你为何不跪 我环顾四周 你看这满目青山 不过是我胸中块垒 2002/02/17 后海盲歌手 我一点钟到那里时 他正在唱 坐在地上唱 我听不懂他的河南腔 不像是在唱 更像是在喊 声嘶力竭地 喊 像在喊命 我停下来看他 他坐在那里 肚子特别大 像一口大风箱 一口大风箱 在人流中 声嘶力竭地唱 仿佛不是在闹市 而是置身 人都死光了的 空城 2007/02/12 春天来信 ——写给生活在广州的朋友 亲爱的朋友 你在南方还好吧? 我在北京的春天给你写一封信 如果我在冬天给你写信 结尾时我会说“冬安” 但是你们那里 没有冬天 没有冰凌、雪橇和硬领的短大衣 如果是秋天 我会说“秋安” 但你们也没有秋天 没有黄叶、红栌和高高的天 前几天 我在 苦熬岁月等待春来时 去过你们那里一趟 你带着零上20℃的优越感 接见零下1℃的我 指给我看 那满街的绿树 我怀疑 你从来不知道 什么叫绿 绿 是从鹅黄开始 变为嫩绿 嫩得令人 心痛 然后翠绿欲滴 然后深绿 再然后 渐渐发黄了 绿的一生 令人心颤 而你们的绿 仿佛一个 生下来就四十岁的女人 永远四十岁 比煮熟的猪油 还要熟 你带着悲悯 让我在南方多住几天 因为北方的冬天 实在太漫长 但是我终于等来了 今年北京的春天 是3月28日来的 那天 我一推开门 阳光温暖得像裹着蜜糖的箭 万箭齐发 攒在我身上、肉里、骨缝、心头 二环路边的柳树 一夜之间全绿了 桃花 迎春 梨花 樱花 那一天全都开放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唉 这感觉 说了你也 不明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八章(1) 命令我沉默 第八章(1) 2012/03/31 云南上空的云 云南上空的云 像新疆的羊肉 一样肥腻 我想捏一把 云的肥脊 不是盐,透明是对云的侮辱 不是雪,花瓣是对云的侮辱 不是棉花,劳动是对云的侮辱 不是泼墨,写意是对云的侮辱 云南上空的云 自己站在自己的悬崖上 自己把自己 摔得粉身碎骨 自己在自己的海洋上 冲浪 一架飞机 把自己当成舢板递过来 云们 不理它 云南上空的云 自己雕塑自己 雕塑的目的是通往永恒 但在云的世界 雕塑的目的像一个吻 吻过之后的吻 吻过之后 的吻 在哪里 云 就在哪里 云是空气的眼睑 云是小姨子的嘴唇 2012/05/28 普照寺 鹫峰之下 有普照寺 山门紧闭 无人知晓 杂草丛生 石碑颓倒 树木古老 遍地清凉 斜刺而来的 军用铁道 将古寺截为两半 如今这铁道上 亦长满青草 坐在石阶上 灵魂陡然安静 我确实做不到 身居闹市 如处废庙 2007/08/3 0成吉思汗 来到海拉尔的第一个晚上 我们找了一个小饭馆吃饭 进门就看到 整张熟牛皮 挂在墙上 上面画满红色的箭头 仔细一看 竟是成吉思汗行军路线图 我不禁暗自惦记 坐下来吃饭 要了一大锅奶茶 头顶右侧 又是一张 成吉思汗的画像 胡须非常茂密 晚饭吃完 主意已定 要跟老板好好磨磨 把那张牛皮行军图 买回家去 贴到书房里 一定酷毙 我径直走向收银台 趴到柜台上 正想跟那蒙古妹子套近乎 胳膊一抬 碰到了什么 一看 又是成吉思汗 一尊铜像 杀气腾腾 立于台面 我一下怯了 想说的话 硬生生地 咽了回去 我不是怯于这铜像的杀气 而是怯于我所看到的 那种子孙对祖宗的爱 我的偶像 是别人的祖宗 2007/01/3 0鲨鱼来信:写给一个不知道的人 你定在这世上 我的头颅 在梦的大海中 日日为你下沉 你在镜子深处看我 令我钢铁的心脏 转瞬 碎裂成玻璃 为了伤害你 我游了很远的地方 牙齿像人类的胡须 越长越长 为了忘记你 我爬上岸 用人类细长的腿 支撑起世界 有人说 我的眼中仍有水光 有人说 我的肚腹柔软 像一条鲨鱼 2011/01/3 0进入河北省 经过一座大桥 下面是条大河 滴水不见的河床 像只趴着的黄狗 2007/03/21 流水汤汤 1 阴柔的蜀地 岷江竟如猛虎 大河荡荡 不怒自威 大人物的 原本就在时时刻刻 的从容之中 岸上小子如我 在此受教了 2 人类已在笼中 大河仍在天地山野之间 裸裎以对 漫漶奔突 福州城跨江而立 而闽江依然如同野马掠过草原 城市的高楼 不过是大地的沙丘 3 对于河流来说 这个世界 永远只是风沙星辰 4 有些地方人太多了 那里的河流需在深夜拜谒 上海滩 黄浦江 路灯昏黄 江上昏暗 一艘缓慢的货船 如同梦中的婴儿 5 浔阳江上浔阳楼 宋江反诗在墙头 长江苍茫 人世漫长 大丈夫在世 死则死耳 若不能青史留名 岂不辜负 这如江上雾气般 浩淼蒸腾的光阴 6 而将流水比成光阴 是多么不堪而软弱的内心 落花流水春去也 去则去矣 君子有坦荡之心 君子有奔流之志 君子有荡涤之灵魂 君子亦有藏污纳垢之胸怀 7 何处青山不埋身 何处流水不行舟 当涂江上捞月客 从此老妻守孤枕 8 在安徽 还有一条美丽的江 李白诗中也曾写过 它叫新安江 一条温婉如妻的河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八章(2) 命令我沉默 第八章(2) 岸边洗衣的妇人 让旅途中的我格外想家 有的河流让人忽生豪放之志 有的河流却令倦鸟起归巢之心 9 不能衣锦还乡 那就客死异乡吧 河流不舍昼夜 漂泊者终会死亡 江边流连的我 在秋风中想起古人 不禁觉得身上发冷 赶紧打电话 订了返程的机票 1 0可能是名字中水多的缘故 每到一处 必看此地的河流 迢溪清澈 海河肮脏 湘江饮酒 鄱阳吃蟹 东湖泛舟 洱海望月 最近的一次 去了永嘉和温州 在谢灵运的楠溪江上 要一个竹筏 竹筏之上 支一张躺椅 携半斤黄酒 躺在竹椅上 山谷中静极 水流声从身下传来 竟然睡着了 大谢啊大谢 如此山水 竟留不住你 蠢蠢欲动的心 非要去搞政治 结果被砍头了吧 11 笑完大谢 想想自己 不禁哂然 还不得回到千丈红尘中 为稻粮谋 山是山 水是水 我是我 今日有缘 借你来偷半日闲 拱手别过 老子还得上班去 12 清溪令人心生幽思 大河令人无言 我本就有点儿自闭 站在瓯江边 看浑浊的江水 漫不经心地流淌 更是觉得 就只看着它流过、流过 呆呆地看着 就意味着一切了 白云苍狗 年华老去 又算个屁呢 13 以前到外地 必找当地诗人一聚 吃饭、喝酒、聊天 可现在每到一处 却再无此心 跟谁聊 聊什么 为什么聊 我已不知道 中年了吧 聊不动了 越发沉默 就在这大河边 凭着栏 吹着风 意念在动 14 这个时候 河流就是宗教 我看它时的表情 定然是肃穆的 又何必再在佛前低头 做出一副小意的模样 生活如流水汤汤 逝者如斯 我在其中 2008/10/13 江湖 江是长江 湖是鄱阳湖 我站在一叶扁舟之上 顺风而下 到江湖的交界处去 江风凛冽 寒透衣背 红日西沉 光柱映于水面 头顶有秋雁飞过 在天空中画出寒冷的心 我在船头 负手而立 想寻找一点古人的感觉 小船漂流而下 漂然而去的那种漂 漂泊于江湖的 那种漂 眼前是波澜不惊的长江 多少古人 曾经漂于江上 王勃漂过 李白漂过 李白向下漂去 沉死在当涂的江上 王勃顺长江入赣江 照样溺死在 茫茫的海上 江湖是什么意思 漂泊又是什么意思 我刚刚找到一点古人的意思 鼻头一酸差点滚下热泪 2006/12/03 教堂墓园 在阿尔卑斯山脚下 寂静的教堂墓园 我遇到了一排排 花岗岩般 坚定的死亡 刚下过一场小雨 木制的十字架 纹理清晰得 像死亡抬起 干净的脸 死亡有身体吗? 我用双手抚摸 死亡透明的身体 每一个小小的墓床 都是蔷薇编织的花园 永恒的祈祷者 匍匐在大地上 2012/04/21 深夜 遒寂 爱和恨都已酣睡 这是我的时间 也是神的时间 在人群中 我们都无立锥之地 2007 棉花厂 姑娘站在小旅店的庭院深处 一棵大树底下 小马说:姑娘,把头抬起来 他用手托起姑娘的下巴 又摸了摸她的胸 然后说:就是她了 小马在里面,我和小张 在外面等 老板娘对小张说:今天得收60块 “这是棉花厂的小姑娘 才17岁” 我说:棉花厂的? 老板娘说:我这里不光有棉花厂的 还有服装厂,和酱油厂的 2001/07/31 自我出生以来 自我出生以来 没有见过一个诚实的人 每个人都在对着空气 校对口型 自我出生以来 没有见过一个有尊严的人 我们熟知所有事物的价格 脸皮和灵魂 不过是枕头和枕头芯的关系 我们不可能永远抱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八章(3) 命令我沉默 第八章(3) 一觉到天明 自我出生以来 没有见过一个干净的人 在污泥中奔跑 也有骏马的心 自我出生以来 没有见过一个好人 我们互相指责 如同骗子抓住小偷 自我出生以来 没有见过一个男人 一个都没有 站着撒尿的姿态 令人看着 都为之心酸 2010/02/01 文楼村纪事(组诗选章) 事实上的马鹤铃 事实上她已是一个等死的人 就像这个村子里成百上千等死的人 事实上她的丈夫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就像这个村子里所有其他已经死去的人 事实上她并不甘心就这么等着去死 事实上在她丈夫死后不到一年她就又嫁了 事实上娶她的男人也有一个刚刚死去的婆娘 事实上马鹤龄已经五十多岁了 仍然显得丰腴而周正 事实上她身患艾滋并且已经开始发作 事实上这个村子里有成百上千像她这样等死的人 事实上娶她的是一个正常的健康的男人 事实上这个男人也只能娶一个艾滋病人 如果他还想要一个女人的话 事实上健康的女人不可能嫁给一个 刚刚死掉了艾滋婆娘的老公 事实上死亡已经在这个村子里住下来了 它收人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 事实上这个村子已经完蛋就快死绝了 事实上他们还活着 事实上他们还必须活到死 事实上在死之前他们还必须干一些活着的事情 事实上娶她的男人很想娶她 他正值壮年需要一个女人哪怕她 事实上已经没什么用了只能坐着或者 把手拢在袖子里缓慢地走几步 但他仍然很想娶她 事实上这个女人还能在床上叉开双腿 事实上这个女人身上还有很多肉 他真希望她永远不死这样他的床上 每天晚上都会躺着一个还活着的女人 事实上村子里给大家都发了避孕套 事实上娶她的男人从来不用避孕套 事实上她问过他难道你不怕传染上难道你 不怕死吗? 事实上他也怕死 但是他事实上还是不用避孕套 他觉得自己没这么倒霉吧事实上他们村子 里像他这么大的男人几乎全倒霉了 但事实上他们都是卖血卖的事实上 娶她的男人没听说谁是因为操自己婆娘而得病的 事实上对于一个农民来说操婆娘还要戴个橡胶套子 这在事实上比死亡还不可思议 2004/05/16 程俊奎死了 刚从欧洲回来 巫昂在msn上告诉我 程俊奎死了 就是那个曾经在新加坡当过海员 照片上 腮帮子滚圆 举起一条鲨鱼的 程俊奎 他老婆怎么样? 我脱口而出 问完这句 不禁脸皮微红 清明前我曾见过她 农村里罕见的标致人儿 大女儿都十五了 见了生人还有些娇怯 那时她穿着大红的滑雪衫 村里的护士教她跳三步 她在阳光下轻轻一蹁腿 像一个欢乐的新婚少妇 如果不是知道她也有病 我想我 甚至都会爱上她 巫昂说 别提了 瘦了十斤 老了十岁 2004/05/23 程金山画圈 金山领我们 去看祖坟前的大石碑 石碑是早几年竖的 刻满了程氏宗族 最近五代子孙的名字 我们让金山 在所有患病的名字上画个圈 金山说 这个容易 上面的太老,下面的太小 十年前,都没卖血 一边念着 一边拿粉笔 在中间那一堆名字上画圈 程国富、程俊富、程俊奎 程春山、程铁梁、程铁成 程铁山、程金山…… 他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手撑着石碑 一手笨拙地 在上面画了个白圈 他没有停留 他接着画 那时清明未到 麦苗青青 一丛丛新坟 簇拥着祖坟 2004/05/23 程咬金 老人耐心地翻着族谱 祖宗的名字已经泛黄 翻到某一页时 我突然看到 一个熟悉的名字 “知节公咬金” 哈哈 哈哈哈哈 劫皇纲的程咬金 三板斧的程咬金 凌烟阁的程咬金 据说是笑死了的最有福气的程咬金 如今你的子孙 遭大难了 2004/05/22 哑巴说话 我们去的时候 哑巴家正办丧事 母亲死了 因为艾滋 哑巴看见我们来 突然从人群中冲出 一把握住我的手 不停地摇晃 如果此时 哑巴开口说话 一定会是: “同志 您可来啦!” 哑巴站在院里 被来吊丧的人们围着 带着他们 到棺材旁边磕头 但他的眼睛 一直没有离开我们 我感觉哑巴 想说话 哑巴拎着他的哑巴女儿 向站在院门口的我们走来 人们跟在哑巴后面 他们看起来 都知道哑巴要说什么 哑巴和他的哑巴女儿 咕咚一声 跪在我们面前 指着自己的屋子 抬头望着我们 哦,我明白了 他是想说: “我家很穷 给我点儿钱。” 我点点头 把哑巴拉到角落里 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 哑巴摇摇头 脸色十分阴郁 哦,嫌少 我就又掏出一百块 哑巴脸色更难看了 像一个愤怒的忍者 令我窒息 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刷地伸出右手 亮出五个指头 哑巴哑巴 我分明地听到你在说话 那恶狠狠的声音 ——“五百 少讨价还价!”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上架公告及充值方法 上架公告及充值方法 vip充值方式详解! 亲爱的读者朋友,感谢在这段时间里支持本书,为了给予作者创作的支持,小说的后面章节将是vip章节。所以大家如果喜欢这本小说,可以看下去,请继续支持,不过,后面内容需要付费才能阅读(本书为单本购买作品,3元即可阅读所有内容)。由于一些读者可能会如何成为vip用户不了解。现在说明如下: 步骤一:注册新浪帐号,注册的地址是:/cgi/register/reg_sso.php?entry=vipbook 步骤二:进入新浪读书个人中心,地址是:/userinfo/myhome.php 点左边第一栏的充值付费 步骤三:在右边的页面中选择充值付费的方式,有以下方式: 1、网银充值:网银充值无手续费,但需要预先开通网上银行的户头。 通过云网用网银进行充值,已开通的银行卡有:工商银行 建设银行 农业银行 中国银行 交通银行 兴业银行 招商银行 华夏银行 广东发展银行 深圳发展银行 民生银行 (注意:浦发、中信等银行的的支付未开通) 2、短信充值:移动或联通的手机可发短信1元、2元充值,方便快捷,但要收取50%的手续费 3、手机钱包充值:开通手机钱包后,移动和联通都可以一次充值5元或15元,每个月限充2次,同样要收50%的手续费。 4、神州行手机充值卡代支付:买张神州行充值卡照页面上的提示输入卡号和密码就可立即充值,非常方便,手续费是15%或19%,还可以接受。 5、支付宝充值:开通支付宝后,选择充值渠道列表中的支付宝充值,输入您的支付宝账号和要充值的金额后,点击确定。接下来页面会转到支付宝平台,按提示输入您的支付宝密码,就可以为您的新浪账号直接充入读书币。 【手机阅读充值方式】 目前,手机新浪读书消费开始使用为阅读币。无论您是手机用户还是新浪通行证用户,均可登录任意平台使用新浪网读书频道为您提供的服务。 阅读币只可以用于vip读书;vip读书每千字需支付0.03阅读币。您使用电脑和手机均可对您自己的账户充值,充值的阅读币即可在手机新浪读书消费,也可以在互联网新浪读书消费。 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充值方式,充值时请记住自己的订单号,如果您在使用过程中有疑问或问题,请您联系新浪客服,客服会及时帮您解答:周一至周五,每天9:00至18:00,拨打新浪全国统一客服热线:95105670按2(按市话费标准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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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九章 命令我沉默 第九章 2004/05/22 来,咱们学几个成语 堂屋里一张窄窄的条凳 右厢房里有张木板桌,地上躺着 几个带血迹的麻袋 上面全都落着厚厚的尘 ——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白墙上有两行歪斜的毛笔字 是那孩子写的 “1997年x月x日,奶奶死 1999年x月x日,爸爸死” ——什么叫做家破人亡? 只有一张床,在左厢房 母子俩挤在一起睡 我们去的时候 那孩子正在给拉完大便的戴金银擦 ——什么叫做相依为命? 如果你见过非洲灾荒图片上那黑人的瘦 你就能想象戴金银那一把骨头的瘦 露在被子外头的一双脚板 薄得像是被刀削过 ——什么叫做命比纸薄? 她已奄奄一息,神志昏迷 但当我们给那孩子递过一百块钱时 她突然伸出那还插着输液管的枯枝般的手 一把将钱夺过,死死攥在手心 ——什么叫做救命稻草? 孩子是五代单传,戴金银的娘家 也根本没人敢来看她 村委会直到听说我们几个冒牌的记者来过 才吓得连夜把她送去医院 ——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而当我们赶到医院 却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女护士正在劝那孩子 在一张纸上签上名字,上面写着: “病人自愿停药……” ——什么叫做草菅人命? 而戴金银还在床上哦哦地叫着孩子的名字 而请来照看的大妈还在抱怨村里给的钱太少 而我们还在疯狂地把快门摁个不停 而这栋楼上还挂着一块已经歪了的牌子 上面写着——“爱心病房” ——什么叫做天地不仁? 2004/05/23 文楼村:河南省上蔡县的一个艾滋村。当地村民因为卖血而患上艾滋病, 据官方公布,河南省全境有38个这样的自然村。 156 从武汉到随州的长途汽车中 气蒸云梦泽 波撼岳阳城 江湖退尽 我们经过的云梦 不过是一座 泯然众人的小城 过了云梦 就是安陆 李白娶妻的地 楚国的天空下 诗意似乎 随处可见 坐在长途汽车里的人们不管这个 有人在吃橘子 有人在啃煮熟的鸡蛋 坐在我前面的老人 头发起码 三月未洗 油腻得发臭 伴着鸡蛋的味道 持续冲击我的鼻孔 人民不怕这个 我身边的小伙子 鼾声如雷 从捂得发烂的皮鞋中 伸出了一双味道浓郁的脚 太熟悉了这气味 太亲切了这气味 在鸡蛋的气味 和人民臭烘烘的体味中 必须掺杂进这种气味 才能让我充分找回 昔日的记忆 很多年前 我经常坐长途 从一个县城到另一个县城 就是在这样的气味中 安然入梦 2006/12/20 秋风十八章 1 高速路桥下的爬山虎 死死抱着夏天消逝的马腿 这个臭不要脸的小蹄子 不管秋风如何抽打 就是不肯变红 2 什刹海吃够了减肥药 现在安静了下来 带着一定要瘦下去的坚贞表情 3 四合院屋顶的衰草 猛烈地摇晃 悲凉得就像刑场上的志士 壮怀激烈的心 从来都深藏在风中 4 钟楼和鼓楼 是两台 声音嘶哑的 老收音机 年复一年 5 天空是一张 庄严的石磨 被磨损的灵魂 如同金黄的玉米 拥挤在磨眼里 它们将变成 飘浮在空中的东西 尘埃 或者光 6 有的阳光 洒在旧宫殿的红墙上 有的阳光 洒在柳树低垂的眉眼上 有的阳光 洒在我们身上 阳光均匀地洒在 所有伤痕累累的地方 无论洒在哪里的阳光 都像是过期的药水 7 像是被人一拳打飞 太阳被打入暮色 昆明湖被打入暮色 湖边矗望的行人被打入暮色 远处的西山被打入暮色 暮色四合 湖水渐冷 锦缎般的皮肤下 不肯死去的心 8 无论季节如何更迭 鸽子的表情永远不变 从春天扑棱棱飞到秋天 鸟类中亦有驯服的奴才 在盘旋中度过一生 9 白色的阳光照耀 朱红的宫门 宫门外的站岗的士兵 在树木的阴影中复活 仿佛只不过是 换了一茬新的 秋风吹着他们嘴唇上的细绒 在时间甬道的深处笔直站立 像商店里 展览用的假 10 秋天的阳光 看似温暖 但暗含着凉意 中年男人的爱情 也是如此 11 有的树木已经全黄了 有的树木,欲拒还迎地扭捏着 有的树木,孤独而疲倦地绿着 它们身上 积着同样多的灰尘 12 到底真的是正直和高大 因为尊严而辉煌夺目? 还是小公鸡般浅薄虚荣 给自己挂满金黄的勋章? 又或者是彻底没心没肺 心中永无悲凉兀自灿烂? 无论你如何解释 都不能阻挡 日坛公园门口 抖擞着精神的银杏树 在黄昏中 遍体琉璃,浑身璀璨 13 一百万只横行的螃蟹 从南方被绑缚京城 满肚子金脂银膏 大快人心啊 撬开他们的硬壳 切断他们的爪牙 翻开他们的大白肚子 这些狗日的贪官污吏 14 风渐冷 菊花渐残 山色渐渐杂乱 雾渐浓 美人渐肥 夜渐长 月渐远 血渐淡 岁月渐苍茫 家国渐渐冰凉 锋芒渐渐渐渐埋藏 仇恨渐渐渐渐渐渐深 15 冲天而起的 不是狼烟 是乡民在燃烧没用的秸秆 这是平庸的时代 谁想当英雄? 真是闪瞎了狗眼 16 一个半大的小伙子 挎着的胳膊 目不斜视 踩得落叶沙沙作响 这是最好的时光 饱含着骄傲 男孩就要长成男人 母亲依然显得年轻 美丽、丰饶 男孩挎着母亲 肩并肩前进 没有别的男人能吸引母亲 她神情冷漠,令人心动 17 那些穿着灰色或者黑色夹克的人 那些穿着肮脏毛线衣的人 那些坚持着穿长筒的人 那些穿西装打领带和不打领带的人 那些把动物皮毛穿到身上的人 那些衣衫单薄的人 我看着他们 仿佛时间停止而他们 静止在永恒的此刻 像一块块温润的玉 微凉而有着好的沁色 紧贴在秋天的胸前 18 当秋天来临 如钟声响起 山上的寺庙中 晨起健身的老僧 使劲撞击着一棵树 落叶纷纷 时光碎了一地 2012/10/29 四、诗人在他的时代 又圆又秃 是我大好的头颅 泛着青光 中间是锥状的隆起 仿佛不毛的荒原上 拱起一块穷山恶岭 外界所传闻的 我那狰狞的面目 多半是缘于此处 绕过大片的额头 (我老婆说我 额头占地太多 用排版的专业术语 这叫留白太大) 你将会看到 伊沙所说的 斗鸡似的两道眉毛 它使我的脸部 呈现斗鸡的形状 是不是也使我 拥有了一只斗鸡般的命运 十年之前 人们说我“尖嘴猴腮” 而现在 却已经是“肥头大耳”了 一只肥硕而多油的鼻头 彻底摧毁了我少年时 拥有一副俊朗容颜的梦想 2001/06/2 0心藏大恶 你告诉大家 我心藏大恶 我很快接受了这个评语 就好像 穿上了一件新外套 我懵懵懂懂 好像有点明白 你说的意思 但我更喜欢 你送给我的 这件外套 然后,我穿上它 到处炫耀 并用它 吓唬别人 2001 你妈贵姓 好吧 就按你的方式 坐而论道 咱们对对偈语 你说: 仇恨乃万恶之源 你心怀仇恨 终缺一颗普世慈悲心 难成正果 我对: 我纵心藏大恶 胸中仍有大爱 你虽慈悲是真 却不知爱为何物 你说的我懂 我说的你懂吗 你说: 万物本来是虚 何必过于用心 我已心中大空 乃是寂灭空灵 我对: 虚则无神 空则无魂 你这无神无魂之人 不过是具腐朽皮囊 你说的我懂 我说的你懂吗 你说:咄,色即是空! 我对:嗨,你妈贵姓? 你说:你真是执迷不悟啊! 我对:真是白瞎了您这个人哪!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章 命令我沉默 第十章 2002/02/29 饮酒诗 那人说道 兀那厮沈浩波 也是个不爽利的汉子 说这话时 必是喝酒之时 那人先饮一杯 我却小抿一口 为啥—— 不喜欢白酒那味 白酒我忌辛辣 啤酒我忌平淡 洋酒后劲太大 红酒过于温吞 又不是声色犬马之时 又不是肝胆相照之人 又不是失意人执手喝闷酒 又不是多情自古伤别离 你我喝酒 相见而已 吃饭而已 嚼点花生而已 说点闲话而已 我又何必爽利 于是那人说道 兀那厮沈浩波 也是个不爽利的汉子 我不爽利不要紧 你也不要太爽利才是 每喝必爽者大都酒鬼而已 爱拍胸脯者必是小人无疑 谁配与我对饮 使我烂醉如泥 2003/01/01 一个人老了 你以为我也会,操着典雅而纯正的普通话,说什么 “一个人老了,徘徊于昔日的大街”之类状若谰言的废话吗 何必如此笨拙地暗含悲悯,一个人老了,请不要哀怜他 他还没有认输,还想统率他的老骨头,支撑一个老英雄 他还会目光闪亮,他还在试图反抗 还想再来那么一场,固守他的老江山,开辟他的新疆场 别盯着我,老家伙,没什么用途,你已经是一个老人了 不要试图充满宽容地抚摸我泛青的头颅 不要以为你还可以亲抚和招安一个年轻的强盗 我要的不仅仅是俸禄和金钱,我更要你的江山和美人 来吧,老家伙,不要跟我说:“浩波,你不错。” 也不要跟我说:“未来是属于我们的,更是属于你们的。” 我早已不是送花的少年,我没有一颗隐忍的心胸 我一直就痛饮狂歌空度日,你知道我飞扬跋扈为谁雄 火车碾过平原,气流裹挟巨响 当你们肿胀的小腹被节令的风吹响,那是衰老的声音 在其中鼓噪和动荡,你们还在故作轻松 我却早已看穿你们酸得发馊的笑容 这里已是摩登的年代,万物陷入无边的惊慌 对付这么一个固执的老家伙,不能仅靠缓缓前行的岁月和时光 一个人老了,就该走了,啊,我多想立即看到 老人们吞食盐粒脱壳的海水,远涉重洋去往鬼的故乡 1999/04初稿 1999/10修改 世界,你好 我想对世界说 世界,你好 我想对世界说句话 打个招呼 这四个字包含了 我与世界之间的一切 可以饱含深情 也可以十分冷静 世界,你好 一切尽在不言中 微妙之中见真情 我来到这个世界 已经三十七年 我们之间 有着太多 难以言说的东西 我最终决定 用欢快的语气 跟世界打一个 响亮的招呼 世界,你好 世界“哇”一声哭了 我手足无措 看着他噘起的嘴巴 这才知道 这个鸟世界 居然的 还是个婴儿 2012/10/30 说说我自己 我和诗人南人 饭后到山冈上散步 聊一些家长里短 偶尔也谈及诗歌 南人问我 对自己的诗歌水准 有没有一个清醒的定位 我说这是评论家的事情 我自己哪里知道 话音未落 我就已暗自脸红 我的回答多么虚伪 像一个心思很重的知识分子 其实这个问题 我早已了然于胸 对于自己的诗歌水准 我的答案不敢有半点自矜 我每天都在清醒地体验着 那些更为优秀的诗人 对我施加的强大压力 这个答案也绝不谦卑 我从来就不是 一个热衷于谦卑的诗人 现在,南人兄 我要老老实实地告诉你 我觉得我自己 正在通往牛逼的路上一路狂奔 2000/04 我爸和我聊家乡发财的人 “张大平你个记得? 我当小学校长的时候 他才当教导主任 我俩关系好 后来他当了中学校长 我找他办事没问题 他现在发死了 嗯 搞基建 学校盖房子 哪栋他不落个好几万?” “你勤儿叔叔你个记得? 他妹妹在广州 现在发死了 勤儿做生意周转不灵 她每次都汇几十万 搞医疗器材的 跑销售 她肯给医院的人送钱 送了那么多钱 自己一年还能落几百万 发死了” “李乡长你个还记得? 他当乡长的时候你还小 现在他儿子发死了 原来在银行 已经当官了 后来跟人一起帮药厂卖药 固定交给药厂一份钱 多了的全是他自己得 现在发死了” “以前在你妈学校的杨金贵老师你 个记得? 现在发死了 承包了学校的食堂 学校发规定 学生不准出去吃饭 只能在食堂吃 比外面饭店都贵 发死了” “上次来北京找你 让你帮他儿子开工作收入证明的范 姨你个记得? 他老公是江岛中学的校长 发死了 上次我跟你妈回去 非要接到他们乡去吃饭 吃什么你知道吗? 刀鱼、鲥鱼跟河豚 喝茅台 他一个月才挣多少钱? 真是发死了” “以前在乡政府门口卖油漆的大国 你个记得? 现在发死了 帮天线厂卖天线 卖到军队去 他舅子在部队搞军工 介绍他认识了一些人 他自己也灵光 会做人 舍得送 要不 现在能这么发? 真是发死了” 2012/08/1 0海风吹过 我和伊沙、侯马 于坚、黎明鹏 还有宋晓贤 傍晚来到 祖国的南海边 吃大排档 一边吃 一边看着眼前 波浪翻滚的海面 一边还 谈论诗歌 大家都觉得 特别牛逼 可是往往 一阵海风吹过 我们就 不那么 牛逼了 2 000坐在湘江上 ——赠海上 循着鱼腥味 走上大石桥 在残损的栏杆之间 感受黄昏柔软的光线 你在说着关于水的事情 江水来自远方 带来陌生的气息 和遥远的声响 水中有时还有带翅的飞鱼 它将预言洪水 你说你曾见过它 你又感伤地提起去年的大水 那么多的尸体啊 你试图形容大水的声音 接着你说起水下埋没的灵魂 再接着我们陷入深深的寂静 这时便有摩托飞驰而过 在我们身前扬起微尘 穿薄毛衣的姑娘紧贴男友腰身 她甚至回头看了看我们 1999/09/27 牛的禅 虚空开出莲花 有中包含着无 在梵语里 “无”念作“么” 一群参禅的和尚 大声诵念着“么” 么么 么么么 么么么么么么 哞哞哞哞哞哞哞 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 哞哞哞哞哞哞哞 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哞 一排排犄角划破经书 一排排硬蹄跑出轮回 一排排牛鼻喷吐氤氲 一排排巨眼开悟光明 咄,那群牛儿 还不吃草去 2012/12/26 与上帝的羔羊晓贤兄谈谈敬爱的上帝 1 晓贤兄 自从你心悦诚服于上帝的怀抱 我就决定 不再对上帝发出微词 我深知信仰的力量 如果我们无力 获取自身 一具贱躯的价值 那就信他吧 完全的奉献 是一种爱 一种美 一种残暴中的幸福 2 我没命地奔跑 才有机会 被你的上帝选中 成为一粒胚胎 成为今日之我 伤害与被伤害 痛苦与忏悔 欢乐与犹豫 希望与绝望 纷至沓来 交织在一起 令我的内心 布满皱纹 令我年纪轻轻 就长了一副老脸 令我感到活着之踏实 3 我因此更加 敬畏生命 晓贤兄 面对上帝 你在写忏悔之诗 面对生命和生活 面对永远的甚至是永恒的无知 我也在写忏悔之诗 但我不需要唱诗班为我祝福 也不需要一个幽暗的小房子 让我痛陈心中之罪恶 世界万物 朝向我 它们就是穿着洁白裙子的唱诗少女 深夜降临 月亮像一个真正明净的神父 倾听我的悔恨 4 即使那是真的—— 他说有光,就有了光 他说有人类,就有了人类 即使我所生活的世界 即使我本人的降临 全赖这个叫上帝的所赐 但我已然活成了一条完全的命 活成了我的意志 即使他真的是父亲 也不能是永恒的 永垂不朽的父亲 如果一定是 如果必然是 那我宁可是那走失的野孩子 5 人类无力 需要永恒之价值和信仰 需要重新回到怀抱和襁褓 被呵护 被赐予祝福 我也时常感到孤独 但这孤独 已然成为我的信仰 一颗残缺之心 也可以独自面对太阳 我逶迤行走于大地 怀抱心灵 拖着身影 这就是我的全部 并且形成 独属于我的意志 6 晓贤兄 上帝从不现身 你却如此虔诚 信奉他所给予的一切价值 感谢他赐予你食粮 和光芒 但是我不会去信 这既有之一切 这已被完全创造出来之一切 我们在社会中 在生活中 已然遵从太多 如果再把内心掏出来遵从 这太残忍 对自己太残暴 7 那么 我大概就是 那种邪恶的虫豸了 布鲁诺的绞刑架 和脚底升腾的大火 在今天 是否仍然要为自由意志而准备 如果真是 我这条肮脏的虫豸 自然好整以暇 面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一章(1) 命令我沉默 第十一章(1) 2009/04/18 在夏天时想起秋天 你是冰凉的舌头 冷静而又爱我的 女人冰凉的舌头 舔舐我满身的汗水 我是你的的婴儿 干净而羞怯地站立 你是耐心的手 坚定的心指挥着 除草机般耐心的手 卸掉世界绿色的浓妆 我是你内心明亮的新郎 你环抱我不让我过于耀眼 你是金黄的嘴唇 你是辽阔原野般的小腹 你是浩荡的飓风的长发 我在夏天等你来救我 我是人世中迷路的灰鹤 秋天在时间的密林里 命令我沉默 2012/07/15 诗人在他的时代 总有一些人会留下来 为文明的棺材钉上最后一颗钉子 怀揣天空的灰烬 等待死亡的飞翔 我的身体里有天空被雷电劈死前的记忆 总有一些人会留下来 擦拭陨石的光辉 积聚所有干尸里 残余的灵魂 我的身体里有狮子被长矛洞穿后的吼声 只要星星仍然在头顶闪耀 就一定有骏马沿着大河奔跑 只要人类仍然有爱和悲痛 就一定有微风扬起柔软的马鬃 总有一些人会留下来 掏出飞鸟的心脏 取出满天星光 2006/03/12 猎人笔记 五岁,第一次举起枪 对着天地之间无尽的空白 砰一声,击落一枚 名叫“孤独”的苹果 捡起来,拂去灰尘 孤独没什么…… 十岁,被迫接受 每个人都会死的现实 向着时间深处的靶心 摹拟父母死去的悲伤 绝望得发狠的实弹演习 死亡没什么…… 十六岁 赤脚走在黑暗中的戈壁 每走一步都钻心般的疼 爱情是射向屈辱的 唯一子弹 扣发时有火花照耀我的脸 屈辱,没什么…… 现在每天都在 屈辱中练习生存 自由像一具 怎么扳 都扳不动的女尸 但我再不会说 这屈辱,没什么…… 我弓着腰 子弹像玉米一样挂满全身 瞄准岁月 像瞄准一杯沉默的烧酒 2012/08/26 河流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它们不是一辆一辆,它们是一浪一浪 它们是一浪高过一浪,它们是惊涛骇浪 流淌的铁水,汪洋的河流 它们永在奔流,构成了时代 我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像一块不肯粉碎的礁石 沸腾的浪花从我身体上簇拥前进 这个时代已被洪流煮得滚瓜烂熟 大部分时候,这河流甚至是缓慢的 不需要太快,钢铁的内心需要秩序 戴红箍的老头在自行车们面前舞动红旗 “这被扔到这里的肮脏卵石,真该将它一脚踹开!” 奥迪a6骂骂咧咧地将狂躁的内心隐蔽在黑衣之下 黑色是这条大河最安全的色彩 黑色将狠毒和暴力容纳得更深 “只有才开宝马,它会最先烂掉” 这诅咒立刻就生了效。开宝马的家伙 赶着去接女儿放学,竟然越过了红旗的车队 戒严的警察大汗淋漓。从第三辆车里,传出低沉的声音 “这是谁啊,你们查查” 横行十年的黑社会老大死在了沙滩上 每一朵浪花都包含着切齿的仇恨 卡迪拉克竟然被一辆夏利taxi挡在红灯的后面 小公共剐了一辆奔驰,小样的,老子剐死你 大公共甩着肥厚的冲着身后放出两股腥臭的响屁 气得开路虎的女人当场昏死过去,怎么办呢?丫是国家 “傻b,二十万的破敞篷还把喇叭开这么响” “破qq,也上长安街,国家就该禁止穷鬼买车” “我操,那妞开辆保时捷,一看就是个二奶” 这喧哗的波浪,这阶级的合唱 每个人都得走上这条路,在愤怒中被裹挟着前进 超越于这一切的是个小舅子 军区的姐夫给他搞了一张军队的牌照 还有比这更牛逼的吗 一辆军车,神情悠闲地漂过红灯,如同横渡大江 小舅子在车里乐得管二姐直叫亲娘 死神总是在这样的时刻突然降临 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扇动翅膀 一只猫,变成太阳下碾得扁扁的干尸 一个小保姆,横穿高速时被撞飞到五米的高空 身体碎裂吧嗒嗒纷飞着落下,一个女人尖叫着晕厥过去 流血的肠子,砸进车窗落在她丰腴的腿上 京顺高速的拾荒者,死在清晨 积水潭下的大学生,死在黄昏 此时已是子夜,一辆崭新的现代出租停在了加油站 加满油后这车居然不走了,女工拉开车门 坐着的司机从方向盘上出溜着滑下 他已经死了 他是累死的 一辆车疾驰而过,份儿钱和油价我们拿命在扛! 一辆车疾驰而过,土地局的局长要赶回家销赃! 一辆车疾驰而过,不能迟到啊我还得供车供房! 一辆车疾驰而过,赶快回到家吧妻子炖好了汤! 焦虑的河流沸腾起来,时代的潮流浩浩荡荡! 喇叭在鸣叫,鞭子抽打着狂喊 硝烟弥漫在一片汪洋之中, 战争、枪炮、狂飙突进的战士、挣扎沉浮的头颅 一辆车疯狂地追赶着另一辆,我一定要赶上你,我要证明给所有 人看,我比你强,正科长的位置是我的,张小花的爱情是我的, 四期广场的标书是我的,金牌是我的,歌厅里新来的俄罗斯洋妞 的膜是我的……必须要超过,狠踩着油门,啊,太阳照耀在 方向盘上,一次次降临,涌出,东四环的喷泉燃烧了我的心…… 一辆车突然拐弯的车队,占据了有利的位置,他期待这一刻 已经很久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嘿嘿,昨天晚上我就搞 定了处长。一辆突然的车,打乱了阵脚和红灯照耀下的既定 方针,敢怒不敢言,妻子埋怨着丈夫,你这窝囊废,瞧人家,多 有办法,总能搞到批文,你呢,就会排队,排吧排吧,排到死吧, 我怎么嫁了你这个死鬼呀…… 通县的黑车焦虑不安地等待着客人,大家都是车,有有, 黑灯瞎火,把你送到就行,都当婊子,凭什么你们在天上人间, 摸一下,一百,摸一下,一百;而我只能在蟑螂爬行的发廊, 搞一下,一块,搞一下,一块。穿了小鞋的干部,在深夜里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一章(2) 命令我沉默 第十一章(2) 没有暂住证的民工,瞪着受惊的猫一样恐慌的眼睛…… 一切都是生活,我们必须在孤独的夜色中,等待下一个嫖客的来临。 哦,九十年代的桑塔纳,如今已经陈旧,他的内心生了锈,再 也跑不动了,还有谁能记得昔日的辉煌?一辆车抛锚了,一辆 车坏在马路中央,周围充满了厌恶的白眼,进厂大修吧,但这 老骨头还有什么用?下岗了,退休了,儿子和部下从此不再登门! 老英雄,老英雄,你再也不是这时代的浪花,回家去吧,去落日 下怀念知青时代蒙古草原的骏马! 不必举起我们的头颅,我们也知道,天堂是不存在的 就像太阳里面并没有一只金色的乌鸦 就像那闪闪的星辰,被逼到了更远的高空 人类仅存的河流,正漫过我们的躯壳奔向未来 是谁还在吟诵着那句圣人之词——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我想变成一匹马 1 用牙 将时光 咬出一个缺口 积聚起仅存的意志 披发拔足 狂奔而去 心脏因挣扎而碎裂成齑粉 在疼痛中扬蹄 踹翻大理石的牢笼 咬碎钢铁的嚼口 从玻璃和电流之间直撞过去 鲜血沿长街流淌 大风鼓入胸膛 一匹马 一匹骄傲的马 踏碎所有霓虹仰望星空 躺在高速公路滚烫的路面 不再奔跑 血拌着灰尘弄脏了它的鬃毛 这是一匹马的下场 试图奔跑的骄傲者的下场 围观的暴民像煮沸的开水 马的尸体 很快就将变成一锅肉汤 2 我想变成一匹马 从这鬼影幢幢的城市中跃出 从狰狞的脸 坚硬的墙 狂舞的灯光中跃出 火车在铁轨上发疯地轰鸣 刺穿大地的肚肠 原野、荒丘、故乡,他乡 白骨之冢和孤悬的鸦巢 映照在一匹马湿润的眼睛 一匹活生生的马 从这铁马的肠胃中破空而出 狂风卷起泥土 我在奔跑 四蹄腾空的时候 心像一根颤抖的针 在平原喝水 在高山嘶鸣 在沙漠抵死前行 在草原撒欢翻滚 阳光点燃我漆黑的鬃毛 铁蹄将踏碎的星光踢到天上 世界像一艘小船在我温柔的眼里摇曳 我奔跑,因为我爱着这风 我飞翔,落下时亲吻每一棵树 3 哪怕一奔跑就已衰老 哪怕 是一匹垂死的马 狼和鬣狗已经嗅到我肠子的味道 独自漫步在夕阳下 想起岁月和爱情 清亮的双眼中 流下两行泪水 一匹孤独的将死的马的泪水 2006/05/15 一切事物都在前进 一切事物都在前进 漂流在河流冲过峡谷时伟大的声音中 时光像金黄的碎叶 覆盖泅游者的头颅 少女痛苦而亢奋 如同河蚌张开脆弱的身体 乞丐们弯着腰 埋藏在深深的泥沙里 掏出鲜红得发黑的心脏 这一颗颗圆石般的祭品 将被伟大的河流带往永远不可知的地方 还有人在惊恐地哭泣吗 在这骆驼般不倦的河流的波峰中? 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梦想中辉煌的诗篇 只是无数次地 怀念青春时的无知和虚妄 我们的热情并不是被一场大雨浇灭 在雨中我曾经抱着会舞蹈的天使 穿越黑暗的街巷抵达烂醉的黎明 一切事物都在前进 不断前进的河流把我带入昏庸的中年 即使我用双手紧紧抠住石壁的缝隙 即使青春的残渣如同死鱼之骨 死死卡住我的喉咙 我痛苦的叫喊依然不可避免地 加入到这河流冲过峡谷时伟大的声音中 2006/09/17 时代的咒语 一个秃驴 眼放贼光 身穿僧衣 坐头等舱 2012/05/31 身体与诗歌 你们看到的是血肉 那是一块块的石头 你们看到粗糙的石头 那是一块块的砖头 你们看到棱角分明的砖头 我已经盖起了高大的门廊 你们看到高大华丽的门廊 那是棱角分明的砖头 你们看到一块块的砖头 那是粗糙的石头 你们看到一块块的石头 每一块全都是血肉 我在这世上生活 这世上有一座山 我在山里盖一座教堂 教堂里没有耶稣 但一定有钟声 2006/11/22 它用石头,雕成泪水 高耸的 除了 还有杀人的心 世界有时是硬的 它用石头 雕成泪水 有一些话 想从紧握的拳头中逃出来 但我忘记了 那是些什么话 长着怎样的嘴唇 在多么艰难的沉默中培育 指间全是泥 湿透了的泥 有一盏灯 在心里亮了一下 周围太黑 以至于 它亮的时候 我刚好在黑暗中 闭上了眼睛 2012/03/14 老枪赋 深夜睡不着 数绵羊也睡不着 看完一本小说也睡不着 妻子在床的另一边 睡得格外香甜 怀里紧搂着 刚出生三个月的女儿 如同一枚硕大的勋章 别在胸前 再看看我自己 哦 废弃的机枪 挺着生锈的枪管 孤零零的 被撂在一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三章 命令我沉默 第十三章 2011/02/08 心是一尊虚伪的神 我怎么知道 我的心 今天还在不在? 为何不 将它剖出来 用剪刀 修剪掉多余的部分 慢慢烘焙 制成一盏 琉璃的小灯 看它在火焰中 变得完美 听它爆裂 我怎么知道 那嘣嘣跳动的 是我的心? 我怎么知道 那砰一声炸开的心 会流出 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 此刻双手胡乱地挥舞 是为了 捧住那颗心? 我怎么知道 当我看到我的心 我不会羞愧、惊恐、崩溃 烟消云散? 是谁把它放入我的体内 谁让它长出了胡须 谁让它此刻微笑 像一个虚伪的神? 2012/02/11 隐者的空旷 酒杯递过来 你喝 豪爽之必要 走肾之必要 女人递过来 你睡 之必要 温暖之必要 人群递过来 你进入 活着之必要 心肠之必要 佛像递过来 你跪 膝盖之必要 祈祷之必要 然后,在某个 不必要的时刻 你的心 空得 有些惆怅 有些慌 有些像隐者 躲避了时光 2006/04/11 我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自由是什么呢 我们从未有过 我怎么知道闪电是什么呢 在幽寂的森林里 当它猝然降临 转瞬又消逝 留我在震惊中茫然 我怎么知道女人的身体是什么呢 蒲公英在她的间飞扬 被吹散的却总是爱情 我怎么知道爱情是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呢 即使全部的秘密向我袒陈 可是这一分钟 已经死去 你还是你 留我在你的新生之外 我怎么知道诗歌是什么呢 不能说 不能说 真理在白天说出 又被黑暗否定 一匹马 没入了丛林 2006/10/25 绍兴路的黄昏 这时的天空应当有鸽子飞过但是没有 这时的街道应当有坦克轧过但是没有 这时的绍兴路笼罩在一张细密的铁丝网下 我说的不是恐怖而是 宁静 这时的绍兴路像一块 凝固了的生铁 而我正在咖啡馆读诗 这时的绍兴路有放学的孩子结伴走过 就在窗外 伸手 就能触摸到那些长着茸毛的脸蛋 黄澄澄的 涂了一层轻蜡 他们还远没有 长成男人和女人而我 正在咖啡馆读诗 “他将咖啡 倒入杯中 他将牛奶 渗入那杯咖啡 他将糖 放入咖啡牛奶中 他用小汤匙 搅动” 雅克·普列维尔的诗句 如同我现在 正在做的 而孩子们像士兵一样从窗外走过 2002/10/31 情人的房间 在李安的电影里 少年和老虎,漂浮在海上 此刻,我是少年 你是老虎 或者你是老虎,我是少年 钢琴声是海洋 你的是两只腾空而起的海豚 发出尖锐的鸣叫 震聋我的耳膜 我吻你一次,跳起一条飞鱼 我吻你两次,跳起两条飞鱼 整个大海上,无数飞鱼在跳跃 像星星在舞蹈 大片大片的海星浮上水面 一会儿停在你的小腹 一会儿落在你的脸颊 我抠住你白色珊瑚的臀壁 海水渗进我的身体 连同你透明的 根根流汗的骨骼 还能拥抱得再紧一些吗? 当老虎嚼出少年的骨血 2012/12/13 熟悉的事物令我感恩 熟悉的事物 令我有感恩之心 但是熟悉的事物 越来越少 一切都会改变 一切都会被摧毁 有一天 所有熟悉的事物都只能在内心凭吊 上帝 你到底能把什么 留给我—— 只有我自己 因此我爱自己 就像夏娃爱上了亚当 2011/10/03 烟民礼赞 有没有这样一种默契 就像青草见到阳光 自然就会生长? 有没有这样一种情感 交互然后分开 只留一点温暖的火光? 有没有这样一种体贴 两个男人对视 也有孪生姊妹般的温柔? 一个烟民在夕阳下徘徊 手里拿着烟 但是没有火 他看到街道的拐角 另一个正在抽烟的同类 就放心地朝对方走去 烟民之间有温柔的默契 其他动物永远不懂 这互相递火的善意 2012/09/01 三月之鸦 每只乌鸦 都有一颗 中枪的心 盘旋在黑色的巢穴 向下俯视 用两只 结着寒冰的眼 比一只乌鸦的寒意 更深的 是两只乌鸦 像两个 不同教派的神父 停在枯瘦的枝桠 沉默,并且对峙 它们是天底下 最冰冷的动物 ——冰冷 并且会飞 从枪眼般的巢穴 飞弹而出—— 一颗酷毙了的 孤独之心 2003/03/16 梯子不用请横着放 给我一架梯子 让我笔直向上 撕掉蓝天 如撕掉自己的头皮 撕掉满身膏药—— 朵朵白云 出溜着下来时 顺手 掐死飞鸟 捏碎山峰 捋掉树叶 把光秃秃的树 拽起来 像拎着少女的头发 扔进虚空的洞 世界终于安静 但屋顶的瓦 像人脸一样冷漠 瓦下的梁 狗一样盯着我 死硬的墙壁 窥视癖的窗户 囚禁我的房屋 刷着油漆的草地 我放了一把火 把它们烧成灰烬 拎起一桶王水 从我自个儿的 头顶浇下之前 深情看了一眼 世界—— 这盲人的美瞳 2012/06/13 苹果挂在苹果树上 苹果挂在苹果树上 一个苹果 和另一个苹果之间 保持着 彼此独立的距离 苹果把自己 深藏在 毫无瑕疵的圆中 阳光透过树梢 在内心成熟的苹果上 形成斑点 苹果坐在苹果之中 一个苹果坐在 一群苹果之中 苹果挂在苹果树上 柿子挂在柿子树上 石榴挂在石榴树上 柿子孤独得耀眼 腐烂的石榴咬着天空 苹果渐渐 变得透明 满树都是 神的心脏 2012/11/30 柔软赋 夜色在风中摇摆 像一个浅浅的臂弯 时光是奋力的鼓手 将母亲的 敲得粉碎 奔跑的孩子 听到了爆米花般的枪声 流血的身体还有片刻的柔软 死亡像一朵渐渐消逝的雪花 落入即将合上的眼睑 沉默的人翕动着嘴唇 那线条是柔软的 无用的书生提起笔 又缓缓放下,轻轻地叹息 是柔软的 朴素的人们拥抱在一起 柔软的手指抚摸着伤口 悲伤的事情应该被忘记 在风中我们的笑容 柔软得像一朵白花 梦中搭建起理想的巢穴 醒来时被击得粉碎 那漫天纷飞的鸟羽 是柔软的 柳枝轻拂着黑洞洞的枪口 像唱着安魂曲的天使 2011/09/12 火车记 不是我们移动了脚步 而是一列粗暴的列车 从我们身边隆隆驶过 有时我们确实走得累了 就想何不爬上这列火车呢 何不随便它把我们带向何方 何不打个盹儿 让行路的艰辛随风而去 只是,当火车隆隆的声响 碾过我们紧锁的内心时 你可千万不能回头张望 是呵,不要回头张望 多少年了 我一直这么告诫着自己 1999/05 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地手执酒盅 游刃有余地醉眼朦胧 游刃有余地执手相看 游刃有余地左右逢源 游刃有余地悲伤 游刃有余地感喟 游刃有余地爱 游刃有余地恨 游刃有余地取消 游刃有余地索要 游刃有余地度过下午 游刃有余地踩过落叶 游刃有余地告别死者 游刃有余地教诲青年 游刃有余的泪水 游刃有余地掉落 游刃有余的生命 游刃有余地凋谢 游刃有余的骰子 游刃有余地旋转 游刃有余的小姐 游刃有余地搂抱 游刃有余地行走 游刃有余地沉默 游刃有余地揽你入怀 游刃有余地面带微笑 游刃有余地咀嚼面包 游刃有余地倾诉衷肠 游刃有余地去飞 游刃有余地滑翔 游刃有余地进入命运高速旋转的黑洞 游刃有余的射灯 卡住我说不出话的喉咙 游刃有余地注射 游刃有余得如同青蛙般的弹跳 游刃有余地等待喝彩 游刃有余地悲哀 游刃有余地忘却 游刃有余地挣扎 游刃有余地说不 游刃有余地放弃 游刃有余地消失 如同香烟缓缓熄灭在深夜 那么寂静 而夜风缓缓吹着多么游刃有余 而岁月照旧前行多么游刃有余 而灵魂飞升——它将被什么带走? 而下沉——它为何静止不动? 而绝望上升——我是否能真切地看到? 而悲伤消失——如同所有疼痛的记忆? 游刃有余地陷入空白 游刃有余地轻抚爱侣 游刃有余地沉睡 游刃有余地美梦 密西西比河的风 向何处刮? 冈底斯的雪 在哪里下? 圣像在碎裂 人群在喝彩 血流满面的公牛 依然冲向红绸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四章 命令我沉默 第十四章 2008/09/07 少年时代的春节 那时的过年 有一种朴素的新鲜 夜晚的鞭炮 把旧的泥土翻开 露出里面 崭新的黑泥 穿着新衣服的少年 脸被冻成青色 甩着双手 朝镇子里走去 新的泥土和新衣服的味道 硝酸和硫磺的味道 我觉得好闻 又感到寂寥 2011/02/08 换频道 我的生活节奏 快得如被追杀 叫上一辆出租车 掏出手机就打 先是大声咆哮 对方是我员工 不骂狠点 他难长记性 接着又换成温情款款 对我的签约作家 一个小女孩 我告诫自己 要尽可能地温柔 五六个电话打下来 不停地调换语气和表情 疲惫不堪 突然想起 此去机场 飞赴海南 是要参加一个诗会 赶紧把内心的频道 使劲一掰 硬生生地 从生意 掰到诗歌 嘎嘣一声 心惊肉跳 2007/06/03 我喜欢那些颓废的人 我喜欢那些颓废的人 他们在月光制成的肥皂泡里闪闪发亮 我喜欢那些肮脏的人 像河滩上颗粒粗糙的石子,硌得我脚疼 他们仿佛随手抛掷着生命 但却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我喜欢那些颓废的人 他们不爱和我这样的人讲话 我喜欢那些肮脏的人 甚至喜欢他们因肮脏而显得有点自卑 2009/07/02 飞翔与迈克尔·杰克逊 听说女人会飞 当男人用狠命的劳作 淬炼她的身体 翅膀就会撑破肋骨 蓬松的羽毛 掠过柔软的发际 男人是不会飞的 我见过吸食毒品的人 也亲自尝试过 以为自己在飞的男人 活像被人生追杀的逃犯 在迈克尔·杰克逊死后 我补课似的 看了他很多演唱会的影像 并深深为之感染 把嗓音 修改得和天使一样 把身体 锻造成一片柔韧的羽毛 但他依然飞不起来 我因此爱他 飞翔一般起舞的倒影 2010/01/17 德国拒绝一个诗人 我能理解你的悲愤 你甚至悲愤地 指责花天酒地的人 山西黑煤窑里 死了那么多劳工 他们居然还在花天酒地 你仿佛动了感情 你从什么时候 开始同情劳动人民的? 是不是从被德国大使馆拒签 的那一刻开始的? 我能理解你的悲愤 却不能理解 你的悲愤和底层人民的悲苦 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痛恨这个世界 连一张签证都不给你 你认为是诗歌的原因 是因为你 策划了一次诗人朗诵的 行为艺术 于是你悲愤 你的悲愤离事实太遥远了 而事实倒恰好 和底层很接近 那个负责签证的中国人 他才不管什么诗歌不诗歌呢 他只是一眼看穿 你是个穷人 所以你有移民倾向 所以拒绝你 这个世界最操蛋的事情 其实是这个 而不是 德国拒绝一个诗人 2007/07/11 约翰不吃煮鸡蛋 离婚前不吃 离婚后不吃 将来再婚了 一定也不吃 约翰离婚 因为趁老婆出差 把女人带回家 过夜 女人走后 约翰像杀毒软件 一丝不苟地 扫描卧室和客厅 不放过 任何一根毛发 老婆回来后 迎着约翰坦然的目光 打开他们家 从不生火 尘封的厨房 发现一摊 有些新鲜的 煮鸡壳 约翰崩溃了 那个女人 不但自带安全套 还自带 煮鸡蛋 2012/05/28 送杨黎 1 进去之后就没人陪你喝酒了 老杨,我陪你 连喝两个晚上 2 没有电话,没有钟表 没有网络 但是有 二十万人民币 如果你能 在十六平米的小屋里 关满一年的话 3 老杨 这个冬天 你这酒肉之徒 要去坐牢了 比坐牢还难受 只有一片小窗户 能让你看见天光 我们是活在世上的 肉身之佛 怎么能像那些 很瓜很瓜的 面壁的僧侣 与世隔绝 看在二十万块大洋的分儿上 你就去瓜吧 有人在讲什么极限写作 那是放屁 有人在说什么自我放逐 那是放臭屁 4 你的女人眼睛红了 老杨 就是骑在虎上也该跳下来呀 搂着老婆睡觉 才是这个冬天 我们应该做的 5 但你还是进去了 进到那个 小玻璃笼子里 策划这个行为艺术的商人 玩儿得很绝 外面是一个酒吧 外面的人看得见你 你看不见外面 一头关在笼子里的 脑袋圆圆的胖动物 在写作 焦躁 不安地徘徊 你蜷缩到被子里的时候 外面光鲜的人类 盯着你的被子 等着 看你 6 送你的时候 气氛搞得 有点悲壮 风萧萧兮易水寒 老杨进去兮关一年 作为朋友 我们只好劝你 早点出来 不要死扛 你本来也 不是一个 能扛的人 但是二十万 真的让你 动了死扛的心 我们只好赌你 扛不住 说这话时 我有点 站着说话不腰疼 7 我不是你 不知道二十万 对你的意义 我只知道 你想发财都快想疯了 8 你是中国最好的诗人 你是中国没钱的穷人 你说如果谁拿出一笔钱来 你就不进去了 你是在开玩笑 我听着有点臊 因为满座喝酒的人中 就我还有点钱 但我肯定不会拿我的 钱来救你 累死累活挣来的钱 我只会白给老婆和儿子 其实你也一样 在关进去之前 先拿了两万订金 寄回成都 那是你一对儿女开学的钱 9 老杨,跟你玩了这么些年 我几乎搞忘了 你这混账爷们儿 其实也是个父亲 都是当爹的 我在此 遥敬你一杯酒 古来圣贤皆寂寞 唯有饮者留其名 钱嘛 赚得到就赚 赚不到 大不了就是 欠于子孙 也不影响我们 横着牛逼 1 0那些叫好喝彩的 他们是世界上 庸碌的小人 那些围着你狂欢的 他们丧心病狂 想吃你的肉 11 春节之后 就出来吧 关满一年 你会满头白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二章 命令我沉默 第十二章 2007/01/26 岂曰无钱? 岂曰无钱 钱在城东 流光溢彩的cbd 是高尚的富人区 两只黑色藏獒把门 麋鹿在院子里吃草 偶尔伸出悠闲的脖子 看见人们在立交桥下瞎跑 岂曰无钱 钱在城西 “湘鄂情”饭店干脆撤掉散座 军队大院的处长们只需要包间 软中华的壳子像瓜子壳堆成小山 送回扣的天线厂厂长进门就腿软 才喝了一瓶茅台就说不胜酒力 滚到桌子底下还紧紧捂着钱包 岂曰无钱 钱在城南 贫民窟的边上名车扎堆 衣着光鲜的胖子迈步进门 “万宝瀚”桑拿金碧辉煌 胖子们从容不迫地脱掉衣裳 这里全套只有八百 关键是里面的姑娘确实漂亮 岂曰无钱 钱在城北 酒吧装修得像皇宫一样 进去的人们骨头发酥躺在柔软的龙榻上 再也不想梦回古代 郊区的别墅安静得就像坟墓 主人买不到菜只好每天从新疆空运羊肉 “你说,什么样的女人我睡不到?” 主人如此真诚地发问,令在他家赴宴的 中央电视台女主持人忍不住叫道“叔叔,你真坏!” 2006/08/01 老孙家的羊肉泡馍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羊肉泡馍里的那张馍 要掰得越碎越好 我觉得我已经掰得很碎了 可浓汤浸泡之后 颗粒还是太大 这有点像我的诗 再怎么往细里写 也改不掉 粗拉拉的底色 杨黎看起来比我 更像一个粗人 馍却掰得很细 这也像他的诗 他的手艺赢得了称赞: 羊汤一泡 入口即化 伊沙是这顿午餐的主人 掰佛珠似的 掰他的馍 像是一个仪式 这个西安人 跑到北京来 请北京的诗人朋友 吃一顿西安的泡馍 这事本身 也像一个仪式 好的诗人 生命里充满仪式 并且会被 另一个诗人 看在眼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五章(1) 命令我沉默 第十五章(1) 2006/11/21 死者赋 死的人 看到梅花落下 死的人 梦见自己 一寸寸醒来 死的人 爱打老婆 也有柔软的心肠 死的人有几个故旧祭奠 死的人有几个故旧祭奠 死的人有几个故旧祭奠 死的 是三个人 在春天之前 死的 是三个 诗人 死的 三个 诗人 不是自杀 (你们是否觉得 不太过瘾) 杀妻 然后吊死 是死亡的大片儿 卧轨 轧得粉碎 死后繁华如血 还有更振奋的 用菜刀 割喉 整整一个冬天 他曾在 迷雾中长跑 因此诗人就一定 是变态的吗? 突然就想对人群翻脸 就变态 怎么样? 死 也不是为了 照亮你们的心 2010/04/14 连续三位诗人病逝,分别是张枣、梁健、邵春光,因作此诗。 岷江赋 从未见过其他任何一条江河像岷江这样奔腾如虎群 这是雪山之神的愤怒,骄傲的怒火将冰雪燃烧成岩浆 这是神的十万飞翔的战马,百万泥浆的士兵,千万暴张的白发 从高原滚滚而下,带着席卷的决心,群山擂鼓,波浪如熊罴 成都平原的每一粒泥丸都因这肆虐的压力,脸色胀得通红 那些热衷于在大海里冲浪的宠儿,谁敢纵身跳入岷江 我敢保证他将在一秒钟之内被冲刷成泡影 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古蜀的国王,不叫鱼凫就叫鳖灵 这本就是一个人或为鱼鳖的平原啊 不必奇怪三星堆黄金面具的文明会在后世荡然无存 这样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江水任你多伟大的文明也会被吞噬一空 直到两千多年前,一介书生,秦国太守李冰来到成都 执准绳,握长锸。劈山分水,消大河之怒;填石作堋,令岷江婉转 立石人为尺,开二渠引流,八百里青城皆沃野,从此蜀地为天府 不亲眼见到岷江,就无法理解都江堰的伟大 在这成都平原上,岷江是一首诗,人类生存的意志是第二首 二王庙千年不绝的香火,其中的感恩之心是第三首 我紧接着就看到了第四首,就在奔流激荡涛声震耳的岷江边上 生活在都江堰的人们,一家老小,新朋旧友 支着小桌子,跷腿的跷腿,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 光着膀子掏耳朵,用最安逸的坐姿,摆着无穷无尽的龙门阵 江水兀自汹涌,人民兀自柔软,女人兀自美丽,时光兀自缓慢 2007/08/25 初稿 在冬日的群山中 在冬日的群山中 我感到坦然 如同置身 失去辉煌穹顶的废庙 对面圆顶的山峰 褪去金黄的僧衣 这肥胖的和尚,百无聊赖 晾晒着灰白的肚皮 残余的碎雪 有细微的光辉 人类的城市在远方 像遗落在大地上的风筝 谁有权力审判 人类中饥饿的灵魂? 落日像孤独的宗教 张开空虚的怀抱 即使生命只是 上帝做出的鬼脸 也不能使我心 归于枯寂 2009/02/03 伏尔塔瓦河 ——写在斯美塔那和哈维尔的国度 夜色中的伏尔塔瓦河 我接近你 倾听你的淙淙 如同在 交响乐开始的部分 伏尔塔瓦河你流过泪吗? 而我 有着老妇人般枯瘦、深陷 的眼窝 伏尔塔瓦河你流过血吗? 我们这里 流过更多血 比你那里多得多 伏尔塔瓦河你流过脓吗? 我们这里 人们身上长满脓疮 却没有人 敢伸手去挤 伏尔塔瓦河我听过你淙淙的部分 我听过你铿锵的部分 那是阴影中的心跳 是森林里树妖在冬天的合唱 我听过你安详的部分 杏花开在春天的山坡上 伏尔塔瓦河 你紧紧拥抱着 你的国家 2012/04/01 布拉格在阳光下 坦克轧过我的胸膛 擂鼓一般 半个世界都在轰鸣 轧过青石的街道 轧过教堂的尖顶 轧过十字架 轧过十字架上呜咽的云 轧过面包房 轧过热气腾腾的膨胀的梦想 轧过青春 轧过树 轧过查理大桥上形影萧瑟的人 轧过他的风衣 轧过他的爱情 轧过他头顶呜咽的云 轧过四轮马车上 套着白手套 梦想成为公主的姑娘 轧过铜像 轧过咖啡馆里读哲学的猫 轧过猫眼里挥之不去的忧郁 轧过忧郁的呜咽的低垂的云 轧过云的眼泪 轧过雨 轧过少女平静而坚定的面孔 轧过死者 轧过如圆石般长眠于此的灵魂 轧过蔷薇 轧过管风琴不舍昼夜的呜咽 轧过忧郁的 低垂的云 布拉格的街角 迎面走来的孩子 手里拿着一个橡皮泥做的玩具坦克 在阳光下 耀眼地走着 令我失神了片刻 2012/04/07 玲珑宝塔 把心竖起来 就是诗 再用刀 将它一片片 片开 灵与肉 层层叠叠 微风从 骨头紧凑的 缝隙间 吹过 你听到声音 以为是 宝塔上 挂着风铃 2012/03/26 民国的夜晚 夜色比历史更残忍,舌头一卷 所有没有灯光的地方,就全都消失了 不远处的山峰,仿佛从未存在 从这座岛上最高的楼房—— 101大厦的玻璃幕墙往外看 台北像一片轻轻的,会发光的羽毛 又像一片薄薄的,嵌满珍珠的贝壳 甚至像一张平平的,有灯光的露台 这轻轻的、薄薄的、平平的 在大海里漂泊着的一小块 竟有一个那么巨大的,让人想哭的名字 ——中华民国 2012/12/25 五、蝴蝶 第一辑 1 我已习惯 一次次撕去自己 艰难生长出的 斑斓羽翼 露出丑陋的身体 ——虫子的本相 2 母亲也曾经 是美丽的 童年时的我 捏着一张二寸的 黑白照片 固执地确信 此后的恨意 是否也来源于 这信念的崩塌 3 近乎偏执的 修改和涂抹 厚厚的漆 仿佛永不脱落 被反复刻画的脸 构成此刻镜中 安静的面容 4 精心打扮的女人 坐在我的对面 露出深深的 我突然觉得恶心 童年的第一口肥肉 令我呕吐至今 5 三十年了 我一直奋力攀爬 在黑暗中 血水混杂的泥泞里 却怎么也爬不出 母亲那条 长长的产道 6 世界复杂 人心简单 无非是保护自己 和伤害他人 如果你的热情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五章(2) 命令我沉默 第十五章(2) 碰上我的冷漠 仅仅因为 只有在诗中 我才袒露一点内心 7 妻子想再生一个 但我不敢 我怕爱得越多 恨就越少 我深知爱的虚假 和恨的真实 8 那人问道 为何你的诗中 写到母亲 总有一种 残忍的怨? 我却想问母亲 为何在你 做的饭菜中 再也吃不出 当年那种 因爱 带来的香甜 9 当爱消失 当爱消失 当一种爱 彻底消失 更多崭新的爱 和上升的恨 也无法赎回 10 活着是为了 对抗死亡吗? 难怪你 活得那么累 存在是为了 抵制虚无吗? 难怪你 活得那么累 这样想时 觉得自己像 铡刀下的刘胡兰 11 那些年轻人令我羡慕 他们真的可以 迷醉和疯狂 和颓唐 我没有他们那样 轻盈的小腿和心脏 他们如气球上升 我如卵石下降 并且为自己的下降 找到了神圣的仪式 12 我能数遍 山上的 每一块石头 历历在目 每一块都像 静穆的佛 于是就讨厌 山里的道士 觉得他们 过于轻浮 13 更隐忍 更沉默 用一把刮刀 捅进自己的内心 让那些如气球般 膨胀的部分 干瘪下去 这样就能成为一个 令自己喜欢的男人了吗? no 更加讨厌 14 生命中积淀下来的 那些事 没有几件 经得起回味 母亲指着隔壁的门 对我说 不要吃他们家的饭 我们人穷 但不能志短 这是我第一次 为贫穷 感到屈辱 从此 我成了一个穷孩子 15 当她抱着我的儿子 告诉小区里每一个 她认识的人 她的儿子在北京 买了好几套房的时候 那种屈辱感 再次在我身体里上升 用什么才能 堵住她炫耀的嘴? 16 活在记忆中 是沧桑 活在空白处 是青春 我痛恨那衰朽 和无知 迎面却撞上 冰冷的铁墙 堵在我 发狠的内心 17 你有过不少女人 却从未抚摸过 一对令你热爱的 这是你最大的悲哀 也令你猛醒 是否有美丽的女人 都不会爱你 18 唯一有权 鄙夷我的 是我妻子 卖力地扮演 任何角色 能做到最好 包括当一个 柔情蜜意 的好丈夫 因为我 太需要 另外一具 温暖 充当一个 外置的子宫 19 去年错过的 海棠花期 今年又忘了 我已把自己 轻掷给尘埃 20 读《红楼梦》长大的男人 少年时爱恋的女子 一定不会是 的类型 等他知道错了 一切已变得太晚 21 死者长眠于黑暗 与蚯蚓相伴 幸存者永失亲人 哭不出声 灭门绝户的浩劫 若是加诸己身 ——只轻轻这么一想 已吓得汗毛暴张 我为灾中的人们 写下泣血的诗篇 读得几让自己泪下 我是多么易被感动 可若我事先能知 这些灾难绝对不会 发生在自己身上 还会不会如此动情? 22 你洁白的脖颈上 有浅浅的皱纹 仿佛海浪漫涌上沙滩 留下柔美的曲线 我是一个诗人 可以随时抒情 可是时光飞快地流逝 海浪也会凝结成严冰 终究会变成僵死的蚯蚓 倒毙在冬天的冻土上 23 睡梦中出现的一句诗 醒来后唤起我的记忆 终于想起十六年前 在什么情形下写出 生命中的第一首诗 我记得诗中提到了岛屿 我将它比喻成我的心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 那个戴眼镜的女生 却为她写下了 生命中第一首诗 今天在睡梦中 突然出现这样的诗句 “梦孤零零的 海很遥远” 醒来后疯狂翻书 ——来自北岛的《和弦》 往事迅速浮现 我本不是文学少年 因为偶然读到此诗 瞬间被它击溃 即使今晨醒来 内心依然松软 24 初恋的小情侣 转回城里上学 直到我读高中 来到她所在的小城 怀着紧张兴奋的心情 等着与她重逢 终于等到她的消息 送信的是她的好友 站在教室门口 等着我出来 城里的女生 扬着漂亮的脖子 白色的裙裾 像童话里的公主 在她面前 我招供似的 嗫嚅着说了几句 转身落荒而逃 来自乡村的学生 衣服太长 裹在比这公主矮半头的 瘦小身躯上 显得那么可笑 回到座位上 脸依然通红 从此再无勇气 去和当年的女生见面 每天晚上恶狠狠地 女主角换成 站在教室门口等我的 明媚得像初春阳光的公主 25 曾经有过最黑暗的时光 没有任何人肯给我一丝光明 当我踉跄着将自个儿拔出 就发誓再也不做一个好孩子 26 总是回忆起 一生中的一顿饭 蹲在椅子上 光着膀子 吃煮得很烂的面条 使劲地喝面汤 一口气吃了三大碗 全身是汗 如被水洗 那叫一个美啊 从此之后 天下再无美食 那面是母亲做的 27 我不爱她吗? 我从来不忍心 让她感到悲伤 更小的时候 每天晚上 需摸着她的耳垂才能入睡 28 瘦了 又瘦了 我好像正 一路瘦下去 再没人说我是个胖子 这情形 令我恐惧 我担心 时间这个糙汉 会一巴掌一巴掌地 把我扇回原形 29 不是没有值得悲愤的事 在我生命中 实在太多 但我几乎从不会 为自己的私事而悲愤 伟大吗? 呵呵当然不是 我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心中有光明 一个对他人冷漠的人 必然将所有温暖 都加诸己身 所以啊 如同火焰 我心中有大光明 30 倾尽全力地 爱一个人 有多难 我把自己煽乎得 内心悲壮 也依然是 白忙一场 31 像一道刀痕 般清晰的 是几年前 少女的呼救 我一直想甩掉 那呼救的声音 “你太天真了 没有谁能 拯救另一个人” “救你? 为什么? 拿什么救?” “不过是青春的呓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五章(3) 命令我沉默 第十五章(3) 说完自己就会忘的” “你有你的命运 我有我的 各自挣扎去吧” 但我甩不掉 这肉红色的刀痕 敏感的少女 在诗中写道 “浩波浩波救救我” 她在诗中说我 坐在她对面 有温和的笑容 和冷漠的眼神 32 你相信吗 我曾经在泥泞中被人践踏 你最好别相信 这已不重要 你认识的我 穿着耀眼的干净的白t恤 33 我有办法让自己内心苍茫 就有办法让自己内心不苍茫 闲得无聊时我当然内心苍茫 忙得像狗时我是个年轻战士 34 搞定一个看起来牛逼的家伙太容易了 先是尊重他 处处让他感受到 然后征服他 让他知道你比他牛逼 然后削他 狠狠地削 但打一巴掌一定要 给颗甜枣 这不是我刻意为之 而是事后总结 发现我从来 都是这么干的 那帮服得 五体投地 有点黑暗是不是 但这一套我从未 用在诗歌上 35 他对我说出 千叮咛万嘱咐 要我守口如瓶 因为他知道 我嘴大 可他不知道的是 我早已变成 一个沉默的男人 多简单啊 因为拒绝诉说 我把自己锁成冰柜 36 星星在天上闪光 死者的眼帘永垂 幸存者在大地上漫游 做一个无家的浪子 永恒的白昼照耀着他 灵魂出窍的身体 终于给渴望腐朽的内心 找到了匹配的生活 母亲带着她的子宫死去 妻子带着她的怀抱死去 哦,你是仅剩的美人 是天地间浮游的宠儿 37 有时会突然想念南方 如同想念戏子的胸膛 有时会想念那些失去的朋友 他们像死者一样长眠 我和死者之间有神秘的联系 每块墓碑都是一道窄门 我的心是一座加高的坟墓 晴朗的日子我开着除草机 把坟上的杂草一点点削平 光洁的心脏晶莹如红玉 有时我会想念南方的雨水 骷髅在雨水冲刷中睁开温暖的眼睛 38 抱起一只母鹅 揍她的臀 让她飞翔 像圣洁的天鹅 令人落泪 再给我 最后一块墓碑 沉重的巨石 压住夏天的绿意 季节就立刻 变成令我迷恋的 秋日 当天鹅在无边的秋日飞翔 我爱的女人 寂寞地躺在中年的床单上 39 在灰色的城市 不再想念白云 只是依然试图 去写明亮的诗 我以为心中装满巨石 它们不过是朵朵白云 随雨气上升 随落日消失 4 0如果没有女人 肯抚摸我的身体 我的每一句诗 都会长出疯狗的嘴唇 41 那女人在我背后轻轻说 “我会一辈子做你 最忠诚的读者” 吓得我“嗷”一声尖叫 从此一刀两断 至今无有往来 世上最恐怖的事 就是一个女人 不但要你的身 还要你的心 不但要你的心 还想知你的魂 我看到那女人心中 长出了一根小小的 她想让我 魂儿里那张长胡子的嘴 为她 42 我刚一操琴 那就说 巍巍乎高山 高你妈 老子重弹 我刚一操琴 那又说 滔滔乎流水 流你妈 老子砸琴 剁手 43 赐我精血的 是父亲 生下我身的 是母亲 温暖我心的 是妻子 埋葬我青春的 是儿子 他还等着将来 再埋我一次 这令我恨得 直咬牙 等着吧 我定会忍到那一天 给你娶个后妈 和你儿子一样大 44 是天空的乳罩 是大地的尸衣 是被做成坎肩前 的那只绵羊 是被导演借用前 的护士服 是抽筋时候的大脑 是杭州女人的皮肤 穿白衣骑白马的少年 我最讨厌的生物 时间会将他抹黑、剁碎 拉出去喂狗 45 蝴蝶从蛹中飞出 美丽得无法形容 我从你的子宫爬出 依然是血糊糊的一坨肉虫 46 有一天 当你去世 我当然会如同 天下的孝子 守着你 热腾腾地出炉 我会感到悲伤吗? 我经常这么问自己 我会有多悲伤? 也许不会太悲伤吧 那时的人生 什么样的沧桑 没有历经 今天又念及此 突然恐慌得 抖动如筛糠 我看到永失子宫的人 像一只瞎眼的蝙蝠 挂在无边无际的世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六章(1) 命令我沉默 第十六章(1) 2008/04-06 1 我曾经从泥土里 一块一块摸出他的白骨 就像在麻将桌上做的那样 但却不可能,将这副凌乱的 散发着臭泥味道的骨牌 和成一段完整的人生 将一枚小小的碎骨轻轻掷入陶罐 手法灵巧,推出一张“东风” 他是风中的人 甚至不是记忆中的 他是虚拟的人 在空无一物的历史中存在 我和他之间 站着另一个男人 瘦小、暴躁,如同公鸡般热爱鸣叫 像一条模糊的黑线,活了六十多年 我了解这个称作父亲的男人 如同了解一条浅浅的水沟 但我永远不能了解你 即使现在,用掌心噙着你的白骨 试图感受新鲜的血肉覆盖于其上的温度 因为不可知,你成为一片虚无的大海 但父亲依然死死地拴在你的小腿上 如同一根黑线 黑线的另一头死死拴着我 拴着我的灵魂和目光 无知和迷惘 这就是你和我之间关系的全部吗 这就是我所必然经过或者虽然不能经过 但却必然是属于我的历史百科全书吗? 为何书中空无一字? 包括你在内,所有的祖先都不再拥有墓碑 他们的坟墓被历史夷平 你的坟前唯有杂草 我曾经在噩梦中梦见身后墓碑生长 如密密麻麻的手臂,黑色丛林敞开大门呼唤我进入 醒来后大汗淋漓 我没有在任何一块墓碑上刻上我作为子孙的名字 你、你们在黑暗中的大声嘶叫对我将毫无效果 我不属于你们,我不属于你们黑暗面孔中的一员 我们不是一支试图抵达绝望终点的军队 即使我们同样是被命运围困的猎物 也不应该是拴成一串的滑稽的蚱蜢 我不属于你们,我的容貌与你们毫无关系 它来自一万个乃至一亿个神秘的、彼此无关的、 主动离我而去的家族 它来自风的砍斫,水的洗礼,时光的抽打, 的律令——它来自宇宙的孤独与寂静 是啊,我有时会想起你们,黑暗中的队列 因为宇宙过于寂静 我的鸣叫没有和应 我有时会渴望被拥抱 当我像耐心的伐木工人 砍断了所有伸向我的温暖的臂膀 2 两个人,走在大堤上,身后黄色的纸钱渐渐 燃烧成灰烬。有一片飞上了暗淡的天幕 眨着冷眼,凝望着一前一后的,两个人 他们渐渐走远,成为两个小黑点,冰冷的空气 将他们区隔成,一米的距离。一米的空缺, 一米的深情,一米的血液被凝固,一米的夜色 我从遥远的时间之外看着他们。他在后面 父亲在前面。他们刚刚将另一个男人的骨头 擦拭干净,封入一个很轻的陶罐,重新埋葬 他们在行走,月光在摇晃,如同时间中的一杯 洗刷记忆的水,试图照亮他在彼时沉默的容颜 试图确证,他是真实的,因此父亲是真实的,因此 那堆白骨是真实的,那堆白骨支撑过的身体曾经 是真实的,那身体历经的岁月,岁月中的枪火 枪火中空洞的眼神是真实的。疯狂和荒谬,饿殍遍野的 平原是真实的,每一次活下来的微笑和最后的 不得不的死亡是真实的,因此父亲是真实的, 父亲的瘦弱、狂躁和悲哀是真实的——因此我是真实的 我从遥远的时间之外看着跟随在父亲身后的那个他 看着他头颅上扛着的黝黑而沉重的空气 太可笑了,这是谁的恶作剧,将他塑造成这副 心事重重的鬼模样,如同一个滑稽戏演员,踩上了 事先安排好的香蕉皮,一头跌下舞台,他本来是在 虚构的剧情之中,但是疼痛和悲哀,却比真实中的更为强烈 他栽进了那曾经分娩他的时间产道,摸索着 被偶然虚构出来的历史,在硝烟中长出拉杂的胡子 饥饿死死摁住他的身高,革命的热情令他热血沸腾 利令智昏,不断地逃亡与挣扎,起立又坐下,白花花的尸体 堆积在他宽大的额头,形成沟壑与深渊。天空之下 舞台之上,群星闪耀,聚焦在一个小丑含辛茹苦的内心 这一幕喜剧令我哈哈大笑,不忍卒看 而父亲仍然行走在他的前面,在越来越黑的夜色中 步履飘忽,像一个从过去时代飘来的鬼魂 一米的距离,一米的绳索,锁住他的挣扎 他乖乖跟着,带着仇恨,走进父亲的浓黑的心 一块墨迹大小的废墟,被摧毁的青春蜷缩如蚯蚓 看着那两个缓慢的,在苏北平原上挪动的黑点 看着那已死的灵魂和被拘役的灵魂,行走在 满地白骨的巨大囚笼之中,我突然感到紧张和不安 他们向哪里走?要走到何时? 如果他们永远走在这片巨大的漆黑之中,那么我为何在此? 我为何如此宁静地啜饮咖啡,如同一只孤单的蝴蝶 亲吻花蜜。我为何飘荡? 我为何没有溺死在阿姆斯特丹的河流上,永日嗅着郁金香的芬芳? 我为何没有在西藏的山洞不饮不食,寻求已失去的真谛? 我为何没有被克格勃黑洞洞的枪口瞄准? 巴西女人丰腴的腹部,可以装下整个宇宙 我为何不是安眠于其上的黑瘦男子? 我为何仍在飘荡,在音乐悠扬的寂寞咖啡馆 独自发出吃吃的笑声。我敢保证 唱片里的声音属于一个睡过无数糙娘儿们的老黑鬼 连都那么宽阔,连欢乐都那么深沉 他们是被小白脸的上帝诅咒过的人种 他不是我的祖父,血液决定灵魂,我必将与我的祖先毫无区别 3 祖父,你是战乱和动荡之子 你出生的时候,国破山河在 你成长的时候,白骨露于野 你死亡的时候,人民如刍狗 但是这一切与你有什么关系 生存便是宗教,活完然后死去 祖父,我从未见过你 因此也就没有见过你的时代 读遍了天下的史书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六章(2) 命令我沉默 第十六章(2) 没有一页记载过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们说你有一双簸箕般的大手 这令我羞愧自己的双手纤小如女人 祖父,我从未见过你 因此你是臻于完美的农夫 你娶了一个矮小的女人,生下我矮小的父亲 他是暴力和谎言之子 他出生的时候,白骨露于野 他成长的时候,人民如刍狗 他死去的时候,哦,他尚未死去 现在仍然深陷于我家的沙发 目光浑浊,盯着电视屏幕 每天都是如此,我觉得他还能活很久 你能相信吗?他曾经有过信仰 你能相信吗?他当过国家干部 有一天,在我家的饭桌上 他突然高兴地笑出声来 说:“真没想到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我问他什么样的日子 他说:“天天有肉吃” 哦,祖父,你也没曾想到 你的儿子,会过上这样的日子吧 现在,他像一尊佛,在房间里搬动自己的身体 转一圈,回到自己的龛位——沙发 转一圈,回到自己的乐土——床 祖父,请睁开你被泥土覆盖的眼睛 看着你最宠爱的小儿子 你会为他感到高兴吗? 可是为何我如此悲伤? 有人说,如果祖父死得早,会转世为自己的孙子 重新目睹儿子的成长。那么父亲 将是我们共同的儿子。你凝望他的成长 我凝望他的衰老。我们经历着一分为二的疼痛 他曾经像一只狂乱的狗 有人在他的头脑中种植芯片 命令他吠叫、舞蹈,他曾经无比欢乐 拖着饥饿的身躯。一夜之间,芯片猛然抽离 有人告诉他:你是有罪的! 他开始战栗,躲藏,夹住自己肮脏的尾巴 只在自己的窝里咆哮。我摩挲着他 被耳光抽得扁平的脸庞,当他开始往南 耳光命令他往北;当他开始遗忘 耳光命令他想起;当他开始怀疑,耳光命令他相信 当他开始相信,一记又一记洪亮的耳光,将他从一只狗 直接抽成一个老人——天天有肉吃的老人 4 上帝为女人发明了一万种的姿态 没有一种属于我的母亲 上帝为男人发明了一万种小丑的姿态 每一种都属于我的父亲 我是虚伪、紧张、不甘 和简陋、怯懦、绝望的产物 我曾经以为,我的出生是一种偶然 偶然的月光使我受孕,我依然只是 浮游于天地间的那一粒细胞,最初的 茫然的,静静等待注入生机的一条小命 我出生的那一年,天崩地陷,二十四万条人命 埋葬于地震的废墟。而我出生,哭泣,并不是 为了他们。一个时代突然结束,另一个时代 刚刚开始,我将在其中学会爬行。但这一切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偶然,降落尘埃 掸了掸灰尘,就站了起来;刚刚站起来 就学会用悲悯的目光,审视那将我抱出子宫的 一男一女。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只是 感应到风的声音,水流的呼吸,静静地 等待注入生机的一条小命。我只是一粒 细胞从遥远的前世投掷到今天,我试图寻觅 那一把将我扔出的棒球手,我是他的传承 他的兄弟、他的儿子,我是他对自己的再次确认 直到有一天,我长出满头白发,每一根 的发梢,都散发出谎言的味道。这味道 和父亲头上的,母亲头上的,完全一样 我这才知道,我仍然在他们紧紧拥抱着的怀里 沉浸在他们和我共同的时代。我看见我的头颅 漂浮在水上,我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邪恶 父亲的邪恶,母亲的邪恶,我的邪恶 我不可避免地活成今日之我。死亡和罪恶 比以往任何时代更深地覆盖我的嘴唇,直到 从牙齿里长出苔藓,从喉咙里吐出灰烬,从肠胃里 反刍出食人之鱼。我静静地,听着咖啡馆里 隔壁桌上传来的闲谈声音,西装革履的几位 操着冷静而干燥的普通话——如同出自我的口腔 他们聊起宗教和生命。一个说:“死去的其实都是 应该死去的,都是前世的业报,此时一把收走,有的 得到往生,有的降入地狱。”他在讲述,今年发生的 一场大地震,夺走了数万人命。另一个在说,释迦牟尼 早就有过预言,未来佛在中土。他们的声音在漂浮 如同我的头颅在邪恶的深渊中漂浮,连空气中的 每一颗中子都是邪恶的。我非常疲倦,试图睁开眼睛, 但在一片浓黑之中,即使有一颗子弹,击爆我的眼球 也不可能,弹射出碎片似的星光。我本是一只 畸形的怪兽,不幸获得了思想,就像病毒侵入 导致的变异,从此面目模糊。如果时代没有奔跑 我仍然只是我的祖父,活着就是为了死去,倒也干净利落 上帝为女人发明了一万种的姿态 没有一种属于我的母亲 所以她至今仍在挣扎——通过我 上帝为男人发明了一万种小丑的姿态 每一种都属于我的父亲 但他终于停止了搏斗——望向我 5 一个女人鼓舞着臀部从我身边走过。 另一个女人裹着冰冷的风衣走入 来到这里,为了脱下风衣的黑,露出身肢柔软的浅黄 她们的共同点在于:都穿着裤子。但她们心里都没穿 求偶的味道比咖啡和茶碱更加强烈 但与我无关,我像一头餍足的兽,埋着沉重的头 另一个我飞翔而出,迷失在时空交错的网格 独弈的老僧伸出枯黄的手指,试图将我 粘死在他的棋局。我闪身飞出,寻找来时之路 我看到耸立云霄的三棵水杉,少年攀缘而上 我看到怀孕的母狗,拖着肥大的肚子 奔跑着想回到家中,可是木门紧闭,棍棒如 暴政,暴政如雨。它在血泊中,肝脑涂地 一尸多命。木门之内,孩子的泪水滚落 哀号渐渐停息。这是他第一次感受暴力 并为自己的怯懦而羞耻。施暴者是同族的长辈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六章(3) 命令我沉默 第十六章(3) 原本都是善良的农夫,他们高亢的不可遏制 一只狗发了狂,所有的狗都有罪 我看到黑瘦的女人,痛苦地呻吟,张开双腿 从血红的深井中拔出一个黑乎乎的头颅 我看到无数的深井,无数的头颅,一直绵延到 铜镜的最深处,一万次的叠加,形成幽深的隧道 我和我的祖先,同时被繁殖而出,一排湿漉漉的 黑色的鸟,蹲在一根漫长的电线上,静穆无声 我从祖父的病床边缘掠过,致命的疼痛令他的嘶叫 惨烈如夜嚎之枭,一剂杜冷丁就可以让他 活下来,可是没有。我看到父亲仓皇的眼神和发软的 双膝。我无奈地飞离,不忍目睹最后的死亡。我看到 母亲穿着宽大的军服,左手持手电,右手擎步枪,率领 女子民兵潜伏在稻草堆中,突然冲出,黄色的光芒照耀着 两具精光的身体,那女子是地主的女儿,阶级敌人企图 公社的干部,男子啊啊地滚爬,从此他的人生和 瘫软如泥。捉奸成功,粉碎阴谋成功,少女时代的母亲,洋溢 着革命浪漫主义的春风;我看到父亲出现在一个巨大容器般的 广场,无数通红的小脸中,父亲的那一张脆弱如树叶,在风中 簌簌战栗的树叶,所有的叶片向上翻卷,转瞬被灼烧得枯黄 我飞越这些不属于我的岁月,冰冷的空气如同血液 流入我的身体。我从慌乱中返回,在已然错乱的时空中 寻找那些,我爱过的女人。一个女人,敞开胸怀 沐浴于恒河之水,她是我最早厌倦的女人,如今已 皈依宗教,再也不能辨认我的容貌;二个女人,拖着 一儿一女,走在香港的大街,她嫁给了一个富商 三个女人,皱纹已深,在枯寂的房间对着我的照片 发出诅咒的声音;四个女人,丈夫轻抚着她的身体 看到我飞过,她眼中腾起一丝羞涩,随即归于平静 我曾经爱上这些面容冷漠的女人,饥渴难耐地,挖掘她们 身体深处的热情。我想在她们中间寻找一个崭新的母亲 一个、两个,或者无数个母亲,献出我全部的爱和内心的无助 可是我终究一一逃离,可是我终究,被她们一一抛弃 我不停地飞落,然后离开,找不到来的方向,也找不到 去的方向。我看到年轻的父亲剧烈地殴打母亲,我看到 深恨的母亲用讥诮之鞭,抽打衰朽的父亲。我感到恐惧 我继续飞行,我渴望一个伟大的女人,她将帮助我,成为我自己 梦想中的父亲。我不断飞翔,大河仍在奔腾,雪山正在消融 时光错落如刀,人类密密匝匝地降落其间,永不停息 我看到地球彼侧,老黑奴的子孙,举起透明的 巨大如船的鸡尾酒杯发表总统就职的演说 我看到梦想还在延伸,我看到冤死于铁幕大海的漆黑幽灵 我看到骄傲的头角自草丛中上升,岁月之锋不能将其抹平 我看到一只白色的蝴蝶,挥动纤细的双翼,永日飞翔 2008/10—11 写于北新桥“等待戈多”咖啡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命令我沉默 第十七章 命令我沉默 第十七章 1 白云回望合 暮霭入看无 歌女站在人间的残垣 看着伤心的人 面容残损 如同破碎的水晶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厚厚的灰尘 如同白雪的鬓发 覆盖着世界 上面是天空 下面是人间 需要多么深刻的悲伤 才能克服地心的引力 一只盲目的蝴蝶 闯入白云的世界 白的羽翼 白的惩戒 白茫茫的心 上面是蓝天 下面还是蓝天 羽翼之上 蓝天如孤悬的滴泪 羽翼之下 更深的蓝如同魔镜 映射我苍白的容颜 当我下降 白云上升 当我下降 蓝天上升 当我下降 大海上升 海水向天边流去 我看到有船 轮船在天上行驶 在我的头顶航行 此时大海即蓝天 蓝天即大海 大海与蓝天镶嵌在一起 巨大的蓝宝石融化为一滴泪 凝望着不断下降的我 流淌入我不断下沉的心 大海抖开魔鬼的披风 瞬间覆盖整个天空 这时伟大而空寂的宇宙中 没有飞鸟 白云即飞鸟 漫不经心的飞鸟 我即飞鸟 闯入其中的飞鸟 所有白色的事物 在阳光下呈现透明的光辉 如同寂静的海底 盛开白色的珊瑚 如同宇宙的泪光之坠 白云的荒野 将蓝天一分为二 上面是蓝天 下面还是蓝天 白色在蓝色的虚空中 孤独地闪耀 如同一颗浮游的心 空虚,渺茫,不着边际 想痛哭而无泪 白云如巨塔 高悬于头顶 它将在哪一分钟 变成一柄利剑 粉碎我的心 转瞬,一闪念 说变就变 这太容易被玷污的 洁白与 暴雨如注 我在飞翔 人间有多少寂寞的声音 我就有多少飞回的勇气 已死者从梦中醒来 洗干净仇恨和鲜血 站立在我的面前 面容清新 有人在问 这个世界会好吗 十年前少女的心 现在长出了獠牙 只有绝望的人 才能获得幸福 坐在轮椅上 接受死亡递来的鲜花 人生漫长 人世艰辛 我仍然希望 付出爱情 如同一片灰烬 停留在你 疲惫的掌心 当你紧握我 我在颤抖 当你离去 我变得冰凉 不要留我一人在这纷忙的世间 我害怕看到那些因无奈和恐慌 而变得冰冷的脸 岁月饮尽了 每个人心中的酒盅 雨水上升 变成白雪 白雪下降 变成冰凌 我仍在此处等着爱你 仿佛还在岁月的初始 那么多的悲伤簇拥着我 我看到一个个酒鬼 心肠脆弱得像泥塑的墓碑 那么多人的悲伤 塑造了我的悲伤 我从未见过一个快乐的成年人 在这个世界上 我的朋友们 纷纷投向上帝和佛祖的怀抱 重新做一个婴儿 哭得理直气壮 嗓音嘹亮 我是如此渴望爱和被爱 我是如此吝惜爱和被爱 只需要一小片 就能让我片刻地温暖 只需要一次爱情 就能让我短暂地停泊 我是如此渴望爱和被爱 我又如此吝惜爱和被爱 如果最后的爱都将不复存在 我的飞翔 它将寻找什么 时光如开足马力的机器尽情碾压草坪 夏日像疯狂的醉汉 我从乌云的天空穿刺而下 仿佛一只受惊的野鸟 发出可怖的唳叫 2 真理变成坟墓 记忆半截入土 曾经真切的悲伤 如今不过是 坟头摇曳的小花 盛世如美女 肥胖的 如同一只雄壮的铁喇叭 虚构出时代的美丽仪容 吐露它的狂欢和喜悦 造物之神塑造出 我最美丽的洛丽塔 如今 她们在广场上敬献鲜花 每一条街道的拐角 幻觉的噪音 响彻云霄 仿佛无数个盲眼的贝多芬 在弹奏他的老《命运》 只有忧伤出现 世界才会安静 它就像老朋友 带来温暖和无言 它的出场方式 永远都是这样 就像轮椅上的老人 缓缓出现在 时间空白处的草坪 停在那里 向我凝望 令我后悔 令我渴望新的爱 和新的人生 但我深知 我们这个时代 不配拥有伟大的人物 我也不配 拥有伟大的爱情 我饥渴的嘴唇 如同猫头鹰凶残的利爪 过荒原 寻找并撕裂 造物留下的每一寸美色 撕开她们水晶的臂膀 温暖的胸膛 饮鸩止渴 寻找她们原罪的琼浆 不要相信我的爱 我从来,永远 都无力去爱 我带来的只是严酷的刑罚 抽打你们洁白的身体 撕扯开我内心里的 每一道细微的裂缝 我渴望并寻求 悲伤如同决堤的黄河 我给予你们渺茫的爱 想要换来 你们身体里的微量砒霜 冷眼旁观 看你们在我的挣扎中挣扎 阵阵惨笑 看我在你们的挣扎中挣扎 看皮和肉在蒸腾 剥离 那枣核般的心 多么希望通体冰冷 可是不幸 我怀抱着烈焰 一个戏子 在铁板上燃烧 起舞 十年前 我假装是一个坏人 你们全都相信 十年后 我假装成功的宠儿 你们再次相信 在时代的缝隙中 不停地做着鬼脸 永日无休地 飞翔 这的到底是一出喜剧 还是悲剧的命运? 我终究不肯和杜甫交换 贫困潦倒的人生 当然更不肯 交换兰波的漂泊 和三十七岁早逝的命运 把他的天才拿过来 我也不肯换 我越来越感到挣扎的徒劳 和沉溺其中的快感 我早已不是想象中的我 骨骼在碎裂 声音在沦陷 什么样的女神可以安抚我 我需要她丰饶、野蛮 并且温存 我看到她晃动着大笑 当我沉迷 她揉碎我的心 3 秋天的犁铧雪亮 更深的心不允许被埋藏 所有的尸体站立 血液重新 在他们身体里流淌 那些干枯、僵死的 被蟋蟀的挽歌 送走的老人 那些我尚未爱过 或者曾经爱过 转瞬即逝的女人 那些仇恨 那些秘密 那些埋葬在身体里的惊雷 那些命运种植的苦果 那些瞬间 那些明亮的星 那棵树 那门前的三棵 笔直的水杉 我已经忘记 它们在什么时候被砍伐 那条笔直的大路 路上的血迹 一辆自行车 被装甲车牢牢地 嵌进沥青的路面 一摊发黑的血 骑自行车的少年 再次在阳光下飞奔 胳膊上挂着的汗珠 转眼蒸发成盐粒 那些被毁弃的面孔 在我的脸上复活 被牺牲的心 在我的胸口跳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 到底是哪一天 身边的人形容枯槁 青春是流尽了的血 乌黑的圆石 躺在河床的深处 身体上刻满记忆 又在冲刷中磨灭 那些我所认识的 事物和人 都是命运赏赐 给我的礼物 我还没有来得及 努力去爱 又被命运 恶作剧般收走 从什么时候开始 到底是哪一天 我像一阵风般出生 又如同一只气球般长大 为了不让自己过早爆炸 拼命向身体里填充铅粒 直到硝烟的味道爬上舌苔 我才适应了残忍的生存 每一段精彩的谎言 都在吸引我去冒险 吸引我扣动扳机 对准自己的灵魂 从什么时候开始 到底是哪一天 拾荒者从梦中醒来 泔水桶散发着清晨的恶臭 贫穷的妇人在咒骂自己的女儿 红着眼工作的年轻人 争夺一份薪水像是秃鹫 在争夺腐尸 我越来越从容地面对这一切 把脸刮得干净 收藏起野狼般的表情 四处派送虚假的笑容 就像那些 被称为慈善家的 狗娘养的 派送他们的金币 从什么时候开始 到底是哪一天 我原谅了你们的愚蠢 仿佛我生下来 就是为了原谅你们 我展示自己的宽容 如同乞丐展示伤口 恶霸展示疤痕 如同强权展示泪水 展示爱情 如同一只狗 展示它没完没了的忠诚 从什么时候开始 到底是哪一天 嘴唇因高烧而干渴 颤抖的双手扒开胸中的灰烬 那颗滚圆的心 是否仍然还在 我捧起它来 轻轻吹拂 是否仍然有一个诗人 躲藏在身体的灰烬中 虽然因疲惫而陈旧 却依然充满勇气 我将在秋天渐深的时候 完成这首诗 落日红得耀眼 那浑圆无缺的孤独 隐没于西山的一瞬 光辉夺目得 仿佛壮怀激烈 像一只黑色的乌鸦 突然腾空而起 惊醒钢铁般的暮色 搅乱了 光明与黑暗的边界 它将飞回 那在高高的树上 胡乱搭建的 冰冷祖国吗? 2009/07-1 010月27日完成于“等待戈多”咖啡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编选手记:这本诗集对于我的意义(1) 编选手记:这本诗集对于我的意义(1) 这本诗集我一直陆陆续续地编,加起来的时间应该超过一年了。一个漫长的编选过程。在这之前,我甚至还热身似的编选了另外一本非公开发行的诗集——《文楼村纪事》(阳光出版社,2012年5月出版)。这本诗集来自朋友的邀约,有人催,有明确的时间限制。幸亏有如此的热身作为编选基础,否则,现在这本《命令我沉默——沈浩波1998~2012年诗歌选》的出版还将遥遥无期。 没有意外的话,这将是我的第一本真正意义上公开发行、公开流通的诗集。2004年,我曾经出版过一本诗集,名叫《心藏大恶》,非常遗憾的是,在发行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最终只有极少的书流入市场。2010年,我出版了长诗《蝴蝶》单行本,但那只是单首长诗。 这也是迄今为止,收录我的诗歌较全的一个版本。《心藏大恶》收录的只是2000年到2003年的一些诗歌。非公开发行的《文楼村纪事》收录的也不多。这本诗集收录了我从1998年到2012年写的诗歌。当然,还有很多诗,这次不能收录,其中不乏我的一些名作,只能寄希望于未来能有机会公开出版了。好在互联网时代,它们始终在那里。 这本诗集的编选过程,也是一个我静下心来,对其中不少诗歌重新修改的过程。所以这应该是我的诗歌最权威的定稿版本。与《心藏大恶》、《文楼村纪事》相比,与我自己诗歌博客上的诗相比,与我以前在所有报纸杂志上发表的诗歌相比,很多诗歌的面目都略有不同,请将这本诗集暂时视为定稿。一时的定稿,未必永恒,说不定将来还会修改,谁知道呢?我喜欢修改自己的作品。 我这个人和我的诗,向来备受争议。希望这本诗集,能让大家在争议时,至少有个靠谱的用来解剖的麻雀标本。 最近几年来,尤其是长诗《蝴蝶》写作以来,关于我的争议,又多了两个密集的话题。 一种是以前讨厌我的诗歌,但却又很喜欢《蝴蝶》的诗人同行和评论家,他们认为,我自《蝴蝶》之后,发生了很大改变,改邪归正了,所以…… 另一种意见恰恰相反,来自喜欢我以前那种生猛、锐利、直接的诗人同行,他们认为,我越来越丧失先锋性。并进而批评我背离了写作的初衷,当了“先锋”的叛徒。 这种质疑和分野其实自2004年我发表《文楼村纪事》时就开始了。一些人说,自《文楼村纪事》开始,沈浩波才算得上一个好诗人。这是最早认为我“改邪归正”的一批人。另一些人则认为,我从《文楼村纪事》开始,就丧失了先锋性。这是最早认为我“改正归邪”的一批人。 不要小看这些声音。虽然都很半吊子,但文学史往往是由半吊子写的。 我希望这本诗集,能让更多读者看到我相对整体的写作地貌,看到我写作时的内心。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一个自我二元对立的沈浩波。我一直就在这样写诗,我的诗歌一直就有多重的声部。不存在一个只有“下半身”的沈浩波,也不存在一个只有“上半身”的沈浩波。不存在一个只写过《一把好乳》、《淋病将至》的沈浩波,也不存在一个只写过《文楼村纪事》、《川北残篇》、《蝴蝶》的沈浩波。 你们所看到的沈浩波,是他所写的所有诗的集合体。不要用概念化的小钝刀死乞白赖地将他分尸。 沈浩波诗歌创作活动年表 1991年:高中一年级,偶然读到北岛的一首诗《和弦》,深受感动,写下了人生中第一首诗。 1996年:大学一年级,开始更多地接触一些当代诗人如北岛、海子、杨炼、韩作荣的诗歌,再次写诗,笔名仇水。 1997年:成为北京师范大学五四文学社社长,创办《五四文学报》。 1998年:主编《铁狮子坟诗选》,先后结识师兄侯马、伊沙、徐江,并与于坚、韩东、莫非等诗人有了联系,开始有意识地摒弃自己原先的学院派写作倾向,逐渐接受口语化的诗歌写作。同年,帮助《大学生》杂志的诗歌编辑谭五昌组织“北京大学生诗歌沙龙”,并创办杂志《诗中国》,这个沙龙也是沈浩波与当时在社科院就读硕士的女诗人巫昂结识的开始。同年,还与两位几年前从北师大毕业后就无有音信的校园诗人取得了联系,他们是朵渔和南人。同年底,读到程光炜主编的20世纪90年代诗选《岁月的遗照》,深感不满,写作《谁在拿90年代开涮》一文,先后发表于《五四文学报》、《中国图书商报·书评周刊》。同年底,创办《朋友们》杂志,一共创办了两期,第二年停刊。一群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的诗人活跃在这个刊物上,有巫昂、朵渔、南人、盛兴、杨志、亢霖、彭凯雷、高晓涛、韩博等人。 1999年:在伊沙、韩东的推荐下,《谁在拿90年代开涮》一文先后发表于西安的《文友》杂志和南京的《东方文化周刊》。这篇文章成为同年下半年爆发的中国诗歌界“盘峰论争”的导火索之一。同年,杨克主编的《中国新诗年鉴》出版,在韩东的推荐下,诗歌《秋千时代的女人》被选入该年鉴。同年,“盘峰诗会”在北京召开,在会上被“知识分子”诗人缺席批判。从此,中国诗歌阵营一分为二:民间立场和知识分子写作。一场旷日持久的争论就此展开。沈浩波作为“民间立场”的代表诗人参与论争,发表争论文章多篇。同年11月,参加在北京举行的“龙脉诗会”。写作诗歌《我想看见光》《福莱轩咖啡馆,点燃火焰的姑娘》等。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编选手记:这本诗集对于我的意义(2) 编选手记:这本诗集对于我的意义(2) 2000年:结识诗人尹丽川、李红旗。与朵渔、巫昂、南人、尹丽川、李红旗、盛兴、朱剑、马非等人创办《下半身》诗歌杂志,写作《下半身写作及反对上半身》一文,在诗歌界掀起了很大影响和滔天的口水。第二期加入《下半身》的诗人还有李师江、轩辕轼轲、阿斐、欧亚等。南人在这一年创办的“诗江湖”论坛,成为下半身诗歌群体和其他众多年轻诗人啸聚的论坛。这一年,写作诗歌《墙根之雪》、《一把好乳》、《犯》、《她叫左慧》、《我们那儿的生死问题》等影响广泛的诗歌,被有的评论家指责为“诗歌之死”。同年,参加诗人吕叶举办的“衡山诗会”,在这个诗会上,沈浩波的发言《我要先锋到死》引发争议,在发言中对韩东等民间诗人进行了批评。同年,成为《中国新诗年鉴》编委。 2001年:2001年一开始,在“诗江湖”网站爆发了“沈韩之争”,沈浩波与韩东的争吵几乎席卷了整个“民间立场”的写作阵营。一边是沈浩波、伊沙、朵渔、南人、尹丽川、侯马、徐江……一边是韩东、杨黎、何小竹、竖、金海曙、刘立竿……年轻的“下半身诗群”和成名已久的“他们”诗群、“非非”诗群,爆发了一场延续了数月之久的网络混战。诗人中岛在其主编的《诗参考》杂志中全文刊登了全部论争实况。此次论争过后,诗人杨黎、何小竹离开“诗江湖”,创办“橡皮文学网”;诗人韩东随后创办了“他们文学网”。同年,写作《淋病将至》、《棉花厂》、《坠落》、《我们拉》、《自画像》等诗歌作品。 2002年:写作《成都行》、《绍兴路的黄昏》、《巫昂,巫昂》、《硬和软》、《油画家的谎言》、《你妈贵姓》等诗歌。这一年,美国“9·11”事件爆发。 2003年:伊拉克战争爆发。“sars”爆发。伊拉克战争的第三日,我写作长诗《致玛雅可夫斯基》。“sars”之后,在北京组织“sars之后的诗歌”朗诵会。同年,写作诗歌《饮酒诗》、《姐姐去了南方》、《我的北京》、《三月之鸦》等。 2004年:与巫昂一起采访河南艾滋病村,写作组诗《文楼村纪事》,成为当年流传最广的诗歌。出版个人诗集《心藏大恶》,在北京举行个人诗歌朗诵专场。与朋友胡赳赳、尹丽川一起召集举办首届“北京大场露天诗歌朗诵会”。与尹丽川、盛兴、于坚、西川、杨炼、翟永明、北岛、欧阳昱等诗人一起赴哥本哈根参加“中国—丹麦”诗歌节。随后与尹丽川一起应荷兰《文火》杂志邀请,赴荷兰阿姆斯特丹与比利时根特举办专场诗歌朗诵会。7月,与香港诗人郑单衣、澳门诗人姚风、台湾诗人陈克华等一起参加香港书展开幕诗歌朗诵会,后辗转飘零于香港、澳门、马来西亚,随后与诗人尹丽川、春树一起赴挪威参加中国文化节。写作长诗《离岛情诗伤别离》。同年,由沈浩波担任年度主编的《中国新诗年鉴(2003—2004卷)》出版。 2005年:突然不会写诗。生一子。生活极其忙碌,内心焦虑。参加广州“珠江诗歌朗诵会”。朗诵《淋病将至》。 2006年:重新写诗。创作极多。写作诗歌《河流》等。参加诗人谭克修在湖南长沙举办的诗歌节,在田汉大剧院朗诵《文楼村纪事》。 2007年:写作《送杨黎》、《外婆的葬礼》、《西安为证》等一百多首诗。同年,受邀成为“额尔古纳诗歌奖”评委。同年,被评为“中国十大新锐诗人”之一。同年,因批评诗人于坚的诗歌写作和观念越来越腐朽僵化,而遭遇于坚在“诗江湖”论坛的公开绝交。同时与于坚绝交的还有诗人伊沙。 2008年:四川大地震,写作组诗《川北残篇》。同年,开始写作长诗《蝴蝶》,写作诗歌批评文章《中国诗歌的残忍与光荣》。 2009年:写作诗歌《玛丽的爱情》、《每一幢楼里,都有一个弹钢琴的女孩》、《舞者》等。长诗《蝴蝶》创作完毕。同年,获得第二届御鼎诗歌奖。 2010年:写作诗歌《少女赋》、《黑丝赋》、《死者赋》、《赋》等。同年,获得《人民文学》诗歌奖。 2011年:写作诗歌《老猫之心》、《繁殖》等。在第七届中国西峡伏牛山金秋诗会上,《蝴蝶》获得“首届中国桂冠诗集奖”。同年,在网易微博与诗人伊沙联合发起的“新世纪诗典”栏目中,《玛丽的爱情》作为整个栏目的开篇诗歌推出。 2012年:写作诗歌《布拉格在阳光下》、《伏尔塔瓦河》、《时代的咒语》、《云南上空的云》、《约翰不吃煮鸡蛋》等。同年,获得首届“新世纪诗典”金诗奖。同年,出版诗集《文楼村纪事》。同年,参加第28届“青春诗会”。同年,获第三届“长安诗歌节·现代诗成就大奖”。 (全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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