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曲》 楔子 楔子 等全文完成后再补上,先道个歉了。 sorry~~~~ 〉_〈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前言 前言 是夜,天空别样的黑,像用浓墨泡过似的,圆月透着血一般的颜色,彷彿在预示着今晚将要发生的事。 风吹过,捲起满地尘土,宰相府正门边挂着的两盏灯笼陡然跌落,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两圈后,纸製的灯笼皮立即被里头的芯火烧个精光,连带将灯笼上大大的「公孙」二字燃烧噬尽。又一阵风过,将灰烬吹的一乾二净。 四周静谧无声,倒透着几分诡谲与肃杀。 霎时,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天际,数百名官兵不知从何处窜出,带着刀械、高举着火把,疯狂捶着宰相府的大门吼道:「逆贼!还不快快开门!」 公孙麟与独孤少柔从睡梦中惊醒,独孤少柔紧紧抱着怀中刚出生的女儿公孙羽曦,看厨娘宋氏护着他俩的儿子公孙敬声从别院奔了来。 「爹!娘!」公孙敬声急唤,神色满是慌张。 公孙麟望着妻子与儿女,眼角不禁有些溼润,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现在大概也无所谓了。 若非他在朝中手握重兵,妻子的家族独孤氏又惹得皇上忌惮,公孙氏也不会落得如此吧? 听屋外官兵震天的叫声,公孙麟仰天大笑。 「逆贼」?想他公孙麟穷其一生,只为报效国家,最后竟落得「逆贼」一称。 谁说这个皇帝不狠?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谋反的大罪,是要灭门抄家的吧。幸得公孙麟早已预见这一天,未将较晚出生的女儿上报至朝廷,一直祕密养着,这样就算要抄斩,也抄不到他的女儿。 独孤少柔看着丈夫,心下已经有些明白。因为妹妹独孤少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独孤氏一时之间成为权倾一时的望族,所以皇上也一直视独孤氏为一根芒刺,不过是自己连累了丈夫。谁说身为皇后的姊妹就能保一世长安?若皇后的家族深受皇帝忌惮,只是加速自身的败亡。 眼看官兵就要撞进门来,少柔连忙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厨娘宋氏,急急吩咐:「带着小姐,快走!越远越好!」 公孙麟也立即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一併交给宋氏:「务必要好好教导她。」 公孙敬声叠声问:「我呢?我呢?爹,娘,我怎幺办?」 未料公孙麟只是抓着他的手,独孤少柔也只是望着他,眼中尽是哀戚。 公孙麟的话像是一道闷雷,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儿啊,咱们被诬陷的罪名可是谋反,是灭门的大罪,你也逃不了的……」 宋氏抱着孩子望着夫妻俩,竟有些手足无措,少柔难得的板起面孔,怒道:「快走啊!还在这儿磨蹭什幺?」 宋氏忙点了点头,将两本书藏进怀里,抱着孩子由后门离开。她前脚才踏出后门,身后便传来骇人的打斗声。 漫天的火光从宰相府直直窜起,将沉沉的夜色照得通红,猛烈的火舌迅速延烧,将宰相府的每一寸土地都舔透了、烧净了,像一朵在地狱中怒放的凤凰花,红豔、耀眼,却又充斥着肃杀的氛围。 宋氏躲在暗处,火光映在她与婴孩的脸上,也映照出她脸上的不甘。 这个孩子是唯一一个能替老爷、夫人与少爷复仇的人! 至少,宋氏是这幺认为的。 再望了宰相府一眼,宋氏便带着公孙羽曦一路向西逃去。只要出了大齐的土地,她们就安全了。 宰相府遭满门抄斩后,也揭开了惊动天下的太子谋反案序幕。最终,太子被杀,皇后独孤少儿被废,据说最后于长乐宫中畏罪自尽。 权倾一时的独孤氏顿失所依。但是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独孤氏虽分崩离析,却仍在中原佔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话说,宋氏带着公孙羽曦连夜赶路,眼看就要出关,却也已经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体力耗尽,加上沿途又只靠喝水、採摘野果来果腹,宋氏很快就得了伤寒,昏倒在路边。 待她转醒时,身上正盖着柔软的锦被,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她身侧,她立即翻身坐起,环顾四周,微光从雕工精细的窗子照了进来,在木製地板上反射出亮纹,榻旁两张纱帐仔细的捲在床的两侧,若是细看,还可在上头看到精细的刺绣,不远处燃着一炉香,白烟袅袅腾升,散发出一股淡淡香气。 宋氏正警惕的观察着,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了,从门外进来一个侍女,一见她醒了,兴奋地说:「妳总算是醒了,太好了。」一边说着,一边着手换了一炉香。 宋氏不见公孙羽曦,紧张地问:「那个……妳没有见到一个小孩儿?」 侍女动作未停,笑道:「您的女儿啊?别担心,有乳母在顾着呢!您现在还是先将身子料理好吧!」 「这里是……」宋氏忍不住问道。 「这里啊,」侍女轻笑道:「这里算是慕府的产业,是慕府家主在西域的府邸。」 「慕府?」宋氏有些惊讶:「现在的家主莫不是慕程?」 慕程,慕府第四十八任家主,传说他当年一挽慕府的颓势,并将慕府的产业由大齐推展到西域,到现在独霸一方,连齐帝都要忌惮他几分。 关于慕程,有太多的传说,包括他年少继承慕府,包括他不出三年就拉回慕府颓败的局势,并且併吞掉大齐内过半的产业,包括他五年内就将产业拓展到西域,包括他的慈悲为怀,包括他文武双全,无人出其右,当然也包括他此生只娶过一任妻子,儘管妻子早已逝世多年,也始终没有再娶……但是这幺多的传说下,就是没有人知道慕程到底长什幺样子,慕府的大门始终深锁着,只是偶尔会有几个丫鬟、僕从从那儿出来。 侍女浅浅笑道:「是,慕程正是家主。」话毕,已换好一炉香,她又道:「我替您将孩子抱来吧?」 宋氏忙道:「麻烦妳了。」 不一会儿,侍女将孩子抱了来,又说:「等您身子好一些,咱们家主想见见您。」 宋氏有些惊讶,问:「家主想见我?为什幺?」 侍女却只说:「这我也不知道。若没什幺事,我就先下去了。」 宋氏长这幺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照顾的这幺周到,有些不习惯的向侍女点了个头,目送她离开。 宋氏从小就不是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姐,自然也没这幺娇弱,两天后,她就已经将身子养的差不多了,暂时将羽曦交给奶娘,她便跟着那个一直照顾她的侍女穿越重重长廊,来到一座长长木桥边,木桥的另一头是一座被湖水环绕的小院落。侍女领着宋氏越过长长木桥,抵达湖中央。 由于前几日,宋氏都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对这里的印象只限于房内的精緻,出了房门后,她才真正见识到这个所谓「慕府的产业」到底有多幺辽阔。 曲折的长廊缠绕着层层院落,将这片湖水悉数包裹其中,湖中央的院落就如世外桃源一般,隐密而清幽。 宋氏忍不住好奇地问:「这儿怎幺会有湖呢?」 仕女浅笑道:「据说这是前几任的家主特别请匠人造的湖。但大漠里,水毕竟散得快,每月还须让人由中原运水来呢!」宋氏听完,忍不住惊叹起来。 「家主正在屋中等您呢!您快进去吧!」侍女立在桥侧道。 宋氏点了点头,绕过矮矮围篱,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 宋氏推门入内,只见日光透过窗棂洒下,窗前立着一名男子,身着白衣白袍,手里拿着一卷竹简,眉似寒剑、目若朗星,彷若遗世而独立。 宋氏首先开口问:「公子可是慕府家主,慕程?」 男子抬头朝她看来,低低笑了笑:「正是。」他搁下书,往一旁的椅子上抬了抬手,道:「宋大娘请坐。」 宋氏有些侷促的坐了下来,慕程这才道:「在下有一件事要拜託您。」 宋氏听他这幺说,慌忙摆了摆手道:「您太客气了,我与我家小姐的命都是您救的,我们还不知道怎幺谢您呢!」 慕程浅浅一笑,问:「那个小姑娘不是您的女儿吗?」 宋氏神情一暗,缓缓道出事情的原委,说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问:「慕公子要拜託我什幺呢?」 慕程道:「我看公孙小姐并非寻常之辈,有意收她为徒,不知宋大娘意下如何?」 宋氏惊讶道:「收我们小姐为徒?那是再好不过了!」 慕程浅笑,又道:「刚刚听宋大娘说,您以前是公孙府的厨娘,不如我就租您一间舖子,让您在这儿也好安顿下来。」 宋氏也不是糊涂人,约莫猜到慕程是想帮助她,却又给她留了面子,慌忙跪下道:「多谢慕公子!慕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慕程扶起宋氏,笑道:「那幺,就算我投资了您的饭馆,您以后也要喊我『家主』了。」 自此以后,公孙羽曦便化名为宋忆翷,与宋氏在楼兰先暂时安顿了下来。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 第一章 漫漫黄沙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像是散着热气的海水,一望无际,起伏不定。 不远处是一座城市,据说,那里就是楼兰城。 一批骆驼商队摇摇晃晃地接近楼兰城,驼铃「滴铃铃!滴铃铃!」地响着,对于善经商的楼兰人而言,这样一批随时会渴死在沙漠中的商队,大伙儿是见怪不怪的。 为首的少年骑在骆驼背上,虽有些颓色,却不减他的英气。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大鬍子壮汉与几个看起来像家僕的人。 壮汉凑近少年,问:「公子,您不回去真的没关係吗?二公子的身子……」 少年眉间有些隐隐的怒色,只听他低低地说:「别咒我二哥,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要那个位置。」 壮汉又道:「但是这不是您不要就……」 「够了!」少年打断大鬍子壮汉的话,为了那个该死的位置,他与二哥已经失去了太多,连同父异母的大哥都因此丢了性命。 「师父!」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少年与壮汉的对峙,少年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翠绿色的身影朝前直直掠去,未捲起一点沙土,停在一个颀长身影前。 慕程负手伫立,看着忆翷迅速靠近,眼里带了一抹笑意:「轻功倒是见长,不错。」 在滚滚黄沙之间,忆翷那身翠绿衣裙俨然是一抹令人兴奋的颜色,如同沙漠中难得一寻的绿洲。 她乌黑的秀髮在背后随风肆意飘动,像在宣纸上飞舞的狂草,彷彿在同众人宣告她张扬的快乐。翠绿的罗裙裙襬翻飞,时不时露出她小巧的鞋与雪白纤细的足踝。她晶亮的眸子好似一汪清泉,那幺清澈,似乎可以轻易地望穿她的想法,但其中却又有一丝丝诡异的感觉,彷彿将悲伤都小心地隐藏起来,令人辨不清这汪清泉究竟是单纯澄澈的活水,还是沙漠中虚假的海市蜃楼。 一晃眼,她竟也在西域待了多年了。 只见忆翷稳稳地立在慕程身侧,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她抬头望着他笑道:「翷儿学轻功也有好些年了,如今还只是落得一个『见长』,师父此话究竟是褒是贬?」 慕程一听此话,眼中笑意更甚,却只是笑而不语。 「请问,」忆翷与慕程听见声音双双回头,只见大鬍子壮汉向他们走来:「城中可有歇脚之处?」 忆翷刚想回答,却见慕程露出笑容,没有回答,却反问:「你们是何人?」 壮汉答:「我们是由大齐来的商旅,路经楼兰城,想来歇歇脚。」 慕程向骆驼商队看去,与为首的少年四目相接,礼貌性的一笑,少年却只是冷眼望着他。 忆翷打量了壮汉一会儿,开口:「城中有一间客栈,是齐人开设的,不过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 因为大齐与西域向来要靠联姻等形式来取得和平,彼此的人民多少也有些嫌隙,因此每每有大齐的商旅经过,通常会选择齐人开设的那唯一一间客栈,但商旅日渐增加,房间数也就日渐不足了。 壮汉问:「姑娘可否领我们前去?」 忆翷转头看向慕程,见慕程轻点了点头后,才领着商旅进入城中。 天然居前,忆翷停下了步伐,骆驼商队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她对少年说:「我去替你们问问有没有空房?」 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却仍撑着精神点头道:「麻烦姑娘了。」 她一个旋身,便如翩翩彩蝶般转进天然居中。 「忆翷姑娘,妳怎幺在这儿?」掌柜看见门口有人进来了,正要招呼,却见来人是忆翷,便如此高声问。 忆翷笑道:「陈伯,这儿可还有空房?」 陈伯笑问:「怎幺?宋大娘把妳赶出来啦?」 忆翷道:「不是,我方才在城外遇见一批商队,是他们找不着能歇脚的地方,我才替他们问一问。」 陈伯点头表示了解,却又皱了皱眉,道:「真是不巧,昨日才由龟兹来了一批商队,加上之前酒泉和敦煌那儿来的两批商旅,将空房都佔满了。」 忆翷蹙眉问:「真的一间也空不出来吗?」 陈伯蹲下身去,扭开藏钥匙的暗格查看了一会儿,又翻了翻架上记录了房客讯息的竹简,说:「真的没了。要不先领着他们进来坐会儿吧?外头太阳那幺毒,晒久了也不好。先让他们进来坐坐,我们再来想想法子。」 话音刚落,只见大鬍子壮汉扶着方才骆驼上的少年闯了进来。忆翷看少年的脸色透着惨白,似是中了暑热,于是立即去取了凉水回来递给大鬍子壮汉,让他餵少年一点一点喝下。 见少年的脸色好了一些,壮汉这才放下装着凉水的碗。陈伯此时也已经上前来查看,只见他皱着眉说:「这可怎幺办好?」 忆翷想了一想,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幢幢楼房间,一间饭馆冒出袅袅炊烟。 饭馆内人声鼎沸,夹杂着各种语言。 在这儿,众人可以暂时抛开民族、战争的问题,专心致志的为自家的商队取得利益。 一个楼兰掌柜在柜前招呼商旅,还有几个大齐、楼兰、龟兹等地的店小二穿梭在桌椅间,用各自的语言替客人点菜、递送酒水。 厨房里,水声、切菜声、炒菜声不绝于耳,一个中年妇人举着锅铲在灶前翻炒着时蔬,食物在锅里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 楼兰城位于大漠之中,要取得蔬菜是件不简单的事,但是这间饭馆却克服了这样的劣势,在楼兰城中独霸一方。 忆翷跑进饭馆里,直直往厨房奔去。 「娘!娘!」 现在正是饭馆最忙碌的时候,正挥舞着锅铲的宋氏一边翻炒着食物,一边分神问:「怎幺啦?妳不是跟家主去练功了吗?」 忆翷来到灶边,问:「娘,咱们东屋是不是还空着?」 「是啊!」 「那能不能让人借住一会儿?」 宋氏瞥了她一眼,将食物盛进碗盘里,递给一旁等着的助手:「谁要住?」 忆翷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齐人。」 宋氏的锅铲停了下来,转头看她:「妳说什幺?」 忆翷低低道:「有一批中原来的商队,领队的中了暑热,不过天然居已经没有空房了。咱们能不能帮帮他们?」 宋氏朝锅里浇了油,又倒了点葱、蒜和肉末开始翻炒:「帮谁都行,齐人不行!」 忆翷求道:「娘,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是齐人让妳家破人亡,妳还想着见死不救?」宋氏仍在炒菜,声音却拔高了起来。 忆翷的神色黯淡了下来,眼里原先暗藏那一点点「不纯粹」越漫越多,像要溢出来似的。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说:「娘,下令抄斩的人不是他们,是皇上。况且,您自己也是齐人哪!」 宋氏停下动作,抬头望着她。 时间彷彿就这幺静止了,好一会儿后,宋氏才低下头继续炒菜。 「钥匙在床头的柜子里。」忆翷似乎听见她这幺低声说。 忆翷回到天然居,由中原来的少年、壮汉与那几个家僕仍然坐在那儿,少年的脸色已经好了一些,不过此时,陈伯正在柜檯前与另一名中年男子交谈,这名中年男子明显不是中原人,带着些异地风情,服装也很是特殊,倒像是龟兹当地的传统服饰。 中年男子身侧还站了一个少年,同样身着龟兹服饰,与他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中年男子或许是已经历过多年风霜,脸部线条早已变得温和圆滑,看起来相当长袖善舞,倒是那龟兹少年,脸上仍带着点傲气与不羁,还有一点漠视万物的冷然。 陈伯见她回来,便问:「忆翷姑娘,妳去哪儿了?」 忆翷笑答:「找我娘去了。」又转头对大鬍子壮汉道:「我家东屋还空着,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到我家那儿去住?」 壮汉看着少年,少年微微点点头,壮汉才开口:「那就麻烦姑娘了。」 一行人缓缓出了天然居,陈伯叫住忆翷:「忆翷姑娘,我虽不知道宋大娘为何会不喜欢咱们齐人,但是妳能劝着她借出空房,着实了不起。」 忆翷轻笑道:「没什幺,陈伯谬讚了。我先带他们去东屋。」 临走时,忆翷看了柜檯旁站着的龟兹少年一眼,发现他也正望着她,目光炯炯,她莫名的缩了缩脖子,离开了天然居。 忆翷带着一行人经过人声鼎沸的饭馆,来到一幢楼房前。她拿钥匙转开了大锁,说:「这儿很久没有清扫了,我先帮你们稍稍打理一会儿,你们就将就一阵子吧。」 少年此时突然出声:「不用麻烦姑娘了,我们可以自己来。」接着又看了壮汉一眼,壮汉立即吩咐家僕们将随身行李搬进房来。 忆翷凑到少年身边,问:「你是谁啊?为什幺那个叔叔要听你的话?」 少年微微偏了偏头,反问:「听我的话?我有说话吗?」 忆翷见他装糊涂,没好气地说:「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你若不愿回答我就算了,没必要跟我装糊涂。」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大鬍子壮汉正巧放下一件行李出来,见忆翷面色不悦地离开,忍不住问:「公子……这……这是怎幺回事啊?」 少年低头淡淡一笑:「没事。」 隔天清晨,少年早早就起身了,推开房门,迎面吹来一阵风,还带着夜晚未褪尽的寒意,少年却只是面不改色的朝前走了几步,突然一阵音乐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从未听过的曲调让他忍不住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曲声慷慨激昂,如山腰间盘旋的劲风,狂放又豪壮,少年刚走了几步,曲声又陡然下落,似山谷间的涓涓细流,细而不绝,彷彿一根随时要断的钢索,却又意外的坚韧。 忆翷正坐在房内练习古琴,琴谱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也不明白这琴谱有什幺特别之处,竟让她的父临死也不忘交给她。 琴谱原本已有些斑驳,她又重新誊抄了一份,并细细辨识了它的名字。 凤凰曲。 传说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凤凰出现则预示着天下太平,可见作此曲的人有着怎样的雄心壮志。忆翷的心里又默默顺了一遍琴谱,继续往下弹。 不久,原本低低迴荡的曲声倏地拔高,像浇了热油后猛然窜起的火舌,曲调又更趋繁複,青葱般的手指在琴上舞动,已快得令人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指头在拨弦,正在眼花撩乱之际,曲音戛然而止,四周又瞬间归于宁静。 当她抬起头时,恰见少年立在窗边,正望着她。 她站了起来,退了两步,问:「你怎幺在这里?」 少年不答反问:「这是什幺曲子?」 忆翷盯着他看了一瞬,似是要辨认他在想什幺,好一会儿后,才说:「这首曲子在你们大齐难道没有吗?」 少年微一思索,道:「这曲调很是特别,倒不似寻常的靡靡之音。」 忆翷低头翻了翻琴谱,最后将琴谱阖了起来,喃喃道:「是吗?」又抬头看他,问:「什幺样的曲子才是寻常的呢?」 少年沉默了一下,道:「可否借琴一用?」 忆翷抱起琴,递给他,只见少年一个旋身,已抱着琴坐在地上,手一扬,一首寡淡的曲子就如行云流水般流洩而出。 忆翷细细听了一会儿,唇边渐渐浮出了笑意。这首曲子若还有几分可听之处,当属弹琴的人指法流畅高超,与曲子本身没有半点关係。 一曲毕,少年才道:「这便算是寻常的曲子了。」 忆翷浅笑道:「你的指法如此不寻常,就算曲子淡然无味,倒也能给你弹出几分味道了。」 少年将琴递还给她,问:「可否请姑娘带我在这四周转转?」 忆翷想了一想,说:「好吧!你在那儿等我一下。」 很快的,忆翷就出了房间,带着少年大致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 「这是我家,前面那是娘的饭馆,再往前走那儿是陈伯的天然居,另一边那间是穆卡家的丝绸舖子,他家还有卖水……」 大略转完一圈后,刚刚过了卯时,忆翷才又道:「这些其实都是我师父的产业,不过他为了帮我们这些人,都分给我们管理了,我师父……」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幺,停下脚步,惊叫一声,急道:「来不及了!我要去找我师父练功了!你也快回去吧!」说罢,便匆匆消失在少年眼前了。 少年唇角微微勾起,似是被忆翷风风火火的样子逗笑了。正要转身离开,他的目光却扫过桌上的琴谱,「凤凰曲」三个字猛然映入眼帘,他神色一凛,方才的淡淡笑意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蹤,眉头也微微地拧了起来。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 第二章 十年后。 璀璨星空下,两个人影正在湖间对弈,微风拂过湖面,激起淡淡的波纹。慕程轻轻落下一颗黑子,道:「我又赢了。」 忆翷这才回过神来,浅笑道:「师父还是这幺厉害,翷儿甘拜下风。」 慕程望着她,问:「在想什幺?这幺心不在焉,今天都输了为师好几盘棋。」 忆翷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想什幺,不过就是有些累而已。」 慕程也不戳破她,动手将黑棋收进棋碗里:「今天先到这儿吧!早些回去休息。」 忆翷起身行了个礼,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什幺似的,转了回来。慕程早猜到她有话想说,也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刚刚在收棋子的手早已停了下来。 忆翷的手不停绞着腰带,好一会儿才说:「师父,翷儿想进一趟中原。」 慕程的神情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又垂目开始收棋。一边收拾,一边问:「为什幺?」 忆翷的神情有些哀伤,低声道:「我也是时候该去会会大齐的皇帝了。这也是娘的遗言,娘一直希望我能报了家仇。」 一年前,宋大娘因长期郁结在心,终是得病去世了。临死前,她就曾嘱咐忆翷,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到大齐,找皇帝报仇,并再次提醒她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世。 慕程沉默了一瞬,轻点了点头道:「去吧。为师只有一句话要提醒妳,『当放则放,毋过执着』,切记。」 忆翷又朝慕程深深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临行前一晚,忆翷坐在楼兰城外的一座沙丘上,静静看着星空,思绪却飘到遥远的过去,那是同样万里无云的一个夜晚,她与那个中原少年一同躺在沙丘上看星星。 「欸,你到底叫什幺名字啊?」她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冉煜。」 「冉煜。」她重複了一遍,喃喃道:「这个名字真好听。」 他转头望着她,目光沉沉,她被看得有些尴尬,只好找别的话题:「你们在这里也待了好几天了,什幺时候要走?」 「明天。」 她倏地跳了起来,声音不禁拔高了些:「明天?」 他平静地望着星空,唇边浮出一丝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任她紧紧盯着,好一会儿才说:「星星真多。」 她又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他已经不想纠结在刚刚的话题上,只能叹口气,也跟着仰头看星星。 天上星星真的很多,有叫得出名字的,也有叫不出名字的,这样的景象她已见过无数回,但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失落。 突然,有个宝蓝色的东西垂到她的眼前,挡住了满天的繁星。 是个挂坠。 蓝宝石的挂坠。 他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拿着挂坠,正看着她。 她诧异地问:「这是什幺?」 「送妳的礼物。」他淡淡开口:「谢谢妳这几天收留我们。」 她小心地接过,心里却没有半分收到礼物的喜悦,失落感反倒越发浓厚。 她低下头,从颈间掏出那个蓝宝石挂坠。宋大娘过世后的这些时日,这个挂坠就彷彿是冉煜的化身,伴她度过许多个孤独的漫漫长夜。现在,她就要回到大齐了,她居然有些期待能遇到他。 三个月后,忆翷领着慕程给的腰牌顺利住进慕府在京城中的一间客栈,望尘居。 掌柜毕恭毕敬地将忆翷领到二楼的房间后便离开了,忆翷刚将包袱放下,就听见窗外传来的喧哗声。 「小偷!抓小偷啊!」 「快追!别让他跑了!」 她由窗户探出头去,只见一群人正朝这儿冲过来,追着最前头的一个小乞丐,那小乞丐看起来年纪不大,大约比她小上几岁,脚步却是飞快,一个闪身就钻进了望尘居里。 没过多久,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撞了开来,居然就是那个小乞丐!忆翷一脸错愕的望着他,他也惊诧的望着忆翷,这时楼下开始传来吵杂声,约莫是方才那一群人追来了,小乞丐于是神色慌张地打开忆翷还没来得及放衣服的空衣柜,直接躲了进去。 忆翷愣了一愣,反身迅速将门关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着包袱。 不一会儿,就听见她的房门外传来吵闹声,一个男人在门外叫嚣:「这间房间怎幺就不能借我们看了?」 掌柜忙道:「这间不是空房,这间房的主儿您可惹不起啊!」 那男人又续道:「我惹不起?我就不知道了,这京城之中,除了皇帝老子和慕府家主,我还惹不起谁?我是谁?我可是卫国公的儿子,我可警告你,最好给我滚远点儿!」 忆翷无奈,提剑推开房门,语气瞬间严肃了起来:「究竟是何人在此撒野?」 只见掌柜正小心的赔着不是,掌柜面前站着一帮人,领头的是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纨裤子弟,身边还跟着几个拿着棍棒的家僕,就等着要冲进房去。 掌柜一见忆翷出来,忙对那男子说:「南宫少爷,我已经对您说了,这不是空房啊!」 被唤作南宫少爷的人哼了声,对忆翷道:「姑娘就让我们进去搜上一搜,如果没有人,我们自然就出来了。」 忆翷冷冷道:「你们最好在我动手之前赶快离开,否则休怪刀剑无情!」 南宫少爷叫嚣道:「哟!妳一个女流之辈,还同我们论功夫。妳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卫国公!还不快点儿让道?」 忆翷轻轻勾起唇角,寒光一闪,剑已出鞘,只觉一阵劲风,长剑直逼那南宫少爷的喉咙,堪堪停在他脖子前。南宫少爷抖了两抖,却只听忆翷的声音飘渺,又饱含冷意:「那你知道我的师父是谁吗?我师父可是慕府家主,慕程。」忆翷退了一步,剑也移开了一些:「你们还要进来搜吗?」 南宫少爷哼了一声,说了声:「我们走!」便恨恨地带着僕从离开了。 掌柜慌忙向忆翷赔不是,忆翷摆了摆手,让他离开。见掌柜匆匆下楼,忆翷反身关上门,走到衣柜前,轻敲了敲衣柜的门,道:「你可以出来了。」 小乞丐怯怯地推门出来,一身男孩打扮,怀中揣着个小钱袋,神情惴惴不安。 忆翷仔细看了一下,原以为她是个小男孩,没想到竟是个女娃。若没有脸上的泥,再换身乾净衣裳,大概也是个美人胚子。 她见忆翷正审视着她,慌忙道:「我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以往这儿都没有人的……」 忆翷一听,反倒来了兴趣:「妳叫什幺名字?怎知这儿以前都没有人住?」 小乞丐怯怯道:「我叫喜儿,从小没爹没娘,后来有幸遇到家主,受家主的照拂,特空了间房让我有地方安身,没想到掌柜的却将姑娘引到这儿来了……」 忆翷蹙了蹙眉,没料到这个掌柜办事这样不牢靠。正想着,就听见几声敲门声,她推门一看,正是方才的掌柜。 掌柜慌慌张张地说:「姑娘,小的初来乍到,不知道家主已在这儿安顿了一个小孩儿,方才才听几个老伙计说起,都是小的的错。但这儿委实没有空房了,您看……」 忆翷微微思索了一会儿,转头问喜儿:「喜儿,若让妳跟着我,妳可愿意?」 喜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接着忙道:「姑娘若愿意让喜儿跟着,喜儿感激不尽。」 忆翷点了点头,转头对掌柜说:「要不这样吧,掌柜可否替我寻一张屏风及一床被褥来?」 掌柜道:「这不难办,小的等会儿让小伙计送上来。姑娘可还有什幺吩咐?」 忆翷想了想,道:「先这样吧!」掌柜便弓着身下去了。 不久,一个小伙计就将屏风和被褥送了上来,忆翷简单地摆弄摆弄,便替喜儿隔出了一个空间睡觉。接着,她又拉着喜儿来到大街上。 大街上各种摊位琳瑯满目,人潮来来去去,在各个摊位前拣选自己想要的商品,忆翷则带着喜儿,逕直来到一间布庄前。 喜儿疑惑地问:「姑娘带喜儿来这儿做什幺呢?」 忆翷道:「当然是替妳买身衣服,妳看妳现在穿的,都破成什幺样子了?」 喜儿忙拉住她:「姑娘不必为喜儿破费的,喜儿贱命一条……」 「什幺贱命?我就不信命了!」忆翷打断她:「妳跟着我,就是我的妹妹,总不能老是穿着一件破衣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妳若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多跟我说说京城的事,让我也能尽快了解京中的形势。」 正在说话的当口,布庄的掌柜已经迎了出来,是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她笑着问:「姑娘可有需要什幺?我们店里什幺布料都有,要不要进来看看?」 忆翷拉着喜儿踏进店内,听掌柜一样一样介绍,喜儿从未见过这样多的衣裙,满脸的惊诧之色,挑了好一会儿才选中一套已经裁好的素色襦裙。 步出布庄时,已是晚饭时间,忆翷便带着喜儿到饭馆吃饭。 才刚坐定,忆翷便听见隔壁一桌的客人在谈天。 其中一人喝了口酒,问:「你们听说了吗?慕府家主收徒儿了!听说还是个女徒儿!」 有人答腔:「你这消息从哪儿听来的?我们怎幺没有听说?」 那人又道:「方才听南宫家的人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有人偷了南宫家大少爷的钱袋,他们追人时在望尘居恰巧遇见的。」 又有人道:「慕府这一任的家主无后,又坚持不再娶,你们说,将来这慕家的产业是不是就要交到这个徒儿的手上?」 「这可说不準,」方才说话的人又开口了:「若慕程有意要将产业交到徒儿的手上,又为何只收一个女弟子?慕府之所以能与朝廷抗衡,不还仰仗着庞大的产业吗?慕程捨得将家产放在一个外人手中?」 忆翷暗暗摇头,笑了笑,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至于邻桌客人又说了什幺,已再未入耳,伙计也在此时送了饭菜上来,又立刻转身退下。 喜儿低声问:「姑娘,真如他们所说吗?」 忆翷抬眼看她,浅笑道:「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不假,但我没料到这些人竟能这般无中生有、搬弄是非,在自己假定的基础上往外联想,还好意思在这儿谈论得口沫横飞。」顿了一顿,她转而对喜儿说:「妳不要再叫我姑娘了,怪生分的。我比妳虚长几岁,妳还是叫我姊姊吧!」 喜儿于是道:「姊姊,这些人方才所说虽半真半假,但其中却也不乏可信的东西!我在街头这十几年,也是听了不少的事儿。」 忆翷道:「倒也是。对了,方才听他们说起朝廷,妳在京中的时日比我长,能否将妳知道的事告诉我?」 喜儿想了想,道:「姊姊既是慕府家主的徒儿,定是长年待在西域,对大齐是不是不甚熟悉?」 忆翷点了点头,喜儿又道:「大齐与西域各国皆位于神州大陆上,以複姓为尊,这已是大齐的传统了,因此在大齐便有神州大陆四大姓,分别是皇甫、独孤、司徒和南宫。」 忆翷细思了一瞬,她原也是複姓公孙,所以在大齐也曾是个贵族?喜儿喝了口茶,又继续说:「皇甫是咱们大齐的国姓,一般人是不能用的;独孤一家世袭殷国公,司徒一家世袭姜国公,早前冲撞姊姊的南宫少爷则是卫国公的儿子。」 忆翷点头表示了解,喜儿又道:「据说当今圣上身体不好,即位也有数年,至今却还没有子嗣,倒是有几个兄弟姊妹。」 「兄弟姊妹?」忆翷忍不住问。 喜儿点了点头,道:「是啊!据说皇上原有一个哥哥,不过在我出生之前就因为谋反被杀了,先皇后也因此畏罪自尽。不过除此之外,皇上还有个姊姊及一双弟妹。」 忆翷的神情黯了一黯,喜儿口中那宗谋反案,她再熟悉不过了。 喜儿未察觉忆翷的异样,继续道:「皇上的姊姊被封为建昌公主,妹妹则被封为建武公主,据说一个精通诗书,一个深谙兵法,两个都是当世的奇女子。皇上的弟弟更是值得一提,年纪轻轻就受封为淮南王,就是人冷了一些,不是个好处的主儿。」 忆翷振了振精神,笑道:「想不到妳还知道这幺多。」 喜儿笑了笑说:「在遇见家主之前,我一直跟着一个爷爷,那个爷爷见识多,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这才流落街头,闲来无事时,他就讲这些事儿给我听,听久了也就知道一些了。」 忆翷夹了一筷子菜给她,笑道:「看来我还有很多事需要问妳了。」 喜儿扒了几口饭,突然想到什幺似的抬头问:「姊姊又是为什幺要进京来呢?进京以后打算做什幺呢?」 忆翷避重就轻地答:「我原也是齐人,这趟回来也算是回乡吧!至于做什幺,我倒是有个想法。」 喜儿忙问:「姊姊有什幺好点子?」 忆翷道:「也不算什幺好点子,妳方才也听到了,现在慕程收徒弟的事已经在京中传开了,我们大可以藉此积点声名。」 喜儿仍是疑惑:「姊姊的意思是……」 忆翷浅浅一笑,道:「等着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第三章 不出一週,望尘居前就架起了一座竹棚,竹棚下守着一个伙计和一个侍女,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据说这个竹棚是由慕府家主的关门弟子所设,欢迎京中有才学的青年来一同切磋,不过一天只限一名,并以一柱香为限。至于是谁,当由家主的弟子亲自选择。 这个消息一出,京城中顿时炸开了锅,有些人认为毕竟慕府家主的才学、武艺皆非一般人能及,他所教出的弟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却也有些人主张这只是个假消息,纷纷跃跃欲试,想挑战这个所谓的「弟子」,一时之间,竹棚前挤满了人,吵杂声不绝于耳。 突然,有个人从人群中钻出,指着望尘居的二楼叫嚣道:「什幺关门弟子?区区一介女流,只会在这儿虚张声势,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南宫家的大少爷,南宫钦。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弟子」究竟要怎幺化解这样难堪的局面。 只听得一个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直直送进他的耳廓,虽不大声,却相当清楚:「南宫钦,你若真有本事,接我三招如何?」 南宫钦气得大吼:「胆小鼠辈!不敢正面迎战,想耍什幺阴招?别以为我不敢!三招就三招,谁怕谁!」 南宫钦刚吼完,周围却突然响起了议论之声,好一会儿,有人终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问:「南宫少爷,您……这是在和谁说话啊?」 南宫钦怒瞪着那人道:「你们是耳聋了吗?我这不是在接战帖吗?」话毕,却见众人一脸茫然,南宫钦的脑海里才突然闪过一丝什幺,心底没来由的一颤,喃喃道:「难道……刚刚那个是古籍中的传音心法?」 正想着,刚刚那个声音又蓦然响起:「你还知道此法,算你有点见识,不过这幺久才想到,第一招你已败了。还接第二招吗?」 南宫钦不是习武之人,对心法一类只能算得上兴趣,根本没有深入研究,自然无法以同样的方式回话,只能道:「别以为我怕妳!方才是妳耍诈,竟先给我布下了局!」 那声音轻笑:「我为你布局?那也要你愿意踩进来啊!我知道你非习武之人,那幺第二招就考你作画,如何?」 话音刚落,竹棚下的伙计已捧了笔墨纸砚出来,递到南宫钦面前,南宫钦问:「题目是什幺?」此时周围看热闹的人已全部噤声,看这事态,众人皆已知晓出题人的厉害了,若南宫钦自己也是旁观者,或许也能察觉一二,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置身其中,又怎能察觉自己的可笑? 只见竹棚下的侍女打开一张卷轴,上面写着:「乐。」 南宫钦一声嗤笑,一挥而就,纸上一幅纸醉金迷的夜宴景象倒也称上是栩栩如生。 当他搁下笔时,那侍女不知何时已由望尘居中取出另一份画作,道:「这是小姐墨宝,还望大家帮忙评断。」说毕,便打开画作。 画上山水连绵,几只飞鸟在空中自在翱翔,若仔细看,还可见云雾缭绕的山腰之间一幢炊烟袅袅的小屋,及烟波浩渺的湖面之上一对交颈而卧的鸳鸯。全画虽未见名贵器物,却能令赏画之人感受到一分闲散之乐。 胜负不言而喻,围观众人纷纷发出惊叹声,南宫钦却颇不服气:「我怎知这画是不是妳作的?妳若以名家之作欺瞒我,我岂不是必输无疑?」 那声音发出一声低笑,道:「若论作画功力,你也不差,是你画里的意境略逊一筹。再者,我既以慕府的名义出来,便不会行此等不仁不义之事。」这句话并未使用传音心法,使众人都能听见她的回应。不卑不亢,冷静沉着。倒是这份冷静,使南宫钦方才的质疑更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围再度响起议论声,南宫钦见形势不对,连忙道:「第三题是什幺?」 只听忘尘居中缓缓流洩出一道琴音,竟是首陌生的曲子。 众人面面相觑,南宫钦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一小段琴音过后,宛如高山流水般的乐音就似消散在风中一般,渐渐压低,终至无声。 四周静了一会儿,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既自诩是才子,那第三道题便问你,这首曲子是什幺名字?」 侍女递上了纸笔,南宫钦却迟迟没有动笔。 突然,一个声音自人群中响起:「不知在下可否一试?」 众人回头望去,是一名男子,笑如软玉,温润尔雅。 「请。」女子的声音依旧沉静。 南宫钦退了一步,只见男子缓步上前,提笔一挥而就。 男子一搁笔,侍女立即阖起纸,送进望尘居中。 不一会儿,侍女又走了出来,向男子行了一礼,道:「公子所写正是此曲,恭喜公子,还请公子入内详谈。」 南宫钦狠狠瞪了男子一眼,男子却只是浅浅一笑,便随侍女步入望尘居。 侍女先让男子坐下,接着就逕自上了二楼,让掌柜先招呼他。 喜儿走进房来,恰见忆翷在端详方才的纸。 「姊姊,妳在看什幺?」喜儿奇怪地问:「上头究竟写了什幺?」 忆翷没有回答,却只是喃喃道:「他是如何知道这首曲子的?」 喜儿没有听清,问:「姊姊,妳在说什幺?」 忆翷搁下纸,抬头笑道:「没什幺。他进来了吗?」 喜儿点了点头,道:「已经进来了,姊姊可以出去了。」 忆翷站起身来,蒙上面纱,缓缓走出房间,步下楼梯。 男子一袭月白衣衫,正背对着她坐着。 喜儿绕到他的面前,轻声道:「小姐到了。」 男子立刻起身,回头看来,忆翷的心忍不住一跳。 虽然多年不见,忆翷还是能记得那双眼睛的。只是……眼前这人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像是像,气质却大不相同。 一个如腊月寒冬,一个却如春日暖阳,差别这样的大,会是同一个人吗? 忆翷不动声色地走近,轻轻行了一礼,那人也作了个揖。 他浅笑道:「在下甯煊,敢问姑娘芳名?」 忆翷心里有些失落,却还是道:「我的名字并不重要,不过想找一位可敬的对手。」 甯煊微愣,却很快掩饰了起来。他低低一笑,道:「姑娘好气性!想与我切磋什幺呢?」 忆翷不答反问:「你是如何知道那首曲子的?」 甯煊的笑容褪去,轻道:「小时候听过一回。」 「你听过?」但冉煜不是说……忆翷忍不住皱起眉。 甯煊道:「是。但这首曲子现在已经亡佚,姑娘算是最后的传人了。」 「亡佚?」忆翷追问:「什幺意思?」 甯煊却只是淡淡道:「不过是前朝旧事,姑娘还是不要追问的好。」 忆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擅长什幺?」 甯煊笑了笑,反问:「姑娘又擅长什幺呢?」 三个月后,时序已经入冬,漫天飞雪不停飘落,入眼尽是一片雪白,但望尘居前依旧万头攒动,众人不畏风雪,也要与无名姑娘切磋一二。 这三个月中,「无名姑娘」在京城一炮而红,洛阳纸贵,只要拥有一份她的字画、诗作,就彷彿高人一等。 几次与人切磋下来,「慕府家主的徒弟」这个名号已逐渐淡去,渐渐被「无名姑娘」取代,因为她总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字,更是增加了「无名姑娘」的神祕感。 「姊姊,妳觉得甯煊公子今天还会来吗?」喜儿绞着毛巾,打趣道。 忆翷搁下毛笔,吹了吹纸上未乾的墨汁,笑道:「妳很关心他?」 喜儿本想打趣她,却反被调戏,嗔笑道:「姊姊笑话我!」 忆翷抬眼看她,微微一笑道:「谁先笑话我的?」 喜儿哼了一声,将毛巾晾好。 这个甯煊虽也不是经常出现,但他只要一出现,总能力压众人,成为忆翷的座上宾,彷彿与忆翷特别投缘,连忆翷也有些惊奇。 忆翷突然心血来潮,说:「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吧?」 喜儿疑惑:「姊姊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忆翷道:「我来到这里也有三个月了,却还没有好好看过京城,现在冬天风雪这幺大,出来的人也少,应该没什幺关係。对了,妳去向掌柜拿两套男装过来,这样就更不会有人认出来了!」 喜儿蹙了蹙眉道:「姊姊可是忽略了『无名姑娘』的名声?现在望尘居前可是挤满了人啊!」 忆翷扫了她一眼,道:「只有大门能出去吗?我还有别的办法。」 喜儿疑惑:「姊姊这话是什幺意思?」 忆翷将她推出房门,道:「总之,妳先去找掌柜要衣服,顺便跟他说今天不选人了,剩下的等妳回来我们再说。」 不久后,喜儿带着两件男装回来了,忆翷扔了一件给她,说:「穿上,我们一起出去。」 等喜儿迟疑地换上了男装,忆翷便拉着她的手往窗边走:「跟我来。」 喜儿忙问:「可是……」 忆翷不耐烦地说:「唠唠叨叨什幺?走了!」 「唰!」一声,忆翷一手环着喜儿的腰,一手抄起一旁挂着的剑,由二楼背面的窗户一跃而下,缓缓滑落。 双脚一落地,喜儿忍不住瘫坐在雪地上,因为是第一次这幺做,她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却见忆翷神色如常,稳稳地站着,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忆翷看喜儿一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叹了口气,搀起她,替她顺了顺气。 喜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见忆翷神色如常,有些吃惊地说:「姊姊怎幺跟个没事人似的? 忆翷笑道:「我才不像妳呢!我以前可是天天练这个。」 喜儿道:「姊姊有在习武,难怪不怕。」 忆翷又道:「现在起,唤我公子,不准再叫我姊姊了,听见没有?」 喜儿忙道:「听见了。」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突然从对街冲了出来,拉车的马儿不知是受了什幺惊吓,一边嘶鸣着,一边盲目地狂奔。 眼看马儿已经飞速朝她们冲来,忆翷连忙抱住喜儿往路旁倒去,刚刚跳开,马儿已经冲过她们刚刚站立的地方,撞翻了一个卖包子的摊位,蒸笼及包子全落在雪地里,几个乞丐瞬间涌了上来,将沾了雪水的包子藏进怀里,跑得无影无蹤,没有受伤的小贩则匆匆捡回蒸笼,立即躲开了。 马车撞翻了摊位后,总算停了下来,车夫立即跑了下来,察看忆翷和喜儿的伤势:「二位公子没事吧?」 喜儿扶着忆翷坐起,喜儿没有受伤,忆翷的手肘却撞到了墙、受了伤,汩汩的鲜血立刻染红了衣袖。 「啊!姊……公子!你受伤了!」喜儿一见到伤口,立刻叫了起来。 忆翷小心地站了起来,说:「没事,这点小伤不碍事。」她抬眼看了马车一眼,正好对上马车里一双冰冷的眸子,冷得她不敢细究,立即转开了目光。 车子里究竟是什幺人?竟有这样寒冷的一双眼睛。 「阿良。」马车里的人说话了,如同他的目光一般,彷彿没有了温度。 被唤做阿良的车夫连忙跑了过去,车里的人彷彿吩咐了什幺,阿良点了点头,又跑了过来,对忆翷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府上何处?好让我们得以向您赔罪。」 忆翷道:「赔礼道歉就不必了,我没事。」说罢,转而唤喜儿:「走了。」 「阁下这是不愿意接受在下的道歉吗?」车里的声音再一次冷冷地传了出来。 忆翷脚步一顿,道:「兄台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有收礼的习惯,还请兄台不必麻烦了。」说罢,便领着喜儿走了。 忍着痛走了一段路,手肘上流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浸透了袖子,滴在雪地里,竟红得有些妖豔。 喜儿担忧地看着地上一点一点的鲜红,小声道:「姊姊,咱们回去上药吧?」 忆翷道:「没关係,我还撑得住。」 喜儿又小声道:「姊姊怎幺不告诉那个公子咱们住哪儿,让他送我们回去呢?」 忆翷道:「京城中,有马车的能有几人?指不定是哪个达官显贵,我哪敢让他们送?况且,送去哪儿?望尘居?」 喜儿这才明白过来,又问:「那姊姊这伤该怎幺办?」 忆翷道:「妳去找间药铺,替我买个金创药。」 喜儿忙应好,匆匆跑走了。 忆翷找了个石头靠着,检视自己的伤口,裂开的地方不大,却不停地冒着鲜血,怎幺都不停似的。 「无名……姑娘?」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充满了不确定。 忆翷没有抬头,继续检视伤口。 那人这次走到她的跟前,声音却更低了:「您是无名姑娘吧?」 忆翷叹了口气抬头,是一个小伙子,她沉声问:「你是谁?为什幺这幺叫我?」 小伙子退了一步,道:「我是甯公子的书僮,是我家公子让我来找您的。」 「甯公子?甯煊?」忆翷有些不确定地问。 「正是。」小伙子笑道:「无名姑娘唤我李庆即可。」 忆翷点了点头,问:「你怎幺知道我是无名姑娘?」 李庆笑道:「听我家公子描述过几回,加上方才这幺唤您,您却没有任何反应,实在不似常人听见这个名号的反应,所以李庆便这幺猜了。」 忆翷打量了李庆一会儿,唔……很聪明的人。于是,她点了点头,道:「甯煊为何要派你来找我?」 李庆道:「公子只是这幺吩咐,并没有说原因。」又指着一旁的酒楼道:「公子正好在二楼用饭,姑娘要不要直接去找公子?」 忆翷道:「你先回去稟报你家公子,说我一会儿就到。」 李庆点了点头,便先离开了。 不久,喜儿手上拿着一瓶金创药,匆匆跑了回来,替忆翷上了药、止了血。 上完药后,忆翷才领着喜儿往酒楼走去。 喜儿奇怪地问:「公子,你要在这儿吃饭?」 忆翷道:「有人在这儿约了我,我前来赴约。」 二楼窗前,甯煊静静地喝着酒,见忆翷一身飒爽男装,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又见到她的袖子上有异色,微微皱起了眉,转头低声吩咐:「李庆,去查查怎幺回事。」 「是。」李庆闻令,匆匆走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1) 第一章(1) 漫漫黄沙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像是散着热气的海水,一望无际,起伏不定。 不远处是一座城市,据说,那里就是楼兰城。 一批骆驼商队摇摇晃晃地接近楼兰城,驼铃「滴铃铃!滴铃铃!」地响着,对于善经商的楼兰人而言,这样一批随时会渴死在沙漠中的商队,大伙儿是见怪不怪的。 为首的少年骑在骆驼背上,虽有些颓色,却不减他的英气。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大鬍子壮汉与几个看起来像家僕的人。 壮汉凑近少年,问:「公子,您不回去真的没关係吗?二公子的身子……」 少年眉间有些隐隐的怒色,只听他低低地说:「别咒我二哥,你应该知道我不想要那个位置。」 壮汉又道:「但是这不是您不要就……」 「够了!」少年打断大鬍子壮汉的话,为了那个该死的位置,他与二哥已经失去了太多,连同父异母的大哥都因此丢了性命。 「师父!」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少年与壮汉的对峙,少年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翠绿色的身影朝前直直掠去,未捲起一点沙土,停在一个颀长身影前。 慕程负手伫立,看着忆翷迅速靠近,眼里带了一抹笑意:「轻功倒是见长,不错。」 在滚滚黄沙之间,忆翷那身翠绿衣裙俨然是一抹令人兴奋的颜色,如同沙漠中难得一寻的绿洲。 她乌黑的秀髮在背后随风肆意飘动,像在宣纸上飞舞的狂草,彷彿在同众人宣告她张扬的快乐。翠绿的罗裙裙襬翻飞,时不时露出她小巧的鞋与雪白纤细的足踝。她晶亮的眸子好似一汪清泉,那幺清澈,似乎可以轻易地望穿她的想法,但其中却又有一丝丝诡异的感觉,彷彿将悲伤都小心地隐藏起来,令人辨不清这汪清泉究竟是单纯澄澈的活水,还是沙漠中虚假的海市蜃楼。 一晃眼,她竟也在西域待了多年了。 只见忆翷稳稳地立在慕程身侧,足足比他矮了一个头,她抬头望着他笑道:「翷儿学轻功也有好些年了,如今还只是落得一个『见长』,师父此话究竟是褒是贬?」 慕程一听此话,眼中笑意更甚,却只是笑而不语。 「请问,」忆翷与慕程听见声音双双回头,只见大鬍子壮汉向他们走来:「城中可有歇脚之处?」 忆翷刚想回答,却见慕程露出笑容,没有回答,却反问:「你们是何人?」 壮汉答:「我们是由大齐来的商旅,路经楼兰城,想来歇歇脚。」 慕程向骆驼商队看去,与为首的少年四目相接,礼貌性地一笑,少年却只是冷眼望着他。 忆翷打量了壮汉一会儿,开口:「城中有一间客栈,是齐人开设的,不过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 因为大齐与西域向来要靠联姻等形式来取得和平,彼此的人民多少也有些嫌隙,因此每每有大齐的商旅经过,通常会选择齐人开设的那唯一一间客栈,但商旅日渐增加,房间数也就日渐不足了。 壮汉问:「姑娘可否领我们前去?」 忆翷转头看向慕程,见慕程轻点了点头后,才领着商旅进入城中。 天然居前,忆翷停下了步伐,骆驼商队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她对少年说:「我去替你们问问有没有空房?」 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却仍撑着精神点头道:「麻烦姑娘了。」 她一个旋身,便如翩翩彩蝶般转进天然居中。 「忆翷姑娘,妳怎幺在这儿?」掌柜看见门口有人进来了,正要招呼,却见来人是忆翷,便如此高声问。 忆翷笑道:「陈伯,这儿可还有空房?」 陈伯笑问:「怎幺?宋大娘把妳赶出来啦?」 忆翷道:「不是,我方才在城外遇见一批商队,是他们找不着能歇脚的地方,我才替他们问一问。」 陈伯点头表示了解,却又皱了皱眉,道:「真是不巧,昨日才由龟兹来了一批商队,加上之前酒泉和敦煌那儿来的两批商旅,将空房都佔满了。」 忆翷蹙眉问:「真的一间也空不出来吗?」 陈伯蹲下身去,扭开藏钥匙的暗格查看了一会儿,又翻了翻架上记录了房客讯息的簿子,说:「真的没了。要不先领着他们进来坐会儿吧?外头太阳那幺毒,晒久了也不好。先让他们进来坐坐,我们再来想想法子。」 话音刚落,只见大鬍子壮汉已经扶着方才骆驼上的少年闯了进来。忆翷看少年的脸色透着惨白,似是中了暑热,于是立即去取了凉水回来递给大鬍子壮汉,让他餵少年一点一点喝下。 见少年的脸色好了一些,壮汉这才放下装着凉水的碗。陈伯此时也已经上前来查看,只见他皱着眉说:「这可怎幺办好?」 忆翷想了一想,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幢幢楼房间,一间饭馆冒出袅袅炊烟。 饭馆内人声鼎沸,夹杂着各种语言。 在这儿,众人可以暂时抛开民族、战争的问题,专心致志地为自家的商队取得利益。 一个楼兰掌柜在柜前招呼商旅,还有几个大齐、楼兰、龟兹等地的店小二穿梭在桌椅间,用各自的语言替客人点菜、递送酒水。 厨房里,水声、切菜声、炒菜声不绝于耳,一个中年妇人举着锅铲在灶前翻炒着时蔬,食物在锅里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 楼兰城位于大漠之中,要取得蔬菜是件不简单的事,但是这间饭馆却克服了这样的劣势,在楼兰城中独霸一方。 忆翷跑进饭馆里,直直往厨房奔去。 「娘!娘!」 现在正是饭馆最忙碌的时候,正挥舞着锅铲的宋氏一边翻炒着食物,一边分神问:「怎幺啦?妳不是跟家主去练功了吗?」 忆翷来到灶边,问:「娘,咱们东屋是不是还空着?」 「是啊!」 「那能不能让人借住一会儿?」 宋氏瞥了她一眼,将食物盛进碗盘里,递给一旁等着的助手:「谁要住?」 忆翷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齐人。」 宋氏的锅铲停了下来,转头看她:「妳说什幺?」 忆翷低低道:「有一批中原来的商队,领队的中了暑热,不过天然居已经没有空房了。咱们能不能帮帮他们?」 宋氏朝锅里浇了油,又倒了点葱、蒜和肉末开始翻炒:「帮谁都行,齐人不行!」 忆翷求道:「娘,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是齐人让妳家破人亡,妳还想着见死不救?」宋氏仍在炒菜,声音却拔高了起来。 忆翷的神色黯淡了下来,眼里原先暗藏那一点点「不纯粹」越漫越多,像要溢出来似的。沉默了一会儿,她才说:「娘,下令抄斩的人不是他们,是皇上。况且,您自己也是齐人哪!」 宋氏停下动作,抬头望着她。 时间彷彿就这幺静止了,好一会儿后,宋氏才低下头继续炒菜。 「钥匙在床头的柜子里。」忆翷似乎听见她这幺低声说。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2) 第一章(2) 忆翷回到天然居,由中原来的少年、壮汉与那几个家僕仍然坐在那儿,少年的脸色已经好了一些,不过此时,陈伯正在柜檯前与另一名中年男子交谈,这名中年男子明显不是中原人,带着些异地风情,服装也很是特殊,倒像是龟兹当地的传统服饰。 中年男子身侧还站了一个少年,同样身着龟兹服饰,与他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中年男子或许是已经历过多年风霜,脸部线条早已变得温和圆滑,看起来相当长袖善舞,倒是那龟兹少年,脸上仍带着点傲气与不羁,还有一点漠视万物的冷然。 陈伯见她回来,便问:「忆翷姑娘,妳去哪儿了?」 忆翷笑答:「找我娘去了。」又转头对大鬍子壮汉道:「我家东屋还空着,不知道你们介不介意到我家那儿去住?」 壮汉看着少年,少年微微点点头,壮汉才开口:「那就麻烦姑娘了。」 一行人缓缓出了天然居,陈伯叫住忆翷:「忆翷姑娘,我虽不知道宋大娘为何会不喜欢咱们齐人,但是妳能劝着她借出空房,着实了不起。」 忆翷轻笑道:「没什幺,陈伯谬讚了。我先带他们去东屋。」 临走时,忆翷看了柜檯旁站着的龟兹少年一眼,发现他也正望着她,目光炯炯,她莫名地缩了缩脖子,离开了天然居。 忆翷带着一行人经过人声鼎沸的饭馆,来到一幢楼房前。她拿钥匙转开了大锁,说:「这儿很久没有清扫了,我先帮你们稍稍打理一会儿,你们就将就一阵子吧!」 少年此时突然出声:「不用麻烦姑娘了,我们可以自己来。」接着又看了壮汉一眼,壮汉立即吩咐家僕们将随身行李搬进房来。 忆翷凑到少年身边,问:「你是谁啊?为什幺那个叔叔要听你的话?」 少年微微偏了偏头,反问:「听我的话?我有说话吗?」 忆翷见他装糊涂,没好气地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若不愿回答我就算了,没必要跟我装糊涂。」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大鬍子壮汉正巧放下一件行李出来,见忆翷面色不悦地离开,忍不住问:「公子……这……这是怎幺回事啊?」 少年低头淡淡一笑:「没事。」 隔天清晨,少年早早就起身了,推开房门,迎面吹来一阵风,还带着夜晚未褪尽的寒意,少年却只是面不改色地朝前走了几步,突然一阵音乐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从未听过的曲调让他忍不住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曲声慷慨激昂,如山腰间盘旋的劲风,狂放又豪壮,少年刚走了几步,曲声又陡然下落,似山谷间的涓涓细流,细而不绝,彷彿一根随时要断的钢索,却又意外地坚韧。 忆翷正坐在房内练习古琴,琴谱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也不明白这琴谱有什幺特别之处,竟让她的父亲临死也不忘交给她。 琴谱原本已有些斑驳,她又重新誊抄了一份,并细细辨识了它的名字。 《凤凰曲》。 传说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凤凰出现则预示着天下太平,可见作此曲的人有着怎样的雄心壮志。忆翷的心里又默默顺了一遍琴谱,继续往下弹。 不久,原本低低迴荡的曲声倏地拔高,像浇了热油后猛然窜起的火舌,曲调、指法又更趋繁複,青葱般的手指在琴上舞动,已快得令人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指头在拨弦,正在眼花撩乱之际,曲音戛然而止,四周又瞬间归于宁静。 当她抬起头时,恰见少年立在窗边,正望着她。 她站了起来,退了两步,问:「你怎幺在这里?」 少年不答反问:「这是什幺曲子?」 忆翷盯着他看了一瞬,似是要辨认他在想什幺,好一会儿后,才说:「这首曲子在你们大齐难道没有吗?」 少年微一思索,道:「这曲调很是特别,倒不似寻常的靡靡之音。」 忆翷低头翻了翻琴谱,最后将琴谱阖了起来,喃喃道:「是吗?」又抬头看他,问:「什幺样的曲子才算是寻常呢?」 少年沉默了一下,道:「可否借琴一用?」 忆翷抱起琴,递给他,只见少年一个旋身,已抱着琴坐在地上,手一扬,一首寡淡的曲子就如行云流水般流洩而出。 忆翷细细听了一会儿,唇边渐渐浮出了笑意。这首曲子若还有几分可听之处,当属弹琴的人指法流畅高超,与曲子本身没有半点关係。 一曲毕,少年才道:「这便算是寻常的曲子了。」 忆翷浅笑道:「你的指法如此不寻常,就算曲子淡然无味,倒也能给你弹出几分味道了。」 少年将琴递还给她,问:「可否请姑娘带我在这四周转转?」 忆翷想了一想,说:「好吧!你在那儿等我一下。」 很快的,忆翷就出了房间,带着少年大致熟悉了一下周围环境。 「这是我家,前面那是娘的饭馆,再往前走那儿是陈伯的天然居,另一边那间是穆卡家的丝绸舖子,他家还有卖水……」 大略转完一圈后,刚刚过了卯时,忆翷才又道:「这些其实都是我师父的产业,不过他为了帮我们这些人,都分给我们管理了,我师父……」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幺,停下脚步,惊叫一声,急道:「来不及了!我要去找我师父练功了!你也快回去吧!」说罢,便匆匆消失在少年眼前了。 少年唇角微微勾起,似是被忆翷风风火火的样子逗笑了。正要转身离开,他的目光却扫过桌上的琴谱,「凤凰曲」三个字猛然映入眼帘,他神色一凛,方才的淡淡笑意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蹤,眉头也微微地拧了起来。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1) 第二章(1) 十年后。 璀璨星空下,两个人影正在湖间对弈,微风拂过湖面,激起淡淡的波纹。慕程轻轻落下一颗黑子,道:「我又赢了。」 忆翷这才回过神来,浅笑道:「师父还是这幺厉害,翷儿甘拜下风。」 慕程望着她,问:「在想什幺?这幺心不在焉,今天都输了为师好几盘棋。」 忆翷连忙摇了摇头道:「没想什幺,不过就是有些累而已。」 慕程也不戳破她,动手将黑棋收进棋碗里:「今天先到这儿吧!早些回去休息。」 忆翷起身行了个礼,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又想起什幺似的,转了回来。慕程早猜到她有话想说,也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刚刚在收棋子的手早已停了下来。 忆翷的手不停绞着腰带,好一会儿才说:「师父,翷儿想进一趟中原。」 慕程的神情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又垂目开始收棋。一边收拾,一边问:「为什幺?」 忆翷的神情有些哀伤,低声道:「我也是时候该去会会大齐的皇帝了。这也是娘的遗言,娘一直希望我能报了家仇。」 一年前,宋大娘因长期郁结在心,终是得病去世了。临死前,她就曾嘱咐忆翷,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到大齐,找皇帝报仇,并再次提醒她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身世。 慕程沉默了一瞬,轻点了点头道:「去吧。为师只有一句话要提醒妳,『当放则放,毋过执着』,切记。」 忆翷又朝慕程深深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临行前一晚,忆翷坐在楼兰城外的一座沙丘上,静静看着星空,思绪却飘到遥远的过去,那是同样万里无云的一个夜晚,她与那个中原少年一同躺在沙丘上看星星。 「欸,你到底叫什幺名字啊?」她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冉煜。」 「冉煜。」她重複了一遍,喃喃道:「这个名字真好听。」 他转头望着她,目光沉沉,她被看得有些尴尬,只好找别的话题:「你们在这里也待了好几天了,什幺时候要走?」 「明天。」 她倏地跳了起来,声音不禁拔高了些:「明天?」 他平静地望着星空,唇边浮出一丝浅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任她紧紧盯着,好一会儿才说:「星星真多。」 她又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他已经不想纠结在刚刚的话题上,只能叹口气,也跟着仰头看星星。 天上星星真的很多,有叫得出名字的,也有叫不出名字的,这样的景象她已见过无数回,但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失落。 突然,有个宝蓝色的东西垂到她的眼前,挡住了满天的繁星。 是个挂坠。 蓝宝石的挂坠。 他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拿着挂坠,正看着她。 她诧异地问:「这是什幺?」 「送妳的礼物。」他淡淡开口:「谢谢妳这几天收留我们。」 她小心地接过,心里却没有半分收到礼物的喜悦,失落感反倒越发浓厚。 她低下头,从颈间掏出那个蓝宝石挂坠。宋大娘过世后的这些时日,这个挂坠就彷彿是冉煜的化身,伴她度过许多个孤独的漫漫长夜。现在,她就要回到大齐了,她居然有些期待能遇到他。 三个月后,忆翷领着慕程给的腰牌顺利住进慕府在京城中的一间客栈,望尘居。 掌柜毕恭毕敬地将忆翷领到二楼的房间后便离开了,忆翷刚将包袱放下,就听见窗外传来的喧哗声。 「小偷!抓小偷啊!」 「快追!别让他跑了!」 她由窗户探出头去,只见一群人正朝这儿冲过来,追着最前头的一个小乞丐,那小乞丐看起来年纪不大,大约比她小上几岁,脚步却是飞快,一个闪身就钻进了望尘居里。 没过多久,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撞了开来,居然就是那个小乞丐!忆翷一脸错愕的望着他,他也惊诧的望着忆翷,这时楼下开始传来吵杂声,约莫是方才那一群人追来了,小乞丐于是神色慌张地打开忆翷还没来得及放衣服的空衣柜,直接躲了进去。 忆翷愣了一愣,反身迅速将门关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着包袱。 不一会儿,就听见她的房门外传来吵闹声,一个男人在门外叫嚣:「这间房间怎幺就不能借我们看了?」 掌柜忙道:「这间不是空房,这间房的主儿您可惹不起啊!」 那男人又续道:「我惹不起?我就不知道了,这京城之中,除了皇帝老子和慕府家主,我还惹不起谁?我是谁?我可是卫国公的儿子,我可警告你,最好给我滚远点儿!」 忆翷无奈,提剑推开房门,语气瞬间严肃了起来:「究竟是何人在此撒野?」 只见掌柜正小心的赔着不是,掌柜面前站着一帮人,领头的是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纨裤子弟,身边还跟着几个拿着棍棒的家僕,就等着要冲进房去。 掌柜一见忆翷出来,忙对那男子说:「南宫少爷,我已经对您说了,这不是空房啊!」 被唤作南宫少爷的人哼了声,对忆翷道:「姑娘就让我们进去搜上一搜,如果没有人,我们自然就出来了。」 忆翷冷冷道:「你们最好在我动手之前赶快离开,否则休怪刀剑无情!」 南宫少爷叫嚣道:「哟!妳一个女流之辈,还同我们论功夫。妳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卫国公!还不快点儿让道?」 忆翷轻轻勾起唇角,寒光一闪,剑已出鞘,只觉一阵劲风,长剑直逼那南宫少爷的喉咙,堪堪停在他脖子前。南宫少爷抖了两抖,却只听忆翷的声音飘渺,又饱含冷意:「那你知道我的师父是谁吗?我师父可是慕府家主,慕程。」忆翷退了一步,剑也移开了一些:「你们还要进来搜吗?」 南宫少爷哼了一声,说了声:「我们走!」便恨恨地带着僕从离开了。 掌柜慌忙向忆翷赔不是,忆翷摆了摆手,让他离开。见掌柜匆匆下楼,忆翷反身关上门,走到衣柜前,轻敲了敲衣柜的门,道:「你可以出来了。」 小乞丐怯怯地推门出来,一身男孩打扮,怀中揣着个小钱袋,神情惴惴不安。 忆翷仔细看了一下,原以为她是个小男孩,没想到竟是个女娃。若没有脸上的泥,再换身乾净衣裳,大概也是个美人胚子。 她见忆翷正审视着她,慌忙道:「我不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人……以往这儿都没有人的……」 忆翷一听,反倒来了兴趣:「妳叫什幺名字?怎知这儿以前都没有人住?」 小乞丐怯怯道:「我叫喜儿,从小没爹没娘,后来有幸遇到家主,受家主的照拂,特空了间房让我有地方安身,没想到掌柜的却将姑娘引到这儿来了……」 忆翷蹙了蹙眉,没料到这个掌柜办事这样不牢靠。正想着,就听见几声敲门声,她推门一看,正是方才的掌柜。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2) 第二章(2) 掌柜慌慌张张地说:「姑娘,小的初来乍到,不知道家主已在这儿安顿了一个小孩儿,方才才听几个老伙计说起,都是小的的错。但这儿委实没有空房了,您看……」 忆翷微微思索了一会儿,转头问喜儿:「喜儿,若让妳跟着我,妳可愿意?」 喜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接着忙道:「姑娘若愿意让喜儿跟着,喜儿感激不尽。」 忆翷点了点头,转头对掌柜说:「要不这样吧,掌柜可否替我寻一张屏风及一床被褥来?」 掌柜道:「这不难办,小的等会儿让小伙计送上来。姑娘可还有什幺吩咐?」 忆翷想了想,道:「先这样吧!」掌柜便弓着身下去了。 不久,一个小伙计就将屏风和被褥送了上来,忆翷简单地摆弄摆弄,便替喜儿隔出了一个空间睡觉。接着,她又拉着喜儿来到大街上。 大街上各种摊位琳瑯满目,人潮来来去去,在各个摊位前拣选自己想要的商品,忆翷则带着喜儿,逕直来到一间布庄前。 喜儿疑惑地问:「姑娘带喜儿来这儿做什幺呢?」 忆翷道:「当然是替妳买身衣服,妳看妳现在穿的,都破成什幺样子了?」 喜儿忙拉住她:「姑娘不必为喜儿破费的,喜儿贱命一条……」 「什幺贱命?我就不信命了!」忆翷打断她:「妳跟着我,就是我的妹妹,总不能老是穿着一件破衣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妳若真觉得过意不去,就多跟我说说京城的事,让我也能尽快了解京中的形势。」 正在说话的当口,布庄的掌柜已经迎了出来,是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她笑着问:「姑娘可有需要什幺?我们店里什幺布料都有,要不要进来看看?」 忆翷拉着喜儿踏进店内,听掌柜一样一样介绍,喜儿从未见过这样多的衣裙,满脸的惊诧之色,挑了好一会儿才选中一套已经裁好的素色襦裙。 步出布庄时,已是晚饭时间,忆翷便带着喜儿到饭馆吃饭。 才刚坐定,忆翷便听见隔壁一桌的客人在谈天。 其中一人喝了口酒,问:「你们听说了吗?慕府家主收徒儿了!听说还是个女徒儿!」 有人答腔:「你这消息从哪儿听来的?我们怎幺没有听说?」 那人又道:「方才听南宫家的人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有人偷了南宫家大少爷的钱袋,他们追人时在望尘居恰巧遇见的。」 又有人道:「慕府这一任的家主无后,又坚持不再娶,你们说,将来这慕家的产业是不是就要交到这个徒儿的手上?」 「这可说不準,」方才说话的人又开口了:「若慕程有意要将产业交到徒儿的手上,又为何只收一个女弟子?慕府之所以能与朝廷抗衡,不还仰仗着庞大的产业吗?慕程捨得将家产放在一个外人手中?」 忆翷暗暗摇头,笑了笑,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至于邻桌客人又说了什幺,已再未入耳,伙计也在此时送了饭菜上来,又立刻转身退下。 喜儿低声问:「姑娘,真如他们所说吗?」 忆翷抬眼看她,浅笑道:「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不假,但我没料到这些人竟能这般无中生有、搬弄是非,在自己假定的基础上往外联想,还好意思在这儿谈论得口沫横飞。」顿了一顿,她转而对喜儿说:「妳不要再叫我姑娘了,怪生分的。我比妳虚长几岁,妳还是叫我姊姊吧!」 喜儿于是道:「姊姊,这些人方才所说虽半真半假,但其中却也不乏可信的东西!我在街头这十几年,也是听了不少的事儿。」 忆翷道:「倒也是。对了,方才听他们说起朝廷,妳在京中的时日比我长,能否将妳知道的事告诉我?」 喜儿想了想,道:「姊姊既是慕府家主的徒儿,定是长年待在西域,对大齐是不是不甚熟悉?」 忆翷点了点头,喜儿又道:「大齐与西域各国皆位于神州大陆上,以複姓为尊,这已是大齐的传统了,因此在大齐便有神州大陆四大姓,分别是皇甫、独孤、司徒和南宫。」 忆翷细思了一瞬,她原也是複姓公孙,所以在大齐也曾是个贵族?喜儿喝了口茶,又继续说:「皇甫是咱们大齐的国姓,一般人是不能用的;独孤一家世袭殷国公,司徒一家世袭姜国公,早前冲撞姊姊的南宫少爷则是卫国公的儿子。」 忆翷点头表示了解,喜儿又道:「据说当今圣上身体不好,即位也有数年,至今却还没有子嗣,倒是有几个兄弟姊妹。」 「兄弟姊妹?」忆翷忍不住问。 喜儿点了点头,道:「是啊!据说皇上原有一个哥哥,不过在我出生之前就因为谋反被杀了,先皇后也因此畏罪自尽。不过除此之外,皇上还有个姊姊及一双弟妹。」 忆翷的神情黯了一黯,喜儿口中那宗谋反案,她再熟悉不过了。 喜儿未察觉忆翷的异样,继续道:「皇上的姊姊被封为建昌公主,妹妹则被封为建武公主,据说一个精通诗书,一个深谙兵法,两个都是当世的奇女子。皇上的弟弟更是值得一提,年纪轻轻就受封为淮南王,就是人冷了一些,不是个好处的主儿。」 忆翷振了振精神,笑道:「想不到妳还知道这幺多。」 喜儿笑了笑说:「在遇见家主之前,我一直跟着一个爷爷,那个爷爷见识多,只是后来家道中落,这才流落街头,闲来无事时,他就讲这些事儿给我听,听久了也就知道一些了。」 忆翷夹了一筷子菜给她,笑道:「看来我还有很多事需要问妳了。」 喜儿扒了几口饭,突然想到什幺似的抬头问:「姊姊又是为什幺要进京来呢?进京以后打算做什幺呢?」 忆翷避重就轻地答:「我原也是齐人,这趟回来也算是回乡吧!至于做什幺,我倒是有个想法。」 喜儿忙问:「姊姊有什幺好点子?」 忆翷道:「也不算什幺好点子,妳方才也听到了,现在慕程收徒弟的事已经在京中传开了,我们大可以藉此积点声名。」 喜儿仍是疑惑:「姊姊的意思是……」 忆翷浅浅一笑,道:「等着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1) 第三章(1) 不出一週,望尘居前就架起了一座竹棚,竹棚下守着一个伙计和一个侍女,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据说这个竹棚是由慕府家主的关门弟子所设,欢迎京中有才学的青年来一同切磋,不过一天只限一名,并以一柱香为限。至于是谁,当由家主的弟子亲自选择。 这个消息一出,京城中顿时炸开了锅,有些人认为毕竟慕府家主的才学、武艺皆非一般人能及,他所教出的弟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却也有些人主张这只是个假消息,纷纷跃跃欲试,想挑战这个所谓的「弟子」,一时之间,竹棚前挤满了人,吵杂声不绝于耳。 突然,有个人从人群中钻出,指着望尘居的二楼叫嚣道:「什幺关门弟子?区区一介女流,只会在这儿虚张声势,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南宫家的大少爷,南宫钦。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弟子」究竟要怎幺化解这样难堪的局面。 只听得一个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直直送进他的耳廓,虽不大声,却相当清楚:「南宫钦,你若真有本事,接我三招如何?」 南宫钦气得大吼:「胆小鼠辈!不敢正面迎战,想耍什幺阴招?别以为我不敢!三招就三招,谁怕谁!」 南宫钦刚吼完,周围却突然响起了议论之声,好一会儿,有人终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问:「南宫少爷,您……这是在和谁说话啊?」 南宫钦怒瞪着那人道:「你们是耳聋了吗?我这不是在接战帖吗?」话毕,却见众人一脸茫然,南宫钦的脑海里才突然闪过一丝什幺,心底没来由的一颤,喃喃道:「难道……刚刚那个是古籍中的传音心法?」 正想着,刚刚那个声音又蓦然响起:「你还知道此法,算你有点见识,不过这幺久才想到,第一招你已败了。还接第二招吗?」 南宫钦不是习武之人,对心法一类只能算得上兴趣,根本没有深入研究,自然无法以同样的方式回话,只能道:「别以为我怕妳!方才是妳耍诈,竟先给我布下了局!」 那声音轻笑:「我为你布局?那也要你愿意踩进来啊!我知道你非习武之人,那幺第二招就考你作画,如何?」 话音刚落,竹棚下的伙计已捧了笔墨纸砚出来,递到南宫钦面前,南宫钦问:「题目是什幺?」此时周围看热闹的人已全部噤声,看这事态,众人皆已知晓出题人的厉害了,若南宫钦自己也是旁观者,或许也能察觉一二,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置身其中,又怎能察觉自己的可笑? 只见竹棚下的侍女打开一张卷轴,上面写着:「乐。」 南宫钦一声嗤笑,一挥而就,纸上一幅纸醉金迷的夜宴景象倒也称上是栩栩如生。 当他搁下笔时,那侍女不知何时已由望尘居中取出另一份画作,道:「这是小姐墨宝,还望大家帮忙评断。」说毕,便打开画作。 画上山水连绵,几只飞鸟在空中自在翱翔,若仔细看,还可见云雾缭绕的山腰之间一幢炊烟袅袅的小屋,及烟波浩渺的湖面之上一对交颈而卧的鸳鸯。全画虽未见名贵器物,却能令赏画之人感受到一分闲散之乐。 胜负不言而喻,围观众人纷纷发出惊叹声,南宫钦却颇不服气:「我怎知这画是不是妳作的?妳若以名家之作欺瞒我,我岂不是必输无疑?」 那声音发出一声低笑,道:「若论作画功力,你也不差,是你画里的意境略逊一筹。再者,我既以慕府的名义出来,便不会行此等不仁不义之事。」这句话并未使用传音心法,使众人都能听见她的回应。不卑不亢,冷静沉着。倒是这份冷静,使南宫钦方才的质疑更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周围再度响起议论声,南宫钦见形势不对,连忙道:「第三题是什幺?」 只听忘尘居中缓缓流洩出一道琴音,竟是首陌生的曲子。 众人面面相觑,南宫钦的脸色也更难看了。 一小段琴音过后,宛如高山流水般的乐音就似消散在风中一般,渐渐压低,终至无声。 四周静了一会儿,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既自诩是才子,那第三道题便问你,这首曲子是什幺名字?」 侍女递上了纸笔,南宫钦却迟迟没有动笔。 突然,一个声音自人群中响起:「不知在下可否一试?」 众人回头望去,是一名男子,笑如软玉,温润尔雅。 「请。」女子的声音依旧沉静。 南宫钦退了一步,只见男子缓步上前,提笔一挥而就。 男子一搁笔,侍女立即阖起纸,送进望尘居中。 不一会儿,侍女又走了出来,向男子行了一礼,道:「公子所写正是此曲,恭喜公子,还请公子入内详谈。」 南宫钦狠狠瞪了男子一眼,男子却只是浅浅一笑,便随侍女步入望尘居。 侍女先让男子坐下,接着就逕自上了二楼,让掌柜先招呼他。 喜儿走进房来,恰见忆翷在端详方才的纸。 「姊姊,妳在看什幺?」喜儿奇怪地问:「上头究竟写了什幺?」 忆翷没有回答,却只是喃喃道:「他是如何知道这首曲子的?」 喜儿没有听清,问:「姊姊,妳在说什幺?」 忆翷搁下纸,抬头笑道:「没什幺。他进来了吗?」 喜儿点了点头,道:「已经进来了,姊姊可以出去了。」 忆翷站起身来,蒙上面纱,缓缓走出房间,步下楼梯。 男子一袭月白衣衫,正背对着她坐着。 喜儿绕到他的面前,轻声道:「小姐到了。」 男子立刻起身,回头看来,忆翷的心忍不住一跳。 虽然多年不见,忆翷还是能记得那双眼睛的。只是……眼前这人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像是像,气质却大不相同。 一个如腊月寒冬,一个却如春日暖阳,差别这样的大,会是同一个人吗? 忆翷不动声色地走近,轻轻行了一礼,那人也作了个揖。 他浅笑道:「在下甯煊,敢问姑娘芳名?」 忆翷听见他的名字,心里有些失落,却还是道:「我的名字并不重要,不过想找一位可敬的对手。」 甯煊微愣,却很快掩饰了起来。他低低一笑,道:「姑娘好气性!想与我切磋什幺呢?」 忆翷不答反问:「你是如何知道那首曲子的?」 甯煊的笑容褪去,轻道:「小时候听过一回。」 「你听过?」但冉煜不是说……忆翷忍不住皱起眉。 甯煊道:「是。但这首曲子现在已经亡佚,姑娘算是最后的传人了。」 「亡佚?」忆翷追问:「什幺意思?」 甯煊却只是淡淡道:「不过是前朝旧事,姑娘还是不要追问的好。」 忆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擅长什幺?」 甯煊笑了笑,反问:「姑娘又擅长什幺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2) 第三章(2) 三个月后,时序已经入冬,漫天飞雪不停飘落,入眼尽是一片雪白,但望尘居前依旧万头攒动,众人不畏风雪,也要与无名姑娘切磋一二。 这三个月中,「无名姑娘」在京城一炮而红,洛阳纸贵,只要拥有一份她的字画、诗作,就彷彿高人一等。 几次与人切磋下来,「慕府家主的徒弟」这个名号已逐渐淡去,渐渐被「无名姑娘」取代,因为她总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字,更是增加了「无名姑娘」的神祕感。 「姊姊,妳觉得甯煊公子今天还会来吗?」喜儿绞着毛巾,打趣道。 忆翷搁下毛笔,吹了吹纸上未乾的墨汁,笑道:「妳很关心他?」 喜儿本想打趣她,却反被调戏,嗔笑道:「姊姊笑话我!」 忆翷抬眼看她,微微一笑道:「谁先笑话我的?」 喜儿哼了一声,将毛巾晾好。 这个甯煊虽也不是经常出现,但他只要一出现,总能力压众人,成为忆翷的座上宾,彷彿与忆翷特别投缘,连忆翷也有些惊奇。 忆翷突然心血来潮,说:「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吧?」 喜儿疑惑:「姊姊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忆翷道:「我来到这里也有三个月了,却还没有好好看过京城,现在冬天风雪这幺大,出来的人也少,应该没什幺关係。对了,妳去向掌柜拿两套男装过来,这样就更不会有人认出来了!」 喜儿蹙了蹙眉道:「姊姊可是忽略了『无名姑娘』的名声?现在望尘居前可是挤满了人啊!」 忆翷扫了她一眼,道:「只有大门能出去吗?我还有别的办法。」 喜儿疑惑:「姊姊这话是什幺意思?」 忆翷将她推出房门,道:「总之,妳先去找掌柜要衣服,顺便跟他说今天不选人了,剩下的等妳回来我们再说。」 不久后,喜儿带着两件男装回来了,忆翷扔了一件给她,说:「穿上,我们一起出去。」 等喜儿迟疑地换上了男装,忆翷便拉着她的手往窗边走:「跟我来。」 喜儿忙问:「可是……」 忆翷不耐烦地说:「唠唠叨叨什幺?走了!」 「唰!」一声,忆翷一手环着喜儿的腰,一手抄起一旁挂着的剑,由二楼背面的窗户一跃而下,缓缓滑落。 双脚一落地,喜儿忍不住瘫坐在雪地上,因为是第一次这幺做,她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却见忆翷神色如常,稳稳地站着,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忆翷看喜儿一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叹了口气,搀起她,替她顺了顺气。 喜儿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见忆翷神色如常,有些吃惊地说:「姊姊怎幺跟个没事人似的? 忆翷笑道:「我才不像妳呢!我以前可是天天练这个。」 喜儿道:「姊姊有在习武,难怪不怕。」 忆翷又道:「现在起,唤我公子,不准再叫我姊姊了,听见没有?」 喜儿忙道:「听见了。」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突然从对街冲了出来,拉车的马儿不知是受了什幺惊吓,一边嘶鸣着,一边盲目地狂奔。 眼看马儿已经飞速朝她们冲来,忆翷连忙抱住喜儿往路旁倒去,刚刚跳开,马儿已经冲过她们刚刚站立的地方,撞翻了一个卖包子的摊位,蒸笼及包子全落在雪地里,几个乞丐瞬间涌了上来,将沾了雪水的包子藏进怀里,跑得无影无蹤,没有受伤的小贩则匆匆捡回蒸笼,立即躲开了。 马车撞翻了摊位后,总算停了下来,车夫立即跑了下来,察看忆翷和喜儿的伤势:「二位公子没事吧?」 喜儿扶着忆翷坐起,喜儿没有受伤,忆翷的手肘却撞到了墙、受了伤,汩汩的鲜血立刻染红了衣袖。 「啊!姊……公子!你受伤了!」喜儿一见到伤口,立刻叫了起来。 忆翷小心地站了起来,说:「没事,这点小伤不碍事。」她抬眼看了马车一眼,正好对上马车里一双冰冷的眸子,冷得她不敢细究,立即转开了目光。 车子里究竟是什幺人?竟有这样寒冷的一双眼睛。 「阿良。」马车里的人说话了,如同他的目光一般,彷彿没有了温度。 被唤做阿良的车夫连忙跑了过去,车里的人彷彿吩咐了什幺,阿良点了点头,又跑了过来,对忆翷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府上何处?好让我们得以向您赔罪。」 忆翷道:「赔礼道歉就不必了,我没事。」说罢,转而唤喜儿:「走了。」 「阁下这是不愿意接受在下的道歉吗?」车里的声音再一次冷冷地传了出来。 忆翷脚步一顿,道:「兄台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有收礼的习惯,还请兄台不必麻烦了。」说罢,便领着喜儿走了。 忍着痛走了一段路,手肘上流出的鲜血也越来越多,浸透了袖子,滴在雪地里,竟红得有些妖豔。 喜儿担忧地看着地上一点一点的鲜红,小声道:「姊姊,咱们回去上药吧?」 忆翷道:「没关係,我还撑得住。」 喜儿又小声道:「姊姊怎幺不告诉那个公子咱们住哪儿,让他送我们回去呢?」 忆翷道:「京城中,有马车的能有几人?指不定是哪个达官显贵,我哪敢让他们送?况且,送去哪儿?望尘居?」 喜儿这才明白过来,又问:「那姊姊这伤该怎幺办?」 忆翷道:「妳去找间药铺,替我买个金创药。」 喜儿忙应好,匆匆跑走了。 忆翷找了个石头靠着,检视自己的伤口,裂开的地方不大,却不停地冒着鲜血,怎幺都不停似的。 「无名……姑娘?」一个细细的声音传来,充满了不确定。 忆翷没有抬头,继续检视伤口。 那人这次走到她的跟前,声音却更低了:「您是无名姑娘吧?」 忆翷叹了口气抬头,是一个小伙子,她沉声问:「你是谁?为什幺这幺叫我?」 小伙子退了一步,道:「我是甯公子的书僮,是我家公子让我来找您的。」 「甯公子?甯煊?」忆翷有些不确定地问。 「正是。」小伙子笑道:「无名姑娘唤我李庆即可。」 忆翷点了点头,问:「你怎幺知道我是无名姑娘?」 李庆笑道:「听我家公子描述过几回,加上方才这幺唤您,您却没有任何反应,实在不似常人听见这个名号的反应,所以李庆便这幺猜了。」 忆翷打量了李庆一会儿,唔……很聪明的人。于是,她点了点头,道:「甯煊为何要派你来找我?」 李庆道:「公子只是这幺吩咐,并没有说原因。」又指着一旁的酒楼道:「公子正好在二楼用饭,姑娘要不要直接去找公子?」 忆翷道:「你先回去稟报你家公子,说我一会儿就到。」 李庆点了点头,便先离开了。 不久,喜儿手上拿着一瓶金创药,匆匆跑了回来,替忆翷上了药、止了血。 上完药后,忆翷才领着喜儿往酒楼走去。 喜儿奇怪地问:「公子,你要在这儿吃饭?」 忆翷道:「有人在这儿约了我,我前来赴约。」 二楼窗前,甯煊静静地喝着酒,见忆翷一身飒爽男装,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又见到她的袖子上有异色,微微皱起了眉,转头低声吩咐:「李庆,去查查怎幺回事。」 「是。」李庆闻令,匆匆走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章(1) 第四章(1) 踏进酒楼,忆翷的目光搜索了一会儿,就看到在二楼喝酒的甯煊。她立刻领着喜儿走上二楼。 「甯煊公子,怎幺突然想到要找我了?」忆翷走到甯煊桌前,笑看着他。 甯煊见她来了,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她的衣袖,却仍是笑道:「我还没有见过姑娘身着男装的样子,倒也是英姿飒爽。」他抬了抬手,道:「请坐。」 忆翷让喜儿退下,坐了下来。 甯煊又叫了几道菜,才道:「今天到望尘居前,却听掌柜说姑娘今天没有选人,我便猜想姑娘是溜出来了,不料还真被我猜中了。」 忆翷笑了笑,道:「许久不见甯煊公子,公子的心思依旧玲珑剔透。」 这时,店小二将菜送上桌来,甯煊道:「姑娘快请用。」 忆翷夹一筷子鳜鱼放进碗里,问:「公子今天找我,可是又想切磋什幺?」 话音刚落,甯煊忽然搁下筷子,侧头猛咳了起来。 忆翷有些慌了,忙将他的茶杯递给他,问:「甯煊公子,你没事吧?」 甯煊边咳边摇手,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喝了口茶,才又重新开口:「姑娘不必担心,不碍事。」 忆翷看了看四周,问:「李庆呢?怎幺不见他?」 甯煊笑道:「不知道又去哪儿玩了。姑娘不必找他,我自幼身体就不好,如今久病也成良医了,不碍事的。」 忆翷道:「我倒是不知道公子的身子不好,之前切磋总是步步紧逼。」 甯煊大笑:「那我还真该庆幸未及早告诉姑娘,否则就不能痛快地比试一场了。」 忆翷笑嗔道:「下次公子要将身子养好了再来找我,否则我可是不见的!」 甯煊笑道:「行!就依姑娘的。」 步出酒楼后,漫天大雪已经停了下来,忆翷朝甯煊做了一揖,道:「我们也该走了,多谢公子的款待。」 甯煊道:「姑娘不必挂怀,下回我再登门拜访。」 目送忆翷与喜儿消失在街口,甯煊才回过身来,低唤:「李庆。」 李庆拿了件雪氅从暗处走出来,道:「公子,查到了。是淮南王府上的车,那马儿不知怎幺的惊了,无名姑娘才会受伤。」 「璟弟?」甯煊想了想,道:「走吧!咱们来去看看他。」 李庆将雪氅披到甯煊的身上,两人这才抬步离开酒楼。 青翠竹叶沾着点点白雪,在简单大气的府邸一隅自成一道风景,一阵风过,吹落竹叶上的积雪,叶上的积雪又重新落回地上。 「王爷,天冷了,回屋吧。」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站在廊下,轻声劝道。 皇甫璟站在雪地里赏竹,依旧一动不动。 女子轻叹了口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她进府中来,常见王爷望着这丛角落里的翠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幺。他彷彿在看着那一片翠竹,又彷彿不是。 一个侍女拿了狐皮大氅过来,女子接过大氅,走到皇甫璟的身后,将大氅披在他身上,皇甫璟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她。 女子柔柔一笑,道:「王爷又在看竹子?妾身真不知道这有什幺好看的。庭园中央的梅花不才更好吗?」 皇甫璟淡淡道:「竹有竹的傲,梅有梅的香,都好。」他扶着女子回到廊下,又道:「薇儿,妳身子骨不好,别在雪地里站着。」 一回到廊下,皇甫璟就鬆开了扶着女子的手,吩咐一旁的侍女:「快扶王妃回房。」侍女不敢怠慢,立刻搀着女子走了。 皇甫璟站在廊下,目光还是忍不住飘到竹子上,他爱竹子,更爱竹子的颜色。 这时,阿良跑了来,稟报道:「王爷,皇上来了。」 皇甫璟精神一抖擞,忙赶到府门前,原以为会是一个大阵仗,却只见身着便衣的两个人,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个二哥,又这幺跑出来了。 「皇兄,你怎幺又跑出宫来了?」皇甫璟无奈地迎上前道。 皇甫瑀笑道:「宫里太闷,出来走走,顺道来看看你。」 皇甫璟扶着皇甫瑀进府,道:「臣弟有什幺好看的,还苦了皇兄的身子。」接着转头问另一人:「李庆!你明知皇上身体不好,怎幺还放着他胡来?」 李庆噘着嘴道:「王爷,奴才哪次能够劝住皇上?只怕也只有太后娘娘能劝住。」 皇甫瑀拍拍皇甫璟的手,道:「好了,是我要出来的,不怪李庆。我的身子不碍事,好着呢!」话音刚落,他又侧头猛咳了起来。 皇甫璟扶着他坐下,替他顺了顺气,摇了摇头道:「这就是身子好?皇兄,别再这样折腾了。」 皇甫瑀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浅笑道:「是谁说淮南王性子冷?我看倒是像个嬷嬷似的,唠叨个不停。」 皇甫璟忍不住急道:「皇兄!」 皇甫瑀哈哈大笑:「行了!不闹你了。」顿了一顿,他的脸色很快严肃了起来:「你什幺时候进宫向母后请安?记得岭南那件案子不是结束了吗?」 「大体是结束了,不过还有一些未核实之处,还在追查。这不,刚刚忙里偷闲了一会儿,皇兄便来了。」皇甫璟道:「过段时间,等这件案子完全了结了,我再进宫向太后娘娘请安。」 皇甫瑀点了点头,道:「你还记着要进宫便好,省得母后总在我耳旁唸叨。」 皇甫璟淡淡一笑,道:「知道了。」 有个小侍女端了茶来,小心奉上,李庆接过茶碗,用银针检测了一下,才递给皇甫瑀。 皇甫瑀看了李庆一下,忍不住道:「你怎幺还是这样?就说来到淮南王府是不必这些虚礼的。」 皇甫璟笑道:「李庆这是恪忠职守,倒还被皇兄嫌弃了。」 皇甫瑀笑着喝了口茶,这时,一个家僕又走了进来,递给皇甫璟一张字条,又退了出去。 皇甫璟看了字条上的字一眼,便想将字条收进袖内,皇甫瑀也瞥了字条一眼,问:「怎幺了吗?」 皇甫璟道:「不久前马车不慎撞到一个女子,但那女子身着男装,臣弟便派人去查了一查。」 皇甫瑀一愣,哈哈大笑道:「我正想来问你这件事呢!」 皇甫璟有些诧异,道:「皇兄知道这件事?莫非那女子是皇兄认识的人?」 皇甫瑀笑道:「也算是认识,但她总不愿透露名字,因此也算不认识。你派人查到了什幺?」 皇甫璟道:「原来那个人就是无名姑娘,客居望尘居的那位神祕才女。」 皇甫瑀点了点头,道:「这我倒是知道的,还查到点什幺没有?」 皇甫璟道:「没有了,据说上回卫国公的儿子便是在她那儿受了大辱,卫国公至今还念念不忘呢!」 皇甫瑀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他!我头一次到望尘居前见到的就是他!要多糗有多糗!」 皇甫璟神色一凛,道:「皇兄,那南宫钦之前在京城好歹也有些名号,如今却是这般下场,别忘了,那位无名姑娘还是慕程的徒弟,皇兄真要看着慕程的名望越坐越大吗?」 皇甫瑀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道:「先皇总是视慕府为一大劲敌,难道我们不能拢络慕府,将无名姑娘,乃至整个慕府,收归己用吗?」 皇甫璟道:「皇兄以为,拢络慕府有这幺容易吗?若真如皇兄讲的这般容易,先皇当年为何不这幺做?」 皇甫瑀的唇边溢出了一丝笑容,道:「以前只有慕程,现在却多了一个无名姑娘。你说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章(2) 第四章(2) 忆翷与喜儿回到望尘居时,望尘居前已不见万头攒动的景象了,大家听闻无名姑娘今日不挑选人,便纷纷自讨没趣地散去了,故而忆翷与喜儿也不必再费力气从窗户进屋了。 望尘居少了比试、助威的声音,顿时竟显得有些冷清,虽然依旧没有空房,却透出一股门可罗雀的氛围,掌柜为此已经苦着脸大半天了,不过不久,掌柜原本耷拉着的头就彷彿被什幺吸引住了,悄悄地追着一个新入住的客人不放。 忆翷与喜儿一踏进望尘居,掌柜便屁颠屁颠地赶来彙报:「姑娘,今日刚住进来一个龟兹人,感觉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忆翷抬眸看他,问:「怎幺不简单?」 掌柜回忆道:「服饰华美不说,举止谈吐也不似普通的商贩,感觉进大齐来别有所图。」 忆翷道:「师父知道这件事吗?有传任何消息来吗?」 掌柜忙道:「他刚刚才住进来,属下还没来得及彙报给家主。」 忆翷沉思了一会儿,道:「马上将这个消息传给师父,这段时间先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看他到底想做什幺。」 掌柜领了命,便先退了下去。 忆翷转身上楼,喜儿连忙赶去替她倒茶。 近日,龟兹不甚太平,大齐、西域也不得安生。 先是传说老龟兹王突然重病,卧床不起,再来又传大王子起兵谋反,幸而小王子领兵平乱,才未让大王子的阴谋得逞,但是大王子却成功脱逃,不知逃往何处。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大齐,引起朝廷及慕府的高度关注,连忆翷也有所耳闻。且不说这一阵动荡可能引起后续大齐、龟兹与西域的关係变化,就说这一场动乱造成的灾民数量就够朝廷及慕府头疼了。成群的灾民纷纷由龟兹涌往左右两边的西域及大齐,一时之间,就连京城的街道上也随处可见龟兹的灾民。 而现在居住在望尘居的这个龟兹人,既然不是流民、不是商人,那又是来做什幺的呢? 喜儿倒好了茶,将茶杯递给忆翷,看着忆翷紧紧蹙着的双眉,担忧地问:「姊姊,是不是出什幺事了?怎幺回来之后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忆翷啜了一口茶,道:「没什幺,只是最近出了些事,值得好好琢磨。」她顿了顿,又突然想起什幺似的,问:「对了,妳可知道妳过去跟着的那个爷爷是谁吗?」 喜儿想了想,道:「这个喜儿不知道,爷爷没有告诉我。」 忆翷又追问了下去:「姓名也不知道吗?」 喜儿又想了想,说:「我没有记错的话,曾听过有人唤爷爷『刘大人』,莫不是姓刘?」 「刘大人?」忆翷沉吟了一会儿,才暂时抛开这个问题,转而思考当前较重要的事。喜儿见忆翷没有别的问题要问,便先下楼替她备点儿点心,让忆翷等会儿肚子饿时能吃。 这三个月来,忆翷大肆在望尘居前架设竹棚、宣扬自己是慕程的弟子,表面是用自己的才学在谋生,其实却别有目的。这段期间,无名姑娘的名号也算是打响了,至少在京城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那幺,她要吸引的人差不多也该上门了。 正想着,刚下楼没多久的喜儿又跑了上来,说是有人指名要见无名姑娘。 忆翷微微疑惑了一会儿,道:「不是说今日不挑人吗?」 喜儿忙道:「我跟他说过了,但他说不是为了切磋来的。」 「不是为了切磋?」忆翷沉默了一瞬,还是决定下楼见客,为防万一,她还在袖里藏了把匕首。 蒙上面纱,莲步轻移,不多久,忆翷已经出现在来客面前。 来客竟是今天那个被唤作阿良的车夫。 虽是阿良指名要见无名姑娘,但是当他真的见到无名姑娘时,还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喃喃道:「没想到公子真的是女儿身……」 忆翷一听,心下有些愕然。她的眼睛弯了弯,渗出了笑意,面纱下的唇却一点弧度也没有:「公子是怎幺知道我的身分的?」 阿良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听忆翷唤他「公子」,不禁面红耳赤起来,腼腆地笑道:「姑娘唤我阿良就可以了,我也是听主子说起,才知道原来您是女子,居然还是鼎鼎大名的无名姑娘。」 忆翷猛然想起马车里那一双碜人的目光,忍不住问:「你的主子是谁?让你来做什幺?」 阿良忙道:「小人的主子是淮南王,是我自己听见王爷与王妃提到此事,所以想来向姑娘请罪。王爷知道后,也让我问问姑娘,姑娘手上的伤没事吧?」 忆翷浅浅一笑,道:「承蒙王爷关心,一点小伤,已无大碍,还请王爷不必挂怀。你也不必向我请罪,我与你一样,不过是一介草民,你于我,何罪之有?」 阿良急道:「姑娘话不能这幺说,阿良既然撞到您,还让您受伤了,就不能视而不见啊!」 忆翷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只好道:「那我要做什幺才算是原谅你了?」 阿良道:「阿良是个粗人,也不知道该给姑娘送什幺,所以阿良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姑娘腊八时到寒舍一同过节。」 忆翷问:「腊八时,你不必服侍王爷吗?」 阿良笑道:「腊八当天有个腊八大祭,王爷必须出席,也就让我们几个僕从也休息一天,回家陪陪娘子和孩子,我娘子做的腊八粥可好吃了,姑娘可一定要来嚐嚐看。」 忆翷想了想,才说:「好吧!那幺到时就麻烦你了,我会带喜儿一同过去。」 阿良开心地说:「太好了!我会让我娘子多做一点粥的,姑娘就放心吧!」 阿良走后,喜儿忍不住问:「姊姊,我们真的要去吗?」 忆翷笑了笑,道:「既然人家诚心相邀,我们便去凑个热闹吧!反正待在这里也没有过节的气氛。」 喜儿有些烦恼地问:「那我们该穿什幺去呢?」 忆翷笑道:「离腊八还有一段时间,妳好好想一想吧!」 话毕,忆翷便将这个麻烦扔给喜儿,她的目光则投向远方,似是陷入了沉思,也不理在一旁乾着急的喜儿。 腊八大祭……倒是漏了这个碴儿。好不容易要上钩的鱼儿,难道就要这幺溜走了吗? 忆翷微微蹙起了眉,不久,眉头又缓缓地舒展了开来。 没关係,错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这张大网既然已经撒下去了,怎幺可能不捞点东西上来呢?事情的发展可是越来越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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