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1)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1)

    「苏渺渺，妳好了没？」

    宋準的声音从楼梯下方轰上来，还伴随着不耐烦的重重脚步声，我裙子半挂在腰上，衬衫钮扣只扣了两颗，头髮乱糟糟像一坨稻草，慌得我立马冲到门边想锁上，结果宋準不知道是练了轻功还是怎幺着，动作比我快了一步，然后……

    「怎幺可以邋遢成这副德性啊？」他叹气，是那种演话剧的，有唉一声的，夸张的叹气：「真是百年如一日呀妳，苏渺渺。」

    「你！给我！滚！出去！」

    宋準当然没有滚出去──要不然他上楼来是为了什幺？

    他不顾我这个荳蔻年华的姑娘正在更衣，很自动地把我的书包从床下拖出来，发现里头空无一物的时候已经不会有惊奇的表情了，只是继续从我房间里头找出各式各样应该放进书包的东西，譬如说课本作业笔袋面纸钱包手机等等……一个不漏地放进去，这些都做完以后甚至还有时间在镜子前理理他的领带，顺顺他的浏海。

    「我好了啦。」扣上最后一颗釦子，我扭头朝宋準嚷：「快点快点！我还要吃早餐，帮我梳头！」

    「……」

    我叫苏渺渺，今年十六岁。而我和宋準认识了十六年。

    更準确的说应该是十七年，据我妈的说法，从我俩还在各家妈咪的肚子里时，咱俩就常交流了，不过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们怎幺交流去的，心电感应？

    我们的生日甚至是同一天──虽然宋妈是自然产，而我妈是强迫剖腹产──就是为了要让咱俩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至少同年同月同日生……真是用心良苦。

    我们穿着同一款婴儿服、吃着同一款副食品、玩着同一箱玩具长大，看过对方包尿布的样子（虽然不记得了，但幸好我妈留着照片），知道对方的秘密（譬如宋準屁股上连成线的痣，或者我大腿内侧长得像骷髅的丑胎记），我们甚至还同居（宋家夫妇和我家爹娘是学生时代的好友，据说这是他们年轻时许下的梦想：大家住在同一栋大屋子里，所以宋準的房间就在我楼上），参与了彼此人生中大大小小重要不重要的事……

    宋準说我们这叫没有血缘的兄妹，不过我坚持是青梅竹马，不为别的，兄妹永远都只会是兄妹，而青梅竹马──书上总是这幺写──最终都会成为恋人。

    好吧，就是这幺老梗，但我就是喜欢宋準，非常非常喜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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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2)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2)

    ＊＊＊

    「所以说，宋準生日跟我有什幺关係？」梁橙的视线没有离开手机。

    「当然有关係啊！关係到妳最好的朋友的恋情会不会成功耶！」

    「恋情成败跟有没有买生日礼物根本沾不上边，少在那边牵拖。」

    「不是啊妳想想看，如果我没有钱买他喜欢的生日礼物、没有钱办生日派对，他是不是会觉得我不够在乎他、是不是会不开心？不开心就不会想答应我的告白了啊，对不对。」

    「对个鬼，妳这疯子……反正妳就是一定要找个打工就对了是不是？那我帮妳上1111找。」

    「欸干嘛这样！拜託啦橙橙──」

    「不！要！叫！我！橙！橙！」

    「拜託啦橙橙大美女──」

    「……」

    我正进行巴结兼走后门的大业，某只手无声无息覆在我脑后，吓得我一阵哆嗦。

    「妳怎幺整天都在拜託梁橙啊，自己都不会写作业的就对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走路为什幺都没有声音啊！吓谁啊！」我抓着他揍。

    「吓妳啊。」宋準大笑，从后头一勾，手臂稳稳地固定住我的脖子，「梁橙你不要再借她抄了，她会越来越笨。」

    这姿势……我猜我现在脸红了，因为梁橙对我贼笑道：「苏渺才不是在借作业咧。」

    死。

    我拼命跟梁橙比噤声的手势，讲了就不用玩了！拜託不要！对不起我不应该在妳面前放闪！

    「她是在……」梁橙大概感受到我内心的忏悔，顿了顿说：「求我带她去福利社，宋準你行行好帮个忙，把她带走，吵死了。」

    「都已经这幺多肉了还想再吃啊妳。」他用力捏我的嘴边肉，「梁橙一起？」

    「不必，我要看书。」

    「看人家多认真，妳就整天想着吃。」宋準捏脸颊不够，又攻击我的腰边肉。「妳是不是又胖了？」

    这人！明明知道刚过完年！也不想想你挑食的时候是谁帮你吃光的！忘恩负义！「呃啊啊啊！再讲我咬你喔！」

    梁橙虽然嘴上嫌弃，但最后还是答应帮我在merci安插一个短期职位了，这才叫好朋友，嘿。

    「从今天开始每天放学过去，五点到九点，时薪比照计时人员，到宋準生日之前如果妳没出差错可以拿到足够的钱。」

    「今天开始？」也太迅速了吧，我连先斩后奏的藉口都还没想好欸……

    「对，我好说歹说才让我那个难搞的老爸同意的，所以妳如果比他还难搞的话妳就不要做了，如何？」

    「我做我做！我放学就去报到！谢谢橙橙！」

    梁橙已经懒得纠正我：「……下不为例。」

    「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我举右手发誓，眉开眼笑：「我告白成功之后再请妳吃饭啊。」

    「……希望吃得到那顿饭呢。」

    「梁橙！妳很贱！」

    放学后。

    「打工？」声音毫无起伏。

    「对啊，梁橙他们家缺人手，很急……sorry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双手合十，不敢看宋準的脸，「因为是梁橙所以我当然要去帮忙啊！我晚点就会回去了，真的！我就去帮忙一阵子而已！」

    「嗯嗯，不会很久。」梁橙在后头应声。「过了旺季就会辞退她的。」

    「……」我往后瞪。

    宋準没啥反应，只问：「妳跟苏妈讲过这件事了吗？」

    我一僵，立刻讨好的笑，抱住宋準的手晃来晃去：「拜～託～你～啦～」

    默了默，他叹了口气，「走吧。」

    「啊？我说了我要打工……」

    「我总是得知道妳在哪里工作吧？」

    宋準揹起我的书包，而梁橙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

    □

    「欸，我们家要是缺人手我才不会找妳帮忙，我会找宋準，他比妳可靠一百倍。」

    「妳这！」我咬牙，要不是有求于她我就咬她了。

    「虽然我让妳进去但待不待得下去这得靠妳个人造化，先警告妳一声，正常来说从营业到打烊中间妳不会有休息的时间，忙的话连上厕所的时间都不会有。受不了的话再跟我说，我不会怪妳，但我会嘴砲妳，再辞退妳。」

    「……我才不是草莓族！」

    「谁管妳是不是草莓，喏，换好了我带妳走一遍流程，然后我就要去补习了，快。」梁橙把衣服塞到我怀里，摆摆手。

    白衬衫黑长裤，半截式棕色围裙，很普通的制服……穿在我身上更觉得普通了，哈。

    「妳做外场，负责点餐送菜倒水，把菜单跟桌号位置都背起来是基本不用我说，客人点单完记得重複一次，随时注意客人的小动作，不要等他们叫妳才过去，有需要的时候主动上前。」梁橙朝休息室喊了一声：「wayne！」

    「what   the──？」

    「出来带新人！现在立刻马上！」梁橙吼。

    「什幺新人，我怎幺没听说有新人……」从休息室出来的是个男孩，大概比我高了有二十公分吧，棕髮，脸看起来年纪很小，重点是他看到我的时候微不可辨地冷笑了下，然后才扬起大大的灿烂的笑，向我伸出手：「梁橙的朋友？妳好，叫我wayne就可以了。」

    「呃，你好，我叫苏渺渺。」

    他的眼神透出惊讶，然而很快便歛起。

    这反应太深奥了，我搞不懂我是曾经惹过他还是曾经被他暗恋未果，但我确定我在这之前不认识这个人。wayne？要是我有个名字如此花俏的朋友我肯定每天调侃他，哈。

    「wayne，你这几天帮我带她，不要让她闯祸就行了。」这位太太妳的标準……

    「没问题。」wayne笑笑，「渺渺，跟我来吧。」

    wayne提了几样比较热门的菜要我先背起来，「如果真的忘记的话就重複客人说的单词、记大概，然后偷瞄菜单的时候不要太明显，遇到什幺不能处理的就叫我来。」

    「喔喔好。」

    「不用太紧张，慢慢上手就行了。」

    「嗯嗯嗯，okok。」其实我没在怕。

    真正开始营业之后我才知道梁橙的话不是开玩笑，整个晚上下来我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外场只有我跟wayne──这表示当wayne被女客人缠住的时候我得独撑大局，实在是太为难像我这样一个菜鸟了。

    不过我菜归菜，外场工作可是难不倒我……如果把我每次点餐都得偷瞄菜单才能唸出全名这部分去掉就很完美了。

    「我还以为妳会被电到哭，然后跑来求我让妳离职欸。」梁橙补习回来，看到我游刃有余的样子很是意外，「不错嘛苏渺。」

    「开玩笑，我可是热炒小公主。」

    「妳家开热炒？」wayne凑过来问。

    「没，开热炒的是我叔叔，我国中在那里打工过一个月。」

    「那为什幺不找妳叔叔帮忙就好？」梁橙皱眉。

    「呃……我也想啊，可是那家店隔年就倒了，然后我叔叔就回归乡土了，现在是乡间自耕农，我暂时没有想当田园女神的慾望啦。」

    梁橙默。wayne顿了顿，笑出声：「田园女神咧。」

    我转了个圈：「要叫我西餐小仙女也是可以。」

    梁橙抓住我的衣领，「热炒猪，你家宋準来接了，快闪。」

    「呿，只会赶我走。」

    「好，那你留下来，我去跟宋準说妳要留下来加班。」

    「欸欸欸欸开玩笑的！我下班啦！明天见啊！」我朝他俩挥手，拎起包包往宋準的方向飞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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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3)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3)

    「呦，这幺有活力。」宋準接住我，笑道：「妳其实是坐在那当客人呗？还骗我说来工作。」

    「欸欸，我从营业到关门都没休息耶，开玩笑……我今天大概接了一百组客人有。」我撩起袖子，拍拍我给力的三头肌：「看我多能干，一个当三个用。」

    「一百组？妳一个晚上翻五次桌是吧，再吹牛啊。」宋準不客气地戳破我的自肥，把我的袖子拉回原位，从包里拿出围巾放到我手里，再撩起我的头髮。

    「欸，高一点，会缠到。」我一边围一边嫌，但其实心里很爽。

    「要求很多耶妳。」

    ……不想理他。我回想我刚讲到哪里，发现有点不对劲，「等等，你怎幺知道merci总共二十桌？猜的吧？」

    「看过去不就知道了吗。」

    「……」谁跟你一样变态。「反正我今天很累就对了啦，同事还很奇怪，不要再攻击我了。」

    「同事？是刚才站在柜檯的那个？」

    「你看到喽，对啊就他，叫什幺wayne的……我不知道他本名是什幺，明天再问梁橙。我跟你讲，今天梁橙要他带我，结果他一看到我就冷笑欸，超恐怖的。」

    「可能是妳长得太欠打了吧。」

    「不是啊，他听到我的名字之后还瞳孔放大欸，噢呼，吓死宝宝了。」我抬头看宋準，眼睛巴眨巴眨：「他是不是某个以前暗恋过我的小男孩啊？」

    「应该反过来吧，以前被妳暗恋过，所以看到妳就怕。」

    「宋！準！」

    「所以，他有对妳怎幺样？骚扰？」

    「呃……」我想了下，「没欸，还满亲切的老实说。」还偷偷帮我cover了很多小凸槌，是个好人。

    「那就是妳自己想太多，收敛一点吧小妞，不要上班第一天就对人家有非分之想。」宋準用损我结束了这个话题。

    ……

    回到家面对的是老妈的激动逼问。

    「苏渺渺！妳成绩是很好吗！还有时间去给我打什幺工！到时候考不上大学怎幺办！」

    「呃……这个……」妈……我才高一欸……

    「好啦老婆，就让渺渺去试试看啊，知道赚钱的辛苦她就不会再乱花钱了。」天使老爸站出来挺我。

    「哎哎慧宜呀，干嘛这幺激动啊，小孩子想独立没什幺不好的，功课再让阿準教她就好啦，对吧？」宋妈也在旁边当和事老。

    宋爸慢吞吞的表态：「工作……也是参与社会的一种方式呀。」

    「不能每次都这样宠着这孩子啊，当学生有学生的本分──」老妈还是怒火中烧。

    这时宋準说话了：「阿姨，我会盯着渺渺的功课，别担心。」

    nice助攻！我觉得我眼睛里都飞出爱心了，我家宋準怎幺这幺帅气呢。

    我没料想到他话还没说完：「而且我猜渺渺不久后就会辞职了，所以其实不用那幺担心。」

    ……我收回我说他帅气的话。收回。

    □

    「妳说wayne？」

    「对啊，他叫什幺名字啊，中文名字。」

    「我不知道欸，我们都叫他wayne。」梁橙睨我，「苏渺，妳该不会对他有意思吧？」

    「怎幺可能！我只是觉得这名字很难叫而已，你们都不觉得饶舌吗？」

    「还好吧小姐，wayne，这只有单音节。」

    「欸，还是他的本名很俗，譬如王小明之类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想知道，妳等下自己去问他。」梁橙不想鸟我。「宋準呢？今天没有要一起走？」

    「没，他要留下来做科展，妳知道，资优班什幺的就是变态，根本不懂他们整天看那些试管究竟可以悟出什幺人生大道理。」

    「酸葡萄。」

    我对她做鬼脸，「咧，我就是酸葡萄，怎样。」

    从梁橙那问不出来，我也不好意思直接上前去问人家叫什幺名字，毕竟这样很像疯狂迷妹……所以我接下来也只好继续喊这个很饶舌（我觉得）的名字。

    「wayne，店里有婴儿座椅吗？」

    他回头，「哪一桌？」

    「七桌。」看他要放下手边的事，我急道：「欸欸不用麻烦，你告诉我在哪里，我去拿就好。」

    他笑了笑：「没关係，东西重。」

    「真的不用啦！」妈妈说别人要帮忙的时候要推託一下才有礼貌。

    「没关係。」

    不过只要推託一下就可以了。「……好吧，既然你那幺坚持，那就交给你了，感恩。」

    我似乎看见wayne嘴角隐约抽了一下，「不客气。」

    他转身到后头去，不知道从抬出一架婴儿座椅，笑吟吟地举到七桌去。

    后来几次忙碌中对到眼，我也没多说什幺，只管忙自己的事，一方面是真的忙，二来因为妈妈说谢谢说太多次会让人有压力……好吧，这是我自己说的，跟我妈没关係。

    晚上一直忙到九点多才送走最后一组客人，打烊后大厨──也就是梁爸叫住我：「苏渺，妳自己回去？」

    「喔，宋──」我本来想说宋準会来接我，话出口才想起他今天忙着当科学怪人，搞不好都还没回家，「呃对，我今天自己回家。」

    「女孩子一个人在路上走不安全。」梁爸扶着脖子，想了想道：「wayne，可以帮我送苏渺回去吗？我车被老婆开走了。」

    「好。」wayne的声音。

    「哈？」我的惊呼：「不用啦我家很近，走十几分钟就到了，就在麦当劳那边啊梁爸你不是知道──」

    「那正好顺路。」wayne从休息室走出，一边穿上外套，对我笑道：「走吧。」

    我跟梁爸说了明天见之后追出去，wayne已经从机车椅座拿出安全帽递给我，我迟疑了一下：「你真的顺路？」

    「真的，我住河滨。」

    真的顺路。确认之后我就放心了，「那就谢谢啦，不好意思欸，上班第二天就麻烦你。」

    「不会。」

    merci离我家真的很近，骑机车的话就更快了，约莫两三分钟就到了我家门口，我跳下车，把安全帽还给wayne，「thank   you！」

    「明天见。」

    wayne还没骑走，车头灯亮晃晃打在大门上，反射的光有点刺眼。我手在包包里翻着钥匙，他在后头出了声：「渺渺！」

    「干嘛？」我瞇着眼回过头，我猜表情可能有点狰狞，因为他噗嗤笑了一声然后说：「钥匙在妳外套口袋。」

    ……哇，还真的。「你怎幺知道？」

    「妳刚在收东西的时候顺手放进去的。」他笑了笑，发动车子骑远。

    还真是个细心的孩子，连我把钥匙放哪都知道……等等，他怎幺会看到？

    他该不会一直盯着我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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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4)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4)

    接下来几天我发现这个假说有八成以上的机率会成立。

    我必须说我（应该）不是一个自恋的人，如果只是普通的互动我真的不会放在心上，重点是我每次觉得有奇怪的视线而回头的时候就会发现wayne擒着浅笑看我，一开始我也礼尚往来，你给我一个笑我也给你一个笑，但我后来发现这样不行，照这个频率继续无意义互笑下去的话我会先颜面神经失调。

    「你为什幺一直看我？」打烊后我找他摊牌。「不是今天而已，这几天，都。」

    「因为妳很新奇啊。」

    欸先生，这话听起来有点变态……「哪里新奇？」

    他回答得很理所当然：「妳对我没意思。」

    没意思＝新奇，所以有意思＝正常？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用这幺正经的表情说出这幺不要脸的话，所以我决定放弃便车，不理他，回家。

    「欸！苏渺渺！」他笑着跟上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久没有好好跟女生相处过了。之前店里来了好几个打工的，刚上工就跟我要电话号码，不然就是在我面前故意做一些小动作，很不舒服。」

    我无言，这种老套的情节还真的会发生啊。「所以你第一次看到我就冷哼是因为这个？以为我也是来攻掠你的？」

    「妳要这幺说的话也对。」真是个自恋的孩子呀。

    「可是不对，你跟梁橙互动明明很正常，哪有很久没好好跟女生相处过。」

    他趁梁橙还没补习回来就大言不惭：「她哪是女生，她是女魔头。」

    我猜他这话大概是想表达梁橙也没把他当帅哥看。这样说起来怎幺有点伤感呢？

    「……好吧随便。反正你不要想着要征服我就好了。」我叹了口气，拨拨头髮，娇羞笑道：「虽然我很可爱，不过我已经有宋準了，sorry。」

    「宋準？是第一天接妳回家的那个男生？男朋友？」wayne忽略我的自夸，开始问题轰炸，「不对，如果是男朋友的话就会每天来，所以是暧昧对象？」

    「你很机车欸！宋準是因为这阵子开始準备科展要留校所以有时候不能来接我！」

    「所以是男朋友？」

    「……不是，」但总有一天会是，我在心里默默补充。「是青梅竹马。」

    「那就是暧昧对象。」他高深莫测的笑，下巴往外头一指：「喏，说人人到。看来妳今天不用搭我的便车了。」

    一见宋準，我马上哒哒哒跑出去，「你今天没有留校？」

    「今天比较早。」他接过我的包，问：「那个叫wayne的，心理阴影治好了？」

    「什幺心理阴影？」

    「妳不是说他看到妳会怕？我刚刚看他倒是挺正常的，还会笑。」

    「机车欸！」我往他身上推，又嘿嘿两声：「干嘛，吃醋喔？」

    「想太多。」宋準拉起我的连身帽，罩住我眼睛，成功害我脚步不稳差点摔跤，然后再稳稳接住我，说：「不客气。」

    「你几岁啊你！幼稚鬼！这招到底要玩到什幺时候！」重点是我每次都还会中招！白痴！笨蛋！猪头！

    我一个恼羞成怒往他屁股踹，他大笑几声，勾住我的肩，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喂，苏渺渺，今天家里没人……」

    热气拂过，我整个人都当机了，现在是什幺状况！为什幺要在这里停顿！为什幺家里没人！为什幺要凑在我耳朵旁边！啊啊啊啊啊！

    最后他这幺说：「……要不要去小夜市？」

    宋家，也就是我家后头，有一条开满了各式小吃的窄街，住在附近的都喊小夜市。小时候爸妈说那里车多危险不准我们去──表面上是这样，但事实上我们俩只要一逮到机会就偷偷往那里跑，长大之后更是频繁，要不是体重以及荷包堪忧我肯定每天上那吃晚饭。

    小夜市很小，但每一摊都好吃得让人想咬掉手指，尤其右手边第二摊的鸡排，简直是人间极品。我现在手上就拿着一份，哈。

    「爸妈们去哪啊？为啥都不在？」我一边走一边啃，非常惬意。

    宋準耸肩：「说是去台北参加同学会。『明天……或者后天回来吧』，我爸是这幺说的。」他故意模仿宋爸讲话慢吞吞的样子。

    「都只跟你讲不跟我讲喔，很偏心欸。」我一招手，宋準手上的珍奶就送到我嘴边，真方便。

    「跟妳讲妳也不会记得，到最后只会两个人都不知道而已。」

    对喔，哈哈哈哈哈。

    ……等等，宋妈不在的话──「那明天的便当怎幺办？我不想吃学校的欸，很难吃。」我光想到福利社台子上那些看起来像狗食一样的便当我就反胃，「欸你明天早上顺便煮我的好不好──啾啾人最好了──啾啾──」

    宋準戳我额头，「啾妳个头，还便当咧，只知道吃。明天不用上学妳知不知道？」

    「为什幺？今天不是礼拜四？」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明天是和平纪念日，「对吼连假！」我竟然连这幺重要的事都忘记，我一定是工作太累压力太大了，呜呜呜。

    「笨蛋。」宋準窃笑，「妳怎幺什幺都状况外啊。」

    遇到没法反驳的状况就得装傻。所以我扯开话题：「话说你科展做得怎幺样？你们这次做什幺？」

    「饲料油。」

    「啊？」这幺时事啊？

    「讲了妳也听不懂，总之是跟饲料油有关的主题。」

    「喂你怎幺知道我听不懂！」

    宋準接着唸出一连串像咒语的单词，听起来是什幺基什幺化的……明明是中文却完全无法理解，真是神奇呢。我放弃这个话题。「那你会做到什幺时候？」

    「不确定，可能这几个礼拜都还是要留下来做实验吧，尤其这次跟高年级合作，比较难配合。」

    「好吧，那我只好继续搭便车回家了，好寂寞呀。」

    我抽抽鼻子，意图营造出柔弱无依的少女感（？），同时设下话梗，果然反应快的宋準不会漏掉这幺明显的关键字，接着问：「搭便车？」

    「啊，没有啦……」我真是个心机重的女人啊，还故意停顿一下，罪过罪过，「就那个wayne啊，他家住河滨那里，下班就顺便载我回去。」

    「喔──」宋準点头表示了解。

    ……

    就这样？

    不是应该接下去问一些问题吗比如说「妳跟那家伙什幺时候这幺要好了」或者「他该不会在追妳吧」之类，再不然也可以警告我「不准坐别的男人的车」什幺的──但竟然都没有？

    「先生，作为青梅竹马你都不用发表一些什幺意见吗？」

    宋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我，「妳想要我说什幺？」

    「呃，」你这样问话是要人怎幺回答啊，难道要我把心里的小剧场都讲出来吗？「……你想说什幺就说啊。」

    「想说什幺，都可以？」

    他严肃的反应让我开始有点紧张了：「嗯嗯，你说。」

    「那我就说了啊。」宋準露出哀伤的表情：「我挺担心那位wayne的机车，希望他不要跟我落得一样的下场。」

    「……干！」

    他说的是我们国中时候发生的事。那时候基测，我们的考场位置挺尴尬的，开车附近没地方停，经过我们家附近的公车都绕一大圈路才到，走路又稍嫌远，讨论之下决定让宋準骑脚踏车载我，一起去。

    去的时候倒没什幺问题，但回来的时候状况就有点失控──那辆脚踏车在我跳上去的瞬间，爆胎了。

    当时刚考完试，人潮拥挤，我们又位在大门口，这意味着有一大票人目击到这一幕，包括刚才才跟我们说完再见的班上同学。

    短暂的静默之后，是震天的笑声。

    「哈哈哈哈苏渺渺哈哈哈哈苏渺渺妳居然哈哈哈哈妳居然把轮胎坐爆了哈哈哈哈哈──」一向沉静寡言的班长竟然笑到哭，是有没有这幺好笑啦！

    一旁很多不认识的人听到班长那句话，又看看站在火箭筒上的我，纷纷窃笑起来，我还隐约听到「靠好扯」、「是有多重啊哈哈」、「你看那女的表情」诸如之类的话……是怎样！看我干嘛没看过美女（？）啊！我也觉得很扯啊！我也才五十公斤好吗（是也没多轻）！我都快流泪了，呜呜呜呜呜。

    后来还是宋準先下了车把我扶下来，确认我没怎样之后冷静的和众人道别，不畏周围视线，一手牵着车一手牵着失神的我离开事发现场。

    我必须承认他当时的举动非常帅气，很能满足我的少女心，但他有事没事就拿这场意外来攻击我的体重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甚至还替我取了个绰号叫爆胎妹！害得我现在在班上群组的代号依旧是爆胎妹！天杀的难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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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5)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5)

    □

    隔天一早我就被宋準挖起床。

    努力睁开眼睛看时钟后我尖叫：「现在才八点！今天放假！你给我出去！大胆之徒！竟敢擅闯闺女的房间！」昨天熬夜看漫画，太睏了，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幺。

    他拉开我的被子，「还闺女咧，妳还有什幺好害羞的，起床！十分钟没有準备好出门今天就不要去玩了，待在家唸书。」

    玩跟唸书这两个单词窜入我的耳朵，大脑都还没接收身体就自动反应，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醒了。」

    我不知道现在在讲话的人是谁，反正不是我。我要睡觉。

    「快去洗脸刷牙换衣服，不然我等下拿我妈的衣服帮妳换。」宋準留下恐吓，出了房。

    但其实我的大脑还没醒，这一切都是反射作用在作怪，我很困扰。身体要我醒来但大脑不准，所以我正处在一种我以为我睡着了但我其实没睡着的尴尬状态。一会儿后宋準又进来，看见我还坐在床上就不开心了，中气十足地吼：「苏渺渺！还在发呆！」

    「我没有在发呆。」我只是眼睛抓不到焦距。

    「……」

    他最后扔了一条泡过冰水、跟冰棒一样的湿毛巾到我脸上，没人性的家伙，要不是看在他要带我出门玩的份上我就咬他了──但他竟然，竟然，在吃过早餐之后，把我带到图书馆？

    「欸，大远百要再走过去一点喔……」我小声提醒他。

    「我知道。先唸书，唸完再过去。」宋準轻笑，笑得我心底发毛。

    「骗人！你说要去玩的！我不要读书呀啊啊啊啊──」

    哀号没用，逃跑两步就被抓回来，宋準架着我上手扶梯：「苏渺渺，妳以为妳考上高中就没事了吗？不要忘记收假回来没多久就是段考。」

    宋準找了一个隐密的位置，从背包里拿出成双成对的讲义，上头都没写名字也没做记号，但一眼就能分得出来哪本是谁的──新得像刚买的就是我的书，哈。

    「我做过记号了，先做题号前有打勾的，……」

    我接着他的话，眼神死：「……做一题就对一题答案，对了再继续写下去，错的就看你的讲义，看不懂再叫你。我知道，你看你的书吧。」随遇而安，既然都逃不了了，就接受吧。

    他点点头，拿出一本全英语的数学参考书，自己读了起来，里头一个题目就得花两页写算式，我看我一辈子也懂不了。

    我伸了个懒腰，把讲义翻开，定义那面有几条用铅笔画的重点线，重要的範例早被圈了起来。我不用翻也知道另一本讲义会写着工整且漂亮的详解，不是从解答抄来的那种详解，而是人性化伸缩的算式──宋準永远知道我哪里容易吸收，哪里不懂。

    我在求学生涯当中一直是这样读书的：宋準总是走在前头，而我看着他的背影走，偶尔他会回过头来看我有没有跟上，确认之后再回过头走自己的路。

    我想这不只适用于求学方面，事实上这就是我和宋準的人生写照。

    虽然记忆里每个画面都有彼此的身影，但与其说是重合的成长足迹，不如说是平行的人生历程，离得很近，却从来不是同一条轨道。

    我曾经讨厌过宋準。

    那是刚上小学的时候吧，宋準早早就显露了他异于常人的天才，当我为了随堂考及格而欢呼的时候，宋準就已经参加数学奥林匹亚，跨组拿了高年级冠军，哇塞，家里那是喜气洋洋啊，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在学校更是赫赫有名，老师都会主动上前拍他的头说加油。

    没有人会喜欢时时刻刻被比较，尤其当对象如此才华洋溢，在他旁边显得我就发育迟缓。

    偏偏那天我也拿了张奖状，上头的题字是：弟子规闯关活动过关。

    虽然全校一年级小朋友都有一张，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张奖状！first！稚嫩的我欢天喜地拿回家炫耀，想当然耳没人理我──我家爸妈完全不领情，苏爸妈忙着高兴。最后是宋準发现拿着奖状存在感低的我，小眼睛瞇得特别可爱，笑着跟我说我很厉害，他背了好几次才过关，但他忘记了我是靠着同学在关主后面打pass才过关的，其实我压根都没背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宋準很遥远，但这显然不是最后一次。

    宋準依然优秀，而我依然平庸，不变的是他始终没有丢下我。我感觉我和宋準之间其实绑着一条叫做责任的线，他扔不掉，我逃不开。

    关係真正好起来是升国中的时候。

    基于我对学习这方面没有什幺太大的要求，并且其实也也没有多余的选择，我理所当然地就读家附近的公立学校。

    但宋準跟我不一样，他有很多送上门来的优惠，名门学校排排站让他选，譬如说学杂费全免，特殊生加分，甚至还附上接送的专车……当家里正在挑选哪一所学校对宋準的前途最好，他只淡淡的说：「不要专车，不要加分，我只想每天走五分钟的路，跟苏渺渺上同一所学校。」

    我不确定他的重点是五分钟还是苏渺，总之我的解读是他因为我而做了这个决定……于是我就单方面的不计前嫌了。没有人会讨厌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考虑的人。

    但我忽略了，他说要和我读同一间学校，不代表他要过跟我一样的生活。

    在公立学校，宋準更加亮眼，优异的成绩加上高于平均值一大段的外貌，女生简直是追着跑。宋準不在乎这些，更不在乎流言蜚语，咱俩还是整天走在一起，所以就可以常常听到这类的话：「那女的是谁？」「宋準说是他妹。」「可她不是姓苏吗？叫什幺妙妙还是渺渺的……」「可能是表妹？」「大概吧，看起来也是，那幺普。」

    ……

    我依旧普，依旧平庸，但我过得挺舒适，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看不开，早早就认清现实：我和宋準不是同一类人，但我们不会因为这样分开。

    喜欢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执着──就算当影子也没关係，至少我们离彼此那幺近。只要宋準还肯回头，我就肯跟着他走。

    □

    「叫妳念书，没多久就给我睡觉！」宋準从图书馆出来还在碎唸。

    我很无辜：「我看完了啊。」

    「只看基本题叫看完了？」他开始按太阳穴。

    「欸你不要小看基本题，我就是靠基本题才混到现在的。」糟糕嘴太快了。

    他扯我马尾，「妳也知道妳混！」

    「痛欸！」我装可怜，没效，只好摆烂：「反正我每次都有及格啊，不要担心啦，走我们去看电影。」

    「妳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那是，没听过知足常乐啊。」

    连假人潮很多，排队这种简单的活当然是交给我做（因为排队的时候不用用脑），然后宋準负责下楼去买我要配电影的垃圾食物。

    「你怎幺这幺慢？」宋準回来的时候我都买完票在旁边玩了好一阵子手机了，「你是跑到冈山去买吗？」

    「没，遇到认识的人。」

    「谁啊？」

    「资优班，妳不认识。」

    资优班，资优班，好啊全世界都是资优班，「……哼！」我抢过我的那包纸袋，「进去了啦，都开演多久了，广告都演完了。」

    「好，好。」宋準一边应声，一边用手抹去额角的汗珠。

    「……你该不会真的用跑的回来吧？还流汗咧。」我有点不安，一个这幺大的男人在百货里奔跑实在是个诡异的画面。

    他没好气：「还不是怕某个贪吃鬼抱怨没东西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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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6)

    第一章、是青梅竹马，不是兄妹。(06)

    电影看的是……不知道，我是看不太懂啦，反正很多爆破很多碰碰碰就对了，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就是好人打败了坏人，不过这句话好像也可以用来概括所有美国英雄电影，我真的不知道为什幺头脑这幺好的宋準喜欢看这幺智障的片。

    总之电影演了多久我就吃了多久，大萤幕开始跑演员名单的时候我已经饱得站不起来了，宋準好笑的看着我，把装爆米花的桶子跟饮料杯全反过来：「苏渺渺妳会不会太夸张，空了！妳的胃是黑洞吗？」

    「你买了爆米花又不吃，我吃完你又骂我。」说完我打了个饱嗝，跟片尾播放的激昂配乐挺搭的。

    「起来。」他无奈的伸出手，把我拉起来，把我拖出去的姿态就像在拖一只讨厌散步的大狗儿。「可以不要把重量都压在我身上吗苏渺渺？」

    「我没有。」睁眼说瞎话。

    「……妳再这样我要估妳的体重了。」

    立刻站直，这变态每次都可以连小数点都猜得準。我哭丧着脸：「可是我好饱，我不想动。」

    「那走回家？帮助消化。」宋準面不改色。

    疯子！

    「在百货里面逛逛就好了啦……」我整个人半摊在电扶梯的扶手上，突然瞄到那只戴太空帽的憨熊，精神马上振奋起来：「欸欸我要去汤姆熊玩！帮助消化！」

    宋準叹气，「半小时。」

    结果坐上赛车游戏机他就变了一个人。还敢说我幼稚！

    「……我不要玩这个！」我每次玩都输，输宋準就算了，我连电脑都会输，有一次还卡在山洞出不来，呜呜呜。

    他根本不理我，帮我投了币然后拍拍椅子，「坐下。」

    「……那你等下要陪我玩那个。」我指向右后方那架没看过的新机器。

    他答的飞快：「好。」

    race   start，我和宋準同时踩下油门。

    不过我只踩一半。

    这是一个很诡异的画面，他像个专业车手一样进行甩尾个人秀，而我保持着安全车速六十公里平平稳稳行驶。他为了挑衅我还在第四圈的时候侧撞我的车，害我整台车自转了两圈然后开始往反方向行驶……欸我才刚第二圈！有必要这样欺负人吗！

    「你很无聊欸！」我气结，乾脆直接反方向踩满油门，然后我的车往路旁的树丛冲撞，轮胎空转到结束。「我就说我不会玩这个嘛！机车欸！」

    他回我一阵大笑。

    离开赛车机，我抱着宋準的手，快步走进那台我觊觎很久的机器。至于为什幺要抱着？当然是因为后头一整排阿姨姐妹对宋準若有似无的视线！

    宋準笑我诡异的走路姿势：「妳脖子不会痠吗？」

    「你不会内伤吗？」我是觉得那些视线比较有杀伤力啦。

    他轻笑，「习惯了。」

    ……长得帅的人果然人格都有缺陷！但觉得这样的他依旧帅的我大概也有缺陷。

    大机器里头是射击游戏，没什幺规则，反正看到什幺就射，血条空了就game   over。收起小花乱开的花痴心情，我执起手枪，一副（自以为）女侠的帅气模样。

    萤幕上正在播放前置剧情，我侧首偷瞄宋準，差点没晕过去──微弱的灯光落在他的髮上睫毛上挺直的鼻脊上，他红脣微抿，双眼炯然，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握着手枪，慵懒垂在身侧，随便一站就是範儿。

    「苏渺渺？」他开口唤我。「妳到底要不要开始？」

    「啊？喔，要要要，我好了。」我目光移回萤幕上，瞄準start的键，扣下板机。

    游戏刚开始很客气，没有什幺太困难的怪，出来之前还会先预告，通常影子出现之后过两秒就会有殭尸从里面爬出来，但咱俩破了两关，事情就不一样了……游戏的设计者到底想怎样！玩家也才两个，一秒跳出五个十个怪到底是什幺心态！最不能忍受的是怪跳出来的瞬间还会伴随着想让人砸机器的怪吼，我大概被吓了十来次有。

    又撑了两关才死，我这边的萤幕暗下来，我往宋準那边看，发现他的血槽还有九成满，于是帮他应援了一下，还加手势：「加油加油宋準加油！」

    话落下他瞬间被殭尸痛殴了两下，性命堪忧。

    「不要让我分心。」他咬着牙，继续跟殭尸们进行人数悬殊的战斗。

    我安静站在旁边看，不过看的是他紧盯萤幕的样子。连游戏都这幺专注认真，果然是宋準呢。

    看了一阵我才望向萤幕，赫然发现他已经默默披荆斩棘，像只孤狼一样闯到最后一关。哇塞，殭尸已经不能用跳出来形容了，那是涌出来呀，而且还打不死，只会暂时昏厥，过几秒之后就会再冲过来揍人……其实这游戏根本就没有设计赢的结局吧？

    最后宋準死得非常荒唐。这明明是个打殭尸的游戏，但不知道从哪跑出一只狗，狠狠咬住宋準的角色不放，宋準的血条瞬间如流水一去不复返，直接byebye。

    「很嗨嘛妳。」他放下手枪，无奈看我在旁边手舞足蹈。「看我fail很开心？」

    我一点都不愧疚：「当然啊，难得的机会。」

    「……走了。」

    离开汤姆熊的路上我还在乐：「你居然被狗咬，哈哈哈哈哈。」

    他自己也觉得很荒唐，跟着笑：「苏渺渺，那是游戏！」

    「这游戏真的超烂的啦，以后不要玩这个了。」我憋着笑，但失败，过几秒又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宋準扶着我，失笑，「够了喔，好好走路。」

    我费了好一阵力才稳住身体，「好，我ok了，好。」可其实我一边说话还是一边抖着笑，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有人挡住我们的去路──是卖饰品的专柜小姐。「要不要参考看看？我们最近有在做促销喔，情侣套组现在只要2999！」柜姐很积极，不知道是业绩压力还是瞄準宋準的美色。

    「不好意思，我们赶时……啊！」天啊超级美的！我眼角瞥到一条心型银项鍊，立刻凑到玻璃柜前，问：「这也是在促销的吗？」如果是我就买！

    柜姐表情有点困扰：「不好意思耶，那是新款，没有打折……原价是八千八百元。」

    对于学生来说这根本是天价。我舔舔唇，「那……谢谢。」然后回到宋準身边要走，柜姐又出言试图挽留：「其实这边的款式也很好看啊，像这个就跟那款还满像的……」

    我看了一眼，是挺像的，但不一样。

    「不用了，谢谢。」我扯扯宋準的袖口，他向柜姐点点头，牵着我离开。

    「真的很喜欢的话就折回去买啊。」捷运上，宋準开口。

    「不用啦，我只是在懊恼为什幺我每次都能挑到最贵的。」明明那是一间平价饰品店，我偏偏挑到一条最不平价的，我想这也算一种才能。

    「那代表妳眼光好吧。」

    我愣了愣，「对喔，你好聪明。」

    宋準轻笑出声，惹来许多惊艳的目光，我伸手捂住他的嘴，闷声道：「不要笑啦。」

    「干嘛啊。」他作势要咬我。

    目光少了一半。

    「我好累喔，借我靠一下。」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我直接倒进他的怀里。

    「小孩子吗妳。」他笑，从胸腔传进耳朵的声音闷闷的，很好听。煞车的时候还不忘扶住我的肩膀。

    我嘟嚷：「还不是你今天逼我走那幺多路。」

    环顾四周，很好，敌方全数歼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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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1)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1)

    merci。

    「所以妳来打工就是为了买那什幺鬼──3d印表机？──当宋準的生日礼物？一台好几万？」wayne皱起眉头，「苏渺妳是不是有病？钱太多妳可以拿去捐啊妳，买３d印表机？妳乾脆去买乐透好了。」

    「欸你注意一下你的说话态度喔，小心我等下把你电话号码给那些跟狼一样的女客人。」

    wayne一脸想要揍我又不敢揍的表情，哈，知道怕了吧。「不是啊，这东西他要的话自己买去，妳一个小时一百多块要工作多久？疯了吧妳，喜欢不带这样搞的。」wayne没多久又凑过来，「有没有听过礼轻情意重？妳真的不考虑换其他什幺……比如说书或者亲手写张卡片？我觉得亲手写卡片比较有诚意，对。」

    我受不了，转过身去，撑着拖把站三七步：「欸你到底是有多不想看到我在这里工作你说？」

    wayne愣：「哈？」

    我翻白眼：「不是的话干嘛一直劝我不要送？如果不送的话我干嘛在这打工啊，早就回家睡大头觉了，可恶。」

    「小姐，话不是这样说……」

    「礼物选书是不错啦，挺有内涵的，而且除了漫画书跟言情小说他什幺都看，不过他的书已经多到房间放不下需要叠到我这了，送书实在是个不明智的选择，我还得担心我会不会买到他看过的书，机率太高这很困扰，驳回。再来，」我抬手打断他，「咱俩从一岁生日就开始交换亲手写的卡片了，我到现在都还留着我一岁生日的卡片，上面印了宋準的指印跟我的口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跟宋準今年会交换第十七张，虽然我还没想到卡片上要写什幺……」

    「妳一岁的生日卡片上为什幺会有口水？」

    「你非得这样乱抓重点吗？」如果这是漫画，我的额头现在就会冒出三条线，头上就会绕着一圈乌鸦。

    wayne眼睛闪着笑：「妳该不会吃了它？」

    我红着脸招认：「……对啦！因为一岁的苏渺渺很爱吃！看到什幺都往嘴里放！爽了没！」

    闻言他开始大笑，而我追着他打：「妈的！笑屁笑！最好你一岁的时候不会乱吃东西！」

    「不要吵！开店了！」粱爸探头出来吼。

    wayne立刻一副乖样，「是，老闆。」

    ……哼，假掰鬼。

    在merci一个多月，对工作内容早就上手，跟wayne也变得很熟……不熟也没办法，外场就真的只有我们两个！到底为什幺啊！

    「之前明明你也是外场的啊，出来帮忙啦！」我趁拿菜的空档跟阿信哭诉。其实他的名字里其实没有阿字也没有信字，不过因为长得太像五月天的阿信了，所以我们都这样叫他。

    阿信啧了一声，压低声音回我：「妳很缺德耶，难得梁老师要教我，妳还叫我回去端盘子。」说完又跑回梁爸的身边观摩去了。

    是怎样！瞧不起端盘子是不是！工作歧视！

    wayne送完餐回来，用肩膀撞我，「苏渺妳不要一直骚扰阿信，人家以后要自己开一间餐厅的，不像妳，只想买礼物给暧昧对象。」

    「……」我只能送他一个白眼。

    其实外场内场都很忙，只是内场是遗世独立的忙，而外场那是充满着浓浓世俗味的忙，而且还会有很多突发状况。

    「小姐，不好意思！」墙边那桌的两个小妹怯怯地喊我过去。

    每次听到年轻妹妹（有时也有妙龄熟女）用娇羞中带着期盼的语气讲话我就知道没好事，因为她们接下来通常都会是想从我这下手，好接近那枚笑脸妖孽──

    「那个，我知道这样有点唐突，不过能不能给我wayne的情报啊？」小妹妹a绞着手指说。

    不是有点！是很唐突！还情报个头啊他是什幺悬赏人物吗？！虽然很想大翻白眼但还是要努力拉出职业微笑：「呃，可能有点不方便……那是个人隐私……」

    「拜託！」小妹妹a抓住我的袖口。「渺渺姐，拜託妳！」

    姐个头，我不认识妳！妳以为我没看到妳偷瞄我的名牌吗！死小孩！

    我再笑：「要不要妳们直接问wayne？」

    「我们每个礼拜三都来这里吃饭就是因为wayne……」小妹妹b一副要哭的样子，「都快倾家蕩产了，他还是不肯给我们电话号码……」

    每个礼拜三来很了不起吗，我还遇过每天来的咧，妳们还太浅了，哼哼。

    我一脸爱莫能助：「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所以我也帮不了妳们，抱歉。」要是公开的话手上就没有wayne的把柄了，我还没那幺笨。

    小妹妹ab交换了眼神，明显不相信……呜，我演技还是太烂了吗？

    「那至少告诉我们wayne的本名！」小妹妹a退而求其次。

    「……这个，」我觉得这再说不知道就太假了，问题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可恶！

    「我的本名是商业机密喔。」wayne笑吟吟地走过来，用眼神示意我滚去送餐，我眼角瞄到他把食指放在唇边，对那两个妹妹说：「嘘，以后……说不定会公开。」

    这句话翻成白话就是：妳们钱花得够多老子再考虑要不要告诉妳们。可偏偏这妖孽就是可以讲得像偶像跟粉丝的小约定一样，有够缺德。

    「有没有听过皮诺丘的故事？你的鼻子已经长到外太空了。」我对wayne说。

    「妳很无聊。」

    「不过你到底叫什幺名字？韦恩？韦恩咖啡？」想想工作这幺久了还不知道同事的名字的确是有点扯。

    「不告诉妳。」

    我觉得藏得这幺彻底一定有什幺难言之隐，「你果然叫王小明吧？哈哈哈哈哈。」

    「苏喵喵，好奇心会杀死喵喔。」

    ……苏喵喵？杀死喵？后背泛起鸡皮疙瘩应该不是我的幻觉吧？「先生你现在是在跟我装可爱吗？」

    他对我笑了笑，没有回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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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2)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2)

    ＊＊＊

    隔天，学校。

    我捧着便当凑到梁橙位置去，一边打开一边跟梁橙抱怨wayne昨天的职场性骚扰（？）。

    「wayne喔？」梁橙写数学的手没有停下来，显然觉得这话题跟log相比一点都不重要。「妳不要理他就好，这种男生被迷妹捧久了都会有自己很幽默的错觉。」

    我点头如捣蒜，「对啊妳没看他跟粉丝说话那死样子，真的把自己当偶像在经营，很扯欸。」

    「他原本来应徵的是内场工作，我爸说做外场的话薪水多给他三成。」

    「三成！也太高了吧？」

    「不过他做外场之后业绩翻了一倍，所以，嗯。」梁橙放下笔，阖起数学讲义，伸着懒腰下了点评：「还行。」

    翻了一倍是还行？商人的思维真令人费解呢，我果然还是只能当个市井小民。

    我叹了口长气：「唉唉就说吧，这世界还是要靠脸吃饭的，脸长得帅的人都不用怕饿肚子，真好。」

    梁橙舔舔脣，不置可否。「我看妳肚子是饿得满猖狂的……嗯……」

    我过了三秒才反应到这妮子的话中之意，「梁橙妳！很！贱！」

    「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行不？够没气质的。」宋準从教室后头走向我们，「整个走廊都妳的声音。」

    「最好是啦。」白眼。

    梁橙不参与我们的打闹，默默站起身要帮宋準拖椅子过来，他立刻拉住她说不用，「我要到实验室，只是拿外套过来给苏渺的。」

    「科学怪人，」我嘟嚷，「你吃试管就饱了啊。」

    「妳少在那边给我碎嘴。」宋準直接把外套罩住我整个头，「今天不能去接妳，自己早点回去。」

    「喔──」

    听着宋準的脚步走远，我才把外套拉下来，抖了抖把皱摺甩平，低声抱怨：「妳不觉得他真的很奇怪吗每次都这样，给东西不能好好给？头髮都乱了……」

    「苏渺。」

    「啊？」

    「不要再装了，我不是瞎子，看得到妳脸红。」

    「……呜。」演技果然还是不行啊，我只能用外套矇住发烫的脸，哀号：「我有什幺办法，忍不住嘛……好烦喔为什幺我每次都这样啊──？超不可爱的啦吼呜呃啊！」

    「恋爱中的人，真的，有够麻烦。」梁橙扯扯嘴角，「我更搞不懂的是妳到底为什幺会喜欢宋準。」

    「我不是跟妳讲过了吗，国中有一次玩真心话大冒险啊……」

    「妳是认真的？不会吧？」梁橙的脸垮下来，「苏渺妳比我想像的还要蠢一百倍欸。」

    「不是！不是！不是因为真心话大冒险！妳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我抓下外套，拍桌：「那只是一个转折点！一个中间事件！」

    那是在国中体育课发生的事──对，就是男生打球而女生聚在树荫下的那种体育课──我和几个比较要好的女生在阴影下乘凉，不知道是谁提议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结果很不幸的转到我……喂我只是来乘凉的！我没有说我要玩好吗！

    但女孩们根本不听我讲话，面露凶光：「终于被我逮到机会了！说！」

    妈呀，这群母狼，我倒退两步，乾笑：「……呃哈哈，我要说……说什幺……」

    「妳跟宋準到底什幺关係！」母狼a咬牙切齿。

    我到底要为了这件事解释几次啊？「就是青梅竹马的关係。」

    「我不相信你们没有交往。」母狼b轻嗤一声。

    妳不相信干我屁事！本来就没有啊！「……真的没有啦，哈哈。」

    「妳真的不喜欢宋準？一点都不喜欢？」母狼c挑眉。

    「呃……我不确定你们说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

    母狼abc张牙舞爪：「就是妳想的那种喜欢！」

    「当然喜欢啊。」

    母狼abc全愣住了，而我也楞住了，我没说话喔那不是我说的喔。

    宋準不知道什幺时候跑到我身后，悠悠哉哉的运球，笑道：「不喜欢怎幺可能在一起十几年？早就打架了。」

    我本来想说我们小时候常常打架啊，但宋準偷偷对我比了个嘘，继续说：「不要信漫画那一套啦，整天生活在一起的人怎幺会有什幺？子瑜，妳喜欢妳哥吗？」

    子瑜──呃，就是母狼c──张口结舌，终于也嚐到这种怎幺回答都是错的尴尬感觉。

    下课钟适时响起，宋準搭上我的肩，往福利社去，回头朝她们喊道：「我跟苏渺就是这样，所以不要再问那些有的没的了，谢啦！」

    淡淡的汗味混着沐浴乳的清香拂过鼻尖，我每天都会闻到的味道，此刻却让我一阵心悸。

    「下次她们这样起鬨妳就不要说话就好了，知道吧？」宋準低下头来问我，「妳要喝红茶还奶茶？」

    「……我要喝水。」

    整天生活在一起的人怎幺会有什幺？宋準的话窜出脑海，更突显我的失常。

    其实还是有可能的吧，只要足够心动。

    我不知道我什幺时候喜欢上宋準的，或许是更早，但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宋準不只是青梅竹马，更不是哥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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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3)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3)

    梁橙听完依旧一号表情，「讲这些就只是想炫耀跟宋準的小粉红而已吧妳。」

    「才不是！还不是妳提到我才讲的！」欲哭无泪啊我。

    「怎幺讲，如果只看宋準的动作的话，我其实相信你们是兄妹，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溺爱？」梁橙偏头，「不过妳就还挺明显的，连这种小touch都会脸红也满夸张。」

    「……我又不能控制我自己会不会脸红。」可恶不要再攻击我的生理反应了！

    我撑着头，「妳觉得宋準喜欢我吗？」

    「我不是宋準。」

    「妳觉得，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话。不是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那妳觉得我们到底有没有可能？」

    「我确定宋準很在乎妳，但我不确定对他来说那是不是爱情。」她耸肩，淡淡说道：「毕竟，相处的时间长短和感情，不会永远是正比关係。」

    晚上宋準没来载我，下班之后我照常坐wayne的便车回家……这事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已经变成惯例。下了车，正要脱安全帽的手却顿了一下，「wayne！」我轻唤。

    「干嘛？」他扶起透明罩，「妳东西忘了拿？」

    「不是啦，那个，你……有很急着回家吗？」

    wayne蹙眉，「没有，怎幺？」

    「呃……」虽然咱俩互没意思，但我找wayne聊宋準好像也不太恰当？话说回来我也没有别人可以聊了啊真是……

    他见我支支吾吾，开始进行读心活动，「妳想吃宵夜找不到人陪？」

    「不是！」

    「妳有话要跟我说？」

    「不是，呃，也算是……」

    「妳想跟我聊聊？」

    「聊聊听起来很像张老师生命专线……」

    他微调，「所以妳想找我商量事情？」

    「对啦对，商量，对。」我弹指，这用词真是精準，「你有空吗？」

    他直接拍拍机车后座要我坐上去，「要去哪？麦当劳会不会太吵？还是星巴克？」

    「你请客的话就星巴克，没有的话就到麦当劳喝可乐……唉唉，这幺冷的天。」

    「……」

    最后机车停在星巴克门口，哈。

    「所以妳要说什幺？该不会是爱上我要告白吧？」

    「神经病。」我手就着杯身取暖，「我是想问你……你知道宋準吧？」

    「希望妳记得妳强迫我听完的那些成长史。」他凉凉说道，吸管搅啊搅，冰块喀喀作响。

    「那就是知道了。」我直接进正题，「你觉得我应该跟宋準告白吗？」

    他挑眉，说：「这种事情问我也太奇怪了吧，我完全是外人。」

    「就是要问外人才準啊这种事。」

    wayne持续搅着冰块，「妳不是早就决定要抱着3d列印机告白了？那干嘛还犹豫？」

    「我是做好心理準备了，可是……」热可可甜到我想哭，一定是因为热可可我才想哭的，「可是我最近开始有点不确定，也不知道为什幺……直觉吧？总感觉宋準不会接受。」

    「我倒是觉得他会收下──那台贵得乱七八糟的机器。」

    「……我的意思是，感觉不会有好结果。」叹气，把脸埋到掌心，「明明最近也没有什幺异状，都跟平常一样，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种……他走远了的感觉，有点心不在焉……我不知道要怎幺解释这个，反正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好烦。」

    「可能只是妳开始患得患失而已吧。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苦差事，想太多也很正常，不需要因为这些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小情绪改变妳的决定。」

    「要是失败了怎幺办？」

    「妳失败了以后我再告诉妳怎幺办。」

    气到踢他，wayne又笑嘻嘻的说：「我不认识那个宋準，不过我想他如果不重视妳，不会在妳身上放那幺多关心。要不要帮妳一把？」

    「帮？」

    wayne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逕自用了一阵，放回原位。

    「你在干嘛？」因为太错愕了所以找不到时机制止他。

    「推妳一把呀。」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你们家跑过来应该不用三分钟吧？」

    「……再短一点。」

    「ok。」他走到我身旁，把我的椅子转了个向──面向他而背对外头，然后欺下身来，额头顶着我的。「暂时别动。」

    好像大概知道他要干什幺了，「你该不会把宋準叫过来了吧？」

    wayne低声：「闭嘴，再吵我就亲下去。」

    「……」明明就不可能这样做的，干嘛耍帅呢这孩子。莫名有点想笑。

    没多久，wayne变本加厉──他轻抚我右颊，距离拉近，在嘴角处若有似无地拂过，然后退开，手却仍停留在我耳边，缓慢而轻柔的把碎髮拨到我耳后。

    真不愧是王子型人物，连演戏也能演得这幺逼真，我光是忍着不笑场都快不行了。

    下一秒，大门被推开，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耳里：「苏渺渺。」

    我和wayne同时转头，就见宋準眼神冷冽，声音如寒冰，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护到背后：「很晚了，回家了。」

    被宋準带出店外之后我偷偷回头看了一眼，wayne对我比了个y的手势──成功。

    ……果然还是应该告白吧？根本没有什幺好犹豫的啊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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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4)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4)

    「妳是怎幺回事？」关上大门，宋準抬起一只脚撑在墙壁上，通道很窄我无处可逃，背后是门前面是宋準──这动作一点都不陌生，每次我干了什幺坏事宋準回家都会这样盘问我才让我进去──虽然听起来很偶像剧但真实发生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分明像被流氓困住！

    我故意装不知道：「啊？」

    「刚刚那个就是wayne？」声音听起来有火气。

    「呃……对。」这玩笑应该没有太过火吧？我缓颊：「他只是帮我拿掉纸屑而已啦，没发生啥。」

    他沉默了一阵，直盯着我的脸找破绽，半晌后才落下话：「以后下了班就回家，不要在外面乱晃，不然我就去帮妳辞职，听到没？」

    「喔──」

    「听到没？」他恶狠狠。

    兇屁兇啊，「……听到了。」

    脚放下，宋準往屋子里走，突然又顿住身子，回头，笑道：「我看妳肚子里面已经装满星巴克了，应该吃不下鸡排了吧？亏我还特地去买……丢掉太浪费了，我拿去给隔壁胖胖吃啊，妳就早点睡吧。」

    什幺！鸡排！「喂喂！啾啾你不要这样子！不要跟鸡排过不去啦！」妈的，不说别的，隔壁那只胖胖从我六岁就开始吓我，我都十六岁了他还是喜欢动不动就冲出来暴吠吓我，就算拿去丢也不能给胖胖吃！我冲上去攀上他的背，陪笑：「对不起我错了，不要这样对我──」

    「苏渺渺妳很重！」我最好是很重！明明就刚好而已！

    可以坐就不站，可以躺就不坐，可以让人背就不要自己走──这是我的人生哲学。所以我赖在宋準背上不下来：「吼唷！啾啾人最好啦──走吧──上楼啰！」

    「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

    「三──岁！」

    「……幼稚。」

    宋準不情愿的走，但我分明看见他的嘴角微弯。

    ＊＊＊

    从梁爸那一次领了三个月的薪水，下午梁橙和她放假难得回家的亲哥陪我去买3d印表机，毕竟我对这种科技产品一窍不通，我只会玩手机。

    梁哥在台北读书，是电机高材生，一脸聪明样，跟梁橙长得很像，讲话也是一个调子，看我一脸屁颠屁颠在机器前面转来转去只淡淡的说了句：「苏妹，我知道妳只看得懂价格，不如妳就站后面点，让我来挑，如何？」

    「……」你怎幺知道我只看得懂价格？真是神机妙算。

    于是梁哥在前面跟老闆娘侃侃而谈，我跟梁橙在后面，她听音乐我滑手机，好一个和乐融融。

    「妳不觉得送这种东西很有压力吗？太贵了。」梁橙开口。

    「还好吧，宋準去年也送我手机啊。」我晃晃手上的i-phone，「用他的奖学金买的吧好像。」

    「您俩的思维有时候挺难理解的。」梁橙撇嘴，「所以今年还是一样？家庭party？」

    「嗯，我有跟宋妈说我今年想自己做蛋糕，她说等宋準出去补习的时候会教我怎幺烤，反正要是失败了就拿宋妈做的出来就好，嘿嘿。」

    「还真是大费周章。」

    「没办法，big   family比较热闹一点。」

    梁橙家是小家庭，就四个人，哥哥又北上，她一直无法理解家庭party到底是什幺概念，其实也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唱唱ktv，或者一起看喜剧片，有时候会有自发性準备的余兴节目，譬如我去年硬逼了宋準跟我一起跳aoa，逗得爸妈们欢天喜地。

    「妳也一起来吧？」我问梁橙。

    「如果我没记错，妳那天晚上的班好像是我要代的。」

    对喔，「……好吧，那我结束再告诉妳好消息。」

    「什幺好消息？」梁哥走过来。「差不多了，我挑了几款比较适合的，妳要过来看吗？还是我选就好？」

    比出两个大拇指，我嘻嘻笑：「您选您选，您是行家。」

    「……」

    他回头去找老闆讲价，没多久就提着一只纸箱出来，「走了。」

    看起来好高级啊（我是从纸箱的色调判断的），「这台多少？」我凑过去问，如果超过预算我就只能再多工作几个月了……

    梁哥比了个数字，我整个人都跳起来了，这根本不是超过预算！这是预算的三倍！

    「妳那什幺表情，我帮妳杀价杀了多久，脸书都给出去了，还不满意？」梁哥不爽。

    「这已经是成本价了，妳事先有没有做功课啊？」梁橙帮自家哥说话。

    「等等，」察觉到不对劲，「刚刚那个数字后面加的不是万吗？」

    梁哥立刻换上妳是智障吗的表情：「……是千。」

    千！居然是千！「我！的！天！呀！梁哥你根本是杀价界的鬼才！i   love   you！」这台买完我的薪水居然还剩下一半！我送了好几个飞吻给梁哥，不过梁哥很嫌弃，偏过头去。「……我才不要妳的爱。」

    「给脸书就杀这幺多？」梁橙猛地停下脚步，严肃开口：「梁家沐，那箱给我。」

    「干嘛？」

    「我拿回去，把你的身家资料都给她，叫她退钱。」

    「……」我和梁哥双双沉默。

    居然连亲哥都能卖，果然我还是没办法参透梁橙那颗商人的奸诈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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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5)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5)

    这幺大的东西拿回家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印表机暂时借放在merci的仓库，我好不容易把它安置好，转身要回员工休息室，就看见wayne双手抱在胸前，半倚着墙，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咳，误会了，是盯着我身后的印表机看。

    「妳还真的去买啦？」

    这人到底想怎样，我是花到他的钱？我拉上仓库门，没好气回答：「不是，这我偷来的。」

    wayne瞇起眼，「苏喵喵，我是你前辈，妳跟我讲话这种态度？」

    「不要再叫我苏喵喵！」什幺噁心的绰号！我还咪咪咧喵喵……

    他勾唇：「妳不觉得渺渺很饶舌吗？」

    所以喵喵有比较好吗？「我还觉得wayne很饶舌呢，怎幺不说说看你的真名？王小明？」

    「我改天再告诉妳。」他直起身子来，「马上要开店了，快点去把餐具摆一摆。」

    ……有够聒噪。

    「好啦好啦，你出去，我要换制服。」真心觉得员工休息室没有分男女真是个不良设计。

    wayne一脸匪夷所思：「妳为什幺要说得好像我很想看一样？」

    「少废话！滚出去！」

    把人推出去，落上锁，大功告成。

    不过安静没有持续太久，我才把t恤套上，正準备绑头髮，敲门声就响起来，「喵喵妳换好了没？我要拿东西，开门。」

    他打开柜子，拿了手机出来充电，一边问：「妳那东西要放在这多久？」

    「放到宋準生日啊。」

    「所以是什幺时候？」

    「……下礼拜六。干嘛问这个？」

    「妳忘记明天要进货？到时候被压坏妳就不要哭，我待会把它搬到休息室来，放里面。」

    「喔。」我叫住他：「欸你小心一点喔，那个很贵喔，要把它当成女朋友一样疼爱喔。」

    wayne灿笑：「那我只能用摔的了。」说完还大步向我靠近。

    警察伯伯这里有变态！把女朋友拿来摔！变态！不要过来啊啊啊！

    他往我颈后一探，温度窜过肌肤，然后……拉出一撮头髮。

    「没绑到都不知道？」

    他微微一笑，把头髮绕进我手里，就这样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起了整身的鸡皮疙瘩。

    果然能当上人气帅哥不是没有原因的，信手拈来就是一个调戏，连我这种（即将要）死会的都不放过！

    我仔细推敲他会如此脱轨的原因，归纳出一个结论：一定是因为我最近（被迫）帮他挡了太多女孩，他觉得自己魅力下降，所以想力挽狂澜，扭转劣势，重新挣回人气帅哥的地位。

    身为一个好同伴兼好朋友，我义不容辞，所以那个晚上我把看起来是单身女子的顾客都让给他去跑，效果不错，整个晚上就看他神采飞扬地从这一端笑到另一端，女顾客们也是乐开怀，彷彿四周开满了粉色小花，整个merci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甚好甚好。

    ＊＊＊

    生日当天一早，天都还没亮，我确认所有人都还在沉沉梦乡，蹑手蹑脚的下楼进厨房，开始我做蛋糕的大业。

    忙碌了两三个小时吧，天光微微透进屋内，烤箱的提示音响起，我拉开箱盖，在心里无声喊了声yes！这是我开始练习以来做得最好的成品。

    之前已经偷偷练习过好几次了，宋妈教过我之后我也在merci跟梁爸借过几次烤箱，不得不说我在餐饮界还是顶有天份的，虽然不能跟外面卖的那种生日蛋糕比，但至少还是有个样子，吃下去不会拉肚子（放心我已经逼merci的所有人试过了哈哈哈）。

    比起最磨人的海绵蛋糕体，表面的装饰根本就是小case，我欢欢乐乐地抹上奶油，摆上宋準最爱吃的草莓，最后把有着happy   birthday字样的巧克力插在中央，大功告成。

    派对是晚上开始，我先把蛋糕冰起来，整理好回到房间，打算睡个回笼觉，顺便盘算等下要拉宋準陪我去哪玩……

    「渺渺！起床啰！」

    宋妈敲了敲门，进房，小声地说：「我看到蛋糕了，做得很漂亮呢！」

    我刚起床，一脸迷茫，不过被称讚这点事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连忙笑了笑：「嘿嘿，多亏宋妈教我做。」

    「赶快下楼吃早餐吧。」宋妈关上门之前又回头道：「记得换身衣服，别穿睡衣，今天家里有客人。」

    「好。」

    伸了个懒腰，我翻身下床，感觉踢到了什幺，一看才发现是个素雅的白色小纸袋，边缘滚着银色花纹。

    意识一下子清楚了。我打开袋子，里头放着一只小盒，和一张手写的卡片：十七岁，聪明一点、乖一点，不要常常让我操心，生日快乐。宋準。

    字如其人，宋準的字就像他的人一样，俊秀乾净。

    我努力克制着上扬的嘴角，打开那只小盒，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银鍊，坠饰藏在绒枕后头。拿起，一抹银光倾洩而下，轻轻摇晃──是我好一阵子前在远百看中的那条项鍊。

    我咬着唇，几乎快要落泪。

    最开心的不是收到这条项鍊，而是想像着他去帮我买这条项鍊的样子──可能他指着玻璃柜说「我要这个」而柜姐笑着问他「要买给女朋友的？」，可能他会罕见的红了脸然后点头，可能他拿着项鍊也会想像我开心的样子……光是想像就能让心涨得好满好满。

    我戴起项鍊，感觉坠饰在颈间漫起一股暖暖的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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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6)

    第二章、难堪的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06)

    为了让项鍊更加显眼，我换了白衬衫，故意没扣第一颗釦子，然后绑起马尾，让所有人一眼就能看见我今天的特别。

    下楼，爸妈们早就就座，悠闲吃着早餐。

    爸是第一个发现的，指指我的脖子：「开始爱美了？」

    「早就很美了。」吐舌，我上前拥抱爸：「谢谢爸，辛苦照顾我十七年。」

    「生日快乐啊。」

    然后是妈，「谢谢妈把我生下来！妳跟十七年前一样美！」

    妈弯起嘴角：「油嘴滑舌。」

    我跳过去拥抱宋爸宋妈：「谢谢你们一直都把我当女儿疼！」

    「妳本来就是我们的女儿。」宋妈笑，宋爸颔首。

    结束了每年生日例行的感恩仪式我才发现宋準不在：「宋準咧？还没起床？」

    「人家哪像妳，宋準早就起床了，这桌早餐全都是他煮的，大概在一小时前就结束感恩仪式回房去了。」

    ……我还以为是去买的咧，这幺澎湃，一桌都是吃的。「这幺孤僻？一定又在看书，我去叫他下楼。」我蹦蹦跳跳到三楼，「啾啾！啾啾！不要再耍孤僻了！下楼陪我吃早餐！吃完早餐我们去玩──」

    拉开房门，我顿时傻住，花了几秒对眼前的画面进行消化。

    我认得那个坐在床上，并且拉着宋準领带的女生──二年级资优班，同时也是全校公认的校花学姊，李易清。

    她一手撑着床，一手捏着领带，而宋準站在床边，扶着她的肩，身子倾前，样子看起来是……正要接吻。

    无法动弹。

    宋準握住李易清的手，拉开距离，皱起眉：「苏渺渺我跟妳讲过多少次了，进来前要敲门。」

    「欸你干嘛那幺兇啦！」李易清的话是说给宋準听，人却对着我笑：「妳就是渺渺吧？我常常听宋準说起妳。不好意思啊，宋準今天得借我一天，晚上就让他回来了，别对他发脾气。」

    她只一句话，就让我彻底了解现在的形势。

    我不该在这里。

    一步一步，我往后退，笑着开口：「我又忘记敲门了，哈哈……」

    不行，声音抖得太厉害，这样下去不行。

    「我……我先去吃早餐，不打扰你们了。」带上门，我往房里跑，锁上门，跌坐在地。

    「我确定宋準很在乎妳，但我不确定对他来说那是不是爱情。毕竟，相处的时间长短和感情，不会永远是正比关係。」

    「……我的意思是，感觉不会有好结果。」

    「明明最近也没有什幺异状，都跟平常一样，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种……他走远了的感觉，有点心不在焉……我不知道要怎幺解释这个，反正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好烦。」

    「你怎幺这幺慢？你是跑到冈山去买吗？」

    「没，遇到认识的人。」

    「谁啊？」

    「资优班，妳不认识。」

    闭上眼，好多画面从眼前闪过。

    终于知道那种莫名的直觉从何而来，只是我故意不去在乎而已。

    但潜意识里我明明就已经发现了。明明对这一切一点都不意外。

    如果是以前的宋準，就算再忙他都不会让我一个人去打工，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家，不会让我搭别人的便车，不会不陪我吃午餐，不会把实验室放在我前面──而现在答案揭晓，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忙，不是因为科展，不是因为实验室，而是在我不在的短短期间，他身边出现了新的人，所以他没有心力再去照顾麻烦的苏渺渺。

    那个人用短短的几个月，就打败了我和宋準的十七年。

    那个人比我还重要，这才是重点。

    垂首，坠子还在颈上闪着光，像是在嘲笑我的癡心妄想，我试了好几次才抖着手把它取下，用力往床底下一扔，换来一声闷响。

    我靠在门板上，任眼泪不听话的流下，门外的脚步声走近又走远，正庆幸他们终于出门了，门板却又震动起来。

    宋準打着门，「苏渺渺，开门。」

    我深呼吸，顺了顺气，才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干嘛？我在换衣服。」

    碰一声，门板上添上沉沉的重量，我知道宋準在门的另一面，用额头抵着门，「……渺渺，开门好不好？」

    我握拳，颤抖了一阵才缓缓鬆开，压下门把。

    没有李易清，只有宋準。

    我看得出他眼睛里有疲惫。

    「我跟学姊开始交往……是上个月的事。」他説话的速度突然变得很慢，像钝刀划在皮肉上，像凌迟，痛得更彻底，「应该早一点告诉妳的，一直找不到机会……对不起。」

    「如果我没有撞见，你什幺时候才会告诉我？」

    宋準抿着嘴，半晌才开口：「我跟学姊在一起跟妳没有关係，我……」

    「怎幺可能没有关係！」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尖，「你那幺聪明，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他没有说话。

    「宋準，」我其实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想垂死挣扎：「这十七年来，只有我一直觉得──我们总有一天会在一起吗？」

    他张口欲言，又抿上唇，深吸了一口气：「渺渺，我们是青梅竹马，但这不代表我应该喜欢上妳……如果我们会在一起，那早在一开始我就会喜欢上妳。」

    我先出去了，宋準说。生日快乐。

    房门轻轻关上，喀擦一声，清脆得像我们之间断裂的关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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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1)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1)

    经过统计，在厕所诞生的八卦跟沖下去的秽物一样多，大概是因为本质也差不多。

    「欸妳知道吗，昨天有人在三多看到李易清跟宋準约会。」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还有照片，喏，妳看，fb上传得乱七八糟的。」

    「……靠，太扯了。」

    「啊那个一直跟在宋準旁边的那个……叫什幺去了？苏妙妙？」

    「苏渺渺。」

    「对对，苏渺渺啦……啊她呢？没有一起？」

    「怎幺可能，人家在约会，谁会没事带个电灯泡？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不是啊，如果有她的话就可能是普通朋友约出来，现在看来是没望了，唉。」

    「妳本来就没望，少在那边。」

    「妄想一下有益身体健康咩……不过那个苏渺渺也满可怜的。」

    「怎幺说？」

    「她一看就知道是喜欢宋準啊，拜託。」

    「她不是宋準表妹吗？」

    「最好是啦，天下哪对表兄妹会亲成这样，又不是乱伦……我觉得她一定喜欢宋準。」

    「那又干妳什幺事了？」

    「妳不觉得看她那个样子就很不爽吗，仗着自己是青梅竹马──现在好了，看她还能不能继续腻着宋準，哈。」

    「也太酸葡萄了吧妳，那苏啥的又没惹着妳。」

    「我得不到也见不得别人好啊，是不？」

    「那妳接下来不就得继续讨厌李易清？」

    「话是这幺说，不过李易清太女神了，不知道从何讨厌起。」

    「少来，人生胜利组最讨厌了……」

    话语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我才打开门。

    第四堂的钟已经打了，讲师还没到，教室里依旧哄闹一片，我回到位置，把手机和钱包塞进外套口袋，往外走。

    「苏渺，妳要去哪里？」梁橙拉住我。

    我拍拍她的手背，扯了个笑，「……帮我把书包拿回家，谢啦。」

    有些事不用说得太明白。

    下楼，沿着围墙边缘走，我在废校舍后头停下，看着面前缺了一角的围墙，突然很想笑。

    当初发现这里的人是宋準。

    本来是来捡羽毛球的，居然莫名奇妙找到了这片破墙。他试了下，发现能翻过去，笑开来：「以后跷课就从这好了。」

    「资优班的跷什幺课？要也是我来。」我嘿嘿笑，也撑上去，直接坐在上头，踢他的背。

    他一脸欠揍：「妳傻啊，资优班才有本钱跷课，下来。」

    「不要！」

    「我跟苏妈说妳要跷课。」

    「你敢！」我跳下来打他，「妈的，你每次都妖言惑众，我都还没跟你算帐，我妈还当我在学校混帮派！」

    「苏渺渺妳这泼妇……」

    一道低沉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同学？妳为什幺在这里？」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以用在这种时候吧？

    连苦笑的时间都没有，眼看军绿色人影就要靠近，我手用力一撑，身子立刻翻到另一侧，奋力跑到对面的公车站，跳上刚好停站的公车，透过窗看见教官怒气沖沖的模样。

    回去之后会被记小过？大过？不知道，感觉都很惨，差不了多少。

    口袋里传来震动，是梁橙传来的讯息。

    ──我说妳病假早退

    ──晚点给我交代清楚

    ──不然炒了妳

    回了个大哭的表情，再按了一个「好」字，我直接关机，闭上眼睛。

    并不是真的有非逃出来不可的必要，流言蜚语我早就受惯，只不过把苏渺渺换成李易清，没什幺大不了……骗人的，我还是怕，怕再多听一句，我就真的会崩溃。

    发呆半刻，觉得离学校够远了，我下了车，司机还语重心长的劝我：「我知道年轻人爱玩，不过下次跷课别那幺嚣张，要是你们教官记了我的车号去投诉这样我也挺困扰的是不……」

    我胡乱跟他应了好，快步走开。

    周遭都是陌生的建筑，我只看得懂超商的招牌，我走进里头买了口罩，多少遮了点哭得乱七八糟的脸，然后坐在窗边发呆。

    漫无目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该做什幺。少了宋準在身边，好像做什幺都不对。

    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不堪一击。

    脸埋进掌间，深深叹了口气。所以说当时到底为什幺那幺冲动？喜欢他这个秘密都已经藏了那幺多年，再藏久一点又如何？再怎幺样都比现在好。

    昨天宋準回家的时间是晚上九点。

    在他和李易清约会完以后，这一切看上去依然没有丝毫改变。爸妈们甚至没发现我们早上的事。

    所有流程都按照轨道运行，和往常一样的生日派对，一起笑，一起唱生日歌，一起吹蜡烛，一起许愿，然后是準备好的3d列印机──宋準挺诧异的，说我根本有读心术，他前几天才在搜寻相关资讯。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如果我真有读心数就好了……我连你的表情都看不透何况是读你的心？

    但我笑着说对呀对呀我就是你肚子里的一只蛔虫你想什幺我都知道。

    表面上我们笑得开怀，然而在爸妈们看不见的角落，我们不交谈；平常再普通不过的碰触，如今生涩而僵硬；眼神一交集，就远远闪躲……

    说不后悔是骗人的，如果知道说出口会有这种结果，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让他知道。

    如果。

    如果我早点知道，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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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2)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2)

    叩叩。敲玻璃的声音。

    头好痛，不关我的事，但面前又传来叩叩两声，我抬起头，没有人。

    ……到底是哪个狗崽子在闹事？我都已经这幺难过了还戏弄我？一把怒火腾腾烧起来，反正老娘今天时间很多，让我抓到是哪个小子我绝对给你好看！

    我站起来，手腕却一把被抓住，出现在面前的居然是wayne。

    真棒，跷课被教官当场抓包，被公车司机吐槽，现在还遇到同事……我都不想说自己了。

    「苏喵喵，妳怎幺了？」他急急说着，另一只手往我额上探。「生病？吃过药没有？」

    我弯身要闪，没好气道：「戴口罩就是生病？没看到满街潮潮都戴口罩啊？我今天想当网路正妹不行啊？」

    「没有生病？」他顿了下，确认额温之后才鬆了手，「那妳怎幺会在这里？」

    「嗨，渺渺，抱歉我一看到妳就动手动脚，我想表示的其实是好巧喔在这里遇到妳。」我木着脸掰开他，坐回位置上，继续支着脸放空，不想搭理这个莫名奇妙的家伙。

    「妳跷课？」他拉了张椅子也坐下，「跷课来这里干嘛？」

    「敢说我，你还不是跷课。还全身便服咧，跷成习惯了？」

    他扯了下我的口罩，没好气：「我是刚下课好吗。」

    「甲赛啦，哪间高中中午就放学？骗我没读过书喔。」

    「哈？我没跟妳说过吗？我大三。」

    我愣愣，转过头面对他：「等等，你几岁？」

    「十八。」

    「然后你大三？」

    「对。」

    对。很好。又一个资优生。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资优生。

    「干嘛那个脸啊？」wayne笑道。「我跳级惹到妳了？」

    「没事，我要回去了。」

    「回去哪里？」

    「……」对啊，回去哪里？

    wayne拉住我的手往外头走，没多久就看见他那台小黑，他拿了安全帽直接套上我的头。

    「走吧。」

    大概是因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太自然了，所以我才会一点都没有反抗的心理，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照着他的话做，骑了一阵子之后我才觉得有点不对：「那个，wayne，这里是高雄县了吧……」

    「妳是民国几年的人？早就合併了。」他的声音顺风削着我耳朵，有点痒。

    「不，我的重点是……」你要去哪里？

    话没有问出口，因为我看见了再明显不过的地标。

    「愣着干嘛？走了。」wayne敲我额头，把我敲回神，「喏，票。」然后熟门熟路地领着我入园。

    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问：「你来过这里啊？」

    「跟同学来过几次。妳要坐小火车还是走下面徒步区？」

    「……我不知道，你内行，你决定。」

    于是搭上了小火车，我看着车厢玻璃上印着的义大世界字样，后知后觉的兴奋起来，指向窗外：「欸欸wayne你看那个，那个u型车好像很有名耶，梁橙说她坐完之后半个小时走不了路，在旁边吐。」

    「苏喵喵，妳讲这话的语气能不能别那幺幸灾乐祸？」

    「不行，我一定要去坐那个，然后笑梁橙没用！哈哈哈哈！」

    「……」

    wayne说要先玩点比较没那幺激烈的，我强力反对，最后他在我的唠叨攻击之下被逼着去排那个u型车的队伍。说是排，但因为平日的游客比较少，我们其实是非常顺畅的直接坐上设施，连心理準备的时间都省了。

    护桿降下来的时候我特激动，伸出头直朝wayne嚷：「你搭过这个吗？会不会怕啊？」

    「姑奶奶，求妳安静了……」他闭上眼，皱眉。

    我来不及回他话，机械开始运转。但兴奋心情持续了大约十秒，就被地心引力造成的不适感打了个落花流水一去不复返。

    第一次上升的速度很慢，但u型轨道意味着在上升的过程几乎是九十度被侧悬在空中的，能固定住身体的只有看起来非常薄弱实际上也毫无安全感的护桿……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下来的事情，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

    never,ever.

    「喏。」

    wayne到小卖部买了水，递过来，「叫妳先坐旋转木马偏不要。」

    「……对不起……」

    我没有吐，但也差不多了。

    wayne在我身侧坐下，道：「能走的时候告诉我。」

    我点点头，喝水，侧眼瞄过去，他正低着头滑instagram，不愧是社交界的一把交椅，看看那追蹤数，后头居然跟着个k，反观我，经营了好一阵子也才从百来个上升到两百来个，果然人帅就是不一样……

    他似乎发了张照片，通知栏的爱心跳个不停，他视若无睹地继续滑着动态，过了一会儿才把通知点掉，我咬着瓶口看，突然觉得那张缩图有点不对劲，那背景特别像我后头的建筑，那制服特别熟悉，那浑身散发着颓丧气息的落魄女人看起来特别像我……「你拍我？！」

    他转过头来笑，「哎呀，被发现了。」

    「哎屁啊！给我删掉！」

    「不觉得我把妳拍得很有气质吗？妳看。」

    听他这话，我耐着性子再看了一次照片，「什幺气质？」

    「走失老人的气质。」

    「……」

    闹了半天，他坚持不删照片，说是要纪念他伟大的摄影才华，我辩不过他，只好就说别tag我了，我可是跷课来的，再打卡就太嚣张了，不干。

    后来我们还真的去玩了旋转木马，真是童心未泯呀我俩。

    「看，我们被鄙视了。」我下巴努向旁边骑着小马的孩子，wayne倒是不在乎，玩得正欢，还发出驾驾驾的声音。

    「不觉得我很像白马王子吗？帮我拍一张，拍帅点。」

    「……」他今天特抽风，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我们把室内能坐的设施全都坐了一回，走到户外才发现天色已经渐渐暗去。

    「你今天有班吗？」

    「没，放心玩。等下有游行，要看吗？」

    我用点头代替回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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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3)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3)

    而最后一站，不免俗的是摩天轮。

    其实也不是故意为之，纯粹是因为摩天轮不在乐园里，得绕一大圈到购物中心的顶。

    「转一圈要多久啊？我可以睡一下吗？走一整天好累。」我说着就抬脚搁在对面椅子上，wayne嫌恶地啧了声，往旁边挪了下，「苏喵喵，妳还可以再煞风景一点。」

    「哎，咱俩还见外啥呀。」

    我斜靠着窗，看着底下灯火点点，渲染出整片绚烂的美。

    「wayne……」

    「嗯？」

    「虽然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不过……」我顿了顿，看向他的眼睛：「我昨天被甩了。」

    本来以为做了这幺久心理準备好歹能够轻鬆点提起，可还是很痛，连喉咙都泛起浓浓酸楚。

    但我却笑着，笑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

    「我欢欣采烈的戴着他送的项鍊到他房间，撞见他和学姐接吻……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丑角。然后他才说，他跟学姐交往一个月了……一个月，天天见面的人能被瞒上一个月，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可笑。」

    「……怎幺说呢，我真的以为我总有一天会跟他在一起──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们看过彼此的任何模样，我们的关係好到任何琐事的主词都能用我们来讲。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每次看漫画看小说看到那些故事里的青梅竹马我就会想：哈，这些都没有我跟他来得亲。但为什幺最后会是这样？」

    「为什幺？」

    车厢慢慢上升，wayne却一直都没有出声，沉默望着我的眼睛。

    被盯得有些发毛了，我失笑：「喂，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安慰我吗？比如说『他真是个烂男人』或者──」

    他忽然笑了：「看窗外。」

    疑惑地依言向外望，定睛一看，我忽然整个人都懵了，不可置信。

    「这……」

    底下是璀璨华美的灯景，背后是墨色浓晕的夜空，而面前，数不清的缤纷气球繫着横幅缓缓上飘──

    『苏渺渺生日快乐！』

    额头贴着窗壁，好不容易看清横幅上字样的那一瞬，眼泪真的就像书上写的──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我狠狠抹掉泪水，死命盯着，战战兢兢，怕错过任何细节，看着自己的名字在风中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一颗气球在视线里渐渐失焦，才终于听见wayne的声音。

    「如果还喜欢，就等、就去追；如果决定放弃，就不要再留恋。我不会安慰妳，但我会陪着妳，我们都会陪着妳，不管妳做什幺决定。」

    我回过头，蓦然撞进他带笑的双眼。

    下一秒，身子一热，落进他厚实的怀抱。

    「虽然晚了一天──生日快乐，渺渺。」

    □

    着地时，伙伴们已经等在下面。

    梁橙上前朝我额头敲了一记：「跷什幺课啊妳，计画都被妳搞乱了！」

    呜呜好痛，「我不是故意的嘛……」

    wayne走在后头，悠悠解释：「昨天本来预定在merci帮妳庆生，结果梁橙当天一早才跟我们说妳调班了不会来，后来才变更计画，打算今天放学去妳学校堵人，没想到早上就被我碰到，想说临机应变，就叫阿信把气球都带来……」

    阿信在旁边猛跳脚：「我还叫我朋友帮忙欸，因为一台车装不下！」边说着边拍拍旁边大男生的肩膀，后者向着我笑出一口灿烂白牙，我有点不好意思，向那人点头致意。

    「不过你们怎幺让气球飘到车厢前面的？太扯了！」

    「还不简单，布条下面绑两条线，我跟阿信一人拉一边……」梁橙用眼神鄙视我，朝我浏海吹了口气：「咻！像放风筝一样就上去了。」

    「听起来很不简单好不好！」我尖叫着抱上梁橙的脖子磨蹭：「天才橙橙我爱妳！」

    「不要叫我橙橙！」

    wayne趁我们在打闹的时候从旁抱来一盒蛋糕，手脚俐落地插好了蜡烛，点火，把我们全召过去。

    「许愿许愿！」阿信的朋友比我还欢。

    「嗯，第一个愿望，希望merci的大家都可以一直这幺好！」

    wayne很不给面子，嗤一声笑出来：「叫妳场面话达人。」

    不理他，继续许愿，这次的愿望很严肃：「第二，希望我不要被当。」

    众：「……」

    最后一个是不能说的愿望，我闭上眼。

    过去的每一年，我都许了一样的愿：跟宋準在一起。如今这个愿望已经成了某个人的现况。

    以前的自己一定没想过，有天自己的愿望会变成这样──希望宋準不要丢下我。

    很卑微，但又能怎样呢？不被爱的那一边，注定只能仰望。

    我苦笑，张开眼，呼地一吹，细小的火光瞬剎间消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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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4)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4)

    摩天轮的员工全程目睹了我的庆生活动，无声无息也搞来了一把造型气球送到我手上祝我生日快乐，还笑吟吟目送我们离开。我一路牵着气球到停车场，忽然意识到严肃问题：「这个塞得进后车厢吗？」

    「哈？为什幺要塞后车厢？」梁橙看我的眼神很荒唐，我错愕吶吶：「呃，我以为要坐阿信的车……」

    阿信笑了：「我週末要回老家捏，妳要跟我回去吃鸡肉饭？」

    「等等，那妳怎幺回去？」

    「我没有要回去啊，家庭旅行，我今天住皇冠。怎幺，要跟我一起住吗？我跟我哥同房喔，妳可以趁机非礼他。」梁橙说得很正经。

    「……」

    wayne从后头勒住我，「求我我就载妳回去，如何？」

    「你竟敢这样对寿星！来人！一丈红！」

    他意外的配合，拱手求饶：「小的无礼，苏娘娘恕罪！」

    梁橙默默无言，眼神里写着：两个弱智。

    摩托车在夜色中奔驰，微凉的风削过耳旁，是正合适的温度。

    wayne突然开口：「『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泝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减速，在红灯前停下，他转头问：「苏渺渺，这是妳名字的出处？」

    「你怎幺知道？」我讶异。

    从小，我妈就一直在我耳边唸叨说我的名字很美还有典故云云，逼着我把这段词背起来，我一边吟词一边觉得自己好有学问呀，自我介绍的时候鼻子总是翘得老高，觉得别人眼里的我肯定是个气质如仙的美人，但事实是根本没几个人听得懂我在唸什幺鬼东西，可想而知我也没有得到惊艳的讚叹声，只得到空气中成群结队飞过的乌鸦……

    于是几次之后我就放弃了，再也不提，自我介绍也变成：我叫苏渺渺，草木禾苏，水目少那个渺乘以二。简单明了好懂。

    连梁橙都不知道这段往事，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我名字的出处，而wayne居然猜到了，信手拈来就是正确出处，还一字不差。

    但我没想到下一秒会得到这个答案──

    「我有个未出世的妹妹，她也叫渺渺。」

    wayne语气平常，嘴角还有淡淡的笑：「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才刚会说话，总是喵喵、喵喵地喊她，每天都在期盼她的出生。后来……我妈出了车祸，奇蹟似地没有重伤，所有人都认为是妹妹救了她。用生命。」

    车子发动，他的声音被风吹散了些。

    「妳不知道我第一次听见妳名字的时候有多惊讶──如果我妹妹活下来了，她会不会就像这样？绑着马尾、穿着制服，乾净的脸，开心的笑。」

    我脑中浮现当时的情景，想起他当时看见我时那样複杂的表情，还有在那之后算得上殷勤的关心……原来有这样一段故事。

    咬着牙，我撑出开心的语调：「欸，你其实是拐着弯想说我很美吧？」

    「唔，可能也会跟妳一样，很爱讲垃圾话……这点就比较令人担心了。」

    「wayne！」

    他弯脣，接着说：「要是我真的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我常常这样想。」

    「没有亲妹可以有乾妹啊。」我脱口而出，自己也错愕了。

    他笑出来：「妳？」

    呃，我刚刚说了什幺？

    只好硬掰下去：「我可以代替渺渺妹压榨你。」讲自己名字的感觉好奇妙。

    「事实上，妳已经这幺做了。」

    「嗯，我还可以变本加厉呀，怕什幺。」

    「……」

    wayne在家门前放我下来，离去前捏捏我的脸，眼神真的就像哥哥：「开心点，没什幺过不去的坎。」

    「喂，你还真的当起哥哥啦……」

    「挺有模有样的呗？不过我是说真的。真的很难过就打给我，带妳出去散心这点事我还是做得到的。」

    「好啦好啦，啰唆！拜拜。」

    目送他的车骑远，我吁了口气，回头，赫然发现宋準抱着双臂站在大门旁，一言不发看着我。

    要自然要自然要自然。我深呼吸，笑道：「这幺晚还没睡？」

    「亏妳也知道不早了。」他的语气很冷：「苏渺渺，为什幺翘课？甚至这幺晚回家？」

    「哎，干嘛那幺像我妈啦……」打哈哈一向是我的专长，我直接从他身旁走过，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果然，眼前一支长腿堵住我的路，无法动弹。

    他越来越兇：「连报备一声都懒？」

    再次深呼吸，我轻拍他的腿，尽量平静的道：「宋準啊，你现在有女朋友了，还是不要这样比较好。」

    他明显愣了下，放下脚，语气依旧生硬：「妳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幺问题？」趁着空隙我立刻窜逃而出，一边跑一边回着：「哎我今天好累呀有什幺事明天再说吧！」

    「苏渺──」

    啪一声关门，最后一个渺字被狠狠挡在外头。

    苦笑。终究还是没那幺勇敢啊，我。

    □

    天还未亮，我蹑手蹑脚下楼，摸着黑打开大门。

    「哎？要出门了吗？」

    我吓得抖了下：「宋妈……早啊。」

    宋妈笑盈盈从厨房走出来：「今天怎幺那幺早？不等阿準吗？」

    「社团有事，就不麻烦他了。」

    「这样啊，」宋妈惋惜貌：「我今天特地早起做早餐呢，吃完再走吧？没吃早餐对身体不好呢！」

    我一愣，回头，看见桌上满满一桌……形体不明的物体，更坚定了我要走的决心：「宋妈谢谢，但我赶时间，到了学校再随便买点什幺吃就行了。」

    不等宋妈回答便快速离开，「我走啦！」

    「路上小心点呀──」

    回头向宋妈挥手，下意识一瞥，宋準的房门不知道什幺时候开了个缝。亮着灯。

    心一沉，我脚步加快。

    到了学校，梁橙已经坐在顶楼，翘着脚吃早餐。见到我，翻了个白眼：「慢吞吞。」

    「啰唆！我可是跑过来的。」

    她嘁一声，把另一包早餐推到我面前：「早餐钱从工资里头扣。」

    「…妳这商人！」

    「谢谢。」

    「……」

    梁橙懒得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所以到底怎幺回事？」

    「就是，突然想跷课啊。」

    我把昨天白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报告——当然不包括厕所里听见的对话——但梁橙只挑眉：「我问的不是这个。是在这之前……妳生日那天发生什幺事？」

    她顿了顿，「妳告白了？」

    不是「妳被拒绝了？」而是「妳告白了？」，到现在我才终于清楚认知到事实：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成不了，只有我一直活在梦裏。

    可惜梦会醒，无论我想不想抽离。

    「嗯，我告白了，还看到宋準跟李易清接吻了。亏我还兴高采烈地蹦过去，以为我就要有男朋友了，结果闹了个大笑话，真丢脸。」

    梁橙还没说话，手机铃声响起来，我从口袋掏出，来电人：「宋啾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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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5)

    第三章、没关係，只要骗过自己就行……？(05)

    「不接？」

    我摇头，按了静音搁到一旁，「不敢接。我……我怕他想跟我保持距离，怕他先考虑李易清；但我又怕我们跟以前一样亲近，他想用我对他的喜欢，去赌我不会拒绝跟李易清共处……」

    「苏渺渺，妳是被难过沖昏头了吧妳？」梁橙打断，扳过我的身子，捏紧我的肩膀：「他是宋準！连让妳难过都捨不得的宋準！他……」

    「但他还是让我难过了！」

    说完连我自己也愣住了。曾几何时我也变得这样蛮不讲理？

    梁橙却没发火，只幽幽叹气，然后问：「国三的时候，宋準是化学竞赛校队队长，这件事妳知道吧？」

    「妳怎幺……」

    「因为我也有参加那场比赛。我是副队……李易清是队长。」

    心一沉，没想到这个名字这幺早就出现在宋準的世界里。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了。

    但梁橙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继续道：「那幺多人我就记得宋準，不是因为他帅，是因为他奇怪。明明怎幺看都是对李易清有好感，偏偏啥都不干，连最后大伙在交换联络方式都不参与，直接就回家了，连李易清都觉得奇怪，早上看着自己还会腼腆的男孩子怎幺下午跑得比谁都快？我本来以为是欲擒故纵，结果后来听人家说他早就藏了个小女朋友，一通电话就把他叫走。」

    我想反驳，但无从开口。

    那通电话的确是我打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宋準回来之后跟我吵了一架——我说我出车祸了在医院叫他速速赶过来，但其实我没事，受伤的是载我的同学，我只是想要他来接我回家……

    宋準果然用飞一般的速度赶来了，知道以后黑着脸问我这样有趣吗？我还嘴硬的说我确实是车祸啊，只是受伤的是精神方面。为了这件事我们俩冷战了整整三天。

    现在想来他生气的理由，又比之前多了一条。

    是现世报吧？我害他丢下李易清，现在轮到我被留下。

    「我就见过宋準那幺一次，再遇见就是高中了。我以为妳就是那个小女朋友，之后才知道你们根本没真正在一起。」梁橙看着我，说：「苏渺，在我看来，宋準已经为了妳放弃了很多，比起他的喜欢，妳在他心里更重要不是？妳觉得这样的宋準会利用妳的喜欢？要我看比较像妳仗着他对妳的宠耍赖，讲难听点就是任性。」

    被这样毫不留情的指责，我红着脸，想反驳却哑口无言。

    是，我是任性，我是耍赖。

    我普，我平庸，我什幺都不好，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宋準对我的好。

    所以如果连宋準也失去了，我就一无所有了啊。

    「剩下的，妳跟宋準自己解决吧。我把他叫上来了。」

    她站起身要走，我拉住她，低声问：「为什幺？」

    「什幺为什幺？」

    「……为什幺，现在才告诉我？妳大可以在我告白之前就——」

    如果我早点知道，我和宋準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是我要梁橙瞒妳的。」

    声音从铁门传过来，我全身僵硬。宋準站得不远，我却已看不清他的表情。

    背过身子，我胡乱抹掉眼泪，抽了抽鼻子，不肯再转回去。

    梁橙没再说话，下楼，而宋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最靠近的距离戛然而止，忽然身后一热，他坐了下来，背靠着我的。

    「昨天的事……」他说。「梁橙都跟我说了。抱歉。」

    我不回话，他也就一直不动。

    阳光乾净，蝉声微鸣，这幺好的日子里，我们却只能安静。

    咬住脸颊肉，我低声道：「你对李易清，是一见锺情？」

    「……真要这幺说的话，算吧。我原本真的没有想过会在高中再遇见学姐，更没有想过会跟她走到一起。」他的身子比我长，后仰刚好能靠在我的头顶。「我本来一直以为，我也喜欢妳。」

    本来。

    「可惜我们的喜欢没有在同一条线上。」我说。

    「总有一天会是的，等妳也找到两情相悦的喜欢。」

    有时候我恨透了这种不用明说就能的默契，恨透我听得懂他没说完的话——「只是那个人不会是我」。

    宋準突地用头撞我，「喂，那天我的话没有说完啊。我跟学姊在一起跟妳没有关係，我们之间不会改变，知道吗苏渺渺？」

    我抱住膝盖，苦笑，最终还是道：「那就好。」

    看着我们两个重合的影子，我忽然笑了，想起以前对顶楼莫名的憧憬。

    国中的时候顶楼永远都是上锁的，钥匙只有警卫身上那副，再怎幺想钻空子也无能为力，于是升上高中第一天我就拖着宋準往顶楼跑，大概是我的心愿被上帝听见，出入的铁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只是一踏出去我们都傻住——经年累月的落土雨尘、枯叶飞虫，在地上结了厚厚一层髒汙。

    难怪门没锁，根本没有锁的必要，别说是跷课躲在这了，就连站在这不走都有一定程度的困难。

    宋準马上想离开，我好说歹说才把他留下来，两个人当起无偿义工在顶楼大扫除，不是太乾净，但基本能待人，只是宋準依然不爱上来，我幻想里和宋準两个人在顶楼吹风谈心的画面从来没出现，倒是我和梁橙有时嫌班上太吵会上来杀时间。

    当时的我怎幺能想到有一天我跟宋準真的坐在这里吹风谈心了，才发现我们的心一直都向着不同方位。

    所以说有些事就是这样，是因为过往的想像太美好，才接受不了它原本的面貌。

    除去那些不应该有的期待，顶楼只是顶楼，宋準还是宋準，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的样子，没有愧对谁。

    我自以为的绝对，如今成了心间插得最深的一只箭。不碰没事，动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拔出来是生生扯掉一块肉，不拔出来血终有一天流乾。

    那幺，是要一辈子痛着清醒，还是在梦里笑着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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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我会学着习惯(01)

    第四章、我会学着习惯(01)

    有些事，真的去做才会知道有多简单。

    就像过去的十六年我没想过没有宋準的苏渺渺会是什幺样子，如今才知道，原来也不过是如此。

    只不过是戒掉十六年来有他的习惯。

    「喵喵，妳最近的班会不会排太多？」

    营业时间结束，我在流理台沖着调杯，wayne拎着值班表过来，「妳不是pt吗？搞得跟正职一样是个什幺道理。」说完扭头对着厨房嚷：「我说梁爸！剥削童工我们会罚钱的！」

    我朝他甩水：「什幺童工！我十七了！」

    正在刷炉子的梁爸狠狠抬头瞪我俩，眼神是「给我安静点」。

    「妳放学就来，假日还排八小……是都不用读书？」

    「姐志不在此，可以毕业就好。」

    梁橙不客气地打断：「少给我装洒脱，妳连毕业都有问题。」

    wayne随后凑到梁橙旁边咬耳朵——只有动作是咬耳朵，音量完全就是社区广播——「数学段考七分？！」

    此话一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用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神向我抿出遗憾的笑。

    ……

    我不说话，把抹布当成wayne的脖子拧，把桌子当成他的脸擦……苏渺渺妳待会还得坐他的顺风车……忍辱负重忍辱负重忍辱负重……

    但这小子居然给我得寸进尺来着。

    「我以为妳的烂是及格线上，没想到居然是个深渊。」

    「吵死了！」

    把抹布扔他身上，我咬着牙冲进休息室。

    从生日到现在已经三个礼拜，这期间我的生活三点一线，除了学校和家，就是merci。

    我没法醒得比宋準早，就只好赖到他出门之后才慢吞吞的爬起床。在学校不同班，他又得见学姐，自然没时间来跟我说话。等到放学我就直线往merci冲，回家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十一点的事了。

    用工作填满生活的理由很矫情也很真实，我唯一能够完完整整把宋準抽离只有工作的时候——横竖我就是一只鸵鸟，做不到洒脱就只好躲。

    但这三个礼拜内，拿掉宋準，其实发生了很多事。

    譬如当时脱口而出的一句迁怒气话，引发了我和梁橙一个礼拜的冷战。

    梁橙是我上高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交心朋友。

    当初入学时，作为新生代表又是满分入学的宋準得到的关注，身为青梅竹马的我毫不意外的也成为焦点，常常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也常常会假装不经意的在我面前提到宋準的名字。

    这种事我早习惯，但习惯不等于喜欢。

    那时候只有坐隔壁的梁橙不会用带色眼光看我。

    不，这样说不恰当，应该说她根本不和人打交道，总是拿着书在看，整一个模範生形象，我和她说过的话寥寥可数——

    「妳好哇，我叫苏渺渺。」

    「梁橙。」

    「妳是哪个国中毕业的啊？」

    「明华。」

    「啊，离我家很近耶，我读……」

    「我知道妳是七贤毕业的。但我现在得看书，不如妳找别人聊天吧？」

    「……啊，好，抱歉……」

    虽然不太好亲近，但比起那些带着假面具朝我笑的人，这种类型我反而比较相处得来。

    开学过了几天就得分公民训练的组，老师一说完自由组队之后女生们呼噜噜地往我这里挤，无非是想藉着我认识宋準。因为我喜欢宋準所以我懂这种心理，但也正因为我喜欢宋準所以更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情急之下我拿了笔直接就在梁橙的纸上写下名字，强制她跟我一组。

    幸好她也没生气，就这样默许了。

    去营地的路上梁橙也总是拿着书在看，我想想这样不行，之前就算了，这次好歹是要朝夕相处三天两夜，说什幺都得亲近一些，于是鼓起勇气再度搭话：「梁橙妳好认真，连公训都带书来看。」

    「……哈？认真？」梁橙扭头过来看我，脸上写着荒唐。

    「对啊，妳……」我本来是想说妳那本书那幺厚看起来好有学问呀，连书封都是我看不懂的外文，仔细一瞧便傻住了……里头为什幺是中文？排版看起来还很像小说？

    她看我一脸痴呆，叹了口气，拆开书封，里头赫然三个大字——花千骨。

    「那个……这好像是霍建华演的那个……」如果我没记错，这好像是那个最近很夯的师徒仙缘什幺的吧？这种东西拿在优等生手上怎幺看怎幺怪……

    「嗯。」她淡淡解惑：「我在家看言小会被念，只好找其他的壳来包着。」

    「那我之前跟妳讲话的时候……」

    「妳是说开学？」梁橙没想太久，「喔，那时候也是在看小说。因为男主角被炸了，我急着看后续。」

    「……」

    我脑中哐啷啷都是梁橙书生形象碎裂的声音。

    后来我发现，只要抓好时机不要在她看小说的时间打扰，其实梁橙还满好搭话的，虽然回答的句子都不长，但感觉得到善意。

    而据梁橙的说法，她决定跟我当朋友的契机是那天晚上她在帐篷里跟我的对话。

    她问我是不是喜欢宋準，我想都没想，点头。

    「我那时候想，如果妳回答不是的话我就準备当妳是个假掰女然后离妳越远越好。」

    「……是吗……」

    大概是性格互补吧，我跟梁橙一直都相处得挺好。她总是在我对宋準发花痴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抨击我，忍耐我的中二我的吵，活动报告也都carry我，说着苏渺妳下次再这样我就跟妳绝交可是到了下次还是一样对我很好很好，刀子口豆腐心。而我就这样仗着她对我的好乱发脾气。

    吵架的那个礼拜我过得很不好，虽然是一样上学一样下课上merci端盘子，但是没有梁橙在旁边吐槽，就是少了什幺。

    最后也是我主动道歉的——当然是如此，错的人本来就是我。

    「我看妳以后还敢不敢对我撒气。」

    我记得我缩着肩膀道歉之后梁橙勾着一边嘴角对我懒懒这幺说道，而我抽着鼻子扑上去勾着她的脖子哇哇大哭，哭完了顺便在她的肩膀上蹭了鼻涕眼泪，成功惹火梁橙放话要跟我第二次冷战。

    而另一件大事，是期中考。

    以工作填满生活有好处当然也有坏处，原本就不聪明的我这幺一闹下来连基本分都保不住了……知道导师拿成绩单给我的时候怎幺说的吗？

    「这个分数……让十三亿人都震惊了！居然是质数大游行！」

    我一看，上头的数字由上而下分别是41、19、7、37、29、59、47、61……

    下头哄堂大笑，我捧着成绩单，乾笑两声：「……老师居然可以从这当中找出规律，不愧是数学专业户呀……」

    「是呀，我还可以算出来妳再继续这样下去就连重考都别考了，直接重修！」导师拿点名簿敲我头，「给我振作点，苏渺渺！」

    「是……」

    「之后好好準备，如果期末考再低于八十我也救不了妳了，暑假来学校跟我作伴。」

    我那个有苦难言，我那个心如死灰。

    老师你看看我的段考成绩！七分！那可是我暴力破解了五的十次方跟三的十七次方才拿到的七分！你怎幺好意思叫我以后都考八十以上！

    ……算了，顶多就是重修嘛，反正我也没什幺大事业能做，去学校吹冷气跟老师培养感情应该也没那幺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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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我会学着习惯(02)

    第四章、我会学着习惯(02)

    慢吞吞换好衣服出来，打开门差点被吓个半死。

    wayne双手撑在门框上，大字形挡在门口，由上而下俯视我，低低吐了一句：「……偷懒鬼。」

    不理他，反手用包砸了他一记：「走了，快点！」

    他按着腰侧哀号，「我说苏喵喵妳能不能改改妳这暴力的习性？」

    「你只要还喊我喵喵一天你就别想我改。」

    他叹了口气：「好吧，妳揍我吧，我受得住。」

    「……有病吧你？」

    照样一眨眼就到了家门口，我拿下安全帽的时候wayne突然问：「妳明天有空吧？」

    「怎幺，要带我去玩？好啊。」

    他说早上八点，我好说歹说讨价还价才延后了半个小时，约好了他来载我。

    掏着钥匙，门却自动打开，宋準倚着门，手上还拿着7000单，看来是在等门的时候背单字，真是用功的孩子呀，我自叹弗如。

    「挺悠闲的嘛，还出去玩，妳这次的质数大游行传得全校都知道了。」

    「……我还以为你在背单字呢，原来是在偷听我说话。」

    「少给我转移话题，妳明天别出门了，我替妳补习，离期末还有两个礼拜，来得及。」

    「真的啊，你要替我补习？」我转头，朝他灿烂一笑：「但我不要。」

    然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躲进房间，锁门。

    玩跟补习叫我选一个？我脑洞开大了才没事给自己找事做。

    但隔天我总算体会到真理——该来的跑不掉，是你的就别想躲。

    我千算万算没想到我会再中同一招。

    「我，不要，进，你学校，的，图书馆。不要。我不要。」

    「喵喵，妳如果不走进去，我就抱妳进去。」

    我怒瞪他。

    「妳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这幺做。」他笑，悠哉的样子像身后有猫尾巴在摇。

    所以说我怎幺会相信这个人会这幺好心带我去玩呢，用一顿早餐把我骗到这里，小人！难怪约那幺早！

    「我一本书都没带，包包只有钱包钥匙手机行动电源。」

    「我知道。」wayne拉开背包，「所以梁橙早就把妳的课本给我了。怎幺会有人把所有的课本都放在抽屉呢？我大概可以知道七分是怎幺来的了。」

    得了，逮到机会还不忘亏我一把。

    「……我不是在校生，警卫会赶我出去。」

    「警卫会觉得我们是小情侣，放我们一马。」

    小情侣这词把我给雷了个外焦里酥，脚一虚，我只好妥协：「就一个早上。待会你得请我吃下午茶。」

    「我当妳家教我都没收钱了妳好意思？」

    我得瑟起来：「当然好意思。要不要？要不要？一句话。」

    他啧了一声，拽着我进去。

    里头满满坐了八九成，问了wayne才知道正逢大学期末考，难怪气氛肃杀。但还是有跟我同类型的人在睡觉滑手机，我觉得我不孤单，哈。

    目光搜索着空位，我瞄到有角落好位置，才想告诉他，没想到他直直把我往楼上带。

    二楼似乎也是图书馆，但不像楼下有大桌子，只有一排排的书柜，罗列着厚重的原文书。

    「今天这幺晚？」

    右侧突然冒出声音，我往wayne身后缩了缩，这才看见柜台后的男子，一头金黄色的短髮，黑框眼镜后是一双像狐狸的桃花眼，笑得挺媚：「妳就是喵喵？幸会幸会！」

    「……幸会。」

    wayne出声了：「喂，不要吓她。」

    「保护欲这幺强？真是开眼界。」

    「不要乱说话。」

    我默默在旁边抖落一身鸡皮疙瘩，wayne直接拉着我走进里头，弯了几个弯，打开门，里头是像小书房一样的摆设。

    「你怎幺有单间啊？」

    「走后门。」他头也不抬，按开空调。

    可以在大学里拥有单间，难道是校蕫家的少爷？我自个儿开始脑补大业，忽然瞥见墙上一张公用研究室使用守则。

    ……

    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胡乱嚷嚷着你会唸书不代表你会教人唸书，这两件事没有关係，逻辑不通。

    wayne说他有在接家教，我说教谁，他说是国中屁孩。

    我说那你这不专业啊，我可是高中生，你不够格。

    然后他出了一题国中的数学，我算了三分钟之后就爽快的道歉了。

    你够格，你特别够格，没人比你更够格。

    好不容易算了五题指数，我觉得我真是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呀。

    俗话说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所以为了能再多算五题方程式，我觉得我得休息，我得闲聊。

    「刚刚那是谁啊？」

    「同学。」他面不改色地在看我的计算过程。

    「你跟他很熟喔？」

    「少啰唆。不重要的人。妳的二十四开三次方为什幺会变成八？」

    「你很过分欸，跟你打招呼结果被说成这样……欸，那我也是不重要的人吗？」

    我说这句话心里的盘算是这样的：依照wayne平常喜欢损我的习性，通常这句话他会接的是「对，妳特不重要」于是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回答「既然这幺不重要那我的成绩就更不重要了那就不用劳烦您老子费心了」进而躲掉接下来的脑力摧残……

    可他只轻飘飘地回了：「妳觉得呢？」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那个我说你这样反问我要怎幺回答啊，说是呢像自我感觉良好，说不是呢又像在自黑……

    「连根号跟除号都分不清楚的人也想来跟我论重要性？」wayne拿笔敲了我一记，「给我订正！」

    重要性这个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wayne继续手把手地教我数学。其实我比较希望我们继续在重要性这个话题上做进一步的讨论，无奈这人不想配合。

    我熬了一阵子，觉得正是休息的好时机，才刚想开口，门叩叩两声有人探头进来，是刚刚的男生。

    「喏，共笔，热腾腾刚送来的。」他扔了本跟我数学课本差不多厚的书到wayne腿上，接着朝我笑：「刚刚忘记自我介绍，我叫于易阳，容易的易太阳的阳。」

    「啊，你好……还真是跟你的髮色相称的名字呢，哈哈……」

    于易阳愣了下，随即笑开，「妳，不错！」

    我头上三条线：「……谢谢……」完全不想搞懂是什幺东西不错呢。

    「你很闲？」wayne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于易阳才举起双手求饶：「哎，共笔是顺便，正事是小孟打你电话一直没接就找到我这来了，好像是论文的事吧……我一时不察就跟他说了你在，他要你现在到办公室找他。」

    wayne听了先是「哈？」了一声，接着重重叹气，抓头，朝我扔了一句「继续算」之后就快步离开。

    剩下我跟于易阳在房间，我彷彿能看见好尴尬三个字浮在我头上慢慢的晃。

    「妳是wayne第一个带到这里的女生哦。」他笑盈盈地道，很自动的就着我对面——也就是wayne刚才待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听了这话倒是没什幺意外……谁会把女朋友带来这种鸟不拉屎还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地方？但我还是拉起笑回了一句「是喔」，毕竟人在屋檐下，我得保持友好形象，我怕我要是惹他不高兴了他想揍我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跑，我孬。

    「不觉得很荣幸吗？」他又问。

    「呃……还好耶，呵呵。」

    他瞄了下我的课本，「妳高一？」

    「嗯。」

    「比我妹还小，真可爱。」

    「……」我的天，这人是怎幺回事？我相信我现在的表情如果有谁看到了，一定觉得我看到外星异种在我房间跳森巴。

    「妳不想知道wayne平常是怎幺说妳的吗？」

    「……他平常才不会说我。」

    「如果他不说我怎幺会知道妳叫喵喵？」

    我叹了口气，一定得这样吗？我只好拿出手机滑了一阵，亮出instagram页面，「大概有三千个人都知道不是吗？」

    那张游乐园的照片就大剌剌的标着#喵喵，现在要是有人在路上朝着我大喊喵喵我也一点都不会惊讶……我只会扁他。

    「nono，我不是从这里看到的。」于易阳看起来很乐，没等我问就自己揭开谜底，「妳在他手机里的名称是『阿喵』妳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说谎，但为什幺一点都不惊讶呢。

    他再一次笑开：「妳真有趣，我喜欢。」

    ……但你不有趣，我不喜欢。

    「我也可以教妳数学喔。」他又说，我只好对他说好谢谢然后一秒低下头来列式子，假装没听到他的轻笑。

    啊，数学君一定不知道有朝一日我会这幺庆幸他在。我爱数学数学爱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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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我会学着习惯(03)

    第四章、我会学着习惯(03)

    没多久wayne回来了，略带抱歉的跟我取消接下来的所有行程，说我要继续待也可以要回去也行，但他是不能载我了。

    我跟他说没关係，反正这附近挺热闹，我想去逛逛，然后就又挥挥手看他如风一般离去。

    「习惯吧习惯吧，要当医师娘都得忍受寂寞的。」

    「他是医科生？」我倒是没有什幺意外，wayne一脸学霸样，又跳级，但——「你也是医科生？」

    「喵喵妳挺过分的啊。」

    「……」

    「好吧，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医科，」他咧开笑，「我读生科，以后的新贵，怎幺样，不错吧？」

    ……我完全不想再跟这人打交道，「嗯嗯恭喜，那我先回去了，谢谢。」

    走了几步手机就响起来，没看过的号码，我喂了一声觉得不对，好像有回音……

    「这是我的号码，记得存啊！」

    回头，于易阳一手插口袋一手晃晃手机，向我咧开笑。

    ——你朋友本来就这幺奇怪？

    之后我传了这封讯息给wayne之后，自个儿开始吃喝玩乐，还跑到站前试图把正在补课的梁橙给拖出来强迫作陪，只是马上被她一句「妳这幺闲不会到merci帮忙？」给击退了，只好摸摸鼻子坐车回家。

    家里没人，宋爸是医生，我爸做电子业，都在上班，我妈跟宋妈大概是去採购了吧，早上出门前依稀听她们说要去costco买牛奶……而宋準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在。

    没开灯，踩着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我直接上楼回自己房间，开了冷气躺在床上玩deemo，可玩了一会儿就没劲了，扔下手机看看时间，才下午两点半，早得很。

    本来想睡午觉，结果班导的话突然窜进脑海，我打了个冷颤，还是决定看点书，至少降低重修的科数也好……

    才刚爬起身，房门就被人打开。

    面面相觑。

    「妳什幺时候回来的？」

    宋準先回过神来，把手上抬着的一整叠书放上桌，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自修不知道什幺时候被拿走了……明明早上瞄过去的时候都还在啊。

    「一点多……吧。我以为你不在家我就没有上去看了。」我不知道为什幺自动坐正。

    他嗯了一声，「重点我都帮妳画过了，记得看。」

    「……谢谢。」

    「那我回房了。」

    就这样？

    情急之下我喊道：「等一下！」

    宋準转过身来，抬眉，等我说话。但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幺要把他留下来。

    我呃了老半天，他大概也看出来我的尴尬，说话了：「到我房间读吧？」

    「啊？」

    「省电。」

    快一个月没进宋準房间了，明明以前都是照三餐进去闹腾的。

    他房间的格局跟我一样，连油漆的色度都一点不差，可不仔细看的话完全没办法看出来——毕竟一个像猪窝一个像售屋广告的样品屋。所以「从房间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气质」这句话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我把拿过来的东西全部往宋準床上一洒，从门后搬了小桌子出来，一直看着的宋準突然笑了。

    「……干嘛？」

    「妳还能更熟练一点。」说完他语气一转，「不过妳拿了一堆食物是怎幺回事？书只拿两本？」

    「啊……吃饱才有力气……」

    「歪理。」宋準毫不留情，然后就把我放置play，自个儿开始看书。

    那个，不是我说，他会不会太自然了啊？虽然我也是挺家常的就是……叹气，失恋这种事果然对我来说还是太複杂了，应对进退都是个谜。

    甩人的跟被甩的，我看也没几个人能像我们这样泰然——虽然我，是装出来的。

    再怎幺尴尬，放在十六年的交情前头，大概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或许，也是抱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残想——会不会有可能，他对李易清的感情，消逝得比我对他的感情快？如果我安静地守在阑珊之处，会不会有一天就能等到他的蓦然回首？

    即便到最后依然当不成恋人也无所谓，未来的十六年、六十年，我都不想跟他分开。

    所以就算很难过，也得忍耐。

    既然可以从兄妹的爱升级成男女之爱，总有一天也能重新恢复成手足之情……释怀之前，我只能继续这样催眠自己。

    话说得挺好听，但终究得从内心意识流回到现实——我的定性一向不能超过一小时，所以这样和谐而安静的画面没多久就被我给打坏了。

    「宋準，你身上那件是我们去海选的时候买的对不对？」

    他低眉，而后侧首看我：「嗯，怎幺了？」

    约莫两年前吧，我们国二的寒假，当时正在疯韩流的我从网路上看到韩国经纪公司要来台举办海选的消息，一时脑热就报名了，而仅存的一点理智都拿来填宋準的报名表……好歹宋準当时也有高雄小伯贤的封号，就算没上，光拿那张脸去吓吓泡菜也爽。

    宋準知道了我的荒唐行为之后只叹了口长气，问：妳是认真的？

    我想都没想就说对，他于是又问：什幺时候？然后就把所有的行前準备包括路线车票全部都搞定了。是这种程度的纵容。

    因为是韩国最大的公司，闻名而至的很多，有怀抱星梦模样认真的，也有像我这种一看就知道是来观光的，还有男扮女装不知道来干嘛的……我跟宋準到柜台领了号码牌，排进队伍，两个人看着牌子上的6241跟6242傻眼。

    「……我以为最多几百个人耶。」小时候钢琴比赛的时候参赛者从来不会超过二位数，没想到idol的竞争竟如此激烈。

    宋準耸肩：「没差。」

    他的意思是，反正我们就是来走个过场的。但这样一个无所谓的人，却成了当天被留下的二十人之一，而那天总共有九千多人参加海选。

    因为号码在一块儿，我跟宋準是一块儿进去小房间面试的，唱歌的先试，宋準唱枫，就只记得第一句「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接下来全用哼的，连歌词都没背，特别敷衍，结果唱完就被点名：6242号留下来，谁看都知道是因为脸……

    报名舞蹈的得随着音乐free   style，我跟另外两个女生跳完以后一起得到了一声毫无悬念的谢谢，準备被请出房间。

    我走了两步，突然听见宋準说：「那是我妹，能不能让她留着？」

    评委愣了一下，点头，于是房间里剩下我，宋準，以及门边的工作人员。

    评委问宋準会跳舞吗？宋準爽快的摇头。于是又被要求唱了一首歌，这次他哼的是搁浅，照样没记歌词。

    我在旁边看着，宋準背后明显浮着四个字：快让我走。

    可默了几秒，评委又说话了，请他走个台步试试看……到底是有多想招宋準进去？

    宋準走了一圈——那完全不能称之为台步，充其量就是走一段路就停下来手插口袋定住——之后，评委清了清喉咙。

    我心想，啊，终于要把我们赶出去了。

    结果她说的是：明天下午两点，再来这里一次，回去準备一段舞蹈。

    宋準说我真的不会跳舞，评委妥协：那就準备一段戏剧。然后又提醒了明天下午两点，在这裏。

    这故事告诉我们，长得帅的就是吃香，不管到哪里都一样，就算耍赖也会有人捧着台阶让你下。

    我们把这荒唐的消息告诉爸妈们后，得到了外宿一天的许可，但隔天宋準陪着我玩了半个台北，没有再去面试，衣服就是那时候在新光三越附近逛街买的。

    途中甚至接到对方打电话过来劝说，比如说很有潜力很有才华可以栽培的云云，宋準在电话里打了半小时太极，最后还是推说要上高铁了讯号不好才结束。

    啊，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好可惜呀，如果当年宋準进去了，一定能靠着皮相快速出道，现在的媒体宠儿就不是周子瑜而是宋準啦，哈，没事，我就是想像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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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我会学着习惯(04)

    第四章、我会学着习惯(04)

    「之后公司的人有没有再联络你啊？」我问。

    宋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问这个干嘛？」

    如果没有的话宋準就会说没有，所以这回答意思是——

    「不会吧！」我跳起来，凑到宋準旁边，「是打电话还是寄e-mail？我要看我要看！你都没告诉我！」

    「……妳又没问。」

    宋準无奈开了信箱，把信件点出来让我看，我差点没吓傻，这数量会不会太多？一开始是天天传慰留信表示可以直接寄影片替代繁杂的选拔，之后渐渐少了但始终没有放弃，最新的一封竟然是上个月，里头是韩国本地海选的资讯，信末不忘备注：可以直接回传影片。

    「你真的不当艺人吗？真的不当吗？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我只能像跳针一样一边看一边重覆问。

    「妳要我当？」他反问我。

    我想像了一下他成为偶像的情景……嗯，还是算了，做人不要太贪心，我觉得高雄小伯贤的称号已经挺好，实在不需要升级成伯贤师弟。

    宋準看我发呆，把计算纸揉成球往我头上扔：「闲聊够了，妳可以继续唸书了。」

    「我才讲几句耶！」

    我还想讲话，肚子却毫无预警的发出如雷般的咕噜声……

    宋準：「……妳没吃午餐？」

    不，我中午一个人吃了整整一份套餐……

    「……可能我消化器官比较勤劳？」

    他叹了口气：「早上的三明治还有剩，要吗？」

    我点头如捣蒜，他于是下楼替我拿了，我自个儿在他床上无聊地滚来滚去，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我才百般不情愿地爬起来接电话。wayne打来的。

    「喂？」

    「sunny跟妳说了什幺？」那端劈头就是这样一句，我愣愣：「谁是sunny……啊，你是说于易阳？」

    「嗯。」

    「喔，没事，我只是想说他……他原来就这幺自来熟？还是大学生都像他一样？」

    「并没有。他喜欢说一些五四三，妳就当没听到就好。」

    「没差，我只是跟你讲一下，反正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到他。」

    「那可不一定。」wayne轻笑，「我事情结束了，现在去吃下午茶？时间刚好。」

    我啊一声，「不用啦，宋準跟我在家，我问他就行。」

    「……妳现在跟他还好吗？」

    「总不可能装透明人吧。」叹气，「反正就这样啦，除了习惯还能怎幺办？」

    「妳能想开就好。」

    没什幺事了，结束之际我想了想又补充：「欸，下午茶那是开玩笑的啦，我才没有让别人请客的习惯咧，好歹我也是有收入的人，哼哼。」

    「好，好，总之妳认真点，不要再考七分了，好歹也得考个五十七。」

    「……」这到底是在鼓励我还是在讽刺我呢？

    他笑着逕自挂了线，我自个儿对着电话呲牙咧嘴，一抬头才看见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就站在那儿的宋準。

    「下午茶。」他淡淡的抓出关键字。「苏大小姐的生活怎幺都过得这幺惬意呢？」

    「……」我装没听到，把他手上盘子拿走，大吃特吃。

    □

    隔天早上，我七点半走出房门，竟发现宋準坐在客厅。

    「你怎幺还没出门？」

    他抬头看站在楼梯上的我，抿着唇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我以为我们跟以前一样了。」

    我有点懵。这种时候该回答什幺？

    「对呀其实我们之间什幺都没发生一切都是一场梦」还是或者「傻子吗你给我看清楚我可是上上上礼拜才被你甩掉的人」？

    结果我说的是——「那你怎幺没有叫我起床？」

    啊，有时候连我都会被自己的机智吓到。

    看看，宋準这不就笑了。

    「自己睡过头还怪我？」

    我呿了一声，跑下楼。

    梁橙对于我们和好的事一点也不惊讶，反而把重点放在于易阳上。

    「我觉得这名字很熟悉……」

    「是喔，说不定是wayne提过？」

    她想了一会儿就爽快的放弃了，转移话题：「妳应该不会重修吧？」

    「不会啦！我有看书！」虽然高分不敢保证，但在及格线上滑垒一向是我的专长。

    「那就好。暑假merci会很忙，妳记得来上班。」

    闻言我扑到梁橙身上蹭，「耶，橙橙我爱妳！到时候再请妳吃饭！」

    「妳拿我发给妳的薪水请我吃饭？」

    「……不要乱省略！是妳爸！不是妳！」

    「merci的帐是我在算的，妳的薪水也是我放袋子的，我还知道妳上个月一百六十小，比阿信还多。」

    梁橙这幺一说，我才惊觉我上个月真的太拼，一百六简直是正职了。虽然我只是个端盘子的，但常言道每个人都是这社会中不可或缺的小螺丝钉，由此可见merci的成功我实在是功不可没。

    我瞬间满腔热血，激情满满地毛遂自荐：「我暑假可以上全职，反正我也没事，不如多挣几个银子！」

    她嗯了一声，说：「我想也是。」

    「……」这种时候妳倒是挺了解我的嘛。

    几天之后就是期末考，老实说我觉得写得挺顺，不枉我昨天三罐红牛待命拼死拼活的把能背的都给背起来……好啦大部份是宋準的功劳，我老觉得他能在那幺厚的一本讲义把会考的重点一个不露全挑出来是一种超能力。

    我记得我称讚他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回：「用出题老师的思路想不就知道了？」

    「……要是我有这种思路我还犯得着重修吗，姊姊我早躺着考。」

    他睨我：「我比妳早一个小时，叫声欧巴来听听。」

    「你欧吉桑啦你！还欧巴咧。」

    「……」

    总而言之是安全过关了，虽然数学只考了七十一但班导还是爱我的，一边数落着我早开始读书不就没事了吗？然后默默把我的平时成绩拉到九十一点三，全部平均下来正好及格。

    于是无事一身轻，快快乐乐的暑假来了——屁啦，人生最好是有这幺顺遂平静，老天爷第一天就给我平地一声雷，轰得我头皮发麻。

    躲在员工休息室，我探出半个头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古典系空灵美女……为什幺李易清跑来merci？而且对方还点名要找我？除了脑力交流我最近应该没做什幺逾越青梅竹马分际的事……吧……

    「你确定是要找我？苏渺渺？」

    梁哥手叉腰站三七步，一副流氓样：「苏妹，妳要问几次？我给妳两个选择，要嘛现在出去面对，要嘛从后门回去，然后我记妳旷职。」

    梁哥最近被女朋友冷落，又没抽到宿舍，无处可归只好回高雄找我们晦气，我觉得很不公平，我来这是上班不是来给你撒气的，但由于我在以服务生外貌为卖点的merci实在是没有所谓地位可言，今天wayne又没班，没人罩我，阶级造就不平等，于是我抽抽鼻子认命出去。

    「请问，找我有什幺事吗？」我到李易清的桌旁，堆起营业微笑。

    她答非所问：「这边的制服很好看呢。」

    「……」

    我在犹豫要说谢谢还是要用menu打醒她的时候，她又说话了。

    「渺渺，妳什幺时候休息？我们可以聊聊吗？」

    那个我说，既然要用问句妳好歹也给我说不的权力来着……

    话说我在merci坐客席的时间很少，一是开店前我仗着乾妹这个名义使唤wayne扫地然后自己打game的时候，一是关门以后我累到不想善后于是再次使唤wayne的时候，所以说有乾哥的孩子像个宝……离题了，总之我真的是没以一个客人的身分待在这过，搞得我浑身不对劲，一见李易清的杯子空了就想站起来说不好意思帮妳倒个水，实在是职业病。

    「抱歉这幺突然来找妳。」

    李易清把碎髮拢到耳后，朝我笑了笑，举手投足间自带名媛光芒。

    我想我虽然没办法称作知识分子好歹国民基本填鸭教育下来也算读过几个书，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我前两天才考完期末考文学造诣怎幺说都不能输，于是也文诌诌地回道：「不会，有何贵干？」

    但我忽略了最后那个字如果力道不对的话会产生一点误会，隔壁桌歪歪扭扭走路的小弟又很不凑巧地撞到我的椅子，于是我的「有何贵干」就华丽地变成了「有何贵欸——干！」……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人说无心之过不谓过。

    李易清轻笑：「渺渺妳真有趣。」

    我隐隐约约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敢情现在有趣变成了我的个性特质？如果我的理解能力没出什幺问题的话，这两个字放在我这二八年华如花一般的少女身上好像不是很恰当喔……

    「呵呵，那个，找我有什幺事吗？」

    「是……关于宋準的事。」

    我抿着唇，等她说下去。

    「这次科展拿到首奖，专题被美国一所大学相中，提出合作，愿意提供我们实验所需以及研习的机会，可是宋準拒绝了。这真的是很好的机会，我不知道为什幺宋準会那幺坚持。我试着问过，但他总是不回答。」

    李易清顿了顿，「我想……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种事他可能比较愿意告诉妳，才会这样贸然来找妳。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我能不能拜託妳，再去劝劝宋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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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到了终点才发现站错跑道(1)

    第五章、到了终点才发现站错跑道(1)

    能不能？

    休息时间结束，我噙着笑向李易清挥手，送她离开merci，脑子里都是她刚才话里的那一句能不能。

    进休息室前忘记先敲门，一拉开就撞见裸着上半身在换衣服的wayne，我啊了一声，说了声抱歉，带上门便笔直走到自己的柜子前。

    「……我以为这种时候小女生应该娇羞的捂住眼睛尖叫。」

    「上半身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有，有什幺好娇羞。」

    wayne傻了一瞬，「喵喵，妳怎幺能不断地刷新妳的豪放上限呢？」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个女汉子。」朝他翻了个白眼，取出围裙繫上，回头看见wayne还懒洋洋地抱着双臂站在旁边，我受不了地上前踹他一脚，「上班了啦！不然等下我去告发你超休。」

    转头的同时却听见他叹了口气，下一秒马尾便被轻轻扯住。

    「为什幺不说？」

    「……说什幺？」

    他向前一步，手臂环住我的颈，「刚刚那个女生，是宋準的女朋友吧？」

    我沉默地把他的手扳开，重申了上班两字，走出休息室，没有回头。

    上工，罕见地两个人都不主动交谈。

    其实我刚才不是故意这幺讨人厌，但要我在事情发生的当下要我做出分享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以及不体贴，可毕竟wayne的乾妹只有我一个，我想他也是没有经验，所以就这样吧，他也有不对我也有不对，既然我们都有表现到，那就抵销吧。

    所以下班后我带着尽释前嫌的心态上前找wayne搭话，怎幺想到我才发了个句首助词的音，他就从我身旁绕过去。

    「喂！干嘛略我啊！」

    他没有回头，直接走到机车旁，自己戴了安全帽就要发动。

    我觉得我想求和的心被糟蹋，站在门口嚷：「你干嘛啊！乾哥这样当的喔？」

    「那妳呢？」

    他转过身来，又问了一次：「那妳呢？」

    我咬着牙，直直盯着他，一动不动。

    阿信很不识时务地从后头轻拍我的背，从我旁边越过去，回头笑，「渺渺，干嘛挡在门口……喂、妳怎幺了？」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这样，我也不知道我怎幺了，只觉得鼻子很酸，眼眶溼气很重。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哭，这不符合我铁铮铮女汉子的角色形象。

    可是我就是突然觉得很委屈。

    我想我到底把自己搞成什幺样子了啊？无理取闹，狼狈，不懂事，还得靠别人来告诉我宋準的事，让别人来拜託我去劝劝宋準。

    我都不敢告诉李易清，妳把我想得太重要啦，其实宋準根本一点没提，我还得谢谢妳来告诉我呢，果然女朋友跟青梅竹马本质上的差距很大。

    所以我真的很累我不需要再多个人来指责我的不对，但就算真的有我也不希望那个人是wayne，不希望是那个跟我说「要是我真的有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的wayne，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那幺短却有那幺多巧合的wayne，这世界上还有几个人也叫渺渺也能像我们这样？我是真的把他当哥哥在看的。

    所以这种时候我希望他做的是无条件站在我这边而不是告诉我我哪里不对。我知道我哪里不对，我做错的起点就是喜欢上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于是接下来的所有事对我来说都是难过。

    我低下头来抹泪，喃喃对阿信说着对不起，希望他不要被我吓到，我不知道管不管用，因为我来不及看就被wayne半强迫地拉到车上。

    安全帽才刚戴好，便感觉车身如绷紧的箭一般，疾奔前驶。

    我家离merci最多也就三分钟的路程，但这次wayne骑了至少二十分钟，整段路都压着最高速限奔驰。

    我抵着他的背哭，慢慢也就冷静下来，还能镇定的从口袋掏出卫生纸擤鼻涕，我想我刚才大概是鬼上身，这种哭法太少女漫，再也不干。

    减速，停下，我往旁边一瞄，赫然发现咱们身在高岗，实在吓人。而wayne的声音闷闷地从后背透过来：「我只是想让妳知道，被忽略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跳下车，扯下安全帽，站到前头：「那我也想说那个时候我心情很乱，我知道你是关心但我不想在那个时候回应你的关心啊，你自己说我可以对你任性的不是吗？可是你就这样兇我。兇我。」

    我自认我这话说得挺有气势，尤其最后强调了重点，无奈声音里还带着鼻音，只能说差强人意。

    他伸手拉住我的袖口，启唇的瞬间我立刻打断他：「我不要跟你说对不起，你也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他笑了，说：好。而我看着他的笑脸，怔忡。

    「所以这是哪？怪阴森的。」

    「跟着我走就对了。」

    我记得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大意是一个人的自信程度会决定他的语气强度，我想wayne说这话时那个铿锵啊，于是我就放心了。可走了一两分钟，他突然走进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我觉得这不对，通常草长得多的地方都阴，这地方明显不优。

    「你确定你没有迷路吗？」我哀声道，他却不回答了，直接拉着我走。

    不会吧，难道他假装跟我和好，但心里还是气到不行，于是要把我带到没人的地方揍？

    我五雷轰顶，连忙扯着他的衣角讨饶，简直要哭：「你要真觉得我太过了那我跟你赔不是吧总之你冷静点，打人是伤害罪谋杀是非告诉乃论啊你看看你又是医科又是帅哥我只是个uur你不要因为我赔上你的黄金半辈子啊多浪费——」

    说到最后我都闭眼了，那个害怕啊……

    他停下步子，一直没有说话。我瞇开一边眼睛，见他面对我，抱着双臂，皱眉：「苏喵喵，妳真真有病吧？」

    他那个真真加强了音量，活用了语言学里「以重音引导主旨」的技法……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幺技法，我瞎掰的，总之这话真真让我觉得我是个神经病，我只好尴尬解释：「不是，因为这里太偏僻，所以……」

    「偏僻？」

    他头往右点了点，「妳要不要再走几步试试看？」

    ……

    我依言往那方向又前进了几步，才发现wayne带我走的其实是近路──前头放眼望去尽是人潮，不远处显眼的love摆设闪着耀眼的光。

    wayne用力捏了我脸颊，是真的用力，我哀号了一声，听他道：「妳到底在想什幺？带妳来看夜景散心被说得像犯罪，我这委屈……」

    我嘴角一抖，无力反驳，只好装作欢喜地往前奔去，结果左脚绊到右脚，于是就这样华丽的摔倒……未遂。

    wayne成功救援，我只往前倾倒了四十五度，就被拉了回来。真是万幸。

    「喵喵，妳能不能对自己多上心点？」

    ……我有权保持缄默。缄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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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到了终点才发现站错跑道(2)

    第五章、到了终点才发现站错跑道(2)

    观景台人满为患，我们后退到忠烈祠前头，他扶着我上石虎旁，我抱膝，wayne自己手一撑也上来，第一句话就是：「uur是什幺？」

    「你不会讲台语？就是小屑屑小渣渣的意思。」

    他顿了一会儿消化，才回：「……说自己是渣渣，到底是有多自卑啊妳。」

    「那叫自嘲的幽默，你懂不懂啊？」

    wayne失笑，轻拍我的头，「好，知道了。」

    这动作是把我当小孩了吧……罢了，对wayne来说，我本来就是小孩。不用说别的，光是智力我就差他五年份。

    「李易清来拜託我劝宋準去美国。」我想想这话有点误导，于是又补充：「研习，两个月就会回来的那种。」

    「宋準不去？」

    「嗯。」

    「因为妳？」

    「不是。」

    然后他便不再问了，反而是说起完全无关的话：「……我没想到真的是这个李易清。」

    「哈？」

    「嗯，见过几次，打过招呼的关係。」

    「你认识她？」

    我傻了，不过想想也是，李易清是那种上台领奖跟吃饭一样平常的存在，出名程度跟宋準不相上下。在同一个城市又在同一个年龄层，认识也不奇怪。

    「她是sunny的妹妹。」

    「是喔。」我嗯了一声，其实想不起来sunny是谁，大约过了三分钟我才慢半拍的惊讶：「是你那个朋友？什幺易阳的？李易阳？」

    开玩笑吧，那位sunny跟李易清的相像程度如果用量表分数来算的话完全会拿到负值，简直比我跟宋準还不像兄妹……

    「于易阳。」

    「可是姓……」

    「他们父母两家都是单传。」

    点点头表示了解，却不太知道要接什幺话，毕竟两个人我都不熟，连八卦的兴致都没有。

    没多久我妈打电话来催我回家，wayne载着我沿着原路回去，只是车速比来时慢了很多。

    「快点啦！快！我妈一直打电话！」

    「骑快危险。」

    「你好意思！来的时候你骑得跟四轮的差不多快！」

    「我那是想让妳害怕，妳就没空哭了。」

    「……」

    回家的时候宋準房间还亮着灯，我扣门两声，逕自进去。宋準放下笔，转头，带着黑框眼镜，整一个斯文败类样：「我好像还没说可以进来喔？」

    「少骗我，我不管有没有等你都不会说。」

    「那就是不能进来的意思。」

    「机车。」我啧了一声，跳上他的床盘腿：「你干嘛不跟李易清说？」

    他皱眉，「她去找妳了？」

    「嗯，傍晚的时候。」我看他的表情複杂，又说：「放心啦，我没有跟她说奇怪的话，或是叫她滚开什幺的，真的没有，我模範宝宝。」

    「我知道。」

    他拿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叹了很长的气。

    「所以呢，你真的不去？美帝耶？big   apple耶？」

    「big   apple是纽约，研习地点在西雅图。」

    其实我不知道西雅图跟纽约到底是隔很远还是在隔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就去吧，虽然我对你们那个圈子很不了解，但李易清一脸错过了就没下次的表情，那一定就是很厉害的东西。而且我有听到free这个词，我觉得你不去的话实在是浪费钱。」

    「没那幺夸张，就是个游学性质的。」

    我拿枕头扔他：「游学性质的？姐姐我这辈子没游过学，你也没有，凭什幺讲那幺平淡无奇啊你……去啦！怕搭飞机有什幺好丢脸的，就告诉她不就好了？死要面子耶你。」

    「……」

    他难得没回话，一脸窘样。

    怕坐飞机这件事，是宋準为数不多的死穴。

    话要说回我们十二岁的时候，为了庆祝我们小学毕业了带我们到日本玩。那是我们第一次出国。

    去的时候倒是没什幺问题，问题出在回来的那班飞机遇到乱流，那晃都让我一边哭一边跑了好几轮人生跑马灯了，就知道多夸张。

    最后当然是没事。哭得像家里死人一样的我活蹦乱跳，宋準却从此视飞机如大敌，之后几次出国都是算準时间吃安眠药，一上飞机扣上安全带就睡得不省人事。

    这事我记得特牢，一是因为我这辈子也就遇过那一次乱流，二是这事就发生在我们和好前几天——前面说过我跟宋準在成长过程中其实有长长的一段是我单方面不爽他的时节，难得破冰，私以为应该有个纪念性的事件。所以我常常自己脑补，宋準被乱流吓坏是因为他怕我死，所以九死一生之后他就决定不能再浪费跟我一起的时间了……好吧，对不起，这两件事其实八竿子打不着关係。

    「不是，搭飞机那段时间也就一下子吧，有必要吗？撑一会儿就过啦。我觉得李易清不会笑你的。」

    「这研习是两个月的。」他捡起枕头，扔回来，「我不在，妳没关係吗？」

    我顿住，看着宋準的脸，几秒之后叹气：「……你这是，要拿我当挡箭牌的节奏吗？」

    宋準失笑，「没错。」

    「请别把我当低能儿好吗，我可是跟你差不多大的人类，能出什幺问题？」

    他慢悠悠细数：「早上谁叫妳起床的？早餐谁弄的？谁连自己的班表都会忘记，每天都问我有没有班？谁……」

    「停！那些都是小事好吗！」我白眼翻到不能再翻，「拜託喔，不要再假了，李易清不会笑你的啦！如果笑了我就……」

    「妳就？」

    我实在也想不出来我能干嘛，只好试探着说：「我就……就帮你揍她？」

    他愣了一下，大笑起来：「苏渺渺，妳混帮派？」

    我嚷着走开走开，把自己蒙到棉被里头。

    果然啊，接受事实以后什幺都能看清了呢。

    世界上跟我最亲的这人，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是真心还是玩笑。

    我不会留他，他也不会因我而留，我们再清楚不过。

    两个月在我们漫长而未来依旧会持续的成长过程里是多幺微小的一段时间，我们有很多时间，过去的，未来的，一辈子的。

    只要我谨守着青梅竹马的分际。

    □

    「我还以为妳会哭着叫宋準不要走呢。」

    梁橙用讲义搧着风，懒洋洋地道：「啊，研习真好，我们只能在这里上该死的拉机暑辅，热得跟狗一样，还得扫厕所，命苦。」

    「……少在那边，妳根本没碰到扫把。」

    宋準压在底限报名成功，出发时间是报名的一个星期后——也就是昨天。

    比赛队在机场集合。李易清远远的就朝我挥手，笑着向我道谢。

    宋準这死要面子的最终还是没有说他怕坐飞机这档事，打算跟往常一样偷偷吃了安眠药上去倒头大睡，幸好出发跟回程的时间都刚好是能解释成午觉的时间，应该不会显得奇怪。

    「自己小心。」我也没什幺话好讲，只这样道。

    他抱住我，大掌在我的背上轻拍两下。

    「要乖，听话。」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抬起头：「如果看到帅气外国佬记得把我的电话给他，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宋準笑瞇了眼，说我连这种时候都讲一些五四三。

    但我还能说什幺呢？也只能这样了吧。

    也并没有什幺特别不捨的感觉，大概是知道他不久后就会回来。

    只是脑子里不时会闪过同一个画面。

    那个全世界我最爱的背影，如今身边多了另一个人，走得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很难过，却哭不出来。

    只觉得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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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到了终点才发现站错跑道(3)

    第五章、到了终点才发现站错跑道(3)

    「但讲真，宋準之前不去的理由到底是啥？我才不相信是——」梁橙双手在脑后比着兔子耳朵，嘲讽的晃晃指头：「you   know,『怕搭飞机』这种比扯铃还扯的理由。it   doesn&#039;t   make   sense.」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般的队友，跟梁橙扫厕所比一个人扫厕所还糟，看看，我刚擦好的镜子，她甩甩水就又重新回到原点。

    「……我知道不只这样，但他没说，我也不想问，反正也得不到答案。重点就是他去了。the   end.」

    我打开厕所门，又狠狠关起来……怎幺会有人都活了十几年还学不会如何上厕所？有没有想过厕所区负责人的心情？没有，因为他们只想到自己。

    「噁，不扫了。」梁橙这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的家伙凑过来看了一眼就很豪爽的下令撤退。

    我：「……」

    暑期辅导到中午就结束了，咱们自行宣布完成工作以后背着书包离开，烈日高挂，走在街上就能享受烤箱的热度。

    我一手挽起头髮一手搧风，在脑中盘算等下经过小七的时候要买支冰来消暑，梁橙忽然道：「妳就没想过宋準真的有可能是因为妳拒绝的？想说不要告诉妳免得妳为了要劝他去还是留他而伤脑，结果妳还是意外知道了甚至还很潇洒的赶着他去，于是他就想：『好吧，既然苏渺渺都没关係了那我就去吧』，之类的……不觉得这比较合理吗？」

    我笑笑，拍拍梁橙的肩，「妳言情小说看太多了。他研习干我什幺事？」

    「妳十六年都跟他在一起，他离开两个月，六十天，难道不会想到妳？」梁橙朝我翻白眼，没好气：「不该自信的时候有自信，这种时候就畏缩起来了啊。」

    「这跟自信没关係。」

    我挥挥手，走进便利商店，买了两支冰出来，一支贴上梁橙额头。

    「好啦，吃冰。」

    梁橙睨我一眼，拆开包装的动作倒是挺俐落的。

    「妳干嘛突然那幺在意我跟宋準的事？」我问，梁橙默了一会儿才回：「没，总觉得怪怪的。直觉。」

    我耸肩，不置可否。反正也不重要了。

    放假期间merci永远都是高朋满座的状态，梁爸于是又招了个临时人手来……我说，看到于易阳出现在店裏的时候为什幺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呢？

    「多多指教，」于易阳弯下身子看着我的名牌，咧开笑：「喵喵。」

    我无语望苍天，走了一个李易清又来一个于易阳，我到底跟这家子有什幺孽缘……

    「难怪我觉得很熟悉。」梁橙撇嘴，「原来是sunny啊，世界真小，哈。」

    然后梁橙跟我说sunny之前在长假的时候有来打过短工，只是大家都sunnysunny的叫，根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妳怎幺会不记得？妳认识李易清不是？wayne跟我说他是李易清的哥哥。」

    「啊？李易清？李易清没有哥哥啊？她——」梁橙顿了一会儿，低声喃喃：「……不会吧……」

    「什幺不会？」

    梁橙表情难得严肃，「妳先上班，我理清楚了再跟妳说。」

    我喔了声，乖乖走出休息室，脑子简直打结，这家人的关係要不要这幺扑朔迷离啊？一下有哥哥一下没有哥哥的……

    下午是我们三个外场，客人很多很忙，我不知道为什幺sunny总是能找到机会开一些很难笑的玩笑。这人跟李易清到底是什幺关係？长得完全不像就算了，个性也是南辕北辙……

    「喂，苏喵喵！」wayne拐了我一记，「怎幺一直发呆？」

    我：「……哪有？」

    「少女情怀总是诗嘛。」sunny笑嘻嘻凑过来，「思春的少女最美了，你说是吧？」

    我：「……呵呵。」

    思春是什幺鬼？青春跟思春是一样的吗？

    「sunny，带位。」wayne不带感情地说道，把托盘塞到我怀裏，「喵喵，送六桌。」

    喂，我也是受害者，居然迁怒我！

    我才气呼呼走出去两步，sunny就朝我眨眼：「不好意思啊，我们家wayne就是这个臭脾气，不老实。」

    「……」

    送餐，送餐。

    以前我觉得略风流的wayne在sunny的世界级轻浮面前简直都可以被称作高冷男，实在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一浪还有一浪浪，what   a   wonderful   world！自从开始打工之后本姑娘的生活真是越发缤纷多彩，讚讚！讚讚！

    「干嘛一直不理我啊？」客人一少，sunny又凑过来，轻扯我的马尾，我没好气地道：「不要闹。」

    「阿喵妳转过来，我给妳好东西。」

    「……不要。」

    「转过来嘛——」

    我不理他，过了一会儿没声音，我以为他消停了，往回一看，额头无预警抵上他的。

    「啊，转过来了。」

    「……」

    我要退开，下一秒嘴裏就被塞了什幺东西。

    「嘘，不要跟wayne说。」他笑得灿烂。

    愣愣嚼了下，酸中带甜，清香在口中散开。

    还来不及问他从哪拿来的，wayne凌厉的眼光扫过来，我缩缩脖子，抱了水壶去补水。

    后来我送鬆饼的时候，才发现奶油上的草莓不知何时少了一颗……

    晚上打烊后，梁爸把我们全召集起来，那表情严肃啊，我还以为是要抓偷吃草莓的犯人，抖个不停，打算待会要是点到我我就把sunny拱出来。

    结果梁爸说的是：「今年我们去日本。」

    欢声雷动，只有我一个人傻愣愣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什幺意思？」

    wayne挑眉：「梁橙没跟妳说吗，每年都会有员工旅游。」

    「没耶……」我顿了会，环视四周，「不过，梁橙去哪了啊，还没回来？」

    「不知道。」他耸肩，下一秒，就听见门上挂铃响起，梁橙脸色複杂，一言不发，连招呼也不打，越过我们便直接上楼。

    「……她是吃错什幺药？」阿信凑过来问。

    没人回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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