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寒香》 第001章 往事泣血 德隆三十一年的初秋，天气暖和，很适合闲聊。 秦府三房的后院里。 丫鬟们谈论着秦府大房出嫁八年的二小姐：“多少客人亲眼看到二小姐和管家在床上，那可是路老太太寿辰的当天若不是三小姐求情，二小姐哪里还有命在你们可听说了峰少爷不是二姑爷的亲生儿子，而是来历不明的野种。二姑爷也真够善心，还另外辟了院子让二小姐和峰少爷住着。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下了报应，峰少爷这才病死，二小姐这才被火烧死。” “什么二姑爷、二姑爷，很快就要改口叫三姑爷了。” 是了，路长轩本来娶的是二小姐，但是二小姐死了，被火烧死了。现在，三小姐要嫁给路长轩，路长轩不就是三姑爷了吗 丫鬟们嘻嘻笑着，又说：“整个秦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话可说错了，还有人不知道，有人不晓得呢” 众女一起问：“谁” 那人卖了个关子，最终躲不开众人的逼供，扑哧一笑，说：“二小姐啊” 众女恍然大悟：“可不是只有咱们最最聪明的二小姐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二姑爷其实早就中意的是三小姐，而不是二小姐不知道作为庶女，二小姐的一生其实就是个悲剧 留下一串充满讥讽的笑声。 二小姐是秦府大房的庶女秦瑶瑶，三小姐是秦府大房的嫡次女秦菲菲。这么说来，二小姐死后，寡居几年的三小姐秦菲菲即将取而代之，成为正五品郎中路长轩的正室夫人。对一个寡居多年的女人来说，这样一门婚事自然是好到不能再好。路长轩不但为人英俊潇洒，而且仕途光明，最重要的是，如今他膝下并无嫡子嫡女，秦菲菲嫁过去，生下的孩子就是嫡子嫡女。 而丫鬟们口中的二小姐秦瑶瑶，此时此刻，躺在床上，手中拽着被子角，因为太用力，骨节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这一天一夜，她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似乎和人说过话，也似乎被人搀扶着在屋子里活动过。今天醒来后，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打量房中的陈设，发现这个房子正是一个标准的闺房，帐幔层层，流苏素雅，家具精致，典雅清新。 这个房间，她从未见过。 尤其在看到自己这双细嫩洁白的手时，不由惊诧万分，这根本不是自己原来那双因为过于操劳而落下厚茧的手。 疑惑中，秦瑶瑶咬着牙，轻轻下了床，扶着家具一步一步挪到了梳妆台前。 镜子里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眉目清秀雅致，只是身体单薄，脸色苍白，双目红肿，目光冰冷如万年幽潭，怨气几乎扭曲了这张本该单纯的面容。兼之身体细弱，一身素白的家居服，长发披肩，更显得整个人苍白冰冷，犹若女鬼。 这是三叔秦永洲的孤女，七小姐秦疏影 这段时间精神上备受折磨和摧残，就算看到如此惊恐的画面，她也没有丝毫害怕，而是细细思索起来。 沉思了许久，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二十四岁的她，秦府二小姐秦瑶瑶，已经死在三天前路府的大火中。 也许是她的怨气太重，也许是苍天也觉得对她太不公平，这才让她重生在秦府三房秦永洲的独女、十三岁的堂妹秦疏影身上。昏迷中的那些影影绰绰的记忆，也是秦疏影的。只是，秦疏影一直居于深闺，生活实在简单又乏善可陈，记忆中除了对亡父亡母的沉痛追思，再无什么特别。 秦永洲是秦府三个儿子中的翘楚，少年得志，天子器重，年纪轻轻就担当了正三品盐运使，原在富庶的南方任职。三年前，秦永洲感染了一场风寒后竟然就去了，三婶龙氏悲伤过度，不久也追随秦永洲而去，只留下孤零零的秦疏影。 秦疏影扶灵而归，心中悲伤，也病了好久，虽然后来缓缓恢复，但从此身子就柔弱不堪，不敢见风，特别是天气变化的时候，更是多日卧床不起，所以长期在春园中静养，不太出门。秦瑶瑶也只在秦疏影七八岁的时候见过她一次，才能从镜子中认出来。 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丫鬟们还在窃窃私语，屋子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谁还将一个快要死的孤女放在心上 看到桌子上有一碟子点心，秦瑶瑶，不，现在是秦疏影了。她的唇角浮起诡异的笑容，带着一种从地狱重生的狰狞，狰狞中是难以掩饰的悲痛欲绝我的儿，峰儿 硬撑着身体，一步一步挪到桌前，缓缓坐下，拿了一块慢慢吃，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慢饮了。好在一直没有人进来，良久，她才在泪水中将点心和热茶收入腹中，重新躺回床上。 八年前，秦瑶瑶嫁给路长轩的时候，他一无所有，她卖掉所有的陪嫁支撑起家，操持家务，侍奉婆母，抚养小姑，供他以及小叔读书。为了生计，她不得不抛头露面，打理生意，将原本一穷二白的路家变成了资产颇富的路府，也才能让路长轩投道问路的时候不用担心钱财，应酬的时候左右逢源，迅速在官场上崛起，毫无背景的路长轩二十五岁升了五品郎中。 秦瑶瑶虽然不善于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但她却有天生的、娘舅家遗传的生意头脑，又经常在外与人交往做生意，对时局总是比一般的女人知道得更多，把握得更准。所以，路长轩经常会和她商量一些大事，秦瑶瑶也当得起路长轩的重视，她出的主意不说百分百准确，但绝大多数都都能起到参谋作用，而且参与到后院的交际中也如鱼得水，为路长轩的仕途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不管她多么勤苦持家，多么聪明强干，路长轩对她一直淡淡的，谈不上热情。但在她眼里，这就是嫡母徐氏口中的“相敬如宾”，她很知足。 婚后的第六年，秦瑶瑶给书房的路长轩送去亲手做的羹汤，恰好书童不在，她一时间忘记了路长轩说过“女子不得入书房”的话，直接走进了书房，居然听到了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处在慌乱之中的她只当是某个通房，可随即一声“菲菲，宝贝儿，心肝儿”让她如五雷轰顶，失手跌落了手中的瓷碗。 第002章 过往不堪 从那之后，秦菲菲就经常出现在路府。对外称是来看望她这个姐姐的，实际上却是与路长轩私会。 秦瑶瑶竭力对外隐瞒，因为秦菲菲两年前死了丈夫，如今这样不清不白的，让人知道了，丢人的不仅仅是秦菲菲，受害最深的就是自己的独子峰儿，外人该如何看待他 再说了，路长轩将秦菲菲护得严严实实，哪里有秦瑶瑶说话的余地 从此她就知道，原来当初路长轩看上的就是秦菲菲这个嫡女，而不是她这个庶女。可是，当时的路长轩只是一个小小秀才，身为五品官员、握有实权的秦永涛怎么会将嫡女嫁给他 路长轩即使娶了她，也对秦菲菲念念不忘，终于等到秦菲菲守寡。 两个月前，就发生了令她匪夷所思的“捉奸”一事，她居然和管事在床上被路长轩和秦菲菲带着的一帮奴仆抓了个正着 居然还是在婆婆寿辰当天，满门宾客，丑事瞬间就传遍京城 婆婆要打死她，但在秦菲菲的苦苦求情之下留下了一条残命，和峰儿住到了一个小小的偏僻院子中。 再后来，在峰儿发高烧不退她苦苦哀求秦菲菲让大夫来看峰儿的时候遭到了戏弄，峰儿活活病死了。 峰儿一死，她也想追随而去。就是这么个心愿，也无法得偿。不管她采用什么方式，秦菲菲总会将她救活。路长轩自从她被关押在后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还记得，就在几天前，她从秦菲菲口中得知她的姨娘还有亲舅舅一家人的惨死都与徐氏母女有关。 秦菲菲还得意洋洋地说：“二姐姐，多谢你苦心经营多年，路府才有如今的富足，妹妹成为路府的主妇后，才能衣食无忧，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多谢你，一直支持长轩，长轩才能走到今天。还要多谢你，这些年给秦府送去数不清的银钱，母亲才能一次次渡过难关，大姐姐在宫中才能左右逢源。二姐姐，你说，我用什么来报答你好呢” 丫鬟们说得对，全秦府的人都知道秦瑶瑶在为他人作嫁衣裳，只有秦瑶瑶自己以为她的婚姻美满幸福 姨娘的死，峰儿的死，舅舅一家惨遭灭门 峰儿，可怜的峰儿 他那柔软的身体仿佛还在怀里，他那娇憨的“娘亲”仿佛还在耳边，他那灿烂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秦疏影的双目被泪水模糊了眼睛，一双眼睛已经红肿得像桃子，可泪水还在不停往下流。她死死咬住被子，将抽泣声尽量压低到最小。 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还有什么值得守护 就算下地狱，她也要为她的亲人讨回公道 秦疏影脸上的泪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全身一直在抖，牙齿打颤，“咯咯”响个不停 路长轩，徐氏，秦菲菲，莲嫔娘娘，还有那些害过我的人，我回来了，你们准备好了吗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的仇向谁去报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一定，一定 从此，秦瑶瑶不再，世间只有一个从地狱归来、为复仇而生的秦疏影 秦疏影望着帐顶，思索着。 秦疏影的身体越来越弱绝对和徐氏脱不开关系。 秦永洲的职务是个肥差，而且他又异常聪慧机灵，开的铺子积累了巨额财富。如今这些钱财都在秦疏影名下，徐氏岂能不眼红 如果秦疏影死了，那些钱财就能充入秦府公中，作为秦府当家主母的徐氏也能暗地里捞到一大笔私财。 但是，徐氏在外向来素有贤名，便是秦瑶瑶当初也被她的贤惠淑德迷惑了双眼，将她当做自己最亲的人，遇到大事第一反应就是和徐氏商量。 京城中但凡相识的人家，谁不知道徐氏是个大善人，怜惜孤苦，乐善好施，庶子庶女的吃穿用度和教养堪比嫡女。 因此，徐氏对待秦疏影，既恨不得一口吞掉她的钱财，又要赢得一个好名声，秦疏影怎么死，就很有讲究了。 秦瑶瑶的事情不就如此吗外人皆知秦瑶瑶不守妇道，而秦永涛和徐氏爱女心切，全然不顾身份和尊严，竟然苦苦哀求路家不要休妻，给秦瑶瑶一个体面。为了弥补秦瑶瑶的过失，又欲将嫡女秦菲菲嫁入路家。 特别是刚才从丫鬟们的谈话中知道，秦瑶瑶纵火自焚后，徐氏又前往寺庙，亲自为秦瑶瑶诵经，祈求她来世好运。满京城，谁不赞叹徐氏的良苦用心 纵火自焚 那把火，不是路长轩，就是秦菲菲放的，因为秦菲菲已经有了身孕。 院子里一声低低的怒喝打断丫鬟们越来越高的说话声：“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各做各的活儿去，小姐的热水备好没有” 这个声音，正是她昏睡期间那个充满关切和担忧的声音。 侧耳听着，丫鬟们顿做鸟兽散，轻轻的脚步声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走进来一个穿着松石蓝刻丝银鼠袄、青色对襟褂子的中年妇女，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满脸愁苦。 这正是秦疏影的奶娘福妈妈。 福妈妈以为秦疏影还在昏睡，在床前将被子掖了掖，轻轻叹息一声：“小姐，二小姐三天前去世了，说是自己发癫一把火烧死自己，老奴不相信。大夫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三小姐也是个披着美人皮的恶鬼，明摆着就是她们害死了二小姐。可是，如今外面的传言都是不利于二小姐的，都说当初是二小姐因为奸情早就败露，为了固宠设计让身为寡妇的三小姐跟了姑爷，说二小姐自私自利，连自己守寡的妹妹都能利用，人人都唾弃二小姐只有老奴不相信二小姐的死，定然是这对母女设下的圈套哎，老奴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二小姐已经死了，三小姐很快就会成为路府正房夫人” 秦疏影的手指紧紧蜷起，指甲刻进了手掌心也不自知，胸腔憋得难受，仿佛被塞进了一堆棉花，一口气也提不上来，嗓子里更是痒得很，仿佛有千百万个虫子在噬咬 “咳咳” 第003章 奶娘可亲 福妈妈听到咳嗽声，先是一惊，眼中突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来，疾步上前，尽量压低了声音，怕吵到秦疏影：“小姐，小姐，你醒来了小姐，你觉得怎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可想吃点什么” 床上的少女对福妈妈的话恍若未闻，清亮的眸子中闪过烨烨的光华，冷得仿佛坚硬的冰箭，锋利的箭头似乎簇着冰冷的蓝色火焰。 福妈妈愣了一愣，小姐的眼睛肿得跟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显然痛哭过。 随即，福妈妈转过头去擦了擦眼睛，小姐老是这样子思念老爷夫人，经常暗地里哭泣，这怎么得了哎 “福妈妈，小姐真的醒了” 外面冲进一个相貌丑陋的丫头来，十四五岁的样子，袖子高高挽起，手上还有水渍，刚才大约在洗东西，她疾步向前，跪倒在榻前，满脸激动之色，不等福妈妈吩咐，便说：“妈妈，我倒水来” 倒是个机敏的丫头，只是她半边脸上都是烧伤的淡淡疤痕，一张脸很是丑陋。记忆中，这个叫绿叶的丫头是秦疏影跟秦永洲在南边的时候看到的，当时绿叶卖身葬父，快要饿死了，心善的秦疏影买了下来。 秦疏影是秦永洲夫妇的掌上明珠，原来的生活太过平顺，并不懂得大宅院里的魑魅魍魉。加上她性格柔顺，到了秦府后，只将大房的人都当做自己如今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根本毫无提防。 秦府的大房秦永涛道貌岸然，徐氏伪善歹毒，一心盯着秦疏影的家财，而秦疏影在哄骗之下竟然完全信任他们，非但如此，还听从他们的话，说是要为亡父亡母抄经超度，主动远离了她在秦府唯一的依靠秦老夫人。 福妈妈明里暗里也多次提醒，秦疏影根本不放在心上，加上徐氏的故意挑拨，秦疏影竟然渐渐远离了这个一心为她打算的奶娘。 如今，从南边带来那些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婆子，都被徐氏借着这个理由那个理由断断续续支走了，发卖的发卖，打发到庄子上的打发到庄子上，只剩下福妈妈和绿叶还没被处置。 秦永洲在临终前给福妈妈赎了身，如今是自由身，徐氏顾及名声，不对福妈妈怎么样，而是挑拨秦疏影亲自对付福妈妈。绿叶则太过卑微、迟钝，徐氏还没将她放在眼里。 若不是徐氏爱惜羽毛，又畏惧秦老夫人，恐怕如今秦疏影身边就连福妈妈和绿叶这两个知心的人也没有了。 绿叶在桌上倒了水，秦疏影被福妈妈扶着，绿叶小心翼翼给她喂水。 喝了几口水，口中的苦涩之味淡去，秦疏影歇了口气，清了清嗓子，“我想喝粥。”复又闭眼养神。 她这幅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刚才只吃了一块点心，如今还在胃里尚未消化。 福妈妈闻言一喜，绿叶已经抢了话头：“有的，奴婢去热一热，马上就好。” 福妈妈说：“绿叶，你守着小姐，我叫慧琴去，再去禀报老夫人，请大夫来给小姐看看” 听到要叫大夫，秦疏影顾不得虚弱，忙止住了福妈妈：“不用请大夫，要喝粥。” “小姐，你的身子虚弱，不看大夫怎能行我去萱堂求老夫人，请陈大夫前来为你诊治小姐，哎，是我糊涂了，陈大夫怎么会来给小姐诊治可那刘大夫是徐氏的人，老奴不信他” 陈大夫医术精湛，往来于权贵之家，向来只给一家之主看病，秦府也只有秦老夫人和徐氏夫妇能请得动她，秦疏影哪里能劳动陈大夫亲自诊治素来都是刘大夫给府上小姐们瞧病的。所以福妈妈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知道此事不妥。 这几日，徐氏自然是请了刘大夫前来为秦疏影诊治，刘大夫一如往常，说秦疏影体质较弱，要静养。 秦疏影神色淡淡，眸中隐有坚定之色，福妈妈一滞，秦疏影再次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喝粥。” 福妈妈想到小姐如今和自己已经不同心，心生凄凉，只得向绿叶交代了两句，移步而去。 看着福妈妈微显佝偻的身体和匆匆而去的脚步，秦疏影嘴角微微上扬，掀起一抹讥讽的笑：徐氏，这一手离间计用得正是炉火纯青啊 根据本尊的记忆，福妈妈对秦疏影亲如亲生女儿，一心一意为她打算。虽然是自由身，但却一直不肯离开秦疏影。而徐氏，居然通过几桩事情，让秦疏影对福妈妈产生了一种指手画脚、挑拨离间的印象，渐渐厌恶了福妈妈。 “小姐，奴婢，奴婢去叫慧琴来” 绿叶站在床前，显得很是担忧她，但神情又很拘谨，说话也不太利索，刚才的机灵劲儿竟然荡然无存。 绿叶这幅模样，因为容貌毁了，只是院子里的三等丫头，自然没有资格近身伺候的。但她又真正担忧自己，故而刚才才会不顾一切冲进来。 在秦疏影本尊的记忆中，慧琴虽然是她的大丫鬟，但向来不太亲手做事情的，倒是比小姐还尊贵。 秦疏影颔首，绿叶出去叫人，但过了好一阵，也没人来。 “小姐，慧琴不在。”绿叶返回来，声音低低地回复，一脸不安。 秦疏影说：“那就你来吧。” 绿叶似是不信，随即大喜，忙去打水，给她净手，倒是细致妥帖，沉静稳当。 福妈妈很快将粥端来，秦疏影不疾不徐喝完，感觉力气慢慢回来。让福妈妈和绿叶出去守着，秦疏影躺下，泪水不知不觉就淌满了脸颊，抽泣声越来越大，她拉起被子，捂住了头，口中死死咬住手指头。 福妈妈和绿叶看到她哭过也没有太惊讶。 秦疏影记忆中的本尊多愁善感、见风流泪，看来，如今这控制不住的伤心绝望暂时可以蒙混过关，不至于引起别人的疑心。话虽如此，她还是要尽快适应现在的状况，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今后的仗怎么打 第004章 丫鬟倨傲 睡到傍晚，福妈妈和绿叶又服侍她喝了粥，之后，绿叶在门口守着，福妈妈外出。 福妈妈还向她交代了大丫鬟慧琴和红绢的去处，慧琴“有事情”，红绢老子生病，请了一天假。 红绢是老夫人给的，慧琴是大夫人给的，自己原先从小服侍的两个大丫鬟被徐氏打发嫁人，自然是嫁得不好了。此外，徐氏还给她安排了一个管着粗活的婆子陈妈妈，虽然管内院更有油水也更能监视秦疏影，但老夫人那里毕竟过不了关，只得让福妈妈在内院服侍。 秦疏影躺在床上，躺着躺着，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丧子之痛，锥心之痛，她无怎么可能做到平静 一个身穿葱绿比甲、鹅黄襦裙、身段婀娜的丫鬟走了进来，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漫不经心瞥了秦疏影一眼，对秦疏影脸上的泪水视而不见，说道：“小姐，该喝药了。” 这就是慧琴了，她主要负责饮食，红绢负责衣服以及贴身的一些事情。至于最重要的钱财，徐氏让福妈妈管着。 秦疏影如今还有什么钱可以管的而徐氏却赢得了一个好名声。 之前的秦疏影，也认可了徐氏的安排。徐氏说，姑娘家娇贵矜持的，莫要染了黄白之物的俗气。秦疏影的母亲龙氏，原本也不太擅长庶务，对这个女儿的教养也不沾铜臭。所以，秦疏影本尊只会吟诗作画、弹琴写字，娇弱矜持、不通俗事。 慧琴实际上只管她喝药，用餐她是不管的，从晚上的饭菜看来，徐氏并未在饭菜中动手脚，慧琴自然乐得让福妈妈和绿叶去跑腿、看眼色，厨房里的管事，向来都捧高踩低，只看哪房哪院的主子地位侍奉饭菜。 慧琴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指甲上，等了好一会儿，见秦疏影依旧躺着没有动弹，她眼中闪过不耐烦，最终还是将秦疏影扶了起来，在她身后放上一个大红金线蟒引枕，然后拿起勺子，要给她喂药。 “咳咳” 秦疏影却猝然咳嗽起来，前身俯下，将慧琴手中的药碗碰落啪 清脆的瓷器落地，发出尖锐的声音。黑乎乎的药汁则一滴不剩地落在慧琴的身上，立刻将她鲜艳的衣裙打湿了。 “呀”慧琴慌忙退后，眼中闪过怒气，大声抱怨：“怎么这么不小心” 秦疏影咳嗽着，余光观察慧琴的神色。 慧琴一脸的厌恶，抱怨道：“真是倒霉” 不过一个丫鬟，居然敢这样对她，秦疏影心念一转，有了计较，“咳咳咳我不是故意的” 慧琴哪里将她放在眼里，一脸的不耐烦和厌恶：“你怎么这么讨厌” 绿叶气得身子都在发抖，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当初小姐刚回到府中，看到小姐家资巨丰，一个个都巴上来要伺候。 小姐心性善良，平和温婉，加上从南边带来的人手也不够，自然就择了好些人。谁知道，如今见小姐病了，一个个马上就转了风向，伺候起来一点心思也不费，居然事事得她和福妈妈亲力亲为，否则小姐连口热汤也喝不上。 慧琴对绿叶的神态视而不见，哼了一声，连地上的碎碗也不收拾便抬着头走了出去。 刚回来的福妈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忙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别生气，和这种浪蹄子置气掉身份。这药倒了也好，小姐不能喝” 福妈妈自己气得要死，却怕秦疏影生气对身体不好，忙拍着秦疏影的后背，给她顺气。 秦疏影的眼皮低着，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在眼睛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看来自己如今的处境比起前世真没好到哪里去啊，一个丫鬟，竟然敢这样，可见秦疏影平日里有多懦弱。 转而看向地上的药汁，福妈妈正佝偻着腰身在收拾。之前听福妈妈说怀疑秦瑶瑶的死和徐氏、秦菲菲脱不了干系，福妈妈还真是老天留下来帮她的，如此心细、谨慎。 只可惜，福妈妈为人耿直，哪里是徐氏的对手，秦疏影又如何逃得过徐氏的毒手，真正的秦疏影早已香消玉殒 前世，她打理药铺，为了在重重竞争中杀出一条路，下过苦功夫研习药理，常见的、不常见的药物，都能分辨一二。刚才的药汁里，虽然并无毒药，却有一味重补药，尽管量很少，但秦疏影身子虚弱，根本受不起，长期服用下去，必定要死 之前，福妈妈纵然怀疑，却又没有证据，而徐氏让慧琴亲眼盯着秦疏影喝药，秦疏影自己也甘之如饴，她一个奶娘，又能如何 如今，自然要从断了药汁开始，而且还要开始调理身体。这幅身体虽然虚弱，只要停了那药汁，换成自己对症的药，相信很快就会无碍。只是，屋子里到处是眼线，如何偷梁换柱还需要费一番心思。低头静静想了一会儿，已经有了计较。 “绿叶，你先去门口。”秦疏影语气平静无波地吩咐，直到绿叶守好门，她才压低声音对福妈妈说：“妈妈，我这里有副方子，你借着出去的时间，亲自去抓药，若是有人问你，你就说你自己用。回来了你自己亲自煎药，没人的时候端来给我喝。” 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秦疏影已经气喘吁吁。福妈妈蓦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疏影，但见她一双眸子如星辰般明亮，却又平静若幽深的潭水，泛着不明的冷意。 福妈妈握住她的手，非常激动：“小姐，你，你终于肯信老奴的话了老奴就说，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居心叵测，你千万不要喝这些药天可怜见小姐你终于，终于” 秦疏影睁开眼，目光穿过福妈妈，停留在桌子上的钿镙细纹红漆盘上，盘子中，端放着一整套汝窑青花瓷的茶壶茶杯，这样好的瓷器，若是摔碎了，真是可惜啊 在徐氏眼里，秦瑶瑶不过贱命一条，秦疏影也是贱命一条，峰儿也是贱命一条，可若是徐氏的宝贝女儿秦莲莲、秦菲菲、秦芸芸死了，是不是也会像那精美的瓷器破碎一样，是不是很可惜 第005章 再见故人 秦疏影掩饰着眼底的愤恨，换上悲戚的神色，“妈妈，我昏迷这几天，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父亲，父亲告诉我很多事情，还责备我没有将妈妈的话放在心上，上了大夫人的当。” 福妈妈浑身一震，又惊又喜：“真的是老爷托梦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小姐，老爷夫人那才是真正的与人为善，行善积德，定然感动了菩萨，托梦来告知小姐徐氏谋取老爷留给小姐的财产，又指使人伤害小姐的身体，小姐，徐氏狡猾奸诈，要从长计议啊小姐这样说来，你刚才对慧琴都是故意的” “妈妈，我梦到父亲这件事，现在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小姐，老奴省得。小姐，如今你先要要养好身体，想法子重新赢得老夫人的欢心，再慢慢将老爷交给你的铺子管事权收回来。” 秦疏影再次颇感欣慰，“妈妈说得是。” 福妈妈看到秦疏影这样清冽的眼神，欣喜交加，只要小姐不要着了她们的道，好好将养身体，还怕没有个好的将来吗 因此马上出起主意来：“小姐，徐氏只是伯母，小姐凡事有老太太，无需通过她。徐氏之前是欺负小姐不懂事，诱使小姐远离老夫人，这才让她有了下手的机会。如今，只要小姐肯费时间虚与委蛇，重新取得老夫人的欢心，就不用怕徐氏。再有，春园里的事情，小姐完全能自己做主，回头再从外面买几个伶俐的，春园的风气要好好整顿。” 轻重缓急说得一清二楚，真是个头脑清晰的人。 不过，若全部按照福妈妈的话去做，岂不是太便宜徐氏了她要的不是“不用怕”徐氏。 见秦疏影似有筹划，福妈妈怕她操之过急伤了身体，忙说：“小姐，你才刚起来，身子还弱，好好用膳，先将身体补好，其他事情急不得，要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秦疏影唇角浮上一丝讥讽的笑，可不是吗，徐徐图之，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妈妈，叫人进来伺候我净身。” 福妈妈没想到秦疏影这么快转换话题，她还有好多话要叮嘱秦疏影，便说：“老奴” 福妈妈刚开了个头，秦疏影的一双冷目就扫了过来，福妈妈心里一个“咯噔”，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小姐眼神坚定，可是，那其中冷冷的寒意 来不及细想，福妈妈几乎是下意识地听从秦疏影的话，打起帘子，到外面唤人：“红绢，进来伺候小姐净身” 回头看向秦疏影，她已经闭上眼睛，躺在迎枕上养神。刚才那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好像是幻觉。福妈妈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年老眼花了吧，又担忧地看了秦疏影一眼，这才走了。 福妈妈往常也会出府，因为她也有家，有儿子女儿在城里，因此并无人特意关注她。 红绢刚回来，与慧琴的骄傲轻佻相比，她倒是利落稳重，神态上也很恭敬，扶着她净身，不多话。秦疏影对她报以几乎讨好的笑容，红绢似乎没有看到一样，只垂着眸子，平静无波的样子。 如今看来，徐氏的手段不外乎两样：其一，下药重补，让秦疏影元气大伤，最后久病难医；其二，亲自“教导”秦疏影，让她疏远了那些真正对她好的人，又派来慧琴还有院子里那些无法无天的丫鬟，将原本一个温婉娇羞的小娘子养成一个唯唯诺诺、自卑自贱的人，上不得台面。 这两个方法还真是百试百灵啊 秦雅瑶败了，秦疏影也败了 吃了饭，秦疏影漱了口，略坐消食，又躺回床上。但之前睡得多了，其实她根本睡不着，不过闭目眼神，脑海中将事情都细细滤了一遍，直到深夜才睡着。 晚上陪床的也是红绢，福妈妈没有再来过。红绢倒是细致妥帖，言语不多，记忆中，红绢一直就是这个样子。白天哭多了，晚上虽然睡不着，但眼泪好像哭干了，她瞪着眼睛在黑暗中熬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精神就不太好，早起之后略略食用了一些薄粥，便又睡着了。 还在朦朦胧胧的昏睡中，听到有人叽叽喳喳进了屋子，不由分说将她的手握住，抽抽搭搭哭起来：“七妹妹，你总算好了，姐姐我这些天可担心得睡不着，吃也吃不香，天天在菩萨面前祈祷，恨不得让姐姐少几年寿命，来换你的康健。今儿你终于好了，可见菩萨是听见了姐姐的心愿” 只听声音，秦疏影也知道这个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人是谁，正是徐氏的第三个女儿，也是秦府的六小姐，秦芸芸。 徐氏一共生了五个孩子，秦莲莲、秦凯乐、秦凯愉、秦菲菲、秦芸芸。 秦莲莲是秦府大小姐，比二小姐秦瑶瑶大几岁，今年二十九岁，十三岁就入了宫，生有一个儿子，今年十四岁了，是今上的六子，秦莲莲母凭子贵，被封为莲嫔。 秦凯乐二十七岁，得了外放在一个颇为富庶的县里为县令，妻儿随任。 秦凯愉今年十六岁，已经是个秀才，在书院求学，前途光明。 秦菲菲不日也将是正五品郎中路长轩的正妻，可谓个个都得了好前途。 只剩秦芸芸，今年年方十四，尚未婚配，姿容绝美，又被徐氏请了人精心教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接物大方有礼，是有名的才女。秦永涛和徐氏的打算，定然是将她许一个贵人。 秦疏影想装睡，她实在不敢肯定自己面对徐氏的时候会不会失控，会不会因为强烈的恨而哭出来，可是，这些人实在太吵，要装睡是做不到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为了峰儿，为了自己的亲人，哪怕将她架在火炉上烤，她也受得住，她也必须受住 睁开眼睛，正和徐氏对上眼，秦疏影目中的恨意还是控制不住。 秦疏影忙捂住自己的脸，双手禁不住颤抖，肩头一抖一抖，好恨好恨啊 她恨不得吃徐氏的肉，喝徐氏的血可是，她现在不能，不能 第006章 对弈谁胜 徐氏没注意到秦疏影目中的异常，只当她又犯了春花秋月的悲愁，将她的手一把握住，亲亲热热说：“你这孩子，又想爹娘了。” 秦疏影的身子一僵，脑海里闪过峰儿那天真无邪的笑容，那笑容仿佛给了她面对一切的勇气 徐氏会装，自己一定要比她更加会装，不然，峰儿的仇怎么报 峰儿，娘亲一定会为你报仇为了你，娘亲什么都愿意去做披着人皮，变成恶魔，变成恶鬼，全部都无所谓 那么，与徐氏虚与委蛇又有什么难 秦疏影素来多愁善感，身子不好，性情中懦弱居多，自己这幅凄凄惨惨的样子，徐氏必定是不会疑心的，昨儿福妈妈和绿叶不是也是一幅见怪不怪倒的样子吗 秦疏影渐渐松开手，徐氏看到的就是她双眼红肿、脸色苍白的样子。 徐氏心中笑了，悲愁伤身，不过十三岁的孤女，还能拖多久呢到时候，三房的家财就全是囊中之物了 脸上却是怜惜不已：“好孩子，快躺着，别起来。”语气真挚而担忧，真是令人感动。 转而又责备秦芸芸：“芸丫头也是，你心里挂念七丫头，茶饭不思，小脸儿都瘦了一圈，这都罢了，竟然还抄佛经抄到半夜。若是有个意外染了风寒，岂不是让七丫头心里过意不去，忧思难安，病情加重，那岂不就是你的罪过了。 ” 秦疏影垂下双眸，松了一口气，果然，徐氏并不有他疑。这样幸好，自己控制不住悲痛而哭泣的时候，倒是也有借口了。 秦芸芸娇嗔道：“母亲，我这不都是着急了么如今七妹妹安好，焉知不是我的诚心感动了菩萨七妹妹又怎么会嫌弃我多事呢” 徐氏的心腹张妈妈说道：“夫人，依老奴看，七小姐昏睡了一天一夜，最终能安然无恙，闯过鬼门关，还全赖了七小姐日夜祈祷。您还记得么，当初老爷生了病，六小姐也是昼夜不寝，滴水不饮，日夜祈祷，老爷很快就好了。六小姐真是心地善良，孝顺长辈，友爱姐妹，放眼整个京城，也没几个比得上。七小姐，不是奴婢多嘴，能得到六小姐这样的姐妹，真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 “是啊，是啊。” 身后的丫鬟婆子俱都附和，只有绿叶远远站着，一脸不忿和怒气，却不敢说话。而红绢，头低得很，看不到表情。慧琴不停附和，随时听候调令。 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这是来探病的吗 秦疏影温和地笑着，满脸是感动，紧紧握着秦芸芸的手，“六姐姐，我” 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将她刚到嘴边的话打断了，秦疏影的嘴巴对着秦芸芸的嘴巴部位，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子也多半依到了秦芸芸身上，一个劲儿要说话，可咳嗽不停止，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唾沫也飞溅到秦芸芸脸上。 脏 秦芸芸慌忙别开脸去，将秦疏影往床里面推，自己想往外面走，但秦疏影紧紧抓住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整个身子更加往她身上靠。 张妈妈极有眼色，立刻上前，试图扶着秦疏影，让秦芸芸起身离开。 但秦疏影咳嗽猛然间就没了，将秦芸芸的手抓得更紧，说道：“六姐姐，你的大恩大德，妹妹没齿难忘咳咳” 徐氏虽今天只不过来摆摆她“大善人”的架子，顺便看看她身子到底怎样，见她依旧虚弱苍白，到底放了心。刘大夫说过，秦疏影这病，不会很快去了，只会慢慢拖，今年年底就会有“分晓”了。 徐氏喜不自禁，不过只剩几个月时间了，她迫不及待将秦永洲夫妇留下的一些珍宝先行用上了，莲嫔娘娘在宫中，需要大量银钱。 想到这里，徐氏心情颇好，笑容越发亲切和蔼，说道：“瞧你这个丫头说得多生分，自从你回来，我就将你当做亲生的一般对待，吃穿用度，比芸丫头还要好，花钱如流水，我也从不皱眉一下。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便是填上我的私房，我也不皱眉头一下。” 福妈妈刚回来就看到一屋子的人，正好听到徐氏这一番话，忍不住怒气腾腾，小姐回到秦府，可是携带了大量钱财的，徐氏哄骗之下，中饱私囊，何曾用过她一分一毫，如今，到成了小姐全然靠徐氏过日子了 忙绕到秦疏影身边，眼中满是愤怒，开口道：“大夫人，我们老爷和夫人可是留了十八间铺子、上千亩良田和无数珍宝字画给小姐的铺子个个都是好地段，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小姐这一辈子怎么用也用不完” 徐氏只是笑，一幅宽容大度，不和无知下人计较的样子。 张妈妈说：“福妈妈，你这话就不对了。三老爷和三夫人留了大量铺子给七小姐不假，但七小姐只会读书绣花，根本不会打点，那些掌柜们各有主意，心思早就散了。若不是大夫人帮忙照看，如今怕是连铺子也被卷走了可大夫人看在七小姐是嫡亲侄女的份上，从不喊苦喊累，就算被人误会也不懈怠。福妈妈如今是自由身，凭什么还赖在秦府吃秦府的，喝秦府的，有脸没脸” 秦疏影掩住心里的冷笑，这个张妈妈，当着自己这个主子的面，就敢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真是好嚣张啊到底是谁给她的嚣张底气徐氏 秦疏影垂下眼睑，眸中闪过一丝狠辣。 福妈妈气得发抖，秦疏影貌似无意地将福妈妈的手挡开，眉头皱着，带着几分不悦：“妈妈，大夫人对我这样好，整个秦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呀，别多想了，去给我倒杯水，我嗓子干。” 简单的一句话，将刚才的事情揭过。其余人自然将秦疏影的不悦归结到了福妈妈身上，因为秦疏影与福妈妈离心已经多日了。 福妈妈愣了一愣，最终垂下头，满是失望地去倒水，徐氏的笑意越发飞扬，三房的这个丫头就是蠢。 秦疏影又对秦芸芸说话，精致的眉目间是说不尽的凄苦和依恋：“六姐姐，我这身子你是知道的，只要天气一变，定然要卧床好久，不敢出门，长居深宅，寂寞孤苦。春园的蹄子们生怕被我传染上也跟着害病，平日里也不敢靠近我，说话都不和我对面，怕我将病气过到她们身上了。六姐姐，你每日里只来看我一回，我们姐妹说说话，我便心满意足了” 并不提张妈妈刚才说的事情。 说着，又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整个身子都依到秦芸芸身上，嘴巴也对着秦芸芸，像是要说什么，终究咳嗽咳得说不出来，只将一嘴的药味儿冲到秦芸芸脸上。 秦芸芸闻着难闻的气味，挣扎着甩开了她的手，捂住嘴巴，嫌恶地后退几步，满脸厌恶之色。 第007章 伏笔埋下 徐氏见状，不动声色将秦芸芸往身后一别，就拦在了秦芸芸前面，笑眯眯就转移了话题：“芸丫头不是天天来陪你么这府中上下谁不知道” 秦疏影感激地说：“是，多谢六姐姐，多谢大夫人。” 徐氏的面容柔和慈祥：“一家人，再也不许说这种见外的话。还有，你们都听好了，七丫头身子虚弱，你们要好好伺候，不得有半点懈怠七丫头，刘大夫说你身体虚弱，要多静养，你今儿说的话也挺多，我们就不吵你了，多多休息吧。” 秦疏影恳求道：“六姐姐，我还有话和你说，能陪我一会儿吗” 秦芸芸脸上露出几分烦躁，徐氏目带警惕地看了秦芸芸一眼，随即柔声说：“七丫头，你六姐姐自然是巴不得你赶紧好起来，哪里会不愿意和你多亲近只是，你六姐姐还要去学琴棋书画，半点分不开身，就这会子时间，也是挤出来的。再说了，你身体还未痊愈，你六姐姐还要回去抄经为你祈福呢你且别急，只要她一有空儿，保准就来了。” 徐氏对秦芸芸那一眼，没有逃过秦疏影的眼睛。 怪不得秦莲莲、秦菲菲、秦芸芸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一幅知礼懂事、温柔大方的样子，徐氏这一番教导真是费尽心血啊 秦疏影满脸失望和难过，挣扎着要去抓秦芸芸，张妈妈手一挡，将秦芸芸和秦疏影隔开，前呼后拥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走了，走出门，还能听到秦疏影的声音：“六姐姐明儿一定要来看我啊” 福妈妈对着徐氏消失的方向凝视片刻，方才回头对红绢和慧琴说：“你们都忙去吧。” 慧琴本来就要走的，自然一溜烟不见了。红娟低眉顺眼，一丝不苟地福了福身，这才离开。 福妈妈叫道：“绿叶，你力气大，进来给小姐捶捶腿。” 绿叶闻言进来，很是机灵地站在了门口后面，开始她的守门。 福妈妈这才对秦疏影道：“小姐，你这计策甚好，省得来聒噪，影响小姐休息，小姐才能早日康复。只是徐氏和六小姐脸皮厚，根本不会顾及小姐是否休息得好，只为了自己的名声好看，下次还会来。” 秦疏影幽幽叹了一口气，“我这身病，越来越重，真担心将病气过到六小姐身上啊可是，我和六姐姐这样好，只和她说得来，这可怎生是好” 福妈妈闻言不由得也露出一丝笑容来：“是啊可六小姐和小姐感情这样好，小姐日日想念她，老奴明儿就去求六小姐来和小姐说说话。 ” 秦疏影点了点头，又说：“妈妈，我这里有些事情，还需要妈妈亲自去做才放心。” 知道她有正事，福妈妈忙凑到床前，认真听秦疏影交代。听完秦疏影的话，福妈妈纵然满腹疑虑，可想到老爷在梦中指点小姐后，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刚才对付徐氏的手段也算得上不露痕迹，就出了门。临走前，仔细交代绿叶好好看着院子。 当晚，慧琴端药来，秦疏影已经睡着，慧琴忍着不耐烦，将她推醒：“小姐，该吃药了” 秦疏影像是受到惊吓，双臂在空中胡乱挥舞，随后尖叫一声，猛然睁开眼，定了定神，才吐出一句话：“好可怕，吓死我了” 慧琴再次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满身的药汁，随之，她恶狠狠嚷起来：“你见了鬼吗动个什么动，我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 秦疏影好像这才知道房子里还站了一个人，吓了一跳，对慧琴满身的药水表示歉疚，讨好又谦卑地哀求：“对，对不起，慧琴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 慧琴气得将秦疏影拉着她衣服的手狠狠一甩，秦疏影不支，倒在床上，慧琴恨恨一瞪眼。秦疏影眼里噙着泪，哀求地看着慧琴，但慧琴怒气腾腾，白了秦疏影一眼就走了。 慧琴刚离去，福妈妈也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倒是不怕人看见，丫鬟婆子经常看到福妈妈用食盒储存食物给七小姐吃，因为大厨房的饭菜不合口，又不肯给秦疏影重新做，福妈妈心疼秦疏影，时常去外面买些好吃的，或者从家里做了来。 最近半年来，春园的丫鬟婆子得到徐氏身边张妈妈的暗示，一个个都将秦疏影往死里气。衣服脏了，没人拿去洗；饿了，没人去弄吃的。 秦疏影是个软弱的，居然想出打赏银子哄丫鬟婆子做事这么个法子来从开始的几文钱，居然到了五文以上。秦疏影手中的真金白银、珠宝首饰多被徐氏以代管的名义收起来了，手头积攒的银钱不多。 福妈妈从食盒里端出药水，秦疏影闭着眼睛仔细闻了闻，一口喝干净。 “小姐，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妈妈，这些年若没有你处处维护，疏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如今，疏影经过父亲的提醒，这才想重新活一回，若是没有妈妈，疏影又怎么能做到妈妈，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情都是说得的。” 福妈妈纵然感动，也没有太多废话：“小姐，老奴忖着，要将红绢收笼过来，小姐看可使得” “妈妈真是事事为我考虑，我正是有此打算。” “红绢是当初老夫人给的人，伺候小姐也算是细致妥当。如今老夫人年纪大了，徐氏当家，红绢也不敢违逆徐氏。端看这些年，她是忠厚有余，若是轮到为小姐打算，她有她的顾虑。红绢是家生子，老子卧床不起，老娘是浣衣院的，还有个弟弟，今年七岁，没有事儿做。若她凡事为小姐打算，她也怕哪天老夫人去了，徐氏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她。能做到如今这个份儿，小姐，红绢也算不错了。” “妈妈如今可有法子” “是。小姐，如今我们手头没有银子，否则，给她家里人治病，或者给她弟弟谋一份差事，那都是极好的。” 老夫人当初是非常心疼秦疏影的，既然给红绢给她，说明红绢还是靠得住。而她家里又是那么个情况，其实更好办，是给秦疏影一个施恩的机会了。 福妈妈的考虑很周详也很实际，秦疏影微微颔首，沉吟片刻，说道：“妈妈说得对。至于银子，再等等。” 福妈妈有些不解，难道哪里还能拿出银子来月例从来都是不够用的。但见秦疏影清亮的双眸泛着幽光，不由得一怔。 第008章 追忆愤恨 次日，午饭后。 “慧琴姐姐，小姐的药熬好了吗到喝药时间了。”绿叶站在门口，一脸焦虑，可又不得不摆出笑容来，谦卑而讨好。 “没看我正在熬吗” 慧琴倚着门口嗑着瓜子，没好声气地吼了一句，若不是大夫人再三交代必须由她亲手熬药，她哪里会站在这里闻那难闻的味道即便如此，她也早就不亲手熬了，而是让小丫鬟做。 绿叶从身上摸出一文铜板，讨好地递到慧琴手中：“慧琴姐姐，你知道我是个蠢的，不会说话，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七小姐每天就靠着这些药吊着命，所以我来得急一点，你别生气。这点银子，孝敬姐姐买瓜子儿嗑，只是我一番心意，姐姐赏脸，还别嫌少。” 慧琴将铜板撺到袖子里去，鼻孔朝天，哼了一声，“端去吧。” 绿叶小心翼翼端着药，喜滋滋朝秦疏影房里去，慧琴冷笑了一声：“催命的，死得快” 接连三天，都没人来打扰秦疏影，春园里的丫鬟们依旧像往常一样懈怠，秦疏影的闺房里依旧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福妈妈依旧满面愁苦，不时去宜兰园外转悠，要请六小姐来和秦疏影聊聊天，但六小姐功课多，还要给秦疏影抄经祈福，没有时间去看望秦疏影。 那个一直关心七小姐的丑丫头绿叶也不时进入到七小姐房内伺候，这原本是大丫鬟的活，现在慧琴倒是巴不得绿叶代劳，甚至是原来徐氏交代必须盯着喝完的药水现在也换成绿叶端着给秦疏影喝。 接连两次被秦疏影倒了药汁，慧琴有她自己的迷信，认为这样很不吉利。没有好处还要冒着被病秧子传染的危险去伺候七小姐，傻子才会那样做。 可不，绿叶不过伺候七小姐两天，居然也咳嗽起来了呢 中午，太阳好的时候，秦疏影会在屋檐下晒晒太阳，总是有气无力的样子，丫鬟们见怪不怪，以前的七小姐就是这样。 大房的人又来过，都看到秦疏影咳得满脸通红，吐沫星子横飞。 三房的邹氏和五小姐秦露露也来过，具是无奈和哀叹，唯有安慰她几句。 三天后，秦芸芸总算有时间抽空来看秦疏影，秦疏影非常开心，兴致勃勃缠着秦芸芸说说外面的事情。 秦芸芸哪里耐烦，以功课太多为借口，只略坐就要走。 秦疏影拉着秦芸芸哭泣道：“六姐姐，你就可怜可怜妹妹吧多陪妹妹坐一会儿” 说话间，满嘴的药味儿往亲芸芸脸上冲，恶心又难闻。 秦芸芸说不出的恶心和烦躁，随后一脸泪痕地就出去了，秦府上下的人都称赞六小姐真是姐妹情深。 老夫人自然也打发身边的大丫鬟来给她送过东西，问过病情。 转眼，离她重生已经半个月了。 秦疏影站在窗口，不停地做着弯腰动作。从刚开始的头晕眼花，如今她已经能做上五十个。她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运动健身，这是前世的她从商贾走贩那里得知的，从前她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看不上，觉得粗鄙不堪。 死了一回，她抛弃了很多陈见。但凡对自己有利的，不管是什么，都应当为己所用才对。徐氏能够拿住秦疏影，不就是因为秦疏影的身体不行吗当务之急，就是要恢复健康。 现在，饭量大增，为了掩人耳目，她每天都要偷偷吃福妈妈从外面带来的食物。从前，徐氏说女儿家要窈窕苗条为上，现在，她只要健康的身体。 绿叶坐在门口做针线，有时候还向屋内问：“咳咳咳小姐，你看这个样子好看吗” 随之，屋内会传来秦疏影有气无力的声音：“挺好的。咳咳咳” 院子里，便有丫鬟叹着气：七小姐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或者说，七小姐什么时候才会殁了这日子，真难熬。熬不住的，都借着各种借口到园子里找生机去了。 认真本分在院内做事情的，只有红绢和绿叶。 红绢除了份内的事情，就一直在屋子里做针线。红绢家里贫困，她做的针线都捎给老子娘去卖了补贴家用。 做完运动，秦疏影站在窗前，春园里的枫叶越来越红，远远看去，就像是烈焰在燃烧。秦疏影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燃烧的，她要的是毁灭 前世的她，隐忍良善，最后落得什么结果这一世，秦疏影温驯听话，又落得什么结果 总归都是死路一条，何不抗争到底 她要自己把握主动权。 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情来。 前世的秦瑶瑶勤苦持家，端庄严谨，生意做得好，女红也非常好，路长轩认为她眼里只有钱，不懂风情，不懂风雅，琴棋书画，一概不通，简直粗鄙不堪，毫无共同语言。 路长轩错了 未嫁前，徐氏为了显示她的纯良温善，给嫡女和庶女请的是同样的教习。为了不争嫡女的风头，她以守拙为要，只将女红这一样突出，琴棋书画似乎都只是马马虎虎。其实，她也学得很好，尤其是棋、画，暗地里下了很多功夫，纵然比不上嫡女出色，但也不能说是粗鄙不堪。出嫁后，她所有的时间和心血都放在了家业上，哪有时间继续学习又哪里有时间和路长轩吟诗作对、弹琴下棋 而自己也错了 她以为，自己为路府挣下偌大家业，算得上贤良恭顺，路长轩也会像千万个官员那样，给她这个嫡妻起码的尊重，维护她的地位，保证家宅安宁。而她，有嫡子，在路家的地位稳若磐石。至于他有几房妾室，至于那妾室是自己的妹妹还是别人，都不重要。 真是错得离谱啊 “小姐，到时间了。”绿叶进门来，打断秦疏影的追忆。 今天是秦老夫人六十一的寿辰，正值太平盛世，秦府有莲嫔娘娘，秦府的男丁也争气得很，秦永涛这一辈个个成材，秦凯乐这一辈也聪慧上进，家族的兴旺，已经看得见。 作为嫡系孙女，秦疏影今天是要出席寿宴的。 第009章 服从摆弄 秦疏影接过绿叶递上的毛巾擦了脸上的汗水，慢走一会，喘息平复了，方才说：“绿叶，叫红绢来梳头。 ” 绿叶领命而去，红绢很快就来了。 慧琴不往房里来，大多数时间都是福妈妈、绿叶和红绢在服侍秦疏影。 “小姐，今天梳个什么头型”红绢看着镜子里的秦疏影问道。 “咳咳咳红绢姐姐看吧。” 秦疏影刚才那生机勃勃、精神奕奕的样子立刻就不见了，而是一副懦弱不堪、毫无主见的样子。 红绢轻叹了一口气，隐晦地点拨她：“小姐，你虽然身子弱，但也要待客的，依奴婢看，不若梳个双髻，能给小姐增添几分活泼俏丽，也显得沉稳大气” 红绢这番话很有见地，秦疏影心里暗暗点头。 “梅花髻最适合七小姐了，就梅花髻”慧琴闯了进来，大声说道。 红绢眉头微皱，似有愠怒地看了慧琴一眼，慧琴毫不在意，回瞪红绢，又说：“红绢，大夫人身边的张妈妈刚才找你，说是今儿人手不够，你先去帮衬一下。” 红绢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小姐这边离不开人” 慧琴打断她的话：“红绢，你这是要陷小姐于不孝么” 红绢冷笑一声：“我还真不知道，我服侍小姐怎么就是陷小姐于不孝了” 慧琴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平日里闷不做声的红绢居然这样顶撞她，门外已经传来了张妈妈的声音：“七小姐，大夫人那边缺个人手，奴婢就到七小姐院子来讨个人。红绢这丫头向来心细沉稳，七小姐可舍得让奴婢接了去用一用” 不等通报就进来，还这么大嗓门，秦疏影这个主子当得真是窝囊之极。不过，秦疏影已经对春园丫鬟婆子的无礼习以为常了，对张妈妈的嚣张也习以为常了。 红绢目光坚定地看着秦疏影，那眼神里的暗示秦疏影看懂了，是让她拒绝。 但是，秦疏影却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迎上张妈妈：“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夫人向来教导我们要以大局为重，疏影一直记在心里呢。红绢，你就随了张妈妈去吧，记得，一定要当好差。” “小姐”红绢还想争取留下来，但秦疏影的脸一沉，说：“怎么，我是小姐还你是小姐” 这话就有点重了，红绢担忧的眼神由坚定迅速变成了失望，只得随了张妈妈去。 “小姐，快别看了，赶紧梳头吧，一会儿客人都来了。” 慧琴说着将一个二等丫鬟推到秦疏影跟前，自己展开徐氏最近为三房女孩子们新裁的衣服，都是自己选的颜色和款式，秦疏影选的是月白色。 秦疏影闭着眼睛，由慧琴和那二等丫鬟折腾，心里是冷笑不止。这个二等丫鬟的手很快，不一会儿就梳好了。 慧琴也将衣服准备齐了，秦疏影在二人的服侍下，妆容一新。 镜子里，秦疏影顶着老气横秋的梅花髻，头上只有一根金钗，而脸上被慧琴多加了一些粉底，显得肤色苍白，两眼无神。再加上款式老旧、几近白色的衣服，这哪里是去拜寿的，这是去上坟的还差不多 前世，秦瑶瑶虽然是庶女，但为人庄重端雅，老夫人对她也算不错。即便不如嫡女那么疼爱，但该有的从来不少。加上秦瑶瑶会做人，经常在老夫人跟前尽孝，对老夫人的一些习惯爱好掌握得一清二楚。老夫人喜欢的是懂规矩的女孩子，最讨厌不知轻重、不懂礼数的人。 在老夫人的寿宴上打扮得像个奔丧的人，徐氏这是要让老夫人彻底厌弃了自己。 “真不错”慧琴赞叹了一句。 绿叶方才被慧琴支出去拿东西，这会子进来，进来看到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打量半响，才试探地说：“小姐” “客人快来了，我们再等不得。”慧琴对绿叶根本不予理睬，一面说着，一面打发人去给秦疏影取小手炉、厚披风。“小姐身子骨弱，入冬以来就受不得寒，瞧瞧，我想得多周到，连手炉都准备好了。” “小姐”绿叶非常难过，这么多客人，让别人都知道小姐居然是这幅身子骨，又是奔丧一般的打扮，哪一家人还敢娶她今天来的客人中可是有刘夫人，她的儿子刘俊卿是老爷生前给秦疏影定下的夫婿。 但秦疏影似乎没听见绿叶的话，而是非常高兴地说：“绿叶，今天天气冷，我正怕受寒，慧琴姐姐考虑真是周到。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和六姐姐她们多玩一玩了。我都好久没有出春园的门了” 看到秦疏影这幅期待的样子，绿叶偏开头，抹了一把眼睛，再没有说什么。慧琴满意地笑着，给秦疏影穿上披风，扶着秦疏影的手出了门。 临走前，慧琴将秦疏影又打量了一番，得意地笑了一声，那个碍眼的福妈妈已经被徐氏以借口支走了，否则，今天的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秦疏影也笑了，徐氏的打算她这是明白了，要毁了她的婚事呢 不过，徐氏怎么也不会想到，秦疏影是乐意的。这个世界上的男人，辛凉薄情，她这辈子不打算嫁人，她这辈子是要好好将徐氏“报答”一番的。 她还正愁没有法子摆脱刘俊卿，徐氏就给她导演了这一出，她怎么会不好好配合但是，在秦疏影的计划中，今天的重头戏不是这一出，所以，刘夫人怎么看待她并不重要。 福妈妈那么容易被支走，自然也是秦疏影提前安排好的。福妈妈十万个不赞成，但拗不过秦疏影，只得垂头丧气地听从小姐的吩咐。 在福妈妈眼中，刘家是秦疏影除了老夫人之外最可靠的人，还多次提醒秦疏影要在刘夫人面前好好表现，特别是昨晚，再三叮嘱她今天要好好表现。对福妈妈的想法，秦疏影能理解，却不会照做，所以敷衍了福妈妈，再三保证她会认真对待。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看透人情冷暖，刘俊卿的父亲刘恭善是正四品知府，只有刘俊卿这么一个嫡子，刘夫人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一个孤女就算秦永洲救过刘恭善，就算秦永洲和刘恭善感情深厚，那也抵不过人死灯灭四个字，抵不过刘夫人的枕边风。 第010章 摆脱束缚 坐上软轿，秦疏影打量起周围的风景布置来。 从春园到正厅，有长长的一段路要走。春园在秦府的西北角落，安静偏远，别说前院有个什么响动春园一无所知，就算后院其他院子有什么事情，春园也不知道。真正是消息闭塞，人迹罕至。 春园绝不是什么好院子，其他几个小姐谁不是住在消息灵通的院子。 当初，老夫人要将秦疏影带在身边，而不通人情世故的秦疏影却在徐氏的暗示和怂恿下，主动选择了春园，说是要为亡父亡母抄经。 老夫人见她身子弱免了她的请安，而秦疏影也打蛇随棍上，果真不去请安，往往很长时间才和老夫人见一面。 即便对秦永洲思念太深，可秦疏影一直到十岁，也不过只见了老夫人几面而已，老夫人对秦疏影并不像从小长在膝下的秦莲莲、秦菲菲、秦芸芸那样感情深厚。 所以，秦疏影这样的疏远，老夫人既失望，又痛心。 在老夫人心中，徐氏固然精明厉害，但她并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对家族的贡献也很大，老夫人认为徐氏不会对秦疏影怎么样。再说了，秦疏影早就有一门好亲事，到时间将秦永洲留下的财产作为陪嫁将秦疏影嫁掉就是，至于祖孙感情深不深，又有什么要紧。 加上老夫人自己的身体也并不好，需要静养，根本无暇教养秦疏影，这才让徐氏将秦疏影教成了一个懦弱不堪的女孩儿。 足足走了快一刻钟，才远远看到萱堂，那是老夫人的院子。秦疏影有多久没来萱堂了两个多月了 “慧琴姐姐，我，我忘记将大夫人给我准备的礼物放入礼盒了这可怎么办”忽然，秦疏影焦急地叫停轿子，眼泪汪汪地对慧琴说。 “什么”慧琴难以相信地看着秦疏影，几乎是咬牙切齿。 “昨晚，我将大夫人给我准备的礼物拿来看，后来忘记放进礼盒了。你快看看，到底是不是” 慧琴忙打开礼盒，果然，精美的礼盒里面只有红绸，红绸之下，并无大夫人准备好的那卷图。 “你”慧琴几乎要嘴皮咬破，但这里人来人往，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得恨恨指着一个二等丫鬟，说：“你，快回春园去拿” 那二等丫鬟忿忿不平，又不得不去，秦疏影及时给她解围：“慧琴姐姐，我怕将东西丢了，锁在柜子里，只有慧琴姐姐才有钥匙。” 慧琴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可又没有办法，让那个二等丫鬟拿着钥匙去取东西，她还真是不放心。可眼前的时间 秦疏影颇为担忧地说：“慧琴姐姐，我好久没见过老夫人了，不知道说什么。你快去快回，你陪着我一起见老夫人，我心里才安定。” 慧琴这才下了决心，飞奔而去。 果然，秦疏影让人将轿子停在原地。 等了好一阵，她忽然对之前那个二等丫鬟说：“若是误了时辰，老夫人会不会责罚你们几个” 那二等丫鬟惊惧不安，抬轿子的婆子们也有些怕，秦疏影最后叹息道：“可不能让老夫人久等，不如我们先进去，不碍事的。” 其余人都想着自己不要受责罚，自然顾不得慧琴了，众人忙将轿子抬起，快快朝着萱堂而去，很快就到了院子门。 秦疏影从轿子上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月白色的裙子外面披着薄薄的淡红色披肩，脸上也多了淡淡的红色胭脂，整个人显得俏生生的，虽然依旧衣着素淡，却不苍白，而是显得淡雅幽然，那种生机勃勃和喜气洋洋却掩饰不住。 特别是那梅花髻，样式老旧，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颗淡雅的珍珠，也因为七小姐仪态万方的姿容而显得典雅起来，并不是那么难看呢 二等丫鬟愣愣地看着秦疏影姿态袅娜地走进了院子，这才发现，七小姐居然将手炉落在轿子里了。 秦疏影走进屋子，迅速环顾，果然，人都来齐了。 秦府一共三房。 长房秦永涛是嫡长子，秦永涛目前有一妻二妾，还有几个通房。秦瑶瑶的亲生姨娘就是秦永涛故去的周姨娘。李姨娘生有八小姐秦芳芳。还曾经有个柳姨娘生了庶出的四小姐，但那五小姐已经亡故，柳姨娘也就闭门自守，再也不出来。 二房秦永洛是庶子，秦永洛和邹氏育有三少爷秦凯福、四少爷秦凯禄和五小姐秦露露。秦永洛目前不在京都，而是在外地供职，留下妻子和女儿在京都侍奉老夫人。 三房秦永洲是嫡幼子，秦永洲和龙氏只生了秦疏影。 屋子里，徐氏带着秦芸芸、秦芳芳，邹氏带着秦露露，另还有几个年纪略小的孩子，加上丫鬟婆子和管事媳妇，满满一屋子人。现在客人还没来，在这里聚一回，然后就开始要去接待客人了。 按理说，路长轩和秦菲菲都应该来，但不巧的是，秦菲菲近日因为思念亡姐秦瑶瑶在庙中抄经而病倒了，路长轩新近丧妻也没有来，只是派人送了贵重的礼物。 秦芸芸忙上来牵着秦疏影的手，亲亲热热说：“七妹妹，都来齐了，就你最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一进来就在老夫人跟前给她上眼药，这话也不出秦疏影的意料。 秦疏影径直走到老夫人榻前，双目盈泪却含笑，激动地跪倒：“老祖宗，疏影总算能够光明正大地来给您请安了疏影盼这一天足足盼了三年” 老夫人显然对她的这番举动有些意外，但秦疏影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既快又重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好在老夫人旁边的大丫鬟香芹反应快，立刻将秦疏影扶起来，而她额头上已经有了红红的印子，足见心意之诚。 徐氏对秦疏影的这番举动非常意外，尤其是看到她一身淡雅又喜气的装束时，更是皱了眉头，慧琴那个死丫头是怎么做事的 第011章 嘴皮威风 不过，徐氏的反应也是极快，立刻上前来，握着她的手，说道：“你这丫头，今天是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 秦疏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氏：“大夫人，今天是老祖宗的好日子，我给老夫人请安，不是做孙女应该做的吗这都是大夫人平时教导我的啊” 这话儿没错，徐氏往日里也是这么“教导”的，只她总觉得秦疏影的目光和前几天看到的完全不同，可到底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秦疏影不等徐氏再发话，又转向老夫人，言辞恳切，真情流露：“老祖宗，疏影这三年来日日夜夜盼望着能和老祖宗亲近，可是，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说疏影是克星，会给老祖宗带来灾难。所以，疏影才安守在春园，一心一意洗去身上的晦气，也因此不敢和老夫人亲近。前儿疏影刚刚出了孝期，身子骨也大好了，再不用担心会给老夫人带来晦气，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了。老祖宗，从今往后，疏影每日里都要痴缠着老祖宗，还请老祖宗不要嫌弃不孝孙女” 三天前，秦疏影出的孝期。当时，老夫人也安排人除孝了。 秦疏影是孙辈里最小的，还是最喜欢的第三子秦永洲的独苗苗，老夫人就算之前对秦疏影再多的不满，在她现在这番解释下，也不由得心软了七分。 看到孙女为了父亲守孝如此诚心，还为自己考虑，今天这番打扮素淡中带着喜气，言辞恳切亲热，只当她真的长大了，不由得颇为欣慰：“我的儿，到底长大了。来，坐到这里来。” 秦疏影坐在老夫人脚踏左边，握住老夫人的手，孺慕之情一览无余。而右边，则是秦芸芸。老夫人的脚踏左右，自然是最亲近的人坐的。 前世的秦瑶瑶就知道，老夫人最喜欢懂规矩、知礼的人。而徐氏当初正是利用这一招，让秦疏影在老夫人眼里留下了不懂规矩、不敬长辈的印象，使得老夫人和秦疏影离了心。如今，秦疏影也用这一招，重新去获得老夫人的疼爱和保护。 这番场景，这是徐氏万万不想见到的。徐氏眼珠子一转，立刻笑盈盈问道：“七丫头，你身子可好了些” 秦疏影不慌不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姿态优雅从容，大家闺秀的风范一览无余：“多谢大夫人挂念，疏影身体如今好多了。” 老夫人看着秦疏影的做派，心中更感欣慰。 大方自然、知书达理，眉目间的坚定和疏朗，大有秦永洲的风度。 徐氏见状，一面暗自惊诧，一面又说：“既然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你前儿身体不爽利，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被过了病气，刘大夫还说，怕是一时半刻好不了。老祖宗，你看看，七丫头今天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必定是痊愈了。依我说，芸丫头你每夜里为你七妹妹抄佛经祈福，到底还是有用的。” 言外之意，谁都能听出来，真是任何时候都不忘往自己身上贴金。 秦疏影就向秦芸芸福了福身子：“六姐姐，多谢你一片爱护之心大夫人说得对，疏影身体痊愈，全赖六姐姐抄经祈福。妹妹不得不腆着脸求六姐姐，姐姐若是无事，还请姐姐来日多为妹妹抄经。若是妹妹身体不舒服了，只要六姐姐抄经，定然痊愈。妹妹听说，六姐姐的贴身丫鬟生病了，也是因为六姐姐抄经祈福才好的。以后，六姐姐的丫鬟们有福气，妹妹也有福气了，咱们秦府上下的人都有福气了” 秦芸芸心中就是不悦，难不成以后这阖府谁生病，她秦芸芸都要去抄经 忍着不耐烦，她亲亲热热说：“妹妹这就见外了，都是姐妹，不过是熬熬夜，抄抄经书，哪里值得你这样的大礼老祖宗，你看看，七妹妹真是和我见外。” 秦疏影轻轻一笑，说：“六姐姐隔三差五来看妹妹，妹妹早把姐姐当做亲姐姐了，怎么会和姐姐见外可是，六姐姐这样爱护妹妹，妹妹若是不感谢，岂不是让别人说妹妹不识好歹吗六姐姐，你可不希望别人说妹妹是这种人吧。” 秦芸芸就是一惊，忙说：“当然不是了。” 老夫人看到孙女们一片和睦，秦疏影又是这样懂礼，一点也不像之前徐氏说的那般孤僻执拗、任性骄纵，心底自然高兴极了。 秦疏影垂眸微笑，她自然是知道，老夫人绝对不会偏向某一个孙女的，所以，在老夫人面前，姐妹情深这样的戏码，必须要忍着恶心演下去。 任何时候，除非徐氏威胁到秦府的利益，否则，老夫人永远不可能站在秦疏影这一边。 所以，她所求的是老夫人的庇护，而不是老夫人的公正。 秦疏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秦芸芸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味道。往日里，秦疏影对她总是热情万分的，今天，她的话语虽然依旧处处捧着秦芸芸，可那目光却始终不对。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秦芸芸又看秦疏影一眼，这下，她可以确认，秦疏影的眼睛里真的没有什么温度，而是幽深幽深，让人一眼看不穿。 而她的行为举止，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一举一动都弥漫着优雅贵气的味道。嫡女、优雅、良好的教养这样的感觉很容易就产生了。 秦疏影自然知道秦芸芸在打量她，她不避不躲，坦然直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优雅从容的味道。前世的她，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来培育自己，来让自己配得上路长轩。如今，做起这些来自然毫不费劲，自然怡然。 邹氏也跟着凑趣，邹氏说：“老夫人，六丫头和七丫头真是姐妹情深。” 老夫人乐呵呵笑道：“一家子人，自然要亲亲热热才好。” 邹氏压抑住心底的怪异，随声附和老夫人。也有种感觉，七丫头今天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秦露露向来以温婉大方示人，端坐着但笑不语。 秦芳芳是秦永涛最宠爱的姨娘李姨娘的女儿，长相明艳，性格活泼，经常在徐氏跟前尽孝，在外人看来，徐氏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她往日里一直追随在秦芸芸身边，此时也说：“六姐姐，你对七姐姐这么好，妹妹可吃醋了呢” 第012章 宾客将至 老夫人失笑：“你这猴儿，哪里有吃姐姐醋的” 一时间，屋子里欢声笑语，但秦疏影知道，老夫人心里已经起了疑心，什么叫做“丫鬟婆子都说疏影是克星” 这话是谁说的又是怎么传到秦疏影耳中去的小姐们清贵，这些奴才们不知道吗竟然敢胡乱传话下人们胡乱传话，往大了说，是可以杖毙的那么，既然秦疏影都知道了，难道徐氏竟然不知道 老夫人并不是个糊涂人，相反，她十分精明，否则，又怎么可能培养出如秦永洲那样出色的儿子甚至连庶子都很出色不少大户人家主母，对庶子都是抱着“捧杀”的态度养大的，可秦永洛如今是正六品官职。而秦永洛对老夫人，十分敬重。 徐氏虽然是嫡长子长媳，外面的名声很好，可老夫人和她相处这么多年，徐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夫人心中自有成算。 如今，秦疏影将疑心在老夫人心中种下，才方便接下来的行事。 不过，徐氏此时心里可着急了，这七丫头怎么这么蠢，居然将她私下里说的话也告诉老夫人没错，当初，徐氏为了加重秦疏影的心理负担，的确是这么说的，说她克父克母，实为不详。本尊秦疏影被这句话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香消玉殒。但自己叮嘱过多次，要她不要对别人说这话。 但是，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而大家都在欢笑，再解释就显得有些刻意为之，老夫人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话说回来，徐氏如今也不那么敬畏老夫人，一则是老夫人年事已高，阖府的掌家大权早就在徐氏手中了，而且这两年来身体越发虚弱，能活多久且说不上。二则，自己的女儿莲嫔娘娘可是秦府如今最大的依仗，老夫人怎么说也要给自己几分颜面的。因此，把这件事也就撇到一边。 说了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顾妈妈提醒道：“老夫人，辰时三刻到了。” 因设的是午宴，一般的客人都会在辰时末或者巳时初来，但作为主人，自然不能等到客人上门了才在宴客厅等待。老夫人是寿星，今天来的都是亲戚，当然不需要亲自迎客，这些事儿都由徐氏一手操办，便点点头，对徐氏说：“时辰不早了，先去吧。” 徐氏恭恭敬敬答应着，又对秦芸芸微微点头示意，便领着一众媳妇子去了。随后，邹氏也紧随而去，她们也承担了一些事情。 这下子，屋子里就剩下了老夫人和女孩子们，以及丫鬟和妈妈们。 “我的儿，让我好好看看。”老夫人拉着秦疏影的手，一边看，一边叹息。而秦疏影粉面含笑，紧紧握住老夫人的手。 秦芸芸刚才得到徐氏的暗示，此时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老祖宗，您有了七妹妹就不要芸儿了，我这心里酸着呢” 老夫人笑眯眯地说：“芸丫头你是姐姐，怎么和妹妹争呢” “不嘛不嘛，老祖宗，您疼爱七妹妹那是自然，可也不能忘了我。” 秦疏影但笑不语，秦芸芸在老夫人身边的时间长，她撒娇可以，但自己却不可以。 顾妈妈在一边暗暗观察秦疏影，不由得心惊。七小姐含笑不语，自有一股清贵从容的仪容，和从前见到的唯唯诺诺全然不同，到底是开了什么窍 “老夫人，您瞧瞧，七小姐这眉眼，这神态，是不是和三老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顾妈妈带着几分试探，问老夫人。 顾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老夫人到底有多思念最宠爱的三儿子，顾妈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三年来，因为秦永洲，老夫人的身体差了许多，有时候，顾妈妈甚至觉得老夫人捱不过去了。 若是七小姐能重得老夫人的欢心，好好孝敬老夫人，说不准，老夫人的身体会好转。于私心来说，只有老夫人康健，她这个奴仆才能过得好。 如今老夫人还在呢，顾妈妈就已经感觉到行事没有以前那么方便，她还有孙子孙女呢。 说到底，是徐氏变了。 老夫人乐呵呵道：“七丫头打小就和永洲长得像。我这些孙子孙女啊，只有七丫头和他爹长相最相似，你看看凯乐，一点儿永涛的影子也没有，长得像老大媳妇。都说女儿长得像父亲，儿子像母亲，可莲嫔娘娘也好，菲菲也好，都不是太像永涛。” 老夫人这是心情极好了，看来，自己想的是对的，顾妈妈不由得就多看了秦疏影两眼。 老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秦疏影只是静静倾听，还主动给老夫人捶腿揉肩，哄得老夫人更加高兴。秦芸芸也在一边凑趣儿，祖孙三人看起来其乐融融。 不多时，就有女宾到了萱堂，热热闹闹的祝寿声此起彼伏。 秦疏影看到了刘夫人，从前她跟随秦永洲在任上，是见过的，虽然时隔多年，还是认了出来。刘夫人这次是正好在京城，往常都是在湖州的。 刘夫人却不认得她，五小姐秦露露、六小姐秦芸芸都是十四岁，七小姐秦疏影、八小姐秦芳芳都是十三岁，几个人的身量、打扮都差不太远，不容易辨认。因为人多，老夫人也没有特别让某个孙女坐在踏边，刘夫人更加无从辨认了。 秦疏影坐在一边，心里头暗自思量。 莲嫔娘娘虽然身份贵重，又生育六皇子，但皇后娘娘育有太子。皇上与皇后夫妻结发情深，太子已经立了十余年了，朝中大小事务一应参与。皇后娘娘出身书香世家文家，爷爷文太师当初是今上的老师，师生感情深厚。 文太师辞世后，文家子弟遵从他的遗愿，每一房只允一个嫡系子弟入朝为官，现如今的官职最高的才是三品，因此，皇帝对文家也甚为放心。皇后娘娘与皇上相敬如宾，若无意外，将来的皇帝自然是太子。 既然如此，官宦人家与其他皇子生母的娘家走动就很有讲究，也有忌讳。而其他皇子生母的娘家如何与人交际，也有很多必须要注意的地方。 第013章 出现意外 作为莲嫔娘娘的娘家，老夫人的原则是与世家贵族维持一般的交往就行，不能走得太近。尤其是秦永洲去世之前，秦府的女主人虽然是徐氏，但大事情基本把持在老夫人手中，与京中权贵管员的来往一直按照老夫人的步伐运作着。 如今天子以孝道治天下，民间都重视整寿，如老夫人这般，去年的六十大寿自然是好生操办了一番，今年不是整寿，加上老夫人的极力坚持，并未给亲戚之外的人写帖子，故而也就只有亲戚们来拜访罢了。 老夫人娘家早就没落了，亲戚并不多，而且也没什么人在京城。 三个儿媳妇都有娘家。 大儿媳徐氏娘家最为显旺，今天来的是她的嫡亲嫂子毛氏。 二儿媳邹氏娘家父亲是个小官，今天来的是她的娘家母亲，罗氏。 三儿媳龙氏娘家在南边，龙氏是独女，父亲在世的时候是知府，官宦家庭的掌上明珠，美貌如花，弱柳扶风。秦永洲年少游学时见到龙氏就一见钟情，老夫人疼爱幺儿，求娶了龙家女。龙氏母亲早已亡故，秦永洲夫妻去世后，龙氏的老父亲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殁了。如此一来，秦疏影竟然连一个娘舅亲也没有了。 大少爷已经成亲了，大少奶奶娘家人虽然不在京城，但也派了人来祝贺。 此外，几个定了亲的少爷和小姐那边，自然也有人来了。譬如，秦疏影已经订了亲，刘家就来了人。 至于莲嫔娘娘，大少爷、二老爷甚至六皇子等，自然都派人送了厚礼。 六皇子已经开牙建府，往常也会亲自来秦府，但他如今领了差事去了外地，并不在京城。 因此，今天的寿宴，倒也简单，关起门来都是自家家里人。 主宾说笑间，毛氏瞅着空子，就提起来：“老夫人，您瞧瞧，小姐们一个比一个聪慧，一个比一个孝顺，今儿您大寿，想必她们也都用心准备了，何不拿出来让大家都瞧瞧，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回头我也好让我家那猴儿学着点，看看真正的大家闺秀是怎样的。” 毛氏有一女儿叫徐佩薇，也是十四岁，往日里和秦芸芸走得近，今天没有来。 往常也是这样的，女宾们都会看小姐们送的礼物。老夫人满面笑容，谦虚了两句，便交代香芹、香椿去将小姐们的礼物拿出来。 秦疏影敛眸作羞怯的样子，心头却在寻思。毛氏平素和徐氏走得近，今天提起这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先是秦露露，她的分别是玉如意和王母做寿图。玉如意是买来的，但胜在工艺精细，翡翠质地醇厚，也是相当难得。 之后，拿出来的是秦芸芸亲手绣的百寿图寿屏，一共四幅，合起来就是一个四扇屏，边框上用了云母、水晶、琉璃等材料，在镶嵌工艺上，用了象牙、玉石、珐琅、翡翠、金银等贵重物品，既富贵又有悠然的韵味。 尤其是秦芸芸的绣功，真是百里挑一的手法，一看这幅屏风就是用了十分的心意，又花了大量时间。 不过，秦芸芸有个莲嫔娘娘的亲姐姐，自然也是个聪慧的，又早有才名在外，今天这番表现，倒是在各人意料之中。 百寿图赢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而秦疏影在看见这幅屏风的时候，满脸的震惊，随后是长久的发呆，似乎反应不过来。 刘夫人颇有些失望的样子，因为这幅屏风，她自然就知道刚才自己一直非常中意的这个既俏丽又端庄的姑娘不是自己的儿媳。尤其看到剩下两个小姐中，还有一个容貌清丽灵秀的姑娘居然发起呆来，眉头皱了皱。 徐氏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刘恭善官职虽然不高，又不在京城，但胜在握有实权。 刘家必须要拉拢，但却不是用秦疏影。 秦疏影刚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徐氏觉得用秦疏影拉拢刘家不错，柔顺听话。 但是后来知道秦疏影手里居然有那么多银钱，她的心态就变了，秦疏影必须死，这些银钱必须到自己手中。 这种满足感只要经过一次，就还想要第二次。第一次，就是周姨娘的娘家凋敝之时，从周家得到的银钱，足有二万余两。那两万多两，帮助多年前的莲嫔在宫中度过了一场危机。 秦永涛对徐氏想要秦疏影银钱的想法很清楚，也没有什么异议，在他眼中，一个小黄毛丫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但并没有授意过徐氏要了秦疏影的命，这毕竟是他亲弟弟的女儿。 再说了，其实徐氏那些要命的行动说起来也没人相信，毕竟是给侄女儿吃补品，又不是吃毒药。 这时候，香芹报名，刘夫人这才知道，那个木呆呆的姑娘就是自己的儿媳妇。 刘夫人的手指头慢慢缩紧了，眼中闪过一丝明了和复杂。 香芹和香椿徐徐展开秦疏影贺寿的一卷图，刚刚展开一角，大家已经失了兴致，不外就是拜寿图而已。 展开后，众人却惊诧了，这不是和刚才秦芸芸的刺绣图一模一样吗只不过，一幅是刺绣，一幅是画。 忽然，毛氏眼尖地发现，落款居然是“芸”，不由得叫出声来，又说：“疏影你这个丫头，老夫人多疼爱你，你怎么能拿你六姐姐的画来糊弄老夫人呢” 说罢，又似乎对自己的心直口快不好意思，对老夫人说：“老夫人，瞧瞧我这张嘴真是欠打，这幅画一看就是六丫头绣屏的样本，大约是七丫头拿错了。” 这话不说倒罢了，一说众人的目光俱都集中在秦疏影身上，分明都写着“哪里是拿错了，一定是偷懒、不孝”礼物都是各自准备的，又是身边的大丫鬟亲自送来，哪里能拿错 徐氏忙出来打圆场：“七丫头身子向来多病，芸丫头疼惜她，帮帮忙也是常有的。老夫人仁慈、宽厚，看到她们姐妹情深，想必是宽容七丫头的。只是，七丫头，你要是拿也拿一幅其他的，这一模一样终究不太好看。” 秦疏影在众目睽睽之下垂下眼帘，似是在想什么。 徐氏的笑容越发柔和，牵着秦疏影的手，说道：“好孩子，虽然做错了事情，老夫人心疼你不会怪罪，但你自己要知道自己的错处，向老夫人认个错，磕个头，老夫人怎么舍得惩戒你呢” 秦疏影缓缓抬起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原本喜气洋洋的脸上，是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 秦疏影微微一笑，双眸闪闪发亮，对香芹说：“香芹姐姐，还得麻烦你将我的丫鬟绿叶叫进来。” 众人都疑惑不解，香芹看了老夫人一眼，但见老夫人并无怒气，便出去叫绿叶。 毛氏说：“七丫头，纵然你做错了，也不该叫丫鬟来代你受过啊你这孩子，真是叫人说什么好呢” 徐氏显得很是“尴尬”，对大家说道：“都是我没有教养好七丫头，让各位见笑了。” 老夫人不说话，但也没有毛氏和徐氏意料中的怒气。 刘夫人眼睑微垂：这么一个女子，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第014章 揪出恶奴 徐氏将刘氏的表情都看在眼中，心中得意洋洋，但随即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叹了口气：“都是我教导无方，老夫人，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都是儿媳素日事务繁多，对七丫头疏于管教，这才养成了她弄虚作假、不知悔改的性子。” 秦疏影心中冷笑，这就在众多女眷面前将自己的罪名定下了如果自己不反抗，以后还会有人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秦疏影依旧默然垂眸，纤细的身体犹如风中一株摇曳的幽兰，显得清幽淡雅又带着几分不屈服的倔强。 片刻之后，绿叶走了进来，递给秦疏影一卷书。徐氏的眉头皱起，这卷书是从哪里来了看了看绿叶宽大的袖子，莫非是藏在其中 秦疏影前进两步，对老夫人说：“老祖宗，这幅百寿图并非孙女的贺寿礼，这个盒子里的才是，是孙女亲手所写。” 说着，将书双手捧着，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看起来普普通通，一点也不起眼。要说还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那字写得极为漂亮。不过，也只是漂亮罢了，谈不上上乘之作。 众人都觉得很失望，毛氏瞥了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 徐氏颇带歉疚地对大家笑笑，说道：“七丫头，大家都看到了，好了，收起来吧。” 像是秦疏影拿出来的东西根本拿不出手，失了老夫人的面子一样。 秦疏影掩住目中的冷笑和讥讽，恭恭敬敬对老夫人说：“老祖宗，父亲在世时，曾经寻得我朝圣僧玄僧大师亲手所书大般若经，说是要留作老祖宗六十大寿的寿礼。可惜，父亲来不及带回给老祖宗就出了意外。如今，大般若经被大夫人收在库房，疏影不得一见，只能凭着记忆默写一遍，完成亡父的遗愿。此外，母亲亲自打磨了羊脂白玉一笔寿字簪一对，礼物虽小情意深，预备作为寿礼献给老祖宗，只是，也在库房收着，还烦请大夫人开了库房取出来，也不枉疏影亡父亡母对老祖宗的一番孝心” 此言一出，整个房子寂静一片。 徐氏就是一怔，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大家多是一幅奇怪的神情。 在场的女眷们都是深宅妇人，谁也不傻。可秦疏影这话，大有深意啊 徐氏从没想过秦疏影会这样做，就算她素日里机灵，一时间也愣住了。老夫人显然也吃了一惊，只是仍旧没有作声。 秦疏影双目平静地直视徐氏，羊脂白玉一笔寿字簪这东西固然贵重是好东西，但对秦永洲来说也算不上稀罕。她之所以非要检出这个事情来说，是因为徐氏早就将它们给了秦菲菲，秦菲菲又孝敬给了路老太太，曾经身为秦瑶瑶的她亲眼看到路老太太戴在头上。那时候的路家，哪里买得起这样的好东西秦瑶瑶略一琢磨就明白它的来处了。 而大般若经，那可是真正的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东西，摹本都被文人士子竞购，遑论真迹。老夫人是个向佛的，对老夫人来说，大般若经自然是极好极好的东西了。这个事情并不是她杜撰，因为这是秦永洲的真实想法，福妈妈是知道的。 她今天就是要和徐氏撕破脸。 无论是秦瑶瑶还是秦疏影，最终的下场都是死路一条。她，再也不能重走那条路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端看谁比谁不要脸，端看谁比谁狠 在老夫人的寿宴上闹这一出，自然不是好事，不但对不住老夫人的寿宴，也对秦府的声誉有碍。不管她们内部怎样，可在外人看来终究是一家人。 可是，难道她的峰儿就活该死她的姨娘就活该死连带舅舅一家人都活该被灭门秦瑶瑶就活该死秦疏影就活该死 谁又来给他们公道谁又来顾及她们的名声 秦疏影都死了，除了自己这个冒牌货，谁知道秦疏影已经死了 秦瑶瑶死得冤枉，死得惨，整个秦府，又有谁为秦瑶瑶叹息一声了 她已经无路可退。 错过了今天，就很难再找到这样能够给对方重重一击的机会。 就算她因此招徐氏的嫉恨，就算她因此被徐氏彻底弄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再说了，徐氏还真不敢明目张胆弄死自己 徐氏忙依旧笑如春风：“好孩子，你年纪小，素日里身子弱，老夫人连你的请安都免了，让你好好养身体，自然是没法打理商铺的。三弟留下的东西多，我也就不辞辛苦帮着照应，但也不能够一一记得。既然是要给老夫人当寿礼，早点告诉我一声就罢了，张妈妈，去库房将七丫头说的那两样都取来。” 张妈妈忙答应着，秦疏影心里冷笑，说是去取了来，不过是敷衍众人罢了。到时候没取来，随便来个人说张妈妈忙去了，谁还拿着她审问不成 对此，她早有准备。从前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了，那时候的她很容易就被打发了，因为顾全徐氏的面子，因为不懂得抗拒。 “张妈妈且慢”秦疏影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张妈妈，指着她头上别着的赤金合和如意簪，说道：“张妈妈，你头上的这幅赤金合和如意簪看着怎么这么眼熟我母亲生前就有一支和这个一模一样的，上面还刻了一个小小的荣字。” 张妈妈顿时后退一步，情不自禁地扶了扶发髻，双眼看向徐氏，说：“七小姐，你，你这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奴才这虽然是金簪，可做工粗糙，哪里比得上三夫人的精细” 秦疏影看了绿叶一眼，绿叶眼疾手快从张妈妈头上拔出金簪，飞快看了一眼，惊讶地叫道：“真的有个荣字呢” 这下，屋子里顿时哗然一片。 老夫人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徐氏脸色大变，忙说：“七丫头，这世界上的簪子各色款式都有，也难免雷同，你怕是认错了。今天是老夫人的好日子，何必和一个奴才一般见识没的堕了身份，也让今天的好日子变得不吉祥，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搅了老夫人的寿辰，说你不孝。” 若是从前，秦疏影会被“不孝”两个字压得寸步难行，秦瑶瑶也会被这两个字压得喘不过气。 可现在，秦疏影对上徐氏的脸，将她的话完全置之不理，而是微笑着说：“大夫人，这金簪的做工、这款式精巧细致，稍尾还有静海首饰的印记。静海首饰光是手工费一项就所费不小，不知道张妈妈一个月月银不过二两，是怎么买得起这种二三十两银子的簪子” 张妈妈头上的金钗是本尊秦疏影讨好张妈妈送给她的。可是，这样的话，张妈妈却根本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一个主子赏赐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一个妈妈，这本身就有问题。 本尊秦疏影给张妈妈送过不少好东西，可张妈妈依旧帮着徐氏害她，所以，今天秦疏影拿她开刀，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第015章 全力反击 秦疏影根本不给徐氏反驳的机会，转而跪下，双目含泪对老夫人说：“老祖宗，这种不知尊卑、不知廉耻的奴才竟然敢私自开了库房偷戴亡母的首饰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心心念念要给老祖宗贺寿的东西是否还在竟然这般糟蹋父母的一片孝心” 猛然，秦疏影指着刚才秦芸芸献上的屏风说：“最可恨的是，张妈妈竟然私自拿了父亲的紫檀屏给六姐姐做了这幅屏风的架子，陷六姐姐于不孝不义陷老祖宗于不慈” 秦疏影的语速很快，像是将这话练过千百遍一样，和她往日罕言寡语又温吞懦弱的性子完全不符。 徐氏从没想到秦疏影还能将话说得这么快又顺溜，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插嘴，竟然无从反驳。 这下子，整个房子是真的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了。一个老奴才，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还不是徐氏指示的 失了先机，徐氏要挽救已经来不及了 秦芸芸的脸涨得通红，立马反驳道：“七妹妹，这明明是母亲给我的，怎么成了”话刚出口，她才觉得不对，果然，徐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秦疏影柔声说：“六姐姐，大夫人也是被张妈妈这奴才蒙蔽了。这幅紫檀木屏风架从前一直摆放在母亲的房子里，我怎么会认错屏风底座还刻着永世安好四个字，不信，香芹姐姐、香椿姐姐，你们翻过来看一看” 香芹和香椿哪里真敢翻过来看对望一眼，然后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默然不语，沉默半响，说道：“让大家看笑话了。顾妈妈，今天的事儿毕了，着老大说一声，带着七丫头去衙门，将老三留下的东西都好好捋一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秦府虽然比不得百年世家，可也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断不能让个别人败坏门风来人，先将张妈妈绑起来” 秦疏影松了一口气，这一战，算是初步告捷。 老夫人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堂兄弟仗着自己的妹妹是宫中的美人，竟然无法无天，强占民女，巧取豪夺，最后获罪抄家。老夫人因为年幼幸免于罪，可爹娘兄长都死得很惨。 事实上，老夫人也知道，堂兄弟是有些嚣张，这点事情皇帝还不放在眼里，根本不构成大罪。堂姐是牵扯到后宫嫔妃的斗争中了，并且参与到了巫蛊中，而那些不敬之物是由娘家人带进去的，皇帝才会震怒之下满门抄斩。但巫蛊本是忌讳，皇帝才会用堂兄弟巧取豪夺为罪名。 所以，老夫人这辈子最痛恨那些有了一点儿身份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也因为拿准了老夫人的心思，秦疏影才敢冒险演这一出。 徐氏仗着有个莲嫔娘娘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连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尤其是这三年，做了很多让老夫人不快的事情。 与其因为外戚的嚣张而弄得家族覆亡，不如出个大丑，让徐氏收敛收敛。再说，如今徐家也算是烈火烹油，一个没有缺点的家族不是能令皇帝放心的家族。瞧瞧人家皇后娘娘家，就有好些“不成器”的子弟呢 秦疏影的心思，老夫人岂能看不出来一面叹息，一面欣慰。疏影这孩子，真是像永洲啊一样的倔强，一样的聪慧。只是，太过聪慧必伤己。 让徐氏在大家面前出个丑，是告诫她，秦府还是在老夫人手中，而不是徐氏。老夫人想让谁得宠就能得宠，想让谁出丑，就能让谁出丑。 当然，事后，老夫人自然也饶不了秦疏影。但是，相对起继续窝窝囊囊过日子，甚至最终悄无声息地死去，她宁可被老夫人惩罚、不喜。 张妈妈哪里肯被绑起来，自然要挣扎一番，但几个婆子力气奇大，根本不容她反抗。在座的夫人们就像没看到一样，泰然自若地喝茶。而一些小姐们，虽然吓得花颜失色，但也没有谁太失态。 罗氏面色如常，笑道：“老夫人，大般若经是圣僧玄僧大师亲手所书，我想借来参详参详，不知道老夫人舍得不舍得” 这是在打圆场了，老夫人说道：“舍得，舍得。” 转瞬间，大厅里又是一派欢声笑语，老夫人又指派邹氏：“老二媳妇，园子里的红叶开得正好，你领着大家伙去看看。” 邹氏答应着，就带着女宾们去后院赏秋了。 只留下徐氏和秦疏影，两人几乎同时跪在了地上，没有一个为自己申辩。 出人意料的，老夫人并未训斥任何人，沉默良久，方说：“都去吧。” 这是暂时不追究了，那就是事后要重新算账。 两人退出萱堂，外面的丫鬟婆子站了一地。路过慧琴的时候，秦疏影停下脚步，看了慧琴一眼，慧琴下意识的就是后退一步。刚才萱堂里面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此时，她看秦疏影的感觉怎么都觉得像是在看一头怪物。 七小姐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落大夫人的脸大夫人那是谁那可是莲嫔娘娘的亲生母亲可是秦府的当家主母她既有莲嫔，还有两个儿子，地位牢固无比 在路口分别的时候，徐氏站住了，看着秦疏影，真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狠 就算此时，徐氏还有些难以置信。 她看着缓缓走近的秦疏影，但见她目光幽深，笑容若有若无，明明是一张明媚的脸，看起来却阴森森的。 徐氏暗恨不止，面上却笑道：“七丫头，都是我太轻信于人，才让张妈妈那奴才钻了空子。你放心，等老夫人的寿宴过去，我立刻就惩处那老奴才” 秦疏影也笑了，深深的笑了，自己还是嫩了点啊，看看徐氏，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呢 “大夫人这话见外了，都是一家人，疏影自然相信你。” 徐氏笑得温和：“嗯，这样就好。对了，你也好久没有出春园，又难得有今天这么多年轻的孩子一起玩儿，天气还不错，快去陪客人吧。” 秦疏影也笑得无害：“那疏影就先行一步了。” 直到秦疏影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徐氏才收回目光，一步一步走向宴会厅。 第016章 秋后算账 是夜。 萱堂灯火通明，秦府三房的人全部都在，除了几个在书院求学和在外为官的少爷。 徐氏、秦永涛和秦疏影跪在地上。 老夫人闭着眼睛，整个房子里连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秦永涛说：“母亲，之前都是儿子考虑不周，只想着三弟夫妻双双不在，七丫头才十岁，又沉浸在亡父亡母的悲伤之中，哪里会顾得上这么多东西这才自告奋勇帮助打理。这几年来，生意不好做，田产也不好管理，儿子谈不上功劳，但也有苦劳。母亲就看这个份儿上，再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儿子就更加不孝了” 老夫人不言不语，双目微垂，手中拨动着佛珠。秦疏影虽然低着头，也想象得到秦永涛脸上那种孝顺的表情，肃穆，严正。她这个前世的亲爹、这一世的亲伯父，如今是正三品大理寺少卿，下一任大理寺卿的热门人选。 秦永涛又说：“母亲，都是儿子儿媳的不是，您消消气。儿子明日里就将三弟留下的资产都交给七丫头，您若是不放心，还请府衙里的公证人来。” 徐氏不由得就是一着急，这怎么可以虽说今天老夫人也是这么说，但是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老夫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然要那样说。但现在在私下里，怎么处理还不是自个儿家里的事情 秦疏影余光看到徐氏的表情，心中冷笑，徐氏这些年当家真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果然，徐氏说：“老夫人，这事儿是媳妇做的不对，识人不清，这才让那刁奴钻了空子，媳妇甘愿领罚，还请老夫人千万保重身体不过，三弟的产业太多，七丫头到底年纪小，还不会打理。若是被有心之人觊觎，万一落入他人手中，我们又怎么对得起三弟” 老夫人睁开了眼睛，缓缓道：“那依照你说，该怎么办” 这老太婆，果然还是离不开自己，果然要给自己脸面的。秦永洲留下那么多东西，老夫人自己不可能亲自打理，邹氏为人太过木讷，到底是庶子媳妇，只有自己打理才最合适。瞧瞧老太太半天也没发话，想必也是十分为难，等着自己主动说呢。 徐氏心中得意：“老夫人，媳妇犯了大错，也不敢奢求老夫人重新相信自己，媳妇也不敢再说打理三弟家产的话。不是媳妇邀功，这些年的生意的确不好做，媳妇不敢欺瞒，只要出去找个人问一问就知道。” 老夫人淡淡道：“那依照你说，该怎么办” 徐氏得意至极，继续说道：“老夫人，媳妇的意思是，三弟的产业由老夫人做主，出租出去，以后光收租子。这样的话，七丫头手头活络，也不用担忧产业经营的好坏。” 秦疏影几乎要笑出声了，出租组给谁租给徐氏的人吗明明是一次请罪清查库房的事情，到徐氏这里，硬生生变成给徐氏铺路的事情了。 而秦永涛在徐氏说这些的事情，竟然只字不发。 老夫人沉吟片刻，对秦疏影说：“七丫头，你觉得老大媳妇说的怎么样” 老夫人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可秦疏影知道，老夫人这是怒了，同时也在看秦疏影的反应，到底值不值得她庇护。 若是真正的秦疏影，自然听不出徐氏话里的陷阱。但她不是秦疏影，她是秦瑶瑶，亲手做了八年的生意 秦疏影抬起头来，清亮的双眸闪闪发光，说道：“祖母，孙女觉得大夫人事事考虑周到。不过，孙女对大夫人刚才说的话还有一点儿不明白，希望大夫人为我解惑。” 徐氏越发得意，怎么样，秦府到底是她执掌多年，老夫人三年时间没有过问府中的事情，府中的人大多都换成自己的了，如今老夫人年老昏花，疾病缠身，怎么可能斗得过自己 至于秦疏影，今天在宴会上的那番话多是福妈妈那个老奸巨猾的滑头教给她的吧。现在，还不是照样乖乖的 徐氏亲亲热热说：“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说话这么外道做什么” 秦疏影心底冷笑，还跪着呢，已经这样迫不及待。 便问：“大夫人说，将那些铺子出租后，我的手头便活络了。疏影就想问问，明明父亲留给我十万家资，为什么现如今疏影的手头不活络连吃口热饭都要看丫鬟婆子的眼色” 徐氏顿时哑然，秦永涛眼见不对，忙对秦疏影说：“七丫头，这都是大夫人疏忽了，好孩子，你受委屈了。金玲，我将后院交给你，你怎么能这样粗心大意怎么能让丫鬟婆子对主子不敬” 金玲是徐氏的闺名。 秦芸芸见状，忙不迭说：“父亲，母亲是怎么对七妹妹的，整个秦府都有目共睹，母亲每隔两三天便要去看望她，我也经常去陪她说话散心。府里这么大，事情这么多，母亲顾及不周也是有的，七妹妹你可千万不能把那些坏蹄子当作母亲的意思，那样的话，母亲可就冤枉死了” 真是团结的一家人 秦疏影面色不改，说道：“六姐姐多心了，疏影自然知道大夫人对疏影掏心掏肺，六姐姐也一心爱护我。妹妹只是疑惑，为什么大夫人会说妹妹手头不活络，父亲不是留下十万家资吗妹妹这一辈子都花不完啊” 秦永涛和徐氏都愣了愣，秦芸芸没想到向来温顺的秦疏影今天处处跟她作对，脸色也变得恼怒，但她素来都“心地善良，为人着想”，便说：“七妹妹，你年纪小，不懂得现在的人心不古，若是被坏人将你的钱财骗走了，三叔岂不是黄泉之下也不瞑目母亲只是帮你管着，不让那起子黑心的黑了妹妹的钱。” “六姐姐，如今我手中一分钱也没有，和被人骗了有何区别” 秦芸芸万万料不到秦疏影居然这么大胆，什么话都敢说，一丁点儿妇德也不要了，大家闺秀不是就应该含蓄端庄吗秦疏影这都是什么做派。 不由得怒道：“七妹妹，身为女子，德行言工，极为重要，话可不能胡说。” 秦疏影含笑：“那妹妹就请教姐姐了，妹妹哪句话胡说了” 秦芸芸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第017章 归于囊中 “难道妹妹现在身无分文不是事实难道张妈妈明目张胆挪用我父亲辛辛苦苦攒下的家财不是事实六姐姐，这等恶奴，姐姐还要为她说话，还要包庇她吗我们秦府是书香门第，虽然称不上世家大族，但伯父和大哥都在朝为官，宫中还有莲嫔娘娘，今天的事情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出来说，可是对伯父、大哥的名声有碍，若是连累到莲嫔娘娘，再连累到六皇子六姐姐，一个恶奴而已，姐姐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为她说话难道在六姐姐心中，一个恶奴还比不得伯父大哥的前程重要比不得莲嫔娘娘和六皇子重要” 秦芸芸几乎被秦疏影这飞快的一番话气疯，几番想要插话也插不进去。 直到秦疏影说完了，秦芸芸才泪眼婆娑地急急忙忙辩解，“老祖宗，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六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庇护那个恶奴呢妹妹非常好奇。” “我”秦芸芸哑然了。 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疏影，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子竟然保持清醒的头脑 秦永洲猛然回头看着秦疏影，这才想起，是啊，还有莲嫔娘娘呢若是莲嫔娘娘和六皇子因为家里的丑闻受到牵连，秦府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那立足权贵顶端的愿望还怎么实现 秦永涛不由得后背冷汗涟涟，狠狠瞪了徐氏一眼。 徐氏有些委屈，莲嫔娘娘就怎么了皇后娘娘的娘家不照样有不成器的子弟吗，不照样有偷鸡摸狗的纨绔子弟吗不照样有窝里斗的丑闻吗 加上秦疏影一番挤兑秦芸芸，徐氏越发不满，“七丫头，女子要贤德贞静，你这么牙尖嘴利的，刘夫人若是知道了，只怕不好。” 秦疏影似笑非笑看着她：“大夫人，秦府阖府上下，能和刘夫人说上话的也就是老祖宗和你了。老祖宗自然不会无事生非，大夫人，难道你会将侄女今夜说的话说给刘夫人听吗” 徐氏就噎住了，同时心中的愤怒、不满和疑惑越来越大，这谁家未出阁的女子会像秦疏影这么牙尖嘴利的若是从前，自己这么一句话说下来，秦疏影不吓病才怪，这 老夫人看向秦疏影的神色也是有些疑惑，她活了六十多岁，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子如此尖锐，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孙女。 秦疏影自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女子贤德贞静乃是正道，自己话多且锐，实在让人不得不疑惑。但是 “老祖宗，疏影在春园关了三年。三年中，疏影每天都在思念父亲和母亲，每天都在回想父亲在任上曾经对疏影说过的话。那时候，父亲将疏影当做男儿来教养，和母亲谈论也从不避讳疏影，疏影还时常出入父亲书房。疏影疏影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自身不祥，父母双亡疏影足足三年不敢说话，不敢表达自己的情感，甚至不敢出现在老祖宗身边。但是，老祖宗，如果疏影继续这样下去，三房就要灭了，父亲连个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了” 老夫人的神色就是一凛 秦疏影将语速变慢，缓缓道：“老祖宗，三房如今只有我一人了孙女不才，无论如何，不能让父亲的一世英名毁在孙女手中，三房的事情，还请老祖母照看些孙女。” 这意思是，三房的事情有她秦疏影，不需要别人插手了。 徐氏忍不住叫道：“三房连个男丁都没有，你一个姑娘家迟早要出嫁，有你什么事” 秦永涛的眼睛扫过秦疏影，那里面带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秦疏影心里冷笑，这时候和她谈名声秦疏影嘴角微微一扯，讥讽的笑容顿时让徐氏心头的怒火更甚，声音就大了起来：“七丫头，你这话要是传出去，秦府姑娘们的名声还要不要” “住嘴”老夫人终于发怒了，一个茶杯飞下去，砸在徐氏腿边，一字一句说：“我还没死呢” 徐氏吓了一跳，本能地尖叫了一声。 秦永涛暗暗恼怒徐氏今天太不会看眼色，瞪了她一眼，徐氏还是不服气，但秦永涛不许她说，只好悻悻住了嘴。 秦疏影心头闪过黯然，以前她总认为徐氏非常厉害精明，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徐氏最大的缺点就是骄纵，可自己居然被她吃得死死的。都是自己的愚蠢、无能害了峰儿秦疏影的手指头深深扎进掌心，疼得无法呼吸。 老夫人在首座上高高坐着，说道：“七丫头，有什么事情，今天一次说清楚。” 这是要为她做主了，秦疏影恭恭敬敬说道：“是，老祖宗。大夫人，请你将父亲留下的东西和商铺田庄交还于侄女，并将我从南边带来下人的卖身契如数归还。再有，宜兰园是父母生前居住的地方，我想搬回去。” 秦芸芸第一个站出来，“七妹妹，你” 看到秦永涛的眼色，秦芸芸将话吞了下去。 秦芳芳接到了徐氏的暗示，忙说：“七姐姐，宜兰园如今是六姐姐住着，你要搬进去，六姐姐住哪里去啊” 秦疏影根本不予理会，只看着老夫人：“老祖宗，孙女只是将三房的东西归位罢了。” 老夫人神色复杂，都是孙女，她不会偏向谁，可秦疏影也说得不错，她只是将三房的东西拿回去而已，她没有去主动损害谁的利益。 宜兰园个好院子，离萱堂很近。但毕竟秦永洲是第三子，最好的地方自然是萱堂，然后是当家主人秦永涛夫妻的院子，至于几个小姐的院子，也都不差，只有春园除外。原本就应该让秦疏影住的，但秦疏影回来后让给了秦芸芸，秦芸芸住到如今。 老夫人扫视一周，最终拍板：“好了，事情就这样说定。老二媳妇，明天就着人拿单子清查库房，查清后一一上封，等宜兰园的库房清理好了就搬进去，七丫头也不要再清点了。老大，明天就同七丫头去衙门，将各色产业的交换手续都办清，暂时办不清的，年前一定要办清。老大媳妇，回去就将七丫头身边丫鬟婆子的卖身契都交还七丫头。六丫头，给你三天时间从宜兰园搬出去。顾妈妈，着人立刻将张妈妈杖毙，叫所有奴才都放下手头的事情，务必到场观看，一个欺主的奴才最终是什么下场七丫头，将女戒女训抄写一百遍老大，老大媳妇，你们可还有什么问题” 满地的人都吓住了 秦永涛和徐氏知道，老夫人这是真的怒了 第018章 商量对策 老夫人虽然精明果决，但年纪大了心肠极软。尤其是秦永洲死后，她的身体一下子垮下来，经常一连十天半个月都在吃斋念佛，已经好几年没有处置过人了。 可是，居然连审也不审，就下令将张妈妈杖毙，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谁也不敢求情，谁也不敢说话。 徐氏想要分辨几句，秦永涛一记狠厉的目光扫过来，徐氏吓得不敢再说一句话。 老夫人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张妈妈不过是替死鬼，真正的怒火直指徐氏呢 徐氏这个蠢货 秦永涛在心里将徐氏骂了一通。 秦疏影垂下眼帘，让她不要再清点，那是已经拿走的东西不要再追问了。女戒女训抄写一百遍，是对自己的惩罚，一百遍固然多，可却没有限制时间，老夫人还是有偏袒之心的。能得到今天的结果，和自己预料中的差不太远。 可是，就这样放过徐氏也只能这样了，毕竟，她是莲嫔娘娘的生母。 老夫人不得不这样做。 名为杖毙张妈妈，实为警示徐氏。 “老大媳妇，我看你最近过于操劳，头昏眼花，精神不济，这才让刁奴钻了空子，你就好好休息一个月。老二媳妇，这一个月就由你打理府里的事情，等老大媳妇休息好了再说” 徐氏难以置信地抬首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双目平静回视，徐氏这些年强势惯了，本能地就要去反驳，还没张嘴，秦永涛就说：“母亲说得是，都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劳了” 老夫人明明看到的徐氏的不服气，心里觉得更累了，摆摆手，说道：“好了，我累了。这几天没有事情，不要来打扰我。” 邹氏虽然很惊讶，但还是应了下来，徐氏狠狠瞪她，她只是微微低下了头，并不畏惧。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回到春园，秦疏影被福妈妈催到贵妃榻上休息，重新将一天的事情回顾了一遍。 喝了一杯茶，纷飞的思绪渐渐冷静，秦疏影这才召来福妈妈：“妈妈，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 刚才福妈妈一直在外面走来走去，焦虑不安。 福妈妈一口气吐出来：“小姐，你今天实在是太冒险了上午的事情等传到我耳朵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急得要吐血。若是小姐有个意外，老奴怎么有脸去见老爷夫人” 福妈妈说着擦起了眼泪，“当时我就想，我就不该怂恿小姐去和徐氏斗。只要留着命在，徐氏霸占老爷夫人的遗产就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有什么比小姐的命更值钱的呢老奴真是悔死了” 秦疏影浅浅喝着茶，“那么，现在呢” “小姐，现在老奴还后怕呢小姐，徐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小姐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万万没有后退的，后退一步就是悬崖。从前徐氏还能留下你一命，现在小姐若是后退，徐氏怕是容不得小姐活着了。虽然有老夫人撑腰，可老夫人年事已高，我们更要打起百般精神来，只能赢不能输还有，小姐，以后这样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单独行动，一定要和老奴说一声，太危险了” 秦疏影觉得有一丝欣慰，福妈妈毕竟是清醒的。对福妈妈最后一句话，秦疏影心中一暖，嘴里答应着，心里头却不认同。 福妈妈为了她，已经将自己一家人都置于危险之地。她的奶兄弟，如今在府外的生活一点也不好过，但凡找到一些好一点儿的活儿，徐氏总会搅和。若是事事将福妈妈牵扯进来，徐氏会不会想办法将福妈妈调走还说不定。不过，若是自己不能翻身，徐氏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福妈妈一家人。 所以，她必须赢。 想了想，秦疏影问福妈妈：“妈妈，你是怎么到我身边来的” 福妈妈愣了一愣，小姐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不过，她还是照实回答：“小姐还没出生的时候，老爷夫人去上香，在路上看到饿昏了的老奴。老爷夫人可怜老奴，就将老奴带回去了，不但救活了老奴，还给了老奴一些盘缠。老奴带着盘缠回到家乡才发现父母已经亡故，唯一的一个弟弟也失散了。老奴一个弱女子，要想生活就只有成家，老奴便嫁给了一个老实生意人。等到生了孩子，好巧不巧，碰到老爷夫人要给小姐找奶娘，老奴就到了小姐身边。” 秦疏影稍稍算了一下，福妈妈今年四十出头，按照她的说法，她第一次遇到父母亲的时候，也有二十四五岁。那么，难道她二十四五岁之前没有嫁人吗 像是看透了秦疏影的想法，福妈妈说道：“小姐，老奴十岁就进了宫，到了二十五岁，就放出来了。初次遇到老爷夫人，就是因为老奴的盘缠丢了，没钱买吃的，这才饿晕在路边。老爷夫人是真正的善心人，不光救了老奴，还救了绿叶。从前在南边的时候，老爷夫人经常广施恩泽，老百姓都敬重他们。” 秦疏影恍然大悟。 怪不得福妈妈比一般的奴仆要多一双犀利的眼睛，还要多一些算计和谋划，想必福妈妈在宫中也是见过或者听过龌龊事情的。很多从宫中出来的宫女都能混个嬷嬷，而福妈妈却没有，这大概和她耿直的脾气也有关系了。 秦永洲也真是个厉害人物，不但赢得了好名声，还得了数不清的金银，怪不得老夫人那么偏爱这个幺儿 正说着，绿叶进来说：“大夫人身边的刘妈妈来了。” 秦疏影点点头，说：“让她进来。” 刘妈妈就进来了，她和张妈妈一样，是徐氏的左膀右臂。刘妈妈往日里也不太来春园，和秦疏影很少有直接的接触。此时张妈妈已经被杖毙，刘妈妈难免兔死狐悲，对秦疏影从之前的轻视变得郑重起来。 “七小姐，老奴给你请安了” 秦疏影不慌不忙喝着茶，淡淡道：“妈妈客气了。” 这股清贵雍容的气度，和之前懦弱的样子全然判若两人，令刘妈妈悚然一惊，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骤然又觉得不妥，忙说道：“七小姐，这里是丫鬟婆子的卖身契。” 秦疏影说道：“交给福妈妈吧。” “是。” 刘妈妈将手中的卖身契交到福妈妈手中，福妈妈仔细核对，秦疏影就慢慢喝着茶，刘妈妈躬身站着。 今天的宴会她虽然没有去，可后来杖毙张妈妈的时候，她可是在场的。她永远也忘不了张妈妈那绝望的眼神，永远也忘不了张妈妈家人绝望的哭泣。 老夫人虽然没有说一句责备大夫人的话，可是，仅仅杖毙张妈妈这一样，就说明大夫人大错特错了。 第019章 来人不断 福妈妈仔细看过后，恭恭敬敬说道：“小姐，老奴核对过了，没有问题。小姐，你再看一下。” 秦疏影淡然说道：“既然妈妈看过没有问题就可以了。刘妈妈，你还要回去向大夫人交差，我就不留你了。” 刘妈妈福了福，回去复命了。 走出春园，刘妈妈还有些恍惚。 不知道为什么，七小姐明明什么也没说，眼神也很淡然，刘妈妈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七小姐和以前那个七小姐并不是同一个人。这个七小姐，就像是个说不清楚的什么人，随时随刻仿佛都会咬人一口。 但是这话，刘妈妈却不知道怎么说。 一共是三十多人的卖身契，除了绿叶，还有铺子和庄子上的掌柜和庄头，都是秦永洲留下的人。至于原先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已经被徐氏发卖光了。现在院子里后来派进来的那些丫鬟婆子的卖身契也在。 “小姐，顾妈妈来了”红绢进来说。 “顾妈妈”秦疏影唇角一勾，忙起身，“赶紧请进来。” 顾妈妈进来了，福了一福，秦疏影忙扶着她：“妈妈这可折煞我了” 顾妈妈笑吟吟的，“七小姐，老夫人着我将红绢全家人的卖身契给你送来了。老夫人说，七小姐长大了，三房将来要靠七小姐。” 这话 秦疏影眼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疏影谢过老祖宗的爱护。顾妈妈，疏影原是个混的，多亏父亲在梦中指点我，我才知道自己这几年错得离谱，多么不孝。如今，疏影想在老祖宗身边尽孝，弥补过失。只希望老天垂怜，能让疏影得偿所愿。” “有七小姐这份孝心，老夫人比什么都开心。” “绿叶，去将父亲留下的护手膏拿来。”将护手膏放在顾妈妈手中，秦疏影说：“顾妈妈，老祖宗离不得你。可妈妈再能干，也没有三头六臂，也要吃饭生病，秋风似刀，手最容易皲裂，可不得了。这是父亲留下的护手膏，我从小就用，非常有效，拿来护手最是合适不过的，还请妈妈不要嫌弃。” 顾妈妈笑着收了东西，心头却是一动。七小姐这护手膏，送得真是及时。送的好不如送得巧，七小姐这玲珑心思，果真是得到三老爷的点拨她才不相信三老爷在梦中指点七小姐的事情，如今的七小姐，和往日全然不同，矜贵精明，难道往日的懦弱、糊涂都是装出来的 和顾妈妈有同样想法的是老夫人，如果七丫头往日都是装出来的，那么，她为什么要装呢老夫人正是因为想得很多，这才会将三房的东西交还给她。 送走顾妈妈，福妈妈回到屋子里，看到秦疏影在看卖身契。 “妈妈，当初跟我从南边来的丫鬟婆子，现如今都过得怎样” 福妈妈叹了口气：“她们多数都被徐氏卖得远远的，老奴也不知道她们的下落。” “那就有劳妈妈，将来有空了着人打听，若是她们过得不好，我另想办法，好歹跟我一场，背井离乡从南到北，太不容易。” 福妈妈答道：“是，小姐。” “妈妈，叫丫鬟婆子全都在院子里听话。” 福妈妈一喜，早就该如此了，忙不迭回答：“是，小姐。” 福妈妈去了，秦疏影在贵妃榻上又闭目养神了片刻。徐氏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不会放过自己。 院子里必须要整顿，才好应战。 将事情来来回回想了几遍，秦疏影才叫绿叶：“绿叶，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 “看福妈妈将人召集齐了，让她们在院子里站一站，戌时末叫我。” 绿叶答应了，秦疏影转了个身，在贵妃榻上睡着了。这些天，为了筹划今天的事情，殚精竭虑，实在太累。 秦疏影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梦里面时而是峰儿的哭泣，时而是秦菲菲得意的笑容，时而是路长轩冷漠的眼神最后，徐氏狰狞的面容扑面而来，秦疏影一闪，徐氏扑了个空。 徐氏怒道：“小贱蹄子，居然敢躲开” 随后，秦疏影的后脑勺被一个东西重重击中，秦疏影艰难回身看去，原来是秦莲莲举着一个花瓶打中了她。 秦莲莲身边站着六皇子，双眸冷酷无情，不屑地说了一句：“母妃，就这种下三滥的贱人，也值得您亲自出手没的污了您的手” 秦莲莲疼爱地摸着六皇子的脸，说：“我的儿，这等下三滥的货色，母妃一定会亲手为你除掉。我的儿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必然要有人为我的儿做铺垫方成。” “小姐，小姐” 秦疏影听到绿叶摇她的手臂，睁开眼睛，已经冷汗泠泠。 “小姐，你魇着了，喝点儿水。” 就着绿叶的手喝了水，秦疏影整了整衣裳，双眸如冷剑：下三滥的贱人这个说法好就看看我这个下三滥的贱人怎么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拉下马 唇角扬起一抹冷笑，秦疏影扶着绿叶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院子里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足足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一开始，还有人不耐烦，但在站了一个时辰后，绝大多数已经对七小姐感到些微敬畏了。只是，敬畏还不足以让她们忠心。七小姐毕竟身单力薄，怎么会是当家主母大夫人的对手 绿叶将沏好的茶放在秦疏影手中，秦疏影慢慢喝了一口，姿态优雅，神态从容。 这种从容让下人们就是一愣。 他们在春园这么久，何曾见过七小姐这种神态的七小姐胆小弱懦，足不出户，早就像暮春的迟花，了无颜色，了无生机。 但是眼前的七小姐，仍旧是那个七小姐，仍旧素雅，但那端坐的姿势却与往常有了明显的不一样。 她，有精神了。 现在，大家都在传说是因为三老爷给七小姐托梦，所以七小姐才恍然大悟。 莫非是真的否则，怎么也没法解释七小姐如今这幅神情。 “小姐，人都来齐了。”福妈妈向秦疏影示意。 秦疏影居高临下，将院子里的人环顾一周：大丫鬟二人，二等丫鬟二人，三等丫鬟六人，还有三个婆子，加上福妈妈，一共十四人。 秦府的嫡小姐基本上都是这个规格，但是也会有三五人的差距，徐氏的面子功夫真是永远也不会拉下。 第020章 选为己用 得到秦疏影的示意，福妈妈开口道：“今天宴会上的事情和张妈妈被杖毙的事情，还有谁不知道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事情，老夫人没有下封口令，甚至还让人现场观看张妈妈被杖毙，有谁会不知道 “那好，既然听说了，就应该知道，三房现在由七小姐做主。三天后，七小姐要搬到宜兰园，若是谁不想去，自己提出来。过了今天，就由七小姐说了算。可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那好，不想去宜兰园的站到那边。” 没有人动，但你看看我我看你，显然很犹豫。 秦疏影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神态依旧很淡然。 “要离开的人，七小姐会把卖身契交还大夫人。” 众人显然不相信，但喜悦的神情却一览无余，秦疏影道：“过了今天，再无机会。” 听见这话，人群猛然骚动起来，慧琴、两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和那三个婆子都站了过去，只剩下红绢、绿叶，另外一个叫蓝绸的三等丫鬟，以及福妈妈站在原地。 秦疏影微微一笑，双眸闪过一丝明了。 人走茶凉，这些人有好几个都是南边带来的。不过三年时间，情分已经淡得像水一样了。她们多数都是认为自己是斗不过大夫人的，不想跟着自己受牵连，所以急急忙忙撇清关系吧。 这样也好，将来若是对上了，自己也没有心理歉疚。 “我说话算话。但是，只要让我知道，谁这几天当差偷奸耍滑，卖身契就不可能交还大夫人。等我从府外买来新的人员，你们就可以走了。福妈妈，绿叶，蓝绸进来。其余人都散了吧。” 蓝绸一阵惊喜，小姐居然叫得出她的名字而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既兴奋，又担忧。特别是慧琴，不屑地撇了撇嘴，还以为七小姐今天真的长本事了呢，还不是怕大夫人就说呢，她怎么斗得过大夫人哼 三人得了话，跟随秦疏影进到了屋子里。秦疏影坐在贵妃榻上，打量了一下蓝绸，“说吧，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蓝绸今年十二岁，生得很瘦弱，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很是机灵的样子。听到小姐问她，她忙跪了下去：“小姐，奴婢，奴婢和绿叶要好，所以就留了下来。” 绿叶对秦疏影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二人要好这件事。 “哦你是哪里人家里都有什么人” 蓝绸倒也不怕，口齿伶俐地回答道：“奴婢是外面买来的，具体是哪里人奴婢自己也不记得了，也不知道爹娘和兄弟姐妹。打奴婢记忆里起，六岁就到了京城，九岁被卖到府里，一直在春园做粗活儿。” “都会些什么” “粗活儿奴婢都会。小姐，奴婢记性好，这个算不算是会些什么” 秦疏影看了她一眼，有些兴趣：“哦记性好，有多好” “芽儿她们唱歌谣、唱曲儿，奴婢听一次就记得清清楚楚。” 口齿伶俐，胆子也大，秦疏影拿出一本书来，说：“我念一段，你看能记下多少。” “是。” 秦疏影拣一段念了一遍，蓝绸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果然颇有天赋，只差了三个字。这是女戒中的一段，颇为拗口，有一百字左右，一般的闺阁小姐就算读过书，首次来念的话，也不一定能顺顺溜溜念完。而蓝绸大字不识一个，竟然能记住，着实了不得。 “既然决定跟我到宜兰园，命就系在我手中，到时候难免要和大房对上，你怕不怕” 蓝绸干脆地答道：“不怕” 秦疏影有些惊讶：“为什么” 蓝绸笑起来，嘴角有个小酒窝，眼睛也闪闪发亮：“因为小姐不怕” 蓝绸出去后，秦疏影手里拿着书，怔愣了好一阵。 “因为小姐不怕” 蓝绸略带幼稚的童音仿佛还在耳边。 她又好像听到了峰儿在高烧时奶声奶气的声音：“娘亲，峰儿不怕，娘亲不要哭” 峰儿不要怕，不要怕，娘亲为你报仇，一定要为你报仇 这个蓝绸也有几分侠气，居然敢跟着自己。不知道是无知者无畏，还是 福妈妈打断了她的沉思，说道：“小姐，明天小姐打算带谁一起去府衙”秦疏影已经安排她明天去和人牙子联系，准备买些丫鬟婆子的。 “红绢。” 福妈妈想了想，说道：“小姐，老奴这几年暗地里观察，蓝绸这几年也还算妥当，若是能为小姐所用，也是个好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姐还要敲打一番。” “妈妈说得是，那就有劳妈妈了。” “这是老奴的分内之事。对了，小姐，紫藤姑娘的事情也安排妥当了。” 这是秦疏影醒来之后安排她做的一件事，这件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福妈妈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才找到小姐说的那个人。虽然福妈妈有些疑惑小姐怎么会认识一个身份地位的女孩子，但小姐不说，她也就不多问。 秦疏影的手慢慢收紧，说：“好，有劳妈妈了。叫红绢、绿叶进来吧。” 红绢进来后，一如既往地沉默，不声不响站在一边。绿叶双眼闪闪发亮，显得有些兴奋。 秦疏影将卖身契拿出来：“红绢，老夫人将你们全家人的卖身契给我了。” 红绢猛然抬头，似惊似喜，忽然，她跪倒在地：“小姐，奴婢全家人都愿意忠心追随小姐，万死不辞” “红娟，快起来。”秦疏影亲自扶起她，打趣起来：“从前为什么不说这话” 红绢愣了一愣，看到秦疏影脸上似嗔似喜的表情，这才醒悟小姐是在和她开玩笑，不由得脸红了：“小姐打趣人家。” 福妈妈说道：“红绢，小姐是个厚道人，你也是个聪明人，从今以后，我们的命运就连在一起。小姐好了，大家都好；小姐若是有什么意外，谁也落不到好处。这个道理，红绢你肯定是知道的。” 红绢认真听着，不停点头，见秦疏影看着她，她说：“小姐，奴婢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从老夫人将奴婢给小姐的那天起，奴婢就将自己当作小姐的人，从无二心。” 秦疏影笑着不说话，这种话，她现如今只是听听就罢了，不会当真。 从利益方面来分析，红绢这样的话也不无可能。如果红绢是个聪明的，这样做同样也有可能。既然可以争取，她现如今要做的就是，将红绢彻底死死绑在自己身上。 第021章 添置人手 次日，秦疏影随秦永涛去了一趟衙门，在京的产业都交割清楚了。南边还有一些产业，暂时交割不了。 这一来二去的，秦永涛自然没有之前那么小看这个侄女，心中颇为好奇：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侄女，怎么还看得懂文书看得懂账目难道果真如三弟那般，天资聪颖 这几年，徐氏或卖出，或发租，如今，秦疏影手中还有六个铺面，十几个田庄。比起三年前，这些东西自然缩水了很多，而且如今那铺子里的人，除了四个掌柜的卖身契在秦疏影手中，其余人等几乎都是后面徐氏换下来的人，或者已经变成了徐氏的人。 秦永涛对秦疏影道：“七丫头，伯父往日里忙碌，对你少了关心。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来找伯父便是。” 帷帽下面，秦疏影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冷笑不已，嘴里却道：“多谢伯父的关心大夫人对侄女自是极好的，如今张妈妈这等奴才被杖毙，没有了胆大欺主的奴才，侄女的日子自是舒适安然。” “这便好” 秦永涛颔首，吩咐身边的人将秦疏影送回，自己就去了大理寺。 日渐西下，秦疏影回头看了一眼秦永涛大步而去的背影，眼中的冷笑一直没有停止。 前世，秦永涛满嘴的仁义道德，对秦瑶瑶永远是一幅严父的模样，教导她一切以家族为重，教导她恪守女子道德。秦瑶瑶知道秦菲菲和路长轩的事情后，并不是没有回家对徐氏说过。 徐氏当时是这么说的：“二丫头，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与其便宜别人给长轩做妾，不如是自己的妹妹。菲菲她温柔知礼，能为你固宠，还能帮你打理家宅，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事情。” 秦永涛当时就在场，一言不发，显然认同徐氏的道理。 当时的秦瑶瑶一颗心就冷了半截，前朝和大周，无论是皇宫，还是大家族，姐妹共侍一夫的情况不是没有的。 但是，谁去想过这些姐妹的感受吗 谁去想过自己是否愿意 接下来的几年中，秦瑶瑶充分见识了秦永涛的伪君子真面目。 他的眼里，只有钱财、权力。 三年前，去南边带回秦疏影的时候，秦永涛就将秦永洲留下的产业侵吞了很多。 对自己的亲弟弟、亲生女儿都能虚伪、狡诈，还能相信他会对一个侄女有多好吗 不过，正好是他的伪善，能让如今的自己利用。 若是本尊秦疏影，面对这一摊子事，的确会愁白头发，最后肯定还是得求到秦永涛夫妻面前。这些掌柜岂是那么好降服的田庄庄头中有三个的卖身契在自己手中，其余人都是徐氏安排的，又岂会听她的话 徐氏错了。她不是他那个红颜薄命的侄女，而是暗夜归来索命的恶鬼 三天后。 秦疏影搬到了宜兰园，邹氏派了不少人来帮忙，一天的时间就收拾好了。 东西都整理好之后，福妈妈、红绢、绿叶、蓝绸又重新检查了一遍，人牙子已经带着一帮子人在院子里候着了。 人牙子人姓罗，人称罗妈妈，矮矮胖胖的，还没开口三分笑，好好奉承了秦疏影一番，秦疏影笑容淡淡的，让红绢给她上茶。她前世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别看她们身份卑微，却最好不要得罪。 罗妈妈果然受用，“七小姐聪明伶俐，将来一定有大造化，大福气” 福妈妈也面带三分笑，小姐从前最看不起这些人，若是老爷夫人在，小姐这样没错，她是千金闺秀，怎能和这种粗鄙不堪的妇人共处一室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小姐若依旧清高孤傲，最后终究落不到好下场。 罗妈妈也不是没有分寸的，见时机差不多了，说道：“七小姐，不敢耽误您的时间。您看看，可有中意的” 福妈妈说：“罗妈妈说的哪里话，满京城，谁不知道罗妈妈做生意最公道” 双方讨论了一阵，就定下了名单，给的价格也算公道，说好了下次再来的时间，罗妈妈高高兴兴带着剩下的人走了，一共买了十五个人。 有几个人是事先就谈好的，是一家，共五人。女主人叫米罗，有二十五岁了，秦疏影将她全家人都买了下来，丈夫、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米罗是秦瑶瑶几年前买下的人，对秦瑶瑶忠心耿耿，秦瑶瑶被夺权后，米罗多次求情，又偷偷去看秦瑶瑶，惹怒了秦菲菲，很快就发卖了全家。幸亏米罗跟着秦瑶瑶学了一身好本事，被京城里的生意人相中买下，得以留在京城。 秦疏影前些日子当掉了龙氏留下的好几样珍贵首饰，才将米罗买回来，又千方百计买回了她的丈夫、儿子。幸好时间不长，否则，她的丈夫、儿子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了。 还有一个是紫藤，今年十四岁，是秦瑶瑶舅父的女儿。舅父一家人被火烧死是秦瑶瑶十九岁那年，当时姨娘已经去世，徐氏故意隐瞒了消息，等秦瑶瑶知道的时候，紫藤已经不知所踪。 几年后，紫藤出现在京城，已经成为某户人家的女婢，被主人抓着头发拖在地上当街暴打，紫藤的鞋袜都被蹬掉了，露出了脚。秦瑶瑶之所以一眼认出她，因为紫藤的脚趾头是六趾。正因为是如此，被认为是不祥之人，一般的人家不会买她，就算买下，也多是干一些下等的粗活儿。 当时，街上人来人往，等她再叫车夫调转车头，紫藤再次不知所踪。之后，她就出事了，再也没见过紫藤。这段时间，她托福妈妈的丈夫和儿子在当时那条街上全力寻找紫藤，终于被她找到。 看到紫藤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活泼可爱、聪明伶俐，想起舅父对自己的疼爱，秦疏影禁不住想哭。可是，她该怎么说说她就是表姐不，关于重生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以告诉。 压抑住自己的感情，秦疏影吩咐福妈妈将她们带到院子里去训话。 紫藤就先从三等丫鬟做起，不能让别人看出端倪来。此外，还有九个丫鬟，从九岁到十三岁不等，她们大多是从小就被卖出来了，家在哪里，家里有哪些人都不知道。 秦疏影买下全家，米罗自然感恩戴德，对秦疏影安排她在身边伺候，也就没那么多疑心了。作为一个奴才，得以全家团聚在一起，那就是一辈子的心愿。小姐对她有重生之恩，她自然会忠心耿耿，小姐也放心她跟在身边。 至于该怎么对付徐氏的问话，秦疏影也想好了。米罗一家人都会做生意，自己整好缺生意人手。秦瑶瑶已经死了，对米罗这个奴婢，徐氏最多不过有戒备和膈应而已。 训完话，宜兰园就开始了新安排。 福妈妈主内，主要负责秦疏影的一日三餐，管教丫鬟及院子，人事安排调配。米妈妈主外，主要跟随秦疏影外出，以及帮助打理生意。 红绢、绿叶是一等丫鬟，蓝绸、知画、知书、知琴是二等丫鬟，其余人等是三等丫鬟。知书、知画、知琴都在十二岁左右，从小就在大户人家做婢女，不需要费太多功夫重新调教。 第022章 人情冷暖 福妈妈说完话，在一边恭恭敬敬站着，秦疏影喝了一口茶，说道：“只要你们做得好，我就有赏。府里本有份例，在这个份例上，每人每个月我再加三百文。”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有喜有怒。喜的是新买来的这一批人，怒的是即将离任的人。 三百文，这可是一个三等丫鬟一个月的月例二等丫鬟不过八百文银子，一等丫鬟才是一两银子 福妈妈刚刚训过话，没人敢交头接耳，只是用眼神来传递自己的惊讶和懊丧。 她们之前对七小姐那等不敬，七小姐也没有惩罚她们，而是将她们的卖身契又交还大夫人，可见七小姐是个宽厚的。如今，七小姐手里有了银钱，又这样大方。自己怎么就那么蠢，竟然想着另攀高枝呢 这个时候，她们就忘记当初要离开秦疏影的初衷了。 慧琴冷笑着，翻了个白眼。秋后的蚂蚱，能蹦跶几天 秦疏影将慧琴的神色都瞧在眼里。 旧人离去，新人就位。 第二天，宜兰园就开始了新的一天，忙忙碌碌，倒也有条不紊。 宜兰园离老夫人的萱堂不太远，环境幽雅，房子很多。坐北朝南的主房里，除了卧房，还有书房、琴房、画室，功能齐全。 这些年，徐氏将秦永洲留下的许多好东西都摆在了宜兰园，秦芸芸走的时候也不敢搬走，悉数留了下来。福妈妈按照秦疏影的喜好重新布置了，该收拾了首饰，该添置的添置，整个宜兰园焕然一新。 接连几天，秦疏影都在书房抄写女戒和女训。 这一天上午，秦露露来了，得到信儿，秦疏影正在书房，亲自出了屋子来接，笑容淡然：“姐姐来了，也不说一声儿，妹妹失礼了。” 秦露露看着秦疏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说道：“七妹妹说的哪里话，自家姐妹，时时走动才亲热。七妹妹，你身子好了，可终究才痊愈，姐姐冒昧前来，会不会打扰你” 秦疏影莞尔一笑，秦露露这是在试探自己。 在本尊秦疏影的记忆中，最开始那一年，秦露露的确不时去找秦疏影，对秦疏影也很亲热。后来，就渐渐的不再去，对秦疏影也只是面子上的敷衍了。 这其中，还掺杂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秦疏影听从徐氏的挑拨，对秦露露没有好脸色，甚至出言不逊。 在秦瑶瑶的记忆中，这个堂妹和自己年龄相差太远，没有什么交集。但秦露露性情活泼，往时秦瑶瑶偶尔回府，一家人团聚，秦露露虽然不多话，但一直对秦瑶瑶笑盈盈的，显见得很想亲近，却又碍于各种原因不敢亲近。 秦永洛是个厚道人，邹氏也不多话，秦露露若有心交好，她自然不会拒绝。 秦疏影便笑道：“五姐姐，你能不计前嫌来看我，妹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说是打扰红绢，快去，我和五姐姐要品茶赏菊。” 秦露露先是一惊，随后抿唇一笑，说道：“七妹妹，你笑起来真好看，真不知道你从前怎么就跟个小老头一样，整天愁眉苦脸，丑死了” 秦疏影也一愣，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从来没有人这样直接跟她开玩笑，这样爽朗的笑容，绚烂又明媚，她心里竟然有些心酸。 两人说笑着，秦疏影带着秦露露游览了一圈，也走到了凉亭中，红绢已经安排妥当，秦露露和秦疏影喝茶赏菊，很是融洽，临走前，秦露露约秦疏影去飘雪楼，说她那里有好书看，还挤了挤眼睛。 秦疏影一开始不明所以，随后就有所领悟，“好书”怕是秦永洛夫妻不许看的书吧不由得被秦露露逗笑了。 送走了秦露露，福妈妈也颇为高兴，小姐总算是开窍了。这二夫人邹氏和二老爷秦永洛，都是厚道人，五小姐为人淳厚，小姐早就该和他们亲近。 秦疏影没想到原来秦露露是个这样开朗、单纯的女孩子，可是，自己不能和她走得太近。 多一份感情，就多一分牵挂。她的心，不需要柔软，只需要坚硬。 下午，秦疏影要睡一觉。 醒来后，红绢和绿叶伺候她净面、净身。便看到门口有人，红绢出去一看，是知画，“知画，有什么事” 知画低声说：“红绢姐姐，紫藤生病了，我看那情势不太好。也不知道怎么办，来请小姐示下。” 对秦疏影买下紫藤，红绢其实也有些惊讶的，紫藤是所有人中最上不得台面的，神情阴冷，表情阴森，身子似乎也不太好。但小姐既然要买下她，定然有理由。 便示意知画回去，不敢松懈，返身将事情告诉了秦疏影。 秦疏影喝茶的手一顿，说道：“叫知画去请大夫，对外，就说绿叶生病了。将紫藤挪到绿叶的房中，红绢，绿叶，知道怎么做吗” 红绢和绿叶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将余人都支走，匆忙去了紫藤的房中，将紫藤挪到了绿叶屋子里。如今，宜兰园房子多，红绢和绿叶分别住一间单屋，就在秦疏影的主卧旁边，外面的小丫鬟轻易进不来。 刚躺下，紫藤就看到秦疏影进来，吃了一惊，要下床来。红绢按住了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动。 紫藤满心疑惑地躺下，她人很清醒，可高烧烧得恹恹的，浑身无力。 秦疏影坐在床沿，仔细观察一阵，心里颇为忧心。当初，峰儿就是因为高烧不退紫藤是如今她在世上唯一的血亲了 秦疏影的心不由得紧缩了：“紫藤，一会儿大夫来了给你看病，你好好养病。红绢，绿叶前儿染了风寒，有些不适，紫藤就在这里照顾绿叶。” 红绢和绿叶点了点头，红绢说：“是。” 不管多么担心，毕竟现在身份有别，秦疏影只得回到自己房中，红绢守在外面。进到书房，秦疏影开始看医学方面的书籍。 后宅里，不少人就是败在力不从心上。所以，这一世，她一定要守好身体这个本钱，不能再让徐氏钻了空子。 而且，如今老夫人年纪大了，自己能为老夫人调理身体，才有依靠。 第023章 大张旗鼓 傍晚时分，福妈妈和米妈妈就回来了。 福妈妈说：“小姐，朝南街那两家铺子的掌柜都答应了小姐的条件，还说，明天就可以交割清楚。” “那明天就辛苦两位妈妈再去一趟了。” “是。”米罗答应了。 福妈妈答应后却在原地不动，米罗知道她应该有事情单独和小姐说，就先退出去了。 福妈妈才说：“小姐，米妈妈果然是个生意好手，今天那两个掌柜讲条件，都是米妈妈谈下来的。” 秦疏影点点头：“嗯。” 米罗自然有这个本事。那两个铺子的掌柜都是墙头草，看到东家这么快要转手，岂有不敲诈的秦疏影固然要尽快出手，不计较损失多少，当也不能让他们当做自己可以随便哄骗，米罗一去，就有办法谈妥。 “只是，小姐，老奴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将那些铺子卖出去那都是老爷留给小姐的，若是小姐打理不了，老夫人、二老爷也不会坐视不管。” 福妈妈这话的确不错，秦疏影说道：“妈妈，那些铺子如今只亏不赢，是无法再经营了，我会将此事告知老夫人和伯父。” 福妈妈笑起来，小姐能这样就好。 “小姐，老奴没有眼光，只是舍不得老爷的心血罢了。如今大房将老爷留下的东西都送回来，金银财宝，字画古玩，小姐这一辈子也用不完，不操那劳什子心更好。好好养好身子，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福妈妈倒是想得开，也真是全心全意为她打算，秦疏影笑着应是，心里头却连连冷笑：不操那劳什子心她之所以要卖掉这两个铺子，主要还是因为铺子太分散，那些掌柜不是自己人，不好管理，她不想花精力和世间去重新培养亲信，就算现在吃亏一点卖掉也算了。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接下来，她要集中精力对付路长轩的生意，要打垮他的生意，断掉他的主要经济来源。她倒是要看看，如果没有她辛辛苦苦攒下的好铺子，就凭着他那点俸禄，路府的人吃什么喝什么如果缺少锦衣玉食，缺少马车华服，路老太太的官老太太架势又能摆多久而她的好姐姐，秦菲菲又靠什么去锦衣玉食而那个高高在上的莲嫔娘娘，又靠什么去打点深宫里那些永远填不满的欲望 再有了，她势单力薄，要对付这些人只靠身边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她已经在筹谋网罗一批人为自己办事。 “奶兄和杜家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杜家就是米罗的夫家。 “都安排妥当了。小姐，我那掌柜的太老实，老爷在世的时候，抬举他，让他做了掌柜，有老爷诚邀，他还行。这三年，没有老爷撑腰，他就不行了，丢尽了小姐的脸。” 秦疏影安慰地拍了拍福妈妈的手背：“妈妈，金叔为人实在，我才放心呢” 确如福妈妈说的那样，金掌柜特别老实，为人特别死心眼。如果不是这样的人，福妈妈这些年要一直跟在秦疏影身边，也就不可能了，毕竟她有一家子人要养。 做生意需要灵活应变，但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好处，有金掌柜把关，就不怕闹出质量、重量之类的事情来。至于赚多赚少，秦疏影另有法子。 剩下的几个铺子掌柜这些年没少和徐氏同流合污，秦疏影二话不说就将他们打发掉了，卖身契捏在手中，打发到了庄子上去。至于他们贪墨了多少，秦疏影也没再追究，她现在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做那些事情。 明面上，她手里现在只有四个铺子，现在全部停了下来，金掌柜和杜掌柜带着剩下不肯走的十几个人进行了最后的清场、贱卖。 福妈妈的两个儿子和米罗的大儿子都安排在铺子里。福妈妈的儿子分别是十三岁、十一岁，米罗的大儿子九岁，原先就有底子，现在又放开手去学，很快也就能独当一面了。 花了三天时间，金掌柜和杜掌柜将铺子全部清理干净，不太好的货物全部贱卖，显见得东家财大气粗，雷厉风行的手腕。 又在路家铺子周围买了几个铺子，开始张贴公告招收人马，除了招二掌柜，还招了近五十名伙计。人员名单由米罗夫妻最后定。 一切都犹若疾风暴雨，风风火火进行着，且又有条不紊。 燕飞阁。 “哗啦啦” 金环吓了一跳，不敢看徐氏的脸，忙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瓷，刘妈妈给了个眼色，金环得了暗示，大气也不敢出，忙出去了。 “贱人”徐氏气呼呼坐在桌旁，满脸的狰狞，哪里还有往日的雍容大度。 “夫人，您喝点茶，消消气”刘妈妈倒了一杯新茶。 徐氏将茶一口喝干，冷笑着：“我还以为，那个贱丫头总会哭着来求我，谁知道她早就有打算了还让我折了张妈妈不过，小贱人你也别笑得太早” 刘妈妈斟酌着劝道：“夫人，您有莲嫔娘娘，有大少爷、二少爷，有二小姐和六小姐，跟一个小丫头生气，犯不着。” 刘妈妈是她的陪嫁，跟了她快三十年了。刘妈妈比张妈妈懂得收敛，更为冷静，所以很多出头露面的时候她都交给张妈妈去做，其实刘妈妈才是她的军师。秦瑶瑶的事情里，就有刘妈妈的功劳。 刘妈妈笑得温和：“夫人，二夫人到底是庶出的，等你解了禁足，秦府还在你手里，任谁也翻不出天去。” 刘妈妈附耳在徐氏耳边轻轻说了两句，徐氏的脸上渐渐浮上笑容 芳菲苑。 “小姐，今天天气好，不如出去散散心吧。”秦芸芸的大丫鬟彩燕建议道。 “你是嫌我还不够寒碜吗”秦芸芸斥道，柳眉横竖，吓得彩燕赶紧跪下了：“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姐请责罚。” “不是这个意思还要我责罚是想让我落得个苛待下人的名声你安的什么心” 秦芸芸怒吼，一脚踢过去，彩燕下意识一躲，但秦芸芸还是踢到了彩燕的膝盖，彩燕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芸芸愣了一下，也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对，但怎么好给一个丫鬟道歉，幸而她的乳娘赵妈妈对彩莺说：“你扶彩燕去上药，小姐这里有我。” 彩莺和彩燕出去后，秦芸芸气得伏在桌上哭起来。 赵妈妈劝道：“小姐，你是莲嫔娘娘嫡亲的妹妹，七小姐无论如如何也越不过你” 好一番劝慰，秦芸芸才收了眼泪。 第024章 左膀右臂 不几日，萱堂放出话来，老夫人想念孙儿们了，也就是大家可以去请安了。 秦芸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欢欢喜喜去给老夫人请安。赵妈妈说的话，秦芸芸记在了心里。 在院子外，和秦疏影相遇了，看到秦疏影的那一刹那，秦芸芸手中的帕子被她扭成一团。 秦疏影主动打招呼：“六姐姐。” 秦芸芸的脸几乎要扭曲，想起赵妈妈的话，她挤出一个笑容来：“妹妹今天可真漂亮” 可不是吗 脸色红润，装扮淡雅，秦疏影犹如一支出水芙蓉。尤其是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幽深明亮，令人不由自主就被吸引了。她怎么从前就从未发现秦疏影居然有这种淡雅出尘的气质 秦疏影淡淡说道：“姐姐说笑了，妹妹哪里比得上姐姐才貌无双，名满京城老祖宗已经起来了，我们进去吧。” 进到屋子里，其余人还没有来，两人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的神色一如往常，笑眯眯的，叫顾妈妈端出好吃的来，“你们先垫垫肚子，早饭还得好一阵儿。” 围着老夫人说话，都是高兴的事儿，姐妹俩看起来也和睦。 不一会儿，该来的人基本上都来了，请了安，摆开桌子，大家都在这里用早餐。 邹氏伺候老夫人用餐，姑娘们分桌子坐了，转瞬就只听到餐具偶尔触碰的声音，偶尔还有秦疏影咳嗽的声音，但只是浅咳，比从前好多了。 很快就用完早餐，大家复又说笑起来，早晨的太阳这时候才照射到窗棱子上。 邹氏有事情要安排，先走了。姑娘们就陪着老太太说话儿，秦露露娇俏，秦芸芸活泼，秦疏影沉稳，秦芳芳直爽，满堂都是欢笑。 直至徐氏解除禁足，府里都是一派祥和、安静。 老夫人身体并不好，所以经常就免了她们的请安。 不用请安的日子，秦疏影很忙碌，紫藤、绿叶也异常忙碌，福妈妈和米罗每天进进出出，更是忙个不停。 徐氏被禁足，听说了宜兰园忙碌，又气又恨。但如今不是她管家，想要给自己的人下话刁难宜兰园的人，又怕老夫人发怒。 所以，表面上的平静之下，是燕飞阁里时时传出杯盘被摔碎的声音。 宜兰园。 小丫鬟们十分羡慕地看着紫藤将行礼搬到一等丫鬟的房子里去了，听说她那些天照顾绿叶非常细心，还会读书写字，不多时日，就从三等丫鬟升成了一等。 她们都暗叹自己怎么没有那么好的命，绿叶生病那天正好被紫藤照顾上了。不过，想一想也就算了，紫藤认识字，会写字，还会打算盘，她们会吗 紫藤进到书房后，就规规矩矩站在书桌的一端，没有那些小丫鬟们想象中的喜悦，她的脸上平静无波，在灯光的阴影里，整个人显得分外阴冷。 秦疏影没有抬头，依旧专心致志练字，心中却是思潮起伏。 福妈妈说，紫藤已经失了身子，她才十四岁 看她那毫无生气的表情，秦疏影心底疼痛难已。紫藤，她到底遭遇了什么紫藤虽然是商户女儿，可舅舅富有家财，又十分疼爱她，紫藤从小接受的就是官宦小姐的教育，琴棋书画一点也不比秦疏影差。可以想象，如果舅舅没有出事，紫藤必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将来。如果不是徐氏害了舅舅，这一切 “紫藤，这个名字是谁取的”秦疏影放下笔，漫不经心问道。 紫藤微微一愣，从阴影里走出来，整理书桌，回答道：“是奴婢的爹取的。” 难道这些年被卖来卖去就没有更改过罗妈妈当初带她来的时候，她就叫做紫藤。为了坚持这个名字，她吃了不少苦吧 “红绢，绿叶，紫藤倒是很巧，那么，名字就不改了。从今以后，你就在书房伺候。” 紫藤愣了愣，随后福了福：“多谢小姐”并无一般人表现出来的那般喜悦。 秦疏影心底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紫藤这个性子有多长时间了，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不受之前那些主子们的待见。如果不是自己买下她，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 “紫藤，本小姐和大房的人不和，你应该是听说了吧” “是，小姐。” “那你应该知道，本小姐和大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三房只有我一人，大房却人多势众，若是我失败，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怕不怕” 秦疏影盯着紫藤的双眼，没错，那里闪过一丝恨意，毫不掩饰的恨意。 随即，紫藤跪了下去：“小姐，紫藤不怕紫藤也和大房有仇” 秦疏影松了一口气，她就怕紫藤失去了生的希望。 紫藤的双眼满含眼泪，却始终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小姐，奴婢的父母和姑姑都死在大房手里求小姐让紫藤跟在你身边” 说得含糊，也不提她和周姨娘的关系，那么，紫藤终究对自己还是有提防之心。不过，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经过这么多痛苦，紫藤终究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自己也不再是那个处处以贤妻为标准的小妇人。 秦疏影还是有些疑惑，当年紫藤不过九岁，她怎么知道呢便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奴婢亲眼得见” 秦疏影沉默了，对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亲眼看到这一切，该是多么残忍怪不得紫藤变得如此阴冷。心中的恨意又增加一份，面上却淡淡道：“你就不怕我将你出卖” 紫藤双目直视秦疏影：“小姐心中的怨恨比我只多不少” 紫藤原本就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秦疏影点点头，不缓不慢说道：“那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买你了吧。”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不错，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还有，你要知道，除了我，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会帮你。所以，不要背叛，不要放弃。” 紫藤的脸上终于有一丝动容，“小姐，奴婢不管你为什么这样，可是奴婢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奴婢的命是你买下来的，若非如此，奴婢就被人打死了” 之所以要和紫藤交底，秦疏影怕紫藤将来连自己也恨上，因为秦疏影毕竟是秦府的人。在外人眼里，秦永涛和秦永洲可是嫡亲兄弟，对如今的秦疏影来说，秦永涛才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的仇恨之路很长，秦疏影不希望身边埋下不稳定的因素，发生意料之外的事情，那样，岂不是仇者快 秦疏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了下来：“紫藤，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可是，大房和三房的力量悬殊，你也看到了。所以，从今往后，你要听福妈妈的话，先将规矩学好，把你脸上的情绪掩饰好。明白吗” “奴婢谨遵小姐吩咐” “出了这条门，知道该怎么做吗” 紫藤擦了擦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柔和下来，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小姐，奴婢先行告退” 第025章 张罗布置 紫藤走后，秦疏影双眼有些酸痛，将脊背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 徐氏，很好 福妈妈从外面进来了，她眼尖，看到桌上有张纸上面的字迹不同以往，十分惊叹：“这是紫藤写的字老奴虽然不懂，也知道写得好。” 秦疏影说道：“妈妈说得是。这几个丫头中，紫藤读的书最多，从今以后，书房、画室、琴房都由她来管着。” 至此，三个大丫鬟的分工就确定下来：紫藤琴棋书画，红绢管理衣服首饰，绿叶管理吃饭睡觉，红绢和绿叶还帮福妈妈管着库房。此外，秦疏影让福妈妈安排蓝绸跟着去铺子里，学着记账，她倒是伶俐，学得快。将来，蓝绸也能帮着自己的生意。 徐氏解除禁足后的第二天，就到上房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神色依旧，既不冷淡也不特别热情。邹氏爽快地将管家权交给了徐氏，徐氏到底有女儿是皇妃，老夫人就算再厌恶她，也要顾全宫中莲嫔娘娘的颜面。 秦疏影见了徐氏依旧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仿佛之前宴会上那个犹若利刃出鞘的秦疏影只是个影子。徐氏也一如往常的亲亲热热，仿佛什么龃龉都没发生过。 这样过了几天，一切都平平静静。 几个商铺重新粉刷一新，又听从米罗的意见，重新安置了货柜等物，补充了不少新货。而那些新招收的人，都在米罗夫妻的安排下进行着开张前的教授。 秦疏影将这一切都交给米罗去做，因为米罗的生意经就是秦瑶瑶的生意经，她做起事情来基本上符合自己的想法和设定。在米罗定下设计后，秦疏影从中补充一下即可。米罗对此虽然有疑虑，但秦疏影买下她全家，她心怀感恩，全心全意为她张罗。 对新人进行培训教授，这还是当初秦瑶瑶学来的经验。 现如今，米店、药材由金掌柜掌舵，布店、黑糖由杜掌柜掌舵。金掌柜为人实在，若说起做生意的圆滑来，他是远远不如，但胜在放心和忠心。 布店、黑糖由杜掌柜掌舵，秦疏影是放心的，只不过，杜掌柜会更忙，好在还有米罗在一边帮衬。 从停下生意到招收人马，期间，因要辞退几十口人，有些人居心不良试图搅乱秦疏影的规划，秦疏影给了米罗全部权力，只要米罗收拾的人，秦疏影毫无二话。 还有人被徐氏的人怂恿，前来秦府闹事，秦疏影干脆求到秦永涛面前，哭哭啼啼道：“侄女想借了伯父的帖子，去府衙请官差捉拿这些刁民”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居然要亲自去府衙告状 秦永涛一面暗骂徐氏做事情太着急，一面借机教育秦疏影：“疏影啊，你是闺阁女子，怎么能和外面的无赖泼皮一等见识请什么官差，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传出去，怎么能让你死去的父母安心” 秦疏影心中冷笑，秦永涛这虚伪的面容这么快就暴露了她就不相信，混成人精的秦永涛不知道这句话对一个闺阁女子来说有多重，但他依旧这么说了，就是要秦疏影知耻而退。 秦疏影将头一抬，满目的懵懂：“伯父的意思侄女听懂了，伯父怕人议论我，伯父这是要亲自出面帮侄女将那等破皮无赖打发了疏影在此谢过伯父” 秦永涛还来不及阻止，秦疏影已经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然后利索地起身，“疏影父母早亡，以后就依仗伯父了” 秦永涛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回头将徐氏就是一顿臭骂，徐氏气急也无可奈何。从前，秦瑶瑶被她教导得遵守妇道，一切以秦府为重，名声和家族的荣誉对秦瑶瑶而言就是天，所以即便知道秦菲菲与路长轩有奸情，秦瑶瑶也只能选择遮丑。 而如今的秦疏影居然以此为由头，将了秦永涛一军。 反正她有了婚事，徐氏还得考虑秦芸芸，还得顾及莲嫔，老鼠打了玉瓶儿，谁吃亏一面恨恨的，一面筹备起刘妈妈说的事情来，要让这个小贱人不得超生 听到那些闹事的被打发，秦疏影眼皮子也不抬，如今，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该是徐氏顾忌重重的时候了。 路家如今有四个大铺子，还有若干小铺子。真正的经济来源在于这四个大铺子，分别是粮米店、布店、药材、黑糖，做的都是中等阶层人的生意。这四个店铺加起来，一年的收入达到两万两银子，是路府的经济支柱。也是秦瑶瑶花费了无数心血得到的路府保障。 秦疏影拿着账册，一条一条看下来，唇角微微勾起。 路长轩，秦瑶瑶尸骨未寒，峰儿死不瞑目，你就迎娶新妇，再添贵子，真是迫不及待 “小姐，一切都准备好了。” 福妈妈打起帘子进门来，看到秦疏影一身淡红色衣裙，犹若无边绿叶中的一株红莲，眼前就是一亮，眼角的皱纹也笑开了，小姐现如今不再病恹恹，绽放出少女的风姿来。随即，福妈妈心中又是一黯，上次的事情，刘夫人也在场，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红绢给秦疏影披上大氅，仔细系好，紫藤拿了帷帽，静静等着。 这是秦疏影重生后，第一次出府。 当朝的民风比起前朝来要开放一些，特别是对女子的态度更加宽容，女子可以抛头露面，也可以从商。话虽如此，但在工农士商的社会中，那些勋贵之家、世家大族到底是看不上这样的女子，所以，真正的深闺女子是不会亲自抛头露面参与其中。 当年的秦瑶瑶虽然为路家赚到了数不清的银钱，究竟还是被路长轩嫌弃。 对斗升小民而言，女子单身外出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对权贵之家来说，深闺女子仍旧是笼中的鸟儿，很难得到机会单独外出。不过，若是家中长辈同意，偶尔出去也是可以的。 所以，秦疏影一直在等待，等到秦芸芸外出过一次，秦露露外出过一次，她才提出这个请求，徐氏答应了她她不得不答应。 秦疏影带了很多人，福妈妈、红绢、紫藤、蓝绸，还有若干小丫鬟，四个护院，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出了秦府，她要亲自查看店铺。 “夫人，七小姐已经上了马车。”金环禀报徐氏。 徐氏将桌子一拍，茶杯跳了一跳，小贱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第026章 承欢膝下 从那之后，秦疏影隔上一些时日就会出府。 徐氏纵然恼怒，却也知道此时还不到发作的时候，只能忍着，每日里还要装贤良大度的伯母。 秦疏影再也不见了唯唯诺诺，换而从容大方，举止得体，言辞有度。秦芸芸好几次想挑她的毛病，也找不到下手处，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这日。 “红娟姐姐，外面飘雪了” 蓝绸笑嘻嘻端着火盆进来，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声音却放得很小，秦疏影在书房看书，受不得吵。 “快进来，别把冷风放进来了。”红绢说着，给蓝绸拍了拍袍子，就去打帘子，紫藤早听见了外面的声音，从屏风后转过来，端上火盆，往里面去了。 “红娟姐姐，小姐好厉害，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读书了”蓝绸小声对红绢说，搓了搓手。 “小姐也是你说得的福妈妈是怎么交代的”红绢的面色肃然。 蓝绸立刻变老实了，说道：“红绢姐姐，我错了。福妈妈说了，小姐的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挂在嘴上，也不能随便对人说。好姐姐，我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千万记得不要给小姐惹祸。” 蓝绸急得眼泪都要出来，认认真真说：“是，姐姐回头我自动到福妈妈那里领罚。” “你也不用太难过，小姐对你如何，你心里都清楚。管住自己的嘴巴，就是管住自己的小命。你自己学得怎样了”红绢的口气渐渐柔和，说着就和蓝绸走到了外间。 “简单的计算也学会了，现在就是要多跟米妈妈学习看帐呢。” “果真那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去吧，迟一点儿，米妈妈要出去。” 蓝绸就规规矩矩地走出去了，红绢抬头看了看白茫茫的天地，微微叹了一口气。秦疏影将院子管得非常严，福妈妈和红绢就负责起了丫鬟们的监管和教育，如今的宜兰园比之前的春园要严得多，红绢沉稳、绿叶知变、紫藤冷静，知画几个人也都守规矩，就数蓝绸性子活泼，但她终归不在屋里伺候。 在宜兰园，容不下天真的人，因此，这段时间，蓝绸受到的敲打最多，但她从粗使丫鬟到二等丫鬟，小姐还让她去学看账，受小姐恩惠最多，虽然受到惩罚也并无怨言，只希望她早日变得稳重才好。 书房。 秦疏影放下了笔，默默念了几遍，将方才看过的内容仔仔细细记在心里。如今，她早已不看诗词歌赋，主要研习医书和史书，好在秦永洲留下的遗物中着实不少这类书籍，甚至还有邸报和地理志。 秦永洲当年在南边，靠近海边，对海外的事情也了解甚多，甚至有海外地理志和奇闻轶事。她不但自己看，还让紫藤也看。紫藤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跟着秦疏影学习，越学越惊讶，越学越沉迷。 作为丫鬟，紫藤哪里能有资格看这些书但是小姐让她看，这种信任绝对超过任何人。虽然蓝绸也跟着学看帐，可看帐和看史书、邸报的概念完全不同。史书、邸报，是男子才能看的东西 尽管不明白，紫藤还是认真看，有时候秦疏影也会提出一些问题和她探讨。 红绢在外面提醒：“小姐，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不一会儿，秦疏影就出来，披上绿叶已经准备好的衣服，身后跟着红绢、绿叶还有两个小丫鬟，前往萱堂。昨夜一夜飘雪，虽然不是特别大，但从晚上到现在仍然是纷纷扬扬，满园的银装素裹，积雪皑皑，衬得秦疏影一张俏脸更是如冰似雪，沉静若梦。 三五个人走在路上，只听见积雪的“咯吱”声，竟然一声说话的声音也没有。秦疏影步履稳健，丝毫不见喘，一路走来，脸上渐渐红了，更显得艳若娇花，分外妖娆。 红绢暗暗吃惊，小姐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大家如今，小姐的书房只有紫藤和福妈妈能进去，自己这个贴身大丫鬟都不能进去，小姐虽然是信任她，但还不会重用她，还需要考验才能得到小姐的重用。 慧琴那个傻丫头，以为自己就能好了吗她也不想想，她得罪了小姐，又没有办成大夫人交代的事情，还会有好果子吃如今是在洗衣房，她还指望着她的娘能帮她重新获得徐氏的青睐。就算慧琴的娘是徐氏的陪嫁，那也不一定会重新过上以前的好日子了。 还在屋檐下，秦疏影就听到秦芳芳的笑声：“老祖宗，六姐姐真孝顺，这手炉小巧又保暖，冬天里用着，再好不过了” 老夫人果然笑着：“六丫头有心了。” 香芹打起帘子，秦疏影进去，一眼就看到老夫人手中的铜手炉，样式轻巧，花纹精细，整炉全用榔头手工敲击出来，不会伤手，盖子十分紧密。虽然只看不摸，秦疏影也知道，这种手炉很巧妙，炉中炭火虽烧得很旺，但摸上去却不烫手，热度与炭火不热时一样。 着实很难得呢 看到秦疏影进来，秦芸芸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凝滞，但随之她又扬起甜美的笑容，打起了招呼：“七妹妹。” 庄重大方又活泼俏丽，真是个难得的姑娘，不愧是名门嫡女。 秦疏影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老祖宗，您畏寒，一到冬天就腿疼，疏影有一个笨办法，如今见了六姐姐有这样好的东西，疏影那点孝心也拿不出来了。” 秦芸芸得意，这黄铜手炉可是徐氏好生才找到的，秦疏影最多也是个类似的玩意儿，自然不会有更好的东西。 便笑道：“七妹妹，只要是你的孝心，不管怎样，老祖宗都是喜欢的。老祖宗，你说是不是” 老夫人点点头。 现在，秦疏影很乖巧懂事，按时来请安，中规中矩，不多话也不冷场，和姐妹们也相处得极好，重新面对徐氏的时候，恭恭敬敬，并无任何不妥。 让她抄写的女戒和女训，字迹工整有力，笔锋圆润大气，让人挑不出错误来。还给老夫人做了一双鞋，手法固然不见得十分精妙，但胜在走针均匀、细密，穿上后服服帖帖、舒舒服服。 听顾妈妈说，秦疏影将秦永洲留下的铺子整合了，多次亲自去铺子里，如今的生意做得稳稳当当，开拓不足，守成有余，这就尽够了。 从做事看做人，老夫人算是满意，这个丫头有点小聪明，也算看得清形势，也懂得及时收敛自己，姑娘家就要沉稳机智，这才不枉自己的一番苦心。 第027章 侍奉祖母 秦疏影莞尔一笑，“那疏影就献丑了。老祖宗，疏影在南边的时候，父亲一到寒冬就腿疼，母亲看着心疼，四处寻药，却始终难以根治。后来，听人说有个按摩高手对此颇有建树，母亲就使人去学习，然后自己再研习，父亲每逢发作，母亲就亲自给父亲按摩，竟然真的有效。老祖宗，母亲也教了疏影，不如疏影给老祖宗试试” 按摩这是大夫干的事情，是贱业。京城里从未听说过谁家的贵妇人不舒服了会让那些不入流的人来按摩的。 果然，秦芸芸说：“七妹妹，医者乃是贱业，妹妹的孝心固然好，可不能让外面的人都认为秦府的女儿没有教养好啊” 早知道会有阻力，也不意外秦芸芸的讥讽，秦疏影不作理会，重活一世，做那些无谓的争执只会让长辈认为自己心量狭小，厌弃自己。要么不争，要争就要达到目的，否则就是浪费时间。 所以，她只笑着看向老夫人：“老祖宗，疏影七岁的时候母亲开始给父亲做按摩，一直做了两年，父亲就好了。老祖宗，疏影既不问诊，也不开药，疏影并非医者，疏影只是一个孝敬祖母的闺阁女子罢了。” 秦芸芸被噎住了，气得不轻，早前怎么没看出这还是个刺头儿心底恨死了，面上却不表露出来，母亲说了，让她再忍几天，回头就有她的好看。 老夫人略微沉吟，秦芸芸的心思她知道，秦疏影的心情她也理解，但按摩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还需要一定的力气，秦疏影才十三岁，做起来当然很吃力，便说：“傻孩子，我这病几十年了，看了多少大夫都说不能根治，你的心意我知道，别再想了。” 秦疏影看了顾妈妈一眼，说：“老祖宗，父亲不在了，就让疏影代父亲孝敬您吧。” 顾妈妈心中一动，这些日子，秦疏影明里暗里在拉拢她，却又做得恰到好处，不会让老夫人厌恶，便说：“老夫人，何不成全七丫头的一片孝心呢到时候老夫人若是舍不得七丫头，奴婢也会劝着点。” 老夫人有些意动，正好也想趁二人相处的时间点拨秦疏影，也看看秦疏影的品性，说：“若是累了就吭声儿，别把自己累着了。” 秦疏影笑着答应，便叫绿叶，绿叶捧着一个两个红木按摩器进来，说道：“老祖宗，都是这在使劲儿，疏影累不着。再说了，大夫说了，疏影身子弱，就是要多加锻炼，多活动，身子才能好。” 老夫人笑吟吟的：“你这猴儿，感情是拿我做人情呢。” 顾妈妈低下头去，七小姐这话自然只是宽慰老夫人罢了，按摩可不只是拿个按摩器就行，否则，丫鬟婆子都能做了，老夫人何苦受这么多年的苦痛。不知道七小姐还有什么后招这到底是个力气活儿，也需要懂得医理，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做好的。 秦芸芸就笑着说：“可不是，七妹妹拿老祖宗做人情呢，这个我也会。七妹妹，你这孝心可不诚恳，老祖宗，你说是不是” 这一回，老夫人没有做声。 秦疏影将按摩器递给秦芸芸：“六姐姐，疏影愚笨，除了这些，也想不出好的法子。既然六姐姐说也会，六姐姐给妹妹开个眼界。” 秦芸芸才不呢每天使那么大劲儿，双手必然起茧，她这双纤纤玉手是用来读书弹琴的，可不是用来操持贱业的。就笑：“七妹妹的一番孝心，姐姐怎么会揽有了七妹妹，我们就等着老祖宗的腿疾早日好。” 秦芳芳也说：“是啊，七姐姐这么厉害，老祖宗的腿疾自然会早日康复。” 秦疏影装作听不懂她们话里的讥讽，开始慢慢给老夫人捶腿，又说起经书来，老夫人素日就爱念经，和秦疏影有话说。 秦芸芸两人坐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就起身告辞。 秦芸芸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外面，秦疏影坐在杌子上，弃了按摩器，双手给老夫人捏拿起来，力道还真不小，不一会儿，老夫人竟然睡着了。 顾妈妈给老夫人轻轻盖上毯子，目露钦佩，低声道：“哎哟我的七小姐，你可真厉害老夫人入了冬腿疼得就没睡过好觉，你看，现在睡得香呢” 秦疏影微微一笑，她是不是应该感谢路老太太路老太太也有风湿，为了讨好她，秦瑶瑶放下身段，在民间学了一手推拿之术。 因为路老太太太过苛刻，秦瑶瑶用心学了两年才觉得可以拿出手，只可惜，还没来得及用上，秦瑶瑶就被火烧死了。 “妈妈，疏影这些雕虫小技着实拿不出手，只盼着老祖宗能少受些苦痛，疏影就安心了。母亲多年前教疏影，那时候疏影太小，只学到皮毛，这些日子又让几个丫鬟让疏影重新练手，估计差不多了，这才敢到老祖宗跟前献丑。” 这一按，就是一刻钟。顾妈妈看着暗暗惊叹，若是七小姐每日都来醒来后，老夫人觉得十分舒泰，叫顾妈妈：“七丫头什么时候走的” 顾妈妈说：“七小姐走了半个时辰了，老夫人，你睡了快一个时辰呢。” 老夫人很惊讶：“睡了那么久” “可不是，七小姐真是有心。奴婢看着都心疼，劝七小姐歇一歇，七小姐说，这个要持续不断，每天一刻钟才有效。” 老夫人沉吟着，半晌没有说话。 几天后，燕飞阁。 秦芸芸委屈地说：“母亲，那个丫头都快骑到我头上了你还不赶快除掉她” “慌张什么沉不住气，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彻底除掉她”徐氏的脸色也很难看，这些天，凭着拿捏之术，老夫人对秦疏影宠爱日盛，秦府上下谁人不知道 秦芸芸不服气：“母亲，那个大夫不是说她都要死了吗怎么不但没有死，反而更加活蹦乱跳” 徐氏看着这个被自己宠坏了的幺女，想了想，说：“好了，没用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再耐心等几天，母亲一定有办法让她无法超生，你要乖乖听母亲的安排。” 秦芸芸不情愿地说，“我还得再忍耐母亲，我真受不了她了。” 第028章 三姐归宁 两个月前，路长轩扶正了秦菲菲。 宜兰园。 秦疏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角勾起，前妻死了堪堪不到两个月，路长轩就迫不及待将妾室扶正，真是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啊 但是，京城的人却个个都说秦菲菲对亡姐秦瑶瑶情深意重。秦菲菲每天在庙里为秦瑶瑶抄经祈祷，累病了。 两年前在书房撞破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后，秦菲菲就时常去路府，一年后，路长轩就纳了秦菲菲为妾。 对外，人们只知道这个妾室是作为姐姐的秦瑶瑶亲自为丈夫纳的，还被京城的男人们好生传颂了一阵，赞颂秦瑶瑶真是贤良大度、为夫解忧。 实际上，秦瑶瑶不得不那样做，因为路长轩拿峰儿做要挟。而徐氏也循循善诱，最终认为姐妹共侍一夫也无不可，尽管种种难堪，最终还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只是，没想到，最后这却成了峰儿惨死的根由。 秦疏影将手翻过来翻过去，仔细看着这双玉手，十指不沾阳春水，细嫩白腻，无论是谁看了都觉得应当珍惜吧。不知道，这双手杀起人来，又会有多么快呢 妾室扶正，一般都不会大操大办，但秦瑶瑶死了，路老太太和秦菲菲伤心过度，身子不好，将秦菲菲扶正，也算给府里冲喜，所以就多摆了几桌。 不过，秦菲菲是莲嫔的亲妹妹，路长轩又是崛起的新秀精英，很多人不请自来，那几桌也就不够了，熙熙攘攘，一下子就是一院子的贵客。 觥筹交错，热闹欢笑，谁还记得那个秦瑶瑶谁还记得那个粉妆玉琢的路家大少爷峰儿 她虽然扶正了，但是妾室扶正，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事情。尤其是老夫人不喜，所以扶正之后秦菲菲回门的时候，老夫人竟然带着秦疏影到庙里烧香去了。 今天，是秦菲菲被扶正后第二次回娘家。 老夫人躲了第一次，是要让秦菲菲明白自己的意思。第二次她又回来，再躲开也就没必要。因此，今日里秦菲菲必然是要来萱堂的。 秦疏影在萱堂碧纱橱里做针线，是她主动揽的活儿。 香芹进来说：“三姑爷和三小姐已经在院子里等着给老夫人请安。” 秦疏影的心骤然提起，“砰砰砰”狂跳起来，整个身子都处在一种不知何处的状态中。 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让他们进来吧。” 秦疏影坐在原地，木愣愣的，仿佛没听到老夫人的话，也不知道老夫人什么时候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还伴随着一个轻巧的脚步，一身蓝色锦袍的路长轩和一身淡红色衣裙的秦菲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给老夫人行了大礼。 “孙婿孙女给祖母请安” 秦疏影的手紧紧拽住衣裙，脸色变得苍白。这几十个夜晚，她一遍一遍想象着和路长轩重逢时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快得她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刻骨的恨，瞬间就扭曲了她的面容，快速闭上双眼，握紧了拳头，平息着自己的情绪。 深深吸了一口气，秦疏影睁开眼，努力摆出微笑的表情，任何时候，她都不能将真实的情绪外泄哪怕是没人看见的角落 “都起来吧。”老夫人从顾妈妈手里拿过已经备好的礼物，分别给了路长轩和秦菲菲，语气显得颇为平淡：“既然成亲了，就好好儿过日子。” 夫妻俩齐声回答：“谨遵祖母教诲” “三丫头，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三姑爷说。” 尽管不明所以，秦菲菲还是十分恭顺地回答：“是。” 说罢，就退了出去，心里却暗生怒气，明知自己有孕在身，老夫人还让她跪下，这个下马威真长见识了 屋子里陷入沉寂，老夫人缓缓喝着茶，半晌没有发话，路长轩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静静候着，顾妈妈一声不吭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双脚。 秦疏影的一颗心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老夫人难道是知道什么事情了 “该是叫你二姑爷，还是三姑爷”老夫人叹了一句。 路长轩的心一紧，长袍一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祖母恕罪瑶瑶她命薄福浅，长轩没有照顾好她，长轩心痛难已，长轩罪该万死幸好老天给了长轩一个补偿的机会，瑶瑶既然将菲菲托付给长轩，长轩一定会珍惜菲菲祖母请放心” 看来老夫人真的知道一些事情，路长轩这会子还打马虎眼，不就仗着老夫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么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却表明自己的心意，丝毫也不妥协。的确如此，老夫人已经不能把这一家子人怎么样了 认识到这个问题，秦疏影忽的打了个冷战，眉头紧紧皱起。 果然，老夫人长叹一声，说道：“二丫头是个没福气的，老太婆也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念一念她罢了，希望她来世平安康顺” 秦疏影的眼角不由得湿润，秦瑶瑶雁过无痕，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上。老夫人纵然孙子孙女将近十几个，还能记得这个庶女，光就这份心意，自己孝敬她就是应该的。 老夫人转而又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二丫头太蠢，识人不清，糊里糊涂，为他人作嫁衣裳，老太婆也没话好说” 秦疏影一愣，想不到老祖宗竟然还会指桑骂槐。这语气，明明就是怀疑秦菲菲的伎俩，而且对秦瑶瑶恨铁不成钢 当初，秦瑶瑶出事的时候，老夫人在福缘寺礼佛，徐氏一直瞒着老夫人，没让人送信。等老夫人下山，过了几天知道事情，秦瑶瑶已经死了。 秦疏影的眼角湿润了。 路长轩也不敢抬头，心里说道，果然如秦菲菲所言，老夫人不是个好糊弄的。 顿了一顿，老夫人厉声说：“你始终要记得，二丫头才是你的发妻，三丫头在二丫头的牌位前，要执妾礼，切不可忘记当今天子以孝道治天下，以礼法治天下，罔顾礼法，罔顾纲常，是绝不可行的你可记住了” 路长轩将之前那股不以为然之意收敛许多，再拜道：“谨遵祖母教诲” 秦疏影闭上眼睛，心情复杂。老夫人慧眼如炬，双眼清明，那又怎么样对老夫人来说，一样都是孙女，就算她知道秦瑶瑶死得蹊跷，最多也只能对路长轩和秦菲菲表示不满罢了。人死灯灭，老夫人也不可能为秦瑶瑶讨回公道。 这个仇，只有自己去报 第029章 再遇前夫 路长轩的话并不会让老夫人心情好一些，想起那个顺从寡言的庶出孙女，老夫人觉得一阵难过和悲伤。 “好了，去吧。我也累了，午饭的时候不必叫我，走的时候也不必再来了” 路长轩心情复杂地出去了，老夫人则闭上眼睛，重重叹了一口气。顾妈妈小心奉茶，秦疏影走了出来，默然无语地给老夫人捶着腿。 老夫人的声音既疲惫又严肃：“刚才我和三姑爷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是，疏影都听到了。”秦疏影回答，就算老夫人认为路长轩和秦菲菲对不起秦瑶瑶又如何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三姐夫是青年一辈中的典范，治家齐国平天下，胸中自然有丘壑。” 老夫人沉默半晌，说道：“但愿如此二丫头太纯善” 顿了顿，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不语。 老夫人不想再提起刚才的话题，秦疏影也就转移了话题，说起经文来。 眼见得老夫人的情绪好一些，又说：“老祖宗，父亲从前和孙女说，祖父去得早，正因为有祖母的公正严明，秦府才能从一个小门小户走到今天。父亲说，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不是沙场的无敌将军，不是舌战群雄的谋士，也不是指点江山的封疆大吏，而是老祖宗若不是老祖宗一个人做两份工，咬牙挺过当初的饥荒年成，秦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都饿死了，哪里还谈得上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若不是老祖宗力排众议，为伯父、父亲请来韩夫子，他们也不会做出锦绣文章，进而取得功名。父亲说，老祖宗的英明睿智、果断犀利深深影响了他，这才有了那个青年才俊秦永洲。正因为老祖宗的提点，父亲才主动请缨去南方，远离京城的是非，为秦府留条后路。老祖宗，若是父亲还在世上，该多好啊” 莲嫔在九年前封嫔，今上的嫔妃并不多，秦永涛和徐氏得意之余，不免猖狂起来。 老夫人的想法却不一样，文皇后与今上感情弥笃，秦莲莲最多只能做到妃位，就算将来皇帝大行，文皇后有太子，还有娘家背景深厚的德妃所生的二皇子，不管怎么说，皇位也轮不到六皇子。 所以，秦府要做的就是小心谨慎，不要给宫中的秦莲莲添乱，否则就是将秦府上下百口人架在烈火上烤。 经过深思，遂让小儿子去江南，秦永洲二话不说就听从了母亲的建议。秦疏影小小年纪，居然记得秦永洲的话，也看得出这其中的险恶，当真难得。 秦疏影似是唏嘘不已：“老祖宗，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希望老祖宗晚年能和顺舒心，希望我们秦府能够福泽绵长。父亲不能在老祖宗膝下侍奉，不能为家族再献力量，疏影如今就替父亲尽孝，也想多听听老祖宗的教诲。” 老夫人看了秦疏影一眼，这眉眼简直就是秦永洲的翻版，心中思潮涌动，若是自己有个意外，徐氏怎么会放过七丫头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锋芒毕露，还需要好好磨练。光是靠自己的庇佑，那还不够，要有自己保护自己的本事才行。 “你有这个心，素日里就多来我这儿。顾妈妈，将那对牌拿出来给七丫头。疏影，这是自由出入府里的对牌，你的商铺需要好好打理，自己有空了多去看看，学一学经营之道。我们这样的家庭，不需要你抛头露面，但也不能被黑心的人糊弄了。当年，我若是不懂经济，秦府上上下下的人就全都饿死了，哪里有今天。只要你小心行事，不出意外，一切以秦家为重，一切都是使得的。” 秦疏影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老夫人的庇佑天空很小，若是老夫人去世了，自己更是徐氏的板上肉，徐氏想把她怎样就怎样，即使她有再多的准备也抵不过徐氏一句话。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多争取，争取到更多的人脉和空间，就算到了将来徐氏空口白牙那天，也有个反驳的机会，而不是困在深宅中，坐以待毙。 而现在，只有老夫人才能给她机会。所幸，今天争取到了。 看来，这段时间自己的表现没有落空。 而自己今天这番话，也打动了老夫人。老夫人自己当初还不是凭着一己之力创下秦府如今的繁华，她不会像一般内宅老夫人那样随随便便看轻一个女子的能耐。 恭恭敬敬跪下磕头，秦疏影感谢老夫人：“老祖宗，疏影谢过老祖宗” 祖孙俩又说了一阵话，老夫人乏了，秦疏影才出来。 走出萱堂，漫步向宜兰园而去，心里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直到紫藤拉住她的衣袖，小声提醒：“小姐，三小姐在前面。” 秦疏影猛然抬头，不远处的松树下，一身淡红色衣裙的秦菲菲，一手扶着腰身，一手搭在路长轩的手上，两人有说有笑，漫步而来。 男的玉身长立，女的妩媚动人，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秦疏影在原地略停片刻，含笑迎了上去，“三姐姐，三姐夫”话一出口，竟然是那般痛快，那种黑暗来临前的痛快，几乎让她战栗。 秦菲菲生着一双神采熠熠的凤眼，肌肤吹弹可破，身段妖娆，即便怀孕，也修长纤细，的确是个大美人，怪不得路长轩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秦菲菲的笑容妩媚，亲亲热热走过来，“六妹妹，几日不见，又长高了，越发水灵灵的，把姐妹们都比下去了” 秦疏影手指头扣着掌心，低下头去，故作羞怯，嗔道：“三姐姐，你取笑我” 秦菲菲含笑：“哪里会六妹妹是我们姐妹中最出色的，不但长得国色天香，而且伶俐聪慧，祖母的寿宴上，大出风头，整个京城的贵人们都在议论妹妹呢多少青年男子想一睹妹妹的风采若不是妹妹已有婚约，想来秦府的大门都被踏破了” 一个闺阁女子，竟然被全京城的人议论，还被男人挂在嘴边，能是什么好货色还有谁敢娶若是本尊秦疏影，怕是早就为自己的不守妇德而羞愧得无地自容。 第030章 混淆二三 秦疏影心中冷笑，面上却含羞带怯：“三姐姐，妹妹不懂事，姐姐也不教导教导我，还这般取笑我，让二姐夫，哦，不，三姐夫看了笑话。对了，姐姐姐夫从那边过来，是去二姐姐从前居住的雾园悼念二姐姐了吗说起来也是，若不是二姐姐，三姐姐怎么能当正室呢三姐姐去怀念也是应该的。知恩图报，不忘根本，三姐姐真是女子的典范。是不是，二姐夫” 秦菲菲的脸色变得难看，路长轩则一成不变的儒雅含笑状，彬彬有礼，不恼不怒，只淡淡笑着，不置一词。八年的相处，秦疏影看到的路长轩永远一幅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样子，他轻易不动怒，喜怒不形于色，他心机深沉，狠毒狡诈，懂得伺机而动，懂得一击必中。 “二姐夫，哦不，三姐夫既然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三姐夫真是男子典范，对二姐姐情深意重，对三姐姐也爱护有加。看到三姐姐替二姐姐将二姐夫照顾得这么好，二姐姐一定很高兴，晚上会托梦给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呢” 他们刚才只是从那边过来而已，根本没有去雾园。可那条路离雾园不远，难道路长轩真的还对秦瑶瑶念念不忘，刚才故意从那边走 秦菲菲听到“情深意重”的时候已经很不高兴，听到后面脸色大变，不悦道：“你说什么托梦” 秦疏影笑眯眯说：“难道三姐姐不知道吗这是南边的习俗，三姐姐不知道也是有的。南边的风俗里，若是有人去世后死不瞑目，或者死得其所，就会托梦给她最念念不忘的人。二姐姐最念念不忘的人一定是三姐姐了，如今，三姐姐是有身孕的人，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把梦给吃了。这样的话，肚子里的孩子就会长得像托梦的那个人。三姐姐，你说，我的这个小外甥将来会不会长得像二姐姐不论男孩女孩，一定都非常漂亮吧这样也好，二姐夫一定很想念二姐姐，如此一来，二姐夫看到孩子也就能想起二姐姐了。” 秦菲菲从来想不到，这个懦弱毫无主见的堂妹今天说起话来又快又清楚，根本不像个大家闺秀，倒是像街头上那些嘴里能滑泥鳅的泼皮，一张嘴皮子翻飞，一眨眼工夫就将话说完了，她根本毫无插嘴的余地。 等秦疏影将话说完，秦菲菲已经恶心到不能喘气她肚子里的孩子会长得像秦瑶瑶路长轩还会看到孩子就想起秦瑶瑶 路长轩眼睛微微眯起，这个堂妹怎生和秦菲菲之前描述的根本不一样挑拨离间的手段虽然拙劣，却不得不说很能让人心生隔阂呢 秦疏影继续说道：“妹妹只有小的时候见过二姐姐，如今都不记得二姐姐的样子，等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妹妹就能看到三姐姐往日的模样，真是可喜啊三姐姐，那你们就好好祭拜二姐姐去吧，我想，二姐姐一定很高兴二姐夫一定也非常高兴” 说罢，含笑退后几步，转身而去。 这一世，她除了嘴皮子快，其他的优势也没有了。 当年，在街头闹市讨一口饭吃，大着嗓子卖过布匹，卖过鱼，卖过绣活儿，贩卖黑糖，和人讨价卖价，为了一个铜板争得口干舌燥，哪里还顾得上风度礼仪 今天，她就是故意将“二姐夫”、“三姐夫”混不清楚，秦菲菲貌似端庄大方，实际上最是小心眼，希望她好好享受。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秦菲菲嗓子里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既恶心，又烦闷，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疏影逍遥而去。 路长轩说道：“菲菲，六妹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秦菲菲咽了又咽，好不容易才平息自己的情绪，扯出一个笑容来，恢复了她在路长轩面前的优雅从容，说道：“哪里会。六妹妹说话还有些孩子气，无遮无拦罢了。” 自从秦瑶瑶死后，自己时常做噩梦，路长轩虽然对她还像往常一样，可秦菲菲终究心中有鬼，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开心。 回到宜兰园，秦疏影将自己关在书房，任何人不许进去。她拿起一本医术，认真看起来。慢慢的，那颗充满仇恨和心才渐渐得到平息。 今天这样的胜局，只有一次。嘴皮子上占到上风，实际上任何作用也起不到。自己还是修行太浅，看到他们就忍不住了。可是，峰儿死了才多久，她的心还没有变得麻木，还在滴血，她怎么能控制住自己 秦疏影捂住脸，极力压抑住悲伤和愤恨，只有路长轩倒霉，才能真正绊倒他们可路长轩岂是那么好对付的自己所擅长的也就是生意经，朝堂上的事情又插不上手 秦疏影从花园经过时，就听到丫鬟们在窃窃私语，说三小姐秦菲菲当真是好福气，一个孀居之人，竟然能嫁得这样的如意郎君，简直是天下独一份。还有人说，三姑爷真是长得好看，比画上走下来的人还要俊。 秦疏影在一丛蔷薇边停下脚步，是啊，三小姐真是好福气，三姑爷真是好人才 眼睛一低，瞥见了白雪覆盖之下的蔷薇，就算积雪覆盖，依然枝叶繁茂。这个时节的蔷薇早就枯黄了，可是，遍体的刺依旧在。 那不就像自己一样吗 她的唇瓣勾起一抹笑，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又失去。若是秦菲菲失去她最看重的东西，不知道 红绢看着自家小姐的笑容，不由得胆战心惊，小姐她 红绢忙低下头，不敢往深了想。如今，只有小姐好了她才好，她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小姐要她去死，她也必须去。小姐从前太可怜了，如今能变得坚强而聪明，才是她这个做丫鬟的唯一出路。 紫藤则脸色阴沉，之前秦疏影对秦菲菲的那番讥讽，她已经看出来，秦疏影对秦菲菲的愤恨尤胜徐氏。 秦菲菲出阁八年了，八年前，秦疏影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孩子，能和秦菲菲有什么深仇大恨呢虽然不解，但只要小姐和她是一条战线上的，她才不管为什么。 第031章 不得安生 秦疏影收敛心神，往蔷薇花后面的地方退了两步，便缓缓往另一条路走去，这条路也可以通往燕飞阁，只不过比沿湖路要远一些。 她故意走得慢，一路上还走走停停欣赏雪景，直到快开饭才进去。 老夫人说是身子不爽利要歇着，不去午宴。徐氏主持中馈，发了话，都是家里人，午宴自然就摆在燕飞阁。 秦疏影故意去得迟了。 刚一进去，就看到秦芸芸拈着一颗话梅吃得津津有味，“还是刘妈妈腌的话梅好吃” 刘妈妈乐得喜笑颜开，说：“三小姐折煞老奴了只要三小姐爱吃，多少都是使得的。都说酸儿辣女，依老奴看，三小姐定然会生一个白白胖胖的胖小子” 白白胖胖的胖小子 秦疏影的头有些晕，眼眶迅速湿润了，峰儿她的峰儿 紧咬牙根，秦疏影走了进去，先给徐氏见礼，又给邹氏见礼，坐在了秦露露身边。 老夫人不在，自然以徐氏为尊。 男席和女席只隔了一道屏风，秦永涛发了话，两边就都开始动筷子。 徐氏身边站了个姨娘伺候她用餐，是八小姐秦芳芳的生母李姨娘。李姨娘原来是秀才家的女儿，识文断字，虽然也快三十岁了，但天生就是美人胚子，又保养得当，如今还很得秦永涛的宠爱。虽然如此，她知道自己虽然得宠爱，但主母有儿子又有莲嫔，万万得罪不起，因此，每日里都让秦芳芳小意讨好徐氏。 秦疏影沉默地吃饭，心头不免想起周姨娘来，吃得味同爵蜡，还能不时感觉到秦菲菲投来的那股敌意。 男席那边觥筹交错，女席这边，大家品评着今天的饭菜，邹氏向来不多话，秦露露倒是比较活泼一些，向秦疏影说：“这个红烧狮子头，软软糯糯，我最爱吃。七妹妹，你也尝一尝。” 秦疏影按住心底的悲凉，微笑道：“谢谢五姐姐。”就夹了一个，尝了一口，“真的很好吃” 秦露露就满意地笑了，很知足的样子，秦疏影看着有些心酸的羡慕。 忽然，秦菲菲开口了：“娘，七妹妹十三岁了吧” 秦疏影依旧低头认真吃狮子头，她就知道，秦菲菲这顿饭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不再是从前的她，秦菲菲问什么，她不想答。 徐氏知道秦菲菲的意思，见秦疏影不接话，按捺住心头的恼怒，就说：“是啊。七丫头再过两年就及笄了，时间真快。” “娘，我听说，七妹妹已经有了婚事，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家，竟然能娶得七妹妹这样天仙儿似的姑娘这娶回去，还不当仙女一样看啊” 又不是青楼女子，容貌美却无德，只能说明轻浮淫荡。 徐氏笑道：“就是说呢。那户人家，你大约也是知道的，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家族里在朝中为官的大有人在，刘大人如今担着正四品官，又是家主。说来也是你七妹妹运气好，那刘俊卿可是刘恭善的独生嫡子，为人知礼又上进，真是个好孩子。” 徐氏的话里话外都酸溜溜的。 大周重视文人，刘家这样的人家算是文人世家，家族繁茂，能人颇多。虽说湖州不在京城，但离京城不过一两日路程。湖州富庶，光阴极好，刘家在湖州是首屈一指的大户。这样的人家，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了。 秦永洲是什么人年少成才，天子器重，眼光自然也是极好的，给独女定下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秦疏影继续低着头不慌不忙吃着狮子头，好像是没听明白徐氏母女说的是什么。换做别人，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被人这样议论，早就没脸呆下去了，怎么还吃得下一口饭 邹氏是个实诚人，加上自己的女儿也在场，打岔说道：“大嫂，今儿的笋丝鸡汤又鲜又甜，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徐氏哪里将她放眼里，随意说道：“我又不是厨娘，问我作甚刘妈妈，回头给二夫人送方子去。二弟妹还真有雅兴” 邹氏虽然不高兴，却也不敢发作，只有秦露露忿然不悦，秦疏影在桌子底下按住了秦露露的手，秦露露吃了一惊，但她也不是个傻子，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抿紧了嘴唇。 秦菲菲惬意地笑了，说：“七妹妹，这样好的姻缘，七妹妹真是修来的好福气啊” 徐氏也说：“可不是呢” 秦疏影这才抬起眼皮子，拿起帕子，若无其事地抹了抹嘴，说：“三姐姐，不知道你有身孕几个月了” 秦菲菲自豪地摸着肚子，说：“两个多月了。” 秦疏影笑了笑，两个多月三个月才对吧。 她幽深的双眸令人一眼看不透，“那就是在二姐姐死之前怀孕的了” 秦菲菲皱了皱眉，死这个秦疏影说话怎么这么不中听 不过，秦疏影还有更加不中听的话，她说：“三姐姐，你肚子的孩子那才是修来的好福气呢若是二姐姐的峰少爷没有死的话，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不能算是嫡长子，将来，路府的家财就只能是峰少爷而不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可是，现在峰少爷死了，不正好给你肚子里的孩子腾出地方来了吗三姐姐，你说，他是不是好福气” 依旧是飞快的语速，依旧是清楚无误的表达，没有人能插得进话去，在座的人全都吃惊地看着秦疏影。 但秦疏影只是微微一笑，轻轻喝了一口笋丝鸡汤，还说：“真鲜” 邹氏很吃惊，同时皱了皱眉，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虽然她同情秦疏影的遭遇，也清楚徐氏的路数，但不代表她同意秦疏影的做法。 秦菲菲的肺都气炸了，但她只是转了转眼珠子，掩嘴轻笑：“七妹妹，先别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先说你自己吧。娘刚才说起那刘家，我倒是也听说过，刘俊卿，也就是七妹妹那未来夫婿，如今身边可是有两个通房，一个叫红袖，一个叫添香，听说个个都生得貌美如花，又能写能画。将来，六妹妹嫁到刘家，就不用担心刘俊卿没人照顾，真是好生省心。” 先前表现得像是不知道刘家，现在连刘俊卿通房的名字都知道。 第032章 怨恨激愤 秦疏影不恼不怒，淡淡一笑，说：“三姐姐说得真好，当初，二姐姐一定也很省心吧三姐姐在二姐夫身边，将二姐夫照顾得体贴入微，那个红袖添香，说不得就是比照三姐姐来的吧三姐姐给天底下的女子都树立了好的楷模三姐姐对妹妹的关心，真是让人感激涕零妹妹一定铭记三姐姐的肺腑之言。二姐姐看到三姐姐能替她将二姐夫照顾得这样好，九泉之下也当瞑目了” “啪”徐氏将碗重重一放，“说什么呢长轩是你的三姐夫” 徐氏这就撑不住脸皮了吗不再表演那种和蔼可亲的戏码了吗 秦疏影微微一笑，说：“大夫人，二姐夫就是三姐夫，三姐夫就是二姐夫，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疏影难道说错什么了吗” “你” 徐氏气急，重点不是二姐夫和三姐夫，而是秦菲菲的身份，在秦瑶瑶面前，永远都只是个妾。 秦疏影显然很能抓住徐氏的痛脚，说：“不管二姐夫是三姐夫，还是三姐夫是二姐夫，总之，三姐姐替二姐姐照顾姐夫，二姐姐在天之灵定然会非常欣慰二姐姐一定会经常来看望三姐姐，感激三姐姐替她照顾二姐夫三姐姐的孩子以后成了嫡长子，也应该感谢二姐姐的儿子死得早三姐姐，你说是不是” 秦菲菲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指着秦疏影：“你你你” 秦疏影心头冷笑，嘴里却还在说个不停：“大夫人，虽然说三姐姐在二姐姐面前，永远只是个妾侍。但是，您不经常告诉我，身为女子，就要安守女子的本分么所以，侄女认为，三姐姐一定会替二姐姐照顾好二姐夫的。您就别担心了，不管他是二姐夫还是三姐夫，总之都是您的女婿，都会孝敬您。” 徐氏吃了哑巴亏，可秦疏影的话里话外一点错也没有。 这边的动静大，秦永涛也听见了，使了个人过来问话：“大老爷问，有什么事情不曾” 秦疏影垂下了眼帘，现在，还不到和秦永涛决裂的时候。 而且，目前她也没打算和秦永涛决裂。 秦永涛阅人无数，浸淫官场多年，若是真对自己下了杀手，自己是很难逃出他手掌心的。 所以，有些话她可以对徐氏说，却不可以让秦永涛亲眼见到。而且她之所以敢在徐氏跟前说这样的话，也是笃定徐氏不敢给秦永涛说。 当然，徐氏不说，不代表别人不给秦永涛说，也无外乎秦菲菲、秦芸芸了。如果是秦菲菲、秦芸芸，也要她们敢开口，她们一直都是贤良淑德的，在父亲面前提这些事情，自然是不行的。而且，她们能说，自己这个做侄女的，也能辩解。 当然，李姨娘若是肯开口告诉秦永涛，那是最好的。但是，李姨娘会告诉秦永涛，徐氏在宴席上受到秦疏影的挤兑吗 秦疏影微微一笑，李姨娘若那么傻，怎么会在秦府活得这么好呢 所以，此时此刻，秦疏影一声不吭，旁若无人地夹了一块青笋，细细吃了起来。 徐氏自然也不会让秦永涛知道自己在挤兑秦疏影，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是夫妻，虽然她如今的地位稳不可动，但她知道秦永涛的禁区。 秦永涛最孝顺老夫人，老夫人如今又看重秦疏影，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挤兑秦疏影，秦永涛对她也会不假辞色。 只有她知道，秦永涛私底下有多冷酷无情。若是他恼了，可以接连几个月不来她的院子，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几个狐媚子。 徐氏敛了愤怒之色，对那小厮说：“今天菲菲回门，我们娘儿几个高兴，说话声音不免大了些，扰了老爷的兴致了。” 小厮去回话了，徐氏这才咬牙切齿，低声道：“德言德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口口声声都是男人，知道不知道羞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本尊秦疏影，只怕回去就一条白绫吊死了吧 这个视名节为性命的世界上，究竟又有几个女子能受得了亲伯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定下“不知羞耻”的罪名 秦疏影的笑容依旧甜美，仰着脸，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眼睛里，已经凝满了结冰的仇恨。 “大夫人盛赞了，侄女怎么做都比不上三姐姐。” 秦菲菲气得七窍冒烟，却不敢再高声说话。 这桌席，没有一个人吃出菜的味道。 午宴后。 燕飞阁，秦菲菲和徐氏说话。 “娘，之前你说七丫头大变，我还不太相信。如今总算是信了，七丫头有些邪门” 徐氏双眼一眯，“菲菲，七丫头一定是被邪魔附体了，所以，要请个德高望重的道士来驱驱邪” 秦菲菲抿唇一笑，目中闪过寒意：“母亲对七妹妹真是关怀备至” 徐氏就是阴测测一笑，“伯母关心侄女，这是分内之事” 宜兰园。 得到消息，秦疏影写字的手没有停顿，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候，秦瑶瑶还没有出阁，徐氏就请过一个道士来，为秦永涛的一个得宠的姨娘驱除邪魔，最终，邪魔被驱除掉了，姨娘也死了。 不过，秦疏影只是说了一声“知道了”，便继续低头写字。 紫藤站在阴影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小姐手里有钱就是好，燕飞阁的好几个丫鬟婆子都被自己重金收买了，一有消息就会递出来。 每人五百两银子 她们当差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怎么能不动心 萱堂。 午宴的事情自然也传到老夫人耳中，顾妈妈担忧地看着表情复杂的老夫人，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大老爷，真是太让老夫人失望了。 良久，老夫人说了一句：“若是我不在了，这个丫头可怎么活哎” 顾妈妈不敢说话，只是担心地站在老夫人身边，心事重重。 次日，秦疏影就拿着老夫人给的牌子出了府。 听到这件事，徐氏气得将一个官窑汝瓷茶杯摔得粉碎：“小娘养的贱人” 刘妈妈不敢接话，不知道徐氏骂的是老夫人还是秦疏影。 这些时日，秦疏影也不是第一次出府，夫人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怒火沸腾。 “菲菲回门，她居然去烧香今天，她又装病不出席老哼”徐氏昨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出发，将老夫人埋怨了一通，又阴冷一笑：“那又怎么样二丫头不照样死了连她生的那个贱种也死了庶女就是庶女，抬得再高，也没用鸡永远变不成凤凰” 第033章 高僧来了 秦疏影出了府。 跟随的人全部是她的亲信，福妈妈、米罗、紫藤、绿叶、红娟和蓝绸。 前簇后拥，浩浩荡荡。 中途，秦疏影在两个专接女宾的铺子里转来转去，然后又戴着帷帽返回到大路上乘坐马车。经过半个上午的时间，终于到了南街头的铺子，出门迎接她的是金掌柜，秦疏影带着帷帽，绕到后院，走进一间房子，是账房，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 这些时日，秦疏影出行基本上是这样的路线和安排。 徐氏起先想着秦疏影年纪小，镇不住那些人。谁知道，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事情，那些铺子有条不紊地开张着，热闹得很。 路家有什么铺子，秦疏影就有什么铺子，后来又增加了两个铺子。 忙忙碌碌一个多月，米罗没有起疑心。毕竟这些铺子是很多商家都会考虑的，好赚钱嘛。 前些天，小姐给他们的就是这四个铺子的商品定价表，其中的黑糖定价，让她吃了一惊，价格居然比一般商家都低一些。 秦疏影看着定价表，目中闪过一丝讥笑。 路家做的是中等阶层人的生意，这还是秦瑶瑶花费了无数心血取得了成绩。毕竟要打入上层阶级的消费圈，哪有那么容易。这个黑糖呢，中层人家和上层人家都用得着。 既然如此，买家对商品价格还是十分重视的。如果有同样质量却低价格的东西，买家自然会毫不犹豫去选择另外一家。路家的生意萧条，指日可待。 不过，这样做的前提是必须要有雄厚的资金背景，不然，路家也降价的话，她自然就扛不住。只是，她现在身家丰厚，要扛路家一点也不难。何况，她还有后招。 开张时间定在腊月初八，还有一些时间去准备各种工作。米罗等人在秦疏影走后，继续投入到了紧张有序的事情中去了。 几天后。 早饭后，秦疏影依旧像往常那样给老夫人捏腿，等老夫人睡着后，像往常那样留在萱堂抄写经书。 她对顾妈妈说：“妈妈，我昨儿看见老祖宗的经书有污损，我来重新抄写一遍，老祖宗醒来就要念经的。” 经书有污，神明要怪罪的，顾妈妈自然乐得让人给秦疏影备纸墨，秦疏影净了手，就在旁边抄写起经书来。 又交代顾妈妈：“抄写经书要心诚，受不得打扰，否则经书也达不到消灾祈福的作用。妈妈，不管什么事情，等我抄写完了再说。可使得” 顾妈妈自然答应了，秦疏影心静，每次跟随老夫人去礼佛也好，抄写经书也好，总是安安静静，一丝不苟，十分虔诚。 就这一点，非常难得。顾妈妈因此也略有些敬佩。 秦疏影就在碧纱橱里安安静静抄写经书。 绿叶、红绢还有几个小丫头就先回去，方才绿叶在路上摔了一跤打湿了衣裙，秦疏影让她披着自己的斗篷，回头再送一件斗篷过来。 一丛松树后，一个小丫鬟看见七小姐还穿着方才进去时穿的那件火红貂皮斗篷，在红绢和一众小丫鬟的拥护下往宜兰园方向去了，小丫鬟等人走远了，这才掸掉衣服上的雪，忙往燕飞阁去报信。 此时，秦府大门外，来了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和尚，他从大门外经过，忽然停下了脚步。 门房上两个人看到他，没将他放在眼里，谁知那老和尚却上前来，凝神看了天空半晌，又看了大门半晌，自我介绍起来，说自己是法源寺的园真大师，日前云游四海刚刚回京，刚才偶尔从府外经过，看到府内上有邪魔飘荡，若不及时驱赶，可能给阖府带来灾祸 “大灾大祸啊” 门房的人见他说得那么严重，又是法源寺的大师，再说这可是三品官员的府上，宫中还有娘娘，一般人就算骗人也不敢选择秦府，所以就将信将疑地将事情报给了徐氏。 徐氏也不敢擅作主张，忙将人去报给老夫人，事情隐瞒不了，邹氏也来了。 老夫人很快就醒来，知道了这件事，她是个一心向佛的，法源寺也是京城排得上号的佛门圣地，园真大师是主持大师的师弟，修为自然也非同小可，便让人将那圆真请了进来。 “阿弥陀佛女施主被邪气缠身了啊”圆真一进来就是这么一句话，丫鬟婆子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些惊恐之色。 大周佛道并行，信佛的人很多。 徐氏道：“大师，我们敬你是得道高僧，但你出言不逊，这是何故” “阿弥陀佛施主恕罪出家人不打逛语，老夫人尚在襁褓之中惨遭天变，骨肉分离，茕茕孑立。而立之年丧夫，形影相吊。老来丧子，白发丛生。人生之苦，却还不尽于此，乃在初时，痛失所爱，毕生遗憾” 老夫人的手蓦然按在桌上，双眸中带着几分吃惊，盯着圆真：“大师何出此言” “老衲唐突了，还请施主恕罪”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方说：“大师的意思是，鄙府有灾祸” 圆真掐指算了一算，满脸凝重，说：“老夫人，贵府犯了东南方向的煞星。这煞星几年前就到了贵府，专捡福气重的人下手，已经致使贵府折损了福气贵重的贵人。如今，这煞星又开始下手了，已经在一点一点吞噬老夫人的福气，壮大自己。若不及时驱除，老夫人只怕是性命堪忧” 徐氏十分不解：“大师此话何解老夫人如今身子虽然有些不痛快，但小病小痛的，谁都有，怎么就和性命扯上了关系” 圆真说：“施主切莫小看这煞星。这个煞星不是一般的祸害，而是专门克人的。亲近一点的，克父克母克兄克弟，远一点的，克祖父母外祖父母，甚至连堂兄妹、表兄妹都能克上。而这个煞星，它选择了附体在贵府某人身上，叫人无从辨识，极为可怕” 秦疏影在碧纱橱后笑了，这个煞星不就是自己吗近一点的，秦永洲夫妻死了，远一点的，秦瑶瑶这个堂姐不是也死了吗 徐氏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还在沉思中没有发话，便说：“大师，你这无凭无据的，请恕我们不能相信啊。” 圆真说：“施主想想，近段时间内贵府可有人和往日的表现全然不同” 秦芳芳冲口而出：“大师，我的六姐姐的确和从前都不一样了，从前的六姐姐温顺恭良，可现在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每次看到她我都好害怕” 第034章 煞星在此 秦露露却说：“八妹妹，七妹妹从前那是伤心过度，不爱说话。如今三叔三婶的孝期过了，三房只有七妹妹一人，她变得更加坚强，这有什么稀奇的” 秦芸芸说：“五姐姐的话教人很是疑惑呢，难道三叔三婶还在吗难道二姐姐还在吗纵然七妹妹不是那个煞星，可三叔三婶和二姐姐都不在了，这都是真的吧” 秦露露还要反驳，老夫人开口问圆真：“大师，既然你是得道高僧，自然是能算出那个煞星究竟是何方神圣，又该如何化解。还请大师解惑” 圆真煞有介事地将屋中众人观看了一番，又闭上眼睛推演了一番，说：“那就恕老衲无礼了老衲方才静观在场的各位，并未发现煞星所在。但是，却有团阴云直指东南方向，老衲以为，煞星就在那边。至于如何化解，还要等老衲看到煞星才能确定。” 东南方向那里正是宜兰园所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忘了，其实从前的秦瑶瑶也是住在那边方向的。 老夫人的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问：“大师，你的意思是，这个屋子里绝对没有煞星” “正是如此” “那么，大师的意思是，煞星就在东南方向” 圆真耐心解答：“施主所言极是。” 这时候，顾妈妈觉察到了什么，附耳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话。 老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又看了徐氏一眼，那眼神颇为复杂，看的徐氏心中一跳，但是，她如今真不怕老夫人，她有莲嫔啊就算上次老夫人明知是她在后面捣鬼，不是也只罚她禁足一个月就算了吗 圆真颇感意外，深宅的贵妇人，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富贵和性命，这个秦老夫人难道她不应该赶紧让自己去看看东南方向到底有什么吗不过，刚才的这番话固然有假话，但也有真话，秦府里真的有古怪。 圆真的眉毛紧紧蹙起，心中有些犹豫，但是，秦府里的古怪还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圆真双手合十，鼓动老夫人：“阿弥陀佛施主不用太过担忧，老衲自当穷尽全力，定然让那煞星无从逃遁” 碧纱橱里的秦疏影依旧在认真抄写经文，这么好的戏，自己却不能亲自跟去看，真是太可惜了 至于圆真，那当然是徐氏请来的人。 徐氏可嚣张数年，吞掉秦永洲财产的“宏图大志”还没实现，竟然折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怎么可能偃旗息鼓 徐氏必有后招，这是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的答案。 秦疏影早就让福妈妈、紫藤和米罗多加注意徐氏和秦芸芸姐妹，并且特意指点了米罗，花大价钱雇了人每天盯着徐家大门。 徐家的女眷何时去了何处，秦疏影门儿清。 就在前些天，不逢年不过节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徐氏亲自去了法源寺上香。按说女眷上香也很正常，但那人颇为机灵，多了个心眼，等徐氏走后还去打听了一下，原来徐氏还和圆真密谈过呢 米罗就一五一十告诉了秦疏影。 秦疏影观察着徐氏的行动，选择了今天早上在萱堂抄经。其实她也不知道徐氏到底会哪天发难，但她已经有了准备，今天可以借口经书污损了抄经书，明天还可以借口其他原因呆在萱堂。 听到圆真这样的话，老夫人最终点头答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路往东南方向而去，走走停停，最终，在宜兰园之外停下脚步，圆真举目四处看了看，低下头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徐氏问道：“大师，为何在这里停下” 圆真说：“夫人，那个煞星就在这附近了” 是“附近”而不是“这里”徐氏有点不满意。 徐氏眉头皱了皱，“大师，此话当真” 圆真叹了一声，貌似甚为担忧，“少而克祖，继而克父母，再而克亲邻这个煞星，祸害非浅，若不除掉之，阖府堪忧不知道，这里住的是何人呢” 徐氏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并有阻止，方说：“这里住的是鄙府三房的七小姐。” 圆真却将目光投向了宜兰园的远处，神情颇有几分迷惑，没有再说话。 徐氏有些不悦，不是都事先都说好了的吗这时候又来装什么高深她向秦芳芳使了个眼色，秦芳芳问：“大师，依照你的意思，难道我七姐姐就是你说的那个煞星” 圆真回过神来，念了一声佛：“罪过罪过” 徐氏说：“大师，我那侄女年幼，手无缚鸡之力，一定不是你说的什么煞星。大师，会不会有误会” 圆真说：“施主的担忧也有道理，老衲还要看过面相方能下结论。不知贵府七小姐在何处能否一见” 徐氏有些不耐烦，在何处那自然是在这里了，这个圆真也是，一开始大家都将台词对得好好的，怎么到了这里，说话一直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老夫人颇感失望地看了徐氏一眼，说不出的冰冷，说：“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就进去看看吧。”说着就举步往宜兰园门口而去。 徐氏大喜，却忍着不表现出来，随后也跟了上去，圆真跟在之后，忍不住再次往远方看了看，随之低下头，摇了摇。 刚走到门口，大门打开，就从里面匆匆走出一个丫鬟来，徐氏认得，那是秦疏影的贴身丫鬟绿叶。 绿叶低着头打开门，刚要踏出一只脚，这才惊觉有人，吓了一跳，待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老夫人，立刻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可脸上还是有几分慌张，“老，老夫人大夫人”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问。 “老夫人，没，没什么。奴婢失礼了” 徐氏却没放过绿叶脸上的惊疑和不安，刚才园子里这么闹腾，宜兰园的人肯定也会知道，难道说这丫鬟是要去找什么人那自然不能让她出去的，便说道：“没规矩没看见老夫人来了吗还不赶紧进去伺候” 绿叶更加惊疑不安了，可又不敢反驳，只好转身带老夫人一行往里面走。转过屏风，就是院子的抄手游廊和小花园，里面又跑出一个急急躁躁的丫鬟来，是知画，她刚走到抄手游廊边上，就看到了来人，想要回头走，可是又已经被人看到了，只好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站在一边，手指头却不安地绞着。 这两个丫鬟的古怪引起了徐氏的注意，也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 第035章 峰回路转 “都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徐氏说着，扶着老夫人往里面走去，“你们家小姐呢” “小，小姐”知画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绿叶，绿叶陪着笑，上来回话：“大夫人，小姐” “呜呜”忽然从秦疏影的屋子里传出一阵呜咽声，是一个女子的哭泣，声音很大，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怎么回事谁在哭”徐氏问。 “老夫人，大夫人，一个不懂事的丫鬟，犯了事儿”绿叶的脸上陪着笑，目光却闪烁不停 徐氏的疑心更重了，说道：“既然老夫人来了，就都进去看看。” 一行人打起帘子刚走进去就看到屋子里跪着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双手被绑住了，嘴里还塞着布条，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遮住了脸，头又被紫藤和一个婆子按住，没人看得到她的脸。 绿叶说：“老夫人，大夫人，这个丫鬟不懂事，不不规矩，还在宜兰园撒泼发疯，奴婢们没有办法，先将她绑起来，等小姐来发落。还不快把她押下去，没的污了老夫人的眼” 那丫鬟极力扭着身子，狂乱地挣扎，但紫藤早就有准备，那婆子的力气也非同小可，丫鬟挣扎来挣扎去，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紫藤死死按住她，说道：“老夫人和大夫人来了，规矩点” 听到紫藤的话，那丫鬟扭动得更加厉害了，哪里料到，紫藤流落民间，干的就是粗活，力气不容小觑，那丫鬟根本无从挣脱。 “先带下去”徐氏也不耐烦看，立刻发话，今天的重头戏是要抓“煞星”。紫藤和小丫鬟将那个被缚的人带走了。 徐氏问：“七丫头呢” 绿叶回答：“大夫人，小姐不在宜兰园。” “不在那她在哪里” “小姐在给老夫人抄写经书，尚未回来。” “胡说明”徐氏骤然停下，“你是说，七丫头在萱堂” “是，大夫人。” 徐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绿叶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说：“大夫人，方才圆真大师说有煞星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既然就在这个方向，不如奴婢叫院子里的人都出来，让圆真大师相看相看，省得她将来害人。” 徐氏还能说什么，知画立刻就去叫人都到院子里站好。 绿叶又对老夫人说：“老夫人，刚才圆真大师说萱堂没有煞气，想来那个煞星就是园子里的人了。既然几年前就来了，必然是府里的老人。宜兰园里的老人只有奴婢、福妈妈和红绢，请圆真大师先看看我们三个。” 福妈妈和红绢早就过来了，立刻走上前来，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沉重地从这三个人身上看过去，微微点头。 圆真就将目光放在了三人身上。 徐氏忙说：“大师，既然七丫头不是，那肯定就是这三个人中有一人是煞星了。大师，你可要看仔细，千万不能让那煞星逃脱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就算抓不到七丫头，先叫她折掉一个得力助手也是使得的。 圆真念了一声佛，眼睛在福妈妈三人脸上又看了一遍，刚要说话，紫藤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老夫人，奴婢有话要说。” 老夫人面色阴沉，点了点头。 “老夫人，院子里还有一个是府里的老人。” “还有一个”徐氏吃了一惊，怎么还可能有人这时候，两个婆子押着一个人走上前来，可不就是之前跪着的那个丫鬟那丫鬟显然很不服气，还在扭来扭去，幸好婆子的力气大，才没有被她挣脱。 老夫人问：“这是谁” “老夫人问话呢，还不抬起头来” 婆子压住丫鬟的手松了，丫鬟猛然抬头，不过，她的头发遮住了脸，大家还是没看清，最终，紫藤将她脸上的头发分开，在场的人这才看清，这不是慧琴吗 慧琴看到徐氏，双眼就是一亮，“呜呜呜”不停从嘴里发出呜咽声。 徐氏皱了皱眉，这个蠢货之前交代她的事情就没办妥，居然让秦疏影钻了空子，没有按时喝药，若不是看在慧琴的娘老子都是自己的陪嫁的份上，她早就打死她了就算如此，在慧琴娘的求情下，自己也把她放到了洗衣房，让她好好反省一下。今天怎么又撞到七丫头手里了居然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自己求情蠢货 绿叶扯出慧琴嘴里的破布，慧琴立刻喊道：“大夫人，奴婢冤枉冤枉啊她们要害我” 徐氏虽然厌恶慧琴，但秦疏影又凭什么来拿她的人所以沉下脸，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如今不是宜兰园的人，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随便拿人” 绿叶忙说：“老夫人，大夫人，慧琴偷偷偷东西，奴婢们这才不得不拿下她，实在是要等到小姐回来，清点了东西，才敢报给老夫人” 慧琴立刻叫道：“不是老夫人，大夫人，不是这样她们污蔑我”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出，说不出的糟心。想到那个不在现场的七丫头，又起了伤心。顾妈妈一看这情形，今天的事情早都明白了，心里为秦疏影的聪慧叹了口气，又为徐氏的狠毒寒了一把心，心里叹息着，觑着老夫人的脸色，说：“老夫人在这里，自然有公断，一个一个说。绿叶，你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叶说道：“方才奴婢几个从萱堂回来，看到宜兰园院子外有人鬼鬼祟祟的，奴婢大着胆子从树丛里过去，发现慧琴在宜兰园的墙根下埋东西” “老夫人，别相信她的话，我没有” “慧琴”绿叶打断她的话，“等我说完你再说不迟老夫人向来公正严明，孰是孰非，我们一说，老夫人自然就清楚了。” 慧琴还是不服气，可看到老夫人沉得像黑锅一样的脸，又看到徐氏那厌恶的表情，恨恨住了嘴。 绿叶继续说：“奴婢不敢懈怠，忙过去阻止，但慧琴一看不妙，匆匆忙忙捡了地上还没来得及埋下的东西就跑，好在奴婢从前就是粗使丫头，有一把力气，这才追上她，将她扭到园子里，才看到，慧琴在在”说到这里，绿叶的双眼怯怯看着老夫人，不敢往下说。 “老夫人，这个小蹄子在胡说”慧琴气得发抖，听到现在，她总算弄清楚，自己这是中计了。 第036章 打死不论 从前她是一等丫鬟，绿叶只是粗使丫头，在她跟前从来都只有低头讨好的份儿。 谁知道，自从她到了洗衣房之后，绿叶每次到洗衣房送衣服，总是会有意无意碰到她。 绿叶穿着绫罗绸缎，手上戴着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穿金戴银，比从前的自己还要好许多。说都是七小姐赏的，谁让三老爷有钱呢更可恨的是，绿叶还经常对她说一些酸不拉几的话，讽刺她，给慧琴看她那从前粗糙如今水葱儿似的双手。 慧琴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每次都气得破口大骂，还将自己拥有的最好首饰一股脑儿往头上戴。不过，绿叶却不回嘴，而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施施然就走。走也就罢了，偏偏还总是一副炫耀和讥讽的表情。 今天，绿叶见她又故意炫耀了一番，还低声神神秘秘地说：“慧琴，你的心上人就要回来了，高兴不高兴啊”说着，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慧琴就愣了，脸色变得苍白，绿叶怎么知道的等她反应过来，绿叶已经走远，慧琴顾不得其他，赶紧去追绿叶，可是刚才绿叶说的话太恐怖了，她又不敢喊叫，生怕引起其他人的疑问，只敢追随绿叶。 绿叶一拐两拐，不紧不慢地在寻常的路上走着，然后就拐到了宜兰园后墙根，在墙根处又东看西看了一阵，在墙根处刨起来，慧琴绕到近处，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一个黑袋子罩住了，随即又被人捆绑，嘴里塞进了东西。 然后就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来了，就听到绿叶的胡编乱造，脑海里忽然涌现出她娘曾经说过的那些宅子里的阴私，慧琴打了个冷战，绝望地扑向徐氏：“大夫人，绿叶在胡说” “胡说从洗衣房到宜兰园有一刻钟的路程，那你是怎么到宜兰园来的难道是我绑着你来的不成这一路上，难道就没有人看到么” 慧琴哑口无言，是啊 绿叶跪了下去：“老夫人，奴婢实在不敢往下说，还请老夫人摒除无关紧要的人，奴婢才敢说” 徐氏的眉头皱起来，直觉有些不妙，不想让绿叶继续说下去，斥道：“区区一个奴婢，竟然这么大胆，谁给你的胆子还不赶紧下去” 绿叶跪在地上：“老夫人，事关七小姐性命，奴婢不敢不报” 这话就重了。 老夫人给顾妈妈使了个眼色，顾妈妈让余人都退下去，只剩几个主子和身边的心腹，以及绿叶和慧琴两个当事人。 老夫人对圆真说：“大师，实在失礼，还请你客厅喝茶” 徐氏要阻挡，可老夫人毕竟发了话，她再嚣张，也不会当面顶撞老夫人。 圆真念了一声佛，就去宜兰园小客厅坐等。 眼看着自己今天的目的不但没达到，还让慧琴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闹了一场，徐氏心里别提多烦躁，冷哼道：“一个贱婢，居然口出狂言，若是拿不出证据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这条贱命值多少钱” 绿叶只管磕头：“老夫人，大夫人，奴婢不敢欺瞒，可是，那东西实在太过污秽，奴婢怕污了老夫人和大夫人的眼睛还请顾妈妈和刘妈妈劳动劳动紫藤，快将东西拿到那角落里，让两位妈妈看看。” 紫藤面无表情地在角落里打开一个布袋子，顾妈妈和刘妈妈伸头仔细看了，这才面色苍白地分别站到自己主子身边，眼睛都看向慧琴，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老夫人叫顾妈妈，“说说吧，你看到了什么。” 顾妈妈犹疑了一下，“老夫人，里面是一些贵重的首饰和几个布娃娃。那首饰，款式很旧，看样子，不是慧琴的，而应该是某位夫人的。布娃娃上身上插满针，上有生辰八字，以及咒语，看样子颇有些时日了。生辰八字是老夫人和七小姐的” “啪”老夫人手中的茶杯猛然就朝慧琴脸上摔去，“给我打死这个贱婢” “老夫人，冤枉啊奴婢没有，奴婢没有都是绿叶她们陷害奴婢”慧琴跪在地上，急忙求饶。 徐氏也忙跪了下来，老夫人发怒了，她也不敢真顶撞，只得说：“老夫人息怒” 顾妈妈一看情形，忙使了个眼色，紫藤和绿叶都退了出去，连同她自己也走到了门口看着门，屋子里只剩下老夫人、大夫人和慧琴三人。 老夫人盛怒之下的面容显得格外平静，“内帷不宁，家宅不安，魑魅魍魉，上蹿下跳，徐氏，你是要让莲嫔娘娘在宫中不得安宁吗是要让六皇子受尽世人的嘲笑吗” 慧琴被这句话吓得瑟瑟发抖，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老夫人连这话都不避开她，那就说明，她在老夫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徐氏也悚然一惊，但她心中非常不服气，同时也非常恨慧琴，都是这个死蹄子坏了她的好事，还有秦疏影太狡猾 不过，她还是顺从地说：“老夫人，儿媳管理内宅不严，让老夫人担忧了。儿媳立刻就将慧琴杖毙，今天的事情不敢让外人知道半点只是，七丫头身边有几个丫鬟已经知道了，儿媳还请示下，怎生发落那几个丫鬟” 老夫人心中冷笑，这个愚蠢的徐氏秦疏影早就将这些料在其中了，否则，绿叶那个丫鬟怎么会说让顾妈妈和刘妈妈一起看呢既然秦疏影的丫鬟不能留下，难道顾妈妈和刘妈妈就应该留下吗 “那是七丫头的丫鬟，就让她自己处理好了” 说罢，起身来，身子却不由自主摇了摇，徐氏忙上前扶住老夫人，老夫人手一甩，挺直了脊背往外走，可身子的佝偻和步履的摇晃都出卖了她的力不从心。 老夫人的背影分外苍凉。 大儿子已经和她没有太多共同话题了。老夫人说什么，秦永涛都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但实际上，秦永涛对老夫人的一些话，并不是那么看重。他为官二十余载，从一个毫无背景的罪女之子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既有学识才华，更多的却是手段手腕，以及揣测上意的玲珑心思。 而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虽然聪慧机敏，才独自支撑起一家人的生计，竟然还让儿子们个个成才，就这份能耐，别说女子，就是在男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但是，在秦永涛眼中，自己的母亲年纪大了，心肠极软，如今的形势又不是她当年的形势，她不适合知道一些阴谋阳谋，安度晚年，含饴弄孙才是她应该做的。 老夫人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秦永涛的想法她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这些年，她渐渐也就不过问秦永涛的事情。特别是秦永洲去世，她大受打击，身体也大不如前，自然就放手不管了。可秦府毕竟是莲嫔的娘家，徐氏又日渐强势，老夫人的心始终提在半空，不敢全然放开手去。 秦永洛固然孝顺、沉稳，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 若是秦永洲还在 老夫人心里叹息着，脑海中浮现出英年早逝的幺儿的身影来。 永洲 永洲的独女 第037章 伶牙俐齿 徐氏看着顾妈妈来搀扶老夫人，心头憋着一股火，回头看了看瘫倒在地的慧琴，捂住了鼻子，慧琴已经小便失禁，房子里一股骚臭味，徐氏鼻子里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所谓的煞星，就是慧琴。 煞星捉完了，事情也水落石出了，和尚被顾妈妈送走了。 离开秦府前，圆真和尚回过头来，双手合十，对着秦府的深处深深看了两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杀戮太重，杀戮太重” 但是这话从顾妈妈嘴里传回到秦府当家主人们，却没有人再相信了。所谓的煞星，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 圆真长叹一口气，摇着头去了。 徐氏往回走的时候，正碰到秦疏影带着一个小丫鬟从小径那边缓缓而来。 时值寒冬，万物萧条，只有棵棵轻松翠柏绿色依旧，秦疏影身着红色大氅，在雪地里尤其鲜艳明媚，兼之身姿窈窕，面若玉泉，未语先笑，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大夫人” 秦疏影彬彬有礼，声音清脆中带着几分亲昵，更是温柔可亲。 徐氏像是见了鬼一般，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心跳似乎也顿了一顿。 但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随即便镇定自若，不过，连番在秦疏影身上吃了亏，话语中不知不觉到底带上了愤恨：“七丫头如今的礼仪越来越好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秦疏影笑吟吟对上徐氏的眼睛，不慌不忙说道：“疏影父母双亡，全赖大夫人指教得好” 徐氏的手指头不由得狠狠捏住，刘妈妈见势不妙，忙说：“夫人，这几天事儿忙，奴婢竟然忘了莲嫔娘娘赏赐的绢花还没给夫人过目，奴婢真是该死奴婢这就亲自去取” 秦疏影的笑意更深，这是在提醒自己面对的是当今宠妃莲嫔娘娘的生母吗 宛然一笑，说：“刘妈妈，这话可就说错了，莲嫔娘娘远在深宫，没有圣旨，没有皇后娘娘的懿旨，断不敢召见大夫人，否则皇后娘娘是饶不了她的。所以，莲嫔娘娘再过十年八年也不会知道你把差事没办好。大夫人更是仁厚，你又怕什么呢” 真当秦疏影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小姐吗当年的巫蛊案件之后，宫中渐渐就有了不成文的规矩，一般的嫔妃，根本无权随便召见家人。即便是贵及妃位，若非年节、宫中贵人过岁或者宫中宴会、皇后懿旨，也不能够单独召见女眷，但是赏赐却可以经常有。 经过几十年的风雨，当年的血腥虽然慢慢被人遗忘，如今的宫中自然不再那么严格，但到了莲嫔娘娘这个阶位，召见家人也是需要向皇后报备的。皇后娘娘若是不允，连皇帝都轻易不敢在皇后面前求情，祖宗礼法，岂能视若罔闻 而且召见家人的时间也非常有限，频率更不可能很高，徐氏一年满打满算也就私下里能见莲嫔娘娘几次罢了。 刘妈妈故意提起莲嫔，是想借莲嫔的名头让秦疏影低头认输。哪里知道，秦疏影根本毫不畏惧，甚至直接点出来，莲嫔身份又如何，又能拿自己怎么办 果然，徐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过，她到底是撑住了，笑容虽然还在，却变得淡淡的：“七丫头伶牙俐齿，三弟三弟妹九泉之下有知，不知道多欣慰” 秦疏影的笑容更深：“大夫人过奖了比起三姐姐来，疏影根本不够给三姐姐提鞋二姐姐知道三姐姐如此能干，九泉之下也不知道多欣慰呢” 饶是徐氏的面子功夫再好，也忍不住骤然变色，脸色铁青。 但秦疏影还没完：“不过，二姐姐也好，三姐姐也好，都是大夫人的女儿，大夫人自然更加欣慰” 刘妈妈不由得咂舌，根本想不通七小姐何必如此和自己的亲伯母过不去，还用的是这种决绝的方式。这种撕破脸的程度，刘妈妈活了五十年不说见了，就算听都没听说过。 但她知道自家主子的性格，忙道：“七小姐” “放肆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三番五次来打断了”秦疏影厉声斥责，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威严，刘妈妈心中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秦疏影再次发挥了她的快嘴特点：“秦府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当差的吗败坏秦府的规矩不懂规矩是什么下场你还没看清楚这么快就忘记张妈妈了” 刘妈妈心头一紧，脑海中就浮现出张妈妈当初惨死的模样来，不由得就是一寒。 徐氏再次在这个侄女面前领教了快嘴无法驳斥的憋屈，心中的恼怒无法言说，正待开口，秦疏影颜色恭顺地对徐氏说：“大夫人，疏影都是为了大夫人好大夫人向来宽厚，想必不会计较侄女的直爽。疏影看大夫人行色匆匆还有事情，就不耽搁夫人了，疏影先行告辞。” 礼数周到，礼仪更是完美，秦疏影就这样转身而去，徐氏喊了一声：“站住” 秦疏影恍若未闻，不紧不慢走得越来越远。 “夫人”刘妈妈觑着徐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徐氏忽然露出一个冷笑来，嘴里蹦出一个词：“孽障自作孽不可活” 顾妈妈心头就是一跳。 腊月初八是个好日子，秦疏影名下的铺子高调开张。 不过五天时间，路长轩就接到黑糖大掌柜的汇报，路府的黑糖生意直线下降。 黑糖大掌柜自然去了解情况，才发现有那么一家店，同样的东西，售价都要低半成，傻子才去路家的店铺买。 这家店就在路家黑糖店隔了一条街的街道上。 他查了一下，发现那家店的东家竟然是路长轩两任妻子的娘家。大掌柜怎么也想不通，秦府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当然，很快他们又打听到，那店铺的主人是秦疏影，但却不会认为这些主意都是秦疏影出的，一个十三岁的深闺女子知道什么叫做生意 第038章 风言风语 路长轩听着汇报，颜色不变，而秦菲菲也得知了消息，却没那么好的脸色了，但她动心养性，自然不会轻易表露出气恼的表情。 等大掌柜退出，路长轩回到后院，秦菲菲说：“夫君，七妹妹此举不妥，如今纵然有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但七妹妹身份不同于一般女子，而且妾身还有好几个未出阁的妹妹，若是让外人知道秦府的女儿都只会做生意，定然瞧不起秦府的女子。而且，有二姐姐的事情在前面，做生意就势必要与外男相处二姐姐若不是那样，又怎么会哎” 后面的话说得语焉不详的，但路长轩自然听得懂。若不是秦瑶瑶当初在外面抛头露面与男人接触，后来怎么会和男人产生私情 路长轩说：“七妹妹闹出这么大的举动来，岳丈岳母自然是知道的，你我都不便管教，娘子你还是在家好生养胎。其余诸事都不必操劳，一切都有为夫呢” 秦菲菲闻言嫣然一笑：“妾身自然知道一切都有夫君夫君，妾身何德何能，能有夫君得以相伴” 路长轩情意款款，“菲菲你这么美丽聪明，当然值得为夫用全身心来对待。” 秦菲菲抚了抚肚皮，得意地笑了。 除掉秦瑶瑶，嫁给路长轩，最是正确不过的一个决定了。 二人在花园散步，秦菲菲说起了最近新作的一首诗，路长轩连声赞叹：“菲菲，你真是兰心蕙质。” 秦菲菲眼波流转，笑容妩媚，深情挽着路长轩的手：“相公，妾身哪有相公之才” 路长轩捏了捏她的鼻子，他就是爱秦菲菲这妩媚风流的样子。秦瑶瑶哪里及得上秦菲菲半分 花园中不时传来二人的偶偶私语和亲昵的笑声。 路长轩猜得不错，秦永涛和徐氏自然已经知晓路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但是却不可能对秦疏影怎样。 不过开个店罢了，她要降价，只不过做了天下商家都可能做的事情而已。 到了年底，路府黑糖的生意更加一落千丈，甚至是一些老主顾都弃之而去，而秦疏影的铺子很快又推出诸多优惠和新花样，吸引了更多的客人，路府更加不堪打击。 临近过年，秦疏影的铺子居然推出了清甜冰凉的赤砂糖，这个糖的质量明显优于黑糖，销量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一下子就将全京城的黑糖都比了下去，路府的黑糖铺子因为和秦疏影的铺子比邻而居，损失最惨，直接就成了无人问津。 而黑糖，一直是路府所有铺子的中流砥柱，每年的收益在路府产业中占到了一半。 大周士农工商的观念深入人心，为官者多不屑于经商，看不起商人。因此，很多世家贵族即便有产业，也鲜有一家之主亲自打理，或是家奴或聘请掌柜打理即可，要么就是当家主母打理。因此，从前路府的产业都是秦瑶瑶打理，现在换成了秦菲菲。 秦菲菲不得已采取降价销售的办法，但在赤砂糖的绝对优势前，根本无法奏效，不过区区一个月，路府的黑糖铺子一斤糖也卖不出去了，掌柜的急得团团转，照这样下去，路府的黑糖铺子只能关门大吉。 还等不到正月过完，徐氏立刻就将此事摆上桌面来，于是，就在大家给老夫人请安后的闲聊中，徐氏对老夫人说：“老夫人，媳妇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说与您听。” 秦疏影给老夫人按摩的手就是一顿，心里一哂，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老夫人瞥了徐氏一眼，淡淡说：“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 徐氏真像是特别为难的样子，看看秦疏影又看看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终一咬牙说道：“老夫人，非是媳妇搬弄是非，实在兹事体大，媳妇作为秦府的当家主母，若是不告知老夫人，日后若是闹出事端来，没法向老夫人交代。” 老夫人不紧不慢说：“既然如此，何必吞吞吐吐。” 徐氏气恼难耐，但秦永涛的话犹在耳边：“你是秦府的当家主母，你是伯母，怎么连一个小女娃都掌控不了想一想我当初跟你说母亲当年是怎么从一介民妇养家糊口，最终到了今天的清贵的” 这话既是不满，又是提醒。提醒她作为当家主母，有千万种法子去对付秦疏影而让秦疏影无可反击，但是不论如何，不可落了下乘，从而让老夫人不喜。也不可以授人话柄，给人落下不好的印象。 徐氏想起秦永涛的话，心念一转，换了口气说道：“是，老夫人。儿媳实在是怕外面的人笑话秦府没有规矩，所以不敢不告诉您。是这样，七丫头腊月开张了一个黑糖铺子。现如今，外面有谣言，说七丫头为了钱不择手段，还与外男共处一室，很是不中听。儿媳想，七丫头终究是是未出阁的女子，这样下去，对七丫头闺誉有损，五丫头、六丫头、八丫头也转眼也就到了及笄，传出去也对她们不好，只怕会影响到将来的姻缘。” 听了这番情理俱佳的话，秦疏影不由得多看了徐氏一眼，经过重重打击，徐氏终于回归正道上来了啊明明是怕秦疏影挤掉路府的生意，但徐氏根本不提此事，单拿着秦疏影的闺誉做文章，真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呢。 老夫人的神色依旧淡淡的，邹氏也不言不语。 邹氏为人本分厚道，但是并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她和徐氏做妯娌快二十年了，徐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早就一清二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份，应该怎么做，她也一清二楚。 若是从前的秦疏影，早已羞愤欲死了换做一般的闺秀，哪里还有脸呆下去。现如今，她根本无所谓这样的话，但既然徐氏要演戏，她当然要陪着演了。 秦疏影双眼顿时红了，泫然欲泣，道：“侄女只是和掌柜们谈生意。” 徐氏就叹了口气，说道：“七丫头，三弟的产业交给你，原先我就不放心，就怕有这起子烂糟事情。但我当时还不敢说，怕你心中生了误会，误以为是我有非分之想，就算我再担忧，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但如今，你和外男相处一室，外面的谣言满天飞，你叫我如何做才好我又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第039章 挑拨离间 秦疏影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徐氏，最终脸色慢慢变了，身形也不太稳，“大夫人，谣言不可信，你当相信侄女才是”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外面的人不相信啊” 秦疏影轻轻绞着手帕，轻声问：“既然大夫人相信侄女，为何不替侄女分解一二” 徐氏心中得意，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丫头，不知道人心险恶啊七丫头，如今你做出这种事情来，就算七丫头你现如今有了好的去处，湖州刘家承了三弟的救命之恩忍气吞声，七丫头你也能嫁得风光，但你也要为五丫头、六丫头、八丫头想一想啊你让她们出去的时候，如何面对别人的追问如何面对别人的嘲讽将来如何觅得好姻缘你让别人如何看待秦府的家风你让我，怎么为你分解” 一幅担忧的慈祥模样，却句句话都在挑拨离间。 尤其是秦府的家风，说是老夫人最看重的也不为过。 老夫人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目光落在秦疏影身上，这一切落入徐氏眼中，心中不由得更加得意。 屋子里的小姐们神色各异，因为提到了姻缘，所以小姐们都羞怯地低下了头。 秦芸芸虽然低着头，但嘴角微微上扬，心里不停“祝福”秦疏影：该是你好好享受的时候了 秦芳芳气得浑身发抖，她还没有定亲，被秦疏影这么一搅和，最吃亏的可不就是自己吗但老夫人在场，她也不敢骂，只哭着说：“六姐姐，你好狠的心我们可是姐妹，你怎么能这样” 秦露露则疑惑地看了看徐氏，又看了看秦疏影，最后摇了摇头：“我不信谣言。” 秦疏影螓首微侧，对秦露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感激之情不言而喻。邹氏眉头微皱，不过也没有做声。 徐氏的为人，邹氏早看得一清二楚。徐氏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因为邹氏不争不夺，而且只是个小官的女儿，也没什么背景。 但是，邹氏别的没有，最懂得坚守本分。所以这么多年，龙氏让徐氏不悦，徐氏倒是对邹氏也马马虎虎过得去。 秦芳芳被秦露露的话刺激得语气拔高了三分：“五姐姐，她当日在老祖宗的寿宴上就能做出那种事情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秦露露还是摇头道：“八妹妹，当日都是张妈妈的错，老祖宗已经下令将张妈妈杖毙了，你莫不是忘记了吧” 秦芳芳一句话就被卡在嗓子里出不来，是啊，这件事老夫人当初已经下令不许再提起，纵然大家全都知道，张妈妈不过是替徐氏背了黑锅，但谁也不能说。 而且张妈妈秦芳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慌忙看了老夫人一眼，再也不敢吭声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沉默。 秦芸芸按捺不住，抬起头来，想要说什么，徐氏用眼神制止了她，秦芸芸纵然满心不甘，但也没有再出声。 无人言语，徐氏将话踢到老夫人手里：“老夫人，儿媳如今实在是怕出门应酬了，怕被别人问话，怕人嘲笑。”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徐氏一眼，说道：“老大媳妇，你是秦府的当家主母，凡事都要以秦府大局为重，外人往秦府泼污水，你要想办法阻止才是” 徐氏心中恼怒，说了这么半天，这老太婆还没掌握重点，是秦疏影那个贱人败坏了秦府的名声为什么还要她去挽回 可老夫人这话也说得一点没错，一般的世家大族都是这样的，外面若有人败坏自家名声，至于是真是假，就算当家主母再不愿意也会想办法逆转，这是一个当家主母应该做的事情。 徐氏一幅无奈的表情，说道：“老夫人，非是儿媳不愿，而是如今说的人太多，纵然儿媳三头六臂，也无法堵悠悠之口啊” 老夫人斥道：“那就是你这个当家主母太没用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这样说自己，徐氏又惊又怒：“老夫人” “大夫人息怒”秦疏影终于抬起头来，平静无波的双眸静静看着徐氏，“还请大夫人向外澄清谣言” 徐氏一对上秦疏影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就说不出的心塞和厌烦，再说自己当日派人跟着秦疏影，亲眼看到的，秦疏影就是看准自己要顾全秦府的名声，所以丝毫不畏惧，因此秦疏影的话在她听来自然更加厌恶，故忍不住怒冲冲道：“七丫头，按照秦府家规，你这等下作行径，是要沉塘的别忘了你二姐姐的前车之鉴” “啪” 老夫人将茶杯落在桌上，徐氏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老夫人那双阴沉、凌厉的眼睛。 秦疏影也识相地停止了按摩，站到了下面。 顾妈妈看了老夫人一眼，站出来对徐氏说：“大夫人，七小姐往常去铺子里，都是在雅室，并未和掌柜们见面说话。和掌柜们见面说话的，都是福妈妈或者米妈妈。这件事，禀报过老夫人。” 徐氏仿佛是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然后马上就醒悟过来，她又中了秦疏影的圈套了 看着老夫人那愤怒、失望的双眼，徐氏只觉得半天都回不过神，她怎么可能三番两次被秦疏影戏耍于股掌之中 同时，她对老夫人也充满了怨恨，明明知道事实的真相，她却任由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而不矫正。徐氏根本没有去想过，秦疏影已经给了她好几个机会改变说法，但此时的徐氏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根本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再说，她向来都顺风顺水，从来都是别人刻意逢迎她，只要一次没有被人逢迎，就会心生恼怒，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秦疏影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远在天外：“大夫人，难道顾妈妈的话你也不相信吗大夫人，你宁肯相信别人的话，也不相信疏影和顾妈妈的话，侄女真的很难过” 刘妈妈在一边轻轻咳嗽一声，徐氏像是从迷雾中清醒，想起秦永涛的话，脸上挤出笑容，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都是儿媳被外面的谣言误导了错在儿媳儿媳其实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但是架不住说的人多，儿媳到底还念着秦府的名声，心里面着急又没个人商量，这才急怒攻心，对七丫头严厉了一点。七丫头，还望你看早伯母是被人蒙蔽的份上，不要心生怨怼。” 第040章 生意之辩 秦疏影心生警惕，徐氏前段时间漏洞百出，今天竟然表现不俗，不但能放下身段对她道歉，而且道歉的内容竟然还在给她挖坑。 秦疏影不动声色，说道：“侄女不敢心生怨怼，还望大夫人在外为侄女澄清谣言。” 徐氏笑吟吟地说：“既然误会都说清楚了，这件事不用你说，我也会让人去做的。” 就这样轻轻放下，转而对老夫人说：“老夫人，儿媳仔细想了想，七丫头的铺子开张不过四十天，已经完全压过全京城的黑糖，儿媳以为，一定是那些黑糖糖商眼红七丫头日进斗金，所以才在外散布谣言，中伤七丫头。若真让他们得逞，秦府顾全名声就不会允许七丫头经营黑糖，这样一来，他们的铺子才有生意，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儿媳却差点钻进了他们的陷阱，差点就成他们的帮凶。昨儿儿媳刚得到刘家的帖子，说是过些日子就要进京，那时候免不了要来拜访老夫人。儿媳心想，刘家会不会也是听到了风声刘家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儿媳怕七丫头惹得他们不高兴。” 这话更加合情合理了，秦疏影禁不住又看了徐氏一眼，看来，是自己刚才想左了。徐氏终归是个厉害的内宅妇人。只不过之前被自己逼得手忙脚乱才会漏洞百出，如今静下心来，仔细琢磨，招数就会截然不同。 果然，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变。 拿刘家来要挟自己 秦疏影微微一笑，对老夫人说：“老祖宗，疏影第一次做生意，万事不懂，眼见二姐姐生意经念得好，路府才能从乡野贫民一跃而成为京城的殷实人家，三姐姐嫁过去才能衣食无忧，否则，三姐姐只能学那田野里的粗鄙夫人一般亲自耕种、亲自养蚕纺纱，说不得还得亲自去街上出售家禽女红，哪里还能有秦府贵女的悠闲生活别的不懂，但照搬例子，疏影再愚钝不堪也是会的，所以这才比照着路府的生意做着，不过才刚刚入港，没有大夫人说的那么大的排场，也万万不可能完全压过全京城的黑糖。父亲说过，刘家伯父为人清正公平，不会偏听偏信，更遑论不分青红皂白就误信人言，疏影相信父亲的话。大夫人，你不用担忧。” 秦疏影的一番话说得挺快，但是口齿清晰，层次分明，徐氏几次想打断都没能成功。 尤其秦疏影提到秦瑶瑶的那番话，徐氏更是恨死了，但进过几次对弈，她再也不会天真地认为秦疏影好对付，所以并未指出这个令她无比厌恶但若辩解只会让她落入下乘的事情。 而且她也发现，老夫人对秦瑶瑶的事情似乎有所觉察，所以在自己之前提到秦瑶瑶的时候才会发怒。 徐氏想起秦永涛的话，心念一转，脸色如常，说道：“七丫头，做生意可是要厚道，不能不择手段打压竞争对手，这样一来，别人家的生意还做不做七丫头不想看到老祖宗外出应酬让人笑话吧” 秦疏影心中冷笑，抬出老夫人来镇压秦疏影，因为秦疏影在秦府最在乎的只有老夫人了。 不过，秦疏影根本不接她的话，转而问：“大夫人，别人家的生意怎生就无法做了侄女不明白。” 徐氏无比厌恶，脸上却还要和煦如春风，心里咬牙切齿，嘴里说道：“你如今将赤砂糖推出来，别人都要买这个，黑糖的生意无人问津，七丫头，你这是在全京城的黑糖商结仇啊” 秦疏影沉吟片刻，道：“大夫人说得有理。那么，侄女该怎么做才行呢” 徐氏嘴角禁不住就是一翘，说：“既然你问我，我是做伯母的，少不得要点拨点拨你了。你若是将赤砂糖的方子献出来，大家一起帮着做，那些黑糖商也就不会将焦点都聚集在你这一家。七丫头，这商场如战场，结仇不如结友，有盟友，有风险一起承担，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才是道理啊。” 秦疏影略一沉吟，像是赞成徐氏的话，缓缓点了点头：“大夫人，您说的都在理。” 徐氏就是一喜。 随即，秦疏影又沉思道：“但是，若按您的说法，这些商家岂不都打上门来了但是这些时日，并未有任何人去铺子里闹事啊大夫人，你是不是多虑了” 徐氏几乎被气了个倒仰，心中恼恨，没想到这死丫头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 不过，她也不急，话题一转，说道：“你这孩子，到底还年纪轻轻，不晓得其中的厉害。往日里也是我忙这忙那，照顾不周，没有让你跟着你六姐姐学一学庶务，这才让你不知道其中的复杂。纵然是七丫头不懂，难道你身边的人也不懂吗依我看，就是你身边的人唆使的，或者是她们欺上瞒下，蒙蔽了你。老夫人，依照儿媳看来，要叫他们进来问一问才是。身为秦府的奴婢，自然应该恪守秦府的规矩，唆使小姐恶意行商，打压排挤，外人当如何看待秦府的家风老爷和哥儿们如何在朝中行走” 秦疏影面色不变，光是那一份从容自若的神情就让顾妈妈心中咂舌不已，况且还听着她从头到尾和徐氏打机锋，那份机变和聪慧，让顾妈妈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徐氏，神情始终淡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说：“七丫头，你的意思呢” 秦疏影从容不迫地说道：“老祖宗，父亲在世时，因为经营有方，故而家财颇丰，所以才不用收人贿赂，不用担心拿人手短，才能在任上一展抱负，得到今上的重用。世人皆知，今上最恨贪官污吏。这些年来，被抄家灭祖的贪官污吏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布政使熊烈就是因此而获罪，最终灭九族疏影记得，父亲就曾经说过，贪买三元，廉买五元，贪图重利获利少，而薄利多销则获利众。父亲还说，汉初张良，早年从师黄石公时，白天给人卖剪刀，晚上回来读书，后来他觉得读书时间不够用，就把剪刀分成上、中、下三等，上等的价钱不变，中等的在原价的基础上少一文钱，下等的少两文钱。结果，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卖出剪刀的数量比平日多了两倍，赚的钱比往日多了一倍，读书的时间也比往日多了，所以民间才有谚语：张良卖剪刀贵贱一样货。老祖宗，父亲那等聪慧之人，疏影只是学一学父亲的经营之道罢了。赚钱多少，最终都是我们秦府的。再说了，这赤砂糖方子是父亲留下的一本札记上记载的，疏影若是不让它重现天日，也对不起父亲的一番心血。” 第041章 再次发难 秦疏影的话既快又利索，徐氏再次败北，顿时哑口无言。而她发现，要在语言上占秦疏影的上风，实在是太难了 她偷瞄了老夫人一眼，发现老夫人对秦疏影的话竟然很是认同的样子，不由得越发生气，张嘴就要反驳 此时，香芹进来说：“老夫人，大老爷回来了，使人传话，即刻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徐氏眼中骤放光彩，有秦永涛在，看这死丫头还怎么狡辩。她高兴过头了，秦永涛是男子，邹氏自然要避退的，秦疏影自然也会跟着走。 不出片刻，屋子里就走得干干净净，徐氏攥紧了帕子，骨节发白都没发觉。 秦永涛进来后，先给老夫人请安，然后才和徐氏一起走出萱堂。 “老爷”徐氏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秦永涛打断了话。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 徐氏很惊愕，秦永涛看了她一眼，心生烦闷，徐氏最近是怎么了，越来越愚蠢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和离去的姑娘们打了照面，秦疏影的表情淡然，秦永涛一看就明白了。 秦疏影手中居然有个什么黑砂糖方子，这令他无比惊诧。尤其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经营，黑砂糖不但受到热捧，而且价格一路上扬，让他无比眼热。 宜兰园。 看着眼前的赤砂糖，秦疏影思绪万千。 路府是靠黑糖起家的，刚嫁过去的秦瑶瑶在劳作之余，贩卖起了黑糖。从最开始的提篮散卖，慢慢发展到在街道上租一个扁担宽的小摊子，然后变成铺子，最后变成大铺子，然后秦瑶瑶开始买仓库囤积黑糖，以备自家铺子销售。到了京城后，黑糖铺子开得越来越大，而且还开了三家。因此，秦疏影在京郊建立了一个仓库囤积黑糖。 去年夏天，京城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风，装满“黑糖”的糖仓被凌厉的风刮倒。风灾过后，秦疏影带着无比惋惜的心情进行清理仓库，多少希望能够挽回一点损失。 搬开杂乱的毡篷、木柱以后，秦疏影发现黑糖已经踪迹全无，尽被泥土覆盖，虽说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从头顶凉到了脚跟。这是路府的根基，秦疏影被打击到了。 心有不甘的秦疏影，不由得将手深深地插进泥土之中，过了很久，才将手抽了回来。恍惚之中，但见手中半是泥土半是黑糖，出于习惯，她将手指放进嘴里尝了一尝，又把手伸到眼前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她发现黑糖并没有完全溶化，且由黑色变为灰白，味道更为冰凉清甜。 生意人的精明让秦疏影脑中灵光一闪，赶快将灾后整理工作交给米罗，随便找了个盆子，又挖了几捧这种“亦糖亦土”的混合物，就在仓库所在的庄子上进行研究。生意人的敏锐和慎重让她选择了保密，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就算是米罗也不知道。 在认真思考后，她知道一定是暴风雨刮起的这一层覆盖在黑糖上面的泥土，加上风雨的浸泡，起到了神奇的作用。经过反复的试验，秦疏影将制好的黑糖完全去除水分，放入竹篾编成的筐子里面，用特制的“糖刀”在夯实的黑糖上面割出一个深深的“创口”，又从水面清澈的泥潭水窟中采集来良好的泥土，再用竹筛将泥土的杂质过滤掉，将它完整地覆盖在黑糖上面的“创口”，大约一寸厚的浓泥土，慢慢地吸干黑糖中的“黑色素”。 如遇晴好的天气，不出一周，“吃饱”了“黑色素”的泥土就可凝结成块。这时，只要把泥块敲破取出，去除糖中的沙粒泥屑，清甜冰凉的赤砂糖就做成了，它的质量明显优于其他蔗糖。 经过前后两个月的反复试验，秦疏影终于肯定，她可以批量生产赤砂糖了她欣喜交加，准备将这个发现告诉路长轩，路府占据了这个秘方，几乎可以垄断京城的黑糖生意，成为黑糖大商。这是每个生意人的梦想路府从此不用再为金银奔波发愁。只是，造化弄人，她还没来得及告诉路长轩，就被“捉奸”在床。 不过，老天爷到底还是公平的，知道她冤枉，给了她扳回一局的机会。 现在，赤砂糖成了路府生意的障碍。 米罗回到身边之后，秦疏影将方子交给米罗，让她夫妻二人秘密生产赤砂糖。米罗第一次看到赤砂糖的时候，也是万分惊异，生意人的敏锐让她在欣喜之余更加谨慎，通过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建库等诸多繁重的工作，最终才赶在年底上货出售。即便如此，赤砂糖在京城只卖了半个月就全面告罄，后来第二轮出来，不出数日又是一售而空。现在，米罗在紧锣密鼓进行第三轮的生产。 第二天，秦菲菲回娘家来了。 秦疏影再次在秦老夫人那里看到了她。 过年的时候，秦菲菲自然也回来过，当时六皇子、秦永洛、秦凯乐、秦凯愉都未能回京，派人送了年礼。 她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看见秦疏影进来，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阴狠，很快又换上一抹亲切的笑，“老祖宗，您就舍得看我被六妹妹欺负吗六妹妹，你快来，说说你是怎么欺负姐姐的如今你的生意将路府的生意打压得门可罗雀，姐姐可不依了。” 秦疏影含笑给老夫人请了安，方才坐在老夫人下首，一边给老夫人按摩，一边说道：“三姐姐，你身怀六甲，应该好好养着才是，这生意上的事情，三姐夫就应当多担待，怎么还指使姐姐回来求救呢这对三姐夫的官声可不是好事。再说了，三姐夫也太不体谅三姐姐了，三姐姐身怀六甲，他就应该劝着点姐姐，多让姐姐歇歇才是，这些杂事情，三姐夫就应该自己去担着。” 秦菲菲被秦疏影一番话说得几乎要气晕，却始终记着自己回来的目的，不去和秦疏影正对面，转而向老夫人说：“老祖宗，七妹妹这伶牙俐齿的性子真的要改改了，我这个做姐姐的都说不过她。原想着她只不过抬抬手指头的事情，不曾想她倒是怪起我来了。路府就指望着这黑糖铺子过活呢，如今入不敷出，这日子可怎么过妹妹这是在断路府上下几十口人的生路呢妹妹好狠的心肠若是外人知道，该怎么看待我们秦家的女儿” 老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心中更冷了。 徐氏这是看不得秦疏影活下去了吗她这是怎么教导女儿的，秦菲菲一张嘴将秦疏影说成这样，秦疏影若没有自己护着，是不是就要被连人带骨头给吞了 一个秦瑶瑶已经死得不明不白，还要搭上秦疏影吗 老夫人的手就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秦菲菲觑着老夫人的神色，心中就是一番得意，老夫人被自己说的话激怒了吧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办事怎么说话的，老夫人最看重家风门风，只要牢牢把住这个，就不怕老夫人不秦疏影的生气，怎么会连这么点事也办不了 第042章 影影绰绰 顾妈妈却看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心里面五味杂陈，老夫人年纪大了，徐氏和秦菲菲居然也不惦念一点，非要次次激得老夫人发怒。 秦疏影风雨无阻地给老夫人按摩，她又时常说一些秦永洲的事情，老夫人这才渐渐将睡眠好起来，对七小姐自然也好。 徐氏就这样看不得老夫人对七小姐好，就这样迫不及待了。 顾妈妈觉得心酸又心痛，她是陪伴老夫人几十年的老人，当初老夫人是怎样在群狼环伺中走出来的，她还历历在目。 当年，老夫人娘家没落，老夫人七岁的时候，顾妈妈就被买来跟在身边了。七岁的老夫人，当时就会照顾病重的奶娘，直至奶娘病逝。那些和着血泪的过去，顾妈妈一直没有忘记。 没想到，经历了风雨的老夫人，却要在晚年遭媳妇和嫡亲孙女的罪。 顾妈妈看不下去了，声音洪亮，语气里就带了出来情绪：“三小姐，七小姐可是你嫡亲叔父的嫡亲女儿。” 秦菲菲就是一愣，顾妈妈说话就代表着祖母说话，这语气里的责备很明显，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菲菲动了动嘴皮子，刚要说什么，徐氏在一边使眼色，秦菲菲按捺住纳闷，便道：“顾妈妈说的是，七妹妹，姐姐身怀六甲，有些思虑过重，说话有些重了，妹妹别计较。” 秦疏影不动声色地将这些看在眼里，“都是姐妹，妹妹自然不会计较，姐姐好好养身子才是。” 老夫人年纪大了，动怒和忧思对身体都不好，秦疏影尽量不在老夫人面前和徐氏等人一争高低，免得让老夫人动了情绪。 众人又是一番说笑，老夫人神色好多了，这才散了。 秦菲菲心里疑惑，眼见着秦疏影走了，秦菲菲才悄声问徐氏：“娘，你为什么不让我在老祖宗面前说这事” 徐氏也很气闷，“老祖宗年纪大了，受不得气，若是有个好歹，你父亲”徐氏就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 秦菲菲刹那间就明白了，不由得目露惊喜，“父亲的事情有眉目了” 徐氏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但也不点头，“等着便是了。” 秦菲菲就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刚才的抑郁一扫而光。 徐氏的意思，她已经全明白。秦永涛如今极有可能再上台阶，但若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秦永涛就得守孝三年。三年之后，还有秦永涛什么事儿 “菲菲，七丫头是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多教导教导她，在情在理。秦府还有这么多待嫁的姑娘，可不能让她连累了。” 秦菲菲就是一笑，“娘，我都知道了。 姐妹之间，就应该互相照顾。当初，二姐姐也多亏了我的照顾，您说是不是” 徐氏就点头，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和不屑，“刘妈妈，跟着三小姐，三小姐肚子里怀的可是路府的嫡长孙，不允半点闪失。” 刘妈妈自然满口答应。 秦菲菲就笑：“娘，你就放心吧。” 说罢，秦菲菲就信心百倍地去宜兰园。 秦疏影利索的嘴皮子，秦菲菲已经领教过。老夫人那里，再不好利用。那么，就只得自己亲自出马了。 秦疏影走路的速度很快，红绢几乎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 秦疏影埋首走路，一语不发。一回到宜兰园，她就进了书房，红绢没有跟进去，书房里，自有紫藤。 “紫藤，我要你做一件事，你怕不怕” 紫藤正在整理书籍，闻言摇头：“不怕，小姐请吩咐。” 秦疏影双目如电，定定看着她：“好你不怕，我也不怕来，我告诉你” 半刻钟后，秦菲菲来了。 “七妹妹，我来看看你。”落座后，秦菲菲扶着腰，笑意盈盈。 秦疏影也坐下了，笑容很淡，“三姐姐，你有孕在身，妹妹不知道什么能喝，什么不能喝，还请三姐姐见谅。” 秦菲菲看着眼前杯子里的寡淡的水，笑容仍旧很灿烂，“无碍。自家姐妹，怎样都使得。” 秦疏影颔首，似是认可她的话，双眼闪闪发亮，却不多言。 屋子里，淡淡的焚香萦绕在空气里，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令人神清气爽。如今的宜兰园金钱充沛，徐氏又不克扣日常用的，所以炭盆里烧的都是银霜炭。 屋子里很暖和，香料的味道发挥得自然很快，令人心情愉悦。 秦菲菲绝口不再提铺子的事情，而是和她东拉西扯，不外乎衣服、首饰等。秦疏影不动声色，秦菲菲提什么，她都微笑着，不多话，也不冷场。 说了一阵，秦菲菲提起：“宜兰园我也来过多次，听说七妹妹回来后又重新布置了一番，十分雅致。姐姐想去你的琴房看看，可使得” 秦疏影说：“自然是使得的，只是姐姐清雅，怕是入不得姐姐的眼。紫藤，你带三小姐过去，好生伺候。三姐姐，妹妹前儿有些贪凉，吃坏了肚子，先去净手。” 秦菲菲就是一愣，大户人家的小姐，讲究的是贤德贞静，谁也不会在这当口将人丢下自己去如厕的，既不礼貌也显得毫无教养。她还是第一次被人以这样的借口拒绝，一时之间竟然忘记如何对策，秦疏影已经转身去了净房。 紫藤就上前来，“三小姐，琴房在这边，这边请” 秦菲菲无意间在紫藤脸上一扫，悚然就是一惊，心口猛跳，这个丫鬟神色阴郁，双眼冰寒，更为可怖的是，她的嘴角扯了扯，笑容阴森恐怖，十分吓人。 秦菲菲情不自禁就是“啊”的一声尖叫，刘妈妈伸手就扶住了她，很是诧异，因为她这个角度并未看到紫藤刚才的脸色，待她下意识去看紫藤时，紫藤已经侧过脸。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秦菲菲摸着胸口，就在此时，紫藤却疏忽间笑了，笑容璀璨，恍若阳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秦菲菲却忽然觉得她这笑容毫升熟悉，心头袭来一阵惊惧，后背生寒，有些头晕，情不自禁捂住了肚子。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刘妈妈吓了一跳。 “三小姐”紫藤也疑惑地询问，收敛了笑容，脸上就只剩下阴森森。 秦菲菲今天来的目的不纯，原本就有些心虚害怕，被紫藤这么一看，莫名其妙的，就很心慌，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这样。 秦菲菲这一胎，不是第一胎。她在第一次婚姻里，也是怀过一胎的，但是当时情绪不稳定就没保住。因此，对这一胎，她很看重。 第043章 鬼魂冲撞 栽赃秦疏影固然重要，但是腹中的胎儿更重要，秦菲菲忙向刘妈妈说：“妈妈，六妹妹有事情，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刘妈妈心底生疑，徐氏和三小姐的意图，她是很清楚的。但是，七小姐居然去了净房，原先的计划自然是没法实施了，三小姐这是临时改变策略了吗 刘妈妈依从了秦菲菲的意见，对紫藤道：“紫藤姑娘，有劳你给七小姐说了，三小姐改日再来。” 紫藤微笑道：“奴婢一定告诉小姐。三小姐，刘妈妈，请” 每一个动作都合符礼仪标准，笑容如春风，看不出一丝阴郁，挑不出一丝错误。 刘妈妈不疑有他，扶着秦菲菲的手就出了宜兰园。 走出几步，秦菲菲想了想，回头去，谁知道就碰上紫藤那阴森森的表情。 紫藤大约没料到她会回头，忙将阴森森换掉，展开一个笑容。 她不笑还罢，这一笑，说不出来的诡异和惊悚，秦菲菲只觉得在阴沉的天色下，在萧索的枯木树枝中，胸口更闷，更难受了。 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四处不见人影的地方，秦菲菲对刘妈妈说：“妈妈，刚才那个丫鬟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刘妈妈也没怎么见过紫藤，但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早就对秦疏影身边的丫鬟们的情况了若指掌，故而说道：“三小姐，这个丫鬟叫紫藤，是七小姐三个月前买来的。 奴婢听说，这个紫藤会读书写字，所以七小姐很快就提了她做一等丫鬟，专管书房、画室、琴房等，是七小姐信得过的人。” 秦菲菲有些疑虑，一路思忖一路走，在快要走到燕飞园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座假山后面走过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女子的侧影，身着一袭黑底红纹的衣裳，头发散乱着，满目凄凉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秦菲菲的大脑顿时就轰然一响，身子晕晕乎乎站不住。 二姐 这是二姐在那个偏院中时穿的衣裳、发型 那眉目、神情全都与二姐一模一样 刘妈妈自然而然扶住了秦菲菲，背对着那道人影，惶然道：“三小姐” 秦菲菲双目圆瞪，看着那人影，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那女子居然做了个以手割脖的动作，然后一闪，消失在假山后面。 所以，等刘妈妈发觉不对劲回头去看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 “刘妈妈”秦菲菲捂着小腹，“快” 刘妈妈大惊失色，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很快有人来了，扶住了秦菲菲。 当夜，秦菲菲没有回路家，而是歇在了秦芸芸的院子里。不多时，秦菲菲发起了高烧，嘴里胡乱喊道：“二姐，不要害我，不要害我二姐，二姐” 虽然刘妈妈和身边得力的丫鬟没说什么，但是大家的眼神都在传达一个意思：秦菲菲被秦瑶瑶缠住了。 她们的计划是让秦菲菲装模作样摔倒，然后嫁祸给秦疏影，然后就以此为借口将秦疏影禁足，那些铺子自然就要受到影响。谁知道秦疏影一直和秦菲菲保持着距离，并未上钩。 秦疏影安然无恙，秦菲菲却被秦瑶瑶 不，不可能，秦瑶瑶生前都没斗过秦菲菲，死了还能有什么用 徐氏正想着，请来的道婆来了。 这个道婆念念有词，又东看西看，最终说秦菲菲是中邪了，开了个符，让烧了泡水给秦菲菲吃，保管就好。 徐氏立刻让人照做，秦菲菲没有醒来，就给她灌了下去。 说也奇怪，灌下符水后，秦菲菲就没那么闹腾了，虽然还是高烧不退，但不再说胡话。 刘大夫来了，开了一些温和的药，说：“三小姐这一胎原本很稳定，经过今天这一惊吓，今后一定要好生养着，不可再受惊吓。” 徐氏松了一口气，心头却是十分恐惧。 秦菲菲睡得并不安稳，期间又醒来好几次，多数都是迷迷糊糊的。直到次日早上，才算是清醒了过来，只觉头痛欲裂。 发现大家都看着她，就有些奇怪：“母亲，这是怎么了” 徐氏肯定是秦瑶瑶的亡魂冲撞了秦菲菲，不敢说多了，吩咐刘妈妈去端药，说：“菲儿，你可吓死娘亲了” 秦菲菲看着刘妈妈手中的碗，隐隐约约就想起了昨天的事情，脸色顿时惨白，毫不迟疑就着刘妈妈的手喝了药，仿佛身后有鬼在追赶。 待情绪稳定了，才把昨天在假山看到的事情告诉徐氏。 说完，秦菲菲恶狠狠道：“母亲，你帮帮我，求取一道灵符来，要让那贱蹄子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徐氏深表赞同，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秦菲菲昨夜的动静很大，对外只说是她有身孕，阳气弱，中了邪。下午已经好多了，姐妹们自然都来探望。 秦露露和秦疏影在门口遇到了，携手一起进来。 “三姐姐，你可好多了妹妹好生担心，一夜没睡好”秦疏影笑语盈盈，仪态雅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 秦菲菲装模作样谢了一番，秦疏影就说不打扰休息就回去了。 走到湖心亭水岸边，秦疏影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中把玩，问身后的紫藤，“那些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紫藤道：“小姐放心，全都收拾好了。” “那就好。你记住，下次还会用到，回去不妨再想想我给你说的。” “是。” 秦疏影将手中的树枝扔下，双眸闪闪发亮，含笑看着紫藤，语气却是如冰一般凌冽：“紫藤，这只是开始，你记住，只是开始。” 紫藤也含笑而立，恭恭敬敬答道：“小姐，奴婢知道了。小姐，这些事情，都由奴婢来做，不要假他人之手。” 秦疏影定定看了她片刻，说：“好” 亲手去做，才会痛快。让别人做，哪里有亲手来得痛快，来得酣畅 她们以为秦疏影不知道秦菲菲去宜兰园的目的吗不就是要再来一出嫁祸的好戏吗当初，秦菲菲就是在路家演了一出好戏，让路长轩以为是秦瑶瑶推倒了秦菲菲，从而对秦瑶瑶心生厌恶。 这一次，秦疏影怎么还会上当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秦菲菲，希望你能够好好承受。 秦疏影看着不远处渐渐消融的积雪，垂下了眼睑，掩住了其中闪过的寒芒。 你们想要掌管铺子，我非不如你所愿。 第044章 再生一计 秦菲菲在秦府又住了一天，第三天，身体基本上没什么大碍了，才回路家。 路长轩亲自来接的，秦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无人不觉得路长轩是个好男子，都感叹秦瑶瑶不守妇道，有这么好的男子居然还与一个管事不清不白。 福妈妈将此事说给秦疏影听，眉目间的愠色盖也盖不住：“奴婢见过二小姐两三回，是个精明又柔和的人，哪里有她们说的那么不堪三姑爷能和自己的姨妹搅在一起，能是什么好人徐氏虚伪狡诈，必定是她设下的圈套，白白害死了二小姐” 紫藤也在一边，愣愣望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疏影说道：“妈妈都看得出来，大伯父为官二十几载，且是大理寺的，岂能不知道其中的蹊跷大伯父都助纣为虐，还能有谁能为二姐姐主持公道” 福妈妈就愤愤不已，“谁说不是老夫人是个公明的，可大老爷才是她的依靠，老夫人哎可怜二小姐，就这样被人一盆又一盆脏水泼在身上” 秦疏影默然着，余光觑着紫藤。 不太亮的日光里，紫藤整个人都显得很阴郁，良久才说了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些脏水，迟早是要还回去的” 秦疏影忽然就笑了，双目熠熠生辉，说道：“紫藤说得对，那些脏水，迟早要还回去的” 秦瑶瑶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秦菲菲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可能是野种吗 当然是极有可能的。 次日，秦疏影就将铺子一个多月来的进益账目拿给老夫人看，老夫人十分惊喜，没想到这个孙女居然真的遗传了秦永洲的天才之能，不过一个多月，竟然十分得益。 作为当家主母，尤其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当家主母，可不是一个不懂庶务的女子便能撑得起来的。 刘家是个大家族，秦疏影嫁过去就是当家少奶奶，不懂经济怎使得 看到孙女如此聪慧，老夫人自然十分欣喜。 秦疏影说：“老祖宗，疏影是女子，父亲又留给了好多家财。如今这些进益，有则好，没有也无碍。依照这个情况来看，再过得几个月时间，就有的纯利了。孙女想把其中一半入公中，一半留作自用。” 老夫人笑容满面，秦疏影能这样想，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她却不能这样做。 “好孩子，这都是你父亲的私产，公中岂能占用说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秦家你都留下，自己想怎么花都行。等以后出嫁了，才好有个依傍。” 秦疏影就露出几分娇羞的神态来，老夫人看着越发喜爱。 徐氏也在场，老夫人和秦疏影的一言一语她都听在耳朵里，顿时就急了，忙道：“老祖宗，这是七丫头一片心意，怎么好拒绝呢” 老夫人心情好，对徐氏那惶急慌忙的样子也就少了几分计较，说道：“若是三丫头和六丫头有这能耐，便也和七丫头一般，留作自己用。” 这话落在徐氏耳中，就是另外一个意思：明知道秦菲菲和秦芸芸没这个能耐，老夫人还这么说，岂不是明说了这姐妹俩比不上秦疏影 徐氏心中暗恨老夫人的偏心，嘴里却不敢说什么。 秦芸芸笑道：“老祖宗，咱们这些姐妹里啊，就属七妹妹最聪慧。那刘家啊，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竟然能得到七妹妹这样既孝顺，又聪慧的人儿。” 秦疏影一脸羞怯：“六姐姐，就你打趣人家” “我听说，刘家的人已经进京了，说不得，这几日就到了，妹妹，你可” 秦疏影不等秦芸芸的话说话，露出一个愈发娇羞的神情，“六姐姐，我不跟你说了”说罢，匆匆给老夫人行了礼扭头就走了。 老夫人却是哈哈一笑，显见得很开心。说什么聪慧，到底是个小女儿，一遇到自己的终身大事，也难免娇羞。 秦芸芸的笑容却是僵了一僵，她原本是要拿刘俊卿的那两个通房再刺一刺秦疏影的，秦疏影居然扭头就走了，她这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甭提多憋屈了。 徐氏显出伯母的慈爱笑容，笑着凑趣：“这真真是，七丫头害羞了。” 这死丫头，不乖乖交出钱财倒罢了，居然还将路府的生意挤兑得要关门大吉，实在是太可恶了 宫中逢年过节对秦府的赏赐自然十分丰厚，但那些赏赐都要供起来，能用作日常的，少之又少，更别说化作银钱了。与此相反的，却是莲嫔娘娘在宫中，各种打点、花费，几乎占据了秦府三分之一的花销。所以，每年光是倒贴给莲嫔娘娘就不在少数。 前些年，秦永洲每年送回公中的银钱能占到秦府收入的一半。那时候，库房充盈，生活富足，徐氏从来没有为银钱发愁过。 秦永洲虽然死了，但是这三年，秦瑶瑶的生意越做越好，被徐氏骗着让徐氏入了股，每年给徐氏的分红有四五千两，基本上能填上秦永洲生前的一半来源。 现在，路府的生意无人问津，路府的这条财路基本上就断掉了。从明面上来看，秦府如今就只靠着秦府的店铺、庄子过活。 这哪里尽够 秦永洲死后，秦永涛将秦永洲的家财私占了足足两万两白银，没有放到公中去。徐氏从秦疏影那里得到了上万两白银。光是从秦永洲和秦疏影这里得到的，就足够徐氏吃惊了。 她被周家、秦永洲、秦疏影和秦瑶瑶喂大了胃口，贪婪之心有增无减，知道秦疏影手中还有无数银钱，光是秦永洲给她留下的银钱就不下十几万之数，加上前些日子卖掉的店铺，以及如今这四个铺子的进益，二十万只多不少 二十万白银，徐氏每次想到这个数字就兴奋得睡不着觉。 除掉庄子和铺子，秦府养着近二百号人马，每年花费也不过三万两。秦菲菲这次再嫁，嫁妆也不过五千两。 秦疏影这个死丫头，一个人就有二十万两 所以，秦疏影这些银钱，必须到自己的口袋里来 刘家在湖州，离京城有两百多里的距离，刘夫人娘家却是京城的，偶尔会进京。上次是在老夫人寿宴的时候，这次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不过，徐氏有意无意放了信出去，刘夫人的娘家怕早就知道秦疏影抛头露面打理生意这件事情了。虽然秦疏影信誓旦旦说自己没有抛头露面，自己还因此招惹了老夫人的不快，但徐氏根本就不相信。 老爷如今不肯对秦疏影下手，除了那些亲情血脉关系，多半还是有些顾虑刘家的。毕竟，刘家虽然不在天子脚下，但刘恭善此人肃穆严明，为人十分讲信诺，对秦疏影还是看得很重。 秦疏影回来的这几年，刘家逢年过节一直送节礼，从未忘记过秦疏影，这就是刘恭善的态度。 徐氏如今就是要斩断刘家和秦疏影之间的关系，她倒是要看看，若是遭到刘家的嫌弃，被刘家退了婚，秦疏影还怎么好意思好好活下去，老夫人又还有什么脸面护着她。 到那时候，秦疏影的钱财，还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第045章 当家难为 路家。 路老太太看到今天端上来的水里没有自己爱吃的香蕉梨，当即就沉了脸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尽是些硬邦邦的果子” 香蕉梨绵软香甜，路老太太很爱吃。但是香蕉梨不好保存，稍微一碰撞，果皮会变黑，十分难看，卖相不好。加上京城周边并不产香蕉梨，还得从远方运到京城，故而价格很贵。 一旁的路长菊也嘟起了红唇，“怎么没有我爱吃的橘子苹果、山楂、梨子吃厌了，不好吃。” 橘子是南方水果，而且路长菊要的橘子又不是普通的橘子，而是异常甘甜的湖橘，因为稀少，价格昂贵不说，只要天气不好，还会断货。 秦菲菲忍着怒气，就笑道：“娘，小妹，这两个月的生意不好做，如今府里的各色用度都减了一等。等一段时间，生意好做了，这些就有了。” 路老太太面色不虞，套了好几个金戒指的手将果盘一推，“生意不是一向都好好的吗怎么回事”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秦菲菲忍着怒气，依旧笑语不断：“娘，您老就放心，生意一定会好起来的。” 路长菊嘟着嘴，说道：“嫂子，你姐姐在的时候，我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冬季从来没有断过我最爱吃的橘子。” “就是就是，老大媳妇，你应当向你姐姐多学学” 秦菲菲气得就是肚子疼，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在了秦疏影身上：秦疏影，你这贱蹄子若不是你挤兑陆家的生意，我怎么会遭这样的罪路长菊在自己面前已经提了秦瑶瑶好几次了，真是个白眼狼 却笑盈盈对路老太太说道：“娘，你说得对。” 路老太太是个寡妇，带大了儿子，大儿子有好前程，二儿子学业很好，眼见得又是一番好前程，她就飘飘然起来，做什么都要有规矩和章程，最爱和那些底子厚的人家去比。 但她的规矩也是有选择性的。 比如，她最爱提在嘴巴上的规矩就是排场。 路老太太自己就有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两个妈妈。路长菊也比照着大家贵族的小姐们来，自己也有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两个妈妈。加上路长轩、陆长松兄弟身边分别有两个小厮，还有丫鬟等等。 还要门房、马夫、厨娘、粗使婆子路家的主子只有五人，下人却有几十个。 要养着这么多人，加上路老太太对吃穿用度十分“讲究”，路家原本就一穷二白，虽然秦瑶瑶苦心经营、殚精竭虑，也不过是让全家人住在了一个四进的院子里，根本比不得秦府宽敞舒适。 秦菲菲接手了这几个月，一开始还好，铺子里的银钱源源不断，除去给徐氏的分红，每月还有一千多两的纯利，日常开支毫无负担，还能余下几百两。 这一个多月生意受阻，非但没有了收入，而且还要倒贴；路长轩年底各类走动、送年礼，花销骤增，秦瑶瑶也不过这两年才攒下一些钱，日常用度又大，区区积蓄瞬间所存不足一二。 没有了经济来源，积蓄也日渐减少，秦菲菲手中的路府顿时就成了空壳子。任她绞尽脑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回到自己菲琼苑，秦菲菲脸色阴沉，吴妈妈自然是知道这一切的，忙将她扶到贵妃榻上安歇，说道：“奶奶，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生不得气，快歇歇。” 吴妈妈是秦菲菲第一次的陪嫁，第二次又跟着来到陆家。 “都是秦疏影那个小蹄子，害得我如此” 吴妈妈自然说是，又道：“奶奶，公中如今只剩五百两白银了，照着这个情况下去，下个月的用度还是要削减才是。” 公中是公中，自己的是自己的，自然是两码事。 秦菲菲气愤道：“秦疏影那个贱蹄子，软硬不吃，这一次，定然要她好看” 吴妈妈连声附和：“奶奶，这都有大夫人操心，奶奶只管好生歇着就是了。如今这等情况，奶奶身子金贵，不如趁机” 秦菲菲道：“我知道妈妈的意思，是让老太太先管着家里，等我生了孩子再说。妈妈可别忘了，老太太可是那等吃到了嘴里的肉还能吐出来的人” “奶奶，都是奴婢思虑不周。” 秦菲菲忽然就是一笑，傲慢地说：“妈妈也别着急，老太太每个月总归还花费不到一百两银子，这只是小事罢了。节流不如开源，手头有银钱，区区一百两又算什么哼” 只要秦疏影中了母亲的计策，秦疏影二十万银钱手到擒来，母亲自然会贴给自己一些，铺子的收益自然就会好起来。那个黑砂糖的生意到时候也是自己的，放眼京城谁与争锋钱财那还不是源源不断滚滚来 别说老太太一个月一百两，二百两也是使得的。 吴妈妈眼神阴暗晦涩：小姐这是，害了秦瑶瑶这个亲姐姐，如今，又要对堂妹下手了 忽然，秦菲菲笑起来，“好在老太太只知道鸡鸭鱼肉，还没要鱼翅燕窝，要是也学着公候府里的太太夫人那样，动辄要用燕窝、人参，哪里还尽够” 吴妈妈也回过神来，凑趣道：“大小姐也是如此，最喜金银和亮闪闪的绸缎，若是喜欢翡翠珠宝、杭绸，那也是不得了。” 秦菲菲就是不屑：“小门小户，她知道什么要不是二她赚得钱多，她们就连金手镯也没见过，知道什么是清贵雅致满头金银，一看就是个暴发户，还以为自己多美呢算了，如今她也在议亲，我看那个苗家就挺好的，生意做得大，苗公子也是一表人才，长菊嫁过去不用受一点苦，再好不过。” 言语之中的鄙夷一览无余，吴妈妈也连声附和。 路长菊过了年就十五岁了，路老太太在给她相看人家。路长轩看中了一个秀才，家境寒酸，路老太太不同意。 秦菲菲知道路老太太心中所想，就暗地里打听了好几户人家，多是家境丰厚的，要么是商户，要么是大户人家的庶子。然后，又使人让这些人差媒婆来探口气，果然，路老太太喜不自禁，挑花了眼。 只是，这些人家最终在路长轩那里都没有通过。 秦菲菲提起的苗公子就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公子爷。但这人家还有个好处，苗公子如今刻苦读书，正在考取秀才功名。 第046章 刘家来人 三天后，刘夫人果然登门拜访来了。 一同前来的，还有刘俊卿。 这个消息霎时就传遍了秦府后宅。 老夫人遣人来叫秦疏影到萱堂，秦疏影正在看书。 福妈妈兴奋地走进来，带着怜爱地说道：“我的小姐，你每天天一亮就开始看书，就是状元郎也没有你这么刻苦的。” 秦疏影淡然一笑，她如今没有什么本事，只有不断学习。琴棋书画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她只拣对自己有用的书来看。之前看医术、史书，后来看秦永洲留下的各类杂书，看大周法律，背大周世家大族的谱系，甚至还有秦永洲留下的番外人的书籍。幸好秦疏影本身记忆力极好，自己又下了功夫用了心，所以，学习效果十分不错。她看，也让紫藤看，两人经常互相考问。 整理仪容之后，带着兴奋的福妈妈和神情淡漠的紫藤，到了萱堂。 老夫人笑容满面地和刘夫人在说话，徐氏和邹氏分坐在下首，秦露露、秦芸芸、秦芳芳都在一边规规矩矩坐着。 “老祖宗”秦疏影规规矩矩行了个请安礼，刘夫人就看了过来。 福妈妈趁机就打量刘夫人，但见她三十几岁的年纪，衣着首饰具十分符合身份。刘夫人长相普通，但胜在养得好，故而显得整个人十分精致大方。 上一次来，刘夫人全程都没说几句话，福妈妈并不能十分看清楚刘夫人的性格，这一次，福妈妈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了解了解，于是不动声色往最方便观察刘夫人的角度挪了挪。 看到秦疏影进来，刘夫人并未表现出特别的表情，而是和之前秦芸芸三姐妹进来的时候那样，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七丫头，这是刘夫人。刘夫人，这是永洲的独女。疏影，过来见过刘夫人。” 秦疏影缓步向前，大大方方端视着刘夫人，含笑行礼：“夫人” 刘夫人面上不动声色，说道：“好孩子”又接过身后妈妈递来的一个锦盒，说道，“这是一点薄礼。” 秦疏影神态自若地接过，谢道：“多谢夫人” 仪态大方，神态平淡，并无特别的惊喜或者激动。 刘夫人心中的复杂情绪更多了一层，但她并未表露出半分，相反和老夫人说笑：“老夫人，我看疏影这孩子，相貌倒是和秦大人有几分相似。” 老夫人颔首：“夫人说得是，我这些孙子孙女，独独七丫头和永洲父女挂相。俊卿那孩子，我也是见过的，和夫人倒是挂相，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提到自己的独子，刘夫人的笑容又真诚了很多，话题也就打开了，“不瞒老夫人，俊卿是个孝顺的孩子，又上进，每每都读书到深夜，无论我如何劝说，他总是说，正值年轻，正是学习求知识的好年纪，虚度光阴使人心虚。” 徐氏就道：“正是，我在京城也听说了刘公子的好学之名。年纪轻轻就得了秀才之名，凯愉十分敬仰刘公子的才学，总说着要见一见，亲自讨教才好。可惜的是，这次刘公子进了京城，凯愉还没回来。” 秦凯乐在任上自然是不能回来的，秦凯愉去岁跟着师长游学，过年的时候也没有回来。 刘夫人的笑容就更加真诚了，儿子就是她的骄傲，谁叫俊卿才学名声在外呢刘家在湖州虽然名气很大，但到京城，自然就排不到前面了。 秦家当家主母、莲嫔的母亲，徐氏居然都听过俊卿的名字，莲嫔的亲弟弟秦凯愉居然都仰慕俊卿的学识，刘夫人心中不免得意。 好不容易按捺住心头的激荡，刘夫人客气道：“夫人说的哪里话，贵府二少爷也是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如今又游学在外，见识自然不凡，俊卿可不敢自大。” 面前的场景，老夫人自然乐见其成。刘夫人是秦疏影未来的婆母，能和秦家处好关系，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秦疏影一直微笑着，秦芸芸秦芳芳也笑不露齿，恰到好处地听两位夫人拉家常。 正说着，香芹就进来说：“老夫人，刘公子从前院过来，正在外面，给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请安。” 秦疏影就抬起头来，迅速扫了刘夫人一眼，刘夫人的笑容就是一顿，目光也迅速地在秦疏影面上扫过。 秦疏影垂下头，粉面含羞，起身的时候甚至差点绊倒了凳子。 刘夫人心头的疑惑这才微微歇了一些，到底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上次的敏锐大约是身边的人教的，刚才的镇定自若怕都是装出来的吧。 秦疏影四姐妹自然到了屏风后。 刘俊卿这才进来请安。 好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郎 徐氏拽帕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就紧了几分。 她不自主地将自己的儿子和刘俊卿比较，竟然是远远不及。即便是路长轩，也多不及刘俊卿的挺拔身姿和俊秀面容，但他显见得又是经常锻炼身体的，不但挺拔，而且矫健。 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徐氏的心里难免就酸溜溜的。 刘家家学好，朝中为官者甚，是个大族。刘恭善官职虽然不高，但胜在手握实权，而且还是一家之主。这刘俊卿相貌堂堂，学问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前途不可限量。 秦疏影竟然嫁得这等人家，真是好福气 刘俊卿给长辈们请了安，极有气度和风度，目不斜视，彬彬有礼，老夫人看得合不拢嘴，心情好得不得了，之前准备的见面礼竟然都不给了，而是临时改变了主意，让顾妈妈取了一幅大师之画作给刘俊卿。 刘俊卿大大方方接了礼物，道了谢。 老夫人一时间高兴，加上大周的男女大防并没有前朝那么重，而且秦疏影和刘俊卿又是少时相处过，就叫顾妈妈道：“刘公子远道而来，刘大人和永洲交好，七丫头少时也是见过刘公子的，就不遵那劳什子旧礼了，叫七丫头出来罢。” 秦疏影被顾妈妈叫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带动了屏风，屏风挪了一下，后面的秦芳芳和秦芸芸就都看见了刘俊卿，一时之间竟然都呆了。 她们身在深闺，所见男子中，谁有刘俊卿这等风采 霎时间，两人的心头各种念头转过。 秦露露也看得有些呆。 虽然听到了她们的惊呼声，刘俊卿竟然是眉头也没动一下，一直中规中矩地站在原地，双目视地，不动半分。 老夫人心里叫好，就这等沉稳，自己的孙子们就少有比得上的。 “见过刘家兄长”秦疏影婷婷袅袅走出，施了一礼，语气很平静。 “见过秦家七妹妹”刘俊卿这才抬起头来，平视秦疏影。 面前的少女笑容可亲，眉目如画，身材窈窕，妆容素淡，气质温婉，这是自己的未婚妻。 刘俊卿的目光在秦疏影身上停留了片刻，这才挪过。 第047章 怀春少女 秦疏影心里有点儿吃惊，眼前的刘俊卿不过十六岁年纪，容貌出众且不说了，光是这份沉稳气度，就没几个同龄人比得上。 但她对刘俊卿根本无意，而且根本不打算嫁给刘俊卿，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 人也见过了，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就让刘俊卿走了。 刘俊卿彬彬有礼退了出去，剩下满腹心事的的一屋子女人，最高兴的当属福妈妈。 刘俊卿一走，秦芸芸三人才出来，三人的表情各异，秦芳芳多次去睃秦疏影，眼光中的羡慕和嫉妒没逃过秦疏影的双眼，她只作不见，微微一笑。 等到刘夫人一走，徐氏、邹氏送客去了，秦芳芳迫不及待酸溜溜说道：“七姐姐，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秦疏影带着几分娇羞，跺了跺脚，“八妹妹，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老夫人乐呵呵笑着，说：“八丫头，这是怎么了七丫头好福气，你也是我们秦家的女儿，自然也会好福气” 秦芳芳知道讨好老夫人，又有老夫人这番话，算是给自己的承诺，惊喜不已，“老祖宗，多谢老祖宗” 心里到底酸酸的，刘俊卿这等人才，翩翩少年郎，学问有成，哪里有那么容易寻到秦疏影这个煞星，怎么就有这么好的福气 若那刘俊卿是自己的未婚夫，那该多好可惜她是庶女，刘家的独子无论如何不可能落在她头上。 秦芸芸则有些沉默，没有像往常那样哄老夫人开心。她每每瞟向秦疏影的目光中，总带着几分冰冷和寒意。 秦露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并不说什么，毕竟这等婚姻大事，哪里是她一个女孩子家家该提的。 秦疏影垂下双眸，秦芸芸和秦芳芳的一言一行都落在眼中，她刚才带动屏风，是故意的。这么快，就有人上钩了。 老夫人让众人都散了，四姐妹一同走出了萱堂后，分头各走各的。 秦疏影走得很慢，似乎这些枯叶枯树枝也含有无穷的看头。 福妈妈心里高兴，并未关注到秦疏影的步调，刚走出众人的视线，就高兴地说道：“阿弥陀佛小姐，奴婢今儿真是高兴老爷慧眼如炬，刘公子真是个好儿郎” 秦疏影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若她真嫁给刘俊卿，不过两年时间就得出阁到湖州去，复仇大计如何实施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嫁给刘俊卿的。 紫藤什么也不说，不再像从前那样阴郁，但也不见得多欢喜，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 福妈妈心里高兴，就说：“紫藤，这么好的事情，你也不替姑娘高兴高兴。” 紫藤看看福妈妈，又看看秦疏影，说：“福妈妈，这件事情，高兴得有点早。” 福妈妈犹如被泼了一兜头的冷水，当即就“呸呸呸”了三声，“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见秦疏影不置可否，紫藤道：“福妈妈，刘夫人对小姐太客气了。” 福妈妈就是一愣，随即，脸上的颜色就变了几变，想要说什么，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秦疏影素手拂过青丝，偏头笑道：“妈妈，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福妈妈急急说道：“怎么能不上心小姐，大夫人的心思摆明了的，她这是想要小姐的财物。如今老夫人年事已高，小姐唯一的庇护就是刘家。若是得到刘家的庇护，小姐这几年就不用惧怕大夫人” 紫藤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妈妈，有人来了” 福妈妈打住话题，但见秦芳芳已经姗姗而来，鲜艳的衣裙在这初春万物尚未复苏的天地间，显得尤为醒目。配上她那精致的首饰和明媚的容颜，是个清秀貌美的美人。 “六姐姐，真巧啊，你还没回去” “是。我见今天日光好，走得慢了点。” “姐姐这是因为心情舒畅，这才觉得今天日光好吧。依妹妹所见，今日的日头和昨日的，并无区别。” 秦疏影目中迸发出明亮的光彩，低低说了一句，“妹妹你” 还有什么需要证明的，秦疏影这是心情愉悦才会觉得枯燥的冬季也很美了。 秦芳芳的话就酸了起来，“六姐姐，依照妹妹看，姐姐对那刘公子甚是中意。” 秦疏影脸上浮现一抹娇羞，还跺了跺脚，笑容却无法掩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秦芳芳越发笃定了心中的想法：秦疏影自然是十分中意刘俊卿的。说起来也是，刘俊卿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才，谁会不中意 “姐姐，你还真是好福气” 秦疏影螓首微垂，似是娇羞不能自已，声音也显得有分外羞怯：“妹妹，这都是父亲生前定下的事情，哪里有你说的什么福气不福气我，我不和你说了” 说罢，扭身低头，匆匆而去，步履凌乱，分明就是一个怀春少女被说中心事的模样。 秦芳芳捏着帕子，恨恨咬了咬牙。 直到秦疏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勾起唇角，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句：“那也要看你有不有这个命” 眼波流转，提起裙角，匆匆赶往李姨娘的院落。 燕飞阁。 金环和银环大气不敢出，也不敢进去，因为六小姐又在发脾气，徐氏大约也恼了，声音低沉又快速地训斥着六小姐。 过了一刻钟，才看到六小姐面色阴沉地出来，一路香风远去。 过了好一阵，刘妈妈叫她们进去，金环、银环进去服侍。 徐氏的神色显得恹恹的，看见她们的时候目中闪过一丝厌烦，很快又掩饰了下去。 刘妈妈和徐氏说话：“夫人，小姐们的衣裳、首饰都来了，我这就给送去。” 刘妈妈说的是两天后楚国公府宴请的事情，秦府给小姐们做了衣裳、首饰。 徐氏说：“细心一点，别出了什么差错。金环，你跟刘妈妈去吧。” “是。” 金环答应着，跟着刘妈妈去库房，又叫起几个丫鬟婆子，将东西都捧好了，给府里的小姐一一送上。东西是早都定制的，花样、款式也都是小姐们自行选好的，差事简单又讨好，小姐们都愉快地收了。 轮到秦疏影的时候，金环不由自主多打量了秦疏影几眼。 金环在徐氏房里当差，秦疏影这段时日的情况她自然是很清楚的。 能将徐氏气得多次发怒，七小姐真是好厉害。今天六小姐发怒，大约也是因为秦疏影吧。 似乎感觉到了金环的目光，秦疏影冷冷扫过来，一张如冰似雪的面容上，镶嵌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中犹若深潭，没有一丝温度，金环打了个冷战，迅速低下了头。 第048章 旧调重弹 两天后。 楚国公夫人的六十大寿，早些时日已经给秦府下了帖子。 四个小姐都被徐氏带上了，出门的时候，秦芸芸和秦芳芳同一辆马车，秦疏影、秦露露同一辆马车，秦露露比较活泼，说着京城里的趣闻，秦疏影含笑而听，偶尔搭两句话，不多时，就到了楚国公府大门外。 楚国公是武将，常年驻扎在外，另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也驻扎在外，现今当家的是大儿媳妇马氏，孙一辈中，最出色的是长房嫡孙莫义亭，如今是御前侍卫，前途大好，尚未婚配。 楚国公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身份贵重，楚国公府自然也权高位重，今天能来的都是世家贵族，女眷们多带了已到相亲年纪的青年女子，不消说，都想在宴会上寻摸结亲人家。 女宾的宴客厅极为别致，墙面一半砖一半玻璃，外面就是红艳艳的梅花，开得绚烂。大冬天的，既可以坐在里面喝茶说话，又可以透过玻璃欣赏外面的美景，实乃一举两得。 楚国公夫人并几个年纪稍大的女眷在说话，余人皆多听着，或是三三两两说这话。正热闹着，宫里来了赏赐，楚国公夫人领着莫家的女眷们前去接旨，客人们也散开来，有人仍旧坐在宴客厅里说话，有人到园子里去赏梅，有人悠闲地逛起园子来。 楚国公府很大，布置雅致，即便是冬天，景色也不单调。尤其是宴客厅外面，梅花开得正好，早有人围了亭子，里面设有火炉，外面围了厚厚的帷帐，坐在里面赏梅、吟诗最好不过了。红梅鲜艳，白雪皑皑，的确是一番盛景。 年轻的姑娘们大多都去赏梅赏雪，秦疏影虽然不想去，但是也不想显得与众不同，便随着人流，走到了梅林中，装作赏梅，就在亭子附近的梅花边打转。 秦芸芸以前就经常参与这些应酬，在未出阁的这些姑娘们中间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秦露露也是如此。 秦露露和几个女子相邀去林子深处赏梅，叫秦疏影一起去，秦疏影婉言拒绝了，秦露露有些失望，又禁不起别人的催促，叮嘱了秦疏影几句，跟着人走了。 秦芸芸和几个女子坐在亭子里，刘参政家的二小姐指着秦疏影问秦芸芸：“那就是你七妹妹我听说，她冲撞长辈，十分无礼，你祖母怎么还带她出来就不怕丢了你们府上的脸” 秦疏影隐约听见了，心中冷笑。冲撞长辈，十分无礼这样的名声这么快就被秦芸芸安在了自己头上。 秦芸芸秀眉紧蹙，叹了一口气，一副担忧的样子：“我这个妹妹，父母早亡，又不服祖母和母亲的教导，这才养成了嚣张跋扈，我行我素的性子。 祖母带她出来，是想让她长长见识，懂得大家闺秀的做派，收敛一下性子，希望她不要辜负祖母的一番心意才好。” 另外一个姑娘是苗郎中家的大小姐，说：“我看你祖母的心意是白费了，你看她，一个人在那里看梅花，哪里懂得大家闺秀的做派真是不知所谓。” “苗姐姐快别说了，七妹妹她性格孤僻乖张，回头她听见一准说是我在背地里排揎她。” 刘二小姐俏脸一沉：“她怎么这么不讲理” 秦疏影冷笑，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些人已经给她定下了罪名。不过，她还真没心思去和这些小姑娘争一高低。 徐氏今天一定有所安排，她不能掉以轻心。 秦芸芸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妹妹。祖母吩咐了，要我今天带她多认识一些人，我去叫她过来，各位姐妹多少给我几分面子，好不好” 秦芳芳嚷起来：“姐姐，你真是太善良了她败坏我们的名声，我们姐妹都要受她的牵连，居然还要叫她过来” 秦芸芸勉强一笑：“她不仁我不能不义，希望她能懂得我的苦心。” 秦芳芳跺脚道：“姐姐” 官家小姐们虽然都很不屑，但都勉强答应了秦芸芸的请求，秦疏影就这样半推半就被“请”到了她们中间。 “这是我三叔的女儿秦疏影，我的七妹。”秦芸芸笑着向大家介绍秦疏影，又向秦疏影介绍其他女孩儿，一共是五个姑娘，都是嫡女，年纪和秦芸芸差不多，父亲皆是京官，从正五品到从二品不等，对秦疏影很明显都不太喜欢。 介绍完毕，秦芸芸继续和大家说笑，秦疏影则无声无息地坐在一边，微笑着听大家说话，并没有人主动理会她。秦芳芳极力去讨好那些嫡女们。 坐了一会儿，一个丫鬟来上茶，轮到秦疏影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将茶水倒在秦疏影的衣裙上，开水瞬间就浸透了衣裙，所幸是冬天，穿得厚，并未烫伤，但茶渍暗黄一大块，穿着衣裙参加中午的宴会就太失礼了。 “都是奴婢的不是对不起”丫鬟惊慌失措，一个劲儿赔不是。 秦疏影站了起来，低头仔细掸衣裙，没有发话，心里却在冷笑，来了当初，秦瑶瑶就是这样被骗到一个角落，喝下迷药，最后被放到床上和管家一起躺下。 秦芸芸看着秦疏影裙子上的茶渍，有些担忧：“七妹妹，你这裙子湿了，穿在身上冷得很，不如去换一条吧紫藤，去院子外面找妈妈，给你们小姐带一条干净的裙子来。” 秦疏影抬起头来，目光清澈地看着秦芸芸，难道毁坏一个未出阁女孩子的名声，葬送自己的一生，秦芸芸就那么心安理得吗从前，她并未将秦芸芸纳入复仇名单，因为秦瑶瑶和秦芸芸并无交集。 那么，现在 刘二小姐见秦疏影目光平静地看着秦芸芸却不说话，哼了一声：“芸芸，你这个妹妹好生无礼，一点也不懂得感激。” 秦芳芳貌似无意地说：“七姐姐一直就这样，我们都习惯了。” 秦疏影恍若未闻，看了紫藤片刻，说：“你去吧，六小姐说了要一条干净的裙子。” 紫藤定定看了秦疏影片刻，目光有些阴冷，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芸芸，你这个妹妹奇怪，她的丫鬟也好奇怪。”又有人说。 秦疏影低下头，不予理会。今天人多，每个主子只带一个丫鬟，秦疏影选择了紫藤。大宅门中的阴损招儿，她早就对紫藤交代过。而今天这种情形，她也早有防备，和紫藤商量过对策。 红绢为人敦厚沉稳，又是家生子顾忌太多，绿叶虽然知变却有些老实，有些事情她做不出来。只有紫藤，一心要复仇，没有后顾之忧，一颗心早就冷却了。而且她的聪明、机智都在其余人之上，只不过别人不知道罢了。 第049章 推入火坑 紫藤一走，那个丫鬟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小姐，刚才是我太惊慌了，我们府里备有女眷休息之所，外面冷，小姐的衣裙湿透了容易生病。小姐不如跟我先去休息，等你的丫鬟回来，直接拿过去换掉即可。” “哦”秦疏影似笑非笑，又将秦芸芸看了一眼，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秦芸芸也极力促成：“七妹妹，这个丫头说得是。既然主人家想得这么周到，不去的话就是拂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了。” 秦疏影犹豫了一下，方说：“既然六姐姐也这样说，我就听六姐姐的话吧。只是，楚国公府我是第一次来，不甚熟悉，我有些害怕。六姐姐，不如你陪我一起去” 秦芸芸怎么肯去虽然这件事情的结果她非常想看到，但她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了污秽，便看向秦芳芳。 秦疏影对刘二小姐一众道：“姐姐一向对我最好，我生病的时候，姐姐每天都来看我，从来都不辞辛苦。上一次，疏影不懂事，姐姐也没有怪罪我。六姐姐对我最好了。” 秦芸芸不是喜欢戴高帽子吗刚才在这些贵女们面前表现得那么善良懂礼，自己怎么能不顺着她呢 秦芳芳早已知道今天的安排，心中雀跃，抢过话题，说：“七姐姐，六姐姐好些时日未曾和刘姐姐一众见面了，今儿好不容易可以畅快说话，七姐姐，还是妹妹陪你去吧。” 秦芸芸微笑道：“是啊，刘姐姐，我好不容易出来见到姐姐。彩燕，你随七妹妹和八妹妹去吧。” 原本的计划中，不需要她或者秦芳芳亲自带秦疏影去的，但秦芸芸有些不放心，若是这个丫鬟拿了钱不好好办事，她们又能拿人家如何母亲答应了她要狠狠收拾秦疏影，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她必定要让秦疏影再无翻身才放心。 让彩燕去，既是回头好详细向自己汇报，也是为了让彩燕监督秦芳芳。 秦疏影面色平静，嫣然一笑，跟在那丫鬟身后，一路向西去。 一路走去，除了刚开始能看到一些人，后来就很少见到人，秦疏影对秦芳芳问这问那，仿佛又恢复了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性格，秦芳芳心里有事，含含糊糊答应着。 秦疏影四处张望着，终于在后面看到了一个紫色的人影，心里大定，抱着最后一丝奢望，秦疏影对秦芳芳说：“八妹妹，怎么还不到我们还是回去吧，老祖宗和大伯母找不到我们，该会着急了。” 秦芳芳唯恐秦疏影返回，忙挽住她的胳膊，道：“别别别，很快就到了。” 又走了一会儿，秦疏影说：“八妹妹，还是回去吧，这点茶渍不要紧，旁人都看不到。” 秦芳芳有些不耐烦，幸好自己跟来了，否则秦疏影嫌远又顾虑这个顾虑那个，这个丫鬟是无法将她引到这边来的，说道：“怎么会看不到我们是大家闺秀，仪态礼节最最重要，一丝一毫的马虎也要不得。看，前面就是了。” 果然，一处假山后露出朱色飞檐来，绕过一丛松树，一个屋子孤零零地树在树林外，大门开着，就是这里了。秦疏影一直在心中计算着方向，不由得冷笑，这宅子后面有堵墙，墙那边就是外院。若无意外，这宅子附近会有小门通向外院。 若是某个男宾喝醉酒从那小门里进来，恰好睡到这屋子里，而恰好自己也在里面 真是好盘算啊 “哎哟”秦疏影脚底一滑，身子收不住，向那丫鬟撞过去，那丫鬟一个不防备，被秦疏影狠狠一摔，扑倒在地上，秦疏影顺势倒在了她身上，“哎哟哟” 秦芳芳更加不耐烦了，使了个眼色，彩燕伸手去拉秦疏影，秦疏影却站不起来，大声嚷嚷：“八妹妹，我的腿，我的腿疼死我了” 秦芳芳一着急，捂住她的嘴巴：“你别叫大家闺秀的，这样让人听见了多难为情” 怕是有人听见声音走到这边来吧秦疏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里却泪汪汪的，“八妹妹，我的腿，我的腿崴了，疼死了” 那个丫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急又疼，强撑着站起来，秦疏影又发话了：“这位姐姐，我的腿好像断了，麻烦你去叫人来抬一下我好不好八妹妹，这地上凉，你和彩燕扶我到那屋子里歇一歇，等这位姐姐叫人来了，紫藤也就来了，正好换了裙子。” 丫鬟将征询的目光看向秦芳芳，秦芳芳不想再出意外，点了点头，秦疏影扶着秦芳芳的手臂，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那屋子去。 二十步，十五步秦疏影回头看了一下，那个丫鬟的背影消失在松树林里，而一个紫色的身影也到了身后的一棵大树阴影里。 十步，五步秦疏影迅速看了屋子一眼，大门上有一把悬空的锁，房子里面却不像有人。 三步，两步，一步 紫藤从侧面飞跑而来，手里的一根木头重重砸在彩燕头上，彩燕就倒了下去。 同时，秦疏影将秦芳芳往里面狠狠一推，然后飞快闪身迈出门槛，紫藤扔掉木头，将门一掩，手一扭，就锁住了门。 秦芳芳根本没料到事情会这样，等她从地上爬起来，返身来开门，却发现大门已经被锁住，她拍打着门，大叫：“开门开门” 回答她的是寂静。 门外，紫藤和秦疏影抬着彩燕，往树林里走去，最终将彩燕放在一棵大树下，紫藤还不放心，用木头砸断了彩燕的腿。 做完这一切，紫藤恨恨说：“奴婢刚才从后面的窗户仔细看清楚了，里面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 秦疏影虽然早就料到事情会这样，但是听紫藤这样说来，仍旧狠狠握紧了拳头。紫藤的面色更加阴冷。 “秦疏影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开门”秦芳芳气急，直到此时，她还不明白，秦疏影为什么会乖乖听从她的建议，跟着到这地方来，只以为是秦疏影和她闹着玩，“开门开门” 秦芳芳又惊又怒又害怕，不停敲打着大门，外面无人回应，“贱人贱人你给我开门” 忽然，秦芳芳的腰身被一双手环住，一个满嘴酒气的男人嘟嘟囔囔说：“贱人谁啊谁在这里叫” “啊” 秦芳芳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极力挣扎，可那个人的双手粗壮有力，秦芳芳一个闺阁小姐，根本无从挣脱。 “小亲亲，来，让爷好好疼爱一番” 第050章 做戏做全 楚国公夫人并莫家的女眷们接完圣旨，回来和女宾们说笑了一阵，马氏就带着女宾们在园子里逛起来。 虽然是冬天，但路面扫得干净，风景又别有不同，大家的兴致也挺高。不过，一些年纪大的女宾还是选择了在宴会厅，跟随而来的，多是姑娘们和主妇们。 只是，今天的人特别多，只有一部分人跟着主妇逛，那些姑娘们哪里受得了这种拘束早就自成小团体三三两两玩儿起来。 正走着，徐氏远远看到刘妈妈对她点了点头，徐氏抿嘴一笑，状似无意地指着远处那条小路对马氏说：“世子夫人，不知道那边的小径是通向何处的颇有种曲径通幽的雅趣。” 马氏笑着介绍，就将大家带往小路上走，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那屋子前。 众人仍旧不紧不慢往前走，眼看就要走过那屋子了，徐氏又像是很好奇地提起：“世子夫人，这周围都没有房子，独独这一间房子飞檐斗拱，倒是颇有几分江南特色呢。” 这样说来，大家的眼光都投向那屋子，此时，大门上的锁子已经不知去向。 “秦夫人真有眼光，这屋子就是按照徽地的建筑仿造了，里面的摆设也多是徽地的，不如都进去看看”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就有人来推开门，马氏领先，余人三三两两走了进去。进了门是屏风，还不待往里面走，大家都听到一种古怪的声音，男人的喘息，女子的低声呻吟 在场不少人都已经为人妻，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氏脸色一变，什么人居然这么大胆不管怎样，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让客人知道的。 她待要退出来，可徐氏竟然像是根本没有听见里面的声音，径直往前走，走了三两步，忽然大叫道：“七丫头你，你怎么” 这下子，再也瞒不住了，有好事的媳妇儿已经跟了进去，余人一看，除了那些未出阁的小姐，成过亲的女人们全部走了进去。 屋子里有一铺床，床上一对白花花的人纠缠在一起，场面不堪入目。 徐氏的尖叫声也没能打断那男子的动作，场面太不堪，大家都只是匆匆一瞥就出去了，没法看清他的脸。 而那女子将脸别向里面的一侧，众人更加看不到她的面容。 可是徐氏的声音这么大，女人们互相间悄悄一打听，便知道，那女子只怕就是一个月前名扬京城的秦府三房的七小姐，那个因为砂糖而大发其财的秦疏影。 徐氏扶着一个人的手臂转过身来，捂着脸，哭道：“我，我怎么向老夫人交代啊七丫头，疏影啊” 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有压抑不住的兴奋。 马氏气得脑门冲血，大好的日子整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可怎么办她到底是豪门大族的当家主妇，当机立断：“来人去前院请大少爷过来” 若只是女子，她可以处理，但牵扯到男子，还得家里的男人来处理。如今公公和丈夫都镇守边关，当家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嫡子，莫义亭。 仆人匆匆而去，马氏脸色铁青，叫来两个婆子：“进去将那男子绑起来敢在楚国公府撒野，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马氏站在门外，客人们也都站在门外，事已至此，马氏也只能坐等别人的笑话。 徐氏在一边抽抽搭搭，擦着眼泪，别提多难过：“这个孩子，我们夫妻念在她年少丧父丧母，孤苦无依，怕她心思多，所以多宠溺一些，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没想到，她居然这般任性骄纵，我行我素。都是我的错，叫我如何去见地下的三弟和三弟妹啊” 再也没人怀疑那女子是秦七小姐。 不一会儿，婆子已经绑了那个男子，男子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嚷嚷：“小爷正入港，你们干什么呢小爷还要好好疼一疼” 马氏已经看清那男人的样子了，脑门上的血就往上冲，好歹站稳了身子，指着那男子几乎说不出话来，这不是庶子莫武仁的妻弟孙庆平吗 按说她是认不得的，但孙庆平是个酒鬼，和莫武仁臭味相投，好几次喝醉了被人抬回来，马氏处理事情，见过一两面。 再说，孙庆平和庶子儿媳妇孙氏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如今这样面对面，八九不离十就是孙庆平了。 本来自己就和金姨娘的关系不好，还被丈夫猜忌，若是今天处理了孙庆平，孙氏在金姨娘那里告上一状，虽说自己并不害怕，但是 这门亲戚，除了让自己憋屈，就没一样好处 马氏的牙齿恨得痒痒，却十分无奈，可徐氏又在一边，总不能不给徐氏交代吧真是左右为难。 徐氏还在一边抹眼泪，哭诉着秦疏影的不幸，“七丫头，你，你，你让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父母交代啊你你也太不把我们秦家的名声放在眼里，你五姐姐、六姐姐、八妹妹都要受你的牵连” 满屋子的女子将眼睛往那后面梭，想要看看这个名叫秦疏影的女孩儿长什么样儿。 也有的贵妇人十分看不上徐氏的做派，别人遮掩都来不及，她倒好，就这么闹起来了她就真不担心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声受牵连 马氏迅速让婆子将孙庆平裹了衣裳绑了，堵住了他的嘴巴，拖到外面。 这番正忙碌，那番，忽然，一个女子的声音清亮地响起：“大夫人，你是怎么了” 徐氏一听这个声音，猛地抬起头，眼睛圆瞪，像是见了鬼秦疏影 其余人等也诧异地看着秦疏影。 之前，徐氏为了自己这个好伯母的形象，当着众人的面，大肆介绍过秦疏影，因此，很多人都认识她。 秦疏影半身依在紫藤身上，腿脚有些不便，跛着脚走了两步，摸了摸头上，又摸了摸脸上，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紫藤，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怎么大家都看我哦，我的腿，是有碍观瞻，刚才崴了。” 第051章 决不后退 异样的情绪在众人心中蔓延，秦疏影在这里，那么，屋子里的女子是谁 还有心思敏捷的，想得更深的，徐氏一眼就认定那女子是秦疏影，她是怎么认定的还是说，她其实一早就“知道”那是秦疏影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间，大家像是明白什么了。 敢情这个伯母一心算计侄女，结果侄女聪慧，居然逃脱了。 这么说来，秦老夫人寿宴上的事情，就更加值得玩味了。这件事情，虽然当时只有一些亲戚在场，但终归是传了出去的，只不过，京城的新鲜事情多，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别人能想到的事情，马氏自然能想到，徐氏也能想到。 可现在徐氏想的不是这个，而是，秦芸芸好像一直没有出现徐氏顿时就晃了一晃，刘妈妈自然也想到了，立刻扶住了徐氏，心中惊骇无比 难道，那个一直没有转过脸来的女子，是六小姐 马氏眉眼一挑，目光就定在了徐氏站立的地方，面色晦涩不明：徐氏居然敢在楚国公府耍花招 马氏快步走了进去，将床上女子脸上的被子一把掀开，那女子双眼紧闭，满脸是泪水，浑身颤抖。 马氏愣了愣，忽然很想笑 徐氏这应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转念一想，马氏又愤怒不已：徐氏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楚国公夫人的大寿上来这么一出，选的还是孙庆平，这是嫌她马氏活得太痛快了吗 徐氏心急如火，冲了进来，紧随而入的是秦疏影和女眷们。 “八妹妹” 秦疏影随后进来，恰好站到了那女子对面，惊讶地出声，又忙不迭掩住了嘴巴。 徐氏在看到秦芳芳面容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即心一安，幸好不是六丫头 转念间，徐氏将秦芳芳牢牢抱住，不让大家看到她的面容，可秦疏影这一声惊呼，大家已经知道那是秦府八小姐。 秦疏影茫然无措地问周围的人：“这是怎么了刚才在院子里赏梅花，一个丫鬟倒茶的时候将我的裙子弄坏了，八妹妹让我的丫鬟出去找秦府的妈妈要衣裙，自己就亲自陪我去休息房子等待。走到半路，我的腿崴了，八妹妹说要我在原地等着，她去找人来抬我。我就在原地等着，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我的丫鬟都来了我还没等到，紫藤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树林子里，没办法就只好扶着我慢慢走了。” 徐氏立刻做出慈母的样子来，抱着秦芳芳心肝宝贝我的儿，抹着眼泪，真真一个慈母的样子。 马氏看在眼里，心里直冷笑，幸好当初义亭没有答应自己的提议。有这样一个丈母娘，义亭成亲后，后宅能安稳吗 之前，秦芸芸在京中颇有美名，求亲的人几乎踏破秦府门槛，但徐氏却看中了莫义亭，多次暗示马氏，两家结秦晋之好。 当时，马氏也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亲事，毕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儿子又是个有成算的，马氏就将此事给莫义亭说了。 莫义亭拒绝了，理由是和秦府结亲弊大于利，秦府有六皇子，而皇帝年纪渐大，皇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越发激烈，若是和秦府结亲，莫家就成了六皇子党。别说莫家只忠于皇帝，不参与皇子们之间的夺嫡之争，若真和秦府结亲，一定会引起皇帝的猜疑。 如今看来，儿子的拒绝真是太聪明了，徐氏就不是个善茬，竟然连毁掉侄女名誉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而且根本不考虑自己这个当家主母事后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马氏心里冷笑着，一边让夫人小姐们都到了门外，里面只留了徐氏和秦芳芳。 秦疏影和马氏等人刚站到门外，那边莫义亭已经带着人赶到。 和莫义亭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比莫义亭年纪稍大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比莫义亭还要高半个头，一身蓝袍，挺拔如松，眉目俊朗，脸色冷峻，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 莫义亭向女眷们行了礼，说道：“今天出了意外，对不住了还请各位到前厅喝茶。” 接下来也没什么看头，女眷们心满意足地跟着楚国公府的仆人回去，一路上还议论纷纷。尤其看到与莫义亭一道来的男子，更是议论纷纷。 秦疏影就听见了他们的议论，这高大挺拔、面若妖孽的男子，是征西大将军府的大公子，叫做梁辙。 秦疏影略微有点惊讶，不由得将那男子多看了两眼。 果然像传说中的一样，长得如同妖孽，可是那阳刚之气却只增不减，配上这妖孽一般的面容，竟然叫人看一样就再也忘不掉。 现场的小姐们，更是看呆了双眼，直愣愣的，一眨都不会眨。 征西大将军府和路府比邻而居，秦瑶瑶既然买了院落，自然对那周围的邻居多少有所了解。 征西大将军府和楚国公府一样，都是超一品世袭罔替的府邸，是大周朝勋贵中的翘首。关于这个梁辙大公子的传闻，她也有所耳闻，据说十分暴戾冷酷，一言不合就杀人。而且还是个纨绔，不务正业，招摇花丛。 那时候，秦瑶瑶也并不是太以为然。 大周朝虽然富庶，但是军事力量却不强，最近最大的一场战事发生在五年前。 那时候，皇帝亲征，才将战事平定。饶是如此，也给一个部落首领送去了一个公主。 梁辙十岁的时候就去了西北军中，长到二十岁，按照他的身份，大小都会是个将领。只要他不是个脓包，就必定杀过人。至于流连花丛，这世界上的男子，只要兜里有点钱，又有谁不是这样呢 秦疏影这两眼看过去，却不料梁辙平淡而漠然的双眸就扫了过来，秦疏影只略略对上，发现对方的眼神里竟然带了几分审视和打量的意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秦疏影竟然就心跳如雷，忙垂下了眼睑，继续装她的伤心。 马氏让贴身妈妈去请二房的人先主持事情，又有楚国公夫人压场，自己就留下来处理这个烂摊子。 屋子里，徐氏忙着给秦芳芳穿衣服，秦芳芳捂着脸“嘤嘤”哭泣，徐氏温言相劝，秦芳芳这才慢慢把衣服穿上。 秦疏影虽然满面伤心，眼神却清亮无比，而且她也装得够累了，所以也就放任了自己的情绪，那种焦虑，一看就是假的。 身为御前侍卫，难免要与宫中嫔妃偶尔打交道，马氏深知宫中的肮脏污秽，故而给莫义亭说过很多后宅阴私之事，怕的就是莫义亭不懂分辨地牵扯到宫中嫔妃之间的争斗中去。莫义亭对母亲说的这些事情，向来不敢掉以轻心。 方才又和梁辙无意间亲眼看到秦疏影和紫藤将蔡燕胖揍一顿，再将眼前的情况略微一琢磨，莫义亭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得差不多了。 第052章 各有思量 莫义亭对梁辙道：“梁兄，这等腌臜事情，实在搅兴致。” 梁辙的脸色冷沉，淡淡道：“无妨，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见。” 莫义亭就想起梁辙的嫡姐梁珍，当年就是被人“捉奸在床”，从而不得不远嫁一个小官吏。堂堂超一品勋贵的嫡出小姐，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莫义亭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将视线投向秦疏影。 仿佛感觉到了莫义亭的打量，秦疏影也将视线放过来，不畏不惧，平静无波，唇角还若有若无地勾了勾。 莫义亭看清了她，那又如何 莫义亭见秦疏影如此不遮不掩，禁不住嘴角上扬，对梁辙说：“这个小女子，还真有点狠劲。” 梁辙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方才秦疏影和紫藤将彩燕拖到林子里，被正在林间密谈的梁辙和莫义亭看到了。 原本，莫义亭很愤怒，这是楚国公府，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在这里谋财害命正要出声制止，却听到了紫藤和秦疏影的对话。 紫藤说：“小姐，她既然要毁了小姐的名声，就让她好好受受名声被毁的感觉” 秦疏影道：“今天这件事，六姐姐和八妹妹蓄谋已久，大夫人暗中安排。紫藤，你怕不怕” 紫藤说：“小姐，她们害了你三次，你都不反击。这一次，你终于反击，奴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小姐，奴婢不怕。” 想到这里，莫义亭看了看自己带来那几个男子拖着的孙庆平，摇了摇头。 原来，这个什么大夫人是想让秦疏影被孙庆平毁了。孙庆平此人，好色懒惰，如果今天的事情没有被这个什么小姐给破坏，这个小姐性子这么烈，回去还不得一头撞死。 梁辙一直负手而立，直到和莫义亭离去，都不再说话。 马氏叫来的轿子也到了，秦疏影对马氏道了谢，随后上了软轿，紫藤紧紧相随。看着秦疏影的身影渐渐走远，马氏若有所思。 等到了宴会厅，果然看到老夫人满脸压抑不住的怒容，老夫人向楚国公夫人告了罪，领着秦府的姑娘们先行告退了。 楚国公夫人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女眷们不但知道，男宾们也听说了，因此，秦府的人灰头土脸离去，没有人多说一句话。 但事情是在楚国公府出的，楚国公夫人承诺一定会给秦府答复。老夫人心里有思量，也不敢给楚国公夫人脸子看，闷声不吭地走了。 上了马车，秦疏影就跪在老夫人膝下：“老祖宗，疏影有罪疏影应该拉住八妹妹的，她不该去叫人” 老夫人脸色阴沉，一声也不出。 秦疏影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这番说辞外人也许会相信，可是老夫人不会相信。都是孙女，老夫人不会偏向谁，可是，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她还会这么做。 难道自己就活该被人算计秦芸芸出了事情，秦永涛和徐氏会想方设法为秦芸芸争取最大利益。秦芳芳出了事，也有李姨娘作依靠。 可是，若今天中计的是自己呢 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沉塘不但是自己，红绢、绿叶、紫藤、蓝绸、知书、知画宜兰园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一个人也逃不掉 秦疏影就这样一路跪着，直到马车停在秦府大门口。 刚才那里的事情，那些夫人回去自然会说清楚，徐氏是怎么做的，老夫人肯定知道地一清二楚，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件事的背后推手是谁。 老夫人会怎么做呢 “七丫头，楚国公府不是个普通的官邸，你不应该让你八妹妹以身涉险。怎么向你大伯父说，你自己掂量吧” 说罢，老夫人就下了马车。 秦疏影有些许的难过，她再一次让老夫人难做了。可是，秦瑶瑶死了，老夫人也只能敲打路长轩，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没有证据，因为徐氏太猖狂。今天，老夫人依旧没有证据，还是同样的处罚方法。 秦疏影的唇角扬起一抹凄凉的笑，老夫人对自己的庇护，大概也就这么多了吧 人老心慈了，对秦瑶瑶、秦疏影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只是，自己也食言了，对不对 她答应过老夫人，时刻要顾全秦府的名声。但是现在 秦疏影唇角微微一荡，她没有退路，也不想退了。秦府的名声是坏在徐氏手里，不是自己手里。 从前的贤良淑德成就的并不是秦府的名声，而是秦永涛和徐氏。 秦疏影低着头，坐在地上，等膝盖处的疼痛消减了，揉了一阵，才出去。 那又如何呢 焉知自己这样以退为进才是拯救秦府 世事无常，谁又说得清将来的事情 无惧无畏，无愧于心。 紫藤搀扶着秦疏影，刚进宜兰园，紫藤就叫人将大门闭了，又叫迎出来的红绢：“将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叫来。” 红绢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很会看脸色，而且动作利索去叫人，绿叶忙迎来服侍秦疏影。福妈妈和米罗也闻讯而来，紫藤将今天的事情给福妈妈、米罗和红绢、绿叶一一说了。 但说法和事情的真相有出入，用的是秦疏影之前在女眷们面前的说法。 米罗听后脸色惨白，身子晃了两晃，眼里泛起了泪花，秦疏影冷眼看着，米罗这是想起了秦瑶瑶的事情了吧。 何其相似 红绢皱眉沉思，绿叶脸色阴冷。 福妈妈怒容满面，“徐氏，真是好生狠毒” 紫藤顿了顿，最后语调平淡地说：“八小姐出事的那个屋子，就是八小姐准备带小姐去休息的屋子。” 这下，还有谁不明白的 只是，她们还没往更坏的方面想，觉得徐氏和秦芸芸算计秦疏影，但秦疏影运气太好这才躲过一劫，却不会想到秦疏影早就有了防备。 只有福妈妈皱着眉头，眼神阴狠，“这是要毁掉小姐的亲事呢” 紫藤最后说：“小姐今天若是没有老爷夫人的庇佑，进了那个屋子，最后会是什么下场我们这些服侍的人又将是什么下场” 人人都浑身泛起了冷意，不由得打了冷战。是啊，若是秦疏影真的出了事，她们这些人不是要被打死，就是要被发卖到最肮脏的地方去 第053章 自行请罪 秦疏影看向福妈妈，福妈妈目中泛着冷意，点了点头，说：“小姐，老奴这就去将她们都好生敲打一番” 秦疏影颔首，道：“妈妈，有劳你了。” “小姐，这也是为了她们好。” 院子里，丫鬟婆子已经顶着寒风整整齐齐站好了，福妈妈一番连敲带打，好好训了一番。又叮嘱：“宜兰园的事情，没有小姐的允许，一概不许往外说若是有谁想着吃里扒外就能保全自己，那就等着看慧琴的下场” 寒风中，丫鬟婆子具都抖个不停，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秦疏影听着福妈妈的话，心中冷笑，眸中寒意森然，道：“给我换了衣服鞋子，我要去燕飞阁请罪” 宜兰园到燕飞阁的路上，秦疏影哭哭啼啼，凄凄惨惨，闹得整个秦府都知道，秦疏影要去燕飞阁请罪。 各房的人都在院子门口张望，金环今天跟去了楚国公府，在家的就是银环，银环赶了好几次，那些丫鬟婆子都不走，躲在周围观察燕飞阁的情况。 徐氏闻言出了院子，看到秦疏影直挺挺跪在地上的身子，气得浑身发抖，“七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秦芳芳在回来的车上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徐氏，秦疏影明明在撒谎，却不能揭穿她的谎言，至于那个小丫鬟，也不可能站出来作证，徐氏这一招棋输得很惨。 徐氏在路上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 秦疏影却跪在地上，上前几步，紧紧抱住了徐氏的腿：“大夫人，当务之急不是打我，而是要看好八妹妹，不能让八妹妹寻了短见” 刘妈妈目露恐惧地看着秦疏影，七小姐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大今天的事情，秦芳芳告诉徐氏的时候，刘妈妈也在场。 她居然敢亲手将八小姐推到屋子里去 秦芳芳的贴身丫鬟彩月匆匆进来，秦疏影喊道：“彩月，要看好你们小姐，千万不要让你们小姐寻了短见” 彩月愣了一愣，也算机灵，没有做声，挑起帘子立刻进屋子去了。 “绿叶还不赶快扶你们小姐回去”刘妈妈又急又恼，喊了绿叶一声，又去扯开秦疏影的胳膊，说道，“七小姐，你放开大夫人。” 徐氏早双眼直冒火，秦疏影的手劲一放松，她就抚着胸口，忙不迭往后退。 绿叶老神在在地说：“我们小姐心中愧疚，今天不该听六小姐的话跟着去换衣裙，又不该崴了脚，八小姐说去找人的时候，小姐没有阻拦，更是千不该万不该小姐要在这里跪求大老爷的原谅，刘妈妈，主子的事情，我做奴婢的不敢干涉。” 徐氏气得要晕死，暗暗咬牙，跪求大老爷的原谅你一路上声势浩大，把整个秦府的人都惊动做什么 刘妈妈见徐氏下不来台，忙道：“夫人，您是八小姐的主心骨，有我在这里，夫人先进去安抚八小姐吧。” 徐氏也知道，此时不是和秦疏影讲道理的时候，秦疏影就是个魔鬼 果然，秦疏影说道：“大夫人，你还是先进去看看八妹妹吧，我担心她会迁怒六姐姐，因为是六姐姐让她去的” 徐氏指着秦疏影就要训斥，刘妈妈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徐氏胸口猛烈地起伏着，最终恨恨一咬牙，转头被金环扶了进去。 刘妈妈守在了门口，她要看着秦疏影，怕她还有惊人之语。七小姐如今简直不可思议，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来。 彩燕腿断了不能动，被人抬了回来就放在院子中间，没人有心思去理会她。此时，她战战兢兢地看着秦疏影，眼里说不出的害怕和恐惧。 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闺阁小姐居然敢亲手行凶，还将她的腿弄折了而且此时此刻，七小姐的每句话都在激怒大夫人。 秦永涛被人从衙门里急急叫回来，路上也没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踏入燕飞阁，就看到侄女在地上跪着，旁边的担架上还躺着一个直发抖的彩燕，院子里站了一些丫鬟婆子，人人满面惊惶。 秦永涛停在了秦疏影身边，疑惑道，“七丫头，你跪在这里干什么” “伯父”秦疏影眼泪汪汪，“疏影请求伯父的原谅” “出了什么事情” 刘妈妈在一边着急，插嘴道：“老爷” 秦疏影扭头怒道：“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这是哪里的规矩” 秦永涛也有些不悦，不管怎样，秦疏影到底是他的侄女，侄女跪着，一个奴婢在这里站着，还要打断侄女的话，到底不合规矩。 不过，眼前的事情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他继续问秦疏影：“说罢，什么事情。” 刘妈妈越发焦虑，但秦永涛不发话，她还真不敢说什么。 此时，秦疏影又发挥了街头辣女的快嘴：“大伯父，今天宴会上一个丫鬟将我的裙子弄脏，六姐姐要紫藤出去拿衣裙给我换。我觉得太麻烦，但是六姐姐说什么也不行，并叮嘱八妹妹亲自领着我去换衣服。那条路不但偏僻而且不好走，我的脚崴了，八妹妹怕我受疼，带着彩燕去找楚国公府的人，我一个人在原地等八妹妹。等了好久，紫藤找到我了，还没见八妹妹回来。我不放心八妹妹，紫藤扶着我去找八妹妹说的地方，结果，结果就在那间休息室里，八妹妹被人玷污了大伯父，都是侄女的错大伯父，侄女不敢求大伯父的原谅” 秦永涛脑子里转过了很多念头，情绪几乎没有变化，最终道：“我知道了” “大伯父大伯父你听侄女说” 秦疏影的辩解和哭喊，秦永涛根本不听，一甩手，踏上台阶，走进了屋子里。 刘妈妈不敢进去，可又担心徐氏，便叫了两个丫鬟看着秦疏影，自己跟了进去。 秦疏影垂下眼睑，秦芳芳是秦永涛的庶女，在得知秦芳芳被玷污的时候，秦永涛又有多少怜惜 庶女对他而言，只是工具。 如果今天跟随自己而去的人是秦芸芸，不知道秦永涛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秦疏影眸中异彩流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诡异而神秘。 第054章 献计献策 秦永涛进去就看到徐氏躺在贵妃椅上，金环在给她顺气，银环和彩月在服侍一脸呆滞的秦芳芳，往日活泼俏丽的小女儿，此时就像个木偶，眼珠子间或一轮，眼泪不停往下淌。 不过，这些在秦永涛眼里并不重要，庶女罢了。 秦永涛直视徐氏，声音很平静：“是不是你要让七丫头身败名裂，结果被人识破，七丫头全身而退，八丫头却遭了殃，是不是” 徐氏一看秦永涛那眼神，刚刚稍平缓一些的心跳越发跳得发狂，不由自主捂住了胸口，刘妈妈赶紧上前给徐氏顺气，又恳求秦永涛：“老爷，夫人再受不得刺激了” 秦永涛抬脚就是一踢，踹在刘妈妈胸口，刘妈妈飞出好几步远，“砰”地滚落在桌子腿边，疼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吭一声。 “你干什么你还不如杀了我” 徐氏尖叫起来，本还想着丈夫会为她们扳回一局，谁料却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来责罚她的左膀右臂。 “杀了你我先杀了这些愚蠢的奴才少了她们少一个祸害全部滚出去叫七丫头也回去” 秦永涛指着刘妈妈，额头青筋暴跳，声音却依旧平平静静。 徐氏害怕地缩了缩肩膀，秦永涛这是真的怒了，怒到极点了，刘妈妈吓得几乎失禁，捂着胸口，连滚带爬地出去了，三个丫鬟也都慌不择路飞奔而去。 “哗啦啦”秦永涛用力一扫，桌子上的茶具掉到地上跌得粉碎，“愚蠢” 刘妈妈在院子里听着，一抬头，就碰上秦疏影似笑非笑的表情。 秦疏影拍拍腿站了起来，对刘妈妈说：“刘妈妈，你说，伯父为什么这么生气呢难道是我请罪的诚意不够” 刘妈妈被秦永涛的杀气吓得还没回过神，又听到秦疏影的声音，悚然一惊，呆愣愣看着秦疏影。 三房的这个嫡女，真的是疯了吧 秦疏影淡淡一笑，说：“伯父既然不欢迎我，那我改天再来。” 彩燕也看到了秦疏影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身子更加抖得厉害。 屋内。 秦永涛冷笑道：“刚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徐氏不敢看秦永涛的眼睛，顾左右而言其他，“八丫头都这样子了，老爷，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想办法处理八丫头的事情” 秦永涛双眸没有一丝温度，打断她的话：“好，很好我在外面左支右绌，娘娘在宫中如履薄冰，六皇子掩饰锋芒，而你，轻轻一句话，就将我们所有的努力化为东流水很好很好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吗你知道有多少御史在皇上那里上折子要弹劾我吗你知道莲嫔娘娘要应付宫中多少流言吗你知道六皇子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吗二丫头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外面没有人怀疑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 秦永洲的声调一句比一句高，徐氏惊恐地抬起头来，“不，不，不可能” “不可能这句话你对莲嫔娘娘说去，对六皇子说去” 徐氏结结巴巴起来：“怎么，怎么” 秦永洲拍了拍袖口，声音又恢复了平静：“前儿圆真的那件事也是你闹的吧怎么，还没看出来，七丫头早已不信任你了” 徐氏愣着神，还想狡辩：“我” “怎么还不承认” 徐氏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秦芳芳此时哭道：“爹，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嫁过去就是了不然，你以为怎么办出家沉潭” “不，我不要，我不要” 秦永涛却懒得再说，“这件事很快就会流言满天飞，我没有空在这里听你们一说一唱，我会尽快安排人将亲事定下来。至于七丫头，徐氏，她是我亲弟弟唯一的血脉，也是刘家定下的媳妇，你竟然敢动她你究竟要做什么” 徐氏嗫嚅：“没，没有” 秦永洲脸色阴沉，狠狠一拍桌面：“没有你这个蠢妇你是想叫我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来七丫头是三弟的女儿，到时候送些嫁妆嫁出去就是，碍着你什么了上次的教训你还不够也好” 秦永涛忽而阴狠一笑，将帘子一掀，大踏步走了出去。 徐氏看着帘珠来回晃动，捏紧了帕子，现在秦永涛身边又收用了一个漂亮丫鬟，这是被那狐媚子迷住了 徐氏恨恨想着，同时脑子里还不可置信地回想着秦永涛的话，七丫头不信任自己了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她不信任自己，就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能怎么着 秦芳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母亲，母亲，怎么办怎么办我不嫁，我不嫁啊” 秦芳芳知道，自己只是个庶女，又是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嫁过去也就是妾罢了。她原本是想通过今天的事情绊倒秦疏影，然后取代秦疏影嫁给刘俊卿的。 那个孙什么少爷，和刘俊卿相比，给人家提鞋子都不配 “好了，够了吵什么”慈母的架子做足了，现在又没外人在面前，徐氏也不需要装样子了，吼了一声，又看外面战战兢兢进来伺候的丫鬟，“李姨娘呢怎么还没叫来叫来了赶紧把她女儿领下去” 李姨娘很快就来了，哭哭啼啼把秦芳芳带走了。 徐氏恨恨一拍桌面，“秦疏影你这个祸害我要你不得好死” 一直沉默不语的秦芸芸上前来，低低说道：“娘，爹说了不要招惹她，可我就是不甘心。娘，我们进宫去求姐姐，求莲嫔娘娘，她一定有办法对付秦疏影” 徐氏犹豫着，秦永涛刚才警告的话犹在耳边。 秦芸芸又说：“娘，莲嫔娘娘亲自教导她何为女德，何为妇德，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见徐氏还在犹豫不决，秦芸芸说：“娘，父亲说我们不要去招惹她，但是，如果她去招惹别人呢宫中贵人多，要是不小心犯了哪个贵人的忌讳，莲嫔娘娘也只能大义灭亲啊” 徐氏的唇畔附上一丝笑容，“你说得不错，莲嫔娘娘亲自教导，这是何等的看重” 想到秦永洲最后说的那句话，徐氏的脸上浮起古怪的笑容，“娘答应你，一定要让秦疏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055章 各种布置 秦疏影坐着轿子回到宜兰园，进了屋子，红绢已经请好了大夫在等着，大夫给她看过伤势，开了药方，又留下一丸膏药。 福妈妈小心地给秦疏影上药，眼泪止不住淌下来：“小姐，你又何苦真的把自己弄伤呢” 秦疏影忍着疼痛，默然不语，不弄伤，老夫人那一关怎么过去就算是撒谎，也要有七分像，小心一点总是不会错。 老夫人对此事没有任何的表态，其实就是一种表态。老夫人，终究对自己还有疼惜，所以没有训斥。 但是，老夫人也是恼怒的，恼怒自己明明看穿了徐氏的诡计，却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 因为，最终丢人现眼的是秦府，老夫人向来重视家风门风，这次的事情对老夫人来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秦疏影绝不退缩。 老夫人也应该看清，就算自己忍让，也换不回徐氏的收手，是时候让老夫人知道，若是不让徐氏收手，秦府出一次这样的事情，就还会有第二次。 秦府家风门风的根子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徐氏身上。 秦芳芳说自己是被秦疏影推进去的，但徐氏却不敢让她将话说出口，拿了她的性命做威胁，秦芳芳才忍气吞声，将话咽下去。 徐氏不敢让她这样说，是考虑到秦疏影这个嘴巴没把门的，若是秦芳芳敢这样在老夫人跟前告状，秦疏影就有办法让人怀疑到秦芸芸身上去。 徐氏自己不要紧，但是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牵连进来。 而且，秦疏影居然敢亲手将秦芳芳推进去，这样凶悍的行径也着实吓着徐氏了。 宜兰园。 良久，秦疏影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日子，有一次就够了。” 福妈妈心疼极了，抹了抹眼泪，说：“是，小姐。” 福妈妈以为秦疏影说的是过去，但秦疏影说的是前一世。 接下来几天，楚国公府的婆子往来于秦府好几次，老夫人借故吃斋念佛，一次也没见，都是徐氏在接待。 除了这样的事情，老夫人气得不轻，但是她素来是个要脸面的人，自己深觉没脸面见人，因此干脆避而不见。 徐氏将事情都推在了孙庆平头上，又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徐氏的手笔，老夫人只是不见徐氏，也不见秦芳芳。 老夫人倒是想给徐氏禁足，但是，这件事闹得这样大，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时若是禁足徐氏，不就摆明着这件事是徐氏给安排的吗 说到底，她是莲嫔娘娘的母亲，是六皇子的亲祖母。 如今，六皇子得到陛下重用，老夫人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拖六皇子的后腿。 虽然贵妇人们只怕早就猜到真相了，但是别人猜测是一回事，自己主动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遮羞布没有扯掉，徐氏就还是那个慈善的好人。 宜兰园，书房。 紫藤进来，看到秦疏影放下笔，这才说：“小姐，米妈妈来了。” “让米妈妈进来。” 米罗走了进来，站在桌子之外，声音很低：“小姐，你说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 紫藤的眉心挑了一挑，几个月来小姐在筹划一件事，一直是米妈妈亲自出面，有时候小姐也会带着她去。经过几次交涉，她自然看出了一些问题，却不知道小姐到底要做什么。 小姐不能经常出去，就由米妈妈来回话。每次米妈妈来回话的时候，小姐都让她在一边听着，她心中纵然觉得奇怪，可小姐不说，她自然不能问。 秦疏影结果米罗递过来的账本，仔细看了看，又挑出几样来细细说给米罗听，米罗不住点头，却再一次压抑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这些人脉关系，不少都是秦瑶瑶从前攒下的，从后来的情况看，路长轩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否则怎么可能放着不用。可是，七小姐怎么会知道 秦疏影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米罗，双目明澈，笑容若有若无，明明那么如沐春风，却让人如临冰渊。 米罗一惊，忙低下了头，按捺住心底的古怪念头，不敢问，不敢想。 跟了小姐几个月，她自然明白，小姐和大房是死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且放在一般人身上的确很难理解，因为七小姐如今最亲的人除了老夫人就是大房啊，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这样撕破脸皮。 秦瑶瑶出事后，米罗还没有被发卖的时候，米罗想办法见过秦瑶瑶两次，秦瑶瑶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她便知道，秦瑶瑶是被徐氏、秦菲菲害死的。 七小姐也好，二小姐也好，都和徐氏是死对头。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站在了秦疏影这边，交代的事情从来不敢敷衍马虎。 秦疏影见她收敛了心神，继续和她谈着生意上的事情。谈完了，米罗出去，秦疏影让紫藤也出去，一个人闭上了眼睛，静静躺着。 她的复仇计划离不开生意，而没有可信任和可用的人，生意就没法开展下去。米罗是她能信任的，但是米罗一定会对自己的行径产生怀疑，但米罗是个聪明的人，而且信得过。 如果米罗信不过的话，在秦瑶瑶出事、死亡到自己寻到米罗，这中间有好几个月，米罗完全可以投靠路长轩，将秦瑶瑶手中还未公开的生意告诉路长轩，以此获得路长轩的信任。那样的话，米罗一家就不用被四散发卖了。 当年她培育起来的一些人都投靠了路长轩，剩下的就只有米罗和福妈妈一家，以及 秦疏影睁开眼，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提笔署名。 等字迹晾干，她亲自装好在信封中，然后继续开始看书。 虽然有着根深蒂固的出嫁从夫的思想，可自从发现秦菲菲和路长轩的事情后，秦瑶瑶本能地对路长轩有了抵触情绪。 她那时候已经抛头露面六年，接触的人形形色色，看过了诸多人情冷暖，不再是养在深闺的小妇人，又有了心爱的儿子，自然要为儿子的将来打算。 所以，她多了个心眼。 如今她很缺人手，好在手里有银钱。所以，她让米罗秘密招罗了几个掌柜，在京城其他地方又开了商铺，借着生意，招罗一批人马办事。 这样的事情需要循序渐进，急不来。 只要布置好，精心谋划，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第056章 挑拨离间 两家定下来，秦芳芳将给孙庆平做贵妾。 按说，秦芳芳虽然是莲嫔娘娘的庶妹，但秦永涛官职并不高，孙庆平又是庄穆伯府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伯爷的爵位的，若是平时，秦芳芳也不过做个妾罢了。 如今事情有所不同，楚国公府向庄穆伯府施加压力，加上那孙庆平竟然十分喜爱秦芳芳，故而给秦芳芳一个贵妾的名分。 庄穆伯府名头上听起来不错，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子，既没有人在朝中担任重职，也没有好的经济支撑，年年入不敷出。 正因为这样，孙庆平的嫡亲姐姐孙氏才会嫁给楚国公府家的庶子。再说，那个孙庆平斗鸡走狗，吃喝嫖赌，最是拿手。只有一件好处，最是胆子小，赌钱不赌大的，惹人不惹位高权重的。 不过半个月，徐氏发现秦芸芸貌似怀孕了，吐得天昏地暗，又不敢请大夫，悄悄请了稳婆来看，稳婆说十有**是有了。 得知自己怀有身孕，秦芸芸哭着闹着寻死，最终都被徐氏压了下来。不知道徐氏说了什么，最后，秦芸芸不再折腾，沉默地开始备嫁。 大房那么安静，秦疏影暗自舒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徐氏不可能就此罢手，但她目前却没有太多时间去和她们周旋。 秦芳芳是做妾，所以选定了日子后，很快就要抬走了。 时间很紧，就在定好的日子前，各房的姐妹们都来添妆。 丫鬟说秦疏影来的时候，秦芸芸指甲都掐到肉里去了，脸上僵硬。 秦芳芳又惊又怕，惴惴不安。自从楚国公府出事之后，回来她就被徐氏禁足了，后来老夫人又吃斋念佛，免了大家的请安，这二十多天，竟然是一次也没见过。 每次回想起自己被秦疏影推入门的那一幕，秦芳芳都不敢置信，秦疏影哪里来的胆子。她却从未想过，按照原计划，那丫鬟是要引秦疏影进入那房子的。当时，那丫鬟不在，就应该是自己引秦疏影进入那房子，若是自己那么做了，秦疏影又会是什么感受。 秦疏影进来后，旁若无人地环顾四周，笑了笑，说：“六姐姐，听说庄穆伯府十分拮据，下人们一年到头只有两套衣服，姐姐嫁过去后，只怕再也没有在家这么舒心。妹妹这套头面是赤金的，虽然值钱，却太俗气，在库房中放着也是放着，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就送给姐姐，姐姐以后若是缺钱用了，还可以融化了用作银钱。妹妹的一片心意，还望姐姐笑纳。” 左妈妈是秦芳芳的陪嫁妈妈，一直站在秦芳芳身后，一只手死死按住了秦芳芳的手，秦芳芳忍着怒气，很想讥讽回去，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疏影说的都是事实啊。 “多谢七小姐的好意，我们小姐会记着的。” 左妈妈也生怕秦疏影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只希望她赶紧走。 秦疏影清水般的眸子定在左妈妈脸上，微微一笑：“主子说话，奴婢插嘴，左妈妈，你也是大夫人身边的老人了，竟然还是如此不懂规矩，真是枉费了大夫人的一片栽培之心！不过，今天是八妹妹的好日子，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左妈妈又怒又恨，却只得忍着不吭气儿，同时还要死死按住秦芳芳。 秦疏影站了起来，秦芸芸竭力平静地看着她，这个原本唯唯诺诺的堂妹，现在让她既看不懂，又觉得有几分心惊。 秦疏影笑了笑，说：“六姐姐，你说，八妹妹的婚事是不是很好？” 秦芸芸就是一怔，这很好？鬼都知道不是什么好的事情，秦疏影竟然还有脸说！ 秦芸芸怒道：“七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疏影的笑容越发甜美，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难道不是吗？毕竟，八妹妹的婚事还是靠了六姐姐才得来的呢，你说是不是？哎呀，若是当时六姐姐多怜惜妹妹我，跟我去的就是六姐姐了，那孙家少爷，说不得就不是妹夫，而是姐夫了！六姐姐，你说，是不是啊？说起来，六姐姐可是八妹妹和孙家少爷的红娘呢！六姐姐，你可真了不得，是我们秦家的第一个红娘吧！” 一个闺阁女子说话竟然如此直白不避讳，秦芳芳和秦芸芸具是被她这番大胆的话说得哑口无言，做梦也想不到还会有这样说话的人。 秦芳芳一怔，秦芸芸一愣，秦疏影看了看手中的茶杯，笑容嫣然。她们口口声声都是女德，每句话都显得精致又大度，却比毒液还要毒三分。 什么红娘、姐夫、妹夫，这等话，她们怕是听都没听过吧。世家大族的闺阁小姐们，谁说话不是说三分，藏三分，就连骂人，也是绕着弯儿的。 秦疏影在坊间行走多年，比这露骨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有时候和那些娘子们打交道，也不得不随乡入俗。但是在路长轩面前，她却曾经因为自己并不排斥那些娘子们直白又爽朗的话语而自惭形秽过。 如今想来，那些坊间的娘子们爽朗明快，话语虽然在世家贵族的闺阁小姐们看起来粗俗不堪，却往往包含着洞察世事的智慧。 而这些夫人小姐们看似彬彬有礼的话语，却往往阴毒中带着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不出片刻，秦芸芸就回过神来，满面通红，“七妹妹，你，你，你……” 饶是她往日里伶牙俐齿、心念极快，此时也难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反击秦疏影。 秦芳芳则呆呆看着秦芸芸，眼睛眨也不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八妹妹，如今你最应该谢的就是六姐姐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是六姐姐一手促成，八妹妹，你说是不是？” 秦疏影莞尔一笑，也不等两人说什么，竟然就笑着走了。 等秦芸芸回过神，发现秦芳芳看着自己，她不由得就是一冷，“妹妹，七妹妹的话，那是故意挑拨，你可不能中计啊！” 秦芳芳道：“六姐姐，我知道！她就是故意给我添堵来着！” 秦芳芳心里却到底意难平。若不是秦芸芸设计，怎么会连自己也中计？若是秦芸芸那时候也跟着去，自己肯定就不用遭受侮辱。如果不是六姐姐让自己去，那孙庆平说不得真如秦疏影所言，会把秦芸芸给……嫁给孙庆平的就是她，而不是自己！ 秦芳芳心中暗恨，却不敢表露半分。 第057章 刘家用意 二月初六那天，秦芸芸被一抬青色小轿子从孙家偏门抬了进去。 李姨娘哭得死去活来，秦永涛脸色阴沉如雪。 过了几天，福妈妈来告诉秦疏影，秦芳芳在孙家，倒也过得不错。 秦疏影淡然一笑。 那孙庆平最爱个新鲜了，每个新鲜都会宠爱一些时日，秦芳芳一不例外，自然也就过得不错了。 徐氏当初之所以选择孙庆平，就是因为孙庆平不务正业，什么都不会，只会吃喝嫖赌，还没娶亲，屋里就收了四五个通房丫头。 孙庆平的身份也过得去，若是出了事情，秦疏影给孙庆平为妻，倒也不算辱没了秦疏影这样一个孤女。 不管怎么说，这孙庆平也是伯府的嫡长子。现如今的伯爷纵欲过度，不过四十来岁就已经身体大不如前，等他一死，那伯爵的爵位还不是孙庆平的？ 庄穆伯爷很能生孩子，妻子就娶了两任，孙庆平和楚国公府大房庶子莫武仁的妻子孙氏是同胞姐弟，都是结发妻子所生。现在的庄穆伯夫人是后来娶的，又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几个姨娘生的孩子，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多个。 而庄穆伯府的进项少得很，开支又大，境况是一如不如一日。 秦疏影轻轻捏了捏手帕。 秦芳芳，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老夫人前些日子吃斋念佛了一个多月，秦疏影往日给老夫人按摩的事情也耽搁了下来。 秦疏影也曾经提出过，要陪着老夫人礼佛，但是老夫人坚决不许。 秦疏影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自己礼佛了三年，足足够了。而且她是个姑娘家，老是礼佛，传出去并不好。 秦芳芳出嫁后，离楚国公府的事情也过去了一个多月，这天，顾妈妈传话出来，众人可以去请安了。 秦疏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红绢给她梳头发，福妈妈在一边说话：“小姐，你着人送去的礼物，刘夫人收下了，回礼是两匹杭绸，那妈妈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谢谢小姐的一片心意。” 秦疏影在首饰盒中挑拣了一番，选择了两颗圆润的珍珠耳环，红绢给她佩戴好，垂在耳下，轻轻摆动，将秦疏影整个人衬托得莹润柔婉。 福妈妈看着镜子里的秦疏影，眉间染上喜悦。 姑娘这半年来，不但身量长开了，而且眉目也长开了，与老爷越长越像，玲珑有致，还来了初潮，福妈妈心中喜悦。 最让人高兴的是，姑娘如今身体好多了，这半年来，竟然并未生过病。这真是让她高兴不已。 一个多月前，刘夫人携刘俊卿来过，她们走后，福妈妈一颗心忽上忽下，一直在等刘夫人的反应。 谁知道，那刘夫人竟然一如既往地维系着往日的礼节，什么也不提。 福妈妈就有些着急，按说，姑娘这过了年已经十四岁，明年就是及笄的时候，如今也应该提起亲事了。当朝的女子，多数是在及笄后出嫁，一般在十六岁左右。 因此，几天前，那刘夫人生辰时，福妈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借着机会送去刘家在京城的居所，刘夫人那时候还未离开京城，礼物是收了，却依旧如往年一般，竟然只是客客气气的回话，亲事的事情，竟然一星半点也没提。 福妈妈这一颗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若是一般人家，都会找机会和未来儿媳妇见见面，或者和儿媳妇娘家长辈见见面，或者借着一些机会以调侃的方式提起此事。当然，最常见的是，两家长辈坐在一起，商量日子和结亲的程序，然后大家回家各自准备。 这出嫁女儿的嫁妆一等物件，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好的。 如秦疏影这样的嫡女，嫁妆中会有卧房内一应家具，最不济得提前半年去准备，要去男方家里给小两口准备的婚房量尺寸、设计家具形状，然后才开始打家具。没有个半年一年的，根本做不完，遑论通风散味。 秦芸芸这样的，徐氏早就准备好了嫁妆家具，如今没有定亲，也不算什么。 秦疏影的嫁妆家具，秦永洲夫妻自然打过，但是还没打完，他们就去世了，后来就搁置了下来。 如今都没有音讯，难道要等到后年？后年，小姐十六岁了！那时候刘家若是有其他的打算，岂不是误了小姐？ 福妈妈心里着急，这段时间就没少提这件事。 见福妈妈又提起此事，秦疏影就叹了一口气，福妈妈把这件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若是不好好说开，这恐怕迟早会成为福妈妈的心病。 红绢梳完头发就下去了，秦疏影才道：“妈妈，依你看，刘夫人是什么意思？” 福妈妈好不容易等来秦疏影的提问，立刻打起精神来，说道：“依老奴看，刘夫人这是在等刘公子高中之后再谈及此事。” 春闱在即，在下个月中旬，刘俊卿这是要下场的，福妈妈故有此说。 “若是刘公子高中，妈妈以为刘夫人会如何？” 福妈妈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说道：“那刘老爷最是重信诺的一个人，若是刘公子高中，老奴以为，刘老爷会顾及名声，早日让刘公子与小姐完婚。” “刘老爷重信诺，何以见得？” “小姐回京城这几年，刘老爷年年都使人来送礼，也时常会使人给小姐问安。” 秦疏影摇了摇头，说道：“妈妈，你这是当局者迷啊。紫藤，你说说你的想法。” 紫藤说道：“小姐，奴婢大胆，请勿责怪。” “我要你说，你便说。” 紫藤点了点头，道：“福妈妈，奴婢有个问题：刘老爷既然看重这门亲事，为何刘夫人曾经来府上，为何从来不和小姐见面？” 福妈妈道：“小姐毕竟是闺阁小姐，刘夫人这是怕小姐害羞。说起来，刘夫人虽然没有和小姐见面，但是每次都会看望老夫人，老爷夫人不在了，小姐的事情当然是由老夫人做主。” “那么，她应该知道小姐在病中的，为何从未看望过小姐？” “刘夫人是长辈，小姐……小姐那时候还在孝期，连老夫人都少见，不爱与人亲近，刘夫人怕是知道的。” 第058章 解剖刘家 紫藤摇摇头：“福妈妈，奴婢以为，刘夫人这是故意不见小姐的。” 福妈妈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紫藤，你，你为何这么说？” 紫藤道：“刘夫人到秦家，只是做给老夫人和外人看的。若她真关心小姐，无论小姐生什么病，无论小姐如何拒人千里，她也会亲自看望小姐。她年年来秦家，外人只道刘老爷重情重义，重信诺。”福妈妈就问道：“既然她们如此虚伪，如今却为何不继续虚伪下去，小姐已经十四岁了，就在春闱前下聘，这不是更好地堵大家的嘴吗？” 紫藤道：“不需要。等到刘公子下场前，小姐说不定已经出事了。” 福妈妈脸色大变，失声道：“什么？紫藤，话可不能乱说！” 紫藤目光平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秦疏影，没有回答。 秦疏影摇摇头，道：“紫藤，太聪明了，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事，看把妈妈吓得。” 紫藤依旧不语，福妈妈哆嗦着嘴巴，“小，小姐，难道紫藤说的是真的？” 秦疏影没有回答。 她不是神仙，不会未卜先知，当然不敢十分肯定刘家的用意。不过，那些年在坊间走动，着实认识了一些三六九教的人，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打探消息的门路却很多。 米罗就在秦疏影的授意下，与几个汉子、婆姨处好了关系，时不时给些银钱，从她们嘴里得知一些事情。 譬如，刘夫人年前来京的那一次，从秦老夫人的生辰宴会回去后，走访了好几家官宦人家，看起来没什么特殊，都是和刘家关系处得还不错的人家，但细细一深究，就有些不同的意味，因为这些人家家里无一都有年纪到了讲亲事的女儿。 刘夫人这是在相看媳妇呢。 很多事情连起来一想，真相也就不难猜测了。 如今的她，看尽坊间人情，经历背叛生死，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根本就不信任刘家，包括那个听起来公正严明的刘恭善。 从前的站位不一样，自然看不到其中的蹊跷。如今将自己摆在一个更高的位置，站在和刘恭善平等的地位上来看，很容易就看清楚了这其中的门道。 刘俊卿娶了秦疏影，是和莲嫔娘娘搭上关系了，但是，也就是和皇后一派拉开关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天下将来是皇后一派的，刘恭善是傻了才甘心做个六皇子党。尤其是，刘俊卿如此出色。刘恭善一定不甘心儿子将来因为站错队伍而不得重用。 那么，如何和秦府交往才合适呢？ 退婚是绝对不行的；不退婚也是绝对不行的。 这个难题，如果由秦府自行解决，那就最好了。秦疏影要么死掉，要么名声尽毁。 刘家这些年一直送节礼来秦府，表示认这门亲事，暗地里却在等徐氏的行动。刘夫人对人心摸得很准，不过是个孤女，徐氏必定不会诚心诚意待秦疏影的。徐氏若能让秦疏影出事，自己最后顺水推舟退掉婚事，真是最好不过。 秦永涛肯定是愿意和刘恭善结亲的，这表示莲嫔这个阵营会多一个人。 所以，这些年他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侄女，但也叮嘱过徐氏要看顾着她。至于徐氏要秦疏影死的念头，秦永涛并不知道。 在秦永涛眼中，秦疏影是个很有用的棋子。而且她性情懦弱，自己以后说什么她还不就照做？ 没想到她这半年来种种行径都出乎自己的意料，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了秦疏影的命，而只是想要她手中的钱财。不管秦疏影怎么样，都是他唯一的弟弟的女儿，只要她嫁给刘俊卿，秦家和刘家的关系就跑不掉的。 至于秦疏影嫁给刘俊卿之后，和刘俊卿关系好不好，他并不那么在乎，也无关大局和自己的筹谋。 他几次授意徐氏要“好好教导”秦疏影，既是要秦疏影乖乖给钱，也是要秦疏影做一个由自己掌控的傀儡。 这一点，经过多次试探，秦疏影已经拿准了秦永涛的心思。 所以，秦疏影会在台面上和徐氏装得其乐融融，私底下一次一次要往徐氏心口捅刀子。 但是，秦疏影并不会在秦永涛面前太过表露自己的仇恨，因为秦永涛还有用，还不能开罪，撕破脸皮比忍辱含羞的代价要大。 而这个代价，目前她付不起。 从种种情况看来，这次楚国公府的事情，秦永涛并不知道徐氏的打算。 对徐氏来说，她可不管那么多。她就是看秦疏影不顺眼，就是要让秦疏影过不好。秦疏影没有按照预期时间死掉，她的名声也没有按照预期计划毁掉，秦芳芳如今不可能代替秦疏影嫁给刘俊卿，这该怎么办才好？ 所以，徐氏接下来必然还是会有所动作。 至于刘家，他们就一直冷眼旁观，只等坐享其成。 秦疏影抿了抿唇，坐享其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刘家这门亲事，她秦疏影现在暂时还不想退呢，刘家不要自己，自己却还想借刘家来做挡箭牌呢！ 徐氏想让自己和刘家撇清关系，也不掂量掂量秦永涛愿不愿意。 徐氏真是恼得头都昏了，就算自己死了，刘恭善就会让刘俊卿娶秦芳芳一个庶女吗？真是不知所谓！ 她们原先的计划，是不是等自己在楚国公府出了事情后，让刘俊卿和秦芳芳来个“私会”，坐实了这桩婚事？这样一来，自己除掉了，婚事又保住了。 却不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刘家竟然也沉得住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竟然什么话都不说。 按说，外人看来，秦疏影是受了惊吓的，刘夫人若是派人来安慰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刘夫人并没有任何举动。 这就表明了，她十分不喜欢秦疏影。 也有的人家可能借着这个事由，将脏水往秦疏影身上泼，秦府既然有秦芳芳这样的姑娘，也就完全可以怀疑秦疏影的教养，从而堂而皇之要求退婚。 但是刘家也没有这样做，他们就像隐形人一样，仿佛秦家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真是沉得住气啊！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第059章 初次进宫 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秦疏影像往常一样坐在老夫人下首，给她按摩。 经过几个月坚持不懈的按摩，老夫人的腿如今好多了。以前疼痛难忍，如今一天里的多半时候都感觉不到疼痛，老夫人自然越发心疼秦疏影。 看到秦疏影进来，老夫人的神色就变得愉悦很多，“七丫头，听说你这几天做针线到深夜，这些事儿就让她们做去，你自己就罢了，眼睛要紧。” 秦疏影道：“老祖宗，再过一些时间，龙师傅就回来了，我这不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吗？” 老夫人就笑道：“你这猴儿，还敢埋汰龙师傅。” 秦芸芸道：“老祖宗，七妹妹没上过龙师傅的课，依照七妹妹如今这手艺来说，龙师傅定然是相当满意的。” 这个龙师傅是她们几个的女学老师，有些真本事，去岁父亲去世，扶灵南下，一去就是大半年时间，最近快要回来了。 秦芸芸竟然会夸奖自己？秦疏影心中警惕，道：“六姐姐说笑了，妹妹的手艺哪里比得上姐姐？” 徐氏接过话题，道：“七丫头，你什么都好，聪明伶俐，就是太谦虚了。” 秦疏影心里更加一紧，果然，她就听到徐氏对老夫人说：“母亲，过年时，命妇觐见宫中娘娘们的时候，莲嫔娘娘召见了我。七丫头如今既会做生意，又绣的一手好活，儿媳想着，这样好的姑娘，自然要让宫中的娘娘们知道。所以就在莲嫔娘娘跟前略提了提，莲嫔娘娘连连夸赞七丫头，说是她生辰那天，必定要儿媳将七丫头领着进宫，让她瞧瞧。算算日子，这还有三天时间，正好在这里说一声。” 三月十五，是莲嫔给娘娘三十寿辰，皇后定然会允徐氏带一众女眷进宫。 这进宫带上自己，定然没什么好事。 不过，自己若是推辞，必定也不行。再说，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秦莲莲，她很想见见这个高高在上的嫡姐，哦，不，如今是堂姐了。 这次寿辰，六皇子一定会回京城，她也很想见见这个六皇子。 老鼠打了玉瓶儿，这幅场景，想想都觉得充满“诗情画意”，她的唇角微微翘起。 老夫人自然高高兴兴答应了，能得到宫中贵人的召见，这是多少青年女子求不来的。有了这个关系，秦疏影以后嫁到刘家，也多一份底气。 秦疏影也就“感激”地连声道谢：“多谢大夫人！疏影一定处处小心，定然不给莲嫔娘娘丢脸。” 徐氏面目慈爱，含笑颔首，又道：“这等好机会，只可惜菲菲去不了。” 秦菲菲十几天前生了个儿子，自然去不成宫中了。 路府，一定会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大宴宾客。 三天后。 秦疏影穿戴好后赶到燕飞阁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秦府离皇宫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自然需要早早就做准备。 只等了片刻，秦芸芸也来了，她的打扮自然精致、典雅、得体，无处不彰显着知书达理的书香门第风范。 秦芸芸看秦疏影，但见她从发髻、耳环到项链，都是莹润的珍珠，套色齐全，款式精致，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如今徐氏也在给她议亲，之前有意和楚国公府相谈，但是自从在楚国公府出了那等事情之后，徐氏心知这件事情是不成了。不过，也算不上太失望，毕竟秦府相对楚国公府，门第还是差了那么一些，她原本也只抱了三分期盼。 虽然有莲嫔娘娘和六皇子，徐氏对自家在京城的地位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无论如何，秦府势单力薄，连个旁支都无。秦永涛目前也就是个三品官员，京城的三品官员满街跑。更何况还有无数的皇亲国戚、世家贵族。 楚国公府，那可是超一品世袭罔替的家族。 与楚国公府同等的勋贵，到如今，只剩下两家，分别是征西大将军府和怀恩侯府，都是祖先积下的功劳，后辈也争气，家族繁荣，兴旺发达，是秦府这样的家族根本无法比拟的。 除此之外，皇帝的叔叔、伯伯、姑姑、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光这些皇亲国戚就一大堆，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何况当今天子目前活下来的皇子就有七个，公主就有五个。皇子们都是十岁建府，如今皇子府就有五个…… 能排得上号的，还有一些世家大族，比如刘家。刘家如今在朝为官的人员中，分别有一名二品、三品官员，但刘家掌家的还是刘恭善。湖州刘家，名气很大。 秦疏影不过一个孤女，竟然能得到刘家掌家的独子这门亲事！ 况且那刘俊卿，不但文才斐然，而且长得那么好！是秦芸芸见过的所有男子中，除了六皇子之外，长相最好的。 只不过，过了今天，刘家还愿不愿娶秦疏影呢？ 秦芸芸眼中的嫉妒之色换成了一抹浓浓的讥讽。 徐氏心里有事情，所以也没有过多“关注”秦疏影，只不过检查了一遍姑娘们的穿着、首饰，便安排人上车，前往皇宫。 秦芸芸曾经跟着徐氏去过宫中，秦疏影是第一次去，自然表现得很是忐忑不安。 徐氏领着两个姑娘坐了一辆车，刘妈妈、金环、彩莺和紫藤坐了一辆车。 一路上，秦疏影保持着忐忑和好奇，但也并不多言。秦芸芸此时根本不需要和她周旋，所以并不理会她。 徐氏怕秦疏影看出什么来，倒是会安慰她几句，“宫里只不过比家里大一点，无需畏惧。莲嫔娘娘又是你的堂姐，自然会照拂你。你是莲嫔娘娘的亲堂妹，任谁也要高看你一等。” 秦疏影点头应着，心里却冷笑不止。高看自己一等？这是怂恿自己去冒犯贵人了？ 到了宫门口，又等了些许时间，这才弃车代步，徐氏领着二人往后宫去。丫鬟婆子们自然不得进去，要候着在宫外。 带路的是莲嫔娘娘身边一个叫喜公公的内侍，二十出头的年纪，满面笑容，“夫人，娘娘打几天前就念叨您了！” 徐氏显然和这个喜公公很熟悉，道：“喜公公，娘娘可多亏公公服侍，公公辛苦了。” 喜公公笑眯眯道：“这都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当不得夫人这一声。” 第060章 不懂规矩 秦疏影亦步亦趋跟在徐氏身后，虽然很守规矩地敛眉平视，但眼睛、耳朵都充分调动起来，眼观四方，耳听八方。 她暗暗记下自己走过的路线，又观察着四周的情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皇妃生辰，宫中并不会大办，只不过莲嫔今日的饭食比往日要丰盛一些，皇帝还会有御赐的东西，说不得，皇帝晚上留宿，这才是最大的恩宠。 皇城巍峨威严，内城十分宽阔，路径极多，稍不留神就可能迷路。 一路上不时能遇到一些宫女、内侍，有的和喜公公认识的，会互相打个招呼，多半都是不认识的。 春天已经来临，花朵吐蕊，小草发芽，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皇城中的景致自然十分漂亮。但秦芸芸并没有心情去观赏，却不时观察着秦疏影。 她原以为秦疏影会惊惶不安，却没想到秦疏影居然大大方方，并未东张西望，也没有问东问西，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秦疏影忽然将目光看了过来，秦芸芸吓了一跳，忙收回视线。 秦疏影却挑挑眉，笑了笑，松开自己紧握的双手给秦芸芸看，秦芸芸疑惑地一看，原来秦疏影的手心满是汗水。 秦芸芸撇撇嘴，就说呢，她秦疏影第一次进宫，怎么可能不紧张？原来刚才的镇定自若都是装的。 秦芸芸心里微哂，也安了心。 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莲嫔居住的霜云殿外。 后宫之中，除皇后之外，还有四个妃位，如今只有德妃、淑妃、贤妃三人，缺了宁妃一位。皇后居中宫，其余三妃每人一个宫殿。 妃位以下，就是嫔位，也有三人，分居不同的宫殿。 早有两个穿着绿色宫女装的年轻女子在外等着，正是莲嫔身边得用的姑姑，菡萏和芙蕖。 一见徐氏，就迎了上来，施礼道：“夫人，皇后娘娘说了，夫人携二位小姐在坤宁宫外磕个头就是了。请随我们来吧！” 皇后如今不怎么见外命妇，外命妇进宫却必须给皇后磕头，所以如今都像徐氏一样，单在坤宁宫外磕头。 徐氏道：“有劳二位姑姑了。” 从坤宁宫磕过头回来。 秦疏影感受到了两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平视过去，自然是菡萏和芙蕖。秦疏影心里哂笑，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进入到了殿内，一个年轻貌美的宫妃坐在贵妃椅上，缓缓起身来。但见她云鬓高堆，肤若凝脂，眉目如画，身态婀娜，端的是美人如玉，容颜无双。 这就是莲嫔了。 “臣妇见过娘娘！”徐氏行了个礼。 莲嫔忙上前来扶住徐氏，“母亲，此处并无别人，这等虚礼，您还一直记心上作甚。” 声音甜美如黄莺，初听者无不为之侧目。 “外祖母！” 忽然，一道男声传入耳际，刚要向莲嫔行礼的秦疏影循着那个声音看去，但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子，长身玉立，眉目俊朗，贵气逼人，步履沉稳，缓缓走过来。 这是六皇子！ 果然，徐氏道：“殿下！” 秦芸芸开始行礼，秦疏影也有样学样，行礼，两人齐齐说道：“见过莲嫔娘娘！见过六皇子殿下！” 六皇子坦然受了她们的礼。 莲嫔打量着秦疏影，并未说“无须多礼”“平身”之类的话。 秦疏影眼瞅着秦芸芸站直了身子，她也跟着站直了身子。 菡萏忙道：“七小姐，娘娘并未叫你起来，你不得起身，这是宫里的规矩。” 秦疏影双目含着迷惑，看了看秦芸芸，又看看菡萏，显然意思是说，既然秦芸芸可以平身，自己为什么就不可以？ 徐氏不悦道：“七丫头，这是宫里，可比不得自家，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 秦疏影的双眼瞪得更大了，迷迷糊糊看着徐氏，像是不明白徐氏的意思。 徐氏就是一阵气闷，这秦疏影是真的不懂，还是故作糊涂？ 莲嫔喜怒莫辨，看了秦疏影片刻，但见秦疏影丝毫没有认错也没有纠正的意思，这才素手轻摆，笑意嫣然，说道：“三婶去世得早，七妹不懂礼，也就罢了。七妹，走过来，让本宫瞧瞧。” 不懂礼？ 嫡亲的堂姐就这么给自己定下了不懂礼三个字。 秦疏影垂下眼眸，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规规矩矩走了过去，粉面含羞，将一个初次进宫少女那稀奇又无措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莲嫔笑意盈盈将她看了看，秦家的女儿都长得秀丽端庄，秦疏影也是如此。说起来，秦疏影比秦府其他女儿还多了几分难言的妩媚，多半是继承了龙氏的缘故。 若论容貌，秦疏影并不输给美貌过人的莲嫔。 “七妹，果然是我三叔的好女儿！到了这里，就当时到了自己家里，不要拘束。母亲，都坐下说话吧！” 早有宫人端了绣墩放在莲嫔下首，六皇子和徐氏分别坐了莲嫔的左右位置，秦芸芸站在徐氏身后，秦疏影也有样学样，站在徐氏身后。 倒是机灵！ 莲嫔对六皇子周勤说道：“勤儿，这是你七姨，是娘亲三叔的女儿，今儿是第一次到宫里来呢。说起来，勤儿你也常去秦府，可是见过吧？” “见过。” 周勤双眸眯了眯，淡淡点了个头。 天生贵胄，气质超然，如今又领了差事，沉稳果决，自有上位者的气势，加上一张俊美无暇的面容，高大挺拔的身材，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高高在上，让人无法忽略。 秦疏影迅速将周勤看了个囫囵，没有忽略他目中的冷傲与不屑。 莲嫔既然是秦瑶瑶身死的背后推手，周勤也就不是无辜者。 所以，她和周勤是天生的死对头。 秦疏影含笑看了周勤一眼后，就规规矩矩听莲嫔和徐氏说话。 周勤对秦疏影的笑意没放在心上，这个女子，往常在秦府见过一两次，多数时候都是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两人只是客套地见过礼，并未单独说过话。 今天是莲嫔的生辰，徐氏自然说了一堆莲嫔自己的事情，无非都是要莲嫔保养好身体之类的话。 周勤很少说话，多数时候只是聆听。 秦芸芸和秦疏影站在徐氏身后，也很认真地听着。 第061章 牡丹娇艳（一更） 说着说着，莲嫔忽然道：“母亲，七妹是头一次来宫里，想必也很新鲜好奇，坐在这里听我们说这些也没趣得紧。菡萏，你领着七妹去这附近园子里瞧瞧，若有七妹喜欢的，不计什么，回来都告诉本宫。本宫近日里有些乏困，也没有给七妹准备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七妹若是瞧上什么了，只管告诉菡萏，本宫一定满足你的心愿，好歹不让你白来一趟。六妹，不若你也一并瞧瞧去？” 秦芸芸噘着嘴，撒娇道：“这里我都来了很多次了，再没什么新鲜的，我就陪娘和大姐说说话罢。” 秦疏影显得有些犹豫，道：“娘娘，这样若是遇到什么人了，我不认识，会不会冲撞了贵人给娘娘惹来麻烦？” 要的就是你冲撞贵人。 莲嫔那美丽的面庞，显得却是亲热，道：“不会有的事情。你是本宫的妹妹，在这后宫，只要报出本宫的名头，谁敢不给你几分颜面？你只管放心。” 秦芸芸道：“七妹妹，你看上什么了，只管要就好了。上次我看上了一只绿鹦鹉，就带回家了，你也是见过的。” 秦疏影就笑了笑，“姐姐的那只鹦鹉，的确稀罕。” 秦疏影往日并不太去秦芸芸那里，偶尔去一回，也是略坐就走，那只鹦鹉倒是见过，的确稀罕。 徐氏道：“七丫头，既然如今三房由你做主，你少不得也要拿出一些气势来。有娘娘的看重，你就是到了刘家，也没有人敢将你看低半分。” 话音未落，秦疏影就红了脸，螓首低垂，显得极为娇羞。 莲嫔和徐氏对换了一个眼色，无论秦疏影多能干，最终还是要嫁人，刘俊卿如此青年才俊，秦疏影焉有不动心的？ 只要提到她的婚事，秦疏影自然就会言听计从。 徐氏趁热打铁道：“那刘家可是湖州的望族，在地方上算得上说一不二的家族，可见家里的规矩也是很多的。七丫头你虽然是我们秦府的嫡女，但到底你父母双亡，老爷职位也并不高，若你在刘家受了委屈，老爷也要给刘家几分面子。但有娘娘看重你，这就不一样了，刘家不看僧面看佛面，总归要好好待你才是。” 秦疏影的头更低了，娇羞难耐，道：“大夫人，您就别取笑我了” 菡萏就说道：“七小姐，娘娘这是一番美意。进宫一趟不容易，若不是娘娘看重，七小姐怕是一辈子也进不了宫中来。为了让七小姐进宫，娘娘在皇后娘娘跟前求了情的，毕竟七小姐不是娘娘嫡亲的妹妹。奴婢也不敢领七小姐走远，只在这后院瞧瞧便是。这后院，您可能不知道，那里养着几株名贵的牡丹，此时百花未放，牡丹居然盛开了，端的是难得一见。娘娘也是体恤你爱花，这才使奴婢领你去瞧个新鲜。” 这要是不去，就是对莲嫔一番心意的辜负了。 又是利，又是威，秦疏影再不去的话，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秦疏影脸上就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来，她平日里写字做女工，也没有荒废身体的锻炼，也在宜兰园中开辟了园子，颇养了一些民贵的花木。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姑姑了。” 秦疏影就向莲嫔、周勤行了礼，喜滋滋跟着菡萏去了。 看到秦疏影随菡萏而去的背影，徐氏将探询的目光看向莲嫔，莲嫔不想让儿子知道这些腌臜事，说道：“勤儿，你刚回来这几天，极是忙碌，皇上也看重你，你便忙你的去。” 周勤却笑了笑，母亲不想让自己知道一些事情，自己随了她便是。对这个秦疏影，母亲显然是有所计划的，一点也不难看穿。 不过，母亲做事情自然有她自己的道理，终归是对他们母子有利就是了。 周勤起身来，对徐氏道：“外祖母，皇上交予的差事还没办完，就不陪您了。待我回府后，再亲自来看望您。” 徐氏喜笑颜开，自然连声道：“殿下聪慧过人，得皇上看重，那自然是极好的。殿下的事情要紧，不用顾念臣妇。” 秦芸芸也对周勤颔首，“殿下这一次奉旨办差，不过大半年不见，不但长高了许多，而且气度也愈发不一样了，我都不敢直视了。” 周勤和秦芸芸年纪相仿，开府之后又常去秦府，和秦芸芸的关系自然是极好的。 “云姨言重了。” 两人寒暄了两三句，周勤就走了。 周勤一走，莲嫔的神色就冷了下来，但她进宫十几年，涵养自然是极好的，若非徐氏靠的近，倒也很难发现莲嫔的变化。 莲嫔看了芙蕖一眼，芙蕖就和喜公公退了下去。 莲嫔淡淡道：“三叔的女儿，到底年纪还小了些，不太懂规矩。” 徐氏笑道：“娘娘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这丫头的性子。” 说着，就将楚国公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这些事情，莲嫔早已经知道了，但此时听徐氏亲口说来，感觉又是不一样。 “她竟然这等大胆？父亲还说她已经不信任您了？” 徐氏道：“你父亲就是这样说的。” 秦芸芸迫不及待道：“大姐，这一次，一定要让她吃尽苦头。” 莲嫔淡淡道：“六妹，对不听话的人，就要让她听话，吃苦头算什么呢？” 秦芸芸目中迸放出惊喜，“大姐，你是说真的？” 莲嫔慢条斯理道：“本宫说话，自然一言九鼎！” 秦芸芸喜不自禁，道：“大姐，这样就太好了！她现如今有祖母的庇护，母亲的话她根本就不听。我若说什么，她伶牙俐齿，我就连二姐也说不过她。非但如此，她胆子也太大了！八妹就是她亲手推到那个屋子里去的，简直令人发指！” 莲嫔道：“祖母顾念三叔，自然要庇护她。但是，若她冒犯了贵人，祖母也没办法庇护她。七妹若是能真心珍惜祖母的一片慈心，就应当自己将三叔留下的家财交予父亲、母亲打理，这才是作为秦家的女儿该做的事情。” 徐氏道：“正是这个道理。七丫头真是太不懂规矩了！白白枉费了你祖母的爱护！” 莲嫔意味深长地说：“岂止是枉费了祖母的苦心，也浪费了我这个做姐姐的看重啊！” 第062章 公主驾到（二更） 秦疏影随着菡萏走出宫殿，抬头看了看已经升到半空中的太阳。 阳光明媚，普照万物，她的心却是冷冰冰的。 这么低等的招数，也亏莲嫔使得出来。 菡萏领着秦疏影从后门出去，果然就是一个大园子，早春的景色令人耳目一新，走了一段路，就到了一个花房前。 那里有个宫女守着，菡萏快步走过去，拿出牌子给她看，低声对那宫女说了一句什么，那宫女就放行了。 菡萏就领着秦疏影走了进去，一进花房，温度骤然高了些许，各种花朵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花房里还有两个花娘在侍弄花草，见进来的只是个宫女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子，花娘们也没有过来，照旧忙自己的事情。 花房挺大，设了几个房间，不同的花在不同的房里，菡萏领着秦疏影到了牡丹花那里，此时的牡丹多数还在含苞欲放阶段，但有些许已经盛开，颜色鲜艳，花瓣繁复，一下子就吸引了秦疏影的注意。 菡萏声音并不高，介绍道：“七小姐，这是姚黄、魏紫，你若喜欢，不妨采一两朵，簪在发髻上，一定娇艳明媚。” 秦疏影定睛看去，果然是姚黄和魏紫，开得正好。 姚黄花朵金黄色，花形丰满，光彩照人，气味清香；魏紫花朵紫红色，色彩丰满，花瓣饱满。大的有碗口大，小的有巴掌大，黄色、紫红色和绿色交相辉映，令人叹为观止，爱不释手。遗憾的是，毕竟时令不当，数量有限。 秦疏影一面赞叹，一面也低声说道：“菡萏姑姑，这里总共就只有三株盛开的，我若摘了，娘娘可就少了，这怕是不妥。” 菡萏道：“有何不妥？娘娘吩咐下来的，你只管摘就好了。再说了，七小姐也看到了，那边还有快要开的，少一两朵不打紧。” 秦疏影道：“那我就谢过娘娘一番美意了。只是，我见刚才那有种小花也开得异常热闹，想去看看，看过了再来摘。” 菡萏道：“那等低贱的花，有何可看？七小姐如此娇艳，只有这等名贵的牡丹才配得上。” 秦疏影被奉承得禁不止就笑了，“姑姑，有娘娘在，我哪里配得上牡丹啊。” 姑娘家哪里有不爱牡丹的？哪里有不爱被人夸漂亮的？ 菡萏心中暗自嘲笑秦疏影没见过世面，嘴里却道：“七小姐人比花娇，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自然配得上。” 秦疏影还是不敢摘，但又显然很喜欢那姚黄，一直弯腰仔细欣赏。 菡萏却素手一弯，就采了一朵姚黄，簪在了秦疏影的发髻上。 菡萏低声惊呼道：“七小姐，这姚黄将你的皮肤衬托得越发白皙了，眉目若画，人比花娇。娘娘见到，一定会喜欢呢！” 秦疏影摸了摸发髻，颇有些羞涩，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朵花几乎就是为七小姐而开的，太美了！” 秦疏影含着笑，自然十分高兴。 “你若不信，奴婢拿个铜镜让你瞧瞧。” 秦疏影点点头，既羞涩又雀跃，“有劳姑姑了。” 菡萏道：“七小姐太把自己当外人了，奴婢去去就来，七小姐不妨再看看。” “好。” 菡萏转身就走，秦疏影疾步向前几步，口中叫道：“姑姑，稍等一下。” 菡萏转身回头看她，秦疏影指了指她的下裙，道：“姑姑，你的曲裾上沾染了泥土，进殿怕是会弄脏地板，我见那地板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说是能照出人影也不为过。” 菡萏见自己的裙角果然沾染了一片泥土，痕迹明显，边弯腰低头拍了拍。秦疏影也过来，帮她扯开裙摆，帮她拍了拍泥土。 拍了片刻，秦疏影见泥土被除掉，便回去看牡丹了。 菡萏整理了一番衣裙，但见秦疏影簪着那朵姚黄，正弯腰在看魏紫。 菡萏目中有几分惋惜，说起来，这秦疏影娇俏可爱，虽然迟钝了一些，但是天真纯真，并不讨人厌。 但是，谁叫她碍了娘娘的路呢！ 秦疏影在花房里呆了不过片刻，就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进了花房。 秦疏影此时不在牡丹边，而是到了另一处，在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那进来的人群。一共是三人，两个宫女，一个貌美的少女。 少女身着鹅黄色裙子，年约十一二岁，生得粉面桃腮，双眸灵活，十分美丽，服饰华贵。她显然是经常进入花房的，径直就往牡丹花那边去了。 秦疏影勾了勾唇角，垂下眼帘。 果然，不出片刻，就听到一声惊呼：“姚黄！” 随即，宫女就叫花娘：“这里是谁刚才来过，竟然摘走了一朵姚黄？” 不消说，秦疏影自然被花娘推了出来。 “你是谁？这是德妃娘娘定下的姚黄，谁给你的胆子摘的？”少女身边的宫女不由分说，就将摘花的罪名给秦疏影安上了。 秦疏影将面前这个娇俏可人的少女对上了号。这是德妃娘娘的女儿，富平公主。德妃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是富平公主，儿子便是五皇子。 秦疏影好像是被怒斥吓住了，没有吱声。 那宫女一看，就明白过来，这女子竟然不认得公主，忙道：“这是富平公主，见了公主还不问安。” 秦疏影这才回过神来，道：“臣女见过富平公主。” 富平公主面色平静，并未发怒，但也并未让这个自称“臣女”的女子起身。 谁知道，这臣女也不等自己叫起身，竟然就自顾自站直了身子。 宫女怒斥：“好大的胆子，公主殿下没有让你起身，你竟然敢起身！” 秦疏影却并不畏惧，淡淡笑道：“莲嫔娘娘说了，这宫中但凡是谁，知道我是她的妹妹，都会给几分薄面。公主殿下在此为难我，就不怕莲嫔娘娘知道后，从而与德妃娘娘离心？公主殿下，莲嫔娘娘和德妃娘娘素来互别苗头，五皇子和六皇子殿下也各有打算，但是碍于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莲嫔娘娘和德妃娘娘面子上一直和和气气的。难道公主殿下是要将这个矛盾迅速激化，挑明关系吗？” 第063章 不烂之舌（一更） 秦疏影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语速却非常快，几乎没有别人插嘴的余地。瞬间功夫，她就将这番话说完了，昌平公主顿时就是一阵心惊肉跳，这是哪里来的憨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那花娘已经走远了，没有听见，昌平身边的宫女自然是花颜失色，哆哆嗦嗦看向昌平。 其中一个宫女好歹稳重些，指着秦疏影道：“你，你，你还不赶紧住嘴！” 住嘴？吸引公主的目的达到了，她当然要住嘴了。 秦疏影淡淡一笑，缓缓施了一礼，道：“臣女见过公主殿下！臣女乃大理寺卿秦永涛侄女，莲嫔娘娘的堂妹，秦府排名第七。公主殿下，素来宽厚待人，自然不会计较我的粗鄙言语。臣女并未摘姚黄，公主殿下。” 富平公主年岁还但是心性聪明，德妃娘娘和莲嫔之间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道一二的，这女子竟然三言两语就将德妃和莲嫔之间的关系挑得一清二楚，富平公主不由得微微蹙眉，仔细打量秦疏影。 那宫女回过神来了，见富平公主不说话，便道：“好一张巧嘴！不是你，那是谁？” “是莲嫔娘娘身边的菡萏姑姑，她说那姚黄很美，就摘了一朵。臣女劝阻过她，但她不听臣女劝阻，执意一意孤行，臣女只不过是莲嫔娘娘不得看重的堂妹，对莲嫔娘娘倚重的宫女，自然无奈。” 富平公主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 依旧只是沉吟不语。 秦疏影淡淡一笑，道：“公主殿下不相信臣女的话，也是自然的。若是公主今日无事，不妨看看，菡萏姑姑会如何给臣女定罪？” “放肆！”富平公主刚才只不过被秦疏影大逆不道的话吓了一跳，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对方牵着走，而且秦疏影这番话也明显的不合常理，公主的威仪自然容不得冒犯，“竟然敢糊弄本公主，好大的胆子！” 秦疏影双眸如深潭，平静无波地凝视着富平公主，“公主殿下，是与不是，公主殿下只管看着就是了。” 还从来没有一个小小的官宦千金敢这样和自己说话的，而且秦疏影说的话的确太让人震惊，甚至还涉及到母妃的最强劲对手莲嫔，富平公主心头的好奇难免被勾起。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莲嫔为何要这样？再说了，本公主不惩戒你，反而还要帮你演一出戏，本公主又有什么好处？” 秦疏影淡淡一笑，不愧是深宫里的公主，一听就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来了。自己绝口不提莲嫔，富平公主却笃定这是莲嫔的授意。并且还要配合自己演一出戏，真是聪明，小小年纪就这等聪明，实在难得。 “公主殿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臣女和公主殿下并无任何利益纠葛，菡萏为何偏偏设计要让我冲撞公主？” “巧言令色！本公主又怎么知道，那姚黄到底是菡萏摘了，还是你摘了？” “公主殿下，这个其实很简单。花房就这么大，臣女进来后一直没有出去，公主殿下一声令下，叫人一搜便知。” 富平公主轻哼了一声，“你倒是聪明，可本公主执意那花就是你摘了，你待如何？” “那样的话，公主殿下就看不到一出好戏了。” 富平公主定定看着秦疏影，秦疏影不畏不惧，坦然视之。 蓦然，富平公主收敛了那老成持重的神情，换上一幅天真烂漫的表情，“有趣，有趣。既然如此，本公主若是不看着一出戏，倒是枉费跑这么一趟了。那你说吧，莲嫔为何要这样做？看能不能说服本公主。” “是。莲嫔此举，无外乎让臣女冲撞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乃我大周贵女，岂能被小小臣女冲撞，按照规矩，自然要惩戒臣女。臣女在公主的威仪之下，心中惊惶，如同惊弓之鸟。若是莲嫔娘娘能护得臣女颜面，臣女自然对莲嫔感恩戴德。” 富平就奇道：“你方才说，你是她妹妹，她护着你，不是理所当然吗？” “公主殿下可曾听说，近日京城中有一种赤砂糖，不过月余，竟然将黑糖铺子打击得一蹶不振，那赤砂糖商铺赚得盆满钵赢。” 富平公主缓缓摇头：“这赤砂糖，本公主倒是吃过，味道很不错。不过，那商铺的事情，委实不知。” “不瞒殿下，赤砂糖就是臣女所产，不过月余，除去商铺成本，盈利竟然达六成，是个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如今这方子只有我一人持有，厚颜说一句，臣女只生产这赤砂糖，一年下来，利润足有五六万金。” 饶是富平公主也被惊到了，“竟如此丰厚！” 想她堂堂公主，食邑丰庶，一年也不过十几万金。当然，宫中赏赐、拨付的不计。 “正是如此。公主殿下，我是莲嫔娘娘的堂妹，父母早亡。这赤砂糖是亡父留给我的谋生之道，乃我独有。怀璧其罪的道理，公主殿下自然是知道的。” 富平公主脸上就露出一股奇怪的神色来，像是明白了什么。 秦疏影不再往明里说，但言外之意，却是谁都能听出来了。 “不过，你告诉本公主这些，对本公主又有什么好处呢？再说，就算本公主帮了你，你到底是莲嫔的堂妹，同气连枝的是你们，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 秦疏影淡淡一笑，道：“如今边关战事不定，将来太子殿下登基，公主殿下如今却还未婚配，不知道若是边国需要和亲公主，殿下又将如何自处？” 富平公主悚然一惊，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秦疏影这算是说得客气了，实情就是，父皇如今身体有恙，怕是撑不过两三年了。那时候，自己刚到婚配的年纪。若是太子登基，自己可不就是 她有两个公主姑姑，就是被和亲远嫁他乡的。 那两个姑姑，都是父皇同父异母的妹妹。 五年前，又有一个永兴公主被远嫁，虽然永兴公主并不是真的公主，那也是因为当时真正的公主没有适龄的。 秦疏影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意思就是，既然关起门来是一家人，为何你父皇一登基，就将妹妹远嫁他方？说不得，等太子一登基，你也有可要远嫁。 皇家，听起来名头大，其实里面的倾轧斗争，其激烈程度比宫外不知道残酷了多少倍。 秦疏影又道：“殿下今日并不需要帮助臣女，只要任由事态发展就好。但臣女却会铭记殿下不罚之恩，他日若有需要，定然不会推辞。” 第064章 时局在胸（二更） 富平公主还在沉思间，秦疏影眼角一扫，扫到一个绿色的身影，冷然一笑，就跪下了，慌乱间又抓花了自己的发髻，头上的钗环歪斜。 秦疏影惶然道：“公主殿下恕罪！” 菡萏匆匆赶来，匆匆看了一下富平公主，但见她神色不明，菡萏忙施了一礼，道：“公主殿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秦疏影心中一哂。 她本不需要向富平公主说那么多的，只要自己看到菡萏来了，往地上一跪，把后面的戏一演就是了，后面的剧情也不会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是，她就是要告诉富平公主，莲嫔此人到底有多薄情。对自己的堂妹都可以这样，对目前依附的德妃，自然也不会真心到哪里去。 天下人都知道，太子性格软弱无能，而且刚愎自用。 皇帝虽然称得上是一代明君，但是在对待儿子的态度上，却让人猜不透。明知太子性格如此，却从来没有透露出废除太子的心思。 皇帝如今成人的皇子中，除了太子，还有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年纪相差不大，七皇子十四岁，四皇子十九岁。 四皇子生母卑微且早亡，但四皇子早就跟随皇帝出征过，如今随军多年，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军中的威望很高。 五皇子是德妃的儿子，比周勤大一岁，今年十六岁，德才出众，处事利落。加上德妃娘家是梁国公府，虽然比不得楚国公府是开国功勋，但也是德妃的曾祖父通过军功挣来的爵位，自然也是德高望重，门第不同一般。 六皇子是莲嫔的儿子，也是德才出众，心思缜密，机敏果敢。只是出身上低了那么一点，莲嫔娘势力也远远不及德妃，岂但不及德妃，就连七皇子的生母康嫔也远远比不上。 七皇子是皇帝诸多儿子中，极得皇帝欢心的皇子。他长得极其俊美，据说上街被人瞧见，竟然堵了街道。但他却不是绣花枕头，极为聪慧敏捷。生母康嫔的父亲，乃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非一般人能比。 四皇子一心拥护太子，其余皇子表面上都拥护太子，其实私下里都有一本账。 莲嫔是依附于德妃的，康嫔则独成一家。 他们的儿子自然是和母亲站在一条线上的。 这些事情，自然没有人主动告诉她，都是她结合前世在坊间了解到的传闻，以及这半年来的打探后，自己琢磨出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 每一个模糊的消息，每一个蛛丝马迹，她都不曾放过。 细细分析，细细琢磨。 看邸报、看图志，一样一样琢磨，一样一样对比。 从刚才富平公主的反应来看，自己琢磨的这些事情，竟然十有**是真的。比如，德妃和莲嫔的暗地勾结，比如，太子对五皇子的忌惮，德妃对太子的提防，等等。 重活一世，她没有任何优势，有的只有前世历练积累下的生意经，以及一颗小心翼翼，不放过任何力量的心。 富平公主显然是个聪明人，虽然这会儿对自己的话信了三分，但事后她在告诉德妃的时候，也未必会尽相信自己的话。 没有关系，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就有发芽的时候。 果然 富平公主面色平静，只含含糊糊说：“这是秦府七小姐？也太没规矩了！” 秦疏影清清的眸子看似平静，深处却有了一丝涟漪：利益面前，谁也不会无动于衷。富平公主虽然对自己的话还将信将疑，但已经不妨碍富平公主对莲嫔产生戒心。 当然，富平公主看起来并不愚蠢，相反还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他日里对莲嫔的亲近自然也未必就是真的。 菡萏只道那姚黄被摘的事情事发了，解释道：“公主殿下请恕罪！奴婢衣裙着了泥土，方才回寝宫换衣裳去了，叮嘱七小姐在此好生赏花。没想到还是冲撞了公主殿下。七小姐，还不向公主殿下赔罪？” 秦疏影跪在地上，扬起头，神色有些莫名，“菡萏姑姑，我，我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啊！” 菡萏这才一愣，发现秦疏影发髻凌乱，并没有那朵姚黄。 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道：“这公主殿下说你不懂规矩，你就是不懂规矩，就应当给公主殿下赔罪。” 富平公主就是一声冷笑，她身边的宫女道：“我倒是不知道，菡萏姑姑如今可是了得，嘴一张，就让我们公主担了个跋扈的名头。” 富平公主往日里可不是这样的，虽然贵为公主之尊，脾性却并不骄纵，为何今日这样火气大？秦疏影发髻凌乱，难道是刚才挨打或者撕扯过？这倒也说得通，否则那姚黄如何没了行迹？ 菡萏只当富平公主是因为秦疏影摘花而迁怒自己，这才和往日里对自己的和颜悦色有所不同，心中暗喜，面上却陪笑道：“都是奴婢话语不当，公主殿下切莫和奴婢计较。” 富平公主就道：“本公主当不起你的话。本公主只问你，这里少了一朵姚黄，你可知道去哪里了？” 菡萏就是一脸的为难之色，将目光看向秦疏影，说：“七小姐，你，你难道没有实话实说吗？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公主自然也是君。 秦疏影惊诧之色毕现，道：“姑姑，那姚黄” 却面露难色，似是不敢往下说。 菡萏摇头道：“那姚黄是德妃娘娘心爱之花，公主殿下孝顺，特地亲自栽培了，是要给德妃娘娘鉴赏的。如今七小姐摘了花，饶是莲嫔娘娘与德妃娘娘要好，也不敢包庇你。你，你，七小姐，你怎么还不赶紧向公主殿下赔罪？公主殿下，都是奴婢的不是，都是奴婢没有看好七小姐，若不是奴婢离开这么一会儿，七小姐也不会犯下这错误” 说着，菡萏就跪下去，头撞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菡萏磕完头，看到秦疏影竟然还只是直愣愣跪着，惊得“魂飞魄散”：“七小姐，你，你怎么不磕头赔罪？” 秦疏影这才像是回过神来，说道：“姑姑，我并未摘花，公主殿下也未曾怪罪，应当是不用赔罪吧。” 菡萏又惊又急，“那姚黄若不是你摘的，还能是谁？七小姐，你这么说，可是欺君之罪。你，你你赶紧赔罪啊！” 第065章 挑拨离间（一更） 秦疏影面色平静，看向富平公主。 富平公主面色不虞，道：“本公主没时间听你们闲扯，这花房只有你二人进来过，我只问你们要姚黄。” 菡萏恨铁不成钢地对秦疏影道：“七小姐，公主殿下最是仁厚不过，只要你认了错，公主殿下未必会严惩你。你还不快快赔罪、认错。” 秦疏影的双眸清亮，看着菡萏，眸中却又像是闪过一丝狠厉。 正在此时，听得外面一声 “莲嫔娘娘到” 一阵香风送来，莲嫔来得很快，看到眼前的情况，自然吃了一惊，“富平，疏影这是怎么啦？” 富平公主身边的宫女道：“娘娘，我们殿下来摘姚黄，是要给德妃娘娘鉴赏的，这可是今年头一批花儿。谁知道，昨儿看好的那朵开得最好的姚黄，居然被人摘了。这花房，今日只有菡萏姑姑和你这堂妹进来过，菡萏姑姑说是你这堂妹摘了，你这堂妹却一句话也不说。娘娘，你来得正好，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莲嫔那美丽的双眼眨了眨，似乎不敢相信，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本宫这堂妹，原是在南边长大的。三年前，本宫的三叔夫妻双亡，堂妹才回到京城，诚心为父母守孝，三年时间都没迈出秦府大门。今儿进宫，算是第二次。这三年中，父母忙碌，堂妹守孝，疏忽了礼仪和规矩，倒是让公主见笑了，本宫在这里代堂妹向公主赔罪了。” 说着，就是盈盈一屈膝，算是赔礼了。 一番话说得真是漂亮。 三言两语，就将秦疏影贴上了不懂规矩的标签，又将摘花的事情安在了她头上。 富平公主自然不会受莲嫔的礼，侧过身子，道：“娘娘何需如此大礼。” 莲嫔盈盈一笑，道：“我三叔夫妻双亡，我不替七妹操心，还有谁呢。公主殿下放心，纵然她是我妹妹，我也万万没有包庇的，做错了事情就应当受到惩罚。七妹，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德妃娘娘乃是四妃之首，你未经允许就摘了德妃娘娘最喜欢的姚黄，按照宫中的规矩，应当打你三十板子。” 说到此处，莲嫔故意顿了顿，果然，她看到秦疏影方才平静的神色变了变，脸上浮现出恐惧和惊惧。 一个闺阁少女，在宫中挨了三十个板子，必定是惹怒了贵人，出去后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又有谁敢娶她？ 莲嫔心中满意，期待看到秦疏影接下来惊慌失措的神情和哀求，那时候，她就可以充当好人，替秦疏影求情。 富平公主此人，年岁尚幼，天真活泼，与德妃娘娘的精明厉害不同。加上自己在德妃面前也有几分面子，往日里待富平也挺好，自己若是求情，想来富平也不会过于坚持。至于花儿么，又不是只有这一朵，那里不是还开着两朵么。 但是，预期的事情却并未发生，只听见秦疏影道：“娘娘，那姚黄，并不是我摘的。” 莲嫔自然不信，虽然刚才她也有些许的疑惑，为何秦疏影发髻上并没看到姚黄，但方才菡萏亲口来告诉她，那花朵已经在秦疏影发髻上簪着。所以，她笃定，就算那花掉了，也必定就在这周围，进入花房的只有秦疏影和菡萏，花只能是秦疏影摘的。 莲嫔耐心劝解：“七妹，你别害怕。你若现在认错，公主殿下仁厚，说不得还要网开一面。若你执意执迷不悟，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三十个板子还是轻的。” 问也不问，口口声声就是自己摘了花。 这样着急，演戏也不是这样演的么。 秦疏影看向富平公主，富平公主平视着她，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神色。 富平公主这么聪明，自然已看清楚这其中的猫腻了。 秦疏影看看站着莲嫔，又看看菡萏，神色极为挣扎，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莲嫔叹口气，道：“七妹，公主殿下宅心仁厚，你若能诚心赔罪，事后又诚心弥补，本宫必定会向公主殿下求情。若是你一再执迷不悟，拒不认错，本宫也没脸面在德妃娘娘面前替你遮掩一二。” 秦疏影双眸闪过寒意。 自己已经给了她机会了，她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让自己从此让京城所有贵人都厌弃吗？要这么迫不及待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秦疏影犹疑了片刻，方才指着菡萏的衣裳道：“娘娘娘，那，那姚黄不是在菡萏姑姑的袖口里么？” 这句话，简直就是石破天惊，众人齐刷刷看向菡萏的衣袖，却并未看出异状。再一凝视，果然发现了不同之处，菡萏宽大的右手衣袖高高凸起。 富平公主身边的宫女忙将她的衣袖掀起，眼睛就是一亮：“公主，姚黄！” 姚黄被拿了出来，却只有半朵，而且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 菡萏根本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事情，“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簪在了七小姐头上怎么会” 富平公主和莲嫔自然都听懂了。 富平公主的脸色很难看。 秦疏影低着头，一语不发。 在帮菡萏拍打泥土的时候，她迅速将姚黄撕扯开，将其中一半连同花蕊塞进了菡萏的衣袖中。另外一半，她在菡萏走后，迅速吃到了腹中。一整朵花太大，放到菡萏的袖子里容易被发觉。 “这七妹，你怎么知道这花在菡萏的袖子里？难不成是你放进去的？” 莲嫔心如电转，这才懊恼自己没有将徐氏的话放在心上。 徐氏说秦疏影这丫头诡异得很，几次算计都没能成功，反而叫自己落了下风。她当时根本不相信，只以为母亲夸大其词，一个足不出户的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自己若是出手，略施小计就能让她乖乖听命。 秦疏影清亮的双眸看着莲嫔，镇定而从容，一丁点慌乱都没有，“娘娘，你为何笃定这姚黄是我放进去的？难不成你亲眼看见了？” 莲嫔被问得哑口无言，又看到富平公主那平静若湖面的神色，莲嫔心里暗暗叫苦，又暗暗奇怪，只得立刻改口，道：“这都是本宫心急了，听了菡萏的话，一时不查” 第66章 再战告捷（二更） 莲嫔话音未落，秦疏影接口道：“娘娘果真太心急，我还以为娘娘亲眼看见我把姚黄放在了菡萏姑姑的袖子里。说起来，菡萏姑姑比我要大个六七岁，又是宫中的老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然是最清楚的。菡萏姑姑自己摘了花，方才却口口声声当着公主殿下的面说是民女摘了花。这样一来，莲嫔娘娘以为是民女摘了花，不得不向公主殿下求情，岂不是让公主殿下左右为难。若说民女没有摘花，公主殿下拿什么向德妃娘娘交代？若民女摘了花，宫中人多口杂，不知道的人传下来，还以为莲嫔娘娘故意借着一朵花来打德妃娘娘的脸，来试探德妃娘娘的态度。菡萏姑姑，莫非你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竟然要挑拨莲嫔娘娘和公主殿下，乃至德妃娘娘的关系？” 秦疏影口齿清晰，语速极快，眨眼功夫就将话说了个一清二楚。 莲嫔的脸色就变了，因为秦疏影说得实在是太准 她本就是想借着这件事来试探德妃的态度。 四妃缺一，皇帝有补充一个名额的意思。至于补充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非莲嫔，就应当是康嫔。 莲嫔自然没少在德妃面前表露一二，德妃却一直没有个态度。 莲嫔虽然知道此事难成，谁叫康嫔娘家比自己娘家硬气呢，但对德妃也产生了一些怨怼。 皇后什么事情都不管，德妃娘家底气足，德妃在皇帝面前是说得上话的。如果德妃愿意替自己说说话，自己的筹码就增加一成，与康嫔分庭抗礼不在话下。 但德妃却没有任何表示。 “七小姐你” 自从被发现姚黄在自己袖子里的时候起，菡萏就一直处在震惊和恍惚中，秦疏影这番话下来，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几乎不敢相信秦疏影竟然说得出这番话。 莲嫔也反应过来了，急急阻止：“七妹，住口！” 秦疏影道：“大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菡萏这等吃里扒外的奴才，竟然自作主张，这等陷害大姐，大姐可不能被她蒙骗了！大姐如果不处置菡萏，难道菡萏的举动都是大姐授意的吗？大姐，德妃娘娘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授意菡萏做出这等事情？难道大姐对德妃娘娘心存不满？还是六皇子殿下对德妃娘娘不满？” 莲嫔脑海里迅速闪过徐氏说过的一番话，对自己今天的举动无比后悔，但此时此刻，她已经没心思去后悔了，她要阻止秦疏影说出更加令人心惊肉跳的话来。 “放肆！” 莲嫔眸中寒云凝聚，厉声斥责。 往常，她如果柳眉竖起发脾气，霜云殿里的宫女太监们无不战战兢兢，情急之下，她料想秦疏影必然也会畏惧。毕竟她久居上位，威仪隆盛。 谁知道 “大姐，公主殿下在此，你怎么能这么不顾及身份和体面，就这样斥责菡萏？要处理，也要等回到公主殿下走了再说啊！知道的知道你痛恨菡萏吃里扒外，怒极攻心。不知道的，以为你这是当公主殿下年纪又素日里脾性温和，宽厚待人，大姐你并没有把公主殿下放在眼里。” 莲嫔下意识去看富平公主，富平公主脸色平静，却看不出喜怒。 莲嫔心里就是一慌，方才秦疏影说的话实在由不得富平不多想，就连自己也被秦疏影说得心慌了。 “富平，我七妹不懂宫里的规矩，满嘴胡言乱语，富平” 富平公主却矮了矮身子，行了个礼，说道：“娘娘，姚黄我已找到，就不妨碍娘娘处置菡萏了。母妃还在等我，我先行一步。” 说罢，也不管莲嫔的惊慌，径直就走了。 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秦疏影一眼，眼中的复杂情绪，难以表述。 莲嫔看着年岁尚幼的富平步履稳稳离开的模样，心里就是一阵窝火。 别看自己和德妃面上好，富平公主平日里也和自己很是亲近，自己也乐得扮演一个慈爱的“母妃”形象。实际上，这个富平公主非常聪明，随着年岁渐长，颇有德妃的精明之势，一点也不好糊弄。 自己在宫中辛辛苦苦走到今天，德妃功不可没。当初，自己不过是个地位低微的美人，是德妃提携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虽然近期因为四妃的事情她对德妃有些怨怼，但她也没有失去理智，她还不敢和德妃当面锣对面鼓对立。 难道今天就因为秦疏影这个死丫头，就要和德妃站到对面去吗？ 莲嫔目光寒得似是淬了毒，柳眉倒竖，“七妹，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疏影缓缓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巧笑嫣然，明眸似水：“娘娘，妹妹劝你还是速速处置了菡萏，然后去给德妃娘娘请罪。公主殿下刚才走的时候那番话，娘娘难道没有听明白吗？这样的事情，当然是去的越快越好，越早越好，想必德妃娘娘会留娘娘说话。既然如此，妹妹也就不便多加打扰娘娘办正事了，妹妹这回去了就和大夫人、六姐姐说清楚，回秦府。” 菡萏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事情至此，她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娘娘，娘娘求求你奴婢，奴婢” 奴婢都是听从你的吩咐去做事情，你可要救救我，保住我的小命啊。 秦疏影直直看着菡萏，居高临下，语带嘲讽：“菡萏姑姑，身为娘娘的亲信，你怎么能让娘娘难做呢？你若自行请罪，就像刚才要我一定请罪那样，态度诚恳，说不得德妃娘娘会饶你一命呢！怎么，刚才还口口声声教我请罪，教我宫中的规矩，这么快就忘了？” 菡萏就像看见鬼一样，直愣愣看着秦疏影，眼珠子也不会转动了。 她就不明白，这么一个看似无害又不懂礼数、无甚见识的小娘子，究竟是怎样将那姚黄放入自己的袖中，又如何巧舌如簧，将自己逼入到挑拨宫妃关系这场凡涉必死的死胡同里去的。 跟随莲嫔来的芙蕖也是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疏影。 莲嫔心里窝火，秦疏影又是这样牙尖嘴利，莲嫔右手一扬，就要打秦疏影。 第067章 毫无畏惧（一更） 秦疏影却微微一侧身，就躲了过去，明眸似水，笑容灿烂。 “娘娘，要打菡萏这样的事情，就不劳娘娘亲自动手了。一会儿去见德妃娘娘，自然有人代劳。不知道是三十个板子，还是四十个板子，或者更多呢？妹妹不懂宫中规矩，自然是不懂的，莲嫔娘娘自然之道。既然娘娘这么忙，妹妹不敢再打扰，就此告辞！” 说罢，莲步轻移，拐过莲嫔，就走了过去。 莲嫔被气得浑身发抖，但她身为宫妃多年，知道事情的轻重，知道此时最紧急的事情并不是和秦疏影争高低，而是要去向德妃请罪。 不过，事情总要问个明白。 “站住！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秦府才是你的依仗？难道你不知道，如果没有本宫，刘家根本不会愿意和你结亲？刘俊卿那等人才，怎的会要你？” 又拿婚事来让自己退步吗？ 这个婚事还有用，今天不用向莲嫔挑明了说。 秦疏影停下脚步，缓缓转身过来，眸中闪过一道厉色，唇角含笑，讥讽暴露无余，道：“娘娘，秦府是我的依仗，这句话，你相信吗？” 莲嫔就是一愣，是啊，自己母女设计要坏她的姻缘，要夺她手中的银钱，怎么可能是依仗？是催命符还差不多。 “娘娘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却要妹妹来相信，娘娘这真当妹妹是傻子呢？二姐是怎么死的，娘娘这么快就忘记了？难道娘娘从来没梦见过二姐？用着二姐的钱，却害死二姐的命，娘娘就这么心安理得？娘娘就真以为这天下就没有人怀疑？” 莲嫔的瞳孔就是猛地收缩，连本宫两个字都忘记了，厉声怒斥：“胡说八道，血口喷人！谁说秦瑶瑶是我害死的？” 秦疏影轻轻一笑，仿佛这件事她浑然不在意，“是与不是，娘娘自然心中有数。反正，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认为，二姐的死与你有关，这就够了。就算娘娘杀了我，这个世界还是有人知道的。娘娘，你真是个好母亲，就这样让六皇子染上洗不掉的恶名，六皇子将来若是知道自己有这样的一位好母亲，必然会十分欣慰！” “你你给我站住！” 不管莲嫔怎么怒吼，秦疏影一路远去。 莲嫔气得胸口猛烈起伏，她一个趔趄，几乎栽倒在地。芙蕖忙扶住莲嫔。 秦疏影离去之前的这番话，给了她狠狠一锤。 秦瑶瑶的死，居然被秦疏影知晓了其中的蹊跷？非但如此，除了秦疏影，还有别人知道？ “娘娘” 菡萏想去扶她，又不敢上去。 秦疏影临走的那番话，让她惊讶之余，对莲嫔产生了一丝惧怕。 敢对自己的堂妹下手，竟然还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过？ 这样的莲嫔，难道会顾念自己这么一个宫女吗？ 她能想到的事情，莲嫔自然也能想到，她目光森然，看向菡萏，“菡萏” 菡萏跪在地上，吓得就是一瘫，然后又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不，娘娘，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莲嫔深深吸口气，目光变得柔和了几许，“菡萏” 芙蕖知道菡萏心中想的是什么，忙道：“菡萏，娘娘待你不薄，今天的事情也是娘娘一时不查，才会被七小姐钻了空子。你且放心，娘娘必然会在德妃娘娘那里为你求情。” 菡萏脑子瞬间就清明了许多，难不成自己还能学着秦疏影去对抗莲嫔不成？ 菡萏回过神来，芙蕖这是在指点自己怎么做呢，忙向着莲嫔磕头：“娘娘，多谢娘娘！刚才七小姐说的话，都是空口无凭，栽赃陷害娘娘！” 被芙蕖这么一说，莲嫔胸的脑子清明许多，深深吸口气，硬生生道：“你能看清她的险恶用意就好，起来吧。” 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情都做不好！只是如今不是发作菡萏的时候，还有芙蕖在身边，不能让芙蕖寒了心。 菡萏在地上跪得久了，咬着牙慢慢起身，也不敢去揉膝盖。 莲嫔手脚冰凉地站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秦疏影那似笑非笑，不以为然的神态，莲嫔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一般的女子，尤其是世家大族、官宦之家的女子，都知道家族和重要性，知道一荣俱荣的道理。若是没有后台富足的娘家，女子自然是过不上富足的生活若是没有娘家的撑腰，女子在夫家也过不好。 所以，家族的荣誉就是女子的依仗家族的兴旺，更是女子的依靠。 秦疏影那冰冷冷的双眸中，竟然看不到对秦府的依恋。提起秦府，她的讥讽之意毫不掩饰。她就 还有刘家的婚事在，就不相信捏不住她！ 一个弱女子，既得了伯父伯母的厌弃，又被刘家退婚，且看她怎么蹦跶！祖母就算想庇护她，也是不成的！若被刘家退婚，母亲自然不可能让她择个“好”去处，那才算是报了今日的耻辱 莲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秦疏影那讥讽而冰冷的双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声音依旧如黄莺一般悦耳，“跟我去德霖宫！” 秦疏影走出花房，抬头看了看明媚的阳光，深深吸口气，胸腔中那股激荡之情才逐渐缓和下来。 她在原地站立了片刻，往霜云殿的方向而去。 莲嫔为什么会这样毫无顾忌，自己怎么能不明白？她不就是拿准了自己不可能反抗么？皇权之下，谁敢不服？ 皇权？一个宫妃，也敢称皇权？身为宫妃，受到的限制和监视比平民只多不少，处处掣肘，处处陷阱，自己根本就不用怕她。 她怕的是，暴力。 若是谁要将她用武力打死，她才会毫无反抗之力。 只可惜，这些人算计来算计去，都想显示他们的聪明，却根本算不准自己的弱点。 秦疏影消失了片刻之后，紧挨着花房的一棵树上，浓密的松树树冠中，掉下一条死虫子。 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一个青年男子躺在树冠之中，嘴里叼着松针，一直盯着秦疏影离去的那个方向。 “秦疏影？够狠！够聪明！” 此人赫然就是梁辙，此时，他身着侍卫服，直到秦疏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闭上了眼睛。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女温柔的笑容和温暖的手，“弟弟，你怎么又淘气了？来，姐姐给你把衣服脱下来洗洗。” 他的姐姐，如果当初也有秦疏影这样的狠绝，是不是就不用被人陷害？ 不，不怪姐姐。他当然从来都没有怪过姐姐，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的人。 如果不是那个贱人拿自己做威胁，姐姐如何会被人轻易害了？ 第068章 姐妹情深（二更） 霜云殿。 看到秦疏影眉头紧锁着进来，发髻还有些凌乱，秦芸芸就抑制不住心头的雀跃，莲嫔并未出现她也没注意到。 “七妹妹，你这是怎么啦？” 秦疏影欲言又止，看看秦芸芸，又看看徐氏，吞吞吐吐道：“我自己没，没什么。” 秦芸芸就是一喜，看来事情是成了，哼，今日她冲撞了贵人，回去后，祖母一定会恼怒，刘家的婚事说不得也就作罢了。 秦芸芸关切地拉着秦疏影在绣墩上坐下：“七妹妹，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你就说说，我好帮你分析分析。” 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吧？ 秦疏影坐得笔直，却依旧不回答秦芸芸的提问，只道：“六姐姐，我并没什么事情。” 徐氏道：“七丫头，但凡有什么事情，都有娘娘为你做主，无需害怕。” 秦疏影微微睁大眼睛，明亮亮的眼睛看着徐氏，带着恍然大悟的神态，“但凡什么事情，娘娘都可以做主么？” 徐氏扬起一个骄傲的笑，“那是自然的。” 秦疏影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徐氏见她恍有所悟，心里便道，这事情怕是成了，想到以后这丫头手中的铺子就要为自己所用，花不完的银钱源源不绝，由不得就喜笑颜开。 “七丫头，这便是有人撑腰的好处。你想想，若不是娘娘，你能来宫中？这说出去，多少人羡慕七丫头你得了娘娘的青眼。日后在刘家，若是有那不会看眼色的要开罪你，也要掂量掂量。” 秦疏影微微低了头，似是有些羞怯。 这大约是认可自己的话了？ 徐氏越发心花怒放，面上却是极为端庄，道：“姑娘家清贵，回去后，七丫头就好生待嫁，不要再在外行走，说起来名声不好，刘家就算看娘娘的面子，说不得也不喜。若是刘家不喜，七丫头日后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秦疏影又抬起头看了徐氏一眼，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氏只当她都听进去了，心里高兴，端起茶就喝了一口，又用帕子按了按唇角。 秦芸芸心里恼怒，却知道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也知道母亲还有后手，自然有办法叫秦疏影人财两空。 便说道：“七妹妹，龙师傅回来了，我们好生习女红、琴棋书画，学习中馈才是我们这等书香门第的女子该做的事情。再者，如今天气渐好，母亲是要带我们出去走走的，见一见贵妇人们，开开眼界，也结交一些闺中好友。七妹妹，你那劳什子铺子，且交予母亲帮你管去，保管妥妥帖帖，再无不妥。你是不知道，京中的世家大族和贵族小姐们，最是厌恶财大气粗的暴发户，若你还是成天在铺子里来去，她们定然是不会与你结交的，少不得要编排你的不是。七妹妹，你可不能因小失大。” 秦疏影双眸如清水，定定看着秦芸芸，很认真地听她说完了这番话。 秦疏影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乖巧了，秦芸芸心里暗自得意，徐氏也颇为称心。 “七丫头，你六姐姐这番话，掏心掏肺，只有自家姐妹才这样顾念你。那几个铺子，还是我帮你看着好。今时不同往日，刘家已经知道你名下管着这么多铺子，已经有些不喜了。你想想那刘家公子，多出色的儿郎，这马上就要下场，当初得秀才就轻而易举，这放榜了还不得个进士回来？若知道七丫头你如那商人女子一般抛头露面，亲自打理铺子，心里能高兴？此一时，彼一时，七丫头可要想清楚了，刘家这门亲事，可是七丫头你如今能得到的最好的亲事了。也是刘家看娘娘的面子，要换做他人，知道七丫头你如此行径，早就将这门亲事作罢了。” 秦疏影听完了，盈盈一笑，说道：“大夫人说得极是。” 可不极是么？ 刘家可不就是看莲嫔的面子，这才没有作罢这门亲事么。 见秦疏影这等上道，徐氏不无得意，“那便这样了。” 秦疏影坐在那里，笑盈盈的，看不出任何不妥。 秦芸芸心里讥讽一笑，等回去将铺子的权夺过来，再将她得罪宫中贵人的事情告诉老祖宗，看你还怎么笑！ 徐氏如今话也说完了，周围有几个宫女也不是莲嫔的心腹，话自然不能说得更透彻，便不再提起，只开开心心喝茶。 坐着无聊，徐氏便问不远处的小宫女，“娘娘如何还未回来？” 小喜子方才见莲嫔未归，出去打探消息，自是不在。 那小宫女并非莲嫔的心腹，自然不知道莲嫔的计划和行踪，只道：“夫人，奴婢不知，这就去看看。” 徐氏点点头，那小宫女正要去，秦疏影却道：“这位姑姑不用去看了。方才菡萏姑姑犯了事，娘娘已经带着菡萏姑姑去德霖宫请罪了。” “去德霖宫了……什么？你说什么？” 徐氏一时太过惊诧，失手将杯子掉在了地上。好在那里铺设了地毯，杯子并未破碎。 秦疏影依旧是盈盈笑意，道：“菡萏冒犯了富平公主，娘娘去德霖宫向德妃娘娘请罪了。侄女不懂宫中的规矩，听娘娘说起来，菡萏大约是少不得有三十个板子吧。” “不是……你……” 秦芸芸愣了片刻，霍然起身，手指着秦疏影，想要说什么，却在一瞬间之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手指也收了回去。 她惊骇地看着秦疏影，脑海里掀起了惊天巨浪。一种莫名的感觉瞬间击中她的心脏，她几乎不能呼吸。 徐氏脑子转了两转，瞬间就清楚了：菡萏这是失手了！ 菡萏领着秦疏影出去后，又回来过，看她那神色，应当是秦疏影已经入彀了。自己只当莲嫔出手，哪里有不成的，故而根本没想太多。 如此看来，秦疏影这是将菡萏绕进去了！ 秦疏影笑意还在唇畔，道：“菡萏不知道受了什么人的指使，竟然挑拨德妃娘娘和莲嫔娘娘的关系，打三十个板子下来，说不得要去半条命。大夫人，你说，这菡萏明明是莲嫔娘娘的贴身宫女，却要试探德妃娘娘的态度，这不是让德妃娘娘恼怒莲嫔娘娘吗？唉！我真是为莲嫔娘娘堪忧啊！” 徐氏晃了一晃，几乎要跌倒。 第069章 对峙皇子（一更） 秦疏影上前一步，扶住了徐氏，道：“大夫人，这是怎么了？六姐姐，你可知道？是不是今晨进宫未用食，大夫人这是饿得撑不住了？既然如此，我等便回去吧，想来莲嫔娘娘也不会见怪。说起来，娘娘今日里定然要长跪德霖宫前，宫中落锁之前，怕是回不来了。今日本是莲嫔娘娘的生辰，竟然出了这等事情，这叫娘娘情何以堪？” 徐氏像是看鬼怪一样看着秦疏影，心里头寒意森森，却没有力气去挣脱秦疏影的搀扶。 秦疏影仍旧自顾自说道：“六皇子殿下不知道知道了没有？说起来，这都是莲嫔娘娘用人不慎，将六皇子殿下也绕了进去。六皇子殿下如今办差，好不容易得了看重，将来是要得重用的。如今这事情一闹，六皇子殿下是不是也要受到申饬？真是为莲嫔娘娘堪忧！” 秦芸芸只觉得头重脚轻，重重坐了下去，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丝毫血色。 她怎么敢？ 怎么敢？ 秦疏影眼眸如水，奇道：“六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也是饿的不成？幸好我今早吃了东西。既然如此，这位姑姑，劳烦你回头给莲嫔娘娘告知一声，我们先回去了，夫人的身体要紧。” 那个小宫女此时回过神来，惶然道：“七小姐，这……两位姑姑都不在，喜公公也不在，奴婢做不得主。” 秦疏影盈盈一笑，将徐氏扶着坐下，道：“大夫人，你看怎么办？” 徐氏缓缓将目光投向秦疏影，只见她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平静的面容。之前看的时候，只觉得秦疏影又回到了从前，对自己言听计从。现在才知道，秦疏影是故意等自己出丑。 她的笑容，看起来如此森然，如此讥讽。 这是那个懦弱无能的秦疏影吗？ 这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鬼！ “你……你走开！” 徐氏尖叫一声，甩开了秦疏影的胳膊。 秦疏影并不介怀，在秦芸芸身边坐下了，说：“大夫人，娘娘如今不在，还得你做主才是。我等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回事。侄女估摸着，这霜云殿的答应、常在、美人啊，七七八八怕是有二三十人，一会儿怕是要过来的，我们在这里，拦着不让进来，只怕不妥；若不拦着，难不成是让她们进来看笑话么？” 大夫人的身子震了震，目光盯在秦疏影身上，仿佛是要将她看穿，看个洞出来。可是又不得不承认，秦疏影说得都是实话。 秦芸芸一直盯着秦疏影，心中的惊骇无法平复。 她怎么敢？ 她怎么就敢？ 秦疏影不以为意，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喝了起来。 她的神态悠闲，仿佛真的是来宫中游玩的。 忽然，一个宫女急慌急忙闯了进来，气息不稳，定了定神，左右看了看，才到徐氏面前，“夫人！娘娘……娘娘着我送夫人回府，夫人请随奴婢来！”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徐氏颤抖着声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宫女。这宫女她刚才是见过的，是霜云殿里的人。 那宫女声音里还喘着粗气，显然是刚才跑得狠了，“夫人，娘娘，娘娘在德霖宫……夫人，是娘娘身边的喜公公叫奴婢来报信的。” 徐氏颓然失色，蓦地，她将凶狠的目光投向秦疏影，胸口剧烈起伏，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坨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芸芸面如死灰，手指甲几乎将手心抠破了。她浑身仿佛是泡在了水中，冰冷刺骨，又绝望无助。 “六殿下！” 蓦然，秦芸芸双目迸放出惊喜的色彩，看向那个大步而来的少年。因为过于惊喜，她双腿发软，扶着桌子才站起。 周勤浑身寒霜走了进来，就朝着秦疏影的位置走过去，对秦芸芸的喊叫似乎没听到。 他语气森然，目带审视之色：“秦疏影？！” 秦疏影似笑非笑，面色不改，迎上周勤充满寒冰的双眼，曲了曲膝，“臣女见过六殿下。” 不慌不忙，视若无物。 周勤深深吸了口气，怎么也难以相信面前的这个女子，在面对自己的雷霆之怒时，是如何做到这样不以为然的。 笑话，不过是秦府一个不得看重的孤女，自己怎能比她差了去？！ 周勤将后袍一掀，就在主位上坐了下去，沉声道：“刚才在花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疏影道：“殿下，菡萏姑姑冒犯了富平公主。” “为何？” “菡萏姑姑摘了公主殿下的姚黄，却矢口否认，公主殿下现场从她的袖口中发现了姚黄。菡萏姑姑无法抵赖，莲嫔娘娘自然要带菡萏姑姑去请罪。” “那姚黄，是怎么到菡萏袖子里去的？” “臣女并不清楚，殿下。” 周勤冷冰冰看着秦疏影，她神色依旧坦然，仿佛问她话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平民。 “不清楚？”周勤语调上扬，“不清楚，你能站在这里？” “娘娘和公主的事情，臣女不敢妄议。” 这倒是清楚了！ 周勤心中怒气难遏，但却未发脾气。 “殿下，她说谎！”秦芸芸忍不住叫道，“她说谎！就是她害得大姐才这样子的！” 秦疏影神色平静地看向秦芸芸：“六姐姐，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话可不能乱说。莲嫔娘娘聪慧英明，我不过一个无德无能的孤女，竟然害得娘娘如此，六姐姐，你这话说得可太不当了！你这是藐视娘娘吗？藐视皇威吗？娘娘都没有说是我害的，你难道亲眼见到不成？” “住口！” 周勤见秦疏影语速飞快，反击强硬，心中不悦，呵斥了一声。 秦疏影心中冷笑，一个叫她住口，两个也是叫她住口！ 高高在上，睥睨自己，那是因为皇权给她们的依仗。难道因为这个依仗，峰儿就活该死？秦瑶瑶就活该死？秦疏影就活该死？ 既然都是一死，何不死得硬气一些，畅快一些！ 秦疏影平静地看着周勤，神色中带着几分哂笑。 秦疏影微微一笑，道：“殿下话问完了，臣女不敢耽误殿下去向德妃娘娘扮演好儿臣的角色，否则，五皇子殿下可就对殿下你生疑了。话说回来，如今殿下如此能干，五皇子殿下估计早就不信任你了。殿下，臣女是否对你恭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五皇子殿下如何看待你。今天，殿下因为臣女而暴露了自己的心性，五皇子殿下很快就会知道，原来他的六弟根本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恭敬孝悌。”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第070章 归家计算（二更） 徐氏和秦芸芸目瞪口呆，周勤也目若寒冰。 徐氏不由得想起秦永涛的话，说六皇子在宫中也是艰难重重，根本不像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光鲜。 她原本不太在意，就算再难，那也是天之骄子，能有多难？如今看来，六皇子的脸色铁青，显然是被秦疏影说中了。 这…… 秦疏影转而对徐氏道：“大夫人，我们还是走吧。如今看来，娘娘也好，殿下也好，是无暇顾及我们了。殿下，你说是不是？” “你……” 徐氏张口结舌，她实在想不到，秦疏影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对六殿下。她又哪里来的视野，居然将问题看得一清二楚，自己掌握中馈也不及她。难道是自己老了吗？ 秦疏影抓起秦芸芸的手，“六姐姐，你不是饿得头昏眼花吗？此时不走，到了午时，怕是更加不好走了。” 秦芸芸急急忙忙将手缩回来，她对秦疏影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情绪，她怎么什么都敢说？别人都把自己的娘家当做依仗，但秦疏影却给自己一种感觉，秦疏影根本不将秦府放在心上，仿佛秦府立刻倒下，也与她秦疏影毫无关系。 “秦疏影，你难道不知道，秦府是你的依仗？母妃是你的依仗？” 周勤缓缓起身，他的声音无比寒彻骨。 这母子俩还真是像，一个这样问，另一个也这样问。 “殿下，这个问题，娘娘刚才问过臣女，臣女也回答过。不如，殿下事后问娘娘？殿下还是办紧要的事情比较好，否则，臣女以后的依仗可就没了。” 周勤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秦疏影一眼，浓眉一挑，道：“好一张利嘴！” 说罢，大步而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到底是皇子，知道取舍。 秦疏影嘴角微微一勾，回眸对徐氏道：“大夫人，此时不回，更待何时？” 徐氏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随即知道这样不妥，无论秦疏影如何，自己都是莲嫔的生母，还有六皇子这个外甥。 方才的惊恐、意外之后，徐氏心中斗志顿生，整了整衣裳，道：“德妃娘娘速来与莲嫔娘娘亲厚，菡萏便是冒犯了公主殿下，也是无碍的。今日里是娘娘的生辰，德妃娘娘说不得要多留娘娘一阵子，说说体己话。既然喜公公说了，殿下也有要紧事要办，我们娘儿仨还是先回去罢。” 秦芸芸脸色苍白，这个主意是她出的，满以为大姐略施小计就能让秦疏影翻不了身。如今看来，大姐和六皇子果然也是处处受掣肘…… 她咬着牙，随着徐氏外走，秦疏影盈盈一笑，不言不语，跟在了后边。 自是有宫女带路。 这一路，没有一个人说话，一直到了宫门口，太阳已经老高老高，到了用午膳时间。 “小姐！” 紫藤一直左顾右盼，看到秦疏影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将她好一番打量，发现秦疏影的发髻有些凌乱，不由得就看了徐氏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刘妈妈在看到徐氏的那一刹，就明白了几分，徐氏怎么装也装不出泰然的样子来，秦芸芸更是脸色苍白到身子发抖。 刘妈妈情不自禁看了秦疏影一眼，但见她笑意盈盈，显然毫发无损！ 刘妈妈心里就打了个寒战，不敢多话，立刻将徐氏扶上车。 “七丫头坐后面的车，妈妈你上来！” 徐氏出声道，看向秦疏影的目光无比复杂，既有寒意，也有恐惧。 秦疏影却不肯，万一路上出个什么意外，怎么办？自己嘴巴上得理不饶人，但是体力上却没有任何优势。 如果徐氏早就安排了后手，让赶车的将自己拉到一个犄角旮沓里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何必让她得逞。 “大夫人，这怕是不妥。这么多人亲眼看着侄女从你的车上下来，回去的时候却不让侄女上车，人多眼杂，怕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徐氏就是一阵气闷，她如今是不想和秦疏影坐一辆车，实在是太憋屈了。 但秦疏影说的也在理，周围还有来来往往以及看门的人，这些人嘴巴最不严了，若后宫再传出什么风声来，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但她嘴上自然不服，道：“能说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让你坐后面的车舒服一些。既然你不领情，就快快上来罢。” 秦芸芸已经提着裙子上了车，深深吸口气，打定主意这一路上不再理会秦疏影。 一路无话。 回到秦府，各回各的院子。 宜兰园。 紫藤将福妈妈、绿叶、红绢都叫到了内屋。 秦疏影将今天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自己游说富平公主、对峙莲嫔母子那一段。 “莲嫔今日要对付的人是我，幸好富平公主深明大义，识破了其中的奥诀，否则，今天说不得我就要被打板子三十下，估计回来也熬不过去。” 紫藤沉着脸，不语。 绿叶惊恐又愤然，张嘴要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福妈妈愤然道：“小姐，莲嫔如此下作的手段也使得出来！她到底把小姐你当做什么了？你是她亲叔叔的唯一的女儿啊！” “那又如何？只要能得到权力、富贵，那又如何？父亲与莲嫔年岁相当，说起来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居然半点情分都不顾！妈妈，如今你还看不清么？大夫人根本是容不下我活着！” 话是对福妈妈说的，却是让红绢听。 紫藤、绿叶、福妈妈都是自己的人。红绢虽然献出了忠心，却还需要收拢。 红绢是个聪明人，听出了话外之意，道：“小姐，大夫人这样做，实在寒了老夫人的心。小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小姐只要一声吩咐，奴婢赴汤蹈火，在死不辞。” 这才好，如今需要的就是人手，府内需要，府外也需要。 秦疏影点点头，道：“你们只要给我当好差，不要让大夫人抓住把柄，这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需害怕。” 福妈妈犹在愤然：“小姐，如此太便宜她了！奴婢这就找些人，将大夫人此举散布出去。她的贤良淑德，都是做出来的。” 秦疏影喝了一口茶，目光清凉，道：“好是好，还需一个章程。” 她手无缚鸡之力，更无外援，除了此举，也没有更多的办法让大夫人顾忌了。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第071章 赴宴路府（一更） 不过几天，就到了秦菲菲的儿子满月。 路府宴请宾客，徐氏自然要带人去吃满月酒。 老夫人发话，让徐氏将秦疏影也带去，让她多见见人。徐氏这些天得了秦永涛的话，不敢不从，只得带着秦疏影去。 当天，天气晴朗，春花齐放，是个好日子。 秦疏影坐在马车中，并未和徐氏、秦芸芸一辆车。 离进宫的日子过去了十来天了，这十来天，宫中没有传出什么话来。估计就是有什么话，也是传给徐氏和秦永涛听，自己是听不见的。 六皇子倒是登门拜访过，只不过，秦疏影只是站在老夫人身后，一直垂首不语，六皇子当着老夫人的面，并不曾说什么。 这都在秦疏影的意料之中，德妃目前还不到和莲嫔撕破脸的程度，那天，估计也就是敲打莲嫔一番罢了。但，这也足够莲嫔夹起尾巴一段时日。 经历两世，看过人情冷暖，秦疏影根本不相信德妃和莲嫔之间的关系坚不可推。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放在天家，这还要重几分。 宫妃相斗，互相在对方的宫中穿插人手，莲嫔信得过的人并不多，非但如此，就算在霜云殿也要处处提防别有用心的宫女、内侍将自己的事情报给别的宫妃。现在，折了一个菡萏，足够她头疼的了。 龙师傅回来后，姑娘们将功课拾起，秦芸芸在课堂中显得极为低调，学习也极其用心，对秦疏影一直有礼相待。 徐氏还是从前的那个徐氏，句句话都是关心。 秦疏影不会认为这是徐氏怕了自己，徐氏应该是被秦永涛告诫了，暂时收敛了而已。至于秦永涛…… 秦疏影淡然一笑，他还要顾及自己的脸皮，要顾及名声，所以，这个侄女不能动。不但不能动，而且…… 秦疏影每次见到他，神态上都很恭敬。非但如此，还主动提出，要将赤砂糖的利润每个月分五百两进入到公中，捐入京城的慈善堂，只当是代替父亲尽一份责任。 慈善堂是在皇后的主持下建起来的，如今已经有二十几年。每年，皇后都带头捐钱捐物，贵妇人们自然也跟随着捐钱捐粮，最终用到鳏寡孤独上。在战火纷飞的年份，还用来支持军需，深得帝心。 每月五百两，一年下来数目极为可观，对秦府的名声自然十分有利，对秦永涛也是好事一桩。 秦永涛满意之极，对她的打量和审视不由得多了几分。 秦疏影心中暗自哂笑，自己就像一个待价而沽的物品，秦永涛能从自己这里得到多少好处，对徐氏的警告就会加重多少。 不过，也幸亏秦永涛有这么个性格，否则，他若是出手对付自己，自己绝对小命呜呼。 昨天，赤砂糖的账本送过来，三个月时间，赤砂糖纯利润已经达到了二万两。她对富平公主说的话，一点也不夸张。 米罗夫妻召集了大批人马，大量生产赤砂糖，并且打出了品牌——“好记赤砂糖”。赤砂糖席卷了京城所有黑糖生意，并且销售到了全国各地。 米罗马不停蹄，在一些富庶的城市开设赤砂糖铺子，既零卖，也批发。 几天前，蓝绸来传话，一些商贩眼红赤砂糖的生意，将赤砂糖买回去后，掺杂毒药在其中，然后出售，最后将罪责推在“好记赤砂糖”头上。 米罗早得了秦疏影的叮嘱，毫无畏惧，让他们将有毒的“好记赤砂糖”拿出来，和正宗的“好记赤砂糖”一比较，才发现正宗的“好记赤砂糖”自有特殊纹理，冒牌货根本仿造不来。因此，罪名不功自破。 得了这一层保障，“好记赤砂糖”卖得越发火热，米罗已经连续一个月未能进入秦府去见秦疏影了，蓝绸就充当了米罗和秦疏影之间的传话人。 至于路府的黑糖，自然早早关了门。 失去了路府一半的经济支撑，不知道今日路府的满月宴，办得可好？ 秦疏影掸了掸身上的月影照纱衫，抿唇一笑。 紫藤道：“小姐，你今日里这一身装扮，怕是要晃花她们的眼睛了。方才你上车的时候，六小姐眼里直冒火呢。” “如今也学着贫嘴了？”秦疏影笑笑，“晃花她们眼睛的不是本小姐，而是你这个丫鬟。” 紫藤难得地笑了笑。 看着徐氏接连吃瘪，紫藤素来阴郁的面容，如今偶尔也会露出一些天真活泼的笑容来。 紫藤摸了摸头上的黄玉簪、耳朵上的黄玉水滴耳环、手腕上的黄玉手镯，说道：“小姐，你这太会埋汰人了。” 一个丫鬟，穿戴如此贵气，这不是埋汰路府的人是什么？ 她知道小姐的心思，所以小姐将这套首饰赏赐给她之后，她谢了恩就戴上了。成日里在秦府招摇，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 秦疏影伸出皓腕，上头戴着一个水润莹绿的镯子，她头上、耳朵上、脖子上佩戴的是清一色的绿莹莹的玉首饰，和紫藤的分别为两套。一套绿色，一套黄色。 作为主子，秦疏影发髻上的饰物要多一些，水色更好一些。尤其是那只碧玉青鸟步摇，通体碧绿，光照下会发出七彩光芒，而且还是前朝名家雕琢，是有市无价的珍品。 这套明月碧玉首饰可不容易得到，由一整块翡翠做成的，纹理浑然一体，形状浑然天成，自然金贵无比。 原本都在库房放着，徐氏掌管的时候，虽然极为喜欢，但是并不敢拿出来用，毕竟太招眼了，还有老夫人在看着。 徐氏原想着过几年了，将这套明月碧玉首饰给秦芸芸的，神不知鬼不觉，老夫人就算知道也晚了。 谁知道…… 秦疏影双眸一眯，下巴微微抬起。笑意淡去，整个人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直视。 紫藤仿佛并未太过注意到主子的神色，她的笑容收敛后，脸色越发阴沉，阴沉得仿佛要将这满天的春色都吞噬掉。 两人各怀心思，不再言语。 不过一个时辰，路府就到了。 秦菲菲如今刚刚出月子，自然是没有到门口来迎接客人的。 路长轩在门口迎客。 “岳母！二位妹妹！” 路长轩身长玉立，笑容清隽，拱手将徐氏迎上。 秦疏影微微眯眼看着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路府大门，气派厚重的大门，往日里曾经寄托了她多少的期许。 扶着紫藤的手，秦疏影缓步抬脚。 峰儿！ 这里，有峰儿的气息，有峰儿的身影！ 尽管之前已经给自己说了千遍万遍，不能去想峰儿，否则今天就会失态。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第072章 路家诸人（二更） 可是，在一踏步进入路府的大门时，秦疏影仿佛看到了那个已经颇有些男子汉气概的小男童，稚气的面容，灿烂的笑容，扑过来，甜甜叫着：“娘亲！” 秦疏影晃了晃身子，紫藤说了什么，徐氏和秦芸芸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那棵树下，峰儿曾经在那里疯跑。 那个屋檐下，峰儿曾经在那里吃桃子。 那个空地上，峰儿曾经骑着树枝当马儿跑…… 峰儿小小的身影，甜甜的笑容…… 秦瑶瑶死后，埋在了路府的祖坟——这是徐氏夫妇为秦瑶瑶争取来的。 峰儿却不知道被埋到哪里去了，既然是野*种，大约是扔到了乱葬岗吧…… 秦疏影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紫藤的手，将紫藤抓疼了都不知道。 此时的紫藤，比秦疏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手被秦疏影抓疼了，却浑然不觉。 笑容僵在唇角，双眸阴寒若冰雪，双手冰冷若冰渣。 路长轩并管家将人引到了路老太太居住的慈心堂，自然就有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婆子袁妈妈前来迎客。 “亲家太太！” 袁妈妈亲亲热热迎上来，秦疏影却不动声色地放慢了步子，落在秦芸芸身后几步远。 袁妈妈道：“亲家太太，两位小姐，老太太正等着你们呐。请随我来！” 在看到秦疏影和紫藤的服饰时，袁妈妈禁不住多打量了几眼，贪婪和**一重叠一重。 秦疏影眸中的讥讽一闪而过。 这个袁妈妈，三十几岁，是路家的一个亲戚，当年走投无路，是秦瑶瑶收留了她，许她一口饭吃。袁妈妈每日里逢迎路老太太，后来就成了路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 当年她是何等落魄，家里一口饭都吃不上，活活饿死了一个儿子。秦瑶瑶将生意慢慢做起来后，路家有吃有穿了，袁妈妈一头就扎了过来，剩下的一儿一女才保住性命。 如今堪堪六年，袁妈妈那菜色蜡黄的脸孔，已经变得红光满面，身材圆润，身上金银首饰不缺，一看就过得极为舒心。 看见她那笑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秦疏影心中那尖锐的刺痛仿佛是找到了出口，害死峰儿，袁妈妈也有份…… 秦疏影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捏了捏紫藤的手，“紫藤，到地方了。” 紫藤恍然一立，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 “小姐。”紫藤低低叫了一声，垂下了头。 “打起精神来！”秦疏影淡淡道。 紫藤点点头，面上又挂上了一个丫鬟该有的表情。 进入屋中，已经来了好几个客人，多是路长轩的同僚夫人，还有的是路家的亲戚。 徐氏是这些人中品阶最高的，坐了上首，秦芸芸和秦疏影站在了徐氏的左右手。 秦疏影只一扫，将这些人就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倒全部都是熟人啊。 白皙微胖的妇人，是路长轩上司的夫人，赵氏，带着庶出的女儿，十三四岁的样子，对赵氏十分恭敬；一身鲜艳颜色的妇人，是路长轩的同僚的夫人，钟氏，带着女儿，约莫快十五岁了，一直笑盈盈；一直含笑打量秦芸芸和秦疏影的妇人，是路长轩的姑姑，也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 其他的几个女眷，身份不够，基本上都不怎么说话，只含笑看路老太太和徐氏、赵氏说话，偶尔附和。 小姐夫人们一见徐氏身后两个小姐进来，眼前都是一亮，尤其是走在最后的那个小姐，身上那一身闪亮亮会变换颜色的衣服和头上成套的玉石首饰，一见就价值不菲，瞬间将姑娘们的眼神全部吸引过去了。 路长菊眼中神色变幻了无数次，她今天穿着打扮全都是捡自己最好的，刚才还暗暗得意，可在秦疏影进来后，她发现自己简直就被衬托成了渣。 特别是，连那个跟在后头的丫鬟的穿戴都比她这个大小姐要贵气！ 秦疏影行了礼就安安静静站在徐氏身后，对这些恍然未觉，听夫人们说话。 她们在说陆长松。 路老太太道：“长松下了场，累坏了，休息了三天才缓过劲来。” 赵氏道：“路郎中年轻有为，老太太，你就放心，二少爷必然也会高中。” 路老太太有了一个儿子前程似锦，路长松原本学问也极为不错，自然丝毫不谦虚，道：“借赵夫人吉言。” 会试在四天前结束，这一次下场的学子们中，还有刘俊卿、徐志扬。 果然，徐氏就说起自己娘家的侄儿来：“我那外甥今年也下了场，不知道这成绩将会如何呢。说起来，我娘家哥哥这个幺儿，既聪明，又能干，和二少爷都是青年翘楚。” “都中，都中！”路老太太今天高兴，“到时候，一起祝贺，一起祝贺。” 这话说得热闹又吉祥，大家都笑起来，丫鬟婆子们井然有序地端茶递水，夫人、小姐们热热闹闹说着话，怎么看都是一副热闹喜庆的样子。 路大姑讨好地笑道：“嫂子，你是福气最好的，儿孙满堂，两个侄子如此有出息，我们路家，可都亏了嫂子带来的福气。” 秦疏影默默垂眸，这个路大姑，是个寡妇，依靠着路家过活。但她早年在路老太太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讥讽嘲弄，路老太太一直怀恨在心。 所以，路老太太翻身过来后，对这个寡居回到娘家的小姑子并不待见，平日里说呛路大姑就呛了，说骂就骂了。路大姑如今指望着嫂子指缝里**钱给自己和女儿过活，所以路老太太说东她就不敢往西，阿谀奉承的话不要钱地奉承路老太太。 她这番话一说，倒也应景，路老太太今儿高兴，看了看她，并未叱骂，却也并不搭理。 路大姑笑着，毫无尴尬之意。她身边站着的女儿，叫做梅娘的，脸上闪过惊惶又羞愧的表情，随即又将笑容朝向路长菊。 路长菊对梅娘的奉承爱理不理，大小姐的架势很足。 路大姑这话说得粗俗，赵氏、钟氏都自恃身份，自然不答话。 徐氏当然也不会搭理，但提到福气，她也少不得要说两句：“说起来，菲儿也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快就能为路家开枝散叶。老太太，是不是要让人催一下，将小少爷抱来看看，我想着要见到小少爷，天还没亮就起来整饬了。” 秦菲菲是路家功臣，徐氏是要替她争一争的。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第073章 口舌之争（一更） 临盆前几天，秦菲菲让吴妈妈捎话给她，可否与秦疏影说说，将那赤砂糖的生意分与徐氏一些。所以后来在宫中，徐氏才会那么**裸提起，后来出了事，秦永涛好一阵斥责，徐氏自然没有再提起。 但那天徐氏和吴妈妈说话间，多问了几句，吴妈妈又是徐氏去年才派到秦菲菲身边的，自然将路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徐氏。 说是如今路府因少了黑糖的来源，府上经济一落千丈，积蓄也花得无所剩。秦菲菲想来想去，只能将府上的人员削减一些，日常用度削减一些，只起了个头，就被路老太太骂得狗血淋头。 说是，“老身年纪轻轻就守寡，好不容易将才长轩扶到皇城做了官，如今不享福，倒是要老身过穷日子？你这安的是什么心？” “既然做了媳妇，就是要操持家务，侍奉公婆，相夫教子，这才是正理！” 这还是好听的，还有更难听的，吴妈妈也不好学给徐氏听。 徐氏就是哑然，没想到路老太太竟然是这等人，竟然并不将秦府放在眼里，哪怕秦菲菲有孕在身，竟然也并不在意。 她哪里知道，她徐氏虽然不是显贵家庭出身，也是官宦家族的女儿，从小学的、接触的，都是官宦女眷，大家都要装斯文，装气度，装贵气，谁说话办事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但路老太太是谁，她是小镇商户女儿，自小就混迹在坊间。后来嫁了个读书人，这读书人一门心思要考科举，家里就靠路老太太支撑着。 她丈夫倒是中了秀才，刚扬眉吐气没两年，秀才腿一蹬就去了，留下孤儿寡母四个人，路长菊那时候才一岁。 路老太太要养儿女，还要操持生计，也是吃过苦头的，为了支撑门户，自然泼辣爽利。加上她一路走来无所不利，心里自恃比他人都厉害，对这些个官家小姐并多少无好感。 秦瑶瑶她看不上，秦菲菲她又何尝放在眼里。不过怀了个孕，就当自己是天底下最娇贵的，莫不成别的女人竟然是没有怀过孕不成？ 想当初，她自己身怀六甲还要操持家务，成天在铺面和后院的家里来往，卖货物、抗货物，六七十斤的包袱背上一放就走。 儿子争气，她又精于人情世故，加上儿子争气，这身边也好，亲戚也好，竟然就没有人入得了她的眼。 连个嫡亲的小姑子都呼来喝去的，秦菲菲又是嫁过一次的，在坚贞守寡的路老太太看来，秦菲菲并不是自己中意的儿媳妇。 若不是儿子稀罕秦菲菲，路老太太越发就不待见秦菲菲。 秦疏影一看就明白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秦菲菲非要嫁到路家来，这就是她该得到的。 秦瑶瑶侍奉路老太太那等用心，事事亲力亲为，早请安，晚报告，侍奉她吃饭睡觉，大热天为她大扇子，冷天为她洗脚，路老太太也才略略满意。 即便如此，当秦瑶瑶出了“丑事”，路老太太也毫不犹豫就放弃了秦瑶瑶，对峰儿这个亲孙子也没有半点怜惜。 秦菲菲肩不能抗，手不能担，成天黏着路长轩不放。路老太太自诩贞洁烈女，哪里就瞧得上了？ 路老太太人老成精，徐氏的话里话外她哪能听不出来，方才的高兴就散了几分，当即就说道：“亲家太太，娃儿是我路家的人，路家自然会当成眼珠子待，亲家太太放一百个心。来人，去将小少爷抱来，夫人们都看看，添添福气。” 竟是提也不提秦菲菲。 徐氏心中越发不悦，但也又不好发作，况且路老太太这句话也在情在理。 心里却是悔死了。 当初看着路长轩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又前途明亮，对秦菲菲情深义重，秦菲菲已经是寡妇，路长轩自然是顶好的人选。 却没想到，有这么个混不吝的婆婆。非但并未将秦菲菲珍重，连带自己三品诰命夫人在路老太太眼中也降了等次。 路老太太自然是知道路长轩和秦菲菲那暗度陈仓的事情，是以将秦菲菲划在不守妇德的一列中了。 对秦菲菲的母亲，路老太太打心里也就多了一份怀疑，并未将自己这个官太太多敬重，真是气死人！ 赵氏说道：“不知道小少爷长得像路大人多一点，还是路夫人多一点？路大人英姿飒爽，路夫人知书达理，小少爷将来一定更加聪慧不凡。” 这才是官太太说的话。 徐氏心里的阴郁散开了一些，道：“借夫人的吉言。听说夫人的大公子在全安县历练，颇得胡大人看重，真是年轻有为！” “有秦府大少爷珠玉在前，我那儿子哪里当得起年轻有为这四个字？夫人切莫取笑了。秦大少爷在任上三年，政绩显著，才是年轻有为啊！” 徐氏刚刚被路老太太呛了，乍一听到赵氏这话，心中熨帖，越发与赵氏谈起来。 路老太太听着，只是笑，笑得意味深长。 徐氏心中就是恼怒。 路老太太心里想的是什么，大约意思不过是，无论是秦大少爷也好，赵大公子也好，都是有父亲的人脉在的，能有如今这能耐，也算不得什么。自己的儿子路长轩，并无父辈的荫庇，年纪轻轻就靠着自己的能耐走到今天，那才是真正有本事。 但路老太太并不是毫无见识的老太太，儿子有今日的成就，与秦家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只是有多少就说不好了。但她固执又执拗，自然不肯在徐氏跟前落了下乘。 果然，徐氏和赵氏又说了几句，路老太太就忍不住了，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道：“着人去催一催，怎的还没将娃儿抱来？我家长轩那时候，哪有如此娇贵，前脚说是要出去，后脚毯子一裹便是。” 徐氏的一口气就噎住了，几乎提不上来。赵氏唇畔勾了一抹笑，意味深长。 秦疏影浓密的睫毛一落，遮住了眼中的讥讽。 路府地方不大，虽然也隔着院子，却并不远，婴儿很快就被奶娘抱来，大家围着看，吉利话自然没完没了。 路老太太那些话都是怄徐氏的，对这个孙子，她并非不喜，看到孙子，自然笑容满面。 秦疏影站在人后，远远看了那孩子一眼，随即就垂下了眼帘。 峰儿…… 第074章 故地重游 孩子也看了，徐氏就说道：“老太太，菲儿今天不能出来，我们也多日未见了，去看看她。” 人之常情，路老太太自然不会阻拦，叫人带着徐氏去菲琼苑。 秦芸芸和秦疏影自然跟在后面，包括三人带的丫环和刘妈妈也跟着。 到了菲琼苑外，秦疏影的脚步一滞，浑身像是泡在冰水中，竟然凉嗖嗖，双腿也似有千斤重，竟然提不起来。 这个菲琼苑，自然就是秦瑶瑶居住的院子。 秦瑶瑶死后，就改成了菲琼苑，又按着秦菲菲的意思，将家具摆设都换了。但房外的树木是换不掉的，屋檐廊柱是换不掉的，因此，只这么一看，还是原来的样子。 仿佛，峰儿还在廊檐下奔跑 “小姐。” 紫藤发觉了秦疏影的异样，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秦疏影回过神来，垂下双眸，掩过了其中的情绪。 一进门，徐氏就有些忍不住，抱怨道：“菲儿，你这婆母” 后面的话就不好说了，因为还有秦疏影这个外人在。 秦菲菲气色并不太见好，估摸着是受了路老太太的气。但在看见秦疏影的时候，眼睛忽然就是一亮。 在看到紫藤的时候，那抹亮色就变成了愠怒，但她很好地掩盖了下去。 接连在秦疏影那里碰了几回钉子，昨天又得到刘妈妈亲自来给她说宫中的事情，以及秦永涛的态度，秦菲菲知道如今这个堂妹是个钱罐子，要多多哄骗。 寒暄了两句，秦菲菲对秦疏影道：“七妹妹，今日这一身打扮，我倒是从未见过，这等玉饰，精致典雅，着实少见。” 看似漫不经心，像是姐妹之间的关心，其实却别有目的。 若是从前，既然堂姐看上了，秦疏影怕是要欢喜地拿出来送给秦菲菲才是。那好些东西，不都是这样从秦疏影手里送出去的么？ 秦疏影却只是笑笑，不以为然道：“也不值当什么钱，我这首饰不过七八千两银子就买得来。还有紫藤那丫头，你瞧她身上那一套黄玉首饰如何？也不值当什么钱，三四千两银子就够。三姐姐若是瞧得上，我那里还有一套，他日妹妹也可以赠送给你。” 秦菲菲胸口就是一疼，一个丫鬟三四千两的银子戴在身上接受她的赠送那成什么了？岂不是把自己和一个丫鬟对等了吗？ 但她素来自诩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前几次急急地在秦疏影面前出头落了下乘，如今有心扳回一局，作出一个嗔怪的眼神来，佯作发怒，“你这丫头，自己的姐姐也要取笑。” 紫藤看着她那故作热情的表情，心里直冷笑。 秦芸芸心里急怒，按捺不住，说道：“七妹妹，都是自家姐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紫藤不过一个丫鬟，如何能与三姐姐相提并论？” 秦疏影就笑道：“这倒是妹妹我考虑不周了，我就说，三姐姐清贵，紫藤那个丫头如何能比得？三姐姐以后切莫再开妹妹的玩笑了。” 秦菲菲眼见着一套首饰就这样飞了，正着急要说什么，秦疏影就说：“三姐姐好福气，三姐夫将来自然会给你挣得更好的东西。紫藤身上的都是俗物，三姐姐自然不必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秦菲菲又恼又囧，却不得不装出一幅清贵的样子来，说道：“七妹妹，你好容易来姐姐这里做客一次，却还要取笑姐姐，真真该打！” 徐氏心里吃味，默然不语，却是将秦疏影恨死了。 凭什么这丫头随随便便就是一套价值千金的首饰，连个丫鬟也穿戴那等值钱。自己的女儿虽然是皇妃的妹妹，却苦于没有银钱，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些东西。 秦菲菲装了一番姐妹情深，就叫来丫环，说道：“后院那迎春花开得甚好，你领着六妹、七妹去瞧瞧。” 秦府哪里会缺了迎春花瞧，不过是要支开秦疏影罢了。 她们母女说的话，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秦疏影答应了一声，说道：“六姐姐想来也是多日未见三姐姐了，不如六姐姐也陪着三姐姐说话，我一个人去瞧瞧就是了。” 秦芸芸自然巴不得，徐氏、秦菲菲也乐见其成，秦菲菲又将那丫环叮嘱了两句，秦疏影就带着紫藤出了菲琼苑。 这丫环十一二岁，看着眼生，必然是后来买进来的，从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秦菲菲身边还算得用的丫鬟。 路府如今的下人之中，除了袁妈妈，多数都眼生得很，想来都是在秦瑶瑶死后发卖了。 路府并不大，秦疏影跟着那丫环走了不多久，就见到了那几丛浓密的迎春花，倒也开得灿烂热闹。 只不过，聊聊几丛花，不过片刻就看完了。 那丫环知道秦菲菲的意思，自然就想办法绊着秦疏影，便捡了一些话来说：“七小姐，我们府上小是小了点，但胜在地段好，这后边紧挨着就是征西大将军府。往常啊，征西大将军府的婆子们买菜、做活，都要从那边路过，奴婢也时常见到。到底是超一品大将军府，便是下人们，吃穿用度也极为气派。” 无需这丫环说，秦疏影自然十分清楚。 征西大将军府是开国授予的超一品爵位中如今存下来的三家之一，地位超然。大将军府占地极广，亭台楼阁，树林湖泊，无一不有，无一不精。 据说去将军府赴宴的夫人小姐，去了之后就不敢乱走，否则必然会迷路。但大将军府上的风景实在太美，让人无法不沉迷，所以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人在将军府迷路。 路府就在大将军府东南一隅，与大将军府东偏门共用一条街道。只是，和大将军府共用这条街道的官宦之家多了去。 秦疏影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自然十分清楚，甚至对大将军府上的一些传闻也无一不知。但那都只是故事、传说，对她这样的百姓来说，太过遥远。 那次见到梁辙，后来很快就将这些传闻丢开了。 见秦疏影兴致寥寥，那丫环片刻之间也有些词穷。 正着急秦疏影会不会就此回菲琼苑，却听见秦疏影指着不远处，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如何有些焦黑？” 第075章 被人看见 丫环神色就是一顿，仔细辨认了一下，说道：“那边七小姐，那边原是有房子，后来被火烧了。确切缘故，奴婢并不知道。因为挨着大将军府，火烧之后很快就拆掉了房子，平整了土地，只剩边角一些树木暂时还有些焦黑，估摸着再过一年，渐渐也就绿了。” 秦疏影抬脚就往那边走去。 丫环见秦疏影并不是去菲琼苑，也就放心让她去。 这就是那个偏院啊！ 峰儿死在这里。 自己也是死在了这里。 地上被整饬过了，种了一些花草。 但还隐约看得出原先有房基地的模样。说起来是院落，其实只是三间低矮的房子，屋顶年久失修，漏雨。秦瑶瑶那时候手里太忙，没顾得上整修。平日里，就堆放着柴火和一些杂物。 那时候，她就被扔在这里。 她仿佛还听到峰儿的哭泣声，听到他软软糯糯的声音，痛苦地叫着：“娘！我好难受！娘！好疼” 泪水，再也无法遏制，瞬间就夺眶而出。 “小姐” 紫藤立刻就发现了秦疏影的异样，忙拉了拉她的衣袖。 秦疏影闭上眼睛，泪水滂沱，无法遏制。 紫藤心中疑团顿起，却将秦疏影的身子一挡，对那丫环道：“这位姐姐，方才我将那帕子遗落在车上忘记带了，麻烦姐姐带一条干净的帕子使一使。” 那丫环有些愣愣的，随即就答应了一声，“七小姐在此，奴婢去去就回。” 丫环走了，紫藤站在一边，默然不语。 秦疏影只哭了片刻，硬生生就将眼泪憋了回去。 峰儿，这个仇，娘亲一定要亲手替你报！ 一定！ 你等着！ 一股毁天灭地的阴森凝在她眉间，淬了毒的眼神扫射着那个角落。 一墙之隔，就是大将军府。 挨着路府这边的大将军府是湖泊。 湖中有一艘三层楼高的画舫，漫无目的地随意飘荡。 秦疏影没料到的是，就在那画舫的最高处房中，竟然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男子，手里举着一个圆筒状的器具，眼睛贴在那器具上，正朝着这个方向看。 蓦然，那男子顿住了，随即，他将那器具调整了一下，将圆筒对准了秦疏影。 “秦疏影？”那青衣男子看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她这是什么了？哭了？” 虽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总体是不差的。 秦疏影自是不知道有人在看自己，怔怔望着那边看了许久，方才收回视线，与紫藤及那丫环原路返回。 男子看不到秦疏影的身影了，才放下圆筒镜。这圆筒镜是军中用的，可以远视，有人取名为远视镜。但是远视并不能太多，太多也就十分模糊。 如他方才与秦疏影之间的距离实际上也不过十几丈，若不用这远视镜，自然是看不到秦疏影的表情。用了这远视镜，也就刚刚够看明白秦疏影的表情，但若论看清楚就不够了。 十三四岁的小娘子，既能在楚国公府掀起轩然大波，又能在宫中自保而退。牙尖嘴利，莲嫔娘娘都不怕，富平公主也能利用，还能怕谁？还有谁能让她流眼泪？ 这青衣男子就是梁辙了。 他收起了远视镜，颇有几分好奇。 略坐片刻，他出声道：“岩均！” 立刻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他眉目俊朗，身材挺拔，走路虽然极快，却又十分沉稳。双目精光闪现，并不是个等闲的人物。 “公子！” “有件事情，你悄悄去做你一个人去做就行了。” 梁岩均干脆利落地说：“请公子吩咐！” “对面那家人中，有个叫秦疏影的小娘子，大约十三四岁，你去打听打听。” 梁岩均说：“是！” 梁岩均走了，梁辙随手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风和日丽，画舫寂然无声，十分适合。 阳光洒在他侧面的脸庞上，如刀削般的侧颜，深邃的轮廓，既清隽，又深沉。 看了一会儿，他放下书，再次拿起远视镜，想要探寻秦疏影的踪迹，却只能看到路府的下人们和男宾在路府来去的身影。 对面的路府，菲琼苑外。 秦疏影随那丫鬟往回走，看到院落的角落隐蔽处贴着一些符纸、符纹，问那丫环：“这是何故？” 丫环说道：“少奶奶那次从秦府回来后，就有些不安神，亲家太太求了这些符纸来，少奶奶方才能睡稳当。” 秦疏影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是在防备秦瑶瑶这只鬼呢。 看来这些符纸还是有用的，秦菲菲受了惊吓之后还能顺顺利利生下孩子，这对她的心理慰藉不容小觑。 秦疏影笑了笑。 跨步进去，徐氏母女三人笑吟吟说着话，秦疏影就说道：“三姐姐，方才在那后院，我看到一处宅子被火烧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居然看到一个身着黑底红纹的女子。” “什么？”秦菲菲失声尖叫。 秦疏影皱眉道：“说起来也奇怪，上一次，三姐姐回家后，当天晚上我也梦到了一个身穿黑底红纹衣裳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只是哭个不停。三姐姐，我有个问题问问你，你可别嫌妹妹多嘴。” 秦菲菲无意识地说：“你，你问。” 秦疏影说：“我刚才去了后面一趟，只觉得十分阴森，不敢走远了。当初，二姐姐就是在这个院子里烧死的，她死得那样惨，难道三姐姐就不害怕？妹妹不是怀疑什么。只是当年跟随父亲在南方，当时有一户人家，媳妇儿和孙儿不知什么缘故也被火烧死了。那户人家胆子奇大，做了道场和法师，只以为没什么事情，继续就在园子里住着。谁知道没过多久，那家人的妾室就疯了，男人原本也是个小官吏，最后因为出了事被夺取了职务。” 秦菲菲的手就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徐氏却死死按住了秦菲菲的手，说道：“七丫头，只怕是你眼花了。也看过你三姐姐了，我们还是去慈心堂罢。” 秦疏影从善如流地应着，缓缓起身来，将秦菲菲的房子环顾了一遍，说道：“三姐姐这房子里有符，些许能起到安神的作用。倒是妹妹顾虑过多了，三姐姐若是做噩梦，心里不安定，想来喝喝符水，也就好了。” 秦疏影一走，秦菲菲才定了定神。 方才她从母亲嘴里得知秦疏影在宫中竟然那等嚣张，几乎不敢相信。 这个七妹妹，何止是邪乎，而是太邪乎了！ 她到底哪里来的依仗？ 这会子，却顾不得去想秦疏影的怪异，单被那黑底红纹和秦疏影说的那个怪事儿惊呆了，半晌回不过神。 她怎么就知道自己睡不安稳，还要喝符水？ 第076章 顾不得了 慈心堂。 仍旧是一片热闹亲热的氛围。 “……如此说来，那苗少爷很是不错了。” 赵氏正对路老太太说话，路老太太笑得十分开心，路长菊则一脸娇羞。 苗少爷？ 秦疏影派了人关注路府，对这个苗少爷自然知道，是秦菲菲心仪的妹夫人选。 秦疏影心底闪过嘲讽，路老太太除了对抬高自身身份的规矩有认同感，对京城的很些规矩都不以为然。 譬如说，这种场合，未出嫁的姑娘们都在，就不适合说婚事，路老太太倒是好，干脆向客人说起了路长菊的婚事，卖弄起了苗家。 赵氏虽然知道当着姑娘们说这些不合适，但路老太太问起来，少不得也要敷衍几句，只是心里却暗自为路长轩不值。 徐氏进来，赵氏松了口气，起身让徐氏上座，顺便转过话题，道：“夫人，你也说说，你是怎么调教女儿的？贵府六小姐才名在外，知书达理。这位七小姐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温柔淑惠，一看就是个好姑娘。夫人也给我们传传经验，好教我们学学。” 徐氏坐下来，笑道：“赵夫人太客气了，在座的姑娘们，个个都懂礼又守礼，个个都比我这两个要好，何须我传经验。” 赵氏笑道：“夫人这话就藏私了。” 徐氏将秦芸芸和秦疏影看了一下，但见秦疏影螓首微垂，似是害羞。 说到底秦疏影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闺阁少女，毕竟是要嫁人的，夫人们提起这些事情就是为说起婚姻大事做铺垫，秦疏影会害羞才正常。 徐氏有心要教训秦疏影，让她知道天高地厚。 这些天秦永涛不让她找秦疏影的麻烦，徐氏实在是憋屈得要冒火了，方才听秦菲菲谈起因为黑糖铺子关掉后，路老太太对秦菲菲的态度一日千里，还不都是秦疏影造成的？ 她倒是学狡猾了，竟然连一套首饰都不肯拿出来送给秦菲菲！三言两语就将秦菲菲的话堵死。今天又故意穿成这样，连个丫鬟都穿成那样，不是故意在菲菲面前显摆是什么？ 在宫中，没有外人，秦疏影敢那么做，毫不顾忌面皮，想来她是知道，反正自己也好，六皇子也好，总不会将这些事情去告诉刘家吧。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无需自己说，若是她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来，自然有人会将这些事情传到刘家耳朵中。 看她到时候还敢不敢得瑟！ 徐氏呷了一口茶，道：“要真说起来，我这六丫头倒也罢了，倒是七丫头，大家都不晓得她，她才是个懂礼又守礼的姑娘，说是百家求也不为过。” 徐氏的话音一落，场中的女眷们目光齐刷刷就看向秦疏影，姑娘们丝毫难掩饰嫉妒和艳羡，方才秦疏影进来，那一身闪亮亮的衣服和首饰就让人嫉妒不已，只是大家不熟悉，又要装矜持，所以不敢提也不敢问。 如今光明正大把目光放在她身上，每个少女的眼中都灼热得几乎要将秦疏影烧成碎片。 这些衣服首饰，是她们一辈子也不敢肖想的！ 秦疏影却只把头垂着，仿佛十分羞怯不安。 赵氏听了徐氏的话，就是一愣，路老太太不知道规矩所以出口毫无顾忌，徐氏可是懂规矩的，这是怎么了？ 就这么提起秦疏影是百家求…… 徐氏像是根本没发现赵氏的怔愣，说道：“夫人可知道湖州刘家？” 赵氏本不欲接话，但徐氏问起来了，不回答又不太好，况且徐氏这一问，她便知道，秦疏影的婚事竟然落在了刘家身上，着实有些好奇。 便道：“湖州刘家？这自然是知道的！百年世家，书香门第，朝中为官者甚多，乃是一等一的家族。” 徐氏道：“正是这一家，夫人好记性。只是夫人有所不知，七丫头和刘家有婚约，那可是刘家家主刘大人唯一的嫡子。这刘公子我是见过的，端的长得好相貌，貌比潘安，风度翩翩。而且年少有成，如今只十六岁年纪，昨儿个下场了，当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人才！” 路老太太最听不得谁家的儿子能够和路长轩一较高低，就有些不屑，说道：“还不知道这次下场如何，话可不能说早了，亲家太太。” 路大姑急着拍路老太太的马屁，便说道：“是啊，是啊，亲家太太。这毕竟还没有放皇榜，如何知晓？” 徐氏自然不恼怒，微微一笑，道：“就算刘公子这次下场榜上无名，也是无碍的。刘家根基深厚，刘公子将来又是刘家的家主，要得个官又有何难？” 路老太太瞥了秦疏影一眼，酸溜溜道：“七小姐倒是好福气。”说完了，又问：“七小姐是府上三房的女儿吧？” “亲家太太，可不正是。我那三叔夫妇去得早，七丫头这些年潜心为父母念经祈祷，并不太常出来，夫人们应该都是第一次见我这侄女。亲家太太，你有所不知，我这侄女不但福气好，人也精明能干。京城中去岁兴起的赤砂糖你们道是谁整的？就是我这侄女儿的铺子。日进千金，日后又有刘家那样的夫婿，夫人们说说，可不都是我那三叔夫妇庇佑她么？可见，七丫头对父母守孝三年，可是何等诚心。要我说，孝顺才是头等大事，赵夫人，这便是我要说的，该姑娘们学学的。” 大家的目光越发炽热，秦疏影只把头低着，默然不语。 秦芸芸的头也微微垂下，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灼烧，刘俊卿……自从见了他，秦芸芸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男子。 徐氏在为她寻摸对象，她每次听到一点儿风声，都忍不住要发脾气，或者，呆呆地一坐就是好长时间，脑海里闪现的全部都是刘俊琴那俊俏的容颜，挺拔的身姿。 这样好的姻缘，竟然要落在秦疏影的头上…… 路长菊第一个就按捺不住了，眉眼一挑，尖声道：“七小姐？我时常参与京城闺秀们的诗会、茶会，竟然从未听说过七小姐的名声，怎么就有这样好的婚事？” 徐氏悠悠道：“亲家姑娘，这便是每个人的因缘际遇了。七丫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秦疏影抬起头，双眸闪闪发亮，说道：“大夫人说得是。” 第077章 谁没规矩 徐氏就是一阵得意，这么多人，秦疏影纵然口舌厉害，也要顾及三分。何况，自己话里话外都没有错误，秦疏影要想怎样，也是不能的。 她不过是要挑起姑娘们对秦疏影的仇视，泄泄火气。 果然，路长菊哼了一声，道：“七小姐，既然是秦府的女儿，七小姐为何要自甘堕落，去卖赤砂糖？那是商户女子所为，七小姐可不是商户出身。” 秦疏影眸光一扫，果然，无论是赵氏，还是其他人，全都看着她。 秦疏影就是淡淡一笑，道：“方才，大夫人可没有说我卖赤砂糖，路姐姐是不是听错了？” 两人一开口，高下立现，赵夫人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秦疏影的事情，她也是略有听说，毕竟秦永洲那等天才，实属难见，况且还死得那么早，他的独女也就少不得被人提起。 这秦疏影从一进来，规规矩矩，落落大方，那才是大家闺秀的仪态。路长菊此话如此锋利，秦疏影却四两拨千斤就将问题踢回去了，却还路姐姐长，路姐姐短，叫人挑不出错来。 路长菊见秦疏影那模样，也意识到了自己落了下风，心中恼羞成怒，将之前一直憋着的话就撩了出来：“七小姐慎言！我可没你这么财大气粗的妹妹，连个丫鬟头上戴的，手上戴的都是千金难买的玉饰，跟那暴发户有什么区别！” 赵氏捏着帕子轻轻按了按唇角，钟氏也无奈按了按唇角。 亏得路长轩年轻有为，如何对妹妹却不加管教？ 他们不知道，路长轩和秦瑶瑶当初都忙得陀螺一般，根本没时间管教路长菊。路长菊在路老太太身边，耳濡目染，性情自然就随了路老太太。 路长菊这话却极对路老太太和徐氏的胃口，徐氏自恃身份，而且达到了目的，只看好戏不做声，路老太太这些天原本就因为想吃的吃不上，想用的没钱买，极其不爽快，又得知秦疏影的未婚夫堪比路长轩，越发不快，说道：“七小姐，老身也算长辈，规劝你一句，你这丫鬟如此不懂规矩，就应该发卖掉，再买个懂规矩的来！” 秦疏影淡淡一笑，不置一词，那样子竟似浑不在意。 场中立刻就静下来，气氛诡异。 赵氏、钟氏觉得路老太太不知所谓，却碍于徐氏不开口，她们不好说什么。徐氏本来就是要让秦疏影在路老太太和路长菊那里吃瘪，自然乐见其成。 秦疏影的神情落在路长菊眼中，自然是觉得秦疏影满不在乎路老太太的问话，摆明了是看不起路老太太，路长菊如何受得了这个？ 她扬声尖声质问：“怎的？我母亲是你三姐的婆母，还说不得你了？你这是哪里的规矩？要我跟我那姐妹们说说，瞧你以后还有何等面目出去见客！” 秦疏影却淡淡一笑，不急不恼，说道：“敢问亲家太太，何为规矩？” 路长菊就是一声冷哼：“连规矩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秦疏影却依旧淡淡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道：“我上门做客，带了礼物，却莫名其妙受到路大小姐的质疑，这就是规矩？如今是大夫人调教我的女德礼仪，连嫔娘娘的规矩是大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大夫人都没有说我没有规矩，你们却说我没有规矩，这是在质疑连嫔娘娘不懂规矩，质疑宫中没有规矩吗？如此的话，想必明日里就会有御史大夫上朝参奏，路郎中是如何管教家人的！路郎中身为吏部官员，自家的母亲和妹妹都管教不好，如何堪当吏部郎中？” 秦疏影一番话又快又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将话说完了，直将一众人说得眼珠子发直。 谁见过这样的女客？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 赵氏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但还不等她出声，路老太太一拍桌面：“放肆！朝中官员，岂容得你胡乱议论，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氏吓了一跳，这路老太太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此时还扯什么王法？ 秦疏影话都扯到宫中了，如今宫中你争我斗，如赵氏这等官员女眷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人人恨不得躲开才是。赵氏的眼皮子就有些跳 还不容赵氏找借口岔开话题，秦疏影飞速地开口了：“老太太，我哪里撒野了？老太太要我说规矩，我就实实在在和老太太说说规矩啊，省得老太太看我这丫鬟不顺眼，胳膊肘伸到秦府来，代替秦府管理家务事，要将我的丫鬟卖掉。回去我也得好好告诉大伯父一声，老太太这是嫌弃秦府没有规矩，要代替大伯父好好管一管呢！” 路老太太被她一激，越发冷笑：“怎么，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秦疏影却不疾不徐地说道：“老太太，要替我大伯父管秦府的事情，这也不是不行，大夫人在此，她没有异议，想来我大伯父也是没有异议的。只是还有一件事，我可十分疑惑。老太太你头上那玉簪，可是我母亲的遗物，不知为何却在老太太头上？莫不是老太太替我们秦府管家务，连我母亲的遗物也不放过了？” 秦疏影将目光在徐氏身上绕了几圈，又含笑看着路老太太的头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这笑容 徐氏方才在秦疏影反击的时候就要开口的，可惜秦疏影说话太快，路老太太也不甘示弱，就一直没有她开口的机会，此时立即说道：“七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赶紧给我去你三姐姐那里，少丢人少胡说八道！” 秦疏影盈盈一笑，道：“大夫人，路老太太越过大夫人你要教训侄女，大夫人你一直不出声，侄女还以为这是大夫人默许的呢。” “你”徐氏被气得几乎要晕过去，她什么时候在别人家出过这样的洋相！ 徐氏厉声道：“方才我还赞你孝顺，若你今日所为被我那苦命的三弟妹泉下有知，必然不得瞑目！顶撞长辈，目中无物，毫无根据，胡说八道，七丫头，你，你真是让我失望！” 又来了？ 就不能有个新招数？ 第078章 见所未见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只道：“大夫人，你还是先别为我母亲难过，我母亲若是还活着，如果看到我今日出门做客被人刁难，必定要讨回一个公道，那才是亲生母亲所作所为。再说了，路老太太头上的发簪就是我母亲的遗物，是我母亲嫁妆单子里的东西，是与不是，是不是侄女胡说八道，去官府对一对我母亲的嫁妆单子不就明明白白了？大夫人，你还是先为我二姐夫，哦，不是二姐夫，是三姐夫，为三姐夫担忧吧。今儿的事情，铁定是要被御史大夫知道的，免不了会被参一本，参他一个管家不严，参他一个霸占妻子堂妹的东西！二姐夫，哦，不，三姐夫，我这记性就是不好，他虽然从前是二姐夫，克死了妻子、儿子，但如今是三姐夫啊。三姐夫若是要升迁，可就难了！难不成，三姐姐是要进宫求求莲嫔娘娘？莲嫔娘娘是后妃，莫不是如今的后妃竟然敢违抗皇家祖训，竟然要干政不成？德妃娘娘前儿才训斥了莲嫔娘娘，她竟然还不知悔改？” 这也…… 太能扯了吧！ 这也……扯得上？ 女人们之间的战争，通常都是不带硝烟，却暗地杀人不见血的。赵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斗争法，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这个七小姐，牙尖嘴利，决绝狠戾，就不怕自己的名声坏了？ 这，这是哪里来的异数？ 可偏偏她明明东扯西扯，却还扯得有模有样。 赵氏直接就是目瞪口呆，一直装作木头人的钟氏低头抿了一口茶，掩住了眼中闪过的惊喜光芒。 如是被秦疏影扯上自己，可就划不来了……赵氏颤巍巍站了起来，说道：“哎呀，我这头……好晕！” 她身后一直默默站立的庶女立即扶住赵氏，焦急叫道：“母亲！母亲……路老夫人，母亲近日有些头晕，看来我们得先告辞了！” 说着，也不等路老太太发话，就和赵氏身边的丫鬟婆子要扶着赵氏走。 徐氏就是一愣，立刻便明白了赵氏为什么会头晕。 徐氏蓦然抖了一抖，后背瞬间湿透。 她看向秦疏影，但见她依然是那么一幅无所谓的样子，淡淡的笑容，弯弯的眉眼。 可在那笑容的背后，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在意。 为什么，这些谁也不敢说的话，在秦疏影说起来，竟然是毫无顾忌，毫无忌惮？ 徐氏感到一阵后怕，深深的后怕。 她后悔了，刚才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厉鬼一样的人？ 徐氏看着被人团团围住的赵氏，正恍惚中，听到钟氏说：“哎哟哟……我的头也是好晕……淑儿……” 那叫淑儿的少女也立即向路老太太说道：“妈妈，母亲近日身体有些不舒适，今日也是方才好一点儿。方才硬撑了这么半天，还是先告辞了。” 路老太太被秦疏影那句“克死了妻子、儿子”这句话激得火冒三丈，正要训斥秦疏影，就听到这两位夫人要走，一时间懵了，顾不上斥责秦疏影。 使唤袁妈妈：“快快快，去请大夫来，给夫人瞧瞧！” 场中就这两个夫人身份高一些，尤其是赵氏，路长轩再三交代一定要好生招待，连席面都不吃就走了，那怎么使得？ 赵氏抚着头，轻轻哼了两声，看起来很是不舒服。 赵家庶女道：“老太太，母亲这是老毛病，只有我家常用大夫开的药有效果，我们还是要尽快回家。”又指挥身边的丫鬟，“你快去，先行一步，去将刘大夫请到府中来，夫人随后就回来！必定要将刘大夫快快请入府中！” 那丫鬟十分机灵，二话不说就飞奔而去。 路老太太傻眼了，赵氏好端端的非要回家，这怎么行？ 路老太太极力挽留：“夫人，我们这旁边的赵大夫也是极好的，还是先让赵大夫看看吧！袁妈妈，去，快去请赵大夫……” 赵家庶女双眸瞬间水雾弥漫，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焦急：“老太太，这使不得呀！父亲向来看重母亲的身体，侄女须得速速告知父亲！老太太，还是请快快使人去套车吧！” “这……”路老太太被赵家庶女的神态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只得顺着赵家庶女的话，“袁妈妈，快去使人套车。你，快去前院告诉大人，赵夫人要回去了。” 慌乱之中还知道使人去告诉路长轩，还不算太蠢。 钟氏也随着赵氏往外走，其余几个女眷也都趁着忙乱往外走，路老太太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合，傻眼了：“夫人，等等，别走啊，还没开席呢！” 路长菊傻呆呆看着慌乱的场景，路大姑喃喃自语：“送了礼，饭也不吃就走了？哎哟，梅娘，快去给厨房说说，赵夫人、钟夫人几位夫人都走了，加上她们的女儿和带的人，一共有……十几个呢，能省两桌饭钱了！” 徐氏看着争先恐后往外跑的女眷们，气得直冒火，她们为什么像是被鬼追着一样要走，还不是因为秦疏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徐氏颤抖着手，指着秦疏影：“你，你……七丫头，你……你回去给我禁足！” 秦疏影神色坦然，似乎是没听到她的话，仿佛禁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左右看了看，选了一张椅子落座。 徐氏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心里直呼“完了”！路老太太不懂，她却是懂的。 今天在场这么多女眷、丫鬟、婆子，事情必定会传开。 秦疏影说的什么御史大夫参路长轩一本，十有**是跑不掉了。 路长轩被参，也不指定就有多大的惩处，但让别人知道路老太太头上的首饰竟然是秦疏影母亲的东西，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外面的人该如何说秦永涛？该如何说徐氏？该如何说莲嫔？该如何说六皇子？ 虽然也会有很多人并不会相信秦疏影刚才的胡扯，尤其是莲嫔娘娘那一段。但是，捕风捉影向来就是那些无风也能起浪各党人所擅长的。 一想到秦永涛那阴测测的目光，徐氏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路长菊、路大姑都跟着路老太太去送人了，慈心堂此时就秦府这一家子人在。 徐氏能想到的事情，秦芸芸也想得到：“七妹妹，你今儿是怎么了？满口胡言乱语，谎话连篇，妹妹你怎么如此糊涂！”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79章 前夫来了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神色平静，却是问道：“六姐姐，如何见得我就是谎话连篇？” “路老太太头上的发簪，自然是她自己的，怎么就成了三婶的遗物？妹妹隔这么远，难道一眼就看得出来？这话说出去，谁能相信？这不是谎话是什么！” 秦疏影双目直视秦芸芸，“姐姐的话说得极是。不若这样，那我们就去官府看看我母亲的嫁妆单子，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你” 秦芸芸又气又恨，亏得这些时日她忍气吞声，事事关心她，试图让秦疏影重新相信自己。 去了官府，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即便可以证实路老太太的发簪并非秦疏影所有，但流言胜于猛虎，只怕没几个人会相信，徐氏这个好伯母的形象也会完全破灭。 方才赵氏、钟氏等人已然将话听去了，若说没有人外传，秦芸芸是不会相信的。 秦芸芸脑子转得倒是也快，冷笑道：“七妹妹是秦府的人，却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顶撞长辈，根本没有把秦府的荣辱放在心上，这些夫人们看到七妹妹的行动，自然是明白的，怎么会相信你的话？七妹妹，你说是不是？” 秦疏影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秦芸芸，疏忽就笑了：“六姐姐说的是，她们只会当我不是个好孩子，不会相信我的话。” 相信不相信有什么重要的？ 只要钟氏听进去了就行。 钟氏的丈夫和路长轩同级别，路长轩比钟氏的丈夫还要小个近十岁，路长轩这四年一直在为升迁做准备，如今极有可能提拔，她丈夫却不见动静。 想来，后面的戏份会很好看。 秦疏影不介意在后面加把火。 秦芸芸只以为她会惊恐，却不想她竟然毫无畏惧。 “你就不怕刘家知道了，不让你进门？” 秦疏影淡淡道：“六姐姐，你多虑了！我父亲救过刘大人，刘大人若是不让我进门，岂不是落个刻薄小人的名声？刘大人怎么可能那样做呢？” 秦芸芸的脸孔涨得通红，想到刘俊卿的面容，她就止不住的恨意。 “你就不怕刘公子对你有成见？” 秦疏影还是淡淡道：“那又如何？我还是他的正妻！我有钱，有正妻的名分，还有刘大人的支持，怕什么？” 徐氏听着两人的对话，目瞪口呆，哑口无言，她难道就不知道，女子嫁了人，若是丈夫不把她放在心上，生活会有多苦？ 她是真不懂，还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对这样一个人，徐氏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她。 三人各怀心思地坐着，丫鬟们噤若寒蝉，徐氏面沉如水，秦芸芸气红了眼睛。 刘妈妈忍不住开口道：“七小姐，奴婢托个大，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七小姐，你是秦府的小姐，走出秦家的门，就代表着秦府的体统和脸面。今日里你在这里顶撞路老太太，无论七小姐说的是真是假，七小姐这个不敬长辈的名声是跑不掉的。赵夫人她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少不得要说出去。外面的人议论纷纷，这些话传到老夫人耳中，老夫人要为你担惊受怕，那可就都是七小姐的不是了。” 秦疏影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神态安然，道：“刘妈妈这话倒是说得对，如是老祖宗因为这些流言担惊受怕，果真是我的不是。” 刘妈妈以为自己抓到点子上了，意欲再说几句，忽然“砰”的一声，却是秦疏影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那么，不让老祖宗知道不就行了？刘妈妈方才说，赵夫人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刘妈妈，这可是赵夫人亲自告诉你的？” 刘妈妈就是一愣，立刻否认：“当然不是，这只是奴婢的猜测。” 秦疏影双目一张，语气肃然：“刘妈妈，你是大夫人的左膀右臂，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夫人，你这样随随便便一句猜测就给赵夫人安上了一个使嘴弄舌的名头，这可不好！赵大人是路郎中的上峰，若是让赵夫人知道你的话，赵大人如何看待三姐夫？你这是见不得三姐夫仕途光明吗？再说了，就算外头有流言，刘妈妈你管着后院，莫不成就是死的，竟然要让这些流言传导老祖宗耳朵里？还是说，你是故意要让老祖宗听到流言，要气一气老祖宗？大夫人，这等恶奴，怎么还能留在身边！” 说到后面，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刘妈妈竟然心生了寒意，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她就不明白，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秦疏影怎么就变得如此厉害起来？而且不管不顾，雅的俗的，好听的难听的，上的了台面的上不了台面的，什么话都敢说，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这这这这哪里是闺阁女子该有的行径！ 大夫人气得不轻，秦疏影如今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越见高涨，更是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留，这个死丫头，她是留不得了！就算秦永涛责备自己，她也留不得了！ 想通了这一点，徐氏倒是心平气和不少，冷笑不已。 “好一张利嘴！” 忽然，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房子里的人都愣怔下来。 片刻之间，外面的男子就走进来了，拱手施礼道：“岳母！” 秦疏影冷冷瞥了路长轩一眼，坐在原地，动也不动。 男子入内，未出阁的女子自然要避讳，秦芸芸待要躲避起来，却一时之间找不到门。彷徨了片刻，见无人注意她，她也就站在徐氏身后，不再挪动。 “两位妹妹！”路长轩又拱手施礼。 秦疏影像是没看到一般，并不回礼，神态坦然。 路老太太随后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不由得火冒三丈：“你这是什么礼数？真是没娘教的东西！” 秦疏影不是第一次听路老太太骂人，上一世她就听了个够。路老太太骂秦瑶瑶，骂路大姑，骂街坊邻居，只要不高兴就能骂几句，什么话都能出口。这还是好的，还有更难听的，简直难以入耳。 听多了，也就不以为然起来了。 徐氏和秦芸芸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粗俗的骂人，不自觉地就有些古怪。但这是冲着秦疏影去的，就选择了装聋作哑。 第80章 被赶出府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路长轩递给路老太太一杯茶，道：“母亲，先喝口茶。” 路长轩知道路老太太的为人，怕是有更难听的话，这里到底还有岳母和秦芸芸，若是被她们听见了，自是不好。 路老太太怒容犹在，哼了一声落座，接过了路长轩递来的茶盏。 路长菊哼了一声，说道：“七小姐，你真是没大没小，见了母亲和大哥，竟然还大喇喇坐着，京城里的贵女们知道你这等做派，谁愿意和你走动才怪！” 秦疏影却理也不理她，只看着路老太太头上的发簪，道：“老太太，你是最懂规矩的人，明人跟前不说暗话。老太太的发簪是我母亲的遗物，自然要物归原主。” 路老太太刚喝了一口茶，听见的就是这样的话，茶水噎在喉咙中，上不得下不得，就呛了出来。 “咳咳咳……” 满屋子都是路老太太的咳嗽声，偏偏她还在急怒中，越发咳得厉害。 路长菊和袁妈妈慌忙给她顺气。 路长轩却并不见怒色，看也不看秦疏影，只是对徐氏道：“岳母，府上的七小姐怕是得了失心疯，岳母还是着人赶紧送她回去为上，以后在府上好生将养，病情严重了却是不好。岳母若是人手不够，小婿再安排几个人。今天的满月酒，前面还有男宾需要小婿应酬，小婿就不能陪岳母了。” 徐氏缓缓点头，路长轩这番话说得再合适不过，现如今她心里雪亮，神态也平静许多，说道：“你自去忙你的，人手也需要几个过来。七丫头得了失心疯，我这个做伯母的今天才知道，都是我的不是。” 路长轩道：“岳母不用苛责自己，府上事务繁多，岳母有所疏忽也是难免的。如今知道了还来得及，岳母也要请大夫好好给七小姐看病。说起来，小婿倒是认识一个医术颇好的老大夫，可以推荐给岳母。” 徐氏含笑点头：“那敢情是好。” 秦疏影心中冷笑，阴冷狠辣，路长轩果真是个人物。前世，秦瑶瑶自然也知道他手段极多，喜怒不形于色，没有把握的事情，必定不会去做。只要动手，必定要一招中的。 如果徐氏照着路长轩的话去做，将秦疏影扣在秦府不让出门，秦疏影纵然有一百张利嘴，又能如何？秦疏影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施展的地方。 路长轩果然是个人物，一下子就找准了自己的命脉。 若是从前的秦疏影，或者秦瑶瑶，自然无计可施。 秦疏影好整以暇起身来，说道：“路大人说我是得了失心疯，倒也不用麻烦路大人了，我自己回去便是。” 说罢，抬脚就往外走，紫藤很快跟上去。 路长轩却是轻轻一挪，貌似无意，却挡住了秦疏影的路，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道：“七妹得了病，如何能自己回去得？” 就高声一呼，外面有人应了一声，路长轩说道：“你即刻叫四个人，将七妹护送回秦府，要亲手交到岳父手中。” 秦疏影心中冷笑，到底是路长轩厉害，就这么着将自己往车上一塞，车中一绑，回到秦府，再也不让出来，再寻了个重病的理由，秦疏影从此还不就任人拿捏，直到香消玉殒。 从前，徐氏就是这样做的。 秦疏影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仿佛这件事就和她毫无关系一样。 不过片刻，果然就进来四个婆子，路长轩吩咐了几句，四个婆子神色不善地看了过来。 秦疏影步履从容，仿佛只是去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神态平和地说道：“不敢麻烦路大人。” 说罢，她弹了弹被婆子触碰到的衣裳，昂头就走了出去。 秦疏影面容平静，目光却凛然，隐隐有股高不可犯的凛然正气，加上路长轩也并未发话要将秦疏影推搡或者如何，婆子们不敢触碰秦疏影，只是分布在她左右，隐隐呈挟持之势，将她挟裹着出去。 紫藤也不喊不闹，安安静静跟在后边。 秦芸芸唇角这才露出一丝轻松来，谅她多厉害，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 路长菊哼了一声：“便宜她了，那玉石质地倒是好！” 路老太太还在咳嗽，眉目之间自是怒气不散。 路府五进的院子，说大也不大，但也不小，一路曲折，秦疏影就到了前门廊檐下。 秦疏影就站住了，从这里能看到前门外，已经备好马车，仍旧是秦府的车辆。 刘妈妈方才得了路长轩的吩咐已经先一步出来，吩咐了车夫几句，她是要亲自跟回去的。 大门开着，对面有人，秦疏影微不可见地对着对面点了点头，然后站在了原地，并不跨出步子出门。 “七小姐，车就在门外，还是快点出去上车吧。”刘妈妈神色得意，之前秦疏影那样对她，她可没有忘记。 秦疏影却是道：“刘妈妈，路老太太头上那根玉簪是你带来给三姐，三姐再给路老太太的吧？那时候，二姐姐还没死。” 刘妈妈胸口就是一阵狂跳，忙左右望了望，见只有路上走过的几个他府的下人，再就是旁边路府的四个婆子，这才放心了一点，恼色已经浮现，“七小姐，出去，上车吧！” 秦疏影轻描淡写道：“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路老太太却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还得要媳妇的东西来撑场面。今日里喝的茶也全都是下等茶，想来过不了几天，就要发卖下人，否则，这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妈妈们，你们如今吃的用的，可赶得上我二姐在的时候？那时候，下人们吃的都是新鲜时令的，厨房管事的月银是一两，妈妈们的月银是八百钱，每个季度都有一身新衣裳。如今，听说妈妈们的月银是四百钱，衣裳和赏赐更是全无，就连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赏钱也不过十个钱。放在先前，可是有五百钱呢！差别何啻于天上地下？” 这四个婆子就是一愣，面面相觑，神色间充满了疑惑。 秦疏影说的一字不差。 秦疏影还嫌不够，又加了一句：“我这三姐姐也是的，当家夫人，自己把自己穿戴那样好。她只要略略省一点，指缝里漏一点也就尽够妈妈们的用度了。何苦这样磋磨你们？”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81章 抢夺首饰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刘妈妈脸色就变了，秦疏影的嘴皮功夫她是深深领教过，如今单听她动嘴皮子就头皮发麻，恨不得将她的嘴巴封起来，但是这是在路府的大门口，外面人来人往，虽然不至于像集市那么多，可也没有断了人烟。 刘妈妈喝道：“七小姐，满口胡言！各位妈妈，路大人是怎么吩咐的？还不赶紧请七小姐上车！” 这几个妈妈这才从秦疏影带来的信息中清醒一点，呈包围之势，挟持着秦疏影上车。 秦疏影并不愿意，刘妈妈见她张嘴又要说话，惊恐不已，忙拉住她的胳膊。秦疏影用力后退，就是不肯上车，刘妈妈喊那四个婆子：“还不赶快！” 四个婆子推拉拽扯，秦疏影被她们推搡得东倒西歪，嘴里喊道：“不，不” 拉拉扯扯之间，四个婆子就将秦疏影几乎是架着出了门槛，然后要下台阶，台阶之下不远处就是街道，那里停着马车。 只要将她架上马车，马车里将她的嘴巴一捂，还不由得自己为所欲为。 刘妈妈面露狠色，手下的力气更是毫不吝啬，秦疏影被她带头架起，挣扎无用。 骤然，身后的紫藤狂奔而出，惊恐地喊道：“各位妈妈，我家小姐的衣裳值当二百两银子，各位妈妈不要抢！小姐头上的玉簪，五千两银子，妈妈们不要抢！路家的人都疯了吗？连姻亲的首饰和衣服都要抢？” 秦疏影惊恐地“不，不”喊着，紫藤大叫着：“快来人看啊，路府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抢姻亲的财物” 刘妈妈发现不对要去拦紫藤，紫藤已经惊呼着从台阶上下去了，刘妈妈连紫藤一片衣角也没摸到。 忽然，街道转角处就陆陆续续聚拢好些人，紫藤就冲进了人流，哭喊道：“路郎中，你们好不讲理啊！抢了我们家夫人的遗物戴在路老太太头上，现在又要抢我家小姐的首饰，这天底下到底还又没有王法！大家都来评评理，路郎中抢了我家夫人的首饰戴在路老太太头上，又来抢我家小姐的，幸好小姐跑得快，不然已经被她们在屋子里抢走了抢了我家夫人的，又来抢我家小姐的首饰” 过往人员看去，但见秦疏影头上的钗环散乱，衣服一看就十分名贵，已经被撕扯得乱糟糟的。 刘妈妈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待要去捂紫藤的嘴巴，可紫藤力气并不而且灵活得像是一条泥鳅，刘妈妈根本拿不住她，由得她一边躲避一边满嘴乱叫。 刘妈妈老脸通红，她知道，这些围观的人，基本上都是崇德巷的下人，大多是官宦人家，而且多数都是担任要职的官宦人家。 就像路长轩，虽然五品在京城不算高，但是他在吏部，掌管着官员的政绩考核，尽管最终一锤定音的人不是他，但他手中可操作的机会却很多，也在上司面前说得上话。所谓小鬼难缠，很多人都愿意巴结他。 紫藤这丫头的话此时已经被大家听得清楚，议论纷纷，这，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 刘妈妈顾不得那么多，一面追紫藤，一面极力斥责：“你，你胡说八道！” 梁岩均此时就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面色沉静，看着那个丫鬟哭得跟泪人儿一般，一面灵活地躲开刘妈妈的追捕，一面控诉：“各位街坊邻居评评理，难道我家老爷和夫人去了，小姐就要这样受气吗？路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怎的欺负小姐如此？路老太太抢夺了我家夫人的遗物，如今还要指使婆子们来抢小姐的首饰路郎中，你欺人太甚” 刘妈妈气得眼睛冒火，往日里极少见这个紫藤说话，她还以为是个沉默寡言的，谁知道这丫头居然跟七小姐一样，口舌伶俐得让人插不下话，语速特别快，别人说一句的时间她能说三句，而且口齿清晰，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自然不知道，为了练紫藤的口才，秦疏影每天让紫藤嘴里含着石头说话，每天在书房要练习一个时辰。 她们没有别的优势，只能另辟蹊径，勤加苦练。 一个穿着颇为整齐的中年婆子大声问了一句：“姑娘，你们是路府的亲戚？” 紫藤忙拽住那个婆子，满脸泪痕，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就说了起来：“这位大娘，一看你就是个善良的人。我家小姐是永安巷秦府三房的小姐，我家老爷和夫人俱已去世，只留小姐一人。年前，小姐身子欠安，府上的大夫人就代为管着老爷夫人的财产，谁知道，路郎中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就从大夫人手里骗了好些夫人的金银首饰，径直给了路老太太穿戴。路老太太今儿还戴在头上呢！若是不相信，吏部赵大人、钟大人家眷可都亲眼看见的！小姐略略向路老太太提了提，路郎中就要抢小姐今儿戴的东西，亏得小姐机灵看出来了，带着我赶紧回秦府。谁知道，路郎中居然指派了四个婆子，巴巴就跟了上来，说什么也要抢走小姐的首饰才行这位大娘，您给评评理，难不成如今路府没有银钱给路老太太买首饰，没有银钱发给下人，没有银钱招待客人，就要抢我们家小姐的东西吗？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被她这样一闹，刘妈妈也不敢去扯她，紫藤的一番话又快又急地说完，人群越来越多，大家骤然就炸开了锅。 众人去看秦疏影，但见她头发凌乱，首饰歪斜着，碧玉青鸟步摇还被一个婆子拿在手里。秦疏影低着头呜呜哭泣，不胜娇弱。 那四个婆子大眼瞪小眼，这么多人围观，自然不敢再拖着秦疏影不放。而拿着步摇的那个婆子，猛然发现自己手中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碧玉青鸟步摇，吓得她手一抖，就扔到了地上。 紫藤哇地一声叫起来，“这个碧玉青鸟步摇价值五千两银子，是我家夫人留给小姐的压箱底的传家宝，你，你你赔！” 婆子吓得面如土色，慌忙弯腰去捡，这才舒了一口气，碧玉青鸟步摇安然无恙。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电影天堂 第082章 议论纷纷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谁知道，紫藤又尖叫：“你还要抢！还要抢！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刘妈妈此时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了，两只手恨不得生出四只手来，又是捂紫藤的嘴巴，又是挥手，急道：“大家不要相信这个丫头的话，她这是胡说八道！” 紫藤虽然被她抓住了，却是脖子一梗，毫不示弱，“妈妈你是秦府的下人，究竟得了路郎中什么好处，竟然向着他说话？路老太太今日里头上的簪子，可是夫人的陪嫁，在官府都有册子备案的，羊脂白玉一笔寿字簪，那是夫人的娘家独有的工艺，夫人的娘亲给了夫人做陪嫁，款式、颜色还有细小之处全都写得一清二楚，任是谁也乱不了！刘妈妈你若还是不辨是非，明知道是路家占了却颠倒是非，我们少不得去官府里辩一辩了，让官老爷来判一判！” 紫藤说得有理有据，又是这等义正言辞，众人的议论立刻就一边倒起来。 “想不到路家竟然是这样的人家。” “路老太太，你还不知道么？他们家原来住在静安坊，一穷二白，连个白面馍馍都吃不起，老太太最是能骂人的。要不是她前头的媳妇生财有道，他们家如今还住在静安坊呢！” “静安坊？” 一听说是静安坊搬过来的，大家的兴致就更高了。静安坊怎能和崇德巷相比？ 静安坊住的都是平民，三六九教什么都有。 崇德巷靠着皇宫不太远，住的可都是权贵。整齐又干净，大路宽阔得能同时跑十辆马车，街道修整得十分阔气。 路府在这条巷子里，已经是最末等的存在。 提起路郎中之前的妻子，大家更加议论纷纷：“路老太太对她原先的媳妇，百般看不上眼。后来她那媳妇据说是在老太太寿辰那天，与管家被捉奸在床。” “与管家？呸！这老太太和路郎中连一个姻亲都不放过，谁知道那个媳妇是不是被冤枉的？当天宾客满门，竟然会和管家私会，她那媳妇是昏了头了吗？如果那等愚蠢，如何又能支撑起路家？老太太早就该喝西北风去了！” “说起来才是，她那媳妇很是了得，竟能让路家从静安坊搬到崇德巷，怎么会如此愚蠢？必定是中了计！” “就是，就是！前头儿媳妇还生了个儿子，已经六岁了，长得机灵活泼，生了病，他母亲被关押起来，路郎中也不让医治，竟就活活病死了！” “什么？还有这等事情？” “可不是！路郎中也真够狠心啊，那可是他的亲儿子！” “对自己的儿子都下得了这样的手，真是个狠角色！” “可不是。说起来，这个路郎中啊，这些年一路升迁，怕是不知道踩着多少人上去的。自己的儿子都能不管不顾，这样的人，好可怕！” “就是就是。” …… 刘妈妈听得就是两耳嗡嗡，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混乱的场面，那四个婆子也是从未见过的，无措地松开了秦疏影。 紫藤扶起秦疏影，秦疏影身上一团糟，柔弱无力，我见犹怜，两行泪挂在脸颊，却强颜欢笑道：“多谢各位！多谢各位！若不是各位路见不平，小女子的首饰怕是保不住了。” 梁岩均唇角就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来，看向秦疏影，这是公子交代要打听的那位小姐？还真是有意思。 “你们，你们都不要相信她们！” 刘妈妈大声提醒，可是大家议论纷纷，竟然根本没有人听她说什么。 “各位街坊邻居，鄙人是路长轩，敢问这是怎么了？” 门口闹得这么厉害，自然有人进去禀明了情况，路长轩不等那人说完，匆匆安抚了男宾几句，就赶紧出来了。 即便他速度快，但紫藤之前的语速更快，所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时间不等人，紫藤将要说的都已经说完，想要挽回已经失去了先机。 紫藤依旧哭着：“路郎中，仗着自己是官员，竟然这样欺负人，抢了我们夫人的遗物不说，还要抢我们小姐的首饰。路郎中，你如此品行，究竟是何人眼睛瞎了，将你一路提拔？莫不是收了你无数的好处？奴婢虽然是个下人，却也知道礼义廉耻。路郎中身为朝廷官员，竟然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天子脚下你都敢如此猖獗，若是让你去当个地方父母官，你岂不是个土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还拿你有办法！” 路长轩眸色一沉，自己策划了一年之久，如今正想调往杭州任知府，从四品。 杭州富庶，最是好出政绩的地方，不过几年时间，再略加谋划，升个正四品并不是难事。这是他谋划很长时间的结果，竟然被这个小丫头误打误撞说了出来…… “放肆！无凭无据，你竟敢在官家府邸面前大放厥词！来人，拿我的帖子去京府，奴婢污蔑朝中官员，该当何罪！” 路长轩语气平和，但其中的威仪却不容置疑。立刻就有个小厮答应了一声，返回路府去拿帖子。 大周法令，奴婢胆敢状告官员，首先要打二十大板，再来听详情。 紫藤却毫不畏惧，只是哭诉：“奴婢并不怕，只要能将夫人的遗物要回来，奴婢便是死也值了！路郎中，你这分明是做贼心虚，是想将奴婢捉拿入狱打死，就再也没人敢掀你们路家的丑事了！天理昭昭，人在做，天在看！奴婢就是一死，也要让人看清你们路家人的真实面目！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小姐的财物！” 路长轩目光越发阴沉，但他并不理会紫藤，而是对围观的人作揖，和颜悦色道：“各位街坊，实在是让大家看笑话了。那是我妻子的堂妹，思念亡父亡母，原本就身体不太好，岳母顾念她孤女不易，这才带到鄙府来走动散心。不料，她却犯了病，在鄙府大吵大闹，将鄙人的上司和同僚的夫人都闹得不安生，匆匆走了。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鄙人素日太忙，将对堂妹照顾不周，让大家看笑话了！”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电影天堂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83章 诛心之语 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合情合理，众人的疑惑也因他一番话而产生，想起刚才秦疏影一直很少说话，这个丫鬟又大喊大叫，果真很是失礼，莫不是真的有病？ 秦疏影缓缓抬起头来，双眸闪闪发亮，对上了众人怀疑的目光。 路长轩，果然是高手，不是吗？ 三言两语，就能让事情朝着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刘妈妈也回过神来，心想到底是姑爷有办法，三言两语就能扭转乾坤。 正要开口，却看到秦疏影宛然一笑，刘妈妈心口就是一跳，她这是 果然，秦疏影一开口，就让刘妈妈心惊胆战。 “路郎中，赵夫人、钟夫人都是知礼守礼的夫人，贵府今日公子满月酒，她们原本带了贵重的礼物来，竟然连饭也不吃就急匆匆走了，若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何至于此？怎么，路郎中私底下与人结交这本没什么，缘何二位夫人却不敢听，不敢看？在场的各位，谁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情，你以为这就哄得住他们了？还是路郎中以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傻子，任由你糊弄摆弄？路郎中所图甚大，不知道上了哪条船，竟然并不把崇德巷的人放在眼里了！路郎中是莲嫔娘娘的姻亲，莲嫔娘娘向来温柔贤淑，持礼自重，自然不会看不起崇德坊的人，这样看来，路郎中是有更厚实的后盾才是！” 路长轩眉心就是一跳，想起秦菲菲偶尔的抱怨，说这堂妹什么话都敢说，他原本不甚在意，一个小小的闺阁少女，能说什么？顶多尖刻讽刺罢了。 谁知道，她竟然连朝堂上的事情也敢影射！ 而且语速如此之快，自己根本插不进话。 这句话，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路长轩心中惊骇不已，脑海中瞬间转过千万个念头，秦疏影说得不错，自己的确是另有谋划，莲嫔这么多年也没给自己办过什么大事，说什么要顾念六皇子的名声 但他一脸痛惜地说道：“七妹，我知道你埋怨我没有给刘公子捎话让刘公子来见你，所以你对我心存埋怨，出言不逊。七妹，虽然你和刘公子有婚约，但毕竟没有成婚，私底下往来万万不可。岳母大人几次劝说你，你都不听，现在又这样闹起来，你，实在是太孩子气了！真是让我说什么好！走吧，进去吧，我也不计较你的淘气了。” 秦疏影微微一笑，路长轩，这才是厉害人物。 幸好自己对今日的事情有了多次筹划和思量，否则，就凭他这一句话，自己的名声就全部毁掉了，再也别想在京城立足！ 果然，越来越拥挤的人群沸腾起来，大家议论纷纷。 好些人对秦疏影就不假辞色，说她不守妇道。 骤然，有一个中年男子高声说道：“我就奇怪了，为何别人府上从来没听说过娘子们与人私会的事情，怎的你家府上，先是你的结发妻子与人私会，后来你的妻妹在楚国公府与人私会，如今又是这个小娘子与人私会。这接下来，是不是贵府的女眷，都要与人私会？路老太太如今应该也快五十了吧，这要与人私会，还不吓死人啊！” “噗嗤！” 有几个人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顿时，大家都笑起来，对路府的轻视不言而喻。 他们多数都是崇德坊上权贵人家的下人，自然不惧怕区区一个五品郎中。 路长轩捏紧了手指头，抬眸就看到街道那边走来越来越多的人，竟然连那小商贩也来了许多，一窝蜂往这边来。 还不等他说什么，那男子又道：“路郎中，这小娘子是你的妻妹，你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三言两语就将这个小娘子的名声给毁了，这就不是姻亲的做法，这是仇人才会这么做。你是不是要逼这个小娘子回去一根白绫吊死？这分明就是仇人的做法，看来这个小娘子说得不错啊，路家早就觊觎小娘子的财物了。这小娘子一死，路家浑水摸鱼，可不是要得到好些东西么。” 这句话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就是，就是。” 在场的人也不是傻的，相反，既然能在权贵之家当差，都是精明人，经这男子一说，原本本能的对秦疏影的鄙视，立刻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感觉。 路长轩神色警惕地看着那个男子，只可惜，那男子满脸络腮胡子，一张脸竟然看不太清楚。 小厮已经拿了名帖过来了，见状也不敢多说，更不敢请示路长轩。 又有人说：“你还真把我们当傻子，以为大家听信你这一两句不清不楚的话，就能看轻这个小娘子？这是天子脚下，一个在静安坊长大的人，竟然敢在崇德坊撒野，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们崇德坊的规矩就是被你这种人给败坏的！目无规矩，口出狂言！” 又有人说：“你那结发妻子，莫不是就是让你这样算计，然后被烧死了吧？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真是狠毒！” “他那儿子，生了病，路郎中竟然不让人医治，那孩子活生生疼死的！” “什么？竟然是这样？真是枉为人父！” “这还不算，他那结发妻子，是被他放火烧死的！” “这是为何？” “为何？他不是与那寡居的妻妹有了首尾么？那寡居的妻妹是嫡女，他那结发妻子是庶女！他原本就中意嫡女，只是当年路家一穷二白，人家看不上他，他不得已求娶了庶女。等他发达了，又和嫡女有了首尾，庶女不就碍眼了么？” “这样说来，他那结发妻子与管家的事情，莫不是被人诬陷的？” “那还能有假？十有**是中了路郎中的计策啊！你瞧瞧他，随便一开口，就给他这个姻亲定了个与男子私会的罪名，要给他结发妻子设个计策，那还不手到擒来？” 人群激愤，而且在门口越聚越多，竟然连大半个路面都被人占了。 “这等无情无义的人，真是给天下当官的人丢脸！” “滚回静安坊去！真是给崇德坊丢人！” “这等无情无义的人，败坏我们崇德坊的名声！” “滚出去！” “滚出去！” 看广告就到爱尚网23s 第084章 接着唱戏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路长轩觉得自己起码有十年时间没有这么茫然无措了。 十年前，他第一次看到秦菲菲，当时就被她迷住了，发誓要将她娶到。 那时候，他还没有官身，莲嫔娘娘却已经生了六皇子，秦永涛自己官职虽然不高，但也手握实权，自然不会答应。 为了靠近秦菲菲，他娶了秦瑶瑶。 从此，他就一直记住了自己的誓言，一定要娶到秦菲菲。 他没有辜负自己的誓言，他努力往上爬，终于被秦府看上眼了。 秦菲菲也死了丈夫，成了寡妇。 这时候，秦瑶瑶成了障碍。 他决定不能委屈秦菲菲，所以，秦瑶瑶不得不成为一个失贞的女子。峰儿是他的儿子，他自然没想过要峰儿的命。 但是，峰儿的命太不好了，自己那几天刚好太忙，没顾得上，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峰儿不行了。怪只怪秦瑶瑶看不清自己的状况，都成那样子了，竟然还不乖乖就死，非要峰儿陪着她。若不是因为陪着秦瑶瑶，峰儿何至于死？ 他虽然难过，但很快就忘记了难过的感觉。 因为他筹谋去杭州的事情有了眉目，而且秦菲菲也有身孕了。 儿子么，以后会再有。 但是现在，他有些迷茫…… “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去报官，让人将他们统统拿下，每个人打三十个板子！” 一声怒斥，将路长轩茫然的情绪拉了回来，竟然是路老太太被路长菊扶着出来了。 他方才不是交代过下人，千万不要让路老太太出来吗？ 紫藤垂下眼睑，冷笑了一下。 这路府的下人果真是穷疯了啊，她不过给方才推搡她的四个婆子中的一个悄悄说了一句话——“大娘，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了，怎么敢骂老太太不守妇道？还是应该请老太太出来才压得住阵啊！老太太当年是何等威风，街坊邻居没有不服她的……” 又给了那个婆子一两银子，那个婆子果然就进去递话了。 果然如小姐说的，这几个婆子都是后来低价买进来的。奴才的价格和本身的本事就相对应，价钱那么低，自然也就不懂什么规矩礼数。加上路老太太自己就不懂规矩，秦菲菲又要在路长轩面前装贤良大度，不敢违逆路老太太的意思，所以越发没了规矩。 紫藤不过给了对方区区一两银子，那个婆子竟然对眼前的形势根本毫无判断，急忙忙就去了。 路老太太听说有人在门口骂路老太太不守妇道，路老太太向来以贞洁烈女自诩，哪里受得住这等撩拨，当即就赶了出来。 “娘，你怎么来了，你还是快回去歇着吧。”路长轩头疼不已地劝道。 路老太太将他一推，气壮山河地一站，声音响得如锣鼓：“我呸！都是哪里来的人？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没弄清楚，站我家门口做什么？都给我滚回去！” 秦疏影借着一个扶额的动作，掩住了唇角的笑意。 没有路老太太加入，怎么能是一场好戏？ 秦疏影站在路老太太下方，忙指着她头上的玉簪，哭着道：“老太太，那是亡母的遗物，你快快还给侄女吧！” 路老太太就是一口唾沫，秦疏影躲了开去，路老太太骂道：“我呸！娼妇养的！你倒是溜得快，逃了一顿好骂！你也不照照镜子，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是路府，也是你来撒野的地方？小娼妇！浪蹄子！” 秦疏影被骂得摇摇欲坠，紫藤就哭道：“老太太，我家小姐还待字闺中，你怎么能这样辱骂？老爷啊，夫人啊！你们为什么要丢下小姐在世上受磋磨，呜呜呜呜……” 路老太太中气十足，指着紫藤，“小娼妇，万人骑的小娼妇！少给我假惺惺，谁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想的就是汉子……” 路长轩再也顾不得许多，对路长菊和路老太太身后的袁妈妈吼道：“还不快扶老太太回去！” 被路长轩这么一吼，路老太太的神智清醒了几分，想起儿子千万次的叮嘱，如今这里可不是静安坊，但凡说话做事都要有规矩。 路老太太顿了顿，看了看人声鼎沸的人群，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鄙视和议论，她一时之间有些犹豫，带要转身，恰在此时，紫藤又哭道：“老太太，方才是路郎中自己说，说你……与人私会……不守妇道……你可怨不得奴婢……” 这话立刻就将路老太太的怒火点着了，仅剩的理智荡然无存，跳起来就骂道：“我呸！千人骑万人骑的浪蹄子！男人那话儿还堵不住你的嘴巴？一个不够，莫不是要两个才行……” 后面的话更是粗俗到不堪入耳…… 路长轩当机立断，扬手堵住了路老太太的嘴巴，对袁妈妈吼道：“还不回去？！” 袁妈妈正听得来劲，被路长轩这么一吼，一个激灵，忙扶着路老太太往回去。 路老太太哪里肯，可路长轩堵住她的嘴巴，把她往门后一拉，大门顺势就关上了。 刘妈妈和路府还在外面的几个下人一看，忙不迭接二连三跟了进去，然后大门一关，再也不开。 此时外面围观的人多得很，路府的人羞愧而去，大家伙的谈资更甚。 “路老太太竟是这样的人？粗俗不堪，粗俗不堪啊！” “这样的人，赶快滚出崇德巷才是！”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 …… 还有媳妇婆子们来安慰秦疏影：“小娘子啊，你别怕，这路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这下我们心里都清楚了。你说她抢了你的首饰，我们都相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能那样对你，若是没人的时候，还不要你命？” “是啊，是啊。” “真是造孽啊！怎么就有这样一门亲戚？” “路家怎么是这样一门人家？真是不可思议啊！” “我素日里就听说了，这个路老太太最是粗鄙不堪，如今一见，丝毫不差。” “这个路郎中也是信不得了，上嘴唇下嘴唇一开一合，就想要了这个小娘子的名节，这是要人家的命啊！”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85章 故人相助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含笑感激媳妇婆子们的关心，忽然，紫藤指着路府大门，问道：“小姐，大夫人还在路家，我们，我们可怎么回家啊？” 秦疏影愣怔了一下，转向看那马车，马车早已被人群挤得不知去向。 紫藤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大夫人明知道小姐受了委屈，竟然也不开口说一句话，不但由得路家的人糟践你，而且还帮着他们说话。小姐，以后你在府里该怎么过日子啊？若是大夫人找个由头说你病了，不让你出府，不让你见人，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紫藤越说越着急，就又哭起来，“老爷，夫人，你们泉下有知，可要帮帮小姐！” 秦疏影满脸凄惶，摇着头：“紫藤，别哭……还有大伯父呢！大伯父是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就是断人官司的，他最是明理，必定不会由着大夫人作践我。紫藤，你就放心吧。若是果真有大伯父看不到的那一天……” 秦疏影转向将她团团围住的媳妇婆子们，泪如雨下，凄然道：“若是真有那一天，各位街坊邻居，只要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没的，也就是了。这是我的命，我的命……” 说罢，缓缓屈膝，又缓缓起身，扶着紫藤，主仆俩慢慢走出人群，渐行渐远。 余人莫不侧目，越发议论纷纷。 “这么说来，这个秦府大夫人竟然是帮凶了？” “少不得就是。” “这秦府大夫人，就是莲嫔娘娘的亲生母亲，最是和善不过的人了，怎么对侄女竟然如此？” “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 秦疏影扶着紫藤的手，一路走到路口，才看到租赁的马车，上了车，两人凄惶而去。 坐在马车中，秦疏影嘴角微微一勾。 路长轩，你欠秦瑶瑶和峰儿的太多太多了，这只是一点儿惩罚。 你应该得到的，远远不止于此。 徐氏…… 秦疏影冷笑数声。 今日这件事，自然是自己事先安排好的。当中有几个人是她经过数月排查出来可用的人，只在其中挑拨离间就是。其余人群，并不是自己认识的，只不过他们通过特殊的方式，被吸引到了路家门口。 那个络腮胡子的男子和两个不起眼带头的女子，就是之前被诬陷与秦瑶瑶**那个管家的亲弟弟。 那个管家，十分欣赏秦瑶瑶的本事，与秦瑶瑶也走得近。竟没想到被冠以这样的罪名下狱，虽然只是吃了些苦头，最后得以放出，但是家财没收，邻居侧目，就连妻子也不相信他。 管家也是有点手段的人，难以咽下这口气，却又苦于路长轩狡猾，再者他还有所谓的“把柄”在路长轩手中，即便有气，也撒不出来。 坏了名声，下了狱，挨了打，病了一场，管家心若死灰。等他留得一口气想要谋生，竟然发现无人用他，加上之前救他出狱和治病花了不少钱，不过半年光景，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哪里还有从前半分的光景？ 年前，有人找到他，给他指明了一条生路，报酬甚丰。但是有个条件，就是在需要对付路家的时候，他必须竭尽全力。 对付路家本就是管家的心愿，自是不需要多加嘱咐，满口答应。 所以，今天路府门口的这场好戏，基本上是管家的杰作。 还不远远止于此，流言蜚语还会愈演愈烈。 今天那么多权贵之家的媳妇子婆子和管事、小厮，回头，崇德坊的这些街坊邻居可有得故事听了。 …… 是夜。 秦府。 秦永涛怒斥徐氏：“徐氏，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家今天不过一个小小的满月酒，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秦永涛想起同僚们那古怪的眼神，他就是气结。 甚至还有人阴阳怪气地问他：“秦大人，莫非府上居然要靠一个小丫头来养着？” 当时他就莫名其妙，直到管家向他汇报了路府的事情，他才明白过来，为何同僚们的眼神那么古怪。 大家都在传，徐氏从秦疏影那里拿了首饰，给了秦菲菲，秦菲菲又送给了路老太太。徐氏不是个大善人吗？竟然都是装出来的。 当时他就怒斥管家，连这样不靠谱的事情也来告诉自己。 可是，斥过管家之后，他脑袋里灵光一闪，就猛然想起，应该有这么一回事，因为曾经见过徐氏用过一些稀罕的物件，当时他并不太在意。 他霸占了秦永洲不少财务，但是从不使用秦永洲的东西，这样一来，他的贪婪也就无迹可寻。他以为徐氏也会和自己一样聪明，竟然没想到她居然那么愚蠢。上一次的教训不够，居然又来这一次？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玉簪是很久以前就被徐氏拿出来了。 徐氏眼神闪烁，她看了一眼秦疏影。 “七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秦永涛的语气还是冷漠，却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秦疏影心中冷笑，一个月五百两银子，看来还是挺有效果的呢。 若是从前，秦永涛怕不会这么“好声好气”问自己话。 “大伯父，侄女实在是不明白，路老太太头上戴着的发簪，为何是母亲的遗物？侄女不过问了几句，路老太太就……就……” 紫藤此时也跪在地上，见秦疏影始终不敢说后面的话，就哭道：“大老爷，路老太太说我们小姐是小娼妇！大老爷……呜呜呜……” 徐氏条件反射道：“胡说！路老太太何时说过？” 紫藤呜呜哭道：“大夫人，当时那么多人都亲耳听见的，足足有好几百人……呜呜呜……路老太太还说要发卖了奴婢，呜呜呜……她要替我们秦府当家做主……呜呜呜……” 徐氏就是哑然，紫藤的话，有真有假，她是故意含含糊糊说得不明不白。 在屋子里的时候，路老太太并没有这样说，这是事实；在外面的时候，后来她从路老太太喋喋不休中自然听出来了。 可是，这叫她怎么辩解？ 秦疏影低着头，神色凄惶，只是流泪：“老祖宗，大伯父，疏影如何能让她做主？” 老夫人脸色阴沉，眼睛里露出厌恶和恼怒，盯着徐氏。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86章 处置徐氏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徐氏和秦菲菲的计算，她是清楚的。算计着二丫头，秦菲菲嫁了进去。就这样的人家，竟然值得她们害了二丫头一条命！ 今天这种事情，老夫人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定然是徐氏要算计秦疏影，结果又被秦疏影反算计了一次。 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秦疏影。 这孩子太聪明了，可是，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一来，秦府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 徐氏急怒交加，秦疏影半个字不提她在路府是如何激怒路老太太的，是如何让赵氏等人吓得急急离去的。 可是，这些事情，她发现，自己竟然没法在这个时候说给老夫人和秦永涛听。 说秦疏影将莲嫔牵扯到其中来吗？ 几天前，六皇子不软不硬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外祖母，府上的七小姐将来嫁到刘家去，对秦府也是助力，不过是在秦府再待一两年罢了，外祖母只当养了一只小猫小狗就是。何必跟猫狗一般见识？母妃那里我也劝过了，母妃自此以后，只当七小姐是只小猫小狗便是。” 六皇子说这话的时候，殊无笑意，眼神冷漠。 徐氏不是看不懂，而是看得太懂了，六皇子这是怪她，怪她急急忙忙对付秦疏影，还将莲嫔也牵扯了进去，甚至六皇子也被牵扯了进去。 但是，就让她放过秦疏影这个可恶的丫头？ 不，绝对不。 只是，不在此时。 徐氏按了按眼角，说道：“七丫头，都是我对你照顾不周，这才让你受了委屈。你放心，路老太太这样不懂规矩的人，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许她登门。” 秦疏影就道：“多谢大夫人为我做主。” 秦永涛说道：“那个玉簪，七丫头，果真是你母亲的遗物？” 秦疏影道：“是，大伯父，的确如此，官府和侄女手中还有嫁妆单子备案。” 秦永涛看了一眼老夫人。 事情有些棘手了。 秦疏影言之凿凿，看样子十有**是真的。 这么一来，难不成真的要路老太太将簪子退回来？退回来容易，但这不就坐实了徐氏图谋秦疏影财物的流言？这对自己可不是个好事。 但若是不退回来，七丫头看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果然，就听见秦疏影说道：“大伯父，那羊脂白玉一笔寿字簪，是外祖母的母亲亲手做的，工艺极好，极为贵重，传给了母亲。母亲后来又仿造这个簪子亲手雕琢过一对，但是和这个有所差别，母亲原是要作为寿孝敬老祖宗的。” 秦永涛沉吟着。 龙氏的娘家老夫人，据说祖上是一个玉器大师，传承到了龙氏外婆那一代，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就没有传承下去了。龙氏虽然也会一些手艺，但已经当不得大师的称号。因此，龙氏颇有些十分名贵的玉器，还有些孤品。秦疏影今日穿戴的就是其中一套。 “徐氏，你怎么说？” 老夫人沉声问徐氏。 徐氏对上老夫人那冰冷的目光，她含含糊糊，顾左右而言其他：“那……那就……让路家退回来。” “这么说来，你承认是你拿给三丫头，三丫头孝敬了路老太太？” “这……”徐氏没想到老夫人居然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就这样问了出来。 徐氏愣在当场。 事情不用再问了，一清二楚。 老夫人痛心疾首，微微闭上了眼睛。 在她的寿宴上，她知道了徐氏这几年是如何对待秦疏影的，愤怒不已，将她夺权禁足，试图让她从中好好反省；不多久，她就闹出了和尚捉煞星的闹剧，分明是冲着秦疏影去的，幸而秦疏影机灵躲过了；但她不死心，又将秦疏影骗到楚国公府，在楚国公府闹出一场丑剧，折了个秦芳芳进去；这还不算，又将秦疏影弄到宫中，莲嫔娘娘也折了进去；今天，想来她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彻底惹恼了秦疏影，让秦疏影不管不顾闹了起来…… 徐氏当自己是死人么？ 她想起六皇子前些日子来府上，给她请安时说的话：“曾祖母，从前我来府上，总觉得府上生机勃勃。如今这几年，却没有了那种感觉。想来从前都是因为您当家的缘故，曾祖母，您见识不凡，何不继续当家呢？” 当时，她没有细想其中的深意，只以为六皇子哄她高兴。但是，老夫人经历过家庭巨变，事事都会多思量一些，就让顾妈妈去打听消息。 这一打听，她就知道，十天前，莲嫔娘娘居然被德妃训斥了。 这样的事情，放在天家，其实也不算多大的事。尤其是近几年，越发平常。 皇帝们的嫔妃互别苗头，你争我斗，好不热闹。 若是皇后娘娘训斥了某个嫔妃，定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是这个人是德妃，似乎大家也就见怪不怪。 谁都知道，德妃仗着有儿子女儿，娘家又后台硬，向来不把谁放在眼里的，嫔妃们受她的训斥，好像也正常。 老夫人却不这样想，尤其联想到秦疏影和徐氏进宫后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但徐氏和秦疏影谁都不说，老夫人也就装聋作哑，静观其变。 但如今，她不能装下去了。 她向秦疏影微微颔首，秦疏影心领神会，对紫藤说：“你出去。” 紫藤赶紧就出去了，顾妈妈见势，也要跟着出去，老夫人却叫住了她，让她留下。然后，老夫人带着疲惫开口，说：“徐氏，你说，该怎么处置你？” 徐氏就抬头去看老夫人，但见她满脸疲惫之色，眉目之间却渐渐染上了坚毅，徐氏胸口就是猛地一跳。 “媳妇……媳妇有错……” 秦永涛自然也看清了老夫人的打算，有心替徐氏求求情，“母亲……” 老夫人摆摆手，疲倦地说道：“前几天，六皇子问我，我为何不继续当家？” 秦永涛和徐氏就愣在那里。 “你们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吗？” 屋子里一片寂静，静得几乎可以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良久，老夫人淡淡说道：“我老了，管不了这许多事情了。还是叫乐儿媳妇回来吧，这个家，原本就应该由她来当。徐氏，你，以后就随我礼佛吧！”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87章 撒下大网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徐氏顿时就软了下去。 礼佛？ 没有了权利，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一个礼佛的名头下来，秦府上下谁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犯了事才被剥夺权利的。 礼佛？ 每天枯坐，那日子怎么熬得过去？ 徐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秦永涛却没有那么多顾虑，老夫人说得对，秦凯乐已经成家，他的媳妇当家才是一般大户人家做的事情。 秦凯乐的媳妇董氏，其父亲原是翰林院正六品侍读。七八年前，董老爷子生了病，一直治不好，就辞官回乡去了，董家举家搬走了。 董氏二十七岁，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成婚十二载，她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十一岁，儿子八岁，如今都跟在身边。 “儿子这就修书一封，叫董氏速速回京。” 老夫人点点头，道：“以后没有到逢年过节，三丫头也就不必回娘家来了。” 徐氏又愣住了。 秦永涛微微一愣，就答应下来：“儿子回头就派人告诉她。” 徐氏待要辩白几句，但看到老夫人的神色，她心里就是一阵发寒，不敢再说什么。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又道：“宫中，如果没有皇后娘娘的谕旨，女眷不要再入宫。六皇子来府上，以礼相待便是。董氏回来后，京中也好，周边也好，寻个人家，将六丫头的亲事定下来。” 徐氏再也忍不得，“老祖宗，这怎么使得？我这个当母亲还在，六丫头的婚事，我不相看，哪有嫂子相看的道理？” 宫中，六皇子…… 秦永涛被老夫人一连的安排像是点醒了什么，一个激灵，当即呵道：“母亲自有打算，你着急什么！” 徐氏顾不得许多，据理力争：“老祖宗，若是让别人知道六丫头的婚事是董氏做主，少不得要怀疑秦府出了什么事，这对府里的名声有碍。” 老夫人淡淡看了她一眼，道：“那就对外称，你病了。” 连女儿的婚事都无法相看，这个病必定是重病。 徐氏头重脚轻，幸好一直坐在椅子里，否则，此时她必定跌倒在地。 宜兰园。 看见秦疏影默默坐在窗前，并不见喜色，福妈妈道：“小姐，徐氏终于惹恼了老夫人，不许她再插手府中的事情，这是好事。小姐，你还在忧心什么？” 紫藤默然站在一边。 秦疏影叹了一口气：“妈妈，老祖宗身体不好，如此一来，忧心更重，我是担心她的身体。” 福妈妈道：“只盼着，大少奶奶能当起当家主母这个担子，老夫人也就可以放手了。” 秦疏影微微点头：“但愿如此。” “奴婢听说，大少奶奶知书达理，跟在大少爷身边，是个贤内助，小姐，你放心，大少奶奶必定会不负众望。” 秦疏影沉默以对，对这个大嫂，她还真的不太了解。 福妈妈见秦疏影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话题一转，说道：“倒是路家的人，太便宜他们了！往日里我就看那个路长轩不是个好东西，能和自己的小姨子***，污蔑二小姐，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眼睁睁看着病死，能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居然如此厚颜无耻，竟然还想将手伸到秦家来，试图将小姐禁足！还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败坏小姐的名声！这样的败类，就是死一百次也不为过！” 紫藤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看着秦疏影。 秦疏影依旧只是看着窗外，那里，有一树含苞待放的桃花，娇艳明媚。 “不着急，这只是第一步。妈妈放心，谁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他。路长轩，我是不会放过的。紫藤，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紫藤收敛了目中的冰冷恨意，低声道：“小姐，那一家人，奴婢拿了些银钱，一直暗中按照你的嘱咐在做。” “这就好。紫藤，你将这家人的情况详细告诉妈妈。妈妈，这件事，还需要你相助。” 福妈妈听她主仆说的这些，大约明白是对付路长轩，有点儿惊诧，小姐早早就安排好了？ “小姐，你只管吩咐，如要我家掌柜的出面，奴婢会让他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秦疏影的唇边多了一抹笑意，福妈妈真不愧是宫中出来的，聪明剔透，一说就通。这半年多，她的所有事情都没有避开福妈妈，唯独这件事，还没有告诉福妈妈。不是不能说，而是福妈妈也是无能为力的。如今要她相助，自然是要金掌柜出面的。 既然是秦瑶瑶的仇，是周家的仇，让紫藤亲手去做，才是最好的。 “是这样的。我打听到，路家和一家人有仇，竟然将人家一家人全都害死了。但路长轩并不知道，那一家人临死前，居然留下了蛛丝马迹。路长轩此人极为阴毒，今日我的举动，已经招惹了他的杀心。若是不先下手为强，只怕来日他会要了我的命。” 福妈妈就是一愣，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这……路长轩还没这么厉害吧？小姐若是不出门，他的手再长，府里还有老夫人呢。” 秦疏影冷冷一笑，“不，他不但有这个胆子，而且会很快付诸实践。妈妈知道那被灭门的一家人是谁吗？” 福妈妈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秦疏影冷冷道：“就是二小姐姨娘的娘家，周家！” “什么！”福妈妈冷汗淋漓，“他怎么敢？二小姐嫁给他的时候，他一无所有，多亏了二小姐，他们路家才过上体面的生活。他，他……他禽兽不如啊！” “这有什么，亲生儿子都能眼睁睁看着死了，还让峰……那孩子背负一个私生子的名头，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紫藤一直默然无语地听着秦疏影和福妈妈说话，此时，她脑海中某根神经仿佛被触动，想起了七小姐在路府那古怪的一掬眼泪…… 秦疏影仿佛并未发觉她的眼神中的古怪，说着：“妈妈，路长轩必须除掉！不，我不会让他死，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秦疏影的语气淡淡，也没有咬牙切齿，可听在二人的耳中，却不由自主地觉得后背发凉。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88章 嫌隙怨怼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她将视线从桃花上收回，语气依旧平静，“路长轩此人，心思深沉，唯利是图。前途才是他的命脉，若是他失了前程，那就比狗还不如。要断掉一个人的前途，无非两样：一是作奸犯科，二是身体有疾。若是这两样都占全，路长轩也就完了。妈妈，紫藤，你们切记，路长轩此人不能死，我要的是，这两样他都占全。” 福妈妈和紫藤见秦疏影说得详细，都记在了心中，应道：“是。” 犯罪这一条，秦疏影方才已经给了提醒，就是用周家的事情给路长轩定罪。至于身体有疾……那是要让路长轩残废了。 大周有规定，凡是残疾者，不得入朝为官。 福妈妈和紫藤都退了出去，秦疏影坐了片刻，起身来，从书架中翻出一本书来，将扉页看了片刻，她打开书，右手执笔，认真地看书抄写起来。 征西大将军府，松涛居。 梁岩均一五一十将白天里看到的事情和后来他打听到的事情告诉了梁辙。 梁辙听得眉头一展，“这个秦疏影，不但狠，而且下得了手。” 梁岩均说：“公子，你怎么认得她？” 梁辙起身来，在书房里踱了几步，将楚国公府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说起来也巧，前些时日，我在宫中躲了个清闲。睡得正香，就听到五公主身边的宫女大呼小叫，原想躲开的，成日里聒噪不胜厌烦。但刚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就听见这个秦七小姐说话了，当真是……语出惊人，实在不得了。” 梁岩均神色就是一黯，公子这样的骁勇之将，如今却只得被困在后宫，不知道心里多憋屈。所以这两个月来，公子每日在宫中也就是点个卯，糊里糊涂过着日子。大白天睡觉，这是打公子出生以来就没有过的事情。 梁岩均心里难过，嘴上却取笑梁辙，“所以公子就听完了人家的话，还把人家的名字也记住了？” 梁辙嘿然一笑，“今日里你见了，往日里可见过这样的小娘子？” 梁岩均道：“未曾见过。” “这场戏，那就好好看下去。如今闲着也是无聊，找点事情做做倒是不错。” 闲着无聊…… 梁岩均心里再次被揪得紧紧的，却将话题往与公子无关的地方拐：“这路家和秦家大夫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公子，用不用末将帮衬一把？” 梁辙道：“等等再看，我见那小娘子胸有成竹，怕是不需要我们帮助。你每日里只管听了来告诉我就是。哦，对了，若是有事情，也可以告诉我，我亲自去看。” 梁岩均闷闷地答应了。 路府。 路长轩白天送走了宾客之后，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秦菲菲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心头一团乱麻，惊慌不已，她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议论那样议论秦瑶瑶之死。 因此，宾客走尽，大门一关，秦菲菲就到了书房等路长轩。 路长轩却是要去慈心堂安慰路老太太，待老太太安歇了，他才头疼不已地返回书房。 刚刚踏入书房，秦菲菲就焦急地迎了上来，迫不及待地说：“相公，七妹真是太放肆了！” 路长轩原本阴沉的脸色，看到秦菲菲的时候缓和下来：“她年幼不懂事，她人是不会相信七小姐的，娘子你不用忧怀。这件事情，为夫自有办法处理妥当。” 秦菲菲提着的一颗心稍稍落了地，问道：“什么办法，可否说给妾身听？” 路长轩却道：“时机还未成熟，到了时间，自然会告诉娘子。” 秦菲菲焦虑之色尚在，路长轩面上笑意不减，心头却多了一份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起从前秦瑶瑶。若是家中有难处，秦瑶瑶从来不会缠着他问这问那，而是立刻出动，去寻找解决之法。 “相公，你，你告诉妾身嘛！妾身说不得也能出一份力。” 出力？ 回娘家好几次都没有说动秦疏影将铺子分她们一份子，如今路府已经入不敷出，若是再没有办法解决问题，遣散下人，减缩用度已经实施了一段时日。 还出力？ 路长轩不动声色绕过她往书房里走去，嘴里说道：“你如今刚出月子，不宜过于忧思。等你养好了身子，为夫会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你。” 秦菲菲还不甘心，继续追问：“相公……” 路长轩却走到了书柜前，拿起了纸笔，说道：“娘子，为夫这还有些事情。” 秦菲菲美丽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不安，路长轩很少这样对待自己。他这是怎么了？他烦忧是必然的，但是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呢？ 路长轩虽然没有看秦菲菲，但是也感觉得到她的忧伤，却没有抬眸，而是坐了下来，抬腕提笔写字。 当初，他的意思是将秦瑶瑶休了就行。但秦菲菲却不同意。 他理解她的想法，秦瑶瑶被休，秦菲菲回娘家还是看得见这个二姐，时时刻刻提醒着秦菲菲，秦瑶瑶才是路长轩的嫡妻。而且，这也不符合徐氏善待庶女的名声。 后来，将秦瑶瑶关在烂屋子里，路长轩是要秦瑶瑶“病死”的。谁知道，秦瑶瑶身体那样健康，居然没有生病。倒是峰儿生病死了。即便如此，秦瑶瑶一口气堵着居然拖着不死。前后足足两个月都没有要病死的迹象。 秦菲菲焦急难耐，放了一把火烧死了秦瑶瑶。 如果秦菲菲不要那么着急，自己今天就不用受这么多非议。 路长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秦菲菲有些埋怨，觉得秦菲菲过于愚蠢。 还有，秦菲菲是秦府的嫡女，却十分吝啬。她自己有一些好东西舍不得拿出来，却从秦疏影这个堂妹那里顺了一些好东西送给路老太太，讨得老太太的欢心。 若不是这样，秦疏影今天也不会咄咄逼人，咬住不放。 秦菲菲在书房里转了两圈，心烦意乱，又无计可施，而且也怕路长轩厌烦，最终说道：“孩儿一会儿不见我，怕是想我了，我去看看。” 她满怀希冀地等着路长轩说话，他也许会和自己一起去看看孩子。 但是路长轩头也没抬，淡淡“嗯”了一声，继续奋笔疾书。 秦菲菲失望之极地走了出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89章 财源滚滚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几天后，秦府就接到了秦凯乐的回信，董氏即将启程回府，还会带回两个孩子。 得到消息的时候，秦疏影正在和米妈妈说话。 米妈妈满面风尘之色，精神却极好。 “……小姐，这一个月，奴婢狐假虎威，总算把小姐交代的事情办妥当了。” 米罗递上账册来，秦疏影一目十行地翻看，迅速就看完了。米罗不由得暗暗称奇，小姐真是聪慧过人，又有经商的天赋。 比当初的秦二小姐还要厉害几分！ 那时候的秦二小姐，虽然精明，却没有如今小姐的狠绝。如今的小姐，打压对手毫不留情。 秦疏影放下了账册，含笑颔首：“米妈妈，你做得极好。” 她的赤砂糖王国，在米罗夫妻的极力奔波下，终于建成了雏形。 年前，米罗按照她的吩咐，招罗人马前往南方以及京城附近的城市，大力打出“好记”赤砂糖的牌子，寻求同盟。 她这一方式和大周大大小小的商铺经营方式极为不同。 大周的商铺，小的铺子且不说，那些大家族的形成品牌的商品，基本上都是从生产、运输到销售，都由自己人一条线负责到底。 但是，秦疏影的经营方式却是，只负责生产，运输和销售并不管，谁加盟谁就管这些。看起来和生产商很像。 其实却大为不同。 大多数的生厂商只负责货物质量，其余事情概不负责，尤其是食品行业。 但若是要加盟“好记”赤砂糖，加盟商就必须付出一定的加盟费，“好记”赤砂糖会将赤砂糖的方子告知对方。而对方，必须按照“好记”赤砂糖的要求，在铺子上打出“好记”赤砂糖的标记，又要做好防伪的生产程序。 米罗担任“好记”赤砂糖大总管，现在人称米大总管。杜掌柜担任赤砂糖生产的培训总管，向加盟商派来的人传授方子。还担任着产品的巡视总管，巡视这些加盟商是否按照合约生产赤砂糖。 “好记”赤砂糖年前在京城就掀起了热卖狂潮，后来接连两个多月都卖得极好。因此，这消息一放出去，前来加盟的人络绎不绝。 只是，“好记”赤砂糖的规矩颇多，其中一条就是，不接收京城的加盟商。也就是说，京城的赤砂糖市场，牢牢掌控在秦疏影手里。 好在秦疏影之前对这情况有所预料，准备工作也做得足够充分，招了大量人手，又将赤砂糖的秘方逐步分解给成五个步骤让杜家、金家儿子们掌握，又是跑腿又是勤学，米妈妈和杜掌柜才应付过来。 忙忙碌碌一个月，东南西北都有人加盟，二十几个铺子，加盟费就收了一万八千两。 这些加盟费可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年年都要付，只是随着年成的增加，加盟费用越来越少。所以，只要“好记”赤砂糖牌子能保持下去，秦疏影年年都能获得好一两万两的加盟银子。 这些加盟的人，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加盟，而是经过米罗的精心核算的。譬如，一个十万人口的城镇，最多只批一个加盟店。以此类推，主要是防止不良竞争。 这样的运营方式，是秦瑶瑶前世和很多海外商人打交道，断断续续摸索出来的。路长轩不知道的是，秦瑶瑶居然懂得番语。 这原本是没办法的事情。秦瑶瑶做生意，底子薄，自然是什么赚钱做什么。大周富庶，有些海外国家漂洋过海也来，这些人不是富商就是有钱人，他们的钱最好赚了。 秦瑶瑶千方百计和他们打交道，想多赚些钱。一来二去，就学会了番语。这些他国人，到大周来之后，也有经商的，也有读书的，也有游历的。但是大周虽然开放，却对他们在大周经商限制颇多。 譬如，不得在大周开设规模大于二十人的商铺，纳税要比大周商人多一成，经商者不得入学……等等。 所以，这些他国人纵然在本国富可敌国，在大周也难以施展本事。但他们的生意经却便宜了秦瑶瑶这种有心人。 秦瑶瑶早就有心将这种加盟的方式付诸实践，但是她手里没有秘方，而且没有大量银钱做铺垫去打开局面，只得望洋兴叹。 如今，这样好的机会，秦疏影大展拳脚，心甚快慰。 想到其他铺子，秦疏影心中暗暗计较。 “绿叶，去将封红拿过来。” 绿叶脆生生应了一声，就高高兴兴端着一个摆放着红绸的盘子过来。盘子中，整整齐齐放着好几个红包，上面标注着人名。 秦疏影拿起封红，将其中写着米妈妈的那个递给了米罗，“米妈妈，这段时日，你辛苦了。赤砂糖全靠你们夫妻打开局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米妈妈知道红包里包着的是银票，忙摆手：“小姐，我的月例银子已经够丰厚了，怎么还能让小姐额外破费？” 秦疏影笑道：“妈妈在外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这份辛苦，可是我们内宅的人难以体会到的。妈妈，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是你应得的，我还盼着妈妈多给我挣傍身银子呢！” 福妈妈也说道：“米妈妈，你这本事，可是十个我也学不来的。小姐成日里念叨你的辛苦，你就不要推辞了，这是小姐的一片心意。” “这……” 米罗的眼眶有些潮湿，小姐将他们一家子都买了来，光是这份恩德就无以为报。所以，小姐给她安排的这桩差事，辛苦是辛苦，却能施展她经商的天赋，她很有成就感。 而且，一家子人在一起，生活无忧，还能教儿子们学本事，她异常满足。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米罗接过了封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秦疏影磕了三个头，“奴婢谢过小姐！奴婢代我们一家子谢过小姐！” 秦疏影受了她的跪拜，然后示意福妈妈扶米罗起身，笑道：“米妈妈，现如今你也是米大总管了，动不动跪下就不好了，以后再不可如此。你呀，这感动还早了点，占你的光，她们几个人人都有封红。”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连紫藤脸上的郁色也消失不见。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90章 眼红眼热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紫藤抿唇笑道：“米妈妈，我们可不是沾了你的光。今后呢，还得多拜托米妈妈了，也好让我们天天有封红拿。” 绿叶也说道：“小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样就能多拿封红。” 大家笑得更厉害。 红娟笑靥绽开，知道小姐出手大方，自己手里的这个封红，少说也有五十两。这可是从前她们全家人两三年的收入！ 想到拿回家之后，母亲那压抑不住的笑容，红绢心里雀跃不已，也笑道：“米妈妈，说起来，我们拿了封红，也该请妈妈一桌席面才好。” 大家就热热闹闹商量起席面的事情来。 福妈妈和紫藤几个贴身的人都有封红，宜兰园其他的丫鬟婆子也人人都有。就连粗使婆子也有二两银子的封红。 这个消息霎时就传遍了秦府，惹来无数人的眼红。 一个粗使婆子，月例不过四百文，这么无缘无故地就得到了二两银子的封红，当得七个月的月例了，还不叫其他院子里的人眼热？ 粗使婆子都这样，七小姐房里的那几个丫鬟，还不好几十两了！ 秦芸芸的反应最为强烈，狠狠摔碎了一个珍贵的茶碗。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秦疏影就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府的经济状况，作为嫡女，秦芸芸也是隐约清楚一些的。 秦府家底很薄，想当初，老夫人娘家彻底倒台，秦家本身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只略有田产、商铺和少许积蓄。 秦老太爷和老夫人亲自耕种、经商，才将儿子们拉扯成人又入了学。一门供养三个学子，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因此，当秦永涛就仕的时候，秦家已经只剩门庭。 好在秦永涛兄弟三人都争气，每个人在仕途上都走得算是平顺，秦永洛虽然官职不高，但他兢兢业业，毫不懈怠。 秦家这才慢慢好起来，但过不了多久，三兄弟接连娶亲生子，这又是一大笔花销，秦家又过了若干年的苦日子。 只是最近几年，靠着秦府积累的名声和苦心经营，府里的日子才好过起来，但是毕竟家大业大，生财的就那么些铺子和田庄，而秦府养着的人却有近二百口。 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秦府的人情来往也多，特别还要供养宫中的莲嫔，这些年，竟是没攒下什么家底。 也就怪不得徐氏和秦永涛对三房的巨额财富产生了贪念。 从前，秦芸芸有莲嫔娘娘赏赐的一些首饰，一直当做压箱底的好东西。后来，看到三婶龙氏留给秦疏影的东西后，秦芸芸方才知道，民间也有巨富，民间也有诸多好东西，甚至是宫中的赏赐也有所不及。 三婶是龙家的独女，留下的首饰里，数不尽的好东西，简直花了她的眼！ 但是，她却只能偷偷把玩，根本不敢拿出去，老夫人若是知晓了，那还了得！ 她就盼着徐氏将秦疏影弄殁了，就可以使用那些好东西。 谁知道，秦疏影竟然这样命大！ 如今，却是连母亲都被她斗倒了！ 她竟然还不知道收敛，故意给宜兰园的人那么丰厚的赏赐，这是明晃晃的示威！明晃晃的打脸！ 可是，老夫人并不训斥她，父亲也乐呵呵收了秦疏影的“孝敬”。 秦芸芸又气又恨，尤其想到刘俊卿那张英俊无双的面容，更是心口疼。 而且，刘家的人明知道秦疏影抛头露面，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莫不是，他们认可秦疏影这等行径？ 在路府大门口如同泼妇一般闹腾，刘家竟然还容得下？ 秦芸芸直要吐出一口鲜血来！ “彩莺！” 秦芸芸骤然拔高声音叫彩莺。 彩莺在门外听得秦芸芸打碎一个茶盏的时候就心惊胆战，想要进去，却没有勇气。 自从宫中回来后，小姐的脾气就越发阴沉不定起来，动辄就发脾气骂人，她每天当差都胆战心惊。 此时，听到秦芸芸叫自己，越发害怕，但又不得不进去，硬着头皮进来，果然看到秦芸芸沉着的俏脸。 “死到哪里去了？莫不是还要我伺候你这个浪蹄子你不成！” 彩莺忙跪了下去，动手捡破碎的茶盏，“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方才腿脚慢了些！小姐消消气，奴婢再也不敢了！” 秦芸芸冷哼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当我不知道，你羡慕宜兰园那几个丫鬟呢！凭什么都是一等丫鬟，她们几个一下子就能拿五十两银子的封红，你却分文没有。给我老实说，你心里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 彩莺心里暗暗叫苦，老天爷，整个秦府的丫鬟都有这个心思，她发誓，唯独她彩莺真的没有这个心思。 “小姐明察，奴婢真的没有。奴婢是小姐的人，对小姐忠心耿耿，从来没有二心。” 秦芸芸阴狠的目光将她盯了半刻钟，直盯得彩莺头皮发毛，这才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若是你敢有二心，我就发卖了你全家！” 赵妈妈在一边，心里着急，也不好劝小姐。小姐如今的脾气越发捉摸不透，但她却是知道缘故的。 彩莺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秦府家底薄，下人们也是近些年才慢慢培养出来的，只有很少数长时间跟随的家生子。多数都是后来秦府发迹后买来的。远一点的不过十几年，近一点的不过几年时间而已。 彩莺老子娘也是七八年前到的秦府，靠着这些年的兢兢业业才逐渐有了体面。一家人当差勤勤恳恳，也没犯过什么错。 小姐这么轻飘飘一句就要发卖自己…… 彩莺心里难受，只得不断表忠心，直到秦芸芸火气发得差不多了，她才强打精神叫人进来给秦芸芸梳妆。 赵妈妈眼神晦涩不明地看着彩莺。 她也劝过小姐，可是小姐如今就像着了魔一样，只要和七小姐有关的，小姐都十分关心。只要有一丁点分吹草动，小姐就像疯了一般，要拿小丫鬟撒气。 打了小丫鬟还不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瞧彩莺不顺眼起来，大约也就是彩莺曾经说过一两句，劝小姐不要和七小姐对着*******不知道哪里想来的狠毒招数，也不叫别人动手，就是要彩莺自己动手，要么扇耳光，要么用针扎手指。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91章 心中酸楚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今天天气好，姑娘们要跟随龙师傅上课。 姑娘们上课的时候，彩莺不用跟进去，而是在外面候着，这才轻松几分。 往常跟秦疏影来上课的不是紫藤就是红绢，今儿是红绢。 红绢与彩莺差不多时间当差，虽然不在一个院子里，但彼此很熟络，交情也不错。 曾经，红绢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很是体面。后来，红绢给了秦疏影。随着秦疏影在秦府逐渐不出现，红绢也就很少出来，彩莺很少见到红绢。彩莺也曾经为红绢叹息过，红绢为人沉稳实诚，跟了秦疏影那样的主子，当真是可惜了。 如今，秦疏影出入频繁，红绢也经常在人前走动，两人往日里也会偶尔来往。 今天，红绢身着的衣服和府中所有的一等丫鬟没有区别，但是她手上戴着的玉镯却是水头极好的，彩莺也是识货的，就这么一个手镯，怕是要一百两银子。非但如此，红绢头上还别了一支金钗，款式别致，打造精细，一看就不是普通货。 不过一个丫鬟，身上的首饰却价值几百两银子，显然就是主子赏赐的。 彩莺心里面五味杂陈，正想着心事，红绢在她身边坐下了，说道：“彩莺，听说你那里有个时兴的花样子，能不能借给我学学？” 红绢原本白皙而沉默的面容，此时水嫩又红润，显然心情极好，生活也过得很滋润。彩莺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面是酸是苦，打起精神说：“这有什么，姐姐要的话，我随时……给你。” “不如下午我来取？” “不行！” 彩莺的声音猛然提高，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若是红绢来了，小姐十有**会误会。 红绢很惊诧，看了看四周，别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二人谈话，就压低了声音，关心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我见你精神不好，可是有什么难处？说起来，看我能不能帮衬一二。” 彩莺忙摇头：“没，没什么，是我昨夜没睡好，精神差了一点。不打紧。” “是不是大娘的病让你忧心了？”红绢自然不相信她的话，关切地问。 母亲生病是事实，也因为治病太费钱，这些年一直不好不坏地看着病，却一直难以根治。春天天气反复，最近的咳嗽又厉害了几分。 彩莺支支吾吾道：“……嗯……也不是……” 红绢一幅心知肚明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别遮遮掩掩了，你家的事情，我还不知道么？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拿去给大娘治病吧，身体才是一等一要紧的事情。” 彩莺睁大了眼睛看着红绢，二十两银子？这可是她们这样体面的丫鬟一年半的月银。 红绢家境并不富裕，老子的差事并不好，她娘也有病，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妹妹。弟弟刚刚十岁，去岁刚有了差事，仅是糊口而已，全家人多年都紧巴巴过着日子。 她怎么一出手就是二十两银子借给自己？难道传闻都是真的？七小姐给身边的贴身丫鬟每人赏赐五十两银子？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红绢如今手头宽裕的原因了。 红绢见她诧异，抿唇一笑：“好了，你我是什么交情，如今我略微活络一些，帮帮你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今儿也没带在身上，回头我就送到大娘手里去，赶紧治病要紧。你放心，你什么时候有钱了才还我，我不急。” 彩莺定了定神，颤抖着问：“红绢姐姐，你，你如今手头怎的有这么多钱？” 红绢笑了笑，淡淡道：“这都是小姐平日里打赏的。我们小姐啊，只要当差得力的，赏赐一直不断。月例不多，但是赏赐却比月例翻了几十倍。” 彩莺又问：“七小姐看起来挺厉害……她会骂你们不？” “才不会。”红绢一口否定，“七小姐很好伺候，她每日里生活也很简单，很多时候并不需要我们近身伺候，我的空闲时间很多，每个月也让我回家三次。明儿就是我回家的时间，我亲手给大娘拿去。” 彩莺心里复杂极了，说：“红绢姐姐，这，这还是罢了吧！我母亲的病一直这样，家里也不是缺钱，只是病不好治，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彩莺说着，心里却在滴血。她这话太违心…… 如果有这二十两银子，母亲的病肯定会好很多。但是…… 见她执意如此，红绢也就不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都是命……都依你，如果有需要，你可不要客气，只管问我要。” 今天的课程是作画。 龙师傅授课结束后，小姐们就自行作画。 秦露露、秦芸芸、秦疏影三人，各执画笔，或思索，或研磨，或请教龙师傅。 秦疏影心中已经有了丘壑，提笔运腕，落笔成画。不多时，微黄的纸上已经有了雏形，这是今天龙师傅布置的功课，春意。 秦芸芸低着头，看似在沉思，实际上却在生闷气。 经过这些时日的学习，秦芸芸发现秦疏影在学业上也是一个好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好。 自己竟然没有一桩一件赶得上秦疏影？ 原来还有莲嫔娘娘可依靠，如今连莲嫔也没法靠上，六皇子上次来的时候对自己依旧彬彬有礼，可却没有了往日的亲近之意。 六皇子这是恼了自己利用娘娘！ 所以，六皇子竟然婉转地要祖母收了母亲的管家权！ 为什么，连大姐和六皇子都这样要帮着秦疏影！ 为什么？ 一定是因为刘家的缘故，六皇子要争取刘家的支持，所以才会让秦疏影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如果秦疏影没有了刘家这门亲事，看她还有什么依仗！ 至于如何让秦疏影失去这门亲事…… 大嫂回来后就会给自己相看人家，自己可要抓紧时间了。 秦芸芸冷冷一笑，她着赵妈妈前几天刚给舅母送了信，事情说不得有进展了。 半晌，她才逐步收敛心神，开始作画。 上午的课程只有一个时辰，下课之后，龙师傅就走了。 秦露露见龙师傅一走，忙走到秦疏影的桌边：“六妹妹，我今儿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要给我证实才好。”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92章 怒火愈炽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收拾着桌面上的笔墨，笑道：“五姐姐，你听说了什么？” 秦露露眉眼笑得弯弯，压低了声音，说：“听说你给你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有一笔打赏，是与不是？” “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你既然都听说了，自然是真的。” “那你知道么，如今你给身边几个大丫鬟的打赏数额，已经成了秦府上下大家竞猜的对象了。你告诉我行不行？好让我也拔个头筹。” 秦疏影笑着：“怕是不太好，若是让你身边的人知道了，都想到宜兰园当差，岂不是我在挖姐姐的墙角？” 秦露露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只管肖想。人总要一点追求才是，有了追求才有力量去做得更好。她们若是想来，我还会好好鼓励她们。再说了，宜兰园的丫鬟们也不是白白得了这么一笔赏赐，别的不说，蓝绸、紫藤几人时常替你跑腿递信，寒冬腊月，往往鞋袜湿透，这样的辛苦谁又知道？这都是辛苦费，是她们该得的。我若是有妹妹的本事，能将身边的丫鬟婆子指使得动，能赚那许多银两，也会毫不犹豫打赏。只是，我别的好处全无，只是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和能耐，这样的事情，我万万做不来。” 秦疏影心头一动，难得秦露露年纪小，却不急不躁，不虚不容。 “话都让姐姐说完了。” 秦露露佯装嗔怒：“好了，你还不快告诉我，到底是多少银子？” 秦疏影抿唇一笑，低声说了个数字，秦露露惊呼出声：“这么多！” 秦芸芸一直侧耳听着二人的说话，秦疏影说的数字她并没有听清，秦露露大家惊呼却让她收拾笔墨纸张的手就是一顿，一股无名的火气窜上来，大声叫道：“彩莺！” 彩莺看到龙师傅出去后就一直竖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秦芸芸这么一喊，她立刻就进来了，忙去给秦芸芸收拾书袋。 “大家闺秀却全无闺秀的样子，真是丢人！这里我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还不赶紧走！” 丢下这句话，秦芸芸气呼呼就走出了房屋。 秦露露看着她走出去，撇撇嘴：“好好地，这又是怎么了？” 秦疏影摇摇头：“五姐姐，你的东西还没收拾好，我可收拾好要走了。” 秦露露忙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等等我！” 徐氏“病了”，邹氏当家。还有一些天，估计董氏就回来了。 邹氏母女倒是有几分傻人傻福，对徐氏母女向来不捧也不奉承，就像平常的妯娌那样相处。徐氏挤兑邹氏，邹氏也往往并不在意，该怎么做就继续怎么做。 邹氏计划着放榜后给秦露露相看人家，这些时间没少打听京中各类消息。 秦露露向秦疏影透露过几分：“母亲想找个家境殷实的读书人家，不看官职，不看背景，只要品行端方就好。” 秦疏影对邹氏也有几分敬服，不骄不躁，不攀不附，看得清自家的地位。 …… 芳菲阁。 赵妈妈委婉劝道：“小姐，奴婢斗胆劝一句，如今和七小姐对嘴对舌，没有必要。” 秦芸芸哼了一声，“就是因为事情要成了，我才再也不要虚与委蛇看她的脸色！” 赵妈妈苦口婆心劝道：“小姐，授人口舌，对小姐并无好处。如今夫人病了，小姐多多关心夫人才是。” 秦芸芸沉思了片刻，觉得赵妈妈说得有道理，毕竟她向来有贤名。 便点了点头：“妈妈说的在理，下午便去看望母亲。” 赵妈妈松了一口气。 夫人“生病”以来，秦芸芸虽然每天都去看望夫人，但每次见到夫人的时候，经常不欢而散，有时候还会责备夫人。 夫人可是一心为了她，小姐真的……有点不懂事。 但这样的话，赵妈妈却没有立场说，只得次次婉转提醒秦芸芸。 午饭后，小憩起来，秦芸芸梳妆后，带着赵妈妈和彩莺去了燕飞阁。 徐氏这几天火气极大，屋子里的摆设也被她摔碎了好些。 秦芸芸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徐氏的屋子里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随即是刘妈妈的说话：“金环，快进来收拾！” 金环在屋子外，已经看见了秦芸芸，刚要迎接秦芸芸的，听得刘妈妈的声音，对秦芸芸施了一礼，匆匆跑进去。 然后，帘子晃动中，刘妈妈就出来了，“六小姐，你来了。夫人……” 秦芸芸出手止住了她的话，说道：“我知道了。” 说罢，就进了屋子。 刘妈妈顿时愣在门口，看了看紧随其后的赵妈妈，赵妈妈摇了摇头，刘妈妈也叹了口气。 如今，夫人是这样，小姐也是这样。这日子，从未有过的难熬。 徐氏看见秦芸芸走进来，怒色淡了一些，对地上跪着的一个小丫鬟说：“下去刘妈妈那里领罚！” 那个丫鬟如蒙大赦，哭丧着脸忙不迭退了出去。 对此场景，秦芸芸最近见的也多了，说道：“母亲，如今你养着病，不宜动气。再说了那个煞星厉害着呢，谁知道她是不是收买了这院子里的谁？若是传到老祖宗耳朵里去，母亲这病情只怕是要加重几分。” 徐氏的脸色很难看，最近秦芸芸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每次到这里来说的话都有几分阴阳怪气。 徐氏知道，这是因为自己接二连三栽在秦疏影手里，秦芸芸没有得到想要的，觉得自己无能，还牵连到了她，故而迁怒于自己。 但她顾不得计较秦芸芸最近对自己的不敬，倒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收买我院子里的人？” “看来母亲还不知道，我也是猜的。那个煞星昨晚给宜兰园的丫鬟婆子大肆奖赏，贴身丫鬟就有五十两银子！粗使婆子都得了二两银子。谁不知道七小姐最好伺候？奖赏最丰厚？人人都想去宜兰园当差呢！就连慧琴的母亲都后悔不迭！这么多银子，要收买几个人，还不易如反掌？就连我身边的丫鬟都蠢蠢欲动。” 徐氏是当过家的，深知银钱的好处，自己也曾经用银子收买人去别人的院子打听消息。秦疏影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收买人心，她这是要上天吗？ 徐氏就站了起来：“她竟然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93章 说服徐氏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她有什么不敢的？如今连母亲不也要养病吗？母亲尚且如此，对我还有什么顾忌？我看她，接下来是要将嫂子都怂恿着，给我随随便便找个人家嫁了！” “她敢！”徐氏一拍桌面，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坐了下去，“你嫂子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随随便便让她怂恿了。” 秦芸芸嗤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嫂子家又不是多富贵的人家，哪里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董氏的父亲自然是俸禄不高，后来又因病辞官归乡，而且家里也没有多少其他的生计，所以董氏是从未过过奢侈生活。 当初给秦凯乐定亲时，秦永涛还只是个从五品官，莲嫔虽然生了六皇子，但也还只是个美人，离嫔位还差好几个品阶。因此，秦府的门第也不高，定下董氏，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只如今，董家失了势，徐氏就不大看得起董氏来。但董氏毕竟是儿子的发妻，所以她也多少有分寸。 徐氏道：“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嫂子如今跟随你大哥在任上，什么事情没见过，早已不是当初见过世面的闺女，你就放心。再说了，她是你的亲嫂子，自然要向着你。” 秦芸芸其实也只是一肚子火气没出发，倒不是真的怀疑董氏，毕竟董氏都还没回来。经徐氏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火了，但她向来顺风顺水惯了，如今接连受挫，心浮气躁起来。这些天对徐氏也有些埋怨，也不接徐氏的话，只将脖子一梗，端了茶起来喝。 徐氏这几天心里本就不痛快，秦芸芸每次来都是各种抱怨，她听得也十分厌烦，两人经常不欢而散。 枯坐了一会儿，秦芸芸说道：“表妹回来了，回头是要来家里的，母亲要不要见见她。” 她的意思是，到时候徐佩薇要来探病，徐氏是让徐佩薇只在外面略坐“探病”，还是和徐佩薇面对面说说话。 老夫人让徐氏因病不再掌家，这个病到底多重，徐氏还没拿准。毕竟，若是董氏回来了，徐氏不掌家也说得过去，那时候是应该称病还是礼佛比较好？ 思来想去，徐氏道：“你嫂子回来后，我就要吃斋念佛。这几日，只是身子不适，见见佩薇尚可。” 秦芸芸知道徐氏这是拿定主意了，以后要礼佛。这礼佛也并不是去小佛堂，秦府建府时间不长，还没有小佛堂，但有一间静室。 老夫人说的礼佛，也就是每日晨起后，念经、抄经，日日不间断。初一十五有三天要沐浴吃斋，不得出秦府。 说起来容易，其实也不容易。每日寅末起床梳洗、净手，然后念经诵经，直至辰时初，前后一个时辰。傍晚，戌时整整一个时辰也是如此。 以初一十五为中间一天，再加上前后各一天，每个月也就是六天，需要沐浴吃斋念佛、静心一整天，不能出秦府，轻易不得见人，当然，若是去寺庙是可以的。 这对徐氏来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老夫人长期如此，徐氏也必须照做，总比称病被圈在院子里强一些。 从前，徐氏骗秦疏影是个克星，秦疏影每天就是这样过的。秦疏影天天抄经书，诚心为父母祝祷，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是她克死了父母。 时间一长，秦疏影沉浸在佛的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徐氏的摆弄言听计从，终于小命呜呼。 秦芸芸答应着，又说：“嫂子有好些年没见，月儿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徐氏唇角就微微扬起来：“不知道月儿、朔儿如今是什么样子了。你嫂子回来也好，扬州再好，也好不过京城。月儿的婚事，还是要定在京城才是。” 秦月、秦朔是秦凯乐和董氏的孩子。 除了董氏这个嫡妻，秦凯乐还有两房姨娘和一个通房。她们也有孩子，这一次估计也是会带回来的。 一个苗姨娘生的女儿和秦月同一年，一个罗姨娘生的儿子比秦朔小一岁。 秦芸芸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说道：“如今下场过去半个月了，很快就要放榜。母亲，这倒是个好机会。” 徐氏就愣了愣，月儿才十一岁，这榜下捉婿，又是会试，最不济也上了十六七岁的年纪，说不得人家还有了亲事，捉什么婿。 转念一想，是了，月儿年纪小，芸丫头不刚刚好么。 笑颜展露，徐氏说道：“正是如此，回头我给你嫂子好生说。” 秦芸芸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徐氏想的是什么，不由得暗暗着急。自己的意思是暗示徐氏，要立刻想办法将刘俊卿的婚事抢过来，可不是去给自己榜下捉什么婿。 会师每次取三百人，这些人从童生到现在，少说也有二十几岁了，表哥徐志扬可不就是二十五岁，就他都算是年轻有为。 多数都是二三十岁，甚至年纪更大，她秦芸芸怎么能看得上？ 想到这里，秦芸芸再也顾不得许多，说道：“母亲，难道你就心甘情愿被那个煞星吃得死死的？” “自然不是。”徐氏忙否认。 经过这些事情，她莫名对秦疏影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感觉。但是，要她承认自己不如秦疏影，被秦疏影拿捏住，这是万万不可的。 她是什么人，秦疏影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一个黄毛丫头拿捏住？ 这叫她的脸往哪儿搁？ 秦芸芸面露狠色，“母亲，你曾经教导我，面对自己想要的，就要极力去争取。那个煞星，哪里配得上刘公子？” 徐氏就是一愣，随即，她就明白了秦芸芸的心意。 “芸儿，你……” 秦芸芸脸上挂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狠戾，说道：“母亲，刘公子这一次必定会大中。这样的人家，难道母亲就心甘情愿让那煞星占了好处？母亲，我们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她如今丧父丧母，依仗的就是大姐，父亲，她就应该将最好的东西给我们才对！既然她不拱手相让，我就去抢过来，焉知刘公子又是否中意与我呢？” 徐氏看着秦芸芸，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着女儿那美丽的面庞，徐氏既欣慰，又担忧。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94章 母女筹谋 欣慰的是，女儿懂的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将来必然就不会吃亏也不会吃苦头。莲莲和菲菲都是如此，才会在绝处逢生，越过越好。 担忧的是，这样做起来，风险很大，自己也无法把握结果。但是，话说回来，无论如何，这其中的风险总不会比当初秦莲莲在宫中的风险大。那样的时光都过来了，如今才有莲莲的身份尊贵。如今的风险总归不会大过当初。 若是不争取，莲莲如今说不得还只是一个地位地位的美人。宫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说不得，当初秦莲莲没有去争取的话，如今连命都交代了。 “母亲，有那个煞星在的一天，我们的日子就不会有好过的一天。等她嫁了人，回家来耀武扬威，母亲就受得了？母亲，我受不了她！我要让她永远匍匐在我的脚下！” 她徐金玲自然不肯让那个煞星踩在自己头上。 但是，如今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徐氏道：“芸儿，母亲自然想过如何收拾她，却一一被她戳破，你是知道的。你当母亲没有想过将她关在后院么？若是从前，将她哄着不出来，身子骨一天天坏下去，那是最好的办法，谁也说不出我半分，就是你祖母，也是怀疑过我的，但她也拿我没办法。如今，她时常在外走动，我们家又是这样的人家，若是她哪天不出去走动了，必定就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别的且不说，让人拿这个指向六皇子，那就得不偿失了。六皇子你是看到了，他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这件事，首先他那边就过不了关。六皇子今年怕是要开始相看人家，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现波折，坏了娘娘的大事。” 秦芸芸沉默了片刻，徐氏说得在理。 六皇子是绝对不会允许有坏名声传出来的。 否则，他也不会婉转告诉老夫人，要求将徐氏禁足。 而且，六皇子慧眼如炬，明明是秦疏影不顾女子体面，抛头露面，让紫藤那个臭丫头掀丑，六皇子却一眼就看出是徐氏在其中起到的主导作用。 尽管秦芸芸看秦疏影百般不顺眼，却不得不承认，六皇子的这一举动实在是一针见血。 “母亲，那个煞星如今已经坏了秦府的名声，留着她，指不定哪天还会有意外的事情。母亲别忘了，八妹的事情，那个煞星其实是一清二楚的，说不得她哪天就要拿出来做文章，那时候就越发被动了。母亲，她不肯在后院乖乖待着就范，说起来倒是更利于我们。在外面出了事情，谁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来。” 徐氏摇摇头：“楚国公府的事情，也是精心张罗的。楚国公世子夫人不得楚国公夫人的喜爱，挑在她家，既成了事情，又没人追着问。便是这番，还不是让她识破了。楚国公世子夫人自那之后，每次看见我都带着三分嘲笑。” 秦芸芸就嗤笑一生，对马氏拒绝和自家结亲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是个没根基的，怕个甚。她就那样，还看不上我？也不看看自己！” 楚国公世子夫人马氏是世子的继室，说起来也是一段传奇故事。 马氏年少的时候订过亲，十四岁的时候，未婚夫死了，马氏就背了个克夫的名头。好容易到了十七岁，马氏的父亲升到了从二品吏部尚书，真真正正的位高权重，马氏又是嫡女，而且知书达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嗜好，加上长得也很漂亮，什么克夫的名头也就不那么紧要了，求婚的人家也纷至沓来。 但对女子来说，到了十七岁再来挑人，着实迟了些。好儿郎早都有了婚约，剩下的多数都有种种不合心意之处。马尚书挑挑拣拣，刚挑中一户人家，准备交换八字生辰，马老夫人死了。 这下，婚事搁下，马氏守孝。作为孙女，她也不需要守足够三年，好歹守够了十八个月。没多少日子，马老爷子又死了。得，继续守孝。 等到再次提起婚事，马氏已经二十岁，是真真正正的老姑娘了。 此时，马尚书虽然为父母守了三年孝，从老家回来，皇帝却给他保留了位置，依旧做他的马尚书。 马尚书的唯一嫡女，二十岁还没说下人家，全京城的人都伸长脖子等着。 马氏一回去，马氏的母亲赶紧就开始相看人家。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有了眉目，马氏的母亲死了。 整个京城的人都为马氏鞠了一把同情泪。 所以，等马氏二十三岁的时候，她自己都心灰意冷，不欲结婚。 但马尚书是个好爹，决定要在马氏除孝后的一个月之内说定人家，所以，他在马氏尚未除孝的时候就暗地里寻人。非但如此，还必定要找个好人家，让自己的女儿一扫晦气和别人的异样目光。 还真让马尚书找到了这个一个人，那就是楚国公世子爷。 楚国公世子爷莫立斌，发妻年前死了，虽然有嫡子，但孩子夭折，因此，发妻并未留下子女。两家门当户对，一个死了老婆，一个死活没嫁出去，正好凑做一对。 马氏刚嫁过去五个月，马尚书就死了。 整个京城的人都为马氏的幸运松了一口气。 马尚书死了不出五个月，马氏就生了儿子，站稳了脚跟。 马尚书一死，马家就败落下去，如今也没什么实权在握的人物，马氏的依仗并不深。加上楚国公世子爷莫立斌还有个青梅竹马的妾室，楚国公老夫人又喜欢那个妾室，马氏在楚国公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据说，莫立斌对她只是孝敬如宾，又长期在外驻守，并不在京城。倒是楚国公对这个儿媳妇很是看重，加上儿子聪明稳重，马氏在楚国公府的日子才好过那么一点。 所以，秦芸芸才有这番说法。 徐氏皱皱眉，秦芸芸说的，她自然也知道。但那又如何？马氏就算从前是大家的笑话，就算如今的楚国公老夫人不喜欢她，人家也是超一品夫人，能让她行礼跪拜的夫人，整个帝国也挑选不出几个人来。 第095章 计策商定 秦芸芸道：“女儿知道母亲如今行动不得便利，女儿自会筹划一切。母亲，无论办什么事情都需要大把的银两，母亲是否愿意给女儿一些？” 徐氏震惊之余，机械地点头：“你要多少？” “一万两。” “这么多！” 秦芸芸嫣然一笑：“母亲，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母亲，你说是不是？” 徐氏喃喃自语：“这这会不会惹来大麻烦？你祖母她” 秦芸芸嗤的一声笑了：“母亲，现如今，就算我再讨好祖母，她也不会高看我一眼，否则怎么会让嫂子给我相看亲事？母亲，你还不明白吗？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我被嫂子随便打发了嫁了？” 说到后来，对徐氏的埋怨也毫不掩饰。若不是徐氏太无能，自己怎么会被牵累？ 徐氏本能地继续反驳：“你嫂子不会” “母亲，嫂子的品阶是多少？能进入到什么样的人家家里去？能说得上什么话？她哪有挑选的余地？” 徐氏沉默了，秦芸芸这话说得倒是事实。 秦凯乐如今升了从五品，董氏能时常登门拜访的门第就不会太高。就算看在莲嫔和秦永涛的官职上邀请秦府女眷去参加宴会，董氏去了也只能坐在下首，只是个陪衬，根本没机会说什么话，更别提和那些高门贵妇们说上话。 再说了，秦月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有合适的人家，难道不先考虑她自己的女儿反而来考虑秦芸芸这个小姑子？ 秦芸芸不相信。 徐氏问：“你打算用这一万两银子，做什么？女儿家的名声重要，不管做什么，都不要让人怀疑到你头上。” 秦芸芸心里高兴起来，徐氏这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 “母亲就别管我要做什么了，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让人怀疑到我头上来。” 自然不会了，她只不过出钱买人手用一用。 当然，这么大的事情，几百两银子不足以让人孤注一掷。所以，她下的饵很大。 这一次，她必须要将秦疏影打入到泥泞里，再也起不了身。 然后，她会狠狠踩几脚，让秦疏影从此再也抬不起头，受尽嘲笑，痛苦一生！ 一天后，宜兰园。 秦疏影看着手头的帖子，落款的那几个字，不由得笑了笑。 徐佩薇，终于回来了！ 在她还是秦瑶瑶的时候，徐佩薇帮着秦芸芸，没少从她秦瑶瑶那里要好处。 秦疏影从南边回来后，变得那么唯唯诺诺，徐佩薇可谓功不可没！ 这半年多时间，她去了她的外祖母家。路途遥远，一去就是半年。 前些时日，她回来了，在家歇了几日，便邀请秦芸芸和秦疏影去做客。 这几年，她每次邀请秦芸芸，总会邀请秦疏影。不过，秦疏影只在最初去过一两次，在俆府受到几次打击后，秦疏影再也不去。 徐氏逢人就说：“我娘家徐五小姐，最是和善可亲的姑娘，每次邀请芸丫头去徐家，总会也请了七丫头去。七丫头身子不好，每每总是推辞。我那侄女，眼睛都望穿也没将七丫头盼来，将她惦记着，到我府里来，总归总是要去看看七丫头。事事周到，处处为他人着想，这样的孩子，如今真是少见。” 只有秦疏影知道，这个徐佩薇每次到秦府来看望她的时候，说的都是什么话，做的都是什么事。 最初，秦疏影也想过告状的。 徐氏将她的心思一眼看穿，一句话就将秦疏影的想法打消了：“七丫头，你瞧瞧，这满京城，也只有佩薇会来看你。佩薇她天真活泼，纯真善良，没有人不赞的，老夫人也是知道的，说佩薇最是心善，待她比待你六姐姐还要好！你说什么，都顶不过佩薇一句话！” 想起这些，秦疏影唇角微微一挑，将帖子放在桌上，起身来，走出了院子。 春色满园，充满无限生机。 阳光正好，让人心旷神怡。 天气这么好，却总有人不安份 “小姐，老奴就去准备，后天去俆府。”福妈妈忖着，秦疏影怕是要去。 秦疏影点点头，“妈妈辛苦了。” 福妈妈就是一喜，“小姐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都是老奴的本分。” 从前，她并不太清楚小姐为什么不愿意去俆府，劝过好几次，但是小姐并不听。徐佩薇来秦府，挤兑秦疏影的时候，福妈妈紧随其后，见过一两次。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就不让自己跟着。自己知道徐佩薇不是好相与的，但小姐沉了脸，福妈妈也无奈，只能远远看着，不敢跟得紧了，每每都是慧琴跟。 如今，小姐愿意去了，那当然最好。 虽然小姐说刘家另有图谋，但无论如何，刘家如今也没有说不结亲的话，所以，福妈妈对刘家还是抱了希望的。 既然如此，小姐就必须要走出去，让京城里的贵妇们认识她。 虽然去徐家，福妈妈觉得大约不会有什么好事。 “小姐，紫藤寻到的那户人家，我家那口子去好生打听过了。他们家原来挨着周家住，也是书香门第的人家。周家被一把火烧了，车家也遭了秧。周家一门灭绝，连个赔偿的人都没有，车家不得不将苦水往肚子里吞。那些家当，当初耗了他们所有的财力，屋子烧了，财物也烧了，想要重头再来，再也没有成。这些年，车公子沉迷在酒里，车二公子给人做了学徒，再有车小姐做点缝补浆洗的活儿，苦哈哈维持着生计。” 这家人的情况，秦疏影自然一早就知道了，因为就是周家原来的邻居，出了事情，家境越发不行，搬到了一个小院子里，不再住在原来的地方。 紫藤如今在大宅门里，又是秦疏影的贴身丫鬟，自然不能经常外出，如今需要出面了，就是金掌柜派人出面才合适。 秦疏影沉吟了一下，脑海里闪现过周舅老爷那和蔼的面容，心口一疼，几乎喘不过气来，闭了一下眼睛。 福妈妈在她身后，并没有看到秦疏影的表情，以为秦疏影在思索，便接过话来：“小姐，这车家的人，如今也是穷疯了，怕是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肉。” 第096章 周家往事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将周家灭门的事情曾经推想过很多次，是路长轩亲手操作的可能性最大。 其一，那时候，路长轩娶了秦瑶瑶不久，就得了从六品的官职，这绝不可能因为他是秦府女婿的缘故。徐氏不会那么好心，给庶女的丈夫官职，换言之，若是秦瑶瑶和路长轩真的很恩爱，徐氏只会想方设法打压路长轩。路长轩得了官职，应该是路长轩和徐氏达成了什么协议。 其二，周家出事那段时间，路长轩经常夜不归宿，有时候秦瑶瑶因为关心而多问几句，他还有些支吾躲闪。当时的秦瑶瑶并没在意，如今想来，疑点颇多。 当时，姨娘虽然去了，但周家对秦瑶瑶很是关心。秦瑶瑶能那么快将生意上手，周家自然是点拨颇多。徐氏就明里暗里赞叹过好几回，周家当真有钱。秦瑶瑶并没有将徐氏的话放在心上，无论如何，周家也是商户，秦府是官家。官家怎么可能比商户穷？ 那时候的秦瑶瑶，还不懂秦府的拮据和徐氏的贪婪。徐氏那些话，不过是在暗示秦瑶瑶，将周家的钱想办法要一些过来，送给徐氏。或是周家，应该多孝敬秦府。 周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家财万贯。周舅老爷单凭一己之力，将穷得叮当响的一家人养起来。周姨娘比周舅老爷大好几岁，当初也是无奈才做了妾室。周舅老爷发誓不让自己的儿女重蹈覆辙，所以对一对儿女的培养都十分精心。儿子送去念书，女儿也在家请了先生，琴棋书画乃至规矩礼仪，什么都教。 周舅老爷是个生意人，也很精明，曾经隐晦地怀疑过路长轩，但是秦瑶瑶那时候自觉婚姻幸福，竟然一心维护路长轩。 嫁过去不过两三年时间，周舅老爷一家人就出了事。而那时候，秦瑶瑶恰逢需要进货，去了京城周边。等她得到消息赶回去，周舅老爷一家人已经和那铺子一起化为灰烬了。 周舅老爷一家殁了后，官府也曾经检查过现场，只不过得了区区一些金银首饰的残骸。珠宝是毁坏了，金银也价值不多。 就是这样，也远远不够弥补杜家损失的百分之一。 秦瑶瑶当时就怀疑过，周舅老爷一家，无论如何也不止那些家当，现金现银应该为数不算少才对。难道大多数都是银票，被火烧掉了？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找到紫藤之后，她很快就布置了人手去查找线索。 如今时间长了，并未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秦瑶瑶临死之前秦芸芸既然那样说，就必然有缘故。 秦疏影对福妈妈说：“妈妈，金掌柜办事最是妥当，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办。你如此这般……” 紫藤一直默默不语地跟在秦疏影身后，满目的阴森冰冷。 找车家，找证据，这些事情，小姐在布置的时候全都没有瞒过自己。能够这么快布置好这件事，她也出过好些主意。 对小姐说的那些事情，小姐竟然从未怀疑过，她说什么，小姐就信什么。 紫藤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疏影的背影，一颗心既暖，又痛。 将事情对福妈妈交代清楚，看着福妈妈凝重的神色，秦疏影就是一笑：“好了，妈妈，事情总是要循序渐进，你呀，就别这么操心了。” 福妈妈笑了笑，算是认可了秦疏影的话，说道：“小姐，去俆府，紫藤和红绢跟去吧。” 秦疏影沉默了片刻，说：“红绢就不去了，绿叶吧。” 福妈妈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姐虽然面上信任红绢，但是在重要事情的时候，始终还是不敢完全放心红绢。 若是当初小姐有这样的戒备心，何至于…… 福妈妈打住了翻飞的思绪。 福妈妈就出去办事了，紫藤跟在秦疏影身边。 秦疏影让紫藤将绿叶也叫来，说道：“绿叶，后天要去俆府，你和紫藤随我一起去，下去了好生准备。” 绿叶的表情很是古怪，嘴里却恭恭敬敬答应着，“是，小姐。” 秦疏影自然看出来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绿叶就说：“小姐，徐五小姐最是可恶，奴婢最讨厌她。” “那你觉得，我应该不应该去呢？” 绿叶说：“小姐如今这样厉害，给她一点颜色瞧瞧，连本带利讨回来才是。小姐，你要奴婢做什么，早点告诉我，奴婢一定做得好好的！” 秦疏影微微笑，“又不是去打架，还连本带利讨回来呢！” 绿叶认真地说道：“小姐说得是，去俆府打架划不来。若是她来了，在秦府打一架，奴婢并不怕。” 秦疏影抿唇笑，“那便好。你且过来，我们商量商量。” 绿叶使劲点头。 紫藤也笑了，她知道秦疏影之前都是带自己出去，是信得过自己，也是信得过自己的能耐。如今，小姐谋划的事情很多，光有自己一个人是不够的，绿叶忠心够，但却少了几分见识，少了几分狠劲。 小姐这是在栽培绿叶。 秦疏影说道：“那我便告诉你，去俆府，有可能会丧命，你怕不怕？” 绿叶毫不迟疑地摇头：“奴婢的命都是小姐的，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奴婢不怕。” 秦疏影顿了顿。 一个出身卑微的奴婢，都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心。徐氏受了秦瑶瑶那么多好处，受了秦永洲一家那么多好处，到头来却是要人家的命！ “那好，我便告诉你，去了俆府，我们可能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你又该如何做。这两日，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了，只牢牢记住这些事情。” 绿叶忙点头：“是，小姐。” 紫藤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跟秦疏影去楚国公府的情况，那时候，秦疏影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将可能在楚国公府遇到的情况都推演了一遍。 没想到，小姐推演了五六种情况，竟然真的就发生了其中的一种。 也亏得小姐和她提前推演过，事情发生的时候，自己才会有条不紊地按照之前设想的步骤去做，最后冒险获得全胜。 “紫藤，我说得不周全的地方，你再补充。这两日，就好好给绿叶上课。” 紫藤说：“是，小姐。”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97章 前往徐府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去俆府的这一天，天气仍旧很好，万里无云，天空湛蓝。 秦芸芸、秦疏影和秦露露同乘一辆马车。 紫藤、绿叶和彩莺、彩鸾以及秦露露的丫鬟都坐在后面的车辆里。 彩燕那次的事情之后，自然没法再伺候秦芸芸，秦芸芸就将她放回家去养病。但她的腿哪里还保得住，竟然就断掉了。 彩燕自此之后是再也回不到秦府了。听说，蔡燕得知自己的双腿无法站起来，当即就要寻死，还是她老子娘发现得及时，救了回来。 彩鸾是后来补上去的一等丫鬟。 “五姐姐，七妹妹，佩薇从蜀地来，可是带了好多好东西。听说，有会拍翅膀的木鸟，还会自己走动，真是稀奇。” 秦疏影就说：“果真稀奇。” 秦芸芸仿佛浑然不在意徐氏被禁足的事情，也似乎忘记了前些天自己对秦疏影和秦露露发脾气的事情。 又说：“我这表姐啊，最是周到，还给你们也带了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了。” 秦露露就被勾起好奇心来，“你说真有会拍翅膀会走动的木鸟？” 秦芸芸瞄了秦疏影一眼，见她也含笑看着自己，就说：“这还有假？我在书上也见过的，但是并不敢相信。今儿可得好好开开眼界了。” 秦疏影道：“说起来，我也似乎在某本书上见过。” 秦露露越发好奇，追着秦芸芸问这问那。 秦芸芸得意，也不藏私，将自己知道的都捡来说。秦疏影偶尔插一两句话，看样子兴致颇浓。 秦芸芸就越发得意，她就不相信，这样奇巧的物件，秦疏影也不上钩。 但是，每次和秦疏影说话的时候，都难免要看到她头上、耳朵上、脖子上的首饰，秦芸芸就剜心一般地疼。 这套首饰，简直晃花了秦芸芸的眼睛！ 徐家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从前朝到本朝，族中都大有人才，文臣颇多。虽然并没有最终问鼎阁老的人物，但是架不住枝叶繁茂，为官者众，也是排得上号的家族。 徐家如今当家的是徐氏的亲弟弟，徐敏仪。徐敏仪在文渊阁领的是从三品的职务。 徐敏仪娶妻毛氏，乃是蜀中大族毛家的嫡女。 徐家和毛家门当户对。 毛氏生了一对儿女，徐志扬，徐佩薇。徐志扬二十五岁，早已娶妻生子，也有了功名。徐佩薇比秦芸芸大几个月，也说定了亲事，对方是承恩伯府的嫡长子。 大周的开国功勋，封侯封王，如今留下来的并不多。 承恩伯府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就名头来说，比庒穆伯府还差一些。庄穆伯府还能袭一爵，承恩伯府再有一代，也削爵削得没有名头，只能做庶民了。 不过，承恩伯府没有亏空到庒穆伯府那般程度，承恩伯虽然职位不高但也领了实缺，而且伯府里有好几个人在仕途上有所进益。徐佩薇许的那个儿郎，比孙庆平好得多。听说为人上进，早就考上了秀才，如今进学十分刻苦。 因此，这门亲事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只是比起刘家来，这承恩伯府也就是听起来好听罢了，并没有实权在握的人物。哪里比得上刘家在朝中有从二品大员，还有好几个三品大员。 是以，徐佩薇没少嫉妒秦疏影，酸溜溜的话没少说。 若是被她见到刘俊卿那般风流人物，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不多时，便到了俆府。 偏门上，徐佩薇的贴身嬷嬷早已候着在那里，看到马车就立刻笑着迎了上来，秦露露、秦芸芸、秦疏影三人鱼贯而出。 “五小姐，六小姐，七小姐！见过三位小姐。” 这杨妈妈十分有礼，红润的面庞如同菩萨一般笑着。秦疏影却发现，杨妈妈在看到自己的时候，笑容明显顿了顿。 徐五小姐，在蜀中怕是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杰作”了吧！她向来和秦芸芸交好，自然要互通信件的。 秦疏影从容地下了车，听见秦芸芸对杨妈妈说道：“都是自家人，妈妈就不必客气了。” 杨妈妈忙答应：“是！六小姐，我们小姐已经念叨好久了，快请！” 秦芸芸打头，余人鱼贯而入。 徐家院落宽阔，亭台楼阁多有建设，花草繁茂，行走间阵阵花香，令人心醉。 既然来了，自然要先去见一见毛氏这个当家主母。毛氏住的院子建设得房屋高大，树木错落有致，花香扑鼻。 进了屋子，毛氏坐在正中间，徐佩薇和一个年轻的媳妇分别坐在她的左右，此外还站着几个管事的妈妈以及贴身的丫鬟。 “舅母！”秦芸芸甜甜叫道又行了礼。 毛氏满面笑容，说道：“芸丫头，你也好久没来了。” 秦疏影和秦露露也行了礼，道：“见过夫人，徐大奶奶。” 毛氏道：“来了这里，只当芸丫头一样，叫我舅母就好，这么客气，可就生分了。” 这只是客气话，秦疏影和秦露露自然不会当真。 有丫鬟给她们端来凳子，三个人分亲疏坐了。 徐佩薇的大嫂，徐志扬的妻子，也笑道：“这三个丫头站一起，身量相差不大，一个比一个长得娇俏，秦府当真会养人。” 秦疏影垂了头，有些害羞的样子。秦芸芸瞥到就是一阵气愤，秦疏影倒是会装害羞！回头，就要让她好好害羞一下才是！ 秦露露性格开朗，说道：“徐大奶奶，您可别夸了，夸得我都不好意思。” 徐佩薇不以为然地看了秦露露一眼，不过是个庶子的嫡女，自己给她下帖子，不过是做面子工程罢了，她倒是好，竟然不会推辞，真就来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徐佩薇肚子里嗤笑了一声，将目光投向秦疏影，待发现她的头上那一支紫玉蝶舞钗和耳朵、脖子上全配套的紫玉蝶舞首饰时，目光中闪现出一股疯狂之色。 用紫玉这样稀罕的玉石打造的首饰，自己也有一套，平常都舍不得戴，必定要到隆重的场合才戴一下。秦疏影倒好，就这么随随便便顶在头上、耳朵上和脖子上。 她就不知道这要多少银子么？ 这一整套下来，起码好两万两！ 自己的外祖母家虽然富庶一方，但也从不敢高调，一直以内敛端庄为要，这样的首饰都是作为压箱底的存在。 尤其是现在出了那样的事情……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098章 先过个招 徐佩薇不去想外祖家的事情，转而想起秦芸芸在信件中提到的秦疏影的事情来她竟然敢！ 正想着，听见毛氏道：“芸丫头，你姐姐天天念着你，好容易回来见到你了。” 徐佩薇收敛心神，扬起眉毛，说：“芸妹妹，你快跟我来，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说罢，起了身，也不管秦疏影和秦露露，拉着秦芸芸的手，领头往院子外走去。 这等行为很失礼，毛氏却是一笑，为女儿掩饰道：“看见你们来，这丫头都等不及要卖弄那些新鲜玩意了。你们且去，佩薇给你们都带了好东西，人人都有。” 秦疏影并不在意徐佩薇的失礼和明晃晃的鄙视，只是淡笑。 秦芸芸向毛氏告退，秦疏影和秦露露紧随其后，相继往徐佩薇的院子去。 走出院子拐了个弯儿，徐佩薇向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就停下脚步，笑盈盈对紫藤等人道：“姑娘们有话要说，我们还是别跟紧打扰了，只在一边伺候便是。” 彩鸾、彩莺得了吩咐的，自然放慢了脚步。紫藤和绿叶对视一眼，也放慢了脚步。秦露露带来的丫鬟自然可有可无。 秦疏影只做不见。 以前的徐佩薇就经常这样，支开丫鬟婆子，尤其是支开福妈妈，姑娘们在一起说话，用话去挤兑秦疏影，讥讽秦疏影。 那时候的秦疏影失去了父母，正是惶然无所依靠的时候，对徐佩薇原本是心存了亲近之意的。却不料，被徐佩薇打击得一颗心伤痕累累。 徐佩薇拉着秦芸芸说着话，也不管后面的秦疏影和秦露露。 “芸妹妹，我给你带来的好东西，你可要瞧个鲜。你说奇怪不奇怪，木头鸟儿居然会走路。我原先也是不信的，但表姐带我去买时，我一瞧见就挪不动步子了” 徐佩薇声音不大不刚好让走在她们二人身后的秦疏影和秦露露听个明白。 秦露露生性活泼，对这些东西十分好奇，但她并不是个傻子，知道徐佩薇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之前在车上的那股新奇尽头就淡了很多。 秦疏影慢慢走着，观赏着徐家的园子，倒是十分怡人。 徐佩薇见秦疏影和秦露露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既没有问的意思，也没有好奇的意思，就不痛快起来。 “芸妹妹，你的这两个妹妹，当真好生无礼！到了我家来做客，话也不说，他们莫不是从未和京城的贵女们结交过吧？真真小家子气，走出去真是丢你们秦府的脸！” 这语气，和路长菊有得一比。 秦疏影依旧不做声。 徐佩薇哼了一声，原先她还以为表妹说的言过其实。秦疏影是什么性子的人，她还不知道么？怎么可能变得那等厉害。 如今看来，果然有些邪门呢。听到自己这讥讽的话，居然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就不信了，秦疏影还能厉害到哪里去，扬了扬眉，“嗳，秦疏影，你在看什么？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哑巴了呢！说起来也是好笑，你这样的人，接了帖子也敢出门？若我是你，就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再也不出来丢人现眼！” 以前，徐佩薇说话一直就这么刻薄，那时候的秦疏影从未受过这样的欺负，竟是一次又一次被徐佩薇踩在脚底，起不了身。 但现在，面对徐佩薇**裸的挑衅，秦疏影那美如娇花的面容，并未有什么特别表情。 徐佩薇只当秦疏影还是从前的性子，越发口无遮拦起来：“也就是姑姑才那么好性子，让你出来招摇。只可惜，除了来我家，再也没有人愿意邀请你去的。” 然后，她就挑起眉，等着看秦疏影的窘迫和无措。 谁知道，秦疏影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不紧不慢问道：“薇表姐，府上是不是养了一只狗？” “狗？” 徐佩薇就是一愣，哪有什么狗。 秦芸芸瞬间反应过来，秦疏影后面铁定没什么好话，她待拐过话题，秦疏影却不等她张口，飞速地说起来：“若是没有养狗，刚才我怎么听见狗在乱叫？” “扑哧！” 秦露露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听出来了，秦疏影这是在讥讽徐佩薇。活该！谁叫徐佩薇这么嚣张！ 秦露露也不是好欺负的，就说道：“我也听见狗在叫。” 见秦露露笑了还说这种话，徐佩薇也明白了，秦疏影这是在笑话自己呢！ 不假思索，徐佩薇就扬起手臂，朝秦疏影打去：“放肆！你这个没教养的贱” 秦疏影却是轻轻一闪，就躲开了徐佩薇的耳光，又扇了扇鼻子，像是闻到了特别臭的东西，一脸嫌弃的表情，说道：“不但有狗，还有狗屁，狗屎！” “哈哈哈” 秦露露笑出声来，一点也没有在别人家做客需要收敛的自觉。 徐佩薇气得发抖，她何时受过这等侮辱，指着秦疏影，脱口而出：“你给我滚！” 秦疏影俏脸一沉，手一抖，就将徐佩薇邀请自己的帖子扔到了地上：“我还以为费老大劲请我来有什么好事情。” 说罢，掉头就走。 徐佩薇愣住了，她这是骂人的话，可不是真的要秦疏影滚。她滚了，后面的事情可怎么办？ 最着急的人是秦芸芸，来不及想更多，秦芸芸忙去拉秦疏影的胳膊：“七妹妹，表姐她都是有口无心，你就多担待些了。她既然下了帖子，这么郑重其事请你过来，还给你带了礼物，还不足以证明她的诚心诚意么？” 秦疏影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回头看向徐佩薇。 徐佩薇胸口憋着一股恶气，但是想到秦芸芸之前托赵妈妈捎来的话，有再多的气愤也只得忍了回去。 她没料到，秦疏影真的说走就走。若是从前，秦疏影只有老老实实受气的份儿。 徐佩薇咬了咬牙，说道：“七表妹，你，你就原谅我的有口无心吧！我不是故意的” 秦疏影神色淡淡，反问道：“当真？” 居然还敢反问自己？ 徐佩薇气坏了，却不得不将一肚子气吞下去，“当真。” 第099章 生出事端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嫣然一笑，“我就说，薇表姐可是京中贵女的典范，就算说了一些粗鲁的话，想来也是贵女们时常会如此。可怜我极少和贵女们说话儿，竟然不知道现如今京中的贵女们时兴说粗鲁的话，改明儿若是有机会，我也要说说，也让人瞧瞧薇表姐给我们几个带的好样儿。六姐姐，你说是不是？” 徐佩薇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若不是秦芸芸拦着，她又要指着秦疏影的鼻子骂了。 秦芸芸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七妹妹，都是姐妹，说笑着玩儿而已。走罢，表姐带的东西都是精巧新奇的好玩意儿，我等不及要看了。” 秦疏影却扬起下巴，问徐佩薇：“薇表姐，真的不让我滚了？” 徐佩薇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咬牙切齿道：“不了！” 说罢，气扑扑带头往前走，再也不多说一句话。 徐佩薇的闺房内。 一对一尺来高的木鸟搁置在桌上。 这对木鸟制作精良，用材极好，颜色也很逼真，光是看手艺就很是了得。 秦芸芸和秦露露都被木鸟吸引了，果然新奇。 “表姐，你说它会拍翅膀，还会走路？”秦芸芸指着木鸟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了。” 徐佩薇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来，这可是自己小心翼翼带回来的好东西。 她将一只木鸟捧下来，放在临窗前一个宽大又极长的桌面上，将木鸟腹下的某个地方拧了拧，然后放手——奇迹发生了，只见那只木鸟的翅膀一开一合，双脚也迈开步子，虽然走得慢，但是的的确确是在走路。 “真是稀奇！”秦芸芸赞叹道，惊奇地瞪大了双眼，见那鸟儿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停下。 秦露露纵然觉得惊奇，却只一言不发地看着木鸟，并没有大声赞叹，刚才徐佩薇的讥讽让她心里憋着一股气。 秦疏影也盯着木鸟看，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和海外人闲聊的时候，知道一些地方工艺发达，能够用铁器制作各种稀奇的零件，然后将零件配置在木头中，再拧动机关，器具就会动作。 秦永洲十分好学、博学，留下了大量书籍，其中竟然就有海外人的书籍。 秦疏影只认识简单的少数文字，要阅读文章不可能，但那些书籍里配有图纸，图纸的关键部位又时常配了说明，倒是让她连猜带蒙了解了一些奇技淫巧。 说起来，这木鸟要走动也并没什么难的，而且也算不得多稀罕的物件。但是并不便宜倒是真的，一只怕是要十几两银子。 也只有秦芸芸和秦露露这样足不出户的深闺少女才会觉得稀罕。 “表姐，真是奇怪，这木鸟如何会动起来？”秦芸芸问徐佩薇。 徐佩薇一笑，“我就知道你会问。先不说这个，我一共带了两只木鸟，两只木头猫儿，正好一人一个。” 说着，转身就从柜子里拿出两只木头猫儿，“这木头猫儿，送给两位表妹，一人一个。东西虽然小，却是我的一片心意，两位表妹可别嫌弃。” 秦露露不由自主地看了秦疏影一眼，眼中有期盼，这是怕秦疏影不接收，她也就不好收了。方才自己是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的，现在自然也要坚持到底才是。 秦疏影心里明白秦露露的意思，伸手就将木头猫儿接了过去，说道：“多谢薇表姐，这么远还记得我。” 徐佩薇却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只当秦疏影这是识时务，到底是在自己家里，虽然方才有了龃龉，现在也想着和好。 秦露露欢欢喜喜接了过来，爱不释手地将木头猫儿翻来覆去看。 徐佩薇又对秦芸芸说：“表妹，这剩下的那只木鸟就是你的。” 秦芸芸从桌上取下木鸟，说：“那就却之不恭了。我看看是怎么发动的。” 秦露露好奇地左找右找，却不得要领。 秦疏影端详着木头猫儿，眼睫毛下垂，掩住了她的眼神。 见大家都找不到诀窍，徐佩薇才带着几分得意说道：“你们都找不到机关吧？这样的技巧，当真灵巧啊！我教教你们。可看见那个凸出来的木条了？就是那里，其实那不是木头，而是铁条，上了漆，颜色可就和木头一模一样呢！我最初也被骗了，以为是木头。捏住它，轻轻一拧，听见里面奇怪的声音了吧？对了，拧两圈，然后放桌上……” 秦露露看着自己的木头猫儿在桌上走动，顿时忘记了之前的不快，拍手道：“我的猫儿走起来了！” 秦芸芸也惊喜地发现她的木鸟开始走动。 只有秦疏影，木头猫儿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之前我一个个试过，当真会走。七表妹，你让我瞧瞧看。”徐佩薇从秦疏影手中拿过木头猫儿，拧了一圈，放在桌上，那猫儿还是一动不动。 “当真奇怪了。”徐佩薇嘟囔着，再次去拧。 如此三番，那猫儿还是纹丝不动。 “莫不是坏了？”秦芸芸试探地问。 徐佩薇被她一提醒，恍然大悟道：“有可能。七妹妹，真是对不住，给你送个礼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路上磕到哪里了，当初买的时候可好好的，现在居然不会动了。” 秦疏影说：“不碍事。薇表姐送了给我，我领薇表姐的这份心意。” 徐佩薇却道：“这么远带回一件礼物送给七妹妹，却是坏了，到底是我失礼。不如这样，我将鸟儿和你换了，我再写信，请表姐给我买一只鸟儿。” 说罢，十分不舍地看着那木鸟，显然是忍痛割爱。 秦疏影就像根本看不懂徐佩薇脸上的不舍，欣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薇表姐。” 说罢，忙将猫儿放在桌上，又将徐佩薇的木鸟夺了过来，将那铁条拧了拧，然后放在桌上，木鸟拍着翅膀前进，秦疏影看得津津有味。 徐佩薇咬着下唇，嘟囔了一句：“我这就去写信，不知道表姐给我捎过来，得多久才能到。最快也要两个月，蜀中实在太远了！” 秦疏影好像没听见一般，只是将那木鸟翻来覆去看，十分喜欢。 徐佩薇就想抓花秦疏影的脸，说给她那是客气话，她倒是好，一点也不心虚就拿了过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00章 商定外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蓦然，秦芸芸想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也不用如此麻烦，我知道有个工匠手艺不凡，可以去修一修，说不得就能修好。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徐佩薇十分惊喜：“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听母亲曾经说过，城南东隐寺外头就有一家木匠店，工艺十分了得，也会做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先前并未上心，如今说来，怕是和这鸟儿猫儿有异曲同工之妙。表姐，不如你差人去问问舅母。” 徐佩薇当即就叫了人进来，“表小姐说的都听见了么？去问问母亲。若是可行，便安排车马，我要亲自去。” 丫鬟去了，秦芸芸就说：“表姐，你要亲自去吗？” 徐佩薇说：“我要亲自去看着那工匠修理，万一他懂得不真，修坏了可就没地方买了。这样的物件，如今还稀罕得很，怕是他们也没如何见过。” 秦芸芸将手一拍，雀跃道：“那好，若是表姐去的话，我也去。往日里闷在家中，今日天气这样好，出去散散心正好！我竟是不知，今日到舅父家里来，还有这等好事！” 秦芸芸就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今儿是四月初二，正是个好日子！错过了昨儿的初一，东隐寺的人也不多，舅母使几个婆子护院跟上就尽够了。五姐姐，七妹妹，你们未曾去过，那里很多好东西卖，小玩意儿应有尽有，各种好吃的也多得数不完。” 秦疏影把玩着木鸟，心底一动。 东隐寺在城南的半山上，山下就开了很多店，出售各种上香的东西，初一十五还有庙会，很是热闹。 除此之外，东隐寺离城区并不远，所以山下也挨着很多商铺，穿的、用的、吃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应有尽有。 秦芸芸说的一点也不假。 秦露露也面露惊喜之色，这样的机会着实难得。 虽说她往日也每个月会出去两三次，但每次都会带着一堆丫鬟婆子，只能在邹氏划定的范围里活动，买买胭脂水粉和小食而已。 知道有可能出去，在里间、外间伺候的丫鬟们也雀跃不已，纷纷议论起来。 紫藤和绿叶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戒备。 绿叶趁人不备，低声对紫藤说：“你紧跟小姐，我见机行事。” 紫藤点点头：“正是如此。你这般这般……” 绿叶认真听着。 彩鸾插话进来：“你们俩说什么呢？” 紫藤道：“说那寺庙周围可有什么好吃的。” 彩鸾长得很是漂亮，今年十四岁，彩燕走后，她娘左右托人才得了这个好差事。小姐也看重她，比起彩莺，如今她才是小姐跟前最得意的人。 后来居上，这让她非常自得。 小姐今天特别交代过，要她跟紧紫藤和绿叶，尤其是紫藤，要寸步不离，而且要听到紫藤说了什么。 彩鸾撇撇嘴不说话了，刚才她只不过稍稍错了一下神，紫藤和绿叶就嘀嘀咕咕说起话来。 虽然知道紫藤对自己的话并不是实话，但她相信，就这么片刻之间，紫藤和绿叶也说不了什么有用的。 “彩鸾妹妹，你这络子打得真是漂亮！” 绿叶看着彩鸾腰间的络子，赞叹了一句。 彩鸾面上浮上一个鄙夷的神情，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绿叶脸上的疤痕让她觉得厌恶。 别家的小姐出门挑的都是漂亮丫鬟，小姐自己脸上也有光。也不知道七小姐是怎么想的，竟然带这样的丑丫头出来。 心里这样想着，彩鸾也就说了出来：“你站在那，别过来了！” 绿叶伸出去意欲拿起彩鸾络子的右手收了回去，轻轻晃了两下，缩在衣袖里的手镯就落在了手腕处，一只翠绿通亮的翡翠手镯，一看就价值不菲，没个**百两银子下不来，简直晃花了彩鸾的眼睛。 绿叶的右手又捋了捋左手的衣袖，袖子里的另外一只翡翠手镯也溜下来，正好是一对。 “小姐的眼光向来好，给我挑的这对手镯，真是漂亮，看看这水头，看看这莹润的手感。我今儿是背着小姐戴的，否则小姐该说我不懂装扮了，哪有同时戴两只手镯的？要我说，小姐就不该给两只给我。既然给了我，我就得戴着。彩鸾，你说是不是？” 彩鸾一路上早就对紫藤和绿叶两人头上那明晃晃的玉饰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听绿叶这暴发户一般的炫耀神情，不知道有多厌恶，恨不得给她一耳光。 绿叶丝毫不理会彩鸾脸上精彩的表情，自顾自说着：“以前啊，慧琴去了洗衣房之后，就特别羡慕我有这么多好东西。后来呢，彩燕也羡慕我，每次看见我都恨不得抢了我的去。哎哟，彩鸾，你应该就是补彩燕的缺吧？” 彩鸾蓦地打了个寒战，慧琴……彩燕…… 慧琴听说被卖掉了，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彩燕腿断了，和死也就没分别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绿叶，绿叶含笑欣赏自己的手镯。她又看向紫藤，紫藤浅笑盈盈，目光却冷淡如冰。 对于紫藤，她们很少说话，应该说是紫藤很少说话，每次大家见了面，紫藤都是浅笑盈盈，可要接近一点，却永远觉得寒意森森。 彩莺站在一边听着她们说话，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慧琴，彩燕……都是因为害七小姐而遭了秧的！ 八小姐也是因为七小姐，最终被嫁到那样的人家去了，做了妾室，这辈子，连回家都回不了几次…… 听说，那个什么孙少爷，新鲜劲过后，就将八小姐抛在了一边，八小姐前儿使人回来报信，说是伯府规矩重，嫡妻还没进门，妾室有了孩子不合规矩，一碗汤药让她流了胎儿。 当初就知道八小姐有了身孕的，如今又说什么规矩，这庄穆伯府简直叫人说什么好？ 八小姐经此一折腾，身子骨就弱下来，却只有一个小丫鬟照顾。作为妾室，她只能带两个丫鬟过去，其中一个还被孙少爷收用了，自然不能再伺候八小姐。 李姨娘求了大老爷，又派了两个丫鬟过去，当晚，其中一个就被孙少爷收用了。 那样的人，那样的人家……就算是贵妾，又如何？ 难道真的是八小姐要害七小姐遭到的报应？ 彩莺想得心头发麻，脊背冰凉。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01章 半途下车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不多时，丫鬟就来报，秦芸芸所言甚实，毛氏同意让她们去，而且派了护卫、婆子，徐大奶奶也一同前往。 丫鬟传毛氏的话：“夫人说，小姐想去玩儿，只管说便是，依照蜀中的规矩，姑娘们尽可以去的。只是一条，须得注意身份，不要抛头露面。” 徐佩薇笑嘻嘻道：“还是母亲最疼我！蜀中就没有这么多规矩，姑娘家时常可以上街游玩，我和表姐隔三差五就去一趟。回来这几天，可憋闷坏我了。还是母亲最疼我！” 秦芸芸道：“你呀，舅母可不是最疼你，还让大表嫂压阵！就怕你玩得脱了形，让大表嫂管着你。” “表妹，你比我还小几个月，怎的倒是像是我的姐姐？” 表姐妹俩说说笑笑，好不亲热开心，徐佩薇又叫杨妈妈去布置，小姐们净身的净身，徐佩薇的丫鬟又去给她寻帷帽。 秦疏影三人既然出行，是带了帷帽的，倒是不需要再准备了。 很快准备妥当，杨妈妈就过来说，徐大奶奶已经在二门上等着了。 出了门，上了马车，少女们叽叽喳喳说起话来，人人都很兴奋。 徐大奶奶独自坐了一辆车，徐佩薇和秦府三姐妹坐了一辆车。 徐佩薇说道：“表妹，东隐寺早些年的时候，香火可旺了。听母亲说，那时候，皇家曾经经常请东隐寺的高僧进宫讲经。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渐渐败落下来。饶是如此，如今也算得上一个好去处，每年去寺里烧香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 秦芸芸接口道：“正因为早前香火旺，所以这山下才一溜儿铺开那么好些铺子。不说别的，寺里面斋饭可是京城周边的寺庙中数一数二的。便是山下，也有一些铺子开了斋饭馆，无缘在寺里面吃斋饭的，就近在铺子里吃，也沾沾佛缘。” 两人说着，秦露露听得认真，不时问一两句，秦疏影也如此。 说笑间，就到了东隐寺山脚那阔气的街道上，果然商铺林立，做的多数都是官宦人家和中等家庭的生意。 昨儿是初一，今天街道上的人果然很少。马车在宽阔的路上稳稳当当行驶着，姑娘们就着薄纱窗帘往外看，外面的人却看不见她们。 这薄纱和帷帽纱的效果类似，如今京城的很多权贵人家的女眷马车都换上这个了。里面的人可以看清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里面，很受女眷们的欢迎。 忽然，秦疏影说道：“哎……薇表姐，前面的招旗是穆家桃酥？是祖母最爱吃的穆家桃酥！停车，我要去买一些带回去给祖母。” 徐佩薇就是一愣，待要阻拦，却也不行，这是带给秦老夫人的，是孙女的一片孝心啊。 她眼珠子一转，说道：“你且莫急，我唤人去买便是。” “如何使得？别人买是别人的孝心，我买才是我的孝心。” 话这么说来，也不好再阻拦，加上徐佩薇心里有事，就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秦芸芸待要阻拦已经不够。 转念一想，也不算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还怕秦疏影搞什么花样？ 徐佩薇交代了一声，杨妈妈就告诉了跟随的护院，那护院快步前去对前面的护院说了一声，徐大奶奶随车的妈妈就知道了，告诉了徐大奶奶。 徐大奶奶允了，将车停靠在了路边，后面的三四辆马车也就都停了下来。 秦疏影戴着帷帽下了车，紫藤和绿叶也赶紧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跟在秦疏影身后去了那桃酥店。 彩鸾、彩莺和徐佩薇的丫鬟也紧紧跟随。 秦疏影隔着帷帽，在桃酥店里挑了几样点心，伙计麻利地将东西装包、上秤。 秦疏影想了想，又说道：“今儿难得出来，紫藤，绿叶，你们也挑一些喜欢吃的，自己吃也行，回去送人也行，多少不论。” 紫藤笑着就去挑，绿叶说道：“多谢小姐！” 绿叶挑了好几样：“这个红豆的，来两包；绿豆的，来两包；咸脆的，来两包；板栗馅儿的，来两包……” 挑挑拣拣，居然挑了十几包！ 彩鸾眼珠子都看直了，这里的桃酥味道好，名声大，价格自然不便宜，一包也只有几块。 秦府又不是特别有钱的勋贵之家，往日里，也只有小姐们吃剩，赏赐给自己，才能吃到零星半块。 紫藤也挑了四五包，加起来竟然有二十包。每一包都得二百文银子，这么些不下于四两银子，当得自己四个月的月钱了。 这么多东西，两个伙计自然要忙活好一阵，又是取，又是称，又是包。 秦疏影就站在柜台前，亭亭而立。 她们买桃酥的时候，也有一些客人进来买东西，多是女客，有的是小门小户的小姐，她们并不戴帷帽；有的是官家夫人或者小姐，她们也戴着帷帽。 紫藤看着中途进来的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注视了片刻。 那女子和紫藤擦肩而过的时候，压低声音对紫藤说了一句话，余人并未注意到。 那女子站定后，绿叶和秦疏影说起俏皮话来：“小姐，这么多好吃的，把奴婢都吃胖了。” 秦疏影就是一笑：“你有什么胖的？这样才好。” 绿叶眨眨眼睛，说道：“小姐觉得好，那就好。” 紫藤和绿叶就都笑起来。 东西都包好，秦疏影付了银子，绿叶张开双臂：“都是我的，你们别跟路府的人一般，看见好东西就来抢！” 想要帮忙的彩莺彩鸾只得收回手。 绿叶和紫藤一次拿不下，每人每次提了好几包，分两趟才拿完，放在了马车上。 到了车上，紫藤又说：“彩鸾，你们小心些，这桃酥贵着呢！别压碎了！” 彩鸾和徐佩薇的丫鬟们就是一阵气结。 彩鸾哼了一声：“真是狗眼看人低！不过几颗桃酥，当人没吃过不是。” 绿叶却道：“给老夫人买的东西，你也敢嫌弃？” “你……” 彩鸾气的就要破口大骂，彩莺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狠狠白了绿叶一眼，将头扭向一边，不再理绿叶。 绿叶却还不放过她，说道：“说起来也是，彩鸾老子娘的差事都好，老夫人的桃酥，你们自然不放在眼里。” 彩鸾憋不住就回嘴：“谁说老夫人的桃酥了？我说的是你的桃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02章 识破诡计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上了车，徐佩薇说：“七表妹，怎么去了这么久？” 秦疏影说：“桃酥好吃，我让绿叶她们都买了些回去吃。” 徐佩薇和秦芸芸对视一眼，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买给丫鬟吃？她手里到底有多少银钱？ 想到外祖家的事情，徐佩薇深深吸口气，笑道：“七表妹真是个好主子。” 秦疏影不以为然，“不过是几块桃酥罢了。” 秦芸芸原本恨恨压下去的愤怒此时无由地升腾了起来，秦疏影总是把金银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却不知道，别人要受金银的磋磨。 若她识相，就应该把所得的分一半以上给母亲才对！ 就应该主动把那些首饰分给自己才对！ 不过，现在也不迟。若她没了，那些东西就全部都是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秦芸芸强忍着愤怒，扯出一丝笑容来，说道：“还是七妹妹明白事理，金银都是身外物，只要能让大家开心，这有什么。” 秦疏影淡淡一笑：“六姐姐说得对，我给各位姐姐每人都买了一包，还请各位姐姐不要嫌弃。” 秦露露就是一喜：“当真？我可先谢过了！” “都是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不过几块桃酥罢了！” 马车发动起来，走到山脚，又拐入一条路，这条路没有方才那条路宽阔，但也能并行两辆马车，这是往那工匠所去了。 不多时，果然到了一个高挑着招牌的店铺前。 但见那铺子大门阔达，大门敞开，里面陈列的各类木工活十分精巧，果然是个极好的手艺店。 徐大奶奶身边的妈妈将木鸟带上，徐大奶奶对那伙计将情况一说，就有人来看木鸟，端详了一阵，说道：“也不难，但是要拆开才行，需要一些时间。夫人若是等得起，请到楼上的雅间等一等。” 徐大奶奶看向徐佩薇，徐佩薇急急说：“大嫂，既然来了，就等等罢。我们也不上车，外面还有一些铺子，我们好歹去看看。” 秦芸芸也说：“是啊，表嫂，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先别急着回去呀。” 徐大奶奶笑了：“都依着你们。” 徐佩薇一高兴，拉着秦芸芸，又对秦疏影和秦露露说：“两位表妹，你们一起跟上吧。” 秦疏影和秦露露对视一眼，答应了。 四个姑娘戴着帷帽，丫鬟婆子和护卫跟了一路，很是惹眼。但这一片往来的达官贵人也不少，所以也并没什么人围上来。 徐佩薇领头，余人紧紧跟随，在一些胭脂水粉、绸扇珠花等等铺子前转悠了一阵，叽叽喳喳，好不开心。 秦疏影发了话，绿叶更是买东西买得肆无忌惮，热得彩鸾等人越发气闷。 众人正说得开心，忽然，迎面一个妇人举着笤帚追着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跑过来，嘴里还喊着：“小兔崽子，你还敢跑？” 这妇人壮硕，也不管前面是官家小姐，就冲了进来，将秦疏影和秦露露两人冲得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慌乱间，帷帽被那妇人的笤帚挑起落在地上，两人的面容都露了出来。 刹那间，秦疏影垂下了头，衣袖掩面。 秦露露揉着肩膀，疼得直咧嘴：“这是哪里来的悍妇？” 话未落音，那妇人差点就要逮住孩童，那孩童一扭，又折了回来，就躲在了秦疏影身后。 那妇人举着笤帚要打，但隔着个秦疏影，自然打不下去。 孩童往左，妇人就往左。 孩童往右，妇人就往右。 孩童尖着嗓子叫道：“你追不到我，追不到我！” 妇人气喘吁吁：“你还敢躲？你还敢躲？” 两人围着秦疏影，捉起了迷藏。 秦疏影的帷帽掉在地上，被两人踩踏得脏兮兮，根本不能再用。 紫藤忙将手中刚买的团扇递了过去，自己又打开一面，挡住了秦疏影的面容。 如此躲了两三次，绿叶手中拎着一包脂粉，“啪”地对准那妇人的脸就甩了出去，脂粉包在妇人脸上洒开，妇人眼睛被糊住，顿时杀猪一般叫起来。 秦疏影趁机举着团扇遮面，转到秦芸芸身边，眼睛扫了那孩童一眼，心头雪亮。 那孩童原本在秦疏影身后的，此时连秦疏影的脸都没看清，却是眼睛一眯，扯开嗓子就叫起来：“嫂嫂，嫂嫂！你，你怎么在这里？我和阿娘找了你好久！” 说着，就上来拉秦疏影的手。 秦疏影却往秦芸芸身后一躲，紫藤冲过去将手里刚才买的东西一股脑儿就堆在了那孩童脸上，孩童备她这么一闹，就顾不上秦疏影。 秦疏影对秦芸芸说：“六姐姐，这里的人怎生如此可怕？还是赶快回去吧！” 秦芸芸也像是吓呆了，忙点头：“就是，就是，赶紧回。” 徐佩薇也愣愣的，如梦初醒一般，“杨妈妈，快叫护院！” 那孩童被紫藤这么一捣乱，再去找秦疏影，秦疏影却已经转身走了。 孩童要去追赶秦疏影，绿叶却将手中的一包胭脂，狠狠甩向那孩童的脸上。孩童情急之间赶紧闭上眼睛，手也挡住脂粉，再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纷飞的粉末遮住了视线。 紫藤叫后面的护院，“快去拦住他！” 护院冲了过去，去阻挡那孩童，“哪里来的孩子，这不是你嫂嫂，赶紧走，赶紧走！” 孩童却不依不饶，嗓子响亮，哭起来：“阿娘，嫂嫂找到了！” 那妇人一听，胡乱怕打着眼睛上的脂粉，却还是睁不开眼睛，“你嫂嫂？在哪里？在哪里？真的吗？” 孩童哭道：“是真的，是嫂嫂！嫂嫂，你怎么如此狠心？阿娘待你那样好，虽然哥哥去了，你怎么忍心抛下阿娘和我？” 秦疏影一边走一边思考，总算是明白了秦芸芸的打算了。 不出所料，护院们去驱赶那孩童和妇人，妇人只管扯开嗓子大叫：“幺娘啊，你可知道我们寻了你几年？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啊！你别走，你别走……” 护院们也不能对一个妇人动手，只能张开手，驱赶她：“胡乱喊什么！这是官家小姐，不是你的什么幺娘！” 那妇人却道：“幺娘啊！大郎死的时候，你十一岁。为什么就跑了，是不是跟了有钱人家？幺娘，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03章 必须反击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妇人和孩童一通哭喊，秦疏影却冷冷一笑，根本不予理睬，更不分辨，在紫藤和绿叶的护卫下，快速折回去。 秦芸芸和徐佩薇自然要跟上。 秦芸芸说道：“这妇人满嘴乱喷，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徐佩薇也惊魂未定，“这哪里来的悍妇？怎么能将七表妹认成是她的什么幺娘？” 秦疏影没空搭理他们，因为那头聚拢的人越来越多，妇人和那孩童也似乎追上来了。护院们虽然护着，但却来了好多男子，老少皆有，似乎和那妇人还相识。 幸亏绿叶将那妇人的眼睛糊住了，否则若让那妇人看见了自己的面容，越发麻烦。 那妇人对聚拢的人群说着什么，人群激愤起来。 这些事情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包括秦疏影当机立断转身就走，绿叶向那妇人和孩童丢脂粉包，都是瞬间的事情。 秦芸芸走了几步，说道：“七妹妹，走不动了！带了这么多护院，不会有事的。” 徐佩薇也说：“是啊，不会有事的。” 秦疏影根本不答话，也不理睬，健步如飞，秦芸芸和徐佩薇都暗暗叫苦，秦疏影一个闺阁女子，往日里看起来娇娇弱弱，走起路怎么这么快？ 紫藤和绿叶也几乎要飞起来，快得像是一阵风。 不出片刻，秦芸芸和徐佩薇就被落在后面。 但看见秦疏影是冲着那木匠店去的，秦芸芸和徐佩薇对视一眼，稍稍放心，那里有徐大奶奶呢。 秦疏影一行很快就到了马车的停放处，进了店。 见是秦疏影，店里的伙计略略一愣，这姑娘刚去的时候有帷帽，此时怎么不见了？拿着团扇遮面，看起来长得很是美丽。 走进店内，秦疏影却是熟门熟路一般，越过前铺，走入后院，推开了院子右侧一条门，踏步走了进去。 紫藤和绿叶紧随其后，紫藤关上了小门。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这个铺子的院子里。 秦芸芸和徐佩薇跟进来后，歇了一口气，就去徐大奶奶喝茶的屋子，想来秦疏影只能去那里。 谁知道，秦疏影竟然不在！ 三人慌张起来，找了一圈，竟然没发现秦疏影。 三人傻了眼！ 这还能飞出去不成？ 况且那伙计也说了，可是亲眼看见秦疏影和两个丫鬟进来的。 可不止一个伙计，好几个人亲眼看见那小姐带着丫鬟进来的。 那伙计想到，其实这店铺也还有一条门可以出去，但是那小姐不可能从那边去——那里可是男人的厕所啊！ 所以，他也就觉得没必要提及。 秦芸芸愣怔着，这显然不在自己的计划内。 “这，这是怎么回事？人去哪儿了？你们真的亲眼看见七小姐进来的？” 徐大奶奶急得团团转，人是她带出来的，不见了算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伙计，还是秦芸芸二人，都肯定地说亲眼看见秦疏影进来了。 大家正在找着，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徐大奶奶愣了愣，吩咐身边的丫鬟：“外面怎么这么吵？发生什么事情了？” 丫鬟就出去看，白着脸慌慌张张跑回来，“不得了了，大奶奶，外面好多人，说是要找，找什么幺娘……” 徐大奶奶心里正烦躁着呢，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由得恼怒，斥道：“不相干的事情，有什么不得了得了的。赶紧找人是正经！” 丫鬟定了定神，苦着脸正要说话，外面的人已经涌了过来，粗粗一看，竟然黑压压一片，看不到尽头。男女老少，还有好些人操着棍棒等家伙，推搡着几个受伤的护院，那个妇人和孩童走在最前面。 “阿娘，就是她们！” 孩童指着秦芸芸几人，大声说道。 徐大奶奶这才明白自己的丫鬟为什么会白着脸了，原来自家的护院被这一群人打伤了，他们就是冲着自家来的。 徐大奶奶唬了一跳，秦芸芸和徐佩薇不由自主往后退去。 她们何时见过这么多情绪激动的人？ 虽然事情是她们亲手安排的。 “张老大，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铺子里机灵的伙计去禀报了掌柜，一个手里还拿着刨子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声音洪亮地问人群中站在前头的一个汉子。 那被叫做张老大的汉子说：“吴掌柜，这和你没关系，我们就是来找那几个人的。” 张老大指着秦芸芸等人。 吴掌柜看看她们几个，又看看张老大，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张老大答话，那孩童哭着叫：“吴掌柜，我嫂嫂回来了！刚才和她们几个一起！” 吴掌柜也是一呆：“什么？当真？” “我们全都看见了，不信，你问他们！”孩童指着周边的人，哭着说。 妇人指着自己半面都是脂粉的脸说道：“她见我认出她来，就洒了我一脸脂粉，弄瞎了我的眼。吴掌柜，幺娘是我家媳妇，就算她逃了三年，也是我家媳妇。既然回来了，你让她出来吧。” 吴掌柜就看向秦芸芸几个，徐大奶奶说：“这位掌柜，我们并不认识你们说的什么幺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孩童激动地喊道：“刚才嫂嫂就是和那几个小姐在一起的，我亲眼看见！” 他的脸上也被糊了白色脂粉，辨不出原来的模样，直着脖子，声音凄厉，好不可怜。 徐大奶奶看向秦芸芸，这下她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些人说的大概是秦疏影？ 但是，秦疏影怎么可能是什么幺娘？ 徐大奶奶还要说话，彩鸾对那孩童说道：“可你们要找的人，刚才已经不见了！” 孩童就是一怔，秦芸芸微不可见地对着那孩童点了点头。 孩童看向妇人，妇人方才激烈的表情猛然间像是被定格了一样，随即，她就失魂落魄地说：“真的不见了吗？” 彩鸾说：“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我们的一个小姐？” 孩童说：“正是。” 彩鸾道：“那就对了，她刚才跑了。” “这……”妇人迟疑着。 忽然，人群后面有人高声喊道：“别信她的话！我明明看见幺娘从这个铺子里进去的！肯定就是戴着帷帽的小姐之一！掀起她们的帷帽，掀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有几个人随声附和：“就是，就是！掀开她们的帷帽，肯定就是其中的一个！”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04章 清白全毁 彩鸾脸色大变，秦芸芸迅速吩咐了几句，彩鸾高声说：“不是，不是” 谁知道，人群后面的那几个人竟然推搡着前面的人，还大声喊着，彩鸾的声音就被压了下去，根本没人听她说什么。 有人道：“幺娘，张大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虽然你是童养媳，但也没有刻薄你。大郎死了，你就是张妈妈的女儿一般，你怎么这样狠心，攀上了贵人，居然就忘了张妈妈？如今，你就站在眼前，居然还敢欺骗我们，你也太狠了！” 随声附和的人从一两个到十几个，最后，除了那妇人、孩童和打头的几个人，绝大多数人都附和着。 大家议论纷纷，对幺娘和张妈妈的事情显然十分熟悉。 这张妈妈一家就在街上，的确如那人所说，买了幺娘做大儿媳妇的，后来大儿子死了，幺娘竟然也不见了。张妈妈这几年一直在找幺娘，满街的人都知道。 妇人和那张老大对望了一眼，彩鸾的声音也淹没在群情激奋的吼叫声和议论声中。 徐佩薇已经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双腿发抖，紧紧拉着秦芸芸的手，几乎要哭出声来。 “怎么办，怎么办，表妹” 秦芸芸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她怎么知道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子？ 徐大奶奶到底比她们多几分见识，尽管害怕，但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各位，请听我一言” 但是，人们议论纷纷，除了站在前面几个人隐约听见了她的话，后面的人根本没人听见她在说什么。 徐大奶奶急坏了，自家带来的十来个护院，对方却有几百人，自己身边只有丫鬟婆子，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街坊邻居们，戴帷帽的小姐必定就是幺娘，我们掀起来看看就知道了！走，走” 说着，人群涌动，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几个闲汉嘴里喊着：“幺娘，看看到底是不是幺娘” 秦芸芸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加起来，也没有现在这一刻可怕。 她眼睁睁看着，三四双男人的手，伸向了自己，有人掀起了帷帽，有人趁机捏她的胸脯，有人趁机拉扯她的胳膊 “走开，走开” 秦芸芸失声尖叫，拳打脚踢，试图反抗。 但是，他们猥琐的面容，惊喜的目光，肮脏的手，肆无忌惮将她全身打量着，蹭摸着自己的反抗，就像是孩童在反抗一个壮汉一般无力。 “救命啊” 徐佩薇也遭遇到了同样的待遇，她吓得失禁，一股臭骚味从裙子下散出来，惹得人群哄笑起来。 “张二郎，这是不是幺娘？” 一个闲汉指着秦芸芸，问那孩童。 孩童像是呆了，看着秦芸芸，不知所措。 秦芸芸早已没有了贵女的风范，眼泪鼻涕糊满脸，头发散乱，尖声怪叫着：“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滚开” 状若疯癫！ 孩童呆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恰逢此时，混乱的人群中有人撞了一下他，他的头低了下去。 那闲汉就道：“原来果然是幺娘啊！各位街坊邻居，幺娘找到了，找到了！我们帮她带回张家！刘婶子，吴大娘，赵大婶你们都来一下，把幺娘送回赵家去” 几个热心大婶走出来，看了看秦芸芸，觉得她好像和印象中的幺娘不太像了，但是也有几分像，毕竟人家现在吃得好穿得好嘛！ 而且三年过去，这三年可正是小娘子们长身体的时候，有变化也不奇怪。 虽然她的脸上眼泪鼻涕将一张秀美的面容弄得失色了不少，但应该就是幺娘吧，张二郎都点头了。 几个热心大婶就连推带拖将秦芸芸带走，秦芸芸极力反抗，徐大奶奶也叫身边的丫鬟去阻拦，可哪里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很快，秦芸芸就被几个热心大婶送到街中间的张家了。 有人将她往房里一关，酸酸地说：“你就老实点！还看不出来，你竟然有着能耐，还能被贵人看上，做了小姐？” 另外的大婶也看不惯她的作态，“明明是只鸡，却想当凤凰，还看不起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人都不认了，我呸！” 秦芸芸方才几乎被吓傻了，此时只有几个女人对她横眉冷对，她的那些害怕才少一些许，回过神来，哭着哀求：“我真的不是幺娘，真的不是，劳烦妈妈，叫张二郎来说话就知道了。劳烦妈妈了” 一个大婶说：“你连二郎都知道，还说自己不是幺娘？你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不成？你放心，二郎等会就来。” 一个大婶面露狠色，她们最看不惯这些惺惺作态的小娘子，自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要将男人都踩在脚下，还有的公然勾引男人，她家的男人就是被一个狐媚子勾引得将赚的那些银子都塞了那女人的嘴巴。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男人了？二郎才十岁，你就等不及了？大郎死了，张家如今娶不起媳妇，你必定是要给二郎的。就算你如今能圆房了，二郎也太小了吧？你竟如此等不及？” “真不要脸！先前我还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竟然敢逃跑！如今还敢公然要男人我呸！” “回头我给张妈妈说，干脆将她卖掉私寮算了，看她如今养得这细皮嫩肉的样子，能卖个好价钱！应当能卖三四百两银子！有着三四百两银子，给二郎再娶一房媳妇，岂不是更好？” “就是，就是！她既然想男人，就让她痛痛快快去” 乌七八糟，简直不堪入耳。 秦芸芸意欲分辨，可这些婆子们说上兴头了，谁管她说什么？ 秦芸芸欲哭无泪，想到自己今天清白毁了，还可能被这些无法无天的刁民卖到私寮去，眼睛一翻，就昏了过去。 门外的婆子们啐了一口，“我呸！装死！” 没人再搭理她，一路脏言秽语议论着，婆子们走出院子。 院子门口，自然堵塞了一大堆人，人们议论纷纷，兴奋不已，谈论着出走了三年的幺娘今儿竟然被找回来了，根本没人注意，张妈妈和儿子张二郎并没有跟过来。 第105章 漂亮反击 徐大奶奶这边要顾着徐佩薇，那边又必须去将秦芸芸找回来，嘴巴上几乎急出泡泡，待要将身边的丫鬟指挥着去找秦芸芸，又怕那些闲汉们对自己下手，今儿好不容易保住的清白可就毁于一旦了。 徐佩薇伏在徐大奶奶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胳膊被男子拉扯过了，胸脯似乎也被人摸过了 她的清白 她的婚事 正闹哄哄不堪中，一队巡检过来了，“吵什么吵什么” 徐大奶奶绝望中见到这群人，几乎要跪在地上叫苍天有眼，忙不迭站出来，“官差大人” 徐大奶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像见了鬼一样发现，这队巡检的后面竟然跟着戴着帷帽的秦疏影。 秦疏影身后，是秦露露以及她们的四个丫鬟。 “你们” 巡检头目说：“原来这位就是徐大奶奶，是这位小姐报官的。徐大奶奶放心，下官必定去将秦府六小姐找回来。” 说罢，巡检头目领着人就往赵家去了。 秦疏影等那队人走了，方才慢慢走过来，轻声对徐大奶奶说：“表嫂，我方才见人群混乱，十分可怖，就和吴姐姐去报了官。这官差大哥听说我们是秦府和徐府的人，快速就赶过来了。” 徐大奶奶呆呆看着秦疏影，嘴巴动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佩薇却鬼叫起来：“啊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秦疏影皱了皱眉，说道：“看来，薇表姐是被人吓坏了。薇表姐，你不用怕，刚才那个官差大哥必定已经将事情向上峰报告了，一会儿就会找到六姐姐，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徐佩薇却躲开她，“你走开，走开！你是鬼，你是鬼” 秦疏影也不强求，叹了口气，远远站着，对秦露露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秦露露勉强笑了笑，心里头却巨浪滔天。 她又不是傻子，方才那般惊惶，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现在将事情回想一遍，却发现了诸多疑点。 想起母亲说秦疏影的那些事情，秦露露心底一个咯噔。 她的脚步无意识地朝秦疏影拉开了几步。 但是，胸腔里却蓦然生出一股说不清的豪情来，她看向秦疏影，又向她走近了两步，说道：“七妹妹，你放心，回去我自然会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老祖宗！” 不知道为什么，秦疏影的鼻子莫名就酸了，不过，她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什么。 徐大奶奶眼神散乱，无意识地拍着徐佩薇，想到回去后要承受全家人的怒火，她就心灰意懒、无比头疼。 这件事情，她看出个大概来了，却不敢确认。 从前，她就知道婆母和小姑子都讨厌秦疏影，秦疏影还来府上做客过一两次，自己和秦疏影有过接触，只觉得这姑娘十分矜持、娇弱。 不过是相公姑姑的侄女，徐大奶奶素日里并不太关注秦疏影。 今天看来，只怕婆母和小姑看走眼了。 大大地走眼了！ 现在烦恼的是，小姑今天失了清白，她的婚事可怎么办 乱糟糟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巡检头目着几个婆子将秦芸芸带了回来，秦芸芸一见徐大奶奶，就放声大哭。 转头间，又看到了秦疏影亭亭玉立。 “你你” 秦芸芸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因为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一万两银子不但白花了，还赔进了自己的清白和一生！ 秦芸芸眼前一黑，再次晕倒在地上。 彩鸾尖叫着扑上去抱住秦芸芸，彩莺愣了片刻，才上去抱秦芸芸。 不经意间，彩莺抬起头去看秦疏影，虽然被帷帽遮住看不到秦疏影的眼睛，可不知道为什么，彩莺就是觉得，那帷帽后面的秦疏影，必定有一双黝黑明亮的眼睛。 那样的眼睛，属于心思坚定，毅力非凡的人。 她想到了自己的娘，想到了今后不，已经没有今后了。 作为六小姐的贴身丫鬟，她已经没有未来了。 彩莺滴下了一滴眼泪。 纷纷乱乱之间，巡检头目派了人将女眷们护送回徐府。 徐大奶奶愣然失神地坐在马车里，左手抱着秦芸芸，右手抱着徐佩薇，脑子里一片混乱。 女眷们都失了分寸，却是秦疏影在安排任务，徐府的人先送秦府的人回秦府，然后再回秦府。 徐大奶奶身边的妈妈和杨妈妈看秦疏影像是看怪物一般。 徐大奶奶身边的妈妈并不知道徐佩薇的计划，可杨妈妈却是知道的。秦疏影不但没有被小姐设计进去，反而将小姐设计进去了 太可怕了！ 马车轱辘在路上发出单调的声音，秦疏影微微闭着眼睛，心头思绪万千。 秦芸芸，这都是她应得的！ 一次不成，再来一次，自己的清白在秦芸芸的眼里，竟然低贱如尘埃，随意可践踏。 幸好自己前世也在这里做过生意，知道那种店铺的后院里基本上都会有小门，开个夹道，夹道里一般都会有男厕所，顺便堆放一些杂物。 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身为官家小姐，竟然对男厕所熟视无睹，竟然就从男厕所里面穿了过去，然后过了夹道，拐入别家店铺的墙外，再从墙外曲曲折折回到街上。 秦疏影三人重回街道的时候，那群人已经在去木匠店的路上。 而她们三人，在那群人的身后。 他们只是为了捉什么“幺娘”，所以并未管秦露露。秦露露站在街上，还在为秦疏影申辩，对路人说：“他们都认错人了，那是我六妹妹，不是什么幺娘。” 米罗在昨天就得到了秦疏影的指示，将秦疏影暗地里培植的一批人马拉拢起来，今天一直跟在徐家的马车队伍后。 米罗亲自化了妆，戴了帷帽，见秦疏影进了桃酥店，自己也跟了进去，和秦疏影见了面。 后来就看到秦疏影被一群人追着回了木匠店。 但是没有秦疏影的指示，米罗却不敢轻举妄动，怕坏了秦疏影的事情。正着急间，就看到秦疏影带着紫藤和绿叶出来了。 米罗迅速和秦疏影说上了话，秦疏影当机立断，安排了后面的好戏。 至于后面那些起哄的，指鹿为马说秦芸芸是幺娘的，自然都是米罗安排下去的。 安排好这一切，秦疏影戴上了米罗准备的帷帽，才出现在街道上，装作和秦露露巧遇，说服秦露露，一起去报官。 秦疏影培养这批人，花了很大价钱。 她年前就安排了米罗张罗，招罗人手，许以重金。平素并无往来，只在需要的时候，分层次下去安排任务。 这些人一共分为五层，下一层只和上一层的人联络，再往上的却不联络。 这也是秦疏影从海外那些人的闲聊中听出来的。 最上一层是秦疏影，第二层就是米罗夫妻，再往下就是米罗招罗的四个可靠的伙计，再往下就是伙计寻出的八人，然后才是第四层人临时找的人。 没错，最后一层就是临时找的人，都是为了保密起见。什么样的闲汉好使唤，他们都清清楚楚。 第106章 巧舌如簧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府。 送走了外人，将门一关，老夫人脸色铁青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秦芸芸。 此时，秦永涛并不在府中。 “去将徐氏叫来！” 老夫人一拍桌子，怒吼一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香芹忙去了燕飞阁。 “你们给我说，都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失望，将秦疏影、秦露露挨个儿看过去。 至于秦芸芸，早已哭得不成人样，满脸鼻涕眼泪，已经抽噎得没法答话。 秦疏影看着老夫人，就是一阵心痛。 如今府里是邹氏当家，她自然在场，见老夫人发怒，忙跪在了地上，说道：“母亲，您消消气，都是媳妇没管好家……” 老夫人将桌子一拍，“闭嘴！你们给我好好说！” 邹氏不敢再吭声，老夫人不是要听她的虚假套话，这是要听真话啊，是要听秦疏影和秦露露亲口说。 秦露露开口道：“老祖宗，我来说吧。” “好，你说！” 秦露露就开始说起来，先从到了徐府的事情说起，徐佩薇是怎么讥讽秦疏影的，秦疏影又是怎么反击的，秦芸芸是怎么劝解的，原原本本说了起来。 后来又是因为什么去的寺庙，也说了个清清楚楚。 期间，徐氏过来了，看见秦芸芸那幅惨样，眼前就是一黑，跌倒了下去。幸好金环之前得了香芹的嘱咐，及时扶住了她。 秦露露说的时候，徐氏几次三番想打断秦露露的话，老夫人都只是一句：“你闭嘴！让她说！” 秦露露足足说了半刻钟才说完。 秦露露的话刚落音，徐氏就哭道：“老夫人，那群刁民既然跟了七丫头去抓她的，她怎么可能从这群人后面出现？这件事，必定是七丫头做的！她就见不得芸儿好，是她害了芸丫头！” 老夫人痛心疾首地看着徐氏，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媳妇原来竟然是这样的蠢货。 原先看着似乎还好啊！ 这些年，徐氏被钱权眯了眼睛，失了本性。秦府交到她手中，再如此下去，可就有倾覆之灾祸！ 秦疏影并不分辨，她清楚，老夫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件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是秦疏影还是秦芸芸设计的，老夫人早已心中有数了。 徐氏来之后，顾妈妈已经将所有下人都带出去了。现在，屋子里只剩下主子们。 老夫人就问：“五丫头说完了，六丫头，七丫头，五丫头说的可有假？” 秦疏影摇了摇头，沉声道：“老祖宗，五姐姐说的都是事实。” 秦芸芸哭也哭过了，秦露露说话的时候，她已经慢慢清醒了许多，此时，她想要否认秦露露的话，却发现，秦露露的话竟然句句属实，难不成真是那样？ 秦芸芸抽泣着：“老祖宗，我就想问七妹妹一句话，你怎么会在那群人后边？我亲眼看见你进了那个铺子！若是说那些人和你没有关系，如何能叫我相信！” 却不料，老夫人将手边的茶杯“啪”地扔到了地上，茶杯碎裂的声音让满屋子的人都为之一惊，老夫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越发让人心惊胆战：“六丫头，我问你，五丫头说的可有假？！” 秦芸芸被吓傻了，回来快一个时辰，她一直在哭泣，装可怜。当时，事实上她也很可怜，今天失了清白的人是她秦芸芸。 她以为，老夫人说不得会看在自己可怜的份上，将怒火烧向秦疏影，却不料老夫人竟然咬住这件事的经过不放。 见秦芸芸还在权衡，老夫人加重了语气，喝道：“说！” 秦芸芸浑身一抖，脱口而出：“没有假的！” 老夫人的语气又变得平静无波，“没有假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七丫头，六丫头问的话，你有什么要说的？” 秦疏影说道：“六姐姐说得不错，我的确进去了。我进去后是要找徐大奶奶的，可是之前我们并没有跟随徐大奶奶一起上楼，所以我就没找到楼梯口。在后院转了一圈，竟然走到人家的后厨。后厨里还有门，我们进去看了一下，不知不觉就走了出去，待发现的时候，已经到了铺子隔壁人家的院墙边。正要回去找徐大奶奶，就听到人声鼎沸，我情知不妙，想到我们势单力薄，若是被那群人认定我就是什么幺娘，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这一点，想来六姐姐比我更清楚。我不敢回去，拐出那条路，就又回到了前街，看到了五姐姐，想来想去，还是报官。” 秦芸芸心里狂跳，这怎么可能？当时她明明问过那些伙计，说并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离开。 “你撒谎！那个铺子里不可能有你说的什么门！如果你去了后厨，可店里的人怎么会没见过你？” 秦疏影就是淡淡地反问：“六姐姐怎么知道没有什么门？莫不是姐姐去过？” 秦芸芸就是一愣，她当然没有去过，可是事情怎么可能这样巧？ 秦疏影又对老夫人道：“老祖宗，当时快到午饭时间，后厨里有个厨娘在忙饭菜，她并未注意到孙女。孙女因为心里焦急、害怕，看见那门就进去了，也没来得及和那厨娘说话。老祖宗，那个铺子里有没有后厨，着人去看看就知道。铺子是六姐姐亲自选的，孙女事先根本不知道那地方还有那样的铺子。” 秦芸芸心虚，秦疏影这样一说，分明就是指向自己，这件事是她秦芸芸设计的。 秦芸芸梗着脖子，“你，你这都是狡辩！” 秦疏影说道：“老祖宗，大夫人和六姐姐都对我怀疑，为了洗清孙女的嫌疑，待大伯父回来后，孙女请大伯父查证此事。” 秦芸芸眉心就是一跳，下意识地说：“不……” “六姐姐，你为什么不让大伯父查证？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随即，秦疏影恍然大悟道，“今天六姐姐和薇表姐的事情，想来已经传遍京城了。对不住，六姐姐，是我考虑欠周了。” 秦芸芸经她一提醒，一颗心猛烈地跳了起来，是了，她失去清白了……她失去清白了…… “我的儿！” 徐氏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秦芸芸长哭一声，也晕了过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07章 蠢女蠢妻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老夫人却没有急着叫人，而是沉思了片刻，才说道：“老二媳妇，去外面叫人进来服侍。” 提也不提请大夫的事情。 邹氏忙去安排，将徐氏和秦芸芸送回各自的院子，萱堂就只剩下了老夫人、秦疏影和秦露露。 秦疏影和秦露露还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良久，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声音显得疲惫而苍老。 秦疏影和秦露露忍着剧痛，起身后，也不敢揉膝盖。 老夫人又说：“都揉揉吧，姑娘家娇贵，跪坏了可要受苦一辈子。” 秦疏影和秦露露坐到绣墩上，缓缓揉着膝盖。 老夫人沉默着，秦疏影和秦露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老祖宗，今儿的事情，孙女事先并不知情。若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孙女便不会跟随薇表姐一起去。” 秦疏影说的是实话，如果她知道秦芸芸会有这样的计划，她是真的不会去的，而是会采取其他办法对付秦芸芸。 先是秦芳芳，现在是秦芸芸，秦府姑娘家的名声这样坏了，对老夫人来说，实在是太大的打击。 看老夫人疲惫的样子，向来清明的双眸显得浑浊无力，秦疏影深深感到难过。但是，她并不后悔，重来一次，只要她踏上了那辆马车，她还是会同样对付秦芸芸。 这都是秦芸芸造的孽！ 让老夫人这样难过，秦疏影觉得，秦芸芸受到的苦还不够。 老夫人看着秦疏影，心里思绪万千。 这个孩子啊，这么聪明，太像永洲！ 她最钟爱的幺儿！ 她最聪明的幺儿！ 良久，她才吐出一句话来：“五丫头，七丫头，祖母老了，有些事情有心无力。你们，要保护好自己……” 再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无力地摆了摆手。 秦疏影和秦露露都没来得及用午饭，经过一番波折，早已过了午饭时间。 老夫人着人送来了午饭，姐妹俩匆匆吃罢，秦永涛大踏步就进了院子。 “母亲，让你担忧了！” 秦永涛既怒且惊。 老夫人沉声道：“我这里无碍，你去看看六丫头吧，别让她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 秦永涛又匆匆去芳菲苑。 一走进院子，院子里的婆子丫鬟看见他，就一个个都抖起来，大老爷这样子是要吃人啊！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伺候。 一脚踢开半掩的门，徐氏就发出一声尖叫，她知道，这必定是秦永涛来了！ 在这短短的刹那间，徐氏很后悔，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答应秦芸芸，为什么要鬼迷心窍，现在，不仅搭进了秦芸芸，自己也彻底得罪了秦永涛。 秦永涛要进门的时候，门帘子将他挡住了，往常，会有丫鬟打起门帘子。 今天没人敢前来，秦永涛用力一扯，门帘子发出“嗤嗤”的撕裂声，被秦永涛顺手捏了一半在手中。 捏着那一半门帘，秦永涛无意识地拖了进去，在看见徐氏的时候，鬼使神差一般，就将门帘布条套在了徐氏的脖子上。 徐氏反应不及，被秦永涛套住了脖子，惊恐绝望地蹬腿反抗，秦永涛这是要勒死她！ “我勒死你这个祸害！” 秦永涛手上用了力气，片刻之间，徐氏就只能发出“贺贺”的声音。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芸芸早已吓得花容失色，主意全无，竟直愣愣瞪着双眼就看着秦永涛勒徐氏，仿佛木雕泥塑。 还是刘妈妈反应快，短暂的惊恐之后，扑了上去，吊在秦永涛的手臂上：“大老爷，大老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秦永涛如何不知道使不得，但他已经被愤怒冲得失去了理智。 “滚开！” 秦永涛去推刘妈妈，但刘妈妈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秦永涛还要勒徐氏，一时之间也没法周全，经过刘妈妈这么一闹，他脑子里也清明了许多，手一松，勒在徐氏脖子上的门帘布条落了下去。 徐氏得以喘息，剧烈地咳嗽起来，坐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 秦芸芸这才清醒过来，看看徐氏，想要扑上去，可又畏惧秦永涛那血红的双眼。想要在秦永涛那里求情，嗫嚅了半晌，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父亲，母亲，不要……不要……” 秦永涛也剧烈地喘息着，指着徐氏：“祸害，祸害啊！休妻，我要休妻！” 徐氏无法说话，瞪着还在惊恐的双眼，没有回过神。 刘妈妈趴在地上，忍不住为徐氏辩解：“大老爷，这件事和大夫人没有关系，大夫人并不知道，大老爷，您冤枉夫人了！大夫人生了……” 刘妈妈以为，如今只有抬出夫人生的儿子和莲嫔才能让秦永涛念一念徐氏的情分，可秦永涛哪里肯让她说出来。 秦永涛目呲欲裂，一脚就毫不留情地踹了过去，刘妈妈不敢躲，只得再次生生受了一脚，幸而秦永涛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这次踹得不那么准，只从她的胳膊上擦过。 “和她无关？你以为老爷我堂堂大理寺卿还比不上你这个蠢妇？！” 秦永涛的声音犹若寒冰，刘妈妈不停打着寒战，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哆哆嗦嗦，“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想到人们那异样的眼光和漫天的传闻，秦永涛眼里能喷出火来，也不再理会刘妈妈这个下人，目露凶光，看着徐氏，“徐氏，这件事情如今已经被人告到了官府，到底是谁弄出来的事情，一定会查出来，你这个……” “啊！” 秦芸芸尖叫了一声，虽然她觉得这件事情她处理得很好，但官府既然卷进来，她不敢肯定会不会被查出来。 秦芸芸这一声反常的尖叫引起了秦永涛的注意，他将一直盯在徐氏身上的目光收回，转到秦芸芸那边—— “是，你？” 秦芸芸后退几步：“不，不，不是我……” 秦永涛步步逼近：“真的是你？” 秦永涛是大理寺卿，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员，一旦释放了怒意和凶意，哪里是秦芸芸这样的闺阁少女受得了的。 “噗通！” 秦芸芸腿一软跪了下去，浑身湿透了，“父亲，不，不，我只是，只是……”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08章 认清情况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她想说，她只是想让秦疏影受受惊吓，可她当真只是这样想的吗？所谓的惊吓，其实就是要毁人清白。 “啪！” 秦永涛狠狠甩了秦芸芸一个响亮的耳光，秦芸芸被他的力气一带，在地上旋转了一圈，又被甩到了墙根。 火辣辣的疼，刺心一般的疼！ 秦芸芸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惊恐无比地看着秦永涛，这是她的父亲，亲身父亲。可是，他此时的目光，比仇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他的目光可以杀人，此时，秦芸芸已经被凌迟了千万遍！ 看到自己宠爱的女儿原本就凌乱的面容此时又新添了巴掌的痕迹，秦永涛心头也是一缩，可想到自己处心积虑谋划的事情即将实现的时候，却因为秦芸芸的蠢事，让自己的事情横生波折，想到那个位置就要离自己而去，秦永涛恨不得从来没有生出这样的蠢女儿。 “说，你到底干了什么，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片刻之间，秦永涛就拿定了主意，他要从秦芸芸这里知道事情的所有真相，看是否有一线生机，弥补事情。 “我，我，我……” 秦芸芸头脑里一片混乱，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想要害了七丫头，却一次次被她反击！事情一出，竟无半点对策，不过问你一句，就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点脑子和胆量，你还想斗过七丫头？蠢货，蠢货！” 七丫头？ 秦芸芸愣了愣。 仿佛是找到了宣泄口，想到眼前这人毕竟是她的父亲，秦疏影才是外人，秦芸芸将心一横，哭道：“父亲，为什么她有那么好的运气？女儿不服，不服！” “你不服？你是怨恨我这个父亲无用吧！不能给你定一门好亲事！” “不，不……不是这样，不是……” “不是？谅你也不敢！刘俊卿这样的人才，多少年才得一个！你可知道，刚刚放榜，刘俊卿得了第三名！不出所料，他就会是我大周建朝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若不是三弟早早定了亲事，刘俊卿尚公主也轻而易举，你以为他是什么人都敢肖想的吗？” “什，什么……” 秦芸芸带着一脸的泪痕，完全呆了。 他是那样好，自己如今失了清白，自是永远地和他失去了缘分。 会试放榜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京城。 刘俊卿得了会试第三，徐志扬得了第二百六十名，路长松落榜。 得知了今儿上午的事情，福妈妈恨不得吃秦芸芸的肉，喝徐氏的血，将这消息告诉秦疏影的时候，也带着几分得意：“如今刘公子得了这样的名次，他仪容出众，街坊们都传，这个探花郎是跑不掉的。也让徐氏看看，小姐也是她能动的？路老婆子那般看不起他人，陆长松也落了榜，看她还有脸面吹！倒是徐家，便宜他们了！” 秦疏影缓缓摇着杯中的茶，神色淡淡，并无喜色。 福妈妈就想起之前秦疏影说刘家并不愿意结亲的事情来，问道：“小姐，上午我得知消息，就将贺礼都备好了，等你回来了拿主意，是不是需要送去？” “既然他们家不提，我也就装作不知道，按照惯例送去便是。” 福妈妈叹了一口气，她真的不希望退亲，真的希望小姐能和刘公子终成眷属。 福妈妈的神色都落在秦疏影眼里，若不是看在她是本尊奶娘的份上，就此一事，秦疏影已经着恼了。 “妈妈，刘家的亲事，你还是趁早断了念想。” 福妈妈吓了一跳，小姐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自己还是没法相信刘家，虽然后来小姐出了好几次事情，但也找不到刘家参与的痕迹，所以福妈妈就一直试图说服自己，刘家不愿意结亲只不过是小姐思虑过重。 被秦疏影明晃晃提出来，福妈妈有些讪讪，“小姐，这，这刘家……” 不容她说完，秦疏影说道：“妈妈，你以为这一次，没有刘家暗中推波助澜，毛氏和徐佩薇、秦芸芸三人，就能找到那样合适的人家？” 她思来想去，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三人应当是主使。其余人，譬如徐敏仪，秦永涛，甚至徐大奶奶，他们只怕并不知道。 毛氏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好理解。 秦疏影早就派了人盯着徐氏，徐家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毛氏的娘家，最近似乎出了大事，是金钱上的事情，赔掉了一半的家资。 毛家，需要用钱，大量的银钱。 毛氏向来看不上秦疏影，也轻视秦疏影。想来她以为，自己派些人马出去，又有女儿和秦芸芸，秦疏影只得乖乖钻进陷阱的份儿。 福妈妈就是一愣，说起来真的是，对方怎么就能找到那样合适的人家？ 若不是后来秦疏影机灵溜掉，秦疏影被他们抓到赵家，那些街坊邻居只怕都不会怀疑秦疏影就是幺娘。 那样巧，赵家的童养媳在三年前失踪，又和秦疏影长得有几分像，否则也不可能骗过那么多街坊邻居去了。 事后就算官府去调查，赵妈妈和赵二郎一口咬定是认错人了，还有那么多街坊邻居作证，谁又能将他们治罪？ 那时候，秦疏影已经失了清白，赵家顶多不过在牢里坐两天就完了。出来后，他们却能得到一笔一辈子也挣不到的银子，从此远走高飞。 而秦疏影，却要付出一辈子的代价，生不如死。 福妈妈忖着：“小姐的意思是，莫不是刘家……” “这个我目前没有证据，不敢肯定。我也怀疑过路长轩，但他也没有这个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样合适的人家。所以，只能是刘家，他们一早就在寻人了。正好又撞上了徐佩薇和秦芸芸要想办法，就将事情递到了秦芸芸手里，他们自己却摘得干干净净。这件事，我已经私下里也派人去查了。刘夫人不一定有这么厉害，说不得，是刘恭善一手促成。至于刘俊卿……此人心机深沉，我还看不透他。” 虽然秦疏影说自己不敢肯定，福妈妈也看过深宫和大宅门里的**，就从中摸索出一些门道来，倒吸了一口冷气，凝思了片刻，说道：“小姐，都是老奴鬼迷心窍才会相信刘家。小姐，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刘家。”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09章 路府闹鬼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紫藤在一边说了一句：“小姐早就等妈妈这句话了。” 福妈妈的脸就有些烧，连个小丫头都看得比自己清楚，自己真是白活了这么些岁数。 “妈妈无需自责，如今我们步步惊心，任何时候都不敢掉以轻心，否则就是……”后面的话她没说，想来福妈妈也听得懂。 福妈妈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在宫中的事情，那时候的自己很单纯，也有单纯的主子，最终，那主子的下场很惨很惨，如今也不敢去想她的模样…… 福妈妈神色意凛：“小姐，老奴记住了。” 这才好，否则被有心之人利用，会得不偿失。 秦疏影喝了一口茶，“妈妈，弹劾路长轩的事情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福妈妈又打起精神来，说：“有好几个御史大夫弹劾他，贪图妻妹的家财，不配为吏部官员。太子殿下留中不发，但有几个御史大夫却不依不饶，引经据典，其中一个就是那钟夫人的远亲，咬住不放。又有五皇子一派的说应当秉公处理，路长轩已经于昨日被停职休假。” 秦疏影说：“都在意料之中。那钟夫人的丈夫在那职位上十几年也没挪动一下，路长轩却被紫藤说是要去地方为官，一下子就点醒了钟大人，钟大人能放过他才怪。至于五皇子……向来公正无私，自然要秉公办理了。” 说到这里，她嗤笑了一声。什么秉公？ 只不过是如今莲嫔渐渐座大，居然敢和德妃别苗头，德妃早看她不顺眼，趁机要打压她。路长轩是莲嫔的妹夫，打压路长轩，也就是给莲嫔脸色看了。 太子么……自己在路府大门口说路长轩明里是莲嫔亲戚，暗地里另有靠山，这却不是空穴来风。 路长轩野心大，又没有节操底线，自然是哪个大腿粗就抱哪个。 秦永涛虽然一直想让家族走上权力顶端，却知道低调做人，一直想留个好名声，最后走上权力顶尖才名正言顺。 所以对路长轩这个女婿，他并不会去想方设法走门路，提拔路长轩。 因此，路长轩能走到五品官，既有徐氏出的力气，也有路长轩自己运作的结果。他为人心思敏锐，正是在官场混的料子，又有秦瑶瑶源源不尽的银钱供他打点，还给过徐氏一大笔金钱转给莲嫔，这才有了今日的五品官。 多少举子，卡在从五品上不去，路长轩却年纪轻轻能到换个地步，并不容易。 久而久之，路长轩对秦永涛也会有怨言。所以，他暗地里没少思量“弃暗投明”的想法和准备。 “路长轩遭受打击，应该有人排遣才是。车公子也是失意人，怕是和路长轩颇有同感。” 再有，他们家还有个云英未嫁的车小姐，芳龄十五，还未许配人家。五年多之前，周家出事，那时候的车小姐十岁，家境殷实，也受过很好的教育，可谓是知书达理。 若是路长轩和那车公子来往，少不得会与车小姐见面。如果车小姐有心，或者路长轩有意……秦菲菲又会是什么样的面孔？ 后面的事情，就不是秦疏影能够控制的了。 其实，她之所以选中这车家人，还不只因为车家人如今一穷二白。 不过，这件事，还需要谋划。 路府。 袁妈妈气喘吁吁，惊魂不定地对路老太太说：“老太太，我亲眼看到……先夫人，站在我家大门口。我看得真真切切，穿着黑底红纹的衣裳，那个样子，那个样子……” 路老太太说：“你的意思是，是那个，那个……死鬼？” 袁妈妈一拍手：“可不是！” 路老太太并不怕，她在三六九教的坊间生活了很长时间，又是年轻守寡，带着三个孩子，并不怕什么妖魔鬼怪。 “我当是什么，活着都不怕，死了还怕什么？” 路老太太说的不以为然。 袁妈妈就急了：“我的老太太，我是亲眼看得真真切切啊！当时，我就在院子里扫地，抬起头就看到她在大门口！老太太还记得否，她当时穿的那衣服还是贺寿当天新做的，黑底红纹，又大气，又漂亮！听说，她后来死的时候穿的也是那一身！老太太，她那样子，那样子，和我们去看过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路老太太这才重视一点：“你说的就是峰……峰儿刚死的那天，我们去看的那一次？” 袁妈妈一拍手：“是，就是！” 秦瑶瑶被关了两个月，路老太太恼恨她，也从不去看她。峰儿死了后，路老太太气晕了，就去了一趟，一直到死，只去了那么一趟。 那时候，秦瑶瑶穿的就是那身衣服。 “老太太，真是邪门啊！我方才看得一清二楚，清清楚楚！当时，我就愣了，她还对我笑了笑！老太太，我这三魂就去了九魂！我，我这心里没主意，赶紧来告诉老太太，这怕是要做一场法事。” 路老太太下首的秦菲菲猛然也想起之前，秦疏影说在园子里看见了一个人影的事情来，因为当天出了很多事情，秦疏影又是那样坑她们，后来秦菲菲也就没有当回事。 现在听袁妈妈这样说，秦菲菲也有些害怕：“难不成，二姐姐她，她……她真的不愿意离去？” 她不敢提起另外一件事，在秦府的时候，她亲眼看到秦瑶瑶的身影。 那件事，只有路长轩知道，她受了惊吓，后来亲自来接她回来。路长轩和她商量好的，不告诉路府的人。 路老太太哼了一声：“她不愿意又怎样？是她自己做的孽，又不是我逼她死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冤有头债有主，她要回来就回来，谁还会怕她不成？！” 路老太太说得理直气壮，秦菲菲和袁妈妈对望一眼，却从各自的眼里看到了恐惧。 冤有头债有主，路老太太自然不怕，可秦菲菲和袁妈妈却是真正的“头”和“主”啊。 秦菲菲吓得几乎要落荒而逃，结结巴巴说道：“母，母亲，这她要是回来，这整个府上都会受到惊吓。袁妈妈说得对，还是请人来做一场法事。” 路老太太乜斜了她一眼，说：“做法事，好啊。从你的私银里出钱，你二姐姐还不是给你腾地方才死的。”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0章 打个赌吧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菲菲心里一个咯噔，后背冷汗直流。难道路老太太刚才的话都是有所指？她难道知道了自己做下的事情？ 这些日子，路老太太左看右看看她不顺眼，横挑鼻子竖挑眼。 秦疏影在路家闹出这样的事情，作为秦疏影的堂姐，路老太太将一腔怒火全部烧到了秦菲菲身上。 尤其得知秦老夫人发话，以后不让秦菲菲上门，还不是因为秦菲菲拿秦疏影的东西讨好自己，被秦老夫人发现了。 秦瑶瑶没死的时候，路老太太以为秦菲菲孝敬自己的东西都是她自己的，出了秦疏影的事情，她才知道那居然是秦疏影的。 如果不是秦菲菲铁公鸡一毛不拔，她这样一个坚贞的烈女，何至于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 全都是秦菲菲这个祸害！ 路老太太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其实早就知道秦菲菲和路长轩的苟且之事，只是那是自己的儿子，倒贴上来的官家小姐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所以，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瑶瑶事发的时候，当天宾客众多，她的脸都被丢尽了，所以将秦瑶瑶关起来之后，她也就乐得看秦菲菲将秦瑶瑶弄死。 自始至终，她都冷眼旁观，没有插手，但是不代表她不清楚秦菲菲的行径和伎俩。 所以，这才有这一说。 路长菊也说：“嫂子，你真是比不上你二姐。你二姐在的时候，我们从没短过什么。你看看你，才进门多久，家里就要削减开支。二哥要不是因为没有银钱去打点，何至于落榜？还不都是你拿不出钱的缘故！这叫我如今都不好出门了，这京城的贵女们，谁出行不是要买些名贵的糕点水果，你看我，上午跟你要钱，你怎么跟我说的？真是也好意思！” 秦菲菲一口气就提不上来！ 这能怪她吗？能怪她吗？ 这还不算，路老太太说道：“我看外面的人也说得对，你就是个丧门星。那廖举人原本好好的，娶了你，就成了病鬼，连个血脉也没留下，一蹬腿就去了。自从你嫁入我们路家，就没出过好事情。先是生意黄了，如今只剩两个铺子，不死不活撑着。后来又是这样的事情，还牵累了长松。” 秦菲菲气得眼泪汪汪，哭道：“母亲，你，你冤枉儿媳了！” 路大姑摸了摸兜里的一块碎银子，说道：“长轩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嫂子这是教导你，你哭给谁看啊？长轩媳妇，你还是自己掏银子，给自己洗洗罪孽，我们路家才能安生。” 秦菲菲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路大姑，竟然连她也敢这样挤兑自己了？ 征西大将军府。 梁辙将梁岩均说的事情听完，居然大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这个小娘子，有意思！” 梁岩均苦着脸，公子，这小娘子可是订了婚的。 你别表现得那么喜欢人家的性子行不。 “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反将一军，着实聪明！而且心狠手辣，对她的堂姐和表姐，一点也不留情！好，好！” 梁岩均说：“公子，秦七小姐订了亲，是湖州刘家家主刘恭善的嫡长子，会试第三名，殿试怕也不会有大的问题，坊间如今都在下赌，赌他会不会成为大周最年轻的探花郎。” 梁辙显然是知道的，说道：“明天你也给我也下了一注，赌他成。” 既然知道人家订了亲，还这样关注人家，梁岩均就摸不清梁辙的意思了，公子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岩均，我们俩也来打个赌，你看好不好。” 梁岩均条件反射地说：“赌资不要太多！” 梁辙一哂，“瞧你这点出息！” 梁岩均苦着脸：“公子，属下还有妹妹没出嫁呢！” 公子你好赌，而且好豪赌，已经有好几个人输在你手下，裤子都没留一条。要是公子你赢了，我输得太难看，我那唯一的亲人妹子嫁妆可怎么办？ “你还没听我说赌约，就认定自己会输？” 梁岩均试探地问：“难道公子也拿不定自己究竟会不会赢吗？” 梁辙白他一眼，“既然是赌，双方都要有个五五的把握才行。如果我赌今晚吃肉，那还有什么意思。” 梁岩均就是哈哈一笑，回到府里后，公子的餐桌上每顿必然会有大鱼大肉，而且做法粗糙，根本不是这样一个钟鸣鼎食之家能做出来的。 笑完，梁岩均又说：“公子，天下那样传你，你真的不生气？” 梁辙说：“生什么气？为什么要生气？说我凶悍暴戾，难道我不是这样么？战场无眼，我若不凶悍，如今焉有命在？说我粗鲁粗鄙，不就是爱吃肉么，我们武人，每天要练功，不吃肉，没有力气，如何使得动刀剑？说我纨绔懒散，这宫里就那么几个娇滴滴的美人，需要做什么？睡觉才是正经！” 梁岩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不，他们公子才不是这种人！才不是！ 公子战场骁勇，却博览群书，智谋超群…… “好了，别拉着脸了。说说我们的赌注吧，看你回京之后虽然吃得好，却面黄肌瘦的，我也不敢太过分了，就五十两银子吧。” “公子，我军饷每月才五两银子！” “那你就要想办法赢我啊，不就赚到五十两了吗？” “公子，你，无赖！” “我给了你机会的。” “……好吧，你说。” 梁辙道：“我们就赌，秦疏影最后会不会和刘俊卿成亲。” 梁岩均说：“这个有什么好赌的，亲事都定下了。” 梁辙道：“那可不见得，所以我俩要赌。” 梁岩均沉思了片刻，说：“我赌会成亲。” 梁辙却说：“我赌，不会。” 两人正说在兴头上，禄妈妈进来了：“少爷，三少爷和四少爷来了。” 梁辙的脸色沉了沉，说道：“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儿，一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就走了进来，是双胞胎。 他们是梁辙同父异母的兄弟，今年都在十六岁。双胞胎的老大叫梁栋，老二叫梁杰。 他们都长得及其俊美，又养得贵气，穿着精美。 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大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1章 往事不堪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梁辙嗯了一声，说：“三弟，四弟，这么晚了，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梁栋笑嘻嘻说道：“也不算晚，不是才吃过晚饭吗。大哥，我们兄弟景仰你的武艺，想请你一起去演武场指点指点。” 梁杰也笑嘻嘻说：“是啊，大哥，你不会又不去吧。大哥，我们可是亲兄弟，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只怕不太好。” 梁辙淡淡道：“我还有事，今儿是不成了，明早吧。我明早卯时一刻在演武场等你们。” 梁栋的脸就是一苦：“大哥，你明明知道我们俩起床没那么早，你这不是故意与我们为难吗？” 梁杰也说：“是啊是啊，大哥。” 梁辙忽然一脸神秘地眨眨眼，说：“大哥现在不愿意去，难不成是要去冬晴苑？” 梁杰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大哥了。大哥如此也是喜是一桩，这样一来，府里就会早日添丁，老祖宗必定高兴。” 梁辙神色淡淡，梁岩均却是气得俊脸通红，但他只是公子的属下，没有立场说话。 双胞胎退出后，梁岩均气闷地说道：“三少爷、四少爷真是过分！” 说出这话，他又后悔不已。自己才是外人，也没立场说这话。 梁辙却并不生气，说道：“随他们去就好。何苦生气？” 梁岩均闷闷不语。 外人看来，这征西大将军府何等风光，可是，作为梁辙的下属，跟随了梁辙十余年，梁岩均却恨不得公子并不是这样的家庭出身。 公子的父亲梁云山，是威名赫赫的征西大将军，也被封为征西侯，所以也有人称他侯爷。 侯爷嫡妻赵氏，是公子的母亲，公子两岁的时候，夫人就去世了。留下公子四岁的姐姐梁珍和公子。 夫人去世后，侯爷续娶罗氏梅香，是老夫人罗氏娘家侄女。林夫人娘家底蕴深厚，她的父亲罗阁老把持朝政七八年，五年前才病故。 林夫人进门后，很快生下三少爷、四少爷这对双胞胎，只比公子小三岁。两年后，又生下一个女儿，叫梁琼。 林夫人既有老夫人撑腰，又有娘家人撑腰，还有一对儿子和女儿，在府里的地位稳如磐石。 九年前，公子的外祖，老威武将军去世前，将公子和四皇子一同送到如今的威武将军，也就是公子嫡亲的舅舅身边。 四皇子周勉，他的生母是赵家族亲。四皇子和公子同岁，从此以后，他们就一直跟在威武将军赵大舅身边。 侯爷为此十分生气，但是老威武将军临终遗言又不得不遵从，只得让公子跟了去。只可惜，威武将军后来出了事，废了一条腿，再也上不得战场，只能回京。 那时候，公子十三岁，大小姐十五岁。 威武将军一回京，林夫人就给大小姐安了个私通的罪名，定了亲事，嫁给了外地一个小官。 公子得知消息的时候，气得舞剑杀了三头狼。但是，公子却没有回京，而是跟着四皇子，随了接任威武将军的一名将领。 两年后，公子在边关一战成名。却没有人知道，公子多少次死里逃生。为了救四皇子，公子更是两次以身犯险，差点没命。 公子被朝廷封了官，从五品的佥事，回京领恩。 谁知道，在京城短短的一个月之内，居然就被林夫人硬塞了一个妾室，苗芝兰。说是和公子有了首尾，要对那姑娘负责。 如不是林夫人拿大小姐作要挟，公子又怎么可能让苗芝兰这样的人做了妾室？ 苗芝兰就住在冬晴园。 三少爷、四少爷话里话外，意思再分明不过了！ 梁岩均气得满脸通红。 败坏大小姐的名声，败坏公子的名声，那个毒妇，她还想要怎么样？ …… 正如坊间猜测，刘俊卿被点为状元郎。 得知这个消息，秦疏影的手只是微微一顿，就继续看她的书。 福妈妈说道：“小姐，该送的礼都送去了。” 秦疏影淡淡嗯了一声，福妈妈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那样的人家，竟然会有那样的心思。小姐派出的人去查过了，刘家果然参与了东隐寺的事情。 想了想，秦疏影放下书，问道：“妈妈，徐家的事情怎么样了？” 福妈妈就回答：“承恩伯府派人上门，退了徐五小姐的婚事。徐五小姐当夜就悬梁了，好歹被救下一条命来。经此一闹，徐五小姐怕再是许不到好人家了。” 秦疏影起身来，如今只要不看书，她都会在房子里走动，活动身体。 “毛家做生意，一着不慎，赔进了一大笔银子。这本来没有毛氏什么事情，她完全可以置身度外的。” 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可欺，将手伸到自己身上来。 福妈妈点点头：“六小姐，也全然不必看小姐不顺眼，她是莲嫔娘娘的嫡亲妹妹，将来的婚事自然差不了。若她知足常乐，小姐对她又有什么威胁？与小姐交好，对她只有好处。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竟如此不念同族之情，如今将她只是禁足，真是便宜她了！” 秦疏影双眸沁寒，到底是嫡女，秦永涛居然说服了老夫人，只是将秦芸芸禁足，不到出嫁不出门。并且让人改了口供，那天并没有什么人和秦芸芸有肌肤之亲，秦芸芸只是被几个婆子带走而已。 秦瑶瑶这个庶女，和秦芸芸这个嫡女，待遇到底不同。 至于徐氏，继续礼佛，只是连出门的机会再降一个等次，如非宫中召见，或者举国的大事，一般情况下，她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徐氏和秦芸芸都必须进入家庙，青灯古佛伴随一生。 可她们有莲嫔这个靠山。 对这个处理，福妈妈自然十分不满，但也没有办法，说道：“六皇子此人，看起来公正严明，实则狠辣无情。小姐，如今不怕徐氏和六小姐对你下手，想来六皇子今后也不会再给她们机会。对六皇子来说，徐氏和六小姐只会给他拖后腿。但是，这不代表六皇子就因此喜欢你。如今，外面的风评对六皇子十分不利，六皇子必然会厌恶小姐。”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2章 大嫂归来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淡淡一笑：“妈妈，你能这样想，我就十分放心了。六皇子胸有丘壑，是做大事的人。从前，他自然不把我放在心上。今后，他却会处处提防我。如果他要对付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然要我不得翻身。妈妈，今后，要开始盯着六皇子了。” 福妈妈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欺负一个孤女，真是好手段！” 好在如今六皇子又被派了差事，不在京城。 “妈妈不必气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事多思量，多做准备，就算他是皇子又如何？太子殿下，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妈妈也不必太过担忧，他还不至于将我和太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放在一个等次上来对付。” “四皇子？小姐，太子殿下自然不必说。五皇子有德妃这样的母亲，又有那样的外家，七皇子有康嫔和穆大人，六皇子忌惮他们理所当然。四皇子殿下，生母地位低微，早早就死了，四皇子又多年不在朝中，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秦疏影说：“世事难料，多想一点总是没有坏处。徐氏又何尝想过，我秦疏影居然有一天会让她落到这样的下场？又何尝料想过，秦芸芸的婚事会落到这等田地？” 福妈妈默然不语，神色复杂，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影子，很久很久了，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记不起那个人的模样了，可是，就在刚才，她却发现，自己竟然记得那个人的一颦一笑。 次日。 董氏到家。 除了徐氏和秦芸芸，余人都在萱堂与董氏见面。 董氏此次回来，带回了一双儿女，并秦凯乐的妾室苗姨娘和她的女儿，十一岁的秦薇。 秦月和秦薇年纪相当，秦月只比秦薇大几个月，可见苗姨娘当年多受秦凯乐的宠爱。 董氏本不是姿色过人的女子，跟在任上，操劳不已，加上并不善于妆扮自己，看起来比苗姨娘苍老不少。 苗姨娘恭恭敬敬站在董氏身后，穿着也很中规中矩，并没有传说中宠妾的风头。虽然衣着简单，但也难掩她美丽的姿容。 见到秦疏影，董氏虽然依旧笑意盈盈，却难免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阵。 家信虽然并没有说徐氏是因为秦疏影而礼佛，但是，董氏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都是徐氏在当家，怎么就突然限定自己速速赶回来当家了？ 因此，董氏让自己的奶娘祖妈妈好生打听了一番。 这才知道了秦府的一些事情，因此，对秦疏影的印象自然就深刻起来。 董氏打量秦疏影，秦疏影也不回避，大大方方让她打量，同时也将苗姨娘和秦月、秦薇、秦朔看在了眼里。 秦月继承了董氏的相貌，秦薇继承了苗姨娘的相貌，两个人站在一起，一个相貌平平，一个姿容绝美，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 可是，秦月样貌虽然普通，却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稳重沉静的气质。她坐在那里，浅笑盈盈，大大方方。 秦薇的目光却没有秦月那般清明，她的目光在秦疏影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比其他人多，甚至比老夫人都要多。 谁叫秦疏影身上要佩戴那一套价值上万两银子的紫玉饰品呢！ 秦薇的目光难掩惊愕和艳羡。 有这样的庶女，董氏却能将嫡亲的女儿养成这样，显然就不一般。 当然，到底秦月是不是自己第一眼看到的那样，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秦朔也被教养得挺不错，彬彬有礼，大大方方，有问必答，应对得体。 最高兴的当属老夫人，秦朔如今八岁了，不能搂在怀里，但却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的踏上，一直牵着他的手。 热闹寒暄了一阵，邹氏早已给董氏一家人居住的荣福苑安排妥当，董氏就领着他们这一房的人去安置了。 董氏一房安置了两天，才安置完毕。 第三天，就是董氏正式当家。 这一切，对秦疏影的影响并不大。 董氏本就出身官宦之家，后来跟随秦凯乐在任上，又一直当家，秦府人口并不复杂，又没有婆婆在上头压着，对董氏来说，当家并不难。 府中的规矩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对宜兰园的用度，也一如既往。 不出秦疏影所料，刘家收了秦疏影的贺礼，只是按照礼节给秦疏影回礼。 作为姻亲，邹氏当家的时候，自然也以秦府的名义送了礼，刘家的回礼也只比其他官宦之家好那么一点儿。 秦永涛却十分高兴。 从此以后，他就有个探花郎的侄女婿，这让他刚刚因秦芸芸的事情备受嘲笑而愤怒的心情好了那了些许。 同时也就遗憾起来，如果刘家在京城该多好，他必然要和刘大人痛饮几杯才是。 刘俊卿得了探花郎，游街之后，匆匆回了湖州，也没来得及到秦府登门，真是一大憾事。 这其中，最不开心的人就是福妈妈了。所有的事情都被小姐猜中，这让她在愤怒的同时，也十分担忧小姐的未来。 如果刘家真的退亲，小姐该怎么办？ 或者，刘家如今水涨船高，会不会产生其他的心思？ 几天后。 这天早上，秦疏影起来后，一如既往地锻炼身体，歇息后用早餐。 老夫人时常不需要他们一起用餐和请安，她就按照自己的步骤过日子。董氏回来后，老夫人歇了一口气，次日就放出话来，最近一个月都不要大家去请安了。 如今老夫人的腿疾好得多，又有秦疏影将这一手教给了香芹、香椿，秦疏影就是不在，也有人给老夫人按摩。 刚吃完饭，福妈妈就进来说：“小姐，八小姐回来了。” 秦芳芳回来了？她是去做妾的，居然也允许回家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紫藤接口道：“小姐，奴婢打听过了，是庄穆伯府的人送回来的。说是八小姐要死了，死在孙家不祥，这就送到大门了。大门上的人说要禀报了大奶奶，谁知道，孙家的人竟然也不管，扔下轿子就走了。大奶奶得知，忙叫让将八小姐抬进来，听说八小姐就剩下一口气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3章 八妹被弃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福妈妈说：“这也敢叫伯府？勋贵的脸面都叫他们丢尽了！” 紫藤凉凉道：“女子本就命苦，八小姐却还要算计小姐。如今这样的下场，也不枉她策划一场。” 福妈妈又叹了一口气，越发担心起秦疏影的亲事了。 秦疏影想了想，说道：“妈妈你看着，八妹妹是送到哪里了。我是姐姐，她既然回来了，我去看看也是理应的。” 福妈妈说道：“到李姨娘那里了。” 秦疏影就说：“给我换衣裳，我去看看八妹妹。” 福妈妈就叫红绢进来，红绢问：“小姐，穿哪一样衣裳？” 秦疏影说：“就那套米色的吧，首饰也简单一点。” 红绢就去准备，福妈妈和紫藤对望一眼，小姐真是心善。想当初，八小姐那样害她，小姐如今却顾及八小姐的感受，穿得平常普通。 秦疏影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只是想到自己当初身为秦瑶瑶的时候，也是庶女，又遭受了后来的事情，不过兔死狐悲，同病相怜罢了。 收拾停当，红绢就随着秦疏影去李姨娘的院子。 李姨娘知道秦疏影来了，就是一愣。 秦疏影从未踏足她的院子，又和秦芳芳有死仇，她这番前来，难不成是来笑话女儿的？想到女儿气若游丝的可怜样儿，李姨娘眼泪落个不停。 可她是妾，秦疏影是主，她万万没有阻拦不让进来的道理。 在看到秦疏影的时候，李姨娘心里极为复杂，秦疏影这番打扮，显然是怕刺激秦芳芳了。 方才，当她看到秦芳芳那一身寒酸的旧衣裳时，几乎不敢相信。 当初，秦芳芳虽然是去为妾，但陪嫁也并不少，庄穆伯府怎么就敢让秦芳芳穿着这么一身回来？秦府的二等丫环也不会穿这么寒酸啊！ 她哭也哭了，大奶奶又打发人去请了大夫，并且着人去告诉秦永涛。 大夫给秦芳芳看过后，只说性命无碍，却是往日里吃得太差，给饿成这样的。 饿成这样的？ 李姨娘不敢想象，秦芳芳到底在伯府遭受了什么样的磋磨。 她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徐氏的话，居然去害秦疏影。结果搭进了自己的女儿！ 待看到秦疏影的时候，李姨娘心里的滋味说不清是什么。 “七小姐来了。八小姐还在昏睡，不能谢过七小姐了。” “姨娘说的是什么话，我和八妹妹是姐妹，我来看她，本是姐妹之情，无需八妹妹感谢。大夫可说什么了？若是需要补品，我那儿还有一些经年的好药材，姨娘只管说。” 李姨娘的鼻子就是一热，秦疏影简直是雪中送炭啊，秦芳芳如今是孙家的人，虽然被送回来了，可也是孙家的人。也不知道老爷回来后，会不会让人将芳儿送回去。若是送回去，她又拿什么去拦？ 若是老爷发善心，让芳儿在家养个几天，这几天可不就要药材，方才大夫开的方子里就有几味珍贵的药材，公中怕也…… “妾身替八小姐谢过七小姐！”李姨娘眼泪汪汪地连声道谢。 秦疏影也不再和她啰嗦，对红绢说道：“红绢，你看八妹妹需要什么药材，便拿我的印信，去铺子里取便是。” 李姨娘那苍白的面容多了一丝生气，心里多了一份愧疚。 说罢，秦疏影就进到屋子里，去看秦芳芳。 秦芳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 秦疏影略坐片刻，邹氏和秦露露也来了，秦露露满脸愤愤之色：“这孙家也太缺德了，竟然做得出这种事情！” 邹氏也是一番询问，李姨娘将刚才给秦疏影说的又拿来说了一遍。 正说着，董氏带着秦月、秦薇来了。 自从董氏回来后，除了在老夫人那里，秦疏影这是第二次见到董氏。 董氏今天穿着蓝湖绿的衣裙，整个人显得比刚回来的时候年轻一些，气色看着还不错，显然心情也不错。 秦疏影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秦凯乐妾室、通房好几个，庶出子女也不少。这其中，纵然有社会风气的缘故，也有徐氏安排的缘故。 作为女人，董氏若是愿意才怪。所以，如今徐氏这座大山被放翻，董氏回到秦府，当家做主，也不用再和妾室你争我斗，又能给女儿挑人家，心情自然不错了。 至于那些妾室在秦凯乐身边如何，想来董氏也有所安排。最常见的，便是给秦凯乐再添加一两个美娇娘，让她们自己斗去，董氏作壁上观。 董氏说道：“姨娘，方才那大夫说了，八妹妹这是长期饥饿的缘故，加上小产后身子调理不当，才致如此。我已经使人抓药去了，很快就回来。兰香，把八妹妹的粥端来。” 兰香说道：“大奶奶，已经好了。” 兰香身后跟了一个小丫鬟，小丫鬟将食盒里的粥端出来，放在桌上。 董氏道：“姨娘，八妹妹醒来后，你让人给八妹妹用上一些。这饿得狠了，别的先别急着吃。” 这个道理李姨娘也是懂的，忙谢过了董氏。 众人心意也到了，便折身回去。 出了李姨娘的院子，董氏看着秦疏影道：“七妹妹，我俩这回去的路正好在一个方向，不如同行？” 秦疏影说道：“就听大嫂的。” 和邹氏、秦露露别过，董氏领着年轻的姑娘们一路往回走。 董氏含笑道：“月姐儿、薇姐儿，你们七姑姑只比你们大三岁，你们也可以好好亲近亲近。七妹妹，她们若来打搅你，还请七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秦疏影就笑：“都是一家人，大嫂不必如此说。” 秦月笑意盈盈，“七姑姑，家中的女学先生教得极好，七姑姑也是在上课的，以后我们姐妹就可以和七姑姑、五姑姑一起上课了。我们年纪小，有什么不懂的，还望七姑姑不吝赐教，多加指点。” 秦疏影抿唇一笑，说道：“要说功课，有大嫂在，还有你七姑姑什么事儿？我这几年并未上课，拉下了很多，到时候发现姑姑粗鄙不堪，月姐儿你们别笑话才是。” 秦薇就说：“七姑姑别太谦虚，我已经听说了，七姑姑算术极好，生意也做得很好。七姑姑这样聪明，那些琴棋书画又如何难得到你？” 秦疏影不以为然，红绢听着就不高兴起来，她们家小姐又不是商户，这二姑娘是什么意思？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况且，秦薇这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酸味儿。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4章 妻妾有别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董氏看着秦疏影歉意地笑了笑。 红绢抽空就插了个嘴：“二姑娘，奴婢多个嘴，说得不当，你别放心里。七小姐名下的商铺，都是我们老爷留下的，往日里尽是大掌柜在打点，说什么七小姐生意做得好，都是一些嚼舌根的人在胡说，二姑娘可不能当了真。七小姐是官宦之女，是真真正正的官家小姐，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商户能攀扯的。” 如今，府里未出嫁的姑娘多，为了区分，秦疏影这一辈的都成某小姐，秦月这一辈的称某姑娘。 秦薇就不服气，摆起主子的架势来，说道：“主子说话呢，你这是什么规矩，就要插嘴？七姑姑，你可不能看着不管。” 秦疏影淡淡道：“红绢说得很对啊，薇姐儿，要我管什么呢？” 秦薇就说：“主子说话，丫鬟如何可以插嘴？七姑姑这样说，看来府里往常是没有这样的规矩了。母亲，这可不行，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看我们秦府呢！我们可是莲嫔娘娘的娘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官宦之家可比的。” 董氏依旧只是歉意地对秦疏影笑，说道：“七妹妹，薇姐儿性情天真率真，她说的这些话，你只当她快言快语，别放心上。祖母、母亲当家的时候，各项规矩自然都是有的，红绢说话，也并无错处。薇姐儿，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我的教导了？还不快给你七姑姑道歉。” 秦薇哪里肯，但是嫡母神色怫然不悦，她想起苗姨娘的话，也就不得不低下头来，说道：“七姑姑，薇姐儿说得不当，七姑姑请勿计较。” 秦疏影淡淡一笑：“薇姐儿知道自己错了就好。” 秦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只是客气话，秦疏影凭什么这么心安理得就受了？她待要发脾气，却看到董氏面带警告地看着自己，这才不得不低了头，恨恨将委屈咽了下去。 秦月方才一直不做声，此时，才盈盈一笑，说：“七姑姑，我们官宦之家的女儿，将来大约都是要主持中馈的。七姑姑能将身边的人调理得如此明事理，知进退，七姑姑却还自谦。七姑姑，以后，月姐儿要多与七姑姑亲近，还请七姑姑不要嫌我蠢笨。” 秦月和秦薇，高下立现。 秦疏影却只一笑，“月姐儿说得好听，我便受了。只是我这个人十分无趣，月姐儿不要觉得我烦闷才好。” 秦月摇了摇头，礼仪上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 说笑间，就到了岔路口，大家要往不同的方向而去。 董氏说道：“七妹妹，素日里无事，多来荣福苑坐坐，我们说说话，解解闷。” 秦疏影自然是应了。 大家分手而去。 走了几步，红绢说道：“小姐，大奶奶是个有心的。” 秦疏影随意问：“怎么说？” “大奶奶成婚后第七年，就一直跟着大爷在任上，如今也有五年时间了。先前，大奶奶还在府里的时候，奴婢也见过大奶奶的。那时候，大奶奶很少说话，都是大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现如今，大奶奶和从前那个大奶奶截然不同了。方才，二姑娘那些话，只怕都是大奶奶纵容她说的，为的就是一探小姐的究竟。” 秦疏影笑道：“我有什么可探的呢？” 红绢说：“二姑娘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小姐的生意。这要么就是看不得小姐财大气粗，要么就是自诩清高。无论哪一种，都可以看看小姐是否生气，是否在意。若小姐不生气，大奶奶只怕觉得小姐好拿捏；若小姐生气斥责二姑娘，大奶奶会觉得小姐脾性不好。说起来，是想知道小姐的为人处事。” 秦疏影对红绢的话也是认可的，但她如今并不在意这些大宅门里的试探、猜测，只说：“她猜她的，我做我的。” 只要董氏不主动招惹自己，她无所谓董氏干什么事情，也无所谓董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回到荣福苑，董氏的脸色就沉了下去，对秦薇说：“跪下！” 秦薇吓了一跳，她打出生长这么大，董氏还从来没有让她跪过。 秦薇的表情董氏哪有看不懂的，就是一哂，“不服气是不是？兰香，去叫苗姨娘过来！” 秦薇辩解道：“母亲，女儿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让我跪下？莫不是父亲不在身边，你就不想再装贤良了？” 董氏冷笑：“真是井底之蛙！我也不与你多说，等你姨娘来了再说。到底是我装贤良，还是你太愚蠢，自己去掂量。” 苗姨娘本就住在荣福苑的偏院，听说叫她过来，放下东西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了。 一进来，就看见秦薇跪在地上，梗着脖子，满脸的委屈和不服气。 苗姨娘心口就是一疼，待要求情，猛然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在京城，不是南边。现在，一切都在董氏手里，老爷是管不上自己了。 苗姨娘忙跪了下去，“夫人，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看着苗姨娘那精致美丽的面容和谦卑的态度，董氏心中无比畅快，苗姨娘，你也有今天？ 嘴里却说道：“兰香，你将刚才二姑娘对七小姐说的话，学一遍。” 兰香就惟妙惟肖地学了一遍，董氏就问秦薇：“兰香说的可都对？” 秦薇噘着嘴，“对。母亲，我到底说错什么了？你要这样磋磨我！” “还不服气？苗姨娘，你说，二姑娘说的对不对？” 苗姨娘是家生子，打小就伺候秦凯乐，所以才有那样的情分，能和主母同时怀孕，还被庇护着生下了孩子。 因此，她对京城的规矩自然是懂的，当即脸色就变了，说道：“夫人，都是婢妾将二姑娘没有教好，都是婢妾的错。” 董氏冷笑道：“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二姑娘是府里的主子，你是什么东西？妾通买卖，你也敢说自己教养二姑娘？这话说出去，谁家敢娶二姑娘？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竟连这点规矩也不懂？是不是这些年真的还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苗姨娘悔恨不已，自己这些年过得真的太舒心了，竟然将这些都忘记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5章 也有苦楚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苗姨娘忙说：“婢妾不懂事，夫人请惩罚婢妾。” “惩罚？你要不说，我都被你打岔气得忘记了。你说说，方才二姑娘对七小姐说的话，当是不当。” 苗姨娘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说道：“不当。” “何处不当？” “三老爷是官员，虽然去了，七小姐也是官家小姐。官家与商家，地位千差万别。二姑娘这样说，若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这对七小姐的闺誉自是不好。” 董氏说：“二姑娘却说我磋磨她，你觉得是吗？” 苗姨娘说：“二姑娘想岔了，夫人这是为了她好。” 董氏轻轻搓着茶杯盖，缓缓道：“带你们进京，原本我是不愿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理由到了如今给二姑娘说亲的时候，我要将你们这摊子事情揽过来，稍有不慎，就会在大爷心里留下一个欺负妾室和庶女的印象。只由得你去挑拣，我只打发嫁妆，轻松自在，还能落个好名声。” 苗姨娘跪在地上，忍气吞声听着，不敢说一句话。 “只是，谁叫你们竟然闹出那样的事情来？你们倒好，一走了之，却将这烫山芋给了我！我也不敢托大，只得在大爷跟前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到了京城，就一切都得听我的。你们是怎样答应的？如今我不得不来调教二姑娘，却先被她泼了一盆脏水。既如此，你们也就自己回去，我不敢担这个责。若你们行差踏错，还要牵累月姐儿的名声，就是让你死一千次，也抵不过犯下的罪过！” 苗姨娘被董氏后面的语气吓了一跳，忙哀求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都是婢妾的错，都是婢妾的错！夫人要怎么惩罚婢妾和二姑娘都成，婢妾绝无怨言，婢妾谢过夫人的调教！” 董氏冷然一笑：“你说得倒是好听，回头就给大爷写信，还不知道怎么排揎我！这样的事情，你做得可不少！你当我是傻子？” 苗姨娘浑身发抖，她错了，真的错了，仗着那些年伺候大爷的情分，竟然鬼迷心窍，居然将董氏不放在眼里。 可如今看来，董氏哪是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贤良大度？ 薇姐儿在南边丢人的事情，说不得就是董氏的手笔。 可是，大爷恼了自己，说是京城里大房的八妹妹已经出了事，不得不去了孙家那样的人家。薇姐儿又出了事情，只怕也必然要被送到那户人家去做妾！ 苗姨娘哪里肯？ 先前还当大爷将事情说得过于严重，如今回来，连六小姐的面都没见过一次，嫡出的小姐出了那样的事情都要关起来，何况薇姐儿这样一个妾生的庶女？ 今儿还知道了八小姐被饿得半死不活扔在大门口…… 她怕了，是真的怕了。 “婢妾不敢，婢妾发誓，若是敢告诉大爷，就叫婢妾不得好死，肠子烂了，心肺烂……” 董氏不为所动，“你不过一个妾，死了又如何？” 她就瞄了秦薇一眼，苗姨娘懂了董氏的意思，董氏是要她拿秦薇来发誓，否则，董氏是不会相信自己的。 秦薇自然也看懂了，立刻就炸毛道：“母亲，刚才你让我向七姑姑道歉，我也道歉了。难不成还要……” 苗姨娘扑上去就捂住她的嘴巴：“二姑娘，都是婢妾的错，都是婢妾的错。夫人，婢妾以后事事听从夫人的，若有违背，就叫二姑娘没有个好婚事！” 董氏这才略略满意，却说道：“二姑娘是府里的姑娘，也是你一个妾室能拿来赌咒的？念在你服侍大爷一场的份上，今后，只在荣福苑伺候我，就不要出去了。至于二姑娘，我教养她的时候，你也在旁看着，省得二姑娘说我磋磨她。我先将话放在这里，若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幺蛾子，我也就不管了。谁本事大，谁就自己谋出息去！” 苗姨娘心头就是一跳，忙答道：“夫人说的是。” 董氏将茶杯在桌子上一放，说道：“府里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若是谁胆敢犯错，先掂量掂量自己有不有那个脸面！” 苗姨娘和秦薇就是一惊，秦薇此时也后知后觉，想起六姑姑和八姑姑的事情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形势比人强，她只是骄纵，并不是个傻的，不得不说：“母亲，都是薇姐儿不懂事，都是薇姐儿的错！母亲，你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薇姐儿一般计较！” 董氏见她就是冷笑，“好了，你也别一会儿说自己不懂事，一会儿又指着我骂了！只有这一次，下回若是敢指着我骂，只不敬嫡母这一条，这满京城就没有谁敢娶你！” 秦薇愣了愣，她行头闪过一丝惊惶，八姑姑的样子，好可怜，好可怕！ “女儿不敢，女儿下去就自罚抄写《女戒》一百遍！” 董氏道：“你还有点眼色！除此之外，禁足一个月！” 秦薇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回来，就被禁足，这让府里上下的人怎么看她？ 苗姨娘忙说：“夫人说的是，婢妾会看着点二姑娘。” 董氏道：“七小姐是老祖宗的心头肉，你竟然敢嘲笑七小姐，敢嘲讽三老爷，我罚你禁足一个月，也是为你好！大老爷想必也快回来了，你们且去吧。” 苗姨娘和秦薇退下，秦月坐在椅子里，始终不发一言。 秦永涛回来后，董氏已经在议事厅等他。 不出意外，秦永涛的脸色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出了秦芸芸的事情，虽然被他将坏的影响降到了最低，但事情已经发生，再无回转的余地，他的大理寺卿十有**是黄了！ 好在有刘俊卿中探花，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狂怒略略淡了一点，到底也不可能释怀。 这几天，秦永涛没少拿徐氏出气，徐氏承受着秦永涛的滔天怒火，哭泣、哀求，都没能换来秦永涛的半点怜悯。 因此，得知秦芳芳被孙家送回来，秦永涛的怒火就烧到了孙家。 “孙家是什么东西，也敢给我脸色看！来人，去给我上状子，状告庄穆伯……” 到底姜是老的辣。 董氏暗暗惊叹，她的这个公公，到底是大理寺少卿，一出手就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这样的姻亲，向来都是私下里解决问题的。 这个孙家，也太不会看时候了，以为如今秦府出了事情就是京城的笑柄了？竟然也敢来挑衅！殊不知，正撞在秦永涛的怒火上。 秦永涛既然敢上状子，必定早已掌握了孙家的一些腌臜事。只怕这状子，是借着秦芳芳的事情，要给庄穆伯府一点颜色看。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6章 大嫂之惑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见董氏等着自己发话，秦永涛说：“八丫头就不用再回孙家了！等她好了，就让她在家庙里去吧！” 说罢，拂袖而去。 府里哪有什么家庙？这是要她修建一所了。 回到荣福苑。 不多会，有人来禀告董氏，说是秦芳芳醒来了，喝了粥，喝了药，又睡去了。 董氏就交代了，暂时不许将秦永涛的决定说给秦芳芳听，若是被她听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又对祖妈妈叹息：“妈妈，这竟是没有安生的地方啊。南边如此，京城也如此。” 祖妈妈这几天一直陪在董氏身边，对府里的事情了解也多了，附和道：“大奶奶，你是嫡亲的嫂子，六小姐如今却被关起来，大奶奶也只去见了一回，再多见，大老爷是会生气的。七小姐也不是个善茬，六小姐、八小姐都是她设计才是这样的，有这样一个小姑子，奶奶今后再内宅里怕也是要处处小心。” 董氏说道：“七小姐不是好相与的，二姑娘已经试探出来了。月姐儿，你可记住了，这个姑姑不能得罪。” 秦月乖巧地说道：“母亲，我省得。” “如此便好。好在她过不多久也就要嫁人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成。月姐儿，你自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和祖妈妈说。” 秦月知道后面的事情大约是不方便让自己听的，就下去了。 祖妈妈疑惑地说：“大奶奶，姑娘家都爱惜自己的名声，最怕落个刻薄寡恩评价。七小姐如此对待自己的堂姐堂妹，她就不怕别人说她？” 董氏也疑惑地揉揉眉心：“我也猜不透。若是旁人，识破了这些诡计，躲开便是，何至于硬要设计回去？她倒好，一点亏也不肯吃。说起来，大宅门里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招数，这七小姐既然如此聪明，哪会不懂？你瞧她，竟然不屑一用。而且，你看她那架势，明显丝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如何评价她。” 祖妈妈道：“老奴打听过了，京中贵妇人们对七小姐风评不好，十分不好。说她牙尖嘴利，刻薄性凉。也亏得她早就定亲了，否则谁敢娶这样一个儿媳妇回去？” 董氏想起打听来的情况，十分头疼。 这个小姑子，有勇又有谋，就是没有妇德。 楚国公府和东隐寺的情况，那是她反击。可路府的事情，就让人无法心生喜爱。 姑娘家家的，竟然在路府闹出那么一场来！ 如今路长轩被弹劾停职，不就都是这个小姑子给闹的！ 偏生，老夫人还要护着她。 换做谁家，若是这么一闹，也得被禁足。秦疏影倒是好，老夫人并无半点惩戒。 就算秦疏影母亲的遗物被路老太太拿去了，那也应该悄悄儿说啊，哪有这样闹腾的？太失女子贞静风范，给女子丢脸。 董氏就将自己的疑惑说与祖妈妈听，祖妈妈忖道：“大奶奶，老夫人最喜爱的就是三老爷。这七小姐，聪慧又果决，老夫人说她大有三老爷的风范。” 董氏沉思了片刻，说道：“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她如此行事，只怕大有缘故吧。当初，若是老夫人在京城，苗姨娘那个贱人，如何能生下薇姐儿。” 祖妈妈就点头。 老夫人最重规矩，如果当时老夫人在京城，苗姨娘必定会被灌下汤药，将胎儿打掉。 董氏又道：“但她毕竟只是个闺阁少女，这样行事，失了风度，被人不喜，于她又有什么好处？刘家公子如今是探花郎，还不知道刘家是什么态度。早前，二夫人给刘家送了礼，刘家反应平平。依我看，这桩婚事……” 大宅门里，有的是阴私和算计，董氏这才有此一说。但她也不敢把话说死了，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没法预料。 祖妈妈问：“大奶奶，要不要提醒一下七小姐？若是刘家行事过分，对大姑娘只怕也不好。” 何只是不好？是太不好。 董氏就说道：“不必了。七小姐那般聪明，哪里需要我们提醒。依我看，谁要动七小姐，还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耐。” 祖妈妈就点头，说道：“大奶奶能如此想就好。” 董氏知道祖妈妈的意思，是说她如今懂得事情轻重缓急，懂得取舍。 董氏道：“妈妈，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性子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从前，我如何会算计、筹谋、利用，这也是被逼着才这样起来。如果我不硬气，月姐儿、朔哥儿，哪里还有他们站立的份？你也是知道的，大爷最喜欢林哥儿，说他聪慧灵敏。朔哥儿才是嫡子，大爷他竟就糊涂了，被那罗紫薇那贱人迷得糊涂了！” 祖妈妈就是一凛：“大奶奶，说不得，说不得呀！” 女子出嫁从夫，哪能说自己的丈夫？ 董氏一咬银牙，恨恨道：“大爷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我看大老爷也是个明白人，大爷怎么就如此糊涂！” 祖妈妈就心疼地抱住了董氏，“小姐，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董氏是她奶大的，后来又一直跟在她身边，比亲身女儿还要亲。尤其是董氏的娘去世后，董氏待她的情分更不一般。 董氏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祖妈妈最是清楚了。 那样满心欢喜嫁过来，不过多久，就发现丈夫竟然有个特受宠的通房。婚后怀孕不久，通房竟然也怀孕了。 如果通房一举得男，自己却生个女儿，这秦府还有董氏的立足之地吗？ 董氏恳求徐氏给自己撑腰，徐氏是怎么说的？ “秋香啊，我看你是个好的，怎的却不会为秦府的名声着想呢？她从小就在大爷身边服侍，如今既然有了身孕，你若让她一碗汤药喝下去，外面的人如何看你？难不成，你就愿意背负毒妇的名头一辈子？” 当时，她就愣了。这谁家的规矩都是这样，万万没有妾室生子在正室前头的，何况那还只是个通房。 只是，刚刚嫁过来，婆婆如此疾言厉色，她也有些畏惧。 事情一拖再拖，苗姨娘月份大了，最后不了了之，只得让她将孩子生下来。亏得她生的是个女儿，否则还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在哪里。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7章 路府风云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那时候，父亲还在京城为官，徐氏就敢那样对待自己。 过不久，父亲因病辞官回乡，徐氏就越发不那么待见自己了。 幸而，董氏也不是个傻的，做低伏小，老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时常给她撑腰。 后来，又生了朔儿，这才彻底在秦府站稳脚跟。 秦凯乐又先后纳妾、抬姨娘，董氏再也没有了空闲去伤心难过，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和她们周旋，又好生教养一对儿女。 回到京城，她竟然毫无留恋秦凯乐之意。 只要她保住嫡妻的名头，又有儿女傍身，秦凯乐宠爱谁也不要紧。 如今，该是她为儿女打算的时候了。 在京城，才能给女儿挑选一户好亲事，儿子才学也才能更进一层。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秦疏影。如果不是秦疏影在京城上蹿下跳，她永远也休想回到京城。 故而，回来之后，她就十分留意秦疏影的一举一动，秦薇言出无状，她也不阻止，单看秦疏影如何应对，以后才好与她周旋。 如今看来，秦疏影也是个狠的，又有老夫人撑腰，只要不犯自己的事儿，董氏打定主意，不去招惹她。 “妈妈，过去的事情再也不说了。再过五天，就是长公主府的簪花宴。你去看看，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这是我回京后第一次赴宴，务必不能出错误。” 祖妈妈说：“老奴这就去。” 长公主是今上嫡亲的妹妹。 长公主府每年春夏之交都会举办簪花宴，一般会邀请三品以上官家女眷去参加。这是京城的一大盛事，贵妇人们都很重视。 能接到帖子的，都以此为荣。 路府。 路长菊看着丫鬟摆上来的首饰，就是一通脾气，“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还敢让我戴上去赴宴？丑死了，丑死了！” 丫鬟不敢说话。 “大嫂呢？她是怎么说的？她知道我要出去赴宴，竟然也不好生准备，就拿去年的样子来敷衍我，她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嚅嗫道：“大奶奶她，她……奴婢……奴婢……” “有什么不敢说的？问你一句话，你就吞吞吐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丫鬟就鼓起勇气说道：“大奶奶她说了，如今府里拮据，还请大小姐节约些。如今府里的开支，一日不如一日，只怕，只怕……” “啪！” 路长菊就甩了一个茶杯，“放屁！她放屁，你也敢放屁！” 丫鬟忙跪了下去，心疼地去拾那茶杯的碎片，惋惜道：“大小姐，这茶杯也是上了册子的，摔一个，就要补一个，到时候去要，少不得要看大奶奶的眼色。” 路长菊怒不可遏，手一抬，茶壶也甩了出去，“她敢！” 丫鬟扑上去接那茶壶，却哪里够得着，茶壶也摔了个四分五裂。 丫鬟心疼得直叫唤：“大小姐，这，这茶壶值三两银子，这，这多可惜。大奶奶必然会发作，这可怎么办才好？” 路长菊吼道：“大奶奶大奶奶，大奶奶人现在哪里？我去问她，她到底给不给我买新首饰！” 丫鬟脖子一缩，哭丧着脸，说：“大奶奶去给少爷裁新衣裳了。” “什么？敢情她就大把大把花钱，只不许我们花？” …… 丫鬟回到了屋子里，就听见其他人在议论：“月银已经拖了两个月了，这什么时候才能发？” 丫鬟道：“是啊，是啊！依我看，我们这点月银也不多，老太太每个早上喝的燕窝粥，大小姐做的新首饰……略省省，也就尽够我们了。” “哎，我娘这个月还盼着我那点月银买药。” …… 丫鬟叹了一口气，就说：“你们可听说，秦府七小姐，给她的丫鬟们赏赐可多了。” “就是上次来的那个七小姐？” 丫鬟道：“可不是，一个人就是五十两银子呢！” “什么？这，这是真的吗？” 丫鬟道：“就是真的，不信就打听去，整个秦府的下人都知道。” “五十两！这，这，我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些。” 丫鬟道：“可不是！如今，我五百文一个月，一年才六两银子，快十年才能拿到五十两！” “姐姐，连你都这样，我们就更加可怜了！” “是啊，姐姐！” 丫鬟从屋子里出来，溜到后门，路大姑在那里等着她。 “那人交代的事情，你可都办妥当了？” 丫鬟说：“办妥当了。” 路大姑就说：“也怨不得我们如此，若她不要克扣月银，谁又耐烦这样？我家里一家子人都等着我揭锅，总不能去饿死。” “姑奶奶说的是。若不是逼得走投无路，谁也不愿意这样。再说了，我说的话都是实情，并无半点虚假。” 路大姑就点头，又问：“给了你多少？” 丫鬟迟疑了一下，说：“二十两。” 路大姑就不相信，“连我你也不说实话了？你在大小姐身边伺候，怎么可能就这些？那人出手阔绰，你别哄我了。” 丫鬟讨好地笑道：“我只是个丫鬟，也不能做什么事情，这点钱已经尽够了。倒是姑奶奶，怕是有百十两。” 路大姑就抑制不住的笑起来，满是得意，“你这小蹄子，也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去去去，一边去。” 丫鬟笑嘻嘻就走了。 路大姑的笑意不散，一直回到家。 她的家人并不住在路府，而是后面巷子里。那里住的都是这街上富贵人家的下人们，以及像她这般的穷亲戚。 按说，她是路府嫡亲的姑姑，完全可以住到府里去的。 但是，大嫂不许啊，说她是个破落户。 如果大嫂让她住进去，梅娘的亲事一定能找个好人家。 可是，大嫂竟然不让。说是让她们住进去，就是丢了路长轩的脸面。 明天，就是法师上门做法事的时间。秦菲菲找了个道观，寻了个法师。 路大姑按照那人的吩咐，给了那道婆一百两银子，说要她明日里只需如此如此。 路大姑想到女儿的婚事，将原先那么一点儿愧疚全部都打消了。 再说了，自从先夫人死了之后，她自己也经常做噩梦，让那道姑说宅子里闹鬼，也不是假话。长轩不就丢了差事吗？ 路大姑搞不太清楚这个停职反省是什么意思，反正路长轩如今没有去衙门，她是知道的。 既然不去衙门了，那不就是丢掉差事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8章 厉鬼来了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次日，那道婆果然按时上门来，一番准备后，就在院子里做起了法事。 路府的全部女眷都在场，是要洗一洗大家身上的晦气的。 做到一半，那道婆原本闭眼坐在地上，猛然就睁开了眼睛，死死盯着秦菲菲，阴测测说道：“三妹妹，你为何要诬陷我与管家私通？你故意设局，不就是要银子吗？周家死在母亲手里，那么多银子进了母亲的包，你们还不满足？” 秦菲菲脸色血色全失，这声音，分明就是秦瑶瑶！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秦菲菲下意识后退两步，反驳道：“不，不……二……你，你胡说，你胡说……” 那道婆却继续阴测测说：“是不是我胡说，三妹妹心里有数。我告诉你，周家的人一直在阴间徘徊不肯投胎，我也不肯去，我们不瞑目！峰儿是你害死的，他也不瞑目，他会每日里看着你的孩子！” 秦菲菲扶住了身边的丫鬟：“不是我，你，你别缠着我！别，别……” “我不缠着你，缠着谁？三妹妹，我就是你害死的，我不缠着你，缠着谁？还有相公，他明知我是无辜的，却默许你害我！你就好好看着，我要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秦菲菲尖叫一声，“你滚开，滚开！” 秦菲菲捞到手边能用的东西，就往那道婆身上砸去。 她们离得远，秦菲菲又失了准头，并不能砸中那道婆。 那道婆蓦然又闭上了眼睛。 路老太太袖手观看着这一幕，自言自语道：“原来她的娘舅也是你给害死的。” 路大姑、袁妈妈、路长菊等人都在场，听那道婆说的话，已经够震惊，秦菲菲又是大喊大叫，路老太太的话她们并未听见。 路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就有婆子丫鬟去扶秦菲菲，秦菲菲却已经处于疯癫的状态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道婆闭上眼睛后，一会儿才迷茫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情况，十分不解：“大奶奶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方才好像去了一个雾蒙蒙的地方，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有个身穿黑底红纹衣裳的夫人在哭泣，哭得好痛苦，好难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袁妈妈就打了个寒战，黑底红纹…… 没有人回答道婆的话，路老太太充满探究地看着这道婆。 蓦然，道婆像是想起自己的使命来，问带来的道童：“方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府上请我们做法事，该是做完了吧？” 道童见了鬼一般，脸色苍白地说：“师，师父，你你，你刚才被那厉鬼上身了……” 道婆睁大了眼，“这绝不可能！本师法力深厚，一般鬼魂根本不可能近身，何况上身！” 道童道：“师父，是真的，刚才大家都有目共睹。” “什么？” 道婆环顾了一周，从大家那惊惶恐惧的目光中像是读懂了什么。 道童说：“师父，那，那厉鬼好生厉害，你方才说了好多古怪的话……那厉鬼说，她是枉死的，她说要回来寻仇，只怕……只怕……” 道婆就闭上眼睛，捏起手指推算了一番，脸色迅速变得苍白，猛然起身来。 她惊惶四顾，哆哆嗦嗦说：“徒，徒儿，你说的不错。这厉鬼死得冤枉，是回来寻仇了！银子不要了，赶紧走，赶紧走……这个女鬼太厉害，为师降不住她。若是迟走一步，只怕要被反噬！” 道童慌慌张张去收拾东西，道婆也抖抖索索去取她的桃木剑，可那桃木剑却被定在地上，道婆连续拾了两次，也没有拾起来。 道婆吓得一哆嗦，竟然就尿了裤子，一股骚味在空气中弥漫，人们看着她那灰白色的道袍被迅速浸湿，却没人敢捂鼻子。 “对，对，对不起，大，大仙！鄙人今日来到贵地，多有打扰，实在不知道大仙在此！还请不要，不要……还请放过我，我马上就走，就走……” 说罢，桃木剑也不要了，朝着那大门就飞奔而去，可是心里害怕，一路上跌跌撞撞，摔了几个跟头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道童愣怔了片刻，怪叫一声，然后追着道婆而去。 这一番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在场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对师徒已经消失了。 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可是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不由自主聚拢走到了一起。 先夫人……是被冤枉的？ 她不甘心，变成厉鬼回来了？ 前些时日在大门口议论纷纷的那些话，难道是真的？是现在的大奶奶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抢走了自己的亲妹夫？ 路老太太原本不肯相信，她也是在坊间混过的，对这些事情一直半信半疑。有些道婆经常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一些大宅门里的阴私也常有她们的影子。 可是看到那道婆竟然尿湿了裤子，路老太太的疑虑就打消了。 当众尿裤子，如果是作假，也太掉分了，而且当着这么多人，又如何能尿出来？ 那就只能是真的受到惊吓。 再说了，此人是秦菲菲自己去请的，秦菲菲总不可能请个对她自己不利的人。那道婆的话，每句都指向秦菲菲，受到惊吓最厉害的人就是秦菲菲。 秦菲菲不可能花钱买个人来对她自己下手。 想起路长轩和陆长松接连的不顺，路老太太对秦瑶瑶鬼魂不散的事情相信了九分。 路老太太急急道：“快，快去衙门里请大爷回来！” 路长轩往常办差也不是在衙门，但路老太太并不懂儿子的事情，就一直以衙门来称呼路长轩办差的吏部。包括路大姑、袁妈妈也是如此。 袁妈妈愣了愣神，才说：“老太太，大爷如今已经不当差了。” 路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眨了眨，半天才想起，长轩如今真的不当差了。 “这……这……真的是她回来了？她来报复我们了？” 女眷们全都慌张起来，秦菲菲恐惧的眼中闪过愤恨和不甘。 “秦瑶瑶，你休想吓到我！活着你都没有斗过我，死了你还想斗过我？我要去弄些符来，对，就是符，将你压着，永世不得超生！我要你死了也是游魂，永世不得超生！”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19章 被鬼缠住 路长菊的丫鬟吓坏了，指着秦菲菲，哆哆嗦嗦道：“大奶奶，大奶奶大奶奶这是失心疯了！大奶奶这是被厉鬼缠住了！缠住了！” 那丫鬟尖叫着，跌坐在地上，指着秦菲菲：“大奶奶被厉鬼缠住了！缠住了！鬼，有鬼！” 路大姑也惊恐地看着秦菲菲，颤抖着手，指着秦菲菲：“有鬼，有鬼” 路长菊的丫鬟虽然坐在地上，双手却紧紧抓住路长菊，将路长菊的胳膊都抓疼了，她颤颤抖抖说：“有鬼，小姐，有鬼，鬼来了，鬼来了” 说了几句，她尖叫一声，放开路长菊，左看右看，一骨碌爬起来，胡乱跑了一会儿，转身就跳到了府里的小池子中，虽然这个水池并不大，但是水也不算浅，没过了她的胸口。 丫鬟惊慌恐惧地喊着：“火，有大火！鬼在火里，鬼在火里！都跳水里来，她怕水！鬼怕水！” 一些人被提醒了，争先恐后跳到水池子里去。 “普通！” “普通！” 路长轩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路老太太被人扶着，颤巍巍要往水里跳。但是她又不敢，绕着水池不停顿脚。 “哎哎” 路老太太还重重叹息着，一只手习惯性地拍着右大腿。 这是她从前的习惯，搬到路府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有**份。 水池里，已经有一池子的丫鬟婆子，人人表情恐惧，鬼叫的、尖叫的，简直要刺破他的耳膜。 秦菲菲站在岸上，披头散发，疾言厉色，状若疯癫，狂呼着：“秦瑶瑶，你滚开！我不怕你，不怕你！” 路长轩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外面不得安生，这家里也不得安生，这还能不能有个安生的地方了？！秦菲菲到底是怎么当家的？自己才出去一会儿，就闹出这种事情来？ 他那么一吼，根本没人理会，也没人看到，人人都沉浸在恐惧中。 路长轩走到池子边，路大姑就在那里，他大吼一声：“姑姑，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大姑慌乱的表情停滞了一息，方才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说：“长长轩啊，鬼来了，有鬼啊！有鬼！” “什么？什么鬼？” 路大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长轩啊，那个，那个峰儿娘回来了！” 梅娘抱着路大姑，瑟瑟发抖，“表，表哥大表嫂回来了！她，她” 梅娘指着秦菲菲，“缠上了大表嫂好害怕！” 大表嫂缠上了大表嫂 路长轩总算弄明白了，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放屁！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都给我上来！” “不，不” 路大姑后退了几步，余人也都聚拢在一起，仿佛那没过胸口的水才是她们的救命稻草。 路长菊的丫鬟说：“我不要上去，我不要被鬼缠身先夫人，你要找就去找你妹妹，对，去找大奶奶，是她害死你，是大奶奶害死你！不要找我，我没有害你，我那时候还没进来当差，你别找我” 一些丫鬟见状，恐慌之中有样学样，也纷纷说：“去找大奶奶，是她害死你，是大奶奶害死你！不是我，不是我，我是后来买进来的” “是大奶奶害死你，你去找大奶奶” “是大奶奶害死你，你去找大奶奶，和我无关” 众人异口同声，都说“是大奶奶害死你，别找我。” 路长轩脸色铁青，吼了一声，竟然没人听见他的话。 丫鬟又说：“对，对，就是找大奶奶，不要找我。对，对，对，不要怕，不要怕，我没做亏心事，我也不认识她，她不会来找我的。对，对，刚才先夫人说了，她只找大奶奶，小少爷和大爷对，对，不用怕，不用怕” 余人仿佛找到了生机，纷纷说：“是，是，去找大奶奶，大爷，少爷” 路大姑听了，愣怔片刻，也跟着说：“对，对！我没有害她，我不用怕！她不会找我，不会” 说着，对女儿梅娘说：“你一向和你大表嫂好，我们没有害她，她不会找我们。走，走，上去，上去” 趟着水，到了路老太太脚下，路大姑仰头对她说：“嫂嫂，你也休怕，你没有害她，她不会找你。休要害怕我这就上来。” 路老太太懵懵懂懂，还没回过神来。枉她见过的事情多，也没见过大家集体不顾死活跳水池的。 鬼，真的有鬼！ 路大姑拉着湿漉漉的梅娘，就上了岸。 梅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浑身湿透，曲线玲珑，路长轩在此多有不妥。 其余的人也三三两两嘴里说着“我没有害她，她不会缠着我”，陆陆续续上岸，人人的衣服都湿透了，这其中还有婆子们。 场面既混乱，又滑稽。 路长轩只得转身离去。 四月的天气，明明阳光明媚，鲜花盛开，路长轩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寒冰之中。 他的眉目染上了寒霜，脸色铁青。 这个家，是不能待了！ 他在走廊下走来走去，烦躁地望了望满园春色，心里有把火在燃烧，情不自禁地摸到了袖口里的一颗药丸。 自从满月宴的事情后，他为了给秦疏影一个教训，就在暗中寻找机会。他知道有些人专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就去高德巷寻人。 当年，他灭掉周氏满门，找的就是高德巷的人。 在高德巷，他找到了一家暗帮。 双方谈好了价钱，对方竟然漫天要价，一开口就是五千两银子！ 路长轩哪里拿得出来这么多钱？但一想到只要秦疏影不得翻身，甚至死了，秦疏影那二十万两白银，徐氏多少会给秦菲菲一些，也就几乎等于给自己。 一咬牙，路长轩答应了交易。 可是对方要他一天之内要交定金三千两，路长轩犯了愁，去哪里弄这么多银子？ 他是有些私房，但也没有这么多，只有一千多两而已。 当晚，他没有回家，去了时常去的一家飞花楼，点了一个女子陪她。 心里烦闷，他也并没有心思做什么事情，只是让那女子给她弹曲儿解闷。 第120章 落拓举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正听着，一个穿着还算斯文的醉汉拿着酒壶闯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由分说，就称兄道弟起来。 “周兄，你也来了？上次送你的那好东西，用得可趁手？” 路长轩也不搭理他，往日里也会有醉汉认错人的，只道：“兄台，你认错人了。” 那醉汉喝了一口酒，却从衣袖里掏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看了看女女子，意有所指：“周兄，良辰美景，放着美人只唱曲儿，却是做什么？为兄上次给你的药丸，你到底吃了没？吃了不够，我这还有呢！给！” 说着，就将药丸郑重其事放在了了路长轩手中。 路长轩也没当回事，但那药丸发出一股幽幽的清香，闻在鼻子里，竟然十分好闻。路长轩拿起来，就闻了闻，靠近之后，香味越发浓郁，竟然从未闻到过这种味道。 那醉汉说：“周兄，这是海外来的好东西，叫乌香。你最近不是头晕目眩，而且那个，那个嫂夫人也嫌你不够龙精虎猛吗？这个就能治好！主兴助阳事，壮精益元气。” 乌香？ 路长轩隐约有所耳闻。 确如这醉汉所言，非但如此，据说还能治疗慢性头疼、眩晕、耳聋、中风、视力差、嘶哑、咳嗽等疾病，据说是“万用解毒药方”的主要配方。 路长轩不由得好奇，将这药丸仔细打量了一番。 并未看出什么名堂来。 路长轩虽然好奇，但是不会相信这个陌生人，看了一会，就将药丸还给他：“兄台，你认错人了。” 那醉汉却不拿东西，只道：“嫂夫人若不安抚好，只怕是不行的。你用用，有些许效果也不定。” 又将那美女一看，哈哈哈笑了几声，说：“周兄有好事，我就不打扰了。明晚我还来，你也一起来吧。前儿你说今年下场的文章，我也做了一篇，周兄还得好生点评点评一番才好！” 说罢，醉汉摇摇晃晃就走了。 药丸被留在了桌上。 想来想去，路长轩临走前将那药丸带上了。当然，他不会贸然服用。 第二天，他当然没有去那飞花楼，而是继续奔走，去筹借一些银子。 谁知道，第三天，他竟然就被停职了。 路长轩当即就摔了一个自己喜欢的茶杯。 路长轩又恨又气，郁闷无法排解，再次来到那家酒楼，依旧要了那个房间。 果不其然，那醉汉又来了，不过，这一次比上次醉得更厉害，走路都走不稳，手里拿着一卷纸，扑开了门，几乎是滚到了路长轩脚边。 醉汉脸上还挂着眼泪，“周兄，若不是受舞弊案牵连，我怎会连个下场的机会都没有？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路长轩一听，就明白了，此人怕是受九年前科举舞弊案的影响。当年，科举舞弊案子，那一届的考生成绩作废，自此不能参考。 路长轩将此人打量一番，他大约三十岁，若说是九年前参考，很是说得过去。当年的话，他大约也就二十出头，这样说起来，他也是个人物。 路长轩就好奇了几分，接过那纸张，打开一看，果然是今年下场的策论题目，下面大约是这醉汉写的文章。 路长轩一目十行看了片刻，但见这字迹十分稳健，内容酣畅，纵横捭阖，端的是一篇好文章。因此，此人说自己要下场，那必然就是举人了，就这文章来看，当不是假话。 路长轩心中的好奇更盛，将此人打量一番，但见他穿着看起来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可行为上却十分落拓。 这次的衣服和上次的不一样，还有一些补丁，但是那些补丁都打得十分巧妙，显然打补丁的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就问道：“兄台，敢问你尊姓大名。” 那人说：“我是车嘉铭啊！周兄，你，你莫不是喝醉了？竟然不认得我了？” 路长轩也不分辨，沉吟着。 车嘉铭也不再追问，抖着那纸张，直着脖子，问路长轩：“周兄，你，你只说，我这文章，到底行不行？行不行？我，我……呜呜呜呜……” 哭声凄厉，正是那种有才不得施展的痛苦。 哭到痛苦处，车嘉铭声音悲切，无比伤心。 路长轩本来很烦闷，车嘉铭一哭，倒是勾起他的一番心事来。这个车嘉铭虽然惨，自己何尝又不惨？ 辛辛苦苦苦寒窗苦读十载，得了功名，得了官职，如今却要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被停职反省。 那到南方任知府的事情，百分百泡了黄汤！ 他有才华，有能耐，有抱负，若是能为官一方，必定可为朝廷建功立业。如今，却要因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满腔抱负化为流水！ 路长轩喝了一口闷酒，那车嘉铭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口而尽，哭得眼泪鼻涕齐流，看起来既恶心又可怜。 “周兄，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 “周兄，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周兄，若不是我二弟得了生计，我如今只怕连饭也吃不上了！二弟啊，都是哥哥害了你，你原本是可以科举走仕的，如今不得不从了贱业……妹妹啊，都是哥哥害了你，若不然，你如今也是官家小姐，何以落到给人缝补衣裳的境地……母亲啊，都是儿子不孝，让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跟着我吃苦……” 路长轩一言不发，车嘉铭又哭又唱，直到哭累了，昏睡过去。 路长轩又将他的文章细细读了一遍，叹息着，将那卷纸放在桌上，结了账就走了。 因为被停职，他又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每天仍旧装模作样按时出门去，在外晃悠一整天才回来。又不耐烦和同僚周旋，他们多半是看自己笑话的。 待要去寻暗帮，手头拮据。想要借钱，无非就是同僚和亲友。 同僚自是不愿意去了，路家的亲戚一个个穷得要来打秋风，怎可能借到钱？至于秦府，路长轩也没脸去问丈人借钱。 想来想去，除了飞花楼和酒馆，竟然无处可去。 次日，他就去了那飞花楼，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就隐隐盼着那车嘉铭来。此人比自己更加落拓，自己在他跟前，竟然不需掩饰什么，竟然落得个轻松自在。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21章 举人妹子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但那车嘉铭却没有出现。 路长轩等了半日也不见人，心血来潮，就随便拉着一个那跑堂的问了几句。 跑堂的一拍手，说：“大爷你寻车举人啊？他家就在往后面的巷子里，你去了只要问车举人家，人人都知道。” 路长轩问道：“这是何故？” 跑堂的说：“车举人早前可是我们这一带出了名的神童，都说是要在会试中大出风头的，结果却被舞弊案牵连。车举人郁郁苦闷，就喝起了酒，天天烂醉如泥，媳妇都跟人跑了。这还不算，原本车家家境殷实，也养得起他那点酒钱。谁知道，七年前，车家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车老爷脚一蹬去了，留下车老太太、车举人、车二爷和车小姐。这车老爷是个秀才，家底也好，儿子女儿原本都是当做少爷和小姐养的，车二爷读书也读得好，车小姐知书达理。” 路长轩想着，这家人还真是巧，竟然和自己家一模一样。 “家底烧完了，车举人不事庶务，过了一两年，车家连锅都揭不开了。车二爷只得放下学业，不得不去给人当了学徒混口饭吃。车小姐也只得给人做一些缝补浆洗的活儿。车老太太眼睛早前就哭瞎了，还得帮着做饭洗衣。说起来，这车二爷也够可怜，他原本读书也是读得极好的，早就中了秀才。若是车举人争气，不要整天混迹在酒楼里，寻个正当营生，多少也能助弟弟考个举人，得个一官半职，这家里不就慢慢好起来了吗？” 路长轩忖着，这跑堂的话也是不错。自己就是这样做的，才能让路府慢慢好起来。 “可是这个车举人，这些年喝酒喝得脑子成日里都是昏的。这位客官，你怕是被他拉住说是什么周兄了吧？车举人大约曾经有个周兄，关系极好。也不知道那周兄后来去了哪里，反正他每次来，只要见到客官这般像是读书人的，都会拉着叫周兄。又是眼泪，又是鼻涕，说着读书的事儿。读书人心肠好，见他可怜，也多半不会驱赶他，往往也会让他蹭吃蹭喝。” 原来如此。 路长轩得了跑堂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信步朝那后面的巷子而去。 也许，车举人和自己的经历那等相似，让他产生了一丝好奇和……同病相怜的感觉。 车举人家果然十分好寻，他只不过略一打听，就找到了。 车举人一家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只得四间房，十分简陋，但是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廊檐下，一个眼瞎的老婆婆正在洗着衣裳。 路长轩敲了敲门，说明了来意，老婆婆似乎已经熟悉了陌生人来访，嘶哑的声音就叫道：“菊儿，来贵客了！” “哎，娘，来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衣裳的姑娘从低矮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她约莫十四五岁，长得非常清丽脱俗，身上很是干净整洁，手里还捏着烧火棍。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里是那么寒酸，明明那烧火棍很丑陋，可因为有这姑娘，整个地方都显得整洁而舒适。 见到路长轩，这被叫做菊儿的姑娘福了福，带着客气的笑容，说道：“贵客是来找大哥的？请贵客稍坐用茶，我去叫大哥。” 路长轩看到这姑娘那明眸皓齿的面容和脸颊带梨涡的笑容时，竟然有些愣怔。在这样破败的地方，竟然有这样出尘的姑娘。 菊儿将路长轩引到堂屋坐下，给他斟了一杯茶，自己就去叫车举人。 路长轩打量着这屋子，虽然十分简陋，但是收拾得一尘不染。茶水也是最低劣的茶叶，但是茶杯茶壶洗得干干净净，桌子也擦得透亮。 显然，这家的女主人十分勤快。老婆婆眼睛瞎了，那就只能是那个菊儿做的。 路长轩心里动了动。 很快，车举人睡眼惺忪地来了，见到路长轩，愣了愣，开口问道：“这位兄台，你是何人？” 路长轩说：“某姓周。” 车举人迷迷糊糊地：“周兄？” 路长轩点了点头。 这时候，正好到了快要用餐的时间，菊儿进进出出伺候他们用茶，并且整饬出了一桌味道清爽的饭菜来招待他。 车举人似乎有些迷瞪，每次和路长轩面对面的时候，总是带着打量和疑惑的眼神。似乎觉得路长轩是那个周兄，似乎又不是。 路长轩也不多说，没有推辞就吃起饭来。 饭桌上，只有车举人和他，菊儿和老婆婆是在灶房里用餐的。 车举人显然还是在疑惑中，这顿饭吃得十分古怪。 吃完饭，悄悄留了一颗碎银子在桌上，然后就走了。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去车家。 等他回到家，就知道了东隐寺的事情。 秦疏影竟然如此狡猾，自己想要报复是不容易了，心中越发烦闷。这股烦闷如此让他憋屈，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次日，鬼使神差一般，他竟然直接去了车家。 车举人今日依旧神志不太清醒，仍旧将路长轩打量了一番，但是却也没有质疑路长轩的身份。 路长轩总要找个话题，就提起文章来，车举人忽的就兴致高昂起来，高谈阔论，口水横飞，有些见地倒也不比入仕的文人差。 路长轩和他交谈，不知不觉又到了午饭时间，待要告退，菊儿笑意盈盈，已经来邀请他入席了。 菊儿将昨日他留的碎银子放在路长轩桌前，说：“周大哥，昨日你留的银子我看到了。周大哥，你是大哥的好友，何须如此客气？我们家虽然穷，但是也不能这样受人之恩。周大哥，还请你将银子收回吧。若你执意如此，以后也就莫要来了。” 路长轩想了想，就收了回去，打定主意，下次来的时候割点肉，拿一包点心。 菊儿就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来，纯真清爽，叫路长轩看得就是一愣。 菊儿不在跟前时候，车举人蓦然神秘地问路长轩：“周兄，我给你的乌香你可用了？” 路长轩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同时他也很奇怪，这乌香的价格虽然不是特别贵，但一颗下来也要一两百文，车举人如何得到的？ “……用了，极好。车老弟，你这是哪里来的好东西？”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22章 解语之花 车举人叹了一口气，“周兄，你也是知道，如今我这样子，什么事儿也干不了，要想得点钱，只得另辟蹊径。我在飞花楼里，知道一些客官喜欢这乌香，助兴呀。所以，有人贩卖，我就你可懂了？” 路长轩恍然大悟，敢情车嘉铭是帮人贩卖这个赚点差价。 同时，他也明白了，第一次见面，只怕这车举人有一点故意的，其目的是兜售这乌香。 说这话，车举人又从袖子里摸出两颗来，郑重其事放在路长轩手中：“周兄，如今我也只有这个本事了，你莫要嫌弃。” 路长轩就拿在了手里。 车举人说：“这是个好东西啊，周兄。我这些年将身子折腾垮了，头晕气闷、眼花、耳鸣吃的了这个，竟然就好了。原来，它不但能助兴，还有很好的药效。你可知道，如今我也能偶尔给人写信、写对子，赚点钱了。周兄，都是它救了我。” 说着，拿出一杆烟枪，将那药丸放进去，点燃了，就吸起来。 吸了一口，神情十分畅快，一边吸着，一边徐徐吟哦：“其气芬芳，其味清甜精神焕发，头目清利，继之胸膈顿开，兴致倍佳，久之骨节欲酥，双眸倦豁，维时指枕高卧，万念俱无，但觉梦境迷离，神魂骀宕，真极乐世界也！” 不过片刻，他吸食完毕，精神抖擞，大笑数声，转身就去取了笔墨纸砚，提笔就是游龙走凤。 路长轩去看，车嘉铭正在画牡丹，他泼墨而施重笔，作简单勾勒，须臾间，一幅饱满而生动的牡丹图就呈现在眼前。 “好画！” 路长轩禁不止击掌赞叹，不禁惋惜。车嘉铭无论书画文章，都是上等之作，某些地方，竟然自己也有所不及。 车嘉铭将笔一丢，喟然长叹：“这哪里就好了？你若见过菊儿的画哎！她那是拿画笔的手，不是捏针线缝补衣裳的手都怪我，都怪我” 说着，车嘉铭就拿出几幅图来，说是菊儿的画作。 这是一幅秋菊图，上面还有诗作。 “东篱黄菊为谁香，不学群葩附艳阳。直待索秋霜色裹，自甘孤处作孤芳。”注：作诗无能，抄袭史铸的。见笑大方。 孤傲清高的形象跃然纸上。 路长轩就暗暗叹息，这个菊儿 菊儿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大约知道自己的哥哥说了什么，神情有些黯然，却歉意地对路长轩说：“大哥估计又是想起我原来也会诗书琴画，如今却要缝补浆洗的事情了。起起落落，原就如此。周大哥莫要见怪。” 路长轩越发为这个姑娘不值当，深深怜悯她的才情。 菊儿却始终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怨恨怨怼。 不几日，他被停职反省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个嘴碎的闲传，就被家里人知道了，路老太太哭哭啼啼，秦菲菲凄凄凉凉，一回家就心烦，他越发没心思在家里。 尤其是秦菲菲，两眼泪汪汪：“夫君，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往日里，如果秦菲菲这样可怜，路长轩早已将她拥在怀中好好安抚一番。可如今，他只觉得她就像菟丝花，缠绕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出了府，漫无目的走了一阵，脚步就不由自主往车家去。 不出所料，菊儿还是在缝补衣裳，从门口进去能看见她的倩影坐在椅子里。 她身子笔直，即便是做缝补这样的事情，也十分认真，但又手形飞快，这样普通的事情在她做起来，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美感。 菊儿并不知道路长轩来了，做了一会针线，用手锤了锤自己的肩膀，抬起头来，才发现路长轩。 她眸中闪过笑意，虽有热情，却并没有讨好。 “周大哥来了，大哥在写字呢，请随我来。” 到了车嘉铭的卧房，果然看到他在作画。因为家里贫穷，没有书房，车嘉铭一直在自己的卧房写字。 知道有人进来，车嘉铭也不抬头，只是醉心作画。 路长轩也不打扰，一旁安安静静看着。 这是一幅梅花图，一枝蜡梅，弯曲有致，枝梢有数朵梅花已然开放。两只山禽似被画面外的什么所吸引，正顾盼观。细笔勾花、枝，设色清雅。山禽刻画细致，神情真。构图疏朗明快大方。 画得不错。 直到作完，车嘉铭将笔一放，方才抬头，说：“菊儿，将你昨日做的那首诗题上。” 又对路长轩解释道：“我们兄妹往日时常如此，我作画，她题字。或者，她作画，我题字。先前，二弟也与我们一起，自从他去了商铺，就很少和我们一起了。” 菊儿莞尔一笑，也不推辞，拿笔抬腕，游龙走凤间，就题上了一首诗。 “幽谷那堪更北枝，年年自分着花迟。高标逸韵君知否，正是层冰积雪时。”注：作诗无能，抄袭林和靖的。见笑大方。 路长轩简直惊呆了，对菊儿的敬意油然而生。 文思敏捷，品行高洁！ 逆境之中还能保持这样的性情，真是令人敬佩！ 想起自己的妹妹长菊，路长轩只觉自己的妹妹和菊儿比起来，何啻天上地下。 菊儿出去后，车嘉铭感叹道：“菊儿都是受了我的牵累，否则，一定能许个好人家！如今哎” 路长轩心中就是一动。 次日，起来后，估摸着时间，路长轩毫不犹豫就买了点酒菜，去了车家。 菊儿像往常一样，将路长轩带来的东西连同自家的存货，整饬了几个小菜，供他俩喝酒品文。 菊儿不多话，但是一颦一笑都显得温柔多才。 路长轩心中欢畅，即便车家很穷，他在那里待着也觉得心情平和。 今天，他刚从车家回来。一路上，他的脑海里还是聪明美丽的菊儿，心情畅快许多。 却不料，府里居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此时此刻，摸着袖子里的药丸，路长轩眼前就浮现出菊儿那明媚若秋水的面容，人淡如菊的举止，孤高自爱，不染尘埃。 原来他觉得秦菲菲才情出众，人比花娇。 如今看来，哪有那菊儿半分？ 暗示她回娘家说服秦疏影给自家生意一点生机，她办不成。 不过是秦瑶瑶的那点儿事情，多大的事？她竟然失了分寸，状若疯妇！ 尤其是她那样害死秦瑶瑶，虽然他是默许的，但是到底也为她的狠毒而存下了心结。哪里比得上菊儿双手干净！ 第123章 公主难嫁 永嘉公主的簪花宴，是京城的一大盛事，也是京城规格最高的“相亲宴”。 由于她是今上的亲妹妹，是今上唯一同胞的手足，自然极得今上信任。所以，很多人还习惯在私下叫她长公主。 永嘉公主她比今上小十几岁，今上登基为帝的时候二十一岁，那时候，长公主才九岁。 几年后，长公主十四岁，正要择婿，太后却去世了。 长公主守孝三年，到十七岁的时候，今上亲自为她择婿。 大周一百多年来，对公主的丈夫选择，一直随着时事的变化而变化。 之初，为了拉拢功臣，驸马都是从勋贵子弟中选取。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今上祖父当政的时候，勋贵子弟逐渐凋零，各种家族势力你争我斗，文臣武臣互相看不顺眼。 于是，公主择婿逐渐形成了制度化：一是禁止从文武二品以上大臣家的子弟参选。二是驸马的选择，也是通过海选方式进行，由礼部主持。三是由于大周重文轻武，边疆不稳，好些公主都被送到边国部落和亲。 除了要去边疆的公主外，驸马人选参选条件是年龄十四至十八岁的青年男子。优先在京城选，如果京城找不到合适的，就把选拔范围扩大到周边三省。先选出三人，再由皇帝相看，确定其中一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公主选驸马，最初的海选，虽然是礼部主持，却是由太监操办。这些阉人们，只要敢塞钱，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管做的，阿猫阿狗也能蒙混过关。 永嘉公主，就是吃了这个大亏。 永嘉公主是今上唯一的亲妹妹，他自然要将永嘉公主留在京城，并且大张旗鼓给妹妹选驸马。一来二去，总算挑中了一个，小伙子叫步睿阳，是某勋贵的旁支，到他父亲的时候已经是大富商。外加操办的太监把他夸成一朵花，今上叫人占了一卦，大吉大利，也就拍板认可了。 可婚礼当天就发现不对劲，步睿阳穿着婚袍，却当场狂流鼻血，把现场来宾都吓得够呛，关键时刻还是太监会说话，当场奉承说：“婚礼见血是大红，大吉大利啊！” 今上想想也对，于是就没往深里想。 谁料结婚才一个月，永嘉公主就哭着回宫了：步睿阳其实是个病鬼，参加海选的时候就病的够呛了，全靠给太监塞钱才混进来，送进洞房后，就体弱得连夫妻生活都过不了，蜜月都没过完就一命呜呼了。 此时的大周，所谓封建礼教在民间早已不作数，女子孀居再嫁，十分正常不过，譬如秦菲菲。可放在皇室生活，却依旧条令森严。 若是今上发了话，永嘉公主再嫁，谁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今上迷信。 他叫人卜卦，卦象说：公主再嫁，于江山稳固不利。 思来想去，今上就不敢让永嘉公主再嫁。 当然，步家一族自然被灭了，那海选的太监也没落得好处，一通查下去，足足杀了三百余太监。 只是，事情至此，永嘉公主只能孀居在富丽堂皇的巨大公主府，一晃就是二十几年。 这些年中，她闲来无事，就筹办了京城贵妇人们人人趋之若鹜的簪花宴，为期三天。 每年春末或者夏初，会举办盛大的宴会，邀请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女眷们参加，谁家有未出嫁的女子，都可以参加。 永嘉公主是今上的亲妹妹，又不干涉朝政，皇子们也乐得和她亲近、捧场，勋贵们也有心结交，故而，邀请的虽然是女眷，但是每次都会有一大批青春年少的少年不请自来。 反正，公主也从不拒绝让他们登门，甚至说得上是默许他们登门。 京城颇有些人的姻缘就是在簪花会上结成的。 二十年过去，早就成了惯例。 这日早上，董氏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带着秦疏影、秦露露、秦月一起出门。 秦薇在荣福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一回京城就赶上这样的盛事，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月去，自己却不得去，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哭。 苗姨娘走来走去，十分懊恼：“薇姐儿，你再别生气了！董氏她就是故意的，你明知她不安好心，还将把柄送到她手里，你呀，你呀……叫我说什么好！” 秦薇哭道：“她就是故意，就是故意的！姨娘，我要写信给父亲，父亲若是知道了，定然饶不了她！” 苗姨娘恨铁不成钢地一戳她的额头，“你还要上当？你父亲难道还能叫她回去不成？你就看不出来么，秦府以后当家的都得是她！你不学着去讨好她，反而还要让她给你安一个忤逆嫡母的名头才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苗姨娘和秦薇又气又恼，秦芸芸比她们更加愤恨。 彩莺刚收拾了地上被秦芸芸砸碎的瓷杯，彩鸾就快步走了过去，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一脚就踩在她的手上。 手心立刻被碎瓷片扎破了，钻心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叫出声来，彩鸾转身就呵斥道：“没看见小姐正烦着呢吗？鬼叫什么！” 彩莺抬头看去，果然，秦芸芸一双眼睛隐隐泛着红光，恶狠狠瞪着彩莺，“丧门星！嚎什么嚎？自己扇二十巴掌！” 彩莺强忍着眼泪，咬着嘴唇，跪在地上，自己打了自己二十巴掌。 秦芸芸充满快意地看着她打着，还帮她数着数。 彩莺自罚完毕，秦芸芸脸上竟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她竟然从彩莺被打中得到了莫名快感。 彩莺看着，通体生寒。 六小姐疯了，六小姐魔怔了！ 这些天，秦芸芸动不动就罚她自己打自己，每次看到这幅场景的时候，秦芸芸都兴奋得鼻孔煽动。 彩莺想到了路府前天发生的事情，说是二小姐回路府寻仇，三小姐当场就发疯了。 难不成，六小姐也参与到了二小姐的蹊跷死因中去？ 所以，二小姐也缠上了她？ 彩莺瞪着惊恐的双眼，恐惧地看着那个面孔扭曲的秦芸芸。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否则，七小姐那样被设计，又是如何莫名其妙逃出去的？ 一定是二小姐缠上了六小姐，设了个鬼打墙，七小姐才逃了出去，又将六小姐装了进去！ 一定是这样，二小姐寻仇来了！ 第124章 又羞又臊 永嘉公主府，门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权贵之家的夫人们带着姑娘们，还有各家的少爷们。管家们、下人们有条不紊请宾客进门。 今上为了弥补公主，将公主府前门原先的住户都搬走了，圈出一大片场地来，就让公主做了栓马场。 如此，这么多马车才有地方停放。 下了马车，董氏带着三个姑娘以及每人四个丫鬟，朝着大门而去。 秦疏影今天带的是紫藤。 这段路，说起来也不近，足足走了一盏茶功夫才从栓马场走到大门口，可见这地方有多宽敞。 一路上，自然能碰到好多女眷或者男子，但几乎没有董氏认识的人。别人看到她们眼生，难免打量、议论。 董氏从前都是跟在徐氏身后，寡言罕语，也没出过风头，认识她的人本就不多。秦凯乐年初才升了个从五品官，还是在外地就任，她就越发被人遗忘。 有那么一两个眼尖的，认出了秦疏影，大家才知道，这面生的媳妇儿带着三个姑娘，原来是莲嫔娘娘的娘家，秦府的人。 秦疏影三年都没出过大门，唯一一次去楚国公府还出了名，因此才有人认出她来。 至于秦露露倒是还有几个手帕交，但今天来的女眷都是三品官员以上的人家，秦露露只是庶子的女儿，认识的人也多是官职较低人家的姑娘，那些姑娘们大多是没资格参加今天的簪花宴的。 至于秦月，按说，她也有几个手帕交的，只是现在尚未见到人。 好在无论是什么人，除了个别超一品和一品命妇，在永嘉公主府前，地位差别都不是太大。董氏落落大方带着三个姑娘，满含笑容递交了帖子和礼物，进入了永嘉公主府。 永嘉公主府极大，只一进去，秦月就觉得双眼不够看了。 幸而她性情稳重，遵守女训，亦步亦趋，平视前方，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和激动。 秦露露和秦疏影也是如此。 一路无事，被人领到了花厅。 这花厅建在湖边，占地极大，竟然有二十余亩。 花厅的三分之二在岸上，三分之一在水中，极尽奢华，各样摆设都非常名贵，花草更是繁华稀罕。 湖面望过去也是非常宽阔，又弯曲绕绕，看不到尽头。 湖面中，种了荷花和一些水草、芦苇，如今正是繁茂之季，虽然荷花尚未开花，但是这一湖的景色也十分宜人。 临水而立，只觉心旷神怡，心情舒畅。 这只是秦疏影料想的，因为按照她们的身份，她们的位置被排放在了岸上那半截，只有身份尊贵的女眷们，才被排放到了伸入水中的那一截花厅。 如今还是四月下旬，若是到了夏季，正是避暑的好地方。听说，那时候，会用透明的幔帐将整个花厅都包起来，蚊虫进不来，人们却可以毫无视线阻碍地观景、赏荷，喝茶、品酒，最是舒坦。 如今，永嘉公主还没有来，女眷们就三三两两说着话，拉着关系。 姑娘们凡是相识的，也都三五成群说着闲话儿。 女宾的位置是早就摆好的，对号入座。秦府的女眷竟然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聊天，就坐在了安排的位置上。 和她们邻座的人，是礼部右侍郎罗侍郎的家眷。 带人出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年纪比董氏要大得多，她自报家门，是林侍郎的妻子，坐在她旁边的一个是她的嫡女，一个是她的庶女，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相秀丽端庄。 董氏含笑，也客气地自报家门。 一听是秦府的，林夫人原本矜持的面容忽然就动了动，那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董氏就是一阵脸烧。 对徐氏的怨怼也加深了几分。 不用想，人家为什么会这样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路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加上秦芳芳被扔回来，大家又想起之前楚国公府的事情。 深宅女人最会联想，也最能猜测到问题的实质，大家不由自主就将徐氏之前那个乐善好施、善待庶女和侄女的形象探了个究竟。 这才发现，徐氏竟然是这样的人！ 什么善待庶女，却是诬陷庶女，害死庶女，要嫁亲生女儿过去。 什么善待侄女，却是暗地里将侄女的东西挪用，给了亲家老太太用，为的是让对方善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路府几天前闹鬼的事情已经在崇德坊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董氏原本想着，自己回京了，无论如何也要将外人对秦府姑娘们的不良印象掰回几分，因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真的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自己的脸皮到底还是不够厚，火辣辣地就烧起来了。 尤其对方还是礼部侍郎的家眷，简直就是光着腚让人家评论，真是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又羞又臊。 好在这个林夫人是个厚道的，既没有说什么刻薄话，也没有追问什么，只闲闲地拉扯了几句天气和公主府气派之类的话。 董氏松了一口气。 两人说了几句，也就无话可说了。 骤然安静下来，都有些不太自在。 被林夫人介绍为林三小姐的嫡女就开口了，语气柔和，对秦疏影说道：“原来你就是秦七小姐啊，我听说过你的。我是丁卯年三月里的，不知道你是几月份的？” 既然听说了，对自己还是这样的语气，难道就不嫌弃自己不顾女德？诚如路长菊所言，这京城的贵女们极重规矩，对秦疏影这番作为，纵然有人同情，但也并不会得到多少贵夫人们的认可。 既然人家示好，秦疏影回报一个礼貌的微笑，说道：“那我得叫你一声姐姐了，我是五月份的。” 林三小姐抿唇一笑，说：“我痴长你两个月，在家里的时候，族妹都叫我姿兰姐姐，你也可以叫我林姐姐。我叫你一声疏影妹妹，可行？” 秦疏影大大方方回答：“姿兰姐姐太客气了。” 林姿兰就说：“疏影妹妹，我们家老宅在云州，我和母亲也是上个月进京，不认得什么人，既然有缘坐在一起，公主也还没有来，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走走，你看如何？我是第一次到公主府来，觉得无处不精美。” 怪不得她们也枯坐在这里，没有熟人交谈。 第125章 平西侯妻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见她言辞恳切，又充满热烈地左顾右盼，想来看到一些贵女们三五成群地说着闲话，她也按捺不住了。 秦疏影便看向董氏，董氏自然巴不得，今天就是来结识人的，她可没指望只一次就能捞个女婿回去。 董氏又看林夫人，见林夫人也没有阻拦之意，就含笑点头了。 林姿兰拉着秦疏影的手起身，又向秦露露、秦月招手。秦疏影又拉起了秦露露，秦月自然也就跟上了。 倒是那个林四小姐，端坐着不动弹，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十分矜持。 秦露露意外地看了那林四小姐一眼，林姿兰笑盈盈解释道：“四妹妹一直在京城，她是有手帕交的，只怕她是在等人。” 秦月看了看林夫人，只见林夫人一幅置若罔闻的样子，秦月瞬间就明白了林四小姐在罗家的处境。 只怕和秦薇一样，这林四小姐的姨娘是个受宠的呢！ 从林姿兰说自己和娘亲都是最近才上京，不难推断，只怕这正室夫人长期在云州老宅侍奉公婆，那受宠的姨娘和林四小姐才是跟在罗大人身边的。 秦疏影自然也明白了，只有秦露露还有些疑惑，但是她也不是个多事的，自然不会问。 四人就到了花厅的边上，看着四周景色，都很雀跃。 林姿兰更是十分兴奋，看这看那，眼睛里有掩不住的欣喜。但她也是个懂规矩的，并不叽叽喳喳，只是偶尔低声赞叹上几句。 秦疏影三人见她如此天真，又懂得分寸，相视一笑，对林姿兰好感增加不少。 正说话间，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贵妇人进来。 那贵妇人穿着华贵，身材修长，长得非常美，可以说得上是绝美。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大红撒花的裙子被她穿在身上，金晃晃的首饰戴在头上，竟然丝毫不给人艳俗的感觉，而是觉得风情十足，妩媚迷人。 林姿兰看着那贵妇人身边跟随的几个夫人，说道：“我认得，那个子最高的是于尚书的夫人，她可是一品诰命夫人。连她对那个夫人都那样热情，想来那个夫人地位非同寻常。秦妹妹，你可认识那夫人吗？” 秦疏影摇摇头，说道：“不认识。” 秦露露和秦月也都摇头，说是不认识。 林姿兰十分好奇，秦露露和秦月也很好奇，连尚书夫人都那般殷勤，这该是何人？若说是王妃也不可能，王妃来的话，一定要通报的。 况且又长得这样美，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正疑惑间，林四小姐走了过来，语气充满炫耀：“这也不知道？这是征西大将军府，平西候夫人，梁夫人罗氏，超一品诰命夫人。梁夫人是梁阁老的庶女，也是德妃娘娘的手帕交。她嫁得好，又有德妃娘娘做靠山，别人自然要巴结她。” 对林姿兰竟然不认识梁夫人的鄙夷之意不言而喻。 她特别加重了“庶女”两个字，言外之意也不难猜测。 林姿兰只略看她一眼，说道：“原来如此，妹妹真是见多识广。” 林四小姐哼了一声，很是得意。 连秦露露都为这个林四小姐的出言不逊而恼了，林姿兰却稳如磐石，一点也没有着恼的样子。 林姿兰兴致勃勃，又看起后面进来的贵妇人们。 这个罗氏长得那样美，个子也很高挑、窈窕，进来后自然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过，有人热情，也有人不以为然。 有人议论道：“……这是平西候的继室，先前的夫人只三年便去了。说起来，她也是好命。明明是庶女，却比嫡女还要风光。嫁给平西候做正室，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还有个女儿。平西候如今都没有给嫡妻的儿子请封世子，这世子十有**是要落在这双胞胎头上的。若不是因为双胞胎，只怕那世子早就定下了。” 言外之意是，如果罗氏生的不是双胞胎，而是一长一幼，平西候必定早已给罗氏的长子请封了世子。 好几个人都附和这个意见，毕竟两个儿子几乎差不多同时出生，请封谁都觉得对不住另外一个。 “说是双胞胎中，谁若是出息好一些，就不请封世子了。” “正是有这种说法。” “只可惜，那梁辙，原先也是有外祖撑腰的。外祖死了，舅父又成了残疾，再也没有人说句话。还不由得罗氏捏揉？” “梁大公子也就罢了，如今有军功，又在陛下跟前行踪，已经是从四品侍卫，将来就算没有世子之位，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他那姐姐，实在可惜，竟然被嫁到那样远的地方，嫁给那样一个小官吏，这一辈子是休想回京了！” “梁大小姐不是和那小官有了首尾，这才嫁过去的吗？” “这话也能信？堂堂超一品征西大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就是那样的眼光？” “可当年，大家都亲眼看到他们在床上，没羞没耻的……” “可不是……咦，看谁来了？” 这些人就在秦疏影她们几人身边议论，而且也没有太避讳她们，所以秦疏影几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姿兰就小声嘀咕了一句：“亲眼看到也未必是事实。” 秦疏影眸光闪了闪，没说什么。 果然，那边匆匆走来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人，细长的嗓音喊道：“永嘉公主驾到，富平公主驾到，富安公主驾到！” 花厅中，议论纷纷的贵妇人和姑娘们纷纷停下来，全都望着进场的地方。 不多时，一个中年女子携一对十二三岁的姐妹花缓步而来。 中年女子就是永嘉公主，她大约四十岁，面容白皙，面容含笑，体态微丰，个子中等。她穿着并不繁复，佩戴也不复杂，却显得端庄大方，贵气逼人。 富平公主和福康公主分列她左右，身高差不多，体态也差不多。 富平公主的穿着打扮很简洁，装饰也很简单，脚步稳重，眉目舒朗。 富安公主则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裙，花样繁复，首饰也极为贵重。她有一双特别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非常惹人注意，只要她一笑，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大家纷纷行礼：“见过永嘉公主、富平公主、富安公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26章 才情比试 永嘉公主三人迤逦而行，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主位上坐了，秦露露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弯曲得要酸了。 “都免礼吧！” 永嘉公主语气平缓，却带着一股天生的威严。 众人三三两两起身。 永嘉公主环顾四周，这才说道：“素日里，各位夫人安抚后宅，相夫教子，我大周的朝臣们才能安心为国献力。本宫有心和夫人、小姐们亲近，却怕一个传召，让人惊惶，扰了大家。如今天气好了，本宫也就厚颜请大家来聚聚，既是有心和夫人们亲近，也是想趁机热闹热闹。说起来，都是大家捧场，给本宫面子，也就不分君臣，没有那么多讲究，夫人们携姑娘们只管玩开心就好。” 公主这般和气又自谦，让秦疏影有些意外。 花厅实在太宽，为了让后面的人听清话，花厅中间也站了一名侍女，永嘉公主的话一说完，那侍女就对着后面的人群重复一遍，以便后面的人也听得清。 只是秦疏影站的地方离得有点远，永嘉公主的仪容却看不到，也就看不到她的表情。 平西候夫人罗氏道：“那我们就厚颜承公主的福泽了。” 永嘉公主淡淡看罗氏一眼，微微一笑，不说什么。 永嘉公主旁边的得力侍女紫媛说道：“各位夫人，各位小姐，本次簪花会，还是像往常一样，为期三天，每天两个主题。第一天，是文题。第二天，是武题。第三天，各位贵宾自行推选组建。” 簪花会向来都是如此。 “现在，我宣布第一天、第二天的主题。第一天上午是诗会，由荣夫人主持下午是书画会，由季夫人主持。第二天上午是骑马赛，由莫夫人主持下午是射箭，由梁夫人主持。四位夫人早就准备好了，现在请各位姑娘们到前头来。” 姑娘们就按照侍女的指引，向前去。 夫人们则坐在了之前排好的位置上。 秦月轻声问秦疏影：“七姑姑，这荣夫人、季夫人和马夫人都是谁？” 秦疏影想了想，说：“如果我没猜错，荣夫人应该是荣阁老的儿媳妇，她从前在闺阁中的时候，才名在外。季夫人应该是有着书画一绝之称的季夫人，她如今孀居。莫夫人应该是楚国公世子夫人，楚国公世子是武将，莫夫人虽然是文官家庭出身，但她夫婿是武将，听说莫夫人自己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 林姿兰点头道：“疏影妹妹说得是，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秦露露就说：“喏，那便是荣夫人了。” 大家往前头的高台上看去，果然，就有一名盛装的青年女子往台上走去，向三位公主行礼之后，坐在了三位公主的下首。 秦露露低声说道：“荣夫人原来在闺中的时候，就有女诸葛之称。嫁给了荣阁老的嫡长子，如今也有十年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就一直没有生孩子。” 秦疏影垂眸，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她如今每日里看书，从前为了保住健康看医术，看史书。后来将秦永洲的书全部整理之后，她看书更杂，而且专程背过一些大族系的谱书。 加上如今手中有人，不时有人给她报信息，她对京城名声显旺的人家也有所了解。 这荣夫人性情清高孤傲，却是有个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怕一般人都不敢相信。 待各位小姐入座后，荣夫人就说道：“今儿的诗会，我们还是老规矩，应景而作，然后将大家的名字都封好，最后请评诗社投花评出。既然要评出优劣，也要有彩头。今儿的彩头暂时不予公布，如有哪位贵客临时想增加彩头，也可以。现在，我这里准备了四个题，我来抽选一个。” 有侍女用银盘捧着红绸上前来，荣夫人就去抽取。 姑娘们就叽叽喳喳起来，从她们的议论中，秦疏影几人就知道，往年的彩头要么是永嘉公主出的，要么是某位贵妇人出的，甚至还有宫妃助兴的，不一而足。 现在站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永嘉公主三位公主的神情，秦疏影细细打量着她们。 永嘉公主神情淡然慵懒，根本看不出那种想要热闹热闹的喜气。 富平公主怡然含笑，自然从容，缓缓喝着茶。 富安公主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乱转。 今天来的小姐们很多，放眼望去，足足有两三百人。 簪花宴不分嫡庶，能进来的姑娘们都在十一二岁至十五岁之间，且不分是否有了婚事，所以，这满京城中三品官员的女眷就多了去了。 这还不算一些生病的，或者与永嘉公主府不对付的少女。 因为簪花宴名声太盛，在三品以下的官眷们中也兴起了一种赏花会，路长菊要去参加的就是赏花会。只可惜，如今路府出了那样的事情，她是无法参与了。 “七妹妹，怎么抽到的又是桃花？去年就是桃花，我想着今年大约不会抽取同样的题目，就没有做什么准备。” 秦疏影正想着，就听到秦露露略带忧愁的声音。 秦疏影回过神来。 她来参加这样的簪花宴，一则是因为董氏当家，既然要带姑娘们出来，自己也就跟着出来，不做那个特别的人。二则，她也想出来看看，多掌握一些情况。 她并没想过要在簪花宴上得到什么，再说了，自己虽然才情也不错，但是比起京城这满门的闺秀，她毫无把握能赢过她们。 因此，她今天只是来凑数的。 “五姐姐不用担心，顺其自然吧。”秦疏影安慰了一句，秦露露的才情她也有所了解，和自己不相上下。 若是说起那才子佳人的故事，五姐姐那才是京城闺秀的翘楚。 秦疏影难得地促狭了一回，不过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如今她和秦露露感情更好了一些，但也只是将这份感情放在心里。自己的未来不定，她不敢将秦露露牵扯进来。 好在秦露露性情开朗，也只叹了一句，就不再忧愁，转而凝眉思索。 秦月一直稳稳当当地站着，唇角含笑，不多话也不东张西望。 第127章 处处风波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林姿兰低声道：“两位妹妹，京城多的是才女，我也是来凑数，瞧个热闹而已。方才我听她们说，如今京城里，才情最好的女子当中，还有那台上的两位公主呢。不知道她们是不是也要参与进来？” 林四小姐此时也站在她们身边，闻言就递过一个鄙夷的眼神，说道：“方才紫媛姑姑说了，作诗之后，都是要封了姓名的，姐姐，你莫不是没听见？” 林姿兰淡然一笑，道：“妹妹此言差矣，公主殿下才情出众，有没有封名，又有何异？依照妹妹所言，公主殿下的才名都是假的，妹妹此话可要慎重了！” 林四小姐小脸涨得通红，“你，你胡说！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林姿兰根本不看她，只是道：“妹妹是不是这个意思，妹妹自己心里清楚。” 说罢，有侍女在场中安排她们入座，大家也就散开来，各就各位。林四小姐看着林姿兰，目中带着恨意。 紫媛姑姑开了口，大家就都站在桌案前，等待侍女陆续捧上的笔墨纸砚。 不少人已经冥思苦想起来。 秦疏影恰好和林四小姐同一桌案。 笔墨纸砚到了之后，秦疏影略想了想，见周边已经有一些少女开始提笔，她也就提笔写起来。 林四小姐见状，撇了撇嘴，也不动作，站在那里沉思着。 秦疏影一边写，一边蘸墨，很快就作了一首咏桃花的诗。 她看了看，放下笔，中规中矩，不算好也不算坏。 如果再用点心，也未必不能写得更好，但作诗这种事情，也要讲究心情和灵感，这已经是她今天能想到比较好的了。 抬首而望，林四小姐还在写，但已经有好些姑娘落笔。自己的速度也在中等偏上一点而已，不算打眼。 台上两位尊贵的公主并未和她们一同参赛，富平公主沉着性子喝茶，富安公主则在和一个侍女说话。 永嘉公主满含微笑，与荣夫人说着话。 由于已经有人陆陆续续作完，那些一时之间想不到的姑娘，也不得不快速凑数，免得落在了最后。 不多久，荣夫人就说道：“今天的桃花诗会，看来各位小姐都有备而来，才情敏捷，文思泉涌，只在一炷香之内，便悉数作完了。现在，请各位小姐在墨迹干透之后自行封好，一会儿有人来收取。收取之后，大家也就不必拘着了，公主殿下发了话，各位小姐和夫人可以自行游乐。巳时末，在此宣布排名和彩头。” 现场便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大家也说起话来。 秦露露用手扇了扇纸张，转身对秦疏影说：“七妹妹，我方才见你速度倒是快。” 秦疏影笑而不答。 林姿兰在秦疏影左手的桌案上，她说道：“今日里哪怕就是垫底，也是无碍的，来长长见识。我原来在云州的时候，官眷小姐们偶尔也会办个赏花会，大家作诗作画，都图个乐子。有心之人，也会将诗歌集成册子，只在闺中流传，观赏把玩，倒也有趣。” 秦疏影深以为然，含笑点了点头。闺阁少女们每日里的功课并不少，生活却枯燥无味，这算得上是她们顶有趣的玩意儿了。 林四小姐凉凉道：“那刚才是谁，生怕公主也要与我们同台竞艺？姐姐，你这般心口不一，只在云州那个乡下，倒也罢了，反正都是一些没见识的人，谁也看不透你，还只道你是个兰心蕙质的姑娘。到了京城，你还以为人人都那般好糊弄？谁没见过一点世面，就能被三言两语骗去？” 这话连秦疏影三人都连带着被骂了，说她们没见过世面。 秦露露性子直爽，虽然这是人家姐妹俩打擂台，自己只不过受了牵连，但她性情向来就容不得沙子，想回击却也知道场合不对，瞪了秦四一眼，忍耐了下去。 秦月也很是忿然，她也是刚刚从所谓的乡下进京的，林四小姐虽然不知道，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被骂了。不过，她只是咬了咬银牙，并没说什么。 林姿兰看着林四小姐，说道：“四妹，你不是说卢五小姐和你是手帕交么？我怎么见她在那边，并未和你打招呼？” 林四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骤然就偃旗息鼓了，面色依然愤愤，却不再说什么。 秦露露有些愕然，随即就轻轻笑了两声。 敢情人家那什么卢五小姐是嫡女，这个林四小姐是庶女。往日里林四小姐估计总拿卢五小姐充台面，只不过，人家卢五小姐并没把她当回事。 秦月却心有同感地看向林姿兰，这位姑娘的境遇和自己多么相似，但是人家可和自己不一样，人家该反击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倒是和七姑姑有些性情相投。 很快，就有人来收取诗作，几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收取之后，林姿兰对秦疏影说道：“疏影妹妹，这园子里景色十分好，我们信步走走，你看可好？” 秦疏影并无异议，离巳时还很有一些时间，枯坐也是无聊，还少不得要被人议论。 秦露露和秦月也就随了秦疏影，四人同行，跟随在一众姑娘们身后，就要退下。 忽然，她们听到紫媛姑姑提高了声音，说道：“哪一位是秦府七小姐？” 四人都是愕然，齐齐回头。 “秦府七小姐，上来说话，富安公主召你说话。” 秦疏影顿了顿，秦露露不禁握住了她的手，担忧地说：“七妹妹，这是……” 秦疏影摇摇头，也来不及和她说什么，因为富安公主此时显然已经看见她了，一双明眸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她感觉到了富安公主目中的寒意和敌意。 自己从未和富安公主有交集，她这是何故？ 容不得她多想，紫媛姑姑又说道：“秦七小姐，请上来说话。” 众人或复杂，或艳羡的目光，纷纷投放到了秦疏影身上。 富安公主是康嫔的女儿，也是七皇子的妹妹。 富平公主和富安公主，是今上众多女儿中，目前得到封地的公主。可见，她们是如何受到今上的宠爱。 这秦疏影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竟然会得到富安公主的青睐？ 要知道，富平公主和富安公主并不常出宫，人们并不容易见到她们，尤其是各家的小姐们，更是难得一见公主姿容。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28章 下马之威 秦疏影不疾不徐地走上去，仪态让人挑不出任何错误，她恭恭敬敬给三个公主行礼：“臣女秦疏影，见过永嘉公主，富平公主，富安公主。” 永嘉公主将她打量一番，轻笑道：“看起来倒是个乖巧懂礼的。” 荣夫人挑眉道：“公主说得是。” 富平公主也含笑看着她，仿佛从未见过她一般。 富安公主的打量最直接，仿佛是要将秦疏影从里到外都看一遍，双目虽然含笑，却带着讥诮，秦疏影脑海飞速琢磨着，富安公主的这种敌意从何而来。 “富安公主，不知道召见臣女有何事情？” 秦疏影见富安公主不开口，秦疏影主动开口问道。 富安公主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水，方才说：“也没什么，听说秦七小姐身为官眷小姐，却抛头露面去做生意，实在有辱我大周官眷声誉。既然本宫知道了，少不得要代替你那死去的爹娘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女德是什么。” 秦疏影心中疑惑，富安公主一上来就给自己安了这么大的帽子，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这番话可是**裸的打脸啊。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其余四人的神色，富平公主、永嘉公主和荣夫人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作为长辈，永嘉公主什么也没说。 秦疏影就是浅浅一笑，说道：“公主殿下，请恕臣女愚钝，臣女实在不太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 富安公主的面容就有些狰狞，那双特别大的眼睛一瞪，居高临下一喝：“掌嘴！本宫说话，你也敢质疑？” 她这一呵斥声音不原本场中的夫人小姐们就关注着这里，此时更是人人都看着这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不过倏忽之间，秦疏影竟然就惹得富安公主勃然大怒。 林四小姐更是得意样样瞥了林姿兰一眼，眼神里透露出一股鄙夷，到底是乡下来的，眼光拙劣。这进京刚交一个朋友，就被公主打了脸，看她回去怎么有脸。 永嘉公主只是微微皱眉，仿佛没看到富安公主的发怒。 富平公主饶有兴趣地看着秦疏影。 秦疏影眸中闪过一丝阴影，却依然不慌不忙，说道：“公主殿下，请恕臣女不能。” 原本以为秦疏影只有乖乖掌嘴或者求饶份儿的富安公主，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抬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秦疏影压低了声音，迅速道：“公主殿下，穆老夫人虽然私下里参与了番香贸易，也算得上是抛头露面去做生意，但是，她是公主殿下您的外祖母，你也不必如此说她不懂女德。陛下曾经下令，罢太仓黄渡市舶司，敢有私下诸番互市者，必置之重法，凡番香、番货皆不许贩鬻。公主殿下您尊重陛下法令，如此大义灭亲，自然令人敬佩。但是，公主殿下此举，却要置康嫔娘娘于何地？康嫔娘娘岂不是知情不报？” 瞬间的功夫，富安公主也不知道秦疏影是怎样将这么一长段话口齿清晰地说完的。 “你你胡说八道！” 富安公主头发都竖起来了，慌张地看了看永嘉和富平，以及荣夫人。 其余三人也全都被这话给惊呆了，甚至是永嘉公主也难掩讶异的神色，不复刚才的淡然和置身事外。 康嫔的母亲，穆老夫人，竟然枉顾今上“海禁”的严律，竟然敢与参与番香贸易？ 她知不知道，这是灭家的事情？ 秦疏影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又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当着她们这几个大周顶级贵妇人的面，张嘴就来，给一个从一品诰命夫人扣上了这样大的罪行，丝毫也不顾及后果。 秦疏影垂眸，哪里知道的？当然是自己不遗余力打听知道的，如今之计，她一无所长，只有用银钱去购买各种需要的信息。 为什么没有胆子？为什么就不能有胆子？ 这些手握大权的人不就是喜欢欺负自己这种无父无母没有依靠的孤女吗？不就是喜欢看自己的笑话吗？凭什么就要伸头让她们欺负？ 从前的她，大约会被富安公主这一上来就要掌嘴的惩戒吓破胆子。如今的秦疏影看来，这些人也不过就是纸老虎罢了。 你把她不当回事，比她还要凶狠三分，死死捏住她的命脉，她们就不得不引颈受戮，和任何平凡的贱民毫无区别！ 一旦被放置到危险的境地，这些人自私自利的面孔就暴露无遗，慌张失措的举止堪比禽兽，风度仪容比一个普通的贱民还不如！ 而这些人的命脉，她每天都在搜集，每天都在用心背诵，不仅是自己如此，紫藤也如此。她要随时用来为自己的生命谋一线生机。 越是看到的多，就越是恶心这些皇族和世家大族里面那些龌龊又恶心的事情。像徐氏和秦永洲这样的人，满地都是，满世界都是，竟然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这一世她重生之后，就从来没打算要忍气吞声，窝窝囊囊过一辈子。 上一世，她被“贤良淑德”害死了。 这一世，只要和“贤良淑德”沾边的，她全都不要。 寂静，沉默。 台下不明的贵妇人们都看着上面的人，以及背对着她们的秦疏影。 林姿兰悄声对秦露露说：“也不知道富安公主召见疏影妹妹所为何事，看样子只怕不是什么好事，你们家就只来了你大嫂？再无旁人能说上话？” 秦露露焦急地点头，“是，是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秦月皱眉看着上面那几个人，但见她们诡异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四小姐讥诮地一笑，说道：“我的好姐姐，你怕是惹上麻烦了，这个秦七小姐大约得罪了富安公主。得罪了公主，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我的好姐姐，只怕你也要受牵连。” 林姿兰却道：“我看疏影妹妹是个知礼的，妹妹还是不要妄加猜测的好。” 林四小姐冷哼一声，嘀咕了一句：“跟我嘴巴硬有什么用？回去自有父亲教导你，我倒是要看看，你连累了父亲，父亲能不能放过你。” 林姿兰冷眼瞥她一眼，也不再理会，转而看着台上那几人。 第129章 受人钳制 此时，永嘉公主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淡淡道：“秦七小姐，你知不知道，造谣生事，是要拔除舌头的。” 秦疏影笑盈盈说：“长公主殿下说得是。信口雌黄，枉口拔舌，若是女子，更当罪加一等。臣女自幼跟随父亲读书识字，这个道理自然懂，多谢长公主提点。”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说穆老夫人，违背朝令？” 秦疏影淡然一笑，道：“在场有好几位夫人，大约都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是大家不说罢了。长公主殿下，是否需要请她们上来一证？” 永嘉公主沉默了一下。 看富安公主的神情，秦疏影连番香这么具体的事情都说得出来，穆老夫人参与番香买卖的事情只怕十有**是真的。 富安公主这才回过神来，惊恐地斥道：“你胡说什么！谁让你叫人上来了？” 秦疏影恭恭敬敬道：“那就尊富安公主殿下的意思，穆老夫人违背朝令这一条，臣女再不提及，公主殿下也切莫以此就认为穆老夫人不守女德。虽然公主殿下是君，穆老夫人是臣，公主殿下若是执着于穆老夫人抛头露面做生意，却不顾她是公主殿下外祖母这一事实，臣女认为也是有违人伦孝道。” “你……” 富安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这个秦疏影，简直就跟个泼妇一样，一张嘴巴翻飞，瞬间就能将别人三倍时间都说不完的话说完。 “公主殿下，可否还有事情？若是事情，臣女就先行告退。” 富安公主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吐出一个字：“滚！” 富安公主以为自己这样一发话，秦疏影必定会松口气然后乖乖滚下去。 谁知道，秦疏影却微微笑道：“公主殿下，方才您请臣女上来，如今却这样叫臣女滚下去，只怕会让这么多人误会。她们误会臣女不要紧，若是误会公主殿下，臣女少不得要解释一番，说是公主殿下因为自己的外祖母不守女德，公主殿下气急，才叫臣女滚的。公主殿下，臣女窃以为，这样对公主殿下的名声甚是不好。” 果然，因为富安公主的声音很大，台下已经有一半以上的人听到了。 “你……” 富安公主气得脸面紫红，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今，她回过味来了。 她外祖母的那些事情，她是略知一二的，秦疏影说得并不错。只是，如今的海禁已经比早些年松弛许多，早些年，若有人参与这样的事情，是要杀头灭家的。 近十来年，朝廷逐渐调整严禁民间私人海外贸易的政策，民间私人海外贸易只要遵守朝廷的管理限制，民间私人海外贸易就被视为合法经营。因此，也有不少的海外人来大周游历。但是，他们从商还是要受到很多禁制。 但是，这并不包括官员，尤其是大官。 因为今上认为，官员参与其中，是导致“官寇勾结”的根源。曾经，就因为“官寇勾结”，导致沿海居民苦不聊生，国祚不安。 但是，海外商贸实在暴利吸人。因此，这些年来，私下里有一些官员参与其中，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人告就没人追究。 只是，一旦被追究，被人咬住不放，其后果不是穆大人这样的官员承受得起的。 说是任何人也承受不起也不为过。 十几年前，就因为一个阁老的家人参与其中，最终被政敌死死咬住不放，导致那一族四百多口人全部被杀。 富安公主是公主，对这些事情，自然有人教导她。她心底升上寒意，死死盯住秦疏影，不知道她这样一个深闺少女是如何知道外祖母的事情的。 或者说，她只是诈一诈自己。 富安公主脑海迅速运转着，可是她却想不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秦疏影如同一枝寒梅，亭亭玉立，却又孤单孑立。这样的神态落在富安公主眼中，越发可恶，恨不得将她一口咬死。 秦疏影含笑直视富安公主，在等她的交代。 富平公主缓缓喝茶，对秦疏影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这样的一个女子，当真少见。 荣夫人颇含深意地看着秦疏影，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但是，她看去，秦疏影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少女。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是也并不是惊艳的那种。 永嘉公主也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色，能够这么快就找准富安公主的命脉，眼前的少女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纯善。 “公主殿下，臣女还在等你的话。若是等得久了，只怕京城的女眷就都要知道，穆老夫人……” “你，你……”富安公主看着她，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深深吸口气，喝了一口茶，才将惊惶恐惧压下去一两分。 “秦七小姐……”富安公主抬高了声音，女眷们都看着她，等着她后面的话。 “公主殿下，臣女在。” 富安公主一咬牙，说道：“你说的……这个故事，实在太让人气愤了……本宫气坏了。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人，让本宫开了眼界。你，你下去吧。” 秦疏影却不走，压低声音飞速地说道：“公主殿下，既然臣女故事说得这样好，也应当有所奖励才是。” 富安公主脸色就是一变，但看到秦疏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只得忍气吞声，对身边的侍女道：“秦七小姐，故事讲得好，赏！” 秦疏影这才谢恩，道：“多谢公主殿下赏赐！” 说罢，站在原地接了赏赐，一丝不苟地给三位公主都行了礼，这才规规矩矩下去了。 永嘉公主看着她走入人群，连同自己的女伴一起说话，这才收回视线，轻轻一笑，声音有些儿懒洋洋的，道：“你们看，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办簪花会了吧？这样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子，几年才得那么一个，若不是簪花会，你们又何以得见？” 荣夫人的神色就是微微一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说：“长公主说得是。” 永嘉公主瞄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荣夫人心中就是一跳，忙将视线移转开去。 第130章 遇未婚夫 富安公主的怒气自然还没有散去，但是在看到富平的时候，富安公主的怒意竟然瞬间奇迹般收敛了起来。 她想起了母妃说的话，说要她学学富平，不要什么都形于色。 对上富安的眼神，富平只是轻轻一笑，继续泰然自若地品茶。 富安公主的怒气瞬间又点燃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她学会了克制。 任谁看笑话，也不能让富平看了笑话去了。 转而又想到，原本是要在富平面前露一手的，却不料倒是送了个把柄给她，而且还看到自己被一个孤女欺负了！ 这口气，无论如何，她富平是咽不下去的。 秦疏影款款而下，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看着她，那些目光之中，有各种情绪。 秦露露很快上去，喜笑颜开，“七妹妹，方才真是让我吓死了。你到底给公主讲了什么故事？” “也没什么，就是讲了讲海禁的故事。” 秦露露也不过就是一问，转而就去看她手里的赏礼，是一对金手镯，倒也精致，内务府御制的东西嘛。 秦疏影将手镯放在了袖子里，对林姿兰道：“姿兰姐姐，这下，我们一起走吧。” 林姿兰含笑答应，林四小姐气得几乎撕碎了帕子。 临走前，秦疏影回眸看了那台上的几人一眼。 永嘉公主和荣夫人的事情，秦疏影只是隐隐猜测，并不是太清楚，看来要找人好好调查一番了。 她留下这么个炸弹，希望富安公主好好享受。 富平公主知道了穆老夫人的事情，必定会告诉德妃。这样一来，德妃就多了康嫔的一个把柄。她们之间，你争我夺已经不是一朝两夕。 这算不算是自己卖给富平公主的一个好呢？ 毕竟，上次人家可是帮了自己的。 这个富平公主，年纪小却喜怒不形于色，心机深沉，聪颖过人。希望自己将来不要和她对上。 富平为什么要对上自己，她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想来，很快就必然会水落石出。 抛开这些思绪，秦疏影和林姿兰等三人沿着湖边，徐徐前行。 一路上，遇到好多夫人、小姐，大家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三人都识趣地不再提及方才的事情，秦露露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场合，又见秦疏影闭口不提富安公主，故而只捡这府里新奇的事情来说。 永嘉公主府极大，又修造得精巧，所以能观赏的景致自然十分多。 四人带着丫鬟，在湖边踟蹰了半晌，又走向一处花园，那里繁花似锦，尤其是蔷薇开得非常热闹，也就被起名蔷薇园。 蔷薇如云一般，红的，黄的，白的，粉的，拥拥挤挤，争相高攀，葳蕤繁茂，香气四溢，令人神往。 林姿兰一脸神往，赞叹道：“若我也能有一处蔷薇园，这辈子也就值了。疏影妹妹，蔷薇花期长，香气清幽，我最是喜欢的。若还能在蔷薇园里辟一处小竹园，此生无憾已！” 秦疏影道：“姐姐如此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就和姐姐说的一模一样。” “当真？是何处？” “征西大将军府。那蔷薇园，比此处更大，而且还有一面邻水。有时候，她们会在蔷薇园里摆酒，宴请，你想想，那得多大。” “这样说来，只怕有些年头了？” “应是如此，大约有好几十年了。” 秦露露就说道：“那里，大约也修出一个蔷薇花仙来了吧？夏夜皓月，虫蛙唧唧，躺在蔷薇花下，忽然，就看到一个仙子翩然起舞，幽香四溢” “扑哧！” 秦月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秦露露看她道：“大侄女，你敢笑我？” 秦月越发忍不住笑了，说：“五姑姑，哪里有，侄女怎敢笑话你？五姑姑这故事讲得太好，我听得入迷了” 秦露露就不饶她，用手去挠她痒痒，“还敢狡辩？还敢狡辩？” 秦月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娇憨，求饶道：“五姑姑，真的没有笑你。你只看看，如今这个蔷薇园，年份不长，会不会修个花仙出来啊哟哟，五姑姑，你别” 两个人闹作一团，秦疏影和林姿兰都看着笑。 正热闹着，听见有人走过来的声音，还有一人说话：“这里有女子，我等还是另走一条路吧。” 秦疏影等人俱是一惊，因为那声音是男子的，不过听起来倒是懂礼。 其实，能遇到男子，她们也不觉得奇怪。 今天本来就是相亲宴，永嘉公主又没有拘着男子必须在外院这公主府，没有男主人，外院本就只是个摆设，而且并不宽敞。 因此，方才的诗会一完，必然有男子会来花园的。 只是，她们没想到会这样快。 因为这诗歌也好，画作也好，和女子这边不同的是，评审的正是今天的这些儿郎们。而儿郎们所作的诗歌、画作，则由永嘉公主和那四位夫人评审。 难道，他们已经评完了？ 秦疏影几人面面相觑间，又听见另一男子说道：“这边还有一条路，我们从这里过去。” 说着，那几个男子就另走一条路了。 几人松了一口气，虽然当朝男女大防不似前朝，但是毕竟都是未出阁的小娘子，直接和男子面对面，终究还是十分拘束、紧张。 却不料，她们刚松口气，那些男子竟然从另外一条路走到了她们跟前。 带头的一个男子看到她们的时候，显然有些意外：“咦，这两条路原来是相通的。” 秦露露则在短暂的慌张之后，惊喜地叫道：“刘公子！七妹妹，是刘公子！” 原来，这群人当中正有刘俊卿。 他玉面清隽，身材修长，一身白袍，更显得清风舒朗，皓月皎皎，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刘俊卿也微微一愣，随即拱手行礼，道：“原来是秦家妹妹！” 他身后跟了三个少年，年纪都和刘俊卿差不多，其中一人就若有所思地笑起来：“俊卿，原来是秦家妹妹啊！” 他故意将“秦家妹妹”几个字咬得很重。 秦露露一听就着急了，怕她们误会自己是刘俊卿的未婚妻，忙说道：“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我不是” 第131章 怀璧其罪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刘俊卿垂手而立，并没有解释，目光却准确无误地投向了秦露露身后的秦疏影。 但见她今天的衣着一如那次见到的一样，清雅素淡，整个人面容平静，犹如一只清莲，风姿绰约却又清雅淡然。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父亲和母亲的话，心中竟然就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退婚…… 刘俊卿说道：“不知道妹妹们在此，我等失礼了！” 秦疏影敛了笑容，拉住秦露露的手，示意她不要吭声。自己上前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刘家兄长！兄长还有友人，我们先行告退。” 说罢，拉着秦露露，又给秦月和林姿兰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嗳……”刘俊卿的朋友就惋惜地叫了一声。 但是，秦疏影已经带着其余人等，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露露倒是想说几句话，但是秦疏影明显不想和刘俊卿多说，秦露露只好遗憾地回头，看了看刘俊卿，赶紧跟着走。 人一走，刘俊卿的朋友中的一人就哈哈大笑道：“俊卿，后面这个就是你的未婚妻吧？倒是有点意思！别家的姑娘见到未婚夫，还是你这等有才有俊俏的未婚夫，哪有不羞怯的？哪有不故意多说几句话的？你这未婚妻倒好，竟然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就这么走了。有趣，有趣！” 刘俊卿眸中闪过一些复杂不明的味道，但面上却是不显，只说：“姑娘家面皮薄，也很正常。赵兄，我们走吧。” 正要走，其中一人像是想起什么来，问：“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是不是秦家七小姐？” 刘俊卿点点头，说：“正是。” “方才有人过来说，你们不知是否听见了。说是秦七小姐在女子桃花会上，被富安公主当场呵斥，要她自己掌嘴，还叫她滚。也不知道秦七小姐说了什么，富安公主气得几乎跳脚。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富安公主竟然说是秦七小姐讲故事把她气着了，可见那故事讲得多好，就给她赏了一对金手镯。” 刘俊卿就是侧目：“果真？” 那人道：“当然是真的，这件事情，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全都亲眼看见的。” 那个被称为赵兄的就说：“俊卿，你这未婚妻的故事竟然讲得这样好？真是个妙人！” 刘俊卿神色微微一变，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说：“只怕都是大家以讹传讹，好了，赵兄，我们还是走吧。” 他们一走，从那有两三人高的蔷薇花墙后走出两个人来，正是梁辙和梁岩均。梁辙一身青衣，配上那冷峻锋利的眼神，只怕小孩见了都不敢哭。 梁岩均站在他身后，思索着：“公子，你打的那个赌，我怎么觉得好像我会输呢！” 梁辙看着两拨人分别离去的方向，说：“怎么说？” “这个刘公子，提起秦七小姐的时候，心事重重。秦七小姐见到刘公子的时候，就像见到属下这等毫不相干的人一样。这哪里是未婚夫未婚妻？” 梁辙沉吟了片刻，然后问：“你是说，秦七看见刘俊卿无动于衷？” “可不是。刘公子才华横溢，是我大周最年轻的探花郎，这马上就要进入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他家世出众，长得又英俊倜傥，这满京城，听说好多闺阁少女都梦想着嫁给他，其中不乏众多勋贵小姐和一品二品大员的女儿。这秦七小姐也太奇怪了，竟然无动于衷？” 梁辙道：“她不是无动于衷，她知道怀璧其罪。” “什么意思……我懂了，公子的意思是，她如今是个孤女，自觉配不上刘公子，所以干脆不做念想。既然如此，她也可以向家人禀明情况，两家解除婚约则行。但是，公子让我关注秦七小姐这段时日中，我并未见过她和刘家有任何的往来——当然，刘公子高中之后的礼节往来，那个可以不算。” 梁辙眯了眯眼，说：“静观其变，总会被我找到蛛丝马迹。” 梁岩均点了点头，随即脸色又是一苦，公子你真是，找到蛛丝马迹又如何？这又不是自家的事情…… “富安公主那边，你多加关注，看今天秦七在台上究竟对富安说了什么。故事讲得好？只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也亏得富安想出这样一个由头来！” 猛然，梁辙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笑了起来，这笑容简直让天地都为之变色，“我知道为什么了！” 梁岩均奇道：“公子，你想到什么了？” “前些天，刘夫人进宫见了康嫔。” 梁岩均喃喃自语：“刘夫人见康嫔？” 蓦然，他双目放光，嘴巴张得老大，“啊……啊……”了好半天，才将嘴巴闭上。 “公子，这连我都想得到的事情，她们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去做，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秦七小姐是个孤女，祖母年老，没有舅父，伯父又是那样一个人，一点依仗也无，她们就这样欺负人家？真是不要脸！” 梁辙道：“谁说她没有依仗了？” 梁岩均眨了眨眼：“莲嫔娘娘？公子，公子，你不是说，秦七小姐根本就和莲嫔娘娘不好？跟死仇也差不多？” “你知道，我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啊！笨！” 梁岩均又是“啊……啊……”了半天，摸着脑袋道：“我懂了，公子！这个，这个秦七小姐好聪明啊，懂得借力打力。” 梁辙冷冷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冰雪般的面容这才淡了下去，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平常公子哥儿的样子了，摸了摸额头，无力望天，说：“……跟爷揍人去！” 梁岩均说：“公子，装纨绔很累的，属下真的不擅长。你能不能换个路数？每次装恶霸，我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装？为什么是装呢？本公子原本就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是流连花丛的纨绔，不务正业，只会吃肉、杀女人啊！” “那都是那个女人造谣的，又不是真的。如今公子回来了，只要公子拿出半点真本事，还怕这满京城的人不相信公子雄才大略，智谋过人吗？” 梁辙却理也不理他，抬脚就走。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32章 纨绔打人 直到看不到后面的人了，秦露露才忍不住说道：“七妹妹，你，你为何不与刘公子说说话呢？” “男女有别，少生事端为好。” 一直沉静不语的秦月终于也忍不住了，说道：“五姑姑，那便是刘家公子？本次的探花郎？” 不等秦疏影回答，秦露露点头说：“正是。年后的时候，刘夫人和刘公子来过府上，我亲眼见过。” 秦月惊叹道：“七姑姑，怪不得人家都说，秦府七小姐当真是少有的好福气的女子呢！就是刚才，公主召见你的时候，夫人小姐们都在议论。” 林姿兰也说：“是呢，我也听到了。好多人都议论，说刘公子如何了得，又如何如何……疏影妹妹兰心蕙质，和刘公子正是天作之合。” 林姿兰大约是想说，刘俊卿不但文才出众，而且长得也非同寻常。但她一个闺阁少女实在不宜形容这些话，又要顾忌秦疏影是不是会多想。 毕竟，几乎满京城的夫人小姐都觉得，秦疏影父母双亡，又无才名，还亲自经商，实在配不上刘俊卿这样的好儿郎。 秦疏影却只是一笑，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三人都觉得奇怪，怎么说起这样的事情，秦疏影竟然一丝羞怯也没有。既然不羞怯，为何又不愿意多说几句？天知道她们几个有多稀奇，有多想聊聊。 三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遗憾。 不过，当事人不想聊，她们有再多想法也只能装入腹中。 沿着蔷薇园的边缘走了一阵，又和众多打量秦疏影的妇人、少女擦肩而过，一边听着别人的议论，一边收受着各种目光，她们四人也觉得走累了，便停下来歇歇脚。 在树荫下坐了片刻，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群匆匆而过，有夫人小姐，也有少爷公子，都叽叽喳喳、急冲冲往同一个方向赶去。 他们拐过弯道，就消失不见，还能隐约听见吵闹声。 秦露露奇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露露使了个眼色，她的贴身丫鬟就拉住一个要过去的丫鬟问：“这位姐姐，前面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丫鬟道：“你们不知道？听说梁公子和罗欢打起来了。” “谁？” 那丫鬟急着要走，“你们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看着那丫鬟兴冲冲的劲头，秦露露就站了起来：“七妹妹，都去看看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秦疏影想要阻拦，可秦露露已经以万夫不当之勇在前面开路，秦疏影只得跟上。 秦月和林姿兰都好奇不已，自然跟了上去。 很快，拐过弯道，就看到了一大群人围在一处，里面围了一层是男子，外面的一层则是女子。 有个绿衣少女悄悄问：“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打在一起的？” 一个红衣少女纠正道：“不是他俩打，是他们带来的人打。梁辙好歹是征西大将军府的嫡长子，又是在老威武将军身边长大的，他如今还是御前侍卫，领着从四品的军衔，身份在那里放着呢，怎么会亲手打人？至于罗公子，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他会打人吗？他敢打人吗？” 她的语气中有明显的偏向，偏向梁辙。 绿衣少女就指着那边大马金刀坐在一条凳子上的梁辙，说：“那，那就是梁辙？” 红衣少女与有荣焉地说：“就是啊！” 秦疏影四人就看向梁辙，实在是她们不看也不行，因为梁辙身材高大，坐在凳子上也比普通人矮不了多少。 而且他长得实在太招眼了，五官无一不精美，整个人几乎可以用流光溢彩来形容。但是他浑身的男子阳刚气概又浑然一体，所以，精美的五官包装之下，更显得贵气逼人，英气挺拔，精致无伦。 而且，他翘着二郎腿，一幅舍我大爷其谁的模样，还扯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简直将一众少女们看得直流鼻血。 由于他气场强大，别人也不敢靠近，故而他虽然让人围着，却没人敢围得太紧，所以秦疏影她们一来就看到了。 何况，还有个貌似他的跟班扯着脖子直嚷嚷：“都让开点，让开点，我们爷英俊潇洒天下第一，风流倜傥天下第一，武功拳头天下第一，你们都围这么紧，后面来的人怎么看得见啊？一边一边去……” 梁岩均一边满嘴胡嚷嚷，心里却在骂梁辙。 自己好歹也是军爷好不好，为什么回到京城就要装纨绔？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啊…… 猛然间看到了秦疏影，梁岩均脑海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福至心灵，吆喝得越发来劲了，并且故意将那些挡住秦疏影视线的人都驱赶开来。 然后，就朝着梁辙挤眉弄眼，公子，秦七小姐来了，来看你来了，你好好演，好好演啊，千万别演砸了…… 梁辙却没理会他，他此时正冷冰冰地睥睨着罗欢，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罗欢脸上有灰尘，显然刚才吃过亏的，他气得发抖，叉着腰，指挥着自己的随从，恶狠狠说：“打！给我打！打死了有小爷扛着！” 毫无悬念的，梁辙的人一两招就将罗欢的人放倒了。 一个是战场上杀过人的，一个是纨绔的跟班，怎么比？ 梁岩均盛气凌人地说：“梁欢，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认输，我们爷还有要事要办，你耽误得起吗？跟个娘们儿一样，唧唧歪歪，也不嫌臊得慌！” 罗欢脸色铁青，捋起袖子，依旧叉着腰，说：“梁辙，今天是长公主殿下办的簪花宴，小爷不能给长公主殿下抹黑，暂且放你一马。不过，你等着，小爷自有办法让你哭不出来！我们走！” 说着，罗欢转身就走，他的跟班也三三两两一瘸一拐跟着去了。 梁岩均嗤笑道：“罗欢，回家告状去了？都多大的年纪了？打小和我们爷打架，你就没赢过，就只会告状！如今你都多大了？你儿子都三岁了，你还只会告状？你是不是还尿裤子，穿开裆裤啊？” 罗欢脸色十分难看，但他受这等侮辱，竟然也毫不在意，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现场的人就发出一阵哄笑。 这罗欢，还和人家梁辙齐名，号称“京城双霸”呢。 这架势，看来名不符实啊。 第133章 京城双霸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罗欢是梁夫人娘家侄儿，也是罗阁老的嫡次孙。虽然罗阁老大权在握，但毕竟仙去已经好几年了。不过，现在的罗大人，也就是罗欢的亲爹，也是位高权重。 再者，还有罗老夫人这个征西大将军府老夫人，又有梁夫人这样的超一品夫人，整个家族可谓风光无限。 但是，家族再厉害，也不能避免子孙要自动变成纨绔的事实。 罗欢就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名气之大，和梁辙有得一拼。 横行霸道，不学无术，走鸡斗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京城里他说罗欢是纨绔第二，就没人敢称自己是纨绔第一。 梁辙人称“梁霸王”，光听名字，人们的脑海中就难免联想到诸如颐指气使、不学无术、欺凌弱小、冷酷残忍等词语。 听说，他长得高大魁梧，长得凶神恶煞一般，爱吃牛肉，浑身都是牛的味道，难闻又恶心。他对女人十分不客气，身边的侍妾一大堆，但是谁若是不顺着他的意，他就举刀一砍，美人的头颅滚在脚边，他却面不改色继续喝酒吃肉。 听说，他十分不孝，对自己的祖母罗老夫人不假辞色，竟然敢当中口出狂言，顶撞祖母。 听说，他不敬父母，对侯爷和梁夫人的话不管不顾，从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想要如何便如何。对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更是随手就打，随时呵斥。 …… 梁霸王的名头在京城响了好些年了，但是由于他这些年一直在边关，很多人没见过他，也只知其名不见其人。年后，他才回来，第一次露面是在楚国公夫人的寿宴。 不过，那次大家也只是见了他一面，并没什么人敢和他打交道，而且他本人也是冰冷若雪，除了莫义亭，他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 那一次，人们对传闻中他凶神恶煞的形象有所扭转，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他若是说自己长得丑，就没人敢说自己长得好。 尤其是那些闺阁少女们，见过之后，口口相传，不过一个月时间，他那一系列恶名竟然都奇迹般地扭转了很多。 正当人们想看他霸王行径的时候，他进宫了，当了御前侍卫。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个月了，他就像没有进京一般，无声无息。若不是朝臣们偶尔在御前看到他，还以为他根本就没有回京呢。 至于罗欢，上有大权在握的爷爷，还有罗老夫人这个姑奶奶，以及梁夫人这个姑姑，家族兴旺，他有什么不敢做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分，他打小就和梁辙不对付。 这么多年过去了，罗欢早就忘记了梁辙这个人。谁知道，三个月前梁辙就回来了。但是，梁辙进了金銮殿，神龙见首不见尾，罗欢就继续忘记了他这个人。 却不料，今天竟然在这里栽了个大跟斗。 罗欢已经不想去回想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以前，那个寻衅滋事的人都是自己，今天变成了别人。 以前，灰溜溜溜走的人都是别人，今天却变成了自己。 以前，那个在身后嗤笑的人都是自己，今天却变成了别人。 大丈夫能伸能屈，罗欢从不认为自己这样遁走有什么丢人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自己搞不定他，终归有人能搞定的。 只要能出恶气，管他用什么方式呢。 好戏看完了，大家也三三两两说着话儿散去。 秦疏影看着两眼冒星星的秦露露，又看看发呆的秦月，再看看一脸惊喜的林姿兰，又看看周边舍不得离去的小姐们…… “咳咳，那边的杏子有青果了，我们去看看如何？” 秦疏影开口说话。 三人这才猛然醒悟，将视线收了回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秦疏影走了。 秦露露叹道：“我当刘公子已经是人中龙凤，没想到梁大公子更加好看。男人都长这样，我们女子还有活路吗？” 林姿兰道：“我在云州的时候，就听说了梁大公子的恶名。但他长得这样好，我却不太相信他的那些传闻。还有，他既然这样好看，他的亲姐姐必然也十分美丽。最终竟然嫁到那样的地方去，真是作孽啊！” 秦月也说：“是啊。当真可惜了！” 连自己这样的女子都能回到京城择婿，梁珍竟然只能被远嫁他乡一个小官吏。 秦疏影暗暗点头，那个梁珍，真是被人欺负得狠了。 从前，身为秦瑶瑶的时候，她就知道征西大将军府的事情。那个梁夫人，显然是设计陷害了梁珍，并且故意传播梁辙的谣言。 真是太可惜了！ 世道如此，女子竟然毫无反抗之力。身为征西大将军府的嫡女都反抗不了，况且那些平民女子？ 这个梁辙，和自己在楚国公府的时候所见完全不一样。那时候，他气息冰冷，拒人千里，可话语极少，冷静持重。今天，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难道没想过要为自己的姐姐报仇吗？ 他怎么就甘心让那个女人继续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 很快，就到了那片杏林，秦疏影将脑海中的一些疑虑和问题抛开，认真地和她们谈论杏子和林中景色来。 不多时，就到了时间，该返回了。 花厅。 各位夫人小姐陆续归来，林夫人和董氏坐在原地聊天。那个林四小姐，并不在林夫人身边。 看到她们回来，董氏下意识地去看林姿兰的神色，但见她一脸开心，就松了一口气。 今天也是运气好，竟然和林夫人坐在一处，这个林夫人是个厚道的。若是和别的夫人坐在一处，她还真很难回答别人的种种提问。 样子，林姿兰和月姐儿她们相处也很愉快，这就太好了。不管怎么说，月姐儿算是结识了官宦家庭的小姐，而且对方还是嫡出小姐，这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五妹妹，七妹妹，你们和林小姐方才都去了什么地方？说来听听，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董氏就问。 秦露露就说起园子里的各处美景来，秦月也补充一些，林姿兰也偶尔插个话，林夫人和董氏都听得津津有味。 秦疏影含笑听着，神情怡然自得。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34章 乡下嫡女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富安公主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只觉得秦疏影的淡淡笑意说不出的刺眼和讽刺。 这个秦疏影，竟然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不过一个孤女，仗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仗着还有点儿姿色，竟然敢给自己下马威！就让她再得意一阵，后面自然有她好看的！ 富安公主鼻子里哼了一声，抬着脖子，仰着头就从秦疏影不远处走了过去，跟在永嘉公主身后，上了台子。 荣夫人现场宣布了桃花会前十的排名，并没有秦府姑娘们的，倒是林姿兰，取得了第十名。 得到名次的小姐们在大家羡慕的眼神中，由侍女们捧来彩头，躬身收了。 永嘉公主又说了一番勉励和吉祥的话，然后就宣布开宴。 林姿兰十分欣喜，秦疏影几人都为她道贺，林夫人也是喜气连连。只有林四小姐鼻子里哼了一声，既妒忌又厌恶。 林姿兰得了一柄玉如意，虽然不大，但是精巧玲珑，十分有趣，林姿兰爱不释手。 公主府设了宴席，依旧在这花厅，夫人小姐们按照座次入座。 秦疏影她们坐的地方离富安公主实在太远，几位身份贵重的夫人陪同在永嘉公主三人身边，她们说的话，秦疏影这个位置的人也根本听不见。 董氏带着三个姑娘，又和林夫人相得，大家倒是吃得开心。紫藤等一众丫鬟们，就站在一边伺候。 只有林四小姐，一直拉着脸，不管林姿兰她说什么，她总是要讽刺一下，但林姿兰脾性好是好，却不是个软的。 林四小姐说道：“三姐，这柄玉如意，玲珑剔透，精细华丽，祖母她老人家寿辰就要到了，若是送给她老人家，她定然十分喜欢。” 林夫人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她这些年在云州侍奉公婆，公公几年前去世，丈夫回乡丁忧，将林四母女留在京城。三年前，丈夫起复，留下她们母女依旧在云州侍奉婆母，只因婆母说公公葬在家乡，她离不得家乡。 今岁，婆母终于松口进京，她们母女才能进京来。可是，到了京城才发现，林四的姨娘俨然京城家宅的女主人。用了好几个月时间，她才堪堪在京城站稳脚跟。即便如此，婆母还是不喜自己，处处摆出一幅长辈的架势。 为了女儿和儿子，她都忍了。尤其是林姿兰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若是回到云州，就耽误了女儿的婚事。 今天出来，她被丈夫和婆母逼着，一定要带林四出来。这个林四，仗着婆母喜爱，丈夫宠爱，根本没将自己这个嫡母放在眼里。或者说，她对自己这个嫡母，是明晃晃的瞧不起。 就连这么一柄玉如意，林四也不放过，非要来恶心一下自己。 林夫人正要说话，林姿兰却看了她一眼，林夫人就忍了下去，她知道女儿的意思，自己是嫡母，有些话终归不好说，落个苛责庶女的名头。 林姿兰神情淡淡的，说道：“妹妹说得极是。其实，妹妹不用说，姐姐原本就是打算将这炳玉如意给祖母做贺礼的。只是……” 林姿兰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为难。 林四就是得意，她其实也不是嫉妒这柄玉如意，她手里比这好的东西多了去。她就是看不得林姿兰得到奖赏的样子，不过一个乡下人，也敢在自己面前摆什么嫡女和才女的威风。 “啊哟，我的姐姐，你是不是不愿意送给祖母？不愿意的话就直接说，妹妹会代你向祖母求情。毕竟，若是我，有了好东西，首先想到的必定是祖母，这才是作为孙女的孝义。但是，姐姐既然舍不得，祖母也不敢要啊，否则她还不怕你暗地里怨恨她？” 秦月皱了皱眉，秦露露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这个林四，真是太掉价了。 秦疏影夹了一口菜吃，含笑看向林姿兰，仿佛胸有成竹她一定会完美反击。 林姿兰看秦疏影一眼，淡然的表情上露出一丝笑意，对林四说道：“妹妹，你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只有玉如意，却没有匣子装，实在不成敬意。我记得，妹妹那里有奇楠木匣，尺寸和这个玉如意差不多，用来装玉如意实在再好不过了。只是，这木匣是妹妹的，我也不好直接说。既然妹妹这样孝顺，妹妹就将木匣拿出来，装了玉如意，刚好是我姐妹俩的一片孝心，祖母必定十分喜欢。那就这样说定了，回家我就禀告祖母。” 林四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分精彩。 林夫人至此才松了一口气，说道：“素日里，你们父亲就说四姐儿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原来果真如此。那就这样说好了，兰姐儿，回去你可得好好在老夫人面前表一表四姐儿的孝心。毕竟，若是没有四姐儿的奇楠匣子，你这玉如意送出去啊，实在有些光秃秃的不好看。” 林四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涨红了脸，她说：“我，我……那……” 林姿兰说：“四妹这样孝顺，怪不得祖母喜欢你。” 林四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秦月忍不住想笑，却又不能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秦露露碗里，说：“五姑姑，这个菜好吃，你多吃点。” 秦露露也忍俊不禁，就笑出声来，忍不住说：“哎，还是月姐儿孝顺姑姑。” 说完，没忍住就哈哈笑了两声。 林四的脸色就更加精彩了。 董氏咳了一声，对秦月说：“好了，你五姑姑自己有喜欢吃的，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秦月忍着笑意，说：“母亲，我知道了。” 秦疏影抿唇一笑，这个林姿兰，倒是有意思。 奇楠是沉香木的极品，价格比黄金还要贵，而且有价无市。这个林四只是个庶女，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可见如何得那林大人的宠爱。 想来，这原本是要给她做嫁妆压箱底的，如今被林姿兰轻轻巧巧一句话就给讹出来了，也不知道她回去后该如何闹腾。 想到一开始，这个林姿兰明知自己的名声，却向自己示好，加上半天相处下来看到的，林姿兰倒是可以结交。 这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35章 许你贵妾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总算是吃完了午饭，永嘉公主等人早已离去小憩。 一些身份贵重的夫人们自然也有地方小憩。 没有休息的小姐们很多，这样的场合，毕竟一年才得一次，大家都很兴奋，怎肯将时间浪费来睡觉？饭后，借着消食的借口，就在园子里逛起来。 林四没有熟悉的人，或者说，她自认为熟悉的人并不愿意来和她一起。她又不愿意跟着林姿兰，因此依旧坐在花厅里，林夫人也不敢离开，怕她惹出什么事情来。 董氏难得结交这样一位夫人，因此也就陪着一处坐着说话。 书画会是在未时，如今也不过再多坐大半个时辰就到时间，倒是也不难捱。 因此，仍旧是秦疏影四人结伴而行。 她们没少在路上遇到一些人，也有人打招呼的，也有人带着嘲讽的，不一而足。 正玩笑间，一个宫女匆匆而来，行了一礼，说道：“秦七小姐，富安公主有请。” 秦露露几人就是一愣，随即，秦露露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这位姑姑，公主请七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 之前的事情，后来她也琢磨出来了，富安公主只怕和秦疏影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并不是什么秦疏影讲故事讲得好。 秦疏影看了秦露露一眼，就听见那宫女说道：“公主殿下在游湖，还有卢五小姐等人。秦七小姐故事讲得好，大家都想再听听。请秦七小姐移步。” 秦露露想也没想，就说道：“我七妹又不是伶……” 秦疏影就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五姐姐，能得公主殿下的青睐，是我的荣幸。我去去就来，书画会开始的时候，我会按时回来。” “可是……” 秦疏影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说：“你们去吧。” 她的眼神坚定，神色不容置疑，秦露露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走了几步，秦疏影回过头去，看到秦月、林姿兰都是一脸的担忧，心头就是一暖。 紫藤亦步亦趋跟在秦疏影身边，和秦疏影对换了一个眼神。 走了不多久，就看到一个码头，旁边果然停着一艘画舫。这画舫有两层楼，富安公主她们就在二楼。 秦疏影跟在宫女身后，上了船，又上了楼梯，富安公主坐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地在吃水果。她身边围了两个少女和一个嬷嬷和若干宫女、丫鬟。 那两名少女中的一个就是卢五小姐，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 卢五小姐就是林四的所谓手帕交，但如今看来她竟然还是富安公主身边的人，算得上是富安公主的好友。所以，今天她的位置一直排在前面，林四却排在后面，后来卢五又一直想要跟着公主，林四才不得和她顽做一处。 秦疏影脑海里回想了一下京城权贵之家的谱系，大约就明白这个卢五是谁了。 至于旁边那个面色沉静，身着淡红衣裳的少女，秦疏影脑海里有隐约的印象，却没想出来她是谁。 “见过公主殿下！” 秦疏影半屈身体，给富安公主请安。 富安公主既不做声，也不看秦疏影，眼神只在船外飘忽着，仿佛根本没看见秦疏影这个人。 秦疏影行了礼，却仿佛没看到富安公主的表情，泰然自若站直了身体。 “放肆！”富安公主身后的嬷嬷斥道，“殿下还没叫你起身，你竟然敢无礼？” 秦疏影淡然看着那个嬷嬷，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她就知道，富安公主在这里等着自己。 曹嬷嬷说道：“还不跪下！” 秦疏影却看了看卢五和那个红衫姑娘，说道：“嬷嬷既然说到礼，臣女见嬷嬷如此无礼，也少不得要替公主殿下的名誉着想，提点一下嬷嬷。臣女父亲去世的时候，是从三品。眼前的卢五小姐，其父兄还没有超过从三品的吧。臣女向公主殿下下跪，并没什么。如今，卢五小姐就在公主身边，臣女向公主殿下下跪，也就连卢五小姐一起跪了，不知道嬷嬷这又是哪一条礼呢？” 曹嬷嬷不由自主地微缩了一下瞳孔，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一个嘴皮子翻飞、语速奇快的少女，之前她并没有在台上，听宫女说秦疏影嘴皮子十分厉害，她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曹嬷嬷喝道：“放肆……” 秦疏影笑笑，抢过了话头：“嬷嬷你正是太放肆了！连朝廷惯例也不放在眼里，这说出去，败坏的是公主的名声。以后，还是莫要如此了。” 这哪里是什么闺阁少女，这只怕是街上的混混油条子吧！ 除了富安公主之外，曹嬷嬷、卢五和那个红衫少女都睁大了眼睛。 曹嬷嬷还要说什么，富安公主却转过头来，看着秦疏影，眼皮子一挑，对身边的红衫少女说道：“静姝，你说，我该治她一个什么罪好呢？” 被叫做静姝的少女将方才的惊讶之色收敛了下去，说道：“公主殿下，不如罚她抄一百遍《女戒》，让她知道身为女子的本分。” 富安公主笑了笑，又问卢五，“汝阳，她嘲讽你的父兄连个三品官都做不到，你说，怎么惩罚她才好？” 卢汝阳方才也被秦疏影的一番话给惊到了，如此又得了富安公主的挑拨，愤然之色跃然脸上，说道：“依照臣女的想法，此女牙尖嘴利，有失女德，应该拔舌。” “哦？”富安公主像是猫戏老鼠那般看着秦疏影，“秦七小姐，你看，我们都觉得你失礼了，所以，你必须受到惩罚。” 秦疏影淡淡一笑，不置一词，就那样直直看着富安公主。无惧无畏，毫无敬意，满含讥讽。 富安公主心里的怒火就腾地升起，她原本是要在秦疏影面前做一个镇定自若的神态的，此时，却发现自己的怒火竟然无法遏制，手都抖起来。 她凭什么？凭什么就这样看着自己？ 还不是因为—— 富安公主差点就要喊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可是，就在她的神志蓦然清明，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下去的时候，却听得秦疏影说道：“公主殿下，不知道，刘夫人许你的是妾，还是贵妾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36章 水中厮杀 “你！”富安公主再也无法故作镇定，“腾”地站了起来，指着秦疏影，“你，你怎么知道？” 富安公主想问的是，秦疏影怎么知道刘夫人和康嫔之间的事情，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刘俊卿，想嫁给刘俊卿。 可是，秦疏影却故意歪曲了她的话，说的是：“公主殿下，臣女是正妻，也只能委屈公主殿下为贵妾。难道，公主殿下竟然不想做贵妾，只有个妾的名头也愿意吗？既然公主殿下如此爱慕臣女的未婚夫，臣女也不忍心让公主殿下失望而归，臣女就此许诺，一定会许公主殿下一个贵妾。” “你……你……” 富安公主气得满脸通红，竟然就哭了起来。 无论如何，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自己一心爱慕刘俊卿，甚至说动了母妃，刘夫人见过母妃，也没有拒绝。 如今，她却被秦疏影如此羞辱，她短时间内想不到如何去回复，又害怕这桩婚事不成，竟然就哭了起来。 秦疏影见她哭了，有片刻的心软。 但是，就在此时，富安公主蓦然一抹眼泪，将正欲安慰她的卢汝阳一推，指着秦疏影，狠狠道：“将她给我扔到水里去！再去叫个人来，救她起来！” 叫人救起她，是要毁她的名节，最终她不得不嫁给那人。至于那人是谁，不用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曹嬷嬷立刻说：“是！” 这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架势。 秦疏影见那几个宫女就要前来，迅速说道：“莲嫔娘娘知道了，只怕不会让你如愿，公主殿下！刘家是秦家的人，你这要挖莲嫔娘娘的人，她能作罢？” 富安公主已经被气昏了头，再说她发誓一定要嫁给刘俊卿的，根本不理会，喝道：“还不赶快！” 秦疏影只一笑，在那些人围来的时候，她退到了船舷旁，紫藤本来站在入口处，此时快速冲过去，手里操着一个杌子就乱打，将宫女逼退，她到了秦疏影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用杌子逼走几个宫女，将愣神间的富安公主和卢汝阳抱住，一番慌乱间，四个人就全都掉下了水。 此时，画舫早已驶离了岸边，已经到了湖中。 事情发生得太快，曹嬷嬷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公主掉下水，大惊失色：“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公主掉下水了！” 只可惜，她们原本就是准备羞辱秦疏影一番之后将她丢下水的，选的就是僻静处，这里根本没什么人。 好在这船也有四个水娘，听到曹嬷嬷大叫，她们纷纷跳下水去。 可是，水中那四个人竟然找不着了。 船底。 秦疏影和紫藤一进入水中，就反扣住了富安公主和卢汝阳的双手，不让她们乱抓，否则抓住自己抱住的话，只怕自己也讨不了好。 秦疏影和紫藤借着力道将她们狠狠按入水中，富安公主和卢汝阳喝了一肚子的水，鼻子口腔的难受自然就不必提了，她们惊恐极了，死亡离她们是那么近。 紫藤更是阴狠，将富安公主的脸面对着船底的铁片，用力擦了好几次，擦得她脸鲜血渗出，水里一片鲜红才作罢。 水娘看到了红色就游过来，紫藤才放开富安公主，然后和秦疏影转了个方向，悄悄地挂在船底，露出头来喘气。 此时，船在水中央，离岸边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刚才的一番争斗耗掉了她们全身的力气，因此，她们需要在这里休息片刻，等恢复体力再悄悄游走。 如今，船的人忙着救富安公主，只怕没时间管她们俩。 果然，富安公主被救岸，就是一番忙乱，宫女惊恐的哭喊声不绝于耳。 秦疏影和紫藤在水下，对望一眼，紫藤眼中浮现出敬佩。 也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但自己游泳，却是小姐让她学的。小姐在京城郊外有一个温池，时常给她时间让她去学游泳，她也很用心，很快就学会了。 小姐说过，后宅阴私里，常常就有溺水这样的招数，所以，学会游水是必须的。 秦疏影歇息的时候，就想起前世学水的缘故。那时候，她刚嫁给路长轩不过一个月，还住在那个人鱼混杂的巷子里，每天出去外贩卖货物。 有一次，她去贩卖黑糖的时候，就遭到了那条街黑糖大商走狗的胡搅蛮缠，又要去抢她的黑糖。篮子里仅有的五斤黑糖是接下来几天的油盐钱，秦瑶瑶怎么会让别人抢去？抢去就要不回来了呀！ 所以，她挎着篮子没命地跑，慌不择路最终掉入了水池子里。那黑糖大商的走狗嗤笑一声，竟然就扬长而去了。 她在水中挣扎，竟然没人路过，也没人来救她。她呛了好多水，好难受，觉得自己只怕命丧今日。 就在她觉得必死无疑的时候，竟然有人跳进水来救了自己。 那是一个男仆，救了自己后，就将自己放到了一个马车。秦疏影只是呛了，还没有晕过去，因此，这些人是什么情况她都看了个清楚。 一共十几个成年男子，救自己的就是其中一个。 然后有个孩子过来，大约十来岁年纪的小小男童，长得特别好看，穿着明显不一样，大约是这一群人的主子。 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童，秦瑶瑶听见他问那男童：“岩均，她没有死吧？” “公子，没有死。” 好看的男童皱着眉头，将她打量了一番，伸出右手，按住自己的小下巴，歪头想了想，右手手背的一颗红**滴的痣映入秦疏影眼帘。 然后，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说：“活与不活，就看天意吧。” 然后，留下一床被褥和几块布条，将她裹了放在路边，一行人就走了。 秦疏影连一声道谢也没来得及说。 从那之后，她就下定决心去学习了游水。 …… 将往事驱赶出脑海，秦疏影正准备往岸边游，忽然，也不知道从飞速驶过来两条小船，一条船的人了画舫，一条船竟然直奔她们而来。 第137章 原是故人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船上一个男子手操又长又粗的木棒，朝着秦疏影没头没脑就打下去。秦疏影一时不查，吃痛之下，竟然被兜头打了数下，无从反抗，顿时沉入水中。 紫藤慌忙去救，那男子举起木棍又去打紫藤，紫藤哪里是对手，也迅速沉了下去。 只此不算，男子显然也是会水的，弃棍入水，一手去按紫藤的肩膀，一手就去拖秦疏影的胳膊。 秦疏影和紫藤瞬间就反应过来，此人只怕是富安公主那边的人，这是发现了她们的诡计，所以要置她们于死地。 在这个男子强大的体力面前，秦疏影和紫藤根本毫无招架之力，眼见着紫藤已经无力自保，在水中挣扎，口吐泡泡。 秦疏影也没好到哪里去，已经失去了有节奏的呼吸，口鼻里呛了水。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 她……还没来得及给峰儿报仇…… 还没来得及将仇人踩到脚底…… 也好，如今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死了去见峰儿也好…… 紫藤也跟着自己死了，也好，舅父一家人也团聚了…… 只是，可怜了宜兰园的人要受磋磨。 对不起，福妈妈，绿叶…… 这是秦疏影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 秦疏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依旧是秦瑶瑶。 峰儿在膝下，娇声憨语，“娘亲，娘亲”地叫着。 自己坐在屋檐下，慈爱地笑着，看着峰儿在庭院里玩耍。峰儿偶尔会跑上来，依偎在她怀中，她便将他亲了又亲。 香香软软的小身体，奶声奶气的声音，她亲不够，爱不够，抱不够…… 她只愿，这样的梦，永远不要醒来。 就是死了，就是大仇未报，她也认了。 …… “岩均，她怎么样？” 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秦疏影脑海里的画面忽然一凝滞——岩均？好熟悉！ 蓦然，她就想起来了，九年前，那个岩均。此岩均是不是彼岩均？ 或者说，她是不是又回到了还是秦瑶瑶的时候？被那个男童下令给救了？ 但是，这明明是男人的声音，不是男童。 “公子，她没事，很快会醒来。” 然后，那个男人说道：“幸亏你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有这种法子。” 这种法子？什么法子？ 秦疏影正想着，忽然就觉得自己胸腔里呛得慌，难受极了，她不由自主咳了起来，然后口里吐出水，呛得脑酸鼻胀。 她睁开了眼，看到一只手支着下巴，一个人歪着头，正看着自己。 那只手上，赫然是红**滴的一颗痣。 秦疏影愣住了，太过惊异，咳嗽都没了。 她死死盯着那只手，死死盯着，对，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救了当年的秦瑶瑶。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秦瑶瑶一直到被关起来之前，还在找他。 他到底是谁—— 秦疏影不由自主看向他的脸，但是，此人的嘴巴怎么在上面，眼睛在下面？这是怎么回事？ 蓦然，她听到那人的嘴巴动了动，说话了：“将她放下来。” 梁岩均将秦疏影放在了草地上，确切地说，是半扔半放。 秦疏影毕竟也有**十斤，梁岩均刚才将她倒提着有好一阵了，即便他武功不弱，这也不是轻松事儿，况且还要时刻关注她死了没。 梁岩均松了口气，秦疏影刚一着地，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一边咳嗽，一边迅速翻了个身，跪在地上，去看那男子。 这一看，就惊呆了。 这竟然是梁辙。 在楚国公府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前又见了一次，他长得实在太过招眼，没法不认出他。 竟然是他！ 片刻之间，她就明白了。只怕那时候，她被他救下，正是他往西北去从军的时候。十岁的孩子，那时候，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 前世今生，自己竟然被他救了两次。 梁辙眉头一挑，说：“幸亏爷经常被人这样瞧，否则，就你这么个看法，爷还以为你想讹上爷呢。爷是你的救命恩人不假，但爷不缺以身相许的人，你死了心吧。” 秦疏影愣愣地，咳嗽再次被极度的震惊给整没了。 然后，她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咳嗽，回头去看，梁岩均将紫藤倒提着，紫藤也醒过来了，在咳嗽呢。 秦疏影回过神来，“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飞快地向梁辙磕了个头，转身去抱住紫藤，将紫藤放在了草地上。 紫藤咳了一会儿才好。 “小姐……” 紫藤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满脸泪痕，却是带着笑意。 “我们先去谢过梁大公子的救命之恩吧，是他救了我们！” 秦疏影和紫藤都跪在地上，向梁辙拜了三拜，“谢过梁大公子救命之恩！” 秦疏影又自我介绍了一番，末了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公子如有差遣，小女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说的是真话，自己两次都是被人家所救，赴汤蹈火又有什么？ 梁辙端坐在一片石头上，一副我是你大爷的模样，受了两人的跪拜。救命之恩，他当得起。听秦疏影这样说了，才懒洋洋说道：“起来吧！” 说着，有点嫌弃地看着她们，“挺丑的，岩均，给她们去找把梳子。” 梁岩均两眼一瞪：“啊？” 梁辙头一偏，说：“爷最见不得丑女人！” 梁岩均不乐意地走了。 四月份的天气，已经挺热，两人本来穿得挺单薄，刚才被风一吹，衣服竟然就干得差不多了。只是，头发却乱得没法见人。 这个梁辙，真是太贴心了。衣服可以整理，头发这么长，若是没有梳子是无论如何也整理不好的。 此时，秦疏影和紫藤慢慢起身，心里蓦然一惊，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如今天气炎热，大家的衣裳单薄，裙子底下只有薄薄的亵裤，她穿的亵裤只及膝盖，也就是说，方才她被梁岩均倒提的时候，裙子自然会翻过来，那么亵裤就露出来了，双腿自然就光溜溜的。 全都被梁辙看去了！ 她又惊又疑惑，随即，一咬牙，罢了！她连刘俊卿的婚事都是要想方设法退掉的，被人看了膝盖以下的腿部，又有什么？ 名节一事，到了如今，她还有什么要在意的？ 梁辙此时问道：“你们为何会在水中？若不是我们刚才百无聊赖在这里睡觉，谁能看到你俩漂过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38章 狠辣狡诈 若是梁岩均在此，肯定会翻白眼。 爷，你睁着瞎眼说白话的本事真是见长。 明明是你看到那男子暴打这两人后又意欲在水中弄死她俩，你叫我不要动，自己衣服一脱就跳下水，一石头将那男子砸晕了，然后将这两人救来，自己又去将那男子拖到了草丛里。 你倒是速度快，来后又迅速穿了衣服。 然后，你和我扛着她俩快速离开现场，到了此处。你叫我将她俩倒立救人，自己擦干头发，然后在那里装大爷。 对，装大爷。 …… 秦疏影斟酌了一下，说道：“小女子得罪了富安公主，她要置我于死地，将我扔下水淹死。小女子不意坐以待毙，将富安公主一起带下了水。后来……富安公主被人救起，小女子和丫鬟就被她们的人追打。若不是公子相救，只怕已经没有命了。” “你怎么会得罪富安公主？” 秦疏影说道：“富安公主看了刘俊卿，而刘俊卿是小女子的未婚夫。” “……我听说，桃花会开始前，你和富安公主就有争执，你们争的是什么？富安此人，我有所了解，她既然看了刘俊卿，一心想要你死，你当时怎么能毫发无损，并且得到奖赏？” 秦疏影就将当时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确定了是他救了自己两次，她对他，多了一份莫名的信任。 梁辙如今在宫中当差，要顾及到方方面面的复杂关系。自己将这信息告知他，算不算也是一种卖好报恩的行为？ 说完，梁岩均拿着一把梳子就回来了，听见了她的话，当即说道：“秦七小姐，你可真是胆子大！” 秦疏影一笑：“小女子那时候不能落下一个不知礼的名声，小女子没有做错什么，不能那样白白叫人欺负了去！” 梁辙就看了梁岩均一眼，梁岩均将梳子递给紫藤，紫藤站在秦疏影身边，等候秦疏影的示意。 梁辙说：“爷还有事情，先走了。你们从这里出去，很快就会到大路。不要告诉别人，是我们救了你们。知道了吗？” “是……梁公子！” “还有什么事情？” 秦疏影诚恳地谢道：“梁公子，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梁辙不以为然，一笑，负手而去。 紫藤迅速给秦疏影梳妆，又给自己梳妆，紫藤紧张地问：“小姐，梁公子会不会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别人？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秦疏影肯定地说：“不会。” “为什么？” 秦疏影沉吟片刻，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不会害我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相信。再说了，她如今更多的是算计，根据种种情况来看，他不会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还有，他自己的姐姐就是被人设计失去贞节，最终不得不远嫁。他有刻骨之痛，他又刻骨之恨！” 紫藤道：“你说的是梁大小姐？” “是啊！那是京城一娇，居然被人那样算计！真是可惜，可恨！” 此时，头发也整理好了，紫藤和秦疏影说着话，往外走去。 她俩走了之后，梁辙和梁岩均又从刚才的地方走了出来。 “公子，你看，秦七小姐说富安公主的事情，是真的吗？” “应当是真的。” “这可就好了，省得我打听了。秦七小姐这么彪悍，就算我去打听，也听不到这么清楚，谁敢这么直白说呀！” 梁辙说：“此女狡诈又聪颖，机智又狠辣。他们刚才报告给你，富安如何了？” 梁岩均啧啧了两声，说道：“秦七小姐真的好狠辣！富安满脸都是鲜血，这张脸，只怕是……啧啧！公子，秦七小姐这样的闺阁女子，这样狠辣无情，而且丝毫不顾及家族声誉，京城的夫人们，虽然都同情她的遭遇，说她伯母不慈，姻亲霸占她的东西，但是，她们却对她毫无好感。她们都指责秦七小姐，不应该让外人知道家里的丑事。依我看，如果她和刘俊卿的婚事没了，只怕没人愿意娶她。” 梁辙却是冷冷一笑，“那又如何？焉知这些人不是嫉妒她这样的孤女，也能得到刘俊卿那样家世的夫婿？哼，刘俊卿又如何？男娼女盗，道貌岸然……”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最终大步一跨，走了出去。 梁岩均想到刚才秦疏影说的“刻骨之痛，刻骨之恨”，像是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赶紧跟了去。 但是，他怎么就觉得，公子在提到刘俊卿的时候，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秦疏影到达花厅，秦露露三人已经到了，三人引颈翘首，看到秦疏影的时候，惊喜地围了来。 “疏影妹妹！” 林姿兰尤其惊喜，拉着她好一番相看，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人说着话，朝花厅走去。 此时，已经到了未时末，台坐着永嘉公主、富平公主，并没有富安公主的身影。 秦露露小声问：“富安公主人呢？” 秦疏影说道：“我也不知道。” 秦露露只当她后来被富安不喜，刁难了一番就放走了，因此也不放在心，按照桃花会时的排座，站到了书案前。 林四依旧和秦疏影一张书案，只听她嘀咕了一声：“卢姐姐书画最是拿手，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来？” 秦疏影仿佛没听见，仔细地打量着台的人。 永嘉公主和季夫人说着话，富平公主依旧若有若无地喝着茶，笑容嫣然。 永嘉公主自然已经知道了富安公主出事了，而且知道自己是和富安出事有直接的关系，却这样沉得住气，竟然没有人叫自己去问话。富安公主此时应当刚刚出府，再不多时，就会回到宫里。 只是，偶或间，她能感觉到永嘉公主会看向自己，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秦疏影并不害怕。 季夫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面含微笑，但是却给人一种冰骨玉肌的高傲之感。她年少成名，又是高官嫡女，嫁得的郎君也是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但是却没想到丈夫去得那样快，幸而留下了一个女儿，她与女儿相依为命。 季夫人宣布之后，小姐们就安静下来作画。 作画可不比作诗，有的所画时间长，有的时间短。秦疏影作了一副相对简单的花石草虫图，说不好，也说不坏。 别人都那么认真，她若表现得速度太快，就会太惹眼。所以，虽然是一幅简单的画，她也很是用心地构思了许久才落笔。 第139章 公主三请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画完之后，抬头来看，也有的人和自己一样，已经画完了。 秦疏影小心地收拾了笔墨，估摸着，这时间大约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此时，走过来一个侍女，对秦疏影行了一礼，说道：“秦七小姐，永嘉公主殿下请你上去说话。”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周围的人在她下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关注她会干什么，此时，她的话自然被听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震惊地看着秦疏影，也不知道她到底走了什么运，怎么一个公主，两个公主，都喜欢找她说话？ 虽然她们后来听夫人们的议论，只怕富安公主并不是听秦七说什么故事好听才奖赏，但是，却依旧不能消除她们对秦疏影的敌意和嫉妒。 公主看重，还有刘俊卿那样的未婚夫，她到底走了什么运？ 刘俊卿，后来很多小姐都见过，长得犹若天人，而且彬彬有礼，白玉无瑕，谪仙一般的存在，秦疏影到底是什么运气，能成为他的妻子？ 秦疏影感受到了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敌意和嫉妒，却不慌不忙回了礼，说道：“姑姑请！”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秦疏影姿态娴雅，步履从容，面含微笑，目光清澈，一步一步走向台子。 永嘉公主颇为玩味地看着她一步步上前来，念头转过千万个，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待秦疏影行了礼，永嘉公主漫不经心道：“富安都那样了，你还有心来参加书画会，当真是个心大的。” 秦疏影道：“公主殿下，臣女落水后，只略略收拾了一番，眼见着时辰到了，这才来了书画会。因臣女见有人救了富安公主，又见您并无异样，想来富安公主也是无碍的。臣女原想着，书画会结束了该去探访富安公主，但也不知道是否合适。既然公主殿下说了，臣女厚颜一问，富安公主身在何处？是否要紧？臣女去探望，是否可以？” 永嘉公主噙着一丝古怪的笑容，将秦疏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方才说道：“好一张嘴巴！死的能说成活的。罢了，本宫只是见见你，富安如今自顾不暇，你就无需去了。至于出了这个园子，她见不见你，却与本宫无关。” “是！谨遵公主之命！” “看样子，你的画也作完了，不如就在这里，陪本宫说说话吧。” 秦疏影却笑着推辞：“公主殿下恕罪，臣女不敢！臣女若是敢坐在这里，只怕回头就要被京城的贵女们煮了吃。” 永嘉公主神态慵懒，可有可无地道：“哦？这是为何？” “公主殿下身份何等贵重，臣女却无所依仗，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不敢让公主殿下费心。您瞧，这头一个不放过我的，只怕是荣夫人呢，您看她——” 秦疏影似笑非笑地看着不远处的荣夫人，她现如今没有坐在台上，而是在台下最前的一排，大家互相都看得清面部神色。 荣夫人一直高度关注台上的情况，此时正目不转睛盯着永嘉公主和秦疏影。 永嘉公主扫了荣夫人一眼，皱了皱眉头，又听见秦疏影说道：“殿下，您看荣夫人这般看着我们，想来有话和您说，您何不叫她来陪您说话呢？荣夫人多才聪慧，听说和荣大人感情甚好，臣女一直听说，却无缘得见。今天见了，果然兰心蕙质，玲珑善舞，她自然比臣女有趣得多。陪您说话，才是和殿下的身份相得益彰。” 在听到和“荣大人感情甚好”的时候，秦疏影没有忽视掉永嘉公主目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看来，传言都是真的。 秦疏影掩唇一笑，随即就感受到了富平公主若有若无的眼神。 秦疏影抬眸望去，只见富平公主似笑非笑，审视着秦疏影。秦疏影毫不畏惧，坦然一笑，算是一礼。 季夫人身着一身素衣，一直坐在那里，也不说什么，仿佛根本没听见两人说话。这和之前荣夫人一心凑在永嘉公主身边说话，完全不同。 紫媛就笑道：“秦七小姐，殿下是见你聪慧，才叫你一起说话。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殿下多事了？” “姑姑言重了，臣女当不起。” 不解释，也不屈服。 永嘉公主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着秦疏影，最终，眼皮子一撩，说：“好了，既然你不愿意，本宫也不会强求。下去吧！” “谢过殿下！” 秦疏影施了一礼，就退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季夫人，此时却转过了头，看向秦疏影离去的方向，像是舒了一口气。 正想着事情，看着秦疏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蓦然，她听到永嘉公主懒懒的声音：“季夫人，若是人家不愿意，强求又有什么意思呢？你说是吧？” 季夫人的神情立刻就是一变，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站了起来，缓缓施了一礼，低着头，恭顺地答道：“殿下说得是。” 永嘉公主摆了摆手，说：“我们只是闲话，何必这么大的礼数？坐着说话吧。” 季夫人却道：“殿下是君，臣妇是臣，不敢乱了礼数。” 紫媛就说：“季夫人，您还是坐下说话吧。您瞧，大家都看着您呢！” 季夫人焉能不知，但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恭恭敬敬说道：“紫媛姑姑，君臣之礼不敢忘。殿下让臣妇坐下，是殿下体恤臣妇。臣妇却不能因为殿下的体恤，忘了自己的身份。” 真是油盐不进，紫媛觑着永嘉公主的神色，见她并没有怒意。 “好了好了，坐下坐下吧，我不和你说了。” 永嘉公主摆了摆手，懒懒说。季夫人这才又行了一礼，坐了下去。 此时，秦疏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抿唇一笑。还有和自己一样不识时务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季夫人抗争了多久？ 刚才，她下来的时候没忘记观察荣夫人，只见她神色愤愤，怒视秦疏影，仿佛秦疏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一般。 秦疏影低下头来，将画作吹了吹，素手挽发，说不出的娴静优雅。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40章 公主四请 直到书画会结束，也没再出什么意外。 书画会依旧没有她们几人的名次，林姿兰也没有，不过并不会让四个少女难堪。今天来的人这么多，而且大家又没有抱着必胜心情来的。 到了时间，董氏和林夫人约定明日按时来参加簪花会，就此别过。 一路无话。 宜兰园。 紫藤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讲给福妈妈、米罗、绿叶和红绢听。 四人听得简直就像是在滚水中过了一遍，无不目瞪口呆。 只是，紫藤并没有说她们会游泳的事情，没有说故意在水下折磨富安公主的事情，也没有说梁辙救人的事情。 而是说自己和小姐好在命大，和公主她们掉下水之后，富安公主被人救了，却没人救她们，她们却漂到了岸边，幸而得救。 福妈妈最恨：“小姐，刘家太无耻！既然看不上小姐，就光明正大退婚，他们不退婚，却要小姐承受这种怒火，将小姐架在炉子上烤！真是卑鄙无耻！富安公主竟然如此淫荡不堪，觊觎人家的未婚夫，还要害人性命！竟然连民间一个不识字的民妇都不如，还说什么抄写女戒，真是恬不知耻！天家无情，天家无义，无耻又可恨，可恨又无耻！” 红绢气得红了眼睛：“小姐，幸亏你和紫藤命大福大，若是今天被她们得逞了，只怕还要玷污小姐的名节，当真可耻！” 米罗眯了眯眼睛：“小姐，有穆家撑腰，还有七皇子撑腰，更有那位的宠爱，富安公主只怕还会有后招！只是奇怪了，此时康嫔必定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何还不召见小姐？” 紫藤道：“康嫔要召见小姐，岂能这么容易？今天富平公主也在场，加上小姐又说了穆老夫人的事情只怕，这后宫有得一阵乱呢！没有皇后娘娘的允许，康嫔也不过是个嫔罢了，小姐伤了富安公主的事情又不敢拿出来明说，她怎么有脸召见小姐？” 绿叶捏着拳头，“刘家的人不能放过，富安公主也不能放过！”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说了好一阵，情绪才平静一些。最终，秦疏影只留下了紫藤和米罗。 米罗问：“只怕富安公主是不会放过小姐的。小姐，接下来如何做？” 秦疏影冷冷一笑：“穆老夫人参与番香贸易的事情，现在就着人放出话去。不过我如今也有莲嫔娘娘做依靠，若是莲嫔娘娘得知了这个消息，只怕” 说着，她就是一笑，低声说了几句。 米罗频频点头，深以为然，颔首道：“奴婢懂了。” “米妈妈，再去账上支取二千两银子用。” 养着那些人，打探消息，放出消息，都要大量银钱。 “是，小姐！” 米罗退出后，秦疏影进了书房，紫藤跟了进去。 “紫藤，你怕吗？” 紫藤毅然道：“不怕，小姐！公主又如何？皇家有如何？卑鄙无耻，寡廉鲜耻！更可恶的是永嘉公主！” 秦疏影顺手拿起一本书，没有答话。她所有的消息，都让紫藤看过。所以，紫藤知道永嘉公主的事情。加上今天对荣夫人和季夫人的一番观察，紫藤又是个心思玲珑的，自然就不难确认永嘉公主的秘密。 “自以为瞒得过天下人，却不知道，早有人觉得不对劲。只是，这样的事情，到底污秽不堪，好多贵妇人还是不知道。季夫人看来是不肯屈服，永嘉公主竟然一直没有拿她下手，这是为何？” 秦疏影思忖道：“这我确是不知了。” 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人心最难猜，聪慧如她，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次日，董氏依旧带着三人去簪花宴。 上午是骑马，秦月会骑马，秦疏影虽然会，但是不想参加。秦露露并不会，自然没有参加。倒是林姿兰居然也会，林四却不会，没少在一边嘲讽林姿兰。 林姿兰却道：“妹妹昨日送给祖母的奇楠匣子，祖母果然喜欢，还是妹妹最有孝心。” 林四气得就是脸面通红，今天她继续四处找卢汝阳，卢汝阳却没有出现。 秦疏影和秦露露不参加，坐在观赛台上，兴致勃勃观看场中情景。 此时，进场的少女一共有五十名，她们身着骑装，英姿勃发，精神抖擞，光彩照人。 忽然，走过来一个侍女，对秦疏影说道：“秦七小姐，永嘉公主有请。” 秦疏影早就料到永嘉公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并不意外，对董氏和秦露露说了一声，就跟着那侍女去了。 今天从花厅移到赛马场，永嘉公主自然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她一边坐着富平公主，一边坐着莫夫人马氏，靠着马氏的，是梁夫人、荣夫人、季夫人等。 马氏正在看章程和名单，见到秦疏影过来，她不由得多瞧了一眼，昨日马氏并没有来，但是宴会上的事情却是听说了。又想起年后在自己府里出的事情，对秦疏影越发好奇。 秦疏影见了礼，才发现永嘉公主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就是昨天跟在富安公主身边的那个红衫少女，如今她已经确认她的名字，叫做云静姝。 她静静站立着，面容恬静，像是昨天的事情根本不知道一样，淡然看了秦疏影一眼。 秦疏影却已经别过了视线。 秦疏影回去之后将此事说起的时候，福妈妈曾经说，云静姝的父亲原来也在江南任职，任都转运盐使司同知，是秦永洲的下属。两家那时候自然难免有往来，秦疏影和云静姝是相识的，或者说，云静姝是秦疏影少有的手帕交之一。 但是，秦疏影四年前回到京城之后，两人就断了往来。所以，如今云静姝对秦疏影是何等态度，福妈妈根本不敢肯定。 年后，云大人刚升任从三品盐运使，也就是原来秦永洲的位置。云静姝到了说亲的年纪，就跟随母亲回京了。 怪不得自己昨天觉得她有些相熟，却并不知道她是哪一家的。 “秦七小姐，你为什么不参加？” 永嘉公主看着马场中间，手里把玩着一块玉饰，漫不经心问秦疏影。 秦疏影对永嘉公主道：“殿下，臣女不精此道，怕会丢人。” “不精此道？本宫听说，你的骑术是你父亲亲自教授的，向来精湛，怎会不精呢？” “臣女年少顽劣，父亲做过简单的教授。但是，如今已经有四年未曾碰过马驹，臣女愚钝，连怎么牵马都忘记了。” 第141章 坚决拒绝 永嘉公主淡淡道：“如果本宫说，要你下场呢？” 这是终于忍不住，要用权势压自己了吗？也不对，从昨天召见自己说话，其实就是在用权势压自己，一直都是。 不过，秦疏影却莞尔一笑，道：“请殿下恕罪，臣女不能。” 笑话，明知她设下了陷阱要置自己于险境，自己没有把握能逃脱，还逞强、还屈服，那不是傻子是什么。 她只是个小女子，不是大丈夫，不在意别人说她无能软弱。她从来没想过要顶天立地，她只要达到目的，保全自己和自己如今在意的人。 永嘉公主并无怒色，倒是兴致勃勃掉头看过来，目光若冰，似笑非笑，脸是对着她的，话却是对身边几位夫人说的，“看来，本宫到底是个没用的公主，连秦七小姐这样的一个孤女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余人皆变了脸色，这话就太重了。尤其是季夫人，身体挪了挪，满含担忧地看着秦疏影。 马夫人也神情复杂。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的。 秦疏影任由大家打量自己，含笑而立，仿佛永嘉公主说的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话。 永嘉公主见她娇俏而立，不卑不亢，不答话也不表态，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玉饰“啪”地扔在地，只听见清脆的碎裂声，那精美的玉饰已经一分为二。 “既然无用，再好看的东西也没有存在的价值！” 永嘉公主声音淡淡，威严和怒意却不言而喻。 秦疏影却依旧不害怕，抬起了眸子，依旧笑意盈盈，双眸如明镜，说道：“公主殿下，若是您屏退左右，臣女才可以告知您，如何不去参加。这件事情，臣女不好启齿，只能说给公主殿下您一人听。” “是吗？” 永嘉公主懒洋洋地睨她一眼，她本来就长得很美，这些年保养极好，虽然已经有四十岁，但是依旧眉眼如画，风姿绰约，这么一瞟过来，当真是风情万种。 “本宫改变主意了，不想听了。来人，传口谕，秦七小姐不敬本宫，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紫媛立刻站出来，恭恭敬敬说道：“是！” 转而又对秦疏影说：“秦七小姐，你对公主殿下不敬，跟我领罚吧。” 谁知道，秦疏影却淡淡一笑，说道：“公主殿下，永安巷，大槐树，您还记得吗？” 永嘉公主原本倚着座椅，听到这句话，迅速坐直了身体，满面震惊地看着秦疏影，眼珠子都瞪圆了，“你……” 秦疏影转而一笑，说：“公主殿下，臣女不会说话，还请殿下恕罪！非是臣女不敬殿下，而是臣女今日刚好来了葵水，多有不便，实在难以启齿。” 永嘉公主死死盯着她，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做得那样隐秘，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错，是有人怀疑自己。但是，却从来没有人可以拿出证据。 所以，自己才有恃无恐，无畏无惧。 秦疏影不过一个小丫头，她怎么可能会知道的？ 她下意识看向荣夫人，荣夫人却是满脸疑问地看着她，而且面色很不好看。 永嘉公主下意识地想回避她的眼神，正在此时，又听见秦疏影说：“殿下，百香坊的干果好吃，臣女有时候会亲自去买，有时候会带着嬷嬷、婢女去买，有时候爷让我们府里的护院、小厮帮我去买。” 马氏等人莫名其妙，这秦疏影说这个干什么？ 然而，荣夫人的脸色却变了又变，永嘉公主的脸色更是铁青，骤然道：“好了，既然你今日来了葵水，就应该早点说。紫媛，算了，让她下去吧。” 紫媛现在的脸色也是惨白一片，闻言愣了愣，情不自禁看了看荣夫人，荣夫人的脸色几乎用得铁青一片来形容，紫媛打了个寒战。 她往日里的机灵此时竟然不知道去了哪里，低声说了一声：“是。” 秦疏影一笑：“多谢殿下体恤。” 说罢，转身就走了。 马氏和罗氏还在莫名其妙，但是发现永嘉公主神色不善，所以不敢问什么，罗氏眼珠子一转，就说：“今儿天气不冷不热，真是天公作美。” 马氏往常并不爱和罗氏闲聊，此时却也搭了话：“正是。早出门的时候，我还想着穿哪件衣服好。选来选去，这件倒是不错，冷热相宜。” 季夫人也插话进来：“这天气，最适合出游。我前儿还和我家姑娘说起……” …… 只有荣夫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脸怒意和疑惑交加，显然心情十分糟糕。 至于富平公主，一直不声不响坐着，仿佛就没她这么个人。 云静姝看着秦疏影离去，视线一直没有收回来。 直到永嘉公主说了一句：“下去吧。” 云静姝愣了愣，才醒悟过来，永嘉公主这是说自己，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走在路，云静姝强按住心底的惊涛骇浪，缓缓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她的母亲云夫人焦急地等着她，不待她坐稳当，低声问：“静姝，怎么样？” 云静姝摇了摇头，“母亲，我没有办成此事。” 云夫人虽然从她的脸色已经猜出几分，可是亲耳听她这样说，还是呆了一呆，脸色灰白，“这，这怎么会？我方才见她过去了……” “她，拒绝了公主殿下的提议。”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们好不容易攀富安公主，如今这……” 昨夜，宫里就传出话来给她，必须给秦疏影颜色瞧，无论生死。所以，今天她们不得不有所行动。 “母亲，我觉得她就像变了个人。看见我，就像不认识。而且，她从前虽然活泼，后来听说她伯母将她养得十分懦弱。现在，只怕全大周也没有比她胆子更大的姑娘。母亲，你说一个人能变化这么多吗？” 云夫人显然没理会她的疑问，只是急得不行，唠叨道：“这可怎么办？你父亲的事情可都落在穆大人手里，你又没有办成富安公主交代的事情，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云静姝娇美的容颜，清澈的大眼睛，怎么看都是大家闺秀的恬静雍容。可是她捏紧帕子的手却出卖了她紧张、不甘和愤恨。 第142章 挡我者杀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回到自己的座位，秦露露担忧的神色落了下来，悄声问：“公主没有为难你吧？” “自然不会。” 秦疏影含笑而答，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今天的座位和昨天不一样，刚才她们的谈话和永嘉公主发脾气的事情，只有现场的几个人看得见，听得见。 不过，秦疏影她们现在坐的地方，周边的人却比邻而坐，声音稍微大一点，说话就能让别人听见。 秦疏影看了紫藤一眼，紫藤附耳过来，秦疏影低声说了几句，紫藤脸色变了变，小声道：“小姐，奴婢失职，这就去给您换一杯水。” 说着，将秦疏影杯中的茶水拿走了。 秦露露问道：“七妹妹，这是怎么了？” 秦疏影不好意思说道：“来月事了，刚才喝了一点茶水，觉得不太得劲。” 不一会儿，紫藤就换了红糖水过来，说道：“公主府的姐姐们早就准备了有，以备不时之需，当真考虑周全。” 秦疏影就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红糖水，此时，场中的马赛已经开始了，那些英姿飒爽的小姐们骑在马上，排好了队伍。 马氏当场宣布了规则，对面的观赛台上是男宾，基本上都是本次来参加簪花宴的男子。马氏的话一落，他们就吆喝起来。 这边的小姐们顿时就羞红了脸，但是又含着笑意。 青年男子和春闺少女，也不知道她们经过了一天半，有多少人看对眼了。又有多少夫人们看对眼了，意欲结成儿女亲家。 随着一声令下，马场的马匹一起奔跑，到了终点，绕着柱子一圈，又跑回来。如此者众，渐渐就分出胜负来。 秦露露看得紧张又兴奋，因为秦月骑术了得，竟然跑在了前面，如此坚持下去，必定会取得前几名。 秦疏影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场中，但是周边的动静也没有放过。 她看到，云夫人和云静姝离去了。 按说，秦永洲和云大人是上下级关系，虽然秦永洲死了，秦疏影回到京城，云静姝作为手帕交，来一两封信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为什么她从来就没有给自己写过信？ 自己是否又给她回过信呢？她不记得了。 从昨天到今天的种种情况来看，云静姝和秦疏影之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云夫人没有让女儿和秦疏影保持联系。 无论如何，秦疏影还是莲嫔娘娘的堂妹，和秦疏影结交并没什么坏处，况且她们原本就相熟。但是，就算这样的关系，都不能让云静姝给自己写信。 场中热闹的马赛并未引起秦疏影更多的关心，那些情绪激动的少女和男子们也没有让秦疏影投入更多。 她在想，富安公主回宫之后，到底是怎么说服康嫔，让永嘉公主出头来给自己一个教训的。富安公主的事情，并不光彩，而且康嫔应当是权衡过的，她们到底怕自己这个光脚的，所以并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但是，康嫔却借了永嘉公主的手，今天想在马赛中给自己致命一击。 虽然自己拒绝了参赛，也能想象得到，如果自己参赛，无非就是马驹失去控制，然后让自己跌落或者撞到哪里，就算不死，也会断腿断胳膊，或者毁容。 她在一些异物志中见过这样的事例，所以，她毫不犹豫就拒绝，而且狠狠将了她一军。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完。 康嫔没有完，她秦疏影也不会完！ 远远地，她看见一身白衣的刘俊卿，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他那鹤立群鸡的气质，仍然很好辨认。 真是个祸首！ 秦疏影唇角浮上讥讽的笑容，喝了一口红糖水，肚子里热乎乎的，舒服很多。 不多时，场中的马赛已经快见分晓。 秦疏影的目光不由得追随着秦月，因为她目前在第五名。由于参赛人数比桃花会和书画会少得多，所以取的名次也少得多，今天的马赛只取五人。 若是秦月能保持下去，就能得到名次。若是被人超越了，也就得不到名次了。而现在，她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名女子，每次都险险要超过秦月。 好在最后的紧要关头中，秦月打马而奔，堪堪超越了那女子，夺得了第五名。 秦月满脸通红，汗水附在额头，笑容灿烂，和这些时日留给她的印象完全不同。 秦疏影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人生苦短，就当如此肆意飞驰。 却有那么多人非要算计来，算计去。 她从没想过要和害了峰儿、秦瑶瑶、周大舅一家人之外的仇人有所牵连，只想报仇，再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度过此生。 可是，这些人却觉得她好欺负，一个刘家不算，还要扯进一个富安公主，这还不算，永嘉公主也要进来凑热闹。 甚至是云大人一家，也脱不了干系。秦永洲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和这个云大人关系莫大。 原本她还想着，自己不过一个弱女子，秦永洲的死牵扯太多，她只怕不太可能将那些可恶的人拉下马。 况且，秦永洲的札记里用番语写得也是语焉不详，甚至有些地方她还读不懂。 但是，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要退缩么？ 不可能。 她眼神微眯：来一个就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 人生在世，若不能快意恩仇，直类犬尔！ “七妹妹，月姐儿真是厉害！来参加簪花宴，我们家总算得了个奖项！” 秦露露欣喜连连，不停发出惊叹声。 赛马和桃花会、书画会不一样，现场就评定出了名次，因此现场就将彩头发了下去。 秦月拿着那一对上好的马鞍配件，兴奋得小脸通红：“母亲，这套红色的当真好看，配上我的马驹，再合适不过了！” 她在南边的时候，养着有马驹。 秦府场地并不宽敞，没有马厩，她如今自然没有马驹。 董氏自然十分高兴，林夫人将她好一番夸赞，林姿兰虽然没有获得名次，兴冲冲过来观赏她的马鞍配件，十分赞赏。 林四不屑地哼了一声，只是，没有人在意她是什么表情和态度。 还不到午宴时间，秦疏影四人又在园子里游玩起来。 秦月得了奖，秦疏影得了永嘉公主的召见，这让林姿兰和秦露露都很开心，大家说笑间，随意了很多。 就在游玩正开心的时候，远远地，秦疏影看到云静姝带着两个丫鬟，漫步走了过来。 云静姝长得其实挺漂亮，个子高挑窈窕，五官端正精致，打扮端庄大气，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43章 手帕之交 很快，两班人马就面对面碰上了。 “疏影妹妹！” 云静姝未语先笑，这一声叫得也是十分清甜。 “云大小姐。” 秦疏影却淡淡说着，光是这称呼就拒人千里之外。 云静姝愣了愣，说道：“妹妹是在怪姐姐在富安公主船上没有帮你的事情么？的确对不起，那时候你也看见了，若不是你失礼在先，冲撞公主，姐姐也不会说什么惩罚的话。即便如此，念到旧交，姐姐只是说让你抄写女戒。姐姐人微言轻，在公主殿下身边，只有这么一点体面。妹妹，你不要因此记恨姐姐啊！” 说得可怜兮兮，水雾一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就像被秦疏影欺负了一样。但是，这言语之间，句句都在指责秦疏影失礼。 秦疏影没有打断她的表演，冷冷看着她表演完毕，这才淡然一笑：“云大小姐多虑了，我不会记恨你。” 云静姝展颜一笑，上前来拉起秦疏影的手，说道：“这才是我熟悉的好妹妹。妹妹，你年纪这有些事情还不太懂得。公主殿下是君，我们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让曹嬷嬷教导一番我们？能得到曹嬷嬷的教导，那是多少闺阁女子求不来的事情，妹妹你今后就会知道了。” “哦？是吗？” “自是如此。” 秦疏影敷衍道：“云大小姐兰心蕙质，能在公主身边近身伺候，真是我等女子的典范。” “好妹妹，你这说的就太生疏了。我和富安公主一见如故，公主能让我在身边，还能让身边的嬷嬷教导我，那都是我的福气。” 秦疏影将手抽了出来：“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云大小姐去伺候公主了。” 云静姝怎会让她走，秦疏影抽出手去，她就去拉，但是秦疏影如今每天都锻炼身体，力道奇大，云静姝根本不是对手。 眼见着秦疏影就要离开，云静姝脸色一变，几乎将秦疏影半搂在怀里，说道：“妹妹，既然我们遇到了，姐姐少不得也要顾念一些你，你便与姐姐一道去吧。说起来，自从叔父婶娘去世后，我们一别四载，也应当好好亲近一番。姐姐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秦疏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是要将自己拉到哪里去？ 云静姝在她嘲弄的目光下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热，但是，她一咬牙，却一直保持着亲热的笑容。 秦露露已经看出端倪来了，嗤笑一声：“我三叔三婶只有七妹妹一个女儿，哪里来的人，非要给我三叔三婶当女儿啊？一口一个妹妹，就连我这个堂姐也不如你亲热！” 云静姝笑容不变，道：“这是府上五小姐了吧？五姐姐，我父亲原和秦叔父是同僚，我和疏影妹妹就是手帕之交，常在一处玩耍淘气。从前，我就叫疏影为妹妹，今日一见，虽然过去了四年，我在总觉得，我们还是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秦露露哼地一笑，说：“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亲密无间，为什么这几年从没见过你给七妹妹写过信？” 云静姝说道：“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我和妹妹之间有了误会。妹妹走的时候还在生我的气，我那时候也年少气盛，只想着时间一长，妹妹或许就不再执着，就会消了气。谁知道，竟然时到今日，妹妹还在生气。” 忽然，林姿兰“噗嗤”一声笑出来，直笑得弯了腰。 秦露露好奇地问：“林姐姐，你笑什么？” 林姿兰指着云静姝身后的方向，说道：“刚才我看见一只黑鸟飞过去，旁边一只黄鹂问它，黑鸟黑鸟，去南边怎么飞？那黑鸟勃然大怒，说，你这个瞎子，我明明是白鸟，你怎么说我是黑鸟？你们说，这好笑不好笑？” 秦月掩唇而笑，说道：“当真好笑，明明是黑的，非要说个白的，还以为别人都是瞎子！” 秦露露回过神来，笑道：“好笑，好笑！七妹妹，你说好不好笑？” 秦疏影也被这几个人给折腾得“噗嗤”笑了，“你们几个当真淘气！该讲的都讲完了，好了，云大小姐，我们彼此不同路，就此告别了。” 云静姝脸面一阵红一阵白，她也是高官家庭的千金小姐，原本拉下脸面来求秦疏影，已经够委屈自己了，没想到还要受这几个人的奚落，鼻子一酸，那份难过就别提了。 都是秦疏影，这个祸害精！ 云静姝心里恨意不减，面上却笑意更浓，只是有些扭曲、僵硬，“疏影妹妹，刚才不是说好了么，要同我一起去说话的吗？走吧，我们先去。” 秦疏影眼眸幽深，似笑非笑道：“这就是曹嬷嬷教你的礼仪？我倒是不知道，京城里如今倒是时兴拉拉扯扯，纠缠不休了，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秦疏影话里的讥讽，云静姝岂能听不出来，但她今日势必要做成此事，也就顾不了那么多，正想着怎么回话，眼角一瞟，就看到路边走来了几个人。 云静姝眼珠子一转，双手拉着秦疏影的胳膊，掩面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妹妹，你，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你怎么这样说？我们好歹是手帕交，姐姐这都是为了你好” 路过的那几位夫人和小姐都奇怪地看着她们，放缓了脚步。 紫藤站在路边，无奈叹了口气，向那夫人和小姐解释道：“这云大小姐原来和我家小姐是好友。昨天，我家小姐得了富安公主的赏赐，云大小姐就说，要分得其中的一只手镯。我家小姐说了，公主赐，不敢随意分与别人，可是，你们看，云大小姐拉着我家小姐的手，就是不肯放。” 那几个夫人和小姐面面相觑，虽然不太相信紫藤的话，但那云大小姐拉住秦疏影的胳膊却是事实。 紫藤继续说道：“云大小姐，你要手镯，我家小姐都说好了会送你一只，但是这是富安公主赐下的，你非得要，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小姐不给你，你居然还哭？哎！你，你真是” 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摇着头。 第144章 又来麻烦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云静姝带来的丫鬟没想到这个紫藤嘴巴那么快，一瞬间功夫就说了这么多话，想要反驳，眼睁睁瞧着紫藤嘴巴一张，又说了起来：“云大小姐，我家小姐回京四年，你从来不理会。如今，你却非要小姐的手镯，这事情，也叫大家来评评理才是！” 云静姝根本没料到，秦疏影的丫鬟居然还有这种满嘴胡说的本事，那几个夫人和小姐的目光带着惊讶看着她们，她面红耳赤，当即就反驳道：“你怎么胡说！” 紫藤就指着她的胳膊：“我是不是胡说，大家都看在眼里。” 云静姝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果然搭在秦疏影胳膊上的金手镯上面，紫藤恰在此时又道：“云大小姐，你还要强抢不成？不就一只金手镯么，你是千金大小姐，竟然也要行那强抢之事？云家就是这样教养你的？” 云静姝这才回过神来，立刻放开了秦疏影的胳膊，刚要开口，秦疏影却将手镯收回袖子里，一手挡住了她的动作，叹了口气：“云大小姐，说起来，这四年中，你我从无往来，今天却骤然这样，实在叫我为你感到失望。罢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了，望你以后好自为之。我们走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林姿兰几人也跟随而去。 “你，你……我，我没有抢她的手镯！”云静姝对那几个夫人和小姐辩解道。 但她们并不熟悉，那些人看完了热闹，并没有心情听她的辩解，低声说话间就走了。 “我没有，我没有抢！” 云静姝气得大叫，可惜并没有人来听她说话。 她一想到富安公主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想到富安公主那渗人的眼神，就不由得心灰意懒，后背不由得阵阵寒意。 云静姝恨恨看着秦疏影离开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竟然害得自己连番受辱，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午宴时分，大家依旧照着昨日的座位就餐。 等待用餐的时候，秦月心情灿烂，话就多了起来，和昨天那种寡言罕语的情况完全不同。 开始上菜了，流水般的佳肴一盘接一盘上来，精美可口，菜式多样。虽然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但是秦露露总会借着各种借口说说话，董氏和林夫人并不拘着她。 “七妹妹，这一份鲜笋特别脆，你尝尝。” 秦露露指着一份素拌鲜笋。 秦疏影就含笑夹了一筷子，吃了下去，点头称赞：“鲜脆可口，果真不错。” 正吃得自在间，一个侍女端着汤来了，走到秦疏影身边的时候，她忽然一个趔趄，手中的汤盆一个不稳，竟然就朝着秦疏影飞了过去。 秦疏影一直关注着周围的情况，在看到那侍女过来的时候，她就有所准备，因此，当那一份汤朝着自己泼来，她眼疾手快，双脚抵着地面，迅速往后一推，椅子滑走，身体避了开去。 她还来不及说话，林四嚷了起来，因为秦疏影的那一避，将她暴露了出来，倒是有一小份的汤水泼到了她刚好去夹菜的胳膊上，片刻之间，皓腕就起了一大片泡泡，疼得她就哭了起来。 “疼，疼死了！” 若是那一大盆汤全部倒在秦疏影身上，如今的季节穿得这样单薄，只怕从秦疏影的胸部一直到腿上，就会全部起了泡泡，若是养护不好，皮肤必然会留下大片伤疤。 那侍女呆了一呆，立刻就跪了下来，“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秦疏影唇角勾了勾，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浑身瑟瑟发抖的侍女，当然是你的错了。 主子交代的事情，你办成这样，不是你的错，还会是谁的错？ 秦疏影站在一边，冷冷看着有品阶更高的侍女过来道歉，有人过来收拾东西，有人带林四去看大夫、上药。 等侍女们将桌子收拾干净了，秦疏影跟随董氏她们又坐了下去，若无其事，处之淡然。 紫媛将这些报告给永嘉公主的时候，永嘉公主唇角玩味地笑着，说了一句：“真是个聪明又机敏的人儿……” 紫媛看着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和康嫔之间有交易，康嫔要的很简单，就是给秦疏影教训，生死不论。可惜，殿下三次出手，居然一次都没有成功。 但是，殿下居然并不生气，相反，却对秦疏影生出浓浓的兴趣来。 “能通过本宫三次考验……” 永嘉公主徐徐说了一句，紫媛提起一颗心，这么说来，殿下会将秦疏影纳入手中了？她竖起了耳朵，等待永嘉公主后面的话。 永嘉公主唇瓣上始终飘着一抹笑，意味深长又灼灼生华。 她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琉璃杯，美目注视着琉璃杯的光泽变幻，神态慵懒又悠闲自得。 半晌，她轻启朱唇，吐出一句话来：“除了郡主，她是第二个让我这么感兴趣的人。” 紫媛看着永嘉公主那年过四十还美如玉的面庞，这样的结果在紫媛的意料之中。 “紫媛，本宫要秦七小姐常在身边，你看如何？” 紫媛立刻跪了下去，俯首说道：“殿下，紫媛自当竭尽所能。” “嗯，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今晚……”永嘉公主说着，白玉一样无暇的双手就伸了出去，轻轻抬起紫媛的下巴，巧笑嫣然，“我让人来伺候你！” 紫媛眼睛里就露出既羞怯又兴奋的神色来，“多谢殿下！” 永嘉公主“咯咯咯”娇笑数声，让紫媛叫了个嬷嬷进来，然后对那嬷嬷吩咐了几句，嬷嬷面色平静地退了出去，紫媛也随着那嬷嬷退出。 那嬷嬷领着紫媛出去，就给了她一个令牌，又漠然无情地说道：“姑娘，这次你要什么样的人？” 紫媛不假思索地提出了具体要求。 那嬷嬷神色不变，仿佛紫媛嘴里说出来的话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而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话。 紫媛说罢，那嬷嬷就面无表情地走了。 紫媛站在原地，雀跃了半晌。一想到晚上的事情，她就禁不住心神激荡。 公主好女子，她好男子。自己虽然在公主身边办事，却不是公主喜欢的类型，所以公主从来没打过自己的主意。 倒是会时常赏赐给她不同的男子。特别是将公主吩咐的事情办得好的时候，公主更是慷慨。当然，今天的事情并没有办好，但是公主心情好，也会给她赏赐。 只是，这两件事都没有什么外人知道。 但是，今天看秦疏影的神情，她好像知道什么。 这怎么可能？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公主现在肯定是要下手了，至于秦疏影知道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到了公主手中，一个孤女而已，还由得她反抗不成？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45章 莫名敌意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下午的射箭比赛，秦疏影仍旧没有参加。 林姿兰在中午出了事情后，就跟随母亲送林四回家了，再也没有来。 想来也是，林四这样子，林夫人必然要回去，否则还不落得个不关心庶女的名声，林姿兰也就必须要走了。 临走前，再三约秦疏影三人，日后有时间要多走动，秦疏影答应了。 她们一走，秦露露和秦月兴致不减，秦月还会射箭，又参加了射箭比赛，虽然没有取得前五名，但是也有不错的成绩，她十分开心。 射箭成绩一出来，董氏就带着三人回府了。 她不是个愚钝的，这几天，加上中午的事情，她算是看出端倪来了，所以不想在公主府久留，怕生事端。 次日，大家按照时间赶到公主府，这一次，按照规定，由女子和青年男子来共同决定比赛项目。 男子女子都到了花厅，大家商量着今天的项目。 女子这边四人为首商量着，乃是梁夫人的女儿梁琼，她昨天在桃花会上夺得魁首，又有书画会、马赛、射箭比赛的魁首。 男子那边，他们昨日并未竞赛，而是做了评判，所以就仍旧是评判的人为首，也是四人，其中就有刘俊卿。 梁琼今年十四岁，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纤长身材，十分漂亮。 她巧笑嫣然，和其余三名女子一起商量，很快就拿出了一个方案来，她越众而出，向台上行了一礼，说道：“公主殿下，臣女几人商量出了一个办法，今儿上午就投壶，这样一来，不分男女，大家都能参加。下午呢，就由各位儿郎决定。公主殿下，您看如何？” 永嘉公主懒懒道：“既然你们已经商定了，就依你们。” 紫媛就红光满面地对身后的侍女叮嘱了几句，立刻去着人布置了。 “是。” 梁琼退了下去，姿态窈窕，肤白貌美，引得很多男子都看她。 她不但貌美如花，姿态美好，而且家世显赫，难得的又是才华出众，还娇俏妩媚，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是很多男子的梦中人。 但是，考虑到罗氏和德妃关系非同一般，五皇子如今都没有皇子妃，想来梁琼十有**将来是要当五皇子妃的，因此，很多人只是念想，提亲的人却并不多。 永嘉公主又将视线投向刘俊卿那边，打趣道：“探花郎，你们可商量好了？” 刘俊卿拱手以礼，说道：“殿下，学生等人也商量好了，下午就射覆。” 虽然他即将入翰林院，但毕竟还没有去，不敢自称“臣”，就以学生笼统代之。射覆也是一项大众娱乐活动，男女皆可以参加。 永嘉公主“嗯”了一声，环顾四周，“上午投壶，下午射覆，诸位可还有什么意见？” 永嘉公主都允了，谁还会有意见？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公主府的人速度很快，已经取了投壶的器具在花厅外候着了，永嘉公主一声令下，她们就立刻鱼贯而入，在空地上布置起来。 投壶并不复杂，很快就布置好了场地，梁琼主持下，贵女们和儿郎们都分了组别。贵女们一共二十一组，每一组十人，分成七个场次进行竞赛。 每一场次的七组比赛，通过重重竞赛，最后三个场次的前三甲再进行最后的角逐。 秦疏影被分到了第一组，和梁琼在同一个组。 “哟，这不是秦七小姐吗？怎的不和穆天香在一起，到我们这里来作甚？” 忽然，一个带有挑衅的声音响起，讥讽之情一览无余。 秦疏影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姑娘，容貌俏丽，却扯着嘴唇说话，给人一种骄纵蛮横的感觉，生生破坏了她原本的俏丽。 这是罗阁老的嫡孙女，也是梁琼的表姐妹，叫做罗锦娘。 罗锦娘嘴里说的穆天香是穆家的嫡女，也是康嫔娘家侄女，年纪也是和自己一般大，此时在另外一个组。 德妃和康嫔互别苗头，罗锦娘和穆天香当然就玩不到一处的。 因此，看到秦疏影昨日被富安公主待见，至于背后的情况，她又并不清楚，罗锦娘此时就忍不住讥讽起来。 其实，从昨日开始，罗锦娘就没少给她眼色看，但秦疏影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此时，人家干脆到自己跟前说起话来了，秦疏影再也没法装看不见了。 “罗七小姐，这是梁二小姐刚才分的。” 秦疏影并不畏惧，说起来，自己也是莲嫔娘家妹妹，身份上并不比罗锦娘就差到哪里去了。 罗锦娘立刻就柳眉横竖：“你这是埋怨表姐了？” 她说的表姐自然就是梁琼，梁琼正在安排事情，看到这边起了争执，走过来，说道：“表妹，这是怎么了？” 罗锦娘就气扑扑说道：“表姐，她怎么能到我们这一组来？她可是和穆天香好着呢！” 秦疏影微微皱眉，自己和穆天香连句话都没说过，竟然就成好着了。 梁琼却不以为然，说道：“好了啦，都是一处玩儿，玩开心就成。”又看着秦疏影，面容柔和，笑容亲切，“秦七小姐，对不住了，我这表妹向来心直口快，七小姐别介意。” 她说得和气，秦疏影道：“不会。” 梁琼拉着罗锦娘的手，声音压低了，道：“走吧，帮我看看矢去。今儿的矢挺别致，长公主想得真是周到。” 罗锦娘恨恨瞪了秦疏影一眼，哼了一声，才跟梁琼走。 虽然只是一场小风波，但是也足够让人兴致尽失。 秦疏影站在人群中，神情清冷，听着大家兴致勃勃的议论，不时看看哨壶和矢。 不多时，一切就布置停当，大家选出了主人、司射，然后按照投壶之礼开始竞赛。 竞赛当中再无风波，秦疏影并无兴致，因此只是随意比试，很快就被淘汰了下去。梁琼作诗作得好，投壶却一般般，并没有进入前三甲，倒是罗锦娘得了第一，可以和另外几组的人竞技。 穆天香、秦露露表现也不错，进入了前三甲，可以和其他组的人竞赛。 于是就到了最后决赛的时候，随着一轮淘汰下来，罗锦娘、穆天香、秦露露都进入了前七，这样一来，今天得奖的人就出来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46章 刘家兄长 但是，还要竞赛最后的前三甲。 罗锦娘等七人站到了众人前面。 主人奉矢到宾前，三问三答之后，随着音乐响起，秦露露瞄准壶口，奋力一投，那七彩的矢就进入到了壶中。一连八次如此，秦露露的矢悉数进去了。 现场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不时有人看看秦露露，又看秦疏影。 秦疏影自然知道她们在议论自己，非但知道，而且还有一道目光，不时追随着自己。 那是刘俊卿的目光。 他也许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秦疏影却发现了。 但是，她并不去看他。 不多时，排名就出来，秦露露得了第一，罗锦娘第二，穆天香第三。 名次一出来，罗锦娘就剜了秦露露一眼，“你的父亲不过是个庶子，也敢这样猖狂！” 她的声音很大，现场离得近的人自然全都听到了，秦露露哪里是个肯忍让的。 她冷笑道：“罗七小姐技不如人，难道就只能拿别人的出身来说话吗？家父是庶子不错，家祖母都没有嫌弃家父，而是尽心栽培，不知道罗七小姐凭什么敢对朝廷命官如此侮辱？就凭罗阁老权大遮天吗？” 秦疏影不禁在肚子里笑了笑，五姐姐如今嘴巴子越发厉害了。 罗锦娘一听就急了，她虽然骄纵了一些，却并不是不知道深浅的人，知道皇权之下，最忌权柄遮天，被今上猜忌。 “你，你胡说什么！”罗锦娘急了，“我只是和你争吵，你扯上朝廷做什么？” “这我倒是不知道了，罗七小姐方才明明说家父只是个庶子也敢这样猖狂，家父莫不是朝廷命官不成？怎的就和朝廷扯不上了？” “你”罗锦娘又气又急，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穆天香抱着看戏的态度，笑嘻嘻看着这边，富安公主的事情她已经听母亲说了，自然知道这个罗锦娘误会了自家和秦七小姐的关系。 不过，她当然不会站出来说，只管让罗锦娘欺负秦疏影和她的姐妹去。 “秦五小姐，表妹只是和你玩笑，你再莫要生气了。”又是梁琼，笑盈盈越众而出，忙不迭歉意说道。 秦露露似笑非笑，道：“真是如此？” 梁琼道：“自然是的。你是第一名，该你的的，一样都不会少。” 秦露露还是似笑非笑，最终只是一笑，不再多说。 余人都称赞梁琼大方得体。 秦疏影站到了秦露露身后，趁着别人说话的时候，低声道：“罗锦娘和穆天香，你都要小心一些。” 秦露露看出来了，点了点头。 只因自己，罗锦娘便报复秦露露，秦疏影眼眸微冷。 名次出来了，彩头也由永嘉公主带头给了，两位公主一退下，姑娘们和少年们各做一处玩起来。 有的三三两两走去逛园子，有的选择留在花厅，或者吟诗作对，或者作画泼墨。 秦疏影不想再生事端，就和秦露露等人坐在了角落边，闲聊赏景，凉风习习，倒也十分得宜。 蓦然，她看到刘俊卿白衣翩然，含笑走了过来。 秦疏影眼眸就是一冷，真是坐着也不让人安生！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看着这个方向。 刘俊卿的探花郎身份已经够让人注意，而且他这几天表现得文采斐然，赢得了大家的公认和肯定，长得又是如此出众，本来就有很多人关注着他，此时他起身而去，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特别关注，连原本没关注他的人也在大家的窃窃私语中掉过了头来。 刘俊卿彬彬有礼，施了一礼，道：“秦家嫂嫂，各位妹妹！” 董氏虽然早就知道了他的美名，之前又在少年堆中打量过他，但是真人走到面前，还是禁不住惊叹，也不知道这七妹妹到底哪里修来的福气，能嫁得这样的郎君。 董氏起身回礼：“刘公子无须多礼。” 余人也起身回礼，“见过刘家兄长。” 刘俊卿含笑点头，又对董氏道：“嫂嫂回京，凯乐兄可一切都好？” 董氏答道：“一切安好，劳烦刘公子挂念。听闻刘大人和夫人都在湖州，多年未见，可是安好？” 刘俊卿答曰：“嫂嫂有礼了，家父家母大安。” 寒暄了几句，刘俊卿说：“嫂嫂，愚弟有几句话想和七妹妹单独说，不知是否方便？” 董氏下意识就看向秦疏影，但见秦疏影螓首微垂，自从刘俊卿刚才来就一直神情淡然，并无一丝害羞，既觉得惊讶，又摸不透秦疏影到底想什么。 她不敢做秦疏影的主，就说道：“这要看七妹妹的意思了。” 秦疏影抬眸，直视刘俊卿，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彬彬有礼，说道：“刘家兄长，嫂嫂、五姐姐和月姐儿都不是外人，就请你直说吧。” 这就是婉拒要和他单独说话，刘俊卿温和的笑容却丝毫也没有改变，想了想，说道：“也罢，愚兄的话并无不可对人言。七妹妹，愚兄不才，但也知道君子重信诺。若是她人的举止让你产生了误会，还请七妹妹相信，愚兄并非见风使舵之人。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还请七妹妹相信愚兄。” 秦疏影表情一动不动，淡淡道：“我知道了。” 刘俊卿的言外之意，董氏、秦露露和秦月全都听出来了，秦疏影不可能没听懂，但是她的反应实在令人意外。 秦露露有些着急，轻轻拉了拉秦疏影的手，对刘俊卿说：“刘家兄长，七妹妹的意思是，她听懂了。七妹妹平日里有些害羞，你别多想啊。” 刘俊卿一笑，温润清朗，“并不会。” 秦露露道：“这就好，这就好。刘家兄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关系，你说就是了，我们在这里听着，不妨碍你说话的。” 刘俊卿看向秦疏影，但见她神情淡然，又低下了头，不知道她究竟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别的少女面前泰然自若，到了她这里竟然要想清楚才敢说话，这是什么缘故？ 秦露露怕刘俊卿不说了，就暗示道：“那个咳咳，你什么时候到府里来玩呗？二哥很快就要回来了。” 秦凯愉游学两年，是时间快要回家了。 刘俊卿拱手道：“凯愉回来时，我定然登门拜访！” 第147章 消息走漏 又客套了几句，刘俊卿就走了。 秦露露碰了碰秦疏影的胳膊，“七妹妹，这么多人在这里，说两句话也是无碍的。七妹妹，这机会难得，你怎么不说话？随便说说也好呀！” 秦疏影道：“五姐姐，姑娘家矜持一点总不会错。” 秦露露深以为然，才放下心来：“这我就放心了。” 董氏却没秦露露那么乐观，她总觉得秦疏影对刘俊卿态度太过客套和疏离，仿佛那是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 秦疏影不再被秦露露关注，也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口热水。 她前世已经二十三岁，又在坊间混迹，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那些小倌名旦也见过，一个个貌如天仙，体态风流，谁又会比刘俊卿差了去？自己怎么可能被刘俊卿的皮相给迷惑了双眼？ 路长轩皮相就不错，待人也温和有礼，从来都笑吟吟，没见过他失态的样子。刘俊卿比路长轩还要俊几分，可他的为人简直就是路长轩的翻版。 对这样的人，秦疏影内心里其实有说不出的恶心，每次见到刘俊卿都觉得胸口翻涌，特别想吐。 那种打心底里的厌恶根本无法控制。 何况，刘俊卿明知道富安公主和刘夫人之间的交易，还能来说这番话，虚伪矫情，越发令人厌恶。 果然，随着刘俊卿往回走，很多少女的目光都投向秦疏影，窃窃私语。 将自己置于议论之中，刘俊卿能是什么好人？ 这门亲事，秦疏影根本不想要。她这辈子就没想过嫁人。 但是，这样便宜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他们既要名声又要好处，样样都要占全，真当自己是死人呢！ 秦疏影眼眸微微一眯。 果然，不多时，罗锦娘就走了过来，斜睨着她，嘲笑道：“从前天到今天，也有五个赛事了，秦七小姐一个名次都没拿到。无才无德还抛头露面，秦七小姐竟然也敢厚着脸皮，还好意思和刘探花郎继续做亲？” 秦疏影看着她，双眸平静如水，不怒不惊。 罗锦娘见她神情淡然，就是一怒，“我和你说话呢，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秦疏影这才嫣然一笑，素手端茶，浅笑道：“罗七小姐的规矩是什么？说来听听。” 罗锦娘哼了一声，道：“真是令人意外，莲嫔娘娘的娘家姑娘，竟然连规矩都不知道！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秦疏影敛了笑意，淡然道：“罗七小姐，先前瞧不起朝臣，现在又主动来挑衅我，这就是你们罗家的规矩吗？恕我孤陋寡闻，我还没听过大周有这样的规矩。” 罗锦娘讥笑一声，“少拿别的事情来挤兑我。琴棋书画，你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就这样的无才无德之女，整个京城怕也找不出几个人来了。我若是你，就自行退婚，省得让人到时候瞧不起。” 说罢，就挑衅地扬起头，睥睨着秦疏影。 秦疏影一点也不恼怒，倒是说：“就算我退婚，刘家的亲事也轮不到罗七小姐，你又何必操这么多心呢？” 说着，她的眼角有意无意向着穆天香那边瞟了瞟，又向着云静姝那边瞟了瞟，意味深长，表情怪异。 罗锦娘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穆天香和云静姝都望着刘俊卿的背影。尤其是云静姝，好久都没有回过头来。 等罗锦娘回过神来，秦疏影才道：“罗七小姐，看来，你如今心里也有数呢，那我就不多说了。” 说罢，偏过了头，和秦露露看吃起果子来。 罗锦娘又恼又恨，可却被穆天香和云静姝的态度惹得心烦意乱，顾不和秦疏影多说，顿了顿，就从秦疏影身边过去了。 她厌恶秦疏影，可是更加厌恶穆天香。她们向来就不太对付，此时看到穆天香居然也对刘俊卿有意，怒火一下子就燃烧起来。但是，穆天香也不是个好惹的，罗锦娘没有现在就过去找茬，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慢慢思量该如何对付穆天香。 正在思量间，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向她使了个眼色。 这是她的贴身丫鬟，见她这样子，是有事情了，罗锦娘就起身来，跟着那丫鬟到了花厅栏杆边。 丫鬟附耳说了几句话，罗锦娘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说的都是真的？” 丫鬟肯定地点头，又说道：“小姐，是真的。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不信，稍等一下，您就能看到了。” 不多时，果然来了一些丫鬟，在主母或者姑娘们的耳边说着什么，很快，整个花厅的气氛都诡异起来，大家的眼神齐齐聚焦穆天香那边。 带穆天香等一众女子出来的是穆天香的大嫂，她的年纪和董氏差不多，但是此时却不在此处，而是去游园了。 穆天香因为比赛的缘故留在了此处，得了名次和彩头后，也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和一众姐妹说着话。 她也是个有眼色的，很快就发现了大家的异常，却压抑住了心底的怪异没有做声。不多时，一个丫鬟匆匆而来，对她悄声说了几句，她脸色忽变，但也没有过多的举动，只是用帕子按了按唇角，又喝了几口茶，这才借口更衣，带着丫鬟离开了花厅。 她一走，花厅里的议论顿时就响亮了起来。 “穆老夫人竟然公然贩卖番香？她不知道朝廷禁令吗？” “这究竟是真是假？” “如今街的人都在传，也不知道真假。” “方才穆天香神色大变，估计十有**是真的。” “或许罢。” …… “贩卖番香，说重了可是死罪。穆大人难道就不懂得束缚？” “如今人家有康嫔，康嫔是有希望为妃的，穆家说不得眼界高了。” “康嫔为妃？四妃缺一那莲嫔呢？” “嘘你小声点！这样的事情，你我哪里说得，只是大家都在传。” …… 最惊讶的莫过于董氏，最惊喜的也莫过于董氏。 若是真有此事，康嫔无法升到妃位，莲嫔就能升去。 莲嫔若是为妃，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秦府，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第148章 和亲公主 秦疏影冷眼看着董氏那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神色，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手中的果子。 利益啊，人之所趋 秦露露问：“七妹妹，射覆你到时候参加不？” “不参加了。” 秦露露很是惋惜，但她知道秦疏影性情坚毅，打定的主意不会轻易改变的，也就惋惜了一下，不再多说。 不多会，就看到紫媛匆匆而来。 她到了秦疏影跟前，行了一礼，说道：“秦七小姐，永嘉公主殿下在前方蔷薇一揽召见七小姐，请你跟随奴婢前往。” 她的声音大，周边很多人都听到了。 秦疏影看了她一眼，说道：“敢问可有何事情？” 紫媛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秦疏影道：“立时就到午餐时间，此时前去，不知道是否会扰了殿下用餐？会不会很失礼？” 紫媛道：“不会。” 秦疏影盈盈一笑，这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让自己逃脱了，无论如何也要自己去给个说法了。如今她也有几分好奇了，永嘉公主本是今上唯一的妹妹，比起皇后的尊贵来，也不差哪里去。怎么就甘心给康嫔当跑腿的呢？ 蔷薇一揽，秦疏影是知道的。 处于蔷薇园中间的一处山坡上，有三层楼，视野开阔。 永嘉公主要她去那里，意思很明了，就是告诉她，不用提防永嘉公主会对她做什么。 考虑倒是很周到。 自己已经再三推辞了尊贵的公主殿下，如果再不前去，也实在很难说过去了。尤其是，现在这个紫媛站在众目睽睽之下邀请她，根本就没有给她拒绝的可能。 秦疏影起身来，跟随紫媛而去。 罗锦娘、云静姝等人全都变了颜色，唯有梁琼，依然淡笑如初。 来到蔷薇一揽的最高层，永嘉公主独自坐其中，旁边站了两个伺候的侍女。 秦疏影见了礼，永嘉公主躺在椅子里的身子才动了动，懒懒道：“秦七小姐，本宫的红糖水喝得可还合口？” 如果是别人，只当永嘉公主随意近人，但秦疏影却从她那慵懒的神态中看出几分不同来，因为她如今并不真的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而是成过亲的人了。 永嘉公主这是纵欲过度了 “回殿下的话，甚是合口。” “那就好。”说着，她转过头来，随意指了指旁边的绣墩，“坐吧。” 秦疏影行了一礼，坐在了她指定的地方。 此处居于高处，可以看到大半个公主府的景色，微风拂面，花香沁人，十分惬意。但是，如今的月份，树木葱茏，四周又有草席遮阳，别人要看到她们却是不可能。 “说吧，为什么要叫人散播穆老夫人的事情？” 永嘉公主神态慵懒地看着远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手里的东西，神情颇为随意。 秦疏影道：“殿下，这件事情早就有很多人知道了，臣女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你倒是爽快，就这么承认是自己做的了。那么，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臣女只是图个痛快。殿下，人活一世，命不由己，尤其是女子，处处受到钳制，半点由不得自己。与刘家的婚事，这是家父定下的，富安公主既然看上了刘俊卿，只管光明正大提出来退婚便是。她不敢这样做，却要为难臣女，试图毁了臣女的名声，达到退婚的目的。臣女不才，但也不想被人操纵于鼓掌之中。退一步是死，进一步也是死，何不死得痛快一些？何不让她们也尝一尝名誉尽毁的滋味？” 永嘉公主这才收回视线，凝视着她，笑了笑，“你倒是个通透的。” “不敢当殿下的夸赞。” “你可有什么不敢的？不但敢让穆家出丑，还敢让本宫在别人面前无话可说。本宫设计你三次，你三次都躲了过去。本宫活了四十岁，才见到第二个像你这样有趣的人。既然你知道了那件事，留在本宫身边可好？” 秦疏影道：“殿下，既然能有个季夫人，如何不能有个秦疏影呢？” 永嘉公主鼻子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道：“你方才还说，人生就要图个痛快。你想这样，本宫何尝不想？依本宫看，刘俊卿并非良婿，你也并没有那么稀罕他。这天底下的男子么，一个好的也没有。既然如此，何不到本宫身边？至少，本宫能护得你周全。” “承蒙殿下不弃，疏影却不敢答应殿下。” “这是为何？” “殿下，您以为永兴公主如今过得可好？” 永嘉公主坐直了身体，此时的眼神郑重其事，再也不是之前的慵懒和浑不在意。 “为什么这样说？” 秦疏影道：“永兴公主未嫁之前，一向和殿下您交好。臣女只是好奇，如今您可和永兴公主还有书信往来？” 永嘉公主的脸色变了变，良久却不发一言。 永兴公主并不是真正的公主，说是郡主更加合适，是梁王的嫡女，如今也有二十七岁了。梁王是个闲散王爷，是今上同父异母的弟弟。永兴还是郡主的时候，经常出入长公主府，京城人都知道她和永嘉关系好。 六年前，今上亲征西北，最终虽然在边疆结下盟约，互不侵犯，并且开通互市，互通有无。但是，那一场战争毕竟耗费了整个大周的财力和军力，大周当时也靠着西北几个部落的支持才打赢了这场战争。 为了安抚部落之首，今上送去了一个公主给部落首领为妻。 这个公主就是永兴郡主，当时是以公主之名出嫁的。 说是要送公主过去，今上的女儿虽然有五六个，但当时正值婚嫁之龄的却没有，所以只得在宗亲里选。 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一家宗亲是愿意的，远远避开还来不及。因此，有时候也有可能在高官女儿里面选。 一时之间，满京城的适嫁闺秀竟然一夜之间都订了亲。 谁也不知道，就在满城惊慌的时候，当时二十二岁的永兴却站了出来，主动请缨要远嫁。 永兴本来就是京城后宅夫人们议论的焦点，一个二十二岁的宗亲之女，样貌才华无一不出色，竟然到了二十二岁也不定亲，当真是惊掉了满京城贵妇人的眼珠子。 第149章 公主往事 听秦疏影提起永兴公主，永嘉公主沉默了许久。她的神色平和，眼神却茫然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蔷薇一揽静悄悄的，秦疏影浑不在意地喝着茶。 风吹过来，树叶子沙沙作响。 蔷薇园里的行人说话声音偶尔传来，远处行人三三两两，说话声，欢笑声，不时传过来。 紫媛让人在路口守着，所以人们知道公主在蔷薇一揽休息，并无人上来打扰。 许久，秦疏影淡淡道：“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能得一知己，更是难得。殿下，女子何苦为难女子，您说是吗？” 许久许久，永嘉公主略带沙哑的声音才轻轻“嗯”了一声，“红颜易老，知己难得。弹指瞬间，刹那芳华。”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她本来就长得极美，保养又好，这样一笑，当真璀璨之极，令满园的蔷薇花也失色不少。 然后，她看了看旁边伺候的几个侍女，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侍女恭恭敬敬应了，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罢了，罢了。”永嘉公主摇头说了几句，这才转过头来看她，“我误了永兴，也不想再误了你。只是，你要知道，这世间的男子不可靠。若是你将来哪一天想通了，公主府还是会为你敞开。” “臣女谢过殿下！有句话，臣女也不知道当不当说。” “说吧，说错了，本宫恕你无罪。” “殿下，永兴公主或许并不是您误了，而是这个世道。臣女听说，永兴公主容貌出众，才华惊人，性情热烈，为人善良。她善于骑马射箭，又善于吟诗作画，女工针线，厨房算数，更是无一不精。这样的女子，若是生为男子，必定令人折腰，必定是我大周才俊。只可惜，永兴公主生为女子，放眼大周，又有什么样的男子配得上她呢？十五岁便得定亲，永兴公主就找不到一个胸襟宽阔的男子，找不到一个肯为这样的女子不再纳妾的男子。永兴公主不愿意屈就，不愿意从此处在后宅的你争我斗中，这才蹉跎到二十芳龄。若是男子，她文武双全，必定能得众多女子青睐。可是，身为女子，二十芳龄未嫁之身，便是罪，便是孽。” 秦疏影说着，不由得嘲讽一笑，如今自己只有十四岁，再过几年，若是她也不嫁人，岂不也是如同永兴公主当年那般，受尽嘲讽与讥笑？ 永嘉公主眯起了双眼，脑海闪过那个娇俏聪慧少女的身影。秦疏影这番话说得实在不错，永兴，是她见过所有人中最不同的女子。 她十分聪慧，性情热烈，但是，诚如秦疏影所言，这个世界的男子，一个个猥琐恶心，没有任何人配得上她的永兴。 “可是，永兴公主却并不同于旁人，为了大周社稷，她远嫁他乡。殿下，若是这世道对女子能宽容几分，永兴公主是不是就不用远嫁他乡了？也许，她就算不嫁人，也能过得安稳舒适，就像殿下您一样。” 永嘉公主看着她，“你不想嫁给刘俊卿？” 秦疏影一笑：“殿下，这世道不会容许臣女这样想，也不会容许臣女这样做。” 永嘉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对。如果这个世道能够宽容几分，永兴又何至于活得那样累？这个世界的男子，没有人配得上她，没有人。” 她的眼角忽然湿润了，过了好一阵，她看着远方，幽幽道：“永兴说，我并不是天生的若非当初皇兄糊涂，我又何至于我恨过，哭过，痛过。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还要活着，还要吃着五谷活着。” 永嘉公主没注意到，她的用词都变了，从“本宫”变成了“我”。 “那几年，我活得浑浑噩噩，行尸走肉。直到有一天，我在簪花宴上见到了永兴。那时候，她才十三岁。她那么好，那么引人注目，我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然后，我就经常叫她来府里。她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善良，知道我一直心情不好，想方设法引开我的注意力，教会我很多好玩的事儿，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但是，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对她的感情变了，不再是姑姑对待侄女的关心爱护，而是” 永嘉公主那时候二十六岁，永兴公主十三岁。 “永兴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毫无察觉？谁知道，她竟然并不害怕，而是坦白告诉我，她并不爱女子。但是，如果我再也不爱男子，也可以爱女子。我何尝听过这样石破天惊的话？但是，永兴是那么认真，她不是在开玩笑，她不是在嘲笑我。就这样，媚娘来到了我身边。她对我照顾无微不至，她是真心爱我。虽然有了媚娘，但我对永兴的心思还是那么让我羞愧。” 秦疏影安静地听着，这个永兴公主，真的不同普通人。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她是如何知道这么多，并且应付自如的？ 难不成，她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 “但是，我克制住了自己的情感，虽然和永兴来往频繁，却没有逾越礼节。我欣赏永兴，我不忍心摧残她。可是，她到了二十岁还没定亲，我真的急了，我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我问过她，为什么不定亲？是不是是不是也爱女子？永兴说，不是。她只是，没有等到自己的真命天子，她不甘心随随便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不想从今以后困在内宅，困在妻妾之争中。直到那天，她来告诉我，她要远嫁我问她，她对罗尔斯了解多少？” 罗尔斯，就是永兴后来嫁的那个部落首领的名字，当年，他二十五岁。 “永兴告诉我，她只从人们的描述中知道，罗尔斯是个十分有血性和远见的男子。可我却知道，罗尔斯并不同于我们大周人，他身材异常高大，眼睛是蓝色的，皮肤苍白，头发微卷。听说，他的祖上是很远一个地方的军团俘虏。这样的男子，放在大周，是没人敢嫁的，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才是，永兴却想嫁给他，她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第150章 真相如斯 秦疏影想起秦永洲留下的书籍中，有描写到这种人种，他们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有国家和文明。 “但是，她那么开心，我怎么能阻止她？所以，我忍痛看着她出嫁。从此之后，我再也见不到我的永兴了。自那之后，我就彻底放弃了自己，你能看出来荣夫人和我的关系，不错我甚至威胁过季夫人，她却拒绝了我。至于永安巷，大槐树媚娘住在那里，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进到府里来，而是在那里一住就是十几年。” 秦疏影没想到永嘉公主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自己，也许是她憋得太久太厉害了。 以前，有永兴听她说话，这五年，永兴走了，没有人听她说话，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痛苦，她实在太需要倾诉了。 既然如此，永嘉也没有强迫永兴，这样看来，永嘉公主自然有她的骄傲和坚持。 秦疏影轻轻点头，永兴公主的确是女儿中的异类，可是，她真的很勇敢、很聪明！ “康嫔就是知道了殿下的事情，所以才胁迫殿下加害于臣女？” 永嘉公主摇摇头：“她就算知道，本宫也不会受她的胁迫。本宫只是顺水一推罢了。本宫，太寂寞，太无聊了” 所以，她每次都慵懒无力，这就是她放纵自己的表现。 秦疏影道：“殿下，臣女听说永兴公主嫁给罗尔斯之后，生了三个孩子，二男一女，想来如今过得很是幸福。” 永嘉公主轻轻嗯了一声，“是啊，只要她幸福。” “但是，殿下也有媚娘。” 永嘉公主又轻轻嗯了一声，“终究是我对不住媚娘。” 媚娘住在永安巷，永嘉住在府里，虽然经常会去永安巷，或者媚娘借故来府里，但是，永嘉公主身边毕竟还有别的人。 譬如现在，她神态慵懒，就是昨夜纵欲，那个人，可未必就是媚娘。 虽然公主府护卫严密，但也不是密不透风的，秦疏影几天前就让人看着这里了，因此也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永兴时常给我来信，说一些有趣的事儿。听她说起西北的风情，甚至说起很远的一个叫做什么里斯的国度我倒是很是向往，恨不能插翅而去。但是，皇兄怎会许我？” 她苦笑一下，身为公主，看起来尊贵无比，其实却处处受掣肘。 里斯？ “殿下，臣女倒是有些有趣的书籍，臣女想借给殿下一阅，不知殿下是否喜欢。” 永嘉公主看样子并不是太感兴趣，“改日你带来，本宫看看再说。” 永兴一走，诚如她自己所言，她整个人都堕落下去了，什么都引不起她的兴趣。 “是。” “富安的事情，本宫并没有多少兴趣去管，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这一个个都打的一手好算盘，想利用本宫为他们做这做那，也不看看，本宫如今能用上他们什么？” 这样说来，好几次召见自己，纯粹是因为自己引起了她的注意，让无聊中的永嘉公主觉得有意思罢了。 “不过，本宫要提醒你，富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自己掂量着看。如今宫中妃嫔不得出宫，也不敢随意召见命妇和贵族少女，也亏得七皇子不在京城，否则你哪里还能好好站在这里？若是哪天真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了，本宫许你一次寻本宫相助的机会。” 秦疏影起身谢过：“多谢殿下！” 她这算是入了永嘉的眼缘了？ 目无规矩，牙尖嘴利 这是京城贵妇人们对她的评价，永嘉公主竟然就看上自己了？ 五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此时都在外地，领了差事。所以，永嘉公主才有此一说。 事实也正是如此，康嫔虽然身份高贵，却没有随意召见臣女的权利，估计这么一条宫规将她憋出病来了！ 若是康嫔可以召见秦疏影，秦疏影不得不进宫，还不任由康嫔磋磨？ 都当宫中贵人高贵，其实那只不过是华贵的笼子里养着的金丝雀罢了。皇后这辈子进了皇宫，也只不过能出宫几次。 妃嫔出宫？这是绝无可能的。除非某日皇帝心血来潮，赏赐某妃嫔省亲，才能回家走一遭，但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遭。 至于家人进宫，也不是由得妃嫔随心所欲召见的。 作为莲嫔的生母，徐氏一年也只不过能进宫三五次而已。德妃比莲嫔得宠一些，或许德妃娘家人进宫比徐氏能多那么一两次。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若是太后、皇后，自然会不同，可以随意召人进宫，陪着说话，或者陪着玩儿。 说了这么些话，也到了午餐时间，永嘉公主道：“好了，今日就说这么多。既然你有心，本宫就领了你的心意。紫媛！” 紫媛很快就走了上来，躬身道：“殿下！” “送秦七小姐回去罢。” 紫媛有些吃惊，但她并未表露太多情绪，而是恭恭敬敬说道：“是，殿下！” 秦疏影行了礼，跟着紫媛走了。 永嘉公主看着她的背影，愣怔了好一会，才轻轻低喃了一句：“世道不易，女子难行。” 紫媛将秦疏影送回去的时候，正值开宴。 看到紫媛那恭敬热情的神情，满花厅的人都窃窃私语不已。虽然她们已经接连几天看到秦疏影受到公主的青睐，但是还是难免议论纷纷。 董氏送走了紫媛，笑盈盈对秦疏影道：“七妹妹，快坐下，刚上来的菜，我们还没开始吃呢。” 秦疏影淡淡一笑，坐了下来，“多谢大嫂。” 秦露露见她神色淡然，小声问：“七妹妹，公主殿下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秦露露就露出一个笑容来，吁了一口气：“这就好。这些贵人们啊，真难揣测心思。也亏得七妹妹你聪明，若是换做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董氏虽然在吃东西，但是耳朵却竖了起来，这个七妹妹，当真出乎自己的意料，竟然能三番五次和公主周旋。 董氏可不会那么天真，当真以为公主闲着没事儿召见秦疏影是因为喜欢她。 这些贵人们的心思，诚如秦露露所言，十分难猜，稍有不慎，就有杀身之祸啊。不过，秦疏影能攀上永嘉公主，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只听见秦疏影说道：“只要诚心以对，不失本心，也并没有五姐姐想的那么难。” 说得容易，这做起来有多难？ 第151章 秦大姑娘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午饭用过，稍作歇息，就是下午的射覆。 秦疏影一直冷眼旁观，刘俊卿也参与了竞赛，但她坐得远远的，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隔绝了开去。 一直到打道回府，也没有再生出波折。 她倒是看到穆天香、罗锦娘和云静姝多次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她，但她浑不在意。 尤其是云静姝，好几次过来要和她说话，秦疏影却只笑不语，无论云静姝说什么，她只是礼貌周到地回话。 云静姝邀请她去云府，秦疏影说道：“我要在祖母身边尽尽孝心，请恕不能前来。” 云静姝就说要到秦府登门拜访，秦疏影拒绝了：“我回去要侍奉祖母，请恕不能陪伴云大小姐，失了礼数就都是我们秦家的错。” 秦疏影油盐不进，云静姝急得嘴巴上都起了泡泡。 富安公主从前天下午开始，虽然性命无碍，但是脸上的容貌是毁了。可偏生还不敢说，更不敢公然拿秦疏影问罪，非但不敢说，还得想方设法捂着。 在今上选妃的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闹出什么事情来。今上并不是容易糊弄的人，若是事情被捅到他跟前，莲嫔势必要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一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到时候，康嫔注定没有希望成为四妃之一。 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莲嫔！ 可是，吃了这么大的亏，康嫔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云静姝就成了一把枪，康嫔指向哪里，她就必须得打向哪里。 事情是在永嘉公主府出的，康嫔自然也让人传话给了永嘉公主，要她一个交代。但永嘉公主岂是那么好说话的？ 永嘉公主虽然也为难过秦疏影，最终却经过几番争执和谈话，两人竟然惺惺相惜起来，这绝对是康嫔料不到的。 回到府中，早有婆子在二门上张望，秦疏影认得那是董氏的人，看那神色，八成有急事。 和董氏等人分别了，回到宜兰园，净身之后，红绢伺候着秦疏影梳洗，福妈妈上来说：“小姐，有人将八小姐要去家庙的事情抖给了李姨娘，李姨娘哪里肯？大老爷下衙的时候，就拦住了大老爷，哭成了泪人儿，说是八小姐要去家庙，六小姐为何不去？后来，大老爷去了李姨娘屋里，李姨娘屋里人都被赶出去了，说了什么没人听见。” 所以，董氏这个当家人一回来，就有事情要做了。 自己都堪堪知道秦芳芳将会被关在家庙，这究竟是什么人告诉李姨娘的？再说了，秦府可没什么家庙。 秦疏影还在沉吟间，福妈妈慨叹了一句：“手中有钱好办事，如今府里的风吹草动都掌握在我们手中，从前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晓。” 众人都笑起来，秦疏影也笑了，问：“妈妈以为，是什么人将这件事告诉李姨娘的？” “奴婢估摸着是苗姨娘或者二姑娘。二姑娘一回来就被禁足了，长公主府上的热闹她全然摸不着，非但如此，大姑娘还得了贵人的彩头。苗姨娘从前在大爷身边是个得宠的，从前的彩头都是她得了，如今这情形何啻天上地下，也难怪她受不住了。只是，她是如何知晓大老爷要将八小姐关到家庙的？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是如何晓得的？荣福苑住得有些乱，人来人往比较多，二姑娘是禁足了，但苗姨娘这些天见过的丫鬟婆子很多，所以，奴婢也无从知晓，究竟是谁知晓她的。” 紫藤忽然道：“这样的事情，不该是一般的丫鬟婆子能知道的。” 秦疏影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福妈妈，福妈妈愣了一会，双手一握，道：“那就只能是大奶奶身边的陈妈妈。” “大姑娘，也有可能会知道。”紫藤凉凉说了一句。 福妈妈望着紫藤，紫藤平静地看着她。 红绢和绿叶在一边听着，有些不太明白，但又好像有些明白，却是谁也没有发问。 秦疏影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梳子，良久才说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八妹妹为什么会嫁到孙家去？是因为害我不成。为什么要害我？是因为觊觎刘俊卿。一个庶女，为什么有胆子去觊觎刘俊卿？必定是大夫人许了什么好处。而且，那时候她跟在六姐姐身边，六姐姐说东，她不往西。那么多年，李姨娘母女跟在大夫人身边，充当打手，只不过想给八妹妹将来有一门好亲事。但是，结果呢？大夫人的承诺没有兑现，而八妹妹如今却要青灯伴随一生。往日里不觉得，如今却回过味来了，既然八妹妹要这样，六姐姐为何可以逍遥法外？就是到了家庙，也要六姐姐陪葬才行。当然，李姨娘未必知道东隐寺的事情，府里也只是说六姐姐言行不当才禁足的，因此，李姨娘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当初六姐姐在楚国公府怂恿、设计我的事情了。只是，这件事不足以让大伯父将六姐姐关到家庙里，却极有可能催促大嫂尽快给六姐姐定下一门亲事，只不过，这门亲事也未必好。” 仓促之间定亲，当然不会好了。 福妈妈看着红绢若有所思的表情，以及她有一下没一下梳着秦疏影的秀发，也陷入了沉思。 小姐对路长轩所作所为，她是最清楚的。如今，路长轩一步步走向小姐设置的圈套，将来只怕十有**会按照小姐设计的那样去发展。 小姐她眼光独到，心思缜密，出手狠厉，可以说得上狠辣无情，但是，福妈妈却情愿看到这样的小姐。这样的小姐，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相对做一个软弱的善良人最终香消玉殒，福妈妈宁肯她狠辣无情，能够保全自己。 从前，她就见到过一个善良的女子，最终被啃得渣滓不剩。 但是，小姐如今能够学会借力打力，这就更好了。袖手旁观，总比亲自出手更加令人愉悦。但是，这个人是大姑娘，让福妈妈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 大姑娘么，如今看来虽然不简单，但也不觉得她就厉害到了这等程度。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52章 伯父之意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愣怔间，福妈妈听见紫藤语气淡淡说：“这样一来，大奶奶才好做，才能在婚事上不得罪大夫人和六小姐。” 福妈妈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可不就是这样！ 如今六小姐虽然被禁足，但是她禁足的缘由却没有对外说明。这样一来，到时候给她找个生病的理由也是成的，所以，对她的亲事影响虽然大，但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并非难事。 六小姐毕竟是莲嫔的亲妹妹，嫡女，身份上比秦月还要高一等。因此，若是徐氏没有被关起来的话，她的亲事必定要寻个好的。 如今，就算徐氏被关起来了，作为大嫂，董氏也必定要尽心尽力去找亲事。这门亲事，注定会很难找。 找好一点的人家吧，对方肯定消息灵通，一般而言不会要秦芸芸。找一般的人家么，徐氏和秦芸芸绝对不会满意，到时候肯定会给董氏难听的话听，说她不尽心尽力，说她落井下石，什么样的话都可以说。 董氏在这件事情上，本来就很难讨好的，很难做。 如果有了李姨娘这么一闹，董氏就好做多了。 原来秦芸芸还有这样的劣迹，董氏不得不尽快将她的婚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就算将来徐氏和秦芸芸有话要说，秦永涛这边也会试压，董氏也有理由为自己开脱。 福妈妈喃喃道：“没看出来，大姑娘也是个聪明的。” 红绢道：“大姑娘倒是比大奶奶还多一份思量。” 绿叶道：“这么说起来，这件事说不定也有可能是大奶奶自己设法透露给苗姨娘的。” 秦疏影淡淡一笑，她们的揣测都有道理。 秦月当然聪明，若是不聪明，能帮衬着母亲在南方站稳脚跟？能设计让处处压自己一头的秦薇吃了那样一个大亏不得不跟随嫡母回到京城？能让得宠十多年的苗姨娘不得不低头？ 相处这三天，秦月给自己的印象还不错。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到底将来会不会将矛头对准自己，那就无法确定了。 次日。 小姐姑娘们开始一起上课，秦月的表现一如在长公主府上那般，十分有分寸。 秦疏影和她相处觉得轻松，秦月实在太聪明了。 秦芳芳知道自己要被送入家庙，又是上吊，又是绝食，很闹了一阵。 李姨娘到底伺候了秦永涛十几年，又会做低伏小，这些年虽然算不上十分得宠，但是也说得上话，如今又没有徐氏压在头上，于是就显了出来。 先是让秦永涛改变了送秦芳芳入家庙的主意，随后又加快了打击孙家的步伐，孙家被他逮着了好几个名头，今上大怒，手一挥将伯府的名头给撸了。 没有了伯府名头，伯府府邸被收回。府里又没有出息，孙家连个像样的宅子都买不起，最终只得在崇德坊买了个四进的院子住下。 一家人主子就有四五十，加上下人，哪里住得下？ 就甭提那个热闹劲儿了。 孙庆平的姐姐，也就是楚国公府的庶出媳妇，毕竟是楚国公府的人，不时帮衬一把娘家，就靠着她这点援手，孙家才得以一日三餐。 至于秦芳芳，已经被孙家扔出来，秦永涛寻了典律，让秦芳芳彻底脱离了孙家，婚嫁再不相干。 董氏开始频繁地出入秦府，为秦芸芸寻摸亲事，顺带的，还有秦芳芳。 既然秦芳芳不用去家庙了，秦永涛也答应了让她再嫁。秦芳芳能够再嫁，对秦永涛来说，自然是好事。一个女儿的再嫁，就意味着一个助力。 想来，李姨娘也是凭此才说服了秦永涛的。 按说，这件事有老祖宗在，秦永涛不该这么积极才是。但是，老夫人多日礼佛，不让人打扰，秦永涛的意思传到她那里，老夫人答应了。 秦永涛一走，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对顾妈妈说道：“虽然是八丫头作孽才将自己折进去，到底也才十四岁的年纪啊，我不忍心看她青灯古佛，孤寂一生。希望她从今以后懂得惜福，懂得收敛，珍惜这个重生的机会。” 顾妈妈深以为然，说道：“老夫人，就是你这样宽厚的祖母才会这样想。能生在秦家，小姐们都是好福气。” 若是秦疏影在此，必定会认可顾妈妈的话。 秦瑶瑶是庶女，老夫人一直关心她，栽培她；秦芳芳是庶女，若是别的家庭，只怕早就被关到佛堂里了，老夫人却怜惜她到底年轻，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秦芸芸那样对待自己的姐妹，老夫人也是将她禁足，其实这也是在给她改过的机会。 但是，秦芳芳会不会这样想呢？ 秦芸芸会不会这样想呢？ 这一日，秦疏影上午休息间在院子里散步，却愕然发现秦永涛在一棵槐树下，看样子竟然像是在等自己。 秦疏影上去行了礼，“见过大伯父。” 秦永涛不动声色将她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些时间，老夫人没让你们请安，我也见不到你。今天是有一件事问你，穆家的事情，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秦疏影恭恭敬敬说道：“大伯父，穆家的事情，侄女虽然知道，但却不是侄女散播的。这件事，很多贵妇人都知道，想来是与穆家不对付的人散播的。侄女身为秦家女儿，自然事事要以秦府的名声和安危为先。若是侄女做了这件事，难免着了痕迹。” “是吗？” 秦永涛目光炯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侄女。 秦疏影的话听起来有那么几分道理。 秦疏影在永嘉公主府对富安公主说的那番话，在场的人那么多，除了永嘉公主等主子，还有几个伺候的人也听到了，她们会否保密可不一定。 再说了，富平公主和富安公主分属两个派别，这样好的机会送到德妃手中，德妃没理由不利用。但是，德妃可不是个只有美丽和背后势力的简单女人，她若是要利用，绝对不会采取大肆宣扬的手段。 静观其变，这对德妃来说才是最好的手段。 次日，满京城都知晓了穆家的事情，这其中，必定有人在推动事态发展。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53章 大局何干 昨晚，皇帝召穆大人进宫觐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穆大人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依照秦永涛的揣测，今并不会急于治罪穆家。 很简单，平衡之术。 太子已经三十几岁，性格也比较平和，政绩并不突出。 相反，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却个个能干，个个出色。他们身后站着的势力也个个不俗，莲嫔相对弱一点，德妃拔尖一点，康嫔居中。 最好的办法是，让这三家保持目前的状态，或者扔出一个四妃之一的名头，让莲嫔、康嫔去争夺，互相削弱势力。 在这一番争斗中，德妃选择作壁观是最明智的。 但是，若是康嫔和莲嫔万一有谁胜出得了四妃之一，这对德妃来说就有些危险了。所以，德妃也有可能想方设法堵死康嫔、莲嫔升妃之路。 今要保太子，就必定要继续设法让这三家继续争斗。 这样一来，今怎么处置穆家，就值得寻味了。今的处置手段，也就表明了他的态度。现在，朝中大臣谁也不知道今的态度是什么。 只要他有个态度，秦永涛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最有利。 所以说，穆家这件事，对秦家终究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提起这件事的人，却是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秦疏影眼睛清澈无邪，望着秦永涛：“大伯父，当时，富安公主那样羞辱侄女，羞辱父亲母亲，也就是没把莲嫔娘娘放在眼里，没将秦府放在眼里。侄女一个人受羞辱不要紧，但是侄女当时代表的就是秦府，代表的是莲嫔娘娘，侄女不能示弱，不能受了莫须有的名头，否则以后就再也洗不掉了。这样的话，莲嫔娘娘会受到牵累，六皇子殿下也会受到牵累。所以，侄女误打误撞，吓唬吓唬富安公主，只要侄女咬死了这件事，她也不可能和侄女当场对质。没想到，侄女听来的消息居然是真的，富安公主顿时就不敢再找侄女的麻烦了。大伯父，侄女不后悔这样做，她想羞辱我们秦家，羞辱六皇子殿下，她休想！” 秦疏影说得义愤填膺，将家族荣誉放在第一位，事事为莲嫔和六皇子着想。 秦永涛脑海中的那种怪异的感觉这才排遣了不少，这才是一个十四岁的聪慧的少女该有的态度和考虑。 她只是个孤女，不靠着莲嫔、六皇子和秦家，她能靠谁？ 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如何懂得朝中这样的大事？ 自己终究是想多了。 大约是这几个月来，秦疏影的举动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尤其是宫中的事情，莲嫔后来派了喜公公来，将宫中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秦永涛，包括秦疏影后来对莲嫔说的那番话。 当时，秦永涛根本不相信喜公公的意思：秦疏影故意设计让莲嫔栽了跟斗。 他知道妻女都看了秦疏影手中的银钱，喜公公那样说，只是为了让自己厌恶了秦疏影，好想办法将秦疏影手里的银钱据为己有。 但是，出了老夫人寿宴的那件事，秦永涛再也没法下手，老夫人的眼睛雪亮着呢。无论如何，秦疏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秦永涛也不可能要了她的性命，这是他嫡亲弟弟的唯一骨血。 再说了，宫中是莲嫔的地盘，秦疏影怎么可能设计莲嫔？ 秦疏影还没出嫁，刘家的亲事又那样好，后来六皇子又转程转述了意思，要拉拢秦疏影，所以，秦永涛虽然惊讶秦疏影的举动，却没有对秦疏影采取什么动作。 东隐寺的事情，秦永涛虽然怀疑这个侄女，可是，路线、地点都是秦芸芸安排的，这个侄女能做什么呢？只能说她运气太好了，那样被人设计居然也没有折进去。 秦永涛有些迷信起来，这个侄女动不得，谁动她谁就会遭殃。 这几日，他得知秦疏影居然得了永嘉公主的青眼，这可了不得了。 永嘉公主是今唯一的同母血亲，在今面前很说得话，是多少人巴结不的人物。即便将来今驾崩，永嘉公主的荣耀也不会减少多少。 秦疏影靠她，这是再好没有的了。 若是能转而让莲嫔也和永嘉公主扯关系，那么…… 秦永涛嘴角一翘，就问出来：“永嘉公主待你可好？” “殿下她待侄女，与其他贵女并无分别。” 秦永涛却不甚在意地一笑，这侄女，聪慧又谨慎，这才好，到了刘家才出得力气。 “好了，你若是要去公主府，就给你大嫂说，我已经嘱咐过她了。” 这是暗示给她出行最高规格和标准了。 秦疏影恭恭敬敬说道：“是，多谢大伯父。” “嗯。” 说罢，秦永涛负手而去。 秦疏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十分复杂。 经过这么些时间的寻查，她不断分析秦永涛这个人，他虽然贪婪狡诈、严厉冷，但是却也不是个主动伸手害人性命的人。 他爱惜羽毛。 但是，他的爱惜只是建立在自己利益得到保障的基础。 秦瑶瑶的事情，基本是徐氏和秦菲菲一手操作，还有莲嫔在其中出谋划策、推波助澜。 秦永涛大约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他并未深究，庶女就是用来助力的，他对徐氏要秦瑶瑶钱财的行动自然肯定加默认。 只是，恐怕他也没想到，徐氏要害死秦瑶瑶吧。只是，无论他当时是怎么想的，秦瑶瑶都死了，周大舅一家死了，峰儿死了…… 如果，他当初能让徐氏收敛一点，峰儿何至于死得那样惨？ 何况，还有秦永洲的事情。那是他的亲弟弟，他好像是顾念着这个亲弟弟的，可是，为什么就从未怀疑过弟弟的死因？ “小姐，我们回去吧。” 紫藤提醒她。 秦疏影回望紫藤一眼，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忧和疑惑，秦疏影的灵台立刻清明了许多。 她至今没有忘记，福妈妈说紫藤已经不是清白之身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是没想过从紫藤那里知道缘故，但是，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 将来，若是被自己知道了缘故，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 若不是秦永涛纵容徐氏，周家若是没有败落，紫藤何至于此！ 第154章 故人来访 三日后，穆大人以年迈为由自请辞去丞相一职。 顿时，满朝文武沸腾。 只是，沸腾了不过几日，观望了几日，穆大人的嫡长子从原本的职位上升了一级，是为正三品。 是夜，秦永涛的书房灯火一夜未熄。 只是这些，和秦疏影都没什么关系了。 宜兰园。 她捏着一张拜帖，嘴角微微翘起，神色之间充满讥讽。 “小姐，这云大小姐还真是脸皮厚，小姐你没邀请她，她居然自己要登门！” 福妈妈知道了云大小姐做的事情，对云静姝自然毫无好感。 “无妨，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福妈妈有些担忧地说：“小姐，明日里还是刘公子登门的日子，这云大小姐不会要耍什么花招吧？” 秦凯愉几日前回来，刘俊卿递了帖子，明日要来府上。 福妈妈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秦芳芳经过十来天的休息，身体已经恢复，如今她也在园子里时常走动。当初她就是冲着刘俊卿去的，如今刘俊卿来了，还有云静姝这个意图不明的人，难免会发生什么事情。 虽说男客在外院，女客在内院，但是都是客人，自然也要见见面的。大周男女大防也不是十分严重，到时候大家难免要做一处相处。 秦疏影寒潭一般的双眸沉静如水，“妈妈，无须担心。紫藤，你来说说你的推演吧。” 紫藤就走了过来，绿叶和红绢也跟了过来。 紫藤接连说了四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听得福妈妈三人又是吃惊，又是气愤。无他，之前好几次的事情，后来都听紫藤提起过之前的推演，居然每次都能中那么一两样。 譬如云静姝和秦疏影拉拉扯扯的时候，紫藤那么快就反应过来，倒打一耙，让云静姝不得不放开秦疏影，而且还让云静姝名声受损。 红绢吃惊之余，不由得十分敬佩秦疏影和紫藤。这么几次，七小姐都能全身而退，就是因为她从未轻敌，每次都做了万全的准备。 连推演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这要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譬如说，紫藤将每个可能发生事情都做了退路处理，充分考虑到了一块假山，一棵老树，一丛带刺的蔷薇花。经过她的解释，每一样东西都有用处，甚至走多少步都要充分考虑到。 紫藤说完之后，秦疏影又让绿叶和红绢说说她们是否还料想到了意外，两人摇摇头，实在想不到那么多，紫藤把她们可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福妈妈看着她们，既欣慰，又难过。 若是老爷夫人还在，小姐何须如此殚精竭虑？ 次日。 云静姝到访的时候，秦疏影并未亲自去门口迎接，而是派了紫藤。 云静姝看到紫藤就是一愣，这个丫鬟，害得自己丢尽了脸，她不会放过她！ “云大小姐，小姐在书房抄写佛经，须得心静方显诚意，所以不能前来，云大小姐切莫见怪。” 云静姝笑意盈盈，“妹妹这都是一番孝心，我怎么会见怪呢？我得多多向妹妹学习才是。” 紫藤将云静姝和她的两个丫鬟带到了宜兰园，不过稍坐，秦疏影就出来了。 云静姝热情地迎上去，就挽住了秦疏影的胳膊，“妹妹，总算见到你了。” 秦疏影却看着她的胳膊，脸上还是笑容，语气却寡淡之极：“云大小姐，难道你还是对我的手镯念念不忘吗？” 说着，晃了晃胳膊上的手镯，云静姝这才看到，秦疏影的胳膊上又是那对手镯。 她的笑容一滞，随之却展颜，道：“好妹妹，再不要和姐姐开玩笑了！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四年不见，你不但变得爱开玩笑了，而且竟然连公主的玩笑都敢开了。说实话，姐姐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人了，你只怕不是我的疏影妹妹！” 原本垂手而立神态安静的紫藤闻言倏地将头转向秦疏影，旁边的福妈妈和绿叶也看向秦疏影。 不怪福妈妈和绿叶这样，虽然小姐的变化让人高兴，而且还有老爷托梦一说，她们深信不疑。但是，要说她们心中没犯过嘀咕也是不可能的。毕竟，秦疏影当时的变化实在太快了，让人无法适应。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很多事情的变化，福妈妈和绿叶更愿意看到如今的秦疏影。 秦疏影淡淡“哦”了一声，眸中带着笑意，“其实不光你有这样的疑惑，我也有呢，云大小姐只怕根本就不是我从前认识的云姐姐。从前的云姐姐常到府里来，母亲待她极好，云夫人时常带她在我家用餐，每次都安排云姐姐爱吃的东西。母亲过世之后，云夫人就再也没有出现，云姐姐也杳无音信，我还以为她们都死了呢！因此，云大小姐说你就是云姐姐，我也是不敢认的。” 福妈妈的恼意就翻了上来，她跟在小姐身边，对这些事情自然最清楚不过了。 “小姐，奴婢今日昏了头了，眼睛也有些花，你说你眼前的这位小姐就是云夫人的女儿？” 秦疏影点点头，道：“正是，云大小姐就是这样说的。” 福妈妈道：“不外小姐有这样的疑惑，奴婢也很疑惑。当年的云小姐，待小姐是极好的。云小姐亲口说过，两人应当比亲姐妹还好，一辈子走动。小姐进京后，给云小姐去过三封信，可惜石沉大海，毫无回音，奴婢只当云小姐不在人世了，否则怎么会那般无情绝情？如今这位小姐说是云大小姐，奴婢还是不敢相信。” 若是换了旁人，被主仆俩这么一番挤兑，早已没脸呆下去，但是云静姝却面色不变，手帕轻轻一甩，跺着脚道：“哎呀哎呀，好妹妹，如今你这张小嘴不饶人，福妈妈也取笑起我来了！妹妹真是该罚，就罚你晌午请姐姐吃冰镇酒酿！” 绿叶和红绢对视了一眼，都诧异云静姝当真是不要脸之极。 秦疏影闻言一笑，道：“来者是客，红绢，下去安排冰镇酒酿吧。” 只是因为客人才给她吃这个，并不是因为她说错了话才让她吃这个。 红绢应了一声去了，一边走，一边难掩愤怒和不屑。 第155章 二哥训斥 云静姝兴致很浓，又说：“好妹妹，听说你们府上有一棵芭蕉树，你带我去看看可好？” 秦疏影道：“自然可以，随我去吧。” 秦疏影呃和云静姝原来在南边，南边随处可见芭蕉树。 到了京城，芭蕉树很难栽活，而且活了也不结果。当年，秦永洲在秦府栽了几棵，有的在园子里，有的在宜兰园，可惜宜兰园的没有成活，倒是园子里的成活了两棵，如今长得很是茂盛。 云静姝就是南边来的，想去看看芭蕉树，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来了女客，秦露露、秦月和秦疏影的关系都交好，自然也要来待客的。秦芳芳如今回来了，又没有拘着她，秦疏影和秦芳芳表面关系也算是修好了，因此，一会儿也是要来待客的。 秦疏影吩咐了几句，绿叶就去请各位小姐姑娘。 秦府在京城自然算不了特别好的宅子，但是胜在建府时间长，经过两代人点一点扩充、建设，如今也是精致、宽敞。 每一房都有自己的院子，成了亲的秦凯乐这个大爷也有自己的院子，秦凯愉和二房的两位少爷也预留了成亲的院子，而且还挺宽敞。 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秦凯乐的妻妾就没有再多的院子住，只能一起住在荣福苑。不像一些家底深厚的人家，便是秦凯乐这般的大爷，得宠的几个姨娘也是各有各的院子。 秦永洲在的时候，虽然没有长住这里，却一直出钱专程建设着园子，吸取了南方房子的有些特点，所以这里的房屋大多都建得大气、宽敞，每个院子里的房屋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很多，各有各的用途，十分好用。 又修建了亭台楼阁，密林花园，如今的月份，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移步换景，非常之美。这样的好院子，除却那些背景深厚的世家大族或者御赐官邸，一般的人家都及不上。 云府在京城虽然有宅子，自然也是远远不及的。云静姝看得十分惊喜，连连称赞。秦疏影可有可无地回答着她的话。 云静姝也是去过长公主府的，长公主府的景色自然是秦府无法比拟的。即便是穆家，当然也比秦府要气派。再说了，她们在南方富庶之地，天高皇帝远，当地富商富得流油，有钱人家修建房屋毫无顾忌，更是不知道有多繁华精致，曲折优雅。 云静姝又不是真的没见过世面的人，这番做派，不过就是真真假假。 一路走着，就快到芳菲苑的时候，云静姝看着芳菲苑不远处那两株芭蕉树，兴致勃勃指着说道：“疏影妹妹，就是那里了吧！” “正是。” 大家来到芭蕉树前，玩赏了一番，秦露露、秦月和秦芳芳也赶到了，相互见了面，寒暄了几句，云静姝就指着芳菲苑道：“疏影妹妹，这个院子是谁住的？外墙上爬着的这一溜子蔷薇，浓香馥郁，不知道可否过去看看？” 秦疏影眼眸深处藏着讥讽，语气却依旧淡淡的：“这是我六姐姐的院子，六姐姐得了重病会被传染，云大小姐若是要过去，被传染上了，秦府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云静姝怅然道：“原来如此！” 就在此时，身后却有一道声音响起，愠怒赫然：“谁说六妹得了传染病？！” 众人转身看去，却是秦凯愉、刘俊卿和一个青年男子一前一后来了。 秦凯愉走得特别急，脸上还是怒色不减，刚才的话就是他说的。 到了她们跟前，除了云静姝，秦疏影等人才各自叫了他一声。 秦疏影叫的是：“二哥。” 秦凯愉冷笑一声，目露讥诮：“二哥？你还把我当你二哥？” 秦凯愉长得也很是俊美，身材高大，继承了秦府男子英俊的相貌。他今年十八岁，说起来比刘俊卿还大了一岁，三年前就得了进士，只不过没有入仕，这几年跟着老师在外游学。 他的老师，名声赫然，是南山书院掌院的亲弟弟，漳平之，人称平之先生，当年是当过从一品平章政事的，后来因为意外跛了腿，不得已辞官。辞官之后，致力南山书院的学业，十余年来名声颇显，被称为天下三先生之一。 能跟随平之先生三年，秦凯愉是积累了一定的能耐了，如今他回来了，必定是要谋个职务的，而且，这个起点必定不会太低，而且将来的前途也是大好一片。 秦疏影被秦凯愉训斥了，却丝毫不见害怕或者尴尬，只淡淡一笑，说道：“二哥，疏影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二哥向来心胸宽阔，还请多担待一点。” 说罢，也不管秦凯愉怎么想，转身就对云静姝说：“云大小姐，芭蕉树也看了，我让人准备了冰镇酒酿，一起去尝尝吧。” 酒酿是大厨房里现成的，冰块是秦疏影私有的，这做起来再简单不过。 云静姝却仿佛没有听到，指着她身后道：“疏影妹妹，那不是刘公子么？我们好歹也见过礼再走吧，你说呢？” 秦疏影这才像是看到了刘俊卿和那边的男子，行了一礼，道：“刘家兄长。” 秦凯愉已经被秦疏影的熟视无睹弄得火冒三丈，他原本就是个急脾气，此时也不等秦露露等人见礼和刘俊卿还礼，冷笑一声，说道：“难不成你没看见表哥？” 秦疏影才不慌不忙道：“徐家二表哥？二表哥如今变化大，我一时之间没认出来，二表哥勿怪。” 徐志杰和刘俊卿一般年纪，他也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自从见到几个女子之后就一直打量着秦疏影，此时道：“七表妹说得有趣，这三年，我时常回京，我们时常见面，七表妹怎会不认得我呢？七表妹是越来越淘气了。” 徐志杰是徐佩薇的亲二哥，这几年也在外上学，并不在京城，最近才回来的。 秦凯愉又冷笑了一声，道：“七妹何止是淘气，她如今认得的人，只怕除了那些大掌柜，也没有谁了。” 这话说得，生怕秦疏影的闺誉不能再差一点。 第156章 一唱一和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月和秦芳芳自从给这个二叔见过礼之后就一直螓首低垂一言不发，秦露露倒是神色随着秦凯愉的几次挤兑而变了又变。 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秦凯愉这话说得实在太诛心，但是这又不是自己的亲哥哥，加上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她也不便多说，只道：“二哥，我们姐妹几个要去吃冰镇酒酿，二哥要一起去吗？” 秦芳芳也一直站在旁边不吭不哈的，但是只要认真去看，就能发现她眼底的暗嘲。 而且在看到刘俊卿的时候，目光平静。 秦凯愉看了秦露露一眼，哼了一声，并不将秦露露放在眼里，转身对刘俊卿和徐志杰道：“让刘公子和表哥见笑了，本不应当着你们的面训导我这堂妹，实在是堂妹如今生意做大了，女训规矩竟然抛到了后脑根。三叔三婶去得早，我这也是着急，这也是为了她好，更是为了将来她到了刘家好。刘公子，若是她将来在你家有不守妇道的地方，你只管道给我听，我必定秉公而处。” 刘俊卿脸色平静，说道：“不敢。” 只此一句就不多说了，秦凯愉这才满意了一些，转而看到云静姝，又皱起了眉头：“七妹，这是你的闺友？日头这么大的，为何要在园子里瞎逛，还到六妹的院子外来诋毁六妹？” 秦疏影双眸平静视之，道：“二哥，我们这就走。” 秦凯愉稍微好一点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下去：“我问的问题还没回答，你要走哪里去？你的女戒女训都学哪里去了！” “二哥想让我怎样回答？” 秦凯愉脸上鼓起几道青筋，斥道：“放肆！你该怎么回答，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二哥不教一教，我若是回答得让二哥不高兴了，岂不是我的错？” “你……” 秦凯愉双目瞪着她，被她那波澜不惊的神色和语气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徐氏自然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他说得一清二楚了。 今日刘俊卿来了，他就是准备在刘俊卿面前落秦疏影的面子的，好教她知道，没有娘家人的看重，她就是嫁到刘家，人家也不会把她当盘菜。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堂妹果真像母亲在信里写的那样，油盐不进，冷酷邪门。 徐志杰咳嗽了一声，说道：“七表妹，我在西北游历的时候，听说七表妹的好记赤砂糖了。表妹做生意的手段真是出众，刚才听你和凯愉一番话，七表妹口才也是了得。怪不得人家都说，生意人一半靠口才，一半靠口碑。” 这是时时刻刻要将自己往商女上去拉了，一定要让她秦疏影担了商这个地位最为低贱的名头了。 秦疏影却是淡淡一笑，说道：“看到二表哥我就想起佩薇表姐，这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佩薇表姐了，很是想念她呢。不知道她如今可好？” 徐志扬原本还算云淡风轻的脸色顿时就变了，眼底闪过阴狠，皮笑肉不笑道：“佩薇她当然很好，多谢七表妹挂念。” “表姐表妹的，这有什么，说什么谢不谢的。佩薇表姐既然很好，也来府里走动走动才是，想来六姐姐也很想念她。” “那是自然的！” 徐志扬咬着牙扔下这句话，就闭上了嘴巴。 徐佩薇被承恩伯府退了亲，哭得都寻死了两次，哭着求二哥给她报仇，怎么可能好？尤其是后来的承恩伯嫡子还在会试中得了很好的名次，前途一片光明！ 秦疏影明明知道却故意挑起来说，自己却还无法反驳！ 秦凯愉也气得狠了，还不是因为她，佩薇表妹和六妹才被禁足！她倒是好，竟然还敢若无其事拿出来说！ 秦凯愉刚要开口，秦疏影淡淡一笑，说道：“二哥、二表哥，你们都回来了，想来都是来助六皇子殿下的。贵人事情多，我一个闺阁女子也不懂，就不敢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云大小姐，府里的景色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去歇息歇息吧。” 说罢，对着秦凯愉等人施了一礼，婷婷袅袅径直就去了，几乎连看都没看刘俊卿一眼。 其余女孩子也陆续给他们见了礼，然后跟着走了。云静姝显然不想走，但是秦疏影都走得远了，她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这……这……实在是，实在是失礼！对不住了，刘公子！” 秦凯愉指着秦疏影的背影，对刘俊卿赔礼。 刘俊卿淡淡的笑容始终不变，说了一句：“将来就是一家人，凯愉兄无需多虑。” 秦凯愉和徐志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思量。 秦疏影都这样牙尖嘴利、毫无妇德了，刘俊卿亲眼看见了，难道还想娶回家去？他什么样的贵族女子娶不得？ 等到送走了刘俊卿，徐志扬就说起了心底的疑惑：“表哥，刘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凯愉此时却神色淡然，并没有园子里那时候的冲动和急躁，“表弟，我先前就说了，我那堂妹只怕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你这一计，非但没有将刘俊卿吓走，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和征服欲。” 徐志扬还是不解：“这谁家的男子见到她这样的女子不会厌恶？” 秦凯愉依旧云淡风轻一派淡然，“无能的男子。” “这……”徐志扬有些讪讪，表哥这意思是说他无能了，才会以己度人。 秦凯愉一笑：“好了，今天也不算是全无收获，至少我们看到了我这堂妹的招数，也看清了刘俊卿的心思。” “表哥，七表妹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一下子解决不就好了吗？干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六皇子殿下的大事才是最重要的，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秦凯愉道：“正是因为殿下的事情为大，才不能让她搅和了。我这个堂妹，心思很重，没有你看起来那么简单。老祖宗护着她，如今她还在永嘉公主跟前挂了号，父亲也念在她是三叔唯一血脉的份上，要动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那有什么，她若真是出了事，谁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不成？” 秦凯愉看了他一眼，“不行！无论什么事情，都必须要名正言顺。如今的文家、梁家、穆家，都看着我们家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57章 恩怨分明 小姐们吃着冰镇酒酿和点心，云静姝一个人在那里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说南方的事情，“……那种海鱼，没想到长得那样丑，吃起来却无比鲜美。疏影妹妹，你说是么？” 秦疏影只听着，不阻止，也不搭话，神情淡然，像是在听，又像是没有听。 云静姝嗔怪道：“疏影妹妹，你老久也不说一句话，我还以为你没有在听呢。” 秦疏影不以为然笑笑，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手中精致的银勺子。 一直闷不吭声的秦芳芳忽然站起来，说道：“七姐姐，我那里还有一些绣活没做完，我先回去了。” 秦疏影这才开口，道：“那好，八妹妹，那就不留你了。” 秦芳芳向秦露露等人示意了一下，看也不看云静姝就走了。 秦露露“噗嗤”没忍住笑出声，没想到经过嫁人一事，秦芳芳倒是学聪明了。不但学聪明了，还会不动声色捧着秦疏影。 秦露露和秦月也相继告辞而去，云静姝坐了一会儿，秦疏影一直可有可无地回答着她的话，云静姝就是脸皮再厚，也坐不下去，而且她今天来的目的也达到了，不多久就告辞。 依旧是紫藤送客。 紫藤送客回来，福妈妈正在屋子里生气，“二少爷这是要做什么？试探小姐？这是一家人吗？这是堂哥吗？他这是仇人！” 紫藤见状，道：“妈妈，我推演了好几种可能，就是没推演出二少爷会这样。” 福妈妈冷哼一声，“任是谁也推演不出来！黑了心肠的！” 秦疏影想了想，说道：“二哥回来了，你们都要注意一些。他拿我没办法，但是他是秦府的主人，他可以拿你们出气。” 虽说宜兰园所有的人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中，但是他要是真动了心思，却也可以寻个错处拿她们出气。 福妈妈气得青筋暴跳，“他还真是好本事！堂堂读书人，心思不在民间朝堂，却用来对付自己的堂妹！心胸狭窄，卑鄙无耻，真是枉为男儿！” 秦疏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秦凯愉少年得志，几年前却因为年少轻狂得罪了一个重要人物，为避风头才没有急着入仕。现在，那个重要人物去世了，他也刚好游学了三年，一切刚刚好，这才回来。 他不应该仍旧是这样急躁冲动的性子。 “妈妈，生气也是没有用的，你只知道他的为人就是了。二哥不太可能依旧是个冲动急躁的性子，我已经安排了米妈妈多加注意，平时有什么情况，你们也都跟紧一些，不要落下了重要的信息。” 福妈妈这才叹了一口气道：“幸好小姐未雨绸缪，米妈妈手里有人一直搜寻各种信息，否则小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这个世道，对女子竟然是如此步步紧逼，让人一口气也喘不来！” “妈妈，无需多虑。人生下来就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就是来遭罪的。不是这种罪，就是那种罪，谁也逃不脱。” 福妈妈想想也是，就歇了这话题，提起刘俊卿来，道：“小姐，如今刘公子已经挂了职，刘家还是没有任何响动。这个局，小姐打算怎么破？” 自从知道了东隐寺的事情有刘家插手后，福妈妈对刘家简直是深恶痛绝。 “不急，该着急的是刘家。” 福妈妈想了想就明白了，可不是，如今康嫔逼得这样紧，刘家若是不拿出一点实际行动来，康嫔那里怎么好对付过去？ 秦疏影分析过，刘夫人意属富安公主，只怕刘恭善并不会。 其实，对刘家来说，娶富安公主和娶秦疏影的差别并不大。反正不是六皇子派就是七皇子派，有什么区别？ 对刘家来说，娶一个中立派或者太子一派的女儿才是最好的。 所以，明面看起来刘夫人好像觉得自己搭了宫中的嫔妃，觉得很得意，实际却是危机暗藏。 刘夫人看不清，刘恭善和刘俊卿却看得清。所以，刘俊卿才会在永嘉公主府那幅做派，今儿对着秦凯愉和徐志杰也故意显得重信诺，必定要娶秦疏影。 刘家还想利用自己一把，直到他们寻找到合适的人家。 只是，现在朝中很难找出中立派了，姻亲相连，算起来都站了派别的。既要寻个家底深厚的，又要是中立的，难于青天啊。 当然，如果刘家选择太子一派，那就简单多了。 只是，刘家会选择太子一派吗？ 或者说，太子会要刘家吗？ 太子一派，真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弱？那样容易得到信任吗？ 太子虽然参政多年，但是政绩并不是太显赫。他比较痴迷于文化推广和水利兴废，倒是在治水立过功，其他的并不太显得突出。 太子如今太子妃是继室，生的儿子才五岁。其余的几个儿子都是侧妃、妾室生的，身份不高，而且也没有才能特别出众的。 今再喜欢太子，也没法挑个皇太孙出来。否则，若是有了皇太孙，太子之位只怕就再也没人敢肖想了。 在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和他们支持者的衬托下，太子一脉实在不算醒目。 不过，他立为储君十几年，被视为正统，追随者自然众多，尤以天下学子为多，在士林间名望极大。 秦疏影将这些事情都给福妈妈、米妈妈、紫藤和绿叶分析过。也是让她们平时行事的时候多个心眼和分寸。 这时候，知画在外面敲了敲门，紫藤就出去了，不多久，她进来，说道：“小姐，飞仙县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米妈妈着人在那边开了个粮米铺子，派过去的人是她信得过的一个掌柜，银钱给了五千两，要开成当地最大的粮米铺子，人手多招一些。再有半个月，就能开业了。” 秦疏影道：“你捎信给米妈妈，必定要时常注意梁珍家里的事情，若是梁珍有什么事情，要保她和她孩子的安全。” 紫藤道：“是。” 福妈妈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小姐，投桃报李，虽然布置这些人也未必起得了什么作用，但总算也是在报答梁大公子了。阿弥陀佛！” 梁辙如今有了人手，岂会不管自己的嫡亲姐姐？但是，内宅里的事情，梁辙未必懂得多，所以，秦疏影还安排了米妈妈，务必让人渗入到梁珍如今的家里去。 虽然梁珍嫁的人如今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但他也有众多姨娘通房。梁大小姐那样的身份嫁过去，只怕会时时被人奚落，还不如一个普通女子。 第158章 凤凰成鸡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飞仙县。 县丞屈轶的家里。 一个七品县丞在京城贵人们眼里虽然什么都不算，但是在飞仙县这样远离京城的县城里，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官。 屈家又是当地的大户人家，祖上不但积累了大量财富，而且也代有人才出，虽说往上数三代，最大的官员也只是个从四品同知，但是在当地却也算得上不错了。 屈轶本身长得十分俊朗，容貌昳丽，风度翩翩。如今二十出头的年纪，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韵味，更加引得大姑娘小媳妇频频瞩目，想要给他当妾的女子不知有多少。 梁珍嫁过来已经七年，生了一个女儿后就再无所出。倒是屈轶的姨娘妾室，生了一大堆孩子，有儿子四个，女儿四个，加起嫡出的女儿，已经有九个孩子了。 “娘亲，你在看舅舅的书信吗？” 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声音甜甜地对梁珍说，因为娘亲那绝美的容颜露出了笑容，曲玲珑才会这样问。 娘亲往常很少见到笑容的，但是，每次只要舅舅来信，娘亲都会笑，那样温柔又高兴。 梁珍将信递给曲玲珑，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地笑着：“是啊，舅舅的信。” 曲玲珑天资聪明，才六岁的年纪，在梁珍的教导下已经认得很多字，她认真读了起来，读完之后，抬眸看娘亲，笑道：“娘亲，舅舅说，他再过一些时日，会来看望娘亲。娘亲，你盼了七年，终于可以见到舅舅了。” 梁珍的眼泪猝不及防，在女儿娇嫩的声音里落了下去。 是啊，他们已经七年不曾见过了！ 其实，还不止七年！ 九年了啊！ 九年前，幼弟才十岁，已经接连几次差点死在那个毒妇手下。 京城再无人可以护得姐弟周全，弟弟才会千里迢迢自己去西北投奔外祖父。 路途遥远，自己实在不敢肯定弟弟是不是能够安全到达西北。但是，已经没有办法了，那个看起来容貌绝美的女人，竟然有那样狠毒的心思和手段。 等不得了，姐弟俩商量好了之后，梁珍打掩护，弟弟跟着外祖父留在他身边的几个护卫踏上了西北之路。 好在平安到达西北。 但是，那时候梁珍人在大将军府，却无法收到弟弟的任何信息。而且因为弟弟的离去，那个女人就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自己身上。 扎针，跪祠堂，不给饭吃…… 那个女人把能想到的手段全部使了出来，偏生外人还看不出来。 直到一年后，梁珍才有了弟弟的消息。她却是欣慰的，就算自己死了，只要弟弟安好，也是行的。 没想到，两年后，那个女人安排了那样一场戏，彻底毁了自己的名声。 那时候，梁珍很想自尽，活着也是受无尽的折磨。但是，这也只是一刹那的念头，她是尊贵的大将军府嫡女，她有她的骄傲，她必须活下去，她不可能向那个女人认输。 但是，很快她就被诊断出有了身孕，不得已嫁给了屈轶。 屈轶既然能被那个女人利用，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嫁给屈轶之后，就再也没有让屈轶近身过。 屈轶刚开始也使出了各种手段，毕竟能娶得这样身份尊贵的妻子，全大周也没几个男子。而且梁珍本来就十分美貌，加上气质出众，身姿窈窕，皮肤白皙，屈轶本来于美色上就没有节制，怎能不想多睡一睡？ 但是，梁珍以死相逼，屈轶最终才悻悻住手。梁夫人可是叮嘱过的，不可以弄死梁珍。 这七年，在飞仙县，梁珍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作为当家夫人，她并没有主持中馈，而是过起了隐居的日子。 好在女儿慢慢长大，不但聪明伶俐，而且行事大度，颇有世家女的风范。 加上屈家到底顾忌着她的身份尊贵，而且梁辙这些年也日渐崭露头角，屈家虽然厌恶梁珍的“拿腔作势”，也不敢太过分，因此日常用度也没有差了她。 而且曲玲珑到底是世家女儿的血脉，无论说话做事，都比那些妾室生养的女儿高了不止一个头，屈老太太很是喜爱这个孙女，所以母女俩在屈家也不算太难过。 只是，梁珍心里的苦楚，却没有人能够知道。 她是多么多么想再见一见弟弟啊！ 这个飞仙县，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可是，她有女儿啊，女儿到底是屈家的人。 几天后，得知大舅子要来，屈家的人欣喜若狂。大舅子如今可是御前带刀侍卫，那是什么身份？只有皇帝亲信的人才能得到的官职！ 好在这些年也没有过多苛待梁珍，否则梁辙如今出息了，岂会放过他们？ 虽然梁夫人保证了梁辙不敢拿他们屈家的人怎么样，但是梁辙可是人们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粗鲁武人，他要是将屈家的人杀了，人都死了，梁夫人就算再杀了梁辙又有什么用？ 屈家的人本来就是小市民，奸猾狡诈，趋利避害，乃是天性。 飞仙县离京城远，那是相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的。梁辙有好马还有人手，更有驿站提供方便，兼之他身体好，日夜兼程，不过五天时间就到了。 看到弟弟的那一瞬间，梁珍哭成了泪人。 既心酸，又欣慰。 她的弟弟，终于长大成人，可以保护他自己了。 看到姐姐如今憔悴的模样，梁辙更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姐弟俩抱头痛哭，根本顾不得屈家的人那惊愕又诧异的神色。 在飞仙县盘旋了两日，梁辙和屈家人相处不多，倒是和嫡姐有说不完的话。屈家的人虽然三番五次想在梁辙面前多露面，但是梁辙眼神一冷，屈家的人就怕得双腿打颤，愣是不敢再提这话。 这梁魔王的名头真不是盖的！ 两天后，梁辙打道回京。 也不知道梁辙对梁珍说了什么，梁珍的精气神比起从前好得多了，虽然还是像个隐形人一样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但是丫鬟婆子都感觉到，夫人如今有精神了。 得知消息的秦疏影也松了一口气，这个梁珍大小姐，处境比起秦瑶瑶那时候也不遑多让。 不管梁辙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她都会帮助梁辙达成心愿。 他是自己两辈子的恩人。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59章 再遇三姐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这一天，是秦疏影查账的时间。 虽说如今一般情况下，都是米妈妈将账目拿到宜兰园来，但是秦疏影也会时常去店内巡查，而且会安排米妈妈一些事情。 顺便，她会买些东西回来，譬如好吃的糕点、胭脂水粉等。 今天，她巡查过铺子之后，来到了一个成衣铺子。这是她时常来的一家店，这家店的衣服款式很是新颖别致，衣服多以棉麻为主。 秦疏影并不像很多贵族女子那样爱穿绸缎，而是比较喜欢穿棉麻衣裳，觉得舒服。绸缎也好，棉麻也好，都容易起皱，不易打理。但是这一家却有独特的手艺，将棉麻处理得很好，因此秦疏影时常光顾。 挑了几件衣裳，还在细细挑拣中，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哟，这不是秦七小姐吗？你不是财大气粗么，怎么也会屈尊到这样的店铺里来选东西？” 如今的有钱人家，都以穿上好绸缎衣裳为荣，上好绸缎衣裳也相对棉麻衣裳贵许多。 秦疏影回眸看去，原来是秦菲菲和路长菊。说话的正是路长菊，她满脸讥讽和嘲笑，眉毛高挑看着秦疏影。 秦疏影却仿佛并未看见她，只是对秦菲菲说道：“三姐姐。” 秦菲菲刚才就看见了她，胸中的浊气就升了上来，此时见她清风明月一般，那股子浊气就更加浓郁，嗓音怪怪地说，“七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疏影看了身后的红绢一眼，红绢会意，就去柜台结账。 秦疏影笑容淡淡，说：“三姐姐，我的衣裳已经选好了，还有事情，就不陪三姐姐了。” 秦菲菲这段时间憋了一肚子火气，儿子满月酒那天闹得满城皆知，次日秦府就传话过来不让她随便再回娘家，不几天路长轩被停职反省如今都还没有回吏部。然后就是秦瑶瑶鬼魂大闹路家，路老太太越发看她不顺眼，路长菊对她予取予求…… 她的人生从来没有这样灰暗过，就算第一任丈夫死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灰暗过。 这一切都拜秦疏影所赐！ “怎么？做了亏心事，看见我就要跑？” 秦菲菲再也无法装她的贤良大度、温柔大方，声音尖利刺耳，往前走了几步，死死盯住了秦疏影。 秦疏影站在原地，不避不闪，巧笑嫣然，说道：“三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买完东西迟早要回去的。” “早不回，迟不回，我一来就要回？” 秦疏影道：“正是。” “你……” 见秦菲菲哑然，眼睛瞪得大大的，气恼无比。 路长菊站了出来，还揪着刚才的话题不放，“我还当你是什么贵女呢，怎么也在这种地方买衣裳？” 秦疏影迎上她讥讽嘲笑的目光，说道：“铺子上并未写秦疏影不得入内，为何我就来不得这里？” 路长菊哼了一声，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就听不出自己言外之意吗？ 路长菊说道：“你是大财主，就应当去绸缎铺子买衣裳才配得上你的身份，这种店铺，衣裳廉价，布料粗糙，怕是配不上秦七小姐这样财大气粗的大财主！” 秦疏影回头问那正给红绢递衣服的伙计：“这位小哥，我原本觉得贵店的布料柔软，价格公道，可是吏部路长轩路郎中的嫡亲妹妹说，贵店的衣裳廉价，布料粗糙。这么一说，我也有些踌躇了，你说如何是好？” 这个店铺店面并不小，是以有四五个伙计在忙碌，那个结账的自然是头头，方才路长菊的话他就听在了耳朵里，但是忙着给红绢算账还要包装，所以就没顾得上说话。 此时，他脸面一沉，对路长菊道：“这位小姐，小店装不下您这尊大佛，还请您移驾！”又对秦疏影笑道：“您常来光顾，定然是看中敝店衣裳做工精细，以后还需要您多多关照。” 说着，就亲自拿着衣裳，走过来隔开了路长菊姑嫂，将秦疏影送了出去。 路长菊最恨秦疏影这种将她视而不见的态度，她是什么东西，也敢对自己这样？ 她往前走了几步，冲着秦疏影的背影恨恨道：“你爹娘死得早，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秦疏影脚步一顿，转过头来，胳膊一扬，飞快地甩了路长菊两耳光，速度极快，路长菊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因此一时之间倒是被她甩了个正着。 秦疏影冷哼一声，“我父亲是正三品官员，我母亲也有诰命，他们虽然去世了，但是生前是得到朝廷承认的。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侮辱朝廷命官？” 转而又对秦菲菲道：“三姐姐，从前二姐姐在路府的时候，从没有出过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三姐姐，你远远不如二姐姐！” 还不等秦菲菲说话，路长菊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尖叫一声，双手一舞就要来抓秦疏影的脸面，秦疏影身后的知画、知书却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双双伸手一推。 她们二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原本就有些强身健体的底子在，这半年来又被秦疏影按照秦永洲留下的一些强身健体的书籍调教，力气技巧都大增，对付路长菊这样的娇小姐一点不在话下。 路长菊被两人推得后退了七八步才堪堪停下，靠在了柜台上，胸口疼得要爆裂开来，眼泪也没忍住流了下来，实在是太疼了。 因为她们的手好死不死都用力在了她的胸口，那里正在发育中。 秦菲菲却根本没注意小姑子，脸色变了又变，咬牙切齿道：“七妹，你刚才说什么？我不如秦瑶……二姐？” “莫不是觉得我这话说得不对？二姐姐在的时候，路府不说家财万贯，起码不会克扣下人月例，不会由着路长菊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治家齐国平天下，三姐姐这样治理后院，路郎中怎么会能将心思全部用在前堂呢？若不是三姐姐没有能耐，路郎中想来也不会被停职反省吧！路郎中全部都是被你连累的，三姐姐难不成自己还没看清楚情况？三姐姐，我也是看在自家姐妹的份上才劝你几句，多多学学二姐姐的本事，要多多给路郎中助力，不要老是拖他后腿！小妹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60章 设宴相邀 说罢，秦疏影看也不看秦菲菲那难看的脸色，不看跟随秦菲菲而来丫鬟婆子变了又变的脸色，扬长而去。 路长菊忍着剧痛，回味着秦疏影的话，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她说的话很有道理。 路长菊看向秦菲菲的神色就不善起来，都怪这个祸害精！除了纠缠着大哥，什么能耐也没有！家里的铺子就是在她手里没落下去的，如果不是她，大哥怎么会被停职？二哥没有钱打点才名落孙山！ 从前，她路长菊想要什么样的衣服首饰，秦瑶瑶都会给她买。现在，她想要绸缎衣裳，秦菲菲说买不起，还哄着她到这里来，说这里的棉麻衣裳好。 再好又如何比得绸缎的？ “大嫂，你是个死人吗？还不让人来扶我！” 路长菊火气很大，吼了起来，秦菲菲回过神，忙叫同样愣神的丫鬟去扶路长菊。 秦菲菲很看不路长菊的段数，但是却不得不哄着她，“长菊，我那七妹太骄纵了，回头我会告知祖母，好好教训教训她，一定替你出气。” 路长菊瞥了她一眼，“秦府都不让你进门了，你去哪里告知你祖母？大嫂，你还以为我是傻子啊！” “那都是祖母生气之下说的话，待她消气了，我好好哄一哄，毕竟是嫡亲的孙女，怎么可能真的不让我进门呢？” 这话也有道理，路长菊哼了一声，“大嫂说的话可记得，你若是不替我出这口气，我也是不饶的！” 秦菲菲心里暗恨，却也只得说：“你放心。再说了，我大姐是谁？还不能替你出一口气？” 路长菊却撇了撇嘴，这个莲嫔说起来是姻亲，其实自家却从来没沾过莲嫔的光，而且京城贵人太多，莲嫔的名头并不怎么好使。 只不过，人家是贵人，路长菊再怎么愚蠢，也不会无缘无故去说一些瞧不起莲嫔的话。 将路长菊安抚好了，秦菲菲只觉得自己委屈无比，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弄死了秦瑶瑶，嫁给了路长轩，自己想象中的好日子并没有到来，反而是烦心事一大堆。 就连长轩，如今对她也只是敷衍，再也不见半点从前的温存体贴，情义绵绵。 此时的路长轩，却在车家，与车嘉铭喝着小酒，品着书画，好不惬意。 秦菲菲每日里问他要钱，婉转说着家里的各种苦楚，当家的难处拐弯抹角说着路老太太的为难和小姑的刁钻，实在不胜其烦。 车嘉铭塞了一把黑色乌香膏在长枪里，吸了一口，神情惬意，仿佛成了仙。 路长轩在车嘉铭每天的耳濡目染之下，也试着吸过几口，果然像车嘉铭说的那般，飘然欲仙，滋味好极了。 但他知道，这个东西吸食之后极易瘾，所以只是浅尝辄止。车嘉铭也不强求他，只是自己吸食，说他有风寒风湿等疾病，这季节比较潮湿，所以吸几口疼痛会减少。 即便路长轩不主动吸食，但是也隔三差五会吸食一根。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从第一根开始，他吸食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如今每天来车家，总归一两天要吸食一根的。 说起来也怪，吸了这个，什么烦心事都忘记了。 菊儿忙前忙后，身姿俏丽，笑语嫣然，路长轩更是眷恋车家，竟顾不回去。 几天后，宜兰园。 看着手中的帖子，紫藤说：“小姐，富安公主脸的伤难道好了？这就要邀请你去赴宴。” 秦疏影淡淡道：“距簪花宴已经有二十几天，如果有名医和好药膏，富安公主脸的伤应该是会好了吧。” 紫藤将帖子放在一边，说：“富安公主十三岁生辰，邀请京城贵女参加，小姐，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古怪。” “这个宴就是为我而设的。” 紫藤点点头：“广宾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酒楼，说是酒楼，其实和园林也差不多了。京城的贵女们想去一次也是不容易的，如今被富安公主包了下来，真是好大的手笔。” 紫藤的意思是，为了报复秦疏影，富安公主也算是下了大本钱，竟然要花费这么多钱去包场子，还要这么多人陪着演戏、遮掩。 广宾楼占地极宽，楼台亭阁，重叠精巧，期间的雅间设置精妙有趣，还设有歌舞助兴，随点随唱，更有休息间、洗浴间。 说是酒楼，它却有供人休息的房屋说是客栈，却又一日三餐供应着。 而且后面园子颇大，可以游览，坐在雅间，周围林木葱茏，鲜花明艳，流水潺潺，鸟语清脆，让人置身林间一般。 这在京城是独此一样，很得达官贵人的喜爱，虽然价钱不菲，来赏玩的人还是趋之若鹜。 除却独特的设置，其中的菜式也是主要原因之一。这里面的各类菜式，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而且很多东西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推陈出新，新菜的价格不菲，第一顿更是要中标才能吃得。 一份菜，百两银子，当真是吃银子来着呢！ 只是，这广宾楼身后的老板身份却神秘莫测，没人知道是谁。 但是，这里毕竟时常来的是男子，未出阁的女子很少得机会前来，因此，富安公主包了下来，岂能不让京城的贵女们欣喜若狂？ 而且，非但邀请了贵女们，还邀请了京城有名声的男子。 因为是给公主庆祝生日，皇帝也准了，并未拿男女大防来阻拦。 只是，请的人都是各府的嫡子嫡女，连秦露露这样的庶嫡女也没有邀请。 这秦府满府算起来，也只有秦疏影、秦月两人。 其实帖子也写了秦芸芸的名字，但是，秦芸芸是不得去了。 听说秦芸芸的院子里，闹腾了一整夜。董氏不得不去安抚，反正看董氏的脸色，秦芸芸必定没给她好话听。 倒是秦芳芳，专程去看望了秦芸芸，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秦芸芸当即就消停了。 秦疏影动用了五百两银子买通的丫鬟，悄悄给紫藤捎了话，秦疏影就知道了两人的密谈大约内容。 据说，秦芳芳说的是：“六姐姐，你再闹腾，大嫂和姨娘只当你恨嫁，想来很快就会将你嫁出去！” 第161章 妙笔纪要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到了赴宴这一天，广宾楼。 楼后大片的空地用来停放马车，秦疏影在前门下了车，车夫就将马车赶往后院，秦疏影在门前递了帖子，便被人迎了进去。 刚走进去，就看到罗锦娘走了过来，手里捏着团扇，挑衅地将秦疏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般表情说不出的挑衅和不甘，哼了一声，才一阵香风飘然而过。 秦疏影只当没看见，按照帖子上写的，到了一个特别大的厅内。 这是个厅，却又和一般的厅不一样，因为它是被四座三层高的楼房围起来自然形成的，上无屋顶，又像个特大的天井。 但是由于位置适当，厅内又种植了一些高大的树木，却不会有大面积的太阳暴晒，倒是在厅内设置了小桥流水，桌椅摆放恰到好处，竟是个通气、采光好的大厅，宴请两三百人毫无压力。 看样子，今天富安公主请的人起码有一百多，加上各家的婆子丫鬟另有用餐处，足足有三四百人。 秦疏影正和秦月找位置，就看到了林姿兰走了过来，她满脸欣喜，“疏影！月姐儿！” “林姐姐！” “林小姐！” 秦疏影和秦月笑容相迎，林姿兰一笑爽朗。 “你们终于来了，我等得好性急！”秦疏影就被她拉着坐到了椅子里，林姿兰迫不及待问：“《妙笔纪要》带来了吗？” 秦疏影一笑，“我的好姐姐，瞧瞧你这急样儿！我答应的事情，自然要做到。喏，你看，这可不是。” 说着，秦疏影掏出一本书来，上面写着《妙笔纪要》四个大字。 林姿兰急忙接过去，翻开了书，一目十行看了下去，然后又飞快地翻阅着，随着翻阅，她嘴里“啧啧”有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神色变得郑重、凝重。 不一会儿，林姿兰仿佛忘记了身边还有秦疏影两人，只管全神贯注看起书来。 秦月扯了扯秦疏影的袖子，低声道：“七姑姑，林小姐当真有意思。” 秦疏影明白她的话，一般的闺阁小姐谁不爱琴棋书画，这个林姿兰倒是和别人不一样，竟然喜欢看这种器械类的书籍。 不过，秦月的语气里并无鄙夷。 这段时日，林姿兰主动给秦疏影写过信，她的信写得有意思，秦疏影见得林姿兰心胸豁朗，便回了信。 两人说的不外乎都是南边和云州的一些轶事，林姿兰还提到了云州一些民俗等，然后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器械上，秦疏影才知道，林姿兰竟然是个器械迷。 秦疏影想起来，秦永洲留下的书籍里就有这方面的，自己对这些不是太有兴趣，而且也不太看得懂，就在信里给林姿兰提了提。 林姿兰欣喜若狂，就缠着她要借阅。秦疏影答应了，说好今天给她带来。 秦疏影含笑喝茶。 一个女子，能大庭广众之下能抛开身份痴迷于此书，本身就是一个不因循守旧的人，是一个有自己追求的人。 在这个世道，女子要所有追求，并且还是迥异于常人的追求，简直难于上青天啊。 “林姐姐，你叫我来，就让我干坐着么？” 秦疏影见林姿兰实在痴迷，眼睛都要贴到书上去了，还有她人看向这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道。 若是让别的女子看到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林姿兰嘴里面“啊”着，眼睛却钉在书上不能挪走，秦疏影实在无奈，悄声道：“林姐姐，这书若是让别人看到抢走了怎生是好？” 林姿兰这才重视起来，贪恋地看了一眼书，合上书页，准备将书往袖子里塞。 正在此时，却见一个人眼疾手快地俯身一提，就将那书拿到了手中。 此人正是云静姝，但见她拿着书，很快就后退几步，脱开了秦疏影二人够得着的范围，大声笑道：“疏影妹妹，你们俩看什么好书呢？也让姐姐我看看啊。妙——笔——纪——要！这是什么书？哟，这里面画的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有一条水渠，还有这么多人趴在上面，真是污人耳目！这些人怎的都光着腿，不穿衣裳？” 她这番话声音很大，说得也很快，顿时就将厅内已经就坐三三两两贵女们的视线吸引了过来，包括旁边男席上的诸多男子，也将目光投向秦疏影二人。 穆天香奇问：“云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云静姝一边翻书，一边点头：“再真不过了！真是有伤风化，疏影妹妹，你怎么能看这种书？哎，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秦疏影看到，刘俊卿就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位置上，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女，长相和刘俊卿有几分像，想来就是他的嫡亲妹妹，刘素绛。 刘素绛和秦疏影原本也是认识的，打小就有交情。但是，此时，她目光含笑，笑容里面的讥讽却一览无余。 刘素绛从湖州到京城来了？ 刘夫人想来再也按捺不住了吧！ 秦疏影刚要收回视线，就看到一行人正缓缓进来，打头的正是一身隆重装饰的富安公主，她的脸上与往日无异，施了厚厚的脂粉，不太能看得出来是否有疤痕。 她身后是富平公主，再往后是几个青年男子，每人都身着常服，身边跟着的女子是宫女打扮，男子是内侍打扮。 一共一名中年男子和四名青年男子，人人都长得人中龙凤，面目俊朗，并且在他们的脸上能找到模糊的相似之处，放在一起，一看就是兄弟。 走在第四的，是周勤。 一个年长的内侍尖着嗓音叫道：“太子殿下驾到！四皇子殿下驾到！五皇子殿下驾到！六皇子殿下驾到！七皇子殿下驾到！富平公主殿下驾到！富安公主殿下驾到！见——驾！” 众人都吃了一惊，一时之间能见到这么多皇子，着实令人无法不吃惊。特别是，太子殿下竟然也来了？ 众人忙躬身见驾，此起彼伏、声调不一的见礼声一时之间充盈了厅内。 太子一边走，一边含笑说道：“诸位请平身！今天是富安的生辰，请了大家来，是来热闹的，诸位不必多礼！”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62章 书籍风波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看向这个传说中政绩寡淡、身体孱弱，甚至说是软弱的太子。 他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中等偏上身材，容貌虽然比不上那几个弟弟那样出色，但是也温润如玉，浑身散发着君子谦谦的味道。 他面色红润，步履稳健，并不像传说的那般孱弱。他笑容和煦，却久为储君，自有一股威仪，不容忽视。 若是不认识的，只怕会将他当做某个著名书院的掌院吧。文质彬彬，书香气质赫然，却有颇有威仪。 紧跟他身后的是四皇子，他身材高大提拔，肤色较其余三名皇子都要黝黑一些，面容显得更为坚毅果敢，一看就是个军人。到底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大将军，他身上的那股英勇气势也是太子和其余三名皇子所没有的。 有太子在，五皇子必定会收敛气息，但是那股锐利精明的感觉还是让人挥之不散。 六皇子和秦疏影往日所见不同，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大有闲散王爷的做派。 七皇子长得太过妖孽，笑容容易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只是，他到底无害，还是精明内敛，那可就说不清了。 众人站着，分立两边，让皇室的人通过。 在经过云静姝的时候，富安公主眼睛尖，看见她手中的书，此时云静姝似乎忘记了将书合上，因此，富安公主忽然“啊”了一声，“云大小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这些人为何不穿衣裳？怎的如此不堪？” 云静姝仿佛被吓住了，愣了一愣，才恍然大悟，说道：“公主殿下，是，是……”云静姝看了一下扉页，“是妙笔纪要。殿下，此书并不是臣女所有，是，是……是秦七小姐和林大小姐她们在看。臣女也觉得有伤风化，正要劝导她们。” 秦疏影唇角微微勾起 拿此书来只是自己和林姿兰临时想起的事情，云静姝和富安公主却能如此利用上，配合得倒是挺好，发挥也挺好的，真是极有表演的天赋。 富安公主示意了一下，云静姝就将书递到了富安公主身边内侍手中。 富安公主回头对太子道：“太子哥哥，您素日里喜欢看书，父皇也让您管着天下书院，您说，如今的女子如此不守女德，竟然看这种有伤风化的书籍，当真是给我们大周女子丢脸！太子哥哥，皇妹建议，是不是要将《女德》《女戒》重新修缮，好让天下女子知道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 厅内死一般的沉寂。 还有，罗锦娘、穆天香、云静姝和刘素绛眼中无法掩饰的幸灾乐祸。 太子脸上依旧是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对那内侍道：“呈上来。” 忙有太子身边的内侍去将书呈上，太子拿起书，翻阅了一下，蓦然，他的眼睛却像是被什么吸引了，目中有奇异的光彩。 不过，那也只是片刻而已，随即，他哈哈一笑，将书给了四皇子，“四弟，你是懂的，你看看。” 四皇子翻开看了几页，脸上居然显出大喜的神情，他哈哈大笑数声，在这诺大而沉寂的大厅内，显得尤其突兀。 “太子大哥，好书，好书啊！” 随即，四皇子一步向前，站到了太子身侧，对云静姝说：“你方才说，这书是谁的？” 那迫不及待的表情，一时间让满厅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但是，大家都看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太子和四皇子都认为是好书。 不穿衣服的人物图像书籍，居然还是好书？ 这…… 云静姝连回话的礼仪都忘记了，机械地看向林姿兰，太子和四皇子全都看向林姿兰，林姿兰行了一礼，说道：“回太子殿下，四皇子话，此书乃是秦七小姐所有，臣女听闻此书，甚觉喜欢，央了秦七小姐今日带来让臣女一观。” 太子和四皇子又都看向秦疏影，秦疏影也行了一礼，说道：“太子殿下，四皇子，此书乃臣女亡父所有，臣女向来归于书房，今日是第一次带出来。” 太子徐徐点头，忽然问：“你姓秦？秦巡盐使是你什么人？” 秦疏影道：“正是亡父。” 太子若有所思，思忖片刻，道：“原来如此，你有此书也就不足为奇了。” 秦疏影微顿，巡盐御史是巡视盐课的，难不成自己这个便宜爹还于器械上很有建树？甚至是太子都知道？ 虽然她读了秦永洲诸多札记，知道秦永洲天资聪颖，博闻强记，但是…… 不容她多想，又听见太子说道：“此书如今是你所有，可否借与孤一阅？” 秦疏影愣了愣，才说道：“太子殿下想要看书，只怕还要稍等。臣女已经答应借给林家姐姐，林家姐姐还没来得及看，臣女若是现在借给殿下，臣女只怕要失信于人了。” 此言一出，原本观望的人更是惊了一跳，这秦疏影是个傻子不成？眼前问她要借书的可是太子殿下，虽说太子殿下的威望在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的冲击下，如今似乎不那么显赫，但他才是正统的帝位继承者。 富安公主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子，她一直想要插话的，但是毕竟是在太子跟前，她就算再着急，也不好插话，此时，终于让她逮着机会了，忙喝道：“放肆！太子哥哥是看得起你才借书，你竟然胆敢如此！” 却不料，太子看了四皇子一眼，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富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秦七小姐如此重信诺，实在是女子的典范啊！现在书既然在林大小姐手中，孤向林大小姐借就是，不知道林大小姐是否可以借给孤呢？” 林姿兰神色有些为难，想了想，才说：“臣女刚才才看了十来页，正得其中趣味，就被云大小姐抢走了，还说臣女看的书有伤风化。殿下，臣女这可是有伤风化的书，殿下就不怕云大小姐说……” 说着，林姿兰看了云静姝一眼，云静姝瞬间神色大变，脸色苍白，太子都说这是好书，自己却说这有伤风化，这…… 云静姝忙跪下，“殿下恕罪！臣女孤陋寡闻，才会误将珍珠当鱼目！” 林姿兰一笑，道：“有了云大小姐这句话，臣女才敢将书借给殿下。殿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殿下若是看完了，可否尽快还给臣女？”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163章 太子殿下 太子又是哈哈一笑，“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君子不夺人所好，孤抢了你的书，本来就是孤不对。只是，这本书对孤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孤没有禁得住诱惑，哈哈哈。” 四皇子也笑着说：“太子大哥，臣弟……” 太子手一挥，说：“你想说什么，孤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孤会临摹一本，少不了你。哦，对了，秦七小姐，孤临摹一本，你可有意见？” 秦疏影自然说不会有，又说：“好马等伯乐，此书能入了殿下的眼，实在是它的幸事。” 太子哈哈一笑，回头对富安公主道：“富安，你今天的生辰宴，孤算是来对了！” 说罢，也不管后面的人怎么想，抬步就往前走去。 富安公主气得就不消说了，自己辛辛苦苦半个生辰宴，竟然还是沾了秦疏影的光才让太子称赞了一句！ 身后的皇子们一个个跟，六皇子在路过秦疏影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皇子们身后，后来又进来了一些贵女和男子，只因皇室的人在前面，他们都站在了后面没有动弹。 此时，梁辙在皇子们经过后，也跟随进来了，显然看到了刚才的一幕，经过秦疏影的时候，看了一眼。 秦疏影和林姿兰等皇室的人都走远了，才落了座，秦月手心里全是汗，此时双腿还在发软，拍着胸口，说：“七姑姑，我，我几乎要吓死了。” 林姿兰低声说道：“太子殿下真是个和蔼的人。” 秦疏影敛了眉眼，没有说什么。 皇室的人，哪有什么真正和蔼的人。太子既然能端坐储君之位十几年，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从前，他没什么太大的威胁，听闻还有些政绩。这七八年来，他受到的威胁越来越多，行事风格也变了很多，基本是个守成之人。 这个储君之位，实在不是那么好坐的啊！ 太容易出事了。 不过，太子好书，却是朝野有名。非但好书，他还好水利。妙语纪要其实是本工匠之书，是秦永洲搜集整理的器械之书，图纸精妙，还附加了很多劳动人物操作的示意图。 云静姝看到的就是其中一幅示意图，是十几个赤膊短裤的男子趴在一架水车，不停用腿蹬水车，将低处的水用那个叫水车的器械赶到高处去。 云静姝不知其中道理，而且她太急于要将秦疏影贴有伤风化的标签，所以急忙之下才那样诋毁秦疏影。 但是太子是懂的，所以一眼就看出了此书的珍贵之处。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要从林姿兰手里“抢”书，若是能被他所用，他这算是一件业绩。 让秦疏影意外的是，四皇子居然也很是喜欢器械，太子光让他一个人看书，就很说明问题了。同时，也说明了，太子相对信得过的人是四皇子，而不是其余三个皇子。 至于梁辙看自己那一眼，秦疏影并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得出来他是挺高兴的。 梁辙一直在西北，人人都知道，他是四皇子信得过的人。 而梁辙，是自己两世的救命恩人，自己是打算报恩的，也打算只要不过分的事情，她都会站在梁辙这边。 这样，是不是自己就算是四皇子一派的人了？ 秦疏影有些头疼，她可从未想过要参与储君之争。远离皇权纷争，复仇，解除婚约，然后自梳，这就是自己这辈子的打算。 …… 厅内议论纷纷，云静姝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穆天香面色十分难看，刘素绛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锦娘走了过来，嗤笑一声，道：“秦疏影，你倒是厉害，总有一些别人想不到的招数，迷惑人心。” 梁琼紧随其后，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好了，表妹，你不是要去更衣吗？快走吧。” 罗锦娘嗤笑一声，就从秦疏影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林姿兰撇撇嘴，说道：“段数太低，不想迎战。” 秦疏影噗嗤一笑，道：“林姐姐，你这张嘴呀，真是不饶人。” 秦月也说：“是啊，林小姐，刚才你那么一说，云大小姐怕是要死的心都有了。也是你，才有这样的胆识，不动声色就在太子殿下面前将了她一军。” 林姿兰嘻嘻一笑，“这些人的聪明都不用在正事，实在没兴趣和她们相争。对了，月姐儿，我听你姑姑说你厨艺极好，你能不能传授几手？” 秦月看了秦疏影一眼，说：“都是姑姑抬爱我，哪有姑姑说的那么好。” 林姿兰说：“你姑姑眼睛毒着呢，她说好，必定好。你快说说，我娘亲天天说，我女红不好，还不会厨艺，以后嫁人了该怎么办。女红我这辈子是无法补回来了，好歹让我厨艺也进步一下，不要让娘亲天天唠叨，我耳朵都长茧了。” 说到嫁人，林姿兰丝毫不见忸怩之色。 秦月见她说得有趣又真诚，就和她谈起来，秦疏影前世就时常下厨，这一世也偶尔亲手做一些吃食给老夫人，因此也有话题可说，三人就东拉西扯起来。 不多时，太子殿下就从雅座里出来，公主、皇子相送，经过秦疏影这里的时候，太子目不斜视地过去了。 太子走了，四皇子也跟着走了，返回的就剩下了三个皇子和两位公主。 返回经过秦疏影这里时，富安公主一改之前的愤慨之色，和颜悦色说道：“秦七小姐，你是太子哥哥叮嘱了要好生招待的人，我自然要好生招待你。跟我来吧。” 秦疏影连陈情的机会也没有，富安公主已经从她身边施施然过去了。 既然来了广宾楼，人人都想逛一逛，她也不例外，但是如今还没来得及逛呢！ 秦疏影无奈看了林姿兰和秦月一眼，低声对她们说：“林姐姐，月姐儿，你们找机会给紫藤说，我被富安公主请到雅间了。” 贵女们在厅内，丫鬟婆子并不在此处，而是另有招待的地方。 林姿兰和秦月都点了点头，秦疏影就跟在富安公主和皇子们身后去了。 第164章 段数太低 能在公主生辰宴这天，不但和太子殿下扯关系，而且还被富安公主亲自邀请到一桌共进午餐，这是多大的荣幸。 很多贵女都目带艳羡地看着秦疏影的背影。 其实，能和富安公主及诸位皇子共进午餐的，还有梁琼、穆天香以及莫义亭等几位世家子弟，但是她们的身份放在那里，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秦疏影一个孤女，虽然是莲嫔娘娘的娘家人，但也只是堂妹，并非嫡亲的妹妹，她父母双亡，凭什么就能和公主共进午餐呢？ 秦疏影顾不得这些人复杂的目光，匆匆紧随而去。 广宾楼极大，雅间也特别多，后院更是路径繁杂，好一阵七拐八拐，秦疏影才跟着了一座楼的三楼，进了一个极大的雅间。 进去之后，她就一直跟在穆天香身后。 因为在这群人中，穆天香的身份最低。 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按照尊卑入了座，秦疏影才发现，满桌刚好十个人，自己这第十一个人竟然无处落座。 富安公主好像并未发现秦疏影没有位置，只与穆天香说着胭脂水粉的事情。 秦疏影站在那里，被一群宫女和奴仆有意无意地包围着，就像是个奴婢一样。 莫义亭倒是打量了秦疏影两眼，六皇子也看了她两眼，却没有说话。 蓦然，富平公主问道：“富安，我们这一桌，你安排了多少人？” 这是多次相见后，秦疏影第一次听富平公主开口说话，很多时候，她都沉默不语。秦疏影稍微有些期待，自从宫中相见之后，还没有见过富平公主的态度，不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话。 富安公主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富平公主，说：“皇姐，我也不知道，都是嬷嬷操办的。” 富平公主温言道：“富安，秦七小姐无处落座，你是不是要给她找个地方坐才行？” 其余九人都看着富平公主，大约每个人都想不到，向来不多话的富平公主竟然会给秦疏影说话。 五皇子看了富平一眼，却没有吭声儿。 看来兄妹俩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周勤虽然觉得怪异，但作为五皇子的追随者，自然开口说：“是啊，我也刚刚才注意到，秦七小姐竟然还站着呢。” 富安公主瞪了六皇子一眼，道：“六皇兄倒是向着你们秦家的人。” 周勤道：“皇妹这话言重了，皇兄我是皇家人，自然时刻以皇家的名声为要。皇妹既然请了秦七小姐进来，却不给安排座位，传出去只怕别人笑话我们皇家人刻薄。” 富安公主立刻就柳眉横竖，正待反驳，却骤然间眉目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说道：“六皇兄说得也是，既然如此，那边还有个雅间，秦七小姐不如就去那边吧，正好还有几个贵女要安排过去。” 在富安公主的示意下，就有人过来引秦疏影走。 秦疏影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领秦疏影的是个宫女，她带着秦疏影，下到了二楼，三楼只有方才的雅间一间。 二楼回廊幽深，还连着其他的几座楼，于是又从互相之间相连的桥通过，到了刚才这座楼对面的一座只有二层高的楼，一间房门前，那宫女说道：“秦七小姐，这里便是了。公主安排的人暂时还没来，请稍等片刻。我先叫人进来伺候您。” 秦疏影从敞开的窗户往外看去，正好能看到方才那座三楼。 “多谢了，我见今日景色极好，就在这廊赏玩一番，你自去忙吧。” 那宫女见秦疏影不进屋子，也不劝她，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此时，离开宴时间也差不多，很快便有广宾楼的两名侍女来奉茶，摆放碗筷。她们显然训练有素，衣着打扮一模一样，动作快捷又笑容亲切，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将这些都做完了，两名侍女垂手而立，静静站在角落里，等待客人的吩咐。 秦疏影在楼外逗留欣赏了片刻，才走进屋子。其中一名侍女忙来，给她斟茶，完毕之后侍女又静静站到了角落里。 秦疏影喝了一口茶，正坐得无聊间，听到一阵娇俏的笑声，不多时，就走进了几个少女。 其中，就有刘素绛。 刘素绛短暂的愣怔后，立刻欢声叫了出来，“疏影姐姐也在，真是再好不过了！” 除了刘素绛，还有几个秦疏影也算是认识的少女，不过，她们与自己并不熟稔。 “刘家妹妹，多日不见。”秦疏影淡淡道。 刘素绛心里暗哼，却来挽住了秦疏影的胳膊，笑语嫣然，“疏影姐姐，四年不见，我可想你了。” 既然想我，方才在厅内怎的不过来说话？ 秦疏影不置可否，指了指桌的茶，说道：“刘家妹妹，这茶倒是别致，尝尝罢？” 广宾楼的侍女正在挨个儿给众人斟茶，此时还没来得及给刘素绛斟。 刘素绛在秦疏影身边坐了下来，侍女也就执壶到了刘素绛身边。 刘素绛却对侍女道：“你将茶壶放下吧，我自己来。” 侍女恭恭敬敬应了一声，将茶壶放下。刘素绛果然端起茶壶，就要自己给自己斟茶。 她说道：“疏影姐姐既然说这茶好，我要亲手斟，好生品尝才是。” 话未落音，茶壶对着茶杯，一股热水就破笼而出，也不知道刘素绛怎么的，“啊”了一声，手一歪，热水一扭，对着秦疏影的腰部就冲了过去。 秦疏影早有准备，这样的招数，就像林姿兰说的，段数太低，她已经看厌烦了。 她微微一扭，身子就移过去，并且飞快起身。 但是她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踩住了裙角，趔趄了一下，扑在了刘素绛身，一只手甩在刘素绛拿茶壶胳膊。 刘素绛的胳膊不堪重负，拿不稳茶壶，整个茶壶里的水倾倒下去，剩余的茶水悉数泼在了自己的脚。 虽然她穿了鞋袜，但这毕竟是滚烫的开水啊！ 顿时，一声凄惨的尖叫声响起，刘素绛疼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她活了十四载，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楚？ 第165章 又是此道 秦疏影故作震惊，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还是有点佩服刘素绛的，一进门到现在，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就飞快地琢磨出了对付自己的招数，而且这样快付诸实践。 不得不说，秦疏影都有点佩服她的果敢了。 只是，就像林姿兰说的那样，聪明是聪明，却没有把聪明放在该放的地方。 因着离得太近，秦疏影的衣裙难免也被溅了很多茶水，加秦疏影刻意磨蹭，因此，她那米色长裙也湿漉漉的，就像被水泼了一般。 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她和刘素绛一样被开水烫了。 “刘家妹妹，来人，帮帮刘家妹妹……” 秦疏影扶着刘素绛，忙乱间叫侍女，侍女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立即来搀扶刘素绛。 刘素绛狠狠甩开秦疏影的胳膊，她又不是傻子，怎的还不明白，这都是秦疏影故意的，故意的！ 秦疏影被她甩得一个趔趄，后退几步才坐到了椅子，担忧地问：“刘家妹妹，你快跟这里的侍女去换衣裳吧。” 刘素绛忍着剧痛，尖着嗓子，吼道：“不要你假惺惺！” “刘家妹妹，不要再内疚了，我不会怪你的。你还是快点去吧。虽然天气好，但是你这衣裙鞋袜都湿透了，若是不换了，也是会生病的。” 刘素绛几乎被气得眼睛冒火，她不会怪自己？她还有理由了？不对，重点不是衣服湿透了，而是她的脚被烫伤了！ “你，你说什么？你不会怪我？” 秦疏影起身来，让大家都能看到她湿漉漉的衣裙，十分为难地说：“是啊，刘家妹妹，都是你没拿稳茶壶才会这样。姐姐今天连一件替换的裙子都没有拿，你看，现在如何是好？” 刘素绛几乎要气晕了，自己受伤疼得站都站不住了，她还在为衣裙湿了而絮絮叨叨。 “你……你……” 秦疏影摆摆手，好声好气说道：“不过，妹妹从小就冒冒失失，姐姐也见怪不怪了，所以不会怪你。你随她们去换衣裳吧，我去找林家姐姐，看她是否带了替换的裙子。” 刘素绛指着秦疏影，又疼又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落在别人的眼里，就像是秦疏影真的说中了刘素绛，她是个冒冒失失的人。 秦疏影仿佛没看见她那羞愤交加的表情，起身就到了门口，刚要迈出腿去，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说道：“我这样子，怕是没法出去了。还要劳烦这位姐姐，帮忙给林家姐姐带个话，给我拿条替换的裙子来。” 秦疏影这是对一个侍女说话。 刘素绛本来就是有计划而来，怎肯让秦疏影离开？忍着疼痛，立刻说道，“不用如此麻烦了，那不是有人来了么？捎个话也就是了。” 果然，两名宫女匆匆而来，向众人行了一礼，说道：“因这边刚才有人尖叫，殿下不知道是因何缘故，故使奴婢们来瞧瞧。” 刘素绛道：“都是我的不是，让殿下担忧了。也没什么，就是方才倒茶的时候不小心弄湿了衣裙，没忍住叫了一声。” 这热水倒在自己的脚，因为有衣裙和鞋袜的缘故，只怕脚最多不过红红的，却不会有明显的伤痕。 就算去看了大夫，也不过抹抹药膏。 再说了，秦疏影故意将她自己弄成那样，说起来，别人也会觉得自己有错误。 方才同自己一起进来的这几个人，可不就全都不吭声么？因为她们可是眼睁睁看到，秦疏影也被开水泼了。 这个暗亏，自己是吃定了，秦疏影真是好狠！不过，现在为今之计是尽快让她进入自己和富安公主设计的计策里去，而不是去讨要一个公道。 这个公道，以后再慢慢算！ 那宫女看了看两人，说道：“看来，两位小姐都需要换一下裙子。” 刘素绛说：“正是如此。” 宫女道：“广宾楼有换衣服的地方，两位小姐请随我来吧。阿圆，你去告诉公主殿下一声，省得殿下担忧。” 另一名宫女点点头，走了。 刘素绛忍着痛，走向门口。秦疏影看着她，嫣然一笑，便同她一起跟在了宫女身后。 宫女走了几步，指着台阶介绍道：“这栋楼的一楼，就有单独的房间。殿下考虑周到，先前就将这里的情况都摸清了，若是有哪位贵女需要替换衣裳，便可以去。里面是广宾楼日常准备的衣裳，据说每次用过之后，都会及时清洗。两位小姐，若是愿意的话，就用这里的。若是不愿意，奴婢使人去叫你们的人，给你们带自己的衣裳来。” 见两人无异议，宫女带头往楼下去，秦疏影二人对视一眼，跟了去。 刘素绛本来就不耐烦和秦疏影演戏，又急着要将秦疏影引入计策之中，眼见得计策就要成功，越发懒得说什么。 秦疏影心知肚明，正好省了这一番惺惺作态的姐妹情深，因此也保持了沉默。 楼下果然有好几间房屋，大门敞开，里面能看个大概，不过，都因为有屏风搁置，并不能看到太清楚。 广宾楼树木繁茂，此处栽了好几棵槐树、柳树以及一些低矮的树木，将一楼几乎严严实实遮掩了起来。 便是站在二楼，也是很难看清一楼的模样。站在一楼的庭院中，也无法看清二楼的情况。加蝉鸣声声，二楼和一楼更像是两个世界。 如今进入夏季，烈日炎炎，有树荫，树下竟然凉意森森，十分惬意，可见华盖茂盛。 宫女在院子里辨认了一番，便指着其中一道门，说道：“就是这里了，两位小姐请随我进来，里面就有衣裳可供替换。” 刘素绛抬腿就走向了那屋子。 秦疏影摸了摸衣袖里的一个小袋子，又装作无意地拍了拍自己胳膊。 那宫女像是知道她的顾虑，又像是并没有想那么多，微微一笑，也抬步走了进去，对刘素绛介绍道：“……东西都是现成的，小姐你看看，那一条的颜色和你身的倒是相似……” 刘素绛此时已经转过了屏风，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满屋子陈列整齐的衣裳，只听见她“啊”了一声，显然有些惊讶。 随后，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 秦疏影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四处张望了一番，又摸了摸袖子和胳膊，甚至，摸了摸后脑勺的金钗。 第166章 杀人不惧 袖子里的小袋子和胳膊处缝制的一个暗袋里，装的都是致命的毒粉。 金钗中，装的也是毒粉。 而且，这金钗还另有门道。 但是，这一切都要有时间和机会才能使出。 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厉害的武器也是无用的。 她弯腰抖了抖裙子，然后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紫色身影，出现在一棵大树后。紫藤对着她，点了点头。 秦疏影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并无异状。 屋子里果然陈列着女子的各色衣裙，刘素绛正在换裙子，那宫女蹲在地上，给她整理。 看见秦疏影进来，宫女说道：“秦七小姐，请你先自行选择吧。” 秦疏影微微一愣，点了点头，顺着琳琅满目的衣裙看过去，竟然都是上好的衣料和款式。 秦疏影随手挑了一件颜色和之前所穿差不多的，刘素绛已经换好了，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说：“疏影姐姐，我已经换好了，在外面等你罢。” 说完，笑了一笑，就出去了。顺便，她关上了门。 为了让自己入彀，刘素绛竟然连剧痛都忍了，一声不吭，果然不愧是刘家的人。 秦疏影将裙子放在椅子上，先去脱湿裙子，宫女上来说：“秦七小姐，奴婢帮你。” “多谢，我自己来。” 宫女也不多说，站到了一边。 秦疏影将裙子脱了下来，因为天热，里面只剩亵裤。 蓦然，那宫女快速往前几步，笑道：“秦七小姐，还是奴婢帮你吧！” 秦疏影忙往后退了几步，手里已经捏住了毒粉袋子，“你站住！” 那宫女却哈哈一笑，“秦七小姐，如此曼妙的身姿，奴婢今日有福气了！秦七小姐的名字，奴婢早有所闻，实在是久仰大名，艳羡得紧啊！” 秦疏影脑中念头如闪电，瞬间就明白了，面前这个看起来和女子无异的宫女，竟然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 假宫女说着，慢慢解开了衣扣，并且一步步向秦疏影走来。 衣扣一除，假宫女将宫女袍子一扔，他胸部绑了一个布包包，是用来假装的，将那布包包一扔，秦疏影面前站着的就是一个身材精瘦的男子。 秦疏影手中捏住了毒粉包，一面佯装惊恐往后退，并且大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假宫女哈哈大笑，“秦七小姐，你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见的！这么烈，我好喜欢啊！哈哈哈！” 秦疏影面露惊恐，“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别问我是什么人，一会儿你就知道妙处了！” 假宫女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挪开了一堆衣服，里面竟然藏了一个人。这房子里的衣服太多，秦疏影刚才根本没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那个人被绑着，背对着他们，秦疏影看不到那人的模样，却从他的身材判断，那是个男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秦疏影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计策，这是要让这个假宫女先毁了自己的清白，然后除掉被绑男子的绳索，造成被绑男子毁了自己清白的假象。 一件事情，算计两个人。 那个被绑的男子，大约和自己一样，碍着别人的眼睛了。 这是有人要将他除之后快，显然杀掉他还不觉得解恨，也要毁了他的名声。 趁着假宫女挪衣服的空档，秦疏影忙跑向大门，但是还不等她跑到，那假宫女狞笑一声，双脚点地，一个鹞子翻身，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秦疏影反应也是相当快，忙后退一步，随即一手掩鼻，一手就抛出了毒粉包。 毒粉包被秦疏影狠狠一扔，砸到了假宫女身上，顿时散开，粉尘四散。 假宫女万万没想到秦疏影还有这样的招数，不提防之间，吸了毒粉进去，顿时就感到头重脚轻，一个踉跄。 秦疏影虽然对毒药的药效很自信，却并不敢轻敌，同时也害怕自己沾染了毒粉，立刻后退数步，随手操起了方才注意到的一根棍子，将棍子立于前胸，密切关注着假宫女。 假宫女吸了几口气，片刻之间便嘴角渗血，惊恐万分，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随身竟然带着致命的毒药。 “你，你乌头散，你怎么会有” 假宫女一头趴倒在地上，艰难地问。 秦疏影并不答话，紧张地看着他。 假宫女得不到秦疏影的回答，只看到秦疏影眼中的凶狠果决，此时才后悔起来。 当时来给他任务的人就说过，秦疏影邪门得很，要他小心。 他远远见过秦疏影，见她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虽然个头不算矮，但身形如弱柳，自己却有一身功夫，怎么可能让她逃脱了去？ 如今，他后悔了，自己没有将接头人的话放在心上。 秦疏影，果然邪门得很！ 一个大家闺秀，身上竟然随时带着顷刻之间致命的毒药，这不邪门，还有什么是邪门的？她就不怕自己一着不慎，自己把自己给毒死了？ 但是此话，假宫女是没有机会问出来了。 因为乌头散的毒性实在太过强烈，他已经口鼻乌青，抽搐了一阵，片刻之间就死了。 秦疏影站在原地，一直冷冷看着假宫女。 自从知道了秦永洲死亡之谜之后，她又多了个心眼，让米罗高价买来了这个乌头散，时刻防备。 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拿捏她，她只怕自行了断，也不会让人如愿，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直到肯定他一定死了，她才大着胆子上前，观察了一下。 随后，她返身，迅速穿上衣服。 想了想，她将一排衣服踢倒在地上，包括她自己的衣服在内，很多衣服都或多或少地染上了地上零散的乌头粉末。 此时，秦疏影只要打开门走出去，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事情就都和她秦疏影毫无关系了。 但是 她想了想，去看那个被绑着的男人。 站在那男子后面，她有些犹豫，也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人，救了他，对自己到底有利还是有害。 万一，他恢复了自由，要对自己不利，自己可不敢保证还能像刚才那样侥幸。 想来想去，她还是下定决心救他，想起当初她是秦瑶瑶的时候，梁辙救自己可曾犹豫过？在永嘉公主府，梁辙再次救自己的时候，又何曾犹豫过？ 第167章 靴子很臭 如果面前这个男子对自己不利，那也是命中注定。 罢了，如果是命中注定，那就命中注定吧。 说到底，这个男子既然被富安公主等人算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自己晓以利害，他应当不会对自己如何吧。 秦疏影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将他翻了过来。 这一看，顿时心惊肉跳，惊恐地张大了眼睛。 梁辙！ 怎么会是梁辙！ 梁辙此时是昏迷的，双目紧闭。 秦疏影来不及想太多，忙将塞在梁辙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又忙着给他解绳子。但是那绳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系的，秦疏影忙活了一阵，冷汗直冒，也没法解开。 她十分焦急，按照富安公主的路数，只怕很快就要带人来捉奸了。 怎么办？ 蓦然，秦疏影想到，梁辙是个军人，随身会不会带着匕首之类的？ 秦疏影想到就做，伸出手，在梁辙身摸了起来。 从衣开始摸，没有。然后摸衣袍裤子，还是没有。 然后将他的靴子一脱，臭气熏天，秦疏影恍若未闻，一手拿起靴子，左看右看，还真幸运，竟然被她在梁辙的靴子里摸到了一把匕首。 秦疏影将靴子一扔，操起匕首，手起刀落，绳子割断了。 但是看着昏迷的梁辙，她又犯愁了，这么大一个人，她可怎么搬出去啊？ 这可不是彩燕，就算叫紫藤，也是没办法将他拖走的。 不能再等了！ 秦疏影扬起手，对着梁辙的脸就是一巴掌，“啪”！ 当真清脆无比！ 打完之后，秦疏影就一眨不眨地看着梁辙，果然，梁辙“嗯哼”了一声，悠悠醒转。 看见秦疏影，他迷迷糊糊道：“秦疏影？” 秦疏影舒了一口气，如果他不醒来，自己还真的没办法将他弄出去了。 她低低说：“谢天谢地！梁大公子，来不及解释了，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她将绳子卷起放在袖子里，又拾起匕首，也不等梁辙吭气，就熟门熟路地插到了刚才取出的地方。 梁辙看着她毫不避嫌地架起自己的腿，放匕首，穿靴子，全神贯注，一气呵成。 毕竟她是个女流之辈，自己却身材高大，即便是架起他的一条腿，看来也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的额头起了薄汗。 梁辙张了张嘴，说：“爷的脚是不是很臭？” 秦疏影刚将他的腿放下，没料到他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愣住了，“什么？” 梁辙却一笑，说：“刚才好像有人打了爷一巴掌。” “……这，这是我打的。对不住了，梁大公子，你昏迷不醒，我要救你出去，这才不得已得罪了。” 梁辙环顾四周，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又看了那地的死假宫女一眼，说：“原来是这样，多谢了。嗯，你说得对，的确有人要害爷。爷不能就这样认怂了，你先走吧。” 秦疏影目瞪口呆：“你，你不和我一起走？” “当然不。” “那，那，他们说这个人是你杀的，怎么办？” “他们说是爷杀的，爷就要承认吗？” 秦疏影呆了一呆。 “爷在这里睡得好好的，跑进来一个人要自己寻死，爷能拦得住？” 秦疏影站着，敢情自己白白忙活一场，救人白救了？ 不过，想到他那梁霸王的名头，只要他不认罪，的确没人敢拿他怎么样。至于捉奸，只要自己不在场，能捉什么？ 想到这里，秦疏影匆匆行了一礼，说道：“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先行一步，否则让人看到，对梁大公子名声有损。” 梁辙浓眉一扬，正待说什么，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一笑：“去吧，记得关门。” 秦疏影点点头，整了整衣裳，就从那门里出去了，并将门掩好。 紫藤指了指她左手的一条小径，秦疏影就走了过去，两人很快就消失在浓密的树丛之间。 梁辙看着秦疏影出去后，不太自在地摸了摸自己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话：“爷今天被一个女人给摸了？” “爷，感觉好吗？” 房梁传来梁岩均的声音，随即，梁岩均就落到了地。 梁辙看着他，低声吼道：“好你个头！你为什么不阻拦？” 梁岩均很委屈：“爷，你装死装得那么像，连臭布条你都忍了，被秦七小姐摸一把就如何了？你不醒，属下哪里敢轻举妄动！” “你还眼睁睁看着她打我！” “这就怪你自己了，爷，你就一直装。再说了，属下也没料到她竟然那么干脆利落，说打就打，一点也不含糊，我来不及出手阻止啊。你没看见她毒死这个假宫女，心狠手辣，实在不可想象啊。这要是在军中，绝对是一名好将领。” “你的意思是她打我打对了？” 梁岩均苦着脸，“爷，我这不都说的是实话吗？”忙又转换话题，“爷，你还要再这里睡觉？这里有死人，属下很害怕。” 梁辙根本不理他，想了想，就问，“这个秦疏影，究竟是怎么整死这个假宫女的？你给我描述一下。” 梁岩均就是一阵得瑟，笑嘻嘻描述了一番。 梁辙听完，一笑，“狠辣果敢，当机立断！” 梁岩均说：“爷你不都知道了吗？这秦府大夫人为了养废她，将她哄着在秦府足足关了三年，秦疏影差点没命了。徐氏还将她母亲留下的东西占为己有，贪婪无度。根据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只怕她的父母死得蹊跷，秦七小姐怕是知道了些什么。” 梁辙眉头一紧，目光倏然变冷，若是当年他和姐姐也有秦七小姐这样的狠辣果断，姐姐又如何会落得如今的田地？ 他刚从仙人县回来，姐姐这些年过得如同行尸走肉，身了无生气！ 还不都是自己连累了姐姐！ 远在西北，这么多年，他没法去见姐姐一面。 回到京城这几个月，他就像是魔怔了，陷入了愧疚的牢笼无法自拔。 他想去见姐姐，可是又不敢去。 他的姐姐，都是自己害的！ 第168章 力有不逮 若不是自己逃去西北，罗梅香又怎么会将一腔愤恨洒在姐姐身上，设计让姐姐失贞并且不得不远嫁小县丞？ 见了她又如何？又能怎样？难不成姐姐还要与屈轶和离不成？ 玲珑都这么大了，和离了又怎样？ 自己可以养着姐姐和外甥女，但是玲珑以后该怎么办？在这个世俗的社会，没有父亲、没有父族的女儿家，后半生就没有着落啊！ 虽说他可以不管不顾别人的目光，但是玲珑以后嫁了人呢？ 他已经误了姐姐，怎么还能误了玲珑？ 可是，那不甘、屈辱又时刻提醒着自己。 但是，父亲却再三告诫自己，不得忤逆继母。祖母对自己并不喜欢，罗梅香老奸巨猾，他回到府中这几个月，并没有办法将她怎么样。 当年姐姐失贞的事情，他和父亲闹过一场。 父亲当时是怎么说的？ “梅香绝无可能是那种人！还不是你姐姐不守妇德！” 非但那样坚信罗梅香，还扬鞭将他抽了一顿。 从此之后，他和父亲形同路人，多年都没有通过书信。 可是，就在自己回来的时候，父亲竟然专程写了一封信给自己，要自己回京之后不要忤逆罗梅香！ 好像他梁辙就是个不分是非、专门挑事的逆子！ 屈辱，不甘，愤怒……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砺，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小男孩，任人拿捏、欺负。 但是，即便他在战场上智谋百出、骁勇善战，但是到了京城这个耍心计和手段的地方，短时之间也无从下手。 一则，他没有人脉。除了莫义亭这个打小的交情和舅父家的人，他竟然再没有什么熟悉的人。身边带回来的人也不多，除了梁岩均，只有不到十人。人手不够，做什么事情都受到束缚。 举个简单的例子，他在平西侯府住着，操办他衣食的，多数是梁家的下人。这些人，他敢信任吗？非但不敢信任，还得时刻提防。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他才将母亲留下的陪嫁逐个儿安排到了一些位置上。 二则，他并不熟悉京城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离开京城快十年，很多事情都和当初不一样了。再说了，他当年也不过才十岁，又能知道多少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战场上的敌人是看得见的，这里的人却一个个都笑眯眯的。 用了很多时间，他才逐渐熟悉了京城。 并没有多少精力去应对罗梅香。 每日里见着仇人在自己面前装贤良大度，自己却不能揭穿她的真实面目。 若不是四皇子周旋，自己的婚事只怕又要落在罗梅香手里了。 尽管如此，自己已经在她手中吃瘪了好几回。她的亲祖母，梁老夫人对他很是不满，已经面斥了他好几次。 自身且难保，要对付罗梅香，谈何容易。 索性他就很少回府。 梁辙很有些焦躁。 那一天，他在皇宫里听见了秦疏影铿锵有力、荤素不忌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这个瘦弱的少女身上摄取了奇怪的能量。 待他再次见到路府的秦疏影，听着梁岩均报告来的事情，秦疏影大闹路府居然让他觉得心情爽快。 后来又关注秦疏影的事情，得知她绝地反击，居然将别人的陷害识破并利用，简直要拍掌叫好。 他还记得秦疏影讥讽莲嫔的话：“娘娘，秦府是我的依仗，这句话，你相信吗？” 秦疏影这样一个孤女，竟然根本没有把秦府当做她的依仗。她就像一支寒梅，傲然而立，不依仗，不攀附，却是要凭着自己的能耐去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一个孤女且有这样的勇气和胆略，自己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从不犹豫，却被内宅阴私困住了手脚，这叫什么话？！ 他去见了姐姐。 幸好见了姐姐，从姐姐那里知道了一些书信上不敢说的话。 如果他没有去见姐姐，恐怕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还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秦疏影，她有仇就要报，有恨就要发。 绝不含糊，绝不委屈！ 真是痛快！ 真是酣畅！ 真是淋漓！ 那么…… 却还不等他举起利剑，罗梅香就迅速发难了，今天这一遭暗算，必定和罗梅香有关系！ 真是好算计！ 他们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去毁了秦疏影的清白，就设计下药，将自己迷昏了。 那个假宫女毁了秦疏影的清白，再将事情推在自己头上。 …… 蓦然，一阵紧促的脚步声传来，梁岩均和梁辙对视一眼，梁岩均迅速将梁辙依旧绑了，然后一跃而起，推开后窗，迅速钻了出去。 梁辙躺在了衣服堆里，装睡起来。 脚步声到了门外，夹杂着一个少女的说话声，“真是晦气，好好儿的怎么就将衣服弄湿了，幸好这里能换。” 说话间，就有人推开门，一个少女和两个婢女就走了进去。 刚进去，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死人，还是个赤膊着上身的男子，口鼻污血横流，眼珠子翻着，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啊” 三人同时尖叫起来，那个小姐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两个婢女哪里顾得上倒地的小姐？ 浑身瑟瑟发抖，尖叫着，争先恐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 一阵嘈杂之后，公主皇子和世家子弟都闻声而来。 作为主办的人，富安公主自然要来。 情况她已经清楚了，竟然没有坑到秦疏影？ 非但如此，自己的人也死了？ 富安公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脂粉厚厚的脸庞，脸色铁青！ 在门口踌躇了片刻，她跟随在七皇子身后走了进去。 那个死人已经被盖了起来，此处的贵人太多，有碍观瞻。 富安公主到底是女流之辈，虽然是公主之尊，但她年岁尚幼，不过十三岁，因此主事的就成了她的哥哥，七皇子。 这么大的动静闹出来，广宾楼的大掌柜自然早已到了现场。 这是命案，他不敢擅作主张，知道已经惊动了所有人，忙请示七皇子，然后报了官。 就在等待官差来的时间里，侍卫们发现了衣服堆里那不正常的拱起。 “什么人？” 第169章 公主闺蜜 侍卫们警惕地用剑指着衣服堆里拱起的人形。 富安公主看了刘素绛一眼，刘素绛在瞥到安然无恙的秦疏影和地上被白布遮盖那个死人的时候，早已脑中一片空白。 失败了？ 怎么可能？ 但她又不敢走，事情办砸了，她哪里敢走？ 秦疏影也在人群中，富安公主和刘素绛都看到她了，她微微一笑，熟视无睹。 富安公主气得眼睛发红，刘素绛更是茫然不知该如何。 侍卫们见人不动弹，用剑挑起了衣服，露出里面昏睡的梁辙来。 他身形高大，容貌英武中带着俊逸，只是睡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无法忽略的英气逼人的感觉。 顿时，大家都惊了：“梁大公子？” 莫义亭忙上去给梁辙解开绳索。 今天来了这么多贵人，御医也是随时备着有的，七皇子身为主事人，众目睽睽之下，自然要摆出姿态，对贴身内侍道：“传御医为梁大公子诊断！” 御医忙上前去给梁辙诊断，不过片刻，他拱手道：“回诸位殿下，梁大公子乃是中了迷药，昏迷不醒。不出半刻钟就会醒来，并无大碍。” 众人面面相觑，梁大公子中了迷药？ 谁要这样做？ 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罗梅香。 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无他，梁珍的事情实在做得太明显了。 打死她们也不会相信，梁珍会和一个天高皇帝远、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的小县丞勾搭在一起啊！ 她身份高贵，满京城的男子她谁嫁不得？ 嫁皇子都嫁得的贵女，要去主动勾搭并委身于一个没什么能耐还流连花丛的小县丞……这个版本太拙劣。 满京城的贵胄，谁家没个故事的，只是谁也没有那么明显坑人的。 只是人家关起门来是一家人，平西候这个当爹的都没说什么，据说还将当年只有十岁的梁辙打了一顿，他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又能怎么的？ 只不过，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大家心里都想着这件事，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来的。 现场陷入了沉寂。 莫义亭蹲在梁辙身边，将他靠在自己怀中，俊眉也拧成了结巴。 正在此时，却听见一个人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梁大公子中了迷药？究竟是谁给他下的迷药？梁大公子从前一直在西北军中，一去就是九年，去的时候还只是个孩子，按说京城是没有仇人的。这才回京城四个月，就被人下了迷药，依臣女看，下迷药的这个人，定然早就看梁大公子不顺眼了，没有个十年也有八年了殿下，你说臣女说得对吗？今儿这事是殿下你办的，谁这么大胆，居然做出这等腌臜事，这是要让殿下担一个谋害忠诚良将的名头吗？真是太可恶了！臣女上次得了殿下的赏赐，今天又得了殿下准臣女共餐，臣女就看不过这等阴险小人，竟然想来个一箭双雕，既要除掉梁大公子，又要将恶名加在殿下头上。” 秦疏影义愤填膺，愤愤不平地说着，神情激动，一边说一边走，站到了富安公主身边才停下脚步。 富安公主瞠目结舌，余人也看着秦疏影。 尤其是罗锦娘，几乎立刻就要反驳什么仇人？就不兴他故意将自己绑住，然后推说是别人害他么？ 话还没出口，就被梁琼死死拉住了袖子，捂住了嘴巴。 只要反驳，这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秦疏影却是看到了她们的举动，唇角一勾，并不理会，而是为富安公主打气道：“殿下，你别怕那些见不得光的小人，事情总会水落石出，会还殿下一个清白。” 富安公主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秦疏影上下翻飞的嘴皮子，又惊又怒。 可是，秦疏影的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又漂亮，她竟然反驳不得。 再说了，这个假宫女虽然不是死在自己手上，却和自己有着很大的关联，富安公主虽然知道一些宫闱里的阴私，但毕竟只有十三岁，此时此刻，还是有些心虚的。 富安公主顺着秦疏影的话：“……是。” 见鬼了，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富安公主刚出了个声，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秦疏影眨眨眼，凑近了她的耳朵边，轻声又快速地说道：“殿下，这才半个月不见，你的脸上怎么这么坑坑洼洼的？这疤痕像是去不掉了吧？” 富安公主被她这么一说，猛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捂着脸，怒目而视秦疏影。 她脸上的疤痕再也无法祛除，她恨秦疏影，所以设计了这件事，要将秦疏影彻底踩在泥土里！ 可是，可是…… 秦疏影顺理成章地更靠近了富安公主一步，活脱脱一幅公主闺蜜的形象。 刘素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瞪口呆。 秦疏影对她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刘家妹妹，这里事情杂乱，你不要害怕。” 刘素绛并没有听清秦疏影后面对富安公主说的话，她只是被秦疏影刚才那满腔正义的说辞给惊呆了，瞪圆了眼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枉刘夫人多次面授机宜，她无论如何也还只是一个闺阁少女，即便之前看不起秦疏影，不耐烦和她周旋，速速了结此事，但事情出了自己的掌控，而秦疏影对她又是温言软语的，刘素绛短时间之内也没理出什么头绪。 人群里的刘俊卿，一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秦疏影。 甚至是秦疏影和妹妹的交谈，他也全部看在了眼里。 他垂下了眼睑。 很快，顺天府尹吕青亲自带人来查案。正在此时，梁辙醒了过来。 吕青带来的还有仵作。 仵作要验尸，女眷们在此多有不便，广宾楼早已着人在周边布置，女眷们离开了现场。其余不相干的人也被清场出来。 但是，今天在场的人中，人人都有嫌疑，因此，在官差们问清情况之前，谁也不得离开已经被官差们圈起来的地方。 富安公主走了几步，猛然想起，假宫女之死只怕和秦疏影脱不了关系，那么，秦疏影身上必定就会有害人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骤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与她同步调的秦疏影。 第170章 挑拨离间 “殿下，怎么了？” 秦疏影脸上写满疑惑和关切，可那眼底的讥讽和不屑却毫无意外地落在了富安公主眼底。 富安公主死死看着她，袖子下的手有些发抖，习惯性地开口：“来人……” 来人，将秦疏影拿下？ 既然她这么大胆，怎会将那害人的东西带在身上？ 富安公主踌躇起来。 秦疏影却是一笑，那笑容落在富安公主眼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殿下，之前我和刘家妹妹衣裙湿了，在这个屋子里换过衣服，那时候，地上还没有那个死人。刘家妹妹，你说是不是？” 刘素绛蓦然被点名，惊魂未定地“嗯”了一声。 富安公主皱眉看着她，秦疏影继续说道：“我身上这一身衣服，已经不是之前来的时候穿的那一件了。” 富安公主猛然瞪大了眼睛，指着秦疏影，“你，你……” 这是明明白白告诉她，地上那个假宫女就是她秦疏影弄死的！而且，她已经换了衣服，早已将可疑的东西销毁了！ 看着秦疏影那明亮娇俏的笑容，富安公主一口老血几乎要喷薄而出。 就在此时，秦疏影又低声道：“殿下，你脸上的脂粉掉下来了，疤痕遮不住了！” 富安公主下意识用手去遮盖脸庞，脚下一个趔趄，就倒在了被她刚才“来人”那一声叫来的曹嬷嬷怀里。 曹嬷嬷气急败坏地冲秦疏影斥责：“秦七小姐，你到底对殿下说了什么？怎么让殿下成这样子了？当着这么多王公贵族的面，你也敢戏弄殿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疏影不卑不亢道：“曹嬷嬷言重了，臣女不过是担忧殿下被那起子小人糊弄了，提醒了殿下几句，殿下太过关注臣女的话，一时间失了神。曹嬷嬷，我受殿下青睐，怎还会不识抬举戏弄殿下呢？曹嬷嬷多虑了！殿下，你说是不是？” 富安公主气得两眼直冒星星，可是，她偏生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什么青睐，不都是她自己干出来的吗？ 此时此刻，无凭无据，要怎么才能让人相信，那个假宫女是秦疏影弄死的？ 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啊！ 秦疏影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有那么毒的药物？ 不错，那个假宫女死成那样子，任是个傻子也猜到了那是毒死的。 既然秦疏影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不动声色将那假宫女毒死，要毒死自己是不是也很容易？ 难怪她刚才进去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还牵扯自己的衣裙…… 想到这里，富安公主像被火钳烫了，几乎是慌不择路就绕到了曹嬷嬷身后，“嬷嬷……” 曹嬷嬷吃了一惊，她何时见过这样惊慌失措的公主？那一次落水算是，今天也算是，两次都是因为秦疏影。 “殿下，虽说今天是殿下你办的生日宴，但那个死人和你并无关系，殿下无需如此害怕。” 秦疏影担忧地看着富安公主，幽幽说了一句。 落在别人眼里，这情形，就像是富安公主害怕，作为闺蜜的秦疏影安慰她。 刘素绛瞪大了眼睛。 这，不应该是这样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嬷嬷，今儿毕竟是殿下宴请宾客，出了这样的事情，殿下心有不安也是有的。吕大人正在问事，虽说七皇子殿下相陪，毕竟殿下也有责任。臣女愚钝，见识浅薄，不敢耽搁了殿下的正事，这就在一边歇着。但凡殿下需要，臣女必定尽心尽力，不敢推辞。” 说罢，秦疏影行了个礼，就要朝着隔出来的休息间去。 富安公主松了一口气，和这样一个毒物在一起，又被她三番两次戏弄讥讽，她几乎失了心神。 曹嬷嬷气得后槽牙痒痒，但此时毕竟不是与秦疏影争口舌的时候，哼了一声，正要将富安公主扶着到了僻静处坐下，却又听到秦疏影的声音：“云大小姐，方才在大厅的时候你还一直跟在殿下身后，怎么一出了事情，竟然就躲得远远的？往日里你对殿下的恭敬，莫不都是假的？有好处的时候就凑上来，有事情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 曹嬷嬷和富安公主顺着声音看去，果然就看到云静姝，想来她也是一直跟在富安公主和秦疏影、刘素绛身后的，但是毕竟人多，并没来得及凑到前面来。 听得秦疏影这样一说，云静姝又看到了富安公主那阴沉的面容，心里顿时就有些着急，忙急急辩解：“你胡说！我一直跟在殿下身后，是你没看到！殿下，我……” 秦疏影打断她的话，说道：“既然如此，方才我和殿下说话的时候，你在哪里呢？我只看到刘家妹妹，可没看到云大小姐。殿下吩咐你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刘素绛不妨秦疏影又点名，莫名地心跳加速，可是这是在富安公主跟前给自己说好话，刘素绛又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 云静姝就急了，提高声音道：“我当然放在心上了！殿下，我都按照你说的去做了……” 富安公主原本阴沉的神色，在听到她说的话后，骤然变得愤怒，云静姝猛然惊恐地看着秦疏影秦疏影怎么知道富安公主吩咐自己做什么事情？ 不对，这是中了秦疏影的计了！ 果然 富安公主怒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我竟然要吩咐你做什么事情？难不成我身边的人都是死的？！” 大周朝，严禁宫妃、皇子、公主与臣子交往过密，自然也不许他们与臣子女眷交往过密。臣子的女眷可以偶尔去宫中，但是却严禁为宫妃、皇子、公主办事。 这是前朝覆亡的借鉴，前朝就是宫妃与臣子勾结，最终导致覆灭。 后来，出了永嘉公主招驸马被人利用的事情后，对这一条的要求更加严格。 若不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与内侍勾结，怎么可能让一个病秧子做了驸马？尊贵如长公主，不就毁在了这些拉拉扯扯里？ 因此，宫妃一年之中偶尔招人进宫说说话也是可以的，譬如刘夫人原本在闺中的时候和康嫔就熟悉，康嫔偶尔找她说话也不算太过分，皇后也是许的。 但是，更多的交往却不敢了。 第171章 借力打力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事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譬如说，莲嫔因着生辰或者其他重大节日，招秦府的人或者自己看重的人进宫说话，也是行的。 或者德妃面子大，一年之内倒是会招梁夫人罗氏进宫好几次，也没人敢说什么。 但是，若是康嫔要指使刘夫人做个什么事情，那就犯了忌讳了。 往小里说是康嫔不懂宫妃的规矩，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敢随便找臣子的女眷说话往大里说，这是皇子七皇子与臣子云大人勾结，这是要干什么？ 臣子是皇帝的臣子，和宫妃、皇子、公主走那么近，这是要造反吗？！ 就算不是康嫔和刘夫人，这事儿换成了富安公主指使云静姝，也是不成的！ 虽然公主尊贵，但是臣女是皇帝的臣子的女儿，不是某公主臣子的女儿，这事叫人想多了就大大有问题。 难不成臣女要成为公主的臣女？ 这要被人提起来说，可是大逆不道的名头。 先皇在世的时候，就有一个公主因为指使臣女做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最终那个公主竟然被腰斩了！ 这才过去几十年，大家都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 当然，无论法典、规矩怎么严格，时间长了总会松懈，因此，富安公主这般私底下指使臣女做点什么事情，如今渐渐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了。 但是，暗地里做是一回事，嚷嚷出来众人皆知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还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 云静姝是贵族少女，这样的忌讳哪里会不明白？只是如今大家都不说，一时之间松懈了。 但是，秦疏影故意提起，富安公主又这样在意，不由得又惊又慌，顾不得去想秦疏影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和富安公主私下的协议，忙跪了下去，“殿下恕罪！都是臣女胡说八道！都是臣女胡说八道！” 富安公主简直要气疯了，虽然她明知道这是秦疏影的挑拨之计，但是，云静姝这个没脑子的蠢货已经害得自己在太子哥哥面前失了面子，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简直想杀了这没脑子的蠢货！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假宫女的事情是自己吩咐做下的吗？ 这是生怕母妃和皇兄落不下话柄吗？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骄纵吗？ 蠢货，蠢货！ 云静姝这个蠢货难道就看不出来这是秦疏影在设计？竟然还一头钻进去！ 刘素绛一直惴惴不安地跟在富安公主后边，看到云静姝那惊恐的表情，心里熨帖了许多：还好，不是自己一个人将事情搞砸了，还有个垫背的。 秦疏影扬起了唇。 不错，这件事就是富安公主筹划，云静姝、刘素绛参与完成的。 只是，云静姝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事情就失去了她们的控制。 想来，原本的计划中，富安公主给她安排了事情做。 这么大个事情，七皇子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康嫔自然也是知道的。 就不知道穆家的人，知不知道呢？ 穆天香的表情一直很平常，没什么特别，甚至都不太往富安公主身边凑，而是不远不近地混在后面的贵女人群里。 罗锦娘一直被梁琼拉着，表情虽然难掩讥讽嘲笑和愤怒，但是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富平公主本来走在后边，此时缓步上前来，走到了富安公主身边，捡了个位置坐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富安，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难免心里焦躁些，你放心，吕大人会秉公办事的。云大小姐，你起来吧。” 云静姝看着富安公主，嗫嚅了一句，不敢起来，而是将视线投向富安公主，等富安公主的示下。 富安公主几乎想一个巴掌甩飞云静姝！ 往日里看起来挺会来事儿的，今儿是故意要气死自己吗？ 富平都给了她台阶下，她竟然还这么蠢不会借着台阶下，还要等自己示下，非要显得自己心胸狭窄、飞扬跋扈才是吗？ 富平么？ 哼！ 真是会收买人心！ 这样就显得自己容易愤怒，她却温柔典雅了么？ 真是气死她了，不是狡诈，就是愚蠢，要么就借着自己上位！ …… 看着富安公主那扭曲的面容，曹嬷嬷也有些头痛，富平公主这番做派由不得殿下不多想，宫里宫外的人本来就爱拿两个公主比较。 但是她又说不得富平，只将一番怒火发泄在云静姝身上，喝道：“云大小姐，你也是三品大员家的贵女，以后说话要多想想，不要失了身份。殿下这也是为了你好，省得将来祸从口出。殿下虽然宽厚，你却不能忘记自己的错处，回去后好好反省罢！” 云静姝磕了个头，起了身，还有些恍惚。 她实在是被今天这一番变故弄得神思不属了，秦疏影为什么就没有中计？自己之前计划的事情到底还要不要实施？如果不实施，岂不是办事不力？富安公主会放过自己吗？ 秦疏影在一边提醒她：“云大小姐，曹嬷嬷如此教导你，也就是富安公主殿下的意思，你应当谢恩才是。” 富安公主胸口剧烈起伏，实在没忍住一眼飞刀飞了过去她不说话会死吗？ 此时，她不再惧怕秦疏影身上是不是藏了毒。 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有官差，谅她也不敢。 居然害得自己三番五次情绪失控，富安公主紧咬牙根秦疏影，你且等着，我必定不会放过你！ 秦疏影对富安公主要吃人的目光熟视无睹，勾唇低眉。 云静姝收敛心神，秦疏影这个祸害，若不是她逃脱了富安公主的计策，自己怎么会精神恍惚？如果不是她在一边撺掇、诱惑，否则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受到富安公主的斥责？ 此时却不是和她计较的时候，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无论如何不能失了体面。 云静姝施礼谢恩：“静姝从未见过这等事情，方才慌了神，才贻笑大方。多谢殿下的提点和体恤，静姝回去后一定好生学规矩，静思己过。” 富安公主端坐着，受了她的礼，好容易压制住了满脸的扭曲，勉强说道：“你能这样想就好。” 第172章 魑魅魍魉 秦疏影双眸若寒潭，不带半点温度。 也不知道云洛元所求究竟为何，自己的嫡女竟然需要如此低三下四被富安公主指使。 虽然富安公主是君，云静姝是臣，但是根本不必要如此低三下四。 富安公主再尊贵，将来也是要出嫁的，所嫁之人范围还不及贵女的宽，一般说来，她们的夫君未必比得上很多贵女的夫君。 譬如永嘉公主，身份之尊贵如斯，所嫁之人也不过是个富商之子。 其他已经出嫁的公主，驸马中有富商，也有官员，官员的职位多数并不高。 这是两朝积累下来的习惯。 公主的尊贵只是尊贵在未出阁之前，一旦出阁，并不见得过得比贵女要好。当然，虽然她们的驸马未必比得上贵女的丈夫，但是公主的尊贵仍然还在，并没有多少人敢冒犯公主，除非她没有能耐让人信服。 因此，就算富安公主看上了刘俊卿，刘家未必就愿意刘俊卿尚主。虽说本朝没有驸马不得入仕的说法，但是积习难改，前朝留下的习惯，本朝驸马也多数都不那么出众。 因此，如果刘俊卿尚主，刘家的名声就会大大受损，刘俊卿本人的前途说不得就要被人拿来做文章。 得不偿失的事情，刘恭善只怕不会去做的。 那么，刘夫人和康嫔之间就很耐人寻味了。 那么，云洛元所求何事，也就很值得寻味了。 有两位公主坐镇，她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她们不说话，余人没人敢开口，生怕搅和进公主之间的斗争。 大家默默坐着，林姿兰和秦月相继到了秦疏影不远处坐下，三人用眼神打了招呼。 不多时，有女差前来传话，说是有几个人需要一一问询、笔录。 这些人，不外乎当时去过那个换衣服房间的人，譬如刘素绛、秦疏影和后来发现死人的那个贵女等。 轮到秦疏影的时候，秦疏影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进屋之后的情况。 她料定刘素绛不可能指出那个假宫女是假宫女的事实，刘素绛必定会隐瞒自己知道的**。 所以，秦疏影的陈述很简单，只说她在宫女的帮助下换了衣服就走了。 按照程序，她被搜身了，但是并未搜出什么东西来。 换衣房里自己的衣裙被她打翻在地，染上药粉全在情理之中。不止是她的衣裙，刘素绛和之前放置的衣裙都或多或少染上了毒粉。 而她现在这一身衣服又是广宾楼的，干干净净的。头上的发钗，她早已让紫藤处理过了。 秦疏影这里问不出什么话来，官差将她放了出去。 走在廊下，看着院子里来往的官差和窃窃私语的男子，她想了想，走到了一直站在墙角眉头紧皱的莫义亭身边。 施了一礼，秦疏影问道：“莫侍卫，敢问梁大公子在哪里？” 莫义亭回神看她，愣怔了片刻。 这个少女，他认识。 第一次是在自家，自己亲眼看见她毫不犹豫举起石头去砸那个丫环的腿，狠戾果断，不逊于男子。 后来，马夫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说过，他当时既惊讶秦疏影的狠绝，又赞叹她的聪慧果断。 第二次，就是刚才，她振振有词，矛头直指平西候夫人罗梅香，无所畏惧，铿锵有力。 莫义亭敛容道：“秦七小姐，你寻子由所为何事？” 秦疏影摇摇头，说：“我并不是寻梁大公子，只是打听一下他如今状况。我听说，梁大公子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智谋百出，为我大周边疆安宁洒热血，还曾经负过伤，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我们闺阁女子生在京城，长在京城，能够平安喜乐，能够闲时赏花吟诗，不用担心家宅破裂，不用担心性命衣食，多亏了梁大公子这一样的英雄在边疆保家卫国，多亏了他们在战场上英勇杀敌，这才换来我们的安宁。没想到，英雄不能驰骋沙场，不能快意恩仇，却要被这内宅的魑魅魍魉困住，真是让人好生唏嘘！真是让天下有志男儿寒心！” 莫义亭站的地方还有很多人，除了几个皇子坐在了屋子里，其余的男子基本上都在这里，包括了刘俊卿。 听见她软糯娇媚的声音铿锵有力的话语，很多还在窃窃私语的男子都看了过来。 更有的人热血沸腾，暗地里为秦疏影的话叫好。 莫义亭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神色缓和很多，但这是子由的事情，而且不出所料还是家事，他不好过多评论，便说道：“秦七小姐巾帼不让须眉，若是子由听到你这样称赞他是英雄，肯定他的一番热血，一定会很高兴。吕大人还在和子由谈话，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了，秦七小姐不用担忧，我也相信子由。” 秦疏影点了点头，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她这一走，刘俊卿跟前有人问了出来，“秦七小姐？那是你的未婚妻罢？” 刘俊卿不得不点头。 有人就说：“既然看见你在这里，她却关心梁辙，这是什么道理？” 也有人说：“这秦七小姐倒是好气概，当真看不出来！” 还有人问：“刘俊卿，你们见过面不曾？” 有赞叹的，有揶揄的，有问这问那的，不胜其烦，刘俊卿干脆走开了去。 走到一棵大树下，他站定了，俊朗飘逸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丝凝重。 父亲和母亲的打算，他都知道。 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他也没有阻拦。或者说，他无意阻拦。 秦疏影若是被害了，那是她的命。她既然那样愚蠢，被人害了，也就没有那个资格做他刘俊卿的妻子。 他满腹才华，志在内阁，志在天下大事。 男女之间的事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没有任何异议。 但是，要做自己妻子的那个人，必须能够经得起风雨，经得起考验。他并不喜欢娇弱的白莲花，也不喜欢骄纵的刺玫瑰。 他一直在等，等那个配得上和自己并肩而立的女子。 那个女子，必定要聪慧过人，必定要经得起风雨。 第173章 娶妻娶慧 父母给他定了儿女亲，他没有意见，因为他知道，要成为自己妻子的那个人必定需要历经秦家的内宅斗争，如果她斗过了，显然是个聪明的人，他可以接受她。 母亲意属富安公主，他没有意见，只要富安公主能够斗赢秦疏影。 至于尚主之后自己的前途会不会受到影响，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事在人为，他相信自己会解决所有阻碍。 罗锦娘、云静姝对自己有意，他不会刻意疏远她们，只要她们能凭借自己的手段到自己身边不能为妻就是为妾，他怎么会在意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妾室？ 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只要让天下人知道他刘俊卿才华堪治天下就够了。 东隐寺的事情是刘夫人一手促成，父亲也与之有关联。 他虽然知道，但是并不关心秦疏影的结果。 如果她被陷害了，那就是她太蠢，这样的蠢女，他怎么花时间和精力去在意她？ 后来，当他知道秦疏影并未被设计成功，才稍微有些惊诧，因为他知道母亲花了那么多钱布局，秦疏影是怎样逃脱的？ 他开始好奇起秦疏影来。 这一关心，就惊愕地发现，秦疏影在短短半年之内，已经做了很多让人惊讶的事情。 所以，在永嘉公主府的蔷薇花园中，刘俊卿对秦疏影的出现莫名多了一份好奇。 但是他根本没料到，秦疏影对他竟然冷若冰霜。 这是为什么？ 刘俊卿对自己向来很有信心，见过自己的少女很少有不倾心的。 秦疏影这个未婚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就算自己主动去她们的餐桌前搭讪，她看起来礼数周全，实际上拒人千里。 难不成，这是她欲迎还拒的招数？ 就像刚才，明知自己在这里，却故意说梁辙如何英雄了得，这不就引起自己的注意了吗？ 还有，她以前故意对自己视而不见，自己在簪花宴上不就没忍住前去寻她了吗？而且在看到她那般冷静自持的时候，还禁不住表明了心意。 虽然事后，他对自己的行为很有些懊恼。 今天这件事，他隐隐约约知道一些，自家妹妹大约是参与进去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刘素绛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刘夫人认为男子不宜参与并知道后宅的阴私，刘素绛到底会如何行事，母亲和妹妹都没有告诉他。 秦疏影欲迎还拒，果然达到她的目的了，自己果然对她越来越关注。 不得不说，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只是，这心性却还不够好。 罢了，且看她如何挣脱母亲的设计吧，如果她真的能从容应对，他就……和她成亲罢。 …… 刘俊卿这边想着事情，梁辙那边从屋子里出来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和吕青说了什么，很快，官差来来往往，搬文书的，调档案的，步履匆匆，神色匆匆，让等待的人更加猜测纷纷。 富安公主到底还是怕假宫女的事情被人发现，又怕秦疏影对吕青说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等得焦急，喝了好几杯水，腹中涨了，不得不去更衣。 秦疏影返回之后，站到了原来的地方，神情淡然，刘素绛看得无比心惊。 她也被询问过了，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她一直在思索：秦疏影怎么能够这样镇定自若？那个假宫女到底是谁毒死的？难道是秦疏影？ 如果是她，她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如果不是秦疏影，那会是谁？ 无论如何，那个杀人凶手必定和秦疏影有关系。 可是，她却不能说。 她一说，只要开了头，后面的结果就收不住了。 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知道这些官差们的厉害之处，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瞒得住他们。 难不成她要告诉这些人，假宫女是富安公主安排的？自己配合了富安公主骗秦疏影入局？ 这当然是不可以的。 梁辙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她之前以为富安公主只是派人将秦疏影清白毁了，并没想到还会有梁辙这个替死鬼。 说心里话，她还是有点同情梁辙的他实在长得太好看了些！若不是她知道梁辙注定与世子之位无缘，其实她若是能嫁给梁辙，她是很愿意的。 …… “刘家妹妹，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正胡思乱想着，刘素绛听到秦疏影说话。 刘素绛收敛心神，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下意识道：“没有什么，疏影姐姐。” “方才被你淋湿了衣裙，我换了衣服回去，在这院子里迷了路，还没顾得上用餐就听见出事了，此时倒是觉着饿了。刘家妹妹，你觉得呢？” 刘素绛之前的震惊此时渐渐散去，也就恢复了往日里的机灵和镇定，说道：“疏影姐姐不说倒也罢了，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饿了。” “不知道这里有不有吃的呢？” 秦疏影说着起了身，问起了就近的一个广宾楼的侍女，侍女端来了几盘子点心。 秦疏影问过了两位公主，得到她们不吃的话，就拿了一块点心给刘素绛，“刘家妹妹，你快吃上一块垫垫肚子。” 刘素绛本来不想接她递过来的东西，她这叫心有余悸。 但是对上秦疏影那热情的双眼，想到刚才秦疏影一直对自己关照有加，这才想起来，说起来，自己和秦疏影本来就该很亲热才对。 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嫂嫂啊！ 如今事情没办成，秦疏影看样子也没有怀疑自己。 对，她没有怀疑自己。 那么，这就得继续和她扮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刘素绛僵在半空的手忙接过点心，“感动”地说：“疏影姐姐，你也饿了，你先吃吧。” 秦疏影说：“我早上来的时候吃得多，你先吃吧。你年纪小，可不要饿着了。” 罗锦娘听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刘素绛年纪小？她能比秦疏影小多少？就这么着急慌忙赶着去讨好未来的小姑子了？ 秦疏影好像是看到的罗锦娘瞪眼，笑盈盈看了过去，罗锦娘顿时就气血翻涌。 示什么威？ 能嫁给刘俊卿很了不起吗？ 竟然还敢给梁辙说话！ 真是不知羞耻！ 都定了刘俊卿，竟然还恬不知耻地为梁辙说话！ 第174章 姐妹相认 梁琼感觉到了罗锦娘的异样，眉头微皱看向她，低声提醒：“锦娘！” 罗锦娘恨恨道：“表姐！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幅做派！”声音迅速放得很低很低，说：“姑姑今天怎么就没弄死他！” 梁琼的神情优雅，手底下却狠狠掐了罗锦娘一把，笑容依旧甜美，用只有她们俩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你放心，你想要的，必定都会得到！” 罗锦娘哼了一声，这才收回了目光。 同样吃味的还有云静姝和富安公主。 云静姝现在学乖了，低着头一声不吭，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富安公主气死了，狠狠飞了刘素绛几下，刘素绛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才反应过来，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和秦疏影太过亲密。 侍女们接连端来了很多吃的，贵女们小心翼翼地吃着点心，维持着她们的形象。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连贵女们也无法维持形象了，渐渐有人更衣、走动，不耐烦的情绪蔓延开去。 足足等到酉时，那边的事情才说清楚，将女宾们放走。 但是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也没人给个说法。 天色已晚，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两位公主已经先离开，贵女们这才逐个往外走。 大家匆忙行走着，没人有心情说话。 秦疏影和秦月、林姿兰走到了大厅内，刚刚看到等在大厅内的丫鬟婆子们，正要去找紫藤，就听见一阵喧哗声，内侍尖声道：“让道！让道！”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停下脚步，让开路来，这是皇子们出来了。 果然，不多会，五皇子等人就匆匆出来，匆匆离去。 直到他们走远了，秦疏影松了一口气，这才去找紫藤。 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僵立发呆的紫藤。 “紫藤。” 秦疏影见她神色有异，靠近了她，放低了声音，唤她。 紫藤双眼看着皇子们离去的方向，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紫藤。” 秦疏影又叫了一声，紫藤仍旧一言不发，秦疏影发现她的双手紧紧拳起，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恐惧的情绪。 秦疏影情知不对劲，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紫藤，别害怕！跟我走！” 紫藤这才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喃喃道：“表小姐！我，我” 秦疏影拉住她的手顿了顿，眼中泪意翻涌，却什么也没有说，拉着她，只顾往外走。 与秦月汇合，又与林姿兰道别，秦疏影等人上了马车。 马车里，还有秦月和秦月的丫鬟，大家都累了，秦疏影说了几句话，就闭目养神。紫藤坐在她侧面，一直低着头，也是劳累不堪的样子。 回到秦府大门口，就有人在候着，说是秦永涛有话要问她们。 这种情况不出秦疏影的意料，这么大的事情，秦永涛肯定要问的。 秦疏影依旧是之前的那幅说辞，秦月一直在前厅根本没有到后面去，自然没话可说。 秦永涛盯着秦疏影，神色严厉，仿佛不太相信秦疏影的说辞，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让她们走了。 宜兰园。 秦疏影草草用了晚餐，在紫藤的伺候下梳洗。 “紫藤，你今天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秦疏影背对着她，看着镜子里的为自己梳头的紫藤，声音轻柔地问话。 紫藤的手一僵，看着镜子里的秦疏影，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看，却没有之前那么苍白。 “紫藤，我们说好过，有些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这样，我才能知道哪些是我不能触碰的，哪些是我需要顾忌的。紫藤，这几个月来，我们一直配合得很好，是不是？你帮了我，就是帮你自己。现在，我若是能帮助你，说不定也是帮我自己呢？你的仇，就是我的仇。你的恨，就是我的恨。” 最后那句话，秦疏影说得很慢，仿佛那是一句很重要的话。 紫藤手中的梳子跌落在地。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秦疏影叹了口气，说道：“紫藤，相信你的直觉，我就是那个人。” 这么久，她一直不敢告诉紫藤自己就是她的表姐，一则是因为怕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说紫藤万一口误将她叫做“表姐”，会惹人怀疑二则是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而现在，若是不让她相信自己就是秦瑶瑶重生，紫藤只怕还是不会告诉自己，她究竟为什么**，又究竟为什么会那样恐惧。 紫藤还是一声不吭。 她的戒备心理，一直这么重，哪怕自己已经和她有了生死之交。 秦疏影转过身，站起来，神色有了一丝动容，“紫藤，舅父他们的死因，我一直怀疑是路长轩做下的，而且和徐氏有关系，所以，我才会设局路长轩。不然，你以为，作为三房的嫡女，为什么非要和大房过不去呢？就算秦疏影被徐氏害过，也范不着去设计路长轩，你说对吗？你这么聪明，只怕早就怀疑了。但是，我却什么都不能说。紫藤，我知道，你一定理解我的苦衷，对吗？” 紫藤看着她，眼睛里慢慢沁出了泪水，“表表姐！” 秦疏影将她搂在了怀中，轻声道：“紫藤，可怜的孩子！” 紫藤和秦疏影相拥而泣，却不敢发出声音，只能默默垂泪。 良久，秦疏影才解释：“紫藤，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初明明是被火烧死了，却一睁眼就成了床上的秦七小姐。紫藤，重新活过来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徐氏和路长轩不得好死！所以，我才会步步为营，势必要将她们拖入九重地狱！我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易死去，他们必须尝尽痛苦，必须像狗一样活着。这样，我才对得起舅父、表哥的英灵，才对得起峰儿！” 她挚爱的人，真心疼爱她的人，都死在徐氏他们手中。这些时日，她苦心经营，才堪堪让他们入了局。但是，这离自己的目标还很远，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失去亲人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在撕咬她的心灵，她却不能说，不能哭，不能怀念。 紫藤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巴，“姐姐，我知道，我相信你，你什么都不要说了” 秦疏影深深吸口气，是啊，她不能说，就算如今她将宜兰园整治得如同铁桶一般，她也不敢大意。 人心，永远那么难测。 第175章 原来是他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谁？为什么会那样恐惧？” 紫藤的脸色瞬间又变得苍白起来。 “紫藤，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去帮你呢？” 紫藤摇了摇头，说：“不，不，姐姐，那个人，你惹不起，我们惹不起” 秦疏影联想到当时的情景，看着紫藤的眼睛，缓缓道：“五皇子” 紫藤双目瞬间瞪圆，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秦疏影只是想到当时皇子们过后，紫藤才是那样的神态，于是想将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一个一个说过去的。 只是，这一开口就得到了紫藤的认可。 秦疏影目中冰峰乍现，声音骤然拔高，“是他毁了你的清白？” 紫藤摇摇欲坠，死死咬着下唇，泪水滂沱而出，“姐姐” 秦疏影将紫藤拥在怀中，咬着牙，目光似冰：“你放心，他必定要付出代价！” 紫藤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切的害怕和顾忌抛到脑后，“姐姐，那时候我十二岁” 秦疏影脑中轰然一响，十二岁？！ 他这是个人吗？ 他是畜牲！ 怪不得紫藤远远看到他都那么惊恐，惊恐到无以复加！ 良久，两人心绪平稳了，紫藤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秦疏影。 当年，周家出事的当天，紫藤调皮，躲在破水缸里准备吓唬吓唬周大舅。 谁知道，后院竟然悄悄进来几个蒙面人，将周大舅等人用麻袋蒙住头，速度飞快地倒了油在他们身上，然后就点起了火。 紫藤当时就吓哑了，话也说不出来。 等到大火烧起来，紫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破水缸里逃了出去，街上一片慌乱，也没人注意到她。 她想去秦府给表姐报信，但是走着走着，竟然就被拐子看上了。 拐子将她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 她也想过去找秦瑶瑶，可是，很多次她想逃走，都被人抓了回去，回去后又被打得鲜血淋漓。 那家人不想要这样一个下人，就将她卖了。 这一次，被卖到了一个私寮，因为不会说话，只能继续做粗使丫鬟。 在她十二岁的时候，五皇子到了这个私寮，将她清白毁了。 那时候，她当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五皇子，只当是个寻常的客人。因为这家私寮生意之一就是出卖童女，那些变态的人就是这家私寮的客人。 当时，她吓傻了，比当年受到的惊吓更甚。 她不断挣扎，但挣扎换来的却是五皇子的兴奋和势在必得。 但是，奇怪的是，她又学会了说话，只是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惨痛的经历，让紫藤学会了自我保护。 只是，这才是痛苦的开始。 五皇子后来又强迫过她好几次，她才能将五皇子的容貌记得这样清楚。否则，她不过十二岁的年纪，经过这么几年，今晚未必能那么远认出他来。 后来，因为生病，私寮将她卖了。 因为没有户籍，只能悄悄做最低等的活儿。 而且，后来的路府搬了家，她偶尔成功出去一次，竟然发现表姐的家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她再也找不到表姐了。 她也去过秦府，秦府的人根本就不搭理她。 她渐渐不再相信任何人，再也没想过去找表姐。 她越来越孤僻，越来越痛苦，这样的人就算是做最低等的丫鬟，也会被人欺负，被人看不起。 所以，她曾经当过那户人家内斗中的牺牲品，被当街拖着打，昏迷了三天才醒来，差点没了命。 直到被挑入秦府，成了秦疏影的丫鬟。 将紫藤遣出去，秦疏影握着一本书，坐在贵妃榻上，望着灯光，陷入了沉思。 时辰已经很晚了，秦疏影却丝毫没有睡意。 五皇子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思绪、各种想法，最终一一沉入已经昏昏沉沉的大脑。 直到子时，秦疏影才睡着。 梦中，十二岁的紫藤，在面对十四岁的五皇子，惊恐到狂呼大喊，却没有人理会她的求助。 紫藤那瘦弱的身体，犹若巨浪中飘摇的小船，无所依傍，无所遮蔽，任由风吹雨打，任由摧残折磨 次日。 晚上没睡好，秦疏影有些精神不济。 刚刚吃了早餐，就接到永嘉公主的帖子，约她次日去上香。 地点在西国寺。 秦疏影捏着帖子，寻思这其中的缘故。 京城有四大名寺，皇觉寺、法源寺、西国寺、东隐寺。 其中，皇觉寺是皇家寺院，前朝是，本朝也是。前朝还有一个痴情的皇帝出家，就是在皇觉寺。 此外，其余三个寺庙都很有名，但又以法源寺为最。 法源寺虽然不是皇家寺院，但是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不但供奉着数个高僧的舍利子，更有无数画家、文人留墨，可谓底蕴深厚。 因此，全国各地闻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文人士子，商贾达官，不一而足。 有了法源寺的衬托，西国寺虽然也被称为京城四大名寺，但到底就没那么名声显旺，相对而言，女眷去的比较多一些。 永嘉公主选在在西国寺，只怕是微服去上香，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西国寺能得到女眷们的青睐，也是有缘故的。 西国寺依山势层层上升，格局严整美观。 不但有一碧万顷的莲花池，还有葱郁的树木花草，以及精致瑰丽的宝殿、佛堂，依山而建，空气清新，景色幽静秀丽。 此外，西国寺的斋饭也很有名，和东隐寺有得一比。 数日前，永嘉公主对她表示了亲近之意后，就一直不见动静。 现在，她下郑重其事下帖子，不知道所为何事？ 为了兑现当时的诺言，秦疏影择了两本话说海外轶事的书籍，准备到时候借给永嘉公主。 这一出门，必然要到傍晚才能回府，秦疏影必须告知董氏，而且还要说清楚是永嘉公主的邀请。 董氏之前得了秦永涛的吩咐，并无迟疑，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且给她派了最好的马车，还派了六个护院、两个婆子。 次日一大早，秦疏影带着紫藤、绿叶到了二门处，就看到秦凯愉。 第176章 坐等好处 夏天的早上天亮得也早，院子里已经有了鸟儿在树梢跳跃鸣叫，他一身蓝色长袍，在廊檐下，半身沐浴在阳光里，半身在墙的影子里。 他望着她这边，看样子，他在等自己。 “二哥。” 秦疏影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礼数周到。 秦凯愉比她高半个头，此时，他微扬着下巴，神情桀骜，淡淡点了个头，说道：“七妹妹这是要赴永嘉公主的约？” “正是。” “我从前在家的时候，竟不知道七妹这样能干，连长公主也对你青眼有加。” 秦疏影仿佛没听懂这话里的讥讽，道：“都是长公主宽厚。” 秦凯愉点点头，“七妹妹懂这个道理就好。说起来，长公主为什么宽厚？那是因为七妹妹是莲嫔娘娘的堂妹，是秦家的女儿。这个道理，七妹妹想来应该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天，你是第一次去赴约，到底是女儿家，长公主虽然是女子，但她是公主，并非寻常女子可比。七妹妹虽说聪慧，但到底没怎么出过门，我陪你同去，省得七妹妹礼数不周，失了体面。” 永嘉公主既然不让别人知道她去上香，又怎么会让秦凯愉靠近？有不有礼数，他秦凯愉又怎么知道？ 秦疏影像是全然不懂这些，没有丝毫犹豫，应了一声：“那我就谢过二哥了。” 秦凯愉神情中带了几分愉悦自得，“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时辰不早了，我们尽早出发，不能让公主等你。” 说罢，负手而去。 秦疏影到了大门外，已经有马车等着，秦凯愉也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上了马车，紫藤低声道：“小姐，二少爷这是要干什么？训斥了小姐这才几天，脸色变得倒是快，这几日里怎的不见他兄妹情深？今天倒是赶着上了。” 经过昨夜秦疏影的一番开解，紫藤渐渐恢复了平静，此时虽然神情阴冷，但多了一份烟火气，以前很少见她这么说话。 以前的她，每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万万不肯多说一句。 秦疏影一笑，“紫藤，二哥这是关心我，我怎么能不领情呢？” 绿叶撇撇嘴，说：“二少爷这是揩油去了。” 秦疏影勾唇一笑，没做声。 丫鬟说少爷，也是失礼的。紫藤和绿叶虽然心有不忿，到底没再吭声。 秦疏影透过那半透明的帘子，看向神情飞扬的秦凯愉，绿叶这个比方打得再恰当不过，秦凯愉就是揩油去的。 而且名目还十分之好，堂哥护送堂妹去上香，真是个体恤堂妹的好哥哥。 他回到京城一些时日，还没有谋个一官半职，虽说有六皇子为他筹谋，一官半职并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他自然想得到更好的去处。 若是能和长公主搭上话，那多好。 虽说长公主不参与政事，但她与女眷们走得近。如果她有心，在荣夫人、梁夫人或者其他的大臣夫人面前说句话，想卖她面子的人排着队上呢。 秦疏影眼眸转寒，富安公主的事情，莲嫔必定已经知道了。明知道富安公主针对自己，莲嫔却什么动作也没有。 这是在等自己和富安公主斗个你死我活，莲嫔坐等渔翁得利。 即便自己透露出那样的消息，莲嫔也不去抓住狠咬康嫔一口，反而想要看自己和富安公主一争高低。 不付出却要收获，真当自己是个傻子呢。 莲嫔是个投机主义者，这一点，她早就看清楚了。 早前赶着进宫，进了宫赶着抱背景深厚德妃的大腿，抱了人家的大腿，也不知道帮着德妃对付过多少宫妃。 周家的钱、秦永洲的钱、秦瑶瑶的钱，源源不断供着她在宫中打点。若是没有他们的钱，莲嫔买不通那么多耳目，也避不开那么多危险，更不可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秦疏影是个生意人，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好处，首先得投资。没有投入，却想分红，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既然自己送个橄榄枝给她，她都心高气傲不去接着，反而要看自己的戏，这就是合作不成了。那么，以后的任何好处，莲嫔也休想得到。 既然秦凯愉今天要表现自己是个好哥哥，她也乐得接受。至于他能不能靠上永嘉公主，那就由不得他了。 秦府离西国寺有一个多时辰的车程，一路上车轱辘单调的声音中，秦疏影她们终于到了西国寺。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虽然还不是太热，强烈的阳光也让人眼前特别豁朗。 秦疏影戴着幕篱，下了马车。 永嘉公主不可能在外等待，自然早就说好了地方。 按照约定，秦疏影到了大雄宝殿之外，远远就看到一样带着幕篱的永嘉公主站在台阶上。她身材高挑，衣裙飘飘，身边只站了同样戴着幕篱的紫媛。 连紫媛也戴着幕篱，永嘉公主这是根本不想让人认出她们来。 秦疏影提裙而上，绿叶在马车上等待，只有紫藤跟了上去。 见了面，秦疏影没有行礼，而且永嘉公主见她来了，想来是不让她行礼的，搭着她的手，转身就走，一面说道：“先去上香，稍后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你那丫鬟手里提着什么？是你说的书吗？” 秦疏影颔首：“是。” “就叫我妙真吧，是我的号。” 秦疏影从善如流，“是，妙真。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经常读读，觉得甚为有趣，好书一起分享，这是我的想法。” “所以，你就和林家大小姐分享你的好书么？” “是。” 永嘉公主示意紫媛接过书，“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永嘉公主的话语很随意，显然见得心情也很平和，秦疏影和她一路说着话，一面迈步进入了大雄宝殿。 秦凯愉虽然一心想上前，但没有公主发话并不敢贸然行事，到底还是怕公主怪罪，早前远远看到永嘉公主的时候就明白人家不想让人认出来，也不敢上来见礼，拱了拱手就站在原地。 他有些发呆：也不知道永嘉公主看到自己没有？有没有问起秦疏影，是谁送她来的？秦疏影会不会有眼色地在公主面前说说自己的好话？ 第177章 好玩之处 大雄宝殿在一棵特别大的古槐树下，树冠葱郁，殿内很是凉爽，来的人也不算少。放眼看去，多是妇人，有官宦人家的女眷，也有寻常百姓家的女眷。 青烟袅袅中，香火旺盛。永嘉公主按照人流排着队，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她低声告诉秦疏影，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我从前就经常和永兴来这里。” “永兴也喜欢佛理吗？” “她可不像你，年纪轻轻的跟个老头子一样，老奸巨猾。她来这里都是玩儿，你等会就知道了。听说你为你父母念了三年，真是个好孩子。我见过的闺阁少女，念这个都是充门面的，谁会真心耐烦？” “妙真你抬举我了。既然如此，永兴为什么要上香？” “来都来了，上一炷又何妨？该我们了。” 两人上了香，摇了签，永嘉公主看了那签文，一笑：“每次说的都不一样，有时候甚至南辕北辙。你说，我能相信这个吗？” 秦疏影有些好笑，永嘉公主都四十岁了，能说这番话，不知道是童心未泯，还是看透了这世间万事。 不过，她自己也是不信的。 从前的秦瑶瑶就很相信天命神佛，神佛也没有保佑她。 紫藤和紫媛跟在后面，也上了香。 走出大雄宝殿，永嘉公主就带着秦疏影去那个好玩的地方。她们沿着蜿蜒的小道，一路到了后山，只见树木越发葱茏，人却越来越少。 走了这么久，并不见永嘉公主气喘吁吁，她精神奕奕，笑语连连，显然十分开怀。 越走越山高，越走人越少，几乎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秦疏影偶尔和紫藤对视一眼，虽然心头疑惑，但是她始终没有开口询问永嘉公主这是要去哪里。 事已至此，害怕担忧毫无益处。 既然永嘉公主步履矫健，显然她是经常锻炼的，身体状况定然很好。别说她安排了人手对付她们，就算没有安排人手，自己和紫藤也未必就打得过永嘉公主和紫媛。 转入一条隐秘的小道，走不多时，就有七八个身穿黑衣的女子牵着几匹高头大马等在浓密的树影里。 永嘉公主掀起幕篱，递给了紫媛，双目熠熠闪光，看着秦疏影，唇角挂着一丝兴奋，说：“秦七，上马吧！” 秦疏影看着永嘉公主的双眼，那里是欣喜和向往自由的光芒，热切而热忱。 稍一迟疑，秦疏影一咬牙，抓住缰绳，登上了马。 骏马在小道上慢走了半刻钟后，步入了一条开阔的路径，永嘉公主一打马，骏马飞驰，两边的风景刷刷刷往后跑。 秦疏影紧跟永嘉身后，能清楚地听到永嘉那肆意欢畅的笑声，充满了愉悦和开心。 渐渐地，紧张的心情逐渐变化。 风声呼啸，鸟鸣山幽，景色如画，心情飞扬。 秦疏影也不由得展开笑靥，她这一辈子，也从来没有过这样潇洒肆意的时候。 唯有悠远的记忆中，秦永洲带着幼年的秦疏影，曾经策马奔驰，笑声朗朗。 自从占据了这个堂妹的身体后，秦永洲夫妇对秦疏影的好，那一家三口的幸福快乐生活都被她刻意压制，几乎很少回荡在脑海中。 而作为秦瑶瑶的那一生，她从来就没有肆意开怀过。 所以，这样单纯的快乐、轻松竟然来得那么剧烈，让她有种乘风欲飞的幸福，有种不受拘束的快乐。 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顾忌。 马蹄飞扬，不多时，又走上了山中更为僻静的小径，很快就到了一处山瀑前。 这里不但有平整的场地，还建设了房屋。 早已有人等候在此，一排精干的女子，身着短打，排成两排，分列两边，负手而立，个个含笑。 永嘉公主下了马，将缰绳一扔，有人就上来牵马，一个女子躬身道：“妙真，我们早已准备好了。” 永嘉公主满意地“嗯”了一声，秦疏影也下了马来，永嘉公主介绍道：“秦七，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好玩的地方了，是她发现的。你且等着，让你大大惊喜才是。” 说着，率先进入了屋子，入眼就是开阔的内厅，四面都是门和通道。 跟着永嘉公主拐到了一个房门前，有人侯在那里，推门而入，是一间更衣间，两个女子垂手而立，等候吩咐。 永嘉吩咐道：“秦七，你跟她们去换衣裳，我在这边换。你这丫鬟叫什么名字？也去换了罢。” 秦疏影和紫藤应声而去，很快地去换了衣裳。 她们换的都是和刚才那些女子一般的短打，露出了太半的胳膊和腿部，穿着草绳鞋，头发也按照侍女的指点高高盘了起来。 永嘉公主就带着一身不自在的秦疏影上了房子里的一个楼梯，拾级而上，竟然站在了方才那瀑布的边缘。 虽然有一排楼梯拦着，但也看得秦疏影有些头晕这瀑布飞流直下，虽说只有三层房屋那么高，但是“哗哗哗”的水声和下面幽深碧绿的潭水，都在提醒她，这是个危险的地方。 永嘉公主“噗嗤”一笑，“你呀，比起永兴可差得远了。不过，比当初的我又要好很多。比起她们，也好得多。她们呀，连我的马都不敢上。我就说你胆子大，除了永兴，再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家闺秀了。希望等会儿你不要让我失望，跟我来吧！” 话语亲密，神情坦然。 紫藤提着的心放了下去。 看样子，永嘉公主虽然有那样的怪癖，但终归也是有自己的骄傲。 这就好。 沿着河流走了一会儿，秦疏影眼前猛然开朗，这里，竟然可以看见广袤的田野和延绵的山峰。 她，竟然站到了高山之巅！ 眼前再也没有任何的视线阻挡。 一览众山小。 这样的诗句她曾经背诵过，始终无法领会其中的意味。 现在，她懂了。 睥睨天下，云展云舒。 胸中豁然开朗，一切阴郁都在瞬间消散。 “啊我来啦！” 耳畔传来永嘉公主的喊叫声，秦疏影看去，原来是永嘉公主对着那万丈悬崖，大声喊叫，仿佛要一吐心中块垒。 第178章 感觉不错 秦疏影会意一笑，豪情顿生，也放声大喊，“啊我也来啦！” 紫藤和紫媛相视一笑，都跟着大喊了起来。 空旷的山顶，风儿呼啸而过，将她们的喊声席卷而去。 秦疏影承认，永兴公主真的很会玩。 但是，更好玩的还在后头。 直到她们返程，秦疏影的脑海里还晕乎乎的一片。 看见永嘉公主嘴唇一动一动，吐出那句：“挺不错，下次我还叫你。” 秦疏影嘴里应着，脑海里却还停留在第一次跟着永嘉公主从悬崖上蹦下去的那种晕眩和惊恐里。 此生，她再也忘不掉那种感觉。 紫藤也是一脸的晕乎乎。 “姐姐，感觉真的很不错。” 秦疏影点头，是啊，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做梦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一根绳索系在腰间、下胯、四肢，整个人就从悬崖上蹦下去了！ 可是，经过第一次的害怕后，秦疏影竟然挺喜欢那种惊恐到无以复加的感觉。 蹦下去之后，有人将她们拉上去。 上去稍作休息，大家说说笑笑，表示一下惊恐和晕眩，又再次跳下去。 秦疏影一共跳了四次。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虽然她觉得感觉很不错，但是那种生死不由自己掌控的恐惧，也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而且，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只有勇气就能做到的。 跳一次之后，她的整个脑子都是空的，心跳到几乎要挑出胸腔。 永嘉公主倒是不强迫她，而是指着一个侍女道：“她是高山采药人，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从小就经历，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也没让我失望，第一次就能一声不吭往下跳，也是个人物！” 后来在屋子里用过餐，又跟着永嘉公主在瀑布下面形成的水潭里游了个泳，秦疏影才拖着既疲惫又精神奕奕的身体上马下山。 到了寺庙，永嘉公主仍旧幕篱遮面，扬长而去。 绿叶迎了上来，看到脸蛋红扑扑的紫藤，愣了愣：“紫藤，你这是怎么了？喝酒了？” 紫藤也还如同在云端一般，摇摇头，神情恍惚而沉醉，“走路走得。” 绿叶疑惑：“走路能走成这个样子？” 秦凯愉忙迎了上来，责备秦疏影：“七妹妹，你怎么也不将我引荐给公主殿下？这样多失礼！” 秦疏影含笑而立，“是吗？那二哥你说现在如何是好？我去叫公主殿下吗？” “这” 秦凯愉一犹豫，就在片刻之间，已经看不到永嘉公主的身影。 秦疏影也不理会他那纠结的神情，朝着自家马车而去。 秦凯愉一甩衣袖，追了上去，“七妹妹，你真是太失体统！” 秦疏影看着他一笑，“二哥以为，不经殿下允许就将二哥引荐过去，这样就不失体统了？二哥的先生就是这样教二哥的？” “” 秦凯愉满脸涨红，竟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听说过这个堂妹言辞无状，又有过第一次的交锋，但秦疏影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讥讽还是让自诩君子的他下不了台。 回到秦府，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永嘉公主约秦疏影外出的事情，下午已经传遍了秦府主子之间。这样的事情也没法瞒着，秦疏影出去一整天都没回来，那么多人看见她出去的，到了傍晚才回，自然有人猜测她的行踪。 秦永涛没有授意不可告诉她人，真相很快就被大家知道了。 再说了，永嘉公主只是不想在上香的时候让人认出来，又没说不让人知道她和秦疏影交好。 她可是下了正儿八经帖子，这样的帖子在公主府是有备案的。 芳菲苑。 秦芸芸双眼通红，这后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疏影竟然连永嘉公主也能攀附上？！ 她是怎么做到的？ “彩莺！你是怎么倒茶的？你成心要烫死我吗？” 秦芸芸听说秦疏影意气风发地回到秦府，心情更是愤怒到了极点，手一扫，桌子上的茶杯“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彩莺刚刚放下手里的茶托，听得声音，慌慌张张跪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姐大量，不要和奴婢计较。” 最近一些天，小姐已经发脾气很多次，尤其知道七小姐得了好事情，她就更加愤怒，喜怒无常，自己成了那个出气筒。 她再三暗示彩鸾不要将那些事情告诉小姐，彩鸾却说：“你到底是向着哪里的？不告诉小姐，你这是包藏祸心！” 她知道，彩鸾之所以要告诉小姐，就是想让小姐收到刺激后想办法出去。 只有小姐出去了，彩鸾才能重新摆她大丫鬟的势头。 如今的彩鸾和她，就像当初七小姐身边的丫鬟一样，被府里其他的丫鬟们看不起。 但是，小姐真的能出去吗？ 出去后，她能安分守己吗？能不招惹麻烦和事端吗？如果她再次招惹了事端，那时候，自己能不能保全性命？ 看看彩燕的下场吧。 她宁肯现在过得窝囊些，将来小姐嫁了人跟出去了不就好了吗？何必争现在的意气？再说，小姐被关起来是老夫人下的令，难不成要违逆老夫人的意思不成？ 可是，彩鸾根本听不进她的暗示和劝告。 彩鸾振振有词：“莲嫔娘娘和六皇子殿下怎么可能让小姐没有出头之日？你就等着看吧，等老夫人消了气，小姐必定还是要出来的！再说，还有大老爷呢！” 这话被人传到秦疏影耳中的时候，她用箸的手微微一顿。 这个彩鸾，虽然狂妄，倒也熟谙人情世故。 秦芸芸这枚棋子还没发挥出她的最高价值，怎么可能就被轻易抛弃呢？ 就好比自己，今天这么一出去，秦永涛只怕已经高兴坏了。 果然，次日，等到用过早饭，就有小厮来传话，说秦永涛在书房要见她。 能进入到大老爷的书房，这是多大的荣耀！ 从前，秦芸芸没少去书房给秦永涛送宵夜什么的。 但主动去是一回事，被传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在满府人惊诧的目光中，秦疏影到了秦永涛的书房。 第179章 约她看戏 秦永涛问的不外乎秦疏影和永嘉公主相处的事情，秦疏影将去小径上马之后所有的事情都隐去，说出来的事情无外乎臣女跟随公主能做的事情：上香，观景，诵经。 秦永涛徐徐点头，又说道：“长公主是千金之躯，你能得她的青眼，这是好事情。不过，你是秦家的女儿，任何时候都要牢记自己的身份。” 说罢，秦永涛喝了一口茶，然后在书案后满怀希冀看着秦疏影。 秦疏影不负他的期望，点头答道：“是，侄女时刻记着。” 秦永涛这才满意地继续说道：“这些年，三弟三弟妹去了，我公务繁忙，对你的照拂有限，你能长成今天这样，多亏老夫人。金玲她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但是心肠并不坏，若不是她照顾你，丧母之女的名声就足够毁了你，刘家必定会退亲。” 秦疏影垂眸不语，似乎在认真听。 “所以，你在公主面前，说话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措辞。你可明白了？” 秦疏影恭恭敬敬答道：“侄女铭记在心。” 秦永涛点点头，难得地露出一个笑脸：“我就知道，你和三弟一样聪慧，这我就放心了。你放心，你出阁的时候，必定会让你体体面面。” 秦疏影依旧恭顺有加。 秦永涛十分满意。 这侄女，不但有一门好亲事。而且又能给家族带来金钱上的体面，还能攀附上永嘉公主这样的人物。 难得的还这样识大体，暗示她不要将徐氏苛待她的话告诉永嘉公主，她也听得懂这其中的意思。 嗯，聪明。 她的运气果真好得让人眼红。 回到宜兰园，红绢就拿了个帖子进来，“小姐，这是刘家大小姐下的帖子，约小姐去红满楼看戏。还有云大小姐的帖子。” 秦疏影接过帖子来，也不怪红绢说得这样清楚，刘素绛下的帖子用的就是京城有名的红满楼专用帖子。 看来，自己昨天被永嘉公主约见的事情瞬间已经传遍京城了。 她拆开云静姝的帖子，是约她去赏荷的。 “既然大家都是南边来的，何不一起呢？紫藤，你研磨，我给云大小姐写封信，不如将云大小姐一起约上。” 紫藤心领神会，赶紧去铺纸。 福妈妈进来知道了，有些疑惑：“小姐为何要这样做？” 秦疏影说道：“云大小姐早就看上刘俊卿了，我何不成人之美？” 福妈妈愣了愣，喃喃自语道：“云大小姐从前到府里，见过刘俊卿几次” 她凝眉沉思，想起了从前的时候，那时候的云静姝才几岁而已，第一次见到刘俊卿，就看直了眼睛。 那时候，夫人和云夫人走得近，湖州离老爷的官署也近，刘恭善时常带着刘俊卿到府里去，秦疏影时常能见到刘俊卿，云静姝也就见到了。 秦疏影没有打断她的沉思，就算她现在根本想不起很多秦永洲在世时候的事情，云静姝现在也从来不提及刘俊卿和秦疏影的婚事，但是女儿家的感觉是天生的。 这几次聚会，她看到云静姝对刘俊卿的目光很不一般。 三日后。 秦疏影应约到了红满楼。 刘素绛定下的是一个大的雅间，雅间在二楼，能将戏台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里面能坐十几个人，是红满楼二等的好雅间。 当然，一等的雅间是给达官贵人用的，一般人就算要包，戏楼也未必会给。其中，还有的贵人会长期包着一个一等雅间，就算该贵人长期不去，戏楼也不敢给别人用。 能花钱包一个二等雅间，刘素绛也挺舍得花银子的。 秦疏影和紫藤、绿叶坐车还不到戏楼就叫停了马夫，绿叶探个头出来，对紫藤说：“有一家的饴糖味道极好，温热温热的吃起来别有风味，好容易来一次，也去尝尝鲜。” 说罢，扶着戴着幕篱的秦疏影就下了车。 秦疏影身姿窈窕，一身淡紫色衣裙更将她衬托得冰姿玉骨。 她在紫藤、绿叶的陪伴下，走到了大路边的一条巷子边，在紫藤的陪伴下站着等绿叶去买，她自己则看起了路边摊贩上的精巧小玩意。 马路对面，一个青衣人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然后步履匆匆，走进了红满楼。 绿叶进到巷子里，那铺子就在巷子里，打听了一下，果然就买了吃的出来，递给了紫藤一包，自己手里拿了几包。 三人说笑着走向戏楼，戏楼不过二三十步之遥。 等到三人迈上红满楼的大门台阶，青衣人早已走到了戏楼某处，黑暗中，低声对一个人耳语了几句。 那人频频点头。 此时，秦疏影三人才堪堪进了戏园子，又在戏楼下驻足观望了好一会，这才循着二楼上去。 绿叶打先，刚走进约定好的雅间，就从雅间里窜出一个男子来，他身着锦袍，肥头大耳，肥肉颤抖，身手却是十分矫健，眼疾手快搂住秦疏影，大声叫道：“好乖乖，你总算来了！快进来，我给你陪个不是！” 说着，上下其手，秦疏影被他那么一抱就愣在了当地，直到被他摸了几把才惊恐地“唔唔” 紫藤和绿叶愣怔片刻之后，惊恐地去推那男子。 但那男子体型肥硕，又打定了主意要拿捏住秦疏影，哪里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推得动的？ 秦疏影不敢叫，用力去打他，不断挣扎。 此时，正是票友们陆续入座的时候，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男子和秦疏影的这一番情况就落在了众人眼中。 “好乖乖，你叫什么叫？我们悄悄儿进去就是了呀！” 那男子搂着秦疏影，表情上带着几分讨好，落在紫藤眼里，格外猥琐。 秦疏影哪里肯？ 她百般挣扎，紫藤和绿叶拼命帮忙，男子虽然对紫藤和绿叶的张牙舞爪有种顾头不顾腚的慌乱，但秦疏影的一只胳膊却被他钳制在手中，丝毫不得动弹。 票友们渐渐围观过来，有人指指点点，显然对秦疏影这样的行径极为厌恶。 “看样子也是大家闺秀，怎的和男子大众之下如此行径？真是世风日下！” “是啊，这是谁家的闺女？如此不堪！” 第180章 快退亲吧 紫藤极力争辩，“你们误会了，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好你个登徒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还不赶快放开手！” 围观的人对她的澄清根本不信，“这里是什么地方？谁要在这里撒野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够不够？你们既然不认识他，他怎么会这样？” 男子一手圈着极力护着幕篱的秦疏影，说道：“各位票友说的是，鄙人和小娘子相好，只是没有让小娘子高兴，她恼了我，才这般置气。” 有男子摇头晃脑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位兄台，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明知女子心意难测，怎的不好好安抚她？这番闹将起来扰了我们的雅兴，真是扫兴！” …… 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紫藤和绿叶急得干瞪眼，就去抢秦疏影，但那男子力气大，紫藤和绿叶又要防备秦疏影的幕篱掉落，害怕秦疏影的衣服被撕烂，处处受束缚，根本抢不过他。 蓦然，一声惊诧的惊叫声打断了人们的议论纷纷 “疏影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刘素绛，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因为极度的吃惊，双手捂住了嘴巴，那神情就跟见到了鬼一样。 紫藤看到刘素绛，也惊恐极了，忙来辩解，激动得满面通红，“刘大小姐，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个登徒子我们根本不认识。呔！好你个登徒子，你还不快放手！” 那男子根本不予理会，说道：“我只与我相好的进去说话，你们不得打扰！” 说着，抬脚就要往雅间里去。 绿叶怎么会让他得逞？扑去就打他的胳膊。 男子一闪躲，哼了一声，对秦疏影道：“小娘子，我礼也陪了，话也说了，你到底让你的丫鬟好生说话啊！” 秦疏影浑身颤抖着，使劲挣扎，就是不吭声。 就在此时，呆呆站在原地的刘素绛听到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怎么了？绛儿？” 随即，人们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走到刘素绛身边。 “母亲，那，那，那个人是秦家姐姐。这……” 刘素绛见到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描述。 刘夫人看向幕篱下的秦疏影，人影依稀，看身量气度，以及方才报来的信息，面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少女应是秦疏影无疑。 “秦七小姐？”刘夫人皱眉，既惊讶又愤怒，“你怎么和一个男子拉扯不清？这成何体统！还不赶紧过来！” 紫藤忙道：“刘夫人，您听我说，都是那个登徒子认错人了！” 男子哼了一声，道：“我不过是与相好的说个话，你们一个个都想干什么？一边去！” 刘夫人也哼了一声，“我且不管你是何人，你身边的这个小娘子我却是认得的，你还不赶快将她放开！” 刘夫人的大义凛然让绿叶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像是勇气猛增，指着那男子，“你可知道，这位夫人就是今岁状元郎刘俊卿的母亲，刘夫人！她说你认错人了，你就是认错了了，你还不放开你的手！” 刘夫人抬了抬头，无畏无惧地看着那男子。 男子狐疑地看着刘夫人，“那又如何？她还能管的着我的事情？” 刘夫人说道：“为何不关我的事情？就算我不认识这个小娘子，但是大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娘子根本就不愿意跟你进去。而且她的丫鬟都说了，根本不认识你，你还这样胆大妄为，依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光天化日之下，你到底意欲何为？我大周朗朗乾坤，还容不得你这样的宵小为非作歹！” 刘夫人一番话掷地有声，正气凛然，赢得了旁观者的喝彩声。 “就是！这位夫人说得是！” “这位刘夫人当真慧眼如炬！” “刘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 男子见势不妙，对秦疏影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秦疏影还是低头不吭声，刘素绛腿一跺，着急地说道：“疏影姐姐，都这样了，你好歹说句话啊！难不成你就要让母亲丢人不成？虽然你是我未过门的嫂子，只要你证明了你与这男子并无关系，是被人胁迫，母亲也会瞒住哥哥的，不会让哥哥知道你如此不守妇道，不会让他知道你已经失了清白……母亲和我都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啊！” 秦疏影依旧没有做声，只是一把抓住了紫藤的胳膊，像是不胜难过，无比惊慌，不敢面对未来的婆母和小姑子。 人群顿时沸腾了。 “什么？这，这小娘子既然是这刘夫人未过门的儿媳妇？” “清白都没了，刘夫人竟然还能如此大度？这样的婆母，当真是千里挑一啊！” “刚才说她是谁来着？就是状元郎刘俊卿啊！这个我知道，他是我大周朝第一个十六岁得了状元郎的少年！真是年轻有为！” “怪不得刘夫人正气凛然，原来是家学渊源，能教养出这样出色的儿郎，竟然还有这样的气度，这个小娘子真是三生有幸！” “我听说，刘状元郎不断学问渊博，而且长得非常好，堪比谪仙人！风度翩翩，是个不得多见的美男子！” “果真如是？这个小娘子究竟有何能耐，竟然能嫁得这样的好男儿？” “我倒是知道，她是莲嫔娘娘的堂妹，听说是个孤女。” “我也知道一些，听说她抛头露面做生意，浑身铜臭味儿，怎么配得刘状元郎那样的人物？” “今儿摸都被人摸了，清白不再，我家中若是有这样的女子，必定要送到家庙中去，从此不要再出来招摇生事，丢人现眼！” “正是！那个小娘子，你也看见了，刘夫人处处维护你，你也应当为别人想想。刘家这样的人家，你若是还敢嫁过去，也不怕折寿？” “就是啊！刘状元郎这样年轻有为，你这嫁过去是要毁了人家啊！如今你名声在外，谁家的官眷夫人愿意和你做一处？” “赶紧回家退亲才是！” “退亲，秦家小姐若是还有丁点良知，也该退亲才是！” 若是话语能杀人，只怕秦疏影已经被凌迟而死！ 第181章 你为妾室 刘素绛暗暗捏了捏袖口里的手指头，很得意。 这个秦疏影，不知道怎么的，小的时候还觉得好，这次上京听母亲说了她的那些事情后，她就无比厌恶起她来。 她怎么配得上哥哥？ 哼！ 幸亏自己机灵，上次在广宾楼没有和她撕破脸面，给她下的帖子她才巴巴儿赶来。 这么多人这么说，看她怎么还有脸面继续霸占这门亲事。 刘素绛痛心疾首道：“各位，虽然疏影姐姐这样不知自重，但我们刘家却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退亲。疏影姐姐，你如今做了这样的事情，别的清白人家谁又会要你？虽然你做不得哥哥的妻子，我们刘家就勉为其难，让你做哥哥的妾室吧！这也不算不守信诺。” 绿叶涨红了脸，怒道：“刘大小姐，你欺人太甚！我们小姐堂堂正正的官家小姐，怎么可能为妾？” 刘素绛见绿叶那般愤怒，紫藤神色那样阴郁，心头暗爽。 哼了一声，挑眉说：“她这样不知检点，清白全毁，刘家肯让她进门已经格外开恩了，她还有脸说不做妾室？” 绿叶愤怒到了极点，虽然明知道刘素绛不会达到目的，但是看到她这样的嘴脸，着实让人愤怒到神情扭曲。 “各位，我们刘家虽然宽厚，但疏影姐姐已经这样了，我们刘家再宽厚，也是要脸的。实在是，无可奈何。疏影姐姐，你放心，你就算是哥哥的妾室，我们也会好好待你。” 紫藤脸色阴沉，忽然看向刘夫人：“这么说来，刘大小姐的意思也就是刘夫人的意思了？” 刘夫人心里乐开了花，总算让她把这个拖后腿的秦疏影给解决了！ 原来她作壁上观，且等徐氏解决秦疏影，谁知道那徐氏竟然那等不中用，还要自己亲自出手。 接连两次，也没有解决掉这个碍眼的秦疏影。就连儿子，最近好像对秦疏影也重视了起来，自己试探他的心意，再明白不过了。 这怎么行？ 必须速速解决才是！ 这下总算如愿。 刘夫人叹了一口气，难过地说道：“疏影啊，这叫我实在难做。这么多人都看着，你的事情，半天之内就能传遍京城。这叫我怎么做才好？” 幕篱下的秦疏影，有抽泣声，还拼命摇着头。 不过，她就是不说话。 大家只以为她是吓住了，而且没脸开口。 “你伯父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你放心，你到了刘家，我们一定将你继续当亲生女儿对待，是不是正室，也没有什么分别。” 紫藤冷冷道：“夫人的意思是，我家小姐只能给刘公子为妾？” 刘夫人抹了一把眼泪，叹口气，“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刘素绛得意地看着不停颤抖的秦疏影。 忽然，刘素绛感觉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转头一看，顿时就愣着了 秦疏影？ 秦疏影神色惊讶，问道：“刘家妹妹，这是怎么啦？你不是约了我在那边看戏吗？怎么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刘素绛指着秦疏影，“你，你，你” “你”了好半天才将手指头掉了个头，指向戴着幕篱的那个女子，“那又是谁？” 绿叶扬声说道：“小姐，我们刚刚过来，这个登徒子就乱认人。刘家大小姐和刘夫人也乱认人，我们百般辩解，没有一个人相信，三言两语之间就想污蔑小姐，这么多人围着在这里败坏小姐的名声，不知道刘夫人和刘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刘夫人满面震惊地看着秦疏影，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绿叶神气活现地叉腰道：“你们看好了，这才是我们秦家七小姐！小姐刚才不过去净了个手，刘家大小姐就将她认作是我们家小姐。刘大小姐，你怎么连我们小姐也认不出来？方才我百般解释，你也不听，难不成你就希望她真是我们家小姐？大家都评评理，有这样故意阴损别人名声的吗？” 围观的人果然议论纷纷起来，看刘夫人和刘素绛的神色也变了。 男子闻言忙将带着幕篱的女子放开，又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慢慢向人群里挪过去。 秦疏影仿佛并没看到男子的举动，轻声斥责，“绿叶，不得无礼。” 绿叶哼了一声，“小姐，你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话多难听。明明奴婢都说了，是那个登徒子认错人了，刘大小姐就是不听，故意认错人。若奴婢是刘家大小姐，只怕遮掩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故意嚷嚷，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好了，刘家妹妹这也是关心则乱。”秦疏影斥责了绿叶一句，又对刘夫人行了一礼，“夫人，这丫鬟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心直口快，夫人请勿和她一般见识。” 刘夫人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上，勉强笑道，“我就说，疏影你向来端方有礼，怎么可能和一个陌生男子拉拉扯扯？原来是认错人了。” 秦疏影接口道：“多谢夫人信得过疏影。” 这边正说着，那边就听见蓝绸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对秦疏影说道：“小姐，你，你快去看看，刘公子竟然毁了人家大小姐的清白？他，他怎么能够这样？” “什么？你说谁？” 刘夫人顿时如遭五雷轰，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俊儿？ 她根本不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秦疏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却鬼使神差一般，信了！ 刘素绛倒是反应比较快，加上刚才绿叶挤兑她的那番话，她的怒气还没散，凑巧蓝绸凑上来，哪有不回击的？ 她顿时柳眉倒竖，娇斥道：“胡说八道！我哥哥向来规正有礼，怎么可能到戏园子里来胡闹？你便是恼怒我，也不该抹黑我哥哥！他可是大周朝五十年一出的状元郎，你满口胡言乱语，我定要拔了你的舌头！” 蓝绸也不管刘素绛怎么发火，只跺脚说：“刘公子竟然毁了人家云大人家大小姐的清白哎还亏他是状元郎，这样的德行，真是” 围观的人还没散去，听说这样的事情，更加不肯走了，有人急切地就问：“在哪里？” 蓝绸朝着身后一指，人群顿时蜂拥而去。 刘状元的热闹，怎能不看？ 第182章 抱了没有 走廊窄，人又多，大家一边走一边议论，风向就变了。 “这刘家的家教不是极好的吗？怎么这刘夫人和刘小姐看起来竟然像是要故意毁掉人家秦七小姐的闺誉？还想借着我们的手，将人家从正儿八经的媳妇儿变成妾室？” “可不是，这里定然有什么缘故！” “看来，这刘家的水很深啊！” “可不是，刘家有问题！” …… 刘素绛和刘夫人对视一眼，隐约听到了那边的嘈杂声，感到了莫名的怪异和紧张，也顾不得问蓝绸话，更顾不得向人解释，急冲冲就赶了过去。 只隔了几个雅间而已，一到门口，刘夫人的气血就往脑门冲。 刘俊卿衣衫不整坐在凳子，旁边一个女子哭哭啼啼，抹着眼泪，正是云静姝。 见了刘夫人，云静姝哭得越发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我不要活了！” 说着，她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好在她身边的丫鬟速度快，飞身去给她挡了人墙，云静姝显然是太过激动，虽然是撞在丫鬟身，却也昏了过去。 丫鬟哭着看向刘夫人：“刘夫人，你可要给我们家小姐做主啊！我们小姐好好的来看戏，刘公子却拉拉扯扯不放手，这是什么道理！” 刘夫人脑子里乱哄哄的，“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俊卿比刘夫人好不到哪里去，他明明是在雅间里和秦疏影说话，说着说着，秦疏影怎么变成了云静姝？ 他下意识分辨，“母亲，我……我没有！” 刘夫人松了一口气，说：“母亲相信你。” “这么多人看着，你竟然还骗人！”丫鬟哭着大叫起来，“那你说说，你到底有没有进到地字第二号雅间？” 众目睽哭之下，刘俊卿答道：“我……我进去了。” “那么，你有没有看见我们小姐？” “看，看见了。” “那么，你有没有去抱我们小姐？” 刘俊卿否认：“……那不是……” 丫鬟哭着：“到底抱了没有？” 刘俊卿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这样的事情，世人都是惯于凑热闹的，而且今儿来的男子也多，说话间毫无顾忌。 有人说道：“状元郎，你是我大周朝五十年来的头一个十七岁的状元郎，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做了的事情不敢承认？骗人可不是君子行径！再说了，男子有几个红颜知己有什么了不得的？小人还有两个妾室呢！” “是啊，是啊，状元郎，抱了就是抱了，没有抱就是没有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状元郎竟然没有勇气承认？就这样的气概，还指望你治国平天下吗？” “状元郎，我看你长得样貌周正，却带着几分娘气，你莫不是连性子也和娘们一样吧？事情做了就做了，没有做就没有做，难不成你要逼死这个小娘子不成？” 众人七嘴八舌，句句话都让刘俊卿下不来台。 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挤兑，虽然他天资聪颖，但也瞬间涨红了脸面。 刘夫人气得脸色如黑锅，刘素绛忍不住说道：“胡说八道！我哥哥光明磊落，顶天立地，哪里像你们说的这般？” “既然如此，状元郎，你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刘俊卿本来就不是傻子，只不过他向来很少花心思在这些内宅斗争，此时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里的想法渐渐清晰起来。 他起身来，神情恍然中带着几分坚毅，慢慢走出雅间，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他相信，秦疏影一定就在此处。 果然，他看到了人群后面的秦疏影。 她依旧是素雅的衣裳，淡紫色的衣裙，简单的发饰，让她整个人都显得素净淡雅。 她含笑而立，姿态亭亭，仿佛盛夏里的一支莲花，散发出幽幽的清香。 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竟然还在笑，仿佛整件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难道，他的猜测错了？她并不是欲迎还拒，并不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真的是，不想嫁给自己？ 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梁辙，难道她喜欢的是梁辙？不可能啊，她哪里能有多少机会见到梁辙？ 而且，自己难道就比梁辙差吗？ …… “状元郎，你说啊，你究竟是不是毁了人家小娘子的清白？方才我们还说，你是大周朝五十年一出的状元郎，不但文采了得，更是品行俱佳。现在，你可要让我们信服才是！” 刘素绛紧张地看着刘俊卿，刘夫人也紧张到了极点。 终于，在大家期盼的眼神中，刘俊卿缓缓点头，说道：“是。” 众人嬉笑起来，刘俊卿脸色铁青。 装作晕过去的云静姝几乎就要笑出声来，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刘俊卿身，没人注意到晕过去的她唇边竟然勾出了一道浅笑。 刘俊卿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疏影，秦疏影正在给刘夫人行礼，“夫人，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疏影就不打扰夫人了。” 说罢，也不管刘夫人是什么脸色，带着丫鬟转身就走。 刘夫人并不是个傻的，脑子转得也很快，她心知这个秦疏影只怕有些邪门，东隐寺就被她金蝉脱壳而去，广宾楼又连她的衣袖都没摸着，今天非但没有毁了她的名声，反而是俊儿被发现非礼云大小姐。 只怕这一切都和秦疏影有关。 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怎么会连刘家也不相信？ 刘夫人看着秦疏影离去的方向出了神，连围观人的叽叽喳喳也没能让她断开思索。 刘素绛扯了扯刘夫人的袖子，疑惑地问：“母亲，你难道看了秦疏影？” 刘夫人回过神来，缓缓摇头，说：“绛儿，如今只怕不是我们看不看得秦疏影，而是她……会怎么漫天要价了。” 刘素绛哼了一声：“她能怎么的？哥哥这样好，她能怎么着？只要她敢得罪我们家，她那贪财的伯父后脚就会将她嫁给一个小吏！” 刘夫人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又有些头疼。 刘素绛不甘心，还在发泄不满，“别以为攀了永嘉公主就能怎么样，永嘉公主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你！” 第183章 再次相见 听着刘夫人和刘素绛的话，刘俊卿呆呆愣了一会儿，随即，对刘夫人道：“母亲，这里的事情就劳烦母亲了，我先走一步。” 刘夫人随即就怒了，刘俊卿方才的举动都落在她眼中，难不成，他真的将秦疏影放在心上了？这怎么行？ 刘俊卿看也没看地上的云静姝一眼，大踏步而去。 刘夫人按下心头的情绪，立刻着人去请来了戏园子附近的大夫给云静姝看看，又要安排人回去报信。 秦疏影带着紫藤、绿叶到了人字第二号的雅间里，那里坐着米罗和红绢、蓝绸。 红绢还在发抖，米罗正和她低语。 看到秦疏影进来，米罗和红绢忙起身，秦疏影对红绢说：“红绢，今日吓着你了。” 红绢虽然还在发抖，却扶着圈椅，强自镇定，说道：“小姐，奴婢总算没有乱了你的安排。小姐，今日这件事并不难做。紫藤和绿叶那样厉害，竟然将刘夫人、刘大小姐逼得心情不稳，奴婢自愧不如。” 原来，那个冒充秦疏影戴着幕篱的女子就是红绢。 绿叶叹口气，说：“我做的都是些小事情，紫藤才是经历过好几次生死关头，小姐更是好几次差点被人害死。” 红绢深深吸口气，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 米罗说：“小姐，云大小姐的那个丫鬟家里，钱也给到了。” 秦疏影点点头。 五百两银子，足够那个丫鬟一家人富足地过上二十来年。 而那个丫鬟，只不过顺水推舟、巧妙引导，帮着自家小姐达成心愿，成为刘俊卿的人而已。这样的好事，她经过米罗的一番游说后，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紫藤说：“小姐，云大小姐如愿以偿了。但是，罗锦娘和富安公主还没如愿呢！” 秦疏影就笑了起来，说：“你如今越发会埋汰人了。” 绿叶说：“小姐，刘家那样的人家，就这样退婚，真是便宜了他们。” 秦疏影一笑，“那你还想怎么着？” “他们这样欺负人，就该让他们付出代价。” 秦疏影笑而不语。 紫藤说：“不，不但不要他们付出代价，我们还要送一份大礼给他们。” “什么大礼？” 绿叶有些迷惑，虽然每次安排她的事情她都能很好地完成，但是要她去挖陷阱，她却每每都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米罗也笑道：“现在，云大小姐必定以为小姐容不下她，她也不会甘心屈居于妾室。想必她接下来会想办法对付小姐的。” 绿叶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下，说：“那么，我们就设法让刘夫人如愿，刘俊卿尚主，最好罗锦娘也嫁入刘家。这样，算不算得上一份大礼？” 紫藤笑了：“绿叶，你的这份大礼最好不过了！刘夫人如愿以偿，富安公主、罗锦娘、云静姝全都如愿以偿，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绿叶扑哧笑出声，“刘家那可就热闹了！” “热热闹闹才好，你看，咱们今儿出来看戏，不就是来看热闹的吗？” 秦疏影说着，戏台上的幕布徐徐拉开，锣鼓声咚咚咚，好戏开台了！ 刚看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问话：“敢问里面可是秦七小姐？” 紫藤掀起帘子，出去一看，竟然是梁岩均，就请了进去。 梁岩均进来道：“秦七小姐，我们爷今儿刚好也在，请秦七小姐前去说话。” 秦疏影没有丝毫的迟疑，吩咐了绿叶她们一下，就带着紫藤跟着梁岩均而去。 此时，好戏开锣，走廊里只有侍女和小厮们的身影，倒是很清静。秦疏影走在廊间，并没有人注意她。 不一会儿，三人到了天字十二号雅间，推门而入，只有梁辙一人大马金刀地坐在圈椅里，手边还放着一杯热茶。 光看他那高大的身材和漫不经心的态度，十分符合霸王加纨绔的名头。 他虽然坐着，个头仍然很高，给人一种威压的感觉。而且他看她的时候，眸子深暗，秦疏影觉得有些莫名的慌。 到底是战场上过来的人，骨子里又有着天生的高贵，所以他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利剑，既让人觉得华贵高不可攀，又带着一份锐利。 这份锐利呼啸而来，让将近一年来战无不胜的秦疏影有些许惧怕。 这和在永嘉公主府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 想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永嘉公主府的那个梁辙，无所事事、不讲道理、游戏人间那只是他的另一幅面孔罢。 大家依礼坐下，梁辙收回视线，看着戏台子，很是随意地说道：“真是凑巧，能在这里见到秦七小姐。” 他随意，秦疏影可不敢随意。 他到底名声在外，现在又看清了他的另一幅面孔，秦疏影打起了精神。 他这开场白倒是十分随和，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虽说自己一直想还人情，但是也要有个底线的。 这样厉害的人物，她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 秦疏影点点头，说道：“是啊。梁大公子想来有话和我说，还请直言。” 梁辙收了那随意的表情，这才正眼看着她，“秦七小姐真是爽快人。我找你的确有事情要说，就是广宾楼的事情，想来秦七小姐也很在意事情的发展怎样了。” “正是如此。这件事如今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我有些不安。” 梁岩均腹诽：秦七小姐，你不安？你不安还有心情设计刘家，转程又去坑了一把人家刘大状元？ 梁辙应当也想到了什么，端起茶喝了一口，面容上露出一丝儿皲裂。 梁岩均嘴角直抽：爷，刚刚你还趁秦七小姐不注意上去参和了一把，将刘大状元坑得爬不起来，现在又装 梁辙瞟了梁岩均一眼，他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 梁辙正色道：“秦七小姐无需不安，此事我已经处理完毕。你记住，你当天换了衣服就出去了，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秦疏影应是，并不敢多问他是怎么处理的。 “顺天府没有盯上我，必定是因为梁大公子的目标太大，牵制了他们。公子是为了我而和他们周旋，疏影又欠了公子一个人情。” 第184章 要你嫁我 这件事，秦疏影当时退出那房子的时候没想到那么多，但是退出之后，立刻就后悔了。 她倒是着急忙慌走了，留下梁辙，人们首先怀疑的就是梁辙杀了那个假宫女，这是摆在和尚头上的虱子，再明白不过了。 人家救过自己，自己却将人家至于嫌疑之中，这简直 但是，当时再想进去也是不能的，只有在外面干着急，因此，后来才会在众人面前说出那番话。 这几天她一直内疚不安，想要和梁辙说个清楚，道个歉，感谢一下。 却也知道不便，引起别人的怀疑更是不好。今天幸而可以见到他。 梁辙浑不在意：“债多人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你已经欠了我一次，多欠一次也是没有关系的。” 秦疏影敏感地注意到，梁辙现在自称从“爷”变成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也不多揣测，说道：“公子急公好义，我却不敢不铭记在心。若是公子有需要，我随时听候差遣。” 梁辙依旧是毫不在意“哦”了一声，然后将视线投放到了戏台上。 蓦然，他想是想到了什么，看着秦疏影，眉头微微皱起，“既然秦七小姐有心，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说不得秦七小姐可以帮我。” 能还人情总是让人少一分挂念，秦疏影问：“我必定会尽心竭力去做。” 梁辙想了想，又摇摇头，似乎犹疑不决。 梁岩均咳嗽一声，说：“公子，秦七小姐说不得真能帮助我们呢。” 梁辙看他一眼，梁岩均低下了头。 “这件事……既然秦七小姐有心，我不妨说说，如今我在京城两眼一抹黑，能用的人极少，秦七小姐说不得真能帮助我。” 秦疏影侧耳倾听，郑重其事。 “是这样，府里在给我张罗婚事。” 梁辙说了这一句，就顿住了。 秦疏影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往下说，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光是坐着也不是回事，便道：“那就恭喜公子了。” 梁辙的手本来捏着茶杯，秦疏影刚说完这句话，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嚓”茶杯竟然被他捏碎了？ 那可是上好的钧窑！ 难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秦疏影有些不安。 这种情绪，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良久，梁辙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恭喜的，这是罗梅香想要拿捏我的手段而已。” 他的声音平稳，没什么波澜。 秦疏影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一怔：这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连这样的家丑也说出来了？虽说她知道是一回事，但是他能明明白白告诉自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怪不得他刚才捏碎杯子，他当然不愿意被罗梅香拿捏，自己竟然去恭喜他，他能高兴才怪当真奇怪，自己怎么就那样说出来了？ 忙补救道：“梁公子，既然你信得过我，我也说说我的看法，若是不妥当，请公子不要见怪。依照公子所言，梁夫人这是试图将一个能够帮助她的女子嫁给公子。这样一来，她既能落得一个好名声，又能拿捏住公子。只是，想来公子是不愿意的，非但不愿意，而且还要搅混了这桩婚事。” 梁辙的表情仍旧平静，“秦七小姐是个明白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请秦七小姐帮忙，将罗梅香的算盘落空，而且……” 梁辙停下了话题，一双沉潭般的眸子，定在了秦疏影脸上。 秦疏影舒了一口气，这种忙，她当然愿意帮。 “公子，公子但说无妨，我必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公子达成所愿！” “当真？” 梁辙双眸如电，带着几分戏谑看着她。 秦疏影不明白他眼中的戏谑从何而来，郑重点头，“当真，绝无戏言。” 梁辙轻笑了一下，秦疏影蓦然觉得心跳骤然停止一个男子，怎么可以笑得那样好看？那样的惊心动魄、瑰丽无双！ 她的脑海瞬间闪过很久不曾出现的一丝悸动，那种感觉，就像很久以前见到路长轩一样。 尽管她已经好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但是，感官体验还在那里。 就在她愣神中，她听见梁辙说：“我要你，嫁给我！” 秦疏影失态地张大了嘴巴，几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什，什么？” 梁辙又是一笑，笑得英气逼人，阳刚之气恍若一场飓风，将秦疏影席卷着，他微微凑近了她：“我要你，嫁给我。怎么，刚才说的话不算数了吗？” “我……” 秦疏影依旧张大着嘴巴，看着凑近的那张脸，呼吸凝滞，大脑空白，四肢僵硬，整个身体都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为，为什么？” “你自己说的啊！竭尽全力。” “我……” 秦疏影极力消化着这个话题，梁辙也不打扰她，转头看起了戏。 梁岩均钉子一样站着，仿佛没他这个人。 嫁给他？ 嫁给梁辙？ 秦疏影的心跳仍旧处于加速中。 平静了片刻，她才将这个事情完完全全接受下来，然后理智地分析。 他帮了自己，然后要自己帮他，然后要自己嫁给他？ 刚才说什么来着？ 嫁给他，就是帮助他。 对，就是这个意思。那么就是说，他是要让她去抵挡梁家那一滩污水的。 这一点，她可以帮。 命都是他救的，帮他去抵挡那一滩污水有什么？ 只是，如果梁家的事情完了呢？ 少说也要一两年才能完吧，那时候怎么办？ 这样想着，秦疏影就问了出来：“梁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答应。只是，我如今还有婚约在身，我本来就想着要退婚的，我会在短时间里将婚约的事情处理完毕。但是，我有个疑问，还请公子解惑。” 梁辙依旧看着戏台，对她要退婚的事情仿佛并不意外，提也不提，说道：“有话不妨直言。” 难不成他就笃定自己会退婚所以要自己嫁给他？ 或者，就算自己中意刘俊卿一心想嫁给刘俊卿，他也会提出这样的报恩要求？ 果真十分霸道啊，传说并不完全是误解他。 秦疏影说道：“如果我帮公子将你的后顾之忧解除了，公子可否还我自由之身？” 第185章 给个理由 梁辙虽然还是看着戏台，梁岩均却觉察到了他身体的僵硬，就是秦疏影也觉得空气骤然冰冷了许多。 梁辙没有说话。 梁岩均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公子的冰冷气息，再这样下去他就要被冻死了。 他该怎么办？ 作为下属，这时候应该解忧是不是？ 虽然他真的还不是太清楚，这样的解忧方式到底对不对。 他硬着头皮开口：“秦七小姐，我们家公子爷虽然不是世子爷，但是他可是有实打实军功在身，你若嫁入征西大将军府，将来一个三品诰命是走不掉的。你若是离开，只怕从此之后也没有好的，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事情？” 秦疏影淡然一笑，神情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幽幽道：“实不相瞒，我本来就没打算嫁人。原本，我准备退掉刘家的婚事之后，再等几年，就请自梳，别居他处。” 梁岩均睁大了眼睛：“什么？” 梁辙也转过身子，看着她。 秦疏影道：“公子人中龙凤，寻常的闺秀怎配得上公子？如今不过权宜之计，将来公子只要有了心仪之人，我自当退出，怎能误了公子？” 半晌，梁辙开口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方才的惊艳和悸动过去了，心头涌起那些悲凉痛苦的情绪，脑海里盘旋着峰儿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秦疏影的心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古井无波和狠厉淡漠。 她淡淡道：“公子，这世间，原本就有很多无奈和悲伤。公子母亲去世是，胞姐远嫁是，我的父母双亡是，如今群狼环伺也是。面对这些，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公子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会帮助公子达成所愿。” 梁辙沉思片刻，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再来告诉我，是否愿意嫁给我。” 秦疏影摇摇头，说：“不必了。这是我早有的念头，并不是因为公子才这样。” 梁辙双眸如深潭，静静看了她好一会，才说：“那就这样说定。” “好。” 梁辙很干脆，就说起了安排：“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会让岩均找你。你身边那个丫鬟，就是上次和你一起落水的那个，让她平日里和岩均联络。还有什么事情，我会让岩均转达。” “都听公子的安排。” 梁辙再次将目光投向戏台，不紧不慢说道：“给你半个月时间，将婚约推掉。如果需要我什么帮助，你直接说。这几天，罗梅香必定会有新的动作，我会让岩均随时联络你。然后，我会向陛下请求赐婚！” 秦疏影再次震惊了，赐婚？ “理由是什么？” 请求赐婚，总得有个理由吧。陛下怎么会随随便便将一个孤女，而且还是个退婚的孤女赐给有功之臣？ 大周朝重文轻武，也是这几年因为边疆不安，武将的地位才好一点儿。 梁辙如今官位虽然不高，但是在边疆功劳却并不小，想来罗梅香也是因为如此，怕梁辙今后有更好的发展，这才急忙出手，甚至不惜要在广宾楼安排那么一出。 梁辙轻轻一笑，说：“秦七小姐聪慧，替我想个理由吧。” 秦疏影再次怔了，她能想个什么理由？ 虽说他们这也算是交易，但是，这种事情毕竟不是钱财能算清和解决的，她不敢随意开口，也不知道哪句话会让梁辙不高兴。 他的脸色骤变，在这短短的一刻钟内已经让她领略了两次。 外面说他的可怕，真不全是胡说和谣言。 但是，他既然这样说了，自己拒绝和谦虚就显得虚伪，既然要报恩，既然说了竭尽全力，那就事事应当考虑周全，不要给自己找理由。 秦疏影略一沉思，说道：“陛下英明，若是随便捏造一个理由，必然没法让陛下相信。” 梁辙不吭声，只悠闲地看着戏台。 秦疏影知道他虽然看着戏，但是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继续说：“细想起来，我和公子有所交集，也就是那天在广宾楼了。公子遭了暗算，别人不敢开口，只有我站出来为公子鸣不平，而且还说得那样正气凛然……” 说到这里，秦疏影微微一笑，眸光潋滟，还带着几分俏皮，梁辙刚好侧头端茶杯，看到她这一抹笑，手就顿了一下。 “因为这样，虽然公子只和我一面之缘，就对我赏识有加公子，这算不算是理由？” 梁辙死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 秦七小姐，你难道是公子爷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你那一番话，后来传入他的耳中，公子爷当夜就失眠了你知道不？ 话说，他现在难道不应该昂首挺胸站着才对吗？他是军人啊！但是为什么，只要涉及到和秦七小姐有关的，他都经常需要低头看脚面，否则他就有点控制不住表情。 自己这样，跟那些遛鸟斗蛐蛐儿公子爷身边油腔滑调的小厮有什么区别，这样真的好吗？ 梁辙暗中瞪了梁岩均一眼，你以为爷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梁岩均缩了缩肩膀。 梁辙又将视线定在秦疏影身上，她虽然个子已经长高，身材也逐渐长成，但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 没有一丝一毫的稚气，也没有对刘俊卿那样少年郎的憧憬，却满心的算计和复仇。 他最近让梁岩均重点关注了刘家的事情，才知道刘家竟然那样卑鄙无耻，秦疏影不想嫁给刘俊卿，让他既意外，又怜惜。 如果当初的姐姐也有这样的勇气…… 他璨然一笑，那笑容，让那戏台上的旦角都自惭形秽、黯然失色。 “好。” 吐出这个字，梁辙端起茶杯，吩咐梁岩均给秦疏影倒了一杯茶，举起手中的茶，对着秦疏影道：“那就以茶代酒，为我们的同盟，干一杯！” 秦疏影端起茶她进来这么久，梁辙一直都没让梁岩均给她倒茶。 两人碰了茶杯，喝了茶。 放下茶杯，秦疏影到底有些恍惚，就这样把自己嫁掉了？ 成了同盟，梁辙的态度有些微的变化，他转过身子，不再老是看着戏台，而是直面秦疏影，“罗梅香既然能和富安公主联手整治你我，不知道秦七小姐有什么高见？” 第186章 选择信任 秦疏影说道：“我想，此事应当是梁夫人和康嫔的联手。” “哦？何以见得？要知道，天下人皆知，她和德妃过往密切，征西大将军府，已经有意无意间成了五皇子党了。” 这意思是，罗梅香既然和德妃交好，德妃又和康嫔不和，罗梅香怎么会和富安公主联手？ “公子说的不错，梁夫人此人，我虽然只有几面之缘，却看得出来她十分自傲，对所有事情都有一种必须要拿捏在自己手中的野心。我想，任何事、任何人，她都可以利用，然后达成目标。三位皇子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不知道公子对五皇子妃的人选可有猜想？” 梁辙一哂，“谁人不知道，五皇子妃必定是我那个好妹妹，梁琼。” “那么，公子以为，梁夫人愿意否？” 梁辙眼睛微微眯起，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 “或者说，公子以为，将来到底会是谁得到天下？” “当然是太子！” 秦疏影摇摇头，“公子，你是这样想的，可是很多人并不是这样想的。否则……” 否则，如今宫中的五皇子、七皇子怎会那样明目张胆？六皇子也蓄势待发？ “秦七小姐，你意如何？” 秦疏影轻轻一笑，说道：“公子，这两年来，陛下有心栽培三位皇子，他们每个人的能力都不容小觑，加上德妃、康嫔娘家背景深厚，不过两年时间，就养出了他们的野心。圣意不敢揣测，然而德妃、康嫔的举止却有迹可循。” 梁辙说道：“我不管他们如何，跳梁小丑，不足为惧。你既然是我的同盟，当和我站在一条线上。” “这是必然。” 梁辙沉默了片刻，说：“那么，你当知道，我和四皇子情同手足。” 秦疏影蓦然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帝位的争夺者还有四皇子吗？ 可是，四皇子虽然在军中有威望，他如今回到京城，还有十万军权，但是，他在京城没有什么底蕴，这帝位可不是单单只有军权就能稳住的。 梁辙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四皇子殿下，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太子殿下，他英明睿智，心怀天下，宽厚仁心，值得敬重。” 这是彻底表明自己的立场了。 这是将他的底牌摊在自己面前了。 这是充分信任了自己。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梁辙不可能是五皇子党，德妃和罗梅香那般好，罗梅香敢光明正大害梁珍，还不就仗着有德妃撑腰？ 这样才好，她自己是要向五皇子为紫藤复仇的，怎么可能去支持他？ “公子，天下未定，宫中的势力错综复杂，文皇后不可能和德妃、莲嫔、康嫔任何一个人联手，要是联手，她早就做了。德妃三人却有可能联手对付皇后。所以，德妃和康嫔会因为利益结成同盟，也会因为利益互相对付。梁夫人和富安公主联手在广宾楼将你坑一把，也就不足为奇了。以后，她们也会随时为了利益和原本的敌人结盟。” 这个道理，梁辙岂能不知道。 “你为什么说罗梅香不愿意将梁琼嫁给五皇子？” “依照我来看，梁夫人只想将女儿嫁给将来的皇帝。如果，五皇子无法登上那个志高的位置，她只怕也会舍弃德妃。” “这可由不得她，德妃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秦疏影一笑：“是啊！下半年，皇子们就要选妃了！” 罗梅香可以拿捏梁辙的婚事，到时候，作为长嫂，秦疏影也有很多机会让梁琼大惊失色一下呢。 这就是梁辙得到一个得力助手的好处。非但可以坏了罗梅香的计划，还能给他自己带来助力。 想要离间德妃和罗梅香，这里有太多的空子可以钻，前提是她可以见到这两个人。 如果成了梁辙的妻子，这就不难了。 想想，罗梅香也够焦躁的。想让女儿当皇后，太子一系已经绝无机会，太子妃有了，皇长孙妃也有了。将梁琼许给五皇子吧，可能她自己也无法肯定五皇子将来会不会胜利。 秦疏影将自己的一番筹划和打算简单说了一下，梁辙忽而笑了：“秦七小姐这样聪慧，令人很佩服。” 秦疏影一愣，自己的算计当真太多了吗？ 难免有些黯然，现如今，她除了算计和算计，好像已经不知道其他了。 但是，她并不后悔。 她起身来，施了一礼，表明自己的心迹：“公子，你放心，我算计任何人，也不会算计你。” 等各自的愿望达成，她就远遁。天下之大，总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梁辙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既然选择了你，就是信任你。” 秦疏影心里有个问题想问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 刘家在京城的宅子。 虽然比不上湖州刘家宅子那样阔达，但是这宅子也十分精致，内外分明，一直被人打理得妥妥帖帖。刘家一家人住着绰绰有余，将来刘俊卿成了亲，纳了妾室，生了孩子，也有的是地方住。 刘俊卿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挺拔的竹子，有些愣神。 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 这几天，母亲和妹妹一直窃窃私语，他知道她们又有了计划，而且是针对秦疏影的，他没有阻拦。 秦疏影在广宾楼说出那么一番话来，一直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当着自己的面那样称赞梁辙，她眼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如果欲扬先抑，她已经达到目的了，自己现在着实经常会注意到她。 她还想怎么样？ 所以，明知道母亲和妹妹有计划，他也没有揭穿，更没有阻止。 今早，就在妹妹刚出了门，他后脚就跟了过去。他倒是要看看，秦疏影凭什么要这样？ 让母亲和妹妹治治她也是好的，他虽然欣赏她的聪慧、稳重，却不喜欢她的嚣张和自作主张。 这些内宅里的事情，他不便插手，但他终究要亲自看看秦疏影的狼狈，仿佛只有这样，那些莫名的情绪才能纾解一些。 他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他并不想斥责秦疏影，也不想对她说太多话。 谁知道，刘俊卿刚走进戏园子，就有个小姑娘迎上来说：“刘公子，我们家小姐在地字第二号雅间等您。” 第187章 主动退亲 刘俊卿问：“你们家小姐是谁？” “秦七小姐。” 小姑娘也不管刘俊卿愿不愿意，转身抬脚就带起了路，还说：“小姐说了，她有话和公子说个明白。” 刘俊卿本来不会跟着一个陌生小姑娘走的，但是她的这番话却激起了他的好奇她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只一顿，就跟着小姑娘来到地字第二号雅间。 秦疏影一身素雅，清淡高华，端坐在座位上。 见他来了，秦疏影起身来，施了一礼，不慌不忙道：“刘家兄长。” 一点女儿家的羞怯也没有，刘俊卿忍不住说：“你是女儿家，虽然我们有婚约，但这样也是不妥的，以后切莫如此了。” 若是不知道刘家的那些事情，秦疏影只会觉得刘俊卿很会替自己着想，是个贴心的人。 但是现在…… 秦疏影让那小姑娘退出，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兄长说得是。请兄长来，是有话和兄长说，请兄长担待一些。” 刘俊卿向来温润如玉，方才的举动已经是他的极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更有些莫名的烦躁，但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淡淡道：“你且说罢。” 秦疏影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道：“兄长，想来你是知道，刘夫人和刘家妹妹并不喜欢我，我很是惶恐。” 这是因为妹妹今天约她听戏，她很不安吗？ 刘俊卿矢口否认：“这可是你多虑了，断断没有的事情。” 秦疏影一笑，也不争辩，说：“父亲在世的时候，和刘伯父定下婚约，是想成为一桩美事。我想，结亲是为了结两姓之好，而不是结仇。若是我到了刘家，会让刘夫人和刘家妹妹难做，这就是我的不是了。我自认资质驽钝，主动提出退婚，若是兄长没有异议，回去后我会请动伯父解除婚约，不会连累刘家名声。” 这还不是要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 谁家的女子会这样做？ 退婚？ 这样的事情也是个女儿家可以挂在嘴边的吗？ 人前谪仙的样子勉强维持住，他话语间带着警告：“秦家妹妹，此言差矣！父亲、母亲都喜欢你，妹妹也敬重你，你怎么会胡乱猜测，将母亲和妹妹说成那样的人？” 秦疏影仍旧只是一笑，并不分辨，只问：“兄长是不愿意退婚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刘家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秦家妹妹，婚姻之事，并非儿戏，以后再莫这样说了。” 秦疏影收起了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单来，放在了刘俊卿面前，“我这里有一份单子，还请兄长看看，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俊卿扫了一眼那些名单和酬金，想起事后从父亲房里看到的名单，顿时后背生寒这不是母亲收买的那些去东隐寺的人吗？ 刘俊卿的语气里不由得带出一点心虚来：“这，这是什么？” 秦疏影又是一笑，“有人将这个给我，说当初东隐寺的时候，就是这些人被刘家的人收买了，想要毁掉我和六妹妹、徐家妹妹的闺誉。” 刘俊卿定了定神，道：“秦家妹妹，这必定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胡说八道！你不能轻信。” 秦疏影收起那份名单，刘俊卿继续道：“这必定是那别有用心之人，故意要搅坏父亲的名声，败坏我刘家多年的清誉，你可千万别上当。” 秦疏影微微一笑，“兄长的话有道理。” 刘俊卿还要再说，忽然，秦疏影低低“啊”了一声，随即捂着自己的腹部，像是有些疼痛难耐。 “秦家妹妹，你这是……” 秦疏影脸上浮上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兄长，我去去就来。” 说罢，她施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刘俊卿看着晃动的布帘子，对秦疏影的举动没太放在心上。 女儿家身体的那些事情，他有两个通房丫鬟，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每个月都有几天不方便，有的女儿家还会疼痛。 看来，自己的说法让她相信了。 她是一个孤女，刘家这门亲事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亲事，她当然要相信自己何况，自己又是这样出色？ 等她回来了，他还要好好说道一番，并且他回去后要劝劝母亲和妹妹，他愿意娶秦疏影，劝她们不要再折腾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真心实意心甘情愿娶她。 正想着，帘子一动，就有人走了进来，刘俊卿是认识的，此人正是云静姝。从前在南边的时候经常见到，到了京城后，两家也略有走动。 云静姝见到刘俊卿，讶然道：“刘公子，疏影妹妹不是在这里吗？她人呢？” 刘俊卿知道她和秦疏影有往来，今儿可能也是约了的。但他素日里并不曾将她放在心上，神色清淡，语言平稳道：“她一会儿就回来。” 云静姝听了，神色间就带了几分焦急。 她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珠子一转，对刘俊卿说：“刘公子，疏影妹妹真是好生无礼，怎么能将刘公子一人撇在这里呢？我代她陪个不是了。” 刘俊卿不欲和她多说，云静姝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然后就给他赔罪。刘俊卿也不好推辞，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说人家只是喝杯茶，就算于礼不合，可是自己和秦疏影在此相见已经被云静姝知道，再拿这个说事就不太好了。 他并未多言，一口就喝了茶。 他哪里不知道云静姝对自己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放在心上。 云静姝巧笑嫣然，又道：“刘公子，疏影妹妹从前就有些任性，我劝过她好多次，她只耳边风。你说说，她都到了和公子成亲的年纪了，还这样不知恪守规矩，抛头露面做买卖，将来若是成亲了，对刘家的名声也不好。” 刘俊卿睃了她一眼，秦疏影固然不好，云静姝又凭什么来说她。 “云大小姐，若是你没有事情，就请先出去吧，等秦家妹妹来了你再进来。” 云静姝就是一愣，显然不敢相信刘俊卿会这样对待自己。看来，秦疏影已经得了刘俊卿的心了，这可怎么行？若是今天不将事情坐实了，自己以后还不处处受她的气？ 第188章 我要娶她 云静姝当下就泪眼朦胧，站了起来，呜咽道：“刘公子，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才这样说。既然公子觉得我多言，我先行一步。” 刘俊卿没有吭声，意思就是同意了她的说辞。 云静姝又气又恨，秦疏影真是好本事，凭什么就能让刘俊卿护着她？ 这样想着，她心里下了决心，蓦然又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赫然就是秦疏影，再也不多想，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就栽倒在刘俊卿怀中。 顺势，她一手一扯，将刘俊卿的袍子扯开了，另一只手一抓，将刘俊卿的发髻也抓散乱了。 刘俊卿傻了眼，待要推开她，但云静姝已经下了决心，赖在他身不走，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推开？ 因此，当秦疏影掀起帘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云静姝倒在刘俊卿怀中，两人俱都衣衫不整。 秦疏影身后，还跟着两个戏楼的侍女，她们端着盘子，正要往前走，听见秦疏影的一声叫声，两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然后，就是云静姝的丫鬟冲了进来，大叫：“刘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后面的事情发展，超出了刘俊卿的意料。 如今，他明白了，这一切约莫都是秦疏影设计好的。 她利用了云静姝的心思，利用了自己的心思，天衣无缝，堪比完美。 原来，她并不是吓唬自己，她是真的知道刘家参与东隐寺的事情了！ 之前那些话，都是她的真话，她要退婚。 她给了他机会，让他选择。可叹他却以为她是在耍脾气，还摆出义正言辞的面孔来。她该是在肚子里笑死了吧？ 笑话他的道貌岸然。 …… 看着外面那一丛修竹，刘俊卿握紧了拳头。 他从小就立志高远，埋头读书，从不参与后宅的事情，明知母亲和妹妹设计秦疏影，他依旧冷眼旁观。 但是，为什么在看到秦疏影礼数周到地向刘夫人告别的时候，他竟然有种剜心之痛？ 不，不，她怎么可以这样？ 母亲和妹妹并没有设计成功，她如今不是好好的吗？她凭什么要退婚？ 自己可什么都没有做，她有必要迁怒自己，非要退亲吗？ 不，不能让她退亲！ 想到这里，他到了刘夫人居住的院子，径直走了进去。 “母亲，我不退亲！” 刘夫人正坐在椅子里和刘素绛说什么，听见刘俊卿的话她大惊失色。 刘夫人说：“俊儿，你这是为什么？你已经看到了，秦疏影并不是什么好女子。她故意戏弄我和你妹妹，让我们今天出了大丑，你伯父已经着人来问过我们了。” 说的是京城里刘家家族里身居二品大员的刘恭清。 这样的事情，传播很快，刘恭清身为刘家在京城的主心骨，既然知道了，事关刘俊卿，焉有不过问之理？ 刘俊卿也不问刘夫人是怎么敷衍这个伯父的，说：“母亲，今天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了。我知道母亲的盘算是什么，若不是母亲算计她，她也未必……” 竟然帮秦疏影说话？ 刘夫人看着刘俊卿的脸色，愤怒的神色再也抑制不住，截断他的话：“俊儿，秦疏影根本配不你，你值得更好的女子！我就是不要她当儿媳妇！” 所以，算计她算得了什么？ 刘俊卿没想到母亲这样激动，试图说服她，“母亲，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阻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在看，秦疏影到底值不值得我出手相助。那么现在，我知道了，她值得我出手。” 这样的情况，刘夫人已经从连日来对儿子的观察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今天她才会提出要秦疏影做妾的说辞。 但是，儿子竟然将她那样放在心了？ 她纵然再厌恶秦疏影，也不会为了她和自己的儿子生分，刘夫人的脸色难免有些难看，强压住心里的怒气，退让了一步：“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既然你喜欢，那就让她当妾吧。” 刘俊卿说：“母亲以为她会愿意吗？” 是啊，今天的事情对秦疏影有利，她完全站在了道德制高点，她怎么可能愿意当妾呢？ 刘夫人脸阴沉，之前在戏园子失掉的信心再次拾起来，铿然有声：“她不愿意，那就再战一次好了！” 心里却恨极了秦疏影这个狐媚子，还没有嫁进来已经让儿子这样牵挂，若是真的成了俊儿的正妻那还了得！ 自己接连三次都栽在她的手，她必定不会让她好过。只要让她进了秦家的大门，怎么搓揉她还不由得自己吗？ 刘夫人的想法，并没有逃过刘俊卿的眼睛。 想起秦疏影的身影和那一抹浅笑，刘俊卿紧紧抿着双唇。 她性情坚毅，出手狠辣，却又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她配得站在自己身边。 刘素绛冷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口口声声都是秦疏影，就不知道哥哥到底看她哪一点了？忍不住就问：“母亲，富安公主会同意吗？” 刘夫人说：“富安公主会同意的，一定会。” 能将秦疏影置于眼皮子底下磋磨，富安公主当然会很乐意。 刘俊卿皱起眉头，那好看的面容并不因他皱眉而变丑，依旧那样风姿卓越，“这和富安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刘夫人欲言又止，她如何不知道尚主的害处，但是也要看到尚主的好处啊！事在人为，儿子这样聪明，难道还怕那些陈旧的老规矩？何况…… 刘素绛道：“哥哥，富安公主喜欢你，我也喜欢她当我的嫂嫂。” 刘俊卿眉头又是一皱，“这么说来，母亲进宫见康嫔娘娘，并不单单因为你们以前关系好，而是筹划这件事去了？” 刘素绛干脆说开了：“哥哥，你知道秦疏影多恶毒吗？富安公主脸的伤疤就是她弄的！她居然将公主按在水底，差点淹死了公主！还有，广宾楼那个死人，就是秦疏影杀死的！这样的女人，怎能让她成为我们家的当家主母！” 刘夫人也说道：“俊儿，你可千万别被她的外面迷惑了。绛儿说的都是真的，她连人都敢杀，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 刘俊卿看向刘素绛，“妹妹怎么知道那个人是秦疏影杀的？” 第189章 婚事分析 哥哥竟然不信她？ 刘素绛神色激动起来，将当天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番，说：“哥哥你想，那个假宫女是要毁她的清白的，他有一身的功夫！如果不是秦疏影毒死的，还能是谁？” 虽然刘俊卿脑海里还有很多疑问，比如秦疏影怎么可能将一个身怀功夫的男子毒死？可是他没有否认刘素绛的猜测，秦疏影心细如发，胆略过人，那个假宫女说不定真是她毒死的。 刘素绛冷嘲道：“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本事，杀了人竟然还没人怀疑到她头上！如今都几天了，她竟然安安然然到戏楼去听戏，还戏耍了母亲和我一把！” 刘素绛还没有将刘俊卿和云静姝的事情怀疑到秦疏影头上。 听了刘夫人和刘素绛对秦疏影的一番恶意话语，不知道为什么，刘俊卿并不想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母亲和妹妹。 过了一会儿，刘素绛说：“今天就奇怪了，云静姝又来凑什么热闹？母亲，你看怎么办？” 刘夫人抚了抚额，说：“俊儿，不让你娶秦疏影，还有云静姝这一层在里面。秦疏影做了正妻，云家怎么也不可能让云静姝做妾。但是，若是尚主，云静姝就只能做妾了。母亲想，你是不会要云静姝做正妻的吧？” 刘俊卿没有做声。 刘夫人心里就有数了，“你看，只要公主进了家门，你要秦疏影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如果没有公主坐镇，云静姝只怕也要一争正妻的位置。若是云家真算计起来，我们也讨不了好，云静姝就未必会让秦疏影进门了。那样，纵然你喜欢秦疏影，也没了缘分。” 刘俊卿沉默不语，他知道，刘夫人分析的都很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抗拒。 秦疏影很聪明，富安公主却是个草包，他不舍得让秦疏影为妾。 刘夫人又说：“俊儿，女人如衣服，只要你喜欢，将来纳进来之后，你照看着一些也就是了。你是一家之主，谁也不能违逆你。” 这事儿，的确是这样。 刘俊卿才舒了一口气，坐了一会儿，说：“母亲，这件事要谋划好，也是不容易的，若是需要我出力，母亲只管说。” 刘夫人看着儿子脸上浮现的那一抹红晕，有些头疼，有些愤怒，不过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一次我们会让你如愿以偿。” 刘俊卿这才走了。 刘素绛嘟着嘴：“母亲，秦疏影倒开水在我脚上，我的脚现在还疼！” 刘夫人说：“你哥哥你也看见了，以后的事情，再说吧。现在，你给我好好想想，拿出个章程来。” 刘素绛立刻喜上眉梢，“我都听娘亲的！” 刘夫人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一会儿母亲，一会儿娘亲，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刘素绛抱着刘夫人的胳膊，“娘亲！我就知道，你会帮我出这口气的！” 刘夫人拍了拍她的胳膊，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 儿子娶富安公主，女儿嫁七皇子……希望一切如愿才成！ 次日。 刘家就秦疏影在红满楼的事情拿出了诚意，立刻派人上门提亲，请的还是有名的官媒，温媒婆。 董氏见了温媒婆。 温媒婆先是将秦疏影好一番夸赞，然后才提出，刘家将会在月内完成采纳一切事宜。 董氏按照秦永涛的意思，让人厚厚封赏了温媒婆。 温媒婆走后，董氏亲自到宜兰园来告诉秦疏影，秦疏影只淡淡“哦”了一声，又谢过了她，并不提红满楼和云静姝的事情。 董氏想要就红满楼的事情开导她几句，却不知为什么，在看到秦疏影那清清淡淡的神色后，开导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董氏出了宜兰园，祖妈妈就说：“七小姐真是不同于别家闺秀。” 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太多，虽然祖妈妈只说了这么一句，董氏也清楚祖妈妈的意思。 红满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董氏很快就知道事情了来龙去脉。 她暗忖，只怕说什么刘夫人和刘素绛认错了人，都是秦疏影安排的，不过是识破了她们的心思，来了个不留情面的反击而刘俊卿被人撞破和云静姝拉拉扯扯，其中必定也少不了秦疏影的手笔。 换做别人，若是有刘俊卿这门亲事，必定兴高采烈。只有家里的这位七小姐，一言一行都显得那样冷静，仿佛和她没什么关系。 要说还有什么关系，就是不动声色将刘家的军。 她冷眼旁观着，只怕这个堂妹早就知道了刘家人的龌龊。要她来说，刘家的人的确太恶心，她也打心眼里不愿意这个堂妹嫁这么一户人家。 但是，公公秦永涛的意思却十分明显，他很乐意这一门亲事。 董氏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想要提醒秦疏影几句，思来想去，也选择了沉默。 只盼望刘俊卿是个明白人吧。 刘家既然表明了秦疏影是正室，云静姝就只能是妾室。秦疏影嫁过去，好歹也是正室，不至于那么难过。 至于云家的人怎么想，那就不是秦家的事情了。 秦疏影的确没有辜负堂嫂的期望，她安安稳稳坐在书房里看书。 天气已经很热，她穿着简单清爽，手里捧着厚厚的书，那本书是一整套，每一本起码有二指厚，一共四本，密密麻麻的字迹让人眼睛发花。 紫藤也在一边看书，不过，她看的并不是秦疏影手中的书。 紫藤问：“小姐，这是你前儿打发我去买的那本书吗？番书辞典？” “是。” “这本书，当真难买。亏得你熟悉那里，否则我真找不到。三老爷留下这么多古怪的书籍和札记，也只有小姐你有恒心和毅力去学习，寻找真相。” 秦疏影一边翻书，揉了揉眼睛，“我这父亲啊，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若我能有他的三成，也堪称女子中的豪杰了。” 紫藤摩挲着手中的书，长期以来那阴郁的表情此时在阳光里显得有几分俏皮，“你已经是女子中的豪杰啦！这个世界上，能比你聪明的女子能有几个？” 秦疏影也不计较她的马屁，喟然一叹，“只可惜，我这个爹啊，聪明是聪明，到底还是着了人的暗算！” 第190章 鬼迷心窍 紫藤一怔：“你已经发现什么了？” 秦疏影说：“是。你且再等等，这番语实在难学，若不是从前三叔教过七妹，我也不可能拾起来。七妹三岁的时候，三叔就教她了。好歹教了七年，七妹也天资聪颖，我这才捡了个便宜。虽然如此，到底是两种语言，我也只得到了七妹的部分记忆。这些札记里，隐约记了一些缘故，我还要好好将线索捋一捋。” 紫藤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秦大人为人清正，小姐你找到线索了，我们也要为他们讨个公道。” 秦疏影一笑，“真是个傻孩子，这世界上，清正的人能有几个呢？” 紫藤抿唇一笑，是啊，不过因为秦永洲是秦疏影的亲爹，所以自己也对他多几分亲近罢了。秦永洲到底是怎么死的，秦疏影已经说了部分的猜测那也是个故事。 完全清正的人，这世界上能有几个呢？ 譬如云家，被人盛赞的云洛元的夫人云夫人，在南边的时候也素有贤名，此时，她就满脸阴云。 她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斥道：“这放的是什么茶？今年的新茶呢？都被你们吃了吗？！” 丫鬟吓得胆战心惊，忙不迭跪在地上收拾破碎的茶盏，不敢分辩。 她们都知道，夫人这是迁怒，但是谁敢分辨一句，这杯子里的就是新茶？她们并没有吃掉什么新茶？ 等丫鬟们都退出去了，云静姝方道：“母亲，都是我的错，是我让母亲难做了。” 云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坐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我疏忽了。我们进京也有些时日了，她从来没来拜访过我。就此一点，我就应该知道，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被秦永洲夫妻保护得不谙世事的秦疏影。我却……” 却忙着各种事情，没有去注意到这一反常，还以为只要女儿出去哄哄她，她就会像从前一样将云静姝当做闺中密友。 女儿也曾经提过秦疏影的不同往时之态，但自己并没太放在心上。 “刘夫人那个老奸巨猾的，今天是故意让官媒去秦家。”云夫人稳了稳心神，冷笑了一声，“刘俊卿做下的事情，却想让秦疏影和我们来解决！哼！” 云夫人此时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并不是刘俊卿做下的，而是她的好女儿做下的。 刘家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故意这样做，让云家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一事实完全被云夫人置之不理。 但是说到底，其实无论云家还是刘家，其实都想让秦疏影解决，他们只捡个现成的结果。如果那个结果让人不满意，那时候再来挑刺…… 谁知道，秦疏影竟然根本什么话也不说，也不闹，依旧将这个难题踢回来。 非但如此，秦家也一声不吭。刘家提亲，他们就欢欢喜喜答应。 反正，这一系列的采纳手续，都要男方主动走动，女方只在男方需要的时候拿出东西来就是，依照董氏的稳重，这一点并不难。 云静姝面带怨愤和焦虑，秦疏影等得起，她可等不起啊！都这样了，她为什么还非要占着一个正室的名头？ 难不成，她在看到自己和刘俊卿那副画面的时候，一点也不怨恨刘俊卿？只要她有一丝怨恨，提出退亲的话，自己就可以成为刘俊卿的妻子。 竟然敢光明正大答应了官媒的话？ 她也不看看，如今她父母皆亡，秦府的人待她不过利用她罢了那天，秦凯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说她，云静姝就什么都看明白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竟然有脸嫁给刘俊卿？！ “母亲，这封信，我现在就着人送去给父亲罢。” 云夫人按了按额头，说：“信要送，事情也要同时办，时间紧迫。” 一封信到了南边，起码要十来天，一来一回，二十几天就没了。 说着，云夫人再次按了按额头，“这是彻底将富安公主得罪了！” 富安公主喜欢刘俊卿，作为她的跟班，云静姝自然知道。现在，她竟然抢了公主的人，富安公主一定将她恨死了。 云静姝也有些害怕富安公主，但是，那一天的情况想起来还像是在做梦。 她接到秦疏影的帖子，约她去红满楼听戏。 送帖子的是紫藤和一个面生的小丫鬟，紫藤说，秦疏影还约了刘家大小姐，大家都是南边来的，从前又认识，一起听戏才热闹。 听到这话，云静姝就动了心思。 她从前与刘素绛关系一般般，若是能通过这次听戏拉近关系，顺便黑秦疏影一把，实在是再好不过。 她这样做，富安公主必定会很高兴的云静姝既然知道富安公主喜欢刘俊卿，她虽然还是每次看到刘俊卿都失神，但是她不敢再对刘俊卿有非分之想。 因此，她满口答应了秦疏影的邀请。 等到次日她按照约定到了红满楼，在门口边再次碰到了那个跟随紫藤送信的小丫鬟，听自己的丫鬟叫她叫蓝绸妹妹。 蓝绸看到她，很是热情，迎上来说：“云大小姐，小姐是要在门口等你的，奈何刘状元有事情和小姐说，所以小姐先进去了。我带云大小姐进去吧。” 云静姝就是一个咯噔。 刘俊卿也来了？ 自己的丫鬟彩霞往日里也没少在自己跟前抱怨，说秦疏影凭什么要抢了小姐喜欢的人？秦疏影就应该知道她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应该将刘俊卿让给小姐才是。 云静姝虽然经常呵斥彩霞不要胡说，但是心思却时常动了又动。 听了蓝绸的话，彩霞显然也很吃惊，问道：“蓝绸妹妹，你说什么？刘状元也来了？” 蓝绸叽叽喳喳，语速虽然很快，但是声音清脆，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那是当然！刘公子人真好，待我们小姐温厚有礼，又关心我们小姐。小姐只约了刘大小姐，刘公子想来知道小姐来了，他也匆匆赶来。我听我们府里的人说，六月份有好两个好日子，用来办采纳事宜再好不过了太子殿下迎娶太子妃就是这个日子！这日子能不好么？过了六月份，就只有腊月里才有好日子了……云大小姐，到时候我们府里有喜事，你们也来观礼么？” 第191章 云家迷雾 云静姝被她一番话弄得心神不定，听她这样问，顿时心慌意乱，随便说道，“当然这个当然” 彩霞却低声嘀咕道：“观什么礼，刘状元和小姐你才是天生一对。哼！” 彩霞的话落在云静姝耳朵里，让她的心起了阵阵涟漪。 蓝绸并没有听到彩霞的话，依旧很高兴的样子，笑容飞扬，“我们老爷去得早，如今总算有个好归宿，老爷夫人地下有知，必定宽慰。云大小姐，你说是吗？” 彩霞撇撇嘴，打断蓝绸的兴高采烈，说道：“蓝绸妹妹，你不是要带我们去见刘状元吗？还在这里叽叽喳喳做什么？” 蓝绸歉意一笑，说：“奴婢太为我们小姐高兴了，说得话有点多，云大小姐你别介意。” 彩霞哼了一声，低声道：“有什么高兴的，还不知道刘状元最后到底娶谁呢！我们小姐和刘状元才是一对，瞧瞧你那眼皮子浅的样子！” 听到蓝绸和彩霞的话，云静姝更是心神不宁，脑海里两个声音斗来斗去。 一个声音说：“刘俊卿是富安公主看上的，千万不要有什么心思啊！” 另外一个声音说：“刘俊卿对秦疏影这样好，此时不出手，难道要后悔一辈子吗？” 就这样恍惚中上了楼，在蓝绸的带路下走到了走廊里，刚好看到秦疏影从雅间出去，她粉面含笑，从自己身边经过，竟然根本没看到自己。 蓝绸叫了一声：“小姐！” 秦疏影竟然也没听到蓝绸的叫声，而是唇角含笑，显然娇羞又欢喜，径直就去了。 云静姝顿时就懵了！ 蓝绸吐了吐舌头，指着前面的雅间，说：“我们小姐想来是去找刘大小姐了。刘状元就在里面，云大小姐，你先进去坐着等我们小姐吧。” 云静姝就像被鬼缠住了一般，抬脚就走了进去，脑海里的打算已经定了下来。 后来的事情，她觉得她好像身在云端，虽然有些糊涂，但是心里又门儿清。 尤其看到刘俊卿那俊逸无双的面容，洁身自好的举止，她愈发迷恋不止。直到假装昏迷，她的一颗心都是雀跃的。 刘俊卿，她终于可以进入刘家了！ 刘俊卿，他那谪仙的面容和举止，十七岁的状元郎，大周五十年一出的状元郎啊！ 现在想来，都是自己鬼迷心窍！ 她固然可以进入刘家，但是，富安公主却被她彻底得罪了！ 捏着帕子，云静姝又怕又喜，不知道如何是好。 云夫人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事已至此，再向富安公主解释，也是无用了。你也无须在意，你父亲总会有办法” 说到这里，云夫人顿了顿。 云静姝抬眸问道：“母亲，父亲有什么办法？” 云夫人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不可以说的话题，道：“没什么。你是他女儿，你受了委屈，他当然要想办法。” 云静姝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但那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深想。 “你如今也去了秦府，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等着吧。刘家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他们根本就不想娶秦疏影，这才在红满楼闹那么一出。他以为派个官媒去秦府，就能逼得秦疏影明志，逼得我们手忙脚乱。真是狂妄！” 云静姝又有些担忧，“母亲，刘夫人是那样的人，我，我有些害怕” 云夫人望着她：“信还没有送出去，若是你变了主意，母亲万万不会逼迫你去刘家。” 云静姝退缩起来，不，她喜欢刘俊卿。 云夫人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 云静姝求了她，求了又求，她就一儿一女，儿子早已成家，只有云静姝还没出阁，看到云静姝要死要活，她哪里忍得下心肠？ 因此，就算知道刘夫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也忍着心痛答应了云静姝的请求。 云夫人叹口气，说：“好在刘俊卿是个大有前途的，你将来若是得了他的心，也不是没有盼头。如今，文臣治理天下，你看看现在的四位阁老，位高权重，家里的女眷出去，那份体面和尊荣就不必说了。” 云静姝娇羞地说道：“都是母亲为我打算。” 云夫人挥了挥手，“去吧，给你父亲去信。” 云静姝这才转忧为喜，娇羞无比地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云夫人身边默然不语的胡妈妈开口道：“夫人，大小姐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眼皮子浅，真是根子坏了，无论花费多少心血也养不好。” 云夫人的眼眸在云静姝离开后就冷了下去，说：“老爷说我恶毒，害死了他的心头爱。逼着我将她抱在身边养着，若是她有半点差池就是我的错。如今，她会成为状元郎的妾室，老爷知道后，不知道高兴不高兴呢？” 云洛元会怎么想？ 胡妈妈用脚后跟也想得到，不过，她可以评论云静姝，却不敢评价云大人。 云夫人知道她不敢说什么，也没准备听她说什么，“那个刘俊卿，虽然满腹才华，但是后宅的事情竟然由得刘夫人，这样的人，纵然再有治国才华，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秦疏影并不是个蠢的，只怕这件事还有的说。” 胡妈妈频频点头。 云夫人起身来，搭着胡妈妈的手，说：“人各有志，焉能强求？养了她十几年，纵然再厌恶那个贱人，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养个猫儿狗儿也会有几分感情了。昨天，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以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胡妈妈忙说：“夫人，纵然是亲生母亲，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这高门里也好，寒门里也罢，亲生母亲卖女求荣的不知几何呢！” 云夫人冷冷一笑，“还用的着看别人家吗？自家就是现成的。” 胡妈妈知道她说的是谁，也不敢答话，讪讪笑了笑。 夫人说的就是老爷。 也不知道老爷究竟是因为什么，竟然授意云静姝在富安公主跑来跑去，又授意云静姝百般靠近秦疏影，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192章 欢喜备嫁 刘夫人傻了眼。 她真没想到，秦疏影岿然不动，云家也安安稳稳。 等了三天，秦府和云家还是没有就正妻和妾室的事情传出半点风声。 刘夫人坐不住了，忙叫刘素绛来商量。 还不等她们想出一个章程，就传来秦疏影大肆置办嫁妆的消息。 听说秦疏影请了最好的木匠师傅，用的最好的材料在给自己做床等家具。又在寻访最好的嫁妆女红大家，准备做一套美轮美奂的嫁衣。 还传了好些个大珠宝店的人带东西去秦府让她挑，她挑的都是时兴又贵重的，一套头面上竟然镶嵌了整整十二颗龙眼一般大小的东珠。 她手中既有父母留下的万贯家财，又有她自己挣来的源源金银，有人说她手里起码有三十万两白银。 刘夫人听到消息，鼻翼煽动，几乎要叫出声来！ 刘家纵然在湖州是望族，但毕竟家族庞大，枝繁叶茂，那么多红利分下去，到手也就薄了。刘恭善这一支，一年收益也不过一万多两。 即便如此，这也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寻常百姓五口之家，一年嚼用也不过二十来两银子。 正因为如此，刘夫人手里有钱又有权，儿子还这般出色，所以才根本看不上秦疏影。 但是，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家里一下子垫进去大半的积蓄，秦疏影这笔钱若是到了刘家，可想而知，实在是太好不过。 刘素绛很纳闷：“她怎么有这么多钱？怕都是传闻，当不得真吧。” 刘夫人兴奋地煽动着鼻翼：“只怕都是真的。秦永洲非常聪明，做什么有什么，给她留下那么多真金白银，实在不奇怪。龙氏本就是家中独女，龙家原就是望族，龙家的东西全都到了秦疏影手里。我估计，三十万两只怕还不止，光是龙氏祖上传下来的玉饰就价值万金，还有一些有市无价。” 刘素绛说：“原来如此，怪不得母亲你虽然不想让她做哥哥的妻子，却也不放弃她，一心想要她进我们家门。” 刘夫人道：“你总算想明白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接近她了吧？” 刘素绛哼了一声，“若是没这样的好处，我才不和她说话呢！”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刘夫人又愁起来：“秦疏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真的一点也不计较云静姝吗？” 刘素绛也很奇怪，“难不成她是怕了云家？只怕不会，不论怎么样，她还有莲嫔这个依仗。” 又想了想，说：“想着当我嫂嫂的人不知几何，她能当正妻就该烧高香了，又怎么敢计较哥哥有几个妾室呢？” 刘夫人也想不明白，但是秦疏影的确在高高兴兴备嫁，尤其是木器家具，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极高的价格请了匠人在收购木材了。 而且珍贵的头面有的已经进入了秦府，有的已经由大商铺在做，还有的在调货，从南边运来最好的玉器要雕琢。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得了假？ 那花出去的真金白银，简直叫人晃花了眼珠子！ 不单是刘夫人眼红，秦府也有不少人眼红。 徐氏知道外面的消息，几乎要双眼喷火。念经的时候，好几次都出了差错。好不容易捱到时间，她急忙起身来，就想出去再核实一下事情的真假。 “慢着！” 老夫人威严的声音让她的脚步一顿，徐氏这才惊觉自己太过失态。 “老夫人，儿媳……儿媳早上吃得有些凉了，内急了。” 老夫人捻着佛珠，闭着眼睛，徐徐道：“老大媳妇，切莫贪凉，一切的贪恋都要不得。轻则身体不适，重则要人性命，要人性命啊！” 徐氏一怔，惊疑不定地盯了老夫人好一会，才说：“是，儿媳记住了。” 迈出门的时候，徐氏的脚步到底稳了许多。 等到徐氏的脚步声远去，老夫人才幽幽出了一口长长的气，望着面前的佛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顾妈妈走了进来。 老夫人起了身，顾妈妈就说：“老夫人，我让家里人去打听过了，的确有七小姐大办嫁妆的说法。好歹刘公子是状元郎，前儿又出了那样的事情，七小姐的婚事格外引人注目些。” 老夫人又将目光投向佛龛里笑眯眯的佛像，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七丫头平平安安！” 等老夫人转身往外走了，顾妈妈说：“七小姐聪慧，知道云大小姐总归要到刘家去的，那是拦不住的，何不表现得大度一点？刘公子必定也会赞赏。” 老夫人摇摇头，“若是从前，我也会这样想。如今，却不敢这样揣度了。现在的七丫头，你是看到了，她性子刚烈，怎么可能忍受屈辱？云大小姐那样羞辱她，刘家也那样欺负人，七丫头不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已经不错，怎么可能还由着他们欺负？” 顾妈妈道：“还是老夫人看得通透，七小姐必有后着。刘夫人那样坑她，她竟然也能平安化解。老夫人，你不晓得，当时香芹那丫头说的时候，我一惊一乍，几乎魂都吓没了。直到听说七小姐安安稳稳出现在众人面前，我一抹额头，出了二两汗。” 老夫人笑了，“这个丫头啊，和永洲一模一样，脑子精明，鬼点子也多得很。” 顾妈妈接话：“可不是，她怎么就看透了刘夫人的诡计？说起来，刘夫人太阴险狡诈，真让她得逞，非但七小姐，大姑娘也得不了好。” 脑子精明，鬼点子也多得很？ 可不是，两个月前，七小姐就暗地里派人帮助自己的孙儿找了一份好工，还不让人明说。 也是自己发现有些蛛丝马迹，才问了个清楚，一一寻摸才知道是七小姐安排的。 七小姐知道如今府里的经济不好，顾妈妈虽然在老夫人身边很有体面，毕竟子孙多了，秦府的家当并不算大，因此终究有些顾头不顾尾的。 这不，第三个儿子又生了两个小子，大小子都十二岁了还没个正经活儿，幸好七小姐帮忙让他进了一家规模不错的粮米行里跟着采买，进项有了，眼界也阔了。 阖府上下，也只有七小姐这样精明、聪慧。 第193章 嫉妒眼红 徐氏如今虽然不能外出，而且子女也不轻易能见到她，但秦凯愉要去看望她的话，自然没有人会阻拦。 秦凯愉看过了徐氏，又去看望秦芸芸。 彩鸾早已将秦疏影的事情告诉了她，秦芸芸刚刚发了一通脾气，彩莺还在地上收拾破碎茶盏，秦凯愉就走了进来。 “出去。” 秦凯愉简单地下命令，彩鸾和彩莺忙不迭出去了。 临走前，彩鸾的目光恋恋不舍落在秦凯愉身上，二少爷丰神俊朗，若是能够成为他的通房，将来…… 彩莺眼观鼻鼻观心，直到退出方外才松了一口气。 六小姐，难不成真的是被二小姐缠上了？ 之前听说三小姐被二小姐缠上后，她就有这种想法，如今，这种想法越发坚定。如果不是被鬼缠上，怎么会变得面目全非？ 要么，就是从前的六小姐太会装了……真是，太可怕了！ 彩莺打了个寒颤。 房内。 秦凯愉坐了下来，“妹妹，你这又是怎么了？” 秦凯愉很不理解秦芸芸的做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这样摔摔打打的，难不成以为老祖宗就不知道了吗？ 父亲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父亲有他的想法，而且他已经对秦芸芸的做法痛心疾首，所以并不曾派人来敲打她。 她倒是好，每隔几天就闹出这么一出，生生让老祖宗和父亲不喜。 秦芸芸目带狠戾，望着秦凯愉：“二哥，你是我的亲哥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 秦凯愉有些头疼，而且有些愤怒，这个妹妹倒是好，从来不管六皇子和自己的顾忌，只会使劲儿拖后腿。 秦凯愉想起六皇子的话：“你的这个堂妹非但心智过人，而且性情坚毅，如果能成为我们的助力，再好不过。切记，你可以利用她的人脉，可以利用她的好处，却不要做对她不利的事情。” 秦凯愉哼了一声，“妹妹，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才来说一声。七丫头要出嫁了，虽然婚期不定，但是一切事宜都备了起来，我再也不要听到你发脾气的消息。你记住，要是你再这样，我就禀告父亲，将你送到庄子里去！” 秦芸芸呆了，她没想到，向来疼爱自己的二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良久，她才喃喃道：“二哥，我知道了，因为我如今没有利用价值了，对吗？” 秦凯愉不太自在地别过了脸，恼羞成怒：“一派胡言！父亲和我都是为了好！你这样闹下去，外面的人就真不知道了吗？你还要不要嫁人！” 秦芸芸呆呆看着秦凯愉，眼泪一串一串落了下去，“我知道了，二哥。” 秦凯愉看着她，有些不忍。 但是，他却不能让她坏了事情。 有再多的不忍，最终也化为一声叹息，转身而去。 秦芸芸跌坐在杌子上。 这些时日，她度日如年，府里的人仿佛已经忘了还有个嫡小姐，下人们虽然不曾克扣她的东西，但是言语间的轻蔑又岂能掩饰得了。 甚至董氏、月姐儿、薇姐儿回来这么久，也只来看望过她一次。 人人避她如蛇蝎。 她又不是傻的，怎么能不明白这其中的缘故：老祖宗对她灰了心，父亲对她极其失望。 老祖宗气她竟然黑了心肠去害嫡亲的堂妹，父亲气她坏了他的大事，联姻上又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便是亲姐姐莲嫔，也没有派人来问过她一句话，没有问过她难过不难过。想来，莲嫔也是失望了吧，她这个妹妹竟然如此无用，多次都不能拿捏住秦疏影。 更有三姐，虽然她不能进入秦府，却也没有派人来问过话。 至于大嫂，那就更不必说了，巴不得自己赶紧嫁出去，不要妨碍了月姐儿。 原本还巴望着二哥给自己出头，但是，二哥从刚刚回来的义愤填膺，渐渐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但很少来自己的院子，而且每次来都是劝自己要好好悔罪。 更甚者，二哥经常说的是，不要让府里的人以为她是因为秦疏影而发脾气。 秦疏影，秦疏影，现在大家眼里全都是她。 她能嫁给刘俊卿那样的翩翩少年郎，她能和永嘉公主一起出去上香…… 秦芸芸眼泪如豆子一般一颗颗往下掉。 同样掉眼泪的还有秦薇，她的禁足之日即将到期，可是她却错过了簪花宴、广宾楼这样的盛事。 秦月不但长了见识，还大出风头，听说如今有不少人上门探口风，董氏频繁外出，带着秦月出入贵人之家，明面上是走动，实际上则是相看…… 苗姨娘劝慰正大哭不止的秦薇：“薇姐儿，你也别哭了，你父亲终归是顾不上你。这一个月，你都看在眼里，打起精神来才是。” 秦薇抽泣道：“七姑姑的嫁妆真的有那么多？” 苗姨娘不妨她换了个话题，愣了愣才问：“你莫非是为这个在哭？” “那当然！她有三十万两嫁妆，我若出嫁，有一千两都不错了！” 苗姨娘有些尴尬，作为庶女，秦薇出嫁只有这么多。 虽然她在秦凯乐跟前得宠，但秦凯乐只是个小官，并没有多少银钱。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得宠就能得来的。 苗姨娘叹了一口气，说道：“姨娘也为你的婚事担忧。若是要银钱，商人之家银钱……呸呸呸！我的女儿，自然要嫁到高门大户里去，平白的降了身份，和商人扯上关系作甚！” 秦薇捏着帕子，托着腮，出了神。 心有波澜的自然不止秦芸芸、秦薇，秦月听说这么一大笔钱，也吃惊不小，纵然董氏早就对秦疏影的有所猜测，而且告诉过她，秦月还是瞪大了眼睛。 她在南边的时候，跟着董氏学习中馈，知道当家的难处。 那时候，一家子人，主子就有十来个，奴仆四十几人，一家子每个月的嚼用也不过一百多两银子，加上各色应酬、开支，一个月一千多两。 为着这一千两银子，母亲费劲了心思才能将支出控制在范围内。 一年下来，父亲的俸禄自然远远不够养活一家人，京城公中虽然有些银钱来，但是逢年过节父亲必然要向京城秦府送年礼、节礼，这样两边基本上扯平。 那么，就只有母亲名下的几个铺子，以及后来父亲置办的几个铺子、田庄可供过活。 到了年底，账上余额只有一二千两。 第194章 不要嫁他 秦疏影的婚事，有人忧愁，有人欢喜，有人疑惑。 这不，林姿兰闻讯就赶上门来了。 她是第一次登门，秦疏影亲自到门口去接她。 一到宜兰园坐下，林姿兰见秦疏影屏退了余人，只留紫藤，她就迫不及待开口道：“疏影，刘家的人如此下作，不是个好相处的，我为你今后的日子担忧。你可有什么打算？” 秦疏影一笑，“多谢姐姐的关爱。你知道我的，别人敬我一尺，我就敬她三尺。别人若敢欺负到头上，我也不会忍辱负重。” 林姿兰才放了心，将紫藤倒的茶抿了一口，说：“我在南边的时候，母亲经常说我性子野，担忧我将来嫁了人过不好日子。母亲担忧我，我却更忧心她。关在家里，只看得见那四四方方的天，便是男子，也变得心胸如介子了。我若嫁人，道貌岸然的人我不嫁，心胸狭隘的人我不嫁，鄙夷我的人我不嫁疏影，你是知道的，我就爱器械，若是嫁了人让我再也摸不着，看不到这些东西，我也是不嫁的！” 一口气说得又急又忙，倒是将自己说得激动起来，端起茶，又喝了一口。 秦疏影笑容更深，这样的理想，何尝不是她的理想。但是，这样的男子，这个世上，只怕是寻不着了。 林姿兰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好妹妹，你别笑话我，我今儿将底子都交给你了，你以后可得给我撑腰才是！没有这样的男子，那又何妨！” 秦疏影越发笑起来，说：“姐姐你兰心蕙质，林四那样骄纵，在你跟前一点好也讨不到，你何尝就需要我撑腰了？” 林姿兰柳眉一竖，“你这是在说我刁钻么？” 秦疏影笑出声来，“我是真心羡慕姐姐，聪明又有气概。” 内宅斗争，林姿兰并不畏惧，而且屡屡占得上风视野开阔，又不囿于内宅倾轧，而是有着更为远大的理想。 这样的女子，秦疏影打心里的羡慕。 林姿兰和秦疏影对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几分惺惺相惜来。 骤然，一丝愁绪染上林姿兰娇美的面容，她说：“好妹妹，你别嫌我刚才说话那样直接，以我观之，刘俊卿并非良配。他纵然才华出众，人品优秀，但是刘夫人不是个省油的灯，刘素绛更是骄纵无礼，实在可恶。有这样的婆母压在头上，这日子不会好过，时间一长，再好的你也会变得面目全非，再好的你也会让刘俊卿看不见。你若心中有打算，只与刘俊卿齐眉举案，能够面对刘夫人的所有刁难，事情也许好办一点。你若想要一份真情，姐姐我虽然并未嫁人，却也看得出，这是枉然。” 秦疏影并没有打算将梁辙的事情让紫藤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林姿兰能这样客观地陈述，也是让她微微吃惊，显然见得林姿兰不但十分聪慧，更是处处为自己打算，这样的话，除了林姿兰，只怕没有第二个人会说。 秦疏影有些动容，频频点头，又道：“好姐姐，你这掏心窝子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你放心，我并不是那样容易被人欺负了去的。虽然我没有姐姐那样洒脱的性子，却也看透了人情世故，你放心，我定然会过得舒心。” 林姿兰嫣然一笑，“这就好！人总不能被事情给憋死，能看透，便是再好不过了。” 征西大将军府。 梁岩均看着梁辙提笔的身影，怅然叹了一口气。 公子爷，你这是害上相思了吗？ 你以为你将那几幅画烧掉我就不知道你画的是什么？ 人家秦七小姐还没退亲呢，你就一天叽叽歪歪在这里画人家的画像，这到底是什么画风？说出去到底好是不好？ 就像梁岩均预料的那样，梁辙画了一幅画之后，一个人端详了好半天，然后才恋恋不舍将画烧掉。 梁岩均捂着脸，觉得自己好生没脸见人。 他觉得自己如今和罗欢的小厮并无区别，都是跟在公子爷身后撩妹的小跟班，实在有辱他军人的身份。 “岩均，你过来一下。” 梁辙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虚劲儿。 梁岩均走了过去，根本不想看梁辙的面孔，实在太丢人了不用看也知道，梁辙的脸肯定是红的。 “这颜料，怎么颜色不对？” 梁岩均凑过去看了看，有什么不对？看起来很对啊！ 紫色呗。 紫色不是这样的色，还能是什么样的色？ “我看起来好像对着呀！”梁岩均不怕死地说了句实话。 梁辙瞟他一眼，“你确定？” 梁岩均继续说：“确定。” 他从前被梁辙压迫得够过分，尤其打赌秦疏影会不会嫁给刘俊卿那件事，输得他底裤也没有了。 现在，他就是要让梁辙憋屈，怎么的。 梁辙哼了一声，说：“说说吧，你输给我的五十两银子什么时候给。” 梁岩均挺直了腰杆，“爷，现在秦七小姐还没有和刘俊卿退婚呢！秦七小姐人家欢欢喜喜在备嫁，你着什么急！” 这话说得，原本只是打赌一件事。听到梁辙耳朵里，就是另外一种感觉。 着急？ 着什么急？ 他刚刚褪去的红晕顷刻就浮上来了，“你胡思乱想个什么！我那是帮她，也是帮我自己。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梁岩均一本正经道：“爷，你真是这样想？你就不怕耽误了人家秦七小姐嫁人？她嫁了你，之后又和离，还能过上好日子吗？” 梁辙冲口而出：“怎能让她和离？” 梁岩均恍然大悟，“哦哦”了好几声，“哦哦”得梁辙想死的心都有了，梁岩均才换上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原来如此！” 梁辙瞪他一眼，“干活去！” 梁岩均一边往外走，一边喊：“爷，秦七小姐身上那种紫色不是我买错了，是爷你调色调错了啊！” 梁辙脚一踢，飞出一只鞋子去，梁岩均已经嘻嘻哈哈消失在门后。 梁辙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烧的脸面，唇角却微微勾起：梁岩均，爷的底子你也敢弄得这么清楚，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你等着，你的底裤保不住了！ 第195章 坐等消息（一更） 一晃又是三天过去。 从官媒到秦府提亲，已经过去六天了。 秦疏影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书照样读，嫁妆也在大张旗鼓地办。 紫藤虽然知道她做了诸多安排，也有些沉不住气，她问：“小姐，你不着急，奴婢已经急得上火了。” 秦疏影一笑：“你放心，还有比我们更着急的人。” “富安公主？” “是啊。” “富安公主何不求陛下一道圣旨，让她如愿呢？” 秦疏影摇摇头，说：“陛下又不是昏君，怎么会夺人姻缘？” 紫藤虽然明白这个道理，明知道自己的问题多余，还是不放心，有些焦躁地在家里走来走去。 大家都想要名声，又要达成心愿，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等到第八天，紫藤嘴巴上的燎泡都起来了，绿叶愣愣对秦疏影说：“小姐，紫藤这几天天天喝绿豆汤，怎么还会起燎泡？难道天气已经这样热了？” 紫藤傻了眼，嗔了她一下。 福妈妈笑道：“好了，小姐安排的事情都做下去，紫藤的泡泡很快就会消失了。” 同样着急上火的还有富安公主，她已经不止是嘴巴上火，脸上也上了火。 广宾楼的时候，她着急报仇，脸上敷了厚厚的脂粉，才将疤痕堪堪掩盖住。谁知道出了事情，在那里一呆就是整整一天，皮肤没有得到好好养护，伤疤更加糟糕。 回到宫里，她好些天都在养皮肤，就算这样，太医告诉她，那天她的皮肤没有得到养护，情况糟糕了很多，要想再回到那天的状况，起码还得养十天。 她就忍着气养皮肤，还没养好，就听说刘家聘官媒去秦府提亲，她当即就甩掉了太医精心配制的养颜膏。 这八天，她总算养好了皮肤。 可是，康嫔却告诉她，不要再打刘俊卿的主意，既然秦疏影要嫁给刘俊卿就嫁去，以后她会给她择一门好亲事。 富安公主红了眼睛，哪里还有更好的婚事等着她？ 要说高贵，满京城除了皇室之外，就是征西大将军府、楚国公府了。 楚国公府的莫义亭已经在议亲，梁辙又是那样的脾性，梁辙那一对双胞胎弟弟虽然被人吹捧得天花乱坠，富安公主却打心眼里看不上，更何况那还是德妃一派的。 其余的文官，譬如四个阁老，都是位高权重，他们家都有上进的儿郎，但是嫡出的子孙里面，都没有适龄的。 再就是一品大员中，有将军，有文官，不少出色的儿郎都正在适婚年纪，却一个个都样貌平平，哪里比得上刘俊卿？ 其实也是富安公主着相了，就算梁辙、莫义亭入得了富安公主的眼睛，皇帝也不可能让他们尚主。 几十年的规矩，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永嘉公主都只能嫁一个富商之子，况乎富安公主？ 这一点，富安公主身在其中想不到，康嫔和七皇子却想到了。 按说，再过两年，陛下就会下令全国选驸马，那时候的驸马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刘俊卿这样的人才。 若是刘俊卿没有婚配，让他尚主，其实也未必不能。 刘家虽然在湖州是望族，但到了京城毕竟根基尚浅，并不会破坏皇室公主如今不婚配权贵之家的规矩。 如错过了刘俊卿，再等两年，富安公主要么就是和亲，要么就是被嫁给镇守边境的大将之家，要么就是嫁给富商。 当初的永嘉公主，皇帝怜惜她，所以不让她去和亲，也不让她嫁军人，前者一去不返再也不得相见，后者很容易会成为寡妇。 最终，选择了富商。虽然商人地位比不上当官的，但是公主嫁过去，那又该另当别论。但是，事实是一回事，被秦疏影屡屡害到不能嫁给刘俊卿又是另外一回事。 原本，康嫔和七皇子还理智尚存。 但是，富安公主一番话却将他们撩拨起了斗志，富安公主当时说：“母妃，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就这样输给秦疏影，我实在不甘心！再说了，我输给了秦疏影，不就代表您输给了莲嫔？您和她都是嫔，您看看，如今她已经要将您踩到尘埃里去了！再说了，若是现在不争一争，皇兄马上也要到定亲的时候，那时候莲嫔再来插一手，母妃，我们可就完完全全输掉了！” 康嫔想起这些时日，莲嫔每次看到她都一改从前敌视讥讽的表情，而是笑盈盈装贤惠大度，那模样，想起来就可恨莲嫔这是笃定了她会被死死按住起不了身了！ 康嫔冷笑连连，难不成莲嫔以为皇上训斥了穆家，她莲嫔就占到便宜和好处了吗？女儿的婚事得不了好，儿子的婚事再得不了好，她穆瑞娘这些年不久白白筹划了吗？ 康嫔的理智瞬间消散，答应了富安公主的请求，这几日里暗中筹划如何一箭三雕。 第九日早晨，宫里就传出消息来，昨天晚上，富安公主病了。 宫中虽然有皇后，但是文皇后长期卧病在床，真正掌管六宫的就是德妃。富安公主昨天是吃了宫中的份例后才这样的，德妃当然脱不了关系。 不过，德妃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去看了富安公主一趟，凤眼一挑，对身边的掌事姑姑杨姑姑说：“既然太医看了说要将养几日，那就按照太医说的办。康嫔，你也是的，连个人都照顾不好，这样哭哭啼啼的给谁看呢？” 说完，也不看康嫔的脸色，转身就走，连个样子都懒得做。 富安公主昏睡了一个时辰后，醒了过来，就对康嫔说，她与秦疏影是好友，想要她进宫来陪自己说话。 康嫔去凤来宫示下，文皇后并无二话。 就这样，秦疏影进宫了。 秦府的人知道富安公主召她进宫，更是猜测纷纷，羡慕嫉妒恨，不一而足。 秦露露却满脸担忧，富安公主到底是喜欢秦疏影还是厌恶秦疏影，秦露露心里已经有数。只是，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说话的余地。 她到了宜兰园，欲言又止，最终留下一句：“万事小心。” 第196章 再次进宫（二更） 再次进宫，秦疏影的心情依旧平静。 这一次会比上一次更加危险，她虽然做了完全的准备，但这次面对的是富安公主这个疯子，还有康嫔。 想起梁辙匆匆让人送来的口信，秦疏影稳了稳心神。 焕云殿。 这是康嫔居住的宫殿，富安公主就住在偏殿中，七皇子已经出宫开府。 华美精致的宫殿，彬彬有礼的宫人，秦疏影却不敢掉以轻心。 能生出七皇子那样绝美容貌的康嫔，自然也是倾国倾城，容貌更胜莲嫔一筹。 她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雪肤花貌，眼睛特别大，灵活又娇俏，未语先笑，更是显得亲切温和。 秦疏影却不敢将她当做亲切的长辈，富安公主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也是大大的眼睛，十分娇俏，结果却是那样的人。 秦疏影行了礼，看起来很欢喜：“臣女见过康嫔娘娘！” 康嫔并没有像莲嫔那样给她一个礼节上的下马威，她走下台阶来，双手握住了秦疏影的手，大大的眼睛显得灵动极了，“富安天天在本宫跟前说你，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儿家，能让富安如此看重。” 一语双关，秦疏影只当没听出言外之意，恭敬中带着欢喜道：“承蒙公主殿下不弃，臣女资质驽钝，实在当不得殿下如此挂念。” 此时没有外人，康嫔将她打量后，就放开了手，说：“真是个好孩子，你自然当得起！富安口口声声想要见你，你跟本宫来吧。” 偏殿之中，秦疏影见到了富安公主。 她面色苍白，靠在迎枕上，头偏在一边，发着脾气：“我不喝！” 侍奉的宫女战战兢兢，硬着头皮劝道：“殿下，这是太医开的药，对你的病情有好处，奴婢亲手熬的，你喝了才能快点好起来。” 康嫔等人进来的脚步声惊到了宫女，她忙将药放下，施礼道：“娘娘！” 康嫔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宫女如蒙大赦，忙退了下去。 “富安，你看看，谁来了。” 富安公主回头一瞥，心头一喜，哼了一声，“秦七小姐！” 秦疏影施了一礼，说道：“殿下，听闻你贵体染恙，臣女心里忧心，殿下今日可好些了？” 富安公主坐直了身体，硬是没忍住讥讽：“怎么？秦七小姐不忙着备嫁，倒是有空功夫管起我的事情来了？” 秦疏影微微一笑，欢喜的神色显而易见，她说：“殿下，这忙着备嫁的也不止臣女一个人，罗家大小姐、云家大小姐都忙着备嫁，你也不能厚此薄彼，只关心臣女一个人呀。” 富安公主福至心灵，惊讶地反问：“罗锦娘？” 康嫔也有些奇怪，望着秦疏影。 秦疏影笑起来，既欢喜，又添加了几分忧虑，“殿下真是神机妙算，正是她。” 富安公主就激动起来，瞪大了眼睛，想要问什么，康嫔却开口了，让她的话没问下去：“秦七小姐，你去伺候富安吃药吧。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 富安公主被康嫔这么一提醒，想起之前康嫔再三交代的话，不可以让秦疏影掌握主动权，不可以跟着秦疏影的步调走。 富安公主不再问这个让她百爪挠心的问题，而是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秦疏影，她不是故意引着别人都误会自己致使云静姝吗？现在，也让她来伺候自己，看她的傲气还在不在？ 谁知道，秦疏影就跟没事人一样，端起刚才那宫女放下的药碗，就凑到了病床前，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两人之前的龃龉，笑得非常开心，“殿下，娘娘说得是，不喝药就好不了，殿下还是按时喝药吧。” 富安公主看着她，秦疏影的笑容温和，那表情和一个闺蜜真的没两样。 可是，落在富安公主眼里却打了个突她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给自己下毒药吧？ 富安公主情不自禁往后仰了仰脖子，她不要秦疏影伺候！ 秦疏影像是没看懂她的犹豫和抗拒，右手在碗的上空轻轻扇了扇，巧笑嫣然，“南边有种说法，喝药前扫一扫，晦气就扫没了。殿下，你喝了药，很快就会好。” 康嫔冷眼旁观着，这个秦疏影和富安在一起的时候，倒显得她才是公主之尊，富安处处受她的牵制。 往日里倒是小瞧她了。 若不是富安执意要她进宫让自己亲眼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是很难相信这个少女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死那个假宫女！ “富安！” 康嫔有些怒其不争，她才是公主，怎么被一个孤女逼到这个份上？真是丢人！ 富安公主被康嫔这么一呵斥，才回过神来，秦疏影再厉害，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自己的药碗里下毒，自己竟然如此害怕她？ 富安公主眼底的冷意闪过，接过秦疏影手中的碗，一仰脖子就将药喝了个精光。 秦疏影笑意盈盈接过富安公主递还的药碗，笑意更浓，她转过身，对康嫔说：“娘娘，臣女不辱使命，殿下将药都喝光了。” 康嫔就是气结。 不过，她在宫里斗了这么多年，当然也不怕秦疏影这些小小的手段，温和地说道：“到底是秦七小姐有办法，怪不得连五皇子殿下也对你称赞有加。” 秦疏影眸光流彩，却并不追问五皇子到底说了什么，而是说：“五皇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情同手足，六皇子殿下说起来也算得上臣女的表哥，六皇子殿下待臣女极好，五皇子殿下想来也就宽容臣女几分罢。” 说的好像她和这两个皇子关系极好一般，将他们当做哥哥一般。 康嫔坐在绣墩上，轻轻一笑，说道：“瞧瞧本宫这记性，你既然进宫来了，也当去霜云殿见见莲嫔姐姐才是。” “多谢娘娘体恤。说起来，臣女极为忧愁，罗家大小姐要到刘家，她身份贵重，臣女也不知道将来如何与她相处。” 富安公主再也忍不住，一掀被子，那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盯着秦疏影，“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罗锦娘到底要嫁给谁？” 第197章 也要嫁他（三更） 秦疏影愣了愣，仿佛不知道富安公主为什么会这样吃惊，回答道：“刘家，殿下，罗锦娘要嫁给刘公子。” 富安公主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会？” 康嫔也顾不得许多，“你说罗锦娘要给刘俊卿为妾？” 秦疏影郑重点头：“是的，娘娘。” 富安公主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消息：“为，为什么？” 秦疏影摇摇头：“臣女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儿下午，才知道这件事。罗锦娘在上香的时候掉到了水池中，被刘公子救起，有了肌肤之亲。” 富安公主目瞪口呆。 康嫔瞠目结舌。 她们完全忽略了秦疏影话语之间的漏洞百出，也忽略了秦疏影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秦疏影眉头轻蹙，“真是难为了臣女，云大小姐是三品大员的嫡女，罗锦娘是罗家的嫡女，她们身份贵重，臣女失祜，只怕以后……哎！这可怎生是好？要是臣女的身份贵重一些……” 说着，秦疏影轻轻摇头，又道：“臣女心生退意，早知道会这样，臣女就早早和刘家退亲，也不会像今天这样骑虎难下。如今……罢了，臣女走一步看一步。” 康嫔的面容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说道：“你先在这里用过午餐了再去罢。既然进宫来了，富安这样想念你，今晚也得住一晚才是。” 秦疏影面露惊喜，喜不自禁地行了个礼：“臣女谢娘娘抬举！” 康嫔道：“说什么抬举不抬举，你有莲嫔姐姐，本宫不过借着莲嫔姐姐的面子罢了。你放心，本宫会着人给秦府送信。” 秦疏影含笑道：“多谢娘娘体恤。也不知道她们当如何羡慕臣女了。娘娘，长公主约臣女上香，回去后，姐妹们竞相约臣女，臣女从前并没有多少姐妹肯靠近呢。她们说臣女不详，克父克母，不愿亲近。” 这意思就是，如果被富安公主留宿一晚，秦疏影在贵女中间的人气又会增加很多。 康嫔眼皮子一撩，到底还是没见过宫中繁华，到底就算狠辣也没脱去虚荣，被这样抬举一番，就轻浮起来。 “那就这样说好了，你陪富安说话，本宫去安排午宴。” 秦疏影施礼恭送康嫔，知道她出去有事情要安排，而且事关重大，连自己和富安相处都放下了只怕她原来是要监督自己的。 康嫔一走，秦疏影就在杌子上坐了下来，笑着道：“殿下，你不介意臣女坐着吧？” 富安公主瞥她一眼，道：“你随意便好。嬷嬷，我要梳妆。” 曹嬷嬷一直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床角，听到富安公主的吩咐，就扬声叫了一下，便有宫女走进来，服侍富安公主梳妆。 秦疏影不声不响站在富安公主身后。 “你说说吧，罗锦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富安公主到底没忍住，看着镜子里一幅恭恭敬敬模样的秦疏影，开口道。 秦疏影起身上前来，站在了那宫女的身侧，说起来：“臣女也是昨天下午才知道的。昨天是初一，刘公子应朋友之约去法源寺赏景。殿下，你是知道的，法源寺有一面墙，上面书写了诸多书画大家的作品，文人士子极爱去揣摩。” 富安公主自然知道，刘俊卿要去那里自然很正常。 “刘公子和朋友们揣摩之后，便独身一人去赏景了。法源寺里有一处放生池，殿下也是知晓罢？” 富安公主当然也知道，那个放生池水源来自深山，水质清澈，水面开阔，女眷们最爱流连赏景。 “据说，刘公子到了放生池边，罗锦娘擦身而过，不料就绊倒了，没稳住身体栽倒在放生池里。刘公子仁义，跳下去救了罗锦娘。众目睽睽之下，殿下您说……” 富安公主哼了一声。 真是一个两个都不知道羞耻！ 秦疏影抿唇而笑，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罗锦娘知道刘家聘请官媒上秦府的门，早已气愤难耐。又被自己的丫鬟怂恿了一下，就没忍住去了法源寺。 刘俊卿经常出去会友学习，他的踪迹并不是什么秘密，跟踪刘俊卿一点也不难。 难的是，罗锦娘到底是贵族少女，怎么会孤注一掷敢做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那样把握好事情的节奏？ 当然少不了她身边的好丫鬟，彩云了。 这个彩云，和云静姝身边的彩霞一样，被秦疏影用钱收买了，五百两银子，足够让她动心并出卖主子。 至于为什么选择罗锦娘，她看中刘俊卿是其一，屡屡挑衅秦疏影是其二，最重要的缘故却是，她就是罗梅香看中的那个人，要给梁辙做妻子的人。 罗锦娘是罗家大老爷的女儿，也是罗阁老嫡长子的女儿，正儿八经的嫡长女，身份贵重。罗梅香和罗家二老爷才是一母同胞，都是姨娘所生。 罗大老爷和罗二老爷如今都是官居正三品。 因为有罗梅香这个姑奶奶，罗大老爷也让着罗二老爷几分，甚至是罗锦娘这个嫡长女都要跟在梁琼身后。 罗锦娘若能嫁给梁辙，她那样的蠢货，罗梅香有十足十的把握将她捏在手中。 看到秦疏影那不紧不慢的神色，富安公主气扑扑地说：“你就不着急吗？” 秦疏影一愣，随即又是欢喜难掩：“殿下说笑了，臣女有什么可着急的呢？刘家家世好，刘公子人才出众，就算有再多的腌臜事，也掩盖不了刘公子的风采，臣女也甘之如饴。臣女是正妻，任是谁也不惧，臣女不着急。唯一有些担忧的是，臣女到底见识浅薄，怕以后和她们相处不好，在殿下这里不好看。” 富安公主就恼了：“我有什么不好看的？” 秦疏影为难道：“贵女们都知道，云大小姐向来唯殿下马首是瞻，她若是做了什么错事，臣女若是罚她，岂不是打殿下的脸？” 富安公主越发气恼：“你只管罚你的，关我什么事！” 秦疏影“哦”了一声，放下心来：“有殿下这句话，臣女就放心了。” 富安公主一肚子火气几乎要破腹而出，曹嬷嬷轻轻咳了一声，对那宫女道：“好了，你退下吧。” 第198章 千金散出 富安公主被曹嬷嬷这一打断，再次想起康嫔的话，强行压抑住心头的怒火。 秦疏影像是没觉察到富安公主的怒气，徐徐说来：“殿下也是见过刘公子的，刘公子风采绝伦，才华飞扬，臣女能嫁给他做正妻，梦里都不敢相信。殿下你说，臣女是不是好福气？” 哪有这样脸皮厚的？偏生她还满脸的憧憬和喜悦，富安公主眼都红了。 秦疏影还在絮絮叨叨：“臣女身份低微，竟然要两个三品大员的嫡女从此之后侍奉臣女，臣女惶恐之余又有些沾沾自喜。殿下，臣女失态了，殿下见谅。” 富安公主再也忍不住，一拍桌面，“好了，别说了！” 秦疏影茫然中带着一丝疑惑，并不知道富安公主为什么会这样恼怒。 过了一会，她见富安公主坐着不动，小心翼翼说道：“殿下，难不成是臣女言辞不当，惹你生气了？殿下，臣女性子太过耿直，有什么说什么，而且这样的喜事总是让臣女情难自禁，殿下大人大量，不要和臣女计较。” 富安公主狠狠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既然不会说话，就不要再说了。你去煎药吧！” 秦疏影道：“是，殿下。” 曹嬷嬷忍着恼怒，带着秦疏影走向后殿。 这个秦疏影，最会撩拨人，一次又一次，殿下在她手里吃了这么多亏！ 且等着，再忍一忍！ 后殿有几个宫女在有条不紊地煎药，并不需要秦疏影真正做什么，她只要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曹嬷嬷交代了两句，就进入到偏殿，富安公主还在生气。 “殿下，秦疏影就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能中了她的计。” 富安公主哼道：“嬷嬷，我知道的，所以才将她遣走。她嘴皮子厉害，我自知说不过她，若是让她一直说下去，我少不得就被她牵着走了。” 曹嬷嬷点点头，公主经过了好几次事情，总算不那么意气用事，也会谋划了，这就好。但是，公主到底还是被她的话影响了。 这个秦疏影，当真利害之极！ 不多会，药就煎好了，这是富安公主需要服用的另外一副药。秦疏影端着药进来，富安公主面上已经平静下来，她在窗前写字。 写字能让富安公主心平气和许多。 秦疏影恭敬地说道：“殿下，药好了，稍微凉一凉就能喝，臣女将它放在这里。” 富安公主随意“嗯”了一声，继续认真写字。 秦疏影就站在一边，随时等候她的吩咐。 富安公主的字写得很不错，她抄写的是一份经书，已经抄了厚厚的几十页，而且每个字都写得非常认真，显然下了功夫。 终于写完一页字，她放下了笔，揉了揉手腕，走到一边的凭几上，端起药喝了下去。 喝完药，她继续认真写字，几乎完全忘了秦疏影这个人的存在。 秦疏影也不焦急，一直在旁边伺候，偶尔看看摊开在一边的书籍，并不显得无聊或者焦躁，站了那么久也没有喊苦喊累。 偶尔，富安公主余光瞥见她，会发现秦疏影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或者她会在出神中欢喜地笑她若不是因为这桩婚事而高兴忘神那才怪了！ 富安公主几乎要将手中的笔捏断。 到了午膳时间，康嫔才回来，吩咐开席，饭菜很丰富又精致，秦疏影认认真真吃了个饱，连连赞叹御厨的手艺精湛。 康嫔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午膳过后，康嫔着人安排了地方让秦疏影休息，秦疏影也老老实实去休息了。 暗地里观察的人回报康嫔，秦疏影真的睡着了，而且一直很是欢喜的样子。 康嫔的妙目闪过了然。 这个秦七小姐，虽然聪慧，到底还是少女心性，要嫁入刘家，还有两个高官之女陪衬，她到底难掩欢喜。 红满楼的事情，康嫔也听说了，秦疏影当时并未说什么，一幅大家闺秀的风范，赢得了很多人的赞誉。 她手段狠辣，罗锦娘和云静姝虽然有家世撑腰，只怕在她跟前也讨不了好。 一觉醒来，秦疏影先是伺候着富安公主用药，然后又陪着她在书房里写字，康嫔自然是没见到面。 过了一个多时辰，富安公主发话，一个宫女将会引着她去霜云殿。 “奴婢名唤青鸢，秦七小姐，请随奴婢来吧。” 这个名叫青鸢的宫女笑意盈盈，柔和可亲。 “有劳姐姐了。”秦疏影见她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就叫她姐姐。 走出焕云殿，到了没人的地方，秦疏影拿出一个金果子来，“青鸢姐姐，这番劳动姐姐，实在于心不安。” 纯金打造成的苹果样儿，小巧玲珑，工艺精湛，一看就价值不菲。 青鸢看了看那个果子，却并不接，“秦七小姐，这是奴婢的本分，你折煞奴婢了。” 秦疏影摇摇头，“说起来，我并不是宫里的人，劳动姐姐为我奔波，并不是姐姐的本分。我怎好过意的去？姐姐，我如今的依仗也只有些许黄白之物，姐姐助我，我也无力回报，姐姐莫要嫌我眼皮子浅。” 说得恳切又温和，青鸢想了想，便接过来，说道：“宫里规矩多，奴婢这也是违了规矩的，秦七小姐” 秦疏影一笑：“我与姐姐投缘，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姐姐你是不知的，我手里这种果子还有好些个，都是准备与大家结缘，沾个喜气的。” 青鸢还是不太敢收，说起来，她往日里也不是没收过礼物，但是这样贵重的却没有。这金果子贵重到扎手了。 可是，这颗金果子实在太诱人了。 换出去，只怕有五百两银子！ 她一个宫女，一个月的月例不过五两银子。 青鸢还在权衡，秦疏影又道：“姐姐也沾沾我的喜气，说起来不怕姐姐笑话，过些时日我出嫁，除了万贯家财也就没什么了。” 秦疏影的喜气洋洋无法掩饰，财大气粗的漫不经心让人眼红。 青鸢最后一丝犹豫也打消了，笑道：“那奴婢就恭喜秦七小姐了！” 秦疏影又是娇羞又是欢喜，“姐姐莫要取笑我才好！” 青鸢垂下眼眸，敛去其中的复杂神色，带着梳妆好的秦疏影从焕云殿偏殿的偏门走了出去。 天气很热，午后的阳光刺眼又热烈，秦疏影走在阳光下，欢喜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憧憬的眼神、略显紧张的语言，青鸢强烈地感觉到了这个少女待嫁的欢喜。 她一身淡紫色衣裙，妆容淡雅清新，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的颜色，却也因为挺拔的身姿和清浅的笑容，让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不同一般的味道。 青鸢心里重重叹息了一声，秦疏影听在了耳中。 第199章 姐妹谈话 到了霜云殿，莲嫔刚刚午睡起来，慵懒悠闲地在用清爽的瓜果，她的声音依旧十分娇媚悦耳，听之忘俗：“七妹妹来了，坐吧。来人，给七妹妹也来一盏，消消暑。” 莲嫔神态平静，看不出多喜悦，也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 秦疏影让着坐了绣墩，看着端上来被洗的干干净净、摆放得整齐清爽的瓜果，谢过了莲嫔，面含浅笑，仪态优雅地用了些许边疆甜葡萄。 莲嫔也刚好吃完了，宫女将莲嫔的盏收走，又拿帕子让她净手，秦疏影便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说道：“娘娘，臣女有幸进宫再见娘娘，很是欢喜。” 莲嫔淡淡嗯了一声，看着秦疏影乖巧的样子，想起上次秦疏影牙尖嘴利、步步紧逼，虽然恼怒，但是却没有让不悦的神色表现出来。 “你是本宫的堂妹，既然进宫了，到本宫这里来走动才是正常。最近满京城都在传你备嫁的事情，说你一掷千金，一副头面就花费上万两银子，这可都是真的？” 秦疏影羞涩一笑，“娘娘，那都是别人的讹传，让娘娘见笑了。” 莲嫔想起二弟给儿子说起的话，说秦疏影在永嘉公主面前也不帮秦凯愉引荐，莲嫔心里暗哼了一声。 “你既然知道别人会笑话，还这样大张旗鼓？这不是白白送话题让别人议论纷纷吗？” 秦疏影愕然抬头看着莲嫔，嗫嚅了一下，声音里带着委屈，“娘娘，这是臣女的终身大事，臣女父母双亡，只有祖母为臣女打算，臣女只是想嫁得风光一些，让九泉之下的父亲、母亲不再挂念。臣女，真的做错了吗？” 莲嫔依旧是淡淡的话语，“要让三叔夫妻安心，你就应该安分守己，恪守妇德。以后切莫如此了，钱财外露，云静姝和罗锦娘又要进刘家，让别人惦记了可如何是好？” 秦疏影这才一笑，“娘娘，臣女记住了。娘娘，你放心，臣女一定会收好父亲母亲留下的东西，三十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臣女会看管好的。” 莲嫔只觉得胸口疼，三十万两！ 她进宫十几年，快二十年了，还没见过三十万两白银。 秦家断断续续给她补贴的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万两。 莲嫔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秦疏影仿佛并未看到，只说：“娘娘，臣女还有一事相求，娘娘是臣女嫡亲的堂姐，臣女年少不懂事，娘娘可要教教臣女。” 欢喜中带着几分娇嗔，让人无法讨厌起来。 莲嫔略略一愣，这个七堂妹，到底要做什么？ 莲嫔现在可不会以为这个堂妹是个好相与的，更不会被秦疏影这副样子骗了。 她有些警惕，不动声色说：“你就是太好强了，事事都要一争高低，惹得本宫因为你生气了好几次，不想再管你的事情。但是，你到底是三叔留下的血脉，也是老祖宗的命根子，本宫怎么会真的不管你？只是想让你碰碰钉子，让你看清这个世界的险恶，你就知道究竟谁亲谁疏，谁才是你真正的依靠。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且说说，本宫断不会坐视不理。” 这话说的，当真是一个严厉又为堂妹考虑的好姐姐。 秦疏影有些歉疚地说：“娘娘说的都对，臣女就是太好强了，都是臣女的不是，娘娘你大人大量，不要与臣女一般见识才好。臣女知道，娘娘都是为臣女好，以前是臣女不懂事。” 看着她拿讨好的双眼，莲嫔只觉得一阵恶寒，自己会惺惺作态，这个秦疏影比自己还要虚伪狡诈。 不过，她到底是宫中久经斗争的宫妃，淡然一笑，道：“你说罢。” 秦疏影叹了一口气，欢喜中带着几分担忧，说道：“娘娘，刘家已经来府里提亲，我们家和刘家已经在开始采纳的程序了。想来，若是不出意外，明年臣女及笄之后，就会出嫁。” 秦疏影像是想起了刘俊卿那俊朗的神采，眉眼里带着向往和欢喜，莲嫔只瞥她一眼就知道她的心思。 刘俊卿这样的人才，也怪不得狡诈如秦疏影也会迷恋。他不但长得仿若谪仙，身材修长，面容俊朗，举止优雅，气质出尘。而且他的家世也好，本人更是稳重，才华更不用说。 六妹妹就是太过沉迷刘俊卿，这才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莲嫔没有什么表情，神态平静。 “娘娘，只是如今，云静姝和罗锦娘闹出这样的事情，她们都是三品大员的嫡女，臣女父母早亡，只有娘娘做靠山，臣女到底心理惶恐，不知道将来如何相处。” 秦疏影的担忧之色落在了莲嫔眼底，她冷然一笑。 要我做靠山？打的算盘倒是精。 不错，之前她和六皇子极力促成这门婚事，因为这门婚事对六皇子大大有益。但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们认识到，促成这门婚事对六皇子不但不会有好处，而且还会有坏处。 很简单，刘家的人其实根本就不喜欢秦疏影，根本就不想要秦疏影做刘俊卿的嫡妻！ 尤其是刘夫人，厌恶秦疏影大约比毒药还要厌恶几分，否则怎么会在红满楼设计那么一出？若她对秦疏影只怕还有半点情分，也说不出让秦疏影给刘俊卿为妾的话。 虽然话不是刘夫人说的，而是刘素绛说的，只怕是傻子也明白，刘素绛的意思就是刘夫人的意思。 这门亲事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刘家不能成为助力倒也罢了，反而要成为仇敌，根本不划算。 特别是 想到那件事，莲嫔冷然的面容松动了一些，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道：“也怪不得你会担忧，她们到底身份高一些，你有担忧也情有可原。你放心，日后一旦有什么事情，本宫都会为你做主。” 秦疏影大大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弯弯的眉眼，显得分外清澈纯净。 莲嫔也是头一次看见她如此毫无防备的笑容，愣了愣。 秦疏影笑得更加欢喜，“谢谢大姐姐！疏影就知道，大姐姐会给疏影撑腰的！大姐姐，疏影以后就全靠你了！” 莲嫔的脸色好看起来，起身说道：“好了，难得进宫一趟，你随本宫走走，这天气热，本宫懒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来个说话的人。富安那边，本宫会着人去说，你就在这里用完晚餐后再过去。” 第200章 落水三救 秦疏影自然答应了，陪着莲嫔在花园里逛了逛，又陪着她吃完晚餐，莲嫔才放她走。 临走前，莲嫔让人拿来一本经书，说：“本宫这里有本经书，云真大师的弟子亲手抄的，端的是难得，你且等等，本宫叫人去取来，你出宫的时候带给老祖宗。” 秦疏影接过了书，这才告辞莲嫔，往焕云殿走去。 此时，天色已有些晚。暮色沉沉，霞光收敛，太阳已经落山，整个天色已经暗沉下去。 青鸢领着秦疏影，走了好一会儿，秦疏影停下了脚步：“青鸢姐姐，这条路好像不是我们来时的那条路。” 青鸢的脚步就是一顿，“秦七小姐，这条路虽然不是之前的那条路，但是路程短。奴婢见天色晚了，回去还得小半刻钟，这才走了这条捷径。殿下晚饭后都要写字的，你要是去得晚了，只怕不太好。” “是吗？” 秦疏影看着她，虽然还在笑，笑容却已经有了些微的冷意。 青鸢道：“当然是了！奴婢在宫中七年了，这里的路径无比熟悉。只是，等会儿我们要从一个荒废的宫门经过，那里人迹罕至，秦七小姐不要害怕。” 秦疏影还是微笑着看着她，青鸢只觉得这个秦七小姐的笑容说不出的怪异，指着葱茏的树木后若隐若现的飞檐一角，说：“秦七小姐，你看，那边就是焕云殿，我们只要从这边绕过去，很快就能到了。” 秦疏影放眼看去，只见暮霭沉沉之间，红瓦飞檐，依稀是焕云殿。 她这才放了心，说：“那好，我们就快点回去吧。” 青鸢松了一口气，再次抬脚往前走。秦疏影跟在后边，脚步依旧不紧不慢，青鸢不得不好几次都停下来等她。 不一会儿，果然经过了一处大门紧锁的宫殿。 看不到一个人影，依稀的夜色下，让人只觉得那巍峨的宫殿像是一头巨大的兽类，升起一些寒意。 绕过了宫殿，头上的树荫骤然浓密起来，天色越发昏暗，林中矗立的低矮的树木和灌木一眼看去竟然像是野兽或者人站在那里。 青鸢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突，带着几分歉意，“秦七小姐，对不起，奴婢选的这条路实在不够好我们快走吧。” 秦疏影不做声，只是加快了步伐，显然也是很害怕的。 两人迅速穿过了树丛，青鸢松了一口气，秦疏影也像是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们走到了沪水。 秦疏影进宫两次，多次见到，因为沪水穿过宫中多处。沪水穿过的地方，有时候水面较宽，形成湖泊。有时候水面较窄，形成细长的水带。 现在，她们走的地方就比较宽，形成了二三十亩大小的湖泊。她们俩就沿着河岸而行，刚走了一会，青鸢就惊喜地说：“秦七小姐，前面有人说话！” 果然，秦疏影断断续续听到男子的说话声，隐隐约约听见笑声，还有闪烁的灯光。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她们连个灯笼也没有，只借着沿路昏暗的宫灯前行，由于这一片比较偏僻，人迹罕至，宫灯也有好多没有点着，黑乎乎的一片让人害怕。 也就怪不得青鸢这样高兴了。 “敢问前面是哪位公公？”青鸢提高了声音，加快了步伐。 前面沉寂了片刻，并没有人回答，而是继续说笑。 青鸢有些尴尬地说：“莫不成不是公公们？” 秦疏影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她含含糊糊应着。青鸢只当秦疏影害怕，不再说话，急急走起路来。 很快，男子的说笑声越来越近，秦疏影二人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对方的人影，大约有十几个人。 青鸢轻声说一句：“好像是诸位皇子。” 既然这样，她们也就不敢太过唐突，总得走到近前才能见礼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男子们骚动起来，秦疏影两人也停下了脚步，借着微弱的宫灯去辨认人。 秦疏影俩人站立的地方太过昏暗，那边的人又多又嘈杂，他们好像根本没看到秦疏影两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猛然间，男子那边冲过来一个人，挥舞着手，又叫又跳又笑又唱，秦疏影两人刚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人就朝着秦疏影两人扑过来。 秦疏影和青鸢站的地方在一片浓密的树叶之下，原本就狭窄，被男子逼得东躲西藏，一个没留神，“普通”一声，慌张的青鸢躲无可躲，就将秦疏影带入了湖中。 到了水中，青鸢更加慌乱了，踩着秦疏影不停往上爬。秦疏影也是会水的，极力自救，难免又将青鸢拉入水里。 虽然这是岸边，水只有齐腰深，但是因为两人的你拉我扯，竟然一直没法站起来有机会开口说话。 秦疏影刚刚一开口，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那个男子也随后掉入水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竟然就拖着秦疏影往水里去。 秦疏影被呛得非常难受，瞬间就明白了康嫔和富安公主的计划。 岸上的男子们愣了愣，然后上去几个人拉扯那个男子，嘻嘻哈哈笑着，并不太当回事，嘴里叫着：“张谦，你莫不是太高兴了？喝醉成这样子，竟然往湖里跳？” 大家手忙脚乱去拉那男子，男子使劲蹬着秦疏影的身体上岸，众人又是嘻嘻笑笑，根本没人发现水里竟然还有两个女子。 男子虽然只将秦疏影往水里压过几次，但是他力道大，又有青鸢不停拉扯秦疏影，秦疏影已经毫无反抗之力。 再过片刻，秦疏影只怕就会溺水而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蓦然，人群里伸出一只手来，去扶那叫做张骞的男子。却不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怎么回事，竟然一个踉跄，就将湿漉漉的张骞又撞回了水中。 那只手的主人要去拉张骞，却刹不住身子，连拖着两个男子一起撞着张骞掉到了水里。 随着四个男子掉入水中，秦疏影蓦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轻了许多，原来有人将青鸢的脖子捏住了！ 秦疏影心知肚明，立刻冒出水来，大声喊道：“救命啊！” 男子们惊愕不已，面面相觑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这水里怎么还有女的？” “这是怎么回事？” “快救人，快救人！” 纷纷乱乱，嘈嘈杂杂。 秦疏影在这纷乱之中，心神还没来得及稳下，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手，虽然**的，虽然有些凉意，可秦疏影却瞬间安心下来。 “是我！” 那只手的主人在她耳边轻轻说。 第201章 才不负责 是梁辙。 秦疏影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捏了一下，然后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梁辙在她即将落入水中的时候，恰恰托住了她的身体。 这时候，岸上提灯的人刚好将灯举起来照向梁辙。 于是，男子们就看到，梁辙抱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站在水中。 他显然有些不太适应骤然的光亮，在水中站了好一会儿，才上岸来。 其中一人低低说了一句：“梁辙救了个宫女？” 片刻的寂静后，人群中的罗欢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大笑起来：“梁辙，你救了个宫女？” 梁辙阴沉着脸，“关你什么事！” 罗欢显然高兴得几乎要笑掉下巴了，“哈哈哈哈！梁辙，你竟然救了个宫女？你把人家摸也摸了，抱也抱了，你怕是得娶回家去吧！哈哈哈！” 梁辙本来要上岸的，听见他这番嘲弄，就站在了原地，冰冷冷说：“罗欢，你别以为我没要你妹妹，你就这样放屁！” 罗欢笑得几乎打跌，指着梁辙，好像梁辙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还断断续续讥讽他：“你不要我妹妹？哈哈哈，真是好笑！罗锦娘怎么可能看上你？哈哈哈，人家要嫁的人是刘俊卿！” 梁辙没理会他，阴沉着脸上岸来，随意将秦疏影放在了地上。然后，他站直了身子，拳头一包，朝着罗欢就打过去。 罗欢冷不防他这一拳，顿时狼哭鬼嚎起来。 “还不拉着他！” 五皇子也在人群中，冷然喝道。 上去两个人就去拉梁辙，但梁辙既然有梁霸王的名头，岂能轻易被两个侍卫拉住？他发了横，兜头又将罗欢揍了两拳头。 罗欢虽然没梁辙那么厉害，但他也是打架打大的，躲的功夫也不差，因此梁辙那两拳头虽然落在了他身上，却也被他躲着化解了几分，疼是疼，到底不至于鼻青眼肿。 梁辙虽然是个霸王，但是也不是没分寸的，打了几拳，气消了，冷着脸，浑身直冒寒气。 罗欢打也挨了，亏也吃了，嘴巴却还是那么臭：“梁辙，你别以为打了我就能脱了责任！你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还不赶紧弄回去！” 梁辙双手一抱：“有本事你过来说！” 那边厢，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全都在，听着梁辙和罗欢的话，五皇子有些头疼，这两个冤家就不能消停一会？ 每次一见面就吵，今晚好不容易没见他们吵，他还庆幸着，谁知道就落在这里了。 “都给我闭嘴！” 五皇子呵斥了一声，罗欢悻悻闭嘴，梁辙根本就不怕五皇子，没好气瞪五皇子一眼，不过也没有反驳他，兀自走到和秦疏影相反的一边去了，仿佛很讨厌看到这个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女子。 其余人手忙脚乱又救起了张谦和另外两个男子，至于青鸢，等到张谦被人救上来说水里还有个女子的时候，大家再去救她，她已经不知道被搅到哪里去了。 两个宫女而已，还不值得大周帝国最尊贵的皇子、少爷们太放在心上，交代了侍卫们几句，皇子们就准备离开。 秦疏影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对青鸢无人问津毫不在意。这算是她第二次杀人，她给了青鸢机会的，但是青鸢收了那么多钱还要她的命，也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了。 一个打灯的男子好奇地去看她是不是死了，这一看，就咋呼起来：“刘状元，这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啥？ 顿时，人群炸开锅了。 大家一窝蜂凑上去，果然，这不是刘大状元的未婚妻是谁？不怪男子们都认识她，实在是那天她在广宾楼那番话惊起了波澜，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尤其是这些贵族男子。 刘俊卿听了，耳边仿佛一个炸雷响起，匆忙拂开人群，上去一看，果然是秦疏影。 “秦家妹妹！” 这一瞬间，刘俊卿那向来清冷超然物外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他迅速伸手去抱秦疏影，想将她扶起来。 忽然，有人说：“不可！她溺水了，不要乱动！” 刘俊卿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竟然紧紧揪住了，他无比焦急，“谁会医术？救救她，救救她！” 在场的很多男子都会水，对溺水救助也有一定经验，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话，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施救。 无他，这是刘俊卿的未婚妻，上去一搂一抱还说得清吗？ 梁辙不就已经说不清了么。 五皇子一示意，一个内侍赶紧上来，用手去探秦疏影的鼻息，很快就说：“殿下，她尚存一息，奴婢这就按照刚才说的施救。” 内侍得到五皇子的首肯，就按照刚才大家说的对秦疏影施救。 不过片刻，秦疏影吐出一口水，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悠悠回过神，睁开了眼睛。 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罗欢大叫起来：“哈！梁辙，你把刘状元的未婚妻摸也摸了，抱也抱了，这笔账怎么算？还不赶紧娶回家去！” 众人都看向罗欢，被他的这个问题难住了这真是个大问题。 刘俊卿看到秦疏影醒来，既激动又高兴，冷不防罗欢这么一说，他的一颗心蓦然就沉到了水底。 这么多人亲眼看到梁辙抱着秦疏影，这是无法否认的事情。 “你敢要挟爷？谁敢胡说，爷不管你是谁，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到求饶为止！” 梁辙冰冷冷扫过罗欢，又扫过刘俊卿，再扫过秦疏影，浓浓的厌恶和警告不言而喻。 秦疏影听了这番话，虽然浑身上下都狼狈不堪，神色却极为坚定：“梁大公子，小女子谢过你的救命之恩！你放心，小女子绝对不会要挟梁大公子。五皇子殿下，六皇子，七皇子，诸位见证，秦疏影绝对不会要挟梁大公子。” 说着，湖水顺着她的脸庞和头发蜿蜒而下，看起来狼狈又可怜，但那坚毅又凄惨的表情叫人无法忽视。 只有梁辙，冷哼了一声，对她这番说辞不以为然。 秦疏影又说：“只是，小女子清白全失，不敢让刘家兄长蒙羞，小女子回家后，会禀明长辈，与刘家退亲。” 众人皆沉默。 事已至此，秦疏影若是不退亲，刘家想来也不会要她了。 第202章 三妃齐聚 “不可！”刘俊卿急忙出声阻止，声音大到所有人都向他看过来，“秦家妹妹，不可！梁大公子只是出于危急救你一命，我不会计较！” 秦疏影愣了一愣。 之前刘俊卿的焦急她自然是听在耳朵里的，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也十分焦急，他是真的在乎自己吗？ 康嫔和富安公主的谋划，他到底知不知道？ 刘俊卿看着秦疏影，声音里带了几分焦虑，说：“秦家妹妹，快快回去换了衣服，别染上病了，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 秦疏影看着他，他这是真的关心还是在做戏？ 梁辙本来站在人群之外，听见刘俊卿这样说，只觉得说不出的刺耳，冷冷道：“刘状元，爷好歹也是秦七小姐的救命恩人，爷就多问一句，你是要秦七小姐回去做嫡妻呢，还是做妾呢？” “这” 刘俊卿迟疑了。 秦疏影已经失去了清白，母亲正好可以以此机会让她做妾。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秦疏影说出退亲的话之后，刘俊卿只觉得莫名的难过，现在他根本不想让秦疏影做妾，他想要她当自己的妻子。 就在迟疑的瞬间，罗欢插嘴：“当然是妾啦！这样，锦娘就是正妻！” 刘俊卿正要反驳，那头传来内侍长长的唱声：“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莲嫔娘娘驾到！康嫔娘娘驾到！” 不远处的路上，大队的宫人提着宫灯，拥簇着皇帝和一众妃嫔而来。 除了几位皇子，其余人等皆跪了下去。行礼之后，德隆帝道：“平身。” 秦疏影在人群后，仔细打量德隆帝。他五十多岁的样子，不怒自威，很有气势。 “刚才有人慌慌张张来说，这里出事了，话也没说清，朕还以为是皇儿你们谁出事了，现在看来你们都好好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皇子为长，他回话：“父皇，事情是这样的” 五皇子简单说了一遍经过。 原来，今天是武举比试钦点武状元的日子，皇上大宴琼林，皇子们、大臣们和一众富贵人家的子弟都参与了宴会。用完餐之后，五皇子三兄弟和罗欢、梁辙等人喝了一些酒，觉得天气炎热，就沿着沪水散步凉快，后来就发生了落水救人的事情。 德妃今天陪着德隆帝大宴群臣，德隆帝得到消息后赶过来，德妃自然也就来了。 莲嫔和康嫔资格不够就没有参加，不过，她们一个寻妹妹，一个寻富安公主的闺蜜，路上巧遇上了。 听五皇子说了经过，莲嫔花容失色，对德隆帝说：“陛下，那就是臣妾的堂妹，臣妾留她在霜云殿用了晚餐，就让她跟着康嫔妹妹的宫女回去了。这宫里，她才是第二次来，若是没人领着，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言辞之外就是，秦疏影的事情和康嫔脱不了关系。 康嫔急忙为自己澄清：“陛下，秦七小姐下午在霜云殿呆了一下午，天黑了都没回来，臣妾放心不下，使人出去看了好几回都没见影子，实在等不住了臣妾就亲自出来了。没想到就碰上陛下，才知道她们竟然走了这条路。若不是莲嫔姐姐留她吃晚饭，怎么会这么迟才返回？若不是这么迟，怎么会操这条近道？好在秦七小姐性命无忧，否则莲嫔姐姐你这样说，我可撇不清了” 明里暗里都在说，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莲嫔。 莲嫔急了，说：“康嫔妹妹，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领疏影是你们的宫女，若不是她，疏影也不可能走到这里来。你说性命无忧就没事了，可是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你怎能说没事儿呢？” 说着，莲嫔就泪眼朦胧，掩嘴流泪起来。 德隆帝面无表情，对康嫔的急于撇清和莲嫔的眼泪，他仿佛全部都没看见。 康嫔顿时哑了，事关女子名节，她的确不好开口。无论她说什么，都很难落得好处。 此时，一个温柔的女声说道：“陛下，臣妾说几句可行？” 德隆帝微微颔首。 “莲嫔，康嫔，既然事关秦七小姐，我们何不听听她的说法？”一个宫装美人走进了秦疏影的视野。 她长得非常美。 她的美，带着惊心动魄的摄人光芒，带着不怒而威的天生贵气。秦疏影见过所有的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她的美貌和光芒。 她的妆扮很随意，只点了淡淡的红唇，服装很简单，首饰也很少，但就是这样的她，也无法让人忽略她的光芒。 秦疏影知道，这个说话的美人儿，就是宠冠后宫的德妃。 莲嫔望着德妃，有些激动，先开口阻拦了秦疏影可能会说出的话：“娘娘，臣妾这个堂妹年纪连退亲的事情都提出来了，臣妾以为不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门亲事是臣妾三叔三婶在世的时候定下的，岂能轻易退掉？疏影，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 德妃柔柔一笑，说：“你急什么，事情总要解决。秦七小姐，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富平说这个秦疏影特别聪慧，德妃很想看看，能被自己的女儿称赞的人，到底有多聪慧。 人群让开一条路，浑身湿漉漉的秦疏影就这样到了圣驾前，先给德隆帝行了礼，然后开口道：“陛下，娘娘，康嫔娘娘和莲嫔娘娘说的都没错，只是臣女福薄，天太黑了，走到这里不慎落水。臣女清白全失，不敢让刘家兄长蒙羞，自请退亲。” 德隆帝一言不发，手中转动着两枚珠子，对秦疏影的话置若罔闻。 德妃的手一摆，制止了想要插话的莲嫔，道：“秦七小姐，你可想好了？你要知道，刘状元可是我们大周五十年一出最年轻的状元郎，现在，陛下在此，你可知道，此话一出，就断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秦疏影点头，“臣女” “陛下，娘娘，微臣有话要说！” 刘俊卿急急忙忙开口，打断了秦疏影的话，他的神情十分急切。如今他已经入了翰林院正九品侍书，算得上是臣子了。 “哦？”德隆帝这才开口，到底是自己亲手点下的状元郎，他还是很关心刘俊卿的态度，开了口：“说吧。” 刘俊卿说得十分坚定：“微臣，微臣不愿意退亲！微臣愿意娶秦七小姐为嫡妻！” 第203章 痛失所爱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别说刚才看热闹的贵族男子，就是秦疏影也吃惊了，刘俊卿这是真心话还是另有图谋？ 德隆帝哈哈一笑，虽然不说话，但是看向刘俊卿的眼神中显然带着赞赏，秦疏影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德妃问刘俊卿：“为什么？” 刘俊卿忽然涨红了脸，嗫嗫嚅嚅：“微臣，微臣……微臣敬爱她。” 当着这么多人表白，顿时，看热闹的贵族男子们哄然笑起来。刘俊卿的脸色更红了，红得几乎能滴血，即便在灯光下也看得很清楚。 但是他并不畏惧大家的取笑，而是勇敢地挺直了胸脯，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郑重对秦疏影说：“秦家妹妹，你别怕，你别怕，我不会计较今晚的事情。” 康嫔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七皇子的神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莲嫔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刘俊卿，难不成是真的喜欢上堂妹了？此情此景，万万做不得假啊！ 至于梁辙，手中捏了一枚石子，就想当场将刘俊卿打个双眼失明，好不容易才忍住。 秦疏影没想到计划周密，竟然出了这样一个意外，刘俊卿哪里来的勇气？德隆帝显然是看重刘俊卿的，若是德隆帝开口了，事情就…… 秦疏影却好像害怕得瑟瑟发抖，连连后退：“兄长，你不计较，会有人计较，我真的怕再来一次红满楼！再来一次名单！这些天是我太过高估自己了，欢喜得忘乎所以，不曾去想过，罗家大小姐、云家大小姐她们身份高贵，却要屈居我的身份之下，今后将如何相处……你我无缘，就此放过吧！” 她说得语无伦次，刘俊卿却听懂了，脸色顿时如同死灰。 她的双眸如同清水，满含期望地看着他，泪水充盈，却又不敢落下，生怕错过他的一个表情。 刘俊卿心中钝痛钝痛，好像被人拿着石头在磋磨——她这是在求自己？ 德隆帝“嗯”了一声，“罗家，云家……说的是谁？” 德妃答话：“罗阁老的嫡亲孙女，还有云巡盐使的嫡亲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 德妃简单地说了一下云静姝和罗锦娘与刘俊卿之间的事情，德隆帝听完后没有说话。 可是，梁辙却敏感地捕捉到了德隆帝神情上微妙的变化。 三妻四妾当然没什么关系，但是，嫡妻的身份比妾室低，这样的体会，德隆帝却是有的。文皇后出身较低，德妃出身就比文皇后高得多。 秦疏影看着刘俊卿，她在赌。现在，她看得出来，刘俊卿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很古怪的变化。如果他真的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情愫，她就要利用好这一丝情愫。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或许，他早半年时间能够站出来为自己遮风挡雨，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他为她说话了。 林姿兰说得好，只要刘夫人不喜欢自己，自己再多的好最后也会变得面目全非。就算没有和梁辙的结盟，就算刘俊卿对自己产生了情愫，因着刘恭善和刘夫人的关系，秦疏影也是要退亲的。 德隆帝又问：“红满楼又是怎么回事？” 刘俊卿脸色更加惶恐，他狼狈地忙磕头：“陛下，微臣难以启齿！陛下，微臣……微臣遗憾！” 德隆帝神色微微一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德妃道：“刘俊卿，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放弃婚约了？” 刘俊卿：“……微臣辜负了秦七小姐！” 秦疏影松了一口气，却又有种难言的滋味。 她赢了。 利用刘俊卿对自己的那一丝情愫，她赢了。不过，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德妃问：“刘俊卿，此话当真？” 刘俊卿下了决心，话也流利起来：“千真万确，陛下，娘娘。微臣举止不慎，德行有亏，辜负秦七小姐在前，微臣甘愿退亲！微臣一言九鼎，绝无反悔。” 这句话一出，他的心更是疼得像是被尖刺在刺。 秦疏影刚才的话一说，他就明白了，若是他不顺着她的意思，从今以后，她们之间那原本就稀薄的情分，只会更加稀薄。 甚至，秦疏影会恨他。 早几天之前，他还不把云静姝的事情当回事，认为秦疏影只怕也不会在意，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呢。 但是，昨天的事情一出，他算是明白了，那是秦疏影故意设计的，她根本就不想嫁到刘家，刘家的人的真实想法是什么，秦疏影完全一清二楚。 说什么他刘俊卿下到放生池救罗锦娘，根本就不是那回事，那是有人将他撞下去的。水又不深，岸上的人乱吼说他救了罗锦娘，罗锦娘更是往他怀里凑，就成了最后“刘状元放生池救罗锦娘”的故事了。 现在，他明白得有点晚了。 只希望，他还能在她心中留下那么一点好印象。 况且，秦疏影将云、罗的事情说出来，虽然男子流连花丛并不会让人耻笑，但他到底是状元郎，行径如此轻薄，德隆帝虽然不说什么，只怕也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还不如，就此承担一切吧！ 这是尽可能挽回损失的最后的机会。 “那么，你可知道，若是退了亲，秦七小姐以后就不好嫁人了，你这不是害她吗？” 刘俊卿的肩膀僵硬了，他怎么会不明白，秦疏影这样就不好嫁人了？可是，秦疏影不是普通的人——这句话，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微臣，以后会将她当做亲妹妹对待，会好生替她挑一门好亲事。” “哦？”德妃颇为玩味。 “陛下和娘娘面前，微臣立下重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刘俊卿神色郑重，不像是说玩笑。 蓦然，一个声音喜滋滋插进来：“陛下，娘娘，一事不劳二主，眼下就有现成的人选，秦七小姐有一门好姻缘呢！” 德妃望着罗欢，“你是说梁大公子？” 罗欢热切地说：“可不是！梁大公子刚才救了秦七小姐，这可不是现成的好姻缘吗？” 梁辙挥着拳头，声音冰冷如铁：“罗欢，刚才我说的话，你没听见是不是？我救了人，难道还要受要挟？！” 罗欢：“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若不是你毁了人家秦七小姐的清白，秦七小姐至于和刘探花解除婚约吗？你救了人不假，但是你毁了人家的婚约，这是你赔人家的！” 第204章 乱点鸳鸯 梁辙气得红了脸，但是德隆帝在场，他再气也不能打梁辙，只用那要杀人的目光瞪着罗欢，捏紧了拳头。 莲嫔和康嫔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亮光和兴奋。 “陛下！” 她们竟然同时喊出了声，不约而同上前两步。 德妃嫣然一笑，“这是怎么了？” 莲嫔抢先说道：“陛下，既然刘状元和臣妾的堂妹都想退亲，强扭的瓜不甜，结亲不成反结仇更是不美。臣妾是疏影的长姐，就替她做了这个主，请退婚事。臣妾逾越，还请陛下恕罪！” 德隆帝神色淡淡，道：“这是你们的家事，你看着办吧。” 莲嫔稍稍安心，转而看向秦疏影，说道：“疏影，既然刘公子与罗大小姐、云大小姐都有了缘分，你能看清楚这其中的艰辛便好，今天这么多人作证，刘状元郎一言九鼎，这桩婚事作罢，想来刘大人也没有异议。你放心，与刘家的事情完结后，你的婚事本宫不会坐视不管，必定要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秦疏影感激地点头：“多谢娘娘。” 康嫔抢着要说话，德妃问：“康嫔，你又有什么事情要说？” 康嫔道：“臣妾只是觉得罗公子说得在理，秦七小姐是因为富安才进宫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臣妾于心不安。既然梁大公子救了秦七小姐，说起来这也是难得的缘分，男未婚女未嫁，又是门当户对，臣妾斗胆，帮秦七小姐求一个恩典！”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但康嫔的确也说得合情合理。 梁辙有些懵了，大声说：“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到底康嫔是宫妃，他也不敢说那种说一次打一次的话，只是脸色的惊讶之外多了一份愤怒和羞恼。 莲嫔本能地要拒绝：“不……” 可是，她看看梁辙，又看看秦疏影，看了好几次之后，脸色忽然由阴转晴，最终转为欣喜，说：“……康嫔妹妹，你总算说了一句像样的话。梁公子一表人才，我这堂妹嫁给他，也不算委屈。” 康嫔笑得有些难看，“希望莲嫔姐姐不要怪我就好，说到底是我做事情不周到，这才让秦七小姐失去了刘家的婚事，我若不弥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姐姐你疼我一场？陛下，你看，臣妾这个媒做得可还行？” 德隆帝看了看梁辙，又看了看秦疏影，对梁辙说：“儿女之事，朕当然也要听听梁侍卫的想法。” 梁辙方才还气鼓鼓的，听见德隆帝的话，愣了愣，瞬间满面通红，不太自在地说：“陛下，微臣都听陛下的。” 说完，立刻将脸撇到一旁，像是尴尬，又像是有些害羞。 德隆帝竟然笑了起来，不过他没急着做决定。 此时，四皇子闻讯赶了过来，见梁辙不自在，说道：“父皇，可否容儿臣也问梁侍卫几句话？” 德隆帝颔首。 四皇子问：“梁侍卫，你方才说谁敢拿这个救命恩情要挟你，说一次你就打一次，可是真的？” 梁辙下意识挥了挥拳头，看向罗欢，说：“当然是真的。” “你这是因为罗欢说这话才生气，还是因为无论谁说你都会打人？” 梁辙就不吭声了。 四皇子虽然是个带兵打仗的皇子，但是心思却很细腻，含笑看向德隆帝：“父皇，梁侍卫和罗公子打小就不对盘，罗公子说东，他就要往西他若是往东，罗公子非要往西。儿臣想，方才罗公子要梁侍卫娶了秦七小姐，梁侍卫必定会竭力反对，必定不娶。若是罗公子说梁侍卫千万别娶秦七小姐，说不得梁侍卫必定要赌气，必定要抢过这桩婚事。罗公子，梁侍卫，我说得可对？” 罗欢瞪了梁辙一眼，梁辙也瞪了罗欢一眼。 好些人都附和四皇子的话：“四皇子说得再对不过了，这两头犟牛……两个人就是这样的倔强脾气！” “就是！四皇子一针见血！” 德隆帝哈哈一笑，并不怪罪，这两个霸王在京城已经出了名，德隆帝也知道他们俩结下的梁子。 四皇子又说：“早前，儿臣和梁侍卫闲谈，梁侍卫很是感激秦七小姐在广宾楼为他正名，说秦七小姐正气凛然，乃是脂粉群里的一股清流。儿臣和梁侍卫在西北共事多年，从未见他称赞过哪位小姐。” 说罢，四皇子就闭上了嘴巴，又颇含深意地看了看梁辙。 梁辙被他那充满揶揄的神色一瞅，简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想要说什么，吭哧了一会儿，愣是什么都没吭哧出来。 他又看了看秦疏影，但秦疏影垂着头，看不到人家的神色。 秦疏影的头稍微动了一下，他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往后退了两步，仿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秦疏影发现了一样。 半天，他才在德隆帝的笑容里丢下一句：“秦，秦七小姐聪慧，我，我是个大老粗，我，我配不上。陛下，微臣还有事情没办完，微臣告退。” 说罢，也不等德隆帝开口，竟然逃也似的一溜烟跑了。 大家都愣了，这货，在皇帝面前也敢一言不合就开溜？ 莲嫔也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上，半晌，她才说：“外面传闻梁大公子流连花丛，可这样子……” 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大家都明白。 梁辙这样子一看就是个雏儿，怎么可能是个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 德隆帝又是哈哈大笑起来：“爱妃，你可看走眼啦！梁侍卫若真是那样的人，朕怎会让他进宫护卫你们？” 说着，看了德妃一眼。 德妃一笑，心里却不敢大意。德隆帝看起来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可背后的深意却让人难以捉摸。 康嫔道：“陛下，看来臣妾这个媒做得还真是不错呢！” 德隆帝眼睛微眯，并未说话。 康嫔就知道，德隆帝并不生气。 她得意地轻轻瞟了莲嫔一眼：“莲嫔姐姐，妹妹虽然做得不周到，但也尽最大努力给秦七小姐找了一门好婚事，姐姐可不要再怪妹妹了。” 莲嫔毫不示弱瞟回去，眼珠子一转，就说道：“陛下，既然刘状元和舍妹的婚约解除了，依臣妾看，刘状元的婚事只怕有些难处。有云大小姐和罗大小姐这两个身份高贵的妾室，这刘状元的嫡妻，若不是公主郡主，只怕谁也不敢坐上去。今儿正是个好日子，臣妾窃以为，富安公主兰心蕙质，身份高贵，下嫁刘家，最是合适了！” 第206章 她家祖母 德妃回到德霖宫，叫来了富平公主，说起了刚才的事情，富平公主安静地听完，眉毛一扬，说：“母妃，秦疏影本来就是要退亲的，今天让她如愿以偿了。” 德妃沉思道：“以往你这样说，我觉得匪夷所思，刘家这门亲事对她来说，已经好到不能再好，她为什么要退亲？不过，现在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对，她太冷静了，冷静得整个事情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既然她本来就要退亲，为什么还要搞这么大响动出来呢？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她在准备嫁妆。” 富平公主一笑：“母妃，你入局了。” 德妃望着她，想了想，笑道：“还是我的富平聪明。” 如果不是闹出那么大响动，康嫔怎么会着急，怎么会这么快布局设计秦疏影？ “这个秦莲莲啊，真是蠢！”德妃感叹着，“这么好的助力，竟然往外推！秦疏影心狠手辣，机灵知变，她不能好好利用，反而要推出去，真是蠢到家了。” 富平问：“母妃，如果秦疏影真的嫁给梁侍卫了，又该如何？” 德妃就愣住了。 那时候，秦疏影若是和梁辙关系好，他们夫妻就会是自己的敌人。无他，因为自己和罗梅香交好，而且，梁琼…… 次日，秦疏影刚回到秦府，立刻就被香芹拦住，带到了萱堂。 老夫人神色焦急，“七丫头，外面都在说你自作主张和刘家退婚了，这可是真的？祖母要听你亲口说。” 秦疏影愧疚地看着老夫人，“老祖宗，是的。” 老夫人愣住了。 顾妈妈忙给老夫人顺气，几个丫鬟打扇子的打扇子，递水的递水。 “老祖宗，孙女不孝。” 说完这话，秦疏影垂下了眼睑，心里重重叹息。 刘家并不是好人家，老夫人那么精明，如何又看不到呢？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吧，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刘夫人能够良心发现，希望秦疏影嫁过去之后会过得幸福。 良久，老夫人挥挥手，说：“我没事，你们都退下去。” 顾妈妈和丫鬟们都退下去之后，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疏影，祖母知道委屈你了。你放心，祖母会亲自替你挑选一门亲事，必定要你风风光光出嫁！你放宽心，事已至此，刘家并非良配，你不要难过。至于梁侍卫，到底救了你，祖母会派人送上谢礼。不过，这婚事呢，我们不能主动。” 秦疏影的鼻子有些酸楚。 这么久，老夫人一直处在矛盾之中吧。 既觉得刘家并非好人家，但是看到自己那样欢喜待嫁，又不好戳破现实的残酷。而且，对大伯父的心思，老夫人也不是不明白。 到底，秦永涛也是她的亲儿子，她怎能不盼着秦永涛也得到一些助力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永涛大踏步走了进来，向老夫人请了安之后，怒目而视秦疏影：“七丫头，家里还有老夫人，还有我，你怎么就能擅作主张，说退亲就退亲？” 老夫人道：“好了，我都问清楚了，这事情莲嫔娘娘也点头同意，你也不要再责怪七丫头。” 秦永涛还是怒意难消，狠狠甩了衣袖，坐了下去，“七丫头，你真是我行我素惯了，想如何便如何，这样下去还了得？从今以后，你就好好在家学习女戒女规，不要随便出去，免得动辄自作主张，丢了府里的脸面！” 秦疏影没有反驳他的话。 只怕到时候永嘉公主约她，秦永涛今天说的话马上就会做不得数了。 老夫人一拍桌子：“老大，后宅的事情，你一个男人插手干什么？” 秦永涛愣了愣，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动怒，他下意识地反驳：“母亲，这不仅仅是后宅的事情，这也牵扯到前堂……” “你倒是说说，牵扯到哪位大臣了？不就是富安公主吗？她想要刘家那门亲事，那就拿去好了，我倒是要看看，刘夫人那样心口不一的人，富安公主嫁过去之后，她们又能将日子过得多好！” 秦永涛就败下阵来，“母亲……” “好了，别说了，后宅的事情你就少管，有那个闲心，管好你媳妇！还有，愉儿如今已经有了差事，你好生替他操心才是，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秦永涛呐呐不敢言。 他想说，若是秦疏影在永嘉公主面前说秦凯愉一句好话，秦凯愉的差事也不会只是一个从八品小吏，不过，看着老夫人那满含怒意和失望的双眼，秦永涛识相地没敢开口。 等到秦永涛走了，老夫人也没了和秦疏影说话的心思，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宜兰园，书房。 紫藤对秦疏影说：“小姐，梁大公子差人送了口信，他让你放心，说好的结盟不会变的。” 秦疏影点点头。 她着实有些不解，梁辙并非一个鲁莽的武人，这些天来，他的揣测、计划都很好，而且拿捏康嫔和莲嫔的心思更是拿捏得十分到位。 若不是梁辙，秦疏影也不会那么肯定莲嫔会和康嫔联手，毕竟自己好几次让康嫔、富安公主吃不了兜着走，这可是变相地帮助莲嫔。 但是，梁辙为何要故意给别人一种冲动又冷酷的印象？甚至，今晚他还让大家见识了他的……羞答答…… 想了想，实在想不通。 福妈妈叹了一口气：“小姐，刘家的事情终于结束了。” 她眼中的惋惜和遗憾到底无法隐藏。 绿叶道：“妈妈，刘大人真不是个东西。从前，老爷夫人待他多好？那时候，我只是个粗使丫鬟，也知道只要刘大人、刘夫人来府上，老爷夫人会撇下所有的事情陪着他们，什么好吃的都拿来招待他们，连我都要比平日里忙碌许多，晚间才得歇息。他倒是好，老爷夫人一去世，他们立刻就变了脸色，三年都没见过小姐的面，如今想着攀附富安公主，竟然三五两次要害小姐，名誉毁了不算，还要命！真是比蛇蝎还要毒三分！” 福妈妈那仅剩的惋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小姐，大少奶奶会操持你退亲的一应事宜，说起来也没什么好操持的，只有当初和刘家交换的一枚玉佩，一直在奴婢这里收着。” “妈妈看着办就好。” 昨晚时刻提防康嫔再来一招，她昨晚根本没睡好，今早又早早出宫，实在困乏，秦疏影便上床睡觉去了。 第207章 他家祖母 征西大将军府。 梁岩均看着梁辙在房子里来来去去走了好几圈，实在忍不住了，说道：“爷，你别走了，属下的眼睛都花了。” 梁辙心里有鬼，脸一红，“你胡说什么！” 梁岩均死皮赖脸，笑嘻嘻说：“爷，培养一批人真不容易，也不知道秦七小姐怎么那样聪明，竟然会培养自己的人手。爷你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和银子，目前也才收拢二三十个人，秦七小姐真厉害。” 梁辙瞪着眼睛：“以后要叫夫人。” 梁岩均愣了愣，怪笑起来，笑得梁辙脸面通红，但他强绷着脸，努力要保持威严。 “梁侍卫，我知道啦！” 梁辙伸手拿起一本书就朝他扔过去，梁岩均见势不妙，赶紧就跑。 梁辙骂了他一声，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坐下去，唇瓣的笑容怎么也去不掉。 转眼间，梁岩均又进来，他的嬉笑之色不再，倒是面带担忧：“爷，老夫人请你过去。” 梁辙的神色立刻变得冷若寒冰，红晕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冷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随后，他起身来，大踏步朝着锦苑走去。 梁老夫人住在锦苑，房舍极其精巧雅致，一走进去就是高大的树荫遮天，夏季的炎热被挡在外面。 上房里，梁老夫人坐在中间，罗梅香和罗琼分别坐在一边，还有梁二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坐在下首。 “祖母。” 梁辙规规矩矩行了礼，梁老夫人一眼飞刀就放了过来 罗梅香痛心疾首地叹息道：“辙儿，宫里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你呀，真是让人说什么好呢？难道就要和你姐姐当年一样，不把规矩当回事？老祖宗在，你父亲也在，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和人扯上婚事呢？这不是让人非议老祖宗不把你这个嫡长孙放在心上吗？哎……” 一幅亲生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梁老夫人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如今翅膀硬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招惹，什么身份不明的人都敢往府里带了！” 梁辙眸光如冰。 他就是知道这些人会这样，才不敢上门求娶秦疏影，而是要谋划德隆帝的赐婚，只有那样，才能让秦疏影到了梁家后，这些人才有所忌惮。 可就算这样，她们一开口就将秦疏影划入了这样的境地。 他的祖母，他早就对她不抱任何希望。 只因为她不喜欢母亲，就不喜欢姐姐和自己，姐姐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祖母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打死那个不要脸的骚蹄子！” 梁辙冷然道：“祖母，我并没有带什么身份不明的人进府里。” 梁老夫人一拍桌子：“放肆！我说话，你就敢反抗，敢顶嘴，没规矩的东西！和你那死去的娘，和你那不要脸的姐姐一个德行！” 梁辙眸底寒光闪闪，冷笑道：“不知道祖母又是什么德行，梁夫人又是什么德行，我的娘亲和大姐到底哪里德行有亏了？” 梁老夫人顿时眼珠子都直了，他，他，他竟然敢这样侮辱她？ 梁老夫人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罗梅香脸上惊惧不安，心里却笑开了花。 梁辙站在那里，身如青松，面如沉铁，一反这几个月的沉默和逆来顺受。 梁岩均偷偷跟了过来，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为梁老夫人默哀了一把：哎，你们为什么非要这样对爷呢？还真以为爷是十年前的傻小子啊？爷与敌军对阵，可以骂三天三夜，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对方换了三个人也没说过爷！若论毒舌、冷酷、无情，爷可是在军中横着走的，他只是没到和你们撕破脸的时候而已！ 梁老夫人气得满脸通红，现场的丫鬟婆子更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这这……大少爷连这样的事情也抖出来了，这是一点脸面也不给老夫人和大夫人留了啊！那个，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啊……大少爷这几个月一直沉默面对老夫人和夫人的指责，今天怎么一张嘴就是往人心口插刀子的话！ 这还没完，梁辙也不管梁老夫人是什么神色，说：“祖母和大夫人天天说我没有规矩，从今以后，我也就不用来请安了。等你们什么时候认为我有规矩了，我再来！” 说完，也不管梁老夫人是什么脸色，转身就走。 “你看你看你看……”梁老夫人指着他的背影，嘴巴都气歪了，对罗梅香等人说，“没规没矩！没教养的东西！” 罗梅香担忧极了，忙给梁老夫人顺气：“老夫人，大少爷不懂事，你别气坏了身子。” 梁老夫人骂了一大通，罗梅香装模作样劝慰了一番，其实每句话都在指责梁辙太没规矩、不懂事，不把梁家的声誉当回事。 梁辙一声不吭出了锦苑，心头烧着一把熊熊烈火。 这几个月，他一直忍着，他还要为姐姐的归来筹划一切，不得不忍。 今天，他本来也该忍着的，现在就和她们闹掰，对他和秦疏影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而且，他不打算再忍下去。即便事情要横生波折，他也不会再忍耐下去。 罗梅香也不算冤枉他，他梁辙在战场上就是名副其实的梁霸王，从来就不知道忍耐和规矩是怎么写的！ 只是，如今他回到京城，远远不是为姐姐恢复名誉，夺回原本属于自己应有的一切那么简单。 她们不是说他没规矩吗？那好，从今以后，梁大公子就是个没规矩的野小子！她们不是说他横行无忌吗？那好…… 梁辙回到松涛居，就将侯在门外的梁岩均和两个侍卫叫了进来，“你们去弄些面粉来。” 那两个侍卫还在发愣，难道爷要做面条……包子……饺子？ 梁岩均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说：“是。” 然后，就带着暗一和暗二出去了。 暗一和暗二走到路上，已经明白了什么，毕竟他们一直跟着梁辙，比较熟悉梁辙的套路。 暗一嘀咕道：“爷要这个做什么？又不是偷袭敌营。” 当初，梁辙就是用一袋子面粉将敌营炸了个稀巴烂，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由于种种缘故，这件事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 暗一和暗二都是梁辙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是当初老威武将军给他的十来名侍卫中仅存的两名手脚健全的人。 战场太过酷烈，他带去的十来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只有梁岩均这个从小的玩伴和暗一、暗二三人手脚健全。 回到京城，他虽然有了从五品官，但他是武将，身边能带的人不过一人。回到府中，虽然配备了不少随从，但他一个也不敢轻信。 好在经过几个月的经营和银子，除了梁岩均等三人，他手下如今暗地里也有二三十号人为他办事了。 暗一、暗二嘀咕是嘀咕，但是手脚很快，搞来了一袋子面粉，三个人分批给梁辙运到了松涛居。 当天晚上，人们入睡之后，三人按照梁辙的吩咐将罗梅香的小库房好生布置了一番，然后，半夜时分，征西大将军府的人就被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吓醒了。 次日，征西大将军府梁夫人的小库房被炸的事情，瞬时就传遍了京城。 梁夫人珍藏二十多年的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一夜之间化为齑粉！ 梁夫人报了官，查来查去，竟然连爆炸之物的影子也没查出来。 梁夫人立刻就病倒了。 第208章 心态大变 董氏代表秦府，与刘家将退亲的事情交割清楚。 秦永洲当初拿出去的那块玉佩回到秦疏影手中时，秦疏影将它端详了许久，最终亲自锁了起来。 这是三叔对女儿的珍爱之心，只是让人太过唏嘘。 秦露露怕秦疏影难过，好生安慰了她一番。 随后又告诉她，邹氏给她寻摸了一门亲事，男方是一个六品京官的嫡长子，今年十六岁，正在备考，叫做余青楠。 秦露露说得路落大方，秦疏影很为她高兴。她今年十四岁，明年十五岁，及笄后就可以出嫁。 刚送走秦露露，秦芳芳就来了。 秦芳芳如今整个人都变了，当初有多么活泼，现在就有多冷清。 她回府这么久，除了上次云静姝来的时候来宜兰园，今天是第二次踏足。 秦疏影仿佛看不到秦芳芳眼中的冷然，淡淡地招呼她：“八妹妹，难得你来，我这里正好有百味居的干果，味道不错，你尝尝。” 秦芳芳沉默地吃了几颗干果，然后说：“你要当心母亲、二哥和六姐姐。” 秦疏影装傻：“八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芳芳哼了一声，“我不过看你还有点良心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你若是认为我是来挑拨离间为自己报仇的，你大可不必理会我。” 秦疏影这才正色道：“那我就谢过八妹妹了。明人不做暗事，八妹妹无需为我担忧。” 秦芳芳也不答话，干坐了片刻，就起身离开，出门前，她说了一句：“从前是我不对，你若是不肯原谅我，哼，我也不想求着你。” 说完，加快脚步就走了。 绿叶看着她消失在门口，拍了拍胸口，疑惑地问福妈妈等人：“八小姐好像是来示好的？” 红绢也有些愣，“好像，好像有点这个意思。只是，她的这个道歉也太古怪了些。” 福妈妈道：“不管她是什么意思，只要她不要有害人之心，小姐大量，并不会与她计较。” 紫藤说：“八小姐经过一件事情，总算明白了很多事情。知道小姐和刘家退亲，这满府的人看小姐的眼色都变了，难得八小姐还肯登门。” 余人对视一眼，知道她说的是谁，董氏。 不过，董氏是个聪明人，虽然掩藏不住那股子轻视和幸灾乐祸，但是来宜兰园的时候却打着安慰的旗子。 秦疏影也没有说什么，应付了几句就送客了。秦月来宜兰园的时候，大家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秦薇禁足时间到了，董氏放了她出来，她也要来宜兰园“探望”姑姑，却被丫鬟婆子借口秦疏影睡着了拦在了外头。 不出两天，送到宜兰园的饭菜就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从前，秦疏影的饭菜虽然比不得老夫人，但是比起董氏都不差。 今天，饭菜数量没有减少，质量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从前的肉汤都是清清爽爽的，今天的肉汤里飘着黑色的血腥沫子，一看就是厨娘没给肉类飞水，汤汁浑浊、腥气，根本无从下口。 这样的饭菜，秦疏影不吃。 就算从前嫁给路长轩那样穷困、那样忙碌，她亲手做羹汤，势必将一份汤水做得清爽又鲜甜可口。否则，她宁肯吃糠咽菜，也不会吃这样肮脏的肉类。 秦疏影没用那份汤，其余的菜味道也很差，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么就是炒过了，或者没做熟。 秦疏影说：“拿去倒了。” 说罢，让福妈妈去拿钱，“你们的饭菜只怕更差，全部都给我倒到大厨房门口去。拿着钱，去府外置办两桌席面回来用。” 福妈妈拿着钱，按照秦疏影的嘱咐去做，又带着绿叶出去买吃的。 董氏知道了这件事，心头暗暗悔恨，不该听秦凯愉的。 别人家的闺秀若是受了这种委屈，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秦疏影和别人不一样，她早就知道的，却还是由着厨房的人按照秦凯愉的吩咐胡来，惹恼了秦疏影。 这时候，要去道歉，董氏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到底秦疏影失去了那样的亲事，董氏也多少有些轻视起来，只吩咐厨房的人按照往常给秦疏影送饭菜，别的事情只不管。 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福妈妈连连摇头：“以往觉得大少奶奶沉得住气，如今看来，也是个小家子气的，没什么气度。” 秦疏影没有做声，董氏到底怎么做，她丝毫不在意。这样的手段，又妨不着自己什么事儿。 又过了几天，就得知，德隆帝下旨，刘俊卿尚主，富安公主。 刘家顿时宾客盈门，迎来送往，将刘夫人和刘素绛的脸都笑抽了。 但是，秦府的气氛越发古怪，不过也没有再发生送劣质饭菜类似的事儿。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就到了秦芸芸生日的那天，六月初五。 彩鸾趁秦芸芸不注意，到了萱堂，跪在地上，捧着秦芸芸亲手抄写的厚厚一沓经书，涕泗横流，诉说着秦芸芸这几个月的辛苦和诚心，那一沓经书写得字迹圆润，笔锋藏拙，正是老夫人喜欢的字体。 秦凯愉当时也在场，跪下替妹妹求情，秦永涛虽然不发一言，但是脸色也很伤感。 就这样，老夫人默许秦芸芸禁足解除，以后可以在府里活动，但是若是要出府，却必须经过老夫人的点头同意。 秦疏影当时并不在场，知道事情后，福妈妈和绿叶义愤填膺说了秦芸芸半晌，秦疏影却只字不发。 次日，秦疏影让人准备出门的事情，她又到了每个月例行巡查铺子的时间了。 天气热，街上车马稀。 秦疏影巡查完了铺子之后，带着紫藤几人到茶楼喝茶解暑。 刚上到茶楼大厅，就看到刘素绛娇笑着跟在富安公主身后，她们说着话，十分开心。 一看到紫藤，刘素绛就掀起幕篱，眉毛一挑，笑道：“哟！殿下，您看是谁来了！都被我哥哥退亲了，她还有脸出来！” 秦疏影摇摇头，这个刘素绛啊，真是太沉不住气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嚷出来，之前那幅姐妹情深的样子再也做不来。 好歹也做做样子啊，这样的嘴脸真是让人看不上，也不知道刘恭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妻子和女儿都这般上不得台面。 第209章 茶楼偶遇 富安公主也掀起了幕篱，乜斜着秦疏影：“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没人要的东西。绛儿，我求了父皇，她这辈子是嫁不出去了，哪里配和你说话。走吧，没得污了我们的眼睛。” 紫藤、绿叶一听就急了，怪不得这么多天，梁大公子那边没有动静，一直送信来只让她们再等等，不要着急，原来是富安公主在德隆帝跟前使坏。 紫藤和绿叶怒目而视，刘素绛开心地笑了，就是这个两个小蹄子，在红满楼使坏，让她和母亲出了那么大的丑。 富安公主也是在落水事情之后头一次见到紫藤，更是狠狠瞪了紫藤一眼，这个仇她还没来得及报！ 然后，富安公主又得意洋洋地看了看秦疏影，挑衅之姿态十分明显。 刘素绛见秦疏影依旧沉静如水，这样子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自己和富安公主，怒气大涨：“放肆！见了殿下还不行礼！” 秦疏影慢慢掀开幕篱，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原来啊，陛下一切都听康嫔娘娘的话，这天下，难道是康嫔娘娘的天下？富安公主说什么，康嫔娘娘就说什么，陛下就做什么。哎……也不知道，这天下究竟是姓周，还是姓穆。” 富安公主心口就是一跳，这个秦疏影，怎么每次说话都毫无顾忌？她瞪圆了那双原本就非常大的眼睛，怒斥：“你，你胡说什么！” “刚才不是殿下你说的吗？你说什么，陛下就听什么。殿下这样纯真善良，怎么会暗地里给臣子的女儿使绊子？这些主意都是康嫔娘娘和七皇子殿下的主意吧，这么说来，可不就是康嫔娘娘和七皇子殿下说什么，陛下就做什么了？依照臣女看，陛下十分英明，万万不是糊涂的人，不知道到底是殿下你在诋毁陛下的英明，还是……” 秦疏影的语速很快但是声音却并不大，富安公主的脸色大变。 茶楼里吃茶的人也不少，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一个个恨不得竖起耳朵，想知道秦疏影到底说了什么话让富安公主如此脸色大变。 富安公主恨不得一巴掌将秦疏影的嘴巴甩歪了。 刘素绛也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天下当然是姓周，怎么姓穆？这话只要传到德隆帝耳朵里，富安公主不吃挂落才怪！ 秦疏影一笑，放大了声音：“好妹妹，你着急什么呀？若不是你挑拨离间，殿下怎么会将这样的机密之事泄露在大众广庭之下？难不成陛下就随便听一个十三岁小姑娘说什么就做什么吗？依我看，只怕明儿就会有御史大夫参刘伯父一把，说刘伯父教女不严，小人行径，竟然唆使公主殿下欺负一个孤女！” 刘素绛看着秦疏影顷刻之间就将别人三倍时间都说不完的话说完了，顿时目瞪口呆，秦疏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句句都戳在她们最害怕的地方，简直要人命了。 而且，周围这些人的眼光怎么这么古怪？ “你，你，你……” 秦疏影叹息道：“刘家妹妹，殿下明明生病了，你却拉着殿下到街上来晒太阳，你就不怕殿下脸上的伤又复发？只顾着自己开心，顾着自己显摆架势，日后好在你的姐妹们面前摆架子，却丝毫不顾殿下的难处。刘家妹妹，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好歹日后云大小姐也要进府的，你原来在南边的时候就和云大小姐好，以后，难不成，你竟然是因为要给云大小姐出气，故意这样做？” 也不管说的对不对，中听不中听，秦疏影声音响亮清脆地巴拉巴拉说了一溜子，说得刘素绛一句话也插不进去，身子摇摇欲坠，还要不停去看富安公主的脸色。 说罢，秦疏影将幕篱一戴，转身就走：“以后要看了黄历再出门！” 等到富安公主平息了心绪，秦疏影已经下到一楼了。 “站住！” 富安公主大吼一声，可惜秦疏影就像没听见一样，袅袅娜娜就出了门。 刘素绛大叫：“秦疏影，殿下叫你站住，你听见没！” 秦疏影连富安公主都不理，怎么会理会她？ 忽然“啪！” 刘素绛捂着脸，顿时懵了。 富安公主怎么打了自己一耳光？她应该打秦疏影才是啊！ “你个蠢货！” 富安公主怒目而视刘素绛，想起母妃的话，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如今好不容易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不曾想，一下子就被刘素绛的怂恿破了功！ 刘素绛写信给自己，说她会瞅着哥哥出门的时候约她出来，然后与哥哥来一次偶遇。 于是，她们就来了这个茶楼。 刘俊卿没见到，倒是被秦疏影戏弄了一顿！ 还不是因为刘素绛想显摆刘家攀上富安公主，从此她刘素绛身份也就不同了，竟然敢拿自己给她刘素绛挣脸面！ 而且刘素绛那样蠢，刘家与秦疏影退亲，她装模作样安慰秦疏影，那才是让秦疏影恶心得吐不出，她倒是好，一上来就给秦疏影和自己制造矛盾，然后让秦疏影矛头直指自己，甚至将皇兄也扯了进来！ 至于云静姝和刘素绛交好……哼！ “你怎么这么蠢，害得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 富安公主气得几乎发狂，恶狠狠贴着刘素绛的脸庞，恨不得将她一刀杀了。 刘素绛吓得脸色如纸，说不出话来，殿下，殿下怎么这么可怕？ “绛儿！” 忽然，一声温润如清风的声音将刘素绛解救了出来，是刘俊卿来了！ “哥哥！” 刘素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逃一般到了刘俊卿身边。 刘俊卿眉头一皱，看到了她脸上那鲜红的指痕：“绛儿，这是怎么了？谁打的你？” “公……” 刚开了个头，就听到富安公主一声咳嗽，刘素绛立刻噤若寒蝉。 刘俊卿也看到了款款而来的富安公主，淡淡道：“富安公主。” 富安公主压抑住心底的雀跃，双眼贪恋地盯着刘俊卿，她有好些天没见到他了。 他风姿卓尔，一袭白色袍子，将原本就如同松柏一般的身姿衬托得越发不凡。眉目如画，温润优雅，无数少女都为他倾心不已。 “刘公子，富安有礼了。” 刘俊卿没让她这一礼行下去，而是立刻躬身道：“殿下折煞微臣！” 第210章 宫女之死 富安公主有些羞涩：“以后都是一家人，俊卿……你就别这么生疏了，叫我富安就好。” 刘俊卿拱手道：“微臣不敢！” 富安公主只当他在自己面前有些拘谨，忽略了他声音里的客气和疏远，嫣然一笑，妙目流彩。 富安公主本来就长得很美，个子又高，发育很好，尤其一双大眼睛更是顾盼有神，她这样做低伏小，温柔优雅，着实令人挪不开眼睛。 可是，刘俊卿却垂下眼睑，说道：“既然殿下和妹妹游玩，男女有别，微臣还有事情，先行告退。” “俊卿……” 看着刘俊卿大步离开的身影，富安公主呆了。 他，他怎么走了？ 随即，她将目光投向窥视着自己的刘素绛，立刻换上笑容，仿佛刚才那恶狠狠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绛儿，刚才都是秦疏影将我气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 刘素绛提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虽然还有些委屈，却巴巴儿笑着道：“殿下，我知道，都是秦疏影惹得你不高兴。” 富安公主一笑，“就是。” 然后，两个人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前一后离开了茶楼。 这边。 秦疏影喝茶没喝上，倒是紫藤和绿叶憋了一肚子气。 “小姐，刘素绛她们真是太过分了！”绿叶气不过，说了好几句才住口。 秦疏影淡淡笑着，这有什么，都敢在宫中淹死自己，这笔账，无论如何要还回去的。 也到了午餐时间，秦疏影带着两个丫鬟上了桐瑞祥酒楼。桐瑞祥虽然比不上广宾楼那样的大气派，但也是宾客盈门，声名远播，价格也很贵。 要了一间包间，点了菜，就听到有人敲门。 紫藤开门一看，是梁岩均。 梁岩均向她低声说了一句话，紫藤回头看了秦疏影一眼，秦疏影见了她的神情，微微点头，紫藤就让开路，秦疏影起身走了出去。 秦疏影跟着梁岩均走到一个包间前，推开门，梁辙赫然在座。 这个包间比秦疏影的包间大了太多，而且有屏风竖在中间，若是店小二来送菜，只让他送到外面，店小二就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他面前已经摆好了饭菜，而且有一瓶已经开封的酒，一个杯子里有半杯酒，显然，梁辙刚才在喝酒。 秦疏影施了一礼：“梁大公子。” 梁辙抬眸看她，他原本就长得极为俊朗，面沉如水的时候更有一股威严和压迫之力，此时，他神色平静，就显得贵气逼人，流光溢彩。 “以后，就叫我子由吧。” 秦疏影愣了一下，子由，这是他的字，之前莫义亭这样说，她便知晓了。但是，自己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他亲近之人，这样称呼是不是有点太……不将自己当外人了？ 但她没有想太多，从善如流道：“子由。” “嗯。疏……影……疏影，你坐。” 梁辙的表情还是很沉静，甚至有些冷酷的意味，但是语气却有些颤抖。 秦疏影本就是个敏感的人，听在耳朵里就是一跳。 她跳的不是梁辙自来熟地叫自己疏影，如今这样的同盟关系，他又比自己大五六岁，这样叫并不显得轻佻，倒是有几分兄长的感觉。 只是，他颤抖个什么劲儿呀？ 他在人前装纨绔、装霸王、装愚钝，她可以理解，这是他的防身之术。 实际上，梁辙此人敏锐聪慧，当年能壮士断腕从罗梅香手下逃走，娇贵的身子在西北吹了十年，并且得到军功，一进京就有五品官职，这都说明他十分有主见，而且当机立断。 他回到京城，无根无基，却能这样快就站稳脚跟，在罗梅香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又能在宫里安排一场好戏，还有余力得到助力帮自己逃生，这表明，他是个有手腕的人。 而且，听说他当初在战场上杀人如麻，这样的人，绝对冷心冷情。每一次得到胜利，军人们都会得到一些女俘虏，而且军人宿娼也不是什么新闻，梁辙在战场上也领着上万人马，怎么可能没尝过女人的滋味？ 所以，他的声音抖来抖去，太不正常了。 秦疏影出于关心救命恩人的自觉，问了一句：“子由，你嗓子不舒服吗？” 站在屏风之外的梁岩均好想捂住耳朵，装作没听见。 梁辙握紧了酒杯，他该说什么好？ “唔……还好。” 秦疏影就愣了，这是个什么意思？到底是不舒服，还是舒服？ 她不敢问太多，毕竟梁辙若是卸掉那些伪装，的确是个让人难以靠近的人。措辞简单，却又一针见血，秦疏影不敢大意。 “叫你来，是有些事情。”梁辙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才开口。 当然是有事情了，难不成两人要在这里喝酒拜把子不成？ 秦疏影公事公办的模样：“子由，你请说。” “广宾楼那个假宫女，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这才过去多久，而且还是她亲手杀死的第一人，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当时，我要留在屋子里，并不是因为要助你洗脱嫌疑，我是恰好看到了他身上的暗纹，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梁岩均闭上了眼睛，生无可恋：爷，你瞎编的本事越来越大了，明明是你想助秦七小姐……夫人……走脱才留下的。至于那个暗纹，是我看见的好么？后来的事情，是我提醒了你，然后你才临时发挥的。爷，你咋这么不要脸捏？ 咳咳，话说，自己好歹也有军功，如今还是从七品官职，每天都帮助爷在这把妹，真的好吗？ 出人意料，秦疏影一点也不惊奇，说：“这么大的事情一出，问询你之后，事情竟然就结了，根本没人怀疑我。我就知道，一定是子由你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将吕大人震住了。这件事，必定事关重大。” 梁辙咳了一声，她不要这么聪明可不可以？ “的确。他身上有一个青鹰纹身，在腹部。青鹰纹身，是西邦一个秘密组织的徽号，是西邦皇帝手下极其厉害的一个组织，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三年前，我在边城的时候，就曾经遭到他们的追杀，当时差点丧命。” 第211章 疑点解开 “后来有了援兵，我们反败为胜，活捉了他们一个头领，从那个头领嘴里得到了一些重要信息，只可惜，那个头领所知有限。根据他的招供，我揣测，西邦已经有一批人潜入到了大周，而且人数不少，他们的目的是窃取重要信息，拉拢一些大臣，然后颠覆大周。” “这些人嘴里往往含有剧毒毒药，以备危险之极自行了断，不要让对方得了他们的秘密。因此，我与吕大人密谈时说，此人正是潜入大周的密探，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发现自己陷入危机，无从逃脱，便自行了断了。虽然地上的乌头散有些形迹可疑，吕大人慎重起见，并未过多盘问，而是将事情禀告了皇上。皇上对此事很慎重，故而封锁了消息。” 梁辙没有解释德隆帝为什么这么慎重，这不难猜测，德隆帝应该早就知道了青鹰组织的事情。 所以，这件事才能这样完美地隐瞒下来，甚至不让再查下去，秦疏影完美脱身。 想来，就算德隆帝知道是秦疏影杀的人，也会赦她无罪。能将青鹰的人杀死，当然无罪了。非但有罪，还应有功。 秦疏影道：“富安公主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怪不得她明知是我杀死的，后来却提也不敢提这件事。” 梁辙道：“任何一个组织，不管它纪律多么森严，都会有个别人受不了诱惑而背叛它。我猜测，那个假宫女就是背叛了青鹰的人，机缘巧合之下，被富安公主利用……” “不！”秦疏影脑海闪过一个念头，忽然打断了梁辙的话，她神色凝重，眼眸冰寒，一字一句说：“不是巧合！” 这回轮到梁辙吃惊了，“不是巧合？” 富安公主可是大周的公主，难道她会明知对方是什么人却还要和对方合作？ 秦疏影激动地站了起来，“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梁辙望着她，她激动得双目熠熠生辉，原本就仿若凝脂的面庞越发莹润剔透，让人移不开眼睛。 “子由，我终于明白三……父亲的意思了！” 梁辙早就怀疑秦永洲之死，因此，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专注地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梁辙很高兴，她竟然把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 秦疏影说：“穆家，和这个什么青鹰有往来！他们互取所需，穆大人给他们提供情报，他们则将番货渠道告诉穆家！穆家、云家、刘家，还在南边有一处隐秘的矿，生产极其稀罕的黑原石，然后途径海上，卖出去，赚大钱！” 这回，是梁辙站了起来，“什么？！” 秦疏影很激动，握着拳头，“困扰了我半年之久的谜团终于解开了！我一直在苦苦思索，始终无法明白其中的意思，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子由，三……父亲留下了番语札记，我虽然看得懂部分番语，但父亲不敢写得太明白，因此我一边看一边思索，始终无法明白其中的一些关键之处。现在，你说那个青鹰纹身，一下子就解开了其中的症结。父亲也画了青鹰图案，我一直没当回事，现在……” 她笑起来，明媚如春花，灿烂又生机勃勃。 梁辙越发吃惊：“你看得懂番语？” “是，父亲对此颇有研究，我几岁的时候他就教我学习，所以我大致看得懂。” 梁岩均冲了进来：“爷，真是太好了！” 梁辙没有怪他的冲动，倒是自己冲动了起来，将秦疏影一把抱住：“好！” 秦疏影激动之处，也忘记了男女有别，说道：“大周给他们荣华富贵，他们竟然还不知足，竟然要帮着西邦，害得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梁辙大有遇到知音之感，拍一下她的肩膀这样的事情，梁辙在军中的时候没少做。 秦疏影只是个弱女子，哪里受得住他这么一拍他那一巴掌，当年连狼都可以拍死啊！虽然力道放轻了很多，也不是一个女子可以承受的。 不管秦疏影多么想忍住痛苦，可整个肩膀都要裂开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了，没忍住轻轻“啊”了一下，脸上也露出痛苦之色。 梁辙一愣，才发现自己不但把人家搂着，而且还拍了一下。 “咳咳……” 梁辙像开水烫了脚一般，将秦疏影一推，自己急速后退几步，结果步伐迈得太大，撞倒了一个放置兰花的架子，只听见“嚓”的一声，那兰花花盆摔了个粉碎，花架子也倒在了地上。 梁辙顿时面红耳赤。 秦疏影也没好到哪里去，梁辙推她的时候太过焦急，力道没把握好，秦疏影被他这么一推，根本站不住身子，“啊哟”一声倒在了地上。 梁岩均：……这时候，我该去扶起爷，还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转身就走？ 梁辙快速起身，瞬间到了秦疏影面前，将她扶了起来，秦疏影刚站住，他就像被人刺了一样，赶紧站到了她三步之遥的地方。 秦疏影忍着痛，几乎想哭：就不能好好说个话吗？ 梁辙道歉：“咳咳……疏影，是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秦疏影：“没，没关系。” 梁辙伸手想给她揉揉肩膀，到了半空却停下，红着脸说：“咳咳……我笨手笨脚，就不给你揉了。你等会出去，去医馆看一下。” 秦疏影稍稍动了动肩膀，算了，不和他计较了，痛是痛，现在已经好多了，倒是用不着去医馆。 “不要紧，已经不疼了。” 梁辙有些手足无措，可是落在秦疏影眼里，他就是站在那里，整个人面色沉重。 秦疏影很好奇他刚才的反应，将话题又扯回来：“子由，你刚才这么激动，是因为想到了什么吧？” 梁辙松了一口气，还是说正事畅快、自在，他道：“边城的时候，西邦和北邦就是用番语来传递信息，大周懂这个的很少，因此，他们的一些情报我们虽然收到了，却迟迟看不懂。等到翻译官从北军到南军来翻译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失去了先机，变得极为被动。军中尝试培养人才，但是并不容易，这需要天赋，又需要人手。” 第212章 热血男儿 梁辙看着秦疏影，目光坦然：“我手里有一张纸条，不敢给人看。为了破译这个，我暗地下决心学习番语，只是，时间不够，也没人教习，始终不得要领。疏影，你帮我看看是什么意思。纸条我已经毁掉了，内容我记得很清楚。” 梁辙早已烂熟于心，就将手指伸入茶杯，在桌上画了起来，他画一个，秦疏影轻轻重复一下，以表确认。 秦疏影站在梁辙右侧，为了看清字迹，她靠得很近。 她吐气如兰，清香幽幽，梁辙只觉得右胳膊仿佛要着火了，手指头不由得就抖了一下。身体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心神不宁。 秦疏影偷偷抬头看了他一下，子由莫不是有什么病？ 梁辙能感觉到她的动作，忙聚敛心神，继续写字。 刚写完，秦疏影就压低了声音：“情况有异，即刻变路。当从东南方向绕道湖州，上码头，走水路，滢水山庄。” 梁辙神色大变，脸色变得铁青，一拳头就捣在了桌子上，只听见“嚓”的一声巨响，桌子被他捶出个大窟窿。但是，杯盘却依旧好好的，纹丝不动。 秦疏影：一言不合就拍人，一言不合就拍桌子……不过，他的功夫可真厉害！还有，他对自己这么信任，超出了她的预想。这可是，军机大事……虽然，看样子梁辙似乎也没有将这件事闹得众人皆知，只是不知道这张条子他何时得到的？ 梁岩均窜过来，比梁辙更激动：“爷，属下明白了！那么一大批东西，竟然平白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被这帮兔崽子从水路偷偷运走了！” 梁辙的双眼瞬间变得通红，浑身的杀气顿时弥漫，仿佛十八层地狱里放出来的修罗，他的声音低沉，像是淬了毒：“爷爷要让这帮狗杂碎死无全尸，九族尽诛！” 店小二听到这里的响动，忙来推门查看，梁岩均低低呵斥：“滚！” 店小二大气不敢出，忙一溜烟跑走了。 这两个爷，进来的时候就看着不好惹，那冰冷的气息就像是水窖里放出来的，果然不好惹。不过，他们浑身上下都写着“我是贵人我有钱”，只要有钱，管他吃桌子还是吃菜呢。 梁辙的杀气浓烈，就是梁岩均也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可他站定之后看秦疏影，竟然还能神色坦然地站在梁辙身后。 看来什么都不知情也有好处，起码在面对爷的盛怒之时，竟然还能坦然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怕被牵连。 当初，爷就是这样发脾气，然后，亲手处置了三名小头领，他一刀一个，杀得脸上都是那几个叛徒的血。 杀完了，他对天长啸，有悲愤，也有痛快。 爷这一辈子，最恨的不是敌人，而是叛徒，是那些贪生怕死，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出让别人性命的禽兽！ 梁辙双目赤红，声音低沉又悲伤，恨恨道：“当初，我们杀敌，粮草不及，结水成冰的天气，只盼着有一口热粥喝，只盼着有一口热粥喝而已！等了两天，好多人已经滴米不沾！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押粮官赶紧将粮食送来，只要吃一口饱饭，我们就能一鼓作气，将西邦的人杀个落花流水！结果，这些狗杂碎，这帮狗杂碎……” 梁辙说着竟然双眼晶莹，泪花闪烁，再也说不下去！ 梁岩均也气得发抖，泪花弥漫，哽咽着说：“他们竟然将粮食转走了，送来的是参了沙子泥土的粮食……我们三天没吃饭……那一战，我们损失惨重，好多好兄弟都死在了那里……他们忠骨埋他乡，死得那么窝囊，死得那么惨，只因这些狗杂碎中饱私囊！” 秦疏影浑身冰冷，一股子寒意窜上头顶。 能让两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情难自禁，可想而知，那一战有多惨烈！ 三天没吃饭，怎能作战？ 梁辙大手一抹，眼泪不复见，冷笑了一声，“他们想要爷爷死在那里，可惜爷爷命硬！不但命硬，而且还将这张纸条拿到手了。爷爷回来了，倒是要看看，这些狗杂碎的九族保不保得住！血债血还，害人偿命，这就是爷爷的信条！爷爷要给同袍讨一个公道！必须讨回公道！无论是谁，无论他在哪里，爷爷也要拿他的命来祭爷爷的刀！” 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一把刀来，直愣愣插在了盘子里的烧鸡身上！ 刀面寒光闪闪，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刀。 秦疏影张着嘴巴，只有吃惊，并没有害怕，也没有后退。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和愿意守护的人，对梁辙来说，那些和他同生死的袍泽就是他那艰苦的岁月里愿意守护的人。 能为自己愿意守护的人一搏，梁辙的热血必定不会白流。 “子由，我相信，你会做到的，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梁辙渐渐冷静下来，颔首：“疏影，这条路很难走，抱歉，我把你拉扯进来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可怜虫。谁让我过不好，我也不会让他好过。我继母库房被烧毁一事，不知道你是否有所耳闻。她的库房，就是被我烧毁的。她可以骂我，可以打我，甚至可以杀我，但是绝对不可以践踏我在意的人，这是我的底线！若是还有下一次，烧了库房，还能烧上房！” 他的语气冰冷狠绝，秦疏影却并不害怕，说起来，自己和他太过相似。 她对这件事当然有耳闻，不但耳闻了，而且还很清楚当天的事情。 罗梅香那样拐弯抹角辱骂梁辙的生母和姐姐，梁辙若是还忍住，就不配为人儿子，为人弟弟。争执吵架这样的事情，梁辙做不来，那么，就采取最直接的抗议。 有何不可？ 有的人，不是你和她讲道理就能讲通的。 只有让她的利益受到损失，她才会知道什么是碰不得的。 “连自己在意的人都护不住，还做什么男人！你放心，你嫁给我之后，虽然有艰辛，但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你，谁敢这么做，就别怪我的刀子不开眼！这是我的底线，梁霸王在西北战场上杀狼能杀，回到京城这虚情假意的地方，也能杀人！” 第213章 陈年旧事 秦疏影一笑，眸子若星星般明亮，“子由，这内宅之中，我自有分寸，你放心，谁也伤害我不得。若是谁敢触碰我的底线，你放心，无需你出手，我也要她们尝尝我的手段。” 梁岩均：好吧，两个狠辣毒辣的人凑在一起，真的有好戏看了。梁老夫人，梁夫人，那个，你们等一下，请容我先为你们念一遍经 梁辙被她这么一笑，原本愤怒的情绪被抚平了许多，红晕又上了脸，“疏影，你，你不会觉得我太没规矩，太没人情了吧？连她的库房也要烧。” 秦疏影摇摇头，要是按照世俗的眼光，她秦疏影何不也没规矩、没人情？ 但是，这些规矩和人情是建立在峰儿死了可以置之不理、周大舅一家惨死可以当做没发生的基础上的。 现在，她和梁辙结盟之后，也让人关注了梁辙的生母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怪她多疑，梁辙的生母赵氏当年出身威武将军府，将门小姐，父族强大，赵氏还会一点拳脚功夫，好端端的怎么会在梁辙两岁的时候死了？ 若是说，这其中没有梁老夫人和罗梅香的手笔，秦疏影也是不信的虽说她目前一点证据也没有，只不过，人性之复杂可怕，秦疏影已经深有体会。 罗梅香倒也罢了，她是后娘。更可怕的是，梁老夫人竟然由着罗梅香作践梁珍，梁辙更是差点没命。 “据我所知，梁老夫人当年非常不喜欢你的母亲，后来又非常厌恶令姐，这样的祖母，的确太少见了。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什么缘故？要我说，不喜欢你的母亲，因为令尊是令祖父定下的媳妇儿，梁老夫人一开始中意的人就不是令尊，这一点倒也想得通。但是，令姐和子由你，可是她嫡亲的孙女孙子，她为何还这样讨厌你们呢？” 梁辙怔住了，半晌没吱声，陷入了沉思。 桌子烂了，菜还在，茶杯也安然无恙，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都不会照顾人，于是也不再将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 她本来就是走乏了、渴了，又和他说了半天话，还受了惊吓，接连喝了两杯茶，才觉得嘴里舒坦了许多。 梁辙也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疏影，到底是我连累了你。梁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以备别人算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谢子由信得过我。” 梁岩均看着那两个人，吃着菜，一个喝茶，一个喝酒，扯起了陈年旧事。 这些事情，梁岩均早就一清二楚，此时再听一耳朵，却还是唏嘘不已。 不怪秦疏影诧异，就连他也诧异，梁老夫人是大小姐和大少爷的嫡亲祖母，怎么会这么厌恶自己的亲孙女、亲孙子？ 到底是什么缘故？ 当年，若不是爷的外公老威武将军竭力护着，大少爷只怕早就没命了！ 亲祖母竟然对亲孙子的性命视而不见，这也太古怪了。 不过，直到梁辙和秦疏影吃完饭，互道告别了，梁岩均也没想明白缘故。 宜兰园。 秦疏影刚歇息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知书的说话声：“六小姐，我们小姐在休息，你看稍后再来可好？” 不用秦疏影使眼色，绿叶就走了出去，但她还没来得及跨出门，秦芸芸已经走了进来，“是吗？七妹妹难不成因为退亲了很痛苦？这样，我更要好好安慰安慰她才是啊！” 知书虽然不愿意秦芸芸进来，但也不能拦着，没办法跟在后面，“六小姐” 知书看到绿叶，知道秦疏影已经晓得外面发生的事情了，自己也没法拦住秦芸芸，就退了下去。 “唉哟！七妹妹，你的丫鬟不是说你在休息吗？怎么好好儿坐在这里呢？” 秦疏影神色平静：“刚才坐下，六姐姐你就来了。” 秦芸芸自顾自坐了下去，一甩帕子：“我就说呢，七妹妹何等厉害，何至于为退亲的事情就寻死觅活呢？这不，我亲眼看到你安然无恙，这才放心，也不枉我被禁足几个月，天天抄经书，为你祈福。” 秦疏影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淡淡道：“那就多谢六姐姐牵挂着我了。” 就算秦疏影神色平静，并没有意料中的痛苦和难过，秦芸芸也十分满足，心情畅快，同时很不屑秦疏影这都是装的吧！ 秦芸芸算是看出来了，秦疏影现在特别会装，是秦府最会装的那个人。 “牵挂算不上，不过，既然是姐妹，自然有了好事情就应该告诉你，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秦疏影依旧淡淡的，“不知道六姐姐有什么好事情？” “虽然我们都很遗憾七妹妹失去了一门好亲事，但是，毕竟你还是要嫁人。所以，父亲会为你挑一门好亲事，你就只管好好等着吧。据我所知，最近也有眉目了，失去了清白又被人退亲，给人做继室，这也是妹妹你最好的婚事了。” “姐姐急什么，姐姐都还没有定下婚事，我的就更不着急了。” 秦芸芸咯咯娇笑，“怎么能不着急呢？毕竟，那可是姐姐亲自挑选过的啊！” 秦疏影看着她：“莲嫔娘娘？依我看，应该是六皇子殿下吧！不知道，此人对六皇子的帮助能有多大？有三十岁，还是四十岁了？” 秦芸芸没忍住吃惊，她怎么知道？ 秦疏影一笑：“姐姐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这都是我猜的，而且并不难猜到。非但我，而且六姐姐、八妹妹，估计和我也差不离。” 秦芸芸欢喜的神色就渐渐冷了下去，强撑着笑容：“你怎么能和我比？我是长房嫡女，没有被人退亲过！你一个退了亲的人，怎么能和我比？” 秦疏影也不点破她的强作镇定，悠然长叹道：“姐姐，刘公子如今尚主，而且还有罗锦娘、云静姝两个高门贵妾，姐姐你就是想嫁到刘家去，也只能和罗锦娘、云静姝排成一列，只能是贵妾。姐姐，你说，我和你的不一样在哪里呢？” 不一样就在于，如果秦疏影不退亲，她嫁过去可是正室。 第214章 姐妹智斗 秦芸芸本来就仰慕刘俊卿，早前还有心破坏这门亲事，自己代嫁。 现在的情形，正如秦疏影所说，别说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刘家，就是破釜沉舟得到机会，也不过是个贵妾而已。 刘俊卿如今虽然只有九品，但是常常在皇上面前露脸，而且又是状元，以后的前途当然不可限量！ 被秦疏影挑破了心思，秦芸芸恼羞成怒：“你休想拿这个刺我！你们已经解除了婚约，你再也不可能嫁到刘家去了！” 秦疏影瞄了她一眼：“那妹妹就祝福姐姐，早日如愿以偿。” 秦芸芸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向往和思索来。 彩鸾在一边咳嗽了一声。 秦芸芸经彩鸾提醒，稳了稳心神，秦疏影邪门得很，总有办法让自己发怒，情绪失控，自己可不能再着了她的道儿。 秦疏影的猜测的确不错，二哥是有将自己嫁给那些丧妻鳏夫的想法，虽然他不明说，但她也不是个傻的。 只不过，同样是嫁给鳏夫，自己和秦疏影所嫁之人，必定还是有差别。若是对方二三十来岁，又没有嫡子，而且官位高，秦芸芸并不抗拒。 大姐说得对，男子没有权力，女子就没有地位。 她秦芸芸才不要像秦露露一样，嫁一个没有功名的穷酸才，熬到四十岁也不一定能熬上去，熬个六品就算顶天了。 父亲这样厉害的人物，还有大姐的面子，不过如今才是个从三品。大哥同样聪明，快三十岁的年纪，还有宫中的照看，如今才是个从五品，离正五品遥遥无期。 从二哥透露的口风来看，目前他相中的人之中，就有大官，对方年纪也不算顶大，刚刚三十岁。 二哥还说了，如今世家没落，多数都中听不中用，像庄穆伯府那样的人家不在少数。承恩伯府在勋贵中还算不错了，但承恩伯公领的职位也不过是个四品。 文臣才有权势，教诲秦芸芸看清形势。 可是，给刘俊卿做贵妾 秦疏影谢过了秦芸芸，秦芸芸说道：“七妹妹，你不用急着谢我。” 秦疏影明知她的心思，不过再没有了和她斗嘴的兴致，笑了笑，就说起这炎热的天气来，说了几句，秦芸芸再挑不起秦疏影的怒气，顿觉索然无味，而且来的目的也达到了，起身告辞。 临走前，秦芸芸说：“老祖宗最盼着我们姐妹和睦，七妹妹孝顺，想来不会让老祖宗失望吧。” 秦疏影含笑，“那当然。” 等秦芸芸走了，绿叶不忿，“小姐，六小姐故意说这番话，就是要恶心你，让你气愤。我们千万不要着了她的道儿。” 秦疏影望着来回摇晃的帘子，眼眸幽暗。 福妈妈有些担忧地问：“小姐，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和梁辙结盟的事情，只有紫藤知道，秦疏影目前并不想告诉绿叶和福妈妈。 虽然前世嫁过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梁辙那俊美到不像话的面容时，她竟然偶尔会走神。 她在福妈妈和绿叶跟前开不了口，因为，害羞这样的情绪怎么会在自己身上？ “小姐？” 福妈妈越发担忧，小姐怎么走神了？ 秦疏影回过神，脸面有些发烧，真是想什么呢！ 梁辙在永嘉公主府救过自己，世人总爱简单地揣测人心，认为人们会对救命恩人多十分信任，轻易不会背叛，梁辙才选择了她作为盟友。 而且，梁辙在京城并无得力人手，又亲眼看到自己在广宾楼那样被人设计，想来也不难知道自己的处境，选择了她当做盟友，她更加没有背叛的理由。 舍此之外，难不成还因为他是因为对自己有不同的感觉不成吗？真是可笑。 梁辙并非皇宫里看到的那样脾气暴躁，从今天上午看来，他非但手上沾满鲜血，而且心思缜密、狠辣。就算没有自己的加盟，他也能搞定一切，只不过时间更长一些。 他这样的人，怎么就可能看上自己呢？经过前世的惨痛背叛，亲人死绝，她怎么还会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秦疏影轻咳一声，晃了晃手里的信，是林姿兰送来的，安慰这个被人退亲的闺蜜。 “路长轩如何了？” 福妈妈不妨她转移话题，愣了愣，就说：“路长轩如今和菊儿已经”蓦然，福妈妈停下了话，这样的话说给闺阁中的小姐，真是该打。 “三姐知道吗？” 福妈妈摇头：“三小姐暂时还不知道，奴婢正要请示小姐，该不该让她知道？” “她是当家主母，丈夫外面有人了，她不拿出贤良的姿态来，怎么配为秦府的嫡女？” 福妈妈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继续说道：“路长轩如今已经上了瘾，每天都要来两根乌香，他瞒得很好，同僚之中应当还没人知道。” “唔。这件事，就不劳我们费心了。” 这样的事情，是压根瞒不住的。上了瘾，根本戒不掉，迟早有一天会露馅。算算时间，也吸了两三个月，让他再好好享受享受。 秦疏影淡淡道：“车家继续送钱去，车家二爷让他好生做事。” 福妈妈应着，紫藤眼眸闪烁，双手轻轻捏紧：爹爹，娘亲，大哥，表姐和我会为你们报仇雪恨。让路长轩死，那还不够，要让他活得比狗还不如！你们九泉之下就看着，等着。 红绢打起帘子进来，“小姐，刚才有个小丫鬟来告诉我，说是彩鸾和二少爷在后院单独见面，那样子，有些古怪。” 彩鸾是六小姐的贴身丫鬟，经常可以见到二少爷，何至于要去偏僻的地方单独见面？ 大家面面相觑，福妈妈皱了皱眉，“这个彩鸾，唯恐天下不乱，六小姐就是在她的怂恿下出来的。没想到，她还有本事勾引二少爷。” 秦疏影：“妈妈，你让人盯紧彩鸾。” 福妈妈说：“是，小姐。” 说着，神色之间有些犹豫，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 秦疏影一笑：“妈妈，如今府里对我的态度虽然变了，但银子是不变的。还有，我的婚事有老祖宗做主，就算伯父，也必须要请示老祖宗才是，妈妈无需担忧。” 福妈妈这才舒了一口气，笑起来。 老夫人疼爱小姐，小姐的婚事就算比不上刘家那样好，必定也差不了去。再说了，成亲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要过得舒心才好，门第差一点又何妨。 第215章 相公纳妾 路府。 听路长轩说她操持纳妾的事情，秦菲菲气得浑身发抖，猛烈地摇头：“相公，我不同意！” 路长轩神色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菲菲神色愤怒：“我在家累死累活，伺候前，伺候后，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累。已经有了兰花、梅花两房妾室了，你竟然还要……我不同意！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骚蹄子，竟然勾引有妇之夫！” 兰花、梅花是秦瑶瑶在世的时候给路长轩纳的妾。 兰花伺候了路长轩六年，生了个女儿。梅花伺候了他三年，秦瑶瑶死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但是终究没能生下那个孩子。 路长轩因为吸食乌香的缘故，如今脾气特别暴躁，听她这样说，立刻就沉了脸：“你自己就是勾引有妇之夫，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你的二姐是怎么死的了？菊儿并没有勾引我，她现在还是清白之身，我敬重她！” 秦菲菲气得发抖，她哭起来：“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嫁给你才那样作践自己……” 往日里，看到她这张美丽的面庞梨花带雨，路长轩总是爱怜不已。这几个月，看多了她的哭泣，路长轩非常反感和烦躁。 他截断她的哭诉：“放屁！你是为了你自己！你别忘了，你是个寡妇！若不是我，你怎么可能再嫁给五品官员？你就是看秦瑶瑶好欺负，好拿捏！你去试试别人家，看谁家当家主母能让你将她男人勾走！” 秦菲菲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这个人，是路长轩吗？他不是斯文优雅的吗？怎么连这种粗俗不堪的话也说得出来？ 路长轩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话，放在几个月前，就是打死他，他也说不出来的。 “相公，你，你不能这样没良心……” 路长轩冷哼一声：“我没良心？到底是谁亲手杀死我的嫡妻？害死我的嫡长子？” 秦菲菲顿时掉入了冰窟窿，双腿像是浸泡在了冰水里，浑身发抖，双目赤红。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他当初说，他当年就是想娶她，但是他身份太低，不敢求娶，只得娶了二姐。 后来，她成了寡妇，他第一次见到她，那种再要她的心情就无比强烈，他暗暗发誓，就算不要这荣华富贵，他也要她。 这都是他亲口说的。 所以，她才会违背人伦，做出那样不耻的事情来。后来，又鬼迷心窍，设计了二姐，害死了自己的亲外甥，甚至放火烧死了二姐。 “不，不，这些都是你教我的，我没有要那样做……” 她想起来了，她最初并没有要设计二姐，是相公说，谁谁家的媳妇儿在婆婆生辰当天，竟然被人发现与人在床，然后，那个媳妇儿被关了起来。二姐被关起来之后，他又说，谁谁家的房子年久失修，一点儿火星染上就烧了整个房子。 路长轩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可是，我手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做。你既然做了，就不要推给别人。” 秦菲菲惊恐地将一双眼睛瞪大到不能再大了，这是什么意思？ “走开！” 路长轩不耐烦再看见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一甩袖子，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秦菲菲条件发射抓住了他的衣袖，被他带着走了好几步，走到了门槛，哀求道：“相公，你，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好不好？我都是为了你好……” 路长轩冷笑：“为我好？为我好就应该主动去车家，按照规矩和礼仪，让菊儿光明正大进门来。你若是不愿意也不打紧，母亲会去。” “相公，你听我说……” 忽然，路长菊尖利的声音刺痛秦菲菲的耳膜：“大嫂，你真是不如你二姐，她当初可是大大方方给大哥纳了兰花和梅花，你看看你，还是嫡女呢，怎么连个庶女也比不上？” 路长菊扶着路老太太站在门口，两人俱都厌恶地瞪着她。 秦菲菲本能地想要反驳，她对路长菊可是掏心掏肺啊，“小姑……” “没看到母亲在这里吗？没有尊卑！还说是嫡女呢，真是一点也不如你二姐。”路长菊撇嘴呵斥她。 路长菊最近跟着几个官宦小姐混，自认为学了很多规矩。 接连被路长菊说了两次不如二姐，秦菲菲几乎要崩溃了，她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想要反驳，可是又不敢在路长轩面前反驳。 “母亲，你怎么来了？” 路长轩甩开秦菲菲的手，走上前去。 路老太太阴鸷的目光胶着在秦菲菲身上，冷哼道：“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这媳妇竟然如此心胸狭窄。长菊说的对，她连个庶女都比不上！你放心，你喜欢那个什么菊儿，母亲做主给你抬回来，抬成平妻！” 秦菲菲被路长轩用力一甩，已经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路老太太的话却让她当即就软了下去，“不……” 路长菊哼道：“大嫂，你怎么这样？哥哥喜欢谁，就应该赶紧要回来啊！哭哭啼啼给谁看呢？还以为你是没进门的时候？” 秦菲菲身边的吴妈妈刚才站在院子里，屋里面的谈话她听得影影绰绰，但是路长轩和秦菲菲到了院子里之后，这一切的情景她可是看在眼里。 忙堆了笑脸说：“大小姐，夫人也是为府里着想，如今账上已经亏空了，再要进门一房人，这没有银子，事情办不体面，可不是打大爷的脸吗？夫人也是想，要有了银子，才好风风光光办事。” 路老太太人老成精，哪里不懂吴妈妈的心思。不过，府里没有银子也是事实。纳妾虽然花不了太多钱，但前后算起来也要一百来两啊，够她大鱼大肉吃一年了。 再说了，既然长轩喜欢这个女子，看来往日里没少见面，那就用过再说呗。能和一个有妇之夫勾搭上，哪里是什么好女子？反正长轩用着，又不吃亏。 不用掏钱，儿子还有女人用着，这样的便宜，不沾白不沾。一下子要损失一年的肉钱，路老太太真的舍不得。 至于说什么抬为平妻，这只不过是路老太太信口胡说来气秦菲菲的。虽然她厌恶秦府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是到底也不敢彻底得罪秦府，人家还有个宫中的娘娘呢。 第216章 又挑事端 路长菊歪歪嘴巴，“大嫂，你怎么这么蠢？你二姐那么会赚钱，你怎么连她一成也学不到？连她原来攒下的铺子，你都给败完了！若不是你败完那些铺子，大哥怎么可能连个纳妾的钱也拿不出来？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的错？” 吴妈妈就是气结，三小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碰上这么不讲道理的一家子人。早知道，何必设计二小姐，哎…… 秦菲菲更是气得要昏死过去。 路长轩虽然不耐烦看秦菲菲凄凄惨惨的样子，不代表他就爱看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这样粗俗的样子。 说来说去，还是菊儿好，淡雅如同秋菊，幽香四溢，让人心生敬重。 还有，其实秦瑶瑶也不错的，至少，她从来没有让他操过心，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 路老太太和路长菊挤兑了秦菲菲一番，扬长而去。 秦菲菲趴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吴妈妈好生劝慰了好久，又劝她回秦府，秦菲菲这才洗了脸，匀了妆，带上孩子和吴妈妈几人，趁着路老太太不备，回秦府。 虽然之前老夫人发了话，秦菲菲不到特别的时间不得回府，但她已经到了门外，抱着孩子哭哭啼啼，也没人真敢拦着她，忙去内院告诉董氏。 董氏揣摩老夫人的心思，当时不过是气愤秦菲菲那样不顾脸面，如今过去好几个月了，还能真的不让嫡亲的孙女回来不成？ 连秦芸芸她都默许解除禁足，秦菲菲到底嫁出去了，老夫人的气也消了，也该让她登门的。尽管如此，董氏还是亲自去了萱堂，没见到老夫人，却见到了顾妈妈。 董氏将事情一说，顾妈妈进去禀报老夫人，出来后就告诉董氏：“老夫人需要静养，三姑奶奶回来，她就不见了。” 这话说得巧妙，董氏一听就懂，立刻让人开门，将秦菲菲迎了进来。 谁知道，秦菲菲一见董氏，就是一番哭诉，倒是让董氏后悔起来。 她原本想着，三姑爷如今是这一辈里拔尖的人才，三姑奶奶能挤开二姐也是有些手段的，与三姑奶奶交好，在京城而已多个助力，没想到她竟然是回娘家来搬救兵的她那些手段都哪里去了？ “大嫂，他竟然在外面有了相好的，还要纳进来，这是将我当成什么了？可恨的是，我婆婆和小姑竟然还口口声声说都是我的不是，还要抬成平妻，这将我们秦家当成什么了……” 秦菲菲红着眼睛，擦着眼泪，当然不会说秦瑶瑶的事情。 董氏就有些头疼，路长轩和路老太太如此，秦凯乐和徐氏不也是如此吗？路长轩只有两房妾室，秦凯乐已经三个姨娘了。 不过，路老太太的话也太过分了，董氏多少知道路老太太的为人，秦瑶瑶嫁过去八年，董氏听说过路老太太的事情。 “三妹妹，你放心，他们断然不敢娶平妻的，不说别人，光是御史大夫就会逮住这一点不放，就是路老太太愿意，三姑爷也不可能这样糊涂。” 秦菲菲自然也懂这个道理，知道路老太太纯粹是为了恶心自己，现在，她哭也哭了，那股气消除很多了，董氏这样说，也就顺势听从了劝慰。 董氏又劝了好一阵，秦菲菲才重新梳洗、着妆，然后去探望徐氏。 也不知道母女俩说了什么，就到了午饭时间。 如今秦府，虽然没有分家，但是平日用饭的时候各房都在各房里用，除非老夫人要与大家一起吃饭，或者有可重要客人来了，大家才做一处。 秦菲菲回来，老夫人让她登门，这就相当于老夫人气消了。因此，中午，董氏就让人递话到各房，中午在一起用饭。 饭桌上。 看到秦疏影姗姗来迟，秦菲菲嫉恨的目光一直盯着她，都怪她，若不是她让路府的铺子生意做不下去，自己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不过，她现在被刘家退了亲，看她还怎么得意。 因为秦永涛和秦凯愉中午时常在任上用餐，偶尔回来，今天刚好不在。故而只开了一桌，大房、二房、三房，一共十人。 除了苗姨娘站着伺候董氏，其余九人都坐着，秦薇有些不高兴，这满桌子只有她和八姑姑是庶女，因为徐氏不在，李姨娘也不用来伺候，才有自己的姨娘一个人突兀地站在那里，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董氏只挑着饭菜和天气的事情说话，邹氏也跟着这两个话题，秦月和秦菲菲、秦芸芸偶尔说几句，其余几个人就像锯嘴葫芦一般。 秦露露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大家的话题平和，她就不多嘴了，反正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秦疏影和秦芳芳就像隐形人一般，只露出淡淡的笑容。 秦薇心里装着事，不想说话。 秦菲菲见秦疏影面色平静，慢条斯理吃着饭，一点伤心的样子也没有，慢慢就恼火起来，她吃了一筷子鲥鱼，叹了一口气：“大嫂，这鲥鱼味道真好，我有很长时间没吃到了。如今这个季节，价格如何？” 董氏说：“这还是三妹妹你有口福，老爷前儿刚得到的。这鲥鱼价格昂贵，府里也好久没有买过了，最近一次买，还是二弟回来的时候。我记得，大概四两银子一斤吧。” 秦菲菲吃了一惊，“今儿这条鱼，怕有两斤多，这可就是十两银子啊！” 董氏说：“可不是。” 十两银子，可是府里一个一等丫鬟一年的月钱了。 秦菲菲苦笑道：“实在让大嫂见笑了，如今连一尾鲥鱼也值得我这样稀罕。” 站在一边伺候的紫藤就眯了眯眼睛。 董氏没接话，她是个聪明人，知道秦菲菲暗示自己说什么，她不上这个当。虽然秦疏影退亲之后，董氏也没之前那般将秦疏影放在眼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当别人的枪。 已经当了一次，被秦疏影那样狠狠打了巴掌，她以后不想再被人当傻子耍。 秦菲菲见董氏不接话，也有些恼火，正在此时，秦芸芸开口了：“三姐，你好歹也是我们秦家的嫡女，三姐夫又得到重用，怎么会连鲥鱼也吃不起呢？” 第217章 半夜闹鬼 秦菲菲长叹一声，瞥了秦疏影一眼，说：“还不都是七妹妹惹的事情，不择手段做生意，将我手下的几个铺子弄得开不下去，我现在分文不得，连顿饭都吃不好，哪里还敢吃这么贵的鱼。” 秦疏影就像个聋子，继续认真吃饭。 秦芸芸说：“三姐，你也不用怪七妹妹了，她已经得到了教训，刘家就是看不惯她这样没规矩，退亲了。我想，七妹妹以后会注意的。” “你说起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难道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七妹妹，这……”秦菲菲摇着头，“我早前就说过吧，女子还是贞静贤德为要，这样不择手段，抛头露面，终究惹了嫌弃，真是让人为你惋惜啊。” 秦疏影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神色很平静，甚至，还笑了笑。 秦菲菲立刻就炸毛了，眼神一狠：“七妹妹，你这是难过得傻了吧？怎么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邹氏实在看不下去了，可她到底是庶子媳妇，在这两个姑奶奶面前，说不响话，就夹了一筷子菜给秦露露，“多吃点，你最近又瘦了些。” 秦露露也很忿然，她的手动了动，秦疏影就在桌下按住了她，秦露露愕然看着秦疏影，难不成就由得三姐、六妹妹这样胡说下去吗？ 她们也是，怎么能这样？一丁点姐妹情也不顾！ 秦月颇为玩味地安静吃饭，她知道，七姑姑必定不会认怂，只盼到时候三姑姑受得住。 秦疏影还是安安静静吃着饭，在一边伺候的紫藤脸色阴沉，眼睛死死盯着秦菲菲。 秦芸芸最看不得秦疏影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气笑了，“到底还是七妹妹气度好，这样了，都还有心情吃饭。若是别人，还不哭死！”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秦菲菲两姐妹最擅长长打人脸、揭人短了。 秦疏影终于将这筷子东西咽了下去，轻轻一笑，“六姐姐，照你这样说，三姐当初嫁的那个廖举人死了，三姐为何没有哭死呢？” “噗……” 秦薇嘴里的一口汤愣是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好在她反应快，迅速转过了身，喷到了地上。 秦菲菲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几乎气晕了：“一个女儿家，说什么嫁不嫁的，你还要脸不要脸！” 秦疏影又是淡淡一笑，实在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她斗嘴，秦菲菲不想吃饭，其余几个人还想好好吃这个鲜美的鱼儿呢。 秦疏影说：“三姐姐，你难道忘记了，你是怎样被拒之门外的吗？” 秦菲菲一愣，她是因为算计三叔三婶的遗物被拒之门外的。 秦菲菲立刻泄了气，若是惹怒了秦疏影，老夫人知道了，她再次被拒之门外，路老太太和路长菊还不知道会怎么挤兑自己呢！ 说罢，秦疏影不再说什么，继续认真吃起饭来。 秦菲菲不挑事儿，秦芸芸有心想说什么，但也顾忌若是说不过秦疏影又要丢面子，很识相地闭了嘴，反正有二哥筹划，秦疏影落不到好。 一顿饭就这样吃完了。 走在回宜兰园的路上，紫藤冷冷道：“小姐，三小姐回来了，她是不是会心虚，再次见到二小姐呢？” 秦疏影就站住了，笑了起来，“嗯，你提醒得很对。她应该会住一夜，晚上，阴气重，厉鬼横行，只怕三姐姐要见到鬼了。” 秦菲菲整个下午都和秦芸芸待在一起，晚上就住在出嫁前住的院子。虽然董氏让人料理着，但毕竟这么长时间只住了几个下人，屋子还是有些荒凉。 半夜时分，伺候秦菲菲的几个下人被秦菲菲凄厉的尖叫声吓醒，吴妈妈快步进去，就看到秦菲菲捂着眼睛，鬼一般喊叫：“二姐姐，你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吧……” 吴妈妈知道秦菲菲又做噩梦了，忙上前抱住她：“夫人，你醒醒，这是做梦！” 秦菲菲喊了好一会才定下神，满脸泪痕，惊恐狰狞，“不，妈妈，不是做梦，就在刚才，她来过了，来过了！你看，你看！” 秦菲菲指着桌子上，吴妈妈看过去，顿时骇然，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她认得，她认得，那是二小姐死的时候穿的那双鞋！甚至，上面还沾染了烧黑的碳灰！ 吴妈妈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然后，是秦菲菲更加惊恐万分的尖叫声。 董氏闻讯而来，听丫鬟婆子们述说了经过，又听醒过来的吴妈妈指着那双鞋说话，顿时就明白了七八分。 只怕二姑奶奶的死，和三姑奶奶脱不了的关系。不过，这样的话，她憋死在肚子里，也不会掀起来说。 “三姑奶奶只怕做了噩梦，你们都警醒些，不要睡死了。” 董氏吩咐人送来了热汤，又嘱咐了丫鬟婆子，才回去。不过，她话虽然说得镇定，却也很害怕，若说是鬼吧，那双鞋可实实在在在那里放着。 秦永涛和秦凯愉也被吵醒，他们从外院进来，秦永涛看了那双绣花鞋一眼，寒芒立显：“这是人为的，哪有什么鬼，怕什么！” 安排了一个胆子大的婆子，将那双鞋子夹着，扔厨房里去烧了。 秦永涛和秦凯愉绕着屋子转了几圈，试图发现人为的痕迹。 不过，大热天的，窗户一直开着，要爬进来一个人不留下什么痕迹并不难，因此，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秦菲菲和被弄醒的吴妈妈一直瞪着眼睛，直到天亮也不敢再合一下。天一亮，她们立刻就钻出房子，站在院子里，死活不肯进去。 她们不敢进去，别人也不敢进去，只不过，作为丫鬟们，由不得她们不敢。 吃了早饭，董氏安排车马将秦菲菲送走。秦菲菲回去后就病倒了。 秦永涛和秦凯愉早早各自去各自的衙门上差，却通过昨夜的交谈发现一个问题：什么人要借着秦瑶瑶给秦菲菲脸色看？甚至，给他们警告？ 他们当然不可能相信真有什么鬼。 而且，经过这么一闹，秦凯愉也知道了，原来二姐的死和三姐脱不开关系。不过，人都死了，还有人借着她做文章，到底是什么缘故？ 这个人，竟然知道秦瑶瑶是秦菲菲害死的？！ 这样的把柄，竟然被人抓在手里。 第218章 惊异发现 公主出嫁，自然十分隆重、慎重，也要多多准备，因此，南上的船，北下的马，源源不绝运来各种奇珍异宝，一时间，贵妇人们和贵女们的聚会，说的都是这件事。 最开心的就是刘夫人，如今她走到哪里都春风满面。 自从上次与永嘉公主上香后，秦疏影有一个多月都没见过永嘉公主，只是写了两三封信，互通消息。 永嘉公主只字不提她的婚事，倒是提到一些奇人异事和书画大家的作品，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将她当做知己的味道，不过，她又并不在意秦疏影是否对这些感兴趣，因为秦疏影给她的回信很简单，寥寥数语。 书信来往了两三次，秦疏影决定登门拜访。 这一个多月，秦府的人看到永嘉公主自从那次上香之后就没有了消息，等了这么久，大家纷纷猜测，永嘉公主是不是已经忘记了秦疏影。 所以，这些天她们才会粉墨登场。 得知秦疏影要主动去拜访永嘉公主，秦芸芸首先嗤笑一声：“长公主怕是早就忘记她了，眼看着靠山没靠头，她这是坐不住了。再不去长公主面前露脸，只怕长公主都不认识她。我就等着看，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秦月闻言却不言语，秦薇也不屑地撇撇嘴。 长公主那是什么人，怎能随便攀上？满京城的贵女都盼着长公主看得上自己，秦疏影身份不高，为人又冷淡，长公主不过当时觉得有点意思罢了，回头还不丢开。 就看她上门去怎么讨人嫌吧。 董氏却不敢马虎，立刻让人套马车。 到了公主府，见了是秦疏影，门上的人显然得过公主的吩咐，立刻恭恭敬敬将她迎进了门去，一路有人将她带到永嘉公主的书房。 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书楼更合适。 一座两层高的小楼，两层都是各类书籍。 秦疏影进去的时候，永嘉公主正在二楼窗前读书，看见她进来，点了点头，继续看自己的书。秦疏影见她入迷，也不打扰她，自顾自在书架前浏览起来。 浏览了好一阵，秦疏影就有些羞愧，怪不得永嘉公主对自己的那两本书没表示出特别的兴趣，因为她这里根本不缺那一类的书籍。 而且也着实像她自己所言，她对这类书籍并不是太感兴趣，页面还很新，看来并没有太翻过。 蓦然，她发现竟然有番语的书籍，秦疏影迫不及待抽出一本，一目十行浏览起来。 “你看得懂？” 永嘉公主出现在她身后。 秦疏影回身，“公主。臣女看得懂一点儿，其中精妙却不知晓。公主，你看得懂？” 永嘉公主摇头：“我哪里会，也不耐烦学，是永兴看得懂。你看，这一面的书籍都是永兴喜欢的，那一边，才是我的。” 秦疏影环顾四周，原来自己给永嘉公主的书和番语书，都是永兴公主喜欢的。 而永嘉公主喜欢的，基本上都是世家贵族的闺女们喜欢的，琴棋书画。 “看来，若是永兴在的话，你们俩一定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永嘉公主很高兴。 “臣女惶恐，怎能和永兴公主比。” 永嘉公主嗔她一眼：“好了，这里没外人，就别客气了。既然你喜欢，这里的书籍，你想看的都可以借去，若是永兴知道，想必会高兴。不过，我那边的，你可不能随意动。” “是。” 永嘉公主揉了揉肩膀，四十岁的人了，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就像二十多岁的女子，一颦一笑随意大方，更显得年轻。 “我下去走动走动，这都是永兴说的，说女子应当适当活动，身体才会好。你若是不想下去，就在这里随意读书。” 秦疏影应了一声。 永嘉公主就下去了，楼上只剩下一个服侍的侍女和秦疏影。 秦疏影先前微微有些不安，不过，很快就将一颗心收起。若是永嘉公主真要对她如何，上次就可以了，何必要等到今天。 永兴公主喜爱的书籍门类很多，除了刚才发现的这些，还有各种各样的，历史、军事、商业、地理、轶事、机械等等，根本和琴棋书画不搭界。 浏览了一遍，秦疏影不由得冷汗涔涔。 永兴公主当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能够读完这么多书？怎么能够涉猎这么多书？ 后来，秦疏影专程了解过永兴公主，据说，她文才十分出色，琴棋书画样样拿手。也就是说，她不但擅长京城贵女们都擅长的，而且还涉猎了四部文臣们治国的很多内容，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出嫁的时候二十出头，那么，这二十年，她怎么能够学会这么多东西？就算她是天才，可以学一遍就会，但是时间也不允许啊。 秦疏影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永兴公主也是重生的？从前活了几十岁，有几十年的阅历，带着阅历重活一世，所以才会这么多。 很快，她就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念头。无他，如果她也像自己这样重生，无论如何也造不出西国寺后面那个好玩的地方。 那样的地方，不属于这个世界。 而且，若她是重生的，何必要嫁到荒凉的西北去？并且嫁给一个蓝眼睛的怪人？ 只有一种理由，永兴公主不属于这个世界。因此，她可以造出那样的地方和器械，愿意嫁给那样的怪人，因为她原来的世界对这种怪人是认可的。 秦疏影手抖起来，一种未知的恐惧占据了她的思维。 站在原地发愣了一会儿，她强自镇定，不停地告诉自己，永兴公主并没有害过任何人，而且嫁得那么远，和自己永远也不会有交集，不用怕她。 再说了，永嘉公主怎能会不发现永兴的与人不同之处？ 正在想着，永嘉公主精神抖擞地上来：“秦七，过来，出去走走。” 竟然亲自上楼来叫自己。 秦疏影收敛了脸上的惊疑不定，应了一声，跟着永嘉公主下楼，沿着路随意走。 大周顶尖的公主府就是不一样，虽然烈日炎炎，但是路两边都是大树遮蔽，偶尔才有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地上，树下很凉快。 第219章 性情相投 永秦疏影为自己之前与她通信之处的失礼而道歉：“公主，十分抱歉，臣女对书画的研究不深，你写的信，臣女愚钝，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精妙。” 嘉公主显然心情不错，笑容满面：“人各有志，怎能千篇一律？我喜欢的东西，你未必喜欢和擅长，这并没什么。我听说你生意做得好，倒是让我很吃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手段。” “公主不觉得臣女满身铜臭味？” 永嘉公主哈哈一笑，很是爽朗，“都是一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人瞎说。你瞧瞧，我的公主府气派吧？没有钱，这么气派的公主府哪里建得成？实话告诉你，皇兄当初赐给我这个府邸的时候，只有格局，没有内容，你知道这二十年，我是怎么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吗？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怎么可能？” 这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她，永嘉自己手里也有生钱的法子了。 “公主，臣女可以问问，你是怎么赚银子的吗？” 永嘉公主盯着她，越发笑得开心，“你是第一个这么大胆的！我越发好奇秦永洲了，他当年可是个少年老成的老古董，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胆大包天，不计后果！要不是我见过永兴那样的孩子，当初你那样违逆我的意思，你觉得你还能活着走出公主府？” 秦疏影盈盈一笑，“谢过公主不杀之恩。公主，你见过臣女父亲？” “嗯。你父亲才名外露，皇兄很器重他，又去得那样早，所以我略知一二，而且在皇兄的御书房见过几次。他和你不一样，他圆滑、狡猾，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是个老官油子。他没你有意思，你一点亏也不肯吃，像一柄不顾后果的尖刀，只管往前冲，也不顾会有什么后果。不过，你的狡猾倒是学了他。哈哈哈。” 被永嘉公主这样说，秦疏影一点也不尴尬，反而显得心情轻松，“公主，你说得臣女很骄傲，臣女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永嘉公主笑得更开心了，“好，好，挺好！” 紫媛跟在身后，对秦疏影更加敬佩又好奇，这么多年，除了永兴公主，秦疏影是第二个让永嘉公主这么开心的人。 看来，公主说要得到秦疏影，的确是件正确的事情。 永嘉公主说：“虽然我爱字画，你爱奇趣之书，但说起来，我们也有一点共同爱好，那就是赚银子。” 秦疏影抿唇一笑：“公主，臣女还有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爱好，就是数银票。” “你！”永嘉公主瞪圆了眼睛，“你个守财奴！” 秦疏影又笑：“公主，臣女虽然不精于书画，但也不是不知情趣。臣女也参与了一些字画的鉴定售卖，臣女喜欢看着它卖出去赚回来白花花的银子。” “三句话不离本行，本宫都被你带偏了。”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一刻钟才到永嘉公主用餐的地方，夏日炎炎，这里却因为阴凉又邻水，格外凉爽。 用过午餐，秦疏影被人带到客房休息，侍女告诉她，这是公主府专程为她留的客房。 休息之后，秦疏影自行去书楼看书，永嘉公主不过半刻钟也来了。 下午，是宁静的看书时间。 永嘉公主没有留她用晚餐，让她挑了几本书，秦疏影便打道回府了。 秦府。 看到秦疏影带着永嘉公主送了一些礼物回来，门上的人眼珠子都瞪圆了。 很快，秦疏影回府并带了公主赠送礼物的消息瞬时就传遍了前院后院。 第二天早上刚起来用过早餐，紫藤就进来说，大老爷传话，让她去一趟书房。 秦疏影到了书房，秦永涛、秦凯愉都在，甚至秦芸芸也在。 一番没什么真情实意的客套之后，秦永涛问：“七丫头，昨天你去公主府，没有给公主造成什么麻烦吧？” 这是委婉地问她，有没有让公主厌恶。 公主府那边的消息他们打听不出来，就从她这里入手来判断永嘉公主的喜恶。 “侄女谨记伯父先前的嘱咐，一切都依照君臣之礼小心行事，公主殿下待我很不错，没有给她造成什么麻烦。” 秦永涛惊喜，什么不错，这个侄女他现在算是摸索出一些门路来了，说话十分谨慎，她说不错，必定就是很好了。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行事大方谨慎，必定会时时将家族放在前面。” 秦疏影垂下的眸子里闪过厌恶，秦永涛说话就是这样，说三分，藏三分，遮遮掩掩，不能痛快。 什么时时将家族放在前面，不就是暗示自己，要多向永嘉公主推荐秦凯愉吗？ 秦疏影：“伯父夸赞了。” 看起来就像是因为秦永涛的赞扬而害羞了。 秦永涛：难道你就不能表表功，说说自己是如何将家族放在前面的吗？谁要看你害羞？ 秦凯愉也有些欣喜，他如今走了很多门路，才得到这个官位。虽然不少人都认为，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但是，他到底不甘心。 “七妹妹，你和公主就没有提提府里的事情吗？” 秦疏影：“毕竟有君臣之礼放在那里，公主殿下不问，我就不好主动说，怕失了礼，让人说秦府的女子没有规矩。这好比伯父在朝堂走动，若是陛下不问，伯父也不可以自己提起自家的事情。二哥，妹妹愚钝，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这个理解对不对？” 秦凯愉说不出反驳的话。 秦芸芸插嘴道：“这怎么能和父亲在朝堂的事情相提并论呢？皇上是君，父亲是臣，朝堂应对，只能提公事。现在，你能进入公主府，你就是公主的朋友。朋友之间，怎么不能提这些事情呢？依我看，你去了只能陪伴，到底公主也不够看重你，你才不敢说吧。” 秦永涛和秦凯愉心道叫秦芸芸来书房叫对了，有些话，秦永涛和秦凯愉要面子，不能明说，秦芸芸却可以说。 秦疏影好脾气地笑笑：“六姐姐说得对。京城贵女这么多，想入公主青眼的贵女更是数不胜数。我不过是个孤女，能进入公主府已经是万分荣幸了，怎么还能奢望能让公主看重呢？不敢提及府里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倒是六姐姐提醒了我，省得我盲目自大，不分轻重在公主面前胡说，到时候惹了公主不快，便是连登门也不行了。” 第220章 循循善诱 秦芸芸哪里是这样的意思？ 她就知道，秦疏影是故意钻空子。 秦芸芸恼羞成怒，“你就是没本事让公主重视，否则，什么话不敢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什么都不擅长，只会数钱。” 秦疏影就不说话了，反正话都让秦芸芸说完了。 “芸丫头！” 秦永涛瞪了秦芸芸一眼，他叫秦疏影来可不是来指责她的。 秦芸芸憋屈又不敢说什么，低下了头，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父亲和二哥叫她过来所为何事，她很清楚，而且也知道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 只是，在面对秦疏影从容镇定的话语中夹枪带棒时，她真的很难保持镇定。尤其，她现在就是和秦疏影的表情过不去，秦疏影越是从容不迫、笑容淡淡，秦芸芸就越是无法控制厌恶和羞恼，越是控制不住脾气。 秦芸芸知道自己这样不行，可就是无法控制。 秦芸芸听见秦永涛和颜悦色得对秦疏影说：“七丫头，芸丫头的话，你别放心上。” 秦疏影展现一个完美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十分敬重这个伯父，伯父说什么她都会答应：“都是一家人，伯父，我不会计较。” 秦永涛很满意，若是芸丫头有秦疏影这样聪慧，那该多好。只可惜，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很多事情做起来都要顾忌三分。 就连说话，也要顾忌重重。 秦永涛说：“你能得到公主的青睐，这是满京城的贵女想都想不来的事情，也是我们府里的幸事。唯一让人觉得美玉微瑕的就是，你到底退了亲，常在公主府走动，被人看在眼里，难免眼红嫉妒，若是再生个波折，于你名声不好，以后再找亲事更是难上加难。” 秦疏影默然不语。 “梁侍卫在宫中救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康嫔娘娘说的那番话，如今你应当看出来，那不过是玩笑话，当不得真。至于梁侍卫，他虽然救了你，但是也让你清白受损，与你并非良配。七丫头，伯父说的话，你明白吗？” “疏影明白。” 她再明白不过了。 不过，她也有些疑惑，梁辙与梁夫人不合，全天下人都知道。那么，梁辙就不会是德妃那边的人，若是让秦疏影嫁给梁辙，相当于给莲嫔增加了一个助力。 秦永涛为什么就不考虑将秦疏影嫁给梁辙这件事？梁辙好歹也是个五品官，还在皇帝身边也能挂上号啊。 难不成，他给自己相定的那个人，比梁辙更加位高权重？ 这样的人，除了皇子，就只有一些年纪能当她的父亲甚至爷爷的男人了。 秦永涛满意地点点头，“伯父就知道，你聪明，识大体。你父亲母亲去的早，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老夫人。但是，如今老夫人年岁大了，体力精力不及，需要安静休息，受不得太多纷扰。因此，她虽然喜爱你们，却连日常的请安都免了，说起来，还是身体和精力都差了一大截。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必定也不愿让她为你过多伤神操心罢？” 秦疏影看起来很动容：“是的，伯父。祖母为我操劳太多，我希望自己可以好生孝顺她，不让她操劳。” “这就好。既然这样，你的婚姻大事，伯父少不得要为你筹划，再由老夫人掌眼。这样，既能让她少操心，又能了了她的心事。你知道，她最疼爱的就是你父亲，你是你父亲的独苗苗，孙一辈中，老夫人最牵挂你。” 秦疏影点头：“那就有劳伯父费心了。” 秦永涛笑起来，“傻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费心不费心呢。毕竟你如今年岁大了，也有主意了，这些事情还是要让你知道得好。” “多谢伯父。” “如今你能与长公主交好，亲事上筹码增加一等，我也安心多了。你在公主府走动，也学着为自己谋划一番。” 秦疏影见他说了半天，始终不说正题，他不着急，她已经不耐烦了，歪头问道：“伯父，那要如何谋划呢？” 秦永涛不妨她这样一问，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一声。 秦凯愉就说：“父族好了，姑娘家才能嫁得好。若是父亲和我能够再上一层楼，你的亲事可挑选的余地更多。你在公主府走动，长公主可是陛下嫡亲的妹妹，也是唯一的手足。你能在长公主面前为父亲和我美言两句，比吏部考评业绩优秀还更有力。长公主时常进宫，御书房更是想去就去，若是她在陛下面前提到父亲，陛下必定会器重父亲。父亲资历老，政绩显，能这样水顺推船，那就水到渠成。这样一来，能为你筹划亲事的余地更多，也让刘家看看，他们退了亲，你却有更好的亲事，狠狠打刘夫人的脸。” 秦疏影似懂非懂，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秦永涛喜不自禁，却责备秦凯愉：“愉儿，你这不是给你七妹妹施加压力吗？她和长公主交好，若是让长公主知道她别怀心思，岂不坏了你七妹妹在公主心里的印象？七丫头，你还是多为你自己考虑，别听你二哥的。” 秦疏影摇摇头：“伯父，二哥说得也对。刘家这样看不上我们秦府，不外乎攀上了康嫔娘娘和七皇子。她打了我们的脸，我们也要打回去，要让他们知道，秦家的脸不是说打就可以打的。” 秦永涛和秦凯愉对望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 他们却根本没注意，秦疏影说的话是要打刘家的脸，并没有说要给他们俩在长公主跟前说话。 从秦永涛书房出来，看着炎炎烈日，秦疏影皱起了眉头。 秦芸芸从她身后走过来，“七妹妹，我之前说的不错吧，父亲会为你好生谋划亲事。” “我已经谢过伯父了。” “能看明白自己的处境就好，别妄图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多谢六姐姐提醒。” 明明秦疏影说的每句话都合情合理，秦芸芸听在耳朵里就是觉得秦疏影在嘲讽自己，她冷笑一声，“七妹妹，你可是个孝顺的好孙女，祖母受不得惊扰，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长房一家子都三番两次提醒自己不要惊扰老夫人，秦疏影明白其中的曲折。秦永涛唯一的顾忌就是老夫人，若是很多事情不让老夫人知道，他才可以大展拳脚。 “姐姐比我更加孝顺，我会学着姐姐的榜样。” 秦芸芸哼了一声，越过她，远远去了。 第221章 选定继室 几天后。 府里来了客人，广南府府尹，正四品，在天高皇帝远的南方，可谓位高权重，称雄一方。他是进京办事来的，因为和秦永涛有故，所以来访。 按照规矩，内宅的女子们，除了董氏可以前去见见面，其他人都不用去见他。而且，董氏必定会事先告诉内宅的女眷，言行举止都要注意，不要做出失礼的事情来。 昨晚，秦芸芸来到宜兰园，说服了秦疏影，今天一起上街去买东西。秦疏影拗不过她，早饭后，便跟着秦芸芸一起出去了，被一同拉去的还有秦芳芳。 秦露露因为定下了婚约，婚期就在明年开春，这些天一直被拘着在绣嫁衣，邹氏不许她胡乱走。 天气炎热，三人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和零嘴就回来了。 刚从大门下马车，走了好几步，三人才看到秦永涛和秦凯愉站在大门前，正和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说话。 那男子中等个子，身材微胖，长得倒是周正，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能让秦永涛亲自送出门，必定就是那个广南府的常道成。 刚才在马车里，秦芸芸说到了家门，天气这样热，也无需戴着劳什子幕篱了，因此，三人下车的时候都没有戴幕篱。 秦永涛和常道成说着话，一下就看到了三个少女步履轻盈地走过来，因为发现了有外男，她们脸上都有些惊惶不安。 不过，既然见到了，再退回去就显得失礼又小家子气，秦永涛干脆叫道：“你们过来见见常大人。常大人，这是下官的两个不成器的女儿，这是下官的侄女。” 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秦永涛手指着秦疏影。 常道成笑眯眯的眼睛就将三人略过了一遍，看秦疏影的时候多停留了片刻。 秦疏影始终垂着眼睑，常道成只看到一张秀丽柔美的面容，并没太看清她的眼睛。不过，就是这样轻轻一瞥，他也敢肯定，秦疏影必定是个美人。 身姿婀娜，个子纤长，温婉端庄，秀美绝俗。 三个人就向常道成行礼。 紫藤跟在后面，嘴巴都气歪了：大老爷到底还要不要脸？谁家的老爷见到这样的场景，不是含含糊糊让未嫁的姑娘们行个礼就过去了？常道成又不是三老爷的什么好友故交，他犯得着一定要指着七小姐介绍她吗？你还不如明说，常大人，这就是我给你选的继室！ 她心里发狠，朝前紧走了几步，一个趔趄，对着秦芸芸就歪过去，秦芸芸不妨她竟然使这样的阴招，脚底踉跄，躲无可躲，不得不朝着常道成扑过去。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常道成只管想着秦疏影的事情，没料到这一招，眼看着就要被紫藤设计成功。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秦凯愉伸手抱住了秦芸芸，常道成才反应过来，忙后退几步。 紫藤未能得逞，又气又恨。 “紫藤，你是怎么走路的？没看到这里有贵客吗？规矩学到哪里去了？还不快给六姐姐道歉。” 秦疏影训斥着紫藤，带着讨好的神情对秦芸芸道歉，“六姐姐，你没事吧？我看看，有什么地方撞疼的？” 说着，就蹲了下去，摸摸秦芸芸的腿，又摸摸她的胳膊。知道的，说她姐妹情深。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下人，如此紧张自己的主子。 秦芸芸嫌弃地将胳膊抽出来，忍着那不轻不重的疼痛，勉强笑道：“七妹妹，没有关系，以后小心就是了。” 秦疏影笑得单纯：“我就知道，六姐姐最疼我。”又狠狠瞪了紫藤一眼，“还愣着干嘛，快谢谢六姐姐！” 紫藤忙不迭道歉加感谢，秦芸芸大度地说没关系。 常道成负手而立，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秦永涛见他神色有异，说：“常大人，让您见笑了。” 礼行完了，姑娘们必须离开。秦疏影巴巴儿跟在秦芸芸身后，一路讨好地说着好话，很快消失在门内。 常道成和秦永涛道别。 秦永涛返回时，心头隐隐不安。 他给常道成说秦疏影知书达理，大方端庄，兰心蕙质，十分聪慧。而且还能入得了永嘉公主的青眼，无需秦永涛多说，常道成也不会怀疑他的话。 可是，刚才却让常道成看到，秦疏影竟然有媚骨，巴结讨好秦芸芸的样儿，让人无法生出好感。常道成娶继妻，可是要回去掌管中馈的，还要和贵妇人打交道，成为他的得力助手。秦疏影这样的少女，可以担负起这样的重任吗？ 连秦永涛看着刚才那样的秦疏影都觉得不行，慌里慌张，小家子气，何况常道成这样识人无数的人物？ 他有些恼火，秦疏影平常一直那样沉稳，今天怎么会这样显得小家子气？难不成她是故意的？可是，她怎么就知道常道成是来挑选她，并故意在门口见面的？ 秦永涛想得头都疼了，但是又不敢问。 不敢问常道成，也不敢问秦疏影。 前者他没立场去问，自己推出来的人入不了别人的眼，问起来只是自己脸发烧。后者他不好问，反正往日里他不一直教导她以家族为重，以亲情为重，她关爱自己的堂姐，不正是重视姐妹之情吗？ 苦恼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常道成派人来给他一句话：一言为定。 秦永涛送人出门后，当即就在书房大笑了几声。 常道成到底是怎么想的，秦疏影并不知晓，来人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花重金收买的人送来信息，说是大老爷在来人走了之后大笑不已，脸色极好，这件事她却知道了。 秦疏影知道，常道成看中自己了。 这是个狡猾又危险的人物，他必定看穿了自己的手段。 紫藤知道后，直接扑通跪了下去，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怪我，弄巧成拙！” 秦疏影摇摇头，将她扶起来：“别哭了，不怪你，常道成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没有你这一出，大伯父也会让事情成功。你道他为何敢这样做？就不怕老祖宗生气吗？他早就想好了后招，有的是办法逼我！” 第222章 就是欺你 秦疏影装作不知道，董氏却看出几分端倪来。 她和祖妈妈说着话：“七小姐若是嫁过去，从此以后只怕就回不了京城。广南府气候炎热，七小姐能承受住吗？” 从京城到广南府，女眷走水路要二十多天，旱路就更久了，要四十来天。男的骑马倒是快得多，但是也要十几天。 这么长的路途，根本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况且，广南府的气候和京城截然不同，据说，那里十分炎热，一年四季都不需要穿棉袄。京城的贵族小姐一去，水土不服，说不定一病不起就没了。 不少犯了罪被流放的男子到了那里，无法适应炎热的天气，病死的不在少数。 秦永洲和秦凯乐虽然也是在南边，但是比起广南府那可离京城近多了，还不到一半的路程，而且气候相差不太远。 祖妈妈感慨完了路途遥远和气候恶劣，又说：“常大人前面娶了两房嫡妻，头一位留下了一子一女，第二位也留下了一子一女。现在，他身边必定有姨娘通房，庶子庶女也不会少。听说，他如今儿媳妇有两个，孙子孙女也有好几个了。” 四十岁的男子，可不已经做祖父了。 虽然对秦疏影被刘家退亲，董氏难免生出几分轻视，不过，到底同为女子，董氏又有些怜惜她：“看起来是二品大员的正室，这其中有多艰难，谁又知道？老爷……” 说着摇了摇头。 祖妈妈不敢议论秦永涛，却捡着其他后娘难当的例子来说话，说到底，也对秦永涛的这种做法有些不赞同。 “再说了，大老爷就不怕老夫人知道？” 董氏叹口气：“生米做成熟饭，老夫人还能如何？” 生米做成熟饭，什么意思？接二连三设计七小姐的闺誉，这样的手段已经使出好多次都没成功，现在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董氏就知道祖妈妈想的是什么，笑道：“订了亲，还能由着七小姐不嫁吗？六皇子若是亲自出马，还能由着七小姐不嫁吗？” 祖妈妈更是瞪圆了眼睛，六皇子也参与其中了？ 董氏不再吭声。 如果没有六皇子参与，大老爷怎么会这样大胆？ 董氏揉揉脑门儿，只觉得十分头疼。她自从回到京城，一颗心就像是海面上飘着的孤舟一样，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简直时刻没有半刻的安宁。 算了，只要不影响到月姐儿和朔哥儿，他们怎么闹都不关自己的事情。 秦疏影聪慧也好，大老爷自私自利也好，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想要沾沾谁的光，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沾的。 秦芸芸也从秦凯愉的神色中揣测出几分意思来，秦疏影嫁到那么远，实在是太好了。 她午饭就喜滋滋多吃了两碗饭，吃撑了睡不着，去园子里走动消食。 绿叶过来的时候，就在秦府唯一的水池边，碰上了走走停停的秦芸芸主仆。 “哟，这不是绿叶吗？走得这么匆匆忙忙，是要干什么去呢？” 彩鸾故意挡住了绿叶的路。 为了身边人的安全，秦疏影要求她们几个外出的时候都要成双，特别是到稍微偏僻的地方。因此，绿叶是和知画一起的。 绿叶和知画给秦芸芸行了礼：“六小姐。” 秦芸芸冷眼瞧着，看了彩鸾一眼，彩鸾会意，又问：“你们干什么去了？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绿叶说：“这是小姐的手镯。” 彩鸾嗤笑一声，“手镯？难不成是七小姐定下那一批嫁妆里的？” 绿叶面色迟疑，没有回答。 彩鸾以为她羞恼不愿意说，就咯咯娇笑，“七小姐退了亲，怎么还用得上这样的东西？” 彩鸾当然不知道秦永涛的计算，她只知道七小姐被刘家退亲了，幸灾乐祸，所以故意刺绿叶。 绿叶也不知道秦疏影和梁辙的结盟，脸色很难看，不过有秦芸芸在，她也没说什么。 彩鸾指挥绿叶：“拿来，我看看。” 绿叶笑容勉强：“彩鸾，这是七小姐的东西，我们做奴婢的，不敢随意打开。” 彩鸾眉毛一挑，乜斜着她：“难道六小姐也不能看看？谁知道外面的那些人知道七小姐被退亲了，会不会偷工减料？” 绿叶说：“绝不会……” 彩鸾阴狠地瞪了绿叶一眼，欺身上前，一把就夺过绿叶手中的锦盒，“你知道个什么！眼皮子浅的贱婢！” 说着，就打开了锦盒，一打开，她的双眼就瞪圆了，这是一对浑然天成的紫色玉镯，色泽纯净，莹润透亮，一看就是好东西。 秦芸芸扫了一眼，她是个识货的，也看出这东西的好处来了，没有个四五千两银子是买不来的。 秦芸芸问：“绿叶，这真是七妹妹的？” “六小姐，这真是我们家小姐的。六小姐，您还是还给奴婢吧。这手镯贵重，若是有个闪失，奴婢担待不起。” 看着绿叶急得满头冒汗的样子，秦芸芸觉得特别开心，秦疏影欺负自己的时候，这个贱婢没少在一边帮忙。 眼眸一转，秦芸芸说：“我和七妹妹感情好，你将这手镯给我戴几天，然后再还给七妹妹。” 绿叶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就在此时，她听到秦疏影的声音：“六姐姐，你们在水边站着说什么呢？哟，那是我的东西，你可要拿好了，千万别掉到水里了，那可价值千金啊！掉到水里，可就找不回来了！” 秦芸芸一听她的声音就不高兴……水？ 秦芸芸拿锦盒的手突然一甩，锦盒里的那对手镯“哗啦”一声，就飞到了水中。 大家都呆在了原地。 秦芸芸无辜地看着秦疏影：“对不起，七妹妹，你的声音太大，我吓着了，我的手一滑，手镯就掉下去了。” 秦疏影愣在原地，想要责备秦芸芸却又无从说起。 绿叶和知画着急地从不远处找来一根树枝，趴在岸边，用树枝去划拉，但是手镯被扔到了远处，而且被很多水草挡住，看不见，够不着。 彩鸾幸灾乐祸笑道：“绿叶啊，你们就别找了，这都是天意，谁叫七小姐说话声音那么大，将我们小姐吓着了呢？老天爷就是不让七小姐戴这副手镯，你们再扒拉也没用啊！” 第223章 不帮二哥 绿叶怒目而视彩鸾：“还不都是你，你要是不抢，怎么会这样！” 彩鸾笑嘻嘻摊开手：“怎么能怪我呢？这都是天意啊！” 秦芸芸冷哼一声：“七妹妹，你这个丫鬟真是太不懂事了，我只不过拿来看看，外面的人给七妹妹做手镯有没有偷工减料，她小里小气不肯给。如果早点给我，就不会这样了。这都是天意啊，怪得了谁呢？嗯？你们慢慢找吧，我们要走了！” 说着，秦芸芸趾高气扬，一甩帕子，笑眯眯就迈开步子。 秦疏影也没阻拦她，叹息了一声：“这真是天意啊！这是我准备用来帮助二哥的。看来，不是我不帮二哥，而是天意不让我帮二哥。我这就去告诉伯父，说老天爷都不让我帮二哥，二哥以后还是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说着，秦疏影就叫绿叶和知画，“都别找了，是老天爷的意思，就是不让二哥有个前途，能怪得了谁呢？只能怪老天爷了，都回去罢。” 绿叶和知画答应着起了身。 绿叶丢掉了树枝，对刚走了几步停下脚步的彩鸾说：“彩鸾，刚才要不是你抢过去，也不会有这码子事情。二少爷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可不要怪罪在我身上了。” 彩鸾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秦芸芸也被秦疏影的话吓得胆战心惊，下意识否认：“七妹妹，你骗人！” 秦疏影郑重地摇摇头：“六姐姐刚才也看过了，那到底是不是好东西，六姐姐一定认得出来，我怎么会骗人呢？这是皇上当年赏赐给父亲的，我准备拿去送给长公主，因为长公主喜欢玉石手镯。天意弄人，我还是明明白白告诉伯父，真的不是我不帮二哥，而是老天爷要借着彩鸾和六姐姐的手，告诉他们，二哥根本就没什么前途。” 秦芸芸眼前直冒星星，“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若到水里将手镯拾起来，就能发现，上面还有御制的规格型号。” 秦芸芸摇摇欲坠，她只当秦疏影有钱爱显摆，这么贵重的手镯让一个丫鬟随随便便就拿着乱走，所以她气愤，她存心要欺负秦疏影，恶心秦疏影。 秦疏影说完，也不等秦芸芸再说什么，摇着头就朝秦永涛的书房而去：“我去看看，大伯父和二哥现在在不在，要是不在，我让人捎个信给二哥。” 等到秦芸芸下意识追上去，秦疏影已经脚步很快地走出老远的路程。 “七妹妹，七妹妹，你不能这样……” 秦疏影理也不理会她，只管往前走。 秦芸芸心急如焚，她这个二哥，一点也不好说话。对他有利的时候，他会待人极好。若是妨碍了他的前程，他…… 秦芸芸不敢想下去，“七妹妹，我求你了，不要过去……二哥不在家……” 秦疏影还是不理。 秦芸芸跑了起来，彩鸾也跑了起来。 两个人平时都不怎么活动，就是跑也跑不快，秦疏影加快了步伐，秦芸芸和彩鸾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追上她。 秦芸芸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七……七妹妹，求……求你，不要，不要……” 秦疏影的衣袖被秦芸芸拉住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又看着彩鸾。 彩鸾此时心跳如鼓擂、两眼冒星星，若是让二少爷知道是自己坏了他的事情，她就别想活了！ “求，求你……七小姐……” 秦疏影望着彩鸾，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今天跟秦疏影出来的是紫藤，她方才一直没吭声，看到秦芸芸主仆俩这幅狼狈的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 “彩鸾，说这是天意的不是你吗？现在求着我们小姐做什么呢？既然是天意，谁能违逆老天爷的意思？” 彩鸾惨白着一张脸，憋着气：“紫藤……姐姐，那是我胡说的，我说错了，说错了。” 紫藤不依不饶：“二少爷的前途，都在你嘴里，说有就有，说没就没，你还真是厉害啊！看来，二少爷还求别人做什么，求你就行了呗。” 彩鸾双腿发软、发酸，要不是要拦着秦疏影，她现场就瘫软下去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 秦疏影扬唇问秦芸芸：“六姐姐，你拦着我，是不让我告诉大伯父和二哥吗？” 秦芸芸使劲点头，“是，是。” “那么，现在手镯掉到了水中，该怎么办呢？” 秦芸芸不假思索道：“捡起来，捡起来就好了，不会有什么破损。” “那谁去捡呢？” 秦芸芸一愣。 “若是叫府里的男丁来捡，只怕会惊动大家，到时候大伯父和二哥还是会知道。我是无所谓，可若大伯父和二哥问起缘故了，我也不能不说啊。” 秦芸芸愣在了原地。 “六姐姐和我感情好，我会守口如瓶。只要一天之内完璧归赵，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不会告诉大伯父和二哥。六姐姐，你觉得如何？” 秦芸芸没有回答，她脑子反应不过来。 “当然，六姐姐如果不愿意去捡，告诉大伯父和二哥就好了。大伯父和二哥是你的父亲和亲哥哥，他们顶多说你不懂事，还能有什么。” 说罢，秦疏影带着紫藤，换了回宜兰园的方向，扬长而去。 秦疏影和紫藤走了半晌，秦芸芸才回过神来，手掌扬起，一巴掌就甩在彩鸾脸上：“贱婢！竟然敢利用我！” 彩鸾被秦芸芸发狠甩了一巴掌，半边脸都红了，不敢叫，不敢求饶，“普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姐，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她亲眼看见秦芸芸折磨彩莺，知道秦芸芸发怒的时候，会有很多折磨人的法子。 彩莺现在一次也没有跟六小姐出来，就是因为她的脖子和手指头被折磨得没法见人，要是被人看见了拿来说话，那就糟糕了。 秦芸芸双眼通红，一脚将她踹翻，咬牙切齿道：“留着你的这双手，你下到水里去捡！捡不到就提着你的手来见我，你放心，有你想去的好地方！” 彩鸾瑟瑟发抖，她知道秦芸芸说的“好地方”是什么地方。 不，她绝对不要去！</div> </div> 第224章 彩鸾溺水 彩鸾跪在地上，膝盖疼得如同被针扎了，后面的话不敢再说，颤抖着，“是，小姐。奴婢，奴婢现在就去。” 那个水池所在地不算特别偏僻，此时若是去，只要速度够快，必然会被人看到。就是被人看到了，她也可以说是自己的东西掉下去了。 秦芸芸又是一腿踢在她膝盖上：“晚上再去！” 彩鸾张大了嘴巴，那，那不是要她去送死吗？水虽然不特别深，但她终归不会水，而且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见啊！ “自己惹下的祸事，自己想办法！” 留下这句话，秦芸芸也扬长而去。 彩鸾跪了一会儿，才揉着胀痛的膝盖慢慢起身，既后悔，又痛恨。 痛恨秦疏影的不依不饶，也痛恨秦芸芸的窝里横：若是七小姐的丫鬟被人欺负了，秦疏影一定会想办法掰回一局！怎么还会让人欺负得死死的？ 理了理情绪，彩鸾掀起衣裙一看，不得了，膝盖竟然青紫一片，疼死她了！ 常道成很快就要离开京城。 若是在他离开之前，还不能搅黄这件事，一旦被秦永涛做了主，秦疏影就不得不嫁给常道成。 因此，紫藤特别着急，不顾秦疏影的反对，出去了一趟，直到傍晚才回来。 一口气扑到宜兰园，紫藤紧张又忐忑：“小姐，梁岩均说了，让小姐别着急。奴婢使劲儿问他，他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秦疏影安慰她：“你呀，别着急。将来兵当，水来土掩。” 紫藤心不在焉地听着秦疏影的话，惊疑不定地揉着手里的帕子，焦急地走来走去。 秦疏影虽然劝着紫藤，但是自己也没有往常那么镇定，时不时也会看看天色。 等到吃过晚饭，天色渐暗，知了在树上不停地嘶吼，热风一阵一阵，搅得人更加烦躁不安，紫藤一直站在窗前发愣，书也不看了。 绿叶进来说：“小姐，彩鸾一个人在水池里捞手镯呢，奴婢偷偷去看了。” 秦疏影吩咐道：“这件事，谁也不知道。绿叶，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绿叶吐吐舌头，忙说：“小姐，是奴婢大意了。” 次日。 天刚亮，随着婆子惊恐的尖叫，秦府顿时炸开了锅——后院的水池里淹死了一个婢女！ 外院来了管事和男仆，将那淹死的婢女打捞上来，这一看，虽然人已经浸泡得肿胀了，但却依稀辨认得出来，这是六小姐的贴身丫鬟，彩鸾！ 秦永涛还没来得及去大理寺，秦凯愉也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赶了过来。听秦管事说这是秦芸芸的贴身丫鬟，秦永涛脸色顿时变了，抬脚就往秦芸芸的居所而去。 秦凯愉跟上，董氏也跟上，其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彩鸾的老子娘本就是府里的人，很快就呼天抢地过来了，对着彩鸾的尸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芳菲苑。 秦芸芸一夜未眠，因为彩鸾没有回来。 她让彩莺在夜色中去过水池，可彩莺回来说，她什么也没看到。所以，秦芸芸有个不好的预感，彩鸾是不是淹死了？ 一想到彩鸾淹死了，秦芸芸就更加惊慌不已，一整夜都没合眼。 秦永涛进来的时候，她如同惊弓之鸟，“父，父亲……” 秦永涛脸色不好，丫鬟们忙退了出去。 秦凯愉迫不及待开口问：“六妹，你的丫鬟彩鸾呢？” 秦芸芸结结巴巴，觑着秦永涛的脸色：“彩，彩鸾……她……她一晚上没见，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秦凯愉急急道：“她在哪里？你不知道？她死在水池了！” 秦芸芸脸色苍白，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还是猝不及防秦凯愉带来的消息，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芸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对她的行踪是最清楚的。好端端的，她去水池做什么？” 看着秦永涛那张严肃的面孔，秦芸芸就想起了几个月前，她的这个父亲丝毫不顾及父女之情，将她禁足的事实。 因着现在他需要她了，所以才顺水推舟将她放出来，积极筹划她的婚事。 她很怕他，真的很怕。惹恼了他，他完全可能将她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糟老头子，甚至送过去，为妾也有可能…… 秦芸芸扶着桌边，双腿发软，“父亲，父亲……” 秦永涛眸色一沉，声音如同炸雷：“说！” 秦芸芸就瘫软了下去。 “六妹！你怎么这么糊涂！” 此情此景，秦凯愉一眼就看明白了，彩鸾的死只怕和秦芸芸脱不开干系。 跟在后面进来的董氏也看明白了。 事到如今，秦芸芸知道隐瞒也没用，就一五一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好几次，她都想将事情的真相扭曲，将责任推到绿叶身上，但在秦永涛吓人的目光下，她心理上被恐吓得全线失守，最终将事情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秦凯愉恨铁不成钢，“看来，放你出来就是个错误！姑娘家的大方得体、贤良淑德，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好好儿地扔她的东西做什么！你是不是真见不得我有个好前途！” 秦芸芸“我，我……”了半天，她现在也后悔啊，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怎么知道那是秦疏影要拿去送给永嘉公主的？ 秦芸芸忙着找替罪羊：“都是彩鸾，彩鸾若不是挑起事端，就不会这样。对，都是彩鸾的错。” 秦永涛收回那吃人一般的目光，深深吸口气，说：“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你就说并不知道彩鸾半夜出去的事情，事后，我还要查她一个渎职之罪！彩鸾是你的左膀右臂，她死了，你也该去看看她。你们主仆情深，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了吧！” 秦芸芸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我知道了，父亲。” 秦永涛看向秦凯愉和董氏：“后院的事情，有你大嫂和秦管事打理就成了。我们该走了。” 秦凯愉说：“是，父亲。” 董氏就留了下来，她脑仁有些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彩鸾虽然不是秦芸芸亲手杀死的，但这和秦芸芸亲手杀死又有多大区别？ 她怎么就头脑发热，非要晚上让彩鸾去捡东西？白天去捡，就是让人看见了，说是秦芸芸的东西不就得了吗？</div> </div> 第225章 一尸两命 董氏无奈地对秦芸芸说：“六妹妹，你跟我过去吧。” 秦芸芸振作了一下精神，脚步就像踏在云端，深一脚浅一脚跟着董氏往外走。 才走了几步，只见秦永涛又黑着脸脚下生风地返了回来，指着秦芸芸：“站住！芸丫头，彩鸾半夜出去的事情，还有谁知道？” 秦芸芸刚才只说到要彩鸾半夜去捞东西，并没有提到后来她因为心神不宁让彩莺出去看的事情。 秦芸芸嗫嚅道：“还，还有彩莺……” “啪！”秦永涛一巴掌对着秦芸芸就扇了过去，然后，他对后面紧跟进来的秦凯愉说：“马上去找彩莺，找到了立刻关起来，你们亲手做！” 秦芸芸被秦永涛这么一打，耳朵“嗡嗡”作响，而且还不敢倒下去，强撑着站住，脸色越发苍白，身体颤抖不已。 这是她的亲生父亲，第二次打她这个嫡女了！ 秦永涛指着秦芸芸，厉声道：“跟你二哥去，还有董氏，快去！” 秦凯愉和董氏在惊吓之后，都明白了秦永涛的意思。两人对望一眼，秦凯愉立刻拖着秦芸芸的胳膊往外走。 谁知道，出去找了一圈，竟然根本没看到彩莺的身影。 秦芸芸脸色越发惨白了，看来彩莺知道事情的危险和轻重，竟然躲起来了！对了，她想起来了，自己早晨起床后就没见她，不过当时她心神不宁也没注意，这个该死的丫头…… “老爷，老爷！”秦管事气喘吁吁跑过来，抹了一把汗，“老爷，彩鸾的娘哭天喊地，说是彩鸾竟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子！” 秦凯愉得知消息，猛地瞪大了眼睛，神情十分惊慌：“你说什么？！” 秦永涛发现了他的异常，双目一眯，紧盯着秦凯愉。 秦永涛是大理寺卿，也是个老官油子，更不是个没有手段的老官油子，发威起来，威慑力不小，秦凯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自觉道：“父亲，你，你这样看我作甚？” 秦永涛还是盯着他看。 秦凯愉在他阴沉锐利的目光下几乎无所遁形，冷汗湿了后背，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很好。” 秦永涛鼻孔里飚出两个字，然后转身，大踏步往水池边而去。 秦凯愉手脚冰凉，顾不得看秦芸芸那古怪的脸色，紧跟着而去。 秦芸芸一幅恍然大悟的神情，走三步，停三步，若有所思。 董氏离他们比较远，没有看到秦永涛方才的神色。 她在努力消化这个消息——内宅的事情都是自己在管着，出了这样的丑事，自己难辞其咎。问题是，彩鸾真的有了身孕？那是谁的孩子？自己在南方管了那么久的事情，也没怎么出过事，怎么一回到京城，净是一些让人无从着手的破事儿！ 水池边。 “我可怜的女儿啊！这是有人要杀了你灭口啊！你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究竟是谁的，你开口说说话，说说话啊，母亲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 彩鸾的娘哭天喊地，头发凌乱，凄凄惨惨，泪水横流。 彩鸾老子坐在地上，默默看着彩鸾已经被抬到凳子上的尸体，双目空洞，一言不发。 董氏看向彩鸾的腹部，微微隆起，虽然还不明显，但生过孩子的妇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究竟是谁的孩子？ 秦永涛一来，有小厮对彩鸾娘说：“彩鸾娘，老爷来了。” 彩鸾回头看到秦永涛，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老爷，求求你发发善心，彩鸾是被人害死的，她已经有了身孕，这是要杀她灭口，这是一尸两命。老爷，求求你查出凶手，奴婢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彩鸾老子也跪在地上，虽然不说话，但他使劲儿磕头。 秦永涛神色肃穆：“你们放心，事情出在府里，我必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秦管事说道：“周管事，死者为大，她既然不幸殒命，还是先将彩鸾带回去，按照一应规矩下葬。老爷处理积案无数，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就放心。” 董氏暗暗捏紧了帕子，秦管事的话就是大老爷的意思，这是要……这究竟有什么内情？董氏不敢想下去。 彩鸾娘哭哭啼啼，哭诉了一番，才答应：“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秦芸芸也哭得很伤心，她是喜极而泣：她终于可以不用独自背负杀死彩鸾的名头了，父亲一定会想方设法掩盖自己的错处。 秦芸芸对着彩鸾的尸体哭泣：“彩鸾，嘤嘤嘤……你安心吧，我们主仆一场，我一定会帮你查明真相……呜呜呜……” 大家议论纷纷，都说彩鸾跟了个好主子。 秦管事对几个男仆道：“帮着周管事把这可怜孩子带回周家，好生安葬。胡二，你去账上领一百两银子，先让周家办丧事。” 几个男仆就去用白布遮盖了彩鸾的尸体，然后一裹，准备搬走。 彩鸾老子，也就是周管事，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已。 四个男仆刚把彩鸾的尸体裹好，就听到一个小厮一边跑一边喊：“老爷，老爷，曹通判来了！曹通判来了！” 秦永涛愣了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小厮说的曹通判是谁，“他，他怎么……”后面的话他没来得及说，因为他已经看见，曹通判大踏步而来。 通判是官职名，是顺天府正六品通判。 “下官见过秦大人！”曹通判抱拳，他的职位比秦永涛低。 秦永涛负手而立，“曹大人，不知你来府上有何贵干？” 曹通判一笑：“贵府有人报案，有人谋杀府上婢女，下官奉公而来，核查事实。” 奴婢通买卖，但是大周朝，奴仆在官府备案，若有死亡、失踪，官府也是要管的。 秦永涛淡淡道：“那就让曹大人空跑一趟了，事情已经查清，死者的父母即将带尸体回去，不劳曹大人了。” 谁知道，这个曹通判丝毫不卖他的面子，神情倨傲道：“哦？查清了？秦大人果然手脚够快！下官可否知道真相如何？” 秦永涛：“那就这边请，我给曹大人一一说清。”</div> </div> 第226章 寻找真凶 曹通判却摇摇头，指着身后气喘吁吁而来的一个老头说：“虽然秦大人已经查清了，但下官既然已经来了，焉有半途而废之理？秦大人也知道，有人报案，顺天府必定要有答复的。这是下官带来的仵作，下官还是先让仵作验尸吧。秦大人你是大理寺卿，自然知道，下官要呈上笔记，这是办案程序。” 秦永涛寒意森森看着曹通判，报案就要有答复，这是规矩。但是，谁不知道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的案子一办就是若干年，给谁答复，怎么答复去？有的案子牵涉到权贵，怎么答复，如何答复？ 大家都是道上混的，欺负人不懂行情？ 片刻，秦永涛又换上了平静的神色，“那当然，请！” 那个仵作就上前去，待要揭开彩鸾身上的白布。 “你做什么！不要动她！”彩鸾娘情急之下，忙上前阻止。 “孩子她娘，这只是查看，不会……不会那个……”彩鸾爹拉住了彩鸾娘的手。 彩鸾娘半信半疑：“真，真的？” 她一直以为，仵作就必定要剖开尸体，包括在场的很多人也这样认为。 彩鸾爹说：“是，你看着就是。” 秦永涛看着仵作慢条斯理的动作，问曹通判：“曹大人，本官刚刚才发现尸体，还没来得及去报官，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快？还有，报官的人在哪儿？” 曹通判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显得漫不经心：“下官也不知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 秦永涛就不再追问了，显而易见，曹通判根本就不卖自己的面子。问了也是白问。虽然曹通判是个六品，自己从三品，但又不是上下级关系，曹通判不卖他面子，秦永涛也没办法。 非但如此，他似乎还很乐意看到自己吃瘪。难道，自己曾经得罪过他？又或者，他是受人指使的？ 一瞬间，秦永涛就想了十几个可能。 因为，曹通判来得太及时，而且态度太傲慢了，看样子不达目不罢休。 大家等得很心急，直到老仵作颤巍巍站起来，众人都目不转睛看着他。 “曹通判，此女乃是溺水而亡，已经有两个月身孕。死前被人踢打过膝盖，有淤青，除此之外，并无异常之处。” 听到这个鉴定，在场的人都用眼神传递着吃惊，因为秦永涛在此，没人敢议论，却不妨碍他们已经在肚子里弄出了十几个彩鸾死亡的版本。 “什，什么？”彩鸾娘叫起来，“大老爷，大老爷，彩鸾一定是被人踢到水池里的！大老爷，请你为我做主啊，我可怜的孩子啊，你死的太惨了，谁这么没良心害死你！我的儿啊，你死得惨啊！大老爷，求求你，为我做主……” 彩鸾娘哭得泪如雨下，大家都不忍心别过脸去。 除了那个老仵作，曹通判还带了两个官差，其中一个嗓门儿很大，长得人高马大，样子有些凶，“尸体不要乱动，曹通判在此，一定会将来龙去脉弄清楚。” 曹通判点头，并对秦永涛说：“秦大人，看来，事情有点复杂，下官需要进一步查实，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然后也不管秦永涛有不有话要说，指着带来的两个人就道：“去通知人过来。” 秦永涛脸色铁青，大家都是官场上混的，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说，就看得懂对方的意思。曹通判这样不将他放在眼里，这是铁定要追寻事情的真相了。 就是问起来，秦永涛也没什么害怕的，无论和他的一对儿女是否有关系，彩鸾是自己到水池溺水的，不是谁谋杀她的。 他恼怒的是自己竟然丝毫不被对方放在眼里，不过是个六品官，他哪里来的底气！ 秦永涛袖子里的拳头捏紧了，他一定要位极人臣，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敬着他！ 秦管家抹了一把汗。 他忙指挥小厮们忙碌招待这几个官位低微却脾气不小的官老爷，又听从曹通判的要求，将彩鸾的尸体搬到了一处偏僻的房子停放，曹通判的人来了之后，开始逐个儿问讯秦府的人并查看现场，一时间，秦府闹得人仰马翻。 秦永涛着实恼怒，就坐在了书房，将曹通判晾在一边。大理寺那边，他让人去告了假。秦凯愉自然也待在了家中，不过，他陪在曹通判身后。 彩鸾爹一直低着头，抹着眼泪。 他是外院的管事，往日里也有几分体面，今儿却一直难过得不抬头。彩鸾娘也有差事，是内院大厨房里的掌勺，技艺在手，月银不低。 彩鸾爹娘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彩鸾有差事，她的妹妹和弟弟也都有差事。因此，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富足。 对方仗势这么大，按说老夫人该被惊动的，但是老夫人几天前带着顾妈妈去了庙里常住。她每年六七月份都会在山里住一段时间，长则两个月，短则一个月、三五天。 这也是秦永涛敢这么快下手秦疏影婚事的缘故。 等到老夫人回来，秦疏影的婚事采纳都过了，老夫人再怎么发威也没用啦。 既然问话，全府上下的人，包括各位小姐，甚至禁足的徐氏，都问了个遍。 不多时，曹通判带来的人就将事情弄了个一清二楚：原来，是彩鸾和秦芸芸在水池边遇到了秦疏影的丫鬟绿叶，秦芸芸失手将绿叶手中的手镯打入水中。因为彩鸾知道事情是自己挑起的，所以晚上就下水池去捡。 曹通判要求秦府的人下水池去将手镯摸上来，水池的水其实并不是很深，内宅女子多，一般的大户人家都只是弄个水池养些花草，并不会弄太深。 两个男子跳下去，不过到胸部而已。一般情况下，这样水不可能淹死一个成年人，即便是女子，也淹不死的。 在绿叶的指证下，他们很快就将手镯摸上来了。 彩鸾为什么去水池的事情弄清楚了，但是，她膝盖上的伤痕和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曹通判皮笑肉不笑地对秦凯愉说：“这件事，必须要弄清楚才是。这个彩鸾，是嫡出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秦六小姐一定很清楚。传，秦六小姐！”</div> </div> 第227章 鸡飞狗跳 秦芸芸被传来，曹通判问道：“秦六小姐，你的丫鬟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秦芸芸摇头，轻轻擦着眼泪：“彩鸾很懂事，没有我的吩咐，她从来不出去。我也没有听她说过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传你身边所有丫鬟，总会有人知道的。” 秦芸芸有些惊慌，强忍着没有去看秦凯愉的脸色。 秦凯愉端坐那里，脸色很不好。 秦芸芸身边的丫鬟一个个都被叫来问话，只有彩莺不见了。她们没人知道彩鸾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也没发觉彩鸾有什么异象。 最后，只剩下消失的彩莺没有来。 曹通判吩咐大力寻找彩莺，蓦然，彩鸾娘踉踉跄跄闯了进来，“大人，大人！求你为彩鸾做主，彩鸾的孩子是……” 蓦然，她看到秦凯愉，后退了两步，疯了一般扑过去，“二少爷，彩鸾的孩子是你的，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为了自己的前途，竟然要害死彩鸾！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秦凯愉弹跳起来，后退了两步，随即觉得不妥，换上满脸悲戚，顺势捉住了彩鸾娘的胳膊，将她拉扯到圈椅里，按下她，说：“周大娘，我知道你爱女心切，心情悲伤。但是，你也不能随便诬陷别人啊。来，你坐下，喝杯水，曹通判在此，他会给你一个真相。” 彩鸾娘“呜呜呜”哭着，挣扎着起身，“二少爷，你好狠心，好狠心啊！你不想要那孩子，我们也不会强迫你，你何苦要一尸两命？” 秦凯愉面色尴尬地看看曹通判，说：“周大娘……你，你……哎！” 满脸无奈之色，但又并不恼怒。 曹通判喝着茶，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 彩鸾娘抹着眼泪，“二少爷，我家二妮子刚才来，她将事情都告诉我了。她还拿来了你送给彩鸾的东西，彩鸾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 秦凯愉的手一松，就是一愣。随即又镇定，反正他没推彩鸾入水，就是查出他和彩鸾怎样，那又如何。 “周大娘，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彩鸾，我也不多说了，曹大人在此，他必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既然彩鸾肚子里有了孩子，她就是个品行不端的女子，谁知道那些东西是谁送给她的？你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吗？谁知道是她偷哪个汉子弄出来的野崽子！” 说罢，秦凯愉坐在那里，神情不屑地看着彩鸾娘。 “你，你……”彩鸾娘指着秦凯愉，又气又急，又对着曹通判跪下去，“曹大人，你一定要为小女做主！” 曹通判身边的官差方才出去了一下，此时返回来，说道：“曹大人当然会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传……彩莺！” 彩莺畏畏缩缩走进来，看到秦凯愉在，目光就是一缩，害怕地忙低下头，然后左看看右看看才跪下去。 官差问：“你是秦六小姐的贴身丫鬟？” “……是。” “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彩莺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不让众人看见。 官差不耐烦地喝道：“你缩脖子做什么？曹大夫，进来给她查看！” 门外就走进来一个背着行医箱的大夫，几步走到彩莺身边，将箱子往地上一放，蹲下来就要伸手。 彩莺一个激灵，忙跪移几步，远离那个大夫，捂住脖子，“不，不……” 曹大夫翻了个白眼：“你的手上怎么这么多伤？” 彩莺迅速将双手缩回去，但夏天大家穿的都是紧口袖，她只是将拳头蜷曲却没法缩回袖子里，曹大夫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曹大夫问：“你的手，是用篾片夹的，还是用重物砸的？谁这么凶残，若是再下去，你的手就废了，你知道不知道？” 彩莺手足无措地将一双手放到背后，不让曹大夫看，眼睛里已经弥漫了泪花。 谁知道，曹大夫眼睛一睃，“脖子上有淤青，是谁用手指头掐还是拧的？” 彩莺又忙将脖子缩起来，活脱脱一个缩头乌龟，看得曹通判不厚道地笑了。 曹通判说：“好了，我们都看清楚了，你再躲也躲不过去。说吧，是谁这样待你？” 彩莺低着头，不吭声，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她脖子露了出来，手也放到了膝盖上。 大家看得啧啧惊叹，一道又一道淤青，一道又一道伤痕，有的地方已经结痂，有的地方还有划痕，手指头有的地方已经变形了，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这样对待彩莺啊。 就连彩鸾娘也忘记了替女儿讨要公道，瞠目结舌地看着彩莺。 曹通判道：“说你是嫡出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若不是我亲眼看到你，根本不会相信，谁家嫡出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这样上不得台面？” 彩莺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官差喝道：“你面前是顺天府曹通判，曹大人问话，还不如实回答！” 彩莺如蚊子一般“嗯”了一声，刚要说话，秦芸芸冲了进来，一把抱住彩莺：“彩莺！你终于回来了！你让我担心死了……” 彩莺却惊恐地连连后退，“小姐，小姐……” “放肆！”那官差大吼一声，吼得秦芸芸耳朵都木了，“曹大人在问话，不得干扰！” 说着，脚底下一绊，秦芸芸不防备，被他绊倒，摔了个狗啃泥，疼得嘴巴都歪了，发型也乱了，衣服上沾染了灰尘。 秦凯愉看在眼里，“腾”地起身，怒目而视：“曹大人就由得下属肆意妄为？” 曹通判瞟他一眼，好整以暇地说：“本官在问话，任何人不得干扰！秦六小姐一进来，你这丫鬟就像是见了鬼，难不成，你脖子上和手上的伤口都和六小姐脱不了干系……呔！你说说，彩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彩莺听见曹通判那一番推测已经胆战心惊，冷不防曹通判话题转得太快，而且“呔”的一声如同炸雷，将她的心理防备瞬间炸塌了。 曹通判的话音一落，彩莺的眼睛不由自主“唰”地看向秦凯愉，手指头也情不自禁指向秦凯愉。 秦凯愉瞪大了眼睛，脖子上青筋毕现。</div> </div> 第228章 虎头蛇尾 官差声若洪钟：“噢，你的意思是，彩鸾肚子里的孩子是秦二少爷的？曹大人，事情已经问清楚，书记员，记！” 奋笔疾书的书记员抬头看了一下曹通判，见曹通判点头，忙写上。 秦凯愉跳起来就去抢那个书记员的笔，“她什么也没说，你瞎记什么！” 书记员看着毛笔穿过手掌心里的墨汁，慢吞吞道：“秦二少爷，你将我的手弄脏了！那孩子是你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干嘛这样急呢？” 秦凯愉哪里顾得上理他，阴测测对曹通判说：“曹大人，你不要太过分了！” 曹通判却慢条斯理道：“案情了结，回府！” “不要走……” 秦芸芸和秦凯愉异口同声喊道。 官差和书记员迅速收拾东西，曹通判踢踢腿，站起了身。 彩鸾娘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难道衙门里的大老爷断案都是这样断的吗？这样看起来，当官好像挺容易的哈。 她喃喃道：“大人，大人，还没有为小女做主……” 官差喝道：“彩鸾是去捡手镯失足落水而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们二少爷的，你还没听清楚吗？你要是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讨公道，就找你们二少爷去吧！” 然后，曹通判带着自己的人，火速撤离了。 啥？ 事情就这样完结了？ 彩鸾娘跪在地上，半晌没有回过神。 其余人也没回过神：曹通判那么大阵仗过来，就这么虎头蛇尾弄完了？结果是什么？ 彩鸾娘反应过来要找二少爷的时候，二少爷早就不见了。 彩鸾娘想再哭诉，就进来了几个婆子，将她架起来，还有董氏身边得力的婆子好生劝慰她：“周大娘，彩鸾死了，那孩子到底是谁的，谁也不知道。你们家二妮才十一岁，说的话当不得真，没人会信。东西我们看过了，市面上普通的首饰，也不值当多少银子，二少爷怎么会拿这样的东西送人呢？你还是别闹了，秦管事方才让人去拿一百两银子，已经拿过来了，你先点点数，回去先办事情是正经。” 彩鸾的弟弟和妹妹二妮都跟了过来，虽然忿忿不平，但是他们身为秦府的奴婢，并不敢多说什么。 彩鸾的老子叹了一口气，最后，他们商量了一下，提出要三百两银子。秦管事和他们谈了许久，压到二百五十两，此事就算了结，周家将彩鸾的尸体搬了回去。 秦永涛的书房里。 看着跪在地上的秦凯愉，秦永涛良久没做声。 “父亲，是我错了。我，我鬼迷心窍，痰迷了心。” 秦凯愉翻来覆去说了很多次，秦永涛也没有理会他。 秦永涛坐在书桌后，看着正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字，仿佛入了定。 良久，直到秦凯愉的腿都跪肿了，秦永涛才长叹一口气：“凯愉啊，你知道为什么还不给你定亲吗？男子汉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就要有一番作为。你可以儿女情长，却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误了前途。你需要一门好亲事，给你带来更多助力。几年前你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出去几年已经改了，你怎么还是不知道一雪前耻！你不懂为父的一番心血和苦心，你真是让我失望啊！” 秦凯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谁家少年郎没有个旖旎情怀？不过玩玩而已，奴婢一个，根本不需要太当回事。谁知道，这个世界对他秦凯愉就这么不公平。 几年前，他就是和一个婢女有了首尾，闹得不可收拾，甚至还因为机缘巧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被秦永涛送走，试图时间一长大家忘记了那件事。他增长了见识和阅历，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犯错。却没想到，彩鸾那迷人的身材和妖精一般的手段将他勾引了，他再次犯下错误。 “父亲，你放心，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秦永涛摆摆手：“起来吧。” 他并不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儿子，只是如今说什么也迟了。 父子俩谈了许久，秦管事进来将事情的处置结果告诉了秦永涛，秦永涛摆摆手，示意秦管事做主就行了。 只要那个人的死亡和秦凯愉没有关系，无论怎么样也不要紧。至于府里可能会疯传秦凯愉让彩鸾有孩子的事情，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不可能将所有人的嘴巴都捂住。 罢了，谁家的少爷没有个丫鬟通房或者姨娘呢？传一阵，大家觉得没意思，也就完了。这样的事情，大户人家还少见么？ 然后，秦永涛对秦管事说：“给我查查曹通判，他背后到底有什么人！” 此时此刻，曹通判一行出了秦府。 回到衙门，曹通判很正常地工作。 下午下衙时间，他坐着车，走了很远，到了一家酒楼，径直走向二楼的一个雅座，轻轻敲门，里面就开了。 梁岩均一个人在里面，“曹大人！” 曹通判走进去坐下，“梁大人，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办妥。” “下官谢过曹大人了！” 曹通判道：“梁大人无须客气。不过，我很好奇，这样一番下来，对秦永涛并无损伤，只不过让他们府里乱几天罢了，梁大人难道喜欢看人家内乱？” “哈哈哈！曹大人真是有趣，有趣！曹大人查明了案情，就可以交差了，至于秦府怎么样，哪里是我们管得着的呢？曹大人，你说是吧？” 两人相视一笑，哈哈哈哈。 梁岩均嘴里说着，心里却想：这个曹通判并非等闲之辈，老官油子一个，到底欠了爷什么？怎肯乖乖听话……秦府乱几天到底有什么好处，我也不知道啊，爷不在，让我一切听夫人的，夫人让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呗。不过，秦府乱几天也有好处，这几天乱着就没人多关心夫人，爷才能集中精力做他的事情。 芳菲苑。 秦芸芸看着跪在地上的彩莺，想打她，终究没下手，而是一杯冷水就泼了过去：“贱婢！竟然敢逃？我看你逃得了和尚逃得了庙不！” 彩莺战战兢兢，任由水从头顶蜿蜒落下，一声也不敢吭。 “你以为我不打你，你就可以高兴了吗？滚出去，到后面院子的太阳底下站着！没有我的话，不许到阴凉处！” 彩莺咬着牙，哆哆嗦嗦走了出去，脑海里全部都是一个念头：六小姐真的疯了，二小姐是不是上了六小姐的身？ 秦芸芸气得一拍桌子，现在她不敢随意摔杯子，杯子摔碎了，没人收拾。虽然还有二等丫鬟，但她不想让那些贱蹄子看自己的笑话。 坐了一会儿，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愤怒，都是秦疏影这个贱人！ 自己当时太害怕被父亲和二哥知道，竟然中了她的计策！死一个彩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在父亲和二哥眼里，更加没用了！ 这样想着，秦芸芸就冲了出去，直接跑向宜兰园。</div> </div> 第229章 情形危急 秦疏影正在书房看书，听见知书急急忙忙的声音：“六小姐，六小姐……” 秦疏影将书一放，走出书房，到了前堂，刚从多宝阁转过来，秦芸芸就气冲冲跑了进来，指着秦疏影的鼻子就骂：“贱人！竟然敢戏弄我！” 秦疏影使了个眼色，知书知画几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紫藤在一边的角落里站着。 秦芸芸见秦疏影一副泰山崩前无动于衷的表情，几乎急疯了，她为什么就老是这样的表情！她知道不知道，她这表情能逼疯人。 秦芸芸跺着脚，指着她的鼻子：“秦疏影，你说话，你说话啊！” 秦疏影淡淡一笑，坐了下去，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六姐姐，你老这么冲动，真是不像我从前认识的那个六姐姐。从前的六姐姐啊，知书达理，大方端庄，亲近姐妹，爱护丫鬟。聪慧又大方，美丽又温柔。哎，六姐姐，你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是啊，那样的秦芸芸，活活将真正的秦疏影逼死了，这才有她的重生。这才多久，她就被自己逼到原形毕露。 秦芸芸就愣了愣。 “六姐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秦芸芸的手放了下去，颓然坐在绣墩上，喘着气：“你诱使我，你诱使我！” 秦疏影问：“我诱使你做什么了？难不成六姐姐是三岁的孩子，给一颗糖吃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芸芸急怒：“你……” 忽然，屋子外，传来知书的声音，“大少奶奶！” 董氏急忙走了进来，笑道：“我找六妹妹有事情，听说来七妹妹这儿了。六妹妹，你们说完了吗？” 秦芸芸稳了稳心神，顾不得再挤兑秦疏影，跟着董氏离去。 她们一走，紫藤过来，低声道：“大少奶奶竟然怕六小姐在宜兰园吃亏，急急忙忙将她救走了——我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哼！小姐，这下，常家的事情可以暂缓一下了吧？” 秦疏影点点头，说：“出了这件事，伯父好歹要应付过去，可以缓个两三天。常道成还要在京城盘旋七八天，他走之前，伯父一定会将事情定下来的。虽然常道成比他职位低，但是伯父一向不轻易得罪人。” 事情若是不成，就将常道成得罪了。 虽然常道成四品，秦永涛从三品，但是常道成也是一方父母官，手里的权势比秦永涛只多不少。能不得罪当然最好不要得罪了。 紫藤脸上又露出焦虑的神情来，秦疏影说：“好了，你别着急了。我想，梁大公子既然能请得动曹通判，必定也会有后招。” 紫藤点点头：“小姐，今天我才发现，小姐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梁大公子已经消失好几天了，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秦疏影笑笑：“我当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到的。” 只是，如果没有梁辙这个插曲的话，她会采取其他方式对付秦永涛和常道成，不过，那样要付出的代价更大。 同时，秦疏影也很担忧。就在前天，梁辙差人送信告诉她，他会出去办个差事，多则十天，少则六七天。 只要这件事办好了，他们的事情必定铁板钉钉。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疏影非常期盼他能将事情快速办好，平安归来。 董氏将秦芸芸带走后，秦芸芸再次被禁足，只不过，这个禁足的消息悄悄地，没什么人知道。只说秦芸芸因为彩鸾死了，伤心过度，所以卧床不起。 彩莺则被送到了庄子上去，新近贴身伺候的人都是秦凯愉和董氏亲自挑选的。 被收买的丫鬟送来消息到宜兰园，说是秦凯愉和秦芸芸大吵了一架，秦凯愉甚至打了秦芸芸一耳光。 虽然将彩鸾的事情说好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外面传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说彩鸾因为怀了秦凯愉的孩子，所以被秦凯愉推下水弄死了。 秦永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被气得不轻。而且还亲自将满府的大小管事都敲打了一番，恩威并施，谁再敢乱说就赶出去等等。 管事们也将下人们集中起来，依样画葫芦敲打。 这样过了两天，流言蜚语才稍稍平息。 秦疏影给秦永涛说了，手镯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她也不敢再拿着去拜访永嘉公主，秦永涛脸色阴沉，挥挥手让她走了。 第三天，常道成再次登门拜访。 秦永涛和常道成在书房密谈良久，将所有人都驱赶得远远的，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接连几天，秦府的气氛都十分怪，秦永涛脸色阴沉，秦凯愉目光似冰，秦芸芸不见踪影，董氏心事重重。 丫鬟婆子走路都蹑手蹑脚，做事情更是小心翼翼。 甚至第三天中午，六皇子亲自到了秦府一趟——他可是很少来秦府，每次来都是看望老夫人。现在，老夫人不在，他来秦府做什么？ 不过，下人们没有这些猜测和担忧，在他们看来，皇子亲自来府上，作为下人觉得骄傲，走路都生出几分豪情来。 直到六皇子离开，下人们还津津有味谈论着皇子的风采。 彩鸾出事后的第五天下午。 秦疏影刚午睡起来，就有小厮在门外传话，说是秦永涛在书房等秦疏影。 紫藤神色紧张极了，看着秦疏影，欲言又止。 秦疏影安慰地朝她笑笑：“傻妹妹，常道成不在那里。” 紫藤的担忧之色稍稍减少，不过还是心事重重地跟在身后。 到了秦永涛的书房外，紫藤留下，秦疏影走了进去。 秦永涛一个人坐在书案前：“七丫头，你祖母苦夏，住在山里凉快一些。她虽然说不让你们服侍，那是她老人家体恤你们，爱护你们。但若是让外人知道你们孙女辈孝敬祖母，传出去也是个好名声。我思量了一下，你们姐妹就轮流上山陪伴老夫人，每人半个月。五丫头备嫁，芸丫头这几天精神恍惚，就你先去吧。等你回来了，再换芸丫头去。”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拒绝，秦疏影恭恭敬敬说道：“伯父说得是，那就从我先开始吧。” 秦永涛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和颜悦色，只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还有些不想面对秦疏影，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早就动身。天气炎热，早点去，路上凉快些。山上天气凉快，东西多准备一点。” 秦疏影答应着，想了想，她说：“伯父，再过一些时间，父亲四周年的忌日就要到了。我本来想给父亲母亲抄经书的，此时上山去抄经书再好不过了。不如，我就陪着老祖宗吧，无需六姐姐她们几个再上山。”</div> </div> 第230章 圣旨来到 秦永涛就是一愣，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疏影。 秦疏影坦然视之，又加了一句：“时间好快，父亲已经过世快四年了。” 秦永涛喃喃自语了一下：“是啊，好快。” 秦永涛出了一会儿神，待他回过神，发现秦疏影还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秦疏影看起来碍眼极了——好端端地提永洲做什么！若是永洲在世，也会……赞成自己的做法吧！家族的兴旺哪里是一个女子的幸福可以比得了的？就连公主，那样尊贵，还不是要和亲？！ “你快回去准备吧。” 秦疏影莞尔一笑，退出了书房。 大清早的就带着衣服等物往山里赶，就算路上出了事，以后老夫人知道了，也只会为秦疏影不听话、不懂事而有几分恼怒吧。 竟然连嫡亲弟弟都唤不回他一丝丝怜悯了。 秦疏影一边走，一边用手遮挡头顶烈日：权势就如此好？让人不顾亲情，不顾人伦，让人失去本性？ 紫藤收拾东西时慢吞吞的，直到深夜还没收拾出个样子来——她已经送信出去了，梁大公子怎么还没动静？ 几个时辰而已，紫藤的嘴角又起了泡泡。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秦疏影带着紫藤、绿叶和知书知画几个人，坐上了董氏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紫藤探着脖子，张望着路的尽头。她的脖子都酸了，路的尽头还是安静的一片。 董氏亲自送出门来，“七妹妹，路上多注意些。” “多谢大嫂，我会注意的。” 府里的其他几个姑娘都不知道秦疏影要出府，并没有人来送她。 看着晨曦中的秦府越来越远，秦疏影久久不语。 前世，她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出嫁后，她依旧眷恋着这里。因为嫡母慈善，父亲穆正。 虽然后来秦菲菲和路长轩勾搭在一起，她也没有对生活失去希望和热情，依旧孜孜不倦地操持生计，侍奉婆母，将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分红给徐氏。 直到被关押在后院，她也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路长轩虽然误会了自己，但是父亲那样正直的一个人，怎会让自己蒙受不白之冤？ 直到，直到峰儿柔软的小身体死在她怀中。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了，她现在还记得峰儿当时因为疼痛而哭泣的小脸，蜷曲的身体。 重生活过来之后，她就发誓，她必定要让害死峰儿的人全部下到地狱里去。只是，这条路很艰难，没有那么容易。 果然。 现在，她虽然已经将徐氏送到了静室，可是，若是她嫁到了广南府，徐氏必定会出来。秦芸芸不就是这样吗？ 她微微叹口气，快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说起来，只是在惩戒路长轩上取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成绩，其余人，都没有得到惩罚啊。 比起周大舅一家的死和峰儿的死，他们受到的苦根本就太轻太轻了。 瞧瞧，她前世的好父亲，这一世的好伯父，迫不及待就要将她往死路上头逼呢！ 六皇子殿下，竟然亲自到秦府来，为秦永涛出谋划策、施加压力呢！ 如果这一次，自己能如愿，从今以后，就再也不要这样轻风细雨了，要就你死我活、雷霆之威。 没有受到创伤，他们永远不懂得收敛啊！ 皇宫，养心殿的密室内。 德隆帝看着眼前衣衫凌乱、狼狈不堪、胡子拉碴的梁辙，“你真的只要秦七小姐，别的都不要？” 梁辙大声道：“陛下，微臣心仪秦七小姐。微臣是个大老粗，从没听见一个女子那样称赞微臣，微臣觉得……心里舒坦，知音难求！微臣母亲早亡，父亲远在边关，祖母身体欠佳，微臣厚着面皮，请陛下为我做主。” 征西大将军府的那些事情，德隆帝有所耳闻，梁辙的确爹不亲，祖母不爱的。再说，自己当年在边关亲征期间，梁辙的英勇双全他也看在眼中。 “哈哈哈哈！好，朕为你做主，来人！笔墨伺候！” 梁辙跪在地上，双手紧张得发抖，“谢主隆恩！” 经过这些天的筹划和没日没夜地追踪青鹰踪迹，他终于得到了核心的情报，报告给了德隆帝，德隆帝前夜派梁辙带着兵马彻夜伏击，一举擒获了青鹰若干活口，得到了大量情报。 梁辙立下大功，却一不要高官，二不要厚禄，甚至德隆帝暗示给他世子之位，他竟然也拒绝了。 他只要秦疏影一个小女子，这自然最好不过了。 德隆帝什么也不需要付出，就能收服一名猛将，这个生意做得好，龙心甚慰。 执笔太监听了德隆帝的口述，下笔如飞，“刷刷刷”就将赐婚圣旨写好了，念给德隆帝听后，盖上了皇帝的大印。 “赵全生，快去宣旨吧！哈哈哈哈！” 德隆帝高兴地一挥手，赵全生是他身边得力的大太监。 梁辙磕了三个头：“谢主隆恩！” 赵全生尖着嗓子：“梁侍卫，就跟着咱家这边走吧！” 梁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他四天四夜没合眼，已经到了疲惫不堪的地步。刚才，德隆帝赏赐他喝了一些茶水。 德隆帝说道：“带他去吃点东西再去宣旨。” 赵全生说：“是，陛下。” 两人退出养心殿，梁辙对赵全生说：“赵公公，梁某有个不情之请，我们先去秦府宣旨，公公可以早点回来交差，公公意下如何？” 赵全生毫不犹豫：“好说！” 这小子想媳妇想疯了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德隆帝心里高兴得很，也看重梁辙。 赵全生去宣旨可不是光拿着圣旨去念了就了事，还有一整套程序和仪仗。赵全生去安排了，梁辙站在外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将那仪仗一把塞进马车，然后飞奔向秦府。 同时，他知道宫中很多事情没有秘密，若是被某些人知道了，迅速阻拦，事情再生变故就糟糕了——虽然德隆帝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 好不容易等到人马齐备，大家往秦府赶去，梁辙骑在马上，恨不得脚底生风，瞬间就到。 仪仗队自然不可能走得特别快，等到了秦府，已经辰时末了。 秦永涛和秦凯愉不在，他们当差去了。</div> </div> 第231章 下旨赐婚 董氏听说赵全生要来宣旨，脸都吓白了——就算她再足不出户，她也知道赵全生是谁。 董氏站起来，问那报信的小厮：“你，你没听错？” 往常的话，这样的小厮根本进不到内院的，但是事情太重大了，他连滚带爬就爬进了内院，直接就跑到了荣福苑。 小厮的两条腿还软着呢，“大，大，大少奶奶！不会错，错不了！” 那气势，那仪仗，是谁都能冒充得了的吗？不怪他腿软，虽然他也见过六皇子，但皇帝的圣旨却是第一次来秦府，况且还是赵全生宣旨。 赵全生那是谁？ 杀人不眨眼的大太监啊！ 董氏当然也知道小厮不可能撒谎，就算敢撒谎，也不敢撒赵全生的谎。 董氏忙吩咐祖妈妈，“妈妈，快，香兰，陪着祖妈妈快去找秦管事，看是不是已经去给老爷和二少爷送信了！” 又指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快帮我换一身见客的衣裳。” 大家立刻忙起来，秦管事必定已经在前面安排了人接待赵全生一行，也必定已经派人去给秦永涛父子送信了，而且必定已经布置香堂什么的准备接旨。 秦府毕竟是皇亲国戚，这一整套程序，秦管事向来心里有数，也不会乱了。 就在大家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小厮忽然一拍脑袋，说：“大，大少奶奶，赵公公指明七小姐秦疏影，必须接旨！” “什么？”董氏尖叫一声，她实在没控制住。 秦疏影已经走了一个半时辰，这时候要她到哪里去弄出一个秦疏影来？算算时间，她已经开始上山了！ 就算追回来，一追一回，也要两个时辰，难不成就让赵全生等两个时辰？向来只有别人等赵全生，哪里有让赵全生等人的！ 这不是要人老命吗？ “你怎么不说清楚！快，去，去，去追七小姐回来！快去告诉秦管事，去追七小姐！” 董氏这是着急慌忙了，秦管事既然知道了，哪有不派人去追的理？ 当时，梁辙知道秦疏影不在府中，逼视着秦管事：“秦七小姐不在府里？她去哪儿了？” 语气非常无礼，而且咄咄逼人。 秦管事虽然并不认识梁辙，但人家如此无礼，他却不得不陪着笑脸，因为梁辙是和赵全生一起来的。 “七小姐思念祖母，上山陪祖母去了。我已经派人去追她，只是要劳动赵公公和大人久等了。” 梁辙“腾”地站起，“派个认路的，跟我去追七小姐！” 秦管事看向赵全生，赵全生不声不响，秦管事就忙叫了个认得路的苗管事，跟上梁辙。 因此，当董氏赶过去招待人的时候，只有赵全生一个人坐着，慢慢喝着茶，耷拉着眼皮子，一句话也不说。 他不说，秦管事和董氏就不敢开口。 等了半个时辰，秦管事和董氏的脚都站麻了，冷汗都将后背湿透了，秦永涛才急匆匆赶回来，见了赵全生就拱手：“赵公公，何事劳烦你亲自跑一趟！我不在家，无人招待，失礼了！” 赵全生撩起眼皮子，说：“秦七小姐呢，追回来没？” 这不明摆着废话吗？追回来了还能不进来？ 秦永涛说：“赵公公，实在抱歉，七丫头天刚亮就走了，此时就算追上，也要过了午时才能回家。” “那你说，咱家的差事怎么办呢？皇上还等着咱家交差呢！” 秦永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也不知道是走路走急了走的，还是让赵全生的话给吓的。 “都是我们的错处，天气热，赵公公喝茶。” 秦永涛心里叫苦，事情怎么这么凑巧？若是所料不差，秦疏影已经在路上遇到了打劫的，常道成此时应该已经救了她！ 什么事情竟然劳动赵全生亲自来秦府宣旨，并且还指明秦疏影必须接旨？ 联想到梁辙，秦永涛想到了一个可能，更是冷汗哗啦啦，屁股底下也不知道坐的是凳子，还是云朵。 赵全生又闭上了嘴巴，眯上了眼睛。 秦永涛陪坐着，又焦急，又后悔。 脑海里翻云倒海，肠子都打了无数个结。 到了午饭时间，也不见秦疏影的影子。 秦永涛小心翼翼请赵全生吃饭，赵全生懒洋洋抬了抬眼皮子，说：“秦大人，咱家还要回去向皇上交差呢！” 秦永涛知道，赵全生生气了，非常生气。 因为一个秦疏影，竟然得罪了满京城的权贵都想巴结的赵全生，秦永涛别提那个多后悔，别提那个多想抽自己的耳光子了。 他已经派了三拨人马出去追，可是一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 直到未时初（下午一点钟左右），才听到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老爷，大人，七，七小姐回来了！” 秦永涛想斥责那小厮，慌慌张张像个什么样子，可是，当他向外张望时，却斥责不出来，因为秦疏影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软兜，一瘸一拐往这边走来。 “七丫头，这是……” 秦永涛刚刚开口，就迎上一道阴狠冷酷的目光，是梁辙。 他走在秦疏影身后几步之远的地方，身材高大，目若寒冰，带着一种修罗般的阴狠，让人不寒而栗。 赵全生见梁辙走在秦疏影身后，就知道那个一瘸一拐的姑娘是梁侍卫中意的姑娘，略略打量了一下，长得挺秀丽脱俗的。 赵全生问：“秦七小姐？” 秦疏影缓缓行礼：“正是，见过公公。” “咱家可以问问，秦七小姐这是怎么了？” 秦疏影说道：“有劳公公费心，路上遭遇了强人，幸好梁侍卫来得及时，否则，我怕是活不到来接旨了。” “是否可以接旨？” “可以，只是皮外伤。” 赵全生转向秦永涛：“秦大人，贵府女眷上庙里，都会这样吗？” 秦永涛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暗暗叫苦，“公公，这是本官疏忽了，没想到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有强人出没。” 赵全生又说：“既然梁侍卫赶到，那伙强人可抓住了？天子治下，平安泰乐，哪里来的穷凶极恶之徒？” 梁辙道：“公公，此时非同小可，我已经让人通知顺天府将这些人捉拿。说起来，还有个乌龙，我在救秦七小姐的时候，对方人员混杂，我竟然将广南府府尹常道成当做强人狠狠揍了一顿，只怕常大人一个月也下不了床。此事，稍候我会向陛下解释。”</div> </div> 第232章 阴狠凶残 赵全生只“哦”了一声，随后道：“人都来了，那就宣旨吧。” 秦永涛就带着大家往大堂而去，心里几乎憋出一口老血来——常道成挨揍了？这笔账，常道成必然要算在自己头上！ 顾不上去想后果，秦永涛将赵全生等人迎到了已经按照规程布置好的堂屋。 大堂之中，秦府的主子们全部都在里面等着，他们谁也不敢吃饭，乖乖等候。 徐氏也被放了出来，她阴沉着脸，“七丫头什么时候去不得山里，今天就摆什么孝顺孙女的谱儿，故意去山里？害得我们到现在都没吃上饭。” 秦芸芸也揉着肚子，撇嘴埋怨。 秦永涛回来后，董氏就不再陪着赵全生，此时也在大堂，听到婆母一次一次的抱怨，她只低着头，不做声响。 赵全生一进来，在秦永涛的带领下，大家按照次序跪下。 赵全生展开手中的圣旨，轻咳一声，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故江淮盐运使秦永洲之女秦疏影娴雅大方、恭谦有礼、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征西大将军府长子梁辙年已十九，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秦疏影待宇闺中，与梁辙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梁辙为妻。一切礼仪，交由征西大将军府与秦府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徐氏愣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好在她速度快，喷在了帕子里，赵全生没有看到。 秦芸芸虽然没有喷血，却也比喷血好不了多少。 至于其他人，人人都惊诧万分，不过没有这对母女表现得那么明显，也还有真心为秦疏影高兴的，比如秦露露。 起身之后，女眷们围着秦疏影，纷纷道喜。 秦永涛、秦凯愉陪着赵全生，一路往府外走去。 秦永涛竭力留赵全生吃过午饭再走，赵全生皮笑肉不笑，秦永涛招架不住，不敢再多话。他在大门口目送赵全生和梁辙以及仪仗队离开，再也看不见了，才急匆匆返回。 赵全生还要去征西大将军府宣旨。 秦疏影已经回到宜兰园，女眷们的虚情假意和徐氏那杀人的目光，她都应付得来。只是坐了半天车，又崴了脚，真心很想休息，也不耐烦再虚情假意。 福妈妈和红绢留在府里的，看见她红肿的脚踝，又是替她疼，又是替她高兴。 虽然她们对梁辙此人并不了解，但是既然是赐婚，当然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说起来，这是皇帝第一次用圣旨为皇室之外的女子赐婚啊！ 三十多年的第一次！ 秦疏影从此可以在秦府横着走了，就是嫁到征西大将军府，梁家的人也不敢小看她。 而且，梁辙此人他们虽然不清楚，但是征西大将军府的门第她们很清楚，那可是超一品的府邸！全大周只有三家！ 梁辙是梁家的嫡长子，小姐嫁过去，从此以后就是莲嫔娘娘之外，秦府最尊贵的姑奶奶！ 福妈妈抹着眼泪，非要秦疏影乖乖地躺着，她要给秦疏影抹药膏。 “我的小姐，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老爷夫人地下有知，不知道该多高兴！今晚，我就给他们烧纸，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就抹眼泪。 “梁公子既然亲自救你，肯定是个好人。这门亲事必定是他求来的，看他满身的风尘，浑身脏兮兮的，急急忙忙就要来见你，他应当很紧张这门婚事。小姐，你总算苦尽甘来了。以后与梁公子互敬互爱，一路搀扶着走下去……” 福妈妈继续絮絮叨叨，三大丫鬟看着她，没人打断她的语无伦次。她们都知道，小姐能走到今天，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而且，小姐有了好的归宿，作为丫鬟，她们从今以后也不用时刻提着心过日子，这当然好极了。 秦永涛回到书房，之前被派去追秦疏影的苗管事跟了进去。 秦永涛迫不及待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常大人怎么会被梁侍卫给打了？” 苗管事就描述了一番。 他和梁辙追上秦疏影的时候，秦疏影已经上到半山，马车翻在路边，秦疏影被两个丫鬟护着，正在和一个大汉对峙。 秦疏影的那两个丫鬟虽然没有招式，但是有一把力气，手里捡了木棍，对着那个汉子胡乱扫，那汉子也近身不得。 秦疏影带了六个护院上山，那六个人已经有两人受了伤倒在地，倒是常道成竟然带了两名随从，和对方的五名黑衣人打在一起。 梁辙见状，手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茶杯，苗管事并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发力的，那茶杯就刺入了攻击秦疏影和其丫鬟那名汉子的后背，那汉子当即倒地而亡。 梁辙解了秦疏影的危机，一跃而起，就卷入了混战。混乱中，梁辙将常道成狠狠揍了一顿，直到秦疏影大喊说打错了，他才放手。 最后，那五名黑衣人被全部放倒，梁辙撕了那死人的衣裳，将他们一个个绑得结结实实。 “老爷，梁辙太可怕了！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而且十分凶残，杀人一招毙命！他到底是战场上出来的，暴戾无比，那五个人全部是他打趴下的，一招一个，专捡致命的地方打，其中两人被他打得怕是残了！而且他剥那死人衣裳的时候，简直和对待畜牲没什么两样，捡起树枝就划拉，也不知道他怎么使劲的，那衣服就被他撕成一条一条，一点尊严也没给死人留啊！” 提到这个，苗管事还心有余悸，他就没见过这么凶狠的人，手段很辣，简直无语形容。当然，死人已经留不下什么尊严了，但是像他这样对待死人的人只怕也没几个吧。 秦永涛单手握拳，重重锤在桌上：“可恶！” 苗管事说：“常大人哪里禁得住梁辙那两三拳头？只怕一个月都下不来床了！” 若是说现在秦永涛还没觉察出几分古怪来，他这么多年就白混了。 “他怎么什么人都不打，非要打常道成？常道成进京才几天，他怎么认识人家的？还有，他到底立了什么功，竟然能说动陛下赐婚？！”</div> </div> 第233章 纷纷变脸 苗管事站在那里，木头一般，他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况且，他就算知道也不会说什么的，他还想多活两年呢。他又不是秦管事——那是老爷的心腹。 秦永涛让他再次详细地描述了一番当时的情景，尤其是梁辙直奔常道成而去的事情，然后吩咐他去请秦凯愉和秦管事过来。 他们来了之后，秦永涛让人备马，他要去常道成家探望他。而且让人送信给六皇子。 还没等他出府，另有管事急急忙忙进来说，宫里的娘娘们知道皇帝赐婚的事情，赏赐了很多礼物给秦疏影。 秦永涛就带着人又去接礼物。 这带队的都是娘娘们眼前得用的公公或者姑姑，有皇后娘娘和淑妃、柔妃的，有德妃娘娘的，有康嫔娘娘的，当然还有莲嫔娘娘的。 这些人你来我我走，我来了你走，奇珍异宝收了一大堆，源源不断送往宜兰园。 更有永嘉公主，送了一幅琉璃屏风，其珍贵就不必说了。如今的琉璃可是稀罕物件，就是宫中的莲嫔，也只有一对琉璃碗盏，她小心翼翼收藏着，不让任何人乱碰。 秦永涛又是庆幸，又是懊恼。 庆幸的是，常道成和秦疏影的事情到底没有成，若是成了，秦疏影到永嘉公主那里哭一哭，永嘉公主施一点压力，秦永涛还真要掂着分量。 懊恼的是，现在常道成还不知道要怎么骂自己，他是彻底得罪了常道成了。 一个四品府尹原也不值得自己这样看重，但是…… 哎！ 秦永涛让人收拾了礼物，亲自登门，去看望常道成。 宜兰园的丫鬟婆子们人人都带着喜色，走起路来脚底都带着风，说话的嗓门儿比往日更是敞亮得多。 其他丫鬟婆子又是妒忌，又是羡慕。 尤其是当初不想伺候秦疏影，急急忙忙想办法离开宜兰园的人，更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一次，宜兰园伺候的人，一等丫鬟又得了几十两银子的赏赐，那粗使婆子也有二两银子的赏赐啊！ 算算账，八九个月时间，宜兰园扫院子的促使婆子都得了四五两的赏赐，岂能让人不眼红？因此，秦府的丫鬟婆子最近都暗地里行动起来。 七小姐嫁到征西大将军府去，必定要带风风光光的陪嫁和队伍庞大的陪房。现在的宜兰园，只是十几个人，若是自己能成为陪房队伍中的一员，那就太好了。 一时之间，秦府的下人们一边干着活儿，一边暗潮涌动。 这样的骚动瞒不过董氏，也瞒不过徐氏和秦芸芸。 秦芸芸是知道常道成这件事的，徐氏不知道，但现在秦芸芸气急了就将事情告诉了徐氏，徐氏又吐了一口血。 徐氏吐血，秦芸芸并不在意，她嫌恶地对徐氏说：“母亲，你擦擦嘴巴吧。” 徐氏也没在意这件事，毕竟她现在急着要纾解愤懑，“这个贱婢！你们怎么就让她得逞了！你二哥呢？怎么就让这个贱婢爬到你们头上去了！” “二哥？二哥此时巴结他还来不及呢！早前知道她攀上了永嘉公主，二哥可以趴在地上叫秦疏影姑奶奶！” “怎么能这样说你二哥？他都是为了整个秦家好！” 秦芸芸撇撇嘴，哼了一声。 父亲为了前途可以不要女儿，二哥学父亲学了个十成十，对自己这个嫡亲的妹妹根本没有真正的兄妹之情。 从前她觉得只有母亲真心爱她，现在看来，母亲爱哥哥们胜过自己，爱莲嫔也胜过自己。若是自己不能给家里带来好处，就会被弃若敝帚。 就像，二姐秦瑶瑶。 同样大发脾气的还有富安公主，她走来走去，走得康嫔眼睛都花了。 “母妃，我在父皇面前说了那么多话，难道都白说了？父皇怎么会赐婚？怎么会？” 康嫔脸色不好看，有些羞恼：“我在你父皇面前撮合他们，你却跑去要拆散他们，你让你父皇怎么看你？” “我不管！我就是不要秦疏影好过！” “难道她嫁给梁辙就好过了吗？你动动脑子！梁琼是个好相与的？罗梅香是个好相与的？借着别人的手折磨她，咱们在一边看戏，不是最好了吗？” 富安公主已经听康嫔说这话说了好多次了，可她后来就是没法控制住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情绪。 “她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是一台好戏啊！” “她怎么可能嫁不出去？你真是让我说什么好！” 富安公主还是不服气，“让她嫁给穷苦人，嫁给懒汉，脏汉，病汉，那样才解气！” “你真是……她有那样的伯父，怎么可能将她这样嫁出去？她伯父还要不要做官！” 康嫔又气又恼说了半天，最后说：“好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你就想想，万一你父皇想起这件事了，你怎么在你父皇跟前圆谎吧！” 富安公主气鼓鼓坐着，父皇现在根本没有从前那么疼爱自己了！ 六皇子府。 秦凯愉坐在六皇子的书房内，听六皇子说话。 “凯愉，是我们错了，看错了秦疏影。你现在还没看出来吗？这件事，秦疏影自始至终是知道的，常道成上门，她只怕已经洞悉了我们的意图，并且将常道成的画像送给了梁辙。这就不难解释，梁辙为何到了半山，什么也不干，先将常道成痛揍一顿。你不清楚梁辙此人，我对他的了解也只有一星半点。据我的情报，这个人，很危险，战场上非常狡猾，非常凶残，睚眦必报，极难相处。” 秦凯愉说：“他回来三四个月，也只和罗欢打过两次架，其余时间，并没听说他有什么不同之处。六皇子，他难不成是在装？” “十有八九如此。平西侯府情况复杂，你应该知道。我想，梁辙只怕是在蛰伏。这样勇猛的大将，怎么会轻而易举被罗梅香拿捏住？你看，他的婚事就没有被罗梅香操纵吧！刚才他们来报，宣旨的人马到了征西大将军府，罗梅香托病不出，梁老夫人拄着拐杖要死不活，你知道梁辙怎么做的吗？”</div> </div> 娣234章 定有后招 秦凯愉问：“怎么做的？” “他将祖父和他生母的牌位摆出来，然后让牌位和他自己接旨。” 秦凯愉目瞪口呆，连亲祖母都撇一边了？ 周勤笑了笑，“他都敢这样做，梁老夫人没办法，不得不跪下去接旨。至于罗梅香，呵呵，这样愚蠢的妇人，征西大将军怎么看上的？德妃娘娘怎么会和她交好的？真是让人想不透啊！” 两人沉思了片刻，周勤说：“凯愉，是我们走错了一招棋。大丈夫能伸能屈，既然走错了，我们就改过来，重新和秦疏影交好，得到她的相助。” 秦凯愉还是有些不服气，就问了出来：“殿下，七妹妹她到底有何过人之处？恕我愚钝，我真的没看出来。要我说，她就是聪明一些，能做生意赚很多钱。但是，她的名声可不怎么好，若是这一次梁辙没有请求赐婚，她怕是无人问津了。” 秦凯愉的意思周勤懂，若是不嫁给梁辙，秦疏影就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你错了。你这个堂妹，有过人之勇。而且心思缜密，心狠手辣。这样的少女，太少见了。凯愉，你见过吗？” 秦凯愉摇摇头，回想家里的一桩桩事情，母亲和六妹妹都折在她手里，甚至表妹的亲事也折在她的手里。 周勤没有提到莲嫔娘娘也是折在她手里，同时，他有些担忧起来。秦疏影这么狠辣，只怕上次在宫中暗算她的事情，她也会弄清楚。那么，她还能被自己所用吗？ 不过，有些事情周勤不会告诉秦凯愉，他发现，秦凯愉脑子并不怎么灵光，而且他怕秦凯愉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秦疏影被赐婚的事情，秦永涛当天就派人上山去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让人带话回来，再过几天她就回来，要亲自为秦疏影操持一切。 福妈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她是看出来了，董氏到底靠不住。 “小姐，幸好梁大公子救了你，若是那天被其他人救了，小姐你的清誉一样保不住。”福妈妈这几天将这个话题提了两三次，“董氏明知道大老爷有打算，还亲自将你送上马车，小姐，以后要防备着她。” 秦疏影看着紫藤欢天喜地地打开首饰盒将东西分门别类保存，绿叶嘴巴里吃着东西，笑嘻嘻帮紫藤的忙，点了点头。 大家各有各的立场，秦疏影并不怨恨她。不过，从今以后，必定会防备她的。 这时候，知画进来：“小姐，蓝绸来了。” “让她进来。” 过了一会儿，蓝绸就进来了。如今，她身量长高了许多，看起来青春活泼，未语先笑，很是机灵。 她行了一礼，说：“小姐，米妈妈让我过来告诉小姐，人都驱散了，银子也花光了。” 秦疏影也松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蓝绸，今儿沾绿叶的光，我们都能尝到福妈妈亲手做的水晶蹄髈，你留下用过饭再回去。” 蓝绸两眼发光，说：“那可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大家笑起来，蓝绸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给秦疏影，紫藤已经去书房拿了一本书过来，秦疏影对着那本书，翻译那封信，很快就明白了米罗的意思。 秦疏影看完了，紫藤将信收走。 绿叶打趣蓝绸：“蓝绸，你也出去半年多了，你说说，你除了算盘打得好，还学会了什么？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蓝绸笑道：“有小姐在这里，我哪里敢说自己会什么，绿叶姐姐就别取笑我了。” 秦疏影也笑：“你能得到米妈妈的看重，必定有独门秘笈，你说说，无妨。” 蓝绸不好意思地说：“小姐，奴婢还就是以前的那一样本事，记东西记得牢，记得快。上次让奴婢去刘家传话，奴婢只见过刘公子一次，就将他的时间记得清清楚楚，将他的姿势也记得很清楚。” 她没说刘俊卿的模样，因为刘俊卿实在长得太出众，很难不让人记住他。 “那一次，还多亏了蓝绸。若不是你机灵，时间掐得刚刚好，整台戏就失去那么好的味道了。还有昨天，蓝绸也辛苦了。” 福妈妈就觉察出一股阴谋的味道来，问：“小姐，昨天蓝绸做什么了？” 昨天也就是皇帝赐婚的时候，蓝绸不是在铺子里帮忙吗？她能干什么？ 紫藤返回来了，解释道：“妈妈，昨天半山上，常道成过来帮我们，知书知画护着小姐，我和绿叶就在一边和蓝绸叫来的人联络。” 福妈妈愣了愣，“什，什么意思？” 紫藤道：“妈妈，这个常道成可不是碰巧出现在那里，他是故意等在那里，和那伙强人是一伙的，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 福妈妈瞬间就明白了，第一反应就是：“小姐，你，你明知道那么危险，你竟然不告诉奴婢！老奴也是糊涂了，一点也没觉察到他们的狼心狗肺！” 秦疏影安慰她：“妈妈，你瞧，这不都好好儿的吗？我怎么会明知道有危险还往他们的圈套里钻？我早就安排米妈妈布置好了，若是常道成和府里的护卫将那伙强人制服，米妈妈的人就会立刻上去，将他们全部当做强人揍一顿，揍得他们连爹娘都认不出。所以，我刚才说昨天蓝绸有功呢！蓝绸就和他们一起，一直悄悄儿跟在我们前后。只等紫藤和绿叶下令，他们就会冲出来。” 绿叶说：“梁大公子来得忒快了，我们还没揍，他倒是揍起来了！妈妈，你没瞧见常道成那猪头的样子，我敢保证，谁见了他都认不出来。” 可不是，昨天下午，秦永涛去的时候就没认出来。 听说是他来了，常道成也顾不得大夫再三叮嘱他不要乱动，要好好养着，否则他的胳膊就废了——对一个文臣来说，胳膊何等重要！ 他冲着秦永涛就是一口唾沫：“匹夫误我！” 秦永涛尴尬地躲开了那恶心的唾沫，“大人息怒，听我解释。” “秦永涛，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戏弄于我，很是解闷，是不是？给我滚出去！” 秦永涛低三下四，再三解释，常道成根本不听，将他轰了出来。</div> </div> 第235章 伯父情深 秦永涛回家之后，心里窝火得要吐血，面上却要装出喜气洋洋的样子——皇帝给你的亲侄女赐婚，你还不高兴？什么意思？ 他的眉毛已经纠结得能夹死苍蝇了。 思来想去，他亲自到宜兰园去看望侄女——这是秦疏影重生以来，第一次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待亲伯父。 庭院森森，树木苍翠，他竟然恍惚间想起了永洲住在这里的时候。 秦疏影让人给他泡了上好的茶，然后站在一边。 秦永涛愣了愣神，看了看这个让他屡屡受挫的侄女，想起秦凯愉从六皇子那里回来后说的话，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现在终于相信了，自己的这个侄女并不简单。之前莲嫔说她在宫里说的那番话，原来竟然是真的，可笑他还以为莲嫔为了得到秦疏影的银子故意夸大事实。 这大半年，是他大意了。 “七丫头，你的脚还没好，坐着说话吧。” 秦疏影应了一声，才在下首坐下。 秦永涛慢慢喝了一口茶，这个侄女将自己骗得好苦啊！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过，她既然能嫁到征西大将军府去，也不算什么坏事。就像六皇子说的，能够拉拢梁辙，比起刘家也不差哪里去。 若是梁辙能得到世子之位，那就——当然是三四个刘家也比不上的了！ “以前，是伯父事情太忙太多，对你疏忽了，真是对不住你爹娘的托付，哎！” 秦永涛长长叹口气。 秦疏影静静听着，不打断他的话，眼眸深处却有难掩的嘲讽。 “老夫人只生我和你父亲两人，我虽然比你父亲大了十几岁，但我们兄弟的感情深厚。要知道，从前的秦家一穷二白，我和你父亲基本上是搀扶着走过来的。永洲抱负远大，人也聪慧，官场上的很多手段还是我亲手教他。那时候虽然穷苦，但因为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我们兄弟很开心，很快乐。” 秦疏影还是静静听着不说话，她知道，秦永涛就是来说服自己的。他要她明白他的无奈，要自己继续做那个乖乖女，做那个懂事的侄女，为秦府的未来做出她的努力。 ——就像昨天，她差一点做出她的努力，那就是牺牲她的个人，拉拢常道成的力量。那么以后呢，就是说服梁辙，靠拢秦府，更准确地说是六皇子，让梁辙成为六皇子的助力。 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错处，为什么不道歉呢？为什么要将自己当成他的囊中之物随意戏弄？ 如果他说他错了，他抱歉，这样，秦疏影说不得还会高看他一眼。 见秦疏影垂眸不说话，秦永涛拿不准她的想法。 他现在不会像之前那样，认为这个侄女看起来恭顺是因为敬重自己。仔细回想前天晚上她故意问的那段话，提到秦永洲，何尝不就是在试探他，试探他会不会念在秦永洲的份上不要将她推给常道成？ 她的恭顺，只是表面，只是一种手段，掩饰她心思的手段。 秦永涛厚着脸皮说：“伯父为了家族前途，熬尽了心血，很多地方对你考虑不周，都是伯父的错。七丫头啊，你就不要记在心里了，伯父终究盼着你好，因为只有你好了，家族才会多一份助力，才能兴旺发达起来。” 秦疏影望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秦永涛顿了顿，再喝了一口茶，她这是什么意思？他打交道的官员之中，多是老官油子，秦疏影和那些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比起来，心思之精巧并不遑多让。 “你祖母就要回来了，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家族繁荣。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秦疏影这才抬起眸子来看着秦永涛，她的眼睛特别亮，像是两颗晶莹剔透的黑宝石，亮晶晶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神情平静，秦永涛却硬是从中读出了嘲讽和讥笑。 “伯父，侄女知道了，侄女一定会孝顺祖母。” 秦永涛就是一阵颓败，这不都什么话都没说吗？可是，难道就要自己挑开了明说？他秦永涛真的拉不下这个脸。 “伯父，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秦永涛一怔，他这是被秦疏影嫌弃驱赶了？ “没，没什么，你好生养伤，等你祖母回来了，你的婚事有她老人家操持，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秦永涛落荒而逃。 走出去老远，秦永涛就迁怒到董氏身上：这种事情就应该由她这个做大嫂的来说，难不成还要自己亲自教她？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眼力也没有，根本就没有把秦家的前途放在心上！还有自己，发什么疯，亲自跑来受这等羞辱…… 很快，董氏就被秦永涛叫去教导了一顿。 董氏从秦永涛的书房出来后，很委屈。 如果不是婆婆得罪了人家七小姐，她董氏犯得着回到这个肮脏的窝里来吗？本应该是婆婆做的事情，她这个隔房的堂嫂去做，大老爷就没有考虑过儿媳妇的立场在哪里。 回到院子，董氏实在忍不住，就和秦月多说了两句。 秦月沉思了片刻，问她：“母亲，赐婚那天，七姑姑上山的事情，你知道吗？” 董氏就不敢去看女儿的眼睛。 秦月叹息道：“母亲，祖父这样安排，母亲该多为难。若是不按祖父说的去做，祖父恼了，母亲落不了好处。若是按照祖父的安排去做，又要得罪七姑姑。” 祖妈妈忙附和：“大姐儿看得通透，大奶奶可不就是左右不是人。” 秦月说：“母亲，我倒是有个想法，母亲你看如何。” 董氏知道女儿聪慧，而且也知道女儿不赞成她对秦疏影的一些手段，所以她送秦疏影上山没告诉秦月。 “你说吧，事到如今，我总不能躲着。” “若是祖父吩咐母亲劝慰七姑姑，这无需他吩咐，也是我们该做的。若是祖父还是像昨天那样让母亲去害人，母亲，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听从祖父的了。老祖宗回来了，我们还有她老人家呢。” 董氏终究有些不自在：“你这孩子，怎么将我说得那么不堪，我怎么会害人呢？” 秦月一笑，没有坚持对母亲的追问。</div> </div> 第236章 收为义女 随着富安公主和刘俊卿的婚事礼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刘夫人每天都喜气洋洋，出去做客都会多戴一根发钗。 得知秦疏影被赐婚给了梁辙，刘夫人惊诧万分。 富安公主虽说是皇帝赐婚，但也没有下圣旨，只是口谕。这秦疏影哪来这么大脸面，竟然让皇帝赐婚，还有圣旨？ 这么一比，自家岂不是还不如秦疏影简在帝心？ 这还了得！ 说起来，两家虽然退亲了，但也没有撕破脸皮，在别人看来，刘家重情重义，秦家也知情知趣。 好几个贵夫人还给刘夫人出主意，做不成儿女亲家，将秦疏影收做义女也行，还能有个好名声。 这样想着，刘夫人就有些意动。 若是将她收做义女，自己得了好名声，照样还可以磋磨她——她胡早杏就是看不得秦疏影好！ 要说起来缘故，那就早了，秦疏影还没出生，她就恨上秦疏影了，谁叫她是龙氏那个贱人的女儿？自己有什么不好的，秦永洲不要自己，非要娶龙氏！ 秦疏影是龙氏的女儿，她胡早杏看见她就像是看见龙氏，就是看她不顺眼！ 刘素绛开开心心地进来，看见母亲脸色扭曲，吓了一跳：“母亲，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刘夫人掩饰道：“有点儿不舒服，现在已经好多了。” 刘素绛也没顾得上问她哪里不舒服，喝了一口茶，高兴地说道：“母亲，能有公主这样一个嫂嫂，实在太好了。现在，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奉承我。母亲，我好快活！想起刚回到京城那些天，我就没人理会，遭人嫌弃。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刘夫人也一笑，嗔她一眼：“好了好了，这就是我们筹划的目的嘛。” 刘素绛高兴地走来走去，眉飞色舞地说着她和贵女们聚会的神情，开心极了。 说着说着，她眉头一皱：“就是现在大家都在议论秦疏影，真是气死人了，怎么走到哪里都有她的影子！扫兴！她也真是好本事，还能得到赐婚！” 刘素绛眼睛里闪着嫉妒和痛恨。 说到这里，刘夫人就将自己的想法对刘素绛提了起来。 刘素绛一听，跳得老高：“母亲，我不要！我再也不想见到她！她那天让我在公主面前出了个大大的丑，我恨死她了！” “那你想不想报仇？” “想，当然想。” “你和她面都见不上，怎么报？” 刘素绛就愣住了，是啊。现在，一般的宴会秦疏影根本不出席，刘素绛就是想见她的确也很难见到。 “如果她成了你的姐姐，你们不就能经常见面了吗？而且，她失去清白在前，我能大度认下她，谁不认为我们刘家重情重义？她若是对我不孝顺，外面的人该怎么说她。你明白了吗？” 刘素绛眼珠子转来转去，终于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弊，不由得一拍手掌：“母亲，还是你高明！” 刘夫人得意一笑，说：“那我就写信给你父亲，此事越早定下越好。” 刘素绛笑嘻嘻说：“那我们就等着父亲的回信。” “母亲，什么事情，你们这么高兴？” 刘俊卿走进来，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没精打采，在座位上坐了，随口问道。 “哥哥，母亲想要收秦疏影为义女。” “噗……”刘俊卿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什么，你说什么？” 他那无精打采的双眼顿时亮起来。 刘素绛重复了一遍，然后看到刘俊卿脸上泛起了红晕。刘素绛已经懂事，看得懂刘俊卿脸上的意思，她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酸意，问：“哥哥，你很高兴，对不对？” 刘俊卿不自在地别过脸，强作镇定再倒了一杯茶，“妹妹，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刘夫人心里不快，但她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训导刘俊卿，到时候弄得母子关系不好，得不偿失，“俊儿，你愿意吗？” 刘俊卿喝了茶，站起来：“这件事情，母亲拿主意就好了，无需问我。” 说罢，竟然脚底生风地走了出去。 “外面那样热，太阳像个大火盘，哥哥刚进来又出去，哎……” 刘素绛像是无意识，又像是故意，嘀咕了一两句。 刘夫人若有所思，想着想着，冷笑了一声。 俊儿还念着秦疏影那个贱人呢！ 越是这样，刘夫人就越是恨不得现在就将秦疏影弄到身边，好好磋磨她一番。龙氏那个贱人，生的女儿也贱，就会勾引男人！ 同时，刘夫人有些后悔，早前就应该多去秦府，让秦疏影多在自己面前晃悠，就可以早早磋磨她了。也应该早些让刘素绛进京，时常约了秦疏影到刘家来，一起将她不磋磨得掉一层皮才怪！ 现在，也还不算迟！ 刘俊卿的确很高兴，仿佛又听到秦疏影那平静的一声——“刘家兄长”。 这些天，他如同行尸走肉，甚至借口公务繁忙，很少回家。特别是昨天，竟然听说秦疏影被赐婚给了梁辙，那一刻，天知道他的心情有多痛苦。 就算他不能娶她，能偶尔见到她也好啊！如果她成了母亲的义女，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见到她，再听他叫一声“刘家兄长”！ 刘俊卿的唇角不由自主扬起，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出了门之后，却发现自己本来是回家来拿东西的。现在已经出来，再回去拿东西好像又不太好。算了，反正东西也不算顶重要，不拿也没关系。 但是，太阳这么大，连个走路的地方都没有，该去哪里呢？ 想了想，他去了附近的茶楼。 刚走了几步，就见迎面而来一匹马车，马车的帘子被掀起，罗锦娘站在马车上，挥着手帕，叫道：“刘公子，刘公子，请留步！” 刘俊卿顿时心凉了半截，罗锦娘怎么会在这里？看样子她是专程在此守株待兔，想要截留自己的。 刘俊卿有些不快，做了个揖：“罗大小姐，敢问有何指教？” 罗锦娘看见他那俊俏无双的面容就已经红了脸，听他醇厚的嗓音更是心都酥了三分，羞答答道：“刘公子，你是不是要去翰林院？我正好到那边路去办点事，不妨搭你一程。”</div> </div> 第337章 表姐表妹 刘俊卿彬彬有礼道：“谢过罗七小姐，刘某并不是去翰林院。就此告辞。”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就走。天气虽然热，但他身姿挺拔，让人竟然无端地觉得君子如竹，挺拔清雅。 他的风姿让罗锦娘一愣，然后又忙让车夫掉头跟上，马车与刘俊卿并行，罗锦娘问：“刘公子，不知道府上什么时候来罗家提亲？” 这样的事情，让她一个姑娘家提出来，实在太让人害羞了。但是，等了这么久，快二十天了，也没见刘家的人有任何响动，她实在等得焦急不堪。 罗锦娘的生母早已去世，现在罗家大房当家的就是继母，继母向来和她面和心不合，才不会给她操心。 罗锦娘实在太着急，听说云静姝的母亲已经在一次聚会上和刘夫人提起过这件事，刘夫人答应了云夫人，说是最近就去办一应事宜。 所以，罗锦娘实在等不住了。 刘俊卿很是不解：“这是家母的事情，与我何干？” 罗锦娘的一颗心就如同坠入了冰窖，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和他没有关系呢？她是要给他做妾啊！ “刘公子，你，你能催一催令尊令堂吗？” 真是不知羞耻！ 刘俊卿的脸色十分冷淡，“罗七小姐，女子言行功德，请你慎言！” 罗锦娘说不出话来，他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 她提醒道：“那天，那天是你跳下来救我的……” 刘俊卿心中说不出的厌烦，但脸色只有淡淡的，并没有不耐烦，他向来就是这样一个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极好的人。 这神情，落在罗锦娘眼里，更显得风姿悠然，仿若仙人。 “罗大小姐，刘家是名门望族，最重规矩，家母一定会按照规矩办事。” 说罢，他抿紧了唇，无论罗锦娘再说什么，也不吭声了。 罗锦娘说了几句，见他神色淡淡，挺拔的鼻梁和精致的侧面，看起来就让人倾心不已。京城这么多喜欢他的少女，自己能得到他，已经很荣幸。 罗锦娘自说自话说了几句，刘俊卿都不为所动，更不理财。 最终，罗锦娘不得不跟刘俊卿说：“再见。” 因为前面就是一条小巷子，马车无法进入。 刘俊卿淡淡道：“再见。” 这一声“再见”，让罗锦娘本来就七上八下的芳心砰砰跳动。他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自己却逼着他说那么多不合规矩的话，实在是自己过分了。 而刘俊卿则满心都是厌烦。 他不由得想起了秦疏影，她犹若梅花，迎风独立，幽香清远。 可是…… 刘俊卿停下了脚步，竟然出起了神。 罗锦娘又娇羞又欢喜又担忧地回到罗府，刚到二门，贴身丫鬟就迎了上来，说：“小姐，梁二小姐约你在沁月楼见面，还有两刻钟，你现在赶过去正好来得及。” 罗锦娘刚下马车，又上马车，急急忙忙赶向沁月楼。到了约定的雅间，梁琼一个人坐在精致的小几旁喝着茶，她的丫鬟站在一边。 “表姐，你这么急忙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有事情了。你听说清河行宫避暑的事情了吗？” 罗锦娘一怔，“听说了。” 梁琼道：“今年我带你去。” 罗锦娘眼睛一亮：“真的？表姐？” 梁琼笑得温柔：“是啊。不过，我要你去了之后要听我的。” “那当然了啊，表姐！” 梁琼就凑到她耳朵边嘀嘀咕咕了几句。 罗锦娘听完，皱起了眉头，“这……” 梁琼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去，“怎么，你不愿意帮我？” 罗锦娘忙讨好地说：“怎么会，怎么会。我只是，只是每次针对她的时候，最后都讨不了好，没什么底气。而且，我哥哥……” 梁琼截断她的话：“又和你哥哥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娶了媳妇忘了妹妹，他的话就是你嫂嫂的话，你觉得你嫂嫂待你很好吗？” 罗锦娘被她说得就是一阵心虚，将哥哥的嘱咐抛到了脑后。嫂嫂刚进门的时候待她还不错，待她很亲热，后来就越来越不爱和她说话了。 “表姐，你放心，我一定能办好。” 梁琼这才展颜：“这就对了。” 两人说说笑笑，梁琼还送了一支精致的发钗给她，罗锦娘忙收好。她虽然是罗府长房的嫡女，但是继母不喜欢她，她手里的好东西实在乏善可陈。 “锦娘，你看，我母亲的小库房都烧了，我还能给你匀这么好的钗，只有我待你是最真心，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罗锦娘立刻笑了起来：“那当然，表姐一直待我最好！” 梁琼抿唇一笑，这就是京城人人称赞美若天仙、大方有礼、恭谦温柔的梁二小姐。 德隆帝曾经有在酷暑时节去清河行宫避暑的习惯。有时候接连几年都去，有时候好几年去一次。自从几年前御驾亲征后，已经有六年没有去过了。 因此，当京城的达官贵族收到圣意后，好多人都欢喜得狂了。 秦疏影也被告知，随御驾前往清河行宫。 整个宜兰园欢喜得疯了。 整个秦家，也只有秦永涛被允许跟随前去。 紫藤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忙来忙去，一会儿给秦疏影挑选首饰，一会给秦疏影挑选衣裳，只觉得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没有一个配得上秦疏影的清丽风姿。 绿叶开心得不得了，买了好多好吃的零嘴和糕点回来散，而且都是不便宜的好东西，惹得秦府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啧啧不已。 绿叶这个丑丫头，不但手里有很多银子，而且七小姐外出竟然还经常带着她，一点也不怕她脸上的伤疤丢脸。 若是当初跟着七小姐，只要差事办得好，她们也会有这样的待遇，那该多好啊！ 希望现在努力运作还来得及！ 老夫人今天从山上下来，叫了秦疏影过去，将当天的事情问得清清楚楚，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老夫人府里也留了人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老夫人痛心疾首，喊了秦永涛、秦凯愉和董氏过去。 “快些给六丫头定下婚事，年内就将事情办了吧。无需高门大户，对方人丁少一些，关系简单一些最好。如果嫁到高门大户，依着她的性子，惹出麻烦来，那才是真正害人害己！还有凯愉，董氏，他的婚事也辛苦你了！” 董氏听得脸面发烧，秦永涛和秦凯愉也很不自在。尤其是秦凯愉，被老夫人那么颇含深意地看了几眼，顿时脸皮都臊得红了。 秦永涛知道，老夫人这一次对自己寒了心，连秦凯愉的婚事都不让自己插手。当然，完全不插手是不可能的，但是，老夫人明显不放心自己，最多也就是让董氏相看之后，再让自己掌掌眼罢了。 老夫人又千叮咛万嘱咐秦疏影，去清河行宫的路上，必须谨慎，万事小心。 甚至，老夫人单独叫来了秦疏影，讲了很多事情给她听。而这些种种，是秦疏影在外面花钱买消息也很难买到的。</div> </div> 第338章 清河行宫 六月二十六日，黄道吉日，宜出行。 全京城的人都来送德隆帝出行。 德隆帝要去清河行宫，大臣、宫妃、公主、皇子等等，浩浩荡荡，一眼望去看不到队伍的尽头。 皇后和太子留了下来，驻守京城。德隆帝这一去，少则一个月左右，多则数月。德妃、莲嫔、康嫔都随行。 秦疏影是未出嫁的女眷，单独一人是不好跟随的，就跟了徐家。毕竟，说起来徐家是秦家的姻亲。 徐敏仪官位也不低，随行。他的妻子毛氏可以随行，毛氏带了徐佩薇。 这是上面安排下来的，秦疏影不能拒绝，毛氏也不能拒绝。 东隐寺的事情出了之后，徐佩薇寻死觅活，又生了一场大病，毛氏忙着女儿的事情，就没顾得上去找秦疏影的麻烦。 后来，有一次她也登门到秦府来，但那时候徐氏已经被禁足，董氏得了秦永涛的吩咐，并没有将姑娘们带出来，所以，今天是毛氏几个月之后第一次见到秦疏影。 几个月不见，在毛氏看来，秦疏影又长高了一些，发育得越发窈窕玲珑，莹润细腻的肌肤就像剥了皮的鸡蛋。 反正，秦疏影的美让毛氏红了眼。 因为，自己的女儿大病初愈，气色虽然已经好了，但双眼无神，郁郁寡欢。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秦疏影一上车，毛氏就没忍住，哼了一声：“七丫头，倒是好手段，能得了陛下的赐婚！” 这样不阴不阳的话又不会让人少块肉，秦疏影只是笑笑，行了一礼：“徐夫人过誉了。” 毛氏注意到了秦疏影叫自己徐夫人，又冷笑了一声，从前她都随着秦芸芸叫自己舅母的。 “现在架子大了，礼数也多了。” 对毛氏的冷嘲热讽，秦疏影只作不见，笑盈盈对着徐佩薇说：“薇表姐。” 徐佩薇看她的眼神几乎可以用刻骨之恨来形容，只差没有拿个东西去抓花秦疏影的脸。但是，想起父亲的话，徐佩薇忍了下去。 徐家的女眷只能排在队伍的最后一部分，因此，德隆帝的御驾都出发了一个时辰，才轮到徐家这边的马车起步。 一路上倒也平静，虽然毛氏没少讥讽秦疏影，但她并不放在眼里。徐佩薇有时候闭目养神，有时候也刺刺秦疏影，大都无关紧要。 清河行宫离京城有二百里路程，要是往常，走个一天多也就到了。但现在这么多人，天气又热，足足走了三天才到。 而且，很多丫鬟婆子还需要偶尔换班从马车上下去步行跟随，没有个好身体根本吃不消。紫藤一直被秦疏影要求锻炼身体，但是烈日炎炎之下，也疲惫不堪。 女眷们在马车中捂着，有的人不堪路途颠簸，中暑的、生病的，什么情况都有。 因此，也有些人半途中又被送了回去。 到了热河行宫，足足休息了半天，女眷们才恢复了精神。 次日早晨，行宫里的气氛很热闹，大家都养好了精神，串门走动起来，又有德妃娘娘发了话，欢声笑语一片。 德隆帝虽然要在行宫里住好些时日，女眷们却未必的，尤其是大臣的妻女们。大臣的家眷能过来，只是帝恩，最多住个十来天就要回去。除非某位女眷得了宫妃和公主的看重，可以留下陪伴。 因此，女眷们特别珍惜这次机会，这也就是毛氏不会对秦疏影怎么样的缘故，若是秦疏影出了事情，毛氏也落不得好，毛氏母女是必定要和秦疏影一样被送回去的。 热河行宫非常之大，整体布局巧用地形，因山就势，分区明确，景色丰富。而且融合了南北建筑艺术精华，园内建筑规模不大，殿宇和围墙多采用青砖灰瓦、原木本色，淡雅庄重，简朴适度。 若是女眷游行，便是两天也游不完。不过，女眷们居住的地方是被划开来了的。 前宫是德隆帝处理政务和接见大臣、使臣的地方，女眷们根本不能踏足，就是宫妃也决不允许进入。 只有后宫，才是女眷们活动的地方。 后宫有清澈无比的湖水，有精致绝美的亭台楼阁，有宽敞碧绿的马场，有古木参天的森林，有鲜花争艳的花园…… 因此，推开大门，看到门外湛蓝的天空和盛景，就是徐佩薇也笑了起来，连日来的沉郁心情一扫而空，“母亲，好漂亮！” 很快，就有宫女来传话，女眷们在自己的居所用过早餐之后，就到烟波山馆去，德妃将会在那里主持举办盛大的荷香会。 秦疏影住的这座房子，除了毛氏母女和秦疏影，还有另外一些女眷，大家都很兴奋，收拾完毕，三三两两就朝着烟波山馆而去。 毛氏下马车前早就对秦疏影说过，到了行宫之后大家互不干涉。因此，秦疏影等到女眷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带着紫藤向着烟波山馆而去。 紫藤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好，“姐姐，你能跟来，一定是梁大公子的功劳。” 秦疏影暗笑不语，若非是他，就是永嘉公主。 烟波山馆建筑在临水的一片空地上，是一栋四层楼的建筑，名贵的木材房屋。楼宇精美，旁边还有参天古木，正是夏日消暑的好去处。 站在楼前，就可以看到湖水中重重叠叠的荷花，黄色的，粉色的，白色的，红色的，摇曳生姿，美不胜收。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贵妇人们和贵女们站在楼前指指点点，清风拂面，荷香幽幽，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得开心。 最难得的是，荷花延绵数里，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样的景色，在京城的宅子里是断然见不到的。 楼前临水的一片空地是天生的歌舞台，无需搭建就可以演奏。身边就是参天古木，更不惧烈日。此时，还未到时间，德妃带着一众人在楼上赏玩。 毛氏等人身份不够，只在楼下候着并赏景。 林姿兰也来了的，但是大家住的地方离得有点远，秦疏影就在人群中寻找林姿兰。 忽然，有个宫女对着人群喊道：“秦七小姐，谁是秦七小姐？”</div> </div> 第339章 议论纷纷 徐佩薇就看向了秦疏影，嫉恨的目光中带着愤怒，她这些天已经知道了秦疏影得了永嘉公主和富安公主的青睐，真是气得她想掐死秦疏影。 秦疏影虽然和刘俊卿退了亲，却又被赐婚给了梁辙。虽然京城很多人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梁辙，因为据说梁辙在西北的时候身边有很多姬妾，而且只要谁将他侍奉不好他就杀掉。 但是，无论如何，梁辙也是个从四品侍卫，从四品，多少人一辈子也爬不到那个高度啊。 可是，看看自己呢？失去了那样的婚事，那是自己非常中意的婚事，尤其是她的未婚夫婿，承恩伯嫡子，那是她喜欢的人啊…… 秦疏影越众而出，宫女就带着秦疏影上二楼去。 于是，贵妇人们就瞧瞧议论起来。 “这就是秦七小姐？我只是听说，却是第一次见。个子窈窕，人也漂亮。” “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刘家那样的一门好亲事黄了，梁辙这样的人，她嫁过去之后会有好日子吗？” “夫人没见过梁辙吧？” 那个高瘦夫人就说：“是啊，没见过。但是他的事情，满京城谁不知道。听说眼睛瞪得铜铃大，身材跟铁塔一般粗壮丑陋。爱吃肉，一顿饭要吃五斤肉，这样粗鲁的男子，真是骇人。而且还有好多姬妾，谁将他伺候不好，就一刀杀了，美人的头颅还在地上滚着，他居然一点也不怕，当场就能喝酒吃肉，眼睛也不眨一下的。至于他爱打人，一拳头下去能打死一头牛，那就更不用提了。这哪里是人，这就是牛魔王啊！” 一个红衣少女插嘴问道：“夫人，你没去过今年的簪花宴？” 高瘦夫人说道：“去过啊。” “去过您没见到梁辙？” 高瘦夫人道：“你是说他和罗欢打架？我没见到，但是听人说了，真是粗鄙不堪！” 红字少女就摇了摇头，毕竟她只是闺阁少女，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另外有胖胖的贵妇人说道：“夫人，当天很多人亲眼看到梁辙，他哪里是什么丑陋之人啊，他，那，那……” 胖妇人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形容，高瘦夫人和好几个没见过的夫人都眼巴巴看着胖妇人，等着她往下说。 直到好一些没见过梁辙的夫人都急得跳脚，胖妇人才想出一句话来：“他那就是天上的将军！哦，神仙！哦，东华帝君！” 顿时，当日没见过的夫人们围拢了，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当日见过的夫人也有好些，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夫人们这才明白，梁辙打架是不错，凶恶也不错，但是若说他长得粗鲁丑陋，那就大错特错了。 按照胖夫人后来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话，那就是：“梁大公子好比东华帝君，既美艳，又贵气，还英武。” 因此，夫人们纷纷怀了个想法，就是想见见梁辙，到底这个既美艳、又贵气、还英武的人，是个什么样的长相。 少女们更是听得心潮澎湃，芳心骚动。 有夫人又说：“既然长得这样好，又何必做出那样令人不齿的事呢？真是……” “姐姐，若他真的十恶不赦，陛下怎么可能赐婚？” 众人顿时哑然，是啊，若他真的那样恶毒，德隆帝怎么可能给他赐婚？ 然后，大家的眼神就多了一抹探究。说到底，夫人们更懂得内宅斗争中的阴私，大家对罗梅香的做法就多了很多怀疑。 只不过，这是人家的事情，众人也就议论议论罢了。 说着说着，又说到秦疏影身上，有人看不惯她的尖锐刻薄，有人觉得她聪敏聪慧，有人觉得她趋炎附势，有人说她苦命可怜…… 此时的秦疏影，已经站在了宫妃们面前，还有，永嘉公主。永嘉公主和德妃并排而坐，莲嫔、康嫔分别坐在她们的下首。 至于最中间的那个位置，是皇后的，就空着。 罗梅香、马氏、荣夫人等夫人们分尊卑坐了，更多的人没有位置，都站在下面。 “秦七，你站那边吧。” 永嘉公主指了个地方，十一公主身边。 十一公主只有七岁，被嬷嬷领着，站在富平公主、富安公主身后。 秦疏影微微一施礼，就站在了十一公主身边。 罗梅香微微侧目，永嘉公主对秦疏影是真的看重，竟然点名让她上来，又让她站在公主们身边，也就是自己女儿身边。 梁琼几乎和秦疏影并肩而立，她对秦疏影露出一个笑容，秦疏影也回笑了。 永嘉公主和德妃说着行宫里的安排，并没有再和秦疏影说话。荣夫人却将目光好几次都投放到秦疏影身上，带着探究的意味，秦疏影觉察到了。 永嘉公主和德妃商量好了事情，稍坐了一会儿，她俩一前一后起身，德妃走在永嘉公主身后，隐隐以永嘉公主为先。 永嘉公主也不谦让，打头就走了出去。 走过秦疏影的时候，永嘉公主向她招了招手：“秦七，你过来。” 秦疏影从善如流，站在了永嘉公主侧面，永嘉公主和她说着话，两人走在最前面出去了。 后面跟随的贵妇人们面面相觑，不过谁也没有多话。 下到一楼，永嘉公主对秦疏影说道：“你就坐在本宫身边吧。” 秦疏影就坐在了她后侧，并不是以服侍的身份坐下。 贵妇人们都难掩惊讶，一个个都有意无意地看过来，秦疏影毫不在意，永嘉公主问起她的一些话，她就一一回答。 “皇兄赐你的这门亲事，你怎么看？” “殿下，臣女敬佩梁大公子。” 永嘉公主优雅清冷的面容露出一丝玩味来，“文臣武将都是治国平天下的，为何你愿意嫁给梁辙，却不愿意嫁给刘俊卿？说起来，两人都是人中龙凤，谁也不比谁更好一点。从目前来说，两人的家里都是一团乱麻，谁也不比谁差一点。” 秦疏影实话实说：“梁大公子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刘侍书不能。” 永嘉公主笑得意味深长，“秦七啊，你就不怕将来，梁辙太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你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那时候，可不好受。” 秦疏影明白永嘉公主的意思。今天的梁辙是因为感念秦疏影在广宾楼一番言辞，认为她是自己的知音，故而生出一些好感。等到时间一长，这样的新鲜和美好终究会慢慢散去它的魅力，那时候，秦疏影和其他女子又有什么分别？ “殿下，无妨。人这一辈子，昨日的事情不要去念想，明日的事情才该去追赶。若真有那么一天，大家好聚好散，没什么害怕。” “说到底，你终究也还是不相信男人。” “是，殿下。信人不如信己。” 永嘉公主“咯咯”娇笑出声来，“如此才好！” 秦疏影竟然能将永嘉公主说得这样开怀，真是好本事！ 贵妇人们纷纷侧目。</div> </div> 第340章 剥葡萄皮 说笑间，德妃说开了话，大意是介绍了一下今天助兴的歌舞器乐演奏人员。其实，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能为宫妃演奏，那必定不是普通人等。 能看到这样好的歌舞演奏，并不容易，众人都很专注。 看了好一会儿，永嘉公主对秦疏影说：“我要走了，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让人拿了这枚玉佩，直接到前宫寻我。” 说罢，永嘉公主起了身来，在众人的恭敬中，坐上了早已侯在湖边的船里面，一路而去。 她一走，大家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秦疏影，议论秦疏影。秦疏影不闪不避，落落大方，任由旁人打量和议论。 忽然，康嫔对德妃、莲嫔道：“两位姐姐，妹妹听说，秦七小姐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通，否则长公主也不会这样看重。你们说，是吗？” 德妃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莲嫔用她那异常好听的声音说：“康嫔妹妹，你说得极是。疏影啊，过来本宫这里。” 秦疏影走过去站在了莲嫔身边。 康嫔笑道：“秦七小姐，你方才和长公主说什么呢，长公主很开心，说来我们也听听，都开心开心。” 她又不是专程供人取乐子的，秦疏影说道：“娘娘，若非长公主允许，请恕臣女不能说。” 康嫔这话有一半是找茬，也有一半是真的想知道秦疏影到底说啥了，为什么永嘉公主看起来很高兴。 康嫔没有忘记，簪花宴的时候永嘉公主明明默许了自己的一些举动，为什么后来却和秦疏影交好起来。 偏偏康嫔又不敢去问永嘉公主。 康嫔被噎得脸色很尴尬，却故作亲热道：“你这孩子，攀上了长公主，就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秦疏影还是摇头：“娘娘，臣女并没有攀附长公主。长公主为人风光霁月，向来看不上别人的献媚邀宠。臣女只是恰好和长公主有话可说，谈不上什么攀附。” 要是再说秦疏影攀附永嘉公主，那就是说永嘉公主喜欢被人献媚邀宠了。 康嫔和秦疏影处了两次，虽然知道秦疏影就是这么个性子，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秦疏影驳回，康嫔的脸上还是挂不住。 她想要呵斥秦疏影，但是，德妃在此，皇帝又在前宫，永嘉公主刚刚才走，她不敢太过分。 莲嫔暗暗嗤笑，却说道：“康嫔妹妹不过和你说个玩笑，你这孩子，这样认真做什么？那边的冰葡萄倒是酸甜可口，康嫔妹妹爱吃，但她那指甲太长不方便，你剥几颗罢。” 秦疏影看着康嫔，康嫔挑了挑眉，意思是她真爱吃，秦疏影你快剥吧。 莲嫔见秦疏影站着不动，声音柔柔地催促，“疏影，还不快些剥葡萄，这葡萄味道好着呢。” 秦疏影又看着莲嫔，莲嫔笑盈盈的面庞在充足的光线下显得越发莹润美丽。 秦疏影忽然一笑，应了一声，取了一串葡萄在跟前的盘子里，就剥了起来。 康嫔笑得讥讽，等会儿她剥了葡萄，康嫔有的是法子折磨秦疏影。 说到底，秦疏影再有傲骨，在她们面前，还不是要乖乖侍奉吗？ 秦疏影慢慢地剥着葡萄，不一会，盘子里就躺着三颗去掉了葡萄皮的葡萄肉，晶莹剔透，圆溜溜地。 大家的注意力都从场中精彩的表演转移到了秦疏影身上。身为臣女，替宫妃剥葡萄，也算不得什么没骨气的事情。但是，那要看什么场合，还要看对象。 明知道康嫔不待见她，还给对方剥葡萄，有失骨气啊！ 秦疏影亭亭玉立，细心地慢慢剥着葡萄皮，仿佛并没有意识到给康嫔剥葡萄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忽然，大家瞪圆了眼睛——秦疏影将剥好的葡萄，一颗接一颗，自己吃进了嘴巴里。 莲嫔像是根本没看到她的举止，而是继续笑盈盈看着舞池中的歌姬。 满场子的人都看见了，只有莲嫔没看见。 终于，就在秦疏影快要将最后一颗葡萄吃到肚子里的时候，富安公主忍不住“啧”了一声，抬高声音：“秦七小姐，你怎么这么不懂礼，竟然自己吃起来了？” 秦疏影慢慢将嘴里的葡萄嚼碎、咽下去，在大家吃惊的表情中，看了看富安公主阴沉的脸色，说：“殿下，有什么不合适吗？” 富安公主抬着下巴，“莲嫔娘娘是让你剥，但没让你吃啊！” “让臣女剥却不让臣女吃，那剥了葡萄干什么？” “让你剥给母妃吃！” “莲嫔娘娘刚才只是说康嫔娘娘指甲太长不方便，让臣女剥葡萄，并没有说让臣女剥了葡萄就是给康嫔娘娘吃。臣女说得对吗，莲嫔娘娘？” 莲嫔这才像是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哟！都怪本宫没说清楚。疏影，天气挺热的，你还是坐回刚才的地方去吧。” 秦疏影微微一笑，说：“是，娘娘。” 富安公主气得脸色狰狞，康嫔也暗暗掐疼了手心，秦莲莲这个贱人，这合作才不过几天，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挖坑！ 德妃仿佛根本没看到莲嫔和康嫔的较劲，而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场子中的歌舞。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贱人，莲嫔不过是看着秦疏影有价值了，所以立刻就调转矛头，对付起康嫔来。 就让她们狗咬狗好了。 康嫔暗暗给刘夫人使了个眼色，刘夫人会意，趁着舞姬们下去场面安静的空档，就向着莲嫔提起话来：“莲嫔娘娘，臣妇看见秦七小姐，不由得想起了她的父亲、母亲。当年，秦三爷去世的时候，嘱托我们夫妻照看秦七小姐，我们夫妻答应了。谁知道，如今两家结亲不成，臣妇不能照顾秦七小姐，心中十分愧对秦三爷夫妇。娘娘，臣妇想认作秦七小姐为义女，这样也好能履行当日在秦三爷夫妇面前许下的承诺。” 说着，刘夫人轻轻按了按眼角，看起来非常伤感、难过。 莲嫔不动声色地听着刘夫人说话，秦疏影平静无波地看着场中的表演。 “娘娘，秦七小姐聪慧大方，臣女知道这个要求有些逾越，但是今天娘娘在，您是她的堂姐，小儿与秦七小姐解除婚约的事情，您也是在场的。臣妇这才腆着脸，向您讨个主意。娘娘放心，臣妇必定会像亲生母亲那样，好生照顾秦七小姐。”</div> </div> 第341章 认作义女 场中不少夫人们都知道红满楼的事情，当即就被刘夫人的厚脸皮给惊呆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红满楼的事情，满京城沸沸扬扬，大家又不是傻子，谁看不明白这其中的古怪。 先是不要人家做儿媳妇，现在又要装成这样，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吗？ 不过，这是人家家里的事情，且看秦疏影怎么应对，而且这还有莲嫔这个长姐在，也轮不到别人去义愤填膺。 秦疏影却还是看着场中的表演，仿佛没听见刘夫人一番深情的话语。 莲嫔一笑，她现在得了儿子周勤的话，想要极力拉近秦疏影。 康嫔笑出声来，说道：“莲嫔姐姐，这可真是个好事情！刘夫人和秦七小姐成了义母和义女，刘夫人能弥补心中的愧疚，秦七小姐也有了母亲照顾，多个人照顾，总是多一份温暖。莲嫔姐姐，依妹妹看，你向来关心秦七小姐，但是苦于在宫中，力有不逮。如今多刘夫人这样一位义母，既能解除你的担忧，又能让秦七小姐多一个去处，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依妹妹看，你就答应了吧。” 莲嫔眼波流转，余光扫了德妃一眼，德妃仍旧没什么兴趣她们之间的话语，还是全神贯注地在看表演。 莲嫔笑道：“康嫔妹妹，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姐姐我虽然是疏影的堂姐，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做主。三叔三婶虽然去世了，但她们也没留下遗言，要疏影认别人做母亲。疏影，你说是吧？” 秦疏影微微一笑，大堂姐啊，我在宫外斗康嫔和富安公主斗了那么久，没见你助力一丁点儿，反而还拖我的后腿。如今，不过是皇帝赐了个婚，你的态度马上就改变了。 绝对的权力和帝恩，才是使人臣服的第一原因。 今天既然有你这个大堂姐，一切就交给你了！ 秦疏影说：“臣女都听娘娘的。” 莲嫔心里气恼秦疏影的狡猾，不过，反正她也没想长久和康嫔合作，所以今天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合作的那一次，不但没将秦疏影折进去，没帮到父亲的忙，反而让秦疏影得了这样的好婚事，莲嫔很恼火了一段时日。 但是她是个趋利的人，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还不如听儿子的建议，赶紧拉拢秦疏影，这是降低损失的最好途径。 刘夫人掩面悲伤地说道：“疏影啊，你那时候还小，你母亲亲口对我说，要我待你如亲生女儿，我在你母亲的病榻前发过誓。” 莲嫔见秦疏影一声不吭，就知道这个堂妹今天赖定自己了，为了挽回关系，她只得肩负起这个担子来，推辞道：“刘夫人，此时干系重大，需要家中祖母知晓，由她老人家定夺。” 刘夫人就说道：“娘娘说得是，那我改日登门拜访老夫人。老夫人必定会同意的，她当然乐见其成秦七小姐多个人疼爱她。疏影啊，伯母当初和你母亲交好，既然答应了你母亲，必定会兑现承诺。你可要体谅伯母的一片心意，不能让伯母做那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刘夫人想干什么，秦疏影再清楚不过。秦疏影并不怕她，只是刘夫人跟只苍蝇一样嗡嗡叫来叫去，还故意做一些恶心的说辞，让人无比厌烦。 是该找点事情让她做了，省得她成天盯着自己。 秦疏影看向莲嫔，“娘娘，臣女听闻，几天前，胡尔汗部落首领进京了，而且就在昨天也到了行宫。” 莲嫔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只顺着她的话说：“是啊。” “胡尔汗部落进京，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也想要公主和亲？” 莲嫔愣了愣，啥？ 她怎么不知道？ 莲嫔不由自主就看向了德妃和康嫔。 德妃本来熟视无睹地在看表演，秦疏影这样一句话，骤然就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只听见秦疏影继续说道：“臣女听闻，胡尔汗部落的人成亲都很早，女子十三岁就成亲。而且不计女子是不是已经定亲，只要他们看中的人，他们就会要。” 康嫔瞪圆了眼睛。 德妃的脸色虽然平静，但是她的心里却很不平静。 康嫔和莲嫔这两个傻子女人不知道，她德妃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次胡尔汗部落首领进京的目的。 就是要公主来的！ 按照这个部落的习惯，富平公主和富安公主都可以出嫁的！ 富安公主订了亲那又如何，正如秦疏影所言，如果人家看中了，皇帝也会将亲事作废。再将一个贵女嫁给刘俊卿，刘家人必定也不能怎么样，为君分忧才是臣子的分内之事。 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何其多哉！ 德妃今天不怎么说话，也不全然是因为不想和康嫔莲嫔两人站一个水平线上做些无聊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心里压着事情呢。 如果陛下要富平公主和亲，那该怎么办？ 德妃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得脑仁都疼了。 此时，她难免就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女儿一眼，富平公主却没有她想象中的脸色难看，她只是有些愣神。 富安公主就没那么平静了，当即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你怕是胡说！” 康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真是沉不住气！她已经有了婚约，陛下考虑人选的时候终归会考虑这一点，毕竟前面还有富平公主这个姐姐。 富安公主经康嫔这么一瞪，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情不自禁看了富平公主一下，但见她已经微垂着头，眉眼很平静。 富安公主越发气恼地瞪了秦疏影一眼，都是秦疏影这个祸害精，害得自己沉不住气，又在富平面前丢脸了。 富安公主到底忍不住这口气，“秦疏影，你一个即将出阁的女儿家，说什么成亲不成亲，真是没有丁点儿体统！” “殿下，臣女听说，胡尔汗男子就是喜欢性情爽利，天真纯真的姑娘。就像，殿下这样的少女。” 秦疏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富安公主，富安公主涨红了脸。 刘夫人脸上就露出几分忧虑之色来，富安公主若是…… 康嫔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莲嫔姐姐，秦七小姐真是胆大妄为，竟然敢妄自议论朝政。”</div> </div> 第342章 公主和亲 一直跟着德妃装木头的梁夫人罗梅香，此时也笑了笑，说：“是啊，秦七小姐父母去得早，没人教导，这性子真是叫人吃不消呢！若是嫁到我们侯府，也在外胡乱非议朝政，天子降罪，整个侯府都会被你牵连。” 她本来就长得极美，笑起来更是令人神魂颠倒。 梁琼也笑了笑，躬身给德妃倒了一杯花茶，朝着富平公主安慰地笑笑。 秦疏影却浑不在意被康嫔和平西候夫人这样评价，双眸平静，从容淡定，“莲嫔娘娘和侯夫人说得是，臣女会铭记在心。” 就这么痛快地承认了？ 往常的牙尖嘴利呢？ 康嫔有些不敢置信，罗梅香也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莲嫔却不相信这个堂妹就这样认怂了，等着看吧，堂妹还会有惊喜呢，她有些期待。 不多会儿，表演就看完了。 三位妃子要去休息，各位夫人小姐自便，大家三三两两就逛起园子来。 林姿兰和秦疏影走到一处，专程避开人多的地方，带着各自的丫鬟，赏景聊天，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逛了好一阵，从一丛茂密的花海边经过，忽然听到女子的声音：“秦七小姐，请留步！” 原来是富安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秦疏影见过很多次。 “秦七小姐，我们殿下在那边，请你过去。” 秦疏影看了看不远处的一个小坡，原来富安公主在坡上面看到自己了。 秦疏影和林姿兰对望一眼，跟着宫女走了上去。 富安公主坐在开阔的阴凉处，吃着送来的瓜果点心，喝着茶，宫女摇着扇子打着风，刘素绛在她一边的杌子上半坐着，云静姝含笑而立。 秦疏影袅袅婷婷上去，面若桃花，未语先笑，行了个礼，说道：“殿下，今儿终于再见到你了。自从上次在宫中一别，疏影还想进宫去看看你，只可惜不得闲。” 这样子，就像和富安公主关系特别好，好像那次茶楼上的对峙根本没发生一样。 “噗……” 刘素绛刚刚喝了一口茶，顿时悉数喷了出去。 秦疏影脸色一板，嗔怪道：“刘家妹妹，你真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这冒冒失失的毛病？上次在广宾楼你倒了我一身的茶水，今天又差点喷到殿下身上，都是殿下好脾气，若是别人，你就是有三个膝盖，也不够你跪下请罪的。” 刘素绛气得脸色涨红，她竟然还敢说广宾楼的事情！ 也不知道京城的衙门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大一个死人，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人自杀而亡的结论，明明就是秦疏影杀死的好不好，眼睛都瞎了吗？ 偏偏她还什么都不敢说，要一直憋在心里。 富安公主也露出厌恶的神情，冷哼了一声，斥道：“秦疏影，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别装了！” 秦疏影摇摇头：“殿下，现在外面都传说，因为殿下出身高贵，贤惠大度，温柔端庄，这才得了陛下金口玉言，嫁与刘侍书。臣女虽然无缘刘家，也不希望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来，更不希望别人误会是殿下抢了臣女的婚事，抢了还要折辱臣女。刚才，那边可是有好些人看到殿下叫我过来，若是被她们胡说什么话，传到刘侍书耳朵里，臣女终觉不好。” 富安公主顿了顿。 刘侍书便是刘俊卿，侍书是他的官职，九品。虽然职位不高，但是经常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好多人想得到这样的职务都得不到。 譬如这次，刘俊卿就跟了过来，而且经常会被传召。 秦疏影无论说什么话，落在富安公主耳朵里都觉得刺耳。 但是，想到刘俊卿那清雅卓绝的风姿，富安公主顿时就收敛了即将爆发的脾气和粗口。 要是让刘俊卿知道自己故意刁难秦疏影，自己在刘俊卿心目中的形象会不会变得不好？ 她希望刘俊卿心中的自己，是大国公主应有的形象，贤惠大度，温柔端庄，聪慧高贵，美丽温柔。 刘素绛见秦疏影理直气壮，富安公主也好像被她说动了，就急了：竟然开口就说自己冒冒失失，秦疏影已经当着别人的面两次说她冒冒失失了！ “秦疏影，我哥哥向来清风明月，没什么不可对人言。如果有什么污点，也只有和你定亲这一件，你就是他的污点！” 假惺惺的“秦家姐姐”叫不出口了？ 秦疏影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因为她的讥讽而难过或者尴尬，更懒得解释什么，只对富安公主说道：“殿下，不知道叫臣女过来有什么事情？” 富安公主虽然知道秦疏影的道理不错，但她就是本能地反抗，她不要什么气量大，她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不过，想到刘俊卿，富安公主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犹豫的片刻，林姿兰落入了富安公主的视线，就想起那天在广宾楼的事情来，立刻有了新的主意，问林姿兰：“你是南边来的？” 林姿兰答道：“殿下，臣女早前一直在南边，今岁才进京。” 富安公主不好对秦疏影发火，怕刘俊卿知道了不高兴，就拿秦疏影身边的人来出气。反正效果也是一样的，只要能让秦疏影吃瘪就行。 既要秦疏影吃瘪，外面的人还要说她富安公主贤良大度，嗯，对！ 富安公主嗤笑道：“怪不得土里土气，一幅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叫秦七小姐，又没叫你，你跟过来做什么？” 刘素绛笑容灿烂起来，还是公主殿下聪明，秦疏影竟然不搭理自己，就让殿下教训教训她身边的那个走狗，林大小姐。 谁知道，秦疏影和林姿兰对视一眼，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愤怒和气恼，林姿兰竟然笑道：“臣女受教了。” 富安公主没想到林姿兰竟然这样没脸没皮，骂了她她竟然不但不生气，反而坦然承认。越是这样，富安公主越是恼火，“既然没见识，回去就好好让你母亲教教你，省得出来丢人！” 林姿兰依旧笑盈盈的，“殿下说得是，臣女母亲应该教导臣女，到外面的时候，要懂得规矩，不要像那街上的无知泼妇一般，搬弄口舌，无事生非，省得出来丢人。” 说罢，一双妙目瞅着富安公主，笑靥如花。</div> </div> 第343章 反唇相讥 富安公主哪能听不出其中的嘲讽？ 火气愈炽，正待斥责她，就听见清脆的笑声：“哟，这是林大人家的姑娘吧？到是生了一张利嘴——大嫂，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林小姐和你交好，果然也与你一般，伶牙俐齿，好生厉害呢。” 却是梁琼和罗锦娘，两人并肩而来。 秦疏影淡淡一瞥，并不接话。 林姿兰瞄了梁琼一眼，说：“原来是梁二小姐，我和疏影妹妹哪里有你伶牙俐齿、口舌生花。” 梁琼抿唇一笑，到了秦疏影跟前，亲昵地去挽秦疏影的胳膊：“大嫂，方才我转了半圈寻你，总算被我逮着了。” 秦疏影不动声色地从她的胳膊里抽出自己的胳膊：“梁二小姐，幸会。我素来不习惯这样，还有，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梁琼倒也不在意秦疏影的冷淡，还是笑盈盈的，略站远了两步，大大方方道：“那我就叫你疏影吧。说起来，我比你要大一点，可又不能叫你妹妹。” 秦疏影不反对，也没赞成。 富安公主嗤笑道：“梁二小姐，剃头担子一头热，省省罢，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梁琼本来就和富安公主并不对付，她稍稍屈膝算是给富安公主行了礼，对富安公主的讥讽毫不在意，“殿下说笑了，臣女无需往自己脸上贴金，疏影也是臣女的大嫂，这可是陛下金口玉言，下旨赐婚。殿下，你说是吗？” 富安公主也没计较她的礼太过潦草，梁琼本身身份就高贵，并不比她这个公主差哪里去。梁琼往日就是这样的，富安公主要计较也计较不来。 但是她还有事情要训秦疏影呢，被梁琼这么一打扰，她的计划落空。 富安公主就看向了罗锦娘：“罗锦娘，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罗锦娘给富安公主行礼之后，就故意往梁琼身后躲了躲，她不想和富安公主面对面。从前她不甚在意富安公主，甚至还跟在梁琼身后怼过富安公主。 现在，罗锦娘有了顾忌。 “殿下。” 罗锦娘往前挪了几步。 梁琼一笑，对着云静姝说：“云大小姐，锦娘过去了，你也应该站过去一点才是。殿下，你说是吧？” 云静姝刚才一直不做声，只在富安公主身后站着。听到梁琼开口，云静姝条件反射般看向富安公主。 富安公主现在特别厌恶云静姝，不知道云家到底是怎么教养嫡女的，又傻又笨还贪心不足，上不得台面的蠢货！ 看本宫做什么？！ 好歹也是从三品大官家的嫡女，怎么就不学着一点秦疏影和林姿兰，将梁琼怼回去，就不会给本宫争争气吗？ 富安公主阴沉着脸，不做声。她倒是要看看，云静姝这个蠢货到底能不能聪明一点。 因为云静姝和刘俊卿在红满楼的那件事，富安公主很生气。 后来又出了罗锦娘和刘俊卿的事情，富安公主就将对云静姝的那些愤怒转移了，罗锦娘就交给云静姝去对付，自己在一边看着，省一把力气。 云静姝见富安公主脸色难看，战战兢兢。 她设计了刘俊卿成功之后，就越发畏惧富安公主。从前是因为富安公主交给她做的事情她没做到，好几次都在秦疏影手里吃了亏。 现在，她要到刘家了，对富安公主很畏惧，则是因为富安公主一直对她没个好脸色。 特别是前些天，也不知道秦疏影究竟和富安公主说了什么，富安公主出宫时专程把她叫过去，狠狠羞辱了她一番。 云静姝知道，如果她顺了梁琼、秦疏影的意，富安公主必定会和她秋后算账。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她，云静姝努力调动自己的情绪，开口道：“梁二小姐，我一直站在这边，你可看清楚了。说起来梁二小姐的眼睛的确也不太好，秦七小姐明明不愿意和你亲近，你却要凑过去，也就难怪你没看见我站在这里了。” 富安公主脸上的神色好看许多，云静姝总算将往日的机灵恢复了一点。若是每次都让自己亲自出手，她这个公主的尊贵在哪里？ 她要云静姝、卢汝阳、刘素绛作为跟班，不就是要她们在自己不方便的时候站出来吗？ 梁琼咯咯娇笑，一点也不见尴尬，“云大小姐嘴皮子这样利索，若是刘侍书的哪个妾室不听话了，你好一番管教，真是要省去殿下多少烦心事儿，以后殿下治理内宅就全靠云大小姐了。殿下，我说得对不对？” 富安公主往日就没少和梁琼明枪暗箭，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富安公主当然知道梁琼在挑拨离间，正想反驳，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她说：“梁二小姐，静姝说的不错，你说的也不错。罗夫人在赵夫人面前，是要执妾礼的，这么多年，也亏着她帮助赵夫人管教平西候的几房妾室，将来就是到了九泉之下，赵夫人也会感谢她。” 梁琼嫣然一笑就要说话，富安公主快速站了起来，“疏影，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到那边去说吧，这里站着一些不请自来的人，心烦！” 说罢，起身就走。 秦疏影和林姿兰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富安公主对付梁琼的时候，其实也不差啊。 梁琼叫道：“疏影……” 秦疏影回眸淡淡一笑，跟在富安公主身后就走了。 罗锦娘嘀咕了一句：“她自己还不是妾生的？皇后娘娘……” 刚说了半句，罗锦娘觉得不妥，立刻闭嘴。富安公主是妾生的，富平公主说起来也是，德妃不就刚刚是那个代替文皇后管理后宫的妾吗？ 梁琼藏住眼底的讥讽，罗锦娘这个蠢货，以前什么都敢，现在要进刘家了，见了富安公主竟然一声不吭，竟然就怕起富安公主来了！ 让她接近秦疏影，她也做不成。 真是没用！ 但她面上却挂着温柔的笑，说：“锦娘啊，你看，秦疏影竟然对我们这样防备。这可如何是好？” 罗锦娘知道梁琼是什么意思，到底还是有些畏惧，这可是在行宫啊，犹豫道：“表姐……秦疏影很敏感，我看还是算了吧……” 梁琼看着富安公主一行离去的方向，仿佛没听见罗锦娘的话，柔声道：“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了，刘家既然不来提亲，母亲会找机会和刘夫人提起的。锦娘，表姐是一心为你好呀。” 罗锦娘愣了愣，“表姐，我知道了……”</div> </div> 第344章 特意靠近 富安公主叫秦疏影过来是有意图的，等到行人稀少的地方，富安公主让林姿兰和两个丫鬟站在一边，单独叫了秦疏影到一棵树下。 “秦疏影，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疏影也不和她卖关子，说道：“殿下，臣女感觉到你很害怕，是不是？殿下无需害怕，只要你早早嫁入刘家，胡尔汗首领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了啊！” 想到那个人，富安公主脸上有些红，又恼恨秦疏影每次都猜得到自己的心思，“你胡说什么！我才十三岁，起码也要到了及笄，父皇才会让我出嫁！” “殿下，大周朝的女子，先出嫁后圆房的贵女不在少数。” 富安公主脸色更红了。 “殿下，你脸上的伤痕还没全然消退，天气这样热，在外面逛久了怕是不好罢。” 富安公主看着眼前这个风轻云淡的少女，恨不得剜了她的双眼！还不都是因为她，自己才成这样的。 没想到，竟然三番五次都被她从母妃和刘夫人设计的圈套中逃出去了。 现在，她会极力促成刘夫人收秦疏影为义女一事，然后，她会不停将秦疏影召进刘家，一定要将秦疏影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疏影却看着同样被富安公主驱赶到一旁的刘素绛和云静姝，“殿下，说起来，你我并无仇怨，只是因为刘家，我们才有了那些磕磕绊绊。殿下，你说是吗？” 富安公主冷哼道：“狡辩！” “殿下，天气太热，臣女劝你还是回到屋子里歇着吧。若是脸上伤痕没有好，洞房花烛夜被刘侍书看到……” 秦疏影一笑，话里话外意味无穷。 富安公主就愣住了，想起那个人卓然的风姿来。想要怒斥秦疏影的话也不由自主就咽了下去。 见富安公主发愣，秦疏影矮矮身子：“臣女告退。” 秦疏影和林姿兰从富安公主那里出来，才走了不度一段路程，又遇到了梁琼和罗锦娘。 梁琼还是那样温柔敦厚，笑着打招呼，秦疏影淡淡回应着就准备走。 罗锦娘却几乎用拦的姿势走到了秦疏影前面，“秦七小姐，你刚才和殿下说什么了？” 秦疏影一笑，“罗大小姐很关心？” 罗锦娘拉起了秦疏影的手，“我当然关心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辙表哥的妻子，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可以告诉我吗？” 秦疏影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说：“罗大小姐说得是啊，当然可以了。我建议殿下尽快嫁到刘家，这样胡尔汗的首领就不可能再要她和亲。” 梁琼和罗锦娘对望一眼，如果富安公主不嫁过去，富平公主就要嫁过去，这当然不是梁琼愿意看到的。 秦疏影继续一笑，“只有殿下尽快嫁过去，罗大小姐才能也过去。罗大小姐，你说是不是？要是殿下不尽快嫁过去，罗大小姐还得再等两年多，那时候，你就快十七岁了吧。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罗锦娘的脸色一阵欢喜一阵忧愁，还看了梁琼一眼。 “哎，话说回来。若是殿下去了胡尔汗，刘侍书的正妻……罗大小姐身份尊贵，到了刘家，应该起码也会是个平妻吧……” 秦疏影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打住了话题，然后又说：“云静姝有云夫人做主，她必定不用等到那个时候。罗大小姐你……好像罗夫人很少出来应酬。” 什么很少出来应酬，这是秦疏影的客气话，明明就是那个老虔婆不是她的亲娘，一直都不太管自己的。 梁琼见罗锦娘神色愣怔，说道：“疏影，罗夫人不管，这还有我母亲这个姑姑会管呢。锦娘，母亲向来对你最好，你放心。” 秦疏影一笑，从罗锦娘愣怔的神色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客套了一句，就拉着林姿兰走了。 罗锦娘还在愣怔，梁琼暗地撇了撇嘴，罗锦娘真是个傻子！ 梁琼拉起罗锦娘的手，悄声问：“东西放进去了没？” 罗锦娘回过神，“放进去了。” 梁琼“咯咯咯”娇笑数声，“表妹，你真聪明。” 罗锦娘得了梁琼的赞扬，心情这才又好起来，她有一样别人不知道的技能，就是能够悄无声息地将别人的东西拿走，或者悄无声息地放回去。 “表姐，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琼继续“咯咯咯”娇笑，“现在告诉你就没意思了，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罗锦娘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觉得心事重重。 若是富安公主马上嫁到刘家，自己随后也可以光明正大进入刘家。 可是富安公主嫁过去了，富平公主就得去胡尔汗部落。德妃娘娘怎么可能愿意？姑姑怎么可能不帮德妃？ 可若富平公主嫁给了胡尔汗首领，刘俊卿的嫡妻会不会就变成自己呢？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一直跟随在富安公主身后的云静姝。若是富安公主嫁给了胡尔汗首领，自己会不会成为嫡妻？ 当天下午。 德妃主持举办群花会。 群花会在花园里。 这里的花园花的品种特别多，而且很多名贵的花，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因此，进去之后，大家都啧啧不已。 德妃打头走在前面，余人三三两两跟随其后。 梁琼自从进入花园之后不久，就到了秦疏影身边，很是亲热，“疏影，我们一起赏花吧。” 说着，梁琼就一一介绍起各类花草来，说得头头是道，措辞精炼，对历史名家咏花的诗词歌赋更是手到擒来，让人无法拒绝。 秦疏影也就没太抗拒她，随着梁琼一路走去，欣赏着名贵的花儿。 忽然，一小群蜜蜂闯入了女眷们的视野，在半空中盘旋着。一开始，并没什么人太注意，这么多香喷喷的花儿，自然会有蜜蜂。 但是，过了一会儿，两只、三只、四只、五只…… “嗡嗡嗡……” 半空中的蜜蜂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这些蜜蜂好像有人指挥一样，聚集在半空中，围成一团，好像在商量什么，又好像在寻找什么。 在女眷们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中，蜜蜂们还是在半空“嗡嗡嗡……”，给人一种无头苍蝇的感觉。</div> </div> 第345章 蜜蜂毁人 秦疏影站在树荫下，仰望半空，凝视着蜜蜂群。 梁琼指着太阳底下的一丛开得火红的丹若花，打断了秦疏影的思索，“疏影，那边的丹若花开得热闹，我们去看看吧。” 秦疏影跟着走了过去。 旁边不远处，就是康嫔在歇息。 梁琼摘了一朵丹若花，“疏影，你的皮肤白皙，戴上这朵花更衬得娇艳无比。” 说着，将丹若花簪在了秦疏影的发髻上。 阳光下，秦疏影的确显得十分美，不过，她的双眸却沉静如水，泛着难以觉察的寒意。 梁琼拉着她，指着丹若花，娓娓道来：“一丛千朵压阑干，翦碎红绡却作团。风袅舞腰香不尽，露销妆脸泪新干。疏影，你瞧，这一簇簇，一丛丛，和我们往日见的真不相同。” 秦疏影嘴角噙笑，面容恬淡。 就在此时，女眷们发现，蜜蜂群像是找到目标了，向着秦疏影和梁琼站的地方靠近。 不过，蜂群的速度并不快，它们似乎在确认什么，在半空中摸索着，辨别着方向，慢慢靠近秦疏影几人。 林姿兰本是跟着秦疏影过来的，蓦然，她耸了耸鼻子，“什么东西，这么香？” 林姿兰疑惑地看着秦疏影和梁琼，香味就是从她俩身上发出来的，因为她们靠的太近，一时之间没法分辨到底是从谁身上散出的。 梁琼心里笑起来：秦疏影，让你猖狂！谁让你坏了母亲的计策，竟然敢嫁到我们家来！ 这样想着，她却仿佛没听到林姿兰的话，指着慢慢挪过来的蜂群，花容失色：“这些蜜蜂竟然像是朝着我们来的？疏影，快躲开！” 说着，拉着秦疏影就跑向旁边康嫔所在的树荫。 秦疏影任由她拉着跑，两人刚跑到康嫔三步之遥的地方，蜂群显然确定了目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秦疏影就地一滚，滚开了去。 而那蜂群，则“唰”地一声裹住了梁琼。 一团影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眼前，康嫔失声尖叫，她的侍女们也鬼叫惊天。 顿时，花园里惊恐的尖叫、鬼叫声几乎刺破了天际。 根本没人听到梁琼那惊恐到无以复加的声音，大家只看到一个团子滚到了地上，梁琼的脸呢？ 蜂群裹住，看不到了。 康嫔被身边勇敢的侍女连抱带拖地拉走，她们被蜜蜂蛰了几下，疼得鬼叫连连。 秦疏影因为靠得近也不能幸免，幸亏她反应快，迅速用衣袖遮面，又拍打得及时，更因为就地一滚之后迅速逃离了梁琼，因此只是胳膊上被蛰了几下。 罗锦娘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呆呆站着，完全没法思考了。 怎么回事，那东西不是放到秦疏影身上了吗？怎么会到表姐身上去？ 那东西发挥药效需要两个时辰，在太阳底下曝晒，就会散发出特别的香味，引来蜜蜂。 梁琼本就知道德妃下午的安排，所以特意让罗锦娘掐着时间点，将东西抹在了秦疏影的衣袖中。 然后估算着时间，将秦疏影拉到太阳底下曝晒，只需要半盏茶的功夫，香味就会全部散发出来，引来蜂群。 可是，怎么会到表姐身上去？究竟是怎么回事？ 混乱持续了一小会儿，五六名宫女在德妃的惊怒下被指派去驱赶蜜蜂。 她们随手拿起手帕、毛巾，朝着梁琼扑打、驱赶，还有机灵的端起之前用来浸泡瓜果的泉水朝着梁琼泼去…… 一盏茶功夫后，蜂群终于被驱散，梁琼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惊恐地捂着头，嘴里发出惊骇欲绝的“唔唔唔”。 秦疏影站在人群中，脸上是惊恐的神色，眸底深处却是冰冷一片。 她抬眸看了一下柳树下脸色同样冰寒的紫藤一眼，紫藤朝着她露出一个笑容，竟然有几分俏皮。 秦疏影愣了愣，随即低下头，嘴角微微翘起来。 难得紫藤这样促狭。 梁琼被蜜蜂蜇成了猪头，很快被德妃安排人送走，还有御医跟着去了。 好好的一场赏花会，凄凄惨惨收场，大家都觉得扫兴，但是也很来劲。 能看到一个帝国超级贵女发生这样的意外，当真罕见，太罕见了。 大家议论起这古怪的现象来。 “那蜜蜂怎么别的人不叮，只叮梁二小姐？真是太奇怪了！” “这有什么，梁二小姐出生的时候，不是有个传说么，传说她是百花仙子下凡。”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她出生在花朝节，是花神生日的那天。据说，梁二小姐生日的时候，本来二月份的天气还冷着呢，梁夫人产房外的一棵桃树竟然开花了。” “我想起来了，十五年前这个传说的确盛极一时，说她是百花仙子下凡。” “既然是百花仙子，招惹蜜蜂就很正常了。” “是啊，是啊。梁二小姐是百花仙子下凡……这是大福气啊！” “可不是！还记得五十年前的一个事情吗？当年，显圣皇太后还待字闺中，一次宴会上，她作了一幅画之后，竟然被蝴蝶包围了。蝴蝶包围，那是什么人啊？自然是百花仙子啦！那时候，人们就说她是百花仙子下凡。后来，她成了皇后，又……” 哎呀，不敢往下说了。 显圣皇太后是德隆帝的母亲，先帝在的时候她是皇后，先帝驾崩后她是太后，不过已经去世多年了。 梁琼若是也和显圣皇太后一样，岂不是要成为皇后？ 那娶了她的人…… …… 女眷们回到各自的房间后，这个话题像是被风吹起来了一样，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行宫。 梁琼是百花仙子下凡，谁娶了她，必定会好运当头。少则封疆拜相，达则坐拥天下。 至于梁琼被蛰了，会不会毁容，没什么人太关心。反正她貌若天仙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成为自家儿媳妇。 “哈哈哈哈！” 富安公主听说梁琼一张脸全毁了，坐在榻上，几乎笑得喘不过气来。 “叫她嘲笑我！” 富安公主脸上被毁之后，梁琼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没少冷嘲热讽。 虽然后来富安公主用了极好的膏药，又用了极好的遮瑕膏，外人不靠近她不太能看得出来，但梁琼的讥讽已经在富安公主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div> </div> 第346章 容貌尽毁 秦疏影从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绿衣宫女手中接过纸条，展开看了看，交给了紫藤：“紫藤，毁掉。” 紫藤立刻将纸条撕得粉碎，放到了随身的一个袋子里。 绿衣宫女说：“公子让奴婢问问，小姐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他的？” 秦疏影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你只将我方才说的事情告诉他，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绿衣宫女答应了一声，拿起秦疏影换下的衣服，退了出去。 走出去后，另外有几个身着一模一样衣服的宫女从其他夫人小姐们的房子里走过来，大家一起走了。 原来她们是行宫里侍候的宫女。 紫藤悄声对秦疏影道：“小姐，多亏了梁大公子，否则差点儿就让梁琼得逞了！” 秦疏影点点头。 上午，梁琼和罗锦娘对她那么亲热，她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自己和梁辙有了婚约，罗梅香必定气愤非常，这些天根本就没有着人上秦府来商量婚事。梁琼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 所以，等到了没人的地方，秦疏影就将梁琼和罗锦娘触碰过的地方细细检查了一遍，果然被她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自己的衣袖里竟然沾附上了米粒大的一颗不起眼的米黄色丸子。 秦疏影虽然认识一些药物，但是并不认识这个，就告诉了这个绿衣宫女。 绿衣宫女将事情告诉了梁辙，梁辙将药丸制成了喷洒的药水，又赶在中午赴花园之前给到了秦疏影手中。 这才有了花园里的蜜蜂蜂拥而至，将梁琼蛰成了猪头。 罗梅香屋中。 梁琼浑身被涂满了膏药，躺在床上直哼哼。 她倒是想哭，想叫，想骂人，可脸蛋肿得像头猪，她嘴巴僵硬，脸部被挤压，嘴巴张不开，根本没法骂人。 罗梅香看着跪在地上的罗锦娘，“锦娘，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叫你将药丸放秦疏影身上，你怎么放在了琼儿身上！” 罗锦娘早就被吓傻了，她明明放在秦疏影身上的啊！ 无论罗锦娘怎么分辨，罗梅香还是气得整张美艳无比的面容变得扭曲。 德妃坐在一边，富平公主站在她身边。 “琼儿，好生养着，本宫已经让最好的太医来给你看过了，你就放心。过两天，这些肿胀消退，并无大碍。” 罗梅香虽然急得要死，但德妃都这样说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多亏了有娘娘在，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娘娘，我替琼儿谢过你了。” 德妃起身来，“都是自家人，说这么外道做什么。本宫去看看康嫔，她也被蜜蜂蛰了好几下，这会儿怕是恼死了。” “娘娘去吧，在这行宫里后宫里，一切都看娘娘的安排，娘娘不去，指不定她还要说什么呢。” “本宫不是怕她说什么，本宫想去看看，她自认为她的容颜倾世，现在本宫要去看看她倾世的容颜。今天晚上就是陛下大宴宾客的时候，她出席不了，该有多憋屈。” 罗梅香就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梁琼，真是好遗憾呢，今晚竟然有大宴会，五皇子必定会去的，琼儿也去该多好。 罗梅香送走了德妃和一直沉默不语的富平公主，有些心绪不宁。 琼儿都十五岁的，马上就要办及笄礼，可是德妃还是没有个话给自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梁琼，安慰着自己，等这个胡尔汗首领走了，琼儿和五皇子殿下的事情必定就会定下来了吧。 不知道陛下会将谁许配到胡尔汗去…… 罗梅香回到屋子里，坐到床沿，看到梁琼嘴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秦……疏影……” 罗梅香分辨了好一阵才明白，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去，“琼儿，都是秦疏影害的你，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我必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梁琼这才安静了下去。 德妃、康嫔和莲嫔都是有独立的宫殿的。 康嫔宫中，抹了药膏的康嫔犹自气愤难平。 “母妃，我瞧得明明白白，梁琼就故意往你那边跑，你都是受了她的牵连。” 富安公主嘟嘟囔囔说着，康嫔皱眉听着。 忽然就听到宫女说德妃来了，康嫔向富安公主使了个眼色，富安公主站了起来，德妃进来，看到康嫔小半边脸红肿，就“啊哟”了一声，“妹妹怎的这样子了？这可如何是好，晚上的宴会还怎么出席？本宫本答应了陛下的，现在，只怕本宫不得不食言了。” 康嫔忍着怒气，“姐姐，妹妹一点儿肿胀而已，若是不去就太失礼了。” 德妃嫣然一笑，“那就好，否则本宫还要向陛下解释一番，都是本宫没有将妹妹照顾好。说起来，还是妹妹贴心。” 康嫔就看了看富平公主，对德妃说道：“姐姐，看看我们的富平，如今出落得越发大方端庄，那个胡尔汗部落首领大王子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做霍罗，他看到富平这般美丽大方，必定惊讶万分……哦，姐姐，瞧我说话都忘记请你入座了，来吧，这边是刚刚切好的甜瓜，胡尔汗进献来的，特别甜，尝尝……” 德妃转眸一笑，“还是秦七小姐说得好，富安性情活泼大方，比起富平这个闷葫芦要惹人怜爱多了。” 两人打了半天机锋，富平公主只是淡淡的神色，提到她的时候她也不怎么恼怒，更不尴尬或者羞涩。 富安公主看着富平公主这张万年不变的脸，比看到秦疏影还要气恼三分。 康嫔僵硬着半张脸，将德妃送走，返回来就一扫桌上的一盏茶，“这个贱人，是来看我笑话的！” 富安公主说：“母妃，听说梁琼整个人都肿起来了。” “只怕她原本是要害秦疏影的，最后没害到人家，却把自己折进去了。哼，想看我的笑话，先看看她们自己！” “母妃，你消消气，秦疏影已经帮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呢！” 康嫔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又好看了一些，“都不是什么好鸟！梁琼成了这样子，罗梅香是绝对不会放过秦疏影的，我们只需要站一边看着就好。” 富安公主有些忧色，“母妃，你说，父皇会将我嫁去胡尔汗吗？” 康嫔冷笑一声：“本宫绝不会让这件事发生！不是还有富平吗？她就是最好的人选，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div> </div> 第347章 点名道姓 前宫清月殿。 这里是德隆帝大宴群臣的地方，今晚的宴会是特意为胡尔汗首领大王子霍罗进京设立的。 不但有君臣，还有后宫妃嫔，臣子们的女眷。 秦疏影带着紫藤走在路上，路过一丛树林，远远看到梁辙闲庭胜步而来。 贵妇人们从他身边经过，都惊讶于他的容颜，贵气中带着英气，英气里有带着冷淡，兼之他身材高大，挺拔如松，更是引人注目。 贵妇人们议论着和梁辙擦肩而过，越发相信了早上的传言，这个梁大公子真是生得犹如战神，气质清冷中又带着几分凡人难近的意味，当真难得！ 这样的男子…… 贵妇人们看向自己身边的女孩儿们，但见她们都难掩惊讶地注目于梁辙，羞怯里掩藏着惊艳，好奇里掩藏着向往。 贵妇人们忙将女孩儿带走，梁辙生得再好，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霸王；战场上再勇猛，也是个勇夫，没什么头脑，自己的姐姐被罗梅香那样设计了，他又能如何？ 还不是夹着尾巴？ 罗梅香有德妃做靠山，又有平西候千宠万爱，梁辙必定得不到世子之位。 再说了，梁老夫人对梁辙姐弟的厌恶可以说是全京城人都知道的。梁老夫人身体康健，再活个十几年毫无问题，有她在，梁辙就绝无可能得到世子之位。 要不是德隆帝态度难测，平西侯府的世子之位早就成了罗梅香的儿子了。 将来从平西候分出去后，和一般的武将有什么分别？甚至还不如一般的武将！ 一个从四品武将，如今天下渐安，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现在是侍卫长，将来顶多也就做个更高一级的侍卫长罢了。 能到行宫来的女眷，谁家不是位高权重？怎会看上一个被平西候夫妇百般厌恶的侍卫长？ 少女可能被他的外表迷惑，这些贵妇人们却心里门儿清。 梁辙和秦疏影远远对视一眼，梁辙定定看了秦疏影一小会，秦疏影微微颔首。 然后，两人分别走进去了清月殿。 梁辙是侍卫长之一，走上了该执勤的地方，就在德隆帝席位后面不远处。 秦疏影走向了女宾席，因为她身份低，坐在了末梢。 两人相距甚远。 胡尔汗部落大王子霍罗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身着异域服装，大约二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非常俊美，坐在德隆帝下首。 与德隆帝同坐的是德妃，德隆帝另一面坐着的是康嫔和莲嫔。 在德隆帝左首平行的，是永嘉公主。 可见永嘉公主圣眷浓厚。 宴会开席了，德隆帝一番欢迎词之后，大家举杯畅饮。 同时，就有舞姬和乐手进来，跳舞伴奏。乐声悠悠，舞姿优美，美酒佳肴，笑语连连。 主宾皆欢之间，康嫔举杯对德隆帝说：“陛下，臣妾听闻，胡尔汗牛羊肥壮，水草丰美，是个好地方。早些年的时候，陛下御驾亲征，也是去过胡尔汗的，您回来后，给皇子们每人都带了弓箭，给公主们每个人都带了一套胡尔汗的服饰。臣妾记得啊，当时富平公主穿着那一套衣服，美若天人，臣妾当时连眼珠子也转不动了。” 她的这番话成功地引起了霍罗的注意力。 德妃瞟了康嫔一眼，道：“康嫔妹妹，你往日里从来都是个伶俐人，喜欢出个头，今晚怎么倒是谦虚起来了。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富安公主长得像你，一双大眼睛，要多机灵有多机灵，要多美有多美。” 康嫔一笑，说道：“富安再美，也不如富平身份尊贵，怎么比得过富平呢？” 德妃的语气带了几分泠然，“原来你也知道，富安的身份上终归比富平差一截。” 经过一下午的打听，她们现在是知道了，霍罗将会留在京城为官，德隆帝会给他赐婚。外面的传闻纷纷扬扬，都说是要赐婚公主。 富平公主是德妃的女儿，身份上比富安公主高贵一些，怎么可能给霍罗王子为妻。 虽说本朝公主出嫁后，地位远不如未嫁时，但在德妃眼里，自己的女儿自然永远都是别人比不上的尊贵。 霍罗知道大周朝有两名适龄公主，一个快14岁，一个满13岁也不久，按照胡尔汗部落的习惯，她们都是成亲的好年纪。 现在，听到她们的谈话，霍罗笑向德隆帝：“陛下，为何今日并不见两位公主？” 德隆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德妃和康嫔，慢慢道：“她们年纪尚幼，规矩还没学好，拘在后宫学规矩。” 德妃思忖：陛下这是不是没有拿公主和亲的打算了？ 康嫔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罗道：“微臣在胡尔汗，虽然万里之遥，也知道两位公主才貌双全，只恨今天无缘得见。” 德妃和康嫔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齐齐看着德隆帝。 德隆帝含笑不语。 德妃和康嫔焦急地等着德隆帝说话。 半晌，德隆帝才含含糊糊说了一句：“霍罗，京城贵女何其多，难道这满席的女子，竟然没有一个合你眼缘的？” 霍罗笑着摇头道：“陛下，微臣驽钝，贵女们娇贵，微臣不敢多看。只是，微臣听闻征西大将军府的梁二小姐，才貌双姝，惊若天人，不知道微臣可否一见？” 德妃和康嫔同时齐刷刷看向霍罗。 德隆帝之前当然不会注意梁琼这样一个小女子，经霍罗这么一说，才发现梁琼并没有出现在罗梅香身边。 德妃忙说道：“陛下，梁二小姐今天身子不适，所以未曾赴宴。” 霍罗似笑非笑道：“怎么如此不巧？” 德妃就将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霍罗仍旧笑着，“这就真是巧了。陛下，胡尔汗水草多，花儿也多，所以蜜蜂也多。微臣的部落里就有转程治疗蜜蜂蜂毒的药物，微臣将它献给陛下，用来治疗梁二小姐。” 德妃脸色阴晴不定。 康嫔则看着德隆帝笑道：“陛下，这真是好事一桩！霍罗王子，这可真是巧极了！” 德隆帝微微侧目，慢慢喝着酒，看着场中的歌舞表演，神色莫定。 德妃巧笑嫣然，道：“陛下，既然霍罗王子手中有良方，不如现在就交给臣妾，臣妾让人送过去，也让那孩子少遭点儿罪。”</div> </div> 第348章 仙子下凡 霍罗起身来，朝德隆帝道：“陛下，微臣的东西都是微臣的嬷嬷收着，嬷嬷听不懂京城话，但是识字。微臣写个简单的纸条，让人捎给嬷嬷，想来她很快就会将药物送过来。”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德隆帝采取了当年用永兴公主和亲不一样的方式，就是对方进京并赐封官职，公主不必到边疆去。 西邦和大周已经对峙几十年。几十年前，西邦部落分散，虽然他们兵强马壮，一直在大周边境作乱，不过也没有造成大周的灭亡。 德隆帝二十年，西邦统一了各大部落，其首领骁勇好战，这下可苦了大周边疆的百姓。西邦发动了好几次战争，造成了边疆多个城市的沦陷。 几年前，德隆帝亲征，又采取了部落联盟和亲手段，还签订了一些边疆协议，这才得到边疆安宁。 去年，西邦老皇帝死了，新继位的皇帝只有十四岁，他要忙着内政，顾不上和大周明面对抗。但是实际上如何，梁辙等一众长期征战边疆的人才知道。 表面上看来，短期内，大周可以安宁数年了。 因此，德隆帝正在收服西北最后一个部落，胡尔汗。 胡尔汗是大周西北两个最强大的部落之一，疆域辽阔，实力很强。他们的首领喜欢大周文化，在于大周拉锯战多年之后，甘愿称臣，如今已经有好些年头。 这些年来，胡尔汗和大周关系不错，德隆帝给胡尔汗首领赐封金刀王的称号。 现在，准备给他的长子赐官，并有意挑选公主或者贵女下嫁。 霍罗身边带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个管事嬷嬷，几个侍女、姬妾和五十人的侍卫队。今晚，就是对他到来的洗尘宴，随后，将会有御赐的官邸供其居住。 而现在，他就居住在前宫。 德妃让人去准备笔墨纸砚，心里在盘算着这到底是谁让霍罗知道梁琼的。 梁琼是自己相定的儿媳妇，大周谁人不知晓？这也就是梁琼刚十五岁了都没人敢上前提亲的缘故。 霍罗一个外来人，若是没有人告诉他，他怎么可能知道？ 不管是谁告诉霍罗的，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灭了霍罗求娶梁琼的心思。 同样着急的还有罗梅香，她是平西候夫人，身份高贵，坐得近，已经听清楚了霍罗的话，心里急得火烧火燎。 梁琼怎么能嫁给霍罗？ 万万不可啊！ 霍罗再尊贵，也只是个部落王子！ 放着五皇子不嫁，却嫁个部落王子，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罗梅香惶然之间，两只眼睛满场子乱睃，想找个万全之策。 只可惜，德隆帝轻轻一句话，就将罗梅香的打算搅黄了，“梁夫人，梁二小姐聪慧大方，美貌惊人，比朕的公主也不差。朕封她一个富清公主，你看可好？” 罗梅香当场就呆住了。 富清公主，这就是要梁琼嫁给霍罗了！ 这不行，这怎么行，这绝对不行啊…… 德妃笑道：“陛下，琼儿那孩子，我们也是看着长大的，说她懂规矩那是的，可也有些太懂规矩了，老成持重，少了这个年龄女孩儿的活泼。要是封了公主，也就是臣妾的女儿，臣妾已经有了富平这样一个寡言少语的女儿，不差她这么一个。陛下，臣妾斗胆，富平寡言少语，富安活泼俏丽，何不再要一个性情迥异的孩子呢？” 罗梅香点头不已，道：“是啊，是啊，陛下！琼儿性子太闷了，臣妇怕她做不好公主，辜负了陛下和娘娘的美意。” 梁辙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的行动，作为侍卫长之一，他站的地方离德隆帝很近，德隆帝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谁知道，德隆帝淡淡说：“朕听闻，现在满行宫都在传说，梁二小姐是百花仙子下凡，将来是要像母后那样为后的。” 德妃和罗梅香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这究竟是哪个该死的人胡说八道！ 这不是逼着梁琼嫁不了五皇子吗？ 五皇子年纪已经不小了，为什么没有立皇妃，就是在等后半年的选妃。若梁琼要为后，她嫁给五皇子，不就是说五皇子才是将来登基大统的那个人？ 德隆帝最忌讳的是什么？ 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觊觎太子之位！ 德隆帝自己当初就是太子，但是后来兄弟众多，夺嫡斗争何等激烈，德隆帝好几次差点丧命。因此，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成年后，德隆帝虽然让他们一个个都领差事，极力栽培，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任由这三人觊觎太子之位。 那个在德隆帝面前无意中透露了梁琼是百花仙子的那个人，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没错，能将话递到德隆帝耳朵里的，梁辙如今也算得上一个了。 他真是“无意间”和莫义亭在议论这件事，就被正好走过来的德隆帝听见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梁辙摸到了德隆帝的一些心思。 果然，现在，德隆帝就发作出来了。 罗梅香和德妃想结亲的想法，全天下都知道，德隆帝不可能不知道。 这原来并没什么不妥的，但是，当今太子妃娘家父兄官职并不高，五皇子的正妃身份也就不敢太高了，超越太子妃身份太多会让德隆帝不悦。 这就是德妃的顾忌，也因此一直没敢提起这件事，就想在给三位皇子选妃的时候顺势带出，梁琼顺理成章嫁给五皇子，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可是，若传闻梁琼将来会是后位，这其中的名堂可就太耐人寻味了。 罗梅香脑子也转得快，忙跪下来：“陛下，这都是别人误传，不可以当真！琼儿蒲柳之姿，愚钝古板，绝无可能是百花仙子下凡，更是给先太后提鞋都不配。” 德隆帝目光幽邃难测，看向了永嘉公主，“可朕觉得，这传闻来得这么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永嘉公主放下酒杯，浅浅一笑，说道：“皇兄，说起来，咱们今天现场除了皇兄之外，还有一人将来也是要登王位的。” 德隆帝终于露出笑容来，“哈哈哈，还是皇妹懂！” 永嘉公主却垂下眼睑，眼中的复杂一闪而过。</div> </div> 第349章 下旨赐婚 康嫔福至心灵，激动地指着霍罗，说：“霍罗王子的父亲是金刀王，霍罗王子就是将来的金刀王！陛下，臣妾说得对不对？” 德妃顿时眼神凌厉地瞪着康嫔，康嫔得意地笑着，娇媚无比。 一直不说话的莲嫔也明白过来，忙道：“康嫔姐姐说得对，陛下，您说是不是？” 既能让德妃失去一个身份高贵的儿媳妇，又能在秦疏影面前示好，莲嫔岂能不落井下石一把？ 罗梅香嘴唇抖了抖，觑着德隆帝的脸色，又看到德妃微微点头，顿时心若死灰。 梁琼是百花仙子要为后的，霍罗正好将来要为王的，霍罗又来求娶公主，德隆帝封梁琼为富清公主…… 这是谁，设计得这般天衣无缝！ 短时间，她脑海里转过千万个念头，知道大势已去。若在坚持，德隆帝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到时候雷霆之怒，谁也受不住。 最终，罗梅香不甘不愿磕头谢恩道：“多谢陛下封琼儿为富清公主！臣妇谢恩！” 正席离得远，秦疏影听不到他们说话，但却看得到。 她端起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梁辙是怎么说动霍罗向德隆帝求娶梁琼的？ 她细细琢磨着。 梁辙终于下手了，这一下手就好狠啊！ 真不是个善茬。 德隆帝当场下了两道旨意，一道封梁琼为富清公主，一道赐婚梁琼给霍罗。 霍罗当场谢恩，那药膏也正好拿来，德隆帝让人送去给梁琼，康嫔和莲嫔连声向罗梅香道贺。 歌舞升平，人人欢笑，罗梅香的笑容不知道有多苦涩。 蓦然，她将目光射向站在德隆帝身后不远处的梁辙身上，梁辙，一定是梁辙！ 除了梁辙，谁还会和自己过不去？！ 一定是这个孽种！ 一定！ …… 宴会一结束，罗梅香就急急忙忙返回梁琼的屋子。 梁琼躺在床上，她的贴身丫鬟碧珠跪在地上，正在柔声劝慰她：“小姐，这虽然是那个霍罗王子拿来的，可也算得上陛下御赐，若是不用，可是不敬的罪名……夫人，您来了！” 碧珠手里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看到罗梅香，顿时两眼放光，站了起来。罗锦娘也在旁边，又是忧虑又是彷徨。 罗梅香知道，梁琼必定不愿意用这药膏，因为这是霍罗王子的。 梁琼听碧珠说罗梅香回来了，挣扎着起身，嘴巴里“呜呜呜”说着话，“……不要……” 罗梅香坐到床沿边，“琼儿，听娘的话，先抹了药膏再说。” 梁琼嘴巴里还是呜咽着，身子扭动，拒绝抹药膏。 罗梅香知道梁琼受不了这种打击，她也受不了啊，“都是梁辙这个孽种做的！琼儿，我们不能认输，一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梁琼不能说话，眼睛使劲瞪大了，但是因为脸部肿胀，被挤压得只剩一条缝，看起来十分古怪可笑。 罗梅香气得整张脸都无比扭曲，原本美貌无双的面容显得狰狞凶恶，“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出这口气！他不是中意秦疏影吗？哼……” 罗梅香冷笑一声，无比阴险恐怖。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侍女的通告声：“给富安公主请安！” 罗梅香一怔，富安公主已经走了进来，整张脸显得无比光彩照人，喜气洋洋，“梁夫人也在呢，怎么这样快？看来是迫不及待要回来告诉梁二小姐这个喜讯了。从今以后，我就要多一个姐姐，真是好福气啊，哈哈哈……” 罗梅香忍着怒气，淡然道：“殿下费心了。” 富安公主“咯咯咯”娇笑数声，凑到梁琼面前，“啧啧啧”惊叹不已，“也不知道霍罗王子是怎么知道富清公主才貌倾城的，就这么直接求到了父皇面前。哎，若是让他看到富清公主现在的样子，不知道他还喜爱不喜爱？听说，他从胡尔汗带来的几个姬妾也是美貌绝伦，而且有着和我们大周人不一样的风情。” 梁琼气得牙齿“咯咯”响。 外面又有人进来，“夫人，德妃娘娘来了。” 罗梅香稳了稳神，站起身，就看见德妃、康嫔和莲嫔陆续走了进来。 德妃带了很多赏赐，落在罗梅香眼里，说不出的难受。 德妃面容平静，康嫔和莲嫔倒是喜笑颜开，恭喜的话说个不停，罗梅香还不得不装出欣喜的样子连连道谢。 康嫔和莲嫔又将梁琼好生“看望”了一番，说够了暗含讽刺的话，这才带着富安公主扬长而去。 德妃正要和罗梅香说几句，又陆续来了很多贵妇人道贺。 络绎不绝的来人，罗梅香和德妃始终未能单独说话，直到夜深人静，精疲力竭，德妃走了，罗梅香还在招待这些贵妇人。 她们人人脸上都是古怪的笑容。 等到将大门一关，罗梅香几乎气疯了，可惜她已经精疲力竭，想要骂人都没力气骂。 这些来看笑话的女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们当然高兴了，有了梁琼做霍罗的妻子，她们的女儿就逃过啦！ 梁琼浑身上下又疼又痒又肿胀，这是她十五岁以来，最痛苦不堪的一天。 而且，这样难看的样子，竟然被这些贵妇人以各种巧妙的名义看了个遍！ 罗锦娘从下午到现在一直处在极度的惊恐之中，等到晚间，实在扛不住才去睡觉。 次日一大早，罗梅香就让人把罗锦娘叫了过去，“锦娘，昨天的事情你没办好，我给你给将功赎罪的机会，你愿不愿意要？” 罗锦娘愣怔着。 罗梅香说：“我知道，你很想成为刘俊卿的正妻。你放心，我会帮你达成所愿。” 罗锦娘大喜，“姑姑，是真的吗？” “当然。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只要富安公主和霍罗王子有了首尾，她就不得不嫁给霍罗。那样，你可以成为刘俊卿的正妻，琼儿也不用嫁给霍罗。一举两得，你说是不是？” 罗锦娘点头，“姑姑，那需要我怎么做呢？”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刘俊卿其实很在意秦疏影。” 罗锦娘咬着下唇，她不想承认，可是，她的感觉却让自己不得不承认。 那是一种属于女子专有奇怪的感觉。</div> </div> 第350章 幽会密林 “若是让富安公主知道秦疏影和刘俊卿约见，富安公主必定会去抓现行。那时候，我们只要约霍罗等在那里，富安一去，让他们凑在一起，就是美事一桩！” “可是，霍罗怎么会去呢？” 罗梅香目中闪过恼怒，这个侄女就是傻！ 霍罗怎么会去？他中意琼儿，若是让罗锦娘去传话，说是琼儿约他一见，霍罗就会去了啊！ “这就要靠你了。” 罗锦娘得了罗梅香的嘱咐，就回房去准备。 说起来，要在行宫行事很难。霍罗住在前宫，女眷们住在后宫，前宫和后宫之间距离太大，要做个什么事情，难度实在太大，而且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 但罗梅香见过德妃之后，有德妃相助就不难了。 罗锦娘很容易就到了前宫，见到了霍罗。 霍罗接到一个宫女打扮的少女送来的信，将信将疑，那宫女一笑，说：“霍罗王子，我们家小姐知道赐婚与你，她想与你一见。小姐说，霍罗王子英勇聪慧，胆略过人，不会这点胆量也没有吧？” 罗梅香本来嘱咐罗锦娘挑明她的身份，这样会让霍罗多几分信任。 罗锦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就想起哥哥罗欢的话，福至心灵地就改变了主意，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霍罗挑挑眉，他是部落嫡长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梁琼约自己？ 不过，他还是说：“请你回去转告梁小姐，我一定会按时到达她说的地方。” 罗锦娘走后，霍罗看着手中那张纸条上纤细的字迹，忽然笑了。 他本来就长得英俊，这样一笑，更是灿烂如阳光，不谙世事的少女很容易会被他吸引。 一个深目女子走了过来，她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容貌艳丽，身材极好，很有成熟女子的韵味。 她用部落语言问道：“大王子，什么事情？” 霍罗也用部落语言回答：“梁琼约我。” 女子脸色就是一变，“大王子想去吗？” 霍罗张望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人在，伸手揽过那女子，让她的丰满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一手到处乱摸，“嬷嬷，有你，我怎么还会要别人呢？” 女子娇笑着喘气：“大王子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怎么还会记得年老色衰的老嬷嬷？啊……大王子……你……啊……” 然后就是女子的娇*喘连连…… …… 午间时分，大家用过午餐，很多贵妇人都选择小憩半个时辰。 富安公主刚放下碗筷，就收到消息，说刘俊卿约了秦疏影在密林相见，富安公主顿时火冒三丈。 “秦疏影，真是阴魂不散！” 云静姝想提醒富安公主，就怕刘俊卿约了秦疏影，秦疏影也不会去的。但是，她鬼使神差一般，竟然什么也没说。 刘素绛当即就阻拦：“殿下，臣女的哥哥是个守规矩的人，不会这样做的。” “不会？”富安公主气晕了头，冷笑道，“你知道那天在宫中，秦疏影落水后，你哥哥是怎么说的吗？他对秦疏影说，他对父皇说的话都是真的！” 刘素绛并不知道只是什么意思，富安公主继续说：“你哥哥根本就没有忘记秦疏影！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是真的心悦秦疏影！” 说罢，富安公主也不管刘素绛听不听得懂，抬脚就往后山密林而去。 她还有话没有说，她的眼线告诉她，昨晚的宴会上，刘俊卿经常去看对面不远的秦疏影，那种目光，带着痴迷和伤痛。 清河行宫很大很大，送信人说的密林就在昨天下午赏花的花园不远处。 那里，风景如画，还有蜿蜒上升的山道。 有浓密的灌木和花丛掩映，约在那里说话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富安公主只带了两个近身伺候的宫女，云静姝和刘素绛见公主大怒，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云静姝看着前面的富安公主，不停告诉自己，这不怪自己没有阻止，刘素绛不是也阻止了吗？可是公主还是一意孤行。 富安公主到了地方，远远就看到半山亭子里有个人影。 果然是刘俊卿！ 富安公主顺着山路往上爬。 这个亭子在半山，三面有路，一面是密林。若是从亭子进入密林，神不知鬼不觉。 富安公主看着那亭子边比人高一点的柏树，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若是刘俊卿和秦疏影从那柏树进去，走入密林，根本不会有人发觉。 她仿佛已经看到刘俊卿和秦疏影在密林中，偶偶私语。 富安公主急着爬上去，气喘吁吁，刘俊卿这才发现有人来了。 难道真的是她来了？ 刘俊卿心里很激动。 紫藤亲自到他那里去传话，说秦疏影约他在这里，有话要告诉他。 刘俊卿这才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刘俊卿不敢转过身，生怕身后不是自己期待的那个人。 谁知道—— “俊卿，你在这里做什么？” 刘俊卿心头一沉，富安公主？她怎么来了？ 刘俊卿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怒容的富安公主，惊诧中带着疑惑，“殿下？” 富安公主看到他的神色就知道，他盼着秦疏影出现，最后发现竟然是自己。 自己成了不速之客？ 顿时，愤怒羞愤冲上脑门，往日的骄纵脾气涌了上来，“你在这里等谁？” “殿下，微臣在此赏景。” “哼！赏景？这里是后宫和前宫交界之处，谁人没事会来此赏景？你当本宫是什么人，竟然这样糊弄！” 刘俊卿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并未分辨。 富安公主见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清风一吹，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不，不是这样的。他，他好像不高兴了？ “俊卿，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接到消息说，你会和秦疏影在这里约见，我，我就着急了，这才心急了一些……” 富安公主忙忙解释，有些手足无措。 刘俊卿俊容淡淡，“殿下无需向微臣解释。” 富安公主顿时欢喜起来，“你，你不怪我太鲁莽？” 刘俊卿风姿出尘，“殿下言重了。” 富安公主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得看呆了。 他，真的太好看了！</div> </div> 第351章 被人觊觎 不止她，云静姝也看得两只眼睛不会转动。 刘俊卿实在长得太好看，而且他从来都神色淡淡，一身白色衣袍，清风徐来，犹若谪仙，不似凡人。 刘素绛拉了拉云静姝的衣裳，云静姝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刘素绛不屑地撇撇嘴，小声道：“我们下去等殿下。” 云静姝心头各种滋味杂陈，与两个宫女跟着刘素绛下到了路上，将空间留给富安公主和刘俊卿。 富安公主这是第一次单独和刘俊卿相处，心头甜蜜无比，怀里小鹿乱撞，上前跨进两步，“俊卿，今天的天气真好。” 刘俊卿淡淡应道：“殿下说的是。” 富安公主根本没觉察刘俊卿语气里的疏远和平静，喜滋滋道：“俊卿，昨天听说霍罗王子要来求亲，当时把我吓坏了，我生怕咱们的婚约被毁。” 刘俊卿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山下。 行宫风景如画，可惜，那个人却没有来。 为什么？ 她是故意骗自己的吗？ 不，他真的不相信她会那样做。 她必定会来的。 富安公主自说自话，说了好一会儿，发现刘俊卿只是看着山下，并不作答，难免有些惴惴，难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俊卿，你怎么啦？” 刘俊卿回过神，“没什么。” 富安公主见他没有恼色，就继续叽叽喳喳说起话来，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蓦然，有人笑道：“刘侍书？你与富安在此幽会？” 富安公主转过身，就看到两个青年男子走了上来，一人是六皇子，一人并不认识。但那人长得也十分俊美，身材高大。 说话的是六皇子。 霍罗愣怔一下，对着富安公主施礼：“原来是富安公主，失礼，失礼！” 刘俊卿昨晚见过霍罗王子，见了礼。 霍罗目不转睛地盯着富安公主，目光灼热，“原来德妃娘娘说的一点不错，公主殿下果然倾国倾城，容色姝丽，是难得一见的绝世美人！” 霍罗的话不算夸张，康嫔长得美，富安公主也长得美，只是她才十三岁，还没有完全长开，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富安公主迎上霍罗那炽烈的目光，既有得意，又有些担忧，瞥了一眼旁边的刘俊卿，“六皇兄，我和俊卿碰巧遇上，在这里说说话。” 刘俊卿虽然不太喜欢富安公主，但是也很厌恶霍罗如此赤裸裸盯着富安公主看，往富安公主前面站了站，挡住了富安公主，“霍罗王子，久仰！” 霍罗王子收回火辣辣的目光，大笑道：“原来这就是我们大周朝大名鼎鼎的状元郎，刘俊卿？果然，百闻不如一见，百闻不如一见！不但文采出众，而且性情豁达，与富安公主殿下真是男才女貌，一对璧人啊！” 富安公主听着才高兴起来，刘俊卿还是淡淡的神色，“不敢当！” 周勤笑道：“霍罗王子，父皇的眼力当然是顶好的，刘师叔和富安是珠联璧合。既然你们在此，看来我们该走了，霍罗王子，这边请！” 刘俊卿心里很不是滋味。 六皇子周勤是秦疏影的外甥，他会不会告诉秦疏影，自己和富安公主不顾礼法，竟然在这里幽会？ 霍罗王子却哈哈一笑，“我原本以为只有部落女子才落落大方，爱谁就说出来，不会扭扭捏捏。原来，公主殿下竟然也是这样热烈火辣的女子，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富安公主含羞带怯地瞟了刘俊卿一眼，却发现刘俊卿的注意力并不在霍罗身上，而是在他对面的那条上山小路上。 富安公主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秦疏影带着紫藤正往上爬。 霍罗哈哈笑了数声，笑声未落，秦疏影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有些惊愕，“六皇子，公主殿下，你们都在？” 富安公主心里就升起了火气，不过当着刘俊卿的面，她不好发作。 周勤向霍罗介绍秦疏影，“这位是秦七小姐，是我母妃的嫡亲堂妹，也是梁辙刚刚被赐婚的未婚妻。秦七小姐，这位是霍罗王子。” 霍罗看秦疏影的目光就复杂了几分，秦疏影见礼，目光清澈，笑容纯粹。 周勤道：“秦七小姐，我们下去吧，刘师叔和富安有话说，我们就不碍眼了。” 秦疏影嫣然一笑，“都听六皇子殿下的。臣女闲来无事，听说这里凉快，想来这边走走，谁知道竟然如此不巧。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刘师叔和公主殿下了。” 富安公主心中嗤笑一声，算秦疏影识相。 谁料，秦疏影转身下山，刘俊卿竟然呆呆看着她的背影。 那种目光，富安公主从来没有在刘俊卿身上见过。 “俊卿！” 富安公主急了，跺脚恨恨叫道。 刘俊卿收回视线，他就知道，她是真的有话和他说。只是，可惜这里这么多人，她没有说成。 他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她究竟要和自己说什么？ 是不是，是不是她后悔了…… “殿下，我们也下山吧。” 富安公主咬着下唇，“为什么下山？” “山上呆了这么久，若是有人说闲话，对殿下的闺誉不好。” 富安公主很气恼，她就是要嫁给他的，她不管什么闺誉，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俊卿……” “殿下，若你不想下去，微臣先行一步。还有，那个霍罗王子不简单，殿下以后尽量不要与他有什么牵扯。” 富安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刘俊卿，看着他一步步走远。 “俊卿！” 刘俊卿恍若未闻，一路远去了。 想起他最后的提醒，富安公主心里又难免甜蜜——他，应当是喜欢自己的吧？ 富安公主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就看到康嫔迎上来，“富安，你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满行宫都在传说，你和刘俊卿在山上幽会！” 富安公主粉面含笑，“母妃！” 康嫔愣了愣，“你，你真的和他在山上幽会？” 富安公主害羞地点点头。 康嫔还是没回过神，半晌，她说：“你，你怎么这么糊涂？这可对你的闺誉不好！” 富安公主将山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康嫔听到她对霍罗王子的描述，简直不敢相信，“他已经有了梁琼，竟然还敢觊觎你！”</div> </div> 第352章 先不圆房 富安公主点头：“俊卿都看出来了，临走前叮嘱我千万不要和这个霍罗有什么牵扯。母妃，你说，俊卿这么聪明的人都这样说，我们应该一定要注意吧。” 康嫔看看富安公主，坐了下去，“这个霍罗，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妃，既然行宫里有风言风语，何不顺水推船呢？” 康嫔立刻一凛：“你什么意思？” 富安公主说：“母妃，若是霍罗真的起什么心思，你说怎么办？” 康嫔陷入了沉思，“不行，母妃要和你外公见一面。” “母妃，外公他老人家因为我犯了父皇的忌讳，我不想让他再为我操心了。” 康嫔有些头疼，“那你说怎么办？” “若是我快点嫁过去，霍罗就算再有什么想法也是不成了，母妃，你说是不是？” 康嫔愕然，“你才十三岁！” “母妃……”富安公主也很羞怯，这种话怎么好叫她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说出口，可是，她真的太爱刘俊卿了！ “母妃，先嫁过去再说啊！” 康嫔眼前一亮，是啊，先嫁过去不圆房不就行了吗？ 对！ “我还是要先和你哥哥商量一下才行。” 富安公主就低下头笑了，这件事，十有八九成了。 罗梅香的房内。 “好了，下去！什么事都办不成！” 罗梅香再也没法再罗锦娘面前装那个贤良温柔的姑姑，恶狠狠斥责罗锦娘。 罗锦娘惴惴不安地退出去，事情又办糟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富安公主不是去了吗？ 霍罗不是也去了吗？ 自己并没有真正传话让刘俊卿去，刘俊卿他去凑什么热闹啊？ 到底是谁让刘俊卿去的？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罗梅香，她对看起来已经好多了的梁琼说：“我只让锦娘假传信息给霍罗，还让人假传信息给富安公主，他们都去了不假。怎么刘俊卿和秦疏影也去了？这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 梁琼已经可以说话，只是字词不是那么清晰，“娘，会不会是秦疏影和梁辙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这怎么可能？给霍罗传信的是锦娘，给富安公主假传信息的是娘的亲信，而且她们几乎同时出去，绝无可能走漏消息。” 梁琼也百思不得其解。 秦疏影此时和林姿兰坐在湖边赏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当真好景色。 她花大价收买罗锦娘的丫鬟，这次又派上了用场。 得知罗锦娘去给霍罗传信，秦疏影就琢磨出了罗梅香的连环计，让紫藤亲自去传信给刘俊卿，约他一见。 既能破坏罗梅香的连环计，而且能够早日促成富安公主嫁到刘家。 刘夫人这样热衷于让自己给她做义女，自己何不送她一份大礼，让公主早日嫁过去？ 秦疏影很期待，富安公主嫁过去之后，云静姝和罗锦娘相继进门，刘家会是多么热闹。 那时候，刘夫人还有不有时间来关心自己？ 她原本没这么快想到牵制刘夫人的计策，罗梅香就这么迫不及待送了个好由头上来，真是想不利用都不行。 安排好了之后，秦疏影还有些不太放心，毕竟没人看到富安公主和刘俊卿约会，没有消息散布出去，自己的计划也就相当于没有结果。 所以，她亲自去了那里。 没想到，周勤居然和霍罗也在。 梁辙竟然说动了周勤和霍罗？ 霍罗居然没有急冲冲上去赴梁琼的约？ 这个霍罗，看起来也很不简单呐！ 有了周勤和霍罗，她便不需要继续后面的步骤——散布消息了。 果然，富安公主和刘俊卿约会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一样飞起来。 不过，回想起临走时回眸的那一眼，秦疏影心头有些复杂——刘俊卿的眼神，她看懂了。 可是，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若他真的有心，从前却岿然不动，任由刘夫人和刘素绛一次次陷害自己。 这一次利用他，就当是从前被屡屡遭受他家人的陷害所收利息。 自从解除婚约后，她和他，注定再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疏影，我真想啊，天天躺在太阳底下，晒着太阳，闻着花香，不要看别人的惺惺作态，不要看她们的装腔作势。哎，这日子，怎么想怎么好。” 林姿兰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没有一点贵女的形象。 秦疏影心情也不错，看着眼前的繁花似锦，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宁，然后听着林姿兰说着她的器械有多厉害。 只怕，出了这行宫，能要再安宁就不可得了。 “林大小姐，秦七小姐，真是好巧。” 一个少女走了过来，笑容温婉，穆天香。 紫藤戒备地盯着穆天香，秦疏影说过，穆天香是富安公主的表姐，按说，她的祖母经营番香的事情是秦疏影放出风的，穆天香这么久却按兵不动，这其中必定不简单。 而且，穆天香作为富安公主的表姐，竟然不时常在她身边，倒是云静姝跟前跟后，也令人深思。 “穆小姐。” 林姿兰和秦疏影也打了招呼。 穆天香看着秦疏影，“说起来，秦七小姐被赐婚，我还没来得及恭贺呢！” 秦疏影一笑，“那就多谢穆小姐了。” “秦七小姐刚刚和刘家解除婚约，就能得到陛下赐婚，真是不简单呐！我想，放眼整个大周，也没有几个人能有秦七小姐这样的好运气，或者说，好手段。林大小姐，你说，是不是？” 林姿兰认真地想了想，说：“穆小姐说得对。或者，你可以换个词，放眼整个大周，也没有几个人有疏影这样聪慧，惹人喜爱吧。否则，陛下是谁？怎能随意被人蒙蔽，你说，是不是？” 穆天香依旧笑盈盈，“林大小姐果然慧眼如珠，也怪不得能和秦七小姐走得这样近了。” 林姿兰嘻嘻一笑，“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聪明人和聪明人相处。穆小姐既然懂得，那我也就不用多说了。” 穆天香脸色不变，“那就祝贺，林大小姐和秦七小姐永远姐妹情深。” 林姿兰点头：“多谢。” 穆天香一走，林姿兰的脸垮了下去，“好不容易在这里躲个清闲，她也不放过我们，非要来刺几句，好没意思！”</div> </div> 第253章 再生事端 梁琼虽然被蜜蜂蜇得像猪头，毕竟有大周最好的御医在，所以很快就消肿了。 次日，她就亲自去“拜访”秦疏影。 秦疏影刚吃完早餐，看到梁琼进来，不慌不忙擦了擦手，“富清公主。” 梁琼的容貌基本恢复，还剩下的就是她自觉脸上还有些僵硬，不过旁人未必看得出。 “哟，看来我来得太早了，秦七小姐还没用完早餐。” 不称呼自己为“疏影”了？ “刚好吃完，只是不能留殿下用餐，有些遗憾。” “没什么遗憾，德妃娘娘那里有好吃的，我带你去，一并尝尝。” “娘娘未召见，去之不恭。” 梁琼不由分说就拉过秦疏影的胳膊，“德妃娘娘看重你，特意召见你。莲嫔娘娘一会儿也会过去，我们先走一步吧。” 罗锦娘跟在梁琼身后，看秦疏影的目光特别复杂，她究竟是怎么做到一次两次都全身而退的？ 从秦疏影住的地方到德妃的宫殿，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梁琼坐上了软轿，秦疏影身份不够，当然没有这样的待遇。 到了德妃的宫中，罗梅香已经在坐。 秦疏影向德妃行礼，德妃本来看着秦疏影的，却在秦疏影刚刚屈膝下去后，故意和罗梅香说起话来，等秦疏影行完礼，也就没看到，所以，秦疏影必须一直屈膝而立。 秦疏影早就知道到这里来不会简单，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梁琼则得意地弯弯唇瓣，何须要什么阴谋，只要拿权势压着她，看秦疏影敢怎样？ 一直屈膝而立很辛苦，一般人都站不了多久，秦疏影也不例外。 因此，当她站了一会儿发现德妃根本不会有停下和罗梅香说话迹象的时候，她就站直了身体。 梁琼立刻找到了理由，“秦疏影，娘娘没有叫你起，你竟然就敢起来？你懂不懂规矩？” 秦疏影看向德妃。 德妃这才不得不惊作姿态，“哟，秦七小姐，不是琼儿提醒，本宫倒是还没发现，你这规矩也学得够特别的。” 罗梅香嗤笑道：“秦七小姐，你这规矩学成这样，依照本夫人看，任是谁也比你学得好。” 秦疏影不声不响，不辩不争，亭亭玉立，从容安静。 德妃也不得不刮目相看，这个少女，屡次面临困境而不惧，当真少见。 罗梅香说道：“娘娘，秦七小姐这样不懂规矩，将来到了我们家，若是出去做客，让人笑话，只怕我们梁府也没脸。今日既然看到了，少不得也要帮帮她。说起来，如今秦梁两府议亲，我若是派个嬷嬷去教导秦七小姐，也是一片爱护之心，更是姻亲该有的礼数。” 德妃含笑不语，梁琼说道：“娘娘，母亲，我觉得既然发现了，不如现在就改正。” 德妃点点头，“这便好了，来人啊，请阮嬷嬷过来，给秦七小姐教导教导如何行礼。”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秦疏影的事情定了下来。 秦疏影依旧不避不让，淡定地站在那里，任由三人评头论足。 梁琼见她这样一幅姿态，忍不住就窝火，“秦疏影，你不会是在等莲嫔娘娘吧？那我就告诉你，她还须得一个时辰才会来。” 然后，梁琼充满恶趣味地看着秦疏影，想等着她气急败坏。 谁知道，秦疏影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想，为何以前我听说梁二小姐高贵典雅，温柔可亲，如今看来，竟然全然不是这样的。若非霍罗王子求亲，想来，梁二小姐民间的那些传闻，也是不可能实现的。那个人，怎么会愿意娶梁二小姐这样的女子回去？说不得，霍罗求亲一事，也有那个人的手笔呢，毕竟一起长大，太清楚一个人的真实面目了。明面上不好拒绝，暗地里想想办法当然最好，这样一来，问题解决了，而且大家都不伤面子。” 秦疏影的这番话说得极快，快到让人根本无法插进去半个字。 罗梅香“霍”地起身，“你胡说八道什么！” 梁琼也是脸色大变，不，更多地是苍白了几分，目光不由自主就看向了德妃。 德妃面上很镇定，神情却也忍不住微变，这个该死的秦疏影，她到底是人是鬼，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错，她的儿子五皇子周励根本不想娶梁琼。可是，自己一直坚持要他娶梁琼，励儿虽然在自己的几次告诫之下没再抗拒，但她知道，励儿就是不喜欢梁琼。 秦疏影说完后，依旧站在原地，神态泰然自若，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人震撼的话，而且还涉及到了皇子。 梁琼的反应最剧烈，出于女子奇怪的感觉，她觉得秦疏影说的话是真的，可是，她当然不能现在就承认。 梁琼厉声道：“秦疏影，你这嘴巴搬弄是否的能耐倒是厉害。你以为这样就能不用学规矩了吗？女子妄言，更要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秦疏影不置可否，反应很平静。 德妃也很恼怒她这样口无遮拦，道破了那道自己一直以来也没法左右的遮羞布，并且还是在自己面前，自己的威仪何在？ “来人，本宫赏赐秦七小姐学规矩，将她送去阮嬷嬷那里，现在就去，好好学学规矩！” 立刻上来两个粗壮的宫女，拿住秦疏影，将她推了下去。 “慢着！” 蓦然，一声清丽的声音响起，富平公主走了过来。 “母妃，儿臣说句话，可以吗？” 德妃看着女儿，直觉女儿是要给秦疏影求情，她很奇怪，富平为什么好像看起来竟然喜欢秦疏影？ 富平向来很有主意，德妃向来不会拂了她的面子，此时，她当然也不会，“富平，你有什么话，说吧。” 富平公主说道：“母妃，秦七小姐不懂规矩，就让儿臣教教她吧，何必劳动阮嬷嬷？阮嬷嬷年纪大，也该是歇歇的时候了。” 梁琼简直不可思议富平公主说出这样的话，下意识就反驳，“殿下，万万不可！秦疏影目无尊长，不敬娘娘，若是让人有样学样，将来娘娘的话还有谁肯听呢？” 德妃听着就皱了皱眉头。 自己明明是给罗梅香母女出气来的，梁琼这么一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故意给秦疏影找茬的人，全部要靠着罗梅香母女给她主持公道了。</div> </div> 第254章 重新选择 富平微微一笑，说道：“没有富清你说的这么严重，将来秦七小姐是要嫁到平西侯府的，你们也是姑嫂，富清用不着把一点儿小事弄得这么大，说出去，别人还以为富清你不依不饶，失了大家风范。” 梁琼瞪大了眼睛，富平这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半年前富平公主生过一次病后，富平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从前，她和富平好到不能再好，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可这半年来，富平渐渐远了自己不说，而且再也不会帮自己出头。 甚至，自己在富平那里吃了几次亏。 吃了那几次亏之后，梁琼就再也不敢小看富平比自己小一岁半了，而是多了几分敬畏。 就像现在，梁琼再不情愿，也不会反驳第二次，而是勉强一笑，说：“都是富平考虑得周到。既然如此，秦疏影，你就多多学学富平公主吧。你记住，以后若是让我看到你规矩上再不学好，我可饶不了你！” 看再富平公主为自己说话的份上，秦疏影没有以牙还牙，而是对着富平公主屈膝行礼：“殿下，多谢殿下。” 富平公主面容淡淡，“好了，你到外面去等我，我有话和母妃说。” 秦疏影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罗梅香听富平公主这样说话，给梁琼使了个眼色，“娘娘，臣妇那边也还有些事情，先告退了。” 德妃准了，罗梅香母女也退了出去。 外面，秦疏影站在一棵树下，神情悠然，从容不迫。 梁琼走过去，“秦疏影，你别以为有富平公主帮你，你就了不起。富平公主宽厚，她是不知道你有多卑劣，若是她知道了，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秦疏影不闪不避，“臣女知道了，多谢富清公主殿下提醒。” 听到富清这两个字，梁琼就无比窝火，可是却还不能发作，她冷哼一声，“秦疏影，你最好记清楚了！” 罗梅香本来个子极高，人也长得无比美艳，站在秦疏影面前，抬起下巴，睥睨着秦疏影，“秦七小姐，你好自为之！” 秦疏影看着她们远去，垂下了眼睑。 宫殿内。 德妃屏退众人，问富平公主：“富平，你为什么要帮秦疏影说话？” 富平坐在她身边，声音很平静，“母妃，从前你和梁夫人走得近，那是什么缘故，你可以给儿臣说说吗？” 德妃还以为什么呢，不太在意地说道：“我和她一起长大的交情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到底是平西候夫人，平西候超一品爵位，世袭罔替，位高权重，我和她交好，对你哥哥和你将来都是好事。” 富平摇摇头，“母妃，那么，现在您还这样认为吗？” 德妃一愣，难道不是吗？ 富平说：“母妃，从前我就不太赞成您和平西候夫人走得太近，但是这门婚事毕竟不错，所以也是没有关系的。可是，母妃，您看看，父皇现在是什么想法，您还没有看明白吗？” 不提这个则罢，一提起这个，德妃的火气就蹭蹭蹭往外冒，“你父皇他什么想法，本宫自然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 “母妃，儿臣劝您，这条路走不通，我们该换条路走。” 德妃猛然就起身了，“富平，你到底是谁的女儿？这句话，你说了半年，我听了半年，我不想再听了！” 富平被她这样一吼，也不敢多说。 她这个母亲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暴烈。外人不知道，自己却是很清楚的。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 特别是在争储这件事上，德妃有着一种狂热的执着，给富平公主一种几近病态的感觉。 富平看着怒气冲冲的德妃，眼眸闪了闪。 不，这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 她不能像前世那样，刚刚出嫁，因为母妃和哥哥出事，自己就成了婆家避之不及的毒药，将她关在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她必须劝回母妃，这个皇位，他们不能争，真是不能争。 那些人，没有看起来那么软弱无能，没有看起来那么愚笨。 相反，他们很聪明，很厉害。 所以，重生这半年多，她一直循序渐进地劝母妃，不要再争夺，不要…… “母妃，这件事我不说了。那么，我说说罗梅香和秦疏影的事情，您看好吗？” 德妃还是怒气难消，不过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的女儿都这样镇定从容，她怎么好继续发脾气，“你说吧。” “母妃，梁琼如今嫁给霍罗，再无疑义。梁家二少爷、三少爷，母妃以为他们将来能靠住么？” 德妃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看起来彬彬有礼，实则没太多本事。 “既然如此，母妃，还有必要像从前那样事事为他们着想吗？相反，母妃，您看啊，秦疏影受永嘉姑姑看重，梁辙受父皇看重，您以为，将来谁的胜算更大？” 德妃脱口而出：“本宫才不要和莲嫔那个贱人再次联手！” “母妃，秦疏影不见得就会帮助莲嫔。” 德妃自然知道这个，但她还是不放心，“富平，她们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可不见得，母妃。您忘了年后我给您说的那件事了？” 德妃还记得，“花圃里的那件事？” “是啊，母妃。秦疏影这个人，您是看到了，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莲嫔纵容秦府的人那样，秦疏影必定不会亲近他们。” 德妃想了想，“唔，倒也犯不着为了梅香她们得罪秦疏影。” “是啊，母妃。您是大周最尊贵的妃子，您的气度怎能是梁夫人能比的？儿臣觉得，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给哥哥选个好嫂嫂。至于梁夫人和秦疏影的事情，那是她们的事情，母妃事务繁忙，何须费心？” 德妃揉了揉脑门，“我也是被气坏了！” 富平叹口气，母妃和父皇的事情，她作为女儿真的不好多说。 母妃为什么被气坏了，还不是因为父皇不顾母妃的想法，将梁琼赐给了霍罗。 富平本想借着今天的机会提醒德妃，那条路真的走不通。但是现在看来是不成了，说了一小会儿，只得告退。</div> </div> 第255章 公主重生 “秦疏影，陪本宫走走吧。” 富平公主说罢，先迈出了步子。 秦疏影应了一声，跟在了富平公主身后。 “秦疏影，本宫查了一下你这几年的情况。” 秦疏影心中一个咯噔，富平公主和自己见面的次数很多，每次都是局外人的模样，不但是自己这个世界的局外人，而且还仿佛是皇子公主们那个世界的局外人。 富平公主很神秘。 她没事儿查自己干什么？ “殿下，臣女好奇，殿下为何要查臣女呢？” “因为你现在的表现，和从前太不一样了。” 说罢，富平公主停下脚步，目光幽深注视着秦疏影。 秦疏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 沉默了片刻，秦疏影说：“殿下，一个人，如果经历过生死，必定会和从前不一样的。殿下不是臣女，不会体会到那种绝望和痛苦，所以不会理解臣女的变化。” 富平公主深深注视着秦疏影，秦疏影不闪不避，勇敢地面对着富平公主那种了然在胸的目光，“经历过生死？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人死了，然后再次活过来。” 富平公主心中的震撼不亚于秦疏影，自己猜对了，秦疏影真的也是重生的？可是，不对啊，如果她是重生的，怎么愿意嫁给梁辙？ 前世，富平公主根本不认识秦疏影，也从未听说过她的名字。 但她知道梁辙，而且知道梁辙就在今年秋天，死了。 如果秦疏影也是重生的，必定会知道这件事，无他，因为梁辙死得很不光彩，加上罗梅香的宣传，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梁辙之死。 梁辙赤身*裸*体死在四个舞女的肚皮上，精尽而死。 他是活活把自己累死的！ 虽然事情很难听，但是不妨碍传进内宅，并且被夫人们当做反面典型，教育子女万万不可以学梁辙的放荡。 加上后来征西侯也出了事，京城的人就更加无法不知道梁辙之死了。 所以，秦疏影那就不是重生的。否则，她怎么可能愿意嫁给梁辙？ 既然不是重生的，她为何会和之前的表现大相径庭？ 秦疏影看着富平公主疑惑的神色，心里虽然惊涛骇浪，面上却露出悲戚来，“殿下，臣女父亲母亲对待秦家，那是掏心掏肺。父亲母亲去世之后，臣女的伯母竟然买通大夫，多次想置臣女于死地，并且关在后宅，无人得见。臣女要给父母守孝，还要防备伯母的步步为营，好几次差点死了。殿下，您说，臣女是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不，是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自己前后差别太大，这件事情由不得有心人起疑心，所以，秦疏影早就想好了借口。 “殿下，您衣食无忧，身份尊贵，您体会不到臣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处境；您体会不到白的被说成黑的，无从申辩的艰难处境；您体会不到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任人宰割的痛苦。殿下，臣女这样说，您恐怕还是无法理解臣女说已经死过几回的感觉。” 富平公主却愣了神，她缓缓说：“能，我能。” 那时候，她被关在后院，可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那样的日子，她过了多久？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并没有早早死去，而是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从最初的惊恐、绝望，到后来的心如死灰，再到后来的形如槁木。 因此，重生睁开眼的那一刹，她没有什么惊讶，也没有什么欣喜。或许，活了那么久，她早已看明白了，世事无常，有什么可欣喜的。 所以，她出现在人前人后，很少说什么，很少表示什么。 有一次，在花圃里，见到秦疏影，那一刻，她死水微澜的心情起了那么一些波动。不过，也只是一点儿而已，很快，这些波动又被早已习惯的麻木和波澜不惊取代。 她就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甚至连劝阻母亲的欲望也偶尔会消沉下去。每次无法说服母妃的时候，她就会想，算了，反正最后自己也是善终，母妃当初也是这样固执，自己还被她亲手推到火坑里去。 可是，当秦疏影提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她却蓦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早已转世投胎，不知去了何处。但，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是她上一世唯一的孩子啊！ 她怎么可能忘得了呢？ 那时候，那个孩子生病了，她被关押在后院，眼睁睁看着孩子一点点失去生命，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后来，她恢复了公主的尊荣，那一家人被送到她手中亲手处理。可是，孩子已经没了，再怎么报复也没有意义了。 富平公主眼睛里的眼泪猝然迸裂，让人猝不及防。 秦疏影吃惊地看着富平公主汹涌而至的眼泪，顿时手足无措，这…… 猛然，秦疏影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然后瞪圆了眼睛看着富平公主。 惊涛骇浪已经不足以形容秦疏影的心情。 她说她就奇怪了，富平公主是德妃的女儿，按理说应该和梁琼关系很好，怎么会一次两次都对自己算是比较友好？ 别人落井下石的时候她不会也跟着落井下石，广宾楼被富安公主挤兑时她还帮助自己。 看起来，富平公主的那些秘史，必定是无比凄凉和痛苦的。 她是公主啊，怎么会经历那些呢？ 难道…… 两个心情起伏如狂风中摇曳小树般的女子，经历了诡异的平静之后，互相看了看，还是秦疏影先笑。 “殿下，都是臣女不好，提起这样让人伤心的往事，将殿下惹哭了。” 富平公主情绪平静下来，淡淡道：“没什么。女子生存不易，你以后好自为之。” 秦疏影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秦疏影转身离去，刚迈开步子，又听到富平公主在后面说：“秦疏影，你……你要注意梁辙不要被人害了……今年秋天，对，就是今年秋天……” 秦疏影浑身一震，迅速转身，却见富平公主比自己还要快，已经返身而去。 富平公主这是什么意思？</div> </div> 第256章 深山露营 紫藤一直远远跟着两人，富平公主走了之后，紫藤见她脸色不好，担忧地问：“姐姐，富平公主和你说什么了？” 秦疏影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低声道：“紫藤，富平公主和姐姐一样，也是，也是……重头活过来了。” “什么？！” 紫藤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那她知道姐姐也是这样吗？” 秦疏影摇头，“我不确定她是否知道。” 秦疏影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她叫我注意梁辙不要被人害了，梁大公子一直被人暗中陷害，按说她范不着非要提醒我的。但是，她这语气，好像她说的这个害了，好像，好像是死了的意思。” 紫藤更是吓呆了，“姐姐，姐……今年秋天，这……” 刚才富平公主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紫藤是可以听见的。 秦疏影深深吸口气，“看来，梁大公子处境堪忧啊！我觉得，能够害死他，这个人很难是罗梅香这些跳梁小丑，而是另有高手。” “姐姐，那么，要赶紧告诉他。” “嗯，这个当然，我会提醒他。” “姐姐，你说，富平公主既然重活一世，会是像你这样借人的身体，还是她本来就是富平公主？” “我认为，她本来就是富平公主。如果是别人，能够成为富平公主，很难不欣喜开心，或者张狂猖狂。可是，自从我认识富平公主以来，她就很平和，甚至，没什么生气。如果她前世就是富平公主，这就说得通了。想来，德妃娘娘没有成事，富平公主最后过得很悲惨，她看透了人生无常，看透了世事变幻。这些荣华富贵于她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紫藤沉思着，秦疏影也陷入了浮想联翩之中。 无论富平公主是敌是友，她也不会告诉富平公主，自己也是重生的这一事实。 而且，她一定会对付五皇子。 若是和富平公主牵扯太多，那时候未必下得了手去对付五皇子。 时间转眼而过，秦疏影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这天，宫女们来传话，贵妇人和贵女们都做好准备，要跟随德隆帝去高山露营，附带还会围猎。 北方的天气比较冷一些，热天转瞬而过，一年只有四个月而已。 这时候出行相对而言会简单一些，所以，正是露营的好时节。 夏季露营，是大周皇族一直以来的习惯。 大周的太祖皇帝，就有这样的习惯，所以后来的皇帝都沿袭了这一爱好。 据说，太祖皇帝认为人应当与天地亲密接触，感受天地精华，承受天地灵气。 紫藤很开心地准备东西，徐佩薇看到秦疏影那些名贵的帐篷、紧袖衣裤，不由得眼红眼热起来。 “疏影啊，你这么多东西，想来也用不完，不如送一些给我吧。” 这段时间，秦疏影一直很乖顺，蜜蜂叮人和富安公主私会的事情，徐佩薇又不知道内情，还以为秦疏影又成了从前那个乖巧的女孩子，不过，徐佩薇没敢欺负她。 秦疏影不想和徐佩薇过多纠葛，自己的这些衣服本来就带多了，都是绿叶那孩子非要给自己塞进来。 露营这种事，只怕一辈子也就一两次，自己明年就长高了，那时候也用不着。 再说，在行宫这些天，毛氏和徐佩薇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止，因此，她没有拒绝徐佩薇的提议，“薇表姐，你看着有合意的就选一套吧。” 徐佩薇选了一套，然后喜滋滋走了。 紫藤说：“小姐，你也太大方了。” 秦疏影坐了下来，“她该得到的教训已经得到了，若是她今后再起心思，我也是不会饶的，你就放心好了。” 紫藤给秦疏影收拾东西，“希望她不要再横生事端。” 紫藤知道，如今这么多人针对秦疏影，秦疏影当然不希望事情太多，实在疲于应付了。 次日，是个好天气。 一切准备就绪登上马车，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秦疏影依旧和毛氏、徐佩薇坐在一起，另外还有徐家的两个亲戚。 露营的时间只有一夜，所以带的东西也不是太多。 女眷们和男子们的车分开而行，所以大家打开窗户，欣赏着窗外风景，不但贵女们兴奋，贵妇人们也很兴奋。 毕竟，大家难得出门来看到纯自然的景色。 到了营地，秦疏影依旧和毛氏、徐佩薇住在一起。 这里说是露营，其实还并不是真正的露营。只不过，房屋搭建得低矮，更别说精致巧妙了，都是很简单的陈设，和民房没什么区别。 到了营地，贵女们就像放羊了一般，兴高采烈地走向树荫、草地、水边，或是围在一起说话，或是结伴而行，或是乘凉。 秦疏影和林姿兰携手走向一块山坡，不远处有人在闲谈，她们就傻傻坐在树荫下，看着山下的景色，心情愉快。 林姿兰走到哪里都不忘要提起她的器械，滔滔不绝连说带比划，秦疏影耐心听着，一点不耐烦也没有。 虽然这些东西很枯燥，有些也难以理解，但不断开阔着秦疏影的视野。 “小姐，梁大公子来了。” 秦疏影转过头，看到梁辙和四皇子并肩而来。 秦疏影和林姿兰忙起身，给四皇子行礼。 “无须多礼！”四皇子一抬手，就看向了林姿兰，“林大小姐，方才我听你在说风车，可对？” “是。四皇子也感兴趣？” 四皇子立刻上前两步，目光热烈，“正是。你可否将你刚才给秦七小姐说的再说一遍？” 梁辙：“殿下，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四皇子随意“嗯”了一声，“好，一会儿我来寻你。” 梁辙摇了摇头，示意秦疏影跟随自己走。 秦疏影见四皇子目光灼灼看着林姿兰，急切地等林姿兰开口，自己站在这里真的成了多余人了。她笑了笑，跟在梁辙身后，朝着不远处的林子走去。 “小姐……” 梁辙转头对担忧的紫藤道：“没事，你回去吧，我会把你们小姐完好无损送回来。” 梁岩均窜上来，“紫藤姑娘，你放心，我们公子爷会把夫……秦七小姐送回来的。” 紫藤别他一眼，两人因为之前传递消息，见面的机会很多，彼此也算熟悉了。</div> </div> 第257章 虫子坏事 甩掉梁岩均和紫藤这两个尾巴，还有四皇子和林姿兰那两个一见如故聊得起劲的一对痴人，梁辙心情格外好。 但他神色上却并不显，只是少了人众跟前的那份冷酷外漏，却更显得公子华贵，精致绝美。 “疏影，这里景色如画，是个好地方。” 秦疏影点头，两人就行宫里这些天的事情交流了一下，等听到秦疏影说富平公主帮她的时候，梁辙也很惊诧。 秦疏影没打算告诉梁辙，说富平公主也是重生的，这种事情太超出人的认识，而且还可能保守不住自己重生的秘密。 “富平公主此人，很难琢磨。既然她有心示好，我们就领情。不过，人心难测，疏影，你要当心。” 秦疏影点头称是，但是总感觉梁辙说话很奇怪，什么“我们”“我们”的。 “疏影，时间已经不早，估计很快就到用膳时间，我们就不会去争那份吃食，在外面找点吃的，你看如何？” 秦疏影抬头看太阳，果然太阳已经到了正头顶。 她很想说，两人什么都没带，到哪里去找吃的？如果找野果子，刚才一路走来，倒是零星见过，但都是青的，根本不能入口。 梁辙看出了她的疑惑，哈哈一笑，指着前面的小溪和树林，“那边全是好吃的！” 他今天心情不错，笑得格外爽朗，秦疏影看着就是一阵心悸。 他，他能不能不要长这样好看？不要笑得这样好看行不行？ 自己好像，有些管不住心了，怎么办？ 秦疏影就想起了上一世，那时候，看到路长轩俊美潇洒的模样，她也会长久地痴迷。但是最后呢？ 现在，她和梁辙有个不错的开始，她希望，不要走到那糟糕的一步。 所以，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不要动心，就是最好的。 虽然是大热天，但人在深山，树荫不时有，倒也并不太觉得热。 清风徐来，登高远眺，视野开阔，秦疏影就想起了上次跟随永嘉公主去那个好玩地方的事情。 永嘉公主说过，不要告诉任何人，秦疏影将话藏在了肚子里。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秦疏影竟然没发现梁辙何时手里竟然多了几样东西，一样是个石头片，一样是一根木桩子。 她回头看去，已经离开营地很远距离，根本看不到第三个人。 两世加起来，她这是第一次和男子独自游玩。 秦疏影忽然有些慌乱，可在看到梁辙那灿烂的笑容时，却又没法将返回的话说出口。 梁辙兴致很高，她竟然舍不得让他失望。特别想到富平公主说的那句话，她莫名地心生恐惧，心生凉意。 如果富平公主真是重生的，知道后来的事情，自己能不能改变梁辙的命运？ 她真的不敢担保。 如果万一更改不了，那么，梁辙的一生也太可怜了！现在，他这么高兴，她怎么舍得让他失望…… 秦疏影看着梁辙高大的背影，莫名地心生凄恻之意。 她实在不敢担保一切会不会万无一失，人生实在太多变故了。 那么，她会好生陪伴他，尽可能满足他的一切愿望和想法，如果她这样做会让梁辙开心的话。 秦疏影深深叹息。 梁辙的确很开心，整个人仿佛都飘起来了。 他身材高大，足足比秦疏影高了一个头。 身边的少女年纪还不大，甚至比梁琼还要小一岁。 她长得并非倾国倾城，若是和梁琼站在一起，别人肯定会先注意梁琼。但是，她那双明亮的双眸，每每都让自己很想长久地盯着看。 她也没有男人们嘴里说的那些风韵、丰满，甚至，在他眼里，她是瘦弱的。可是，他却知道，眼前的少女很坚强，很顽强。 “疏影，我们就在前面坐下歇歇吧，我看你额头上起汗了。” 秦疏影点点头，“好吧，子由。” 因为有心事，秦疏影的语气很柔和，是从未有过的柔和，梁辙的心上仿佛被羽毛拂过，痒痒地，暖洋洋地。 梁辙停步转头低头看她，她正好抬眸，差点撞到他身上。 梁辙怔住，秦疏影也愣住。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有说话。 梁辙的手抬起来，鬼使神差一般，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拂过，给她擦汗水。 秦疏影整个人都僵硬了。 “疏影……” 梁辙喃喃道，声音里有禁不住的颤抖，另外一只手也伸了出去。 就在手快要碰到秦疏影的时候，“啊……” 秦疏影怪叫一声，一只手指向梁辙的头顶，惊恐得无以复加，双目圆瞪。 梁辙条件反射一般将她搂在怀里，迅速转身，转身的瞬间竟然还带着她后退了数步。 等他手中的木头桩子指向方才秦疏影指的地方，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没有敌军，没有恶人，甚至连只蝴蝶也没有，一片安宁啊。 怎么回事？ 秦疏影在他怀中挣扎，“虫，虫子……子由，虫子……在你头上！” 梁辙愣住了，方才她那么惊恐的表情是因为看到自己头上有只虫子？ 梁辙将头低下，用力晃了晃，然后就看到青草地上滚落一条男人中指粗细的五彩斑斓大肉*虫，虫子使劲翻身。 秦疏影连连后退，“哇”地吐了出来。 她最恶心最讨厌的东西就是彩色大肉*虫，说起来那个缘故，至今也让她恶心呕吐不已。 那是当年，路长菊为了恶心她，捉弄她，将一只彩色大肉*虫放在了她的饭碗底部。等到她吃了一半，竟然发现一条彩色虫子，半边身体撕裂了，流着恶心的汁液，却还在蠕动。 当时，秦瑶瑶就没忍住呕吐，跑到外面呕吐了半天，从此以后对彩色肉虫就有了本能的抗拒。 这算是她的软肋之一。 当时，路长轩是怎么说她的？路老太太是怎么看她不顺眼的？ 秦疏影用力摇头，按住胸口，止不住地剧烈呕吐，早上吃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了，吐到胃里只剩下酸水，两眼泪汪汪。 梁辙没想到一条彩色虫子竟然将秦疏影吓成这样，忙将她扶到了没有树荫的水边。 他头上的彩色虫子，估计就是刚才在树下经过时，树上掉下来的。</div> </div> 第258章 小姑娘家 “疏影，对不起，吓着你了。” 秦疏影吐完了，舒服很多，她也曾经想过克服这个毛病，奈何就是无法做到。 “不怪你，子由，是我自己见不得。”梁辙有些遗憾，秦疏影有这样的毛病，这边虽然没有大树，却还有青草，青草中难免会埋伏着虫子，看来还是要回到营地才行。 秦疏影知道梁辙想的是什么，她说：“子由，这边水很清，我刚才看到有一条大鱼，你是不是想抓鱼来吃？” “原本是有这种想法，但是现在我们还是回去吧。太阳这样大，会晒蜕皮，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到时候可要哭鼻子的。” 小姑娘家家？ 秦疏影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滋味，她不是小姑娘家家，她已经二十四岁了，看透了人间感情和利益的女人。 秦疏影有些心酸地笑了笑，“没有关系，只是要辛苦子由了，将这周围查看一番，若是发现了赶走。” 梁辙本来就不想回去，闻言大喜，“那你就在伞底下。” 秦疏影看了看天色，太阳此时已经隐藏在了云朵后，并不是太热，“没有关系，我帮子由啊。” 秦疏影声音软糯，带着龙氏南方几分口音，特别好听，梁辙听着心里越发痒痒不已。 方才那虫子真是讨厌极了，坏了自己的好事！ 梁辙选择了一个相对比较平整、干净的地方，自己下到水中，等待了片刻，举起木头桩子，飞快地刺向水中，然后，秦疏影就看到水中挣扎起水花，梁辙举起木桩，上面叉着一条肥大的鱼儿。 秦疏影已经按照梁辙的吩咐，收集了一些干枯的树叶和细碎的树枝，堆放在一丛干枯的木头下方空隙里。 梁辙接连又抓了两条鱼儿，甚至还有一些螺，用石头片子剥洗干净了，手速特别快。 最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头瓶子来，倒了一些盐巴在手里，均匀抹在鱼儿和螺肉上。 甚至，他还采了一些看起来像草一样的东西，洗净撕碎塞入了鱼腹中。 “这是香草，去腥味，还提香味。” 梁辙做得熟门熟路，一面给她解释。 秦疏影帮着她洗东西，用树枝穿起螺肉，听他娓娓道来。 “子由，你都是在军中学的吧？” “不错。那边有很多草地、森林，我们闲来无事会去捕鱼、打猎，改善生活。” 京城的贵公子，谁会像他这样呢？ 付出这么多，吃了这么多苦，最终他还是难逃死劫…… 秦疏影想到这里，语气更加柔和，“子由，你肯定吃了很多苦。” 梁辙听着别提多难受了——那根羽毛啊，挠啊挠，挠啊挠…… 还有，她就在眼前三步之遥的地方，清澈无瑕的眼睛，幽幽望着自己。 她的双眸里，是一种特别的亲切和温暖，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嗯！” 梁辙重重应了一声，喘气变得粗重起来。 他低下了头，继续收拾鱼儿，一颗心早已飞到了云霄。 不一会儿，东西收拾好了，梁辙开始生火。 只见他拿出一个火折子，将火升起来，鱼儿也先后上去烤，这下，两人都坐在石头上，不停翻滚着手里的树枝，让鱼儿充分受热。 梁辙一面烤鱼，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镜片，递给秦疏影：“疏影，这东西送给你玩儿。” 秦疏影接过来一看，是一个比手掌小不了多少的镜片。 但这镜片成色纯粹，一看就不是大周能造出来的，“这是番外来的吧？” “疏影好眼力。你摸摸，这有什么蹊跷？” 秦疏影轻轻摸了摸，惊奇的说：“中间厚，两边薄！” “不错！你再用它看看东西。” 秦疏影依言而行，果然发现了奇怪的事情，这镜片竟然能让东西看起来变大很多。 秦疏影拿着觉得有意思，琢磨了起来。 梁辙告诉她，若是让它集中太阳光照射在某一点上，可以让东西着火。 “难不成梁夫人的库房就是这样着火，却没人找到放火痕迹……不对，那是晚上，没有太阳。” 梁辙一笑，“那是用面粉爆炸的。” 看到秦疏影吃惊的样子，梁辙细细说了一下过程和步骤，还说：“当年，我们对付西邦也曾经这样做过。那时候是没办法了想出来的办法，这一次当然……你懂的。梁夫人的库房里很多珍贵的子画绸缎，烧起来很快，否则，只有两袋子面粉也不会那么容易将库房烧完。” 秦疏影忽然“噗嗤”笑了，“子由，你真是好生厉害！” 烧继母的库房，只有梁辙做得出来。 梁辙展颜，“不过，疏影，罗梅香不是什么善茬，我想你能对付得来。但是，我祖母……疏影，真是委屈你了。” 梁辙自幼丧母，若是秦疏影嫁过去之后对梁老夫人不敬，很容易落人话柄。但凡有什么事情，别人肯定想到的是秦疏影不敬长辈，却不会认为是梁老夫人刁难孙媳妇。 秦疏影摇摇头，她想说，这不是两个人的交易和联手中的一项内容么，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不过，想起富平公主的话，秦疏影却始终没法语气平淡地将话说出口。 既然梁辙忘记了两人合作当初的情况，自己就装糊涂吧，又没什么要紧，反正要帮他的。 就算他不提什么合作，不帮自己摆脱刘家的婚约，她也是要帮他的，他是恩人啊。 两人说笑中，鱼熟了。 秦疏影日常并不太吃鱼，无他，北方人饭桌上一般很少有鱼。加上吃鱼挑刺麻烦，少女们又要讲规矩，只用筷子无法剔尽鱼刺，不用筷子用手的话很不雅。 因此，会吃鱼的少女并不多。 她小心翼翼下了口，嗯，好鲜美的鱼！ 然后咬了一小口鱼肉。 鲜美的滋味在嘴里散发开来，秦疏影连连点头。 梁辙见她吃得香，嘴角还染上了黑色，甚至脸颊上都有了，他禁不住伸手去给她擦。 脸蛋被人轻轻捏了几下，秦疏影愕然抬首。 梁辙只觉得面前的少女娇媚如鲜花，鲜花的嘴巴上却染上了黑色，当然不好看啦。 他只是专心致志擦着那黑色，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妥。 秦疏影的身体再次僵硬了。 她又不是真正十四岁的小姑娘，梁辙这专注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她觉得她好像应该是清楚的，是懂的。 但是，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自己啊？</div> </div> 第259章 地动来了 秦疏影脑子突然一动，问道：“子由，你到底和霍罗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主动求娶梁琼？” 放着公主不娶，却主动求娶梁琼，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梁辙的手停在半空，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做法好像有些不妥，俊脸猛然间涨红了，像是被火掠了一下，忙收回了手。 “咳咳……霍罗此人，我从前有过接触。他，有个不为外人道的秘密，恰巧被我知道。我和他谈过，他很愉快地考虑了我的建议。再说，他娶梁琼，并不比尚主差。” “那天撞破刘俊卿和富安公主，六皇子也在，他怎么会在？” “疏影，六皇子此人是个墙头草，你可要提防他。从前，他能够充分利用你，但并不站出来。现在，他认为你更有利用价值了，所以才站出来助你。我不过略略提了提，他就自动请缨，要去看看热闹。” 说完了话，没话可说了，气氛有些微妙。 秦疏影想了想，再次提起霍罗的事情，“他究竟有什么秘密被你知道了？” 梁辙看着眼前的少女，清新脱俗，柔美俏丽，黑丸般的双眸看着自己，梁辙不由得心驰神往，看着她出了神。 秦疏影越发尴尬了，垂下粉颈，他这是做什么呀？ 那些传说真的一点也不假，他从来就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咳咳……那个，霍罗此人，偏爱成熟女子，他有些不为外人道的……龌龊事情。” 秦疏影瞬间就明白了，真是恼恨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个话题，一张俏脸立刻红透，更是不敢抬头。 梁辙看着她粉红的耳垂和脖子，只觉得眼前一片都是粉红色的，无比美妙，让人沉迷。 秦疏影低着头吃鱼，好不容易慢吞吞吃完，也没有听到梁辙再说什么，鼓起勇气抬头看他，顿时愣住。 他，他怎么流鼻血了！ “子由，你，你是怎么了？” 秦疏影胆战心惊，他这是发什么病了吗？ 梁辙也感觉到嘴巴里一股腥味，擦了一把鼻子，好不容易消退的红色再次染上脸庞，他立刻板起脸：“没，没什么。应当是天气有些热的缘故。” 秦疏影关心地问：“真的没什么吗？要不要紧？疼不疼？” “真的没什么。” 梁辙的那个窘迫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在边疆的时候见过这种事情。 那时候，军营里没有女的，城里的女子也不多，妙龄美女更少。 有一次，一个少年士兵在街上见到一个美丽女子走过去，鼻血横流。大家很惊讶，因为这少年身体很好。 一个成了亲的老兵一语道破天机：“他这是看见人家姑娘长得好，发*情了！” 从此，这就成了军营里的一个梗，一个万年说不厌的笑话。 所以，梁辙知道，自己这是对着人家秦疏影发*情了…… 好羞羞…… 突然，秦疏影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梁辙怀中。 梁辙被她这么一冲，一头仰倒。 秦疏影趴在他怀中。 秦疏影尴尬极了，手忙脚乱就起身来，谁知道这一乱，梁辙也胡乱动，她的手脚就按在了人家身上不该按的地方。 她成过亲，生过孩子，什么都知道。 顿时，她脸烧如火，自责不已。 梁辙被她这么一折腾，顿时也闹了个大红脸，一颗心更是扑通乱跳。 不过，他向来敏锐，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好端端的动个什么劲？ “这是怎么回事？”秦疏影揉了揉脑袋，掩饰着尴尬。 梁辙缓缓坐起来，神色由之前的尴尬变得凝重，“不好，这是地动了！” 秦疏影愣怔着，地动？京城怎么会有地动？ “疏影，我们要赶紧往回走，这是地动！” 秦疏影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前世她就听说过，十年前西南大地动，死伤无数。 梁辙说：“西南地动时，西北经常也会有，虽然不及西南那么厉害，但也感觉强烈。地动必定不是发生在这里，而是很远的地方。” 所以，此时的四周并无任何不妥的景象，河水仍然潺潺，青山依旧美丽，蝴蝶还在翩跹。 所以，这里有感觉，却没有形成破坏力。 两人扔掉手中的东西，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秦疏影迈开步子，梁辙走了几步顿觉不妥，立刻放缓了速度。 但是，他们方才是在山谷里，等到他们爬上山坡，秦疏影早已气喘吁吁，顿时，眼前的景象将他们惊呆了。 说起来，他们离开营地并不是很远，不过翻过了两个山头，绕过了一些路径而已。 来的时候，走了半个多时辰而已，现在，只怕再花两个时辰也回不去了。 因为，从这里下去又是一道山坡，底部竟然裂开了！ 撕裂的痕迹看不到尽头，要想从裂开地带上过去绝无可能，因为里面竟然已经灌满了水，而且还有汹涌而至的水源源不断进来。 梁辙指着之前并没有的水，说：“这底下必定有地下河，地动将地下河打开了，所以猛然间出来这么多水。” 秦疏影看着汹涌上涨的水，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小姐！小姐！” 紫藤出现在对面的山坡上，挥舞着手，使劲儿大叫。 她连滚带爬想要下到山谷然后过来，被秦疏影阻止了：“紫藤，不要再走了，快回去！” 紫藤身后跌跌撞撞又出现了一个人，是梁岩均，他步子很快，追上了紫藤，拉住她：“公子，你放心，我会看好紫藤姑娘！” 爷，真是天赐良机，你要好好把握，否则怎么对得住我在这里口干舌燥地劝住紫藤不要乱跑？ 紫藤气得推他，“我们小姐在对面，她过不来了，我们想办法救救她呀！快想办法呀！” 梁岩均摇头：“有公子爷在，不要紧。” 紫藤气得眼泪都下来了，“什么不要紧啊，快想办法救救小姐……” 他们说话声音大，但毕竟离得太远，听不太清楚。 看到紫藤的情绪那样激烈，梁辙忙说：“疏影，让你的丫鬟赶紧回去，而且不要乱跑，我们会平安返回的。” 秦疏影扯开嗓子大喊：“紫藤，快回去，我们平安归来！” 喊了一会儿，紫藤听见，这才在梁岩均的连推带抱下回到了高处。</div> </div> 第260章 恶狼之战 天色渐暗。 秦疏影和梁辙在树林里已经走了好久。 梁辙有着丰富的行军经验，对地形分析把握也很准确，所以秦疏影对他分析出来的路线毫无异议，一抬脚就跟着走。 梁辙分析的路线就是，越过一座高山，绕一个大大的圈子，回到营地。 只是，走了这么久，就算秦疏影平时很注意锻炼身体，此时也有些疲惫了。 他们一路走来，梁辙顺手打了两只野兔，因为他说了，若是没有其他意外，他们明天中午才能回到营地。 所以，他们还需要在野外用两顿饭。 梁辙找了一根木棍，用它来牵着秦疏影。 此外，还给秦疏影做了一条棍子，让她拿在手中，既可以节省一些体力，也可以随手开路，或者扫开一些昆虫的干扰。 他们沿着之前抓鱼的那条小河走，终于赶在天色将黑之前，到了老远就看见的一棵巨大槐树下。 梁辙弃掉石头片，取出靴子里锋利的匕首，割了一些藤蔓。 左右看看，然后用匕首在树上很快削出几根方便上下的树杈，上了树，将藤蔓绑在几根树枝之间，做成了一个简易的铺位。 然后，两人就着水洗干净了兔子，生火烤兔子。 吃完兔子，梁辙用树叶将剩下的兔子肉一包，再用藤蔓一捆，甩到了树上。 此时，天色完全黑了。 秦疏影收拾了一下罗裙，方便上下树，然后艰难地爬上了树。 刚坐到树杈上，就着刚才烤兔子肉的余烬，她一眼看到不远处竟然有三头狼围了过来。 情急之下却还记得压低声音，“有狼，快上来！” 然后迅速握住高处的树枝，双腿上爬，将下面的位置腾出来，梁辙刚好上来。 梁辙的双腿刚离开地面，三头狼就扑了上来。 只差那么一点儿，它们就可能咬住梁辙的脚。 眼见到嘴的食物飞了，三头狼狂吼一声，跳起来就去够树上的两人。 惊险！ 秦疏影在发现狼的那一刹开始，脑海里已经盘算出了行动对策，短短几秒钟之间，她已经上爬了好几根树杈。 因此，梁辙也得以快速攀上去。 片刻之间，两人都坐在了高处。 秦疏影浑身都湿透了，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抖。 刚才的英勇，完全是保命之下发挥了自己全部的潜能。 梁辙安慰道：“疏影，不要怕！” 树下，三头狼围着树打转，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分外明显。 “子由，这些狼会不会引来其他狼？” 梁辙思忖片刻：“难说。按说，这里不会有狼的。” 秦疏影立刻嗅到了阴谋的气息，“子由，你的意思是，这是有人故意的？” 梁辙眼眸微眯：“我相信我的直觉。” “此人不简单！” 梁辙沉默着。 秦疏影爬上了那个铺位，坐稳当，发现手中竟然还捏着之前的那根木棍。 梁辙也看到了那根木头，示意她给他。 梁辙拿着匕首，将木头削成两截，然后又削尖，“疏影，等会儿你不要看。” 秦疏影大约明白了什么，应是。 木头削好了，梁辙对准树下张开嘴巴的一头狼，狠狠掷出去，“肉……” 木头尖尖插入了狼的喉咙，它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另外两头狼还没反应过来，梁辙手中另外一根尖棍子再次射出，将其中一头狼也钉在了地上。 随后，他纵身跃下，手中匕首狠狠刺入最后一头狼的身体。 不过一眨眼功夫，三头狼全部被他杀死。 梁辙一气呵成，眼睛也不带眨一下。 随后，他拖起三头狼的尸体，扔到了附近的密林里。返回时，又将地上星星点点的炭火扑灭。 秦疏影虽然闭着眼睛，却将动静听得十分清楚。 等到梁辙回到树上，秦疏影松了一口气，也为梁夫人她们点了个蜡——梁辙这样狠的人，你们干嘛要得罪他？ 天已经黑透。 梁辙给秦疏影身上系上了藤蔓，然后坐在了秦疏影旁边的铺位上，“疏影，我就在这里，你无需害怕。” “好。”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秦疏影虽然疲惫，但并未深睡。 梁辙也睡不着，两人聊了很多。 直到次日黎明的第一道亮光降临，秦疏影和梁辙下了树，匆匆就着水吃完兔子肉，立刻启程。 中午时分，终于绕道赶回了营地。 营地乱纷纷的，因为昨日的地动，贵妇人和小姐们们吓得魂飞魄散，当即就有人想回行宫，但是时间太晚，又没有圣旨，无人敢走。 惴惴不安度过了一个晚上，没什么人注意到秦疏影的失踪。 毛氏和徐佩薇被梁岩均一吓，她们也不敢嚷嚷出来。加上还要担忧自己性命是否能保住，她们没那么注意秦疏影。 次日一早，女眷们纷纷上了马车回行宫，等秦疏影和梁辙回到营地，已经基本上是人去楼空了。 梁岩均和紫藤看到她们回来，紫藤顿时就眼泪汪汪抱住秦疏影。 她们一路快马加鞭，总算赶在大家进入行宫的时候到了清河。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女眷们被遣送回京城，文武百官仍旧留下来商议大事。 本次地动发生在京郊，离行宫有两百多里，所幸伤亡不太大。 秦疏影跟着毛氏回到了京城，回到了秦府。 次日起来用完早膳，福妈妈就进来说：“小姐，八小姐的亲事定下了。” “是哪一家？” “常道成！” 秦疏影将茶盏放下。 福妈妈过来说：“小姐，这是八小姐自己求来的婚事。她在大老爷的书房里，自告奋勇去给常道成做继室，大老爷答应了。大老爷亲自去给常道成说话，估计这一两天就会定下来。” 秦疏影琢磨了好一会，说道：“看来，八妹妹经过孙家的事情，总算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了，也学会了自己选择。” “还有二少爷的亲事，大少奶奶寻了一家五品官员的嫡女，只怕这些天也要让大老爷过目了。大夫人知道这件事，这些天急得不得了。不过，有老夫人在呢，谅她们也做不成什么事情。” 福妈妈絮絮叨叨说着，绿叶她们插插嘴说说府里的事情，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div> </div> 第261章 送个鹦鹉 过了几天，紫藤拎着一个鸟笼子进来，“小姐，这是梁大公子送给你解闷的。” 秦疏影弯腰看了看笼子里的那只绿鹦鹉，但见它闭着眼睛像是在小憩。 紫藤说：“梁岩均说它会说话，刚才我这一路走来，也没听见它说话。我还逗过它，它也不吭声。梁岩均是不是骗我？” 说着，紫藤用手轻轻拍了拍笼子，“说话，说话。” 那只鹦鹉果然老神在在地闭着眼睛，动也不动。 “小姐，你看它这懒洋洋的模样，我要去给梁岩均说道说道，竟然敢骗我。” 秦疏影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走，自己绕着笼子走了两圈，轻咳一声，“鹦鹉！” 突地—— 鹦鹉睁开了眼睛，萎靡不振的身体立刻精神抖擞，“夫人！夫人！” 秦疏影和紫藤被它拔尖的声音吓了一跳，紫藤更是差点将笼子扔掉，“你这个死鸟，吓死人了！” 鹦鹉怪叫道：“谁是死鸟？谁是死鸟？” 竟然还敢诘问自己，紫藤哭笑不得。 鹦鹉转了个身，看见秦疏影，忙热情地叫：“夫人，夫人！夫人你过来，让为夫看看你！” 秦疏影和紫藤面面相觑，随即，紫藤“哈哈哈”大笑。 鹦鹉笼子被她拎在手里直晃悠，鹦鹉不干了，“将我放下来，放下来，让为夫看看夫人！” 紫藤再也忍不住，将鸟笼子往地上一放，扑到旁边的椅子里，笑得喘不过气。 鹦鹉跳了一下，面对着秦疏影，它歪歪头，“夫人，为夫想你了。” 秦疏影顿时臊得满面通红，“你胡说什么呀！” 鹦鹉想了想，说：“夫人真好看！” 秦疏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都是谁教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鹦鹉说：“都是为夫自己想的啊！我梁某人想夫人啊！” 秦疏影闹了个满面通红。 紫藤指着鹦鹉，“小姐，我帮你，帮你把这个混蛋还给梁大公子去……” 鹦鹉摇头，“夫人，别送我走，我不会乱说了。” 秦疏影也被它逗得没法自持，故作镇定，“以后不许说为夫，听懂了没？” 鹦鹉想了想，说：“好，都听夫人的。” “也不许叫我夫人。” 鹦鹉表示很为难，“那叫什么呢？” “叫我小姐！” 鹦鹉若有所思，“夫人，小姐，夫人，小姐……” 紫藤没好气瞪它一眼，低声道：“小姐，这梁大公子最先看起来很不正经，后来又觉得他好冷酷，现在看来，到底还是第一眼的感觉正确，他就是很不正经。” 秦疏影想起森林和河边的梁辙，笑了笑，一时间有些失神。 征西大将军府。 松涛居。 梁岩均对梁辙说：“爷，公子爷，那只鸟我送过去了。” 梁辙坐在书案前，手里握着书，“那就好。” 梁岩均想起自己教那只笨鸟的那些话，不由得偷着乐起来，让秦七小姐听到那些话，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应该会觉得有趣吧？ 秦七小姐不是什么正经的大家闺秀，能杀人，能坑人，一只死鹦鹉的胡说八道，她必定不会计较的。 就像爷说的，秦七小姐眼里，什么都是浮云。 “你笑什么？” 不好，被公子爷发现了。 梁岩均立刻一本正经地说，“没什么。” “没什么你笑什么？” “不是，爷，我怎么笑也不能笑了呢？” “你这几天一直在笑。” 梁岩均很冤枉：“爷你就见不得我高兴？” 梁辙忽然凑拢，“说，是不是看上紫藤那丫头了？” 梁岩均一跳三尺远，“公子，你胡说什么！” “那你笑什么呀？” 梁岩均很愤怒，“爷，我帮你应付那些喋喋不休问这问那的人，你才能和秦七小姐独自相处一整天，我觉得自己很厉害，所以就笑了，不能笑吗？” 梁辙不相信，“你一定藏了什么坏主意！” 梁岩均两手一摊，“好冤枉啊！” “不过嘛，允许你将功赎罪，你还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梁岩均愣了愣，然后凑过去，“爷，你就不怕我这个狗头军师将你给卖了？” “没有关系，卖就卖。” 梁岩均瞪大眼睛，“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无耻的？” 梁辙咳嗽一声：“你看啊，我都二十了，是不是该娶媳妇了？” “爷，爷，爷……打住打住，我也二十岁了，你怎么不替我想想？” “一样一样啊！” 梁岩均兴奋地坐在榻上，“爷，爷，爷，真的真的？” “你早已不是我的家奴，这件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了，根本不用问我。” “爷，爷，爷，你不能这样坑我啊！你刚刚说好的，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了？” “那你还说你没有看上紫藤！” 梁岩均捂着脸，“爷，人家很害羞，你别逗了……” 梁辙哈哈一笑，“死鸭子嘴硬！你放心，只要你给我好好办事，等夫人进门了，我会帮你求个恩典。” 梁岩均立刻来了精神，“公子爷啊，我想办法让你最近和秦七小姐见一面，你早点和她说还不好？万一她将紫藤许配给秦府的哪个小厮了怎么办？紫藤毕竟已经十五岁了，等到夫人进门，她都十六七啦……” “谁说还要等两年？你就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梁岩均眨巴眨巴眼睛，“夫人今年才十四岁，难道不需要等一两年吗？” 梁辙微笑不语。 梁岩均“腾”地起身，“公子爷，我可是有节操的人，夫人年岁还小，我可不能帮你糟蹋人家！” 梁辙恨得想捂住他的嘴，“真想杀了你！” “爷，爷，爷，公子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去，明天不是疏影巡店的日子吗？我要和她见面。” 梁岩均立刻答应了，“我这就去办。” 梁岩均刚刚走出去，又返回来，神情再也没有一丝嬉笑，而是十分平静，甚至带了几分冷意，“公子，老夫人身边的罗妈妈来了。” 梁辙的神态也恢复了冷漠。 罗妈妈不等梁辙发话，已经走进来，“大公子，老夫人请你过去。” 梁辙冷冷道：“请你回去告诉老夫人，孙儿的规矩还没学好，不敢在她面前丢人，今天就不去了。等我规矩学好了，自会去给她请安。”</div> </div> 第262章 出人意外 罗妈妈神色中带着不屑，“大公子，你已经用这个借口用了很多遍了，奴婢认为你再这样下去，名声就会坏透。” 梁辙起身来，负手从她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地扔下一句：“好走不送。” 罗妈妈气得骂骂咧咧回去，自然没少在梁老夫人面前编排梁辙的不是。 梁老夫人拍着桌子，“孽障！孽障！他这是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 等到梁老夫人骂够了，罗妈妈凑拢过去，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说：“老夫人啊，你说，这个小孽障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梁老夫人手一抖，“不可能！” 随即，乜斜了罗妈妈一眼，“你也是，吓唬我做什么？当年的人不都是你亲手处理的吗？” 罗妈妈说：“是啊，当年的人绝对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但是，他到底是你的亲孙儿，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祖母这样呢？” 罗妈妈将“亲”字咬得特别重。 梁老夫人冷笑一声，声音放大了，“贱人的种子就是贱人，再怎么教养也改不了本性，这有什么稀奇？再有了，你没听人家说，赵阁老的孙子差点将赵老夫人气死了吗？” 罗妈妈连忙赔笑。 屋顶上。 梁岩均听得稀奇古怪，但他还是按照梁辙交代的，回去之后将梁老夫人和罗妈妈的话一五一十给梁辙报告了。 梁辙听完，眉目间凝聚着一丝沉重。 “公子，属下直觉她们说的事情不那么简单。属下揣测，这是不是说赵夫人的死和老夫人有关系？” 为了区分赵婉娘和秦疏影的称呼，梁岩均会称呼赵婉娘为赵夫人。 自从秦疏影说梁老夫人很奇怪之后，他就很关注梁老夫人的言行举止，所以才让梁岩均跟随偷听。 “这一点，我从没怀疑过。” 梁辙沉思了片刻，说：“你给我约罗欢今晚见面。” “好，属下这就去办。” 晚上。 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 被梁岩均抹了脸的梁辙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前，罗欢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梁辙径直在他对面坐下，罗欢连眸子也不抬一下，自顾自喝着酒。 梁辙叫店小二拿来了碗筷，又点了一个菜，自斟了一杯酒，“罗欢，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罗欢一声嗤笑，“梁辙，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会没有？你想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你想看到的结果也已经看到，我认为，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说说。可以说说，我们当年还在光屁股的时候就开始打架，打了那么多年，甚至我到了边疆，你还给我写信，骂我。哎，往事不堪回首，那些信件我可都留着呢。” 罗欢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啪”地很清脆。 “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你把那些信烧了，烧了，你没听见吗？” 梁辙摇摇头，“我长这么大，难得有个男人给我写信，我岂能烧了？我要留到棺材里，下辈子继续读。” 罗欢气得脸红脖子粗，双手在桌上一环，望着窗外，“说吧，大半夜的，你叫我来做什么？我先告诉你，你休想再让我帮你！” “我什么时候要你帮过我？” 罗欢看着梁辙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就来气，他怎么就惹上这个霸王了？ “长公主府，你故意要我和你打架，虽然我现在都不明白是什么缘故，但我知道，你必定是在查什么东西，让我牵制了对方的视线。宫中秦疏影落水那一次，你……” 罗欢忽然说不下去了，觉得丢人。 宫中那一次，罗欢故意提起要梁辙对秦疏影负责，可不就是梁辙和罗欢的交易。 别人都知道他俩是死对头，万万想不到罗欢竟然是在帮梁辙。 “罗欢啊，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我帮你的也不少啊，你得到的更多。我俩合作，各取所需，这不是最好吗？” “梁辙，你还敢说！是谁将锦娘推到水里去的？你还敢说！” 梁辙无所谓：“罗锦娘想嫁给刘俊卿，你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知情？我这是帮她。你这个妹妹，脑子是什么样的你不清楚？她不到黄河不会死心！难道你宁肯看着她最后被罗梅香利用到渣滓也不剩？行宫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难道你还以为罗锦娘会听你的话？” 提到这个，罗欢也很无奈，更气愤妹妹的冥顽不灵。 “刘夫人不是个善茬，刘俊卿此人并非一无可取之处。如果你们斗得过富安公主和云静姝，罗锦娘能改改她的死脑筋脾气，将来未必没有好日子过。” 罗欢嗤笑：“刘俊卿那样好，秦疏影怎么千方百计要退婚？” 梁辙冷冷道：“秦疏影是我看中的人，谁也休想抢过去。” 罗欢没心情也没兴趣和他聊儿女情长，“说吧，今晚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我还忙着呢，京城第一纨绔，不去逛逛花楼怎么行。” “我想听听，你究竟是为什么决心要和二房对抗。” 梁辙口中的二房，指的是罗家二房，也就是罗欢的庶出叔父一家。 罗欢父亲这一辈，人口并不多，关系也不复杂。 罗欢的祖父罗阁老，他只娶了一房嫡妻，妾室虽然有好几个，但是留下的孩子总共只有三人。 老大是罗大老爷，是嫡妻所生。罗大老爷是罗欢的父亲。 老二是罗二老爷，周姨奶奶所生。罗二老爷和罗梅香是同胞兄妹。 老三是罗燕燕，向姨奶奶所生。据说这向姨奶奶特别美，只是身份低微。罗燕燕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当初被老平西候一眼相中，非她不娶，也就是现在的梁老夫人。 向姨奶奶去得早，老罗夫人再无所出，所以就将罗燕燕记在名下，当做嫡女教养。 罗大老爷子嗣单薄，头一个妻子老大年纪才生了罗欢和罗锦娘。后来又续娶，现在的大罗夫人并非罗欢兄妹的亲生母亲。现在的大罗夫人只生了个女儿后，肚子就一直不见动静。 罗二老爷子嗣兴旺，罗梅香也嫁得很好。 但是，在外人看来，罗阁老的子孙总体来说都很成器，除了罗欢这个纨绔。 不过，人们比较起来也会发现，罗大老爷这一房到底比不上罗二老爷这一房。 罗大老爷和罗二老爷官职都是正三品，但罗大老爷非但不掌实权，儿子罗欢不争气，而且他再也没有儿子了。 罗大老爷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明年只怕就要退下去了。罗大老爷一退，罗欢如今只领了个从六品的官职，罗家大房只怕从此以后就没落了。 罗二老爷不但掌握实权，还有罗梅香这个同胞妹妹，并且子嗣繁荣，三个儿子个个成器。，女儿们也一个比一个嫁得好。 再过三五年，京城的人只怕没人再记得罗家大房。 倒是罗家二房，赫然会是京城新贵。 这种落差，不在局中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div> </div> 第263章 早是同盟 罗欢把着酒杯，“梁辙，你明知故问。二房的人如今财大气粗，每每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我能看得惯吗？罗梅香在你面前虚伪狡诈，你不也看不惯，所以才屈尊和我联手吗？” 梁辙一笑，“就这点，根本不足以让你破釜沉舟和他们死磕到底。说起来，他们好了，你只能跟着好，对抗他们没有必要。至少，外人是这样看待的。”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罗梅香死磕到底吗？” 梁辙眼睛微微眯起，闪烁着冷酷的光芒。 罗欢看着不由得有些心惊，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臭小子已经不是当年阿蒙，不是当年和自己打架的那个梁霸王。 可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还是让罗欢有些脊背发凉。 罗欢以为梁辙会向从前那样，一次两次都蒙混过关，不会告诉自己实情。 但是，就在他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听见梁辙说：“她们害死了我娘亲。” 罗欢“腾”地站起来，脱口而出：“我也是！” 两人长时间地看着对方，最终，梁辙伸出手去，罗欢迟疑了一下，也伸出了手。 然后，罗欢的手就被梁辙紧紧握住，握得他…… 好疼！ 两人又坐了下去，梁辙问：“你怎么发现的？” 罗欢说道：“我并没有证据，而是将很多事情拼凑起来，然后一件一件推测。他们很狡猾，或者说，时间太久，我发现得太迟。不过，有一点不会错，罗梅香故意将我妹妹往歪路上引，我也从小就被他们捧着，养成了一个纨绔。” 罗大老爷那些年沉浸在丧妻的悲痛之中，忽略了对儿子的管教，等他发现儿子成了京城人人喊打的纨绔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记得，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才六岁，锦娘只有一岁多。父亲太忙，没时间管我，周姨奶奶就经常让人将我带到二房去，说我可怜，要照看些我。父亲当然没有拒绝，加上他没心情管我，所以我很多时间都在二房过。” “那时候，周姨奶奶和婶娘就由着我性子来，我要什么，她们就给什么，任何要求都满足我。甚至，我打人，她们说打得好……” 梁辙打断他的回忆，“你没有发现，我俩的生养方式一模一样吗？我的……祖母和罗梅香，也是这样养我的。所以，你和我，成了京城的纨绔和霸王。” 罗欢点头，继续说：“后来，我成亲了。那时候，我还是浑然不觉。是我的妻子，提醒我，一样一样分析给我听，让我学会了去观察，最后我发现事实。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况且，他们根本没打算放过我和锦娘，还想利用我们，直到将我们大房的人赶尽杀绝，根也不留！” “他们对你儿子下手了？” “是！” 梁辙沉思片刻，说道：“罗欢，此事关系重大，今后的合作，你要多听我的。” 罗欢眼睛一瞪，“凭什么！” “就凭我可以帮你查到真相，还可以帮你报仇！” 罗欢不服气，“不过是帮我从七品升到从六品，你还真以为是我的恩人？” “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又回到七品？” 罗欢气扑扑，“你别老是威胁人，行不？” “那你就多拿一点让我服气的东西出来！” 罗欢想起妻子的话，想起儿子那稚嫩的面庞，语气软了下去，“你放心，我会的。” 梁辙和罗欢分别后，走出小酒馆。 炎热的气息还没完全散去，风中带着几分闷热。 梁岩均上来，“公子爷，马车就在后面。” 梁辙当然知道。 他来这里穿着打扮很普通，脸上也被梁岩均不知道抹了些什么东西将容貌稍微遮掩了一下，他自带的贵气实在太显眼。 马车也不能停小酒馆前面，马车可不是一般的人家用得起的东西。 上了车，梁岩均驾驶马车往征西大将军府方向而去。 走了一会儿，梁辙说：“岩均，去永安巷。” 梁岩均愣了愣，崇德坊和永安巷中间老远着呢。 不过，他什么话也没说，往永安巷而去。 到了秦府后院，梁辙让梁岩均停下马车，走了出来。 今晚有月光，梁辙看着秦府围墙外伸出的树枝，发起了呆。 他不由得想起秦疏影的一颦一笑。 当她知道秦府那些肮脏事情的时候，该多么愤怒，多么难过。她一个弱女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勇气，不但能克制自己的愤怒，而且一步一步实施报复。 一年不行，两年，三年…… 她毫无畏惧。 在营地的森林和河边，他抱过她，她那么瘦弱单薄的身体，是怎么承受住这一切的？ 她该度过了很多个不眠之夜，很多次以泪洗面吧。 他怎么会让她在他的计划完成后离开？ 和离？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要她永远都在自己身边。 …… 此时的秦疏影，也失眠了。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睡不着。 不光是今晚，自从营地回来后，这些天一直这样。 每当她闭上眼睛，梁辙那灿烂到飞扬的面容就会出现在自己脑海。 她竭力将他从脑海赶走，可是，不一会，他又霸占了她的思绪。 他说过的每句话，一遍一遍在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放过去。 她，难道动心了…… 她狠狠揉了揉心口，为什么要动心？ 不要，她真的不要动心。 上一世的悲剧，上一世的惨淡，还不足以让她警醒吗？ 还有，她不是在人家面前说过，事成之后就和离吗？ 出尔反尔，让她的一张脸往哪里搁？ 不，自己这绝对不是动心，而是怜悯梁辙。 对，就是怜悯。 父亲厌恶，祖母厌恶，继母惺惺作态，战场上随时可能死去……他随时面对着设计和污蔑，而且还可能英年早逝，他比起自己来，更加可怜。 所以，她怜悯他。 所以…… 对，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秦疏影以为说服了自己，可还是睡不着，还是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和他认识以来的每一次场景，他说过的话，他那英俊到不像样的面容…… 次日，她看着镜子里眼圈黑重的眼睛，摸了摸发烧的脸颊，叫来了紫藤：“紫藤，今天我不去铺子了。” 她怎么能这样？ 怎么脑海里还是那个人。 她不敢面对他。 索性，她爽约了。</div> </div> 第264章 被人识破 早在几天前，宫里传出旨意来，富安公主将即将下嫁刘家。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因为行宫里富安公主和刘俊卿私会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富安公主的名誉大受损失，但她自己并不以为意，反而喜滋滋地。 京城人更为津津乐道的是富清公主和霍罗王子的婚事。 霍罗已经被赐冠官四品，居京城。 梁琼和霍罗将在年后完婚。 梁琼身份高贵，婚事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因此京城里的高档铺子也一个个都削尖了头去抢梁琼的嫁妆生意。 此时，秦芳芳和常道成的婚事也定了下来，秦芳芳于明早启程，前往广南府。 秦疏影刚刚用完早餐，打发走了满脸疑惑的紫藤去给梁岩均送信，秦芳芳到了宜兰园。 秦疏影很意外她的到来。 从孙家回来后，秦芳芳很少说话，虽然对秦疏影的态度大为改变，但也算不上友好。不错过，上次她到宜兰园的情形还在眼前，那一次，她应该算是友好的吧？ “七姐姐，你让她们都出去。” 秦疏影不动声色地说，“八妹妹有什么话不方便说的？如果真的不方便，也就无需再说。” “并没有。只是，我们姐妹说话，我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听到。” 秦疏影定定看了看她，让绿叶、红绢等人都出去，才说道：“八妹妹如今强硬很多。” 秦芳芳忽然一笑，“比起七姐姐，我这算什么。” 秦疏影不语。 “自己的亲人可以算计，自己的祖母可以利用，七姐姐，妹妹哪里及得上你半分？” “如果八妹妹只是想来讥讽我，那你就请回去吧。” 秦芳芳笑容诡异，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常道成吗？” “这是八妹妹你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 “不，你知道。” 秦疏影没兴趣问她，不疾不徐地喝着茶。 “七姐姐，你当真好耐性。或者说，二姐姐，你当真好耐性！” 秦疏影的手一顿，抬眸看她。 秦芳芳唇瓣挂着怪异的笑，“很奇怪我知道你是谁吧？我最初发现的时候，百般不敢相信，所以，我仔细琢磨你的每一个动作。你用筷子的手势，你喝茶的习惯，你说话的次序……还有，三姐姐好几次都看到鬼，其实，那只不过是你在吓唬她。二姐姐，你既然回来了，怎么会饶过我们呢？所以，我要赶紧嫁出去，否则，你报复的时候只怕会让我再次栽进去。” 秦疏影摇摇头，“八妹妹，你说这些，究竟想告诉我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我的好姐姐，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一个人改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这么多。我也算得上死过一回的人，可我怎么琢磨也没法将你扳倒，也无法让六姐姐和母亲陷入泥沼再也起不了身。相反，我自己却还可能被你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所以，二姐姐，你就是你，对不对？” 秦疏影双眸清澈，叹了口气，“八妹妹，你如果只是想来说故事，这个故事我已经听完了。明天你就要远去南方，我们今生今世只怕再也不得一见。你说这些不相干的，究竟有什么意图？” 秦芳芳缓缓吸口气，“既然你不承认，我也没有办法。我来的目的也不是逼着你承认，你如今是怎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我没指望能让你承认。我只是求你一件事，如果你恨秦家，你要让秦府下地狱，我只求你能放过姨娘，她是无辜的。” 秦疏影摇摇头，“八妹妹，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无辜的人。” “你不答应？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八妹妹，若你病了，大嫂会请大夫来给你诊治，这样就怕是去不了广安府。” 秦芳芳指着秦疏影：“你，你，你……你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八妹妹，你回去问问李姨娘，她就会告诉你，当年她是怎么帮助徐氏，将周姨娘害死的。” “那都是老黄历了，而且也不是姨娘心甘情愿做的，你就不能放过她吗？” “所以我说，没有无辜之人。” 秦芳芳浑身发抖，既是气的，也是怕的。 “我的好妹妹，广南府天气炎热，你还是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为要。至于李姨娘，有大伯父照料着呢，你实在无需操心。至于刚才你的胡言乱语，我就当做没听到。” 秦芳芳忽然跪了下去，“二姐姐，我求求你不行吗？我求你了！” “你回去吧，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到。” “我求你，我真的求你！” 秦疏影沉默片刻，说：“八妹妹，你在我这里胡说八道，但你明天就要走了，我可以不追究。只是，让别人也听到这样的话，只怕别人就会多想，你是不是要利用他们做点什么。八妹妹，你一直对楚国公府的事情耿耿于怀，你恨我，我知道。从孙家回来后，你变了很多，我还以为你悔改了。现在看来，临走之前还想给我下套，八妹妹，你果真还是从前那个八妹妹！” 秦芳芳神色一变，随之，她站了起来，“秦瑶瑶，你无论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你死而复生的事情！我虽然没有证据，却知道你就是秦瑶瑶，你不是秦疏影！” 秦疏影叹了一口气，“八妹妹，看来我真的要让人去大嫂那里，给你请个大夫来好好看看。”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我行的端走的直，我为什么不敢？” “你……” “知书，进来将八妹妹轰出去！” 知书立刻走了进来，一手扭住秦芳芳的胳膊，推搡着就往外走。 “秦瑶瑶，你无耻！你放开我……” 知书掏出手绢就塞住了她的嘴巴。 秦芳芳呜咽着被赶走了。 绿叶和一个面生的丫鬟进来，那丫鬟说：“小姐，屋顶上藏了个人，被奴婢用石头打下去了，掉在后面，不知道死活。” 绿叶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这个面生的丫鬟，正是梁辙前不久送过来的，说是耳目聪灵，会一些拳脚功夫。就是那个，那个有些呆。 秦疏影无奈地看了绿叶一眼，说：“去请大奶奶。” “嗳！” 绿叶答应得脆脆的，赶忙去了。 面生的丫鬟叫灰云，也跟着绿叶去了。 走了老远，还能听到绿叶的叽叽喳喳声。</div> </div> 第265章 大嫂怀疑 紫藤出去送了个信就回来了，听秦疏影说了事情，看了看四周无人，声音压得很低，“小姐，八小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秦疏影冷冷一笑，“看在李氏这几年还算安分的份上，姨娘的事情我还没顾得上和李氏算账，她倒是好，竟然想揭穿我。” “八小姐藏得真深！” 秦疏影有些疲惫地揉揉眼睛。 她让人将秦芳芳交给了董氏，至于董氏怎么处置，用脚趾头也想得到，当然是将秦芳芳关起来，然后明早赶紧打包送到广南府。 至于秦芳芳满口嚷嚷秦疏影就是秦瑶瑶转世，只要她敢开口，董氏必定会让人塞住她的嘴巴。 秦疏影并不担心。 她从来就没有指望自己能一辈子藏住秘密，但她是否承认却是另外一回事。 说起来，还得感谢徐氏去年演的那一出，请了大师来捉煞星。 万一到了那一步，徐氏的卖力演出终归要有些好处才是，不是吗？ 知书进来说：“小姐，屋顶上那个人是二少爷，大奶奶已经让人抬走，还让人去请大夫了。奴婢看样子他只是甩晕了，不会死。” 秦疏影轻描淡写“嗯”了一声，然后躺到了床上。 八妹妹来吓唬一通，房顶上还掉下来个二哥哥，七小姐当然被吓着了，躺床上了。 紫藤在床前，说：“小姐，梁大公子已经在铺子里了，你说怪不怪。” 秦疏影立刻看向她。 紫藤没有觉察到秦疏影眼中隐隐的期待，气氛地说：“梁大公子也是的，他和你在营地的事情，虽然没有太多人知道，毛氏却很清楚。奴婢当时好生警告了毛氏一番，梁岩均也吓唬了她一下。但是，谁知道她会不会胡说呢。若她胡说起来，到时候损伤的还不是小姐你的名誉？梁大公子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还在铺子里等小姐，真是……” “梁岩均是怎么吓唬她的？” “梁岩均说徐敏仪手头有些不干净，若她敢胡说，梁岩均就将徐敏仪的事情捅出来。奴婢看着，毛氏吓得脸都白了。事后，我问梁岩均，他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梁岩均说，他哪里知道，不过吓唬吓唬毛氏罢了！” 秦疏影一笑，“好了，也不用担心，没事儿的。” 紫藤略略放了心，就想起一件事来，说：“你说那只死鸟奇怪不奇怪，我和它说话，它死活不吭声。” “你将笼子拿进来，我看看。” 紫藤依言而行。 鹦鹉没精打采地睡觉着呢。 秦疏影叫它：“鹦鹉。” 鹦鹉立刻睁开眼睛，“夫人，夫人。” “不是说了，让你别这样叫的吗？” “……遵命，夫人。” 秦疏影无奈道：“你怎么这么笨？” “为夫……我不笨，我会打仗，会烤鱼，会捉虫子……” 秦疏影的一张俏脸顿时红透了，这个该死的鸟，胡说什么呀！ “紫藤，快将它带走。” 紫藤忍住笑，刚要拎起鸟笼子，鹦鹉好死不死地说：“紫藤？你要照顾好夫人。” 紫藤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 鹦鹉老神在在地说：“那就好，只要你照顾好了夫人，爷……爷有赏！” 紫藤笑得弯了腰，她实在不想这样丢人的。 秦疏影看看紫藤，又看看鹦鹉，真是让她说什么好。 忽然—— “大奶奶，我们小姐在屋子里呢！” 红绢的声音。 紫藤忙敛容，拎着这只该死的鸟，赶紧转到后面的书房去了。 董氏走了进来，转过屏风，看到秦疏影躺在床上。 “七妹妹，你可还好？” 秦疏影淡淡笑了笑，有些虚弱的样子，“实在是八妹妹的话把我吓着了，又听见屋顶上掉下了个人，我惊魂未定。大嫂，我已经歇了一会儿，好多了。不知道老祖宗有没有受到惊吓？” 董氏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我让人都夹紧了嘴巴，谁敢让老祖宗知道，必定饶不了她！” 秦疏影一笑，正当这样。 “二哥哥怎么样？” “大夫刚看过了，说是幸好脸面朝地，又被树枝挡了一下，没有大碍，养一养就好了。七妹妹，这真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伯父应当回来了吧？哎，我也不知道该向他怎么解释这件事。” “你放心，你受了惊吓，我会实话告诉大老爷。” “那我就谢过大嫂。” 董氏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走在园子里，祖妈妈疑惑地说：“八小姐突然发什么疯，为什么要说七小姐是二小姐借尸还魂？” 董氏没有言语。 祖妈妈揉了揉眉心，不但八小姐说七小姐借尸还魂，二少爷还爬人家屋顶去偷听。 真是莫名其妙！ 这下可好了，虽然董氏封锁了消息，知道实情的人不多，大老爷当然要知道的。端看大老爷怎么处置他吧。 哎，大奶奶刚忙完八小姐的婚事，还来不及忙六小姐的，看来要先顾着二少爷了。 从前就听说二少爷行事轻浮，如今看来，岂止不稳重，而是很荒唐。 …… “妈妈，你有没有觉得，七妹妹看人的时候，明明很安静，却经常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祖妈妈正埋怨着秦凯愉的毫无分寸，给自家奶奶招来多少麻烦，就听见董氏提起话头。 “大奶奶，这，这是什么意思？” 董氏站定了，凝眉沉思着。 “或许，八妹妹说的也不全无的道理。” 祖妈妈唬了一跳，左右看看，举得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的好奶奶，你就别吓我了！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说得怪瘆人？八小姐就是因为被七小姐识破了诡计，将计就计将她清白毁了，她才嫁到孙家去，受了那等磋磨。她不甘心，记恨七小姐，一直以来没找到由头报复回去，好不容易说服二少爷，才引出这件事来。我的好奶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董氏仿佛听见祖妈妈的话，又仿佛没听见。 “哎哟，我的好奶奶，快走吧，大老爷回来了，你还要看怎么和他说呢。哎，真是不省心，还不如在南边清净呢！依照老奴看，快快给大姑娘找了亲事，我们还是回南边去吧……” 祖妈妈絮絮叨叨说着，董氏被她催着往上房去了。</div> </div> 第266章 其乐融融 梁辙没等到秦疏影，很是失落。 “紫藤只说夫人有些不舒服，其他的没说。” 梁岩均已经将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了几百遍，梁辙还要问，他实在受不了了。 “岩均，你说是不是那只鹦鹉乱说，她恼了？” 梁岩均噘着嘴：“不可能！秦七小姐根本不是普通闺秀，怎么可能会恼呢？依属下看，她是不好意思了。” 梁辙胸口猛跳，“不好意思？” “是啊！那死鹦鹉可能做什么，公子爷，你不会不知道吧？” 梁辙冰山般的脸上裂开来。 “还不是你的鬼主意！” 梁岩均出的什么馊主意。 成天拿着秦疏影一幅画，教那只死鹦鹉叫“夫人”！ 更可恶的是，还让梁辙捏着嗓子学秦疏影说话——这可是梁辙的独门绝技，可以学人说话，学谁像谁，惟妙惟肖。 先将死鹦鹉饿着，然后“秦疏影”一来，或者“秦疏影”一开口，死鹦鹉就能吃到香喷喷的食物。 然后，这鹦鹉每次看到秦疏影的画像，或者听到“秦疏影”说话，它就十分高兴，精神大振与“秦疏影”对话。 …… 梁辙脸上发烧，自己怎么能使出这样的手段？ 真是羞死人了！ “公子爷，照着你之前那样的性子，秦七小姐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的心思？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层山，难道你要那座山一直矗立在你面前吗？” “那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我的爷，她不舒服，你送东西去啊！” “对！”梁辙想了起来，“快去将那支五百年的人参，还有一些贵重的药材，全都送过去！” 梁岩均看着他孺子可教的样子，嘟囔道：“公子爷，你在战场上智谋百出，怎么碰到秦七小姐，就跟个呆子一样？” 梁辙愣了愣。 “将你在战场上的手段都使出来，不怕秦七小姐不动心，不怕拿不下来啊！” “敌动我不动？” 梁岩均嘴巴都气歪了，“敌不动我动！” “暗渡陈仓？” 梁岩均瞪着他的上司，“爷，爷，你，你，我说过的，我是有节操的人，不会帮你去糟蹋秦七小姐……” 梁辙哈哈一笑，“快去开你的库房……对了，你刚才说她不好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公子爷，你这么英武神明的，我若是秦七小姐，必定喜欢你……” “滚！谁要你喜欢……” “我就是打个比方，就是说，秦七小姐害羞了，见了你会不好意思啊。” “她害羞？” “因为，因为她也那个，那个你啊！不然，她又狠又毒的，什么时候见过她不好意思？” 梁辙只觉得脑子都漂浮起来，她那个，那个自己？ “你个臭小子！谁说她又狠又毒了？她才不是……” …… 梁辙送来的药材足足有两箱子，全部是好东西、稀罕货。 紫藤看着这些药材，张大嘴巴，半晌合不拢。 秦疏影没有拒绝，梁辙在边疆，大小是个官。虽然因为种种缘故，职位不高（秦疏影一直猜测，是因为平西候从中作梗的缘故），但却手握实权。 而且，他既心狠手辣，又狡诈，所以，他手里有很多好东西没什么奇怪。 “小姐，我，我只是说你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有去巡视铺子。梁大公子，这也用不着送这么多好东西来吧？这么补下去，小姐你还不流鼻血啊……” 福妈妈笑容满面，“紫藤，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这都是梁大公子看重小姐，关心小姐。今天用不上又不打紧，好生收起来就是。” 秦疏影笑着说：“将那只老参拿出来，我要孝敬老祖宗。” 绿叶有些舍不得，“小姐，这可是五百年的老参啊！梁大公子说了，任由你自己处置，可是自己留一半也是成的嘛！” 别说绿叶这个财迷舍不得，其他人也都舍不得，是啊，留一半也成啊！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孝敬老祖宗。老祖宗这些年身体不太安康，就是缺一味好参，快包起来。” 绿叶恋恋不舍地包好，“这么大一根，老夫人也用不完，若她给你再切半根回来，那该多好。” 说得大家都笑了。 …… 秦疏影带着红绢，走向萱堂。 老夫人此时已经念完经了，正在闭目养神。 听见秦疏影来，她让顾妈妈扶她起来，又叫香芹：“香芹，去拿些七丫头爱吃的东西来。前儿你们收起来的那个酥糖，味道就很好，快拿过来。” 顾妈妈失笑道：“老夫人，那酥糖还是七小姐孝敬你的呢。” 老夫人愣了一下，“可不是，瞧我这记性。” 说话间，秦疏影就进来了，红绢跟在后头，捧着个古色古香的木头盒子。 “疏影，你这是又拿什么来了？你没看见，祖母的屋子里已经堆得放不下了？” 秦疏影上前去，拉着老夫人手坐下，“老祖宗，这只不过是孙女一片心意而已，不值当什么。” 到底还是幺儿的孩子最像幺儿，也最合自己的心意。 老夫人怎么看秦疏影怎么喜爱。 “老祖宗，这是一根经年的老人参。顾妈妈，回头请了大夫过来，请大夫看着用。” 顾妈妈就从红绢手里接过木盒子，老夫人有些狐疑地让顾妈妈打开盒子。 经年的老人参？ 老夫人自从四年前身体一下子垮下来后，不知道吃了多少经年的老参，一般都是几十年的，最好的也就八十年。 她有些好奇，朝盒子里看去，这一看，就吓了一跳，“七丫头，这怕是有两百年吧？你从哪里得来的？” 秦疏影说道：“老祖宗，这是五百年的老参……” 老夫人和顾妈妈齐声道：“五百年？！” “您放心，这是梁大公子送来的。” “你这傻孩子，你自己留着用，怎么全拿给我了？我一个老婆子，头疼脑热很正常，你将它留着，将来有个急用的时候用。” “老祖宗，孙女现在只有您可以依仗，孙女只盼着您身体康健，将来给孙女撑腰呢。” 老夫人的眼眶突然有些**，“你这傻孩子，你现在是真正长大了，谁能欺负得了你去？梁大公子已经二十岁，你翻过年就要及笄，那时候也应当出嫁。有梁大公子，你会平安喜乐一生，祖母庇佑不了你啦。”</div> </div> 第267章 皇子踏足 3??%??_&gt;l?wq?yf?墶!ko??&gt;5&amp;??~???????4??7??=?^%??，老祖宗。就算将来疏影出嫁了，秦府也是疏影的娘家，疏影会时常回来看您……”\r 秦疏影的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说得好！”\r 气度威严，玉树临风，正是六皇子周勤。\r “曾外祖母，你们聚在这里其乐融融，本王就径直进来了，还望曾外祖母不要怪罪。”\r 除了老夫人，其余人全都行礼。\r “殿下，老身怎么会怪罪呢？好些时间没见你了，快过来坐。”\r 对这个曾外甥，老夫人向来都很看重。\r 六皇子当然毫不客气坐下，看了一眼没来得及收好的老参，“曾外祖母，这是好东西，原来是七姨孝敬您的？”\r “七姨”两个字落在秦疏影耳朵里，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 秦疏影比周勤还要小一两岁，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叫一声“七姨”，一直都是“七小姐”地叫着。\r 秦疏影不说话，有长辈在呢，她不说话也不算失礼，虽然她明知周勤就是来找自己的。\r 周勤贵为王子，虽然外祖就在京城，但他一年其实难得登门几次。\r 这是个将秦莲莲墙头草那一套学到骨子里去的人，秦疏影从来没打算就这么轻易饶过秦莲莲，自然也不会真正与周勤交好。\r 话是对秦疏影说的，秦疏影却不回答，顾妈妈怕生出什么不好来，忙道：“可不是，梁大公子知道七小姐身子不舒服拿了来，七小姐立刻就给老夫人送来了，真是好孝心。”\r 周勤眼睛微微一眯，“果然好孝心！”\r 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周勤就提出要走。\r 老夫人人老成精，知道周勤是来寻秦疏影的，让秦疏影将周勤送送。\r 秦疏影和周勤走出萱堂，今天天气比较阴沉，没有刺目的阳光，倒是清风徐徐。\r 北方的秋天总是来得特别早，再有半个月，就该穿外套了。算算日子，离自己重生就快一年，真是好快啊！\r “七姨，本王听说二舅受伤了，随本王去看看。”\r 秦疏影没有拒绝，她原本也是要去看看秦凯愉的。\r “七姨，你方才对老夫人说的那番话，本王十分赞同。你将来出阁，秦府就是你背后的依仗。若是梁夫人对你不善，你还有秦府可以靠着。母妃是秦府的人，她自然也会为你撑腰。”\r 秦疏影沉默不语。\r “七姨，本王一向认为，你是个聪明大度的女子，有别的女子难得的清醒和坚毅。三舅老爷去世的时候，必定也是期望秦府能繁荣兴旺，能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本王以为，三舅老爷没有儿子，你便继承了他的遗志。不知道本王说得对不对？”\r 秦疏影笑了笑，“殿下抬举了！臣女不过一个小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能做什么？”\r 周勤原本缓和的脸色瞬间就冷凝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r “殿下，莲嫔娘娘苦心经营十几年，也未能中兴秦府。父亲连命都没了，他难道不比臣女睿智聪明？殿下，你对臣女寄予了太多期望，注定会失望的。”\r 周勤沉着脸，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他的意思是说，秦疏影出嫁后记得将梁辙的力量拉到自己这一方来。\r 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懂？\r 难道要自己明说？\r 这怎么行？\r 他周勤说话，不可能落人话柄。\r 皇宫之中，除了富安公主那个傻瓜，谁说话都不可能说那么清楚。\r 这些意思，大家你懂我懂大家懂。\r “七姨，只要你去做，就不会让我失望。你可懂了？”\r 秦疏影看着周勤俊朗的容颜和殷切的目光，笑了笑，“那么，臣女可以保证，臣女不会让你失望的。”\r 这辈子，秦疏影最厌恶有话不明说，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行径。\r 上一世，他们全都挑着最好听的话说，实际却做着最肮脏的事。\r 这一世，她也没奢求他们能将话说明白。\r 既然如此，她就有样学样。\r 周勤，你必定不会失望。\r 不会失望！\r 到了秦凯愉的房子外，看见丫鬟婆子来来去去，忙碌不停。\r 周勤来了，连个迎接的人也没有。\r 周勤皱皱眉，大踏步走进去，才有一个丫鬟认出他来，“六皇子殿下！”\r 顿时，院子里更乱了，大家慌慌张张行礼，手里的活儿全放下了。\r 六皇子身份贵重，而且长得也俊朗，年轻的丫鬟们难免会多一些想法。\r 周勤走进屋子，秦凯愉靠在床头，额头上绑了布条，正就着小厮的手在喝药。\r 小厮看到六皇子进来，忙提醒秦凯愉，秦凯愉抬头一看，刚咽下药，要叫周勤，后面就走进来一个少女。\r 她神色淡淡，眉目冷峭，落在秦凯愉眼里，竟然莫名地带了几分神秘和诡异。\r “咳咳咳……”\r 秦凯愉呛住了。\r 秦疏影站在周勤身侧，问了小厮几句话，秦凯愉好一会儿才将满鼻子的难受劲儿压下去。\r “二舅，既然你没什么大碍，那就好。七姨是本王叫过来的。”\r 秦凯愉顿时明白了周勤的意思，那就是，周勤现在看重秦疏影，要他别多生事端。\r 秦凯愉觉得很冤枉，他现在真没有要对付秦疏影的意思。\r 就是秦芳芳说的事情太诡异太神秘，他没忍住就听了秦芳芳的建议，爬到秦疏影的屋顶去，想听听秦芳芳如何“让她现出原形”。\r 谁知道，在屋顶趴了好一阵，什么也没听清楚。\r 不知道什么人一直在后院敲东西，一根木棍敲打着椅子，一面敲一面还唱着歌，扰得他根本没听见秦疏影和秦芳芳说了什么。\r 至于什么原形，都是秦芳芳的一面之词。\r 然后，他就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头块砸中，吃痛之下滚落下地。\r 虽然没听到“让她现出原形”之类的话，但秦芳芳之前的猜测和表述也够吓人，所以秦凯愉现在看到秦疏影，由不得他不上下打量。\r “二哥，怎么了？你这样看我，看得我心里发毛。难道府里的传闻都是真的？”\r 秦凯愉心里一跳，“什么传闻？”\r 秦疏影看了看四周，说：“二哥，我给你说了，你可不要恼。”\r “你，你说。”\r 连周勤也走近了两步，实在是秦疏影的表情太怪异。\r “二哥，她们私底下传说，彩鸾……彩鸾死不瞑目，在府里作怪呢！”\r “放屁！”\r 秦凯愉当然没忍住。\r 关于彩鸾死不瞑目，在府里作怪的传闻，他自己也听到过。\r “二哥，你说了不恼我的。”\r “我不是恼你……得得得，你站一边去，我和殿下说说话。</div> </div> 第268章 阴魂不散 p?y2??[???*tr?????6?n7td???2??-r;jvw)?^t_*??ci??带警示地看了秦凯愉一眼，秦凯愉一愣，这是嫌弃自己对秦疏影说话太随便了？\r “那个……七妹妹，刚才都是我太生气了，我是生她们的气，不是生你的气，你不要放在心上。”\r “当然不会，我只是为二哥和三姐姐焦急。”\r 秦凯愉没忍住好奇，“这和三姐有什么关系？”\r 秦疏影说：“二哥，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三姐说见过二姐的鬼魂。”\r 秦凯愉愣住。\r 他的这个三姐，他怎么能不清楚。三姐在母亲的帮助下，抢了二姐夫，还害死了三姐和三姐的孩子……\r 但他能说吗？\r “那是三姐太思念二姐才那样，你别多想了。”\r “二哥，我没有多想，是府里的人多想。你可能不知道，彩莺到了庄子上不久就有些癔症，她一直说，是二姐缠上了六姐姐，所以六姐姐经常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现在，满府的人都在传，二姐当初死得太蹊跷，她缠上了三姐姐和六姐姐。”\r “……”\r 秦凯愉：怎么又和六妹扯上关系了？\r “还有……”秦疏影破含深意地看了周勤一眼，却不说下去。\r 周勤已经被她这一番话弄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他当然不相信什么鬼神，但是，他的外祖母徐氏做下的那些事，他有所耳闻。\r 母妃能在宫中得意这么多年，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二姨秦瑶瑶出力甚多。\r 秦菲菲、秦芸芸都从中得到了很多好处。\r 秦菲菲、秦芸芸如今都过得这么悲惨，难道真的是因为秦瑶瑶鬼魂报复的缘故？\r 秦凯愉催促她：“还有什么？你说。”\r “还有，殿下恕臣女无罪，臣女才敢说。”\r 周勤有种不好的预感，秦疏影说出来的话必定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注视着她，迫切地想知道。\r “你说，本王恕你无罪。”\r 秦疏影想了想，才开口：“殿下，府里的人都说，二姐姐只怕死不瞑目，会回来找人一一复仇，包括大姐姐。”\r 周勤斥道：“荒唐！”\r “她们说，八妹妹为何急着要离开？因为，她已经看到了！”\r “真是荒唐！”\r 秦疏影站在那里，不再吭声。\r 周勤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了好一会儿，才说：“七姨，你回去吧，我和二舅说说话。还有，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不要相信。”\r “臣女省得。”\r “去吧。”\r 秦疏影退了出去。\r 秦凯愉只觉得额头更疼了，这个死彩鸾，缠着自己做什么？他现在真的有些相信。\r “殿下，我要请高僧来做个法事，最近的确太多古怪。”\r 譬如自己，怎么就会听了秦芳芳的怂恿，爬到屋顶上去？\r 他已经不是七八岁的孩子。\r 周勤举起手，示意他不要再提这个，秦凯愉住嘴。\r 他知道，殿下这是在思考问题。\r 过了一会儿，周勤问：“三姨见过二姨的鬼魂？”\r 秦凯愉就将上一次秦菲菲见鬼的事情说了一遍，听说还有鞋子，周勤凝眉思索片刻，说：“看来，府里有人在作怪。”\r “不是鬼吗？”\r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鬼？女人们胆子小，相信这个，二舅怎么也能相信？”\r 秦凯愉忙赔笑：“殿下说得是。”\r 两人这边正说着话，徐志扬来了。\r 客套了一番，徐志扬说：“殿下，表哥，我来是有件事想说。在行宫营地的那天，七表妹失踪了一整天，这是母亲不小心说漏嘴，被我从佩薇嘴里骗出来的。”\r 徐志扬并不是毛氏的嫡子，只是个庶子。\r 毛氏向来不喜欢他，他倒也会钻营，一天到晚把秦府少爷巴结得紧紧的，指望着秦永涛这个姑父给自己撑腰。\r 周勤想了想，说：“她必定和梁辙在一起。”\r 梁辙也失踪了一整天，到了行宫他才看到梁辙。当时，他以为梁辙得了父皇的密令办差去了，不敢多问。如今将秦疏影失踪的事情放在一起，就不难推测出他的行踪。\r 想起无意中听到父皇身边几个公公的谈话，周勤唇瓣微微翘起。\r “二舅，你切记，以后对七姨要好一些。”\r 秦凯愉点点头，徐志扬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点头。\r 徐志扬就想不明白了，这个秦疏影有什么好的，殿下这样看重她？\r 这个秦疏影就是个母老虎，不但害得佩薇失去了那样的好亲事，而且还将自己向来不可一世的嫡母吓得老老实实。\r 虽说他徐志扬也不爱看嫡母的脸色，对徐佩薇不过是面子情，但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娶秦疏影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r 女孩儿家家的，就应该像翠红楼的头牌姑娘那样，长得美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却还和气又高雅。\r 那样的女子，才让人喜爱。\r 此时的翠红楼。\r 梁渊坐在一间屋子里，站在窗户前，一直看着对面的一个雅间门。\r 突然，门被推开，小厮进来，迅速走到梁渊身边，悄声道：“二少爷，那房子的两邻都有人。”\r 梁渊眉头一皱，“将人赶走就是了啊。”\r 小厮说：“二少爷，今天恐怕不行，会打草惊蛇。”\r 梁渊想了想，挥挥手，“我知道了。”\r 他这个大哥到底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所以，被他无意间看到他进了翠红楼，梁渊的眼珠子都几乎要掉下来。\r 所以，他随后就跟进来了。\r 梁辙到这里来，必定不是找姑娘，而是有事情。\r 他如今只是个侍卫长，能有什么事情呢？\r 会朋友？\r 梁辙就莫义亭这么个朋友，或者现在还有一些同僚。\r 而且会朋友也不需要到这里来吧？\r 梁渊反正就是没法消除好奇心，所以进来后要了个对面的雅间坐下。\r 梁辙进去后，只有梁岩均跟着进去，再无第三个人。\r 等了好久，也不见对面有动静，梁渊就更加奇怪了。\r 等到吃完中饭，哈欠连天，梁渊也没见对面的门打开，更是奇怪得要死。\r 梁辙就算不出来，难道店小二也不进去吗？\r 日了鬼了！\r 梁渊叫来小厮，“你过去，装作进错了门，进去看看！”\r 小厮面有难色，“大少爷认得我……”\r “叫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干什么？！”\r 小厮一惧，忙走向对面的房间。</div> </div> 第269章 两个瘦马 ?????7pλ???^???v?vv???|&amp;x^n$?d???5d^?h?c??u??这边窗户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面看。\r 也不知道房子里究竟有什么，小厮进去了片刻，就跑了回来。\r “二少爷，里面什么都没有！”\r “什么？我明明看见他进去的，人呢？”\r “真的，什么也没有！”\r 梁渊推开小厮，快步走向那屋子。\r 他进了屋子，里面果然没有一个人。\r 他到窗户边看了看，这里是二楼，房子也挺高，对自己来说，跳下去有些难度，对梁辙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r “该死！竟然戏弄我！”\r 将屋子前前后后再看了个遍，梁渊说：“回府！”\r 此时的梁辙，正在松涛居喝茶。\r 大地动后，德隆帝在行宫住了一晚就回京城来了。\r 因此，梁辙继续做他的侍卫长。\r 宫里的事情并不多，但德隆帝将青鹰的事情交给了他，他面上不忙，暗地里却有很多事情要做。\r 非但如此，德隆帝还交给了他一股力量，虽然只有二十来人，却个个以一当十，经验丰富。要管住这些人，还要调配得当，每天需要他费很多心思。\r 今天早上，他本来准备借着秦疏影巡视铺子的时机和秦疏影见见面，顺便有些番语上的事情问问秦疏影，然后再去查线索。\r 但秦疏影放了他的鸽子，他就直接去查线索了。\r 线索到了翠红楼中断。\r 梁辙在边疆的时候，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憨货，他也是进过青楼的，那时候大家没什么乐子，进去听听曲子、看看歌舞很正常。\r 刚好又遇到了一两件事情，传回京城，竟然就成了他杀了姬妾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喝酒吃肉的恶魔。\r 那是什么姬妾，那是细作，手上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鲜血的美女蛇！\r 没人去思考事情的缘由和不可能，只奔走相告他梁辙杀人不眨眼。\r 翠红楼中。\r 梁辙失去了线索，却发现有人跟踪自己，竟然是梁渊。\r 梁辙没心情和他打招呼，也知道他想做什么，进了一间雅间就从窗户下去了。\r 回到一楼，他又给了店小二一些钱，让他不要安排人进那间房。\r 中午的客人并不多，那间房是否安排人都无关紧要，店小二拿了钱乐呵呵答应了。\r 然后……\r 梁渊回到梁府，气咻咻告诉了胞弟梁杰，“真是该死，他竟然敢戏弄我！不行，我要去找他！”\r 梁杰挤眉弄眼，“二哥，既然大哥进了翠红楼，必定是太想女人了，你是个男人，去凑什么热闹呢？”\r 梁渊知道胞弟向来鬼点子多，“你有好办法？”\r “叫冬晴苑的那位去啊！大哥现在缺的是她，不是你。”\r 梁渊哼了一声，“那也是个不中用的，连人家的床都没摸着。”\r “以前是她没危机感，现在嫂夫人要进门，她若再不加把劲，以后这个家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所以，你放心，她比我们更心急呢！”\r 梁渊冷笑道：“若她再成不了事情，母亲……何不好好关心关心大哥，给大哥多安排几房通房？”\r 梁杰道：“你放心，母亲已经挑选好了。大哥真是好福气，你知道母亲挑了什么人吗？”\r “什么人？”\r “两个瘦马！”\r “什么？！”\r 梁杰说：“二哥，你说说，到底我们是亲生的，还是大哥才是亲生的？母亲年前才给我们安排了通房，而且你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可是大哥呢？一下子就是两个瘦马，这样的手笔，谁家的母亲这样贴心？”\r 梁渊望着他，哈哈一笑，梁杰也笑了，一切都在笑声中。\r 笑完了，梁渊还是觉得可惜，“两个瘦马，想想都馋啊！”\r 梁杰哈哈一笑，“二哥，这有什么，到时候解解馋也不是什么难事。咱们都是兄弟，帮大哥解忧，这不是本分吗？”\r “哈哈哈……”\r ……\r 罗梅香弄了两个瘦马来，不是什么秘密。因为瘦马难得，而且还一个个妖娆妩媚，光是那走路的姿势就看得服侍的丫鬟都忍不住抽气儿。\r 那叫一个美啊！\r 丫鬟一口气都提不上来了。\r 一传十，十传百，梁府上下全都知道，梁夫人给大少爷准备了两个瘦马。\r 将男人们馋得直流口水，直叹梁辙命好。\r 梁辙自然很快便知道了，梁岩均笑得直打跌：“公子爷，梁夫人真是对你掏心掏肺！”\r “嗯。爷爷我收了。”\r 梁岩均瞪大眼睛，“什么？爷，爷，爷……你不是说真的吧？”\r “真的。”\r “你就不怕夫人发威？”\r “为什么要怕？我送给你啊！”\r “什么？公子爷，你饶了我，饶了我，都是我欠揍，胡说八道！”\r 梁辙乜斜着他，“晚了！”\r “啊……”梁岩均两眼一翻。\r “那个，你还欠我五十两打赌的银子，什么时候还？”\r 梁岩均挺起身，“公子啊，你看，我这月银才这么几两银子？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呗！”\r “将功赎罪！”\r 梁岩均想了想，“秦七小姐很关心青鹰的事情，用这个约她，应该不会被拒绝。”\r 梁辙敲敲桌面，“还算有救，竟然能和我想到一起去。”\r “这不，属下也想见见紫藤姑娘嘛！”\r 次日，秦疏影听到紫藤传来的口信，抚了抚额头。\r 站在屋檐下，抬头看看天色，就听见死鹦鹉在乱喊：“夫人，夫人，你吃好饭了吗？”\r 紫藤忙去将鸟笼子摘下，拿进去。\r “死鹦鹉，将你放出去透透气，你竟然敢乱喊，看我不剥了你的皮。”\r “紫藤姐姐，恕罪则个嘛！”\r 秦疏影忍不住笑了，指着鹦鹉，“昨天给你起的名，你自己说来听听，叫什么来着。”\r “彩虹，彩虹。”\r 紫藤做了个鬼脸，低声嘀咕：“看你土气，所以起这么个土气的名字。”\r 彩虹没听见紫藤的嘟囔，而是耍宝起来：“夫人，彩虹给你请安！”\r 秦疏影笑着，“让你叫小姐，你怎么又忘了？”\r 彩虹摇摇脑袋，“你都要嫁给公子了，怎么还能叫小姐呢？夫人，公子在等你，你快点去吧，让公子等急了，他会寝食不安。真是罪过，罪过！”\r “你呀……紫藤，回来了我们再好好教！”\r 这死鹦鹉满嘴胡说，秦疏影不敢让别人照料。</div> </div> 第270章 摸到线索 ?b6???j?z^?u?r?[??q?Η]@?w??w?r?3??&amp;??_?b?)??巡视铺子后，按照约定到了一家茶楼。\r 梁辙已经在屋子里等她。\r 秦疏影打了一个招呼，竟然有些不敢去看梁辙的眼睛。\r 他的眼睛灼热，自己的心绪也没有完全平复。\r 最可恶的是，紫藤被梁岩均找了个借口带出去了，看样子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r 看到少女亭亭玉立站在自己面前，清澈水蒙蒙的双眼瞟过自己，梁辙心情大好，给她指了个位置，“坐吧，疏影。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要请教你。”\r 见他说得这样客气，秦疏影抛开了之前的尴尬，因为梁辙最近要查的事情，她知道，而且还提供了很多线索。\r 此事还涉及到秦永洲之死，所以，她坐了下来，殷切地望着梁辙。\r 梁辙稳了稳神，心想回去应该免了梁岩均那五十两银子的赌资。\r “疏影，昨天我查到了青鹰人员的活动。”\r 秦疏影果然十分专注。\r “这批人，正如你猜测，和穆家脱不了干系。但是，目前我手中的证据还不充足，还不能打草惊蛇。”\r “子由是看见他们从穆家出来的？”\r “对。”\r “穆家为什么要这样做？”\r “这些人，明面上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商人，进出穆家不太引人注意。”\r 秦疏影沉思片刻，说：“子由，最近我研读父亲留下的札记，有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r “什么事？”\r “我的父亲，只怕不是真正生了病去世，而是被人下了药，染了病才去世的。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秘密，被人灭口。”\r “秦大人聪慧老练，不会这么轻易让人算计。那么，下药之人必定是他十分信任之人。”\r “我也是这样想的。能得到父亲信任的人，那时候，除了母亲，也就是刘恭善、云洛元等人。父亲染病前后，他们都去探望过父亲。”\r 梁辙很高兴，秦疏影能将这样的秘密与自己分享，这是充分信任自己。\r “子由，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云洛元身居高位，其实根本用不着让嫡女那样低三下四在富安公主面前来来去去。”\r 梁辙点头，“的确如此。虽然京城里也有一些人没有骨气，云洛元这样做不算太显眼，可是，若是和你刚才的推测联系起来……”\r 两人对视一眼，秦疏影说：“云洛元，只怕有什么把柄落在穆家手中。”\r “所以，我可以从云洛元那边入手。”\r “是。这是我的推断，子由。其实我也不能十分确定，因为我并没有到过……亲眼看见当时的情形，只是从父亲的札记里推测出来而已。”\r “无需担忧，我会好生调查，不会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也不会放过一个衣冠禽兽。”\r 秦疏影长吁了一口气，秦永洲之死与刘恭善、云洛元有关，她早就推测出来了，只是没有合适的契机告诉梁辙。\r 幸好有梁辙，否则就靠着自己，要何年何月才能为秦永洲夫妻报仇。\r 在秦瑶瑶的记忆中，三婶龙氏是个与世无争的人，甚至有些天真。从前，龙氏回到秦府，对秦瑶瑶也很和善。\r 三叔秦永洲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个豁达的人，与秦瑶瑶交集虽然不多，但也给予了该有的关心。\r 何况，他们还是秦疏影本尊的亲生父母。\r 为秦永洲报仇，这是她重生中，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r “子由，梁岩均说你有番语上的事情要问我，现在你说吧。”\r 梁辙这才想起，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条，说：“这是我临摹他们写下的东西，你看看是什么意思。”\r 秦疏影接过纸条，“四号码头，太平居，三人，矮胖个为首。”\r 梁辙脸色顿时大变，“可恶！疏影，我有急事，梁岩均送你回去！”\r 随后，梁辙一阵风似地就不见了。\r 梁岩均很快跑进来，脸色很不好看，“秦七小姐，我赶紧送你回去！紫藤，快套车！”\r 秦疏影和紫藤都没有问缘故，很快跟着梁岩均上了车。\r 梁岩均将车夫赶了下去，自己亲自驾车，将秦疏影和紫藤送回秦府，随后，他再三叮嘱紫藤，这几天不要让秦疏影外出。\r 随后，梁岩均就跑了。\r 紫藤和秦疏影大眼瞪小眼，紫藤低声问：“小姐，这是怎么回事？”\r “我估摸着，是青鹰的人对子由的人下手了……希望，他们赶过去还来得及。”\r 整整一天，秦疏影都心神不宁，非常担心梁辙的安危。\r 福妈妈进来说，秦芳芳被送走了，临走前求着要见大老爷，大老爷见过她之后，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r 紫藤有些担忧，秦疏影是秦瑶瑶附体这件事，只怕还没有完。\r 秦疏影平静情绪，与紫藤好生谋划一番。\r 下午，秦疏影正在书房里，福妈妈进来说，秦菲菲回来了。\r “上次吓成那样，老奴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呢。小姐，三小姐形容憔悴，看起来哪里有去年那般水灵，说她和李姨娘同岁，也有人相信。”\r “怎么回事？”\r “老奴一直关注着路府的事情，听说三小姐闹得厉害，三姑爷没有将那个什么姑娘纳进府，可也再不见三小姐。三小姐气得狠了，就狠狠折磨三姑爷的两房妾室，有一个怀了孕，当时就流掉了。三姑爷回来知道，当时就踹了三小姐心窝子。”\r 秦疏影面容冷冷。\r 吃了乌香，已经好几个月了吧？\r 现在，正到了他发狂，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r 今天是在家里逞威风，明天就可能在当差的时候犯糊涂。\r 路长轩，这条路，希望你好好享受。\r 等到福妈妈出去，秦疏影对紫藤道：“车家人，可以走了。告诉他们，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再回来。”\r 紫藤点点头，“奴婢明天就去给米妈妈传话。小姐，这个菊儿倒也是个狠的，也看得清自己的处境，竟然没有被路长轩迷了去。”\r 紫藤一直跟进此事，知道菊儿自己并不愿意进入路家。\r 当初大家可说好的，菊儿自己选择。\r 反正秦疏影只要两个结果：第一，路长轩对乌香上瘾；第二，路长轩对菊儿动情。\r 有这两件事，足以毁掉路家，毁掉秦菲菲和路长轩的感情。</div> </div> 第271章 打成聋子 秦疏影沉默了片刻，“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就是认清自己的处境，认识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去走自己该走的路。车菊儿能做到这点，十分难得，我相信她将来也会过得很好。你将我的话捎给她，然后，多给二百两银子。” 紫藤答应着，便去准备。 秦疏影坐在书房里，长久地沉默着。 峰儿…… 娘亲为你报仇了，你高兴吗？ 峰儿…… 想着想着，秦疏影没发觉自己的脸庞竟然悄然流淌下一行泪水。 紫藤收拾完毕回来，吓了一跳，忙抱住秦疏影，低低说：“姐姐，你，你怎么了？” 秦疏影回抱紫藤，“紫藤，傻孩子，姐姐，姐姐真的好想峰儿……姐姐，宁肯不要这条命，也要峰儿活着……” “姐姐……” 紫藤紧紧抱着秦疏影，两人默默垂泪。 直到夜间，秦疏影没有再出书房一步。 她一直呆呆坐着，脑海里像是一片喧嚣，又像是一片混沌和模糊。 好像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想起了一世的种种，想起峰儿那稚嫩的笑容，甜甜的“娘亲”。 她又想起了富平公主说的梁辙之死，只觉眼前一片鲜血喷薄而来，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血红血红一片。 紫藤进来说，秦菲菲来了宜兰园，要见她一面，秦疏影恹恹道：“让她走吧，我受了惊吓，还没休息好。” 秦菲菲被绿叶挤兑走了，走的时候骂骂咧咧，已经完全是个泼妇样子。 紫藤担忧地看着坐在圈椅里的秦疏影。 自从她到秦府以来，无论怎样的险境和困难，姐姐都勇敢面对，从不气馁，从不妥协。 这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有气无力、神思不属。 整个人既弥漫着死气，又弥漫着焦躁。 紫藤没法安慰她，一直默默守在门口。 直到点灯时分，灰云进来说：“小姐，梁大人刚才捎话过来，他们无碍。” 枯坐半日的秦疏影双眸才绽放出一丝光亮和生气，“当真？” 灰云点头：“梁岩均亲自过来，在府外，我和他见了面的。” “梁大公子没事吧？” “梁岩均说梁大人没事。” 秦疏影的提心吊胆才放下，缓缓吁了一口气。 紫藤看在眼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姐姐，这个人终究走进了你的心……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想了想，紫藤去说，“小姐，三小姐在府里胡说八道，被大奶奶强行送回路家了。” “她说什么了？” 见秦疏影有了问话的兴趣，紫藤就招绿叶进来，“绿叶，你知道的多，你说。” 绿叶滔滔不绝说起来，“三小姐说，她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七小姐害的。大奶奶让她别说了，三小姐就骂大奶奶，大奶奶收了你的好处，以后要看着梁家大少奶奶的眼色过日子，自然要巴结梁家大少奶奶。也不知道，梁家大少奶奶看不看得她那个小官吏的女儿，会不会给月姐儿找一门好亲事……越说越离谱，大奶奶实在听不下去，让人将她塞到马车里，拉回路家去了……” 红绢不停摇头，“三小姐从前不是这样，现在变得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福妈妈道：“三小姐赶着算计又嫁给自己的姐夫，现在，二小姐吃过的苦，她还没尝到一星半点，就敢说自己吃够了苦头，落到了今天的地步？以后好日子等着她呢。” 福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觑着秦疏影的反应。 秦疏影依旧神色淡淡，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福妈妈心里就安定了几许。 秦芳芳的“胡说八道”，虽然能瞒过绿叶、红绢，但终归闹到了董氏那里，福妈妈很难不知道。 又想起云静姝来秦府时，提到的那些古怪的话，福妈妈心里一直有个坎儿没过去。 只因为，到底她是秦疏影身边最久的那个人。 别人不能发现的，别人不知道的，她都知道。 回到自己的屋子，福妈妈望着天的月亮，久久地望着，最终，所有的猜测、伤心、难过、无奈，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次日。 路府。 秦菲菲昨夜哭了一夜，今早起得有些迟，吃了饭，发了半天呆，就到了半下午。 心灰意冷地在床沿看儿子在炕玩儿，心不在焉地哄着儿子，猛然就听见大门“咣当”一声，这是被人踢开了。 路长轩旋风一般走进来，一巴掌就甩在了秦菲菲脸，“贱人！你想死是不是？” 路长轩的声音大得几乎能掀翻屋顶，秦菲菲的儿子吓哭了，“哇哇哇哇……” 秦菲菲被他一巴掌打得从炕掉到地，趴在地半天起来不了身，半边脸瞬间红肿得像个馒头。 路长轩半点没有怜香惜玉，薅起她的衣领，将她翻过来，面容凶恶，双眼赤红，哪里还看得出往日半分清隽潇洒的样子？ “你到底干了什么？菊儿被藏到哪里去了？！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秦菲菲已经好些天没见过路长轩，他一进来就是一巴掌，连秦菲菲自己都是懵的。 可是，路长轩的声音那样大，她却两眼发呆，惊恐地盯着路长轩。 路长轩捏住她的下巴，“说，你给我说！你把菊儿藏到哪里去了？说！” 秦菲菲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呆呆看着路长轩，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你装什么傻！你这个贱人！你说不说，说不说？好，不说是吧？” 路长轩左右看看，就看见了床哇哇大哭的儿子，一手搂过儿子，夺门而去。 临走之前，还赏了秦菲菲一脚。 秦菲菲再次被踢翻，趴在了地。 良久，秦菲菲颤抖着伸出手，抹了一把耳朵，然后又颤抖着将手放到眼前。 血！ 耳朵流血了！ 她的耳朵聋了！ 路长轩后来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只有“嗡嗡嗡”的声音。 路长轩一巴掌将她打聋了！ “啊……” 秦菲菲仰天大笑。 傍晚，秦府的人就收到路家传来的信息，三姑奶奶聋了！ 秦疏影刚刚床睡觉，从绿叶那里听到这个事情，沉默了片刻，说：“睡吧。” 秦菲菲，这才是开始。 希望后面的事情，你能好好承受，千万不能疯了。 第272章 流鼻血了 过了几天，秦疏影和梁辙再次见了面。 梁辙说，那天幸亏他请秦疏影看了纸条，赶过去够及时，对方一共五人，自己这一方加自己一共四人，梁辙有备而去下了阴手，对方没占到便宜，歼灭两人，捉住三人。 这两天，梁辙审问了其中三人，问出了极其重要的事情。 “胖子三人，我安排在码头专门盯住水路那一条线。” 秦疏影明白梁辙的意思，自从次她破解了梁辙写下那句番语的意思后，梁辙就开始布置人手查水路的事情。 “他们已经查出了一些事情，还没顾得向我汇报，差点遭了这些人的毒手。前天这五个人有两个是青鹰的，还有三人是他们雇佣的江湖人士，个个以一当十，若不是我亲自去，没人可以帮到胖子他们。我严刑拷打审问了，他们听命行事，只知道要杀掉胖子三人，其他的所知不多。” “子由，次你查出青鹰的一个据点，一举摧毁，已经引起了他们的不安和恐惧。这些时日他们按兵不动，一旦发现胖子三人的活动，立刻想反击。只是没想到，竟然再次栽在你手中。不过，子由，你已经暴露了，你现在身处危险之中。” “你放心，在京城的地盘，还没人能杀得了我！” 秦疏影想起富平公主的话，算算时间，即将进入秋季。 她忍不住说：“子由，你身边应该再多添加一些人。还有，你，你若是查案子到了什么，千万不要心软，很多人，她们未必就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娇弱无害……” 梁辙原本冷峻的面容，渐渐绽放出一个笑容，灿烂得晃花了秦疏影的双眼。 “你放心，我省得。” 他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德隆帝，德隆帝十分看重这件事，给他又添置了一股暗地力量，如今他梁辙在京城横着走已经毫无问题。 疏影说什么娇弱无害，是不是已经知道罗梅香给他安排两个瘦马的事情？ 他需要解释一下，不过，要怎么提起这个话题才好？他不想她误会。 “疏影，你应当听说过，我曾经在边疆，杀了姬妾的头，还能面不改色喝酒吃肉。那并非什么姬妾我没有姬妾！她们是敌方的细作，她们十分凶残，没有人性，手里沾了很多无辜老幼妇孺的性命。” “当时，我在一家露天酒家发现了她们，和她们缠斗，并且一刀一个，全部削头。传说有一点不错，她们的头颅的确就在我脚边打滚，然后，我站在桌子边，擦手，喝酒，吃肉。因为我知道，敌人就在暗中窥视。我毫无畏惧，我要让他们听见我的名头闻风丧胆！” 秦疏影微微笑着，“所以，京城人传说你十恶不赦，凶残冷。” 梁辙冷笑，豪气如云，“那又如何！若不是平西候，我还能杀更多的贼子……” 秦疏影见他顿了顿，知道子不言父过。梁辙战功赫赫，这样英勇的将领，在边疆这么多年，回京之前不过才混了个五品佥事，其中必有缘故。 原来果真是平西候在其中作梗。 对他这个父亲，秦疏影没法说什么。 “疏影，你放心，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她不怀好意，我不会放过。” 梁辙还是不敢将瘦马的事情说得太明白，只含含糊糊说。 秦疏影点头，“子由，我不怕别人说你什么，我知道你一腔热血。但是，我却害怕你出事，害怕你的热血被有心之人玷污。还是我在广宾楼的那一番话，英雄不能血战沙场，却要被困在后宅阴私中，不值当。” 面前的少女脸庞平静，面容清秀，双眸如点漆，娇媚如花又坚强如钢。 梁辙只觉得满腔热血都涌了心头，随后，他看到秦疏影目瞪口呆，指着他的鼻子，“子由，你，你怎么流鼻血了？” 说着，她就用手帕去给他擦。 少女身的幽香萦绕，梁辙鼻子流血流得更欢畅，却贪恋她的温柔，一动不动，看着她关切的面容靠近，微微冰凉的手触碰到了他的鼻子。 秦疏影将梁辙的鼻子塞住，冷不防却被梁辙一把拉进了怀中。 “疏影，我已经向舅母说好，她这几日会到秦府来提亲，再有三个月，我们就成亲，你说好不好？” 秦疏影不妨被他拉入怀中，男子的阳刚之气顿时包围着她，她手足无措。 他的怀抱很有力，很温暖，很安全。 独自作战这么久，秦疏影很累很累，猛然有这样的怀抱让她依靠，她竟然生出了不想挣扎的安逸感。 秦疏影没有挣扎。 这些天，每天都担心梁辙，她觉得比这一年来苦心经营还要费神。 能亲身感受到他安然无恙，触摸到活蹦乱跳的梁辙，秦疏影的心此时此刻是安宁的。 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想，无论他是不是在她心里，她都会陪着他走下去。 所以，早一点成亲实在无关紧要。 “好。” 梁辙大喜，抱着秦疏影转了三圈。 最后，他将她放下，低下头，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我知道罗梅香会故意推脱，不会有任何举动，所以，我早就求了舅母，还做了很多准备。舅母待我极好，只是她身份低一些，疏影，你不会介意吧？” 被人亲了一口，秦疏影心跳如鼓擂，但她竭力表现得镇定：“当然不会。我知道，你会有行动的。罗梅香的反应不出我所料，梁老夫人也这样，实在让人没法不多想。” 梁辙由喜转平静，“疏影，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迟疑了片刻，秦疏影还是将自己反复思考了很多次的疑问抛了出来，“子由，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祖母？” 秦疏影曾经怀疑，这个梁老夫人是不是就跟自己一样，其实里面已经换了芯子？ 这个世，既然有自己的重生，有富平公主的重生，还有永兴公主换了芯子，谁能保证，梁老夫人不是换了芯子呢？ 否则，无论如何也没法解释梁老夫人的行径。 对自己的儿媳很厌恶，这样的婆婆不少见。但是对自己的亲孙儿这样冷血无情，这是仇人的行径啊。 二十年如一日地折辱梁辙，这要多大的仇恨啊！ 第273章 上门提亲 梁辙神色郑重，“不是我的亲祖母？” 他沉吟片刻，说：“疏影，我从前从未这样去想过，不过，我想起一件事，也许你的推测大有道理。” 梁辙将梁岩均前些日子在梁老夫人屋顶听到的话，简要陈述了一遍。 毕了，他说：“疏影，我会好生去查查，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子由，只可惜我现在不能帮你更多。那个罗妈妈身有秘密，子由不妨吓唬吓唬她，这样的人，贪生怕死又贪财，很容易套出话来。只是，从前你不会注意到她，也不会怀疑她。” 梁辙定定看着秦疏影，带着赞赏。 秦疏影也定定看着他，忽然，“扑哧”笑了，“子由，你塞着手绢，怎么出去见人啊？” 梁辙伸手握住她的粉拳，“我要走了，我给你留了五个人，两个女孩儿，和灰云一样都有些功夫。还有三个人，都是青年男子，一个换成你的车夫，另外两个，你看着安置。” 秦疏影没有矫情，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张图纸，“子由，这是我根据父亲留下的札记，研究了半年之久弄出来的东西。我虽然不懂器械，但我知道这个东西的威力。你让人照着样子，尽快给你做几样，放在身傍身。” 梁辙接过来一看，先是疑惑，随即眉目一展，再次激动地抱住秦疏影：“疏影，你真是我的福音。” 他再次看了看图纸，说：“四皇子殿下擅长此道，我会找他帮忙。” 秦疏影点点头：“依我看，这东西需要的器材实在罕见又精妙，若非军中，实在没人敢费这么大手笔。没有四皇子帮忙，子由还真做不来。” “林大小姐可有助你？” “她喜欢这个，却让我做成了，让她知道，我觉得不太厚道。” 梁辙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真是鬼精灵！” “事成之后，千万别提我。你只说，无意中得到的。可答应我？” “当然，疏影这样聪慧，我要护着你，不让别人发现你的光芒。否则，他们都来抢你，急煞我也！” 秦疏影一笑，“好了，子由快去吧。” 梁辙揣着这个东西，激动又不舍地让秦疏影出了茶楼，自己悄悄从茶楼后窗跳下，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往脸抹了几下，又换了衣服，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 他暗地跟随秦疏影的马车，亲眼看见马车进入秦府，这才从另外的巷子走了。 三天后，梁辙的舅母门提亲。 德隆帝下旨赐婚的事情已经有一个多月，罗梅香作为梁家当家主母，早就应该将事情操办起来。 可她故意不动声色，没有任何举动。 非但如此，她还给梁辙塞了两个瘦马。 梁辙的舅母，是威武将军的嫡妻。 老威武将军也就是梁辙的外公，几年前去世。他在世的时候，威名赫赫，赵家十分显赫。否则，赵婉娘也不可能嫁给平西候。 现在的威武将军，也就是梁辙的亲娘舅，和赵婉娘一母同胞。 威武将军赵振远几年前在战场受了伤，瘸了一条腿，而且还沾染了军中欺瞒军粮的罪名。 因此，赵振远被褫夺了军中大权，圣旨让他回京修养。 战场再也无法立功，还沾染了这样的罪名，赵振远又没有成年儿子代表赵家战场，赵家立刻没落下去。 赵振远虽然还挂着正三品武将的名头，却早已被排挤到边缘，在家里养着，无所事事，基本成了废人。 赵振远的妻子木氏，虽然还不到四十的年纪，但这些年过于操劳又忧心，看起来已经很苍老。 董氏听说是她来，有些奇怪，不过，梁家的事情董氏很清楚，知道木氏来秦府只有一件事，所以她立刻郑重接待了木氏。 木氏穿着很郑重得体，虽然没有朱环翠绕，但端庄大气。木氏也是将门女子，身材高挑，虽然显得苍老，但却自有一番气度。 她虽然穿得简单，但带来的东西却极多，足足有十箱子。 赵家家丁和秦府家丁一起抬进来，每个人都看得明白，每个箱子都沉甸甸的，里面定然塞满了东西。 董氏只略打量了木氏一眼，便将目光放在木氏脸 倒是几个丫鬟偷偷打量木氏，心里想的什么，董氏不用问也猜得到。 木氏这一身看起来端庄大方，身却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这些丫鬟们多少有些轻视人家。至于箱子，里面塞什么都成，又没打开看，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呢。 董氏给了兰香一个眼色，兰香会意，就将人都支开了，只留木氏和董氏在屋子里，兰香在旁边伺候。 木氏先是客气了两句，随后才进入正题：“大奶奶，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就是给平西侯府梁大公子梁辙，向贵府秦七小姐疏影求亲。” 董氏有些不太习惯木氏的说话方式，真是够直接，一句废话也没有。 提也不提梁老夫人和罗梅香，不提平西候梁云山。 按照大周的礼仪，梁辙有父亲，还要继母、祖母，说什么也轮不到赵家来提亲。 但赵家就是来了，而且还来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一点儿越俎代庖的尴尬也没有。 董氏不敢表态，“夫人，我已经让人去请老夫人和疏影，你稍坐，她们就来。” 木氏很平静，一笑：“好。” 看得董氏一愣。 很快，老夫人在秦疏影的搀扶下到了正堂。 见礼之后，分主宾坐了，木氏对着老夫人重新提起这件事。 老夫人沉吟片刻，说道：“不知道夫人准备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九月初八。” 秦疏影怔了怔，时间又提前了？ 老夫人还在沉吟，木氏道：“疏影，好孩子，到了梁家日子恐怕不好过，所以子由才请我来提亲。老夫人，梁家的情况您都知道，我也不遮掩。我能保证的就是，只要我们夫妻还有一条命在，我们就能豁出一身力气，为疏影争得公道。从前是，今后也是。子由是我们亲眼看着长大的，他是个千里挑一的好孩子，重情重义，爱恨分明。我时常想，若子由是我的孩子那该多好，我定然当做宝贝捧在手心。这么好的孩子，却被人这样糟践，我能相助的有限，但只要他看重的，我必定看重他珍爱的，我必定珍爱。” 第274章 祖母教导 老夫人不断点头，说：“亲事是陛下亲自下旨，当然没有任何异议。能有夫人这样看重，也是疏影的福气。夫人说的日子，就这个日子吧。随后，我会派人将疏影的生辰八字送到贵府，时间紧迫，有劳夫人了。” 木氏坚毅的面容微微动容，站起身来，向老夫人施了一礼：“这是我替婉娘谢过老夫人的深明大义。” 老夫人坦然受礼。 直到送走木氏，董氏还有些晕乎乎，事情就这样，完了？ 老夫人不是最爱秦疏影吗？ 怎么就这么简单地两句话将时间定下，就要将秦疏影嫁出去？ 而且，老夫人应承了此事，就是变相地承认赵家，变相地对抗梁家。 梁家非但有平西候这个超一品爵位，有平西候这位高权重的武将，梁云山还有姐妹，她们嫁的也都是朝中大员，庶弟也是位高权重，族中人才如云。 这是一个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的家族。 老夫人哪里来的胆量，竟然敢公然和梁家叫板？ 秦疏影虽然知道老夫人疼爱自己，却也没料到老夫人会为自己做到这个份。 她将老夫人送回萱堂。 走到半路，老夫人有些吃力，要休息休息，秦疏影忙将垫子在石头凳子垫好。 顾妈妈知道老夫人有话和七小姐说，拉了拉紫藤的衣裳，两人远远站在路的两端，以防别人过来。 “疏影，你知道今后到了梁家，该怎么做吗？” 秦疏影不假思索地说：“老祖宗，疏影会助子由取得世子之位，自己也在后宅站稳脚跟，担当起宗妇的责任。” 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千百个感觉交集，将秦疏影的手放在了自己手中，“自从陛下赐婚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退路了。所以，这条路，必须勇往直前，一丁点也不能后退。梁辙必须得到世子之位，你必须成为梁家后宅的掌权者，梁老夫人也好，罗梅香也好，都要看你的脸色过日子。” 秦疏影喉咙里哽咽了，“老祖宗……” “好孩子，你能做到，祖母相信你，你定然能做到。你切记祖母的话，无论梁老夫人和罗梅香使出怎样的手段，你都必须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必须冷无情，掌握大权。等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再来说孝顺梁老夫人，再来说孝顺继母。否则，就是万丈悬崖，死无葬身之地！” “祖母，我知道，我知道……”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祖母答应赵夫人这么爽快了吧？” 秦疏影擦了擦眼泪，露出笑容，“祖母，您真是举世罕有、最最聪明的祖母。”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脸颊，“傻孩子，祖母有什么最最聪明的，若是最最聪明，家里如今怎么会这样？你父亲怎么会死不瞑目……” 秦疏影愕然，“祖母，您，您……” 老夫人叹了口气，“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对永洲的死心怀疑虑，四年前，你对我那样说，我当时不太相信。现在看来，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秦疏影震惊的心情越发震惊，原来自己这个软弱的堂妹当初就怀疑过，还给老夫人说过。那为什么，老夫人没有去查实呢？ “好孩子，你父亲的死，祖母和你大伯父提起过，你大伯父查过。” “祖母，父亲之死，谜团颇多，疏影会穷尽自己所能，一定要为父亲讨回个公道。” 老夫人缓缓拍了拍秦疏影的手背，“你道祖母没查过么？祖母这些年身体不好，一则是因为你父亲早逝，太过伤心，伤了元气。另外，则是因为气的。你大伯父……哎！” 所有的失望和无奈都包含在这一声悠长的“哎”里。 秦疏影明白过来，秦永涛应该查到了他自认为无需查下去的事情，所以，囫囵哄骗了老夫人。 老夫人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秦永涛的私心。 但她有什么办法？ 秦永涛欺瞒哄骗，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疏影啊，你将来生了孩子，一定要将孩子好生培养，他可以没有出众的才华，却一定要有一颗正直之心。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祖母这辈子，可以说是想做成的事情全都做成了，只有一件事，让我后悔不已，那就是，对你大伯父的教育没抓好。他啊，太急功近利……哎！苗子坏了，连同后代都跟着不得好……还有，祖母瞎了眼，选了徐氏这个媳妇……” 这话在隔房的孙女面前说出来，已经是**裸的失望和指责。 “祖母，您还有疏影，还有二叔，还有我们……” 老夫人微微一笑，“当然，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放心，祖母想得通。” “祖母，您放心，我会一步一步来，谁害死父亲，我必定要他偿命，必定付出代价。” 老夫人点头，“本来，我不想和你谈这件事，让你背负仇恨，让你活得痛苦，这何啻割我的肉？但是，这个世界，永远都不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的人，对方既然能害你父亲，未尝就愿意放过你。你若没有提防，将来陷入对方的计策之中却毫无感觉，毫无对策，那才是害了你。” “祖母，那人必定手握大权。疏影现在力量微弱，但若子由得到世子之位，疏影手低有人可以差遣，那时候再来复仇，未必就没有胜算。” “正是这个道理。好孩子，你这样聪慧，祖母就放心了。你切记，到了梁家，不能有一丁点心软。她们对待梁辙都能那样，何况你！” 秦疏影笑：“我知道，祖母。” “你跟祖母到萱堂，我有东西给你。那是你父亲给我的，我拿着也没有用处，你以后用得着。” 秦疏影扶着老夫人慢慢回萱堂。 老夫人遣散众人，指挥秦疏影亲自去多宝阁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沉香木盒子。 看起来只是个收藏品，价值不菲。 老夫人将盒子打开，里面还躺着一个圆球。 老夫人手脚麻利地左转转，右转转，怪事发生了，圆球经她两转三转，竟然一分为二，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老夫人拿起来，说：“你父亲说，这个叫做枪，百步之外杀人片刻之间。” 第275章 父亲遗物 秦疏影赫然想起，秦永洲的札记里提到过，还有精细的描写。 不过，秦疏影虽然相信秦永洲，却对它描写的功能存在很多疑虑。所以，也不过稍微研究后就撇开了。 现在，东西就在眼前，秦疏影还有些不可思议。 “小心，不要乱动。” 老夫人见要去摸，忙阻止。 “你看见这个小小机关了吗？千万不要乱动，里面的子弹我经常擦，一直在里面放着呢。你一旦动了，发动机关，不小心被枪口对上，小命就呜呼啦。” 老夫人的语气里有些揶揄的味道，想来当初秦永洲就是这样给她说的。 秦疏影围着看了半晌，老夫人给她详细讲解，又让秦疏影抱出一个匣子，指着里面圆圆尖尖的一颗一颗铜子，说：“这就是它的子弹，一共五十颗发。你父亲说，威力可大了。可惜我从未用过，没见识过它的威力。想来，和铳差不多是一个道理吧。” 此时的大周，已经有了火铳，军中火铳应用很广，但这东西不好生产，所以数量并不多。 “祖母，父亲的札记里有描写，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好。这些东西，你全都拿走，一定要小心保管。你父亲说，这是一个番人临死前给他的。那个番人啊，在他们国家，身份尊贵，堪比王爷，这东西绝对是绝世罕有的好东西。你父亲说，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你父亲保管得好好的，别人没发现，最终还是没命了。你去了梁家，豺狼虎豹，需要这个防身。什么都是命，先把命握在自己手里再说。” 秦疏影答应着，把东西放进圆球。 老夫人找了个食盒，将圆球和一匣子的子弹都放进食盒，又在上面压了一些糕点，这才放秦疏影走。 回到宜兰园，秦疏影就一头扎进书房，和紫藤连夜研究起这个“枪”来。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还算平静。 梁家的人当然没少和赵家的人掐架，木氏也不是好欺负的，语气硬邦邦，掷地有声，罗梅香并没讨到好处。 任她在德妃面前上眼药，德妃经富平公主那么一提醒之后，对很多事情有了重新计较，而且德隆帝看重梁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所以，德妃两三句话就将事情推了出去。 一计不成，罗梅香再生一计，不过三天，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平西侯府大公子梁辙，夜夜有两个瘦马服侍，快乐似神仙。 就连董氏都不相信这样的流言了，秦疏影当然一点也不在乎。 她前世嫁过人，和梁辙相处这些天才明白，梁辙根本就没有碰过女子。 梁琼下了帖子约秦疏影赴宴，秦疏影以病推脱，理都没理。 把梁琼气得要死，说了次日亲自到秦府来。 梁岩均让人特别关注了梁琼，因此梁琼要来秦府的事情，秦疏影很快就知道了。 次日，秦疏影起了个大早，到林府做客去了她没事儿听梁琼冒酸水嘲讽梁辙作甚？ 梁琼扑了个空，气得吐血。 秦疏影到林府，也不是临时心血来潮。避开梁琼是一个缘故，和林姿兰约好是另外一个缘故。 和她同去的，还有秦月、秦露露。 三人在林府吃过午饭，开心玩了一整天，才在晚饭前回到家。 次日，梁琼继续来，秦疏影却一大早去了永嘉公主府，在公主府看了一整天的书。 第三天，梁琼不死心又来了，秦疏影继续去了永嘉公主府。 第四天，梁琼干脆堵在永嘉公主府大门。 秦疏影在门口碰到梁琼，下车行了一礼，“富清公主。” 梁琼吃了四次瘪，早已气得嘴歪脖子粗，“秦疏影，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竟然躲着我走？” “富清公主说的话，臣女听不懂。臣女只是来长公主府，怎么到了富清公主嘴里，就成了亏心事？” “你休得胡说” “既然富清公主也不认为来长公主府是亏心事，臣女就要进去了。” 秦疏影说着就踏上台阶。 梁琼急忙伸手拦住，“站住！谁让你走的？” 秦疏影似笑非笑，“怎么，富清公主要随臣女一起进去？” 梁琼瞬时涨红了脸，心里将永嘉公主埋怨了一通，为什么要对秦疏影这样好？现在，秦疏影赫然就将公主府当成避开自己的最好去处。 “本宫既然来了，自然也要去见见长公主。” 秦疏影微微一笑，抬脚就上台阶。 秦疏影畅通无阻走了进去，梁琼却被拦住了。 看门的护卫说：“富清公主殿下，请你留步。” “秦疏影都可以进去，我虽然没有提前递帖子，临时拜访长公主不行吗？快去通报！” 门卫面无表情，说：“长公主不在府里，富清公主请回吧。” “既然长公主不在，秦疏影怎么能够进去？她进去是干什么去了？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骗人！” 门卫不为所动，伸出的手还拦在那里，“长公主特许，秦七小姐可以在公主不在的时候来府里。” “什么？！你骗人！她是什么身份的人，长公主怎么可能对她这么好？” “这个我们并不知晓，我们只知道，秦七小姐可以随时到公主府来。其他人，则必须得到公主的点头。” 梁琼浑身都在颤抖，尤其看到秦疏影那微微一笑，梁琼眼前发黑，秦疏影，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里等着我再次丢人！ 你好，你好，你真好！ 梁琼恨恨掉头而去。 接下来，梁琼没有再找秦疏影，刘夫人忙着尚主的事情，也没顾得上来秦府认义女，秦疏影的日子过得平静。 转瞬，就到了七月中旬。 秦疏影看着帖子，富安公主出嫁，刘家邀请了秦疏影。 婚期就在五天后。 目光从帖子上收回，秦疏影细细擦着枪，然后起身，对准墙上画出的靶图，眯起眼睛，作势打了一枪。 秦疏影放下枪，摇摇头，“紫藤，需要个宽敞的好地方，才能真正将这个练出来。只可惜，现在我被人盯着，不敢出京城。否则，到庄子上住一些天，假以时日，必定可以练好。” “小姐，若是早日嫁到梁家，有梁大人相助，找个地方练练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紫藤现在对梁辙的称呼变了，每天都是梁大人梁大人的。 秦疏影遗憾地将枪收好。 第276章 脸皮不要 公主下嫁当天，罗锦娘和云静姝将会以媵妾的身份同时嫁入。 刘家办这么大的事情，刘恭善于婚期前十天就到了京城，张罗一应事宜。 富安公主的事情有内务府操办，刘夫人也早就办了起来，刘家在京城也还有好几房人，等刘恭善来的时候，一点也不显得慌乱。 就在秦疏影收到帖子后的第二天，刘恭善到秦府拜访。 刘恭善见的是秦永涛，按照礼制，根本用不着女眷出来见刘恭善。 但刘恭善对秦永涛说：“当年和永州立下誓言，结成儿女亲家，奈何犬子不争气，枉费了我和永洲的一片心意。疏影这孩子，我也有四年未见。永涛兄，我就见见她吧，让我将来到了地下，也能向永洲有个话说，否则” 刘恭善说着连连叹息，无比难过。 秦永涛起先无比乐意刘家这门亲事，红满楼的事情后，他立刻意识到，刘家只怕不喜欢秦疏影。 随后，事情就按照他的猜测进行，秦疏影和刘俊卿当着德隆帝的面解除婚约。 随后，他想将侄女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想拿她和常道成联姻，联姻不成，却得罪了常道成。 但事情也不算完全失控，秦疏影竟然得了德隆帝的圣旨，被指婚给梁辙。 虽然梁辙在京城很多贵妇人眼中不是良婿，秦永涛却不这样认为。 他一直关注梁辙，注意梁辙的所有事情。 后来看来，梁辙是一门更好的亲事，连六皇子都这样看重。 他根本就忘记了，之前刘家的婚事，六皇子也很看重的。 只要不是平民百姓，六皇子只怕都会看重，都会将他们的价值发挥到极致。 不过，刘家让他丢了那么大的面子，秦永涛还记仇着呢。但是，刘家现在尚了富安公主，说起来，刘家的权势范围又扩大了很多。 因此，虽然记仇，秦永涛不会得罪刘家，更不会为了秦疏影去讨回红满楼那个公道。 所以，秦疏影就被秦永涛召到了书房，见到了刘恭善。 刘恭善果然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看起来和蔼可亲，因为“激动”，他眼眶里竟然泛着泪花。 秦疏影行了一礼，“见过刘大人。” 刘恭善激动得就要来握秦疏影的手，秦疏影早就防着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快速对秦永涛说：“刘大人，刘家尚主这样的好事，您这样哭哭啼啼只怕不妥吧？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不知道会治您什么样的罪名？” 刘恭善的手就僵硬在了半空，眼泪也流不下去了。 秦永涛没打算说话，他知道侄女厉害着呢，自己不好意思给刘恭善脸色看，秦疏影总是可以的。 瞧瞧，这话说得多窝心。 刘恭善老脸挂不住，但他早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抹了一把眼泪，说：“好孩子，你还是这样俏皮。好了好了，看到你，伯父太激动了。看到你好好的，伯父就放心了。” 说着，眼泪一擦，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秦疏影站在一边，冷眼瞧着他，“刘大人，既然你放心，我可以走了吧？” 刘恭善已经从刘夫人那里知道，秦疏影很难对付，才打了个照面，刘夫人的话就得到了应证。 他才不会认为秦疏影真的有刘夫人嘴里说的那么难对付，不过是小性儿罢了。 自己是什么人，还拿不下一个小丫头片子？ “疏影啊，什么刘大人，说得这么生疏，你从前都是叫我伯伯，现在还是这么叫吧。” 秦疏影不言不语。 刘恭善也不尴尬，说：“伯父和你父亲是生死之交，还有儿女亲家的约定，现在，你父亲去了，婚约也作罢，伯父这心里，委实难受” 秦疏影冷冷道：“那么，刘大人来秦府，是想让我安慰你吗？你想让我怎么安慰你呢？” 刘恭善十分恼怒，幸好退了亲，这是大家闺秀该有的话吗？ 真是成何体统！ “伯父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接连两次被秦疏影打断话，刘恭善火气蹭蹭直冒，他为难地看了秦永涛一眼，希望秦永涛教训教训秦疏影这没规矩的举止。 谁知道，秦永涛半眯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刘恭善心里暗暗唾了一口，老狐狸，看我回头不收拾你！ “疏影啊，你坐下来说话。我知道，你和俊卿一起长大，你向来仰慕俊卿，现在不能和他共结百年之好，你心里有怨气，这都是应该的，你可以对伯父发脾气，伯父理解” 秦疏影忍着恶心，忽然一笑：“刘大人，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你只能在湖州做个四品官，一直没法升到京城了。” 刘恭善被秦疏影的神转折弄得没回过神，随即他就恼羞成怒，捏紧了拳头。 臭丫头！ 秦永涛这才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刘恭善的拳头，悠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看来也不是自己功夫不行，被七丫头三言两语就说得想发疯，实在是七丫头太有气死人的本事了！ 且看她怎么气死刘恭善吧，哈哈哈。 这个老东西看不起秦家，就让他看看，秦府一个小丫头都可以整得他七窍生烟！ 让他耍滑头！ 刘恭善打着哈哈，“你这孩子，你怎么还打趣起你伯伯来了，俊卿一直喜欢端庄大气的姑娘，你这样” 秦疏影再次截断他的话，快速说道：“刘大人，陛下神明英武，什么样的龌龊和欺骗都瞒不过他的双眼。刘大人，您说呢？” 龌龊，欺骗 这话一下子刺中了刘恭善的心事。 秦永涛曾经救过他的命，而且待他也是极好的，可是后来自己却 刘恭善非但没有愧疚，反而恼羞成怒，半是试探半是掩饰，“永涛兄，这孩子怎么越大越没规矩了，陛下也能胡乱议论？不知道这龌龊、欺骗又是什么意思？” 秦疏影一笑，“刘大人，多谢你念在亡父的情分上来看我。刘侍书即将大婚，刘大人必定很忙，不敢再耽误你的时间。侄女无礼，先行告退。” 说罢，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不需要再试探了，刘恭善就是和秦永洲之死有关系。 留下脸色铁青的刘恭善和一脸笑意的秦永涛。 第277章 刘家大戏 富安公主出嫁那天，秦疏影并没有去刘家。 已经决定不再虚与委蛇，又和刘恭善撕破脸皮，秦疏影怎会送去让人评头论足。 富安公主下嫁，满京城都热闹非凡，过了好久，人们对当天的盛况还议论纷纷。 大周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这样的盛事，虽然出嫁了不少公主、贵女，但谁比得富安公主在德隆帝心里的地位？ 当然，也有很多人私下里议论，德隆帝为何这么急急忙忙将富安公主嫁出去？富平公主如今连个人家都没说下，富安公主比富平公主还要小几个月呢。 当然，皇家的规矩不是老百姓可以比的，姐姐不嫁，妹妹先嫁也没什么。 再说，富安公主喜欢刘俊卿，满京城人都知道了。 想来，陛下这是要急着遮丑吧。 更有人脑洞大开，德隆帝这么着急嫁女儿，是不是富安公主已经珠胎暗结？ 反正，各种偷偷的猜测都有。 不过几天，刘家的热闹就吸引了京城人们的注意。 简直比唱戏还要精彩。 成亲当天，刘俊卿歇在书房，因为富安公主目前不能圆房，要等一年。滕妾却有两名，去谁的房子都不好，所以刘俊卿就歇在书房了。 大家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 然而到了第二天晚，刘俊卿去了罗锦娘屋子。 这下还了得，富安公主当即就带着云静姝闯进罗锦娘的屋子，谁知道人家刘俊卿已经脱了衣服，刚床，罗锦娘也只剩一身贴身衣服。 这下可好，富安公主带的丫鬟婆子将男主人看了个正着，不得不说，刘俊卿脸长得好，身也长得好，丫鬟婆子口水流了一地。 至于罗锦娘，丫鬟婆子根本没人看她，只有云静姝冲去抱住罗锦娘，暗地里不知道掐了多少指头。 刘俊卿恼怒，拂袖而去，歇在了书房。 第三日晚，他竟然再次去了罗锦娘的屋子。 这下完全捅了马蜂窝，富安公主不依不饶，明里暗里就是要刘俊卿先睡云静姝。因为云锦书是她的人，罗锦娘可是仇人。 不睡云静姝，就是没将富安公主放在眼里呗。 刘俊卿倒也有几分倔强，富安公主在他面前声泪齐下，他神色淡淡，一点也看不出不高兴。 但是一转头，到了晚，人家就是要往罗锦娘屋子钻，拦也拦不住。 刘夫人夫妻头疼不已，将刘俊卿叫去教训了半天，刘俊卿垂着双眸，不知道想什么，一言不发。 说得他们口干舌燥，刘俊卿还是玉树风姿，脸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刘恭善脑海里就闪出秦疏影那清冷的面庞和讥讽的话语来，他想了想，试着问：“俊儿啊，你，你是不是还在想着秦疏影？” 刘俊卿木然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他看着刘恭善。 刘恭善和刘夫人对视一眼，知道事情的结症在哪里了。 他们的傻儿子，真的爱秦疏影了啊！ 秦疏影这个祸害精！ 事到如今，刘恭善也不遮掩，“你是不是怨恨我们，将你和秦疏影的婚事搅黄了？” “儿子不敢。” 终于开口了？ “俊儿，秦疏影就不是什么好女人，你，你怎么会将她放在心，还为了她……你，你真是让娘说什么好！” 刘俊卿站得笔直，神色里终于透出几分痛苦来。 “俊儿，娘问你，你真的，真的喜欢秦疏影？” 良久，在父母的注视下，刘俊卿点头，“是。儿子中意她。” “你……”刘夫人扶着额头，气得在心里将秦疏影骂了一千遍。 刘恭善道：“既然你中意她，婚约没有解除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挽回？” 刘俊卿的脊背弯了下去，顿时泄了气。 全都怪自己，怪自己当初没有挽回。 解除婚约，父母一半的责任，自己一半的责任。 秦疏影只是比别人聪明许多，看穿了父母的用意，看穿了自己的软弱，所以，她坚决退亲，毫无留恋。 长久的沉默。 刘恭善道：“俊儿啊，既然你真心喜欢秦疏影，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 刘俊卿满怀期望地看向刘恭善。 “如果梁辙娶不成秦疏影，或者说，梁辙死了，她成了孀妇，你还是有机会的。” 刘俊卿张了张嘴，他不敢这样想。 “父亲，就算这样，疏影她性情坚毅，不会轻易被人左右。” “我知道，这孩子性情和别人不太一样。那么，就要用非常的手段去得到她。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说是吧？” 迟疑了一下，刘俊卿说：“儿子明白了。不过，父亲，母亲，这一次，儿子自己去做，请你们不要插手。” 刘恭善夫妻对视一眼，“好。” 刘夫人说：“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给富安公主一个交代？陛下下令，正在敕造公主府，明年等你们圆房的时候，估计就建成了。这一年，你要好好想想，怎么和公主相处，怎么安排好罗锦娘和云静姝。” “儿子知道了。” 回到书房，刘俊卿关在书房里，关了大半天。 直到晚间，他用过完餐，到了云静姝的屋子，当晚，歇在了云静姝房里。 富安公主的屋子。 知道刘俊卿去了云静姝屋子，富安公主没有闹腾，可是，酸涩不已。 她现在年纪只有十三岁，不能服侍刘俊卿，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可她长得个子高，发育也挺早，民间有些女子这么大年纪已经圆房的并不在少数。 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父皇非要下什么旨意，要一年之后圆房？ 想起刘俊卿和罗锦娘、云静姝都有了亲密之举，富安公主难过得伏在桌呜呜哭。 曹嬷嬷安慰了她一回，富安公主才渐渐平息心境。 次日，她对云静姝也没什么好脸色，让她亲自服侍自己。 特别看到云静姝粉面含羞，更是恨得牙齿咯咯响。 这个狐媚子，借着自己的手从罗锦娘那里抢过刘俊卿，转眼就到自己跟前来显摆，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还是母妃和曹嬷嬷说得对，从此以后就冷眼旁观，看着她俩斗去。 自己只消在一边看着，等一年时间到了，那时候再出手收拾她们。 第278章 一穷二白 这天。 绿叶风风火火跑进来，“小姐，小姐，路长轩被革除差事了！” 紫藤正在磨墨，听着这话，手就是一抖，“真的？” “是是是是！刚听米妈妈的人传信过来，我还不相信，亲自去吏部走了一趟。我拿了二两银子，问了三个人，三个人说的都一模一样，说是路长轩面圣时出了差错不算，还出了洋相，口水流了一下巴，当着陛下的面哈欠连天。陛下龙颜大怒，金口玉言，即刻革除差事，三代之内不起用！” 绿叶说得气喘吁吁，回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又去了一趟路家，路家已经乱了套。路长轩被他两个同僚送回去，他的差事被革除根本瞒不住。路老太太晕死过去了。” 紫藤“哈哈哈”笑了三声。 绿叶虽然奇怪紫藤也会失态，不过，她的故事还没说完，继续绘声绘色说起来，无非就是路家的人怎么洋相百出。 绿叶说完了，秦疏影想了想，说：“路家应当用不起那宅子了，绿叶，你让米妈妈关注，若是路家人出售宅子，就买下来。嗯，以紫藤的名义买。” 紫藤和绿叶都愕然。 不过，她们没有异议。 绿叶出去后，紫藤问：“姐姐，你，你为什么还要买那个宅子？” 峰儿就是死在那里，姐姐也是死在哪里啊。 秦疏影说：“紫藤，我要用那房子时刻提醒我，提醒我防备这个世的豺狼虎豹。再有，那房子就在征西大将军府隔壁，以后来往也方便一些。” 紫藤点点头。 路家。 路长轩躺在床睡了足足一天才醒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会在殿前失仪。他迷迷糊糊想起来，当时似乎梁辙碰了他一下，然后他就…… 醒来后好半天，还是迷迷糊糊的。 简直不敢相信，差事竟然被革除，而且，“三代之内不起用”！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二十六年的奋斗，就是一场笑话！ 非但是笑话，简直连最普通的贱民都不如！连商户都不如！ 商户还可以捐官，还可以让儿子读书去取得功名，譬如正和长菊议亲的苗公子，可自己如今连苗公子也不如。 哦，若是知道自己的情况，苗公子必定也不会愿意娶长菊了吧。 路长轩两眼空空望着屋顶。 路老太太颤巍巍走了进来，扑在路长轩身，“我的儿啊，都是那个娼妇害了你啊！她就该杀千刀，就该活剐了！害得苗公子家里的人立刻就来退婚了……” 路老太太翻来翻去都是这两句，路长轩坐了起来，“母亲，你这是骂谁呢？” 路老太太见儿子有生气了，立刻将眼泪收回，“还能有谁，不就是秦菲菲那个霉运女人吗？她就是个祸害精！谁娶了她，谁就倒霉！那个廖举人倒霉，长轩你也倒霉！就不该将这个倒霉精娶回来！从前，我们家穷是穷，但一天比一天好，还买得起这院子。现在，长轩啊，你不知道，账已经欠了很多钱，秦菲菲那娼妇竟然背着我们，拿这房子做了抵押！债主已经门来了……” “什，什么……” “没了房子，叫我们睡哪去？这个娼妇……你当初就不该娶她的！” 路老太太一句接一句骂骂咧咧，就在这时候，路长菊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过来了，“娘，这孩子老哭个什么劲啊！” 路老太太一愣，“下人们呢？怎么还要你一个大小姐亲自哄孩子？” 路长菊撇撇嘴，“娘，还下人呢，一个个都跑了！只剩三个没签死契的还在，但他们一个个跟大爷一样，谁指使得动他们呀！” 路老太太更惊愕，“跑了？谁给的胆子？” “娘，你忘记了。大嫂死了后，府里原先大嫂买进来的人全都卖掉了。后来买的这些人，死契要二十两银子一个，活契十两银子，雇佣的话，最多一个月五百文，所以当时您做主，就全部是雇用的，没有签契。所以，现在他们跑了，咱也没办法。” 路老太太忽然想到什么，“袁妈妈呢？” “袁妈妈？我没见她……哎哟，哭什么哭啊，吵死了！娘，你快哄哄他……” 路长菊说着将那孩子往路老太太手中一推，路老太太忙缩回手，“别别别，我都多少年没带孩子了，哪里会带这孩子……” 两人推推搡搡，差点将孩子掉地。 这么一推，那孩子还以为好玩，倒是不哭泣了，路长菊松了口气，“娘，峰儿这才几年啊，你就不会带孩子了？” 路老太太一愣，说：“峰儿，都是你大嫂一手带大的。” 路长菊愕然，她那时候只顾着玩儿，忘记这回事了，“大嫂一边卖东西，一面带孩子？这么厉害？” 路老太太黯然了下去，“是。” 路长轩也黯然了下去。 三人沉默了片刻，路长轩起来，“我去看看院子里还有什么人。” 路老太太也忙起身，“袁妈妈，袁妈妈，我去看看……” 路老太太回到自己的屋子，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屋子里乱七八糟，所有的东西被掀翻，看来就像遭了贼。 路老太太扑向自己秘密藏银子的地方。 完了！ 银子渣子也没剩下！ “袁妈妈！你这个白眼狼！长轩，长松啊，快，快，快……” 路老太太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欲哭无泪几乎晕过去的还有路长菊，她的金银首饰全都不见！ 一刻钟之后，路长轩兄弟站在院子里，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路家，竟然被这些雇佣的人搬空了！ 只剩下这空空如也的大宅子，还有搬不走的家具！ 但就是这宅子，因为秦菲菲抵押出去，如今能收回来的钱也没有多少。 加债主落井下石，路家已经一穷二白！ 这和秦瑶瑶嫁过来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还不如那时候。 那时候的路家，路长轩处在事业的升期，秦瑶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陆长松念书也念得好，路长菊还娇俏可爱…… 那时候，一切都有希望，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现在呢？ 路长轩站在院子中间，朦朦胧胧之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长轩？” 路长轩后背就是一僵。 第279章 巨大落差 他缓缓转过身，看见一个女子，身体瘦弱，面含担忧，慢慢走了过来。 “相公，这是怎么了？” 这是瑶瑶吗？ 她还是那么温柔，双目满含柔情，仿佛在说：“相公，不要焦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身材瘦弱，肩膀却好像可以扛起与身体还重千百倍的担子，却从来不叫苦，不喊累。 她永远这么从容安宁，温柔贤惠。 “瑶瑶” 眼前的女子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路长轩。 “瑶瑶！” 女子站定了，脸上绽放出讨好的笑意，“相公，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路长轩晃了晃脑袋，面前的女子面容一变，这是秦菲菲，不是秦瑶瑶。 “你来做什么？！” 路长轩用力一推，将秦菲菲推了出去。 秦菲菲休息了几天，又请了大夫，终于好一点儿，若对方声音放大一些，她能听见。 路长轩这么一推，她不防备，踉跄后退好几步才停下。 “相公” 路长轩指着秦菲菲的鼻子：“你这个祸害！谁沾染了你都没好事！你将房子抵押出去，究竟干什么去了？你给我说，你给我说” 秦菲菲失神地看着满面狰狞的路长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陆长松，已经出来看热闹一脸不屑的路长菊，结合路长轩隐隐约约的话，她明白了什么。 “相公，你听我说，这段时间家里已经没有钱了，我若是不抵押，你们的嚼用哪里来的” 路长菊狠狠唾弃：“还不都是你不会赚钱！若你有你二姐那样的能耐，这点嚼用需要多少银子？” 路长菊说了好几遍，秦菲菲终于听懂了，她绝望地看着路长菊，又看看对自己嫌弃不已的路长轩，“相公，不是” 路长轩甩袖而去。 次日，路家就将房子卖掉了，那抵押的商家果然大开狮子口，路家只拿回两百两银子，灰溜溜离开了崇德坊。 苗家也将路长菊的婚事退掉了。 同时被卖掉的还有最后三个签了契约的仆人，已经秦菲菲身边的吴妈妈。 吴妈妈哪里肯被卖掉？况且她又不是路家的人，她是秦菲菲的陪嫁，她的家人还在秦府。 路老太太哪里给机会让吴妈妈有张嘴的机会？一条破布将她嘴巴堵住，豪气万千地卖得远远的。 秦菲菲哭得要昏死过去，根本没人理会她。 路老太太想来想去，在高德巷最破旧的地方租了房子，比车家之前的房子好不了多少。 她毕竟当过家，知道油米贵，两百两银子，放在坐吃山空的路家，必须节约着花费。 路长轩一家五口人，陆长松的妻子孩子加起来也有四口人，二百两银子，哪里够。 秦菲菲跟着搬进低矮狭窄的房子，顿时就懵了，她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我不住这里” 路长轩吼道：“不住可以，你回秦府去！” 秦菲菲委屈得直掉眼泪，她上次回路家就是被董氏赶走的，再说了，她若回去，路长轩那两个妾室不正称心如意？ 虽说路长轩不能入仕，但他到底聪明，要找个商户里的差事，或者给富户人家做个师爷什么的，也都轻而易举。 而且，她如今这样子，耳朵都聋了一半，还有谁会要自己？ 路老太太将财政大权收在手中，安排两个儿媳妇轮流做饭，第一顿饭就是粗粮稀饭加咸菜。 秦菲菲被强迫着进了厨房，烧熟一顿稀饭出来，满面烟火色，眼睛都哭肿了。 路老太太吼道：“哭给谁看呢？你二姐当年比这还苦，她还不照样做饭赚钱，带孩子侍奉我？贱货！” 路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是去秦府求过的，结果秦府的大门都没开一下。 路老太太记恨在心，揣测徐氏被关起来了，秦永涛恼怒秦菲菲惹事，秦府就没人把秦菲菲放眼里，所以她折磨起秦菲菲来一点也不手软。 秦菲菲望着路长轩，希望他说句话，路长轩却满脸阴沉，一句话也不吭声。 吃了几顿稀饭，路家的人就都有气无力，一脸憔悴。 如此过了几天，路老太太去掏钱袋子，结果发现银子少了一锭，顿时，她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哪个挨刀子的，竟然偷她的银子！ 那一锭，足足有五两啊！ 她没来得及去换成碎银子，就一直枕在枕头底下，这小院子来来去去就是路家人，绝不会是外人偷了。 路老太太气咻咻将路家所有人都叫出来，“谁偷了我的银子，赶紧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没人吭声。 路老太太中气十足训斥了半天，没人说话没人承认。 路老太太手指在半空中点了半晌，最终，点在秦菲菲身上：“必定是你偷了！我们都过过苦日子，都能过得了这种日子，只有你，天天喊苦喊累，稀饭不喝，咸菜不吃。说，是不是你偷去买吃的了？” 陆长松的媳妇过门也挺早，已经有五六年，那时候路家也还不算发达，故而路老太太有此一说。 秦菲菲忙否认，“母亲，我没有，没有。” “没有？你这个贱人就会偷！偷你堂妹的首饰，偷你三婶的东西，害得我丢人丢到整个崇德坊！你不但偷东西，还偷人，自己的姐夫你也偷，不但偷，还一把火烧死了你二姐的娘舅家，又烧死你二姐和峰儿，你这个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顿时，除了路长轩之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虽然她们都猜测秦菲菲嫁给路长轩不甚光明，秦瑶瑶的死和秦菲菲脱不了干系，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烧死秦瑶瑶和峰儿？ 他们一直以为家里的那场大火是秦瑶瑶自己烧的。 还烧死了秦瑶瑶娘舅一家？ 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和周家扯上关系了？ 路老太太伸手去扭秦菲菲的头发，用力打了几下，秦菲菲本能地躲闪。 一个打，一个躲，房屋本来就不大，路长轩被她们一撞，晃了晃，身上掉出一个东西来，赫然就是遗失的那一锭银子。 顿时，大家再次惊呆了。 路长轩，他偷自己家的东西干嘛？ 路长轩毫不在乎大家吃惊的目光，打了个哈欠，眼泪鼻涕横流，弯腰将银子捡起来，却因为腿上没力气，一个踉跄才站稳，懒洋洋说：“母亲，这是她偷来后藏在我这里的，我刚才也不好意思承认。您拿回去吧，我会教训她。” 路老太太一把夺过银子，又用银子在秦菲菲头上狠狠敲了两下。 秦菲菲完全呆了，连路老太太敲她的疼痛她都没感觉到她什么时候偷了这银子给路长轩？ 路老太太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肆无忌惮往外飞，还罚秦菲菲晚上不许吃饭。 第280章 鬼魂追讨 次日，路家的人还在睡梦中，听到有人拍门拍得砰砰响。 陆长松媳妇惺忪着眼睛开门一看，呆了呆袁妈妈和她的儿女？ 袁妈妈蓬头垢面、憔悴不堪、双眼乌青，背着一个包袱，惊恐万分地跳了进来，抱住了陆长松媳妇的腿：“二少奶奶，救救命！救救命！救救命！” 袁妈妈的儿女有十来岁了，一个个跟着跳进来抱住陆长松媳妇的腿，不停哀求陆长松媳妇救命。 陆长松媳妇知道袁妈妈卷了老太太的金银细软逃走的事情，怎么竟然回来了，而且看起来过得很糟糕啊，比这个小院子里的人还要糟糕呢！ 院子里的人全被惊醒，大家围着袁妈妈问这问那，袁妈妈翻来覆去只会说“救命”两个字，路老太太一出来就一巴掌将袁妈妈扇了个晕头转向。 在袁妈妈一对儿女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大家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他们偷了东西逃出去后，就准备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谁知道，当晚他们住到一家客栈，次日起来却发现所有值钱的东西几乎全部不翼而飞，非但如此，还留下一双绣花鞋在袁妈妈枕头边。 袁妈妈顿时慌了神，她认识这双鞋子，这是秦瑶瑶死的时候穿的那双鞋子！ 将剩下的一点儿银子付了客栈费用，带着一对儿女改变方向，仓惶往家乡而去。 毕竟，在家乡，她还有两亩薄地，吃口饭总是有的。 如今身无分文，到别的地方还不是死路一条吗？ 从这里到她的家乡，需要走三天。 这一晚，他们住不起客栈，就在农户的屋檐下对付了一晚。 谁知道，次日醒来后，袁妈妈再次看到了那双绣花鞋！ 袁妈妈鬼叫着，几乎崩溃了！ 她带着儿女继续往家乡赶路，这一晚，她根本睡不着，也不敢睡，一直瞪着眼睛到天亮。 结果，就在黎明刚至，能够视物的时候，她竟然又看到了那双绣花鞋！ 她明明一整晚都没睡，身边连只蚊子飞过她都知道，这鞋子若不是鬼送来的，还能是谁？ 袁妈妈左思右想，就又回来了。 倒是奇怪，她往回走，却再也没有看见那双绣花鞋。 她就揣测，她这是做对了。 秦瑶瑶不许她逃离京城，必须要待在京城。 到了京城后，她原本不想来找路家的人，想着儿女也大了，一家人找个地方做点短工，先糊口，以后再谋算。 谁知道，次日早，袁妈妈再次看见了那双绣花鞋。 袁妈妈魂飞魄散，难不成秦瑶瑶的鬼魂还另有企图？难道她想让自己回到路家？ 这样想着，袁妈妈赶紧就去找路家的人。 到了路府一看，路家的人竟然搬走了，她看见那宅子就觉得害怕，还是其他官员家的奴仆们有认识她的，告诉她路家人搬到这里来了。 “三小姐，是大少奶奶回来索命的啊！三小姐，我们错了，我们真的做错了！我们不该烧死大少奶奶，她死不瞑目，回来讨债了！” 袁妈妈抱住秦菲菲的腿，眼泪鼻涕横飞，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 路长菊和陆长松媳妇都死死盯着秦菲菲。 昨晚，路老太太那样说，她们还觉得路老太太因为现在讨厌秦菲菲，所以口不择言，故意折磨秦菲菲。 如今，袁妈妈神志不清，却还翻来覆去这样说，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路老太太一口唾沫吐在秦菲菲面，“娼妇！一个好好的家，被你搅和得不得安宁，你怎么不去死？休妻，长轩，你必须休妻！” 秦菲菲就被路老太太关了起来，又让陆长松媳妇去秦府送信。 路长轩也不管这些，哈欠连天地走出门之后，不停揉着眼睛和鼻子。 陆长松媳妇去了秦府，直到中饭十分才见到董氏。 董氏听她说秦菲菲一把火烧死了秦瑶瑶，忙叫人去请秦永涛回来。 秦永涛回来后，对陆长松媳妇说：“无凭无据的事情，秦府绝对不会承认。路家休妻可以，先将菲儿的嫁妆送回来。若是你们指鹿为马，妄图讹诈，咱们就衙门里见。” 秦永涛口气强硬，并不怕路家去告状。 陆长松媳妇回去后，将意思一转达，路老太太火冒三丈，撸起袖子，一面骂骂咧咧，一面满地寻家伙，说是要去秦府给个说法。 突然，大门被人撞开，两个邻居闯了进来，“路大娘，路大娘，你们快去前面看看，你们家大爷和人打架，快要死了！” 整个院子的人都惊愕不已，根本不敢相信。 可才相处了几天的邻居，人家也犯不着骗人，陆长松搀扶着路老太太，在邻居的带路下，到了前面的大路。 老远就看到地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浑身是血。 路老太太认得那一身衣服，正是路长轩出去时穿的。 路老太太扑去一看，果然是路长轩，他脸青鼻肿，被人打得不轻。 但是看样子并没有生命危险，路老太太又骂了半天，才走过来一个颤巍巍的老大夫，翻了翻路长轩的口鼻，摇摇头，说：“他婶娘啊，这是你儿子？你儿子吸乌香了瘾，只怕这是出去寻乌香，没钱买，偷了人家的东西，被人打的啊！这样的事情，我们都听说过。” 立刻，围观的邻居都附和，“对对对，刚才那两个人将他扔在地，好像就是这么说的，说他赌钱输了竟然还偷钱。” 路老太太愣了，“乌香？什么是乌香？” 老大夫说：“你儿子是不是经常打哈欠，流鼻涕，流眼泪？” “是，是。” “这就是乌香瘾啊！哎，这东西，只要了瘾，就是金山银山也能败光。好好的年轻人，怎么不学好，要吸这个呢？” “是啊，是啊。” 大家议论纷纷，摇着头，走了。 陆长松将路长轩背回家，路老太太将饿得发晕的秦菲菲放出来，让她去伺候路长轩。 秦菲菲一见路长轩的样子，吓得浑身哆嗦，近身都不敢，哪里敢去伺候？ 路老太太发狠又推又搡，还赏了几个耳光，几乎将秦菲菲也打得像路长轩一样，无法辨认原貌。 第281章 回到娘家 当晚，路长轩瘾发作，难受得死去活来。 秦菲菲又饿又疼，也是难受得死去活来。 她一手摸着疼得张不开嘴的半边脸，两眼瞪着路长轩，并没有去伺候路长轩，脑子一时清醒，一时糊涂，闪过了千万个念头。 父亲不管她，母亲管不了她，二弟也嫌弃自己拖了后腿，大姐向来就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若是让大姐知道自己烧死秦瑶瑶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只怕第一个向自己下手的就是大姐。 只有祖母，祖母看重的是家族兴旺，怜惜女子。秦芳芳做错了事情，祖母给了改正的机会六妹妹做错了事情，祖母也给了改正的机会…… 祖母一定也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照着现在的情况下去，她只怕连性命也保全不了。只要保全性命，不要再吃这样的苦头，哪怕是青灯古佛，每天陪着母亲念经诵佛，总比现在好一百倍一千倍。 她宁肯回到秦府不再出来见人，也不要再在路家待着了！ 至于相公…… 他已经是个废人！ 乌香之毒，她有所耳闻。只要了瘾，根本戒不掉，只能等死！ 她刚才查看过路长轩的身体，路长轩瘦骨嶙峋，简直不可思议。她们很久没有住一起，连见面都不多，每次都是争吵，所以她并不知道他已经瘦成这样子。 原来，他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既然这样，她干嘛还在这里等死？ 想清楚了这些，秦菲菲开始琢磨怎么回秦府。 路老太太将她看得很紧，并不是防备她逃走，而是怕她偷懒不干活。 接下来，秦菲菲认认真真伺候了路长轩两天，路老太太盯她就没那么紧了。 路长轩醒了过来，躺在床，一言不发，了无生气。 有时候，他喃喃自语，秦菲菲凑去听，他含含糊糊念叨的好像是“瑶瑶……菊儿……” 秦菲菲气得瘫软在凳子，看着路长轩发了几个时辰的呆。 这天傍晚，秦菲菲趁着路老太太不注意，找了个借口去厨房烧饭，偷偷逃了出去，一路向着秦府狂奔。 从前，她每次出门都有马车代步，这些天又一直没吃饱，体力根本不行，所以只走到半路就走不动了。 暮色四合，秦菲菲从未如此绝望过。 最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爬了一辆粪车，忍着恶心，到了秦府后门不远处。 秦菲菲滚下粪车，身又脏又臭，衣衫因为好几天没有洗也发出馊味，哪里还看得出一年前的光鲜明媚？ 她连滚带爬到了后门，几乎是带着惊喜去拍门。 “吱呀”一声，一个婆子满脸不耐烦出现在门口，“都睡觉了，谁呀！” 秦菲菲头发凌乱不堪，脸脏兮兮地，“是我，我是三小姐。” 婆子提着灯将她一照，“三姑奶奶？你骗我老婆子眼力不好是不是？” 秦菲菲忙将头发拢到后脑勺，陪笑道：“吴大娘，你是吴大娘是不是？我真的是三小姐啊！” 吴大娘浑浊的双眼又仔细看了看她，最终辨认出来，却脸色一沉：“三姑奶奶，听说你把吴妈妈卖掉了？” 虽然秦菲菲刚开始对路老太太卖掉吴妈妈耿耿于怀，但是这些天她备受摧残，已经把这件事差不多忘记了。 经吴大娘一问，她说：“那不是我卖的，是我婆婆，路老太太……” “三姑奶奶为什么不阻拦？” 秦菲菲一愣，随即恼了，这是她最不愿被人提及的事情之一，现在被一个奴仆以质问的语气提出来，她立刻一瞪眼：“吴大娘，你也管得太宽了吧！你看清楚了，你只是秦家的奴仆，你问谁话呢？！” 吴大娘将她下看了两遍，说：“哪里来的叫花子冒充三姑奶奶！” 然后，“啪！”地一声，门又被关。 秦菲菲急怒交加，“开门，开门！你竟然敢关门！” 院子里有些人被吸引过来，一人问吴大娘：“谁呀？” 吴大娘不屑地撇撇嘴，“不知道哪里来的叫花子，身又脏又臭，在那里胡言乱语，不要理会！” 那人听说这样，将话题一转：“吴大娘，你有没有去找秦管事？” “我只会看门，找了秦管事又如何？侯府森严，那门也不是我能看的。” “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呢？你还记得当初蓝绸那丫头怎么被留在宜兰园的了吗？” “是怎么回事？我年纪大，如今也记不太清。” “当时，七小姐让他们选择去留，只有蓝绸一个人选择留下，其余人都急急忙忙要和七小姐撇清关系。据说，七小姐就问了蓝绸一个问题，问她有什么擅长的。蓝绸说，她擅长记东西，就这样被留了下来。如今在铺子里半年多，每个月月银加搭，有十几两啊！” 吴大娘有些意动，“可是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家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家小子正当年纪，何不去秦管事那里试试呢？” …… 秦菲菲在门外，拍了半天也没人过来看一眼，她又气又恨，知道再拍下去会被巡街的人当盲流抓起，吐了一口唾沫在门，恨恨绕道朝大门走去。 大门很快被敲开，门的认得她，只让她在门口等着，就去给董氏送信。 董氏正在灯下和祖妈妈说话，听了消息，眉头紧锁，最终，她在祖妈妈的陪同下，去了秦永涛书房。 秦永涛听了，说：“女子出嫁从夫，你可问清楚，三丫头回来，姑爷是知道，还是姑爷不知道？” 董氏就让人去门问话，她站在秦永涛书房外等着。 这几天的天气又回温，董氏却丝毫感觉不到热气，脊背一阵一阵寒意袭来。 据说，秦菲菲放火烧死了秦瑶瑶。 大老爷知道还是不知道？大夫人知道还是不知道？现在，秦菲菲回来了，大老爷连看一眼的意图都没有。 这究竟是一家怎样的人？ 路家出事也有些天了，莲嫔娘娘肯定早就知道了，可是，她有没有关心过秦菲菲？ 董氏恍恍惚惚地看着几步之遥的柏树，昏暗的夜色中，一个人高的柏树就像一只鬼，静静地，静静地，伺机而动，神秘可怖。 董氏忽然打了个寒颤。 第282章 祖孙夜话 问话的人回来说，三姑奶奶没有提姑爷的事情，却哭着要见老夫人。 秦永涛沉吟片刻，“让她去见。” 董氏退了下去，让人等着，自己先去见老夫人。 老夫人已经睡下，董氏说明来意，顾妈妈只好去叫醒老夫人，毕竟这是大老爷的意思。 老夫人听说了董氏的来意，沉吟片刻，“让她进来吧。” 随后，又对香芹说：“我这老毛病又犯了，你去叫七小姐来给我捏捏。” 秦菲菲怀着激动的心情穿过诺大的秦府，到了萱堂。 屋子里，顾妈妈和董氏站着，老夫人坐在圈椅里，微闭着眼睛。 她一进去，就跪在地：“老祖宗，求求你救救孙女！” “说吧，为什么要救你。” 老夫人的语气显得苍老而干枯。 秦菲菲惊愕地抬起头，就看到老夫人平静无波的面容，看她的眼神十分冷淡。 她心里一个咯噔，“老祖宗，孙女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说着，秦菲菲就哭了起来。 从路长轩一巴掌将她打得耳朵聋了的事情说起，一路说到这几天被虐待、不许吃饭，说道路长轩了乌香的瘾只怕时日无多…… 秦菲菲足足说了一盏茶功夫，没有人打断她的话。 秦菲菲是真的痛哭流涕，她何时吃过这样的苦。 她陈述的时候，秦疏影安安静静走了进来，坐在了榻前，给老夫人捏揉。 秦菲菲连哭带抽泣，秦疏影面色平静，仿佛这些和自己毫无关系。 “老祖宗，我若是还在路家待下去，你们就要给我收尸了……老祖宗，我知道您待孙女最好，你必定不会忍心看着孙女这样被人折磨死……” 老夫人睁开了眼睛，不紧不慢打断她的话：“你待怎的？” 秦菲菲以为自己声泪俱下说动了老夫人，心头升起一股希望，大喜：“老祖宗，你就让我回来吧！和离，和离不了休弃也行，休弃也行……八妹妹都可以回家，现在还嫁到广南府去，我并不比八妹妹差，我定然可以给家里带来助力……” 老夫人看着秦菲菲，眼睛里有痛惜，又可悲，就是没有怜悯和温情。 顾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老夫人，奴婢问三姑奶奶一个话，你看行吗？” 老夫人别有深意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你问吧。” “三姑奶奶，前些天，你的妯娌到府里来，说二小姐之死与你有关，是与不是？” 秦菲菲满腔的惊喜顿时化作惊恐，袁妈妈这几天疯疯癫癫的样子还在眼前。袁妈妈自从到了高德巷的路家后，那双绣花鞋再也没有出现。 但是，袁妈妈却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疯癫。 疯癫的时候，她会跑来找秦菲菲，“三小姐啊，真的是夫人回来了，是夫人回来了啊！你告诉她，都是你让我那样做的，都是你让我那样做的，你让她别缠着我，别……” 秦菲菲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摇头，否认：“顾妈妈，二姐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三姑奶奶，那么，你敢对天发誓吗？” 秦菲菲双唇立刻抖了起来。 “你敢对天发誓，若是二小姐的死和你有关，你就日日夜夜被鬼魂缠身，不得安宁？” 秦菲菲犹如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不，不……” 顾妈妈叹了一口气，对老夫人说：“老夫人，奴婢问完了。” 董氏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秦菲菲，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三小姐，真的放火烧死了二小姐？ 她怎么下得了手？ 秦菲菲也不是傻的，看见大家都一脸沉重，意识到，自己烧死秦瑶瑶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她痛哭道：“老祖宗，二姐姐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也知道错了，现在我改，我改，老祖宗，求求你给我个机会！” “给你个机会，你想用来干什么？” “老祖宗，我不奢求什么，就让我陪你念经诵佛，度过残生。” “你的孩子，你不要了？” 秦菲菲顿时哑然。 孩子？ 她的孩子还小，需要母亲。她的孩子那样可爱，需要陪伴…… 可是，没有自己，孩子也会长大，不是吗？ 但是，她真的能不想念他吗？ 老夫人沉痛失望地看着秦菲菲，摇着头，“三丫头，你回到路家去吧。秦府，庇护不了你。” 秦菲菲呆呆望着老夫人。 “老祖宗，求求你，求求你，我若是回去，必定会被折磨死……” “那也比下到监狱中死了要好。” 下到监狱？ 秦菲菲立刻跪行几步，抱住老夫人的腿，泪如雨下，“老祖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求求你……只要我不说，只要父亲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知道……不需要到监狱里去……” 老夫人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三分，“那么，二丫头就活该死了？” 秦菲菲哭得发抖，不停为自己辩解，“老祖宗，我当时只是吓唬吓唬二姐姐，没有真的想烧死她。是她自己非要和我争执，抢来抢去，最后酿成惨剧。老祖宗，我是无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秦疏影还是不紧不慢捏揉着，仿佛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但是 “七丫头，你说，你三姐说的话，你相信吗？你认为，该如何处置你三姐？” 秦疏影停下动作，不假思索道：“三姐姐的话，我不相信。原因很简单，不管当时是什么缘故，二姐姐就是因你而死，至于那些意外，到了衙门，呈堂供词不认这些。说到处置，疏影认为老祖宗考虑十分周全，三姐姐回到路家，是最好的选择。” 秦菲菲往日就最讨厌秦疏影，方才她置身事外的态度已经让她十分恼火，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尖叫起来：“七妹妹，你没有吃过那种苦，你当然不会知道有多痛苦！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替我下论断……” 秦疏影摇摇头：“三姐姐，我怎么没吃过那种苦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我吃的苦，只怕比你还要多，而且，有些还是因为你才吃的苦。” 董氏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难道，难道…… 七小姐这是要承认，她就是二小姐复生…… 鬼…… 第283章 你来说吧 秦疏影看了一下董氏，董氏愣住。 “三姐姐，之前三年，我是怎么过的，整个秦家的人有目共睹。难道你还需要我重说一次吗？我在春园的时候，三姐姐也会来看望我，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需要我重新提起吗？三姐姐，你若真的体谅祖母一片爱护之心，就应该知道一个词语，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经历了这样的风波，你就应该立起来，脱胎换骨，重新来过。若你真心悔过，你就回到路家去，日夜为二姐姐念经超度。路长轩若是死了，你还有孩子可以傍身，将孩子拉扯大，你将来未必没有依靠。” 秦菲菲争辩：“你知道什么，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秦疏影打断她的话，“你若执念荣华富贵，一定要出人头地，那就当我的话没有说。不过，我告诉你，三姐姐，这个世界上能过得开心顺畅的人很少，很多人都不得不面对种种困难，种种困境。若是只想退回去，却不想着如何去战胜困难，那就只会越退越远，最后连个容身之地也没有。” 秦菲菲瘫软如泥，还是力争：“你不懂，你不懂” 秦疏影一笑，“我当然不懂，但我却懂，如果你不回去，路家的人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若是去衙门告发，三姐姐少不得要去监牢里走一趟。那时候，就是大伯父，也无法将你脱罪。” 秦菲菲顿时面如死灰，就在这时候，香椿匆匆走进来，“老夫人，路家的人来了，说三姑奶奶回了秦府，要我们立刻将人交出去，否则他们就要去告官” 秦菲菲尖叫：“我不回去，不回去，老祖宗，救救命，救救命” 秦疏影不紧不慢说：“三姐姐，路家过不下去，你回娘家想要点儿接济，这也无可厚非。大嫂，我听说，厨房里每日也会剩余一点饭菜，天气热，明早只怕也会坏掉。三姐姐空手回去也不好，不如给三姐姐带一点回去，你看可行？” 董氏下意识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没有任何表情。 董氏反应很快，立刻去搀扶秦菲菲，又对香椿说，“香椿，兰香就在外面，你让她速速去大厨房收拾一些饭菜，三姑奶奶要带回去。” 秦菲菲还在愣怔中，不过，她明白了秦疏影的意思，又开口了，“七妹妹，你这么多钱，为何不给我一些银子，拿什么饭菜。” 秦疏影扬唇道：“三姐姐，你拿什么立场要我这样做？” 秦菲菲蠕动着嘴巴，“亲戚，亲戚互相帮助，不是应该吗？” “那么，三姐姐，今天给你十两银子，下次路家的人要你再来讨要二十两，再下次五十两，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秦菲菲恼羞成怒，可是老夫人还在场，她狠狠瞪了秦疏影一眼，给老夫人行了一礼，正待跟着董氏出去。 “三丫头，从今以后，不必再来萱堂了。” 秦菲菲难以置信地僵硬着身子转过来，“老祖宗” “这是最后一次。” 随后，老夫人再次闭上了眼睛。 秦菲菲蠕动着嘴巴，可什么话也说不出。 秦菲菲出去后，秦疏影给老夫人继续捏揉。 良久，老夫人说：“疏影啊，你还是有点心软。三丫头，这是根子坏了。祖母老了，照看不来那么多。今后啊，你不能如此心软” 突然，老夫人捂住了嘴巴，秦疏影愕然抬头，就看到老夫人的指缝间渗出了丝丝鲜血 “祖母！” 在秦疏影、顾妈妈和香芹的惊恐叫声中，老夫人倒了下去。 秦疏影自从重生以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惶恐，她哆嗦着和顾妈妈将老夫人扶到榻上躺好，香芹已经冲出去告诉秦永涛。 很快，秦永涛匆匆而至。 老夫人脸色苍白，干枯的面容，清瘦的手，秦永涛震惊之下，跪在了榻前：“母亲，儿子不孝！不该让三丫头见你” 董氏刚刚送走秦菲菲，随后就和邹氏、秦露露跟了进来，“父亲，秦管事去请大夫，很快就会回来了！” 秦永涛一言不发，跪在榻前，垂着头。 其余人没人敢发出声音，香芹、香椿和顾妈妈也在旁边急得手足无措。 毕竟，老夫人往日里就是身子弱一点，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甚至都不需要吃药。 很快，日常看平安脉的陈大夫来了。 他给老夫人诊脉后，眉头紧锁，秦永涛急切地看着他，“陈大夫，老太太如何？” 陈大夫摇摇头说：“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症状，只是有些体弱。之所以吐血，应当是受到刺激了，悲喜伤神。” 陈大夫往常来于权贵之家，并未多问，就开起方子来，开完后，抖了抖方子，说：“这里面需要一味老参，越老越好。若有老参，老夫人好好养着，过不多久就会好。秦大人，切记，悲喜伤身，老夫人需要静养。” 顾妈妈忙说：“陈大夫，这里有一味老参，你看看。” 说着，忙到里间去将秦疏影孝敬的人参拿了出来，陈大夫仔仔细细看完，竖起大拇指：“好东西！五百年的老参，老夫人的身体不用过于担忧了。秦大人，既然有这个，务必用这根老参。” 秦永涛忙不迭点头，将东西郑重交给顾妈妈，吩咐她好生亲自保管。然后，他将陈大夫送出门。 过不多久，老夫人悠悠醒来。 “祖母，您歇着，少说话，别费神。若是哪里不舒服，您告诉我们。” 老夫人看着秦疏影，目光慈爱，摇了摇头。 秦疏影舒了一口气，“祖母，您别担心，我在这里照顾您。” 老夫人轻轻颔首，又看着邹氏和秦露露。 顾妈妈就说：“二夫人，五小姐，夜深了，你们就回去吧，明早再来。今晚，七小姐在这里。” 邹氏见老夫人没有异议，点头道：“老夫人，儿媳和五丫头先回去，明天换七小姐侍奉您。” 老夫人微微颔首。 秦永涛返回的时候，老夫人也让他走了。 秦管事亲自去抓药，回来顾妈妈熬好了，秦疏影一点点喂给老夫人喝下去。 老夫人喝了药，已经深夜。 老夫人睡去后，秦疏影也在地上打了个地铺睡下。 第284章 求仁得仁 如此过了几天，老夫人才慢慢好转。 秦疏影就一直和邹氏、秦露露轮换着侍奉她。 董氏偶尔也来侍奉，不过，府里的事情多，她也有走不开的时候。 秦菲菲回去后，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因为她说回娘家要吃的去了。带回了吃的，路家的人狼吞虎咽，好久没吃到这样油水富足的饭菜。 路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虽然路家倒了，但秦菲菲还可以回娘家要钱要东西呗。 所以，路老太太大手一挥，烧火做饭的事情不用秦菲菲了，有袁妈妈和她的儿女做，他们连洗衣打扫也包了。 过了三天，路老太太催着秦菲菲再来秦府，并且将孩子往秦菲菲怀里一塞，“亲家老爷最爱体面，你穿得破旧点，哭哭啼啼，让娃儿也哭一哭，他面子上拉不下，必定会让你进去。你记住，这一次要二百两银子。亲家老爷做着这样的大官，你堂妹做着那样的大生意，指缝里漏一点也足够我们用一年半载的。你瞧瞧长轩，要些钱回来给他请大夫，这可是你男人！快去，快去！” 路长轩虽然清醒过来了，却精神萎靡，双眼无神地看着路老太太和秦菲菲。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秦菲菲背影时，他都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是秦瑶瑶。那时候，他就万分惊喜。 可是，人一旦转过来，他就发现，并不是秦瑶瑶，而是秦菲菲。这时候，他就百般失望。 秦菲菲百般不愿回秦府，但那天吃过的肉香味还在鼻子边，她以前从不觉得肉有多么好吃，但是现在她不知不觉朝着秦府走去。 到了府里，她直接走向前门，但是，这一次门上的人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 “三姑奶奶，您就回去吧。老爷发了话，不让你再进去。” 秦菲菲根本不信，“你胡说！父亲不可能这样做。” “三姑奶奶，你那天把老夫人气着了，请了陈大夫来看。你说，老爷会让你进去吗？” 秦菲菲愕然，随即说道：“那我更要进去了，我要去看看祖母。” 门上的嗤笑，“三姑奶奶，你是没听清我说的话吧，你不能进去！” 然后，门上的人将大门一关。 秦菲菲愣怔片刻，想起路老太太的话，果然就在门上哭起来，又将孩子掐了一把，母子俩哭得好不热闹。 秦永涛当差不在家，董氏听说了门上的事情，气得她简直想甩秦菲菲两个大耳光。 究竟有没有一丁点脑子？ 她自己犯的事情自己不清楚吗？ 已经饶过她一条命，她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还来闹事？ 董氏让人去报了官，说是有人在秦府门上冒充三姑奶奶试图讹诈。 巡检的人很快就过来，推推搡搡将秦菲菲推走。 这些人之中也有认识秦菲菲的，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只按照秦府报官的说法，将秦菲菲带走就是。 路长轩殿前失仪，德隆帝治罪下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秦府的人尚且不敢触怒龙颜，他们自然乐得看个笑话。 秦菲菲无论如何发誓、赌咒，巡检也不可能听她申辩。 “我真的是秦府三姑奶奶” 秦菲菲嗓子说哑也没人正经听，他们只说：“去去去，哪里来的落魄户，秦府的人说你是冒充货，一边去！再不走，小心吃板子！” 秦菲菲失魂落魄回到高德巷，路老太太见她空手而归，就是一顿好骂。 回到家，路长轩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宜兰园。 紫藤看着认真写字的秦疏影，疑惑问道：“小姐，为什么要留路长轩和秦菲菲两条狗命？她们手里沾满了鲜血，就该千刀万剐！” 秦疏影放下笔，看着她日渐长开的面庞，以及不再老是阴沉沉的双眼，“傻妹妹，人死了多痛快，一了百了！你忘记了我说的吗？他们的罪行，死亡也无法抵消。所以，他们必须活着赎罪。” 紫藤想了想，绽放出一个笑容，“都听小姐的。如今，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们求仁得仁，正该好好享受才是。” 秦疏影一笑，揉了揉手腕，“这些番语，写起来真费劲。” 紫藤凑上去看了一眼就放下，说起自己关心的事情来，“小姐，现在八月份，婚期越来越近了。老夫人目光锐利，看事情看得通透。只是小姐，你嫁过去才十四岁，年岁到底有些有些事情承受不住” 说到这里，紫藤的脸色白了一白，不过，她还是勇敢地坚持说下去，“小姐，你嫁过去之后，奴婢会说动福妈妈，给梁大人说道说道，你还不能圆房，须得等一年。” 秦疏影知道她担心什么，上一世，她十五岁嫁给路长轩，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就算当时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你放心，我知道。” 紫藤脸红了红，又转提另外一个话题，“赵夫人已经和大奶奶将采纳一应事宜办好，她送来的东西奴婢看过，端的是好气派，好料子！赵家这些年走下坡路，必定都是梁大人自己攒下来的。梁岩均说，梁老夫人和罗梅香气得天天请梁大人去说话，梁大人不去，说是规矩礼仪没学好，不敢去见长辈。她们气得要死，可又不敢不让赵家人办事，这可是陛下下了圣旨的。” “圣旨并没有写什么时候完婚，只是让梁家与秦家一起办。所以，罗梅香有的是借口拖着不办。比如，我年纪还没有好日子，进门时间将会与梁老夫人八字相克等等等等。你且等着看。” 紫藤哼一声，“不用怕。奴婢先前以为罗梅香脑子不错，现在看来，也就那样了。还有梁琼，也是冲动易怒的人。” “你呀，人到底怎么样，不过只打一两次交道，哪里看得清？切记不可轻敌。再说了，还有梁老夫人呢。梁大公子可以不去理会，但我是孙媳妇，怎能托词借口不去侍奉她？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呀。” 紫藤眼里就浮上忧色，秦疏影又拍拍她的手：“怕什么，告诉你这些，是要知道我们不能轻敌，但是也不代表我们就怕了。” 第285章 相继定亲 秦凯愉和秦芸芸的婚事先后被定下。 秦凯愉说的是一个五品京官的嫡女，十五岁。 秦芸芸说的是一个叫做李有望的男子，年方十六岁，早年中了秀才，如今正在备考乡试。虽然祖三代也没什么人当高官，但家族里也有三品官员，算得是书香门第。 在董氏看来，这两门婚事都不错。 高门嫁女，低门娶媳。 而且两户人家都是清白人家，那两个孩子董氏都见过，均是沉稳大方的孩子。 秦疏影也觉得不错了。 秦凯愉听从了父亲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以他的身份配人家，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只要不丑到不能见人，他都能接受。 再说了，自己前后弄死了两个丫鬟，有家底的人家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他的情况，不会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而且，经过这些日子，他对彩鸾鬼魂的事情虽然不相信，但也有些发憷。 只有徐氏，虽然没有闹腾，但是到底有些哭哭啼啼的声音传出来。 尤其老夫人那一晚之后，秦永涛意识到，若是让徐氏出来闹腾，更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所以让人将她看紧了，也不许让她知道秦菲菲的事情。 与李有望定亲的事情被秦芸芸知道后，她当即掩面痛哭，“这是什么人家？名字这么土！还那样穷，这是坑我呢……” 丫鬟婆子见况忙退了出去，只有赵妈妈留下来。 彩鸾出事时，赵妈妈刚好回家有些事情不在，等到她回到秦府，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知道多后悔。 她虽然知道有些事情作为奴仆她没有立场说，但她看着秦芸芸越陷越深，每每为秦芸芸捏一把汗。 “小姐，老奴听说了，李公子为人沉稳，学问也好，家世清白，李家人口简单，是一门好亲事……” 秦芸芸怒容毕显，但在看见赵妈妈担忧的面容时，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下去，她哭道：“妈妈，大嫂这是将我草草定下亲事，她好才有时间去给月姐儿择婿……” 赵妈妈劝道：“小姐，这门婚事老爷也是同意的。” 秦芸芸一口气堵在胸口，这个老货！ 她到底是谁的奶娘，竟然帮着董氏说话？ 若是董氏能找个更好的人家，父亲当然也会同意啊！ 女子的婚事，男子虽然有决定权，但相看人家的权利却落在董氏手中，董氏只能拿出这些人供父亲选择，父亲难道还能变出一个人来不成？ 赵妈妈没有发觉秦芸芸的目光闪烁，继续说：“再有，老夫人说得明明白白，要大奶奶操办此事。小姐，大奶奶可是你的亲嫂子，小姐万万不能和她生分了……” 秦芸芸忍了又忍，终归没有发脾气，也没有嘲讽赵妈妈。 她知道，自己就算发脾气也不会改变事实。 她已经是第二次被禁足，如果她再闹腾，说不定她就要像秦芳芳那样，被嫁得远远的，而且还是给老头子做继室。 自己才十几岁的年纪，已经儿孙满堂…… 忍了半天，她牙缝里蹦出几个字：“都是秦疏影害得我！若不是她，我怎么会不小心将手镯掉到水里，彩鸾怎么会……我又怎么会被禁足？若不是彩鸾死了，祖母也不会这样急急忙忙将我嫁出去，都是她的错！她自己嫁超一品梁家，我却要嫁一个从前听都没听过的人家……从今以后，我见了她，还得行礼！” 无论如何，梁辙虽然目前不是世子，但他也有官位在身，五品说高不高，但也不低了。毕竟，梁辙还年轻。而且听说，他在战场有战功。 赵妈妈就是头疼，彩鸾之死是个缘故，彩莺全身的伤痕可是落在秦府很多人眼里的，更有彩鸾娘后来绘声绘色的演说，只怕后者才是老夫人下决心将六小姐快快嫁出去的主要原因。 赵妈妈劝道：“小姐，你嫁出去之后，万一在李家遇到麻烦和困难，七小姐到底是姐妹，她会帮助你呀……” “不可能。你看她帮过谁？” 赵妈妈就是一怔，说起来，七小姐真的没有帮过兄弟姐妹。可是，这些兄弟姐妹也没人需要她帮忙，至于路家，七小姐不帮才是好事儿呢。 那一家人，瞧瞧那德行！ 吴妈妈被卖，秦府和她一起当过差的人都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赵妈妈想起一件事来，“她每个月拿出几百两银子，以咱们府里的名义捐出去，府里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妈妈，你别说了，我听你的。” 秦疏影，既然你害我如此，此仇不报绝无可能。 只有大家亲近了，才好报仇，不是吗？ 秦疏影，你能改变，我也能！ 良久，赵妈妈说：“小姐，你可听说三姑奶奶的事情？” 秦芸芸从赵妈妈的语气里听出了凄凉，心底一个咯噔，“妈妈，你不是说，三姐夫被革职，三代之内不起用，路家没办法搬到了高德巷，穷得揭不开锅，三姐姐前些天回来要过一些吃的回去么。还能有什么？” 赵妈妈叹了一口气，“小姐，事情就是这样的。可是，老奴实在没法给你说，还有很多事情。” “难道妈妈这几天给我说的不是真话？” “也不是。” 秦芸芸紧张地看着赵妈妈。 无论如何，秦菲菲是她嫡亲的姐姐，她当然盼着姐姐过得好。 “哎，小姐，大奶奶给你定了亲事，年底你也要出阁，有些事情你还是要知道才好。三姑奶奶啊，她耳朵被三姑爷一巴掌打聋了一半。三姑爷自己因为吸食乌香，人不人，鬼不鬼，据说活不长了。三姑奶奶回来，在门闹腾，大老爷吩咐，不许她进门，因为闹得厉害，三姑奶奶被巡检带走了……现在的路家，路老太太一不高兴就打三姑奶奶，有时候还不让她吃饭，三姑奶奶很可怜。” 秦芸芸顿时呆若木鸡，耳朵聋了，挨打，不让吃饭？ “大姐姐，大姐姐呢，她不管管吗？” “我的好小姐，三姑爷可是犯了龙颜啊，娘娘怎么管？三代之内不起用，这是多可怕！若是牵连到了六皇子殿下，哎……” “可是，可是……父亲至少可以帮三姐姐回到秦府来啊！” 赵妈妈凑近了她，“小姐，府里都在传，说二小姐是三姑奶奶烧死的，这件事路家已经嚷嚷出来了。” 秦芸芸瞠目结舌，惊恐地瞪着赵妈妈。 第286章 极不甘心 要说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一年前，秦菲菲一直在娘家和路家之间来来去去，秦芸芸也时常跟在徐氏身边，有些话难免听到一句半句。 不过，路家的人嚷嚷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路家，路家的人为什么要嚷嚷？” 赵妈妈说：“小姐，你还年轻，你不懂得这婆媳之间那微妙难言的关系。老奴估摸着，是三姑奶奶做了什么事情，路老太太不高兴就嚷嚷出来了。小姐，三姑奶奶在路家，三姑爷死了的话，她至少还能落个贞洁烈妇的名声，将来也有孩子依傍。就是有人追究起来，那也是路家的事情。若回来，小姐，外面的人都说三姑奶奶烧死了二小姐，那么，这对秦府的名声……” 赵妈妈只说了一半，秦芸芸就懂了。 秦府的名声受到牵连，自己只怕连李家也嫁不得了，二哥更是娶不得那家姑娘。 秦芸芸忙道：“那她就在路家好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赵妈妈神色复杂，哎，都是薄凉之人啊！ “小姐，你说，我们到了李家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啊。小姐，你说是不是？” 秦芸芸望着赵妈妈满带希望的脸，听着她满含深意的话，不由自主点头。 赵妈妈终于松一口气，自己必定要陪嫁过去的，她只希望秦芸芸能安安分分过日子，不要再折腾，更不要去找七小姐的麻烦。 难道她现在还看不出来，七小姐根本就不会被她拿捏住啊！ 只要寻七小姐一次麻烦，六小姐就身陷泥沼更深，赵妈妈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有一家老小，她不要被秦芸芸拖累了。 张妈妈的下场还在眼前，但她还算幸运，并没有累及子孙。 瞧瞧刘妈妈，帮着夫人去害七小姐，自从夫人进了静室，刘妈妈一家人陆陆续续出了事。 刘妈妈的丈夫原本是庄子一个管事，好端端地喝酒后掉入了沟里，断了一条腿，现在好没养好呢！ 刘妈妈有一儿一女，全都成了家，结果，两户人家前后出了事。 刘妈妈的儿子在铺子里是账房，被查出手脚不干净，还牵扯到了一件刑事案件，最后进了监狱。虽说后来用钱赎了出来，却再也不能干这一行了，这就是断了他的生计和将来。 刘妈妈女儿嫁的那户人家，婆婆突然发现她竟然偷汉子，一张休书将刘妈妈的女儿休了回来。 刘妈妈偷偷找过赵妈妈，“老姐姐啊，这必定都是七小姐干的！除了她，不会有谁这么狠心！” 赵妈妈当时含含糊糊说她多想了，其实赵妈妈心里亮堂着呢，刘妈妈帮助大夫人屡次害七小姐，七小姐可不是这样好欺负的人。 但凡害她的，谁落得了好处去？ 刘妈妈再恨，她也没法把七小姐怎样。 赵妈妈所料不差，刘妈妈的确恨毒了秦疏影。 此时此刻，刘妈妈一面给徐氏梳着头，一面说着话：“夫人啊，七小姐真是太狠心了。你瞧瞧，二少爷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六小姐找的又是什么样的人家？七小姐那嫁得可是世袭罔替超一品征西大将军府啊！梁辙才多大年纪，已经到了五品，梁云山虽然不待见他，但他毕竟是嫡长子。夫人啊，六小姐和七小姐嫁的人家，这可真是天差地别！” 刘妈妈提也不提，李家那样简单，秦芸芸嫁过去之后，婆母早亡，只需要侍奉公公过活，李有望的姐姐早就嫁了人，家境也不错，并不需要李有望接济。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多么惬意。 而秦疏影嫁到梁家，却要在刀光剑影里过日子，这还没过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罗梅香连瘦马都给梁辙放了。 如果秦疏影不厉害一些，只怕在梁家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这一点，京城的贵妇人们人人知道，刘妈妈竟提也不提，徐氏不可能想不到，也选择了无视。 徐氏的脸色难看极了，拿着的梳子掉在地都没发觉。 “便是五小姐，也比六小姐嫁得好，这真是什么世道！” 这句话，终于压断了徐氏的心理防线，她咬牙切齿道：“董氏这个坏了良心的！还有邹氏，她被我压了一辈子，现在终于要扬眉吐气了，贱人！” 我说的是七小姐，夫人你没听懂吗？ 刘妈妈将徐氏的头发梳好，“夫人啊，大奶奶这也没有办法了，要是不顺着七小姐的意思，将来七小姐摆出梁家大奶奶的身份，只怕大奶奶也吃不消哇。” “她竟然帮着秦疏影这个贱蹄子！不行，我不能看着凯愉和芸丫头被董氏给毁了，你去请大老爷来！” 刘妈妈面有难色，“夫人，大老爷的话你忘了？他是不会来的。” 说到这里，刘妈妈也有些发憷，大老爷可是踢过她两回，现在想起来还两腿发抖。 徐氏就是一愣，秦永涛已经好久没有到她这里来了。 秦永涛，真是狠心啊！ 她早就知道他狠心，只以为他不会对自己狠心，没想到，在他眼里，其实谁都是一样的。 他能对秦永洲之死无动于衷，能对自己谋害秦疏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他也能对自己无动于衷。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凯愉和六丫头被董氏给卖了吗？” 怎么又是大奶奶，这是秦疏影搞的事情啊，我的夫人。 刘妈妈眼珠子一转，说：“夫人，你忘记啦，这些时日，你本本分分念经诵佛，老夫人也看在眼里呢。前些天，老夫人病了，你诚心抄写经书为老夫人祈福，现在终于抄完。老奴就拿着这些经书，去见见老爷，探一探老爷的口气。” 虽然害怕，但想到自己若是不能将徐氏弄出来，自己就不能报复秦疏影，刘妈妈还是豁出去了。 得知家里人出事，刘妈妈早就想报复秦疏影。 但是，秦疏影太狡猾。 她不会在府里闲逛，但凡走出宜兰园，身边必定至少会跟一个人，而且从来不去偏僻的地方。 如果出府，她身边更是围了一堆人，好几个护院跟随，想在府外对她下手根本不可能。 刘妈妈也想过有样学样，朝秦疏影身边的人下手，但她身边倚重的人个个都滑不溜秋，人人出行都至少两人为伴。 就是福妈妈往返于秦府和自家之间，秦疏影都派了两个护卫接送。 第287章 试图再起 刘妈妈的计策不错，秦永涛这些天正因为老夫人的身体而忧心。 虽然老夫人好多了，但口吐鲜血，在秦永涛看来，必定是伤了根本。 秦永涛很害怕老夫人一病不起，或者没了。 如果她没了，他必须守孝三年，谁叫他有路长轩那样的女婿呢，德隆帝记着呢。 经过东隐寺的事情，他的大理寺卿之梦黄了，很是愤怒烦躁了一段时日。 如今，好不容易和征西大将军府攀上关系，有梁云山这样的亲家，就算梁辙不得梁云山喜欢，但梁云山也不太会完全不给自己面子。 若是梁云山在德隆帝跟前略提一提，自己再上一层很有希望的。 所以，老夫人不能有事啊！ 他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女儿虽然为嫔，却并不太得德隆帝欢心。尤其现在，德隆帝年纪大了，对有些事情看开去，很少很少去莲嫔宫中。 因此，女儿在德隆帝面上几乎说不上什么话。 六皇子呢，虽然很聪明，也识时务，不过他前面有三个兄长，还有一个出色的弟弟，德隆帝要将全部目光放他身上也不可能。 而且，德隆帝根本没有废太子的打算，六皇子只能夹着尾巴连五皇子都要夹着尾巴，六皇子还能不夹着？ 秦永涛在这一点上很识相，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去为难六皇子，不会强迫六皇子为了自己这个祖父做什么难为的事情。 就像他根本不会去为路长轩的仕途特意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一样。 因为他知道，六皇子是最后的退路。 如果自己不能位极人臣，有六皇子在，他还是皇亲国戚。 如果六皇子被德隆帝厌恶，自己不但不可能位极人臣，而且会被京城所有的人嘲笑、讥讽，以及落井下石。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秦永涛还是相当清醒，十分克制。 当然，如果六皇子能在夺嫡出之中胜出 每每想到这个，秦永涛都会在书房无声地笑。 他知道老夫人恼他，这些天挖空心思讨好老夫人，徐氏的经书不啻于瞌睡的人沾到了枕头，他答应了刘妈妈。 其实，刘妈妈想多了。 秦永涛在儿女的亲事上，多少有些无力和无奈。 这毕竟是他和徐氏所生，他多少也要和徐氏说说。但是，他又不好主动开口。正好，刘妈妈送了个台阶给他。 再者，徐氏被禁足后，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这么久时间过去，秦永涛多少有些心软。 秦永涛并不是一个在女色上十分贪婪的人，就算不和徐氏同床共枕，他也没有经常去姨娘通房那里，所以徐氏在他心中还是有地位的。 无论如何，他们共同生育了五个子女。 秦永涛来到燕飞阁，徐氏喜出望外，将他迎了进去，“老爷，你看我抄写的经书可好？我听了老夫人的事情，十分忧心，但苦于不能出去，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够帮一帮老爷了。” 刘妈妈暗中点头，夫人也是被秦疏影逼得狠了，否则什么样的场面应付不来？ 现在，她这样一说，大老爷心中愧疚，后面的事情就好开口了。 果然，秦永涛说：“金玲，你这件事做得很好。” 徐氏亲自给秦永涛倒茶，说：“老爷，我如今不一样，这里只有粗茶，和你喝的不能同日而语。我知道你不喝粗茶，所以就琢磨了一下煮茶的法子，这就是我摘了院子里的茉莉和粗茶煮出来的，既有清茶的清香，又有好茶的味道。你尝尝，味道如何？” 看着杯子里碧莹莹的茶水，秦永涛赞叹了一句，“色清，必定是好茶。” 说着，他一口喝下去，不由得一愣，“味道不错！” 随即，他将茶杯放下，“金玲，也是难为你了，还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刘妈妈悄悄退了出去，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秦永涛和徐氏说了很多，徐氏柔声细语，体贴关怀，秦永涛脸色不错。 终于，徐氏终于提到了儿女，“老爷，你知道这茶是谁想出来的吗？” 秦永涛漫不经心问，“是谁？” “芸丫头呀！她关在芳菲苑，闲来无事，就想出了这个法子。她说，她这是一举两得，既能让我练练手艺，也能让我喝上合口的茶水。老爷，你说，我们的小女儿是不是聪明？” 秦永涛不动声色笑笑，知道徐氏叫自己过来的缘由了。不过，他本来也是要和她说的，由她提出来也好，主动提出的那个人毕竟要落下风。 徐氏见秦永涛没有异色，继续道：“老爷，芸丫头从小就乖巧聪明，从前你还说她在我们秦家，比起娘娘，也不遑多让。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她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可是，她样样不输于娘娘，却没有娘娘的好命，别说比七丫头，只怕将来比起五丫头也不如多了。老爷，你说，我们这么多年的培养，都付之东流了吗？” 秦永涛神色凝重地看着徐氏说话。 他想起了董氏的说辞，董氏说：“父亲，儿媳不才，给二弟和六妹妹挑了这几户人家，请父亲定夺父亲，儿媳知道，母亲一直操心二弟和六妹妹的婚事，父亲，若母亲问起，儿媳该怎样说才好？” 他又想起老夫人的话：“快些给六丫头定下婚事，年内就将事情办了吧。无需高门大户，对方人丁少一些，关系简单一些最好。如果嫁到高门大户，依着她的性子，惹出麻烦来，那才是真正害人害己！” 他还想起了秦疏影那清幽幽的目光，仿佛寒潭般，那样幽深寒冷。 秦永涛垂下眼睑，看着杯子中碧绿的茶水。 茶水真的很好，但是，他不想再喝下去了。 秦芸芸必须嫁到李家去，不能再横生枝节。 徐氏还在说个不停，“老爷，芸丫头这样的女儿，都是被我给误了。若不是我，芸丫头必定可以嫁一个高门大户，于老爷的前途也大有益处” 益处？ 不，秦疏影给足够了！ 秦永涛站起了身，“夫人，茶水很好。我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办完，等我办完了，再来喝茶。” 徐氏不敢相信，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第288章 鬼魂纠缠 “老爷，是什么事情这么急？我看你最近清瘦了，是不是当差的事情？我虽然不懂这些，但你若是不嫌弃，也来我这里坐坐，我给你捏捏肩，松快松快，也是好的。” 秦永涛一顿，若她从前一直这样该多好，何至于如今被禁足，家里的事情都不得插手？虽然董氏也很伶俐，但毕竟是儿媳，很多事情不如自己的妻子掌管中馈那样来得方便。 “无碍，你且歇着吧，我要走了。还有，芸丫头的事情你就放心好了，她以后会过得平安顺遂。” 说罢，秦永涛大踏步就走了出去。 “老爷” 秦永涛步子快，已经走得不见了人影。 徐氏失神地站在门口，刘妈妈进来，就知道事情没有成，不过她一直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方才秦永涛走的时候神色也很平静。 刘妈妈放了心，劝道：“夫人，慢慢来，老爷总会想起你的好处，那时候就可以出去了。” 徐氏急得搓手：“但是，芸丫头和凯愉的亲事就要定下来了啊。” 刘妈妈眼珠子一转，“夫人，只要没有成亲，什么事情也做不得数。老奴之前给你说过，七小姐和刘家的亲事黄了。老爷想给她挑常道成，常道成差点得手，最后还不是黄了。谁也没想到，她最终会被指婚给梁辙。” 刘妈妈本来的意图就不是秦芸芸，而是自己的复仇，怎会在意秦芸芸什么时候定亲，什么时候成亲？ 徐氏坐了下去，无精打采。 刘妈妈想了想，如果不让徐氏知道秦菲菲的事情，徐氏只怕不会采取更多的手段。 但是，秦菲菲的事情是大老爷亲自安排自己，绝对不许说给徐氏听的，那么，要怎样才能让徐氏知道这件事呢？ 刘妈妈想了想，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傍晚时分，徐氏按照往常那样在院子里散步，墙下歇息时，“不小心”听到了墙外几个丫鬟在议论秦菲菲。 “三姑奶奶被路家的人折磨得真叫一个惨，脸皮都被挠烂了！” “没见过那样不要脸的人家，路老太太居然天天逼着三姑奶奶来咱们府门口讨要吃的，跟个叫花子一般！” “说也是了，每次来都要带着小少爷，小少爷哭得那个惨！听说了没，真有人把三姑奶奶当做叫花子，给她扔馒头呢！” “三姑爷估计撑不久了，听说发作的时候，什么人也不认识，就自己朝墙上撞，浑身都是伤，头破血流！” 一个清亮的声音插嘴道：“三姑爷看着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这谁知道呢？” 清亮的声音道：“不是说三姑奶奶烧死了二小姐吗？是不是二小姐找到了三姑爷？” “我们不说这个” 清亮的声音道：“我想起来了，估计有三四个月了吧，路家的人全部都跳水池里，说是二小姐鬼魂缠的。” “哎哟，你说的我也想起来了。路家有个什么袁妈妈，偷了路老太太的东西就要远走高飞，硬是被二小姐的鬼魂逼得回到路家。” 清亮的声音道：“不是还说二少爷是被彩鸾的鬼魂缠住了，六小姐也是被二小姐的鬼魂缠住了吗？” “六小姐和二小姐又有什么关系？二小姐又不是六小姐害死的。” 清亮的声音道：“呀，你不知道？三小姐害死二小姐，二小姐能缠住三小姐，就能缠住三小姐的亲妹妹啊！若不是这样，六小姐从前多么和善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改了性子，竟然将彩莺折磨得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我们不说这个，我们就说路府的事情” 清亮的声音道：“你怕什么？现在，二少爷和六小姐被鬼缠住的事情，谁不知道啊呃，还有夫人不知道” 外面的人似乎愣了愣，随即立刻鸟兽散。 刘妈妈脸色很难看，就让她们说说秦菲菲的事情，谁让她们说二小姐的鬼魂了？真是贱蹄子，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好！ 但是，刘妈妈却下意识四处张望了一下，二小姐之死，和她也有关系啊！不会来找自己吧 关于这些谣言，刘妈妈早就知道了。 徐氏也从刘妈妈嘴里听说过一些，原本虽然怕是怕，现在却在怕的基础上，更增添了一份愤怒：“什么，菲丫头菲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路家是怎么回事？” 刘妈妈慌忙说：“我的好夫人，你快消消气” 在徐氏的再三逼问下，刘妈妈“不得已”将事情和盘托出。 徐氏顿时瘫软下去，拉也拉不起来。 “路家竟然出事？三代之内不起用？他，他竟然就这样毁掉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他，他就让菲儿过这样的活死人日子？我真是看走了眼！当初，就是让菲儿守寡死在秦府，也不该去路家啊” 徐氏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徐氏说：“不行，我要去找老爷，老爷要救救我的女儿！” “夫人，你要三思！老爷不让老奴将事情告诉你，若是老爷知道这是老奴说的，老奴的性命可就不保的啊！” “那也不能这样看着菲儿死活不管啊” 刘妈妈死死拉住徐氏，“夫人，你可都听见了，三小姐害死二小姐的事情，大家都传遍了。三小姐回来过，老夫人发了话，不许她再进门。夫人，你想想，若是三小姐回来，路家的人去告官，三小姐害死二小姐的事情一经查出，这是什么样的后果啊！三小姐只怕就要进了监狱，性命不保！至少，她现在性命无忧，吃点苦，熬一熬，路老太太死了她就是路家掌家人，还有小少爷可以指望啊！” 徐氏哭得心肺撕裂，可又不得不承认刘妈妈说得对。 “夫人，你若真想帮三小姐，你现在就开始谋划怎么出去。只要你出去了，能说得响话，老爷肯听你的，三小姐的事情就不用发愁。若是现在出去一闹，老爷恼了，再也不见你，我的好夫人啊，只怕你这一辈子也见不到三小姐了！” 徐氏擦着眼泪，就琢磨起来。 第289章 断人活路 燕飞阁的事情当然瞒不了秦疏影，她听完了徐氏和刘妈妈的计划，低低道：“这个刘妈妈，倒是我小看她了。紫藤，你明天去见米罗，让人将她掌柜偷吃的事情翻出来，让刘妈妈好好乱一阵子。” 紫藤照办不误。 一天后，知道自家男人偷吃的事情，刘妈妈只是冷笑，她知道，这是七小姐在反击。 她当然不能自乱阵脚，否则还不中了七小姐的奸计。 自家原本也是殷实人家，她的男人年轻时就长得好，她一直引以为傲。偷吃就偷吃，反正自家又不损什么。 看惯了大宅门里的龌龊事情，刘妈妈并不太在意这件事。 不过，当她两天之后知道自家男人竟然偷吃了好几个女人，其中还有村头那个寡妇的时候，她就沉不住气了。 那个寡妇，家里原本一穷二白。这几年竟然就慢慢殷实起来，居然还在庄子里买了天地。 她从前以为，这个寡妇是因为勾搭上别的男人，别的男人给她银钱。 没想到，竟然是自家男人。 而且，自家男人每个月都要拿这个拿那个过去给她，也不知道接济了多少，否则她怎么能穿上那样时兴的衣裳？ 刘妈妈憋了一天一夜，终归没憋住，回家大闹去了。 她男人也不是个吃素的，否则怎么会经常偷吃。家里顿时人仰马翻，刘妈妈被她男人打了几巴掌，脸上伤了，在家里躲了两天才准备回秦府。 刘妈妈恨秦疏影，也恨自家男人。若不是自己在徐氏身边出谋划策，捞到一些好处，尤其这三年之间从秦疏影那里得到了很多银钱，她男人哪能风流快活？ 现在，她被秦疏影报复，自家男人不帮自己就算了，反而拖后腿。 刚到了秦府后门，准备进去，就被吴大娘叫住：“刘妈妈，你站住。” 刘妈妈没好气地说：“吴大娘，怎么了？” “你随我到账房那里去，取了你的东西就回家吧，大夫人不需要你伺候了。” 刘妈妈没反应过来，“吴大娘，你胡说什么！” 吴大娘鼻孔朝天，“大奶奶发了话，让你收拾包袱走人！听不懂吗？听不懂就去问大奶奶身边的兰香姑娘！” 刘妈妈一个趔趄，这怎么行？ 她前儿回家理账，才知道这些年的积蓄已经空空如也。 儿子进了狱，废掉了九成那样的地方，哪里是她这样的人家沾染得上的！就算她明里暗里帮助徐氏谋害秦疏影，在秦疏影那里得到了很多好处，也就一千多两银子，狱中一来二去后来又花钱买，早就所剩无几了。 随后，她男人偷吃又花了没那么多，如今，家里也就百十两银子。 男人腿断了干不了活计，儿子每天借酒浇愁，女儿成天拉着脸一大家子**口人全都指望着她的二两月银过活。 如今，不要她在府里，这不是断了她们全家的活路吗？ 刘妈妈在后门大闹，最后还是秦管事亲自来，才将她镇住。 秦管事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差事房中，“刘妈妈，你前儿怂恿小丫头故意将三姑奶奶的事情说给大夫人听见，是不是这回事？” 刘妈妈否认。 秦管事冷笑：“刘妈妈，府里上下现在都盼着平安，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揭穿你了。还有，你从前做的事情，我也不说了。这是大奶奶念在你侍奉大夫人有苦劳的份上，否则，就你手里沾染的事情，足够你死了！” 刘妈妈愕然，“秦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妈妈，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看得出来，七小姐不是你能招惹的。若你识相，就还能多活几年。若你不识相，非要争个长短，你只要走出这条门，你的命就已经不是你的了。看在多年共事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刘妈妈冷汗哗啦啦，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最终，她还是没忍住，问道：“秦管事，大夫人怎么样？” 秦管事冷冷道：“大夫人身边，以后自然有人伺候。念在你侍奉大夫人多年的份上，你去磕个头吧。” 说罢，秦管事就去安排。 走在路上，秦管事心头对秦疏影越发敬服了。 小姑娘家家的，手段老辣，极有分寸。 刘妈妈从前帮着大夫人害她，秦疏影一直记在心里呢，今天一榔头，明天一锤子，将刘家弄得稀巴烂。 可是，秦疏影又不伤害人命，而且每件事都有根有据，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她只怕早就知道刘妈妈帮着徐氏害人性命的事情了，但她却不说，而是暗示大老爷，当时，秦管事就在身边，七小姐是这样说的。 “大伯父，侄女听说刘妈妈回家去了，侄女还听说，她家里丑事一大堆。大伯父，眼见着二哥和六妹妹很快就要成亲，大夫人也该出来操持事情了。若是有刘妈妈这样的人跟在大夫人身边，丢了大夫人的人不说，万一出个什么岔子，那就是害了二哥和六妹妹。” 竟然准确无误地判断出，大老爷想让大夫人出来这件事。 又能拿捏住大老爷的软肋，大老爷当即就下了决心，随后便让董氏和秦管事去查了查刘妈妈的错处，接下来让她离开顺理成章。 也怪不得大老爷一心看好她嫁入梁府。 若真像老爷想的那样，秦疏影将来帮助梁辙夺得世子之位，又能在梁家站稳脚跟，那么，她的确会是不亚于莲嫔娘娘一样强大的靠山。 甚至，比莲嫔娘娘还要强几分。 若能那样，秦府在京城的地位就是一日千里。 秦管事也盼望着那一天。 刘妈妈去给徐氏磕头。 徐氏看到她来，神情复杂，用刘妈妈的离去来换取自己解除禁足，徐氏自然是愿意的。 想起董氏告诉自己，那天她在墙根听到的事情全是刘妈妈安排的，徐氏又有些恼怒。 刘妈妈知道事情不可挽回，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她在徐氏跟前回忆起过去那些主仆情深的往事。 只希望，将来徐氏若是说得响话了，能顾念着自己一星半点。 至于秦疏影 刘妈妈实在被秦管事的话吓得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 第290章 惊天秘密 时光荏苒。 很快就到了九月初。 秦府和赵家将一应事宜都安排妥当，只等良辰吉日。 九月初一这一天，梁辙让梁岩均捎信给秦疏影，两人在从前的路家，现在紫藤名下的房子里见了一次面。 梁辙最近极忙，又因为不敢给秦疏影带来麻烦，所以两人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 如今有了这样的去处，倒是方便很多。 寒暄片刻，梁辙说：“疏影，你提醒我注意罗妈妈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你所料不差，罗妈妈身上果然有秘密，她贪生怕死又贪财，我们只吓了一吓，她就什么都说了。” 他的神色悲愤中带着一股难以言述的痛苦，秦疏影一怔，她的手覆盖上他的手。 秋天，现在就是秋天，富平公主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秦疏影的一颗心高高提起。 “疏影，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罗妈妈说出了怎样的惊天秘密！” “是，什么？” “平西候，竟然不是她亲生的，而是妾室生的！” 秦疏影瞪圆了眼睛，真的被吓着了。 “当年，她和妾室差不多同一时间生孩子，那时候，祖父不在京城。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她就将平西候抱去当做自己的儿子养着，又害死了那个妾室。” “她当时只是看不过眼妾室竟然生了儿子，才那样做。后来，事情不可挽回，她就将错就错，将平西候养在膝下。到后来，她再也没有生出孩子，所以刚好将错就错。现在，你能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厌恶我了吧？” 秦疏影眨眨眼睛。 平西候，平西候 梁辙连个父亲也不叫。 “平西候四岁就跟着祖父去了边疆，和她相处得不多，对母亲所有的印象都是祖父嘴里的那个妻子形象，所以，一直很信任她。后来，平西候忙着征战、外出，很少在家一起相处，她没有再生孩子，每次平西候回来她也装得很好，平西候一直没有发现她的真实面目。” “母亲进门，生了姐姐和我，祖父去世。然后，她就慢慢露出了真实面目。她打心底里厌恶平西候，可是她还要靠着平西候，所以，她就折磨母亲。母亲，就是死在她手里。若不是外祖父护着，我和姐姐只怕早就没命。外祖父去世后，我和姐姐受尽折辱后面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子由” 秦疏影想安慰他，却找不到语言。 “疏影，不用担心我。其实，这样挺好。若她是我的亲祖母，我无论如何也应当孝顺她，你说是吗？现在，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岂不是更好？无需顾忌，无需愧疚。” “子由，你能这样想就好。只是，若是侯爷将来知道真相” 梁辙沉默着。 良久，他说：“平西候很听她的话。” 甚至，为了她的话，可以举起鞭子打自己。 再说了，对平西候来说，就算知道梁老夫人不是亲生母亲，又有什么打紧。她总归是他的嫡母，养了几十年，和亲生母亲有什么分别。 秦疏影一笑，“子由，让你们父子离心，不正是她的如意算盘吗？那么，我们就要让她的算盘打不响。” 梁辙心底升起安慰，幸而有她，幸而有她。 可是，他真的很不喜欢平西候，不想和他和好。 “子由，你必须得到世子之位，我会助你。” 梁辙眸中闪过欢喜，紧紧握住她的小手，“疏影，我既然回到京城，就没有打算拱手相让。世子之位，迟早是我的。这条路，我们若不能勇往直前，杀开一条血路，就只有死路一条，死无全尸。疏影，这条路这么艰难，是我让你走了进来，就是拼尽性命，我也要护得你周全。” 秦疏影默默叹息，说好的只是结成同盟呢？ 怎么就成了那个情的啊！ 发展方向不对 “疏影，这个秘密现在不能公之于众，也没有到让平西候知道的时候。若是他知道了，第一反应就是会找我算账，以为是我故意威胁罗妈妈，让罗妈妈说谎，那时候就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当年的人基本上死完了，什么事情都由着罗妈妈说，她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也就是说，万一罗妈妈那时候说梁云山就是梁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呢？ “子由，我懂得。子由，罗妈妈说当年的人都死了，我们何不再找找呢？有的人知道事情重大，知道自己恐怕不会被留下活口，说不得还会有什么后手。我们不要放弃希望，只要找到证据，不需要公之于众，能弹压住人，也就尽够了。” 梁辙很赞同，又说起另一件事。 “疏影，秦大人的事情，我也有些眉目。但是现在不能出京城，等我们婚后，我们想办法去一趟南方，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我说过么，我在西北时与西邦人浴血奋战，因为粮草不及，死了很多兄弟，就连我自己也差点命丧雪域。事后，我就开始查粮草的事情，查来查去，直到回京城之前，才查到他们的蛛丝马迹，并且看到了那句番语。你知道那一次战斗是什么时候吗？” 秦疏影疑惑问：“难道和我父亲去世差不多时候？四年前？” “对，就是四年前。” 秦疏影不由得再次捏紧梁辙的手，那时候，他才十五六岁啊！ “四年前，我只是一名小头目，有心无力。后来，我立下了一些军功，参与到四皇子身边核心决策中，偶然间拿到这个消息。只不过，那时候的翻译官不在，事情又多，我们也判断不了这个消息是不是有用，因此一直隔了下来。直到那次我们偶然聊起，我竟然发现，这里埋伏着一条重要的线索。” 秦疏影点头。 “现在，我有个大胆的猜想。四年前，秦大人发现的那些秘密，与替换军粮、贪污军粮以及走私矿石有莫大干系。说不得，我和秦大人遇到的，就是同一件事。甚至可能是同一批人。他们将朝廷征集的军粮暗中换成次品，好粮食经过水路运走了，次品才送到疆场。只可惜，现在我虽然有猜测，却没有证据！” 秦疏影缓缓点头，“子由，父亲的札记写得含糊，这件事急不来，我们慢慢查。” 第291章 街坊故事 转瞬就是梁辙和秦疏影成亲的日子。 梁辙现在人手充足，罗梅香纵然有千万个坏主意也施展不出。她只要想个办法出来，梁岩均带着一帮人分分钟就灭掉了。 梁云山在梁辙成亲的前一天赶回来，风尘仆仆，很是欣喜。 无论他多么不喜欢梁辙，这臭小子终归是他的儿子，而且也是条汉子，战场上的事情他听说了，有血性，有担当，不愧是他梁云山的种。 梁云山喜欢有血性的汉子。 梁云山是上午到京城的，到了之后就觐见德隆帝。 德隆帝留他用了晚餐才将他放回去。 回到家，见到了一脸便秘症状的梁老夫人和喜出望外的罗梅香，以及罗梅香的三个孩子，却没有见到梁辙。 梁云山叫亲随去松涛居“请”梁辙，被人告知，梁辙去赵家了。 梁云山鼻子气歪，自己回来一整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梁辙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臭小子就是故意去赵家，故意不见自己。 当晚，一番**之后，听了罗梅香“嘤嘤嘤”的哭诉，梁云山几乎想连夜就去赵家将梁辙揍一顿。想到明天梁辙要拜堂成亲，揍狠了难看，他才气咻咻作罢。 臭小子，竟然将自己的话抛到九霄云外，胆敢这样对待老夫人和梅香，看老子不抽了他的筋！ 随后，他又摸了摸鼻子，其实自己也不想去赵家，赵振远那硬邦邦的臭脾气，实在让人受不了。 反正这个臭小子明早就会回家，赵家的人也会来，他再算账。 九月初八，艳阳高照。 秦疏影在经历了一夜未眠，一大早的折腾后，终于带着浩浩荡荡的陪嫁队伍，一脚踏出秦家大门，上了花轿。 第二次出嫁，她走出秦府时，心情很平静。 最激动的当属紫藤。 婚礼之盛大，比起富安公主出嫁也不遑多让。 秦疏影的陪嫁之多是婚礼盛大的缘故之一。 秦疏影身家如今有三四十万两银子，她留下了一些好铺子在秦家，说是三房奉养老夫人的一份子。 其余的，当然全部陪嫁了。 光是各种铺子、庄子的地契等资料就装了满满一抬。 至于各种金银首饰、珠宝翡翠，更是数不胜数。 其中，还有永嘉公主、莲嫔娘娘的添妆，林姿兰和秦露露等姐妹的添妆，富安公主、云静姝、刘素绛等名义上“好姐妹”的添妆等等。 足足一百二十抬，十里红妆，名不虚传。 迎亲队伍够气派是婚礼盛大的缘故之二。 梁辙派出的迎亲队伍是清一色青年美男子，骑着整整五十匹黑色骏马，威风凛凛，阳刚十足。 梁辙自己骑的是白色骏马，更显得他贵气逼人，英气十足。 小媳妇儿和大姑娘们看得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迎亲队伍只有几个女的，就是一名喜滋滋、颤巍巍的喜娘，以及几个喜婆。 喜娘能说会道，一路上吉祥话不要命地撒，身后跟了一堆凑热闹的小孩儿。 至于松涛居，紫藤听梁岩均说过，更是布置得十分精美。 梁大人如此重视这场婚礼，紫藤特别开心。 大家议论纷纷，兴高采烈，仿佛这成亲的是自家一般。 “不是说梁大公子很丑吗？那究竟是不是他本人？” “就是梁大公子本人，谁说他丑了？那都是他的继母放出谣言，要败坏他的名声。” “就是就是，不是还说梁大公子杀人不眨眼，有很多女人吗？我可听说，梁大公子是个好人，杀了多少西邦人呢！梁夫人给他塞了两个瘦马，他看都没看一眼！” “我儿子认识一个人就是从西北回来的，他说梁大公子在西北啊，老百姓都喜欢，因为他英勇善战，西邦人闻风丧胆！只要有他在，老百姓就什么都不怕了。” “有一次，梁大公子出去，遇到一个老头在自家门前哭，梁大公子一问，那老头说，儿子媳妇被一小撮西邦人绑走了。梁大公子一听，二话不说，飞马而去，直追那些西邦人。追到之后，对方有十几个，梁大公子只有两人，他们两人竟然杀掉对方十几个，将那老头的儿子媳妇救了回来。” “你说的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不是还传说，梁大公子杀美人吗？我可听行商说了，那不是他的什么女人，而是西邦细作。这些细作从小就被培养，长大了既美又厉害，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会被她们的美色和手段俘虏。梁大公子识破了她们的身份之后，一刀一个，跟砍西瓜一般，砍完之后，就站在头颅堆里喝酒、吃肉。看得其他西邦细作胆战心惊，听到他的名字就后怕！” “啧啧啧” “还没出征，就先让对方怕了三分，梁大公子当真厉害！” “哎，他再厉害，说起来还不如我们这样的老百姓过得欢畅。你当今天他娶媳妇是怎么回事？陛下赐婚，梁家的人无动于衷，这还是梁大公子的娘舅一手操办起来的！梁夫人明知道梁大公子要成亲，却还给他两个瘦马，你们说说，亲生母亲会这样做吗？一般人家的继母，也没有这样做的，还亏她是侯夫人。” “就是，就是！还有，梁辙有个亲姐姐，就是被梁夫人害了，被嫁到仙人县，这辈子也回不来。” 人们滔滔不绝议论起梁辙的英勇事迹和梁家的八卦来，人群里讲故事的几个人，见大家说的越来越多，笑了笑，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随后，他们又到了另外一处，继续讲这些故事。 只不过讲讲故事，每天就能得到二两银子，当真是个好事儿。 而且，他们自己好奇之下也曾向来京都的西北行商打听过，果然，梁大公子在西北威望很高，事迹流传很广，西北的老百姓爱戴他。 这样一来，故事就更好讲了。 他们已经讲了快一个月，故事题材越来越多，信口拈来，随时可以讲。 紫藤隐隐约约听见大家讲故事，很开心。 小姐的这一招真是厉害。 不知不觉之间，梁大人在很多人心中的印象已经完全变了。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罗梅香这个继母苛待梁大人，污蔑他。 当然，这样的话不能起到什么关键作用，可是，将来总会有用处的。 第292章 大婚完礼 到了梁家，大门大开，秦疏影的花轿停了下来。 按照大周的风俗，现在，新娘子要下轿，由新郎背进去。 等进了大门后，新娘再坐轿子去拜堂。 梁辙背着秦疏影，看了看征西大将军府气派十足的大门，以及那十二级宽大的台阶，稳稳跨出了第一步。 一步，两步…… 梁辙心中有喜欢，也有遗憾。 喜欢的是，他终于可以将她迎娶入门。 遗憾的是，他本来要接姐姐进京的，但是姐姐却生了病，路途遥远，他让她不必来了。那样远的地方，万一路有个好歹…… 自己的大事，他想让舅舅舅母一家人高兴，也想让姐姐高兴。 但是，姐姐终归来不了，这多么遗憾。 终于进入大门，秦疏影再次坐在轿子里，被抬到了正堂之前。 秦疏影下了轿子，和梁辙分执大红绸子一端，并肩走向正堂。 气派典雅的大堂当中，坐着的人是梁云山，和他并肩而坐的那把椅子里，并不是罗梅香，而是赵婉娘的牌位。 这是赵振远今天一大早就跑到侯府，极力坚持之下得到的结果。 梁云山想让罗梅香接受新婚夫妻的拜礼，赵振远就从怀里掏出了圣旨，木氏冷冰冰道：“我们把圣旨放在婉娘的牌位边，罗梅香敢坐在圣旨就尽管坐。” 罗梅香当即眼泪汪汪就要哭，木氏继续说：“罗梅香你对陛下赐婚有意见，大婚之日哭哭啼啼，那就直接去金銮殿觐见好了。” 罗梅香气得眼泪也不流了，扭头就走。 梁云山要去追，木氏继续冷冷道：“平西候哪里去？难道也是对陛下赐婚不满？” 梁云山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毕竟，拜牌位也不是说不过去，那是梁辙亲娘的牌位。 因此，梁辙和秦疏影拜见高堂的时候，拜的就是梁云山，以及赵婉娘的牌位。 “礼成……新人送入洞房！” 随着司礼长长的声音，秦疏影和梁辙被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途中，按照大周的礼制，又有几个男子在途中拦着梁辙，梁辙要应付他们几个。 秦疏影则先进入洞房。 房子里，已经有一堆女眷候着。 梁家人员情况，秦疏影早已弄清楚。 除了梁老夫人、梁云山和罗梅香母子四人，还有几个关系很近的人员。 梁家本家十分显赫。 老侯爷娶妻罗燕燕，也就是梁老夫人，她只“生”了梁云山。 老侯爷还有几房妾室，一个是华姨奶奶，已经去世，她生了梁二爷和梁大姑奶奶。 梁二爷也很不错，从四品，在地方为官。娶妻蒙氏，生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留在京城孝敬嫡母梁老夫人。 梁大姑奶奶嫁在京城卢家，如今的卢家家主就是她的丈夫，正三品大员。梁大姑奶奶的两个儿子都争气，一个从三品，一个从四品。梁大姑奶奶的嫡孙女，秦疏影也是认识的，就是卢汝阳。 此外，还有一个姨奶奶生了个女儿，嫁得很远，她的丈夫也是一方大员。 现在，洞房中的女眷，以梁大姑奶奶为首。 梁大姑奶奶比梁云山还大几岁，但是保养得好，生活舒心，看起来不太显年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妹妹，梁云山是哥哥。 她看起来很慈祥，笑得温和，一面说着热闹话，一面指着跟随而入的紫藤、红绢等人，“瞧瞧新娘子身边的奴婢也这样美貌，咱们子由可真是有福气呢！” 这是什么话？ 紫藤和红绢对视一眼，紫藤忍不住怒气翻涌。 红绢快步前行了一礼，说道：“大姑奶奶，承蒙您夸奖，不过，您可看错了，我们不是奴婢。” 梁大姑奶奶不信，其余人也不相信，怎么可能？ “大奶奶怜惜我和紫藤姑娘体贴周到，为人诚恳，已经放了我们的契书，我们是以自由身进府的。” 女眷们顿时哗然一片，谁家的媳妇儿进府是这样进来的？ 梁大姑奶奶脸色变了变，随即道：“哟，这岂不是更好？现成的良妾放在这里，大奶奶真是个贴心人儿。” 红绢大大方方说道：“大姑奶奶，您把我们认作奴婢，您这眼神儿当真不好使。既然如此，大姑奶奶，您还是请这边就坐吧，省得碰着撞着您了。” 紫藤暗地发笑，没想到红绢素日多么沉稳的一个人，挖苦起人来竟然一点也不手软。 梁大姑奶奶何曾受过这样的嘲讽？ 当场就要发作，谁知道，又闯过来几个少女，连推带搡就把她挤到了后面，她站都站不稳，红绢说：“你们几个总算有些眼力劲儿了，大姑奶奶年纪大，眼神儿不好使，你们还不快去将大姑奶奶扶着休息。” 这洞房里，所有伺候的人全都是秦疏影带来的，梁家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梁大姑奶奶被知书知画一架，“呼啦啦”就被带到了窗边的椅子里坐下，灰云还拉住她的胳膊，“大姑奶奶，您眼神儿不好使，还是在这歇歇好。” 梁大姑奶奶只觉胳膊一阵酸麻，然后她就被定住了，不能动。 她急得满头大汗，知道这是被人算计了，但是，她只能心中着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的丫鬟就在门外，但那有什么用呢。 秦疏影的人占据了洞房中各个要位，看起来笑盈盈的，却每个人都眼神不善。 梁二夫人蒙氏察觉到了异样，但她犯不着为罗梅香出头。 再者，大姑奶奶素日里就爱对自家的事情指手画脚，蒙氏装作不见梁大姑奶奶的不对劲，笑嘻嘻说起恭喜的话来。 此时，梁辙正好过来了，喜娘带着几个喜婆将梁辙和秦疏影送进洞房。 灰云扶着梁大姑奶奶，站在一边观礼，很多人的注意力都被袅娜的秦疏影吸引着，并没有太注意她。 灰云有时候梁大姑奶奶的穴位解开，梁大姑奶奶就要嚷嚷，灰云立刻又将她的穴位点。 梁大姑奶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人吃着喜糖和点心、瓜子，热热闹闹恭喜着秦疏影。 热闹了好一阵，女眷们三三两两说着恭喜的话，逐个儿离开。 梁大姑奶奶也被灰云送了出去。 第293章 洞房花烛 在喜娘、喜婆子的操持下，连续不断的祝福声中，梁辙颤抖着手挑开了秦疏影头上的盖头。 四目相望，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温暖和笑意。 秦疏影本就长得清丽脱俗，今日妆容浓烈，却更有一番惊心动魄的美艳绝俗，梁辙当即就看呆了。 秦疏影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她瞟了福妈妈等人一眼，轻轻叫了一声，“子由。” 梁辙才回过神，情不自禁道：“疏影，你今天真是太好看了。” 福妈妈笑容满面，紫藤等人都捂住了嘴巴偷偷笑。 喜娘说道：“大爷，你放心，大奶奶就在这里，以后你天天可以看，看到儿孙满堂，看到地老天荒。” 说得紫藤等十来个丫鬟哄堂大笑，秦疏影的脸面迅速红了，轻轻嗔了梁辙一眼。 这么一瞟，梁辙心里轻飘飘地，不知道有多舒畅，他笑容灿烂，转头看着紫藤，说：“赏双锭！” 喜娘顿时美翻了，双锭就是十两银子，自己轻轻巧巧一句话而已，立刻，她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 除了紫藤、绿叶、红绢和灰云，其余丫鬟都是第一次见梁辙，早就被他的风姿惊呆，如今他这么一笑，大家都没忍住面红耳赤起来。 礼成。 福妈妈和喜娘很有眼力劲地将大家组织到了门外，只留秦疏影和梁辙两口子。 梁辙蹲了下去，微微抬头，看着端坐床沿的秦疏影，她的面庞羞涩低垂。 “疏影，你真的好美。” 秦疏影越发脸红心跳，手足无措。 她早前做了千万个心理准备，也没有料到，会在梁辙揭开盖头的那一刹，她觉得幸福难言。 那一刻，她应该是将这一场婚姻当做人生大事来对待的吧。 而不是同盟。 不是。 其实在这几个月中，屡屡看到梁辙动情的样子，秦疏影都想问问梁辙，难道我们俩当初不是说好了只结同盟的吗？ 可是，每次想到富平公主的话，她又会将刚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她真的不忍心看到梁辙失望。 那么，现在，她的想法改变了吗？ 她真的要和梁辙共度一生吗？ 几年之后，她不用和离吗？ “疏影，你，你开心吗？” 见秦疏影不说话，梁辙有些紧张。 见他紧张，秦疏影心一软，笑了，“子由，我很开心。” 梁辙咧嘴一笑，秦疏影看得头晕目眩，你不要笑得这样惊心动魄好不好？ 不要。 我会把持不住。 秦疏影不敢再看他，而是盯着自己的双脚。 梁辙以为她是害羞，傻傻地笑了笑，松了一口气，“疏影，你知道吗，今天是我这十几年来最开心的日子。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我还是一直担心会横生枝节，幸好，他们没有如愿。从此以后，有你和我一起，我不再孤单。疏影，我很开心。你摸摸这里，你能感觉到吗？” 秦疏影的手被他不由分说按到了胸口，秦疏影像是被烫了一般想要收回去，但梁辙很坚持，她的手掌心按在了他的胸心口。 那里，心跳很快，有力而健康。 秦疏影喃喃道：“子由” 他凝视着她，双目灼热，情意热烈，秦疏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突然跪在了脚踏上，挺直了身子，对准秦疏影的嘴，一股脑吻了上去。 “唔” 秦疏影眼睁睁看着他印上来，却只是愣怔，忘记了避开。 男子的气息，他的热情，瞬间将她包围。 秦疏影愣了片刻，慌忙后仰，试图避开。 梁辙却猛然伸手将她后腰搂住，稍稍用力，秦疏影避无可避，整个人窝在他的怀中。 一番毫无章法的碾压之后，梁辙看着怀中瘫软如泥的秦疏影，恋恋不舍道：“疏影，我还要过去待客，你先休息，不用等我了。” 秦疏影的脸红得发烧，捂着脸，声音在手掌后也显得闷闷的，“唔” 他怎能这样？ 自己心跳如擂鼓，怎么办？ 梁辙满意地看着羞得抬不起头的秦疏影，“嘿嘿”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秦疏影坐在床沿，心情就像是在大海中飘荡的孤舟，一会儿上，一会儿下，飘飘荡荡，没有着落 梁辙推开门，就看到绿叶探头探脑。 绿叶指着他的嘴唇，“大，大爷，你，你的嘴巴怎么也要涂胭脂？” 福妈妈就看了过来，几乎要跳起，一巴掌扇开绿叶，“傻丫头，一边去。” 然后，她又跟上梁辙，声音放低了，“大爷，你把嘴巴擦擦。” 梁辙还没回过神，不过，既然福妈妈这样说了，他就听话地擦了擦，直到福妈妈说好了，他才大踏步而去。 看着灯火辉煌的院子中，脚底生风而去的梁辙，福妈妈愣了愣神。 福妈妈回到新房，秦疏影脸色通红地低着头。 紫藤正在给秦疏影卸头上繁杂的装饰和发髻，绿叶、红绢等人在一边帮忙，灰云站在一边神游天外。 绿叶“啧啧”惊叹着侯府的华丽阔敞，“小姐，光是咱们住的这个松涛居，怕是有一百多亩地儿了。到底是侯府，看看这些摆设，样样都是精品，件件都值千金” 福妈妈走进来，扫了一眼秦疏影，暗暗好笑梁辙的迫不及待，同时也为秦疏影开心，“谁也没有绿叶会算账，当初就该让你顶了蓝绸去铺子里。” 绿叶笑嘻嘻道：“妈妈，你说我刚才说得对不对？” 福妈妈打量了一下新房，说：“按说，大奶奶进了门，就该住千禧园。绿叶，你这个账可要好好算，算算怎么住进千禧园。” 千禧园现在由梁云山和罗梅香住着。 按照大周大户人家的规矩，嫡长子成亲后，中馈由嫡长子的媳妇把持，正房也由嫡长子夫妻居住，父母应该搬到其他院子去。 如果家中有爵位，必定是继承爵位的儿子住正房，掌中馈。 但是，梁家情况特殊，梁辙没有请封世子，所以，他虽然是嫡长子，成了亲，到底该住在哪里也是个问题。 福妈妈抛出的这个问题，大家怔了怔。 随后，红绢笑道：“绿叶，妈妈说得对，我们要住到千禧园才是。明儿就要去千禧园，你可要看好了，算好了。” 新房里顿时又热闹了，“叽叽喳喳”不绝于耳。 第294章 平西侯府 秦疏影带进来的这几个人里，紫藤、绿叶、红绢和灰云成了一等丫鬟，知书知画等人是二等丫鬟。 正如之前红绢所说，秦疏影已经放了四个一等丫鬟的契书。 至于福妈妈，她早就被秦永洲放了契书。 平西侯府太过复杂，秦疏影放了她们的契书，那些人就少了一样拿捏秦疏影的手段。 秦疏影几天前将契书交到她们手中时，就是这样解释的。 并且告诉了她们，到了梁家之后需要做的事情。 因此，大家在惊喜之余，接受了秦疏影的解释秦疏影的解释实在很能说服她们。 平西侯府可不是秦府。平西侯府看起来风光，去了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艰难等着。瞧瞧，不过一个闹新房，就能闹出梁大姑奶奶这样的大对头来。 其实，秦疏影另有想法。 她虽然在老夫人面前说得斩钉截铁，信心满满。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万能的。万一，梁辙像富平公主说的那样出了事，自己只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毕竟，她如今要面对的人，比起秦府的人更复杂，更厉害。 万一有那么一天，她眼睛一闭去了，她身边这些为她冲锋陷阵的人怎么办？ 如果她们是自由身，那就好办多了。 至少，梁家的人不敢拿她们的性命怎样，就像当初徐氏不能拿福妈妈怎么样。 梁辙回来得很晚，而且浑身酒气。 秦疏影服侍他睡下。 一夜无话。 秦疏影早前就明明白白给梁辙说过，自己年岁尚小，不宜同房。梁辙当时面红耳赤，但他答应得很干脆。 因此，新婚之夜，两人虽然睡在床，但只是睡觉而已。 梁辙喝得醉醺醺，睡得很沉，碰都没碰到秦疏影她睡在了榻。 次日，起床后，福妈妈拿出一条染了血的罗帕。 梁辙看见罗帕，脸竟然红了。 他悄悄瞟了秦疏影一眼，凑巧秦疏影也瞟她，两人顿时火花四射。 梁辙是主动放电，秦疏影却没控制住自己的感觉谁叫他生得那样好看！ 福妈妈咳嗽一声，说：“大爷，大奶奶，早生贵子，福寿满堂。” 两人又闹了个大红脸，梁辙咳了一声，起身来，“咳咳，谢谢妈妈。” 秦疏影也低着头说道：“承妈妈吉言。” 罗梅香身边的叶妈妈来取的罗帕，看到那一抹鲜红，眼神闪烁，倒也例行公事地说了两句恭喜话。 叶妈妈一走，梁辙看着已经梳洗好的秦疏影，心情格外畅快。 “疏影，昨晚我喝多了，睡觉有没有打呼噜，有没有扰着你？” 秦疏影含笑摇头。 梁辙满心满眼都是欢喜，秦疏影却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太热烈，她不敢看。 红绢进来给秦疏影装扮，梁辙自己去了后房更衣。 一切就绪，梁辙站在门口含笑等她：“疏影，我们去千禧园。” 新婚夫妇早要给父母敬茶。 秦疏影看了身后的四个大丫鬟，“紫藤，红绢，你们跟来吧。” 两人答应着，绿叶迅速跑到红绢身边，“好姐姐，回来给我说说有多大。” 红绢含笑点头。 秦疏影走到门口，梁辙伸出了手。 这是要牵着她？ 面对秦疏影的迟疑，梁辙点点头。 秦疏影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出去，梁辙握住了。 丫鬟们都低头笑，福妈妈也是满脸欢喜。 一边走，梁辙一边介绍。 松涛居的确挺大，她们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大门。 “疏影，过去须得一盏茶功夫，今日不一般，我们就走着去。以后，你就乘坐小轿。” 秦疏影颔首。 她每天都会活动活动筋骨，这些路对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若是步行而至权当锻炼好了。不过，坐轿子这是摆谱，摆她这个大奶奶的谱。 这个谱，她当然要摆起来的。 紫藤和红绢虽然竭力管住自己的双眼，还是没忍住心里的惊讶。 紫藤跟着去过永嘉公主府，又去过行宫，倒也罢了。尤其是红绢，只觉得前面十几年都白活了。 不过，紫藤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下，怪不得罗梅香分分钟想整死梁辙，让梁辙彻底消失。平西侯府，的确太气派，太漂亮了。 在崇德坊，一条宽阔的马路将坊间一分为二，一面的三分之二是平西侯府，另一面住了很多达官贵人。 这三分之一和那一面住的都是什么人呢？ 阁老有之，封疆大吏有之，超级大富豪有之……有人做过统计，光是从一品大员就有三人，二品大员有十二人，三品的二十几个，还有些小一点的院子，住着一些想蹭热度、拉关系的人。 以前秦瑶瑶选择这里，就是考虑到便于路长轩结交达官贵人。走在路随便就可以碰到几个大员，一来二去混熟了，对路长轩岂不是好？ 不过，也就可以看出，平西侯府到底有多大、多宽阔。 平西侯府当年可是敕造的，光这格局就非同凡响，布局精妙，十步一景。经过几十年风雨，一代一代的家主修剪，如今的平西侯府气派精妙自不必说了。 光是养着这么大的园子，一年就要耗费数万两银子。 只那园丁、洒扫、维修的人，就不知几何，只怕有好几百人。 养的丫鬟婆子，更是不计其数。 整个平西侯府坐北朝南，松涛居处在东北方向，一面环水，千亩的人工湖倩湖水面波光粼粼。 倩湖里飘荡着几艘船，光是护理倩湖和船只的就有十几人。 千禧园在侯府正中位置。 从松涛居过去，需要路过好几个院子，有的空着，有的有人居住。说是路过，其实也只是远远能看见这些院落的屋檐罢了。 除了院子，还要路过好几个园子，有的是花园，有的是花圃，有的是果园，有的是树林，不一而足。 走近一处院子的时候，就闻到喷天而来的香味。 梁辙指着其中一个说：“那里是珍园，姐姐从前住，现在一直空着。” 秦疏影留神看了看，只能看到白墙红瓦，垂柳依依。大门紧闭，显得有些寂寥。 刚越过珍园，就看到如云的蔷薇花墙，一路延绵，竟然望不到头，挤挤挨挨，开得热闹。 只这么远远一看已经让人无比震撼。 颜色繁复，大红的，西瓜红的，黄色的，紫粉色的，白色的…… “那是蔷薇园，京城也算有名了。” 秦疏影想着，有空了一定要去看看。 实在美不胜收啊！ 第295章 敬茶风波 千禧园占地极大，和松涛居差不多，其精巧繁复让人叹为观止。 门口早就有丫鬟婆子等候，梁辙握着秦疏影的手，在大家的惊叹讶异中走了进去。 梁老夫人坐在正中间，梁云山和罗梅香分别坐在她两边。 其余人，或坐或站，有梁琼、梁杰、梁渊，还有梁二夫人，以及她的几个孩子。 人口倒也简单。 如今梁老夫人还在，梁二爷一家就没有分家，大家住在一起。 梁辙和秦疏影一进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梁老夫人的瞳孔微微一缩，真是不要脸，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拉扯扯！ 不过，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横眉冷斥梁辙，只是面容淡淡的一张脸，看不出来高兴，也看不出来不高兴。 梁云山没有当回事，打他记事起，母亲就是个冷淡的性子。 母亲性子冷淡，这已经是梁云山的潜意识。 有人拿了两个垫子，放在梁老夫人面前。 秦疏影早早就看到了梁老夫人。 她如今应该六十好几岁了吧，但是却丝毫看不出苍老来。她的个子挺高的，脊背很直，青丝如云，面容白皙，皮肤紧致，眉目如画。 年轻的时候，梁老夫人该是多么绝色的美人儿。 她和梁云山、罗梅香在一起，梁云山虽然也是高个子、大眼睛，匆匆一瞥，却更容易发觉罗梅香和她长得更像，都是高个子、白皮肤、大眼睛、乌发如云。 这罗家的好容貌还真是全都集中到了这两个人身。 秦疏影也是见过罗欢、罗锦娘的，她们就没有梁老夫人、罗梅香这样明显的特征。 梁辙和秦疏影跪了下去，给梁老夫人磕头，她倒也没有为难夫妻俩，很痛快地喝了秦疏影的茶，又给了她一对成色不错的手镯。 然后是梁云山，梁云山虽然还恼恨这个臭小子的行径，不过他终究是高兴的，自己儿子嘛，而且比二儿子、三儿子有出息多了。 是个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而且梁辙还像自己，能征会战，是条汉子。 看着儿媳妇，他也没什么意见，长得周正，人看起来也很稳重。而且，她还很得永嘉公主看重，前天，在德隆帝那里，永嘉公主是怎么跟自己说来着？ 臭小子，挺会选媳妇的哈。 梁云山也痛快地喝了茶，给了很贵重的见面礼。 罗梅香唇角勾起，等着秦疏影和梁辙来敬茶。 谁知道，梁辙说：“祖母，父亲，现在该由疏影给母亲敬茶。请祖母、父亲稍候，我们夫妻去祠堂给母亲敬茶。” 罗梅香气得眼睛冒火，梁老夫人神色淡淡，仿佛和自己没有关系。 梁云山想了想，说：“那你们去吧。” 梁辙拉着秦疏影的手，去了祠堂。 祠堂在西北角落。 这一去一回，得小半个时辰。 祠堂每天有人照看、打扫，倒也干干净净。 梁辙和秦疏影给赵婉娘的牌位敬了茶，梁辙发了一会儿愣，又独自跪在地对着赵婉娘的牌位说了几句话。 随后，他们再次回到千禧堂。 罗梅香早已等得极不耐烦，在梁云山面前拐弯抹角地抱怨了好几回。 梁云山讪讪笑了笑，好言安慰了罗梅香几句。 梁老夫人自始至终冷着脸，明显不高兴了。 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两人都这样，梁云山也有些扛不住，盼望着臭小子赶紧回来。 终于，梁辙和秦疏影再次归来，已经有些骚动不安的房子里再次安静，但是在安静中，却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知道，罗梅香不喜欢梁辙，她会喝秦疏影的茶吗？ 罗梅香面前放着一个垫子。 秦疏影拜了下去，然后，接过罗梅香丫鬟艾叶递过来的茶杯。 在触碰到茶杯的那一瞬间，秦疏影面容微变，罗梅香看在眼里，就是一乐看不烫死你个贱蹄子！ 秦疏影双手将茶杯举至胸前，“夫人，请用茶。” 罗梅香眉头一皱，看向梁云山：“侯爷，疏影叫我夫人，这样合适吗？” 梁云山咳嗽一声，眼神有些不自在，永嘉公主给自己施加的压力，他还真不得不掂量呢。再说，这样叫好像也没什么不行吧，便说：“疏影看着是个懂礼的孩子。” 罗梅香有些疑惑，梁云山这是明显地给秦疏影撑腰啊，凭什么？ 秦疏影再次说道：“夫人，请用茶。” 梁辙站在一边，眼中浓云密布，冰渣子凝聚。不过，他微微垂头，没有说什么。 罗梅香就是要故意折磨秦疏影。 她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艾叶啊，我给大奶奶准备的礼物……” 秦疏影打断她的话：“夫人，请用茶。” 罗梅香瞟她一眼，还是不接茶，挑眉一笑，“长辈说话，竟然随意打断，你这孩子，还是要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秦疏影好像根本没听见，悠悠然就起了身，将茶杯放在梁云山手边，手摊开，语气波澜不惊，“父亲，茶杯烫得儿媳的手起了泡泡，端不住了。” 梁云山赫然看到秦疏影双手手心都起了泡泡，他立刻用手去试探茶杯，果然烫得连他都没端住。 “哗啦”一声，茶杯掉在地，四分五裂。 梁云山脸色顿时青了，看向罗梅香。 罗梅香没想到秦疏影竟然这样大的胆子，但她反应极快，立刻瞪大了眼睛，显得十分无辜，语气颤巍巍地，“侯爷，这……” 一直冷眼旁观的梁琼立刻说道：“父亲，这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省心的奴婢，干事情这么不小心，母亲事后必定会惩戒。艾叶，还不赶紧重新端一杯茶来。” 秦疏影和梁辙不动声色地看着梁云山。 梁云山看了看美目中含着期望的罗梅香，想起这两个晚罗梅香的体贴缠绵，一颗心顿时软了下去，说：“琼儿说得是，疏影啊，你再拿一杯茶水敬夫人吧。” 秦疏影唇角荡漾开一抹讽刺，不过，还是依言看向了艾叶。 秦疏影双手交叉拢在袖子里，动作迅速地抹了一些粉末在双手之中。 艾叶被刚才的事情闹得有些心慌意乱，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杯茶秦疏影不但不敬，而且还会端给梁云山。 可是，茶水再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烫出泡泡来啊！ 来不及多想，这一次，她不敢再捣鬼，立刻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然后端给秦疏影。 她没注意到，秦疏影是站着端走茶水的。 秦疏影端着茶杯，跪了下去，随后，她将茶杯举至胸前，“夫人，请喝茶。” 罗梅香知道不喝是不行了。而且，茶水只是温热而已，秦疏影端再久也不会受伤，所以伸出手就去端茶杯。 可就在她的手刚碰到茶杯的时候，罗梅香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随后，茶杯“咔擦”一声掉在地。 第296章 不动声色 秦疏影反应很快，立刻用宽大的衣袖遮住的面容，身子后仰。 不过，茶水四溅，一身新衣服顿时染上了污渍。 “疏影！” 梁辙迅速上前，将秦疏影搂在怀中，查看她是否受伤。 秦疏影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站了起来，看着罗梅香，目光中带着关切，“夫人，你还好吧？” 贱蹄子，倒是会装！ 罗梅香大大方方一笑，说：“你这孩子，怪不得富安公主说你冒冒失失。罢了罢了，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计较了。只是，这茶没有喝，终究” 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看向梁云山。 秦疏低着头，双手摊开，很认真地在看上面的泡泡。 这么多泡泡 梁云山眉头拧巴着，怎么就喝个茶也这么多事儿？ 梅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个茶杯也端不稳？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两次都出了意外，难道还要再倒第三杯？ 真是让人笑话死了！ 若是让永嘉公主知道 梁云山有些烦躁，“好了，这里有杯茶，梅香你喝了就是。疏影，去给你二婶见礼吧。” 罗梅香简直不敢相信，梁云山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罗梅香没有喝秦疏影敬的茶，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罗梅香不承认这个儿媳妇。但也可以反过来说，秦疏影没有认罗梅香这个婆婆。 罗梅香认不认秦疏影做儿媳妇，反正秦疏影已经在昨天上了族谱，她是梁家嫡长媳的身份已经铁板钉钉，跑不掉了。 可是，秦疏影不认她这个婆婆呢？那她以后还怎么拿长辈的身份压人啊。 罗梅香急切地反驳，“侯爷，这于礼不合啊” 秦疏影一言不发地站在他们面前，手还是摊开着，她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上的泡泡。 泡泡 梁云山就是头疼，突然觉得娶个儿媳妇也有点不好。她干嘛要有个永嘉公主这样的靠山？而且自己还被永嘉公主叫去专程谈话了？ 梁云山恼怒罗梅香今天竟然如此不会看人脸色，往日的伶俐劲儿都去哪里了？ 他抬高了声音，“疏影，给你二婶见礼。” “嗳，父亲。” 秦疏影甜甜应着，红绢已经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秦疏影端着茶，缓缓走向蒙氏。 罗梅香看了一眼梁老夫人，但见梁老夫人嘴唇紧抿，一言不发。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眼见着大势已去，咬咬牙，罗梅香一口将桌上的一杯茶喝了。 蒙氏很痛快地喝了茶，说了几句吉祥话，给了礼物。 长辈只有这些，敬茶完成。 梁辙将余人一一介绍了一番，现在算起来，秦疏影是长嫂，所以她给梁琼等人每个人都发了一个红包。 至于这些人收红包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秦疏影才不管。 发完红包，梁云山发话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快快进宫谢恩去吧。” 梁辙和秦疏影行礼退出。 他们一走，大家都散了，梁老夫人也说要回去歇着。 因此，很快，诺大的屋子里只剩梁云山夫妻。 梁云山忽然有些心虚，自己刚才那样落梅香的面子，梅香应该很难过吧？ 他看了看罗梅香，罗梅香却面色如常，起身朝卧房走去，“侯爷，你不是要出去吗？衣服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我服侍你穿戴吧。” 梁云山看着她姣好的身段，以及回眸的那一笑，就跟了上去。 到了卧房，罗梅香拿出一套簇新的衣袍来，“侯爷，你看看，喜欢这样子不？琼儿做了一些，我也做了一些。手工粗糙，侯爷别嫌弃才是。” 梁云山就情不自禁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侯爷，快别这样了，大白天的” 梁云山哈哈一笑，张开双臂，让罗梅香给他脱衣服。 “梅香，我知道你嫌疏影身份低，配不上子由。不过，毕竟她已经嫁进来了，你费些心思，好好调教。假以时日，她必定会像琼儿一样，知书达理，贤良温厚。” 罗梅香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这样想的，那就好办多了。幸好她之前在家信里将这个强调得多，铺垫足够。 “侯爷，你说的我都懂。可我就是为子由抱屈，他是多高贵的身份，又是多么英勇善战的少年将军，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得，最终却要娶个秦疏影。侯爷，你也看到了，这孩子很没规矩，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插话。你不知道，她的没规矩在整个京城都很有名，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哎，我也真是忧心。” 梁云山今天不用上朝，不过他要去拜访老友，罗梅香一边给他更衣，一边絮絮叨叨说着秦疏影的往事。 “云山，你说说，这一桩桩，一件件，放在谁的家里，不是应该被惩戒的？这些事情，你出去打听打听，随便就知道了。” 梁云山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对着镜子看衣领子，“听说秦家教女很严格，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罗梅香弯腰给他整饬长袍，“我也是无话可说了。我就怕，她这样没规矩，放在秦家那样的小门小户没什么。但是，她可是我们家的嫡长媳，是要操持中馈的，这可如何是好？往小里说，这是要频频在别人面前丢侯爷的脸，让整个京城都笑话我们侯府没规矩。往大里说，让她把侯府整垮了，这可是百年基业，到时候你我有何面目去见老祖宗？真是叫我忧心死了，日夜睡不着。” 梁云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忙忙碌碌的罗梅香，说道：“他们新婚夫妇，早点开枝散叶是正经。这家里的中馈，还是梅香你辛苦些吧。” 罗梅香竭力压住兴奋，多日来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都依侯爷的。” 梁云山很满意这一身新衣服，临走前，又将罗梅香亲了几下。 他很喜欢这个妻子。 罗梅香和赵婉娘不同。 罗梅香热情似火，赵婉娘只有端庄贤惠。 一个是鲜活的绝世美人，还有各种手段。一个是带着几分爽利劲儿的将门女子，却要端着端庄贤惠。 特别是当年那样的事情，梁云山深深厌弃了赵婉娘，爱上了罗梅香。 第297章 觐见皇后 梁云山一走，罗梅香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她坐下想了想，扬声叫道：“艾叶，苦菊！” 艾叶和苦菊本就在门外候着，忙走了进来。 “艾叶，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叶“扑通”跪下，“夫人，奴婢第二次倒的茶，明明就是温热的，根本不可能那么烫。” 罗梅香也相信自己的亲信，并未责怪她，“我知道。那么，为什么明明不烫的茶水，到了我手里，就变成烫得没法握住了？” 苦菊和艾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艾叶说道：“夫人，奴婢听说过一个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哪一件？” “之前您吩咐奴婢关注秦府的一举一动，奴婢倒是得到一个传闻，说是，秦府闹鬼。” “怎么说？” “大奶奶胆子这么大，会不会和那个传闻有关系？” 罗梅香眼眸一暗，闪烁了起来。 …… 梁辙和秦疏影到了门外，专管车马的管事亲自等候着，“大爷，大奶奶，车马已经备好，就在大门外，请随奴婢来。” 平西侯府的马车，不是秦府的马车可以媲美的。 豪华、稳当、舒适，速度快。 绿叶早已带了好吃的在车旁等待，不动声色地塞给了紫藤和红绢。 了马车，梁辙和秦疏影吃了一些东西。 从这里到皇宫，不是太远。 刚吃完东西，整理好仪容，已经看得见皇宫的红墙青瓦。 养心殿。 德隆帝正在批阅奏折，听说他们来了，头也不抬，“进来吧。” 梁辙和秦疏影走进去，磕了三个头。 德隆帝最近很忙，随便说了两句夫妻和睦，共同建业的话，然后他们谢了恩，就准备退出。 忽然，德隆帝想起一件事来，叫赵全生：“朕记得皇后说想见见七小姐，梁大奶奶……唔，你领她去见见。” 赵全生应了，就做了个请的姿势，“梁大奶奶跟咱家来吧。” 秦疏影微微一笑，“多谢赵公公。” “不谢。梁侍卫，你就在前面歇着去吧。” 梁辙点点头，“有劳大人了。” 养心殿到皇后的凤仪宫不是很远，但走起来也需要两盏茶功夫。 赵全生和秦疏影一前一后，到了凤仪宫外。 赵全生让秦疏影在外面等自己，他先进去通报。 秦疏影站在太阳底下，觉得十分怪异。华美大气的凤仪宫，竟然没什么人来往。 不多时，皇后传话，秦疏影觐见。 秦疏影有些忐忑。 文皇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数十年不见外人，凤印在手，却不管宫中任何事情。 朝中人人知道有德妃，有莲嫔，有康嫔，却很少有人提及文皇后。 她曾经听徐氏多嘴说过几句，就连莲嫔娘娘也没见过她。 每一次，后妃们觐见文皇后的时候，都隔着一层轻纱或者屏风，没有人能看得见她的真实面容。 她走了进去，华丽高大的宫殿内，竟然只有两个年岁不算小的宫女侍候。 深深的殿内，一面十分宽大的屏风矗立在正中间。 一个女子的身影坐在屏风之后，根本无法看到她的容貌。 一个姑姑站在屏风之外，“梁大奶奶，皇后娘娘在此。” 秦疏影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头，“臣妇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请起吧。”屏风后面，文皇后的声音轻柔，显得温和，“给本宫说说，你和梁侍卫是怎么认识的吧。” 秦疏影愣了愣，然后就将自己对外的那一套说辞说了一遍。 最初是在永嘉公主府见到梁辙与罗欢打架，后来在广宾楼知道他卷入杀人事件里，义愤填膺说了几句话。 后来，后来就赐婚了。 “这么说来，你们初次见面是在永嘉……公主府？” “回娘娘的话，就是在长公主府。” “那么，你为什么会去那里呢？” 秦疏影就将缘由说了一遍，长公主几乎年年办簪花宴嘛。 “那里……好吗？” 秦疏影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身边的姑姑提醒道，“比如说，房子大不大？美不美？都有些什么东西？那个，永嘉……公主高兴不高兴？” 秦疏影更加愕然了，不过她不假思索地就描述起永嘉公主府的布局、风景和美食来。 文皇后看来很专注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 秦疏影说了一会，发现自己说完了。 然后，她加了一句，“娘娘，臣妇承蒙长公主看重，时常在长公主府看书。长公主为人和善，心胸豁达。” 反正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过，和永嘉公主去后山玩的事情，秦疏影选择了闭口不提。 屏风后，久久没有声音。 过了一会儿，文皇后又问：“那么，梁大奶奶，你们赐婚后，有没有再见面呢？” 秦疏影尴尬起来，想了想，说：“见过两次。” “你们都说些什么呢？” 秦疏影就编了个谎，说是两人偶然在街相遇，然后随便走了走，买了些小吃。 文皇后又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说：“梁大奶奶，本宫觉得你说话风趣。这样吧，今后闲了就来陪我说说话。” 秦疏影当然要答应下来。 “今日本宫乏了，姑姑，你送送梁大奶奶吧。梁大奶奶与梁侍卫恩爱，本宫就不留饭了，你们且回吧。姑姑，随后去侯府宣赏。” 那个姑姑应着，就过来指路：“梁大奶奶，请随奴婢来。” 秦疏影跟着她出去，看见赵全生站在外面等着。 “姚姑姑，梁大奶奶就交给咱家了。” 姚姑姑看起来有快五十岁的年纪了，保养得很好，气质也十分出众，她温和地笑道：“有劳赵大人。” 赵全生颔首，示意了一下，秦疏影跟着他走。 将她带到梁辙那里，赵全生回去复命。 了马车，梁辙说：“疏影，怎么去了这么久？” 秦疏影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中。 她将在文皇后宫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梁辙听得一头雾水，“娘娘问我们俩这些事情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子由，你可见过皇后娘娘？” 第298章 姨娘瘦马 梁辙想了想，摇头：“我没有见过。” “我曾经听徐氏说漏过，说是莲嫔娘娘也没见过皇后娘娘的真容。”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如今宫中的人，绝少有见过皇后娘娘的。” 秦疏影想了想，问道：“德妃今年不过三十几岁，比太子殿下大不了几岁。那么，德妃娘娘之前，这后宫的事情都是谁在管着？” 梁辙沉思片刻，“据说，在现在的三妃之前，还有妃子的。不过，后来有的应该是去世了，有的……不清楚了。” 秦疏影想了想文皇后的那些问话，说：“皇后娘娘真是好生神秘。” “皇后娘娘在陛下登基的时候就已经是皇后，这么多年过去，无论哪个妃子得宠，她一直都是皇后，她的地位从未被动摇过。这么说起来，其实最得宠的终究还是她自己。那么，一国之母，她究竟因为什么不见外人呢？” 秦疏影一笑，“难道，她毁容了？” 梁辙一笑，秦疏影也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两人只当是个笑话。 很简单啊，她要真的毁容了，德隆帝还会宠爱她吗？ 这个世，穷汉有了三分地还要娶个小妾，况且帝王呢？ 回到平西侯府，已经到了半下午。 福妈妈领着人正在整理秦疏影的陪嫁等物品，蓝绸带了几个女伙计，在正房侧面的小库房里盘算得正热闹。 梁辙和秦疏影过去查看。 小丫鬟们顿时都被梁辙的模样惊呆了，见了礼之后，男女主人一走，她们就开始推推搡搡，吃吃笑起来。 松涛居现在一个梁辙的人也没有，全部都是秦疏影的人。 这十年时间，梁辙在边疆，原本也有一些服侍的人留着看院子，后来走的走，遣散的遣散，派出去的派出去，最后只剩了两个年迈看院子的婆子。 梁辙回京后，那两个婆子被他放回去养老，梁岩均和暗一、暗二等人平时就在这服侍他。 梁辙在战场什么都是亲力亲为，哪有那么多讲究。这几个男人也就是给他端端饭，或者将衣服拿去洗洗，其余也没什么需要服侍的。 所以，这**个月，松涛居里依旧空空落落。 罗梅香不是没想过塞人进来，反正只要被梁辙回来发现，先是让人走，如果谁敢辩驳，他立刻将人家的衣领子一拎，扔出去。 如此三番，罗梅香也就偃旗息鼓了。 查看了一番，梁辙和秦疏影回到正房，就看见叶妈妈带着三个女子进来，一个比一个长得美。 秦疏影虽然也长得清丽脱俗，但在她们面前一点风也占不到。 这么三个大美人摆在面前，梁辙扫了一眼，就像扫木头桩子一般，眼底一点波澜也没有。 “疏影，松涛居里的事情有你，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情，晚饭不必等我。” “嗯，我知道了，你去吧。” 梁辙抬脚就要走，叶妈妈忙说：“大爷，苗姨娘她们都来了，你正好在，不如见见。” 梁辙目不斜视，眼皮子撩都不撩一下过去了。 “呃……” 叶妈妈愣在那里，不过她见惯了梁辙这幅谁也不理睬的样子，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对苗芝兰等三人说：“还不快给大奶奶请安！” 苗芝兰等人就拜了下去，“给大奶奶请安！” 秦疏影看也不看，转头进屋，“灰云，这个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一应不相干的人都不许进来。” 灰云鬼魅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大奶奶。” 随后，她手中一根棍子一晃，就将苗芝兰等人逼退了好几步，叶妈妈指着灰云，“你，你，你……真是无礼！懂不懂规矩！” 灰云冷冷道：“大奶奶的话就是我的规矩。出去！” 叶妈妈挺了挺身子，“你敢！” 灰云还是冷冰冰的样子，手中的棍子却转了转，然后拎起叶妈妈的衣领，将她提起，一步一步走出去。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灰云不为所动，将她放到了大门外，又用棍子在地划了一道，不带感情地说：“没有大奶奶发话，谁也休想进来！” 然后，用棍子指着苗芝兰三人，“出去！” 苗芝兰娇弱如同一朵小花儿，“姑娘，妾身只是见见大奶奶，说说话儿而已……” “出去！” 旁边的两个瘦马也忙出声：“是啊，我们只是见见大奶奶……” 灰云仿佛没听见，走过来，伸手就去拎苗芝兰的衣领，苗芝兰吓得够呛，若是被这两个瘦马见了自己狼狈的模样，那还了得。 她尖声叫道：“我走，我走……” 说罢，忙不迭往外走。 两个瘦马不甘心，但是灰云的手一举，她们立刻没辙了，忙跟着苗芝兰跑。 她们扭着腰肢走出去，大门“哐”地就被灰云关了。 之前大家抬东西的时候打开门，一时间没顾得关，竟然就让这几个人进了来。 两个瘦马站在门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喜万分。 梁辙，竟然那样好看？ 天啦！ 就是不给任何名分，她们也愿意服侍他啊！ 她们被罗梅香送给梁辙时日不短，但是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见梁辙的面。 罗梅香曾经指使她们在松涛居门口等梁辙，但是她们从来就没等到过，也不知道梁辙是从哪里进去的。 有那么一两次，梁辙踏着夜色回来，她们急忙追去，梁辙已经消失不见踪影，大门“哐当”被人在里面关了。 她们被安排和苗芝兰住在冬晴苑，三个人暗中较劲。 苗芝兰有身份，是姨娘。虽然只是个连梁辙的床沿都没摸着的姨娘，但她到底是姨娘。 所以，她对这柳儿、瓶儿既看不，又戒备十足。而且，还会拿着架子，时不时摆一摆谱儿。 譬如现在，她看见叶妈妈走了，便扭着腰肢，甩了甩帕子，对自己的丫鬟说：“大爷忙着呢，我们就要收好自己的本分，不要打扰了大爷。” 柳儿低低嗤笑一声，虽然没啃声，但她那意思瓶儿很清楚，大家都是被叶妈妈赶着来的，都是罗梅香手中的提线木偶，还摆什么别人家姨娘的谱儿作甚？ 第299章 早膳之争 次日。 梁辙夫妻起床后，去梁老夫人住的宁园请安。 梁老夫人已经起来，罗梅香、梁二夫人、梁琼和三娘、四娘和梁杰、梁渊兄弟都已经在宁园。 梁云山早要朝，早早便走了。 请了安，梁老夫人将众人都留下用早膳。 婆子们在一边摆餐，梁老夫人坐在主位和罗梅香说着话，梁琼在一边凑趣，余人就站着听她俩说话。 “……老夫人，要说这龙家的规矩吧，我活了三十几年，也是头一次见。闺女家家的，就应该在家里呆着，学习女戒女训。哪有还没成亲就在外面经营铺子，抛头露面的？这要将来到了夫家，公婆如何会喜欢？这不，她们家的大闺女就是这样，嫁到夫家五年，公婆不喜，丈夫不爱，最后还是被休了。现成的教训在前面，二女儿还是这样教导，将来要是嫁出去了，必定还是要被休回来。老大媳妇，你说是吧？” 梁老夫人神色淡淡，眼睛轻轻扫过秦疏影。 秦疏影浅浅一笑，“夫人，你说的可是龙主簿家的事情？” 夫人，夫人…… 罗梅香虽然不爱听秦疏影叫那一声“母亲”，可她不爱听是一回事，秦疏影不叫却是另外一回事。 “哟，老大媳妇也知道？必定是因为她们这样教女的事情太没规矩，所以你也听说了。” 秦疏影浅笑倩兮，“嗯。我在长公主那里听说了，她说龙主簿的大女儿十分有风骨。” 罗梅香抿唇一笑，“你这孩子，必定是你没听懂长公主的意思。好了，你年纪还小，听不懂长公主的话也是有的。以后出去了，切记要好生琢磨贵人话语之外的意思，不可随意下了定论，否则就是惹人笑话。明白了吗？” 秦疏影就向着梁琼，“二妹妹，我初来乍到，夫人的话我真的没听懂，你可以帮我解释解释吗？” 梁琼因为之前的事情，早就对秦疏影窝了一肚子的火气，闹洞房的时候她都没去。这几天早就等着现在这样的时刻，有母亲和祖母压着，刚好让自己出气。 她嫣然一笑，本来就长得极美，这么一笑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只可惜，满屋子全都是自己的兄弟，没人去欣赏她的美若天仙。 “大嫂，母亲的意思很简单，女子就要有规矩，否则就会让人笑话了去。就好比龙主簿家的大女儿，抛头露面做生意，就是没有规矩。这样的女子，放眼整个京城，没有谁家的主母会喜欢。说起来，也是大哥心宽，大嫂从前抛头露面做生意，大哥丝毫也不计较。大嫂，你可得好好谢谢大哥呢。” 说罢，她就笑盈盈看着秦疏影，又看看梁辙。 梁辙掩在袖子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但是想起秦疏影的话，他只是继续维系他平日里的冷风，仿佛没听见梁琼的话一般。 秦疏影之前再三叮嘱过，这内宅里的事情，梁辙不要插手。尤其是这些口舌之争，只要没有涉及赵婉娘和梁珍，梁辙万万不可插手。 他不插手，这只是婆媳、姑嫂之间的嫌隙，谁家不一样呢。他若插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蒙氏和三娘、四娘听这姑嫂一番唇枪舌剑，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双眼和好奇，齐刷刷去瞧秦疏影的反应。 秦疏影笑道：“二妹妹这话说的意思我懂了，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平西侯府没什么规矩。二妹妹，你如今是富清公主，陛下已经赐婚，外人说我们平西侯府没规矩于你没什么影响，可是二弟、三弟还没有娶媳妇，这传出去可不太好，以后这种话还是要慎言。二弟、三弟，你们说是不是？” 梁琼虽然气得冒烟，笑得比秦疏影还要云淡风轻，语气里到底毒辣辣起来，“大嫂，你这耳朵不好使，看起来脑子也不太好使呢。我说的是你没规矩，不是平西侯府没规矩。你呀你，幸亏都是家里人在这里，否则别人听了还当大嫂是个傻的呢，连个话都听不懂。” 秦疏影依旧不急不恼，只是叹了口气，“二妹妹啊，你莫不是忘记了，我可是陛下赐婚。你这样说，岂不是说陛下有眼无珠？父亲虽然位高权重，咱们更要谨言慎行才是。这话在屋子里说说也就罢了，走出这条门，二妹妹可要记得你富清公主的身份，莫要给皇家公主抹黑脸面，只怕头一个不饶你的就是富平公主。” 梁琼已经绷不住脸面了，她竟然还敢提富平公主！ 罗梅香见女儿一点好也没讨到，反而被秦疏影越带越远，笑盈盈起身，对秦疏影说：“疏影啊，都说你伶牙俐齿，今儿我可算是开眼界了。好了，今后你们还有谁说自己口齿伶俐的，我可不依了，有你们大嫂在这里，谁还敢夸海口？说了这么多，也该饿了吧。好孩子，过来吧，该伺候老夫人用早膳了。” 梁老夫人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们打口水仗，此时依旧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秦疏影自从知道梁老夫人不是梁辙的亲祖母之后，打心眼里就不愿侍奉她。虽然从礼法来说，就算梁老夫人不是梁辙的亲祖母，但那也是嫡祖母，秦疏影侍奉她天经地义。 一想到梁辙三番五次差点死在她们手里，秦疏影就没法控制厌恶。 但是，想到梁老夫人那古怪的行径和自己的猜测，秦疏影想试探试探梁老夫人。 “夫人，按大周的礼制来说，有夫人在，我服侍老夫人不合规矩，传出去的话，平西侯府没规没矩更是板钉钉。二弟、三弟的婚事可不能耽误在我手里了。” 罗梅香暗恨秦疏影的狡猾，只道：“你这孩子，偏生你的道理多，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说起来，你这也算是代替你父亲孝敬老夫人，哪里就逾越了规矩去了？既然你不愿意代替侯爷服侍老夫人，那就还是我来吧。” 又是一顶高帽子下来，梁辙眼底的阴霾已经能够凝聚成实质了。 罗梅香瞥到他的神色，得意非凡。 孰料，秦疏影掩唇而笑，“夫人说得有道理。刚才二妹妹说了，我这个人笨，但是既然笨一点就好好学才是。夫人，你和二妹妹向来孝顺，你们就多教着我一点，省得我行差踏错了。你看，可使得？” “这有何难，你学着点便是。” 第300章 有样学样 一家人入了席。 男女分成两桌。 男的那边，只有四个男主人。 女的这边，梁老夫人坐在首席，罗梅香在梁老夫人的右首，蒙氏在她的左首，其余四人依次而坐。 梁老夫人吃得比较清淡，早膳基本上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做的，红豆薏仁汤，清蒸鲈鱼，素炒青菜丝，摆了满满一桌子。 罗梅香和秦疏影站在梁老夫人两侧。 罗梅香给梁老夫人夹了一片鲈鱼，瞧着秦疏影说：“老夫人爱吃鱼。” 秦疏影点头。 罗梅香又舀了一碗红豆薏仁汤给梁老夫人，“这个汤呀，健脾补肺、清热、利湿、利尿强骨，又极好克化。” 秦疏影点头。 布完菜，罗梅香就坐了下去。 秦疏影也坐下去。 罗梅香先是愕然，随后笑笑，“你这孩子，不是说了要服侍老夫人用餐吗？怎么就坐下来了？既然不愿意，早前就别答应嘛，真是让我说什么好。” 秦疏影也很愕然，“夫人你不是坐下来了吗？我这是有样学样，难不成学得不对？” 罗梅香说：“我刚才那都是给你示范，接下来你照着做就成。” 秦疏影想了想，问：“夫人的意思是，你刚才怎么做，我接下来怎么做就是。对不对？” “正是。” 秦疏影就站了起来，站在梁老夫人身边，“那我就按照夫人刚才做的来。” 梁老夫人故意用得很慢。 一片鱼而已，她吃了老半天才吃完。 她没吃完，秦疏影当然就得老老实实站着。 其余人都开始吃起饭来，只有梁辙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哥，你怎么不用早膳呢？” 梁杰嘻嘻一笑，给梁辙夹了一筷子菜。 梁辙冷冷瞥他一眼，不做声。 梁杰、梁琼相视一笑。 罗梅香挑了挑眉毛，她就不信了，一个“孝”字还压不死你们夫妻！ 一会儿，梁老夫人终于吃完了罗梅香夹的那块鱼。 秦疏影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更大的鱼放在梁老夫人的碗里，足足有半个巴掌大。 梁老夫人眉头一皱，罗梅香便道：“老大媳妇啊，这鱼儿老夫人已经吃过了，你怎么还夹这个呢？这里还有这么多菜，你随便夹一点也是嘛。” 秦疏影摇摇头，“夫人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夫人刚才不是夹的鱼儿吗？” 罗梅香气结，这才明白秦疏影答应得这么痛快是什么原因，原来在这里等着给她下套呢。 “啪！”梁老夫人将筷子拍在桌面上，沉着脸。 罗梅香忙起身，给梁老夫人顺气，“老夫人，老大媳妇不懂事，你就别和她计较了。老大媳妇，都是你做得不好，还不赶紧向老夫人赔罪。” 秦疏影从善如流，说：“老夫人，都是孙媳没做好，您消消气。” 罗梅香见她这么好说话，还不得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做错，是得意起来，笑盈盈道：“好了，既然知道自己错了，就好好服侍老夫人，再不要耍什么滑头了。都是一家人，耍小聪明就没意思了。” 秦疏影点头：“夫人说得是。” 然后，她继续规规矩矩站在梁老夫人身后。 梁老夫人的红豆薏仁汤一用完，秦疏影立刻拿起勺子，给梁老夫人又舀了一晚红豆薏仁汤，满满一碗。 这下，两个桌子的人全都看了过来。 梁老夫人再也没忍住，开口道：“不吃了！” 罗梅香立刻扶住她，“老夫人息怒！老大媳妇，还不赶紧向老夫人道歉！” 秦疏影立马说：“老夫人，都是孙媳没做好。” 然后，她手脚麻利地拿起碗，再舀了一晚红豆薏仁汤放在梁老夫人面前，“老夫人，都是孙媳太笨了，夫人的意思领会不够。夫人说了，要孙媳照样学样，夫人刚才就是这样做的。老夫人，一碗不够，您再喝一碗吧。” 罗梅香都被她气乐了，秦疏影多聪明伶俐的人啊，怎么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话？她就是故意这样做的！ 她就奇怪了，秦疏影对自己不感冒想得通，因为她不是梁辙的亲娘。但是，秦疏影这是第一次和老夫人相处，怎么连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 这说不通啊！ 梁辙可以不理会老夫人，但秦疏影怎么会？她怎么就敢？她哪里来的胆子？ 梁老夫人目光如利剑，射向秦疏影，“你这是不愿意伺候我？” 秦疏影摇头，指着菜，“老夫人，这鱼儿和汤您不爱吃？孙媳也是见夫人给你夹的您都吃光了才敢夹。夫人，我这都是跟着你学的，哪里做得不好，夫人再教教我。” 这话说的，真是没毛病啊！ 梁老夫人手中的筷子一扔，铁青着脸，“那就都是我的错了！” “老大媳妇，看你怎么做的，把老夫人气成这样，回头侯爷回来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 秦疏影摇头，“都是我太笨了，夫人手把手教我，我也学不好。” 罗梅香气得七窍生烟，偏生还要循循善诱：“你这孩子，真是让人说什么好。难不成你在秦府，也是这样侍奉秦老夫人的？” 秦疏影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她余光瞥到了一片青衣的衣角，唇角微微一勾，摇头，“老祖宗重规矩，向来都是大伯母、二伯母侍奉，没我大嫂什么事儿，更没我什么事儿。” 罗梅香飞快地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哟，老大媳妇，你这意思是，咱们老夫人没有规矩了？” 就在此时，一个极其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谁在信口雌黄！” 说话间，梁云山大踏步走进来，他看起来十分生气，而且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到底是战场上带兵几十万的大将军，他生气的时候威压极重，双目若利刃，丫鬟婆子俱都胆战心惊起来，生怕侯爷发威连累到自己。 罗梅香忙“打圆场”，“侯爷，老大媳妇口直心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就别生气了。” 梁云山立刻看向秦疏影，但见她神色坦然，面无惧色，微笑着看着自己。 “是吗？” 梁云山语气很缓，却明显地带着质疑和愤怒。 梁辙缓缓起身来，手在袖子里捏成了拳头，眸色如寒冰，浑身散发的威仪不亚于梁云山。 旁边的丫鬟婆子感受到他的愤怒，不由得退了几步。 第301章 转变角色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秦疏影一点也没有被梁云山的震怒吓住，只盈盈一笑，云淡风轻又显得十分自然，说道：“父亲，夫人真是爱和我开玩笑。才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夫人已经和我开了好几次玩笑了。” 梁云山看了她一眼，脸色虽然还是不怎么好看，但终归没有了方才的怒气和威压。显然，秦疏影笑得安详，妻子神色温柔，那应当是在开玩笑了吧。 他向梁老夫人请了安，然后走向梁辙四人所在的桌子。 开玩笑，谁和你开玩笑？ 罗梅香眼珠子一转，说：“侯爷，老大媳妇说错了话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说开了就是。侯爷，她到底是个孩子，说话放肆了一些，有老夫人和我在，还能看着她行差踏错不成？你就别生气了。” 秦疏影没有任何分辨或者反击，看起来很温顺，而且也对梁云山笑着：“是啊，父亲，有夫人在，您再放心不过了。” 梁云山见妻子肯教儿媳，儿媳也很谦虚，这样最好了。她们女人家的事情，自己当然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刚在桌子上坐下，看着矗立如铁塔般的大儿子，就想起了成亲前一晚他故意跑到赵家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和他算账呢，喝道：“吃饭的时候不坐下，杵着做什么？” 梁辙紧握的拳头又捏紧了一些，下意识看了秦疏影一眼，秦疏影的眼神中满是不赞成，梁辙忍了下去。 秦疏影走到梁云山身后，给梁云山倒了一杯茶，说道：“父亲，刚才儿媳侍奉老夫人用早膳，一直站着。子由认为夫妻一体，故而也就站着。父亲，您就看在儿媳和子由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要生气了。” 原来他们夫妻是在伺候老夫人啊。 梁云山的脸色缓和下来。 罗梅香眼看自己方才不动声色地上眼药竟然要白上，就笑道，“侯爷啊，老大媳妇真是个好孩子，方才侍奉老夫人用早膳十分用心，心也忒实诚了些。你瞧瞧，这些汤和鱼还在这，老夫人吃一天都吃不完呢，吃多了积食可如何是好。” 秦疏影笑得更加和气，“夫人，我可不敢邀功，都是你安排得好，全是老夫人爱吃的东西。以后，我要多多像夫人学习，有样学样，一样不差。” 梁云山根本听不出她们之间的明枪暗箭，只当儿媳贤良大度，妻子为儿媳说好话，伸手就夹了一筷子菜吃。 罗梅香见秦疏影四两拨千斤就将梁云山迷糊了，还要再说，梁辙坐下去，说道：“父亲，我新近学了一套拳法，打遍军中无敌手，四皇子在我手下也讨不了好。父亲，吃过早饭，我要向你讨教讨教，不知父亲可有时间？” 罗梅香到嘴巴边上的话就被梁辙抢走了。 梁云山“哈哈”大笑，“臭小子，竟然敢向我挑战？！好！” 梁云山这么一笑不要紧，立刻就挑起了屋子里一大半的人愤怒。 梁老夫人淡淡的脸色顿时如同黑锅，罗梅香的假笑僵在脸上，梁杰梁渊兄弟低头面面相觑，难掩嫉妒。 “父亲，你可真偏心，一回来眼里就只有大哥，我们兄妹三人你看都不看一眼了。” 梁琼带着撒娇的口气埋怨着。 梁云山“哈哈”一笑，“琼儿，什么时候也学会胡说了？杰儿、渊儿、昊儿，一会儿都去校武场，本侯要试一试你们的身手！” 梁渊眼中闪过一丝畏惧，梁杰倒是嘻嘻笑着，梁二老爷的儿子梁昊也很高兴的样子。 罗梅香笑道：“侯爷，渊儿和杰儿虽然比不得子由，但他们一直没有懈怠过，孙子兵法更是娴熟，先生都说他们学得好。” 梁云山“哈哈”大笑，“这就好，这就好！这才是我梁云山的儿子！” 说罢，他拿起碗，喝了一口丫鬟舀的汤。 梁辙看了秦疏影一眼，目光中带着赞赏。 疏影说得对，要为母亲报仇，最终还是要落在梁云山身上。 为母亲和姐姐雪耻，必须由梁云山亲口承认，亲口说出来才叫做雪耻。 所以，从今以后，梁辙必须将梁云山争取到自己的阵营中来。至少，也要让梁云山保持中立，而不是一边倒向梁老夫人和罗梅香。 就是做戏，也要时时刻刻做着，时刻塑造出儿子媳妇孝顺恭敬有礼的形象。 再者，梁云山喜欢的是战场，喜欢的是杀敌。那么，就从他的喜好入手。投其所好，让他看到梁辙的优点和无可取代之处。 梁老夫人自始至终神情淡淡地。 可是，细心观察她的秦疏影却发现，梁老夫人的手时不时就会捏紧。 梁老夫人并不喜欢梁云山，梁云山不在家的时候，她肆无忌惮辱骂梁辙、辱骂赵婉娘。 梁云山回来了，她到底要顾忌几分，收敛了恶毒的行径。 但依照她向来被人高高捧着的身份，她也做不来那种慈爱的事情，所以，她干脆就一直淡淡的。 好在，梁云山只以为自己的母亲性子冷淡，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秦疏影坐下来，等梁云山笑声住了，说道：“父亲如此英勇，都是老夫人教子有方。” 梁云山毫不迟疑道：“这个当然，都是母亲教导有方。” 梁老夫人眼底一片阴霾，却还不得不勉强牵扯出几分笑容，淡淡道：“好了，做母亲的哪个不盼着儿子好呢？这有什么值当说的。侯爷，快吃吧，一会儿都凉了。” 九月份的天气，明明还挺热。尤其这些天秋老虎猖獗，饭菜再多放一会也不会凉。 秦疏影笑笑。 看来老夫人不爱别人提这个。 按理说，就算梁云山不是她亲生的，但到底做了她快四十年的儿子，而且对她很孝顺，该有的一应不缺。 就是养一只猫或者狗，这么相处下来，她也该生出几分情分来了。 可是，秦疏影从她脸上找不出半分喜气。 梁云山在生死难定的边城，几年才回来一次，别说亲戚，就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邻居，也会生出几分感慨和高兴。 不是吗？ 可是，梁老夫人呢？ 真是由不得人不多想。 看来，自己以后要多多提提他们母子情深的话题才是。 第302章 各有心思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梁云山在，兴致也好，罗梅香知道不宜再多说什么，一顿饭安然吃完。 吃过饭，梁云山兴致勃勃叫儿子和侄儿，“子由，你们都跟来。” 说罢，男主人们就去了校武场。 蒙氏说了几句话就带着三娘、四娘告辞。 秦疏影也告辞。 她们刚走出去，梁老夫人的手将桌子一拍，目光冷寒，一字一句吐出来：“真是目中无人，没规没矩，无法无天！” 罗梅香忙道：“姑姑，快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老大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早已知道，以后日子还长，花无百日红，您就等着看是了。” “和她赵氏、珍丫头真是如出一辙，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姑姑，您是什么身份？谁敢不把您放眼里？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啊！” 梁老夫人的脸色并不因罗梅香的拍马屁而好看几分，她说：“她就是个不省心的，当初就不应该让她进门！” 听着梁老夫人的抱怨，罗梅香也很冤，她当然不愿意秦疏影进门，她中意的是罗锦娘。但是，谁知道罗锦娘竟然和刘俊卿闹出那样的事情来。 “还有，陛下赐婚之后，就应该将她闹出事情，让她进不了门！” 罗梅香越发冤枉了，她在行宫那样设计，还是被秦疏影逃了出去。回到京城，秦疏影几乎闭门不出，哪里有机会得手。 梁老夫人想了想，眉头皱起，有些烦躁：“你要多上心一些，他如今本事大了，先前那样阻拦都没成功，今后怕越发不便宜。还有琼儿的婚事，你不是说必定是他捣鬼的吗？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提到这个，罗梅香就牙痒痒。 梁辙成婚前，她或明或暗使出了百般手段，全都被梁辙一一化解。 这简直就是她罗梅香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还有琼儿的婚事，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就是笃定必定与梁辙脱不了关系。 “姑姑，还没查出什么。” 梁老夫人说：“能左右陛下的决定，这份眼力和心思不可小觑。梅香，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梁老夫人明明是提醒罗梅香，别让梁辙得了便宜。 但是，罗梅香却硬是听出了梁老夫人对梁辙的欣赏之意。 罗梅香有些小心思，姑姑平日里说得好听，其实到底还是顾念着这个嫡长孙的吧！ 她应着话，心底也有些恼怒。 梁老夫人是超一品的诰命夫人，身份尊贵无比，却很少外出去应酬，也不怎么见外人。 如果老夫人早早进宫求个恩典，说不定女儿早就是五皇子妃了。 可是，罗梅香多次暗示梁老夫人求个恩典，都被她敷衍着推掉了。 这个时候，罗梅香也忘记了，自己当初也曾经计划让梁琼待价而沽。 当事情比预期更糟糕时，她却埋怨起梁老夫人没有为梁琼打算起来。 不过，她嘴里却说：“姑姑，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必定会多加小心。” 梁老夫人眉间的烦躁不减，淡淡点头：“这才是。” 一整个上午，秦疏影都在松涛居忙碌。 梁辙直到快午饭时间才回来，自己先去洗了个澡，然后穿着一身清爽的常服过来，告诉秦疏影：“侯爷心情不错，中午一家人还是在宁园用餐。” 秦疏影和紫藤、蓝绸在对账，嫁妆直到今天上午才入库完毕，账单也送来了。 紫藤和蓝绸见梁辙来了，就退了出去。 秦疏影抬眸看他，但见他一身蓝色长袍，英俊挺拔，贵气逼人。 她忙又将头低了下去，实在不敢多看他，装作云淡风轻地问：“子由，什么时辰了？” 梁辙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再等几盏茶功夫。” 秦疏影将账本放下，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子由，侯爷因着你功夫不俗，所以高兴了吗？” 梁辙颔首，喝了一杯茶，秦疏影又给他倒。 梁辙接过茶杯，“侯爷和我比试，次次都赢不了。” 秦疏影笑起来，“子由，侯爷能常年掌管军中大事，几十年如一日，却还能得到陛下信任，并非没有成算的人。他不让你在战场上得太多战功，也许他有他的考量。子由，你说呢？” 梁辙沉默了一下，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只要一想到母亲的死，以及姐姐被罗梅香那样糟践，他就无法不恨梁云山，无法不迁怒梁云山。 再说，他梁辙实在没有看出他爹有什么考量。 “子由，你方才有没有揍侯爷？” 梁辙默了默，忽然笑了，“还是疏影最了解我。” 秦疏影也笑了，“你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让你逮着这样的机会，还能不好好利用？你瞧瞧，你打了他，他却还很高兴，这样的法子，是不是比生闷气、父子成仇好多了？” 梁辙将茶杯放下，虽然不说什么，但看得出来他将秦疏影的话听进去了。 “子由，你现在和我当初在秦家不一样。我在秦家，也是不敢将大伯父得罪狠的，也要想法子哄着他。世子之位，我们势在必得。上书之人，必须是侯爷。” 所以，他们不能和梁云山站在对立面。 这个道理梁辙怎能不懂？ 他早就懂。 但，懂是一回事，要他去和梁云山化解误会却是另外一回事。 梁辙拉住秦疏影的手，“疏影，谢谢你陪在我身边。如果不是你一次次开解我，在他回来的那天，只怕我已经忍不住要揍他了。” 秦疏影由他拉着手。 “姐姐的事情，这件事，在我心里，永远过不了那个坎。” 这是梁辙最痛苦的事情，最无力的事情，秦疏影没法安慰他。 “子由，你放心，大姐的公道，将来必须要讨回来。罗梅香是怎么做的，我们就必定要怎么还击回去，一分也不少，一分也不差。” 梁辙握住她的手，点头。 随后，他忽然一笑，笑得连桌上的花都失去了颜色。 秦疏影一个愣神，忙又将目光收回，借口去净房，挣脱他的手，走开了。 净房里出来后，秦疏影换了一身衣裳，红绢进来给她整理了一下发髻。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秦疏影和梁辙出了门，一顶青衣小轿在门外候着。 这是罗梅香派人接秦疏影，也是府里的规矩。 秦疏影早上就是坐这个轿子去的宁园。 上了轿子，两个婆子抬着轿子往宁园去，梁辙走在她身侧。 此时说话不便，梁辙就给秦疏影介绍起园子里的花草树木等物。 绿叶跟在后面。 第303章 侯门午餐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绿叶一进到宁园，就受到了丫鬟婆子们的眼神洗礼。 绿叶坦然视之，浑不在意。 中午依旧开了两桌，男女分席。 此时，除了梁云山，其余人都到齐了。 梁辙和秦疏影进去的时候，罗梅香坐在梁老夫人面前说话，一看到绿叶跟了进来，站在旁边伺候，“哟”了一声，随后说：“老大媳妇，你身边这是没人伺候了吗？” 秦疏影给梁老夫人请了安，方说：“夫人，你又和我开玩笑了，她是我的一等丫鬟，绿叶。” 梁老夫人眉头皱了皱，真是没规矩的东西。 一般的大户人家都很讲究奴仆容貌、身材，特别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一般都要容貌周正。她倒好，竟然弄了一个半边脸都被毁了的丑八怪在身边，成亲第二天就大摇大摆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这是平西侯府，又不是门第没落的小门小户。 罗梅香说道：“老大媳妇，这说起来，我可不得不提点着你了，侯府有侯府的规矩，但凡主子身边的大丫鬟，都要周正才行。绿叶这丫头，伶俐是伶俐，可惜还是有些美中不足。正好我这边也有合适的人，你选一个去用吧。” 这话说得毫不留情，旁边的一些丫鬟婆子互相递换着眼色，充满嘲弄和讥讽。 在这样的氛围中，绿叶却丝毫也没有尴尬自卑，而是规规矩矩站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一点儿也不显得窘迫无措。 秦疏影一笑，“夫人，绿叶是母亲留给我的人。” 罗梅香说：“既然如此，你看重她几分也是应该的。不过，你让她留在松涛居就是了，不可以随便带出来，让外人说侯府没规矩，那就不好看了。弟妹，你说是不是？” 蒙氏被罗梅香点名，笑嘻嘻道：“大嫂说话做事总是有道理。” 罗梅香知道蒙氏向来是个滑头，这看了一两天的戏了，蒙氏故意在一边装聋作哑，心里还不知道多开心呢。 罗梅香就是不让她置身事外，“弟妹，昊儿说亲的时候，你这个做母亲的，最看重女方家里的规矩，是不是？” 蒙氏没忍住在肚子里骂罗梅香，却笑嘻嘻说道：“大嫂说得是。老大媳妇啊，既然你已经嫁到侯府，还是要以侯府的规矩为重。” 秦疏影笑了笑，很好说话的样子，只是并不说话。 “那就这样说好了，回头我就让人到松涛居来。” 哪里有秦疏影拒绝的机会，罗梅香就将手伸到了松涛居。 秦疏影却偏偏一点也没有生气，梁琼看在了眼里。 梁云山大踏步走了进来，哈哈大笑，指着梁辙对梁老夫人道：“母亲，我在西北的时候，西北人都说子由是西北*狼，这个臭小子果然像头狼啊，狠！哈哈哈！” 听起来明明是骂梁辙的话，可谁都知道梁云山很开心，而且对梁辙是欣赏的。 顿时，满屋子的人心思各异。 梁昊一脸崇拜地看着梁辙，但他知道侯夫人向来不喜欢梁辙，所以到了嘴边想附和梁云山的话又咽了下去。 梁渊和梁杰眼神冷冷。 梁琼眼眸微闪，罗梅香脸部僵硬。 梁老夫人瞥了一眼梁辙，淡淡道：“侯爷，子由在赵家长大，能成为一员猛将，都是赵家的功劳，侯爷既然回来了，应该去赵家致谢。” 梁云山的大笑声顿时就缓了下去，干笑了两声，“母亲说得是。” 随后，他坐下去，“母亲，你看都准备齐了吗？齐了就开始吃饭吧。” 方才的话再也不提。 梁老夫人淡淡道：“吃罢。” 说着，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放自己碗里。 罗梅香站在梁老夫人身后，给梁老夫人布菜，秦疏影也站在梁老夫人身后，伺候梁老夫人用餐。 不过，她没有像早餐那样显得笨拙，而是很有眼色地给梁老夫人舀了一碗汤，又夹了一些软糯易克化的食物，放在梁老夫人的盘子里。 梁老夫人用餐的时候很优雅，从容不迫，一举一动都显示她良好的教养底蕴。 秦疏影在一旁琢磨着梁老夫人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她不过随便提了提，梁云山本来兴致盎然要谈论梁辙的苗头，立刻就歇了火。 在佩服梁老夫人拿捏梁云山心思十分精准的同时，秦疏影也很好奇，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缘故不成？ 梁老夫人用得差不多了，就让罗梅香和秦疏影都坐下吃饭。 一顿饭安然吃完，梁云山叫梁辙几人，“你们都跟我到校武场消消食。” 梁昊雀跃着跟去，梁渊和梁杰对视一眼，梁渊无奈，梁杰可有可无。 男人们一走，秦疏影也跟着告辞。 罗梅香却不许她走，“老大媳妇，老夫人每天午后有午睡的习惯。年纪大了，有些小毛病，不易入睡。听说你在秦府，经常伺候秦老夫人入眠，不如也伺候老夫人试试。这传出去，外面的人不知道该多夸赞你，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秦疏影就含笑看着梁老夫人，并不开口。 罗梅香将一边装哑巴的蒙氏拖进来，“弟妹，你说是不是？” 蒙氏觑着神色淡然的梁老夫人，“大嫂说得是。老夫人，还是有些头疼吗？” 梁老夫人轻轻点头，不做声。 罗梅香见秦疏影站着不动，招手道：“老大媳妇，你还站着做什么，快来帮锦绣姑娘搭把手。” 如果不知道梁老夫人根本不是梁辙亲祖母，不知道梁老夫人是赵婉娘惨死的推手，不知道梁老夫人在梁珍被害的事情中扮演的角色，不知道梁老夫人甚至想要梁辙去死……秦疏影当然会试着一点一点融化梁老夫人的心。 她会认真扮演孙媳妇的角色，帮助梁辙孝敬梁老夫人，最终得到梁老夫人的真心。 一家人之间有点误会算不了什么，只要能够让一家和睦，哪怕这个过程再难、再苦，她也会去努力。 可是，明明知道梁老夫人一心要梁辙姐弟去死，她们已经是誓不两立的仇人，还要浪费自己的感情去讨好梁老夫人，有必要么？ 或者说，能让梁老夫人回心转意么？ 第304章 侍奉祖母 梁老夫人抬眸淡淡瞄了秦疏影一眼，秦疏影看到了一种深深的厌弃。 秦疏影真的很诧异。 梁老夫人就算恨不得梁辙去死，换做别人，起码也会装装慈善祖母的样子。可是，梁老夫人竟然连装都懒得装，她这是有多厌恶梁辙啊！ 秦疏影露出一个笑容，看向梁琼，“夫人，有富清公主在，我不敢逾越了。” 这叫什么话？ 见大家都看着她，秦疏影笑着解释，“陛下称赞富清公主知书达理，堪为典范。所以，不敢逾越了。” 梁琼最厌烦的就是被人叫做富清公主，每叫一次，就提醒着她将嫁给霍罗。 霍罗霍罗，不过一个偏远地方的小王子，到了京城也不过四品官而已，竟然让她下嫁给这样一个人！ 她要做的是五皇子妃，将来要做皇后啊！ 梁琼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辗转难眠，最近瘦了很多。 可是，偏生她不能说，她不喜欢被人叫做富清公主。 她不能说，她不想嫁给霍罗。 她不能说，她想嫁给五皇子。 她不能说，她想当皇后。 …… 秦疏影说，五皇子其实并不愿意娶自己。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 京城的贵女中，除了公主，她梁琼比谁都尊贵。她出身高贵，容貌绝美，才华横溢，美名远扬，谁家的公子见了自己不心悦的？ 五皇子向来对自己很好，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 不可能！ 都是秦疏影在胡说八道，造谣生事。 大地动之后，五皇子主动请缨去了南边安抚灾区，直到现在还没回来。等到他回到京城，就是陛下为皇子们选妃的时候了。 那时候，她们就能见面，她一定要问问五皇子。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 梁琼那高贵矜持的笑容绷不住了，冷笑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在永嘉公主府都可以戏弄我，你有什么不敢的。” 秦疏影只是笑笑，不分辨，“富清公主向来孝顺老夫人，你若肯教教我，我先谢过。” 罗梅香笑道：“老大媳妇，你这样聪明伶俐，连长公主都对你赞赏有加，如何不会孝顺老夫人呢？你呀，就别谦虚了。琼儿她会的，你当然也会，哪里需要她教你。” 秦疏影情知这件事无法推脱，再说她也另有打算，就对着梁老夫人说道：“既然富清公主不愿教我，那我就献丑了。老夫人，孙媳愚钝，若是伺候不当，还请老夫人多教教孙媳。” 梁老夫人淡淡“唔”了一声。 罗梅香见事情如意，看了看脸一直笑嘻嘻的蒙氏一眼，又看看三娘、四娘，说：“有老大媳妇在这里，我们好歹可以轻省轻省了。弟妹，你说是吗？” 蒙氏笑眯眯地，“大嫂说得是。” 罗梅香厌恶地看蒙氏一眼，她最瞧不蒙氏这泥鳅劲，反正蒙氏只要牵扯到需要表达立场的时候，永远都是“大嫂说得是”。 从前是因为梁老夫人对蒙氏没什么好脸色，蒙氏这样以求少被梁老夫人注意和斥责。 现在是因为有秦疏影和自己作对，蒙氏反正谁也不得罪，更乐得看秦疏影和自己相斗。 也不瞧瞧她那小里小气的样子，连养的女儿也小里小气，三娘是个闷葫芦，四娘年纪小小的已经得了蒙氏真传。 罗梅香想了想，就看了三娘一眼。 三娘觉察到了罗梅香的视线，默默望了回来，神情坦然。 罗梅香只觉得越发厌恶，起身来，说：“琼儿，我们都回去吧，别扰了你祖母休息。老夫人，有老大媳妇伺候你，我们就偷个懒了。” 梁老夫人淡淡道：“去吧。” 说罢，她站起身来，抬脚往外走去。 梁老夫人的大丫鬟木槿跟了去，大丫鬟锦绣则对秦疏影说道：“大奶奶，老夫人要消消食，奴婢先领你进去准备准备。” 秦疏影点着头，折身跟了进去。 一直站在一边的绿叶见状也跟了进去。 刚走了几步，一个身着水红色比夹的女子就拦住了她，“绿叶姑娘，这后面不得老夫人的允许，你不能进去。” 绿叶知道，水红色比夹是平西侯府大丫鬟才能穿的衣服，看样子这个女子是梁老夫人四个大丫鬟中的一个了。 秦疏影回头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绿叶就留在了外面。 秦疏影和锦绣在屋内整理了一会，梁老夫人就回来了。 “老夫人。”秦疏影含笑而迎。 梁老夫人扫了她一眼，“进去吧。” 秦疏影跟着走进去，梁老夫人半躺在了一个贵妃椅里。 锦绣轻轻给梁老夫人搭了薄被。 秦疏影蹲在地，接过锦绣递过来的美人锤，轻轻给梁老夫人锤了起来。 “老夫人，孙媳有个法子可以助眠，孙媳试试，您看可以吗？” 梁老夫人鼻孔里“嗯”了一声。 “孙媳的法子就是和您说话。您若听着有意思就听听，若是倦了就不用理会。” 梁老夫人还是淡淡“嗯”了一声。 秦疏影坐在锦绣端来的小凳子里，语气轻柔：“老夫人，孙媳的祖母时常说，满京城的太太们都羡慕您的好福气，父亲这样孝顺，无论在哪里，都牵挂着您。她们都说，您教子有方，她们一个个都学不来。” 梁老夫人眯着眼睛，神态看起来很安详。 “孙媳听说，六年前，当时边城大战，父亲身处危境，却还是先给您写了一封家书，为您安排好了一切事情。老夫人，这件事情呀，被京城所有的夫人们都拿来教导儿子。她们说，您教子有方，父亲孝敬有心。孙媳从前就知道孟母三迁的故事，她们都拿这个来比拟您教导父亲，孙媳觉得再合适不过了。许多高门大户的母亲，爱护儿子，将儿子拘在跟前，嘘寒问暖，事必躬亲。老夫人您却不一样，您知道溺爱儿子就是害了他的道理，虽然心疼父亲年纪幼小，却忍着钻心之痛，由着父亲三四岁的年纪就跟着祖父在校武场练武。” 秦疏影感觉到，梁老夫人的腿部有些僵硬。 秦疏影声音轻柔，恍若天边的云彩。 梁老夫人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的模糊影子来。 第305章 他不开心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老夫人，多亏了您的高瞻远瞩，父亲才能成为一代名将，才有我们平西侯府诺大的家业，以及不尽的恩宠……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老夫人栽了树，我们才好在树下乘凉。老夫人，满京城的夫人们都羡慕您，这哪里是她们羡慕得来的？她们没有您的高瞻远瞩，很多人只会溺爱孩子，将孩子养得文不能诵，武不能提，怎么能担当重任？怎么能守住家业？怎么能建功立业？” 停歇了片刻，秦疏影继续拍马屁，反正就是个说梁老夫人多么厉害，才将梁云山打造成今天的栋梁之才，京城有多少老太太们羡慕梁老夫人福气好…… 梁老夫人脑海中那个人的影子越发明显。 蓦然，梁老夫人开口道：“好了，你去吧。” 秦疏影微微愣了一下，“是，孙媳告退。” 秦疏影退了出去，梁老夫人眼睛睁开，神色阴沉，目光凶恶。 锦绣刚要看过来，梁老夫人立刻闭上双眼。 秦疏影回到松涛居，余人都遣退后，只有紫藤在跟前。 梁老夫人并非梁云山亲生母亲这件事，秦疏影只说给了紫藤听。绿叶、红绢和福妈妈并不知晓，但她们知道，梁老夫人很厌恶梁辙，当然不会喜欢秦疏影。 紫藤一脸期待地看着秦疏影，秦疏影一笑，“她果然有秘密。” 梁辙回来后，知道罗梅香要秦疏影伺候梁老夫人，梁辙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疏影，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罗梅香这么热情，我当然不会让她的热情落空。” 秦疏影不知道梁辙要拿什么法子回报罗梅香，不过，总归不会让罗梅香好过是了。 次日，是秦疏影回门的日子。 秦疏影早早就起了床，梁辙已经在罗汉床上起来。 看到他的俊脸，秦疏影有点儿脸红，忙去洗漱了。 她前世就自己动手惯了的，在宜兰园的时候也自己动手洗漱，松涛居并无她人，秦疏影还是沿袭了这个习惯。 等到一切就绪，梁辙已经坐在前堂，喝着热茶，看样子在等她一起去宁园请安。 秦疏影依旧坐了青衣小轿，还是绿叶随行。 她既然带了绿叶到平西侯府，她就会给绿叶那份尊严。罗梅香指手画脚，她置之不理，倒要看看罗梅香如何。 宁园。 蒙氏带着儿子和两个女儿在，罗梅香和梁琼不在，梁杰兄弟坐在一边喝茶。 秦疏影和梁辙请了安，梁老夫人依旧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蒙氏正在和梁老夫人聊着花圃里的花儿，蒙氏兴致勃勃，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 平西侯府虽然是罗梅香掌家，但蒙氏也帮着管了一点事情，花圃就是其中一项。 三娘、四娘一个低着头，一个双眼滴溜溜乱转，看到秦疏影进来，倒是像昨儿那样，齐齐叫道：“大嫂。” 秦疏影和和气气地打了招呼，就在一边坐下。 说起来，她是嫡长媳，这个家就应该是她来当，她完全有资格坐下。 梁老夫人觑了她一眼，昨儿倒是没有这么不客气，还站了老半天，今天竟然还会自己寻个地方坐了。 “去问问，梅香怎么还没有来？” 梁老夫人听蒙氏说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停下的迹象，就催木槿。 木槿答应着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梁琼神色不虞走进来，请了安，她说：“老祖宗，父亲和母亲说是今早不能陪老祖宗用膳了。” 梁老夫人又看见木槿神色怪异地走在后面，心中有数，说：“那就不等他们了，我们先吃吧。” 秦疏影很自觉地站在梁老夫人身后，伺候梁老夫人用餐。 木槿自始至终没有机会单独给梁老夫人汇报情况，梁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吃完饭，将筷子搁下，吩咐秦疏影不必伺候，秦疏影才开始用餐。 整个过程中，梁辙的脸色阴沉，秦疏影连连给他使眼色，他依旧臭着一张脸。 好不容易吃完饭，大家告辞而去，秦疏影没有坐青衣小轿，和梁辙步行回松涛居。 梁辙这才冷冷一笑，“疏影，这每日请安的规矩，要废了才行。” 秦疏影不赞同，“子由，你无需为我抱屈。在外人看来，能够伺候老夫人用膳，这是孝心，也是得到老夫人看重才有的，我总归要外出应酬，给外人留个好印象这是必须的。昨儿的事情，你不是也知道了吗？我若是不和老夫人相处，很多事情也就觉察不来。” “疏影，到底委屈你了。” 当初说得好好的，自己就是来帮他的，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秦疏影嫣然一笑，“子由，你做了什么，她今早连请安也不来了？” 梁辙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也没什么，就是将父亲的一个妾室接进府里来了而已。” 秦疏影想了想，“这个妾室，难道是父亲在边城带回来的？还有孩子？” 梁辙哈哈一笑，“知我者，疏影也！” 秦疏影玩笑道：“子由如今手里有人，可以随时掌握父亲的很多事情了。” 梁辙颔首：“这几个月，人手大增，很多事情做起来到底畅快许多。父亲在边城的时候，救了一个女子，如今我们就叫她岳夫人吧，边城的人都是这样叫的。岳夫人为父亲生了一对龙凤胎，如今已经六岁，父亲很喜爱他们。所以，这次回京带了回来。” 梁云山有些惧内，不敢让岳夫人和她的孩子亮相，梁辙帮他做了这个决定，想法子让岳夫人做出了决定，她昨天傍晚带着一对孩子进了侯府。 罗梅香就是不想知道也不行了。 罗梅香想装贤良大度，可是发现梁云山竟然如此稀罕那对龙凤胎时，她的心绞痛犯了，当晚疼得死去活来。 所以，今天早上，罗梅香没来给梁老夫人请安。 梁云山心中愧疚又加上一点害怕，要哄着罗梅香，当然也就没有来了。 “她这么关心我，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关心关心父亲，怎么对得住她？不止岳夫人，还会有很多夫人会相继进府，帮她照顾父亲，替她分忧。” “很多？” 秦疏影睁大了眼睛，很多是什么意思？ 梁辙清清嗓门，神情严肃，“堂堂超一品平西候，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父亲如今除了罗梅香，也就只有后院那几个年老的老姨娘，这怎么成？少说也得再纳妾三四，为平西侯府开枝散叶吧。” 秦疏影望着他，“噗嗤”笑了。 第306章 又流鼻血 管事处已经将秦疏影回门的礼物准备好，马车、侍卫等一应俱全。 秦疏影和梁辙了马车，其中宽敞，奢华舒适。 秦疏影和梁辙并行坐在里间，紫藤和绿叶坐在外间，中间隔着一层门帘子。 和梁辙并行坐着，梁辙虽然坐得十分稳当，但路面毕竟也有颠簸的时候，秦疏影却没有梁辙那样厉害，总归会摇来摇去，难免撞到他身。 这时候，秦疏影会十分尴尬，梁辙倒是岿然不动，大马金刀，神色淡然。 梁辙不说话，秦疏影有几分尴尬，轻咳一声，“子由，此车如此宽敞，侯府里都是什么人使用？” 她这是没话找话，府里的情况，梁辙早已让梁岩均造册让她过目，虽然不至于事无巨细，但是用车的情况，秦疏影也不至于全无所知。 其实梁辙根本没有看起来那样淡然，而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想去扶秦疏影，但是秦疏影很快就坐直了。 他清清嗓门，“此车是我们这一辈大事外出时使用。老夫人、父亲和罗梅香外出，都有各自制式车辆。若是世子、世子夫人，那时候的车辆又会有所不同，会有相应制式，礼部会着人来查看。” 秦疏影轻轻唔了一声，望着轻纱之外的街道、行人。 梁辙目不斜视地端坐着，鼻孔里却萦绕着她幽幽的清香，脑海里奔腾着一锅沸水，扰得他几乎坐不住。 她还说这车宽敞？ 一点也不宽敞好不好，她的体香不停往他鼻孔里钻，他如在云端，鼻子里痒痒不停，是不是又要流鼻血了？ 这也太丢人了啊…… 她怎么不说话了？ 她说话分分神也好啊，不说话真是煎熬。 可他分明很喜欢这种煎熬，怎么办？ 梁辙余光扫了秦疏影一眼，她轻轻歪着头看着窗外，长长的睫毛如同扇子，柔和的脸部还带着稚气的婴儿肥…… 梁辙愣住了。 他的手情不自禁伸了出去，在她脸蛋轻轻捏了一下。 秦疏影双目发直，僵在了那里，不敢回头。 他……捏我的脸？ 梁辙的手也僵硬在了那里。 自己这是干啥？ “咳咳……有只小虫子。”梁辙急中生智，忙掩饰道。 秦疏影也不揭破他，回眸一笑，“谢谢子由，知道我怕虫子。” 她这么一笑，眸如点漆，脸若秋霜，恍若秋菊般绝尘，又如艳阳般热烈，看得梁辙心头一跳，鼻子里的痒痒就更痒了，一行鼻血流了出来。 “呀……” 秦疏影大急，忙去掏手帕，可是情急之下竟然不知道手帕在哪里。 她低头在袖子里翻找，等她找到抬头去看，梁辙的鼻子已经被手帕堵住了。 梁辙脸带着笑……还有些开心。 秦疏影眼尖，一眼认出他拿来塞鼻孔的帕子，赫然就是次他流鼻血时自己给他塞的那一块。当时他塞着走了，事后自己也忘记了问他要回来。 这块帕子雪白雪白地，哪里有曾经被染过鲜血的痕迹？ 难不成他清洗过？ 然后，他还经常带在身边？ 秦疏影的脸瞬间红了。 他望着她，笑容灿烂，贵气逼人，英武俊朗，恍若明月。 她心口狂跳，忙扭过了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他可不可以再长得丑一点儿？ 长成这样望着自己笑，真是让人受不了…… 梁辙见她扭过了头，秀发微扬，身形单薄，更显得俏生生，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娇羞，只感觉鼻子里的血流得更欢畅了。 “疏影……” 梁辙没忍住，拉住了她的手。 秦疏影的手一僵，想要抽回来，可是梁辙拉得紧紧地，她抽不走。 “子由……” 秦疏影又羞又恼，恼怒自己竟然三番五次动了心，不是说好的，大家只是同盟吗？ 碍着紫藤和绿叶坐在前面，秦疏影的声音压得很低。 可就是这样低低的声音，落在梁辙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柔柔地，软软地，就像一片羽毛拂过他的心，带着几分娇嗔，带着几分娇媚……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还是要主动一点才好啊，这几天他们一直以礼相待，都有种生疏的感觉了。 他不想和她生疏。 他想和她更近一点。 疏影年纪小，自己可老大不小了，有些事情当然要主动一点才好。 梁辙往秦疏影那边挪了挪，咳嗽一声，说道：“我们说点事情吧。” 秦疏影果然就侧过了头，神情专注地看着他。 梁辙心中暗笑，梁岩均说得不错，只要提到正经事情，疏影总会入彀。 梁辙一本正经道：“你次说，刘恭善在刘俊卿大婚前，转程到秦府来见你？” “是。” “疏影，你有没有觉得，他完全没有必要把脸伸出来让你打。”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但他就是这样做了。只是，他没想到疏影你会那样无礼。” 秦疏影微微一笑，凝眉想了想，说：“我觉得，他以后还会找机会接近我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若非他自己，就会是刘夫人，或者……其他人。”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诡计的意味。 等到这个话题结束，秦疏影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和梁辙坐得非常近，自己几乎贴在了他的衣服。 梁辙好像并没有发现异常，而是在说他的正经事，说得头头是道。 秦疏影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掐指一算，自己的生日在一月份，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就要及笄。 随着梁辙不时低头朝她笑，她心头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从平西侯府到秦府，需要走半个时辰。 平西侯府的车，车型十分华贵，装饰精美，车辆宽阔，非同一般。 前面有四名侍卫骑马开路，这架势一看就只有权势滔天的人家才有，所以人们都很识相地让开了路。 如此一来，速度就更快了。 不到两炷香功夫，车辆已经稳稳停在秦府大门口。 今天的秦府，大门大开，秦永涛、董氏和秦凯愉站在大门口，亲自迎接秦疏影回门。 梁辙先下了马车，随后秦疏影才站到了车前，扶着梁辙的手，下了专用的扶梯马车不但高大宽敞、奢侈华贵，而且有专供女眷下的扶梯。 秦永涛看在眼中，频频颔首七丫头，好手段！ 第307章 再遇前夫 “秦大人！凯愉！” 梁辙拱手施礼，秦永涛和秦凯愉也分别施礼。 董氏笑盈盈迎上秦疏影，“七妹妹，不过三天时间，我这好像过了许久一般。” 秦疏影也笑盈盈地说着客套话。 紫藤和绿叶指挥秦府的管事、小厮搬运礼品，大门口热闹喜庆。 大家正客套着要往门里面走，忽然，传来男子的呼喊声，“岳父大人请留步，岳父大人请留步”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视野里。 众人循声望去，赫然竟是路长轩，在陆长松和路长菊的搀扶下，气喘吁吁而来。 秦永涛眉头一皱，待要拂袖而去，梁辙就在眼前，又怕他见了寒心。待要和路长轩说几句话，却是厌恶异常。 他就不明白了，路长轩是个明白人，怎么会做那样的糊涂事！ 殿前失仪，口水鼻涕横流，大周朝他路长轩算是第一人。 因着路长轩的事情，德隆帝看秦永涛都不顺眼起来，同僚更是经常没少嘲讽他。 “大伯父，我不妨事。” 梁辙看出了秦永涛的纠结，安慰道。 秦永涛勉强笑笑，将目光投向路长轩，“长轩，你不在家中养病，来此所为何事？” 董氏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芒，留了个神，觑着秦疏影，但见她神色淡淡，目光坦然。 路长轩被人搀扶着，到了马车前停下，他实在是一步也迈不动了。因为，长菊扶着他的这一面，他根本依仗不上。 无怪路长轩有这种感觉，因为路长菊此时此刻盯着梁辙，眼珠子都不会转动，脚也迈不开，哪里还知道自己的兄长需要自己扶着才能站住？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好看的男子！ 不但长得伟岸挺拔，而且生得英气勃勃，装扮更是贵气逼人。 这是何人？ 路长菊死死盯着梁辙，嘴巴张开，几乎闭不上了。 “休得无礼！” 马车前，一个男子斥责路长菊。 路长菊被梁岩均一呵斥，回过了神，将马车打量了一番，立刻回想起，今天他们是在这里堵秦疏影回门来的。 这马车应当就是平西侯府的，那么，大门上那个贵气英俊的男子，应当就是秦疏影的夫婿，平西候嫡长子，梁辙。 对，就是梁辙。 秦永涛和秦凯愉亲自接待，不是梁辙会是谁。 路长轩气喘吁吁停顿了一会儿，也发现了妹妹的失礼之处，拉了拉她的衣裳，随后上气不接下气向秦永涛说道：“岳岳父大人，小婿知道岳父大人繁忙，今日只有一事相求，还请岳父大人” 他连说话都这样艰难了，还能活多久？ 秦永涛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念头，随即，他向路长轩说：“你随秦管事去，我陪陪你妹婿就过来。” 路长轩点点头，靠着陆长松，前进了几步，站在了台阶之下，“岳父大人先忙。” 秦永涛转过头，热情相对梁辙，做了个请的手势，“子由，请进。” 梁辙颔首，看向还在台阶之下的秦疏影，“疏影，我们进去吧。” 秦疏影淡淡一笑，“好。” 董氏多了个心眼，轻轻在秦疏影耳边说：“七妹妹，依我看，他们知道你今天回门，故意堵你来着。” 秦疏影眸光淡淡，貌似不经意地反问了一句，“真的吗？” “可不是，你瞧瞧，二姑爷哦，不，三姑爷瞧你的眼神” 此时，路长轩的确正发愣地看着秦疏影。 为什么，他会觉得秦疏影的身影如此熟悉？ 身姿窈窕，纤细轻盈，仿佛多年前的秦瑶瑶。 刚刚嫁给自己的秦瑶瑶，那时候大约也就是这样的吧？ 甚至，他的嘴唇动了动，“瑶瑶” 虽然，这两个字声音太小厮们还在热火朝天地搬运源源不断的礼物，声音嘈杂，没人听得到他的声音。 但是，秦疏影从他的嘴型看出来了。 瑶瑶？ 秦疏影听出了董氏言辞中的试探之意，说到底，秦芳芳的话还是让董氏生出了疑惑。 只是，那又如何？ 秦疏影莞尔一笑，“大嫂只怕看错了，三姐夫是在瞧你，瞧大嫂一会儿给他们上什么好吃的。” 说罢，也不管董氏怎么想，走上台阶，向着伸出手的梁辙递上了自己的手。 梁辙将秦疏影握住，旁若无人地手拉手就走进了大门。 路长轩和路长菊双双盯着那一对背影，愣怔着张大了嘴巴。 董氏也微微张开嘴。 梁辙，对七妹妹果真好呢。 同样张大嘴的还有秦府上上下下的奴仆们。 很快，七姑爷稀罕七小姐的事情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秦府内宅。 七小姐下马车的时候，七姑爷生怕七小姐摔着了，非要拉着她的手下车。 就连上个台阶进个门，七姑爷也要拉着七小姐的手。 这得多金贵七小姐啊！ 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眉开眼笑，对顾妈妈说：“子由这孩子，如此我就放心了。” 顾妈妈眉目俱是笑意，“老夫人，您等着，一会儿他们来了，您就好好看着。” 老夫人笑得爽朗，匆匆跑来报信的香芹也笑得开心，更加绘声绘色描绘起方才大门口的一幕来，只是识趣地没有提及路长轩。 正说着，香椿进来说：“老夫人，七小姐和七姑爷进来了。” 梁辙走进来，丫鬟婆子一个个都擦了又擦眼睛，他们只觉得六皇子和刘俊卿已经俊美至极，没想到七姑爷竟然更俊朗啊。 他的俊朗和六皇子、刘俊卿不同，他的俊朗里更多了一份男子的英气勃勃，多了一份沉稳果决。 他笑容爽朗，一进门就和秦疏影跪了下去，“砰砰砰”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声音响亮，“老祖宗，子由疏影给您请安了。” 这一声“老祖宗”叫得老夫人眼角湿润，擦了擦眼角，“好好好，好孩子，快起来！” 秦疏影起了身，坐在了塌下，握住了老夫人的一只手。 “老祖宗，您看看，您摸摸，疏影好好儿地。” 老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只会一个劲儿说：“好，好” 梁辙坐在一边，含笑看着祖孙俩。 秦永涛和董氏等人跟了进来，一个个也都笑着，满屋子的喜气洋洋。 第308章 这样好命 董氏笑道：“老祖宗，侯府的水土养人，七妹妹才嫁出去三天，越发漂亮了，您快瞧瞧才是呀……” 老夫人才擦了擦眼角，“秋香，就你眼神儿好。你七妹妹向来这样好看，哪里就成了侯府水土养人了……”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闻讯而来的秦露露、秦月笑得含蓄，秦薇则笑得一愣一愣。 因为她看见了梁辙，七姑父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她在京城虽然足不出户没见过什么外男，在南边的时候可是见过不少的，任是谁也没有七姑父的风采。 七姑姑怎么就这样好的命…… 也无怪乎祖父那样看重七姑姑了…… 大家说笑间，老夫人不再忧伤，喜笑颜开，又招招手，让梁辙走到跟前，拉着梁辙的手，“子由，让祖母瞧瞧你。” 梁辙跪坐榻前，老夫人摸摸他的头，又揣揣他的手，嘴里不停说：“好孩子，好孩子……” 梁辙觉得自己怎么好像是市场上待价而沽的小兔子一般…… 这么多年，早已没人敢摸他的头了。 梁辙拉起秦疏影的手，说道：“老祖宗，您放心，您将疏影许给了子由，子由这辈子一定会好生待她。子由会竭尽全力保护她，爱护她。” 老夫人又伤感起来了，眼眶一红，说：“好孩子，好孩子……” 顾妈妈见老夫人太开心，想起大夫说她不宜大喜大悲，说道：“老夫人，您就让七姑爷和七小姐坐下说话吧。侯府这么近，七小姐随时都能来看望您。” 梁辙说：“老祖宗，您要是想念疏影了，孙婿就陪疏影过来说话儿。” 老夫人激动的情绪缓下来，让梁辙坐了回去，只不许秦疏影走，“疏影，你别听顾妈妈的，你就坐在这里。她没有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孙女儿，她这是妒忌我。” 大家又笑起来，好不热闹。 热闹了一阵，董氏张罗着众人前往花厅用茶水，秦疏影就留下来陪老夫人说话。 萱堂安静下来，顾妈妈让丫鬟们也退了出去，只留秦疏影和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迫不及待问道：“疏影，子由待你好吗？” 秦疏影有些娇羞，老夫人目光灼灼，让她吃不消了。 “老祖宗，好着呢。” “那你们……” 老夫人的话只问了一半，秦疏影却是懂的。 “老祖宗，都依着您的吩咐来，半点不敢逾越。” 及笄之前不圆房，后来老夫人亲自吩咐过她，叮嘱过福妈妈。 “梁老夫人和侯夫人怎么说？” “福妈妈早有准备，她们没看出来。” 老夫人舒了一口气，紧张的面容露出一丝笑意来，“这便好。疏影，你要记住，你如今身子骨还没长好，一定不能由着子由胡来。他是男子，血气方刚，难免会多些想法。” 秦疏影两世为人，听着这话，本不会有多害羞。 但是想到梁辙在马车上的举动，她的脸就烧起来，红得能滴血，蚊子一般哼哼道：“知道了，老祖宗。” 老夫人乐呵呵一笑，又说：“你可别学什么贤妻良母，主动给他安排人伺候。他就是要，你也不能由着他。” 这就怪了，秦府的男主人们谁没有个妾室的？祖父不也有妾室，方才有了秦永洛这个二叔吗？ 不说别人，秦永洲和龙氏的感情那样好，也是有通房的。 秦疏影问道：“老祖宗，这是为什么？” 老夫人怜爱地看着孙女，说道：“这男人啊，还是不能惯着。越是惯着，他就越惯越来劲。疏影你这样聪慧的孩子，值得最好，值得被珍惜。子由他若是胡来，你告诉祖母，祖母收拾他。” 秦疏影再次点头。 她明白了，老夫人这是有双重标准呀。 她喜欢谁，就见不得谁被欺负。 老夫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顾妈妈进来道：“老夫人，您还是歇歇吧。您放心，一会儿七小姐会陪您用膳。” 秦疏影也知道老夫人的身体要多将养，“老祖宗，您歇着，我在这里陪您。” 老夫人挥挥手，“五丫头和月姐儿她们还盼着你呢，你再不去，她们可要埋怨我这个老婆子了。去吧，去吧。” 秦疏影不再坚持，看着顾妈妈和香芹等人服侍老夫人歇下，她走了出去。 果然，萱堂之外，秦露露三人正在树荫下说话儿。 看见她出来，秦露露甩着帕子叫道：“七妹妹，你若还不出来，我可要进去拖你了。” “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秦露露笑眯眯上来，眨眨眼睛，说：“其实大嫂说得对，七妹妹真的变得更加漂亮了。” 秦月也附和，“是啊，七姑姑的头发一盘，果然变了个样子。” 秦薇的目光胶着在秦疏影脸上，也想一探究竟。 七姑姑漂亮是漂亮，但绝对算不上倾国倾城。京城的人都知道，梁琼那才叫美艳绝伦。还有富平公主、富安公主，都是大美人儿，七姑姑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公主吧。 七姑父到底是看上七姑姑哪一点，竟然在御前求赐婚圣旨？ 大家都说，就是广宾楼七姑姑那一番话，七姑父将七姑姑引为知己，所以求得赐婚圣旨。 可是，那一番话说得也很简单嘛，没什么奇特的。 换做她秦薇，她也会说…… 秦露露打头，拉着她问长问短，什么侯府的饭菜好不好吃，秦疏影认不认床，丫鬟们去了之后干活习惯不习惯…… 秦疏影一一认真回答，她听得出来，秦露露既是关心她，也是在给她自己打气。 秦露露还有一个月就要出嫁了。 两人正说得投机，秦薇插嘴问道：“七姑姑，七姑父身边是不是有两个瘦马呀？” 秦疏影转眸看她，“是。” 秦薇抬着肩膀，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那瘦马一定长得非常漂亮吧？” 秦疏影悠悠然道：“当然，否则怎么会叫瘦马呢？” “七姑姑看着不心塞吗？” “……不。” 秦露露给秦薇使眼色，示意她别问这么扫兴的事情，秦薇却像是根本看不懂秦露露的意思，继续追问：“那么，七姑姑准备什么时候让她们伺候七姑父呢？” 第309章 再见徐氏 秦露露没忍住，带着几分怒气，问道：“薇姐儿，你给你七姑姑的回礼准备好了没？” 秦薇撇撇嘴，干脆挑明了话，“五姑姑，七姑姑都没说什么，你着急什么呀。” 秦露露见她油盐不进，冷冷道：“我替你七姑姑着急什么？我是着急大嫂，你这样无礼，到时候大嫂为难。” 秦薇眉头一挑，“你” 秦月拉了拉秦薇的衣袖，“你给七姑姑的回礼到底准备好了没？” 秦薇被她一拉，想起自己的身份和苗姨娘的叮嘱，脸色暗了暗，脑子清醒几分，“我去看看，省得到时候闹笑话。” 说罢，就走了。 秦露露忧愁道：“薇姐儿真是叫人说什么好。” 她有心埋怨秦凯乐几句，但秦月在这里，她也不好说什么。 秦疏影拍拍她的手，“东西都准备得如何？可还缺什么？缺什么可以给我说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秦露露展颜一笑，“母亲也是个细致的人，一应事宜都备好了。” “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来了信，总归得到跟前了。” 秦月笑道，“七姑姑，明明你比五姑姑倒是显得你才是姐姐，五姑姑才是妹妹了。” 三人都吃吃笑了一阵。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三人吃着瓜果，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 三人又回到萱堂，老夫人休息了一会儿，脸色好看得多。 董氏让人准备了青衣小轿，秦疏影等人服侍老夫人上了轿子，跟在后面，慢悠悠往花厅而去。 花厅里，秦永涛和梁辙已经就坐，他们坐的是男席。 老夫人一来，又是一阵忙乱，最后才按照规矩就座。 依旧开了两桌，男女分开。 老夫人让秦疏影在身边坐下，满桌佳肴，显见是精心准备的。 老夫人动了筷子，大家就都动起筷子来。 因着梁辙夫妻回来，老夫人也不拘着，众人吃吃笑笑，十分欢畅。 秦永涛心情十分之好，梁辙说话做事很稳重，但又显然极为灵活，相处了一个多时辰，秦永涛已经将梁辙高看了许多。 从前那些传闻，都当不得真。 倒是最近有些传闻，却值得深思。 他越发兴致高昂，侃侃而谈。 老夫人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说道：“永涛啊，你又要吃，还要说话，你的嘴巴忙得过来不？” 秦永涛一怔，随即大笑，“让母亲见笑了。” 众人说说笑笑，有个小厮来来去去在门口探头探脑好几次，一脸的焦虑，最终还是忍着没有吭声儿。 秦疏影认得，那个小厮是秦永涛的亲随。 秦疏影给绿叶使了个眼色，绿叶就退了出去，很快就回来，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 秦疏影立刻明白，这怕是路长轩他们还没有走，不知道在闹什么呢。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算短，主宾皆欢。 老夫人到底身子骨差一些，吃得差不多就由着香芹等人扶着回去歇息了。秦疏影将老夫人送到门口，又回到饭桌。 她是主角，当然不能一走了之。 吃完了饭，秦永涛热情地邀请梁辙去书房说话，梁辙不能不给面子，跟着去了。 董氏对秦疏影说道：“七妹妹，老夫人让人将宜兰园的东西都留着，就是让你回来有地方去。消消食，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梁辙被拉去说话，还不知道说到什么时候，回侯府只怕是赶晚饭的时间了。 秦疏影向来有午休习惯，她就点点头，和邹氏等人道别一声，由着秦露露缠着，两人一起去宜兰园。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宜兰园外。 远远就看到几个人站在宜兰园外，看样子是在等她。 走近了，秦疏影才发现，那是徐氏带着一个面生的婆子，以及贴身丫鬟金环、银环。 秦疏影如今还未请封，就是请封，也不过是五品诰命，见了徐氏还是要行礼的。 上次见面，还是彩鸾死的时候。 不过，那次也只是匆匆一瞥，她们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秦疏影和秦露露行了一礼，“大伯母安好。” 徐氏好久没见秦疏影，今儿一见，还真被眼前的秦疏影吓了一跳。 秦疏影嫁为平西侯府嫡长子，虽然梁辙不是世子，但他的身份也很高贵，秦疏影的用度也就升了很大的档次。 罗梅香并不会在明面上克扣了秦疏影什么，今儿让带过来的礼物就非常上档次。这且不说，秦疏影本身就有钱，为了配合自己的身份，她这一身妆扮十分隆重，所有的衣料首饰全都十分昂贵，而且花样繁复，真正是贵气逼人。 而且妆容也有了变化，不再是从前的清汤寡水，倒是化了淡妆，虽然并不明艳，却也显得端庄妩媚，除了眉目依稀是从前的少女，浑身上下几乎已经看不出来那个少女的影子了。 徐氏几乎没有认出眼前的人就是秦疏影。 这和当初那个唯唯诺诺、懦弱可怜的孤女是同一个人吗？ 金环悄声提醒愣怔当地的徐氏：“夫人。” 徐氏这才回过神，“七丫头啊，你如今大变样子，我几乎没认出来。” 秦疏影淡淡一笑，依稀有了几分风情，说话也是不紧不慢，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隐隐的倨傲之感：“大夫人也是大变样子，我也差点没认出来。” 被关了这么久，徐氏一直心气不顺，脸色不太好看，倒是真有了一些病人的气色。可不是和几个月前的样子不同。 徐氏的拳头不由自主攥紧。 自己刚才说话的语气很和气，态度也很和气，很和气的好不好？ 甚至，还有几份低声下气。 她竟然以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讥讽自己？ “大夫人，我要进去休息了，慢走不送。” 说罢，秦疏影淡定自若地从徐氏身边走过，径直往宜兰园里去了。 被秦疏影这样无视，徐氏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顿时就变了。 秦疏影一面往院子里走，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讽的嘲笑。 徐氏真的变了很多呢。 不过，自己可从来就没有想过放过她。 害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她怎么可能放过徐氏？ 瞧瞧，自己不过略略表现得倨傲一点，徐氏那满腔的好话立刻就吐不出来了，心意立刻就变了呢。 第310章 认出她来 徐氏久久望着宜兰园的门，目光变了又变。 “大夫人……” 金环惴惴不安地再次提醒双目发直的徐氏。 徐氏深深吸口气，换笑容，掩饰地说道：“七丫头嫁了人……那样好的人家，果然变了……” 她今天来，本来是想来示好的。 关了这么久，徐氏已经认清了形势。 秦永涛就是个墙头草，只要谁能给他好处，他就会倒向谁。 他需要一个贤惠的妻子，给他呐喊助威，而不是一个给他带来不好影响的妻子。 否则，他就可以将徐氏一直关着，关到死的那一天。 自己不过被关了几个月，路府就败落成如今这地步，三丫头这辈子是毁了。 六丫头也被耍得团团转，竟然要嫁到那样的人家，当初自己可是连楚国公府都肖想过的，嫁给一个世家子弟做嫡妻，六丫头也是绰绰有余啊！ 更可惜的是凯愉，十几年前秦府没有发达的时候，凯乐娶的是六品官员的女儿十几年后，秦府有了宫中娘娘，秦永涛做到了三品，小儿子娶的仍旧还只是五品官家的女儿。 徐氏必须出来，否则，她的儿女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儿。 好在关了这么久，她的表现也算好。 秦永涛看到小儿子和小女儿结亲了，想到徐氏到底是发妻，儿子女儿成亲，徐氏不出现也不合适，就在老夫人面前提了提。 老夫人心软，加秦疏影嫁得好，老夫人对徐氏的那些事情少了几分执念，故而同意了秦永涛的请求，将徐氏放了出来。 不过，秦凯愉和秦芸芸的婚事，还是要董氏操持。 徐氏十分清楚，自己如果能够和秦疏影修好关系，秦永涛必定乐见其成。 赵全生那天来宣旨，徐氏分明看到秦永涛惊异不安中的狂喜。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徐氏虽然嫉妒秦疏影有这样的好命，喷出一口老血。却也看清了现实，六丫头是争不过秦疏影，自己也争不过。 既然争不过，那就努力让自己接受，以图后谋。 午宴，秦永涛没有让她出来。但是也没有拘着她在园子里走动，故而她特意在宜兰园门口等秦疏影。 她本来想着，秦疏影再记恨，事情也过去很长时间了，而且自己和六丫头都被关了这么久，受到了惩罚，秦疏影的气也该消了。 自己主动说几句好话，大家说着说着，事情说开了，慢慢就好相处起来。 只要自己和秦疏影相处好了，秦永涛必定会给自己更多自由和权力。 谁知道，秦疏影竟然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徐氏慢慢转身，走向自己的院子。 新来的阮妈妈和金环、银环互相看了看，随后跟了去。 在宜兰园休息好了，下午又陪着老夫人说了话，梁辙和秦疏影准备回平西侯府。 秦永涛亲自送夫妻俩到了大门口，大家说着客套话，拱手道别。 正在此时，路长轩兄妹三人再次拐过路口，出现在大家面前。 路长轩死死盯着秦疏影的侧影，原本浑浊无神的双眼立刻迸发出惊人的光芒，“瑶瑶！” 陆长松和路长菊皱皱眉头，没有理会他。 自从搬到烂屋子之后，大哥经常会念叨先大嫂和那个菊儿姑娘，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他们俩现在有些烦躁，俱都阴沉着脸。 来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今天是秦疏影回门的日子，秦永涛必定要出来迎客，大家来打打秋风，秦永涛不敢闹得不好看，所以她们一定会有收获。 果不其然，当着秦疏影夫妻的面，秦永涛忍着气，将他们放了进去。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钱也要到了好大一包呢，足足有一百两啊！ 可是，大哥不知道怎么了，吃饱喝足竟然不走，揣着银子就要呆在秦府。 这个一开始她们俩也想得通，这段时日住在简陋的房子里，很久没有过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在秦府多待一会儿也无可厚非。 不过，他们呆了很久，好不容易大哥要回家，三人出来之后，大哥非要等在大门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等就是半个时辰，大哥自己身子不好，需要他们扶着，他们已经扶得腿发软，手抽筋了。 真是烦够了。 现在，还要凑过去和秦永涛说话？ 陆长松忍着极度的不耐烦。 他也是读圣人书的，打秋风的行径已经让他十分没脸，已经知道秦永涛厌恶他们，却还要再次将脸凑去让人打，他烦躁又厌恶。 不过，大哥要凑去，他也没办法。 路长菊本来十分烦躁，但是在看到梁辙的那一霎，满腔的烦躁顿时烟消云散。 路长轩身子不好，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但是这一声“瑶瑶”却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喊出来的，虽然顿时淹没在门口小厮们搬运礼物的嘈杂声中，秦疏影却是听见了。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转身。 倒是秦永涛，满脸的笑容顿时僵硬，皱了皱眉头怎么还没走？ 秦管事也发现了这三个不速之客竟然还没走，立刻走向他们，问得很不客气，“三姑爷，还有什么事情？” 路长轩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双目胶着在秦疏影的身。 她，她就是她！ 他不会认错，绝对就是。 午他就觉得熟悉，可是没想起来究竟是谁。 在秦府客房吃饭的时候，他猛然就想起来了，秦疏影像秦瑶瑶。 尤其是有个小动作，那是她每次有些紧张的时候，都会不自觉轻轻搓右手拇指和食指。 在大门口，秦疏影就是那样做的。 路长轩在秦府不回去，主要就是在回想秦疏影这几个月来做的事情。 看起来，秦疏影只去过路府一趟，就是孩子满月那天。 可是，她不过是秦菲菲的堂妹，为什么一到堂姐家，就带着混不吝的戾气？竟然连自己的名声也不顾，非要将路府闹得鸡犬不宁？不但要揭开母亲的面目，还要让街坊邻居看自己的笑话？又要让大家知道秦瑶瑶死亡的真相…… 自从满月酒之后不久，他就沉迷在了车家。 现在想来，车菊儿很快不见，车家一家人都不见，很显然就是仙人跳啊。 第311章 前尘往事 可惜，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乌香浸入骨髓，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径。 这个局布得很好，自己不知不觉就一脚踏进去，不但疏远了秦菲菲，而且将前途尽数折进去。 自己完了不算，秦菲菲也跟着完了，整个路家跟着完了。 这些天，他虽然身体状况一落千丈，但是躺在床上的时候，也不全然是糊涂的。 清醒时，他就会不停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到底是谁给自己设的局。 在别人看来，他之所以走到今天，完全咎由自取。 御前伺候的人，谁不知道德隆帝最厌恶臣子在他跟前失仪，冒犯天颜。路长轩竟然能在德隆帝跟前那样做，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能怨得了别人？ 路长轩却知道，自己虽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行径了，但是那天他是有备而去，还不至于那么快就殿前失仪。 细想起来，就是梁辙走过自己身边时，梁辙碰了一下自己，而且梁辙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过了一会儿，自己就鼻涕眼泪横流，哈欠连天，根本无法控制。 梁辙和自己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这个局是秦疏影布置的，这就想得通了，梁辙是在帮秦疏影。 那么，秦疏影为什么要这样做？毁了自己不算，还要毁了路家这么多人？ 就算秦菲菲拿了一些首饰给路老太太用，秦疏影也犯不着费这么多心血，更犯不着让路家所有人都折进去。 如果，她是秦瑶瑶，她的动机就很好解释了。 但是，秦瑶瑶已经死了，怎么可能是秦疏影？ 路长轩本来就是个聪明人，混迹在坊间，不但将书读得好，人情世故也通达，不是死脑筋的人。 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除了这个可能，他真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能秦疏影就是秦瑶瑶！ 想到这里，他冷汗直流。 同时，他也十分惊喜。 秦瑶瑶对自己有多好，他在这几个月里总算明白过来。 从前，家里穷，秦瑶瑶不但不嫌弃，而且每天操持家务，想方设法去做点营生赚点钱。每次赚到几百文，她都小心翼翼收好，而且高兴地告诉他：“相公，你看，今天又赚了这么多，可以给你买一套好一点的文房四宝了。” 那时候，他满心眼里都是秦菲菲，只觉得她浑身铜臭味儿，十分厌恶。 但是，他厌恶是厌恶，却不会表露出来，只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即便如此，秦瑶瑶也满心欢喜，乐滋滋将钱收起来，次日就在他的案头上放上了一副他很久之前就想买却没钱买的文房四宝。 他一面用着她辛苦赚钱买来的东西，一面却嫌弃她的愚笨和不懂风雅，眼里只有黄白之物。 不管在外面奔波有多辛苦，她回到家里都从不抱怨，洗衣做饭，侍奉老母，教养小姑，后来生了孩子哺育峰儿 他从不去关心她在外面是怎样赚钱的，只觉得十分低贱。 搬到了崇德坊的大房子，路长轩当然也很开心。 不过，他依旧瞧不起秦瑶瑶。 他时常想，若是秦瑶瑶有秦菲菲半分才气，那该多好。 但是，秦瑶瑶从来没有因为路长轩的冷淡而产生别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地眷顾着这个家，哪怕后面发现了秦菲菲和自己事情，也只是情绪上低落，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终于，等到她死了，秦菲菲进门。 等到热情劲儿过去，秦菲菲的黑糖铺子经营不善，被秦疏影打压得关了门，家里的经济捉襟见肘起来，路长轩对秦菲菲开始有了抱怨。 她怎么就学不到秦瑶瑶半点手段，这么好的铺子在她手里竟然赚不到钱？ 他暗示秦菲菲回娘家疏通关系，秦菲菲却不但没有将事情办好，反而越办越糟糕。 那时候开始，他就对秦菲菲有了厌恶之情。 不过，他并没有想与秦菲菲立刻分道扬镳，他原来也准备调整情绪，好生谋划一番，慢慢与秦菲菲修复关系。 但是，看到她治理内宅不善，家里鸡飞狗跳，还没等到他调整心绪，将夫妻关系调整好，车菊儿就闯入了他的生活，彻底堵死了他与秦菲菲重修于好的退路。 这个时候，他手头越来越拮据，干什么都不趁手，干什么都缺钱，他开始隐隐约约想念起秦瑶瑶的好处来。 只是，他也就是想想罢了，要让他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错了，对不住秦瑶瑶，那还不至于。 直到被赶走，直到被打得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大街上 模模糊糊中，他仿佛看到秦瑶瑶，还是那样温柔的笑容，那样轻柔的声音：“相公” 他一次次在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秦瑶瑶那张带着一点讨好和求认可的面容。 只有瑶瑶，是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啊！ 现在，站在台阶上亭亭玉立的那个女子，虽然和秦瑶瑶长相并不相同，行事风格也截然不同，但就是那个搓手指的小动作，却让路长轩笃定，秦疏影就是秦瑶瑶。 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秦管事见路长轩只管瞧着秦疏影看，挪了挪身子，挡住路长轩的目光，“三姑爷，你请回吧。” 路长轩将头侧开，试图去看秦疏影，“瑶瑶” 秦管事没听清他念叨什么，而且也不打算去听，大老爷分明不想理会三姑爷。 “来人，帮一帮三姑爷。” 两个有眼力劲的小厮走了过来，一个人推开站在原地发呆的路长菊，架起路长轩的胳膊，将他架走。 路长轩被秦管事等三人挡住了视线，才回过神，极力要说话，口水鼻涕又来了，鼻腔里又胀又酸又痒，根本无暇开口。 秦永涛见状，按捺住烦躁不安，满面笑容和梁辙说着客套话，要送走他们，等到梁辙夫妻离开，再来收拾路长轩这个不长眼的。 “荷荷荷” 路长轩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被水冲到岸上濒死的鱼。 梁辙忽然笑了笑，对秦永涛说：“大伯父，三姐夫好像有话说呢，我去与他说几句话罢。” 秦永涛越发厌恶路长轩。 说起来，梁辙也算得上和路长轩是连襟。 路长轩要死不活地站在大门了，梁辙若是不去问候一下好像显得太无情了。 路长轩这可不是逼着梁辙去和他说话么。 第312章 见他一面 梁辙步履从容地到了路长轩面前，“三姐夫。” 路长轩吃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一身华贵衣裳的梁辙，恍若天上的神祗。 就连他这个对自己的容颜有几分自信的男子，也难免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梁辙长得很高，比路长轩高半个头，他微微俯身，唇角轻轻勾起，声音压低了：“三姐夫，你好像有话要和我说？” 路长轩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涨红了脸，才堪堪吐出三个字来：“秦疏影！” 他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没有力气，而是有时候还算正常，有时候说话走路很吃力。 刚才，因为激动，他很吃力。 梁辙听了路长轩的话，非但不惊讶，反而勾唇一笑，低低说道：“三姐夫也不算太蠢啊，就是疏影做的，怎么，你才知道？” 果然是她做的！ 但是 路长轩的瞳孔猛然张大又缩回去，梁辙这是什么意思？！ 秦疏影走了过来，接上了梁辙的话，“三姐夫，你总算明白了？” 她浑身华贵的衣服，妆容精致淡雅，微微笑着，眸子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她明明笑得和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感，眸子里的厌恶根本就毫不掩饰。 路长轩看着眼前笑得亲切的夫妻俩，脑子里顿时“嗡嗡嗡”乱叫。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梁辙也知道秦疏影就是秦瑶瑶了吗？ 不，瑶瑶是他路长轩的，不是梁辙的。 路长轩定了定神，口齿清晰了很多，大家都听见他在说：“瑶瑶” 秦疏影莞尔一笑，问道：“三姐夫，你叫的是二姐姐吗？” 什么二姐姐，我叫的是你啊，瑶瑶 路长轩目光急切地看着秦疏影，伸出手，想去抓她。 不过，小厮很有眼力，按住了他的胳膊。 路长轩再次清晰地说：“瑶瑶” 梁辙目光如利剑，射向路长轩，“瑶瑶？三姐夫，愚以为，一把火烧死了嫡妻和嫡子，从那天开始，你就不配再叫二姐的名字。” 秦疏影的身子一僵，手掩在袖子里，不由自主蜷起。 梁辙气定神闲地说：“路长轩，你知道我梁辙这辈子最厌恶什么行径吗？最厌恶的就是，明明自己错了，却还要将错误全部推到别人头上，然后冷眼看着别人替你背着黑锅的行径！尤其是，这种事情由男人做出来，我见一个就想弄死一个！” 路长轩明白了，梁辙根本不知道秦疏影就是秦瑶瑶，梁辙这纯粹是以己度人，所以才会鼎力相助秦疏影报复自己。 因为梁家就不乏这样的人。 梁云山犹如路长轩，梁珍母女犹如秦瑶瑶。 他可不想和梁辙说什么，他要和秦疏影说话，不，他要和秦瑶瑶说话。 “瑶瑶，我知道是你” 这一次，路长轩说得很清楚，大家也听得很清楚。 秦疏影莞尔一笑，不但不着急，反而坦然看了两个小厮一眼，随后大大方方承认：“三姐夫，就是我，怎么样，这种感觉好受吗？在你做哪些事情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迟早会找你算账的。” 说罢，她不再看路长轩，转而看向梁辙，“子由，我们走吧。” 梁辙握住秦疏影的手，笑容温暖，“嗯，好。” 随后，梁辙脸色一沉，眸光阴狠，盯着陆长松瞧了片刻，瞧得陆长松两腿发软，差点没瘫在地上。 梁辙，梁辙好大的胆子啊！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威胁自己！ 陆长松两股战战，又惊又怕。 梁辙见陆长松脸色变得苍白，才收回目光，牵着秦疏影的手，扶着她上了马车。 随后，他对秦永涛一拱手，自己也上了马车。 路长轩口中发出“荷荷荷”的声音，绝望地看着马车帘子打上，然后四匹骏马齐齐转身，很快绝尘而去。 秦永涛站了一会儿，直到马车看不见了，剜了路长轩一眼，一甩衣袖，哼了一声转身进门去。 秦管事一偏头，两个小厮双手一收，跟着秦管事回去了。 路长轩没人扶着，差点摔倒，还是陆长松眼疾手快搀住他。 路长菊也愣了半天过来扶住路长轩。 “秦疏影瑶瑶” 路长轩口齿不清地翻来覆去说着。 陆长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啐道：“大哥，我们快回去吧。你还没听清，就是梁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整的我们家成这样呢，你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个魔头了？你没瞧见，他还威胁我啊！虽然一句话没说，那意思多明显大哥，你可将我害苦了！” 三代之内永不复用，这到底包不包括陆长松？ 陆长松虽然有疑问，但是不敢问啊。 反正，自己这辈子应该是完了，仕途上是完了都是大哥惹的事情，回去之后将大哥关起来吧 还敢质问秦疏影说自家的事情是不是她做的，看她哪里有丝毫的惧怕？人家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了，怎么样？ 当初，大哥怎么就由得秦菲菲去欺负人家一个孤女，将人家母亲留下的东西偷到自家来不算，还帮着徐氏害秦疏影 怎么这么糊涂 路长菊一言不发，脑海里全是梁辙的身影。 不管路长轩愿不愿意，陆长松和路长菊将他带走了。 路长轩知道挣扎无用，闭上了眼睛，由着陆长松和路长菊将自己架上一个赁来的牛车，躺在干草上，一动不动。 她就是秦瑶瑶，绝不会有错。 虽然她说得含含糊糊，别人只以为她说的是秦疏影的事情。其实，她说的全都是秦瑶瑶的事情。 她就是秦瑶瑶，她就是要让他路长轩生不如死，就是报复他来着。 想到从前的种种，路长轩忽然觉得眼前清明起来。 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在艳阳高照的秋天对他微笑，“相公，你回来了？累了吧，我已经烧好了热水，你去净净手，随后来用膳。” 峰儿扑上来，抱住他的双腿，“爹爹，爹爹！” 他抱起峰儿，随着秦瑶瑶走进屋子，先去净手，然后到了餐厅，发现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饭菜。 路老太太皱着眉头，正在用手里的筷子敲菜盘子，“老大家的，这个菜烧得太淡了，我给你说过多少回，菜太淡了不下饭” 第313章 助你立威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得得得”的声音显得空旷又寂寥。 “疏影，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梁辙见秦疏影久久不说话，不知道少女到底在想什么，猜来猜去，是不是怪自己没有和她商量，就在德隆帝面前用药物诱使路长轩殿前失仪这件事情吗？ 自己那时候也是看秦疏影设下圈套却迟迟不下手，有些替她着急了。 再加上，他觉得那时候推路长轩一把，是在帮助秦疏影。 而且，他着实看不惯路长轩，那样对待自己的嫡妻，就该好生享受一下后果。 “怎么会呢，子由。” 秦疏影心里的确各种想法都有，尤其是见到路长轩形如槁木，她胸中的那口恶气虽然是出了，可是，那又如何，峰儿永远也回不来了啊！ 她刚才是想念峰儿了。 一年多了，时间好快啊，峰儿已经去世一年多了…… 他娇嫩的面容，仿佛还在眼前；他软糯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她当然永远不可能忘记峰儿。 她的孩子。 想到峰儿，她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悲伤的心情，没办法若无其事与梁辙谈话。 梁辙有些紧张，舒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秦疏影回过神来，忍着心底的悲伤和剧痛，努力回去一个淡淡的笑，说道：“子由，才三天时间，我就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梁辙以为她刚才是在伤感，忙道：“疏影，你放心，我刚才在老祖宗那说的话并不是哄她，而是真心话。只要你想回来，我会陪你回来。” 秦疏影望着梁辙，轻轻点头，“子由，我信你。” 梁辙见秦疏影情绪不高，没再多说，而是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静静坐着。 回到平西侯府，进了大门，就有青衣小轿等着，秦疏影上了轿子，与梁辙回到松涛居。 换了衣裳，夫妻俩坐在小花厅里，准备用膳。 梁辙成亲之前，松涛居的人员被梁辙清扫得一干二净。 成亲之后，秦疏影带进来二十几个人。 因为平西侯府太大，各个院落之间间隔很远，这些年来，只有早餐是在宁园一起用，午餐和晚餐都是在各自的院子里用的。 所以，松涛居也有自己的小厨房，除了早餐，其余两餐都在小厨房用。 平西侯府的小厨房还和别人家的小厨房不同。 别人家的小厨房只做主子们的饭菜，平西侯府但凡成亲了的主子，连院落里的丫鬟婆子饭菜都在小厨房做。 无他，因为平西侯府太大，大厨房的饭菜照顾不来那么多。 梁老夫人有单独的小厨房，请安的时候，早膳就是小厨房做的。 罗梅香和蒙氏也有自己的小厨房，梁琼兄妹三人吃饭一般在罗梅香院子里，三娘兄妹几人用饭就在蒙氏院子了。 现在，又多了松涛居一个小厨房。 从前，梁辙从来不用这个。 现在，当然要用起来，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都要吃饭。 秦疏影早有准备，成亲的次日就在小厨房开伙了。 两人吃着饭，并没有太多规矩，梁辙在边城的时候，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他说道：“人手还是有些少，疏影，是不是要再买点人进来？” 秦疏影一笑，“夫人必定会送人来。” 梁辙夹了一筷子菜在秦疏影碗里，“疏影要收下？” 秦疏影眨眨眼，“夫人的一片好意，当然要好好领情才是。” 梁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红绢在廊下和谁说话呢。 梁辙明白了几分，眸光微寒，随后又笑了，“疏影，有什么好主意，平时也要记得告诉我才是。” 秦疏影点点头，显得有些俏皮。 梁辙笑意更深。 吃罢饭，梁辙去了盥洗室。 秦疏影刚起身，叶妈妈迫不及待进来，红绢拦都拦不住：“大奶奶，奴婢有事情要禀报，红绢姑娘硬是拦着不让奴婢进来。大奶奶，奴婢多嘴说一句，大奶奶可是要治一治松涛居的规矩，奴婢是奉大夫人之命而来，红绢姑娘拦着奴婢，这可是大大的不妥。” 秦疏影还来不及说话，梁辙从里间转身出来，瞧着站在一边脸色不虞的绿叶，冷声说：“绿叶，这婆子无礼，掌嘴！” 绿叶双眼一亮，清脆地“哎”了一声，毫不迟疑走上前去，右手一扬，就赏了叶妈妈两耳光。 叶妈妈当场就呆若木鸡。 她横行了一辈子，什么时候吃过耳光啊？ 她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的？ 她待要尖叫，可是看到梁辙那冰冷的面容和利箭一般的目光，顿时哑了。 随后，她又听到梁辙冷冷道：“紫藤，绿叶执令迅捷，给绿叶看赏五十两银子！” 绿叶揉了揉有些疼的右手心，听到有赏赐，立刻说：“大爷有令，奴婢当从。谢大爷赏！” 紫藤忍着笑，这一主一仆还以为是在军中呢。 叶妈妈彻底呆愣，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后劲传来，她才想起自己刚才发生的事情，可是，梁辙那冰冷冷的目光却让她不敢发横。 叶妈妈咬着牙，嘴巴抖了抖，“大，大爷……不知道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大爷要惩戒奴婢？” 梁辙一掀衣袍，坐了下去，大马金刀，气势逼人，“见了大奶奶，你行礼了没有？” 叶妈妈被他这么一看一问，刚肥起来的胆子顿时蔫了下去，她的确没有行礼，这的确是自己疏忽了。 但是，梁辙自己平时那样无礼，连对老夫人都那样无礼，此时却拿着礼来要求别人，岂不是太可笑了？ 不过，这种话她只能想想，却不敢说。 面对梁辙这个混不吝的，动辄打人不讲道理的人，还是不要吃眼前亏。 叶妈妈将一口气忍了下去，“大爷，都是奴婢的不是，大奶奶，奴婢给你赔罪。” 梁辙和秦疏影对视一眼，能屈能伸，叶妈妈也是不简单。 秦疏影不咸不淡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大爷和我在用膳，有什么事情当然要等到我们用完了再说，红绢做得很对。夫人是最讲规矩的，妈妈你是夫人身边得力的老人，当然要时时刻刻记住规矩，不能给夫人抹黑了。叶妈妈，你说是吗？” 第314章 太能扯了 叶妈妈听得脑门子全都是气，偏生还不得不顺着秦疏影的话若是没有梁辙在场，叶妈妈有一万个理由反驳回去。 但是，梁辙双目似电，一直盯着自己呢。 这可是个不讲理的主儿，惹怒了他，他能一脚将自己踢飞。 好汉不吃眼前亏，叶妈妈是个识时务的人，将一横心，忍着一口老血，笑道：“大奶奶说得是，都是奴婢的不是。” 这明明就是梁辙故意拿自己开刀，要和夫人唱对台戏，给大奶奶立威。 偏生自己好死不死闯了来，被梁辙拿住杀鸡儆猴。 她知道耽搁得越久，自己就越是讨不了好，腆着脸笑道：“大奶奶，奴婢来是有事情的，时辰不早了，不敢耽误了大奶奶休息，奴婢也就不绕圈子，有事情直接说，大奶奶你看可好。” 秦疏影慢条斯理道：“不着急，你慢慢儿说。” 怎么能不着急？ 没看见梁辙面若寒霜，那眼神能吃人。 “那奴婢就不兜圈子了。大奶奶，夫人说过的话，大奶奶应当是记得的，绿叶毕竟脸有疤痕，若是出去做客，到底不便宜。松涛居又这样大，想来事情也很多，夫人怕大奶奶累着了，赏了四个丫鬟来，帮着点大奶奶。大奶奶，人已经在外面了，你看，不如现在就进来给大奶奶磕头吧。” 叶妈妈这番话没什么不妥。 秦疏影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看着叶妈妈，笑了笑，“叶妈妈，我是新妇，对府里的规矩也尚算不十分熟悉，只能说一知半解。既然你带了人来，总得给我个章程。若是没有说得过去的章程，让外人知道了，知道的说是夫人关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派人来监视我呢。你说是不是？” 夫人当然是派人来监视你的。 谁家不是这样？ 只是，谁会像大奶奶你这样说出口？ 叶妈妈笑道：“大奶奶，你可真会说笑话，夫人当然是关心你了……” 梁辙手中的茶杯“嚓”地墩在了桌子，声音吓得叶妈妈好不容易利索起来的嘴皮子就是一抖。 叶妈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梁辙，梁辙却什么也没说，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 秦疏影就是一笑，“叶妈妈，夫人关心我，我当然知道。不过，我还是这句话，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章程，你也说过，咱们侯府有侯府的规矩。” 夫人赏给你的，还要什么章程？ 前几天皇后娘娘赏赐给你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要个章程呢？ 叶妈妈平复了一下让梁辙吓得七八下的心，勉强笑道：“大奶奶，这是夫人赏赐的，是夫人体恤大奶奶，并没有什么章程。” “这么说来，只有我一个人有了？” “是这样。” “如此一来，那我岂不是坏了府里的规矩？别人说起来，只会说我娇贵，不好伺候，自己带来的人使唤不够，还要摆排场，要这么多人前呼后拥。说起来，我若是世子夫人，这倒没什么。但我如今并不是，若带这么多人，岂不是让别人说我摆排场，别派头？” 叶妈妈早就知道秦疏影不会接受这几个丫鬟，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大奶奶，奴婢斗胆，你的丫鬟绿叶，面部残损，不合规矩，夫人见你无人可用，这才赏赐了她们来。夫人若是怕人说闲话，只挑选一个也是使得的，好歹要合府里的规矩才是。” 秦疏影问道：“叶妈妈，你的意思就是，咱们侯府最讲规矩？” 叶妈妈从前在罗家，罗家虽然也是京城权贵之家，但罗梅香毕竟只是个庶女，叶妈妈能见到的排场和规矩很有限。 跟着罗梅香到了平西侯府之后，如此气派的超一品府邸规矩当然很多，叶妈妈一直与有荣焉。 而且，这其中很多规矩还是她帮着罗梅香一手树起来的，她不由得就挺直了腰板，说：“大奶奶，不是奴婢夸口，咱们侯府的规矩，可是在京城有名儿的。前院都前院的规矩，后宅有后宅的规矩，什么人管什么事，什么事儿该怎么办，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既然如此，那么，叶妈妈给我说道说道，那些有爵位的人家，若是嫡长子弱冠，都会请封为世子。侯爷不在京中，侯府既然这么讲规矩，为什么不帮着侯爷递请折子？”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眼前的这位也太能扯了吧！ 叶妈妈这才重新打量起贵气逼人的大奶奶来。 大奶奶过门三天了，大家没少在背地里议论。 既然是梁辙亲自请求赐婚来的，大家都猜测，大奶奶必定很厉害大公子就不是什么善茬，他求娶的人能是善茬吗？ 这几天，她们都看在眼里，大奶奶的确不是什么善茬。 夫人在大奶奶那里，竟然一丁点便宜也没占到。 一起头，夫人就输了阵势。 拜堂的时候秦疏影没有拜夫人，甚至喝茶的时候也没喝秦疏影的茶。 作为罗梅香的亲信，叶妈妈当然要帮助夫人彻底将秦疏影压得死死的。 “大奶奶，你可是说笑了，奴婢一个内宅婆子，哪里懂得这些朝堂的事情呢？” 秦疏影摇头，“明明是侯府里的事情，怎么就成朝堂了呢？难不成咱们平西侯府的世子爷，还要让文武百官将京城里的权贵子弟排个号，然后武举文试来考评，谁得第一就谁是世子吗？叶妈妈，我看你训斥我的丫鬟们头头是道，挑起绿叶的毛病来也头头是道，显然什么规矩都懂，你可不能糊弄我一个新来的人，这个规矩你可要好生教导我一番才是。” 叶妈妈有些待不住了。 这个秦疏影，真是一点也没有辜负那些传闻，就是嘴皮子利索，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偏生叶妈妈还没法反驳。 不错，京城里有爵位的人家，基本都会在嫡长子弱冠的时候请封世子。 大周朝，男子弱冠为十八。 也就是说，去年的时候，梁辙已经可以请封世子。 若是真拿规矩来说事，平西侯府首先这一条就不合规矩。 叶妈妈铩羽而归。 第315章 祖母慈祥 当晚，叶妈妈按照夫人的吩咐给大奶奶送丫鬟，丫鬟没送出去叶妈妈却吃了两耳光的事情就传遍了平西侯府。 同样传出去的，还有秦疏影和叶妈妈的一番对话。 尤其是秦疏影问叶妈妈，为什么梁辙到了弱冠之年却没有请封世子的事情，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侯府上下。 当晚，叶妈妈已经将秦疏影的话传给了罗梅香，她的鼻子都气歪了。 睡前梳妆，罗梅香看着镜子里那个年逾三十仍旧绝美如火的美人儿，冷冷一笑，就是心绞痛，她今儿病好了，要去会会秦疏影。 宁园。 梁辙和秦疏影还没走进去，就听见罗梅香在说话：“老夫人，您看看，这对孩子多可爱，长得真像侯爷” 秦疏影走了进去，看到梁老夫人面前站着一对粉妆玉琢的孩童，应当已经见过礼了，他们手牵着手站在地上。 六岁的年纪，正是可爱的时候，他们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人和摆设，一点也不显得害怕。 并不见那个什么岳夫人。 梁云山“嘿嘿”笑着，不时瞅瞅罗梅香，不敢多说什么。 今天他没去上朝，请了假。 梁老夫人眼中一闪而过厌恶之情，脸上却是摆出几分慈爱来，让锦绣拿出一对玉镯，给了龙凤胎。 梁云山教导龙凤胎：“阿远，阿宁，快谢谢祖母。” 阿远是男童，阿宁就是那个女童。 兄妹俩齐齐说道：“谢谢祖母！” 梁老夫人慈爱地笑道：“真是一对乖巧的孩子！侯爷，该给阿远安排进入学堂学习了吧？” 梁云山颔首：“还是母亲考虑周全，明早就去安排。” “嗯。还有阿宁，已经六岁了，该有自己的院子，就住在潭园罢。” 梁云山很高兴，还带着几分激动，“有劳母亲费心了。” 梁老夫人神色虽然淡淡，但是语气显得较为亲热，显示出一个老侯夫人该有的考虑，“这有什么费心的。她们的姨娘，就安排在听澜轩吧。” 梁云山一一都应了。 秦疏影听在耳朵里，心里却瞬间产生了很多想法。 姜到底是老的辣。 看起来，梁老夫人接受了这对龙凤胎，实际上，她却巧妙地将龙凤胎脱离了梁云山和岳夫人的视线。 岳夫人既然进入了平西侯府，就不能再叫什么岳夫人了，就是个姨娘，岳姨娘。 龙凤胎已经六岁，梁老夫人的安排再合规矩不过了。 可是，梁老夫人连一天的时间也没有给岳姨娘和龙凤胎来适应。 他们一进入平西侯府，就面临着母子三人分隔三地的处境。 再者，边城和京城的气候相差很远，饮食习惯什么的也相差很远，若是没有合适的人照料，再加上罗梅香虎视眈眈，这对龙凤胎能不能活下来还难说。 大家说笑一番，梁云山让龙凤胎的奶娘带着兄妹俩一一认了人，见了礼，一家人就坐在一起吃饭。 龙凤胎按照男女之别，分别坐在了男席和女席。 阿远还好，阿宁看见父亲不在一张桌子上坐着，忍不住频频张望。 但她已经懂事了，估计岳姨娘也交代过，所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张望，却没有失礼的举动。 秦疏影照旧站着伺候梁老夫人用餐，梁辙依旧不动筷子。 梁云山吃了几嘴，见梁辙不动筷子，问道：“你怎么不吃饭？” 梁辙淡然道：“父亲，疏影在侍奉老夫人。说起来，侍奉老夫人是我们夫妻俩共同的事情，我等等她。” 梁云山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这是谁家的规矩？” 请疏影听出梁云山的语气里带着不满和火气，一颗心提了起来，她知道梁辙这些天都是因为自己，才一次次忍耐下去。 依着梁辙的性子，若不是自己那样劝着，他早就和梁云山对上了。 这几天他努力在梁云山面前表现，若是因为这顿饭就破功，岂不是前功尽弃？ 梁老夫人仿佛没听出这边的火气，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吃着饭，仪态优雅，神情淡然。 罗梅香却没闲着：“子由，这谁家有这样的规矩啊？你可是侯府的长子，要给弟弟妹妹们带样子的，规矩不能从你这里开始乱。从前也就罢了，现在你父亲回来，你多少也收敛一点，少叫京城的权贵看我们的笑话。我知道，我这话虽然不中听，但都是为你好。忠言逆耳利于行，就是你恼怒我，我也不得不说。” 梁云山的脸色更加难看，想起罗梅香在家信里提到梁辙回京后的那些事情，他将筷子“啪”在了桌上。 满屋子的人顿时噤若寒蝉。 侯爷这是要发怒了 梁辙却像是根本没看懂梁云山的愤怒，瞧也不瞧罗梅香一眼，淡淡说道：“父亲，你放心，我就是吃得少一点，一会儿你还是赢不了我。当初，杳城之战，我三天三夜没有喝一口水，没有合眼，最后还是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 杳城之战 梁云山一怔，神色一变，阴沉之色变得越发严肃。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梁云山。 梁云山片刻之间没有做声。 就在大家都奇怪梁云山此举的时候，突然，一阵爽朗的“哈哈哈”大笑声从梁云山嘴里发出来，“臭小子，牛皮也不怕吹破了！” 梁辙说道：“秦大人热情好客，儿子今天下午被他灌了一下午的茶水点心。” 意思就是他早就饱了。 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为什么不吃饭了？ 梁云山脸色好看很多。 不过还是有些不满地瞥了秦疏影一眼。 永嘉公主拿药娘来威胁自己，现在药娘已经进了府，梅香不是也没闹腾吗？他就说了，梅香那样识大体的贤惠人儿，怎么可能闹腾呢？ 自己竟然被永嘉公主忽悠了。 以后，他这个做公爹的可不需要再顾忌太多，该给儿媳妇的脸色还是要有才行。 梅香说得是，世家贵族顶要紧的就是规矩，规矩不能废。 不过，大儿媳妇看起来也是个有规矩的，每天侍奉老夫人从不懈怠，吃饭的时候侍奉，听说还专程伺候老夫人安眠。 看在他们这些天表现不错的份上，过去的事情今天就不提了。 杳城之战 梁云山哈哈大笑，“母亲，都是一家人，也莫讲那些个规矩了，就让疏影一起坐下吃吧。” 第316章 迂回曲折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春闺寒香最新章节！ 罗梅香大惊失色，刚才的转折太快，她根本没体味过来其中的味道。 梁云山这样一说，她几乎下意识就开口：“侯爷，侯府有侯府的规矩……” 秦疏影却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就说起话来，“夫人，我听说，府里传着一股谣言，就是说侯府规矩的。夫人……” 罗梅香双眼一厉，简直要冒火。 天天说规矩，天天讲规矩，平西侯府最大的规矩漏洞就在请封世子这里。 梁老夫人见罗梅香吃瘪，出声道：“疏影，你就听你父亲的，坐下来吃吧。侯爷说得对，一家子人讲那么多规矩就生疏了。” 秦疏影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谢谢老夫人。” 梁老夫人放下筷子，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看起来很随意，又慈祥，“你这孩子，就是太较真了。我是你的祖母，你这天天毕恭毕敬的，不知道还以为我给你气受了。以后啊，这习惯要改一改才好。” 在梁云山面前，梁老夫人向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很少训人。 她这么一开口，梁云山的神色就变了变。 从前，赵婉娘就是这样，在老夫人面前毕恭毕敬，有自己在场的时候，赵婉娘还有些惴惴不安。 后来他就知道，赵婉娘纯粹是在演戏，演一个弱者、受气包的形象，试图赢得他的同情。 实际上，他不在场时，赵婉娘一点也不敬重自己的母亲，怒斥喝骂，根本没有将梁老夫人放在眼里。 果不其然，赵婉娘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简直不要脸之极！ 现在，秦疏影也要故伎重演？ 梁云山神色蓦然变得凌厉起来，“子由媳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从今以后，你还是继续伺候老夫人用膳！” 梁辙本来在看秦疏影的，听到这句话，脑袋倏忽就转过，对着梁云山，目呲欲裂，“父亲……” 秦疏影几乎是在梁辙的话刚出声时，也跟着出声了：“父亲，你说得对。子由，你也觉得父亲说得对，是吗？” 梁辙的拳头在桌子下紧握，可是迎着秦疏影那柔软的目光，想起秦疏影多次的叮嘱，他忍了又忍，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将话忍了下去。 梁辙的愤怒、不甘，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梁琼高兴得像是六月天喝了冰镇水，恨不得唱个小曲儿。 梁杰和梁渊对视一眼，也很开心：让你梁辙在校武场大展身手，衬托得他们兄弟跟弱鸡一般。 面对秦疏影的话，梁云山冷冷哼了一声，算是认可。 秦疏影又站了起来，给梁老夫人舀了一碗汤——这是她第二次舀这山药汤了。 梁老夫人却好像根本没觉察到什么不对，什么也没说，罗梅香当然也发现了，但是她也没说什么，而是给蒙氏使眼色。 刚才的剧情转折太精彩，蒙氏还没回过神，罗梅香这么个眼色递过来，她还晕着呢。 倒是四娘，看懂了罗梅香的眼色，开口说道：“大嫂，祖母刚刚喝过山药汤了，你怎么又给祖母舀？” 顿时，满屋子的人再次将视线凝结在秦疏影身上。 秦疏影一点也不尴尬、不慌乱，倒是奇怪地问四娘：“四娘，这有何不妥吗？” “当然不妥了，老夫人已经喝了，你再舀，她怎么喝得下去？” “四娘，你怎么知道老夫人喝不下去？” 四娘撇着嘴，“当然喝不下去的，这可是人之常情，还用我说吗？” “那可未必，这道汤做得这么好，鲜美软面，让我喝的话，我还能喝三碗。” 四娘气结。 梁老夫人再次出声，“好了，别吵了，不就喝个汤吗，疏影给我舀，我就是撑着喝不下，也得喝了，这是疏影的孝心。” 秦疏影盈盈一笑，“四娘，看我说了，老夫人能喝下去的吧。你平日陪着老夫人用膳，根本就不用心啊。” 四娘瞪着秦疏影，你没听出来，老夫人的话音之外？老夫人根本不想喝！ 除了秦疏影，大家好像全都听懂了，吃惊地看着秦疏影。 她这是真的傻，还是假的？ 她怎么就敢？ 梁云山当然也听懂了，他拍了一下桌子，怒斥：“子由媳妇，你根本不愿意侍奉老夫人，是不是？” 梁辙“腾”地就站了起来，“平西候！”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秦疏影在梁云山呵斥自己的时候，已经将目光投在梁辙身上，她盯着梁辙，示意他稍安勿躁，一面却笑盈盈说道：“父亲请息怒。儿媳不懂父亲说的是什么意思，还请父亲明示。” 秦疏影柔柔的话语让梁辙焦躁狂怒的心瞬间平静许多，他不停深深呼吸，不要动怒，不要动怒，一旦动怒就让这满屋子的宵小之辈称心如意了！ 梁云山指着梁老夫人的碗，“满桌子的菜，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只给老夫人舀这山药汤？你这是故意要撑着老夫人，你的孝心难不成都是假的？” 秦疏影依旧面带笑容，柔若春风，可是，她一开口，语速已经快起来，以常人三倍不及的功夫将常常一串话说得流畅清晰之极：“父亲，儿媳听说，因着大地动之故，皇后娘娘茹素一百天，捐献钱粮无数，宫中娘娘们也削减开支，陛下着人将娘娘们的一番心意送往灾区，以慰灾民。一百天尚未过去，满京城的贵夫人，全部都是满桌素菜，清淡饮食。即便是子由和我成亲那天，夫人说要大肆操办，子由也在食材上费了心思，尽量简约。今儿这顿饭，看起来都很清淡，其实却大有文章。父亲且看，鱼鳍价值千金且不提了，山甲鱼更是难求，民间有‘一只山甲，半条镇宅’的说法。还有这道凤肝五味汤，需要将珍珠野鸡肝进行制作三个月，配以麋鹿高汤熬制，更别说其他珍贵药材配料，光这一道菜就要耗费二十两银子，够灾民一家四口两年嚼用。如此奢靡，父亲，前朝是怎么亡的，父亲该不会忘记了吧！” 前朝骠骑大将军冯子龙的母亲，在前朝太后丧期吃得奢侈，被人报至御前，前朝皇帝大怒，着人前往大将军府申斥，并褫夺了冯子龙母亲的诰命。 冯老夫人受不了这种落差，天天哭闹，要冯子龙将诰命讨回来。 冯子龙是个孝子，硬着头皮向前朝*皇帝提起，前朝*皇帝大怒，非但没有将冯老夫人的诰命还回，反而将冯子龙连降三级。 冯老夫人气不过，逼着儿子造*反。前朝固然动*荡起来，皇室零落。但是，冯子龙也没捞到好处，很快身首异处，举族诛灭。 然后，有了数十年战*乱，最后才有了大周。 第317章 最没规矩 秦疏影一番话说得非常快，根本无人可以插嘴进去。 因此，梁云山将这番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最后，秦疏影勾唇一笑，“父亲，儿媳看着我们平西侯府如此不懂规矩，如此没有规矩，却不敢说，只能迂回曲折，给老夫人舀山药汤。父亲，儿媳如此良苦用心，都是为了侯府上上下下上千口人，为了梁氏宗族几万人，还望父亲明察！” 梁辙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趁着梁云山凝眉思索，其余人都愣怔的片刻，适时说道：“父亲，府里这等没规矩，既然父亲回来了，还望父亲好生整饬才是。父亲远在边城，有人欺上瞒下，对京城的事情恐怕一无所知。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满京城的勋贵之中，就数平西侯府最没规矩，连个普通官宦人家都不如！父亲，此话是不是我危言耸听，父亲将会在京城盘旋数月，父亲自己出去打听，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秦疏影的话条理清晰，又牵扯到了朝堂，而且理确凿，不容反驳，由不得人精神震慑。 且不说罗梅香当即就愣着忘记了反驳，就是梁老夫人也愣了一会儿。 梁辙这一番话下来，罗梅香总算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几乎尖叫道：“梁辙，你说谁没规矩？！” 梁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夫人，父亲回来之后，你每天都叫子由长，子由短的，不是叫得挺好吗？怎么，现在原形毕露了？” 罗梅香一愣，梁云山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梁云山并不是针对罗梅香称呼梁辙这点事情，而是秦疏影的话引起了他的重视，他沉声道：“梅香，皇后娘娘茹素一百天的事情，你不知道？” 皇后娘娘算个什么呀，几百年都不出宫，后宫什么事情都握在德妃娘娘手里，朝中的女眷们谁记得皇后娘娘这号人物？ 再说了，文皇后茹素又不是大地动才开始的，她捐献东西给平民也不是大地动才开始的。文皇后年年都会茹素一些时日，年年都在捐献财物，她罗梅香需要时刻奉为圣旨吗？ 说什么京城的贵夫人都茹素，我呸，这怎么可能？ 大家都装作茹素，其实指不定偷着吃什么呢。再说了，谁家都有厨艺高明的厨子，将肉食做成素食的样子再简单不过了。 这都是贵人们心照不宣的事情，只有秦疏影这个棒槌，还要真当个事情来说，又能扯到前朝灭亡的事情上面去。 当然，这话罗梅香不能说出来，只是道：“侯爷，我当然知道。只是，侯爷和阿远、阿宁在边城吃得粗糙简单，我心疼侯爷和孩子们，这才做给侯爷你们尝尝。只是我的这一片心意，被疏影说得这么不堪，我实在惭愧，说到底，都是我思虑不周” 她泪光泫然，配上绝美的容颜，让人无法不心生感触。 秦疏影并不急着辩驳，她盈盈笑着，脊梁挺得直直地，目光坦然地看着梁云山。 梁辙也是如此，口噙笑意，一派云淡风轻。 他对梁云山抱过希望，可是，就在刚才梁云山呵斥秦疏影的时候，梁辙已经死了心。 疏影说得对，任何时候，不可以和梁云山直接对上。否则，事情只会更加糟糕。 那么，既然要斗智斗勇，那就来吧。 将对付敌人的那一套用来对付自己的父亲，梁辙在成亲之前就想过的。可是，到了真的用起来，他还是觉得心灰意冷。 他宁肯父子俩见面就吵架，见面就大打出手。 那样，起码还证明，他梁辙心中还在渴望梁云山的父爱，渴望梁云山能够正视自己，渴望能够解除误解，大家重归于好。 现在，梁辙彻底死心了。 梁老夫人轻轻一句话，就能挑起梁云山熊熊的愤怒。 虽然梁辙现在也没搞明白，梁老夫人那句话的关键在哪里，怎么就能让原本已经变了心思的梁云山，彻底狂怒起来。 不急，有的是时间来揭穿这个老虔婆的诡计。 罗梅香的一番话很有感染力，梁云山看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愤怒的情绪就软了三分，看向一边站着的廖妈妈，“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夫人一片心意，你们既然知道了，就要好生安排，怎能故意将夫人架在火上烤？赶紧地，将这些东西都收了，百天之内不能出现！” 廖妈妈也是梁老夫人的左膀右臂，专管内宅的吃喝拉撒。 廖妈妈忙认罪，“侯爷息怒，都是老奴瞎了眼，只想着侯爷和小少爷、小小姐来用膳，兴冲冲如此安排，都是老奴思虑欠佳。快快快，赶紧地收拾了。” 说着，廖妈妈指挥着几个丫鬟婆子，忙将满桌子的珍馐佳肴撤了下去，只剩下两三个真正的素菜，山药汤的，清炒小菜，香菇只得这三样了。 满屋子的人目瞪口呆，就吃这个？ 梁云山也发现了事情的尴尬之处，不过，话都说出口了，而且秦疏影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他当然不能出尔反尔。 廖妈妈是个会来事的，笑着说：“侯爷，老夫人，你们先用着，厨房里还炖着银耳，马上就端上来。秋冬之际，银耳最是滋补了。” 刚说着，就有会来事的婆子端着银耳上桌来，梁老夫人乐呵呵笑道：“还是你最懂我，知道我爱吃这个。来来来，都尝尝，这可是廖妈妈亲手做的银耳汤，甜而不腻，却又软糯绵软，味道好极了。” 梁老夫人发了话，大家都奉承着去舀汤，顿时满桌子又热闹起来，仿佛刚才那一场风波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秦疏影给梁老夫人舀了一碗汤，然后就坐了下来，自己也舀了一碗，在其余人故作热闹的喝汤中，开始了自己的早餐。 梁云山看在眼里，沉默着没说话。 于是，秦疏影到底还要不要站着伺候梁老夫人，就成了一桩悬案。 秦疏影注意到，阿远、阿宁兄妹，在这场风波中，自始至终保持了好奇和沉默，竟然没有被梁云山三番两次的暴怒吓住。 他们一声不吭，要么抬头看大人，要么低头自顾自吃饭。 梁老夫人没有撒谎，这银耳汤味道果真不错。 秦疏影喝着汤，对那个岳药娘不免好奇几分。 第318章 妾室药娘 回到千禧园，罗梅香银牙咬碎，却不敢表露半分，非但如此，还要在梁云山面前为梁辙说“好话”：“侯爷，子由脾性耿直，疏影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闺女，你就不要和他们夫妻计较了。” 梁云山淡淡“唔”了一声，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疙瘩，“梅香，虽然皇后娘娘多年不掌六宫，不过，你还是要敬着点，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了。” 罗梅香有些委屈，怎么还揪住这件事不放？多大点事儿呀！ “侯爷，我知道了。说起来，文皇后一直不露面，我也很好奇，她究竟长什么样儿呢。” 罗梅香的话成功地转移了梁云山的注意力，“好奇归好奇，再多的也别问了。她既然能当三十多年的皇后，岂能没有一点能耐？再说了，太子殿下又没什么过错，陛下绝不会”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 罗梅香当然听得懂梁云山的言外之意，不过，她到底不以为然。 没有过错不假，没什么成就也不假。 堂堂太子殿下，武不曾安邦，文不曾治理天下，只会舞文弄墨，修水利，制器械，有什么压得住别人的？ 五皇子殿下，虽然同样武不曾安邦，不过他才华出众，朝堂之上多次献计献策，追随者众，德妃娘娘又身份贵重，与太子一争天下，将来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罗梅香知道梁云山的立场，反正他只听从皇帝的，别人的事情一概不管。 “侯爷，我知道了。今儿你没有上朝，陛下会不会不高兴？” 梁云山说道：“不会。我回来几天，家里的事情也多，陛下早说了，让我休息几天。今儿有事情出去，午饭和晚饭不用等我了。” 梁云山多年不回京，自然有很多人要会会。 罗梅香答应着，就亲手帮他换衣裳。 换好了衣裳，将要出门，梁云山略略迟疑了一下，说：“药娘那边，夫人你多费心了。” 罗梅香眸如秋水，笑得温柔，斜斜睨了他一眼，“侯爷不放心我？” 罗梅香本就长得极美，到了中年，越发妩媚娇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旖旎，梁云山就看得呆了，身子上也不由得有些发热。 “梅香” 梁云山情不自禁将罗梅香拥在了怀中，双手有些不老实。 罗梅香半推半就，两人耳厮鬓摩了半晌，梁云山才恋恋不舍出了门。 刚到二门，就看到岳药娘从一丛树后走了出来，“侯爷！” 她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着鹅黄色衣裙，面若皎月，身姿柔弱，笑容里带着几分怯怯，目光却分外坚定，满带着崇拜望着梁云山。 “药娘，你怎么在这里？” 岳药娘步履匆匆走上来，笑语嫣然，“侯爷，妾身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侯爷。侯爷这是要出门去吧，侯爷出去少喝点酒。” 梁云山在边城与岳药娘相处多年，岳药娘在边城虽然不怎么见外人，但与正头娘子也没什么分别。 梁云山对她与别人不同，语气也很柔和，“药娘，老夫人已经将阿远、阿宁安置好了，你无需多虑。” 岳药娘点头说道：“侯爷，妾身已经知道了，心中有感谢，却不能面见老夫人，不能给老夫人请安。侯爷，妾身做了一双鞋给老夫人，回头差人送给侯爷，侯爷帮着妾身孝敬老夫人，侯爷以为如何？” 梁老夫人身份贵重，一般人岂能到得她面前。岳药娘进了平西侯府，就只是个姨娘，未经梁老夫人主动召见，岳药娘自然不能主动去请安。 “你有这份心意，自然是好的，回头你将鞋子送去夫人那里，本侯会将你的心意转至母亲。你放心，母亲看见阿远阿宁这样乖巧可爱，喜欢得不得了。” 岳药娘对此很有自信，自己的儿女聪慧，没有人不喜欢的。 就算梁老夫人不喜欢自己，必定也会喜欢这对孩子。 岳药娘嘴里却答应得很欢畅，“那就好，侯爷出去了少喝点酒，妾身这就回去了。” 梁云山颔首，随后大踏步朝大门而去。 松涛居。 德隆帝给了梁辙半月婚假，梁辙昨日已经与秦疏影商量好的，今儿两人一同外出。 秦疏影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紫藤又带了两套衣裙在布袋之中。 梁辙要带新婚夫人外出，门上的人就是看到了，没人敢说什么。 秦疏影带着幕篱，上了马车。 马车中，她看着紫藤带进来的衣裳，两眼亮晶晶地，“子由，你转过身去。” 梁辙依言转过了身。 秦疏影迅速脱掉原来的外套，换上了紫藤带的一套男装。 然后，紫藤又给秦疏影重新梳头、束发。 梁辙再次转身过来时，眼前的人已经变了样子，分明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身上的衣袍并非贴身的，而是宽松的直缀，有些大了，显得身形瘦削。头上戴着逍遥巾，显得儒雅翩翩。 秦疏影的个子在女子算是中等偏上，这么一打扮，倒真有几分少年公子的味道。 梁辙拱手，一本正经问道：“在下京城梁子由，不知道公子名讳？” 秦疏影已经在铜镜里见过自己的样子，忍着笑，拱手一本正经道：“梁兄，在下秦州舒七，久仰久仰！” 紫藤“扑哧”笑出来。 梁辙也是“哈哈”一笑，秦疏影更是抿唇而笑。 却不料，梁辙指着她，肃然道：“舒七，你堂堂男子，为何做女态？” 秦疏影愣了愣，方才做双手负立状，“哈哈哈”笑了数声，“子由玩笑了！” 梁辙又指着紫藤，“舒七，人家出来都带着小厮，你如何带着丫鬟？” 紫藤“咯咯咯”笑了数声，乐不可支，连连摆手，“大人，奴婢可不要做男子，奴婢会露馅的。” 梁辙神情严肃地说：“嗯，原来是舒七家贫，没有银钱雇人。这样吧，以后你就跟我混了，我的人就是你的人，随便用。” 秦疏影和紫藤相视而笑。 原本就没计划让紫藤也扮作男装，一个女子扮作男子别人也许不会太起疑，两个都扮作就难免惹眼。 即便如此，秦疏影也只是偶尔跟随出去，而且还不能见熟人。 谁叫她当初在广宾楼那么一露面，满京城的少年贵公子都将她认得了。 第319章 陈年旧事 梁辙今天要带秦疏影去的地方，事先并没有告诉秦疏影。 等走进一家镖局，秦疏影诧异极了。 镖局，她并不陌生。 前世，她的生意越做越大，货物来往很不少，所以有些东西要走镖。这一世，米罗夫妻现在管的摊子越来越大，也没少要和镖局打交道。 等等，武威镖局？ 这不就是米罗经常合作的那一家镖局吗？ 带着疑虑和好奇，秦疏影跟在梁辙身后走了进去，紫藤留在了马车上。 舒七，是梁辙在边城时结交的友人，近期进京，住在崇德坊，偶尔会与梁辙会面。秦州，是西北的一个州，所辖极宽。 除了秦疏影，跟在梁辙身后的还有梁岩均，以及暗一，暗二。 暗一叫做赵吉元，暗二叫做赵林，梁岩均经常“老一”，“老二”地叫着。秦疏影当然不能跟着这样叫，只称呼他们为“大赵”、“小赵”。 镖局里，人来人往，看来生意不错。 一个中年男子迎了上来，一眼就看出，梁辙是他们这群人中主事的，“大人，这边请。” 还看得出梁辙是官爷？ 梁辙“嗯”了一声，就跟着那男子到了后面院子。 四四方方的院子，一面就是方才的门面，院子宽敞，摆设了很多器械，三面都是房子，有的放着兵器，有的是招待客人的。 他们进了一间招待客人的屋子，男子擦了擦桌子，让人去端茶水，笑容满面问道：“大人，你是有何相托？” “我与你们当家的有旧，劳烦你请一下。” 男子又客气了几分，“大人请稍坐，在下这就去。” 很快，男子就将那个当家的请了过来。 威武镖局当家的一进门，显然很惊愕，不过，他表现得很稳重，对男子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男子退去，这个当家的将门一闭，方才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大人！” “当家的不必多礼！都是自己人，坐下说话。” 当家的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生得壮实，一看就是精明强干之人。 他也没有虚礼，在梁辙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去，亲手给梁辙倒茶，“大人，你交代在下的事情，在下已经摸清楚，事关重大，所以才传信，要亲口给大人说清楚。” 秦疏影和梁岩均等人都站在梁辙身后。 当家的这样一说，暗一和暗二自觉地打开了门，走了出去，放哨。 当家的暗自诧异梁辙身后那个文弱书生是谁，竟然可以与梁岩均一般得到梁辙的信任，可以听这样秘密的事情，不过他没有问出口。 梁辙道：“请说吧。” 当家的压低了声音，“大人，时间太久，在下也是查了很久，才摸到一条线索。四十年前的二月，比往年都要冷几分。二月初，当时的侯府有两位小主子出生，一位就是侯爷，另一位，据说是老侯爷的一个妾室叫做管姨娘，她早一天也生了个孩子，正好生在二月初二，也是一位公子爷。” 秦疏影这才明白，之前自己说过，罗妈妈知道梁云山的真实身份，说不定还有别人也知道，建议梁辙查一查。 原来，梁辙托了这个当家的在查呢。 看来，这个当家的也是梁辙信得过的人。 “管姨娘生了孩子后，本来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侯爷出生的那天夜里，生病死了，同时死去的还有她刚刚出生两天的孩子。” 秦疏影敏锐地捕捉到了当家的话语中的漏洞，他怎么会知道管姨娘“本来还好好的”？ 果然，当家的说：“大人，在下追查到了当年伺候管姨娘中的一人，她当时是个小丫鬟，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当年，她是管姨娘院子里三等丫鬟，不得近身，却管着管姨娘的衣服换洗。据她说，管姨娘生孩子的时候很好，衣服上也很干净利索。管姨娘死后，一些贴身的丫鬟婆子以伺候不力的名义或发卖，或杖毙了，只有几个不得近身的丫鬟侥幸活了下来，一直在侯府做事，到了年纪放出来。” “在下打听到了她之后，悄悄接近她的儿子。她儿子如今三十多岁，在一个庄子上做事，在下引荐他一个轻松活计，一来二去熟悉了，时常出入他家，一起吃酒闲话。那赵婆子喜欢喝酒，喝了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加上如今年纪也大了，脑瓜子不那么灵活，早些年的谨慎已经抛到九霄云外，被在下套了几次话，就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倒是酒醒了之后，还会再三叮嘱在下不要乱传。” “赵婆子说，管姨娘的孩子并没有死，而是” 当家的停下了话头，看着梁辙。 这个话题实在太震撼，当家的不敢说。 谁知道，梁辙却接过了话头，“而是被人抱走了，那个死去的孩子，是人抱来的。” 当家的压住心底的惊诧，点头：“大人目光如炬。” “赵婆子是不是说，管姨娘被抱走的孩子，就是平西候。” 当家的看着面色波澜不惊的梁辙，冷汗都冒了出来，平西候可是你爹啊。 你爹不是梁老夫人亲生的，就是说你爹不是嫡子。 当然，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是不是嫡子也没多大干系。只是，这到底也是辛秘之事，而且还是丑事。 “大人明察秋毫，赵婆子就是这么说的。大人，在下原以为赵婆子只不过是仗着自己在豪门大宅里待过一些年头，故意编故事。不过，在下在看了她拿出来的一个东西之后，在下就想，赵婆子的话也许并不是杜撰的，故而才捎信给大人，以期见一面。大人请看。” 当家的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泛黄的帕子来，慢慢展开，竟然是自己斑驳的血书。 当家的将帕子铺在桌子上，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害吾命抢儿者罗燕燕，管芳娘泣书。 罗燕燕是梁老夫人的名字，管芳娘估计就是管姨娘的名字了。 “赵婆子说，管姨娘死前写了这帕子，被赵婆子不经意间得到。她不敢交出去，也不敢毁掉，就一直藏在石头缝隙中。后来，有机会出府的时候，她带了出去。她说，如今这么多年，老侯夫人早就不管事了，就是平西候知道自己不是老侯夫人亲生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事儿。所以，她就没管住自己的嘴巴，还将这帕子抖出来给在下看。” 第320章 夫人聪慧 梁辙双手捧起泛黄的帕子，这是上好松江麻布做的帕子，软绵厚实，过了四十年仍旧字迹清晰。 害吾命抢儿者罗燕燕，管芳娘泣书 当年的管姨娘怕是盼着祖父能为她伸冤吧，只可惜，过去四十年，连祖父都已经化为灰烬了。 看了片刻，当家的说：“大人，我已经造假了一块给赵婆子放回去，这一块大人拿走吧。” 梁辙点了点头。 当家的点点头，又道：“大人，这个赵婆子知道的也就这些了。时间太久，当年就是知情人，听那赵婆子说，多数也死了。只有一人，大人可以查一查。赵婆子说，当年给老侯夫人接生的一共有三个稳婆，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稳婆不久后全?**懒耍挥衅渲幸桓鼋凶雎槠抛拥模恢佟u云抛铀担槠抛拥蹦旮斩此甑哪昙停绻背跛侵雷约盒悦槐６幼叩幕埃挡欢ɑ崃粲泻笫帧v皇牵云抛又恢缆槠抛拥男帐希约八蚣倚蘸渌牟⒉恢！?br /> 梁辙点头，“这些官家稳婆，都有备案。” “大人说得是，在下不才，多的却是查不出来了。” 梁辙喝了一口茶，“还要谢过当家的。我多有些不便，让你辛苦了。” 当家的拱手：“大人言重。” 闲话了两三句，梁辙起身告辞，临走前，当家的拿过一本账册让梁辙过目。 梁辙看也不看，将账册给了秦疏影。 秦疏影也不多话，揣上账册跟在梁辙身后出了门。 上了马车，秦疏影将账册略翻了翻，愣住了：“子由，威武镖局是你的产业？” 梁辙点点头，“确切地说，是娘亲的陪嫁。” 呃 这个婆母的陪嫁也够特别的，竟然是个镖局。 结合米罗打听来的信息，秦疏影将这个婆母的形象画了个大概图像。 赵婉娘当年嫁给梁云山的时候，赵家正是老威武将军当家，赵家也是名声显赫的武将之家。老威武将军，也就是梁辙的外祖父，与老侯爷早有交情，早早就定下了儿女亲事。 这门亲事当年虽然门当户对，不过却没梁老夫人什么事儿。 因为，老侯爷还没娶媳妇儿的时候就定下了亲事。 赵婉娘是虎门将女，性格直爽，嫁到平西侯府后，最初和梁云山的感情还不错，生了梁珍和梁辙。 梁辙刚出生不久，老侯爷亡故。 然后，赵婉娘在侯府的日子就不好过起来，梁云山和赵婉娘之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裂痕加深。 梁辙两岁多，赵婉娘亡故。 半年后，罗梅香嫁进来，几个月后，梁杰、梁渊出生。 梁云山不但没有善待发妻留下的儿女，反而动辄怒骂，老威武将军将梁珍姐弟接到了威武将军府养着。 但是，梁珍姐弟也不能天天呆在威武将军府，一年也有几个月要住在平西侯府。 无他，梁老夫人说她想念孙儿孙女，威武将军府能不放他们姐弟回家吗？ 毕竟，他们俩还是侯府的子孙。 九年前，老威武将军亡故之前，安排了人，意欲将梁辙送往边城。 孰料，中间横生波折，梁辙几乎没了性命。 随后，年纪幼小的梁辙终于远赴边城，到了赵振远身边。 只可惜，没多久，赵振远就出了事情。 病榻之上的老威武将军在多重打击之下，终于没能撑住，溘然长逝，赵振远也一蹶不起，梁辙的后盾轰然倒塌。 赵振远回到京城，没多久，梁珍就出了那样的事情，被曝出与人私通的丑闻。 赵振远大受打击，加上一条腿也瘸了，自顾不暇，一病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外甥女被推进火坑。 只是，姐姐出了这样的事情，梁辙也并未回京。 而是跟着四皇子，随了接任威武将军的一名将领。 那时候，梁辙知道，自己就算回京，也无能为力，说不得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小命。 说起来，赵婉娘挺可怜。 娘家倒台，儿女被欺负，丈夫离心，甚至，还死得不明不白。 米罗说，赵婉娘死得很惨且不说，而且死因可疑，赵振远却还不敢对平西候说什么。到底是什么缘故而死，米罗却打听不出更多来。 昨天中午，梁云山本来兴致很高，结果梁老夫人不过略提到赵家，梁云山立刻就冷了脸子。 今天早上，梁老夫人也只不过略提了提一点，梁云山本来也快要对自己有好眼色了，却立刻被梁老夫人的一句话挑起了怒火。 凭着一种古怪的直觉，秦疏影觉得这两次的事情都和赵婉娘有关。 说不得，赵婉娘的死因在梁云山眼里很不光彩。 梁辙只说赵婉娘是梁老夫人害死的，到底是怎么害死的，梁辙并未说过。 想了想，秦疏影说道：“子由，上次蒙面拿了罗妈妈问话后，你是否问过罗妈妈，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梁辙愣了愣，说道：“问过。那婆子说，母亲病故，并不是她动的手。我不相信，可那婆子的样子不似作伪。” 他说的“她”，应当就是梁老夫人。 梁辙语气平淡，秦疏影却听出了深深的怨恨，“她那么讨厌母亲，三番两次当着众人的面辱骂母亲，若不是她害死的，那才叫见了鬼。” “子由，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找出真相的。不过，我有个建议，不如将罗妈妈再次抓起来问问，老夫人为什么会这么厌恶母亲。” 梁辙想说，那还用问吗？那个老虔婆为人歹毒，就是看不顺眼，没什么缘故。 不过，他知道秦疏影不会做没用的事情。 沉思片刻，梁辙说道：“疏影，母亲留下的陪嫁丰厚，但这些年因着舅舅的事情，我将很多银钱都投入到了舅舅的事情中，如今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威武镖局是一件，当家的姓方，以后你可以差遣他办事。此外，还有一处庄子，就在京郊，那里有地下密室。不如这样，我们将罗妈妈带过去问话，你有什么尽管写给我，我来问。” “子由问她话，不怕她听出来是你？” “不怕。我有一样秘功，可以模仿别人说话，不会被人识破。” 想了想，秦疏影问道：“彩虹是不是你模仿我说话，然后它一听到我说话，就叫我夫人” 梁辙正色道：?**蛉舜匣郏丛缇筒碌搅恕！?br /> 夫人 秦疏影脸蛋一红：真是作死，好好地刨根问底做什么？ 第321章 惊世骇俗 梁辙速度很快，次日下午，就让人将罗妈妈抓到了密室中。 京郊的宅子。 秦疏影身着男装骑马赶到的时候，罗妈妈已经被人关押在了密室中。 罗妈妈被抓来后，双手缚住，脸部用黑布蒙住，扔在地，一直战战兢兢，嘴里不停?**拢扒笄蟾魑缓煤海灰蔽摇?br /> 梁辙嗓音一变，斥道：“婆子！次你竟然敢欺骗老子，来人，剁了她的脚！” 秦疏影听在耳里，觉得梁辙的声音像四五十岁男子的声音。 随后，就有两个人走了进去，其中一人手执尖刀，在地划了几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啊……”罗妈妈鬼叫起来，白白胖胖的身子“扑通”倒在地，滚了两滚。 “饶命啊，好汉饶命！我不敢欺骗好汉，饶命啊……” “呔！没有欺骗？没有欺骗为何那老虔婆不害怕？老子送了一封信，说平西候不是那老虔婆亲生的，要她识相一点给老子送万两白银，那老虔婆根本不予理睬！” 罗妈妈吓得大惊失色，她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竟然被一帮土匪盯了，而且胆大包天还敢给老夫人送信***？ 老夫人会理他们才怪了！ 老夫人根本不怕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好汉，好汉，好汉听我说，听我说。老夫人不怕这个，所以，所以没有给好汉送……送钱。” 梁辙的声音听得出来很愤怒，“不怕这个？你们大宅门里的女人做了这等事情也不怕？你哄老子不成！还是说，你的消息是假的，故设陷阱，等着老子自投罗网？” 罗妈妈唬了一跳，“不是不是！好汉听我说，老夫人她，她真的不怕。当年的事情，什么证据也没有留下来，老夫人不怕……” “呸！老子知道你们这些老虔婆弯弯肠子多，定是你这个婆子故意设这么个陷阱，好让老子往里钻！老三，看来这个婆子什么也不知道，杀了她，浪费老子的口水！” 冰凉的刀子就架在罗妈妈脖子，罗妈妈吓瘫了，身子底下流出黄色的液体。 梁岩均压低了声音，结结巴巴道：“当，当家的，钱，钱，钱没了，怎么办？” 梁岩均模仿着中年男子的声音，虽然不太像，但配合着“霍霍”的磨刀声，罗妈妈根本分辨不出来这是梁岩均，反而吓得瑟瑟发抖，下牙齿打架。 梁辙道：“钱没了？再找大户人家的老嬷嬷，继续问他们家的阴私，总归要找到一家有用的，敲诈一些银钱出来才是！这些高门大户里见不得光的事情最多了，这些老虔婆的鬼主意最多了！平西候家没有，其他人家总会有的。还愣着做什么，杀了她，扔到乱坟岗去……” 罗妈妈鬼叫起来，“好汉，好汉，我知道，我还知道一件事……好汉饶命！” 梁辙：“什么事？老子警告你，你若是说的没用，老子现在就将你扔到乱坟岗去！” 罗妈妈抖着嗓子，“好汉，好汉，这真的有用，牵涉到王爷了，真的有用……” 梁辙和秦疏影对视一眼，王爷？ “那你说说看，老子觉得有用才用，否则还是要砍断你的腿！” 罗妈妈跪在地，哆哆嗦嗦说道：“是，是平西候先夫人，与，与梁王爷有染……” 梁辙嘴边“你胡说”三个字几乎就要喷出去，到底忍住了。 他虎目若电，几乎要刺穿罗妈妈圆滚滚的身体。 罗妈妈刚刚说出这些话，就生出几分后悔来，这可是是真正的要死人的秘密啊，自己怎么能说出来呢？ 可是，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算了，说吧。 “我，我亲眼看见，先夫人与梁王爷在一起说话，平西候也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然后失手将先夫人推到水中，先夫人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就去了。好汉，平西候不许任何人提到这件事，你若是问平西候要钱，他必定会给好汉。” 梁辙和秦疏影又对视一眼，眼中都带了疑虑。 “你是说，平西候亲手将他的夫人推到水中？” 罗妈妈以为自己爆料的信息让面前的土匪头子信了，忙道：“正是，正是。” “既然这样，他夫人的娘家怎么不出头？” “赵振远亲眼看到自己的妹妹和梁王爷在一起，亲眼看到平西候失手将赵婉娘推到水中去，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梁辙脸的惊骇之色简直无以复加。 秦疏影对罗妈妈的话信了六分，这也就不难解释梁老夫人和赵振远的态度了。 梁老夫人只要看自己和梁辙不顺眼了，就拿赵婉娘的往事来刺梁云山，梁云山想到自己头的帽子，立刻就会将好态度转成坏态度。 赵振远知道当年的事情，也不敢过多要求梁云山什么。只是，在梁辙成亲的时候，赵振远到底硬气了一把。 毕竟，赵婉娘罪不至死，梁云山虽然是失手的，但是赵婉娘也算是死在了梁云山手中。 可是，亲眼看到就一定是事实吗？ 当初，路家的客人不也亲眼看到秦瑶瑶和管家在一起吗？ 梁珍不也是被很多人亲眼看到与人有私情吗？ 秦疏影拉了拉梁辙的衣袖，迅速在手中的纸写下，“不可信。” 梁辙已经被罗妈妈爆料出来的信息震得失魂落魄，他的母亲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看到这三个字，神智清明许多，继续变嗓问道：“梁王爷怎么可能和……你们夫人？你这无凭无据的，必定又是在骗老子！” “好汉！好汉！是真的，是真的……” “你有证据吗？” 罗妈妈愣了愣，“这，这，这……” “没有证据？你又想哄骗老子？将老子赚到平西候面前，平西候老子知道是个角色，岂不是要将老子剁了？你这个老虔婆，死到临头还要挖坑给老子跳！老三，砍掉她一条腿！” 梁岩均的刀子在地又擦了擦，声音刺耳，罗妈妈毛骨悚然，“饶命，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吼什么！” 罗妈妈被梁辙这么一怒斥，顿时噤若寒蝉。 “再给你一次机会，给老子说个证据出来，否则老子饶不了你！” 罗妈妈立刻想啊想，忽然，她跪行两步，迫不及待地说：“有了！好汉，有了！有一首诗，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是梁王爷写给先夫人的！” 第322章 最大恶意 回到马车中，梁辙吩咐驾车的人：“先送大奶奶回府，随后去威武将军府。” 秦疏影知道，他要去找赵振远问个明白。 从京郊的庄子到威武将军府，要一个多时辰。那时候，天已经黑透。等到从威武将军府再回平西侯府，整个平西侯府的人?**铝恕?br /> 成亲才几天，秦疏影就这么晚才回来，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和怀疑。就算是梁辙带出去的，也会让人怀疑。 幸而，梁辙理智尚存，知道先送自己回平西侯府，他再去威武将军府。 看来，梁辙还没有被罗妈妈说的话冲击得完全失去分寸。 牵涉到梁辙的母亲，还是这样的丑闻，作为妻子，本来有些话并不好开口提及。 但此时此刻，秦疏影竟然忘记了自己作为妻子的身份，只是想到自己同盟的身份她只想为梁辙解决问题。 梁辙脸的萧瑟杀意，秦疏影全然没有去考虑，她将事情来来回回捋了很多遍，然后，她提醒道“子由，舅老爷这么多年只字不提，要么因为罗妈妈说的是假话，舅老爷根本不知道。要么因为难以出口。子由，你准备怎么问？” 梁辙并未察觉到她话语中的不妥舅老爷，这是师爷还是同僚的口气？ 作为妻子，她应该说“舅父”才是。 梁辙了马车之后，就长时间地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经秦疏影这么一出声，回过神来，自己竟然疏忽了还有秦疏影在身边。 他有些歉意地拉起秦疏影的手，虽然她很聪慧，但到底也才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别人家的妻子这么个年纪，都是捧在手心里的。 只有她，被自己牵扯进来，成亲第一天就要遭受各种刁难，如今还要为着这一件几乎不可能查清的事情去奔劳。 梁辙放低了声音，带着些许?**幔笆栌埃闱曳判模易杂兄髡拧！?br /> 顿了顿，他说：“舅父从不提起，一则因为我在边关，书信里提到总归不安全。二则，我回来之后，行事倒也稳重，她们并未占到什么便宜，舅父大约以为往事不必再提了吧。三则，这对舅父来说，估计也是伤痛。” “疏影，你放心，我会好生问舅父。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绝不相信母亲会是这样的人，虽然当年她过世的时候我才两岁。你放心，我有分寸。” 秦疏影颔首，“子由，眼见未必为实。” 梁辙凝重的神色中透出几许轻松来，一直紧绷的面孔骤然活络，笑道：“疏影，只有你相信我，相信母亲。” 这就是说，连赵振远其实都不相信赵婉娘了。 秦疏影默然。 她相信赵婉娘，那是因为，秦瑶瑶明明没有和管家，却被众人看在眼中，坐实了秦瑶瑶之事。 切肤之痛，她当然比旁人更多几分清醒和怀疑。 赵婉娘死的时候二十一二岁，梁王三十三四岁，一个英姿飒爽，一个风度翩翩。而且，梁王还是个王爷，放在别人家，这样的故事也有几分旖旎。 但是，梁云山就比梁王差吗？事实，梁云山手握重兵，可不是一般人能代替的。 再者，赵婉娘也是将门女子，朝堂之事未必不懂，与梁王有染，这种后果可不是她能承受的，她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 “子由，你从前说过，母亲之死和老夫人有关。从前你还不知道今天的事情，那时候你为何这样说？” “那是我的直觉，并没有证据。在去边关之前，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她对罗梅香说，赵婉娘?**懒耍古滤哪橇礁瞿踔郑空饩浠叭梦疑龊芏嗷骋桑厝ゾ透烁杆盗耍烁该挥蟹袢希裁挥谐腥稀５牵幽鞘焙蚱穑揖鸵恢比衔盖字烙胨泄亍！?br /> “子由今天还会这样认为吗？” 梁辙说：“当然会。罗妈妈见到的事情，她认为是事实。而真实情况，未必就是这样。这里，有太多的疑点。” 秦疏影点头：“大姐当年就是这样。故技重施，对她们来说，一点也不难。” 梁辙抓到了秦疏影话里的猫腻：“疏影，你认为这件事会是她们做的？” 秦疏影说道：“母亲去世一年不到，罗梅香就进了门。而且，梁杰兄弟怀孕七个月就出生了。虽然她们?**担蛭ス识绮易芫醯糜行桴巍k浴?br /> 梁辙双眸骤然一瞪，目光一寒：“母亲尸骨未寒，平西候就和罗梅香搅在了一起！” 秦疏影摇摇头，“子由，如果母亲还未去世，他们就搅在了一起呢？” 梁辙目光如电，钉在了秦疏影脸，带着几分狠戾。 秦疏影坦然望着他。 这样的事情，这个世界还少么？ 当初的路长轩，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和秦菲菲搅在了一起，秦瑶瑶不但承受了莫须有的罪名，而且命丧火海！ 实在不是秦疏影心胸阴暗将一个大将军看得那样鄙陋不堪，只是根据这些天她对梁云山的观察，梁云山战场再叱咤风云，到了后宅，还不是由着梁老夫人和罗梅香耍？梁云山说得对罗梅香再深情，外面还不是养外室？ 秦疏影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梁云山，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从来不会知道，他的一点儿举动就可能让无辜之人丧命。 就好比峰儿，何其无辜，死在了狗男女手里！ 梁辙握紧了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疏影，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秦疏影双手握住他硬邦邦的拳头，轻轻拍着，安慰着他。 梁辙在战场是一名猛将，虽然背负着屈辱，但总归是光明磊落的好男儿，何曾想过人世间会有这样龌龊的内宅之斗？ “子由，白玉无瑕，纵然被墨染，总归还是白玉。大姐的公道我们要讨回来，母亲的公道我们也要讨回来。不管是谁，只要她在这件事里出了力气，我们就势必要她还债！” 就像袁妈妈，在害死秦瑶瑶的事件中出了力气，那么，她欠的债就逃不掉，她就必须跟在路家，受苦受累受惊吓，一点一点地煎熬，直到死的那一天！ 第323章 车厢旖旎 梁辙一字一句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清楚！” “子由打算怎么查？” 这件事，牵扯到梁王，这怎么好查？ 梁王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他却很得德隆帝信任，有什么好事儿德隆帝从来不会落他。尤其永兴公主和亲之后，德隆帝更是厚待梁王几分。 既然罗妈妈一口咬定赵婉娘和梁王爷有染，梁云山又那样耿耿于怀，想来很多人都认为，赵婉娘是真的和梁王爷有染。 就算赵振远也是这样认为的，觉得自家妹妹对不起梁云山。 否则，按照赵夫人那种硬邦邦又护短的性子，就算家道中落了，罗梅香也未必就能在赵夫人手里讨到好处，有赵夫人护着，梁珍和梁辙又何至于吃这么多苦头。 而梁老夫人，竟然还成了为儿媳遮丑的那个“好人”，从来没有将赵婉娘的“丑事”曝出来。 无论事情如何，梁老夫人都稳稳站住了上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无怪她根本不怕梁云山并非她亲生的事情被闹出来。 退可守，进可攻。 既然赵婉娘有前科，梁老夫人完全可以说，梁珍也学了赵婉娘的秉性想来，当年就是用这样的理由成功地赌住了梁云山的嘴巴，让远在边城的梁云山知道梁珍的“丑事”之后根本没有任何质疑。 片刻之后，秦疏影听到梁辙说：“疏影，若非大姐长得像平西候，我长得像祖父，估计，我们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秦疏影瞬间就明白了。 只怕当年，梁云山也曾经怀疑过梁珍和梁辙不是他梁云山的骨肉。 只因姐弟长相的缘故，这才洗刷了赵婉娘的嫌疑。 “所以，不着急，只要有怀疑，有线索，事情终归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自从我返回京城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打算放过那些魑魅魍魉！” 梁辙的话狠戾中带着一股难掩的悲怆，甚至决绝。 蓦然，秦疏影想起了富平公主的话。 最近一段时间，富平公主的话经常在她耳边萦绕，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梁辙会出事。好在顺顺利利成了亲，两人这几天一直在一起，秋天眼看着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去了。 但是，谁知道前世的命运会不会改变呢？ 秦疏影心中一个激灵，急切地紧了紧手，“子由，你答应我，绝对不要硬碰硬，不要中了别人的计策”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现在终于有人这样关心他，梁辙心中的愤怒渐渐消散，柔情取而代之。 “疏影，你放心” 梁辙的话还未说完，秦疏影快速打断他：“子由，你今晚不要去威武将军府了，我们一起回家，明天再去吧，我陪你一起去。” 梁辙唇畔微微弯起，“疏影，你这是在担忧我？” 秦疏影一愣。 “既然疏影担忧我，那我就不去了。明天，我们一起去。”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梁辙吩咐了外面赶车的人和车辕上的梁岩均。 梁岩均脸上和身上均做了改变，看起来佝佝偻偻，像个习惯了点头哈腰的小管家。 他嘴巴里含着一根草，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只不过，此时他听的不是外面可能出现的异象，而是车厢里的响动。 公子爷大爷，你亲也成了，手也牵了，嘴儿亲了没？天天让我一个做下属的来操心，你也不嫌臊得慌？还有，谁给那只死鸟取的彩虹的名字？土不土？那啥大爷你竟然没有听我的话，把彩虹放在夫人随时能见到的地方吗？你知不知道，一手好牌愣是被你打得稀烂 被灰云挂在奴仆房子里的彩虹：奴不是牌 梁岩均这边厢埋怨着，猛然，就听到车厢里一声闷闷的“唔” 梁岩均猛然坐直了身体，你大爷，亲嘴也不能当着我的面儿亲啊，太欺负人了！ 这让还没媳妇儿的我受得了吗？ 话说，大爷你不是说过，要给我牵线紫藤的吗？为何过河拆桥，你牵的线呢？ 线呢？ 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呜呜呜 车厢中。 被梁岩均误会的梁辙满脸通红，依依不舍地将秦疏?**趴笆栌埃圆黄穑詹攀俏颐ё擦恕！?br /> 刚才，他不过因为秦疏影的一番关心和担忧没忍住伸手去搂她，没想到她竟然会沉浸在沉思中，竟然被他搂得歪倒他怀里。 好死不死地，她的一只手撑在了他的腿上，然后他崛起了！ 梁辙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刮子，自己真是太龌龊了！ 同样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刮子的还有秦疏影，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触碰到了他的腿，他至于反应那么大吗？ 一想到他的迅速崛起，秦疏影恨不得从马车上跳?**ィ⒖滔А?br /> 他如此气血旺盛，自己却不能和他同房，他 秦疏影俏脸红透，根本不敢去看梁辙。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有些旖旎。 尴尬的是秦疏影，旖旎的是梁辙。 脸红之后，他端坐了半天，想找个话题和秦疏影聊，却发现要找到一个正经的话题好像很不容易啊。 为什么脑子里乱糟糟地，找不到头绪呢？好迷茫 好在已经进城，到了京城一处不起眼的巷子里。 马车停下，梁辙总算找到了话题，“疏影，我扶你下车。” 秦疏影一颗心还在扑腾扑腾没停下，闻言故作镇定点点头，由着他扶着下马车。 就在他的大手握住她的手那一刻，她还是没忍住脸红了。 幸而天色渐暗，梁辙只顾着眼观八方是否有可疑的人，并未看她。 两人在交错复杂的巷子里穿行了半天，最终到了一个茶楼的***。 随后，从茶楼前门出来，坐上了平西侯府的马车，回府。 一路上，梁辙那颗骚动的心都没太平静，他为什么要那样龌龊 回到松涛居，梁辙的神情才自然一些，酷酷地进了屋子，自顾自去净房。 秦疏影松了一口气，吩咐大伙儿干事。 紫藤觑着她的神色，见她话不多，神思不属，低低问：“大奶奶？” 秦疏影回过神，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紫藤，无事，去歇着吧。” 紫藤迟迟疑疑地走开去，大奶奶这是糊涂了吧，自己作为大丫鬟，这时候该是去歇着的时候吗？ 虽然大奶奶很多事情不像别人家的奶奶那样要人伺候，但是打热水、拿毛巾、倒水、拿衣服等事情还是要人伺候的好不好。 第324章 妃位之猜 次日。 梁辙依旧和秦疏影去宁园。 昨天早请安用膳时，梁云山朝去了，秦疏影大喇喇坐下吃饭，梁老夫人没有表露出任何意见，其余人也就没人吭声了。 今天，梁云山仍旧朝了。 秦疏影仍旧坐下吃饭，旁若无人。 梁琼瞪了秦疏影两眼，却被梁老夫人一记冷眼瞪了回来。 梁琼立刻乖乖吃饭，不敢再吭声。 她这个祖母，虽然对梁辙很苛刻，可是对自己和二哥、三哥也不客气。 从小，祖母就请了嬷嬷、教习，教她礼仪、规矩以及琴棋书画，要将她打造成贵女中的典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没怎么歇息过。 二哥、三哥也在小小年纪就被祖母送到外院，请了德高望重的先生传授四书五经，梁家也有武艺高强的亲卫教习武艺。 祖母对他们兄妹要求很严格。 所以，梁琼就算对秦疏影有再多的不满，也就是第一天没忍住讥讽挤兑秦疏影，后来还被梁老夫人教训了一顿。 这几天，她不敢在饭桌太过分，一直保持着沉默。 祖母说了，她梁琼是天之骄女，要时刻保持天之骄女应有的风度。 所以，要她无视秦疏影。 从前，梁琼是相信的。她会是五皇子妃，秦疏影嫁给梁辙，地位永远不可能超越自己，她当然不需要将秦疏?**旁谘劾铩?br /> 可是现在，她只是霍罗的未婚妻，虽然被封为富清公主，那又算得了什么？ 她现在拿什么去看不起秦疏影？ 梁琼焦躁不安，心情郁闷，没忍住想挤兑秦疏影。 不过，梁老夫人的威严久入心中，梁琼不敢造次。 吃完了饭，梁辙和秦疏影要回松涛居。 梁琼却在宁园外拦住了秦疏影，“大哥，我和大嫂说说话，你看可好？” 梁辙一口回绝，“不好。” 梁琼笑盈盈，一点也不尴尬，还带着打趣的亲热劲儿，“大哥，我不过和大嫂说说话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吃不掉她。” 梁辙冷冷道：“我怕你被她吃掉，不行吗？” 梁琼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好几次寻衅，的确都是秦疏影毫发无损，自己却狼狈不堪。 梁辙毫不在意梁琼的脸色如何，牵着秦疏影就要走。 若是从前，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不喜欢，但是也没有恶感。毕竟，自己离开京城才十岁，梁琼也不过几岁的奶娃娃而已。 但是，她竟然对秦疏影下手，梁辙就没再打算给她好脸色。 梁琼还不死心，“大嫂……” 秦疏影回眸一笑，“二妹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在宁园说的呢？” 梁琼笑道：“都是女儿家的小事情，怎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 秦疏影略一犹豫。 梁辙看在了眼里，想起昨天晚秦疏影对他说的那番话，要为赵婉娘翻案，还是要从梁老夫人、罗梅香身找线索。若没有日常相处，就看不出蹊跷和疑点，因此，日常的相处再难受也得照常进行。 梁辙便改了口：“疏影，我今日无事，就站在这里等你说完再一起回去。” 老夫人妖法深厚，罗梅香更是个不省油的灯，梁琼也爱蹿下跳，任由秦疏影单独和他们相处，梁辙还真有些不放心。 除了灰云，他还安排了一个叫做白云的少女在松涛居做二等丫鬟，白云也会一些拳脚功夫。等婚假过去，梁辙当差之时，灰云和白云就会轮流跟随秦疏影外出。 梁辙又对梁琼说：“你有话就快点说，我们还要回去有事情。” 他的语气很冷，冷得梁琼身边的丫鬟几乎都站不住脚。 梁琼眼中就凝结了几分委屈的泪意，“大哥，我不过和大嫂说说话，你这样子做什么？” 梁琼长得美若天仙，若是别人，在她这番泪眼朦胧中，哪有不心软的。 梁辙却心生厌恶，淡淡道：“二妹这样委屈，要不要我去找霍罗来为你撑腰？” 梁琼的眼泪立刻就流不?**チ耍成涞糜行┱遣恢老氲绞裁矗秩塘讼吕矗按蟾纾一姑怀汕啄亍?br /> 梁辙转过了身子，一幅不欲多听的样子。 梁琼狠狠咬牙，却无可奈何。 在祖母、母亲眼里，梁辙就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无从下口，她们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梁琼概莫能外。 秦疏影倒是笑着：“二妹妹，说到成亲，你的及笄礼就要到了，不知道夫人给你请的主宾是谁呢？” 梁琼想到这个就烦躁，说：“此事祖母和母亲还在商议中。” 从前，主宾请的必定是德妃。德妃不一定可以出宫，却可以派她身边得力的姑姑代表德妃行事。 那样，她该多风光。 可是，自从行宫里的事情之后，她就发觉，德妃竟然有意无意在疏远自己。 不知道到底是富平公主说了什么，还是德妃有其他的目的。 本来，下半年皇子们要选妃的。因为大地动之事，如今已经九月中旬，选妃之事迟迟没有动静。 五皇子还未归京，梁琼越来越着急。 秦疏影莞尔一笑，她早料到罗梅香母女会请德妃做主宾，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当时在行宫里的猜测似乎有点准头呢。 梁琼虽然长得美若天仙，不过，五皇子未必喜欢她。 五皇子并非不喜欢梁琼这个人，而是不喜欢梁家的地位。 这一点，五皇子和德妃不一样。 德妃极力拉拢罗梅香，拉拢平西侯府，五皇子却很少踏足平西侯府，就算来，也会拉着其他人一起。 五皇子比德妃更清醒。 德隆帝忌讳皇子与臣子走得太近，梁云山手握兵权，既是皇子们想拉拢的人，又是皇子们不太敢拉拢的人。 德妃虽然聪明精明又厉害，但她终究不出宫闱，反而将文皇后挤到一边把持后宫，久而久之，难免生出几分本宫天下第一的感觉。 再有，秦疏影猜测，德隆帝、文皇后、德妃之间，只怕还有一些辛秘之事，外人无从得知，不过到底让德妃变得心浮气躁了。 种种复杂的情况夹杂在一起，德妃中意梁琼做儿媳，五皇子却不以为然。 正因为五皇子清醒精明，而且德隆帝每每委以重任他都能做得很好，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追随。 五皇子的任何一个条件都很完美，也就无怪乎梁琼对他情根深种。 只可惜啊，出了富平公主这个意外。 不知道一世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富平公主竟然会在行宫中帮助自己。 …… 被秦疏影这么一问，梁琼原本想挤兑秦疏影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梁琼怕秦疏影再多问几句及笄的事情，完全就成了自取其辱。 说了一些闲话，梁琼不甘心地走了。 回到松涛居，换了衣裳，梁辙和秦疏影带了很多礼物，前去威武将军府。 成亲第五天去看望舅父，无可厚非。 第325章 四十多年 宁园。 梁老夫人得知梁辙夫妻去赵家，眸色暗沉，将茶杯往桌子一放，捻了捻手中的佛珠。 香炉里的香烟袅袅，阳光暖暖和和，外面鸟声啾啾，秋虫唧唧，房子里寂静无声，正是深秋极好的时光。 可是，罗妈妈站在一边，有些心神不宁。 昨天，不是她当值，她不过要出去听戏，就被土匪卷走，一包***弄晕了。等她醒来，也不知道身处何地。然后就是莫名其妙的问话，问完之后，她再次晕过去，醒来之后，发现就在自家院子后墙外。 这是第二次被掳。 罗妈妈虽然做过很多不光彩的事情，但是这些年平西侯府十分平安，她也过得十分安稳，比寻常的县太爷还要舒坦，好日子不知道多逍遥，还盼望着这等好日子能长长久久呢。 她当然很惜命了。 哪里受过这等惊吓？ 因此，第一次被掳，她真是吓破胆，对方只拿刀子划了一下她的脖子，她就什么都招了出来命都没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金银财宝还怎么享受？ 不过，经过第二次惊吓，惊魂未定的罗妈妈昨晚恍然惊觉，对方只怕并非土匪。 只要略一琢磨，就会发现，对方的手段很粗糙、拙劣，借口也很牵强，经不起推敲。 只怕是对方早就知道，就算罗妈妈知道他们不是土匪，罗妈妈也不敢告知梁老夫人和平西候。 相反，罗妈妈还会极力隐瞒这件事。 无他，罗妈妈能将这么秘密的事情透露出去，若是梁老夫人和平西候知道了，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罗妈妈。 罗妈妈不相信对方是土匪，却相信对方手段很辣，所以她是真的害怕她当初害过人的性命没错，但不代表她就不怕别人害她的性命。 一次被蒙面问话之后，她男人就遭了秧。 好好儿地在街走着路，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一块手掌大石头砸到了他的脸，顿时头破血流，鼻子都歪了，天天吃药如今还没好。 她男人往日里就是个硬茬子，仗着媳妇子是平西侯府梁老夫人身边的人，没少横行霸道。遭了无妄之灾，她男人哪里肯善罢甘休，告了官，也交代了道的人仔细着找扔石头的人，可惜直到现在也没有个眉目。 她知道，这是对方给她的警告。显然可见，对方不但十分厉害，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做事情随心所欲，不讲道理。 自家也有依仗，这么久也没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可以想象，如果他们要取自己的性命，并没什么难度。 她不想死啊，她现在金银满屋，住着大院子，奴仆满院，比县太爷的老母亲还要风光几分，她怎么愿意死呢？ …… “新春，你今儿精神头不太好，有什么事情吗？” 蓦然，罗妈妈听见梁老夫人语气淡淡地发问。 新春是罗妈妈的名，是梁老夫人当年亲自取的。 尚在闺中的时候，梁老夫人身边就有春夏秋冬四个得力的丫鬟。后来，有的放出去了，有的死了，梁老夫人就继续补充人，反正不管是谁，都是这名字。 如今，身边只剩下罗妈妈新春，廖妈妈初夏。 罗妈妈忙道：“没事儿，就是年纪大了，有些走神。” 罗妈妈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不然也做不到梁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位置。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昨夜琢磨了一晚，早就想好了措辞。 梁老夫人没有怀疑，反而幽幽叹了口气，“哎，这么一眨眼，就是几十年过去了。新春，你今年五十七了吧？” “难为老夫人还记得奴婢的生辰，奴婢今年正是五十七。” “你我同岁，我怎能不记得？你刚到我身边的时候，才九岁，一眨眼，就是四十八年过去了……” 罗妈妈应了一声：“是啊，老夫人，我到你身边四十八年了。” “四十多年，沧海桑田，真是一眨眼功夫呢。” 梁老夫人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沧桑和唏嘘，罗妈妈一怔，看了看梁老夫人。 但见梁老夫人年近花甲仍然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面容竟然带着几分回忆之色。 老夫人今儿怎么突然伤感起来了？ 要知道，梁老夫人的脾性并不是太好，很少会这样子。 “初夏到我身边，比你要迟好些年。你是先帝在的时候到我身边的，她是当今二年到我身边，如今也有三十一年了。” 罗妈妈明白，梁老夫人说的初夏，指的是廖妈妈，也是第三个初夏。至于“当今二年”，指的是德隆二年。 想当年，罗妈妈九岁到罗燕燕身边的时候，被改名为新春，加当时的初夏、剪秋、浓冬，一共四个大丫鬟。 四个人一起陪嫁到了平西侯府，一起见证了梁老夫人成亲、怀孕。 然后，一起见证了梁老夫人的亲生孩子出生就死去。罗妈妈作为大丫鬟中的领头雁，亲自去将管姨娘头一天生的梁云山抱来。 又然后，罗妈妈亲手弄死了管姨娘，处理了伺候过管姨娘的人。 那时候，罗妈妈也不过才十七岁。 就凭这忠心耿耿和狠辣，罗妈妈从此以后就是梁老夫人最信赖的人。 梁老夫人坐完月子，亲自为罗妈妈操办了隆重的婚礼，给了罗妈妈厚重的压箱底，将罗妈妈嫁出去。 罗妈妈出嫁之后，不过一个月就怀孕。梁老夫人怕罗妈妈累着，放了她的长假，让她在家好好养身子。 罗妈妈一直到儿子满月才再次回到梁老夫人身边伺候，梁老夫人待她十分亲厚。 不过，那时候的罗妈妈却怔然发现，当初一起陪嫁来的初夏、剪秋、浓冬三个人俱都消失不见。据说，她们一个死了，一个嫁出去了，一个病了。 现在的初夏、剪秋、浓冬，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女，是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也就是第二批初夏、剪秋、浓冬。 罗妈妈什么都没问。 梁老夫人手段很辣，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第一批初夏、剪秋、浓冬被梁老夫人处理掉了。 罗妈妈很识相，更加忠心耿耿，而且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梁老夫人吩咐的，她都会尽心尽力，务必做到。 第326章 初访赵府 梁云山三岁的时候，罗妈妈再次怀孕，梁老夫人体恤她，又将让她回家歇着。 等她生了孩子出了月子，想要回来伺候梁老夫人，梁老夫人却说，让她在家歇好了，再生个儿子才回侯府。 当时的罗妈妈无比感动，因为她前两胎都是女儿，她自然想生个儿子的。 然后，罗妈妈就安心在家带两个孩子，不久怀孕，生下了第三个孩子，果真是个儿子。 于是，梁云山五岁多的时候，罗妈妈再次回到梁老夫人身边。 这一次，她再次发现，第二批初夏、剪秋、浓冬俱都不见了，如今是第三批初夏、剪秋、浓冬。 其中，就有廖妈妈。 罗妈妈惊恐得无以复加，第二批初夏、剪秋、浓冬又被梁老夫人处理掉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此之后，罗妈妈更加小心谨慎。 经过这么多年，第三批剪秋、浓冬放出去了，现在只剩自己这第一个新春，和第三个初夏还留在梁老夫人身边。 不过，第三批剪秋、浓冬的确是活着的，罗妈妈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再也没有出什么事，罗妈妈已经过安稳。 …… 罗妈妈不知道梁老夫人为什么要说这些，撇开自己的心事，打起精神来，顺着梁老夫人的话说道：“奴婢亲眼看到***嫁给老侯爷，做了尊贵无比的侯夫人，直到如今做了老封君。老夫人，托您的福，奴婢这一生，别人见过的都见过，别人没见过的也见过了，都是沾了老夫人的福气。” 这话可不是拍马屁，而是事实。 罗妈妈是梁老夫人的亲信，这是无比风光的事情。 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梁老夫人的亲信，罗妈妈的名头比七品官还要好使。 梁老夫人一如既往地淡然，却很享受罗妈妈的这番话，说道：“只要我罗燕燕想做成的事情，就没有谁能阻挡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刚说完话，梁老夫人眉头轻轻一皱，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人讥诮的目光，胸中涌起一阵愤怒。 自己是真的只要想做什么事情，就能成功吗？ 当年，那个人是怎么说的…… 罗妈妈此时已经恢复了精神头，以为梁老夫人说的是梁辙夫妻去威武将军府的事情，接过话来，“老夫人，这当然是了。您放心，就由着他们上蹿下跳，怎么也逃不出您的五指山。” 梁老夫人怔了怔，眼眸转暗，点点头：“贱人生的就是贱人，永远也不可能斗过我，且看他们如何蹦跶！” 罗妈妈舒了一口气，忙道：“老夫人说的是。” 别看她是梁老夫人的亲信，可却深知梁老夫人的手段和脾性，所以罗妈妈一直认为，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是自己伴君如伴虎一般得来的。 梁老夫人不高兴的时候，对罗妈妈也会掉脸子，也会怒斥。 梁老夫人之前因为秋景而生出的几分怅惘消失殆尽，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你去歇着吧。” 罗妈妈又检查了一番各色事情，要做到就算没人伺候，梁老夫人独自坐在这里也会十分方便，然后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梁老夫人独坐窗前，看着满园火红的树叶，灿烂的秋菊，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并没有为梁辙和秦疏影的事情而想那么多，他们真的还没被自己放在眼中。 她只是看着满园秋色，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从前的事情，真的老远老远了。 老到，她几乎都忘记了他们的样子，那些笑容，那些讥诮、愤怒、恐惧…… 此时，被梁老夫人无视的梁辙和秦疏影，已经站在了威武将军府内。 接待她们的是赵振远和木氏。 赵振远今年四十二岁，只有木氏这个嫡妻，没有姨娘通房。 赵振远和木氏生了一儿两女。 大女儿庆娘，早已出嫁。 嫡子安平，比梁辙小三岁，还未说亲，正在边关。 小女儿圆娘，比秦疏影还小两个月。 因此，威武将军府如今的人口十分简单，只有赵振远夫妻和圆娘三人。 圆娘是个很腼腆的姑娘，见了梁辙和秦疏影却很高兴，不过只是扑闪着大眼睛打量秦疏影，见礼之后就一直浅笑，并不多话。 赵振远和木氏也很高兴，但他们不是那种圆滑的人，喜气洋洋的话说了一遍，转而问起秦疏影在平西侯府是否习惯等事情来。 秦疏影一一回答着，又感谢道：“舅父，舅母，疏影十分感谢你们。若不是舅父、舅母，我们的亲事不会这样顺利。” 木氏道：“好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从今往后，你就把舅父当做自己的亲舅父、舅母，子由若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你只管告诉我们，我们会教?**！?br /> 梁辙笑道：“舅父，舅母，你们放心，疏影永远用不着你们来撑这个腰。” 秦疏影看着他自从进入赵府之后就笑容直达眼底的轻松，没忍住点了点头。 赵振远亲手煮茶，在茶水的“咕噜噜”沸腾声中，说道：“那就好，子由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孩子，可要一直记着今儿的话。” 他在家赋闲多年，倒是学了一手要茶艺。 大家亲热客气了一番，梁辙便说：“舅父，今儿我来是有件事想求证的。” 见梁辙神色凝重，赵振远脸上的笑意就凝了凝，放下手中的茶杯，“子由，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问吧。” “舅父，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圆娘见表哥问及姑姑当年的事情，父亲和母亲神色都是一变，想来其中的缘由不是自己该听的，退了出去。 圆娘一走，赵振远看向了秦疏影。 秦疏影站起身来，“舅父，舅母，疏影去和圆娘妹妹说说话，你们先聊。” 木氏颔首：“好孩子，你就去吧，圆娘估计还没走远。” 秦疏影走出去后，木氏解释道：“子由，这件事，不方便由你舅父说出来让疏影听见。疏影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婉娘看到你娶妻如此，想来也会欣慰了。” 梁辙道：“舅母无需担忧疏影会怎么想，疏影是个聪慧通达的女子，事后我再解释给她听，她必定会理解的。” 第327章 当场捉住 木氏脸上露出几分挣扎之色，“子由，你们夫妻一体，本来任何事情都应该互相通气。只是，你母亲的事情，等你听完你舅父的话之后，你再决定吧。” 梁辙就看向赵振远。 赵振远叹了一口气，道：“子由，你舅母说得对。这么多年，你一直执着问，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实在是……哎！咳……” 说到这里，赵振远剧烈地咳嗽起来。 “舅父……” 赵振远一只手挡住了梁辙将要说出口的话，咳嗽了一会儿，才道：“子由，一会儿，舅父说了，你先不要生气。” “舅父，子由已经不是当年的子由，也不是传闻中暴戾纨绔的子由，舅父只管说。” 赵振远夫妻对视一眼，赵振远终究吐出了那几个字：“子由，你母亲她，死得很不光彩。” 梁辙端坐不动，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见梁辙没什么异状，赵振远继续说道：“那是德隆十五年的九月底，那一天……” 那一天，梁云山和赵振远因为朝堂之上的事情，约好了晚上继续谈话。 当晚，赵振远径直进了平西侯府，到了梁云山的书房，两人谈了很久，直到天色黑透。 “侯爷，侯爷，老夫人和夫人又吵起来了！” 一个仆从闯了进来，有些慌张地说。 梁云山有些尴尬，“振远，母亲和婉娘最近都有些小性儿，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赵振远应了是。 自家妹子和梁老夫人别矛盾，他之前也略有感觉，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婉娘回赵家的时候，笑容有些勉强。 谁家没有一些矛盾呢？ 赵振远虽然自我宽慰，但是在梁云山出去之后，枯坐无聊，他就起身来，到外面走走。 走了一会儿，赵振远想，自己今天来只是有事情和梁云山商量，并没有打算见婉娘。不过，既然来了，梁云山这么一去，婉娘迟早也知道自己来了，不如干脆去见见好了。 这样想着，赵振远就朝着平西侯府日常待客的花厅而去。 他是外男，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进入内院的，就是进去，最多也就到宁园给梁老夫人请安。因此，兄妹有见面的时候，一般都是在花厅。 梁云山的书房在外院，花厅在内院与外院交接的地方，两者之间，要走很远的路。 为了避嫌，赵振远叫了梁云山书房的一个书童一同去。 花厅十二个时辰都有伺候的人，赵振远也是平西侯府的常客，还是姻亲，因此便有管家在花厅招待他，还派了人进内院去给赵婉娘送信。 赵振远对这个花厅十分熟悉，就到了花厅与内院相通的长廊下徘徊，管家知道他熟悉此地，便站得远远地。 平西侯府种了很多八月桂，此时此刻，金桂飘香，赵振远被香味吸引着，多走了几步。 谁知道，隔着几丛经年的老柏树丛，听到了一个男子焦急的声音：“你等等，你别走，你听我说……” 随后，就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大概是因为着急或者其他情绪，女子的声音有些高亢：“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走开！” 男子虽然焦急，但是声音仍旧不慌不忙，“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啊……” 赵振远觉得女子的声音十分熟悉，男子的声音也貌似听过，正在恍惚间，就听到一声惊雷般的声音，带着滚滚怒气，浓浓的怨毒，“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太大。 赵振远听清了，这是梁老夫人。 他正犹豫是不是要走过去，又听到梁云山的声音，分明是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你们，你们……” 有什么事情能令梁云山这样语无伦次？ 赵振远脑海中闪过不好的念头，忙拐过遮住他和这些声音之间的几丛松柏，就看到一个男子拉着赵婉娘的手，赵婉娘正在挣扎，而梁云山手里拿着一张帕子，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莫不是那帕子上的字？ 赵振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住婉娘手的那个人，竟然是梁王！ 看到梁老夫人和梁云山出现，梁王怔了怔才将手放开，向梁老夫人母子解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梁老夫人没说话，梁云山的脸色在气死风灯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暗狂怒，他大步走向赵婉娘，“你们干什么？！” 赵婉娘没有回答，却神色复杂地盯着梁老夫人，梁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而去。 梁王抬步就去追，但是走了几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不是这样……” 梁云山和梁王错身而立，梁王只比梁云山大十岁左右，保养又极好，看起来竟然比久经风霜的梁云山还要显得年轻几分。 梁王十几年前争夺帝位失败，如今只是个闲散王爷，梁云山却手握兵权，根本不用惧怕他。 梁云山脸色铁青，对梁王施了一礼，冷冰冰说：“王爷，不知道你到贵府来所为何事？为何本侯竟然不知道！” 梁王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梁云山，丢下一句：“平西候，对不住了。” 随后，他竟然双手一负，自顾自就走了。 梁云山目呲欲裂，人家虽然是个闲散王爷，但也是王爷，他还能将人家揍一顿不成？还能将人家强行留下不成？ 梁王往外走，赵婉娘的目光竟然还转了过去，钉在梁王的背影上。 看到赵婉娘的表情，梁云山急怒攻心，劈手就是一耳光，甩在赵婉娘脸上。 赵振远当时被眼前的情况弄得惊愕万分，等他回过神要挡开，已经来不及，赵婉娘结结实实挨了梁云山一巴掌。 梁云山可是带兵千万的大将，力气岂是常人所能及？ 这么一巴掌?**ィ酝衲镌刈巳Σ盼茸∩碜樱氡吡骋丫吒咧灼稹?br /> 赵振远也不是吃素的，想也没想，当即也给了梁云山一耳光。 梁云山不敢还手，指着赵婉娘，对赵振远吼道：“你看看她做的好事！” 赵振远本能地不相信妹妹会是这种人，为赵婉娘分辨，嗓门也不小：“你听婉娘说说，再来判断不成吗？” 梁云山怒气滚滚，“眼见为实，这还不够吗？” 第328章 婉娘之死 “大哥！”赵婉娘不但没有丝毫的羞愧之色，反而瞪着梁云山，嘴巴里的话却是对赵振远说的：“你等等我，我去抱珍姐儿和辙儿，我要和离！” 梁云山双眼一瞪：“你敢！” 赵婉娘冷哼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一个个肮脏龌龊，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梁云山气得胸口猛烈起伏，“你说什么？你自己不守妇道，竟然还敢血口喷人！” “我不守妇道？梁云山，你睁开你的狗眼，仔仔细细看清楚，到底是我赵婉娘不守妇道，还是你们母子从上到下都龌龊不堪！” 丢下这句话，赵婉娘就朝着千禧园而去。 赵振远当即吓了一跳，婉娘和梁老夫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怎么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而且婉娘的神情怎么如此狰狞激动？ 这这这，放在世家大族，分分钟要被唾沫淹死啊！婉娘这究竟是怎么了？ 梁云山当然也根本不能接受，提起钵大的拳头就要打，但是硬生生忍住，“赵婉娘，你满口喷粪，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孝道！” “孝道？她也不看看，值不值得我孝敬！她也配得上？” 梁云山简直不敢相信妻子这幅疯狂的模样，“赵婉娘，你疯了！” “我疯了？是你们疯了！” 赵婉娘脚底生风，走得很快。 梁云山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紧随而去，赵振远不放心，也跟着去。 途中，梁云山好几次都追上了赵婉娘，“赵婉娘，你给我站下，说清楚！” 赵婉娘却冷笑连连，“蛇鼠一窝，有什么好说的？我要和离！我要和离！我要离开这个龌龊恶心的平西侯府！大哥，我们去抱了珍姐儿和辙儿，赶紧走，赶紧离开这个龌龊的地方……” “赵婉娘，你放肆！和我和离之后，然后去做周翔的外室？你到底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们梁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周翔是梁王的名字。 “随便你怎么说，随便你！我要和离，我一刻钟也呆不?**チ耍∥乙屠耄　?br /> 赵婉娘的声音显得狂怒，又带着绝望和痛苦。 梁云山要去拉住赵婉娘，赵婉娘极力挣扎。赵婉娘的挣扎一看就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那种决绝根本不容忽视。 赵振远虽然一直很着急，但毕竟是向着妹妹的，他会上去帮忙，梁云山再大的力气也会被兄妹联手挡开。 这样拉拉扯扯就走到了倩湖边上，赵婉娘再次被梁云山捉住手腕。 赵婉娘怒不可遏，面庞上带着晶莹的泪珠，双目赤红，带着几分狰狞和疯狂之色：“梁云山，不要用你的脏手拉我！放开你的脏手！” 梁云山此时已经软和了一些，因为他看到，赵婉娘那姣好的脸庞上，泪珠滂沱，半边脸高高肿起，吐字都含糊不清起来，估计她的牙龈也肿了。 不过，因为赵婉娘的话，梁云山稍微软下的心肠又怒火炽热，“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究竟要不要脸！” “就是你，就是你们！你们！龌龊，无耻，恶心……” 一连串的话从赵婉娘口里蹦出来，梁云山的脸渐渐变得扭曲，吼道：“赵婉娘，你疯了！” ?**璧牟皇俏遥悄悖悄忝牵悄忝悄缸樱　?br /> 赵婉娘极力去甩梁云山的手，梁云山却不肯放，两人拉拉扯扯，梁云山失手赵婉娘推到了倩湖中。 赵振远和梁云山都急忙去救赵婉娘。 不过，这一处水深，赵婉娘掉?**ブ笱杆俪亮讼***ァ?br /> 两人慌忙跳进去，在水里好一阵折腾才把赵婉娘救上来。 赵婉娘被救起来后，浑身湿透，打着冷战。 九月底，大半夜的，京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赵婉娘抖得牙齿“咯吱咯吱”响，却也不要梁云山帮忙，而是由赵振远背着回到千禧园。 一回到屋子，赵婉娘身边急得团团转的丫鬟围了上来，赶紧带她去换衣服。 梁云山和赵振远焦躁地走来走去，大眼瞪小眼。 赵振远说：“侯爷，婉娘虽然性子烈一些，却不是不明是非的人，也不是任性骄纵的人。依我看，这其中必定存在着误会。” 梁云山虽然很生气，但是他和赵婉娘成亲这么些年，感情并不差。虽然其中有些波折，他却从未想过要要动摇赵婉娘的地位。 今晚的事情太突然，而且太让人措手不及，梁云山之前怒不可遏，经过一番折腾，此时平静许多，闻言道：“你放心，婉娘一会儿出来后，我会和她好生谈谈。” 过了一会儿，梁云山和赵振远估摸着赵婉娘应当换好衣裳了，却不料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出来，“侯爷，舅老爷，夫人昏过去了！” 梁云山掀起帘子就往里面走，赵振远顾不得那么多跟了进去，但见赵婉娘已经被丫鬟扶到了床上，昏睡了过去。 赵振远用手在她额头上一试，竟然滚烫滚烫。 已经有丫鬟去请大夫。 在大夫到达之前，赵婉娘一直昏睡不醒。 大夫看过之后，开了一些药。 赵振远和梁云山都守了一夜，赵婉娘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睡了两天两夜，赵婉娘去世。 赵婉娘去世之后不久，梁老夫人在赵振远再来平西侯府的时候，专门见了他一次。 梁老夫人说：“赵婉娘不知廉耻，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平西侯府要将她从族谱上除名。” 赵振远哪里肯依。 梁老夫人面无表情，冷冷道：“赵家如果不依，那就将事情抖出来。” 赵振远当然也不依。 婉娘虽然死了，但是事情的真相却扑朔迷离。他去找过梁王，梁王只是神色悲伤地说，对不起赵婉娘，对不起赵家。再多的，他就死也不肯说了。 可是，梁老夫人若真将事情抖出来，婉娘的名声就完全没了，虽然她死了，但是就算死了也不能被人指指点点啊。 何况，她还留下了两个孩子。让两个孩子顶着这样的名头活着，何其残忍，何其无辜。梁珍将来怎么嫁人？梁辙将来怎么娶妻？ 老威武将军气冲冲到平西侯府来，梁老夫人讥诮道：“这件事，是你儿子亲眼所见，赵婉娘口口声声要和离，也是你儿子听见的。那我要问了，不知道珍姐儿姐弟到底是不是我们梁家的人？” 不过，老威武将军根本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人。而且他有备而来，根本不畏惧梁老夫人的威胁。 老威武将军强硬道：“你若敢做，我就叫人毁了你！” 梁老夫人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329章 疑点重重 老平西候和她说过，老威武将军十分狠辣，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边关的时候，老威武将军对待敌军的手段，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老平西候已经死了，而且老威武将军一向不喜欢梁老夫人，觉得她对老平西候太过薄情，所以他既然这样说，未必不敢做。 在老威武将军的威胁下，两家最终达成协议：平西侯府不再提赵婉娘当晚的事情，也不将她从族谱上除名。但是，梁云山今后续妻，赵家不得有任何异议或干涉。梁珍姐弟由赵家和梁家共同抚养。 老威武将军在世的时候，梁珍姐弟倒也安稳长大。 只不过，梁云山不知道撞了什么鬼，经常骂姐弟俩。 后来，赵振远上了战场，老威武将军生病了。 病榻上，他让人送走了梁辙。 弥留之际，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使出所有的力气，给木氏留下了一句话：“要为婉娘……昭雪。” 说完这句话，他溘然长逝。 …… 回忆到这里，赵振远说：“子由，你外祖父留下这句话，必定是他想到了什么。可惜，这些年我虽然很多怀疑，却始终没法参透。你母亲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她当时那样激动，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到底是为什么？不过，这些年，我越来越怀疑这件事和梁老夫人脱不了关系，珍姐儿的事情再明白不过了。” 也就是说，既然能设计坏掉梁珍的名声，未必当年就不是梁老夫人设计的，赵婉娘母女都被梁老夫人设计了。 “只是，当年的事情是我亲眼所见，她要设计你母亲容易，可要设计梁王谈何容易？只可惜，梁王那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梁辙自始至终没有特别的表情，仿佛这件事和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只是个旁人。 木氏不由得有些担忧，“子由，你，你还好吗？” 梁辙轻轻点头，“舅母，你放心，我很好。” “子由，你不会想着去问梁王吧？梁王前几年中风，连话都不会说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舅母，我知道。” 梁王中风后，德隆帝还是很优待梁王府，梁王世子周瑜才华横溢，得到了德隆帝的重用，担任重职。 三人又说了一番，才终止了这个话题。 木氏让人去请秦疏影和园娘过来。 秦疏影在园娘的院子里说话，园娘虽然腼腆，却很直爽，缠着秦疏影问这问那，既新奇又欣喜。 她虽然是武将家庭的嫡女，却有着书香门第少女的细?**崆椋氩琛⑵凡瑁歉鲋泻檬帧?br /> 两人相谈甚欢，携手回到赵振远夫妻的院子。 在赵家吃过午饭，梁辙夫妻才告辞。 马车上，梁辙将赵振远的话说给秦疏影听，秦疏影听得很认真，直到梁辙说完，秦疏影还在琢磨。 “疏影，我估计，如今能将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的人，就只有她。平西候估计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疏影轻轻摇头，“不，还有当年伺候母亲的人。” 梁辙看着她：“舅父也怀疑过，但当时伺候母亲更换衣裳的那两个丫鬟，不久之后，一个死在了湖里，一个死于风寒。” “母亲从湖里起来后，中风寒不会那么快。估计，就是在更衣的时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舅父和外祖父也是这样怀疑的。” 只可惜，一切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再也查不出任何证据。 这件事，有些棘手。 沉思片刻，梁辙忽然一笑，“没有证据，那又如何。西北狼***，只要认定了就杀！” 没有狠戾，没有激动，有的只是平静。 秦疏影点点头，含笑道：“子由，你放心，我会在你身边。” 被人诬陷的滋味，秦瑶瑶受够了，秦疏影绝不会轻易相信赵婉娘与梁王私通的事情。 梁辙看着眼前只及自己胸前的少女，目光柔和，“疏影，谢谢你。” 秦疏影摇头，“不用谢我，这是我该做的。” 作为同盟，作为被梁辙救了两次的人，秦疏影觉得理所当然。 梁辙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柔夷。 若是别的少女，自己如此不问理由不问证据就要对付梁老夫人，她们该多惶恐？但是眼前的少女，却一点也不害怕，更不会拿道德来说话。 次日。 梁辙夫妻继续去宁园请安。 罗梅香神色不善，却也没有说什么。 梁老夫人一如既往地神色淡淡。 吃过早饭，秦疏影与梁辙一起出府，梁辙有事情，秦疏影则去永嘉公主府。 永嘉公主有些恹恹，秦疏影行了礼，永嘉公主将秦疏影打量了一番，懒懒靠着贵妃榻，问：“梁云山没有为难你吧？” “侯爷先前并未为难，还给臣妇撑过腰。不过，自从那个岳药娘进了府，他便有些变化。” 成亲当日和次日，梁云山对自己的态度，的确让秦疏影琢磨过。 后来听梁辙说，梁云山进京后被永嘉公主叫去说过话，就明白了两分。 永嘉公主“噗嗤”一笑，却也不提这一茬，当时她是拿岳药娘的事情当做事儿说过，不过她也知道，起效的时间有限。 “梁辙什么时候去当差？” “还有四日时间。” “皇兄也当真小气。” 永嘉公主肆无忌惮，秦疏影却不敢置辞，只微笑，“殿下想去玩儿了？” “就你鬼精灵。” 说着，永嘉公主起身来，腰肢柔软，浑身散发出慵懒的贵气，一颦一笑都绝美如画，“这只怕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入了冬，哪里还能去呢？” “殿下，臣妇明日便可以陪您前往。” 永嘉公主斜斜睨她一眼，说不出的风情万种，“舍得梁辙？” 秦疏影摇摇头，“子由他明日有事，臣妇无事。” “梁老夫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就敢出去？” “臣妇愚钝，不如富清公主善解人意，还是不要碍手碍脚好了。” 永嘉公主又是“噗嗤”一笑，“秦七啊，本宫就喜欢你的利索狠劲儿。行宫里的事情，本宫后来虽然不在，但是也听说了。哎，这个梁琼也是，好好儿的，为什么要主动招惹你呢？她也不想想，连本宫当初在你面前都讨不了好处，她又算的了什么？” 第330章 看不上她 虽然永嘉公主这几个月对秦疏影一直很好，但秦疏影从来不敢忘记永嘉公主的身份，以及她那与她人不同的怪癖，也从来不敢真正松懈。 “殿下说笑了，殿下性情豁达，不屑与臣妇的小聪明计较。” 这倒也是秦疏影佩服永嘉公主的地方。 秦疏影在簪花宴上那样拆她的台，她竟然能转而欣赏起秦疏影来。 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莫名其妙，喜欢得肆无忌惮。 永嘉公主活得真性情、活得潇洒，不可以常理度之，有几分魏晋名士风流的意味。 “好啦好啦，既然你不怕，也不需要拿本宫做添头，本宫明日就继续在寺里等你。” 说好了时间和需要注意的事项，秦疏影陪着永嘉公主用了午餐，得了永嘉公主赠送的一幅字画，然后才坐着平西侯府的马车回去。 梁辙还没有回来。 松涛居。 福妈妈过来说：“大奶奶，侯爷昨夜歇在了听澜轩。” 红绢给秦疏影拆着头上复杂的珠钗，紫藤和绿叶站在一边打下手，秦疏影看着铜镜中那个面容沉静的自己，说道：?**蛉巳绾危俊?br /> “听说，这是夫人自己安排的。” 秦疏影微微一笑，当真贤惠。 不过，再过几天，更有她好生显示贤惠的时候呢。 “大奶奶，奴婢听说，阿远少爷非常聪明，过目不忘，侯爷非常喜欢他。阿宁***也很聪慧，写得一手好字，已经会作诗了。老夫人很喜欢她们，这两天每天都会见见他们。还有那个岳姨娘，亲手给老夫人做了一双鞋，不知道怎么说动了侯爷，侯爷亲自将鞋子拿去给老夫人的。” 秦疏影垂下眸子。 岳药娘这是在自寻死路。 秦疏影曾经清清楚楚看到，梁老夫人瞧阿远兄妹的时候，眸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她这两天叫双胞胎过去，秦疏影不相信她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别有目的罢。 岳药娘以为讨好梁老夫人，梁老夫人的天平就会微微倾斜到阿远兄妹那边吗？ 真是自作聪明。 梁云山不是梁老夫人的亲儿子，罗梅香却是梁老夫人的亲侄女。 按说，梁老夫人是罗阁老的庶妹，罗梅香只是罗阁老妾室生的，梁老夫人应当与罗阁老的嫡子罗大老爷一家关系更好才是。 但梁老夫人却不是这样。 据说，她还在闺中的时候就和罗梅香的生母，也就是罗阁老的妾室周姨奶奶关系很好。 所以，梁老夫人嫁给老平西候之后，一直与周姨奶奶关系不错。赵婉娘死后，梁老夫人亲口向罗家提亲，给梁云山续娶了罗梅香。 有这层关系在，岳药娘却作死地试图讨好梁老夫人，真不知道她在边城那些年是怎么混的。 不过，话说回来，岳药娘也不得不讨好梁老夫人，毕竟她的一双儿女如今可归罗梅香这个嫡母管，怎敢和罗梅香对峙呢？ 讨好梁老夫人，既能让梁云山高兴，也能暖一暖梁老夫人的心吧。很多小媳妇儿都是这样做的，她只是妾室，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不过，梁老夫人的心能暖过来吗？ 福妈妈道：“老奴原以为，若这个岳姨娘是个聪明的，就该向大奶奶示好，只有联手大奶奶，她才能在内宅站稳。既然她看不上大奶奶，大奶奶也就无需为她操心了。” 福妈妈虽然不知道梁老夫人并非梁云山的亲生母亲，但却可以从其他地方去推测。 毕竟，一般人都会衡量一番，梁辙成亲了，以后内宅中馈总归有一天要回到秦疏影手中。 现在，梁老夫人没有任何安排，梁云山也装聋作哑，岳药娘大约就琢磨着，这中馈之事大约是不可能到秦疏影手中了。 秦疏影一笑，“妈妈，我只是个空有架子的大少奶奶，岳姨娘在边城的时候，也是当过家、做过主的，她看不上我实在很寻常。” 福妈妈颔首：“既然如此，我们就静观其变。” 绿叶有些忿忿，“大奶奶，叫她狗眼看人低，将来总要后悔。” 秦疏影含笑不语。 红绢问：“绿叶，你宁园去了，千禧园也去了，你到底计算清楚了没有？” 绿叶说：“早就算好了，你们且等着看，我们会大张旗鼓搬进千禧园去！” 大家都笑起来，秦疏影看着自己头上变得清爽，听着大家的笑声，从昨天开始就沉重的心情稍稍放松一些。 等到其他人都出去，秦疏影单独留了紫藤说话，“紫藤，你传话给米罗，让人关注周姨奶奶，有什么事情及时报来。” “大奶奶，这是为何？” “你没有发现，这个周姨奶奶当真十分了不得呢。” 紫藤想了想，“确实如此。她虽然当初只是个妾室，如今却贵比一品诰命夫人。亲生儿子是三品官不说，女儿还是超一品侯夫人。谁能想到，一个妾室会有如今的风光。” 说话间，梁辙回来了，紫藤打了帘子出去。 梁辙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脸露喜色，“疏影，你之前给我的那张图，四皇子殿下和我做出了实物，真是一把利器！” 说着，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东西出来。 秦疏影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当时给他的图纸上的那玩意儿。 这是一只小型的***。 一般来说，***做这么射程堪忧。 梁辙给***上了一根矢，在弓身一处轻轻一按，牙签细长的矢“嗖”地一声窜出老远，订在了十步之遥的凳腿上。 二人上前一看，那根矢竟然入木三分，端的锋利。 好杀器！ 梁辙将东西放在秦疏影手中，“这个给你防身用。” 巴掌大的***，矢在弓内，并不会随意射出。 秦疏影将***端详了一阵，含笑问：“子由，你们是不是还尝试了其他型号的？” 梁辙开怀一笑，“疏影聪慧，一共做了四种型号，最大的有一人之高，可以射穿倩湖。从前的***，都拘在射程上。这一批***的射程，一人高的这一类，比从前同型号的足足多射一百步，四皇子喜癫了！哈哈哈！” 多射一百步，就意味着同样距离时，多一份杀敌的把握。就这一分把握，可能就是成千上万士兵的性命，岂能不高兴？ “只可惜，手握明珠，我却不能告知于人，真是憋屈，哈哈哈！” 这说的是，图纸明明是秦疏影献出来的，却不能让别人知道。 梁辙大笑数声，看秦疏影的眼神越发柔和又带着几分炽热。 秦疏影有些吃不消，借着收拾***，低下了头去。 第331章 孝敬父亲 次日，秦疏影与永嘉公主仍旧去了那个好玩的地方。 回到平西侯府，已经是傍晚时分。 小厨房的晚饭刚做好，梁辙回来了，“疏影，我的婚假提前结束，明天便得去当差了。” 秦疏影给他倒着茶水，“这几天也没闲着，早日去当差是一样的。” 梁辙接过茶杯，“夫人不满了？” 秦疏影被他瞧得脸上就是一热，“胡说什么。”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梁辙听得心神一动，另外一只手就握住了她的手。 紫藤等人早已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房中只有他们二人。 秦疏影越发娇羞，挣扎道：“子由” 声音软绵绵地，拖得很长，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柔情来。 “娘子” 秦疏影看他越靠越近，心如鼓擂，迅速说道：“陛下今日召见子由了？” 梁辙一怔，放开了她的手，将茶水一口喝干，坐了下去，“陛下并未召见我，只是让义亭给我捎了话。” “那你便去罢。想来应当是青鹰的事情，莫不是有新的眉目了？” “嗯。水路那边，我们查到了一些事情。不过，目前还不好说。陛下召见我，估计是有新的安排。哦，对了，义亭九月二十八成亲，我们得去一份私礼，疏影早日准备吧。” 莫义亭三月份定的亲，如今准备了半年，是到成亲的时候了。 秦疏影答应着。 梁辙又道：“我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楚国公府。疏影，那一天你可还记得我？” 秦疏影颔首，“当时，八**试图将我名声毁掉，我恼恨她们，反而将八**推进了那屋子。我没料到，孙庆平竟然会被安排在其中。如今想来，好像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放心，马夫人是个聪明人，看得懂这中间的曲折，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秦疏影一笑。 “疏影，那时候，我刚刚回京，罗梅香步步紧逼，老夫人天天辱骂，我虽然愤恨满腔，却找不到出口。手中无人，任何事情都做不成。楚国公老夫人寿宴，我去了也只当散心的。你和紫藤砸那丫鬟的腿时，我和义亭就在一边看着。你那样决绝，我当时既惊讶，又赞服。如此看来，缘分这件事，当真奇怪。” 秦疏影默了默。 缘分？ 若是说缘分，前世他们就有了缘分了。 “子由当时不觉得我太狠了？” “若是当时让她们得逞，疏影如今只怕不但名声没了，性命也没了。疏影，谁敬我，我就敬谁。谁若要害我，我也不得让他好过。” 秦疏影莞尔一笑，“如此，我们还真是臭味相投。” 梁辙哈哈一笑，“调皮。岂能是臭味相投？我们这是英雄相惜。” 两人说说笑笑，并未问今日秦疏影和永嘉公主相处的事情。 秦疏影主动提起，说是两人只在寺庙中上香，玩耍，其他的不能提。 说话间，红绢就让人摆饭进来，随后又在一边伺候。 刚刚吃完，知书进来说：“大爷，大奶奶，侯爷使茗茶过来传话，请大爷吃罢饭去一下外书房。” 茗茶是平西候的小厮。 梁辙看看秦疏影，唇角勾起，笑得很有些意味不明。 知书退下，秦疏影挑眉问道：“子由做什么了？” 梁辙“吃吃”笑起来，“平西候在边城劳顿，回到京城也该好生享受一下京城的繁华才是。做儿子的怎能不孝顺呢？” 秦疏影见他眉眼俱是贼意，便道：“子由给我们找了几个长辈？” 梁辙放开声笑起来，“知我者疏影也。不过，疏影说错了，那怎能被称为长辈？好了，子由去也。” 秦疏影悠然叹口气，“子由，你呀。如此一来，侯夫人有得忙，老夫人也有得忙了。” 梁辙笑道：“偌大的平西侯府，太过冷清，还是要热闹点才是。热闹了，事情多了，有的人才会露出马脚。想当年，他那样疑心母亲，外祖父虽然震慑住了他们，他们到底咽不下那口气，成日里把大姐和我喝来斥去。我并未怀恨在心，反而以德报怨，这样的晚辈，也就平西侯府才有了。” 秦疏影含笑不语，梁云山当年必定早已和罗梅香有了牵扯，否则赵婉娘那些令人疑惑的话是如何来的？能说出和离，赵婉娘必定看到或者知道了一些事情。 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疏影，我们成亲七天，关于中馈的事情，无人提及，这样的规矩，也就只有平西侯府才有。侯夫人既然如此能干，让她多干几件事情，又有何难？” 说罢，梁辙步履轻松地走了。 原来，这几天他一直没有闲着，暗地里在给罗梅香找事儿。不对，应该是婚前就有了安排，如今只是瓜熟蒂落而已。 外书房。 梁云山正和幕僚说话，见梁辙进来，使了个眼色，幕僚忙退了出去。 “父亲。” 梁云山坐在案前，正揉着眉心。 “父亲，叫我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梁云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话。” 梁辙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听见梁云山道：“为父久不居京城，对京城里的一些事情不是很清楚了，你给我说说。” “不知道父亲想问谁家？” 梁云山面带愁容，“说说秦安郡主吧。” “父亲，秦安郡主是女子，儿子并不清楚。父亲何不去问问夫人呢？夫人交际甚广，这些事情她必定十分清楚。” 若能问梅香，我怎么还会偷偷在外书房问你？ 梁云山不耐烦皱了皱眉头，额头上青筋暴跳。 梁辙问：“父亲可有什么难事？儿子愿意替父亲分忧。” 对上梁辙那双迷茫的眼睛，梁云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羞又恼。 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要问儿子这种事情。 可是，难不成还真叫他去问梅香？或者，去问刚才那个一脸懵逼的老幕僚？ 方才那个老幕僚摇头晃脑说着秦安郡主第二任丈夫石原的才华风流时，他听得已经要吐血三升。 梁云山极力控制着脸上抽动的肌肉，“秦安郡主是皇家人，你难道一丁点也不知道？” 第332章 秦安郡主 梁辙回答：“我只知道，她嫁了两次，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梁云山深深吸口气。 梁辙不明所以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又说：“父亲，我回来的时间尚浅，父亲为何不问问二弟和三弟呢？他们长居京城，这些事情最是清楚了。” 梁云山恍然大悟，“你说得对，去去去，去把他们叫来。” “是，父亲。”退出了外书房，梁辙忍着笑，朝着梁杰和梁渊住的院子而去。 秦安郡主，他最清楚不过了，否则怎敢孝敬父亲啊？否则何以劳动侯夫人呢？ 梁杰、梁渊住在相邻的两个院落。 梁杰此时正在梁渊的院子里，兄弟俩在喝茶消食。 梁辙的到来，让他们都很惊讶，这是梁辙回京后为数不多的踏足啊。 梁杰迎上来，“哟，大哥，稀客啊！什么风竟然将你吹来了？” 梁渊坐着没动，那一次让他跳了坑，他哪里会喜欢梁辙？虽然以前也不喜欢。 梁辙驻足，“二弟，三弟，父亲请你们去外书房说话。” 梁杰兄弟对视一眼，梁杰问：“大哥，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父亲刚刚回来，想问问京城一些富贵人家家里的事情。” 梁杰直觉不相信，但梁辙也犯不着骗人，因为很容易被拆穿。 “二弟三弟快去吧，别让父亲等久了。” 两人站了起来，随着梁辙走了出去。 三人分别后，梁辙优哉游哉回松涛居。 远远就看到了松涛居朦胧的灯火，不料从路边的树底下钻出来一个女子，香气扑鼻，声音娇媚，“啊哟！” 梁辙脚步毫不停滞，继续往前走。 “啊哟，疼死奴了！” 女子的声音十分娇柔，令人生怜。 梁辙却像个木头人一般，很快就走出几步远。 终于，那女子的声音变了，“大爷，帮帮奴” 梁辙好像一个聋子，眨眼功夫，拐过一丛树，瞬间不见了。 “大爷，大爷” 女子叫着，梁辙哪里还看得见影子？ 柳儿气恼地扯着帕子，大爷也真是硬心肠，自己都这样了，他竟然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自己无意间看到他出去，知道他必定要回来，就堵在这里，冷风吃了个饱，大爷却连自己看都不看一眼。 正恼恨着，忽然听见“噗嗤”一声讥笑，是苗芝兰。 柳儿摆了摆水蛇腰，哼了一声，也不瞧苗芝兰，从她身边过去了。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敢在这里招摇，真是讨厌！” 苗芝兰幸灾乐祸，又有些嫉妒。 不得不说，这柳儿那风韵还是让人羡慕不已，到底是瘦马，经过调教，就是不一样。 身为女子，苗芝兰很羡慕。 回到松涛居，梁辙看到秦疏影已经更衣，坐在榻上，凑上去，“夫人在看什么？” 摇曳的烛光下，秦疏影闻到梁辙身上清爽的气息，脸有些烧，大男人家的，身上这么香是几个意思？ “没什么，是父亲留下的一本番语书。” “为夫也看看？” 秦疏影红了脸，挪了挪身体，转而问道：“侯爷叫你去问什么了？” 梁辙坐在她对面，拿起了书，“唔问我秦安郡主的事情。” 秦疏影讶然，“秦安郡主？” “夫人知道？” 秦疏影当然知道，秦安郡主也是贵女中的独一份，当初她可花了精力去记忆秦安郡主的轶事。 “秦安郡主是淮安郡王的女儿，今年大概三十岁了吧。我记得，她十几岁的时候嫁过人，后来被陛下判了和离。她嫁过去只有三年，并未生育。后来，她又嫁过一次，男方过世了，也没有生孩子。” 秦安郡主第一次嫁的人是她自己相中的一个探花郎，曹孚荣。曹孚荣才华横溢，人也长得相貌堂堂，只是家世很一般，是西南一个并不富庶的镇子上普通人家。家有几亩薄田几个铺子，老父亲是个老乡绅，也读过一些书。 娶了郡主，曹孚荣不用回到千里之外的老家去了，就在京城安家、就职。 两年之后，曹孚荣的老父老母进京。曹家前头还有两个儿子，曹老太太一见小儿媳竟然不像大儿媳、二儿媳那样孝敬她，就开始作起来。 曹老太太这个婆婆的架子摆起来，曹孚荣夹在中间两面为难。时间长了，也对秦安郡主生出不满，认为她不太孝顺。 秦安郡主虽然不是什么刁蛮郡主，但是作为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像寻常人家的媳妇那样做低伏小呢？ 反正家里就是闹得不可开交，闹了一年，闹到御前。 德隆帝一看堂堂郡主竟然被一个乡下老太太这样欺负，怒不可遏，大手一挥，判了和离，罢了曹孚荣的官。 曹孚荣一家子灰溜溜继续当乡下佬去了，秦安郡主也从此不怎么出门。 几年之后，淮安郡王府相中了当时的礼部尚书家的小儿子石原，两家结百年之好，秦安郡主嫁了过去。 这一次，秦安郡主的婚姻生活据说挺美满，夫妻俩感情很不错。 一次，石家设宴，邀请了很多权贵女眷。虽然不是主母，秦安郡主也招待了一些女宾。 谁知道，罗梅香不小心推了一下秦安郡主，秦安郡主当时就摔倒了。后来，据说她当时腹中有孕两个月，因为没到时间就没有公布，却因为这么一推，胎儿掉了。 从那之后，秦安郡主就没有再怀过孩子。 过了几年，石原病亡，秦安郡主成了无儿无女的寡妇。 现在，如果秦安郡主进门的话，要头疼的就是梁老夫人或者罗梅香。 秦疏影好奇问：“子由，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的？” 梁辙贼贼一笑，“疏影，你猜一猜。” 秦疏影摇头，“我真的猜不到。我只知道，秦安郡主当年落胎和侯夫人有关，但当时侯侯夫人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就算秦安郡主耿耿于怀，有的是其他的法子找侯夫人的麻烦。要放下尊严，给侯爷做妾，从而达到接近侯夫人来报复的目的，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 梁辙说道：“你的猜测有一半是对的。秦安郡主当然会耿耿于怀，她第一次所托非人，第二次却与石原感情甚好，胎儿没了，她伤了身子，石原去世未必和她落胎没有关系，她怎么能不恨罗梅香呢？但是，她到底是郡主，抓破脑袋也不会冒出给侯爷为妾的念头。大仇不能报，她却了无生气，犹如老妪。” 第333章 郡主平妻 “你说，如果她听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为夫报仇委身于仇人之夫的故事，她会不会受到一点启发？” 秦疏影愣了愣。 “我从回京之后，就安排了人在她常去的戏园子排了一出戏，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故事是我亲自写的，疏影改天也可以去听听，愚夫窃以为很精彩，在德胜班常演不衰，场场爆满。一次两次三次地听，秦安郡主难免有些想法。正巧，侯爷回京，再加上有人从一边点拨，这个想法就可以付诸实践了。” 秦疏影想了想，“子由是如何点拨秦安郡主的？” 梁辙一笑，“秦安郡主毕竟与我无冤无仇，我也只是暗示，并不会去威胁她。就在前天，秦安郡主在一家茶楼喝茶，我就在隔壁，冒充女子的声音，谈论起了岳姨娘的事情。侯爷如今只有一妻一妾，另外还有两个年老的姨娘，房中空虚。能把岳姨娘从边城带回来，由此可见，侯爷重情重义，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秦疏影满头黑线，笑道：“子由，你心眼儿有些坏。” 梁辙捏住一个青瓷釉面茶杯，喝了一口茶，“疏影误会子由了。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才行，强求如何使得？再说了，若是秦安郡主将来能够成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比起如今的侯夫人，何遑多让？君子**之美，这件事无论对侯爷，还是秦安郡主，都是好事一桩。” 只有对梁老夫人和罗梅香不太好。 秦疏影笑笑，又问：“秦安郡主怎么实现呢？” “陛下赐婚。” “如果是陛下赐婚，怎么说也得是平妻罢。侯夫人毕竟只是庶女，郡主为平妻，完全当得起。” “这当然。不过，现在陛下只是叫侯爷去问话，还没有赐婚。” 秦疏影想了想，说道：“淮安郡王在陛下登基的事情里出力甚多，秦安郡主被赐为平妻，应当没什么悬念。” 梁辙点头。 想了想，秦疏影说：“老夫人不会愿意的。” 梁辙眼中闪过讥诮，“能舍弃母亲，将罗梅香一个庶女娶进来，已经失了规矩。现在，她拿什么立场说话？” 如果梁老夫人走得正行得端，她要闹将起来，德隆帝也没办法。 可是，现在看起来，德隆帝既然叫了梁云山去问话，梁云山当然要告诉梁老夫人的。若是别人家的老封君，基本上不会同意。 就算罗梅香身份低一点，但她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弄个郡主平妻过来，这就是乱家之相。只要还有几分清醒的老封君，必定会力阻此事。 现在，看着架势，德隆帝根本就不怕梁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不怕梁老夫人提前打算。 这可有点儿蹊跷。 秦疏影又问：“侯爷应当不会愿意吧？” “当然不愿意。” 平西候虽然有些自诩风流，但他并不是真正风流到不知道几斤几两的人，如何会同意这门婚事呢？ 只是，既然淮安郡王求到了御前，德隆帝不会拒绝淮安郡王就是了。 梁云山同不同意，实在没什么关系。 再说了，秦安郡主进府，梁云山什么都不损失。 “陛下赐婚，有他什么事儿了？说起来，满城文武都会羡慕侯爷。也只有自己的儿子，才会这样为父亲着想了。” 秦疏影“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倒是，侯爷有你这个好儿子。” 此时，有儿子挂念的梁云山愁眉不展。 德隆帝今日叫他过去，说的就是给他赐婚秦安郡主的事情。 他连秦安郡主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怎么就和她扯上关系了？ 他从来都不关心这些公主、郡主，加上秦安郡主又没什么特殊的事情，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当时，他还傻乎乎问了一句，“陛下，秦安郡主是谁？” “淮安郡王的独女。” 德隆帝说得云淡风轻，梁云山却抖了一抖。 淮安郡王，那可是德隆帝登基的大功臣啊，他的独女，自己如何拒绝？ 再说了，谁知道德隆帝的意思是不是要将秦安郡主弄到平西侯府，实际上是监视他呢？ 毕竟，他多年领兵，虽然不至于功高震主，却也大权独握，当皇帝的谁会对梁云山这一类将领完全放心？ 斟酌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罗梅香。 千禧园。 罗梅香听说秦安郡主要入府，下巴都惊掉了，美目微睁，“侯爷，你说什么？我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梁云山苦笑道：“梅香，你没有听错，陛下要将秦安郡主赐给我。虽然陛下现在没有说，而是让我回来考虑一下，但是，我有拒绝的余地吗？陛下这是逼着我请娶秦安郡主为平妻，再往深处想想，秦安郡主就是他安排在侯府的探子啊。” 只有将事情扯上朝堂之上，梅香应该会好接受一些吧？ 梁云山观察着罗梅香的神色。 罗梅香愣然失神。 对她来说，这简直不啻于晴天霹雳。 秦安郡主为平妻，那她罗梅香虽然是正妻，可是人家是郡主，她拿什么跟郡主争啊？ 就算她有儿子有女儿，可…… 顺风顺水活了三十多年的罗梅香顿时懵了。 但她知道梁云山说得在理，陛下变相地强迫梁云山娶秦安郡主，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可以拒绝的。 而且…… “侯爷，恭喜你了！” 梁云山讶然看着罗梅香，但见她眉目间俱是真诚，“侯爷，这么多年，我伴随你身边的时间有限，伺候也不周到。若是有郡主在，我也就不担心没人伺候侯爷了。” “梅香，你……” 罗梅香握住他的手，白皙无暇的面容显得温柔妩媚，“侯爷，这是我们侯府的福气。我们并无二心，郡主嫁过来之后，只要她如实告诉陛下府里的事情，陛下只会更加信任侯爷。侯爷，这是一件好事情。” 梁云山之前的担忧荡然无存，“梅香，你能这样想，真是令我赞服。” “侯爷，我是个妇道人家，见识有限，只是从常理去推断，说得不对，侯爷不要笑话。” “你说得很对。这件事可以一分为二地去看待。秦安郡主算得上是来监视我们，但也可以为我所用。只是，梅香，我终究对不住你。” “我们是夫妻，我不为你分忧，谁来为你分忧呢？这样的话，侯爷以后切莫再说。” “梅香……” 罗梅香柔软的手指挡在梁云山的嘴唇上，柔声道：“侯爷，你什么都不用说。你的心，我知道，这就够了。” 梁云山的双眼炽热起来。 在梁云山的热吻之中，罗梅香的双眼看着屋顶，并没有笑意。 既然事情无可避免，就应当从最开始去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筹码呗。 第334章 祖母诡异 秦安郡主的事情，梁云山后来只告诉了梁老夫人，其余人一概不知。 不到德隆帝下旨的那天，谁也不敢胡说。 梁老夫人听梁云山提到此事的时候，眸光一寒，却什么也没问。 只在梁云山说完之后，她的声音毫无起伏地说了一句：“成王败寇，此乃常理，没什么好说的。陛下下旨，按照天子之意照办就是了。” 梁云山听得一头雾水，不过，梁老夫人既然没有任何异议，他当然没有追问。 梁云山一走，梁老夫人坐在圈椅里，嘴角扯出一个冷冷的笑意，年近花甲却依然美艳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一字一句道：“无耻之极！” 此时，屋子里并无他人。 梁老夫人不是很喜欢奴仆一直伴随左右，而是经常独自在屋子里。 不但不喜欢奴仆伴随，也不太喜欢儿孙萦绕。 就算她喜欢梁琼、梁杰、梁渊，她也不会经常让他们在跟前，共享天伦之乐。 坐了一会儿，她起身来，步履依然矫健，走到了铜镜前。 镜子中，女子穿的衣裳虽然以黑色、棕色和深红等颜色为主，但样式并不老气，非但不老气，反而显得十分典雅高贵。 所以，身着这一身衣裳的女人，虽然已经五十七岁，却根本不像是别人家富贵老太太那样显得老气。 相反，因为她个子高挑窈窕，双眼有神，鼻子挺拔，皮肤白皙，皮肤因为保养得宜充满弹性，说是三十多岁也有人相信。 梁老夫人的手轻轻抚自己的面庞。 纤长白皙的手仍旧**均匀，并没有别家老封君那样的斑点。 看着镜子里那个依稀还是美人的女子，梁老夫人半晌低低说道：“空有绝世风姿，却要困于空庭。时也，运也。” 沉默了片刻，她将身的外套脱掉，然后，轻轻踮起脚尖，一只手伸出去，腰身一提，摆出一个舞蹈的姿势。 随后，她就在屋子里舞了起来。 她的舞姿相当优美，一看就训练有素，年轻的时候必定也是舞姿倾城。 跳了一会儿，她的气息仍然很均匀，显然她时常跳。 跳了许久，她才停下舞步，站在原地，喘着气歇息了片刻。 随后，她穿外套，依旧是那个沉稳冷淡的梁老夫人。 刚才那个翩然起舞的女子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当年的梁老夫人不但容貌倾城，而且舞姿绝世，否则，区区庶女，怎能被老侯爷求娶呢？ 坐了良久，梁老夫人轻轻吐出一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梁辙当差去了，秦疏影的日子空闲起来。 德隆帝虽然还没有下旨，但罗梅香既然知道了，一颗心全都系在秦安郡主那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管秦疏影。 秦安郡主还没进来，倒是有好几个权贵送了**进来。 老王爷啊，老勋贵啊，死皮赖脸的老军油子同行啊…… 罗梅香知道这些人进来目的不纯，有些纯粹就是来打探消息的。可是，她却不能动人家，不但不能动，还要安排梁云山挨个儿亲近过去…… 简直没将罗梅香憋屈死。 其实，梁云山回来后，好几家权贵就打着各种主意要给梁云山送**，但都被梁云山态度坚决地拒绝了。这些权贵当时也就歇了心思。谁知道，没过一天，这些权贵不知道听说了什么，竟然径直就将人一抬轿子抬到了平西侯府**，还附带一张帖子送到了罗梅香手里。 罗梅香不收不行，而且还一口气收了四个。 人家收礼都兴高采烈，她收得脸色铁青，心绞痛又犯了。 秦疏影知道，这都是梁辙这些天出去的“功劳”，当真是个孝敬父亲的好儿子。 这么短的时间里办成这么些事情，只怕早就有筹谋，在梁云山回来之前就筹划清楚了。 这些天，天气骤然变冷，不少人没能跟天气变化的步骤，染了风寒，生了病。 秦疏影倒是还好，每天在松涛居锻炼身体，红润健康。 天气虽然变冷，但是出门并不成问题，秦疏影带着丫鬟们逛起园子来。 她成亲都十来天了，平西侯府的很多地方还没去过呢。 紫藤、绿叶、红绢、灰云跟着秦疏影去看蔷薇花。 此时，蔷薇花已经凋零了很多，残留的花儿也多半没什么精神了，冬季毕竟已经来临。 不过，香气依旧浓郁。 说说笑笑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妾身见过大奶奶。” 隔着几丛蔷薇花叶子，秦疏影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站在对面，带了一个面生的丫鬟。 这是谁？ 二房有好几个妾室，大房有岳药娘，还有几个年老的姨娘。 思绪飞转之间，红绢已经前，“不知道面前这位是谁？” 整个平西侯府，嫡出的主子们都已经见过，眼前的这一位只能是妾室。所以，她问话很不客气。 岳药娘盈盈含笑，“妾身药娘，见过大奶奶。” 秦疏影才道：“原来是岳姨娘。” “大奶奶，想是要摘些蔷薇吗？妾身也带了人，让她来帮帮忙吧。” 秦疏影眼神清明，开口拒绝：“并非如此，无需帮忙，多谢姨娘。” 岳姨娘走前来，打量着眼前只有十四岁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明了。 她这是怕承情到时候不好还情吧？ 真不知道大爷是怎么想的，怎么娶了个黄毛小丫头？这还不是任由夫人玩转。 宁园的早饭餐桌，能进去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主子们的亲信，不会也不敢乱嚼舌根。岳姨娘原先的丫鬟没有进府，现在身边的丫鬟全是按照府里的规矩配的，她们多少能琢磨出零星半点意味，却还没人愿意告诉岳姨娘。 因此，秦疏影让罗梅香吃瘪的事情，岳姨娘根本就不知道。 阿远、阿宁虽然看懂了，可是他们这些天根本就没见过岳姨娘。 所以，岳姨娘只能凭想象去揣测秦疏影的处境。 说到底，她还是不太看得起秦疏影。 这么柔弱的小姑娘，只怕禁不起夫人一番折磨，过不多久就会“病亡”。 到底还是年轻啊，只是和大爷感情相投，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敢闯平西侯府这个龙潭虎穴。 第335章 她被耍了 岳姨娘比秦疏影大了将近十岁，秦疏影在她眼里就是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姑娘，所以，虽然秦疏影是主，她不过只是半个主子，岳姨娘却自顾自就开始掌握局面起来。 岳药娘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来，“大奶奶不必谦虚，妾身也来帮你。” 秦疏影没有再吭声，既然人家这么热情，就让她的热情烧一烧呗。 见秦疏影不再拒绝，岳姨娘以为自己的一番“好意”打动了秦疏影，指挥着丫鬟去摘蔷薇，自己就和秦疏影说起话来。 “大奶奶，这几日的天气变得快，眼看着再有几日只怕就要下雪了呢。” 秦疏影点了点头，此话不假。 岳姨娘见她言语不多，只当她有些羞涩，或许不太擅长和陌生人说话。 那边，紫藤和红绢拉着那丫鬟一边去说话、摘蔷薇花。紫藤和红绢说这说那，不时嘻嘻笑笑，那丫鬟并不能将秦疏影和岳姨娘说的话听清楚。 岳姨娘稍稍压低声音，问道：“大奶奶，听说你的娘家是莲妃娘娘的娘家，秦府？” 秦疏影点头。 岳姨娘目中带出几分羡慕之色，“大奶奶真是出身好啊，哪里像妾身出身低微，从小就吃够了苦头，长到十五岁，连绸缎料子都没摸过。” 从前，岳姨娘与别家女眷提到此事，总会赢得几分唏嘘和怜惜。 可是现在，眼前的秦疏影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岳姨娘很有些不习惯。 这是她一向拉近与人距离的手段，百试不爽。不但能赢得别人的怜惜，有时候还能降低对方的警惕，从而达到她的一些目的。 秦疏影是怎么回事，竟然像个木头桩子一般，连个气儿也不吭。 她的那几个丫鬟，也一个个神色淡然，好像岳姨娘说的就是一阵风，吹过就完了。 岳姨娘以退为进，又道：“让大奶奶见笑了，妾身见识短。” 秦疏影还是不说话。 怎么回事？ 是太笨了，不会应对吗？ 那还真是…… 正在岳姨娘心思百转之间，绿叶开口道：“既然姨娘知道，也就是了。” 岳姨娘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她瞬间就被绿叶脸虽然淡淡却很明显的疤痕吸引了目光，侯府竟然还有这样的丫鬟当差？看样子，还是大奶奶身边得力的呢。 绿叶丝毫不在意她那虽然隐晦却很明显的目光，说完就站在一边，嗅着蔷薇花，好像没事人儿一般。 岳姨娘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绿叶在说自己呢。 恼怒立刻侵占了她的大脑。 不过，她从来不会做有**份的事情，看了看那丫鬟并未注意到这边，压低声音笑道：“大奶奶，按说，既然大爷和你成亲了，府里的中馈应当是大奶奶来当。如今已有十多天了，不知道老夫人和夫人是怎么打算的，大奶奶可有章程？” 秦疏影淡然的面容这才有了一丝波动，“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奶奶的娘家是莲嫔娘娘的娘家，满京城有几家比得？大爷又是嫡长子，大奶奶掌握中馈，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大奶奶，你说是吧？” “姨娘是这样认为的？” “京城里的贵胄之家都是这样做的。” 秦疏影一笑，倒真是个狡猾的姨娘，也怪不得梁云山会将她从边城带回来。 “多谢姨娘一番心意了，回头我就给大爷说了，大爷会将姨娘刚才的一番话转给侯爷。” 岳姨娘一噎，秦疏影莫不是个棒槌？还以为尚是孩童不成？一件事儿说给张三听，又要传给李四听？ “大奶奶，这可使不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妾身可不能邀功。” “那怎么成？姨娘既然看得如此明白，当然要让侯爷知道姨娘的聪明之处，以后侯爷必定会看重姨娘几分。” 侯爷知道了还不骂自己，怎么可能看重？ 在梁云山心中，岳姨娘温柔体贴，从来不会为难梁云山，也不会做那种使嘴弄舌的事情。 岳姨娘懊恼不已，自己没事儿找这样一个棒槌说这些做什么。 自己示好，她难道不应该是偷着乐儿，然后偷偷和自己交好吗？ “大奶奶，你只知道妾身都是为你好就是，无需说给侯爷听。侯爷这样忙，哪里有时间来管府里的这些事情？” “姨娘这话我就不懂了，中馈的事情可不是小事，侯爷无论多忙，也应当要知道才是啊，姨娘，你说是不是？” 岳姨娘笑得勉强起来。 岳姨娘再不知道府里的事情，此时也觉得秦疏影有些难缠了，“大奶奶，妾身卑微，这些事情不是妾身这样的身份可以提的。” 秦疏影笑笑，“姨娘原来也知道这样的话不该是你提的，为什么刚才要对我提这个？” 岳姨娘瞪大了眼睛，原来说了半天，秦疏影是在耍自己。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 岳姨娘越发讪讪，到底还是身份有些不足，让她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大奶奶，妾身在外耽搁的时间也有些久了，妾身先行告退。” 秦疏影目光清澈地看着她，微笑不语。 在秦疏影的目光中，岳姨娘越发觉得自己的愚蠢无从遁形，带着丫鬟，狼狈地匆匆而去。 秦疏影望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紫藤道：“她这是做什么来的，怎么能到这里来？府里的规矩呢？” 岳姨娘只是个姨娘，一般情况下不能出她的小院子。 现在竟然走到这里来了，必定有什么事情。 绿叶说：“她的一番孝心打动了老夫人，怕是老夫人让她过去的。” 既然她敢大摇大摆出来，不是梁老夫人的意思，就是梁云山或者罗梅香的意思了。 秦疏影想了想，对绿叶说：“将岳姨娘和我在这里说话的事情散布出去，一字不差。除此之外，再加几句……” 秦疏影一说完，绿叶笑道：“是，大奶奶。岳姨娘今儿真是撞了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红绢笑道：“丝毫不把大奶奶放眼里，也让她好好喝一壶才是。” 紫藤翻了个眼，“自顾不暇，还想来挑起大奶奶去对付侯夫人。阿远和阿宁看起来很是机灵，原本还以为岳姨娘也是个知进退的。如今看来，真是伶俐过头了，阿远和阿宁只怕也好不了太多。” 第336章 将计就计 秦疏影道：“你们呀，不要将她看轻了，能从边城回到京城，她自然有别人所不及的长处。侯夫人从前虽然知道这对双胞胎的存在，却没法将他们弄到京城来，侯爷当真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护着她们。只怕岳姨娘从前没少在侯爷面前说，只愿在边城受风霜之苦，不会回到京城来之类的话。你们瞧瞧，她哪里就是省油的人？” 梁老夫人和罗梅香并不是不知道双胞胎，只是梁云山多年未归，这对孩子一直没有回京。 这一次，梁云山回来会有很长时间，也不知道岳药娘使出了什么手段，让梁云山将她们母子三人一起带了回来。 紫藤说：“大奶奶，因着这层过往，她却还想讨好老夫人，以为侯夫人不会计较，怕是欢喜过了头。” 绿叶道：“到底眼皮子浅，又自以为是，竟然要来招惹大奶奶。” 秦疏影顿了顿，说：“她不敬我这个大奶奶，我并不在意。只是，她不该来挑弄我。” 既然想利用自己的手来对付罗梅香，那么，就让她好好学学聪明。 只有学聪明了，她才会知道，她的最大敌人是罗梅香，她岳药娘应当亲自去对付罗梅香，而不是来挑弄秦疏影。 只有经历了锥心之痛，看清楚她的一双儿女在平西侯府什么也算不，岳药娘才能奋起去对付罗梅香。 在松涛居的有意散播下，不过半天，岳姨娘对秦疏影说的那番话就传遍了平西侯府内宅。 丫鬟婆子们吃吃说笑，嘲讽岳姨娘的不懂规矩和愚蠢。 就连岳药娘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议论纷纷。她们本来就存着观望的态度当差，谁都知道，管她岳药娘再厉害，这个家还是侯夫人当家。 因此，这些天府里的事情根本就没人告诉岳药娘，否则，岳药娘也不至于会傻乎乎去挑弄秦疏影。 连侯夫人在大奶奶面前都没讨好，一个姨娘还能怎么蹦跶？ 只有岳姨娘，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在自己的院子里走来走去，进府之后的兴奋还没散去。 岳药娘的父亲是梁云山麾下一个小兵。 他算是半个当地人，他母亲是三十多年前夺嫡失败齐王的家奴。齐王被杀之后，齐王的家奴都被发配到了边疆。 到了岳药娘的父亲这一代，岳家已经成了良民，只不过家境很穷苦。 当初，梁云山带兵要经过一座大山，岳药娘的父亲熟知这里的地形，自告奋勇带着梁云山等一众从捷径过山。 不料，途中大雨发生泥石流，梁云山一众被困于深山中。 巧的是，当时的地方离岳药娘家不远，梁云山就驻扎在岳家不远的地方。 岳药娘给梁云山送茶送吃的，见到了梁云山。 岳药娘虽然长得很漂亮，但梁云山却毫不在意，他又不是没见过漂亮女子，罗梅香就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 大雨滂沱了两天，山路泥泞，梁云山越发没法前行，只得在原地等待。 这一天，岳药娘来送东西的时候，因为泥路太滑，摔倒了，并且顺着滑不溜秋的路面不停往山崖边滑去。 边城的山，很多都只是山头，却没有什么树。 所以，岳药娘没有可以抓的东西，溜溜儿就往坡下溜去。若是掉到了坡下，虽然不死，但伤残却难免。 梁云山正好出来观察地形，救了岳药娘。 后来，岳药娘与梁云山走得很近，终于在梁云山离开之前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梁云山身边并不缺女人，所以，他将岳药娘睡了之后，并未在意，潇洒地走了。 两年之后，岳姨娘带着一双儿女找了来。 岳药娘显得十分可怜，因为她的父亲死了。她说，如今家里养不活这对孩子，她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梁云山。 这对孩子长得有几分像梁云山，梁云山慷慨地收了下来，并且将岳药娘安排在了后宅。 梁云山长期在边城，自然也带了几个女人的。 但这些女人都没有孩子，岳药娘有孩子，这身份就不同了。 而且，岳药娘虽然没有这些女人千娇百媚，却有一样她们不及的地方，岳药娘是良家女子，那些女子要么是送的歌姬，要么是奴婢。 岳药娘的祖父祖母是齐王家奴，对于世家贵族的规矩原就知道。岳药娘的祖母在一边暗授机宜，岳药娘将得宠的女子一一斗翻，自己却逐渐赢得了梁云山的信任，开始掌管后宅。 俨然就是梁云山在边城时的掌家娘子。 不过，梁云山虽然信任岳药娘，却并没有让她招待官眷。 因为，梁云山畏惧罗梅香，不想让罗梅香生气。若不是顾忌罗梅香，梁云山当初带在身边的女人也不会一个个这么身份低微。 别的大官在外边，谁不是要带个夫人或者姨娘之类的管事情。梁云山却只有几个身份低微不得台面的歌姬、女奴。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她虽然不用出去待客，但边城有的是眼力劲好的官眷，人家会主动来巴结岳药娘啊。 约她一起逛街，一起外出玩耍，一起吃茶看戏，梁云山并不阻止。 岳药娘在边城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心，不但长了很多见识，为人处世也老练很多。 梁云山要回京城，岳药娘祖母劝她一起回到京城，并且将祖原本富贵时候的那些规矩以及大宅里的忌讳都给她说得清清楚楚。 她祖母说，就冲这对孩子，梁老夫人必定会给岳药娘一份姨娘该有的体面。 岳药娘虽然对回到京城有犹豫，但是没抵住对京城的好奇和向往。 现在看来，还是回到京城的好啊。孩子们有了这样的身份，求学婚嫁当然都要挑最好的，自己用的东西全是从前没有过的精细。 单这院子，就占地一两亩，布置得精巧秀雅，一般官宦家的嫡**也没有这样的好院子住呢。 自己生了一儿一女，老夫人看重，夫人还能怎么的？ 有老夫人撑腰，侯爷也在自己的院子里歇过。 一切都很好，比回来之前自己设想的好多了。 要说唯一不好的，就是大奶奶秦疏影。 秦疏影是她回到平西侯府之后，唯一一个让自己吃瘪的人。 第337章 竟被禁足 岳药娘恨恨道：“黄毛丫头，竟然就敢耍我，回头一定要在侯爷那里上上眼药，让侯爷好生治一治大爷。大爷不得好了，看她大奶奶的威风如何抖得起来！” 按照罗梅香的安排，今晚梁云山是歇在千禧园。 岳姨娘有些怅然地吃过晚餐，净身之后，脱了外衣，靠在床上，绣着一双鞋垫打发时间。 睡得太早，总归睡不着。 看着明亮的灯光，岳药娘又想起边城那几年的时光来。 那时候，梁云山基本上就是她的，那时候多好啊！ 哎，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侯爷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边城。 正怅然着，忽然，她听到外面梁云山的脚步声，愣了愣。 梁云山的脚步声很重，自己院子里又都只是一些丫鬟，他的脚步声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还不等她掀起被子下床，梁云山已经走了进来。 “侯爷。” 岳姨娘喜难自持地叫了一声，侯爷难道是想自己了？ 可是，看清了梁云山脸上表情的时候，却蓦然一惊，梁云山的脸上分明很愤怒，这是怎么了？ 梁云山直接就问：“药娘，今天你和老大媳妇在园子里见面说话了？” 岳药娘不明所以，这件事侯爷怎么知道的？ 她有点儿紧张，“是，侯爷。怎么了？” “你要她去夺中馈大权？” 岳药娘下意识要否认，从前在边城，因为缺乏经验，有时候她也会做错事情，梁云山问的时候她就会否认，后来往往不了了之。 “没有……” “那为什么满府的人都在说，你怂恿大奶奶去夺中馈之权？今儿谁跟你出去的，叫来问问！” 岳药娘对上梁云山那双愤怒的双眼，顿时打了个寒颤，“不……” 梁云山怒斥，“去！叫进来，问清楚！” 他这几天正烦着呢，而且因为秦安郡主和那些莫名其妙美人儿的事情，愧对罗梅香，小心翼翼将罗梅香哄着，生怕她生气。 结果，今晚一回来就看到梅香在哭泣。 他自从回来后就没见过梅香哭泣，到底是什么事情？ 经过他再三询问，罗梅香都只是哭泣却不回答。 还是苦菊看不过去了，告诉梁云山，岳药娘怂恿秦疏影去夺罗梅香的权。 梅香这才哭着道：“侯爷，是不是你将秦安郡主要进府的事情告诉了她？否则，她怎么敢这么猖狂，生生要在老大媳妇面前打我的脸？侯爷，什么样的人都可以这样打我的脸，侯府的规矩和体面都不管了，我以后还能在府里立足吗？侯爷，若你信不过我，大可以直接叫我把中馈交给老大媳妇，何苦让一个姨娘这样磋磨我？连一个姨娘也敢下我的脸面了！” 梁云山明白过来，发誓自己根本没有告诉岳药娘任何事情，安抚好了罗梅香之后，匆匆过来要问个究竟。 下午跟去的丫鬟被叫过来，在梁云山的威压之下，丫鬟将下午的事情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不过，她听到的有限，可是后来又听到府里的传言，她不由自主就将没听到的一些事情也凑了起来。 反正，主动去和大奶奶说话的是岳姨娘，指使自己去摘蔷薇花的也是岳姨娘，这是不错的事实。 梁云山怒不可遏，指着岳药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岳药娘傻了眼，如此看来，这件事必定是秦疏影散播出去的了。 她怎么敢这样做？ 岳药娘恨极了秦疏影，干脆就告状起来，“侯爷，都是大奶奶说，她如今是嫡长子媳妇儿，她不掌中馈，府里的规矩就立不起来。侯爷您知道，大奶奶是什么样的身份，妾身哪里有说话的余地，虽然心里不赞同，但也不敢反驳。大奶奶身边的丫鬟嘴儿每个把门，曲解了妾身的意思，这才有了谣言。” 梁云山怔了怔，岳姨娘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恰在此时，锦绣过来了，给梁云山说：“侯爷，老夫人听说了下午的事情，请侯爷过去问话，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说了，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不懂规矩就应当好好学学。” 岳药娘的脸色顿时白了。 她虽然没有真正在大宅门里生活斗争，但听祖母说起齐王府的往事也知道，大宅门里讲规矩，“规矩”两个字，可以轻而易举就断送女人的一生。 岳药娘顾不得去怨恨秦疏影，当机立断，迅速跪在了地上，“侯爷，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去给夫人请罪，求夫人的原谅！” 梁云山看到岳药娘梨花带雨的面庞，顿时心软了几分。 锦绣不慌不忙说：“姨娘，奴婢觉着，您还是先学学规矩吧。夫人怎能是人相见就见的？都这样还不乱了套？” 锦绣是梁老夫人身边的人，她说的话一定程度上就代替了梁老夫人的态度，连梁云山都不敢说什么。 而且，锦绣这么一说，梁云山的立刻又硬了起来，就算事情的起因在秦疏影，但岳姨娘的行径也不应该。 梁云山说：“你既然进了府，就要守府里的规矩。这样吧，这个月你就不用出来了，好好学了规矩再说。” “侯爷……” 岳药娘惊呆了。 自己这是被禁足了？ 还是侯爷亲自开口的？ 这是她进京之前，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 不过，她并没有苦苦哀求，祖母说过，男人就是要顺毛捋，越是乖巧懂事，越是才能得到他的心。 “侯爷，妾身都听您的。” 锦绣微不可察地粗了蹙眉，这个岳药娘，看起来有些鲁莽和蠢笨，但是，却能屈能伸，放得下*身*段。 梁云山见岳药娘这样乖巧，想到她素日里的温柔体贴，怒气消散了大半。 “这都是为你好。” 放下这句话，梁云山去了宁园。 岳药娘跪在地上，良久才起身来。 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经很寒冷，她刚才穿的也不多，此时只觉得身上凉气嗖嗖，忙到了被窝里，又叫人给她烧了红糖水来喝。 可是，等了半天，别说红糖水，就是一杯热水都没有。 岳药娘待要起来去叫人，却福至心灵，猛然愣住。 第338章 侯爷之怒 院子里的人都是府里拨付的，府里的中馈掌握在夫人手中，如今要一杯热水都要不来，究竟是谁让她们怠慢自己的，这还不清楚吗？ 罗梅香！ 侯爷听了自己的话，对大奶奶必定会有意见，大奶奶在这件事情里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那么，能够得到好处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侯夫人啊！ 瞧瞧，方才侯爷怒气冲冲，不都是为侯夫人讨公道来的吗？ 祖母曾经说过，大宅院里的当家夫人，经常会上演去母留子的戏码。 自己被禁足了，院子里的人又全部都是侯夫人的人手，她们要在饭菜里下点什么东西，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若是自己染了病，死了，这 岳药娘冷汗涔涔，之前在园子里碰到秦疏影时设想的那些“病亡”手段，立刻在脑子里上演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的主角换成了自己，而不是秦疏影。 岳药娘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不行，她要去找老夫人！ 老夫人这些天对她一直很不错，虽然神色淡淡，却见了自己好几次。 不过，今晚是绝对不能去了。 这一夜，岳药娘基本上没睡着。 次日早晨，岳药娘梳洗之后，就要出门去。 刚刚走到屋檐下，一个婆子神色不善地走了过来，“姨娘这是要去哪里？” 岳姨娘摸出一块金锞子，用宽大的衣袖为掩盖，放在了那个婆子手中，“妈妈，老夫人昨儿说好，今天叫我过去有事情要问我，我去去就来。” 这几天，老夫人见她几次也事实。 婆子却不上当，讥笑道：“既然老夫人叫姨娘去，姨娘为何还要这样做？”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金锞子。 岳姨娘脸上烧得慌，真是画蛇添足。 无论岳姨娘说什么，婆子就是不放她出去，而且早餐也比之前的越发囫囵起来，婆子还振振有词：“既然禁足，就要有禁足的样子。” 岳药娘无可奈何，被锁在了听澜轩，一步也不得出去。 只过了一天，她就犹如困兽，几乎要疯了。 她从前过的日子虽然贫苦，可也一直在山间田地里来来去去，哪里受过这样的拘束？ 她还嚷嚷着要见阿远和阿宁，全都被毫不留情地反驳了回去。 不出三天，岳药娘就将祖母之前说的话在脑海中温习了无数遍，顿悟了大宅院里shā rén不见血的手段。 岳药娘的话，梁云山也听进去了几分，所以，次日下朝之后，他叫人去请梁辙到外书房。 这些天，出于德隆帝的压力，梁云山每天上朝比谁都早，所以不会在家用早餐。因此，他就无法见到秦疏影。 事情是秦疏影做出来的，但他是公爹，总不能去松涛居训秦疏影，这成什么样儿了。 所以，梁云山准备训梁辙，要他好好管管他媳妇儿。 在外书房等了许久，茗茶回来说，大爷还未回来。 梁云山怒极，“去松涛居请大奶奶来说话！” 茗茶去了半天，回来之后，垂着头说：“大奶奶说了，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她不敢坏了规矩。外院书房是爷们办公的地方，她一个连中馈的门儿都摸不到的小媳妇儿，若是进了外书房，就坏了规矩，并不敢来。” 茗茶苦着脸，他是侯爷身边得力的人，谁见了自己不是未语三分笑，想方设法讨好自己。 大奶奶倒好，笑是给了，好茶也奉上了，就是不肯过来，死活不来，而且说起道理来一堆一堆的。 连他这个自诩有几分口才的人，也被大奶奶说晕了。 梁云山气了个倒仰，“真是反了，上了天了！” 不管梁云山怎么生气，反正秦疏影就是不和他打照面，梁云山有再多的怒气，也不能让人将秦疏影绑到外院书房，更不能跑到松涛居去训她。 气得梁云山竟然笑了。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耍得团团转。 人家知道来了没好事儿，这是想方设法躲开自己呢。 不急，梁辙这臭小子终归要回来的！ 晌午后，梁辙刚回来，就被蹲守大门的茗茶逮住，把他送到了外书房。 梁云山身为大将，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一两句话掌控的人，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 只是耳根子有些软，往往被他心里敬重的母亲和宠爱的罗梅香会两三句话撩拨得失去理智。 在外书房办了半天公，气儿早就消了一大半。 看见梁辙进来，才想起来秦疏影的事情，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说：“你爹都被你媳妇儿气死了，你管不管。” 这种感觉 梁辙愣了愣，笑嘻嘻道：“父亲，疏影年纪有些淘气，父亲就别和她一个小孩儿计较了。” 梁云山将桌子一拍，看起来威风，其实杀伤力什么的早都被气没了，“都成亲了，还是什么小孩儿？” 梁辙继续笑嘻嘻，“父亲，我们长到七十岁，还是父亲的孩子啊。” 梁云山揉了揉脑袋，头疼地看着梁辙。 这臭小子，还真是会选媳妇儿啊。 大半天过去，自己的气呢？ 发不起火来了，怎么办是好？ 中计了！ 梁辙当然已经知道梁云山叫秦疏影的事情，他就是回家解决这件事来的，“父亲，我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梁云山没好气说：“什么事！” “父亲，你那天，那天问我秦安郡主的事情” 说到这里，梁辙不吭气儿了。 梁云山看见他那一幅“我心里明白就是不问”的神情就来气，瞪他一眼，反正梁辙在御前当差，信息比别人快一些那是肯定的，他也没想瞒他到什么时候。 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真的让人有些不自在，梁云山指着门，“去去去，一边去，滚！” 梁辙麻溜地滚了。 走在外面，梁辙回头又看了看外书房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能坐到这个位置，这么多年都得到德隆帝的信任，梁云山当然不是非凡之辈。 就是只要被梁老夫人好罗梅香一挑拨，顿时会变脸，会变得不可理喻。 根据舅父的说法，当初的事情在外祖父的一力推动下，已经基本可以压下了。为什么，平西候后来却会变成这样？ 第339章 宴会再遇 几日之后。 莫义亭成亲，梁辙和秦疏影双双赴宴。 莫义亭是梁辙在京城里说得上话的朋友，带去的礼物都是秦疏影精挑细选的。 梁辙和莫义亭关系好，梁云山和楚国公世子关系却一般般。但是，楚国公的身份毕竟在那里放着，公中派了大管事亲自送去了贺礼。 只不过，两拨人各走各的路。 到了楚国公府之后，男女有别，梁辙和秦疏影分别去外院和内院。 莫义亭娶的媳妇儿据说是马氏亲自看中的，当朝时荣喻的嫡长孙女，闺名明萱，今年十五岁，几个月前及笄。 秦疏影去的时候，宾客来的还不算太多。 楚国公夫人亲自招待女宾。 秦府这一次照例来了人，秦老夫人入了秋之后身体不太好没有来，来的是董氏和秦月。 一春一秋，不过几个月而已，老祖宗的身体就变成这样了，秦疏影心里很难受。 秦疏影虽然是平西侯府的大少奶奶，却是个没有实权的大少奶奶，不少当家的主妇们只是观望，主动找她说话的没几个。 董氏主动来寻秦疏影说话，秦疏影就和董氏站到了外边漫步，问起了秦老夫人的身体，听说这些天很平稳，一颗心熨帖很多。 董氏道：“疏影，这都亏了你送来的老参。” “东西是死了，事情是活的，都是大嫂持家有方，不曾让老祖宗受到惊扰，老祖宗的身体才能一日一日好起来。” “这都是我该做的。” 秦月前几天刚满十三岁，吃了长寿面，邀请了几个朋友来秦府玩耍，秦疏影也送了礼物过去。 见到秦疏影，秦月也很开心，就说起秦露露来：“五姑姑忙着绣嫁妆，二叔祖母都不许她出来了。知道七姑姑你今天要来，五姑姑偷偷给我说，她都急死了。” 三人说说笑笑，有少女过来和秦月说话，秦月告了声罪，就和新近结识的贵女说话去了。 董氏压低了声音道：“疏影，昨儿得了信，三姑爷不行了。” 秦疏影眸如秋水，唇角微微勾起，“是吗？” 董氏怎么压也压制不住心头那些古怪的念头，“他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二姑奶奶怎么会放过他，你说是吧。” 秦疏影双眸清澄，直视董氏，“大嫂说得是。” 董氏觉得自己的做法真的很小里小气，可她就是忍不住，这真的不怪自己啊。 八姑奶奶说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可她就是忍不住好奇。 但是，现在看起来，秦疏影竟然一点异样也没有。 到底是八姑奶奶多想了，还是秦疏影太会wěi zhuāng？ “还有三姑奶奶，被路家折磨得没了个人形，那天我见到她，几乎吓倒。这路家的人，也真是心狠手辣，怎么就敢呢。好歹也是秦府嫡出姑奶奶，他们当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有什么不敢做。” 秦疏影轻描淡写道：“大嫂只要去一下路家，路家的人必定就不敢了。” 董氏顿时住嘴。 秦永涛与路长轩划清界限还来不及，老夫人又恨秦菲菲那样对待秦瑶瑶，她董氏虽然说起来是当家女主人，怎么敢去惹公爹和老夫人不高兴？ 说了一会儿，又扯到秦芳芳身上去，“八姑奶奶到了广南府，先是病了一场，病好之后才成礼。这样看起来，常道成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 秦疏影淡淡应着，没有说什么。 只要秦芳芳不来招惹自己，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最近皇上下了旨意，大选秀女，这是要给皇子们选妃了。事情一拖再拖，很多人早按捺不住。现在，旨意下来，京城可有得热闹瞧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六皇子妃会花落谁家。” 秦疏影把玩着手中的帕子，问：“殿下寻常可曾来府里？” 董氏道：“殿下前几日还来过，说是可惜，未能和七姑爷见面小酌几杯。” 那几日，六皇子手中大约有要紧事，否则，回门那天，他必定会到秦府去的。 又说了一会儿，秦疏影知道，徐氏现在偶尔也在府里走动，只是不参与到儿子和女儿的婚事中去，一切都由得董氏做主。 将秦府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董氏关心起平西侯府的事情来，秦疏影也就实话实说，将自己在秦府的一些事情说与她听。 当然，有些事情是不可能说的。 听说秦疏影不需要伺候梁老夫人和罗梅香用早餐，董氏虽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却也明白七姑奶奶手段不凡。 正说着，就听见一到嘲笑的声音，“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连中馈都掌不了，徒有其名的平西侯府大少奶奶啊！” 竟然是富安公主。 富安公主身后跟着云静姝和刘素绛。 秦疏影和董氏给富安公主行了礼。 秦疏影站直身体之后，一点也不因为富安公主刚才的讥笑而生气，反而笑盈盈地。 董氏看着秦疏影的笑，直觉这个嘴巴上从来不饶人的七姑奶奶只怕有好事儿让富安公主知晓厉害。 果然，董氏听见秦疏影笑问：“殿下，你这样子，是不是怀孕了？不知道有几个月了？” 富安公主顿时火冒三丈，她最近是吃胖了一点儿，但也只是胖了一点儿而已，有这么明显看起来像是怀孕了吗？ 况且，她现在根本连同房都没有同，怎么怀孕？ 不过，这件事她怎么能说。 富安公主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现在这场合又不适合斥责秦疏影，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看着呢。 秦疏影瞅着这档子空档，说道：“看神情，臣妇猜错了。哟，云姨娘比起之前就更胖了，看来，怀孕的应当是云姨娘才是。” 富安公主双目一厉，就射向云静姝。 云静姝条件发射一般缩了缩，手还下意识捂住了小腹。 秦疏影笑得更加真诚，“云姨娘的肚子里可是刘家的第一个孙子，刘夫人若是知道，必定高兴坏了，臣女在此恭喜殿下啦。” 说罢，她向董氏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待退走。 富安公主怒叫：“站住！” 秦疏影却理也不理，径直走了。 第340章 这么直接 富安公主今儿就是专程来找秦疏影的麻烦，岂能让她这么轻易离去？ “秦疏影，你给我站住！” 秦疏影已经走远。 富安公主气得胸口疼，抬脚就是一跺，狠狠猜在云静姝脚面上。云静姝疼得要死，只是闷哼一声，脸上还不敢露出什么痛苦的表情来。 富安公主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这个贱人，真会装！” 刘俊卿虽然待云静姝和罗锦娘都一般，但终归是和她们有了肌肤之亲。 这叫富安公主无比嫉恨。 成亲几个月，富安公主虽然给她们每次都灌避子汤，可是这样的事情哪有百分百准确的。 所以，富安公主时常叫两人在自己面前立规矩，变着法子折磨她们。 但是，她又不想让刘俊卿知道自己的行为，就想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手段，比如借着裙子的遮掩，偷偷跺她们的脚，还规定不许喊。 云静姝恨死了秦疏影，她根本就没有怀孕，秦疏影却轻轻巧巧一句话，就让自己遭受到了富安公主的怒火。 怀孕？ 她哪里敢啊！ 再说了，有曹妈妈在，什么伎俩能逃过曹妈妈的火眼金睛？ 不等云静姝辩解，富安公主怒火中烧，“你连曹妈妈都骗过去了，真是好厉害啊！” 富安公主还不解恨，又在云静姝脚面上狠狠蹂了几下，疼得云静姝几乎要晕过去。 富安公主穿的鞋子并不是绣花鞋，而是精致小巧的麂皮小靴，十分难得。 靴子底下定了硬皮子，踩在脚上就是酷刑，是痛到五脏六腑的酷刑。 云静姝再也忍不住了，小声哀求，“公主，公主，求，求你妾身并不知道，秦疏影那是故意胡说” 经此提醒，富安公主顿时警觉起来，云静姝说的也有道理，秦疏影肯定是故意挑起自己和云静姝的矛盾。 “那你刚才摸肚子做什么？” “妾身，妾身肚子有点疼” 云静姝没有说实话，她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秦疏影那样说的时候，她当时心中也闪过了一丝疑虑才会那样做。 “殿下” 曹嬷嬷在一边不赞成地摇摇头，富安公主这才放过了云静姝，“哼，谅你也不敢！敢在本宫眼皮子下耍花招，本宫叫你生不如死！” 云静姝看着富安公主越过自己而去，如蒙大赦，看向曹嬷嬷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感激。 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嫁给了刘俊卿，就能过得开心。 可是，如今小命都在富安公主手里攥着，至于刘俊卿，也就每月的那几天能见一见，其余时间见都见不到哇。 就算那几天的夜晚，刘俊卿也经常办完事就走，连睡都不在她房里睡。 她的尊严和连绵荡然无存。 若不是还有罗锦娘待遇饼屋不一样，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竟然沦落成这样子了！ 可是，如今她连回娘家都回不了，云夫人虽然在京城，她们连话都说不上。今天，她好容易求了富安公主带她过来，就是想见一见母亲。 这边厢，秦疏影和董氏入了座，秦疏影坐在了一群年轻夫人中间。 楚国公夫人身体健旺，说说笑笑，一点也不见疲态，大家说着喜庆热闹的话，不多时，就听说新娘子进门了。 女眷们都起身来观礼。 热热闹闹的乐器声中，莫义亭和明萱拜了天地父母，然后被送往洞房。 整个过程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声音喧嚣，秦疏影和董氏、秦月安然观礼，没有再受到什么打扰。 礼成之后，女眷们就留在了内院，三三两两围着说话，好等一会儿入席，吃过席面，就可以告辞回家了。 平西侯府只来了秦疏影一个女眷，她就和董氏母女坐到了一起。 这桌席还没有坐满，秦疏影和董氏三人刚坐下，就看到富安公主带着云静姝、刘素绛和卢汝阳走了过来。 她们四个人不会是要和自己一桌吧？ 董氏心头闪过不妙的感觉。 果然，富安公主走到这边，站住了，“平西侯府大少奶奶，还没开席，我在这里坐坐，喝点茶，不介意吧？” 说罢，富安公主就施施然选了个座位坐了下去。 董氏心头奔过一群奇形怪状的动物。 秦疏影和董氏站起来施礼，完毕之后，董氏有些头疼，因为按照常理，富安公主毕竟是公主，她坐着，董氏品阶很低就只能站着。 所以，富安公主必然另有席位安排，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非要到这里来坐着。 却听见秦疏影说：“殿下，您真是平易近人。臣妇知道，公主下嫁之后，一应规矩礼仪与贵族女子无异，您能做出这样的典范，实在令人敬佩。” 说罢，秦疏影也施施然坐了下去。 富安公主嫣然一笑，“梁大少奶奶，你这话说得可不对。规矩是这样说的没错儿，但是，规矩可没有说，公主与贵族女子无异，贵族女子却可以与公主相同。你现在连个品阶都没有，本宫用餐，你还是站着伺候吧。” 秦疏影还是盈盈笑着，轻轻“哦”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殿下说的是，多亏殿下提醒。大嫂，月姐儿，你们方才说肚子疼，我也有些肚子疼，一起去方便吧。” 董氏目瞪口呆，这也行？ 富安公主当即阻拦：“秦疏影，我让你走了吗？” 秦疏影却浅笑看着刘素绛，“刘家mèi mèi，你说我能走吗？” 刘素绛最厌恶秦疏影这幅表情了，每次都是给自己挖坑，刘家mèi mèi叫得亲甜，却不知道背后是什么样的黑招数。 刘素绛黑着脸，“梁大少奶奶，公主殿下在此，你不得无礼。” 秦疏影却压低了声音，低低笑道：“我就无礼了，怎么样？” 说罢，一手拉着董氏，一手拉着秦月，就要走。 富安公主怒火中烧，不过却没有出声，而是使了个眼色，卢汝阳就拦在秦疏影面前，清丽的面容十分可亲，“大奶奶，这是你成亲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说话再去。” 秦疏影乜斜她一眼，淡淡道：“原来是卢大xiǎo jiě，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 卢汝阳笑咪嘻嘻说：“都是亲戚，没有事情也可以说说话啊，大奶奶，你说是不是？” 第341章 又臭又硬 只听见秦疏影清晰地吐出四个字：“当然不是。” 卢汝阳愣了愣，这么直接？ 真是和梁辙如出一辙，都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想到富安公主的话，卢汝阳忍着不耐烦，继续劝道：“大奶奶，我知道你在平西侯府受了委屈，心里不好过，火气大一点，我们都能体谅。你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出出主意，保管你顺风顺水。要说平西侯府，我从小到大一直去，府里的事情我比你更清楚。” 秦疏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真的吗？” 卢汝阳见她意动，将她拉住，继续说道：“当然了，大奶奶。太婆婆和舅婆都是重规矩的人，只要你肯照着规矩过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我听说了，因着你没规矩，太婆婆和舅婆都很生气，这样对大奶奶可不是好事儿，外面的人都会说你没规矩，还会牵累到宫中的莲嫔娘娘” 这里说的太婆婆和舅婆，指的是梁老夫人和罗梅香。 卢汝阳的祖母梁大姑奶奶，是老侯爷的姨娘生的，与梁云山是同辈。这么算下来，卢汝阳还是秦疏影的晚辈了。 称呼有点累赘，卢汝阳也不想被生生压一头，所以干脆叫秦疏影为大奶奶。 秦疏影眸光深深，看着卢汝阳。 簪花宴那天，卢汝阳被自己和紫藤弄到了水中，回去之后就病了一场，足足好半个多月起不了床。 随后，养了好几个月才能出来见客。 就是去行宫那样的好事情，她都未能去成，可以想象，卢汝阳有多恨自己。 和梁辙成亲那天，梁大姑奶奶有备而来，就是要搅乱洞房之礼的，却没想到竟然被灰云捏住，丝毫不得动弹。 梁大姑奶奶、卢汝阳和自己的梁子已经结下，根本不可能解开。 秦疏影看得卢汝阳心头恼恨，嘲讽的话也就噼里啪啦不要钱地往外跑。秦疏影的嘴皮子厉害，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卢汝阳就不信了，自己说不过她。 “大奶奶，舅婆给你送丫鬟，那是府里的规矩，也是个体面，大奶奶拒绝，这样不好。我倒是有个建议，大奶奶将人收了，太婆婆和舅婆必然高兴，大奶奶也能松活一些，两全其美的事情，大奶奶你说是不是呢？” 秦疏影仍旧只是微笑不语。 董氏和秦月心怀怜悯地看着卢汝阳，卢大xiǎo jiě，希望你一会儿笑得出来。 云静姝默默看着卢汝阳，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秦疏影的沉默，鼓舞了卢汝阳，就连刘素绛也跃跃欲试。 看来，女子嫁了人就是不一样。从前，秦疏影是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她嫁了人，被梁老夫人和罗梅香捏在手里，由不得她不低头。 刘素绛附和道：“梁大奶奶，卢大得很是道理呢。你从前就不太懂规矩，如今嫁了人，平西侯府是什么地方，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为平西侯府还未出嫁的姑娘少爷们着想。卢姐姐，你说是不是。” 卢汝阳点头称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秦疏影都只是微笑并不言语。 说得卢汝阳口干舌燥，秦疏影还是亭亭玉立，不置一词，盈盈微笑，仿佛她们说的话和秦疏影一丝一毫关系也没有。 卢汝阳终于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大奶奶，我们说了这么多，你都听进去了吗？” 秦疏影笑得温柔：“听进去了，说得挺好的。” “那你回头就会这样做了，是不是？” 秦疏影伸手轻轻拂过发鬓，显得十分随意，笑容优雅，“我为什么要照着做？” 卢汝阳一噎。 刘素绛抢过话题，“你刚才不是说听进去了吗？” 秦疏影笑对刘素绛，声音放得很低，只有她们几人可以听见，“是啊，听进去了啊，分明是大好的日子，却有两只麻雀呱呱叫个不停，非但是我，这周围的人都听进去了。回头，要说没规矩的可就是二位啦。现在，你们说完了，我们可以去更衣了吧？” 麻雀怎会呱呱，分明说她们是老鸹。只是，今天是莫义亭的好日子，秦疏影才将老鸹说成麻雀。 刘素绛和卢汝阳回过神去看周围，果然有不少夫人xiǎo jiě盯着她们这边看，她们神色各异，还有的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端看她们的神色，必定是在议论卢汝阳和刘素绛刚才的你一言我一语。 未出嫁的少女，在别人家的婚宴上指手画脚 卢汝阳这才回过神，敢情秦疏影故意引着自己说，根本就是在耍自己呢。 秦疏影又说道：“哦，对了，卢大起来，你得称呼我为表姨才合规矩，记得，下次不要这么没规矩。公主殿下，她们两个人没规没矩，殿下真是够操心的，臣妇真是为您发愁。殿下，臣妇先行告退。” 说完，拉着董氏和秦月的手，头也不回地朝净房的方向而去。 “你” 富安公主气急败坏，可这么多人看着，却根本不能发脾气，几乎要憋屈死她了！ 转而，富安公主低声斥责：“蠢货！你们怎么这么没用！” 卢汝阳和刘素绛既气又憋屈，接下来的一顿饭都没吃好。 秦疏影和董氏、秦月等富安公主从她们的位置走了之后才回来，吃饭的时候再没人打扰了。 不过，秦疏影却屡屡感受到一股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望过去，是穆天香。 穆天香见秦疏影望过来，不慌不忙地含笑回应，优雅从容，彬彬有礼。 秦疏影也含笑颔首，算是回礼。 随后，她夹起一颗绿盈盈的豌豆，缓缓吃到嘴里。 这季节，新鲜豌豆绝对是珍稀物种。 吃烦了各种美味佳肴的权贵并不稀罕肉类，倒是那些罕见的蔬菜瓜果更受青睐。这一盘子豌豆烧，绝对是入冬后的权贵们青睐的菜肴之一。 新鲜、粉糯、劲道，味道不错。 秦疏影慢慢咀嚼，将这一份只有春夏才有的豌豆收入腹中。 不管什么东西，不管多么稀罕，只要可以入口，只要需要饱腹，她秦疏影都会一口一口，吃下去。 然后，慢慢体会其中的美妙之处。 第342章 满城哗然 楚国公府的事情，梁辙当天就知道了。 当晚，回到平西侯府，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语气淡淡地对秦疏影说：“富安公主真是过得太惬意了，得找点事情给她做，省得老盯着你。” 没过几天，京城里就传出一股子谣言来，说是富安公主有隐疾，不能人事。 因为这件事，富安公主想着法子折磨云静姝和罗锦娘，发泄她的火气。 顿时，满城一片哗然。 并没人往富安公主因为年纪尚不能圆房的事情上去想。毕竟，像她这个年纪，怀孕生子的贵族女子并不罕见。 富安公主气晕了，康嫔也气得整个人发抖。 这是谁，这么阴狠，这样的谣言也敢乱散播？ 这是要毁掉富安啊！ 刘夫人听说谣言之后，和刘恭善商量：“公主不会真的不能那个吧？” 刘恭善立刻斥责：“妇人之见！当初是康嫔娘娘身边的姑姑亲口告诉你的，这是我们可以质疑的吗？” 不错，这的确是康嫔身边的姑姑来传的话。 不过，她传话的时候可没说是德隆帝的话，只说是康嫔的话。德隆帝说给康嫔听，康嫔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德隆帝的话。 刘夫人还是怀疑，“康嫔娘娘必定知道此事，所以才故意和我套近乎，引得我退掉秦疏影和俊儿的亲事，然后又让俊儿尚主。” 刘恭善虽然还斥责刘夫人，可他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怀疑起来。 只要有了怀疑，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合常理，但因为有富安公主不能人事这一理由，又全部都显得合情合理。 比如说，富安公主是mèi mèi，富平公主是姐姐。姐姐的婚事八字没有一撇，mèi mèi已经出嫁。这就是不合常理。 比如说，富安公主年岁尚幼，十三岁出嫁的公主，这在大周朝很稀罕。大周朝对女子比起前朝要宽容得多，大周朝的公主一般都会留到十五岁再议亲。富安公主才十三岁，就慌忙要出嫁，这就是不合常理。 比如说，哪有女子出嫁后不圆房的？这就是不合常理。 但若是富安公主不能人事，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因为富安公主不能人事，所以看准了刘俊卿这个冤大头，赶紧嫁过来，谁叫刘夫人被康嫔说动了呢。 两年之后，她及笄的时候不得不圆房，那时候再将事情的真相告知，刘家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刘夫人和刘恭善的想象力很丰富，不过几个念头，就将事情的真相搞了好几个版本。 京城的夫人们闲来无事，又多凑了几个版本。 就这样，尊贵的公主竟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折子戏主角。 七皇子暗地里探查了一番，却一无所获。谣言是在王公贵族的府邸里同时传起来的，多半是丫鬟婆子们先传，后来被主子们听去了。 就算知道哪一家在传，七皇子也无能为力。 绝大多数人家都是高官，并不好惹。况且，七皇子要顾忌五皇子、六皇子，轻易又哪里敢拿着谣言去整人。 除非 除非是德隆帝下旨不许再传。 可是，德隆帝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再说了，当时不圆房的原话就是德隆帝说的，此时拿着这件事去让德隆帝平息谣言，就有点不识德隆帝好人心的意思了。 作为女人，康嫔自然懂得，德隆帝当初完全是一片疼爱女儿的心思，才会说那样的话。 富安公主躲起来偷偷哭泣，曹嬷嬷气得后牙槽疼，不停安慰富安公主。 富安公主哭了一天，横了心，和曹嬷嬷商量：“嬷嬷，不如，就” 曹嬷嬷大惊失色，“万万不可！这可是陛下亲口说的，殿下，万万不可啊！” “父皇向来疼爱我，我要去问个究竟！” “殿下，陛下正因为疼爱你，才会这样安排。殿下，你还年幼，承受不住一些事情，陛下这样周全为你考虑，殿下不可以寒了陛下的心啊！” 富安公主哭得梨花带雨，“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害我？若是让我知道了，我非要她千刀万剐！” 曹嬷嬷也不得要领。 她倒是有几个怀疑的对象，可细究起来，每个人又都有没必要这样做的理由。 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秦疏影，秦疏影心狠手辣，殿下在她手里吃了很多次亏。可是，要在这么短时间内造势而且还让人查不出来，秦疏影没有那么大手笔。 第二个怀疑对象是莲嫔，毕竟她和康嫔一直互为利用，互为依存，也互为对手。可是，莲嫔此人虽然狡猾，但她爱惜羽毛，不会轻易断送六皇子的声誉。 第三个怀疑对象是富平公主，自从几个月前富平公主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性情大变。从前的富平公主虽然没有富安公主这么刁蛮，但也差不到哪儿去，而且她的鬼心眼更多。现在，她轻易不言不语，却越发显得让人看不透。可是，富平公主如今和富安公主没什么利益冲突，她犯不着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这样过了两天，谣言愈演愈烈，康嫔终于坐不住了，去见德隆帝。 刚走到养心殿门外，就看到赵全生迎了出来。 “康嫔娘娘。” 赵全生施了一礼。 康嫔不敢托大，“赵公公，陛下可在？本宫有急事要寻陛下拿个主意。” 大周后宫规矩甚严，后宫嫔妃等女子未经皇帝允许，根本不可能进入养心殿。 平时，能进去的人也就是永嘉公主，或者德隆帝心情好的时候，主动召见某个嫔妃。 不过，那也多是有公事，不会是儿女长情。 赵全生公事公办地笑着，“娘娘，您的话咱家会带到，娘娘请回吧。” 德隆帝是个勤于政事的皇帝，加上年纪渐大了，如今并不太往后妃宫里去，康嫔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德隆帝了。 虽然早就知道未必能进去，却还是有些失望。 但她知道，养心殿前不是自己可以随意的地方，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就在她刚刚站定的瞬间，她听到养心殿里传出女子的说话声。 女人？ 第343章 皇后其人 养心殿怎么可能有女人？ 里面伺候的人向来都是太监，怎么可能有女人？ 康嫔蓦然转过了身，惊疑不定地盯着半闭的朱漆大门。 “娘娘，娘娘？” 赵全生叫了好几次，康嫔才回过神来，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慌，“赵，赵公公，里面有谁在？” 赵全生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里面小禄子在。” 小禄子是个小太监的名字。 不对，小禄子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尖利，猛然一听像女子，却和刚才那个声音有着本质的分别。 而且，那个声音也不是永嘉公主。 况且，站在这里都能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必定很大。 小禄子敢这么大声说话？ 永嘉公主虽然与德隆帝亲厚，也不会这样放肆。 到底是谁呢？ 康嫔还要再问，赵全生说：“娘娘，您该回去了。” 看着赵全生那犀利的双眸，康嫔不由得后背泛起一丝凉意，忙挤出一个笑容，“本宫这就走。” 走在路上，康嫔好几次都驻足不前，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脑海里搜遍了认识的宫妃，也想不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会是谁。 忽然，她想起了莲嫔曾经神秘兮兮说过的一件事。 莲嫔说，德隆帝经常偷偷见文皇后。 那时候，康嫔嗤笑不已。 德隆帝见自己的皇后，也要偷偷去吗？ 再说了，文皇后已经五十多岁，就算当年再倾国倾城，如今连美rén pí都不剩了吧。 德隆帝放着十几岁的后妃不去宠幸，他是傻了吧还是怎么的，竟然要偷偷去见一个老太婆？ 可是，现在的康嫔，莫名其妙无端想起这件事来。 她走着走着，忽然站住。 想了一会儿，掉了个头，朝着皇后的凤来宫而去。 凤来宫离养心殿不是太远，但是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专程设计的围墙、栏杆，寻常人若非特别的需要，一般不需要从凤来宫前经过。 因此，凤来宫显得有些寂寥和冷清。 康嫔站在一丛树后，凝神打量起眼前的宫殿来。 红墙朱瓦，雕栏玉砌，与德霖宫和其他二妃的宫殿差别并不是很大。 若说真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凤来宫是德隆帝登基后修建的，德霖宫等宫殿是前朝就有，本朝不断修缮的。 康嫔看了半晌，最终恹恹而归。 她连凤来宫进都进不去啊！ 若非皇后召见，谁也不可以进去。 这么多年，皇后见人的次数实在有限，康嫔只远远见过两次。 有一次，文皇后坐得很远很远，她们根本就看不清她的容貌。就是文皇后说话，也是说给她身边的姑姑听，然后让姑姑们传话过来。 还有一次，文皇后坐得虽然近了，却戴着幕篱。弄得所有的后妃和女眷都战战兢兢，生怕吹来一阵风掀起文皇后的幕篱，那她们这些人估计就要死翘翘了。 大家都不是傻子，文皇后这么神秘，若非脸部丑陋不堪，就是有着很古怪的秘密。 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文皇后的脸一旦曝露，德隆帝必定会大怒，大开杀戒。 据说，三十年前，德隆帝就为着文皇后杀了很多人。 过了三十多年，人们渐渐忘记了往事，也渐渐很少提及文皇后。 因为，文皇后实在太低调，不怎么见人据说太子妃都没见过几次。 她的娘家也低调到了极点。 若不是因为太子隔三差五要刷刷存在感，大周女眷几乎忘记了，大周朝是有皇后的。 文皇后身为皇后，却不能母仪天下，少不了有御史大夫进言，要将文皇后降级。 德隆帝留中不发，反正就是各种不理会。 时间一长，渐渐也就没人揪住这件事不放了。 文皇后毕竟没什么过错不是，她喜欢待深宫就待着呗。 回到焕云殿，康嫔还恍恍惚惚，将自己要去找德隆帝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就是文皇后的事情。 没多久，就听到宫女在门口说话，随后就是沉稳的脚步声。 德隆帝来了！ 康嫔怔怔看着屏风出神，直到德隆帝拐进来，她才如梦初醒，“陛下！” 德隆帝“唔”了一声，在靠窗的炕头上坐下，“赵全生都说了，你有什么事情。” 康嫔稳了稳心神，“陛下，臣妾有件事情想请陛下拿主意。” “说。” 依旧是平时淡淡的语气，可听在康嫔耳朵里，却分明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康嫔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德隆帝的什么秘密一样，一颗心只是乱跳，跳得几乎要越出自己的胸腔。 她端了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竭力稳住心神，“陛下，现在京城里有谣言，传言富安不能……不能人事。” 德隆帝目光深邃地看着康嫔，“朕知道。既然你也说了是谣言，只要日后富安生下一儿半女，谣言不攻自破，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 德隆帝目光一厉。 康嫔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若有时间，不如好生思量，给皇儿选个心地纯善，端庄大气的王妃。” 康嫔听得冷汗滚滚，可是，富安也是自己的女儿啊，她怎能看着她被谣言所困呢？ “陛下……” “成亲之前，朕说过的话，你忘记了？” 康嫔委屈得哭出来，她不管了，德隆帝就算讨厌自己，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陛下，富安……” “刘俊卿是她自己选的，朕以为，你若真心疼爱她，就教教她如何去应对，而不是被逼得一筹莫展。朕今天摆平了此事，今后呢？” 康嫔愣住了。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道理好懂，情关难过啊。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做不到静观其变。 “陛下，臣妾知道让陛下为难了，可是，臣妾每想到富安泪流洗面，臣妾就宛如被刀子在割心头肉。陛下，您说，这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要使出这样的手段？” 康嫔不敢往多了扯，譬如说会丢了皇室的颜面什么的。 德隆帝十分精明，任是谁也没法在他跟前上眼药。 从前，康嫔认为德妃深得帝宠，可以在德隆帝面前上眼药。 可是，现在的康嫔却觉得，德妃也不过是德隆帝用来遮掩那份心思的幌子罢了。 无论康嫔怎么说，德隆帝只略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 康嫔瘫软在炕上，冷汗湿透后背。 他哪里是来看自己的，他是来看自己到底疑心了几分的啊。 第344章 侯爷杀敌 过了几天，秦露露出嫁，秦疏影回了秦府一趟送嫁。 梁辙早出晚归，每天都很忙。秦疏影偶尔会扮作少年郎，随他外出。 罗梅香每天忙着和那几个美人捉迷藏，隔几天就要犯一次心绞痛。 梁云山虽然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是送到嘴巴边的好东西，他焉有不吃之理？久居边城，不受京城规矩的束缚，上了品阶的武将身边，谁没有一桌女人？ 特别是西邦的风俗更加开放，男子和女子私定终身才是常事，哪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 所以，西邦青年男女今时相好的时候会在一起，他日不愿意好了就分开。下回爱上谁了，又可以与另外的男女在一起。 边城的风俗也开放很多，没有京城这么多拘束。几十年的耳濡目染，梁云山敬爱罗梅香是真的，有些惧内是真的，但是对美貌女子来者不拒也是真的。 况且，他梁云山一妻三妾，这在京城权贵中已算稀有。除了岳姨娘，还有两个老姨娘年老色衰，梁云山回来之后连面都没见过，以后也不准备再见的。 再说，若是秦安郡主进了府，他想要再睡这些女子就更难了。 送来的四个女子，一个比一个妖娆，一个比一个美貌，梁云山很快就睡了个遍。 四个女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手段不凡，根本不亚于瘦马，梁云山睡得很惬意。 他惬意，罗梅香可就不惬意了。 可是，谁叫她是个限量大度的妻子，所以就算再难受，也得强装笑颜，还要给梁云山好生安排。 有两次，她装病，让人去叫梁云山。 只可惜，梁云山一身的好功夫，杀敌不在话下，拿下一个女人也不在话下，手起刀落，事儿已经上道。 罗梅香刚得到信儿就让苦菊赶紧去měi nǚ的地盘儿，刚跑进院子，就看见伺候的丫鬟婆子眼神古怪地瞅她，却没有一个人吱声。 苦菊摆了摆夫人身边大丫鬟的架势，那些人仍旧一脸古怪，任凭苦菊脸色再难看，就是没人去美人儿的卧室敲门。 苦菊气得自己提着裙子朝院子里走，刚走到美人儿的卧室外，就听见了声音平西候杀敌正起劲呢！ 苦菊脸色惨白地就退了回去，像是被鬼追着忙不迭遁了。 梁云山就凭着一身好功夫和一心憋屈的劲儿，活生生将罗梅香气得心绞痛犯了再犯。 罗梅香在梁老夫人跟前哭哭啼啼，梁老夫人脸色阴沉，训起了罗梅香：“男人都是一样的贱货，你哭什么哭！反正这些女人生不了孩子，他也就是图个一时新鲜，侯府还在你手里，你怕什么！” 听着梁老夫人的训斥，罗梅香哭得更痛快了。 侯府在她手里不错，可是梁云山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 “姑姑，您劝劝侯爷，这样子让人传出去可怎么好？” 梁老夫人冷笑道：“我看你是昏了头，这是别人送来的，他不用一用，难道还摆着好看吗？如今你不去想秦安郡主进府之后该怎么做，倒是想起这些有的没的来，我看你这些年真是顺风顺水惯了，早就没了危机意识。如此下去，秦安郡主进了府，你迟早要被她吃得死死的。” 罗梅香有些不以为然，也有些气愤梁老夫人帮偏梁云山。 就算自己是她的侄女，到底梁云山才是她的儿子，她当然要为梁云山考虑更多，哪里会顾及自己的委屈？ “姑姑，这么多天了，秦安郡主的事儿已经没有了影讯，该不是已经黄了吧？” 梁老夫人依旧冷笑，“德隆帝既然开了口，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你真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罗梅香本能地觉得梁老夫人对德隆帝有怨念，不过她不敢问。 梁老夫人见罗梅香还是不以为然，眉头紧皱，将桌子一拍，“我说的话，你没听懂？” 罗梅香吓了一跳，忙说：“姑姑，我都记在心里呢。您放心，我一定会要生筹划。” 梁老夫人心情烦躁地瞥她一眼，将她的敷衍都看在眼中，冷冷道：“不要只说不做，不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没事了就出去，把罗妈妈叫进来。” 罗梅香已经很久没见过梁老夫人这样发脾气了，忙不迭退出去。到了门口还心有余悸，老夫人的眼神真是狠戾得要吃人。 梁老夫人脸色阴沉，等到罗妈妈进来，她抬手就将桌上一整套青釉瓷面的茶具推到了桌下，“噼里啪啦”的清脆响声顿时将屋子外一树的鸟儿都惊飞。 罗妈妈看着地上那价值几百两银子的茶具，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贱人的种就是贱！” 罗妈妈知道她骂的是谁，忙说：“老夫人，要不要老奴散播一下消息……” 梁老夫人的目光顿时恶狠狠扫了过来，顺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着罗妈妈扔了过去，吼道：“她蠢，你也蠢吗？现在是什么时候，梁云山名声不好了，德隆帝会怎么想？这不是明明白白说，侯府拒绝秦安郡主进门？” 东西并没有砸到罗妈妈，罗妈妈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老奴蠢死了，蠢死了！老夫人息怒，别和老奴这般没见识的蠢奴才一般见识。” 梁老夫人这目光简直能shā rén了啊！ 罗妈妈只在梁老夫人算计梁珍和梁辙的时候见过这种目光，只在若干年前梁老夫人厌恶赵婉娘的时候见过这种目光。 罗妈妈害怕是害怕，但竟然还有心思去想另外一件事：德隆帝生气又怎么样？虽然天子之怒很吓人，可是，老夫人一个女流之辈，好像不用这么生气吧…… 梁老夫人气扑扑地骂了一会儿，什么“贱种”“贱人”张口就来。 骂完了，她阴阴地扫了不敢抬头的罗妈妈一眼，“出去！” 罗妈妈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了出去。 次日，梁老夫人罢了每天早上的请安，念起了佛。 梁老夫人念佛的第二天，满大周民众瞩目的四位皇子选妃正式开始，秀女入住九媛宫。 第345章 惊险万分 出乎秦疏影的意料，林姿兰竟然也成了秀女，她们平时经常互通信件，最近也见过面，事先竟然没有一点征兆。 等秦疏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林姿兰已经进宫了。 秦疏影让人去林家打听，却什么也没打听出来。非但没打听出什么事情，反而隐隐觉察到，林夫人似乎行动也没了自由。 林姿兰性子活泼、活泛，如果被选为皇子妃，她受得了那么多拘束吗？虽说林姿兰本来就很聪明，也不畏惧那些斗争，但秦疏影还是为她捏了一把汗。 梁辙很快给她打听了消息出来，说是林老夫人偷偷地递了林姿兰的生辰八字和画像给礼部，然后在进宫前一天夜里将林姿兰赚开，将林夫人关了起来。 林姿兰无奈，才不得不进宫。 秦疏影被这个老太太吓得大开眼界，不过此时说什么都迟了，只能拜托梁辙在宫中尽自己所能帮帮林姿兰。 此外，穆天香、刘素绛都作为秀女入宫。 选秀前后估计要十几天。 梁琼急得病倒了。 五皇子回来之后，她倒是想办法和他在广宾楼见了一面，只可惜，才说了一会儿话，梁琼还来不及做什么，富平公主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当时，富平公主只淡淡瞥了自己一眼，留下一句“皇兄，我在隔壁等你”就走了，五皇子没来得及和自己说更多就追随而去。 梁琼看着桌子上放了药的那壶茶，目眦欲裂她原本是要生米做成熟饭的。 竟然被富平公主给破坏掉了！ 梁琼及笄那天，德妃没有来，她身边的杨姑姑也没有来，不过送来了极为贵重的礼物。 罗梅香最终请到了晋南王妃为主宾。 晋南王妃在宗室里德高望重。 能请到晋南王妃，还有德妃亲赐的重礼，梁琼的及笄礼放在京城也是极好的了。 可惜，就算这样，梁琼依旧十分烦闷。 十月初八这天，霍罗到平西侯府来hé píng西候商量婚礼上的一些事情时，梁琼一如既往地躲在内宅，没有出去见霍罗。 这几个月里，霍罗shàng mén过好几次，与梁云山商量婚礼的各色事情他在京城举目无亲，身边带的人身份都不够高贵，所以这一类事情很多都是亲力亲为，当然更多的由礼部操办。 霍罗每一次来，都没见到梁琼。 以前是梁琼故意不见他，今天的梁琼是真的没有力气，病得恹恹地，没有一点儿精神。 作为大嫂，秦疏影当然要去探病。 梁琼不想见她，秦疏影也只是做做样子，两人相看两厌，秦疏影略坐坐便出来，徐徐往回走。 正走到一处松柏茂盛的小径上，路边突然闪出一个人来，“大嫂，一个人走路太寂寞了，不如让弟弟们陪你走吧！” 秦疏影急忙后退几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带着傩miàn jù的梁杰、梁渊。 他们一人戴的是开山，一人戴的是钟馗，头上长角、嘴吐獠牙、暴珠竖眉，显得凶狠而彪悍。 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却能看到他们的双眼，两人的眼中俱是不怀好意。 秦疏影迅速逡巡了四周，不慌不忙说道：“二弟，三弟，你们在这里，是准备去看二妹的吗？” 梁杰哈哈一笑，“大嫂，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在这里等大嫂的啊！” “原来你们是想随我去松涛居？那便一起走吧，子由今日的差事只是在城中办事，此时应当也快回来了。” 梁渊阴测测道：“大嫂，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儿呢？这么憋足的借口也拿来糊弄我们！” 秦疏影还是淡淡地，“那我就好奇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情？” 梁杰嘻嘻笑道：“大哥既然给父亲找了秦安郡主，我们也给大哥找一顶好帽子戴戴，岂不是好？” “你们想做什么？” 梁渊眼露蔑视：“别装了，大嫂！五皇子什么都查清了，这个秦安郡主就是看了大哥编的戏本子，才一心想嫁给父亲的。现在，圣旨应当已经在路上了。既然大哥这么体贴母亲、体贴我们，我们也要好好体贴体贴大哥才是。大嫂，你说对吗？” 说着，迈开步子走了上来，脸上的邪笑丑陋不堪。 秦安郡主的事情，这么些天没有进展，梁云山虽然只告诉了梁老夫人和罗梅香，但罗梅香告诉了梁杰兄弟，倒也并不令人意外。 梁杰哈哈大笑：“大嫂，今天也让你知晓知晓，到底是大哥的滋味好，还是我们兄弟联手的滋味好！” 秦疏影脸色一沉，迅速后退到了灰云身后，随后拔腿就跑。 梁杰和梁渊根本没将灰云放在眼里，这个丫头有点功夫他们当然早就知道。但是，他们今天既然要办成此事，当然也有备而来。 梁杰梁渊分别从后腰抽出一根长鞭，抖了两下，欺身而上，缠上了灰云。 梁杰兄弟虽然功夫不及梁辙，但平日隔三差五也在校武场上训练，灰云再厉害也只是个女子，加上梁杰兄弟手中有wǔ qì，灰云什么都没有以一敌二，很快就左支右绌。 秦疏影和紫藤回走之后，迅速狂奔起来。 才走了十几步，梁渊丢下灰云，追赶而来，一手揪住了秦疏影的衣袍，用力一扯，秦疏影却双手后展，衣袍脱身而去。 梁渊将衣服一扔，骂了一声娘，继续追赶秦疏影。 秦疏影虽然平时注重锻炼身体，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如何敌得过梁渊的蛮力？ 很快，秦疏影的胳膊就被梁渊抓住，然后就被摔倒在地上。 紫藤肝胆俱裂，迅速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冲天响”，一拉盖子，天空中闪现出五彩的烟花，并且伴随着一声“砰”的巨响。 这是梁辙给她的。 梁渊刚将秦疏影放倒，听到巨大的响声就是一愣，抬头一看，就看到紫藤正在拉第二个“冲天响”。 梁渊冷笑一声，“随你放！等你的人赶来，我与大嫂已经成就好事！那时候，也让大哥的人好生看着大嫂如何承欢！” 说罢，也不管紫藤，伸手就去撕扯秦疏影裙子里面的亵裤。 梁杰此时已经搞定了灰云，灰云被丢在地上，昏了过去。 第346章 紫藤发威 紫藤欲救秦疏影，梁杰过去，一只手卡住紫藤的脖子，紫藤脸面很快就变得青紫，喘不过气来，徒手挣扎。 不过，当务之急不是弄死这个丫头，而是搞定秦疏影。 梁杰将紫藤扔在地上，随后就去帮梁渊。 梁杰和梁渊合力之下，秦疏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挣扎中，梁渊用力撕破了秦疏影的裙子。 “二哥！” 梁杰不赞同地出声阻止，他们今天只是要吓吓秦疏影，同时让闻讯而来的人看到秦疏影被“欺负”。 然后，他们迅速撤离现场，扔掉miàn jù和一身的黑衣，谁能知道是他们兄弟干的？ 梁辙当然会知道是他们干的，那又如何？ 反正大家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梁辙此人脾气暴躁，若是此事能激怒他，他就必定会出岔子。 只要出岔子，世子之位就离他更远了。 现在，父亲对梁辙时好时坏，大大出乎梁杰和梁渊的预料。他们原本以为，梁云山回京之后，一定会厌恶梁辙。 梁云山的态度和德隆帝对梁辙的看重，让梁杰兄弟有了深深的危机感，否则今天他们今天也不会商量出这种下策来。 况且，这种事情，梁辙绝不可能让此中之外的第三人知道，这对秦疏影或者梁辙都不是好事。 梁辙只能吃定这个哑巴亏。 梁辙若是嫌弃秦疏影，那就正好。不但离间了他们夫妻感情，而且给了罗梅香可乘之机，可以送měi nǚ、送姨娘。 反正，只是污了他们兄弟两双手，其他的都是好处。 不过，大哥的妻子么，虽然没有真正吃到嘴，感觉倒是比秦楼楚馆里的头牌姑娘有意思多了。 梁渊就没控制住，将之前商量好的事情给抛到了九霄云外，还是梁杰阻止，他才回过神，手下停了停。 秦疏影明白，这对双胞胎打定主意要毁了她的清白。 紫藤放出“冲天响”之后，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看到这个场景，秦疏影还有什么清白和体面可言。 她原本只是抱着报恩的心态嫁给梁辙，打算事成之后和离。就算这些时日对梁辙的感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此刻也没有那种对不起梁辙的感觉 她只是恼恨今天怎么如此不小心，竟然被梁杰兄弟给逮住了。 今天难道真的逃不脱了么？ 再有片刻时间，就必定会有人寻过来…… 秦疏影懊恼万分。 就在此时，她突然听到“砰”地一声。 梁杰和梁渊只是手脚一顿，没有理会这声响。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砰”地一声响，梁杰的手晃了晃，垂了下来，随后跌坐在地上，疑惑道：“什么东西打……我……” 他想要举起右手，却发现怎么也举不起来。 随后，他用左手去摸右边肩膀疼痛的地方，骇然发现手上竟然满是鲜血。 梁渊也看到了他手上的鲜血，惊骇不已，“怎么回事？” 梁杰吃力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随后，双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梁渊大惊，顾不得秦疏影，忙去扶梁杰。 秦疏影电光火时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骨碌翻起身，就去看紫藤。 只见紫藤眯着左眼，拿着秦永洲留下的那柄枪，对着还没有觉察过来的梁渊，又是一枪。 打中了梁渊的腿部。 “啊……” 梁渊跪倒在地，终于明白了什么不对劲，向紫藤看了过来。 紫藤已将枪收到袖子里，方才的那股狠劲隐没在满脸惊慌中，对上梁渊的目光，显得十分惊恐地后退了两下。 随后，紫藤起身来，扶着秦疏影，踉踉跄跄越过双胞胎，向着松涛居的方向而去。 梁渊看了看地上昏迷过去的梁杰，一咬牙，忍着痛拖着中枪的腿想去追赶，却在走了两步之后，跌倒在地。 途中，秦疏影主仆看到了飞奔而来的白云和绿叶，来不及说太多，让白云和绿叶返回去扶起灰云，主仆几人迅速往松涛居的方向撤去。 才走了十几步，就听到有婆子们嘈杂的说话声。 秦疏影当机立断，吩咐白云和绿叶，“往湖边走。” 到了湖边，秦疏影不等几个丫鬟反应过来，率先跳入湖中，又迅速将已经散乱不堪的头发一扯，低头将头发大半全部浸入水中，头发立刻湿透了。 紫藤几人反应过来，在秦疏影的指挥中，迅速将灰云的下半身也在湖水中过了一遍，又将灰云头发多半弄湿。 刚刚上弄好回到岸上，一大堆婆子和护卫就寻过来了。 紫藤大叫道：“有刺客，刺客朝那边走了！大少奶奶受了惊吓掉到湖里，快来几个人帮忙送大少奶奶回去。绿叶，快点回去让人熬姜汤！” 婆子和护卫们从紫藤、绿叶和白云围成的圈圈中看到湿漉漉的秦疏影，以及站在一边刚刚醒过来的灰云。 她俩身上头发散乱，衣服散乱，浑身湿漉漉，应当是大少奶奶掉入湖中，灰云救了她。 两个有心讨好的婆子上来，表示要送大少奶奶回松涛居。 绿叶飞奔而去，秦疏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护送回到了松涛居。 一番忙乱之后，秦疏影被安排在了床上，喝了一晚热乎乎的姜汤。 绿叶进来说：“大奶奶，刺客刺伤了二少爷、三少爷，逃跑了。三少爷昏了过去，二少爷也受了伤。侯夫人请了大夫为他们治疗，看来三少爷的伤势很重，多的事情却是不知了。” 秦疏影颔首。 绿叶退出之后，紫藤坐在床头，低声道：“大奶奶，枪已放回了原处。” 脸上露出几分忧色。 秦疏影知道她担忧什么，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没人看见你用，只要矢口否认就是。其他的事情，等到大爷回来就不怕了。” “奴婢知道。” 紫藤的脸上还带着惊疑未定，她没想到，那枪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这段时间，紫藤经常被梁辙和秦疏影悄悄带出去，在一处隐蔽的林子练习这门独特的wǔ qì。虽然只练了三四次，但紫藤天赋惊人，今天放出三枪，就中了两枪，十分不错。 秦疏影身上也藏了那小巧的gōng nǔ，只可惜今天没来得及使用就被限制了自由。 若不是紫藤当机立断用枪，此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第347章 赐婚侯爷 想了想，紫藤又说：“大奶奶，那东西打出去之后，有个铜管，事后必定会被查出来。” 一个落在了地上，一个打在了梁杰右肩，一个打在了梁渊腿上。 “我知道。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你咬定不开口，这东西难得，他们短时间里还想不到是你。” “嗯。” 主仆俩正想着，就听见福妈妈匆匆进来，“大奶奶，大奶奶，圣旨来了，阖府主子都要去前厅接旨！” 秦疏影和紫藤对视一眼，赐婚秦安郡主的圣旨到了？ 秦疏影冷笑了一下。 梁杰和梁渊的消息还真是畅通啊，比起罗梅香来，兄弟俩要聪明得多呢，竟然能说动五皇子为他们传递消息，又有这样的狠劲。 而且，五皇子果然精明，这么快就派人摸清楚梁辙布局半年之久的事情，迅速分析出蹊跷之处。 他自己并不出面，也不知道怎么说动了梁杰兄弟，兄弟俩昏了头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不得不说，这主意虽然臭极了，却很有效。 就算没有被人看到，经梁杰兄弟又拉又扯，在很多女子看来，自己已经肮脏不堪，已经对不起丈夫。 若秦疏影不是换了芯子，回去就要投缳自尽。 若秦疏影对梁辙有夫妻之情，也会羞愧不已，从此之后就要做个贤妻，给梁辙纳妾、找通房，夫妻感情当然会越走越远。 或者，秦疏影不堪重负，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 或者，梁辙从此厌恶了秦疏影。 等等。 只可惜，他们料错了，这些心理负担秦疏影统统没有。 甚至，经过了今天的事情，秦疏影这些天对梁辙产生的那些复杂情绪，竟然立刻就变得通透起来。 至于梁辙会如何想，秦疏影就顾不得了。 反正将来都是要和离的，他怎么想都行吧。 秦疏影的落水只有三分真实，不过在水中匆匆一掠就上了岸，头上也并未湿透。喝了一些热姜汤和福妈妈强行要求喝的祛风寒的药汁后，不觉有异。 隆重着妆后，到了前厅，站了一小会儿，除了昏迷的梁杰没有来，在府里的主子们全都来了。 这次传旨的是德隆帝跟前另外一位公公，陶公公。 他双手执明黄的圣旨，垂目坐在椅子里，不紧不慢喝着茶，梁云山坐在他对面，脸色平静中带着几分怒意。 自从那天德隆帝透露出要赐他秦安郡主的想法后，梁云山就一直在琢磨怎样才能既体面打消德隆帝的想法，又不被德隆帝忌惮。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一直在暗中和德隆帝较劲。 他当然知道德隆帝不会那么容易将说出去的话收回去，但毕竟还抱了一丝希望。 德隆帝并不是什么昏君，相反，他勤于政事，亲自赴边城驱赶敌人，还做了很多有益天下百姓的事情，兴修水利，减免赋税，是一个不错的君王。 不过，任何君王都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越是想做一个明君的君王，就越会在权力的制约上下足功夫。 梁云山自己也掌握大权，手下无数将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若是没有足够厉害的制约之术，只要一方独大，很容易养出个别人的野心，产生尾大不掉，甚至权倾朝野，危及皇权。 话虽如此，自己这么多年忠心耿耿，德隆帝何必要寒了自己的心呢？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心生不满，从而产生其他的心思？ 梁云山并不是大周朝唯一手握大权的大将军，除了他之外，还有楚国公以及东北、西南好几个大将军。 但是，梁云山在西北绝对是一跺脚也要震三震的人物。 德隆帝若是寒了他的心，对德隆帝来说利大于弊。 之前将他的嫡女赐婚给霍罗，已经让人笑话梁云山。如今又赐婚一个秦安郡主，他今后只怕都要成为权贵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方才，他刚刚回到府里，还没来得及换朝服，得知梁杰竟然受了重伤，他去看望儿子，被昏迷不醒的梁杰吓了一大跳，刚得到大夫一句：“……只要挺过这三天，就有的救，否则……” 还没说完，就被丫鬟进来打断了话，“侯爷，夫人，宫里来圣旨了！” 这下好，衣服也不用换了，赶紧到了前厅。 陶公公见厅里的人来得满满当当，问梁云山：“平西候，府里的人都来了吗？可以宣旨了吗？” 梁云山憋着一口气，“陶公公，除了犬子梁辙在御前当差未归，三子梁杰方才受了重伤昏迷未醒，余十人皆在。” 陶公公眯了眯眼睛，将众人睃了一圈，不阴不阳道：“阖府老小脸色凝重，怎么，陛下有旨，你们不高兴？” 梁云山并不害怕陶公公故意为之，也没什么好脸色，“犬子梁杰重伤，是以有些担忧，公公还请宣旨吧。” 既然躲不过，那就坦然受之。 他梁云山也不是什么缩头乌龟，秦安郡主就秦安郡主了，平西侯府已经因为赵婉娘和梁珍的事情被京城的人嘲笑惯了，不差这一件。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不能拒绝，那就坦然接受。 而且，梅香的分析也对，秦安郡主进了府，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德隆帝更加清楚，不怕。 陶公公抖了抖圣旨，梁老夫人带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秦疏影是嫡长媳，与梁琼、梁渊并排跪在了罗梅香和梁云山身后。 梁渊的腿刚刚包扎好，还没来得及歇息就被人抬了出来。 此时，他要跪下去却不能由别人帮忙，要亲自跪，疼得他几乎要喊爹哭娘。 梁琼此时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府里来了刺客，二哥、三哥受了伤，秦疏影受惊掉到了水中，差点没淹死。 罗梅香只顾着给兄弟俩请大夫，还没顾得上问梁渊话。 梁云山也还没顾上问任何事情，连刺客的事情也是在刚才从梁杰的院子里往前厅走的时候，管事低声报告给他的。 因此，除了梁渊，此时根本没人注意秦疏影。 秦疏影和梁渊之间隔了个梁琼，梁渊怨毒的目光刺过来，秦疏影仿佛一点也没有察觉，规规矩矩行了大礼，跪在了地上。 梁渊顾不得再怒视秦疏影，忍着剧痛拜倒在地。 第348章 老姜愈辣 梁渊到现在都没弄清，自己和三弟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不过，总归与秦疏影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吃这么大的亏！ 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个臭丫头放出了烟花，但是平西侯府那么大，梁辙的人多数在外院，顷刻间还不至于赶过来。 究竟是谁打伤了他们？ 要知道，平西侯府虽然养了护院，也不过五百余人而已，而且还是养在外院的，只要进入内宅，很容易会被人发现，否则还不乱了套。 内宅里也养了一些护院，有二三十个女子。 因此，梁辙虽然布置了人手，也必定多数都是女子，要么是丫鬟，要么是婆子。 可是，那个时候，梁渊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人。 既然是来救秦疏影的，为何不露面？ 梁渊始终不得其解，他也怀疑过紫藤，但是他亲手将紫藤捏得几乎晕过去，亲耳听到紫藤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咳嗽个不停。 那个丫鬟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正这样想着，听到陶公公已经将圣旨念完了，果然和五皇子说的一模一样，就是赐婚圣旨，给他爹赐了个平妻，秦安郡主。 在陶公公拉长的“钦此”声音中，梁渊忍着剧痛，在梁琼的扶持下颤巍巍起了身，迅速有小厮来扶着他。 陶公公将黄明的圣旨双手递给梁云山，梁云山毕恭毕敬接了过来，放到了香案上。 客套了几句，梁云山亲自出门送陶公公。 除了蒙氏和一儿两女以及梁琼，阿远阿宁，其余人早就知道了此事，没人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 蒙氏晕乎乎问三娘：“三娘，你掐掐我，我刚才听到什么了？” 三娘自己还晕着呢，眨巴眨巴眼睛，“娘，我也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梁老夫人双目一厉，扫了过去，怒斥道：“闭嘴！” 蒙氏吓得噤若寒蝉，立刻带着三娘、四娘和儿子，从侧门一溜烟跑了。 秦疏影轻轻一笑，不等梁老夫人和罗梅香提上一口气，也立刻从侧门走了。 丫鬟婆子知道有事情，也不敢多停留，赶紧地到了院子里。 梁老夫人阴测测看着秦疏影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道：“真是个丧门星，专程克我来的！自从她进了门，就一件接着一件地出事！” 罗梅香自从进入大厅之后就神思恍惚，此时更是悲从中来，顾不得去想梁老夫人的话，垂泪坐在了椅子里，掩面而泣。 梁琼之前没有任何人给她透口风，此时当然完全不能接受。 “母亲，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陛下会给父亲赐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渊在小厮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恨恨道：“全部都是梁辙做的，你们还不明白吗？他故意编了一出好戏安排人在秦安郡主常去的戏园子里唱，秦安郡主听来听去就听进去了，这才有淮安郡王给陛下说话，才有今天的圣旨。” 梁老夫人利箭一般的目光圈在梁渊身上，“你说什么？！你从何处得知的？” 梁渊也是今早才从五皇子那里得知的，知道后就和梁杰几乎气晕了，然后才有了意图毁掉秦疏影的那一出。 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告诉罗梅香，此时面对梁老夫人的盘问，有心要借着梁老夫人去打压梁辙，当然和盘托出：“祖母，陛下意欲赐婚的事情，母亲告诉了我和三弟。我和三弟这段时间一直在寻原因，还拜托了五皇子殿下。今早，殿下叫我们过去，终于找到了事情的缘由，原来竟然全都是梁辙设下的圈套。” 梁老夫人双目赤红，厉声道：“这个孽种，他到底编排了什么戏本，能引得秦安郡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还没料到，他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德隆帝忽然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趁着梁云山回京，所以赐来一个秦安郡主，好教他们老实老实。 没想到，竟然是梁辙一手导演的事情。 这叫根本没将梁辙放在眼里的梁老夫人如何不出离愤怒。 梁渊答道：“祖母，他编排了一出戏，叫做。说的是一个平民女子与她相公情投意合，还怀了孩子。却不料，有一天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被一个骄纵跋扈的贵族女子撞倒，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的相公受不了这种打击，生了一场病之后去世。这个女子为了报仇，更名改姓，到了贵族女子家里做女教习。女教习故意勾引贵族女子的相公，并成为了他的姨娘。随后，女教习一步步实施fù chóu计划，将贵族女子逼死。” 梁老夫人盛怒之下，一手拍向桌面，一字一句道：“孽子！该死！” 秦安郡主当年是怎么失去那个孩子的，梁老夫人当然知道。这个的故事，可不就是秦安郡主走到如今这一步的写真。 罗梅香尖声叫：“秦安郡主就这么蠢，被这样一个拙劣的故事给骗成这样了？她对石原念念不忘，为什么不去追随石原，却要来祸害我？” 梁老夫人双眸一眯。 她最见不得罗梅香失态，亏她长得美若天仙，在罗家的时候各种待遇根本不亚于嫡女，却始终还是被周姨奶奶养得一幅姨娘的德行，大家闺秀风范、shā rén不见血的手段一点也没学到，真是屡屡叫梁老夫人失望。 梁老夫人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闭嘴！” 罗梅香吓了一跳，忙闭上了嘴巴。 梁老夫人又看向梁渊，“你继续说！” 梁渊向来就很敬重这个杀伐果断的祖母，一五一十说道：“祖母，大哥知道秦安郡主经常去德胜班听戏，就编了这个本子，又设法让他们唱。秦安郡主听了几次，大约就听进去了，事情就是这样的。祖母，这其中的缘由，孙儿多少听说了一些，这个戏文里的女教习和那个贵族女子，似乎，似乎与母亲……” 梁老夫人双眸一眯，阴狠的目光显得格外渗人，梁渊不敢往下说了。 沉吟了片刻，梁老夫人冷冷道：“这么说来，从五皇子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缘故，你们兄弟俩就回来了？” “是。” “那么，你和你三弟，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第349章 洞若观火 梁老夫人的这么一问，梁渊心神俱惊。 他虽然亲眼看到祖母一直对梁辙骂骂咧咧，可梁渊却不敢肯定，祖母对梁辙到底是什么态度。 毕竟，梁辙和自己一样，都是梁老夫人嫡亲的孙子。 所以，他们兄弟想毁掉秦疏影清白的这件事，他当然不想让梁老夫人知道，就像他根本不会告诉梁云山实情一样。 毕竟，无论梁辙还是梁渊，都是梁老夫人嫡亲的孙子，也同样都是梁云山的儿子。 在梁老夫人和梁云山那里，梁辙和梁渊应当是一样的。 就是梁老夫人平日爱骂梁辙，在梁渊看来，那里面竟然还包含了一层恨铁不成钢的期望。 所以，此时的梁渊很是犹豫。 “说！” 梁老夫人一声令下，随之还有重重一掌拍在桌。 梁渊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起身，但是腿的剧痛传来，他几乎要跌倒，幸而反应也快，才堪堪坐稳了。 “祖母，祖母，这是刺客用不知名的wǔ qì伤了孙儿和三弟，孙儿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祖母，孙儿本想包扎之后禀告父亲，让人好生搜寻，但是还没来得及说，宫里就来圣旨了。” 梁老夫人盯着他，“果真如此？你们兄弟俩好好儿地到内院去干什么？” 梁渊头冒汗，祖母的目光真是比起老官僚也不遑多让。 他们早就住在了外院，除非去宁园请安，或者去见母亲、mèi mèi，一般没事儿不会去内院。 “孙儿想去见母亲，将这个事情告诉她，好教她有所防备。” 这个理由倒也可信，梁老夫人像是相信了，不过，她很快又问：“那么，秦疏影是怎么落水的？她也是受到刺客的惊扰了？” 梁渊犹豫了一下，“应当是。” 梁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梁渊，梁渊只觉后背冷汗涔涔。 谁知道，梁老夫人不再追问，冷笑一声，“这件事，和她绝对脱不了关系！既然让你们兄弟受伤，这件事还没完，我倒是要看看，这对孽畜意欲如何！琼姐儿，去看看你父亲回来了没，回来了叫过来，将实情告诉他，我倒是要看看，他要怎么处置！” 梁渊松了一口气，祖母刚才看自己的眼神真是让人害怕死了。 罗梅香忽然抬起头，站起身来：“老夫人，我要去看看杰儿，他……” 说到这里，罗梅香已经泣不成声。 想到梁杰那面若金纸的样子，罗梅香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一边是梁云山的大喜事，一边却是自己的心肝儿子生死不明。 可是，老夫人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发威风、查案子，罗梅香只觉得万分委屈、凄凉不堪。 自己虽然是亲侄女，到底也是媳妇儿，哪里有亲生儿子梁云山的喜事重要？ 梁老夫人阴沉着脸看着罗梅香，“我已经递出名帖去请书太医了，他精于此道，再有半刻钟，他应当就会过来了。” 罗梅香愕然抬头，看着容色昳丽的梁老夫人，又爱又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这个书太医，一般人自然是请不动的。 有梁老夫人的帖子，必定能请来。 梁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此时才想起，梁云山即将有平妻，罗梅香应当很难过才对，自己方才对她像是严厉了点。 不由得放软了几分语气，“琼姐儿，陪你母亲去守你三哥吧，好生劝着你母亲。我去宁园等你父亲，梁辙这个孽种，我要亲手处置他，否则今后将家宅不宁！” 梁琼既为母亲难过，又为梁老夫人的态度心情好了几分，她看到秦疏影就厌恶，若是祖母能处置了梁辙，看秦疏影那个讨厌鬼还怎么蹦跶。 梁琼立刻答道：“是，祖母。” “来人，将二少爷抬回去歇着，一会儿书太医来了，要好生按照书太医的吩咐照顾二少爷、三少爷。若有谁偷奸耍滑，胡言乱语，造谣生事，一律杖责五十大板，发卖全家！” 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梁渊下意识看了看梁老夫人，但见她意味深长地也看着自己，梁渊心头一跳，低下头去。 立刻来两个小厮，战战兢兢将梁渊抬走。 布置好了这些，梁老夫人才让罗妈妈叫人进来，伺候她回宁园。 方才主子们说的话那样绝密，罗妈妈早有眼色地将一众伺候的人都赶得远远的，梁老夫人发话了才一一叫进来。 罗妈妈又安排了人去等梁云山，然后跟着梁老夫人去了宁园。 梁云山被截道到了宁园，刚一进去，就看到梁老夫人一双眼睛似要喷火，火气全都扑到自己身。 兜头就是铺天盖地的怒骂：“当初就应该将他溺死，省得如今来害我们全家人！你口口声声说，他固然顽劣，毕竟孺子可教，只要好生教导，歪苗子也能掰过来！赵婉娘那个贱人死了，他毕竟无辜，梁家也没有付出什么，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现在好，你看看他是怎么回报你的！秦安郡主竟然是他一手设计的圈套，你还以为他善良无辜？你给我说，你现在还准备包庇他到什么时候？！你说！” 梁云山一开始云里雾里，梁老夫人骂了几句，他就听懂了，这是在骂梁辙。 不过，他还是没完全弄懂，“母亲，秦安郡主的事情，和子由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这件事从头至尾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梁云山还是不敢置信，“这，他还没这么大能耐吧？” 秦安郡主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女，梁辙如何能说动她？说到底，梁辙何德何能，如何能说动淮安郡王进宫为女儿求婚事？ 梁老夫人冷冷一笑，“赵婉娘你当初不也信誓旦旦，说她不可能会那样对待我吗？后来，你亲耳听到的是什么？她是怎么辱骂我的？她能那样骂我，她的儿子就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吗？赵婉娘的儿子像她，很奇怪吗？” 提到这个，梁云山立刻就变得暴怒无比，额头青筋暴跳。 梁老夫人又道：“罗妈妈，你给他说说，那个孽种究竟是怎么做的！好教侯爷看看，赵婉娘的儿子究竟是不是我冤枉了他！” 罗妈妈就将梁渊刚才在厅里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第350章 家法伺候 梁云山听得几乎懵了，他在这边左右为难了半个多月，原来竟然是他的好儿子亲手导演的一出好戏！ 有美人儿享受，梁云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秦安郡主可不是什么普通美人儿啊，她这一进门，正如梁老夫人说的，可就是家宅不宁的征兆。 娶平妻，那就意味着家族的衰落和内宅不安。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地位相当的女子，内宅的人该听谁的呢？ 没完没了的内斗，耗尽了家族的气数，可不就是意味着家族衰落吗？ “孽子！” 梁云山一拳砸在另一只手里，气得毛发倒竖。 “母亲，你放心，儿子会亲手处置他，要将他绑起来，家法伺候！” 梁老夫人冷笑：“家法？家法十条，你要用哪一条？” 梁云山愣了愣。 是啊，家法十条，到底用哪一条呢？ 越往后的条款，越是严酷，估计就是梁云山自己也承受不住。 梁老夫人闭上了眼睛，“这是你和赵婉娘的儿子，我不插手。” 听到“赵婉娘”三个字，梁云山再次怒火中烧，“第六条，杖责五十，跪三天祠堂！” 梁老夫人轻轻叹口气，“要罚他，你还是先去赵婉娘牌位前说一声吧。” 赵婉娘…… 赵婉娘…… 梁云山须发皆张，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第七条，杖责五十，不医不食，三日不死再跪三天祠堂！” 梁老夫人轻轻捻着手中的佛珠，轻声念起了佛。 梁云山见状，知道梁老夫人不会插手任何事情，目光一厉，返身而去。 梁云山走了片刻之后，梁老夫人睁开了眼睛，目光没有焦距，望着院子里零落飘散的树叶，轻轻说了一句：“你就是回来亲手送他上路的，怨不得我。” 随后，唇角一勾，似笑非笑。 罗妈妈看得呆了。 她虽然知道梁老夫人厌恶赵婉娘，厌恶赵婉娘的一双儿女，却不知道她竟然厌恶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要引得梁云山亲手去断了梁辙的生路。 罗妈妈也不是什么善类，没有什么滥同情的心理，可是看到梁老夫人这样的做法和她有意无意用赵婉娘勾起梁云山的怒火，却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梁老夫人的手段，实在太狠辣了一些。 梁云山出了宁园，茗茶就上来说：“侯爷，大爷刚刚回来，去松涛居了。” 十月中旬的天气，萧瑟之意已经很浓烈。 风儿卷起地上的枯叶，打了个转儿，飞到了空中。 梁云山站在原地，看了看空中的乌云，目光中带着几分挣扎，还有几分悲怆。 第七条家法下来，梁辙必然会重伤。 作为一名将军，除去私人的感情，梁云山很欣赏梁辙在战场上的勇武，若梁辙是别人的儿子，他梁云山必定会尽力栽培。 可是，他竟然如此顽劣，如此桀骜不驯，这样如何得了？ 语气让他将来祸害平西侯府上下几百号人，不如今天就祛除这块毒瘤！ 梁云山转身对着茗茶，脸上已经全是坚毅，还带着几分血腥之意，“去，叫梁大管事开祠堂，请家法！” 随后，将一脸疑惑的茗茶丢下，大踏步而去。 茗茶只疑惑了一刹，立刻就打了个寒噤，侯爷这是要对大爷下手了！ 不知道大爷究竟犯了什么事？！ 茗茶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飞奔而去。 梁云山到达松涛居的时候，院子里的丫鬟想要进去禀告，梁云山手中一枚石子就飞了过去，砸中那丫鬟的小腿，立扑。 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梁云山已经进到了院子里。 门口的红绢见状，忙行礼：“侯爷！” 梁云山铁青着脸，大踏步跨进了房门。 一进去，他就愣了。 因为，梁辙光着膀子坐在凳子上，秦疏影正在给穿衣服。 就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柄黄明的玉佩，上面张牙舞爪的飞腾着**这是御用之物。 确切地说，是德隆帝御用之物。 梁辙和秦疏影见了梁云山，都吃了一惊，秦疏影放下了药物，与梁辙起身道：“父亲。” 因为那枚玉佩，梁云山之前要说的话暂时按了下去，疑惑地指着玉佩问道：“这是陛下御用之物，为何会在你这里？” 梁辙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梁云山见他遮遮掩掩，眉眼一瞪，“是不是你偷的！” 梁辙目中的犹豫之色顿时烟消云散，目光似幽潭，脸上隐隐一股暴戾之气，“自从母亲过世后，父亲从不踏足松涛居，不知此时来有何事？” 梁辙的一番话顿时激起了梁云山的怒火，什么叫做从不踏足松涛居？ 还有脸提赵婉娘那个贱人？ 梁云山不假思索地抬臂一挥，甩了梁辙一个耳光，“孽畜！和谁说话呢！” 梁辙不闪不躲，生生受了梁云山这一巴掌。 梁云山的力道很大，梁辙不躲闪，他的皮肤又白皙如女子，瞬间就能看到五只手指的痕迹，白色的脸庞上红色的手指印，十分明显。 梁辙缓缓站直了身体，笑看着梁云山，“平西候，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一言不发就要给我冠上孽畜的名头？！还要劳动你亲自动手？” 梁云山见他不但不悔改，反而步步紧逼，额头青筋暴跳，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竟然设计秦安郡主，你好大的胆子！真是像极了你娘！” 梁辙的拳头缓缓捏起，秦疏影后退了几步。 这一个多月，她劝着梁辙不要和梁云山对着干。 可是，梁云山凭什么张嘴就要扯上赵婉娘？ 如果梁辙今天控制不住要打梁云山，秦疏影不会再劝着。 孰料，梁辙并没有提起拳头打人，而是拿起了放在一边的衣服，不紧不慢地穿起衣服来。 秦疏影想起刚才看到，梁辙脊背上那道从左肩胛骨一直平直到右腰处那条狰狞的疤痕，心头就是一紧。 梁云山见他动作慢腾腾，越发生气，“我已经吩咐了开祠堂，请家法，孽子，滚过来！” 梁辙置若罔闻，依旧慢条斯理，整理好了衣服，又穿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这才提起了那枚龙纹玉佩，戴在了脖子里。 “平西候，设计秦安郡主，是秦安郡主亲口告诉你的吗？或者是，你有什么证据？”21046 第351章 道破真相 梁云山怒斥：“五皇子都查明了，你竟然还敢狡辩！” 梁辙反问：“平西候这样相信五皇子，平西候这是五皇子党了？” 梁云山脸色顿时涨红，“你放屁！” 梁云山话刚落音，茗茶已经带了几个孔武有力家丁进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让院子里的丫鬟们个个花容失色。 往常，这些五大三粗的家丁根本进不到内宅来的。 梁辙看着那一排整齐有序、威风凛凛的家丁，笑了笑，“平西候这是要拿下我了？不知道平西候要以什么名义拿下我？” “罔顾家规，造谣生事，押往祠堂家法第七条伺候！” 秦疏影缓缓道：“家法第七条，杖责五十，不医不食，三日不死再跪三天祠堂！侯爷这是要亲手杀死子由？” 梁云山虎目一瞪，“放肆！我们父子说话，哪有你置喙的余地！来人，上来绑了这个孽子！” 几个家丁闻声就要过来，梁辙将手中的玉佩举起，“这是陛下御赐，见物如见人，谁敢过来！” 梁云山看着那枚玉佩，知道此物的确是德隆帝的东西，不敢轻举妄动。 梁辙冰冷的目光将茗茶和跟来的下人睃了一圈，斥道：“滚出去！不得我的肯准，竟然敢擅闯松涛居，我要一个个治罪！” 茗茶望向梁云山，等梁云山的示下。 梁云山脸上黑云滚滚，“本侯叫他们进来的，你是要治谁的罪？真是反了你了！快将陛下的玉佩摘下，去祠堂领家法！” 秦疏影冷冷一笑，“我竟然不知道，梁家的祠堂原来竟然是为了讨好五皇子而建的。” 梁云山一凛，看见秦疏影毫无畏惧地瞪着自己，漆黑的眸子充满了嘲讽。 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也敢这样看自己，而且说话还这么放肆，简直胆大包天。 梁云山怒从心头起，冷斥：“梅香说你毫无规矩，看来都是真的！秦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若我当初知道，就绝对不许你进门！” 秦疏影毫不畏惧，顶撞道：“侯爷，您的规矩就是，陛下还健在，就要投靠五皇子成为五皇子党吗？依我看，您的规矩也得改一改才是，否则梁家上下几百口人都要死在你手里！” “你” 梁云山几乎要气得吐血，口口声声都是五皇子党，他梁云山根本就不是什么了劳什子五皇子党！ 这两个孽种，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轻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嘴五皇子党，闭嘴五皇子党，他们不知道这要死人的吗？ 此时此刻，梁云山根本忘记了，在京城的权贵看来，平西侯府早就贴上了五皇子党的标签，就是他媳妇儿罗梅香给贴上去的。 梁云山气急败坏，“满口胡言乱语，不修妇德，不敬尊长，梁家容你不下！” 茗茶满头冷汗，已经很有眼色地将带来的人带了出去。 妈呀，这都说的是什么话呀，这一旦传出去还了得！ 大爷和大奶奶真是混不吝，一个比一个浑！ 秦疏影果然更混，冷笑道：“我是陛下下旨赐婚，梁家却容我不下，侯爷眼里可有陛下？侯爷此时眼里只有五皇子罢！” 如论口才，梁云山根本不是秦疏影的对手。 况且，她原本就准备要和梁辙和离的，所以打心眼里就没将梁云山当做公爹看待，也就谈不上敬畏，所以对梁云山说起话来哪里有什么顾忌。 之前忍耐，那是因为想为梁辙争取一条比较平稳的夺嫡之路。现在梁杰、梁渊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梁云山还是这样夹杂不请，秦疏影不介意好好点化他。 “你，你” 梁云山气得恨不得也抡秦疏影一巴掌。 但他理智尚存，知道他打梁辙可以，却打不得秦疏影。 秦疏影迎上梁云山那几乎要shā rén的眼光，飞快地说：“子由为了梁家受了那么多伤，性命几乎不保，侯爷却因为某个女人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要置子由于死地！真是让人寒心！侯爷在气冲冲到松涛居之前，必定有人在侯爷面前再三提到赵婉娘三个字，提一次侯爷就怒气加重一分！提一次侯爷就恨不得掐死子由！赵婉娘，赵婉娘，赵婉娘！赵婉娘究竟犯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刑部shā rén，还要给犯人一个自辩的机会，你们谁给过她自辩的机会没有？给过没有？动辄拿赵婉娘三个字来激怒侯爷，其心可诛！侯爷动辄成为这三个字的提线木偶，愚蠢可笑！” “你” 梁云山目呲欲裂！ 他因为愤怒，身子都抖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 赵婉娘就是他血淋淋的过去，谁敢提？ 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去想，秦疏影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自己是公爹，儿媳提起这样的事情到底妥当不妥当，而是愤然反驳：“你知道什么！赵婉娘那个贱人，梁王写给她的情诗就是从她手中落下的” 秦疏影张嘴就截断他的话，声音比他更大，“那就能说明是写给她的吗？上面写了赵婉娘三个字吗？赵婉娘亲口承认那是她写的吗？梁王说了是写给赵婉娘的吗？” 梁云山微微一愣，帕子上的确没有写，赵婉娘和梁王的确都没有说，可是“是我亲眼看到，她和梁王在一起！” “侯爷在边城亲眼看到多少事情是真的？押送的粮草三千石，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砂石？斩敌三万，是不是真的，全都斩了吗？一目障叶，管中窥豹，侯爷战场上如何精明，为何到了内宅，就成为女人的提线木偶！” 梁云山急红了眼睛：“放肆！你和谁说话呢？！” 秦疏影冷笑连连，“当场那么多人，为什么那封信不能是梁王写给别人的？不会是写给丫鬟的？不会是写给老夫人的？偏偏就是写给母亲的？只怕是，早就有人在侯爷面前告状了！那时候，侯爷早就和罗梅香暗度陈仓，母亲发现了此事，嗤笑了侯爷。侯爷恼羞成怒，这才想方设法要找母亲的过失，好教母亲失去颜面，然后侯爷就可以顺理成章将罗梅香纳妾！”9146 第352章 坐山观斗 “谁知道，母亲性情刚烈，毫不退步。侯爷失了颜面，天天想要找回场子，于是越闹越僵，最终误会重重，闹得不可开交。可，越是这样，母亲越是一步也不让，侯爷这才将别人的诬陷当了真，最终亲手断送了母亲的性命。” 梁云山几乎呆了，秦疏影怎么能在瞬间将这么多的话说得这么清楚，这究竟是怎样一张嘴巴？ 他想要截断都无从截断，因为就在他张嘴要反驳“写给老夫人”的一刹那，秦疏影已经吐出下一个让他惊惶的事情。 那些事情，竟然基本上都是真的。 梁辙也呆了。 秦疏影虽然提过此事，不过并没有证据，只是秦疏影的猜测而已。 疏影不是那样没有成算的人，她今儿既然这样说，必定有深意。 梁辙立刻去观察梁云山的举动。 梁云山吃惊中带着几分慌张的神色落在他眼里，梁辙心如雪照。 梁辙怒极，声音倒是显得平静无波起来，“平西候，果然是你早就和罗梅香勾勾搭搭，这才想方设法害死了母亲！” 梁云山被秦疏影的一番推理弄得如遭惊雷，反驳道：“男人三妻四妾，何等正常！我不过要纳梅香为妾，她竟然不允？她善妒，善妒！我没有休了她，已经很对得住她了，她怎么还有脸面对母亲说出那样的话？” 秦疏影哂笑：“连我一个小小女子都知道，听话要听全，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更不能偏听偏信，侯爷就连我都不如？侯爷，你不用否认，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污蔑母亲，母亲不屑再与你分辨，所以，她才要和离！侯爷，请你想想，当年到底是不是这样，母亲曾经多次要与你说清事实，最后都被别人一面之词激怒了你，最终母亲什么话都没说出口，而你却已经认定母亲不孝？！” 梁云山有些恍惚。 秦疏影的话翻起了他这么多年一直不愿意去翻的往事。 的确，当年的确……好像是这样的。 “放肆！将这个恶妇拿下！” 门口传来阴沉的声音，众人看去，赫然是梁老夫人亲自来了，站在门口，衣着华丽，怒容赫然。 梁琼跟在她身后。 紫藤、红绢、绿叶等人皆被梁老夫人带来的人拿住，嘴巴里塞着布条，怪不得梁老夫人她们来了竟然没人报信。 梁辙望着跃跃欲试的婆子们，冷冷道：“我看谁敢敢上来，我就削掉她的双手！” 婆子们顿时吓得后退了几步，大爷的手段他们都是清楚的，大爷从来不怕shā rén。 梁老夫人冷冷一笑，也不与梁辙争长短，目光锋利，哪里有平日里半分冷淡的模样。 “侯爷，让你绑了这个孽子去祠堂，你去了这么久，事情没办成，竟然还被两个黄口小儿牵着鼻子走，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堂堂征西大将军府大将军，平西侯府侯爷，竟然连这点事情也办不成，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梁云山被梁老夫人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方才因秦疏影说中他往事的那些愧疚弱了下去，虎目一瞪，斥道：“孽子，你要削掉谁的手呢？！” 梁辙还没吭声，秦疏影倒是冷笑道，“我带来的这些丫鬟，并非平西侯府的人，她们都是自由身，不知道犯了什么法，竟然被当做犯人拿了？！平西侯府天天说规矩，就是这样的规矩？真是让满京城的权贵笑死了！” 她一身凛然之气，虽然年岁尚幼，却无法让人忽视。 人是梁老夫人让拿的，要笑话当然就是笑话梁老夫人，梁琼立刻出声：“秦疏影，你说谁呢？懂不懂孝道！” 梁老夫人却回眸一扫梁琼，梁琼脖子一缩，祖母这是何意，为何不准自己帮腔？ 梁老夫人看也不看秦疏影，仿佛她就是一片根本不需要正视的尘埃。 她只是望着梁云山，“侯爷，平西侯府是你当家，你看着办吧！” 梁辙眯了眯双眸，老虔婆，果然厉害！ 看着梁云山亲手处置自己，老虔婆应当很开心吧。 梁辙扫了一眼现场众多的家仆，忽然一笑，那些丫鬟们顿时觉得眼前一灿，粲然生辉，不由得看得呆了。 梁云山被他这么一笑，也是一怔，“孽子，你笑什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不跟我去祠堂，我就让人绑了你去！” 梁辙笑嘻嘻道：“侯爷，别着急嘛，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呢。” 梁云山斥道：“少啰嗦！” 梁老夫人冷冷一笑，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梁辙想说什么。 “当年，梁王写了一封信……” 梁辙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睛却没放过梁老夫人的每一个动作。 梁老夫人眼角一跳，不过面上看不出任何异状。 梁辙嘻嘻一笑，拉了秦疏影的手，说：“算了不说了，我要和疏影进宫，疏影得换一下衣服。侯爷，麻烦你们让一下。” 梁老夫人仍旧不置一词，根本都懒得看梁辙一眼。 高人一等的态度，高高在上的态度。 仿佛梁辙和秦疏影就是她根本不屑一顾的尘埃。 梁云山斥道：“胡说八道，叫你领家法，你要进宫！你刚刚从宫中回来，现在进宫做什么？难不成是陛下离不开你，要召见你？还有她，她也要进宫？她进宫做什么？！难不成是皇后娘娘召见！” “侯爷真是英明，一猜就中。我们要进宫，的确是陛下召见我，皇后娘娘召见疏影。” 梁云山根本不可能相信，“满口胡言，竖子尔敢！” 大婚之后那天皇后娘娘召见秦疏影，已经破天荒了，怎么可能再次召见秦疏影？ 别说他不相信，放在京城，任何一个达官贵人都不会相信的。 梁辙这才收敛了笑容，“侯爷，你不相信？” 梁云山怒极而笑，“从我进到松涛居来，你们就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一个骗局接着一个骗局，我若相信你，就是被你当做傻子耍！” 梁辙叹息一声，“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就不说了。就好比，当年你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母亲。我是她生的，你当然不会相信我。你只会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你只会珍爱你愿意珍爱的。母亲不是你愿意相信的，也不是你愿意珍爱的。”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颓然。46 第353章 鞭笞子由 梁云山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一个女人爽朗的笑脸。 随后，他听到梁辙说：“今天，我受了你这一巴掌，我不怨恨谁，谁叫我是你生的。要我领家法，可以。领了之后，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不是梁云山的儿子，梁云山也不是我的父亲！” 梁辙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着这天气不错之类的话。 梁辙最后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梁云山，“来人，给我绑了！看看究竟是你嘴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子由！”秦疏影握紧了梁辙的手，面露焦虑之色。 梁辙淡淡笑着，“疏影，我若不是梁云山的儿子，你怕吗？” 秦疏影摇头，“子由，无论你是谁，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梁辙灿然一笑，“有你这句话，那就一切都好。” 他伸出手，由着家丁们将他绑住。 随后，梁云山打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就朝着祠堂而去。 梁辙走得不快，他要让秦疏影跟得上他的步伐。 平西侯府极大，等他们走到祠堂，已经过去了一炷香功夫。 祠堂有专管刑罚的家丁，梁大管事已经让人送信过去，一切已经安排就绪。 祠堂大门敞开，一条黑漆漆的春凳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 旁边的案桌上，摆放着一条短鞭。 两个清瘦却十分矫健的家丁站在案桌边，神情肃穆，显得一丝不苟。 家丁们将梁辙押到春凳旁边，有人将梁辙脖子里的玉佩取了出来。 秦疏影一直一言不发，没有哭喊，也没有闹腾，显得十分安静。 梁琼狠狠瞥她一眼，真是会装！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能装得这么镇定！ 梁老夫人不言不语，倒是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 不过，她盘算着，管他梁辙和秦疏影有什么打算，只要将梁辙打了五十下，他纵然死不了，却也必受重伤。 那时候，就算他们有百般手段，又待怎的？ 梁辙站定了，望着梁云山，“侯爷，我和疏影要进宫，侯爷打了我之后，该如何向陛下交代，还请侯爷现在就想好对辞，这是我身为梁云山儿子最后的一次提醒。” 梁云山冷笑，只当他还在骗自己手下留情，高扬声音：“请家法！” 梁辙望着不远处的秦疏影，微微一笑。 随后，他坐在了春凳上，然后趴了下去。 执家法的家丁高高扬起短鞭，“啪”地一声甩在了梁辙的脊背上。 声音响亮极了！ 秦疏影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看得特别清楚，刻画在脑海中。 子由，有的苦，必须要受。 那么，就让苦楚来得更有意义吧。 执家法的家丁抽打了梁辙十几下，梁辙后部的衣裤已经被抽烂，露出雪白的里衣来，里衣赫然已经鲜血淋漓。 梁老夫人和梁琼都轻轻勾起了唇角。 梁云山则怒气腾腾中，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和焦躁。 他，他真的要将梁辙置于死地吗？ 他怎么，怎么…… “侯爷，侯爷……”此时，茗茶火急火燎跑过来，“侯爷，赵公公来了！” 梁云山一愣，“谁？” “赵公公！赵公公说，陛下召见大爷，大爷怎么迟迟不见人影！” 梁云山头上轰然一响，“赵公公？陛下要见，见……” 秦疏影凉凉道：“侯爷，子由不是说了吗，陛下召见他，皇后娘娘召见我。前后说了两次，这么快您就忘记了？侯爷无视陛下的旨意，将陛下的话当做儿戏，侯爷的规矩可真大！” 梁云山眼前直冒星星，踉跄了两步。 赵全生已经在百步之外，梁云山忙迎了上去，执家法的家丁还在打梁辙。 茗茶急得头上都要冒喷泉了，“都是死人吗？快，快住手！” 执家法的家丁这才住手。 赵全生目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哟，平西候这是不满陛下赐婚，就拿儿子出气，好让梁侍卫进不了宫，好叫咱家交不了差呢。” 梁云山冷汗哗哗，“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赵公公，请前厅喝茶。” 赵全生乜斜他一眼，语气平平，“平西候，你的这个误会可有点大了啊！陛下说了要梁侍卫巳时末进宫，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敢情你就没把陛下的话放在眼里。” 梁云山苦笑：“公公，本侯原本也不知道。” 秦疏影在一边凉飕飕说：“侯爷说谎！子由说了两次，陛下召见他，皇后娘娘召见我，侯爷没听，在场的人全都可以作证。” 梁云山此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赵全生淡淡反问了一句，“是吗？” 丫鬟婆子和家丁们都愣住，人人都赶紧低头，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赵全生就点了点头，“嗯，明白了。” 没人敢问一句，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梁大管事已经让人将梁辙绑缚的绳索解了下去，还将梁辙扶了起来。 梁辙脸色苍白，赵全生使了个眼色，他身后跟着的四个公公就上去扶梁辙。 赵全生冷冷道：“平西候，梁侍卫和梁大奶奶咱家就带走了。” “嗳……” 梁云山发现此时此刻，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回头去看梁老夫人，希望母亲能给他一点主意，可是梁老夫人却只垂首不紧不慢地捻着佛珠，根本没有看他。 梁云山一跺脚，跟上了赵全生。 梁大管事极有眼色，忙叫人准备了硬轿，将梁辙放上去趴着，随后由家丁抬着往外走。 一路人马不声不响走到了府外，因为梁辙无法坐马车，只好又由这顶轿子抬着进宫。 秦疏影则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等人全都走了，梁老夫人慢慢往回走。 终日打鹰，不想却被鹰啄了眼！ 不过，一切都是梁云山自己做下的，后果就由他自己去承受好了，和自己有什么干系？ 进宫之后，秦疏影和梁辙分开。 秦疏影再次到了凤来宫。 这一次，文皇后依旧在屏风之后，她应该是早早就坐在那里了，“梁大奶奶，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这么迟才来呢？” 她只是问问题，并没有责备之意。 秦疏影如实相告：“禀娘娘，府里的确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臣妇来迟，请娘娘恕罪。”46 第354章 迷雾重重 文皇后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来听听。” 秦疏影就将梁云山闯入松涛居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和梁云山他们的唇枪舌剑一一隐去。 “原来还有这等事情，秦安郡主要被赐婚给梁云山。那么，这件事究竟是不是梁侍卫做的呢？” 秦疏影斟酌道：“臣妇不知。” 文皇后忽然笑了起来，“你家老夫人，本宫倒是知道。本宫猜测，梁云山都是被她唆使着才会这样吧。” 秦疏影微怔。 文皇后继续道：“罗燕燕么，本宫很多年未见了。几十年前，她仗着自己长得美，虽然只是庶女，却也十分高傲，到了宫中，见了本宫这样的，连正眼也不瞧……” 说到这里，秦疏影听到姚姑姑咳嗽了一声，文皇后立刻就不往下说了。 秦疏影心中却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梁老夫人连文皇后也瞧不？ 德隆帝一登基，就封了文皇后为皇后，梁老夫人连皇后都瞧不？ 这，这太耸人听闻了吧！ 除非…… 除非文皇后…… 秦疏影不敢想下去，只轻轻“哦”了一声，像是不敢非议长辈。 文皇后轻轻笑了笑，像是在嗔怪姚姑姑，“你呀，一晃就是三四十年啦，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姚姑姑露出一个微笑，不过没说话儿。 文皇后笑笑：“吓着这孩子了。” 秦疏影表态：“娘娘，臣妇愚钝。” 文皇后又说：“撇了这些有的没的，不说了。你成婚之后，可出去过？” 秦疏影只当她在宫中十分无聊，就说起来：“臣妇出去过四五次，回门一次，娘家堂姐出嫁送嫁一次，楚国公府楚国公嫡孙成亲吃过喜酒，去永嘉公主府拜访过长公主，还随着梁侍卫外出游玩过两次。” “可都有哪些有意思的事情？” 秦疏影斟酌着就说起莫义亭成亲那天的盛况，文皇后始终不做声，秦疏影看不到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说完了，文皇后就问：“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么？” 秦疏影就觉察出来，文皇后对莫义亭成亲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然后就说起跟梁辙在街游玩两次时见到了一些事情。 说完了，文皇后又问：“还有么？” 秦疏影就觉察到，街的事情，文皇后也不感兴趣。 那么，就只剩秦府和永嘉公主的事情了。 电光火石之间，秦疏影想起次和文皇后就说过永嘉公主的事情，因此就提起来：“臣妇在长公主府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事儿。” 这一次，听到文皇后轻轻“哦”了一声。 秦疏影心里一个咯噔，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永嘉公主府里养了两只特别大的鸟儿，那鸟儿足足有好几十斤重，不会飞，羽毛也很稀少，下的蛋足足有个大碗那么大。” “竟然还有这种鸟儿？” 秦疏影的一颗心往下沉，却显得兴致勃勃说：“可不是么。娘娘，臣妇自诩从前跟着父亲在南边，也是见过世面的，却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鸟儿。娘娘，这鸟儿其实也就看个稀奇，样子可不怎么好看，毛发稀少，臣妇觉得有些丑呢。” 文皇后就问：“既然这样丑，永嘉公主为何要弄这种鸟儿呢？” “臣妇也问过长公主，殿下说，觉着有意思，弄来瞧个新鲜。娘娘，公主府还有一些稀奇的东西，臣妇蒙长公主不弃，倒也瞧过好些稀奇。有那会唱歌的盒子，有那会走路的小人，精致有趣，十分稀奇。” 屏风后的文皇后似乎略呆了呆，轻笑了一声。 文皇后不问了，秦疏影就将这个话题撇开，说起京城听来的一些奇闻异事来。 说了好一会儿，文皇后也没有吭声。 姚姑姑给秦疏影端了茶水点心的，秦疏影喝了几口润嗓子，趁机吃了一些点心，她中午还没吃饭，可饿了。 同时，她还要挖空心思地想京城里还有什么值得说的。 又说了一会儿，文皇后始终也没有再说话。 姚姑姑笑道：“梁大奶奶，娘娘乏了，你也歇歇吧。” 秦疏影含着笑，“臣妇口拙，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经过臣妇说出来，并不吸引人。娘娘，臣妇失礼了。” 文皇后才开口道：“无需歉意，本宫以后还会召你说话。你且记得告诉罗燕燕，休要打你的主意。” 秦疏影笑道：“臣妇谢谢娘娘为臣妇撑腰。” 文皇后什么也没说。 姚姑姑见状，说：“梁大奶奶跟我来吧。” 秦疏影向着文皇后的身影行了礼，跟着姚姑姑出了凤来宫。 这一次，姚姑姑将她领到了皇城门口，嘱咐了人将秦疏影送回家去。 梁辙还在宫中，秦疏影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便说：“姑姑，我还是在此等候梁侍卫，劳烦姑姑给赵公公说一声了。” 姚姑姑温和地笑道：“梁侍卫估计一时半刻不能回去，大奶奶先回家吧。这位是胡大人，他亲自送你回去。” 秦疏影看到小轿旁边站着一个四十来岁面白无须身着内侍服装的男子，颔首示意，“那就有劳胡大人了。” 能被姚姑姑称为大人的内侍，品阶在内侍中不低了，必定也是姚姑姑信得过的人。 胡内侍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分内之事，不敢当。” 秦疏影了轿子，四个内侍抬起轿子，连同胡内侍，六人向着平西侯府而去。 轿子中，秦疏影闭目养神，内心却惊涛骇浪，无比震惊。 文皇后，她，她分明拐弯抹角在关注永嘉公主！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 难道文皇后也有那……奇怪的癖好？ 可是，就算有，她在宫中，见都见不，又能如何？ 秦疏影只觉得文皇后简直就是个大谜团，浑身下都充满了神秘的气息，写满了秘密。 但是，两次的接触，秦疏影都丝毫感觉不到文皇后作为一名皇后该有的威严和高高在。 她也丝毫感觉不到两人交谈之时的滞涩。 她可以十分自然地回答文皇后的话，只需要将不愿意说的一些话不说就行，无需处心积虑，无需拐弯抹角。 文皇后根本不是德妃她们想象的那么无能。 非但不是，相反，文皇后很厉害。 只是，她的厉害显得润物细无声，显得和风细雨。 既然如此，三十多年，她为什么只愿意做那个屏风后面的女人？ 她身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为什么要这么关注永嘉公主？21032 第355章 谈何容易 秦疏影只觉得头都想破了，却始终不得要领。 而且，听文皇后的意思，梁老夫人分明就认识文皇后，不但认识，而且很熟悉。 可是，这么多年了，梁老夫人几乎不怎么进宫。 梁老夫人不但不怎么进宫，而且不怎么外出应酬，就是有人到平西侯府来，她也不怎么见人。 这简直……跟文皇后有得一拼。 一个神秘兮兮，一个深居简出。 就在秦疏影的冥思苦想中，轿子不多时就到了平西侯府外。 胡内侍报了名号，大门上的小厮忙不迭进去请示管事的。 恰巧梁大管事就在，听说宫里特别派轿子送秦疏影回来，哪里敢怠慢，忙让人将侧门打开，自己亲自前去和胡内侍说话，包了红包给他。 胡内侍说：“皇后娘娘吩咐了，要将梁大奶奶送到松涛居才能走。” 梁大管事只能照办。 一天之内，宫里来了三茬人，平西侯府的下人们全都沸腾了。 梁云山此时还在宫中，梁老夫人听说皇后娘娘亲自吩咐人送秦疏影回到松涛居，冷冷一笑，什么也没说。 秦疏影回到松涛居，紫藤等人急忙围了上来，一个个面含喜色，“大奶奶！” 秦疏影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福妈妈吩咐知书，“大奶奶饿坏了，快摆饭。” 知书立刻去忙着指挥人摆饭。 秦疏影坐了下来，“妈妈，今儿劳你们跟着我受罪了。” 福妈妈抹了一下眼角，“我的好xiǎo jiě，当时我真是怕死了，却一个字也不敢说，怕坏了xiǎo jiě的事。” 秦疏影幽幽叹口气，“妈妈，今天的事情太突然，子由都还没来得及和我商量，侯爷就闯了进来，我也没法子告诉你们该怎么做。不过幸好，大家都没事。” 福妈妈点头。 事情的始末，她当然很清楚。 秦疏影和紫藤受到惊吓回到松涛居，刚刚换了衣裳，喝了一口热汤，头发都还没有干，梁辙回来了。 他显然是狂奔而至，整个人都显得虚脱无力。 原来，他当时真的是在京城里当差，如今他虽然是侍卫，但因为德隆帝委以重任，其实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皇宫之外办事。 平西侯府发出的烟花，他当时并未看到，还是梁岩均看到后迅速找到他并告诉他，这时候，烟花放出去已经有些时间。 梁辙撇下手中的事情，就朝着平西侯府狂奔。 等他脱力而至，秦疏影刚出了门去前厅接旨。 秦疏影虽然走了，紫藤却留在了松涛居，将松柏林中的事情告诉了梁辙。 梁辙迅速做出了安排和布置。 好巧不巧，德隆帝昨儿给他说过，今天是要听他的报告，而且皇后也要见一见秦疏影。 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好生利用起来，简直就对不住梁杰、梁渊这对好兄弟。 既然他们这样聪明，本事见长，还能查到秦安郡主听戏的事情，又敢动秦疏影，那就让他们再学聪明一点。 秦疏影接完旨回到松涛居，两人才商量了几句，刚做出一点安排，来不及商量更多，梁云山就闯了进来。 后面的事情，发展到了他们事先想象不到的地步，也顺理成章地闹到了御前。 饭菜摆好，秦疏影吃了一筷子菜，喝了一点儿稀饭，问道：“妈妈，梁杰怎么样了？” 福妈妈道：“书太医过来了，那边人来人往，人人显得凝重，具体情况无从知晓。” 紫藤向梁辙诉说松柏林中事情的时候，福妈妈也在旁边听着，当时几乎要落泪，此时，她说道：“xiǎo jiě，如此无耻之徒，怎么不叫他死了！xiǎo jiě，你说，能不能……” 福妈妈咬牙切齿，眼神隐晦地望着秦疏影，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秦疏影摇头，说：“连妈妈这样的人都忍不住了，看来他们的确该死。不过，他们要是死了，外人很容易就会怀疑到子由身上。子由的手，不能让他们弄脏。再说了，妈妈，他们也是大活人，哪有那样容易被杀？这一次，只是意外。” 的确是意外。 若他们不是对秦疏影下手，若不是那个地方刚好比较隐蔽，若不是紫藤恰好小心谨慎地带了枪在身上，光凭着秦疏影和紫藤往日的情况，根本不可能从他们手中逃脱。 就是要梁辙亲自动手，又去哪里找这样不惊扰人的所在？ 府里还有梁云山，有大大小小的管事，梁杰和梁渊身边也有很多随从，要悄无声息杀掉他们，又不引得别人的怀疑，哪有那么容易。 再说了，梁辙可以对付他们，到底不可以杀他们。 毕竟，这也是他的兄弟，不是战场上的仇敌。 这些道理，福妈妈哪有不明白的，只是太愤怒，而且双胞胎要害的人是秦疏影，福妈妈才会失言。 “xiǎo jiě，都是我考虑欠周。可就这样放过他们，实在……” 秦疏影道：“妈妈，坏事做多了，自然有老天爷收拾，我们且等着看。” 就好比对付路长轩。 路长轩看重什么，就毁去什么。 梁杰和梁渊不外乎想借此逼得梁辙动手，在梁云山那里落不下好印象，甚至铤而走险，最后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这样，世子之位才能落到他们身上。 那么，若是这世子之位看得见却摸不着，梁杰和梁渊会如何？ 再者，这枪的威力秦疏影也见识了，她也拿不住梁杰是否可以活下来。 福妈妈气尤未消：“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招惹了什么人，下此狠手。以后出去可长点眼，别教脑袋都不知道挂在哪里。合该他们倒霉，若是治不好，三公子落个右手不便，二公子落个腿脚不便，那才叫报应！” 嗯，这也不错。 若真如此，世子之位铁定就是梁辙的了。 大周朝，身体残疾者不能入朝为官，在请封世子这方面自然也就失去了优势。 秦疏影勾唇一笑，“妈妈说的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招惹了什么人，差点没了命。对了，五皇子没有来吗？” 关于紫藤会开枪这件事，秦疏影却不准备告诉除自己、梁辙和紫藤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 福妈妈说：“未曾，只是派人送了补品过来。” 秦疏影放下碗筷，不再问话。 五皇子啊，当真郎心似铁，却又很会拉拢人心呢。21046 第356章 降为伯府 傍晚时分，梁辙被德隆帝派人送了回来，同时还来了一个内侍宣读圣旨：降爵！ 超一品征西大将军府、平西侯府，降为从二品平西伯府。 府中因平西候而附着的女眷诰命，全部降等至四品。 梁老夫人从超一品降为四品恭人，罗梅香也是如此。 蒙氏是因为梁二老爷才有的诰命，降爵倒是没有牵连到她的诰命。 秦疏影本就还没有诰命，当然也无所谓。 这一次，接旨的多了一个趴在凳子上的梁辙，他的伤口已经在宫中被处理过了。 罗梅香当即就尖叫了一声，内侍也没有理会她，继续不紧不慢地念着圣旨。 梁琼和梁渊呆若木鸡。 蒙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府里，从此以后自己的诰命虽然还是最低的那个人，可是，比起梁老夫人和罗梅香也只低了半个不是？ 梁老夫人跪在地上，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降爵原因很简单，梁云山藐视君恩：一则前头刚赐婚秦安郡主，后头他就在家中打打杀杀二则明知梁辙脖子里戴的是德隆帝亲赐之物，他却让人摘下来，还将梁辙按住打板子三则明知梁辙夫妻要进宫，却偏生不让进。 任何一条都让人无可辩驳。 宣旨完了，梁老夫人缓缓起身来，神色莫辩地俯视着趴着的梁辙，头一次，不是用那种不屑的目光看他。 梁辙趴在板子上，并未抬头。 梁云山进了宫，当然已经知道德隆帝的意思，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只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梁辙，然后就去送内侍了。 罗梅香颤抖着手，指着梁辙：“你，你，你好狠，好狠！” 秦疏影让松涛居的人抬梁辙起，挡在梁辙前面，“究竟是谁怂恿伯爷喊打喊杀的，夫人不会不知道吧？夫人与其怪别人，不如好好想想，究竟是谁让你做不成夫人，只能做恭人，以后出了门，成为满京城的笑柄。有的人呢，不用出门，当然无所谓了。而夫人您呢，是要出门的，是要给二mèi mèi备嫁的，还要给二弟、三弟寻摸亲事的呢。秦安郡主进门，仍旧是郡主，而夫人你呢？” 秦疏影这番话说得很快，每一句都似尖刀戳在罗梅香心坎。 罗梅香愣住了。 梁老夫人眉心微皱，明知秦疏影满是挑拨之语，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梅香和自己的关系不一般，梁老夫人根本不畏惧秦疏影的挑拨。 不过，在看到罗梅香脸上的犹豫之色时，梁老夫人到底有些恼怒。亏自己培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看样子竟然要被秦疏影挑拨动了。 真是没用！ 但是，梁老夫人只是神色淡淡看了秦疏影一眼，“牙尖嘴利，上不得台面。” 随后就维持了往日的风度和仪态，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仿佛，就算降为伯府，就算降为恭人，她也毫不在意。 因为，她的骄傲发自内心，发自肺腑，无需这些名利做铺垫hé píng台。 那种不服输的骄傲和姿态，誓不低头的风度，若是换在两军对垒的场合，的确让人产生钦佩。 只可惜，现在只是令人心生厌恶。 被梁老夫人如此辱骂，秦疏影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上午，梁老夫人对自己视若尘埃，现在，脸面全然撕破，从此以后她也可以对梁老夫人视若尘埃。 想想其实也挺好呢，不用虚与委蛇，不用反复思量。 直来直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岂不痛快。 梁琼见秦疏影浑不在意梁老夫人的话，气得骂梁辙：“是不是你在御前告黑状？若不是你，陛下怎么可能这样？都怪你，都怪你！你以后怎么有脸见祖父，你怎么有脸见列祖列宗！你是梁家的罪人，你是梁家的罪人！” 梁渊也恶语相向，“大哥，琼儿说得对，你以后怎么有脸去见祖父！你怎么有脸见列祖列宗？你是梁家的罪人！” 秦疏影冷笑道：“二弟，你这话就说错了。陛下下的旨意，你们口口声声都是指责，你们这是对旨意不满？这么快就忘了侯府的爵位是怎么褫夺的了？难不成，伯府你们根本就看不上？” 梁琼兄妹立刻噤声，怒目而视。 最痛苦的人是罗梅香，她的身份一降千里，本来正在给梁杰和梁渊议亲，她左挑右选挑了一年都没挑出个合适的人选。 从二品大员的嫡女，她觉得对方没有爵位，没有底蕴，不够高贵。 宣阳侯府家的嫡女，她觉得对方父兄没有实权，不够硬气。 贵阳王的嫡女她见过，十分美貌，家世也好，又贵气又手握实权，可是贵阳王却远在贵阳，他的嫡女跟着他的王妃住在京城，不知道教养好不好。 富平公主什么都好，可是试探德妃的口气，德妃却说富平公主年纪还小，不到议亲的时候。 …… 现在可好，休说从二品大员、宣阳侯府、贵阳王的嫡女，只怕京城随便一个官宦人家都可以对她的儿子挑三拣四了！ 她打从娘胎里下来，就没有受过委屈。就算是庶女，但梁老夫人和周姨奶奶关系好，对她一直关照有加，她在罗家的时候就和嫡女并无分别。 可是现在，因为梁辙告状，她竟然一落千丈，要过这种憋屈的日子！ 罗梅香气得浑身发抖，“梁辙，你们以为将侯府弄成伯府，我们固然不好，你们就讨到好处了吗？从前，你们走出门去，人家都知道你们是平西侯府的，对你们是如何敬重。现在，你们走出去，谁不是笑话？损人又损己，你们竟然这么蠢！打断骨头连着筋，将府里的事情都摊开了让人看，你以为人家就会高看你一眼吗？他们只会说，你对你父亲和弟兄都不放过，对别人还能好到哪里去？” 若是梁老夫人在此，总觉得罗梅香上不了台面的想法应当会改一改。 罗梅香这番话说得挺好的嘛。 其实她不知道，她太过严厉，罗梅香很有些怵她，所以才会在她面前经常失去体统或者说，在梁老夫人看来上不得台面。1 第357章 夫人看看 梁辙偏过了头去，对着罗梅香，似笑非笑，“废话真多！疏影，走吧。” 秦疏影宛然一笑，尾随梁辙之后，一路朝着松涛居而去。 罗梅香气得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 她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先不顾念骨肉亲情，谁先做了那个恶人的。 松涛居。 到了屋内，进入了卧房，紫藤和绿叶守在了外间，不让人进去。 梁辙翻了个身，想要坐起来，蓦然“啊哟！” “子由！” 梁辙赶紧趴好，一张脸拧巴着，龇牙咧嘴：“没事儿，没事儿。” “怎会没事？今天我亲眼看到好多血。” “很多血？怪不得有些疼。” 秦疏影：“打了十七下，当然疼了！子由，今天这事儿不划算，可我当时真的也没有办法了。这个仇，一定要报回来。” “夫人今天已经报了仇，否则，你以为我会乖乖让他打？” 秦疏影微怔。 “梁杰昏过去，梁渊走不成路，这就是报仇了。” “这都是紫藤做的。” “紫藤做的就是你做的，枪是你给的。” 秦疏影也不和他争辩，转而道：“子由，宫里的太医开的药方在哪里？接下来如何用药？” “我都记下来着，我说，你写一写吧。” 秦疏影就去找笔墨，梁辙说着话：“再说，我领了这顿打，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干涉我，我少了很多束缚，这可太划算了。” 秦疏影也没法和他争辩，而且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梁云山当时何等笃定，坚信梁辙是在撒谎。 可是，事实却狠狠打了梁云山一耳光。 梁辙说的脱离父子关系，这只是一种不许梁云山干涉他的由头罢了，在这个宗法时代，这绝不可能。 从此以后，梁云山想要干涉梁辙，就没那么容易了。只要他梁云山还有点儿血性，还有那个脸，还是个男人。 “好啦，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太医说，你要养多久？” 福妈妈站在外间，非常紧张，几乎竖起耳朵听里间的声音。 虽然影影绰绰，却能感受到里间完全是一派平和和温馨。 难道不应该是大奶奶哭诉今天的遭遇，大爷百般安慰，或者大怒吗？ 秦疏影今日毕竟遭受了侮辱，放在一般的人家，这就是失去贞洁了。 可是，为什么离间如此平和？ 难道，他们现在都只是在强颜欢笑，故意不提这件事？ 大爷这是怕大奶奶难过、愧疚，所以故意插科打诨？那么，他心里究竟会不会在意呢？今后会不会以此冷落大奶奶呢？ 福妈妈这边如同热锅里炸饺子地胡思乱想着，那边的秦疏影和梁辙根本就没有按照福妈妈的剧情走。 秦疏影已经打定主意，将来是要和离的，如今只是同盟，哪里还去管那么多。 梁辙在边城，早就见惯了风格爽朗的少女，她们和情郎拉手、夜宿，并非多叛经离道的事情。若是两人谈崩了，爱情不再，彼此道别，另寻新欢，稀松寻常。 秦疏影不过被梁杰和梁渊拉拉扯扯了几下，那又如何呢。 梁辙根本就没去想这件事。 他恼怒的是梁杰和梁渊竟然敢对秦疏影下手，如何让他们罪有应得，这才是他梁辙该考虑的事情。 “养几天就好。来，我说，你写吧。” 梁辙缓缓说着药方，秦疏影认真写下来。 写完之后，秦疏影吹了吹药方，说：“罗梅香没少说你顽劣，伯爷大约也以为你只是一介莽夫，不通文采。今儿在御前展露了你的博闻强识、过目不忘，伯爷没有吃惊吗？” 梁辙一笑，“知我者，疏影也。” 不用他说，秦疏影也知道他今天装牛逼装得很过瘾，太医写的单子听了一遍就背了下来，梁云山岂不惊讶死了。 秦疏影顺便拍了拍他的马屁，“梁岩均说过，你过目不忘，辩才极佳，军中战略，得心应手。” 梁辙哈哈一笑，笑得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叫唤：“啊哟哟！” 他原本哪有这么娇弱，当年差点死了都没叫一声。现在不一样啊，秦疏影就在跟前呢，他喜欢看她着急自己的样子。 果然，秦疏影忙放下药房，“子由！哪里疼？” “好多地方疼，夫人帮我看看吧。” “嗯。” 秦疏影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揶揄，伸出手去，揭起他的短衣，刚要揭他的裤子，忽然一怔，停了下来。 她的神色有些古怪。 梁辙依旧趴在榻上，“夫人，怎么了？” 秦疏影想了想，笑了，摇摇头，说：“你那里我不能看。” 看了就要对你负责，我是要和离的。 梁辙看不到她的脸色，以为她害羞了，逗她：“哪里不能看？” 秦疏影放下了心事，面对梁辙的这句话显得十分坦然，“你的屁股啊。” 这下，轮到梁辙不好意思了。 屁股…… 小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也不害羞。 梁辙不吭声了。 自己多雄武的一个人，竟然趴在这里，让人家看屁股……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渐渐有些尴尬起来。 梁辙不喜欢和秦疏影在一起的时候闹安静，想起秦疏影爱说正经事儿，咳嗽了一声，道：“你知今儿陛下是怎么降爵位的吗？” 这事儿，秦疏影还没问呢。 不过，她心中也有些成算，便说：“陛下只怕早就想要降爵了，只是没有合适的由头和借口。这下，你将这个由头送到他手里，陛下会承情的。” 梁辙呆了一下，随后苦笑道：“疏影，什么事情都让你说完了，你当真厉害。” “我厉害哪有子由厉害？子由不过半个时辰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好法子，布下这么一个局，既解决了陛下长久以来头疼的事情，又大大削了罗梅香一等人的嚣张气焰，还让伯爷投鼠忌器，以后不敢随便再动我们。子由运筹帷幄，我哪及子由。” “疏影，你足不出户，我与你所说也有限，这件事虽然有些盘算，却根本不曾与你提过。你缘何会推测如此精准？” 秦疏影不甚在意地说：“设身处地去想啊！朝堂风云和内宅之争极为相似。对罗梅香来说，我嫁过来之后就是她的极大威胁。若是有人帮她找到了我的很多错处，她必定会借机行事，好生打压我一番。不过，她可不见得就会喜欢那个寻到我错处的人，除非那个人是她的心腹，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子由，对陛下来说，你是那个人吗？”1 第358章 救命之恩 梁辙斟酌道：“我……勉强是吧。疏影，你可知道，我回京之后，陛下为何要让我到御前伺候？” 秦疏影一凛，“何故？” 梁辙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我当日在陛下跟前发誓过，不可告诉第三个人。但是，你不是第三个人，你是我的妻子。” 秦疏影没有阻止他说下去，“六年前，陛下亲征，你可记得？” 秦疏影颔首，“当然记得，那时候，子由应当才十三四岁吧。” “是。当时是八月份，陛下在行军程中生了病，为了迷惑敌军，就找了个替身随军，陛下则由一队勇士护着，悄悄儿返回杳城。那时候，我已经在军中崭露头角，算得上是一名勇士了。” 梁辙陷入了回忆。 就在返回途中，遭遇了一伙散兵，他们有一千多人，己方只有八百人。当时，发生了一场恶战，德隆帝好几次差点被杀，都是他挡在前面，接连杀了对方三名勇士。 双方坚持了一天一夜，到最后，敌方的人精疲力竭，大周的人也精疲力竭。 敌方只剩几十个人，大周这边也是如此。 大家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一个个或趴、或躺，看谁能熬过去谁就赢。 德隆帝当时病得不轻，虽然体力上没什么损耗，却也是站都站不稳。 他看到己方的人死得差不多了，没死的也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了，就将随身的这枚玉佩悄悄给了梁辙。 当时，德隆帝说：“如果壮士活着，请将这枚玉佩交给皇后。” 这是在交代后事了。 梁辙当时也对活下去报的希望不大，但是自己到底年轻，说不得还能侥幸逃脱一命，因此毫不客气收了下来。 又熬了半天，救援人马终于出现，那时候，德隆帝已经昏迷。 梁辙支持不住终于倒了下去。 回去之后，梁辙病了好久，躺了一个多月才堪堪能够起床。 当时，德隆帝已经回京。 玉佩就在梁辙手中。 德隆帝回京后，找过这枚玉佩，也就知道了梁辙。 回到京城之后，德隆帝直接让他做了御前侍卫。 听完了往事，秦疏影笑了笑，“原来子由对陛下有恩呢。” 此时的秦疏影就坐在榻下的杌子上，正与梁辙视线几乎持平，梁辙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脸。 她的俏脸如同白瓷一般细腻，一抹浅笑也显得分外柔和，梁辙不由自主伸出了手去，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就会埋汰我。” 秦疏影微微一愣，有些尴尬。 又来了。 但她如今想开了，也没那么多心理负担，说道：“子由，虽然你对陛下有恩，可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你做起事情来就更要小心三分了。伴君如伴虎，这是千古难题。” “正是如此。今天若不是正好借着秦安郡主的事情，我也不敢如此行事，太过明显和刻意了。好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开心庆祝，目前算是胜利了一个回合吧。” 秦疏影抿唇一笑，“她们估计都等不及了，我们不吃饭，她们就得饿着。” 秦疏影发了话，小厨房早就做了饭菜，此时一一摆放好了，分主仆坐了，将大门一关，大家热闹地吃了起来。 梁杰的院子里，兴怡园。 罗梅香看着双双高烧不退的梁杰和梁渊，眼泪滂沱，眼睛都哭肿了。 梁渊当时受伤要轻很多，铜管儿只是斜斜擦过，镶嵌了小部分在肉里。但是，梁渊因为接了两次圣旨，动得厉害，此时也发起了高烧来。 为了便于照顾，梁渊被移到了梁杰的院子里，兄弟俩一人躺在床上，一人躺在榻上，两个人都在等苍天的判决，罗梅香如何不伤心欲绝。 书太医医术了得，已经将他们兄弟体内的铜管儿取了出来，梁云山识得，说是火铳一类的wǔ qì弹药。 火铳，罗梅香也是知道一些的。 男子们狩猎的时候会用到，力道极大，端的厉害，能将一头猛虎击倒。 她的两个儿子，怎能受得了这种苦啊？ 而且书太医还说了，照目前这情形看来，梁杰的右手就算好了，基本上也算是废了，从今以后休说写字拉弓，就是提个重一点的东西也是不成的，只比断臂好那么一点而已。 梁渊呢，也许能好一点，但要恢复也须得长时间。 罗梅香两眼一翻，几乎要晕厥过去。 梁云山让人仔细搜寻了那片松柏林，加上梁渊兄弟体内取出来的铜管儿，一共三枚。这和梁渊听到三次响声吻合。 也就是说，有人朝他们兄弟使用了类似火铳的那种wǔ qì，发射了三枚弹药。 梁云山看着眼前的子弹，神情凝重。 不但因为书太医的话，而且因为面前这只有小儿小指大小的弹药。 如果这种wǔ qì能用到战场上，战斗力几乎是潮水般的倾斜。 谁拥有了这种wǔ qì，谁就必定会胜利。 梁渊说，他当时听到三声，间隔不过眨眼功夫。 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有至少三人接连发枪，前后间隔不过眨眼功夫。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种wǔ qì可以连续发枪。不需要像火铳那样，发射一次子弹后要再填充一次子弹才能发射下一次。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 作为掌管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他当然是个热忱的wǔ qì迷，知道世界上竟然存在这样一种wǔ qì，哪有不浮想联翩的？ 如果拥有这种wǔ qì…… “侯……云山，你一定要找出凶手，一定要将那个凶手千刀万剐！” 罗梅香哭哭啼啼，悲痛不能自已。 梁云山被她的话拉回了现实，心头十分沉重。 梁杰和梁渊都发着高烧，书太医说了，若是熬过了今晚，性命就是保住了。 若是熬不过……那就准备后事吧！ 铜管儿除了铜还有一些金属，虽然取了出来，但是怕发炎，怕破伤风。一旦有后者，就是神仙也无能回力。 梁云山看着两个生死不由自己的儿子，看着哭得犹如泪人儿的罗梅香，生出深深的无力之感和悲伤来。 同样震惊不已、无法置信的还有梁老夫人。 她坐在圈椅里，盯着摇曳的烛火，双眼赤红。 梁云山口中提到的那种wǔ qì，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厉害如此！ 第359章 选妃结果 “伯爷，你是说，连你也从未见过这种wǔ qì？” 梁老夫人这已经是第五次问梁云山这个问题了。 “是。” 梁云山第五次无力地回答。 梁老夫人的脊背依旧挺得很直。 梁杰昏迷之后，梁老夫人并不是十分在意，因为她深信书太医的医术。 第二次接旨之后，她还是笃定的。 可是，当知道梁渊也发烧，当书太医说兄弟俩十分凶险时，当梁云山说连他这个大将军也没见过这种wǔ qì时，梁老夫人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是存在着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 不过，她没有哭泣，没有伤痛，只有深深的痛恨，疯狂的念头。 她当年那样辛苦，遭受凌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难道就为了亲眼看着一对孙子死在眼前，然后由梁辙继承偌大家业吗？ 那么，她岂不是输了？ 将来到了地下，他们岂不是笑死自己了？ 如果，如果今晚梁渊梁杰挺不过去…… 梁老夫人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强烈的念头，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狰狞，十分恐怖。 那就，那就，一起都毁了吧，都毁了！ 谁也别想越过她罗燕燕，谁也别想！ 她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她达不成的目标，谁也休想达成！ ……所有人都是！ 梁云山瞥到了梁老夫人脸上的狰狞之色，一惊，母亲这是怎么了？ 他长这么大，所见到的梁老夫人一直神情冷冷淡淡，偶尔会发脾气，但这样一幅要将仇敌碎尸万段的表情…… 她这是在想着如何为梁渊、梁杰报仇吧？ 梁云山安慰道：“母亲，渊儿、杰儿吉人自有天相，母亲自去歇着，等他们醒了，我来叫您。还有那凶手，我一定会竭力捉拿。” 梁老夫人被他这么一说，回过神来，冷冷应了一声，并未动弹。 梁老夫人跟着守了一夜，兴怡园的人忙活了整整一夜，书太医也被留在了府里。 次日辰时末，梁渊才悠悠醒转，一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未时末，梁杰也醒了过来，兴怡园的丫鬟婆子都舒了一口气她们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平西伯府大房的大爷趴了七八天才好，二爷和三爷躺了七八天才可以下床。不过，二爷梁渊一直被人抬着走路，还不能自己走路。三爷梁杰虽然走路无碍，右胳膊却始终不得力。 这些事根本无从瞒起，平西伯府俨然成了京城的笑话。 三位爷没有出门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梁云山只请了一天假，后面几天天天露面的，可受够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瞬间就老了许多。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怪谁，应该去找谁抒发胸中的郁闷。而那凶手，始终没有蛛丝马迹。 梁辙卧床期间，秦老夫人派了董氏去探望。 秦永涛还亲自来了平西伯府，只不过他不能进入内宅，就在外院和梁云山客气了一番，看到梁云山那吃瘪客套的神情，秦永涛心思复杂极了。 他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他的好侄女，合着他的好侄女婿，将梁云山搞得死死的了？将罗梅香搞得死死的了？ 秦永涛刚刚知道侯府被降为伯府的时候，大惊失色，这下没法出去吹牛皮了。 可是转而一想，侯府被降为伯府，那又如何，梁辙依旧还是德隆帝的亲信，这个侄女婿还是很牛气的。 侯府被降为伯府，于梁辙毫发无损。 甚至，梁辙若是简在帝心，德隆帝一高兴给梁辙赐个什么，那时候才叫风光呢！ 董氏则到了松涛居，只是在屏风外和梁辙说了几句话，随后就从秦疏影那里知道了梁辙的情况，知道并无大碍，回去就告诉了秦老夫人。 秦永涛这个老官油子真不愧是官油子，还真让他猜中了，十天后，梁辙被擢升为都指挥使司副都指挥佥事，正四品。 次日，秦疏影的诰命就下来了，正四品，与梁老夫人、罗梅香同品阶。 这两个消息几乎没有将平西伯府炸翻，梁老夫人气得病倒了。 都指挥使司里的人都是什么人啊？ 皇帝的亲信啊！ 副都指挥佥事，正四品，这是妥妥的京城新贵，而且是手握大权的新贵。 反正现在请安也免了，大家关起门来连面都见不上，梁老夫人脸色再难看，罗梅香再恨得牙痒痒，梁辙也没欣赏上。 唯独梁云山，坐在书房中，望着前方的墙壁，愣愣出神。朝堂之上见过梁辙两面，父子相对，梁辙只有一句“伯爷”，也让梁云山愣了好久。 倒是秦永涛，在家里小酌了几杯。 时光悠悠，很快就进入了隆冬。 期间，皇子们选妃的结果公布天下：四皇子妃林姿兰，六皇子妃穆天香，五皇子妃和七皇子妃都是秦疏影不认识的少女，卢汝阳赐给五皇子为夫人，刘素绛赐给七皇子为夫人。 秦疏影几乎不敢相信：“林姐姐为四皇子妃？” 四皇子和梁辙同岁，这一次，给他选出正妃一名，夫人两名。 梁辙道：“四皇子在行宫的时候，就留意她了，疏影难道没看出来？” 秦疏影揉揉眉心，“林姐姐在信里提到了一些四皇子的事情，倒是我，太迟钝，竟然没看出来。还有，林姐姐自己估计也没看出来，她醉心她的器械，还要对付她那不省心的祖母和姨娘，也够忙的。” 说到底，她究竟还是不太敢相信吧，四皇子如今手握大权，林家并不显赫，这门亲事是她之前没有想到的。 卢汝阳、刘素绛的身份并不差给林姿兰，却只是皇子的夫人，比皇子妃的地位差得远了。 梁辙道：“这应当是四皇子殿下自己争取来的。倒是穆天香……真是让人没想到。” 可不是，穆天香是康嫔娘家侄女，六皇子是康嫔的眼中钉。 自己的侄女嫁给了自己的眼中钉…… 秦疏影想了想，问梁辙：“难不成，六皇子妃是穆天香自己挣来的？” “我估计，是六皇子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多的却是不知道了。” 秦疏影真的十分惊讶，六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穆天香此人，秦疏影目前还把不准她的脉，不知道她所图为何。 第360章 梁珍归京 选妃尘埃落定后，秦疏影和林姿兰约见了一次，林姿兰显得有些忧愁，“疏影，四皇子殿下是个极好的人，但是，他身边到底还是有夫人。哎” 秦疏影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她。 男子三妻四妾，本来就稀松平常，何况人家是手握大权的皇子？ 选妃尘埃落定，有人欢喜有人愁。 最忧愁的不是林姿兰，而是卢汝阳和刘素绛。 她们本来就没指望自己能成为正妃，所以被封为夫人也不觉得失落。 但是，突然冒出一个身份比她们还要差的土包子林姿兰，竟然成了正妃，她们立刻不平起来。 卢汝阳在不平之外又多了一分伤心，她原本中意的人是七皇子。 七皇子之俊美京城闻名，据说上街被人瞧见，竟然堵了街道。 卢汝阳早就芳心暗付，而且与七皇子有过美妙的邂逅，才会在富安公主身边跟前跟后。 她奔的就是七皇子去的，最终却变成五皇子的夫人，卢汝阳难过极了。 好在五皇子虽然没有七皇子那般仙人之姿，到底是德妃的儿子，又能差到哪儿去。卢汝阳难过了一场，很快就将对七皇子的那份心意藏起来了。 刘素绛则在不平之外十分惊喜，她就是爱慕七皇子的姿态无双，清幽高雅。 一时间，京城的茶楼酒馆说的都是皇子皇妃和皇子夫人们的家世、容貌、才情等，茶楼酒馆也狠赚了一笔钱。 事情传到梁琼耳朵里的时候，梁琼立刻就病倒了。 五皇子 年后就要成亲了！ 即将成为五皇子妃的那个少女，梁琼是认识的，她有什么好啊，容貌不及自己，出身不及自己，才情不及自己 可是，就是那样平庸的一个人，竟然要成为精明强干的五皇子妃，将来甚至会母仪天下！ 同样病倒的还有梁老夫人和罗梅香，她们不是因为皇子们的事情，而是因为梁辙升官。 梁渊还未恢复如常，梁杰的胳膊完全废掉，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梁辙却升官发财，是德隆帝跟前的大红人。 这样鲜明的对比之下，罗梅香哪里受得住？ 罗梅香曾经想借着梁老夫人生病的时间，让秦疏影过来侍疾，借此磋磨秦疏影，被梁老夫人扔了一记白眼。 她看见秦疏影就胀气，而且秦疏影侍候她，指不定嘴巴里要说什么气死人的话，说什么梁云山如此英明都是梁老夫人的功劳，梁老夫人最厌恶听这样的话。 梁云山虽然说那三个子弹找不到来处，梁老夫人却隐隐有种感觉，这事儿必定和秦疏影有关系梁渊、梁杰兄弟必定对秦疏影做了什么，才引来秦疏影的疯狂报复。 这件事，不用问，梁老夫人笃定无疑，梁渊和梁杰心里憋着什么事儿，梁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 现在，梁老夫人可不会再是从前那种念头，认为秦疏影可以由得自己忽视。 仔细回想秦疏影到了梁家之后所有的事情，秦疏影实在不简单。 小小年纪，步步为营，心机深沉，竟然连当年赵婉娘之死都猜得十不离九，梁老夫人有了深深的忌惮。 若是让她侍候自己，夜间自己睡着之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岂不是悔之莫及？ 再说了，梁辙和秦疏影都是狠辣的主儿，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孝道仁义，万一秦疏影这个贱人半夜突发奇想捂死自己，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反正自己生着病，秦疏影对外说自己是病死的，有梁辙这个贱种帮忙，梁云山说不定也会被他们糊弄过去。 有了这种种顾忌，梁老夫人对秦疏影避之不及，哪里还会让她有近身的机会？ 罗梅香劝不动梁老夫人，对梁老夫人的不满就越发多起来，不过只是憋在心里不敢说。 她虽然病了，却握住掌家的权力不放手，就是死也不能给到秦疏影手里。但快到年关，铺子也好，田庄也好，事情实在是多，罗梅香再厉害也无力应对，只得让蒙氏代为管家。 蒙氏本虽然有点儿笨，但到底也管过事，而且做了这么多年侯府二夫人，也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只是，梁老夫人一直极力打压，罗梅香时刻在她面前摆谱，她只是庶子媳妇，所以才一直唯唯诺诺，从不表态。 现在，侯府成了伯府，二少爷三少爷一个已经残了，一个走路才刚刚走好，梁辙却得了陛下的青睐，这府里的天啊，变了。 蒙氏面上不表露什么，还是那幅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样子，其实对松涛居的照应却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松涛居选用。 秦疏影也是个不客气的，来者不拒，理所当然。 本来这个家就该她秦疏影来掌的，罗梅香把着不放，她现在也没有抢过来的打算。虽然不掌家，但有好东西当然要先由着自己用了。 梁辙升官之后，要见梁辙的人变得多起来，多是同僚或者下属，经常有事情要商议。蒙氏一反常态地伶俐起来，就在梁辙被擢升的第二天，在外院收拾出一个精致独立的院落，给梁辙做外书房。 梁辙的外书房和梁云山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想要碰面都碰不到。 秦疏影对蒙氏刮目相看了几分。 不过，她还是有几分好奇，蒙氏是个圆滑的，但若说这么聪明却没有，她必定听了别人的建议才能做到这么完美。 那，究竟是谁呢？ 秦疏影脑海中闪过沉默寡言的四娘那双沉静的眸子。 十一月初二这天，梁珍带着女儿回到了京城。 梁珍的归来，再次在平西伯府貌似平静的池子里投入了一颗石子。 蒙氏将梁珍母女安排在了珍园。 这么大的事情，梁老夫人和罗梅香自然都知道了。不过，梁珍回来的当天并未来见她们，她们也没叫人去请。 次日，梁老夫人请安的规矩又恢复如初。 梁老夫人前些日子生病，这才好起来，外貌没什么变化，就是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清冷了几分。 梁珍既然回来了，当然也要来给梁老夫人请安。 梁云山和梁辙都要当差并不在，其余的人，包括梁渊、梁杰都来了。 梁渊如今已经恢复如常，梁杰的右手则彻底废了，从此之后，能与梁辙一争伯府世子之位的，只有梁渊。 第361章 贵女风范 阔别七载，再次看到梁老夫人和罗梅香，梁珍没有激动和愤怒，只有淡然hé píng静。 倒是梁老夫人和罗梅香看到她，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而且俱都呆愣了半晌这活脱脱就是第二个赵婉娘！ 还是个周身气派惊人的赵婉娘！ 梁珍规矩周到地对梁老夫人和罗梅香行了礼，“老夫人，夫人。” 梁老夫人收回了惊诧的目光，眼皮子轻轻一抬，鼻子里“嗯”了一声，问道：“就你们娘儿俩回来的？女婿呢？”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故作热情，没有故作久别重逢的激动。 梁珍的声音不高不低，平平地答道：“相公他有公务在身。” 梁老夫人看着面前的梁珍，她长得也是极好的，到了这个年纪，眉目精致之外越多了几分沉稳端庄。 经受这样的糟践，梁珍依旧保持着傲然风骨和贵族嫡女的气派，规矩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淡然的眼神让人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她站在这里，连容貌绝色的梁琼都被梁珍比了下去。 梁珍十五岁离京，那时候就长得很像赵婉娘了。如今，经过这么几年，越发像了。只是气质有着很明显的区别。 赵婉娘…… 梁老夫人的语气有了一定点起伏，道：“不过区区一个小县丞，从八品而已，忙到陪媳妇儿回娘家的时间也没有了，你父亲也不见得比他忙。” 秦疏影有些纳闷，梁老夫人向来自诩清高和骄傲，并不曾说过这种没什么用处的嘲讽话，今儿倒是变了？ 这是被梁珍的气度逼得坐不住了吧！ 梁珍昨天中午到达，当时梁辙并不在，是秦疏影迎接她。秦疏影与梁珍有了半天的接触，才知道真正的贵族嫡女该是什么气派。 梁珍举手投足都十分规矩优雅，说话做事更是滴水不漏，容貌气度都让人自惭形秽。若无当年的意外，做一个世家贵族的宗妇绰绰有余。 梁珍当年势单力薄，外祖家有出了事，才会被罗梅香强行算计了。 试想，当年的平西侯府全都在罗梅香手中，将梁珍打晕之后塞给到那人的床，简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当年的梁珍是屈服在武力之下，而且当时的情况，若她不嫁到仙人县，只怕最后连性命都保不住。 在仙人县这么多年，虽然举目无亲，她却活得好好儿，并且还保持了她嫡女风范，可想而知，今天的梁珍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 等了一会儿，秦疏影并未听到梁珍对梁老夫人的话有任何回应。她眼角一扫，看到梁珍牵着屈玲珑的手，自顾自站到了一边，仿佛根本没听见梁老夫人的讥讽。 罗梅香打从见到梁珍就觉得刺眼，这个贱人，嫁做小县丞这么多年，竟然还保持着贵族嫡女的派头，举手投足都优雅从容，真是见了鬼了。 罗梅香当年就是最见不得梁珍的这气度，特别还顶着一张似赵婉娘的脸！ 总算被她逮到机会，忙不迭出言讥讽道：“大姐儿，不在京中这几年，你的规矩到哪里去了？老夫人和你说话，你竟然连个话也不回，这是什么态度？” 梁珍平静地看向她，语气淡淡地说：“父亲在边城这么多年一直未回来，今岁才归家一次。陛下却每天都在皇城。这是不是意味着，父亲比陛下还要忙？” 说到这里，梁珍停了下来，唇畔勾着若有若无的笑。 罗梅香顿时就哑了。 不是她不会说话，而是牵扯到了德隆帝，她不敢说了。 经过这二十多天的事情，罗梅香算是看得清清楚楚，德隆帝在收拾梁家呢。牵扯到德隆帝的事情，罗梅香连个屁也不敢放了。 最让罗梅香奇怪的是，梁老夫人倒是怪了，竟然连进宫求个情都不去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老封君不做点什么呀？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年纪又大，说几句也没人会真正怪罪她。 梁老夫人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孤标傲世，冷冷清清，就好比出事的是别人家一般。 这让罗梅香非常不满。 但不满归不满，却不敢说一个字，毕竟她还要抱着梁老夫人的大腿才行。 对梁珍的回击，梁老夫人唇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却也没说什么，更不见愤怒或者不满。 倒是撩了撩眼皮子，向屈玲珑招了招手，“走那么远做什么，曾祖母的见面礼你还没有拿呢。锦绣，将东西拿过来。” 屈玲珑这才走到梁老夫rén miàn前，接过了梁老夫人递给她的一只玉镯，恭敬地答谢：“玲珑谢曾祖母。” 言行举止都十分规矩，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派，不卑不亢，不亲不疏。 梁老夫人语气淡淡，话倒也不难听，“曾祖母也没什么好东西，你拿着便是了，一家人，不说什么谢不谢的。” 屈玲珑笑得很柔和，“是。” 随后，就回到了梁珍身边。 罗梅香也拿出了见面礼来，屈玲珑接了来，道了谢。 随后，梁老夫人就吩咐摆饭。 饭桌，很是沉默，没什么人说话。不过，这也正符合他们这样的家庭规矩。 梁杰和梁渊坐在男席那边，四只眼睛不停在秦疏影、梁珍身换来换去。秦疏影仿佛根本没发现他们阴测测的目光，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梁珍和屈玲珑用饭姿势十分优雅，一举一动都显得教养极好。 梁老夫人也是如此。 秦疏影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对梁老夫人的警惕越发加重了几分：能屈能伸，不动神色，喜怒难测…… 吃完了饭，梁老夫人并未留任何人说话，而是让所有人都走了。 于是乎，罗梅香领着梁琼兄妹三人，梁珍和秦疏影带着屈玲珑，一前一后往外走。 大家都很沉默，特别是梁珍，眼里带着几分漠然，一言不发，牵着屈玲珑走得很慢。 忽然，一声不算低的童音打断了青砖甬道沉默的人们，“妈妈，她到底是谁啊？方才也没人说一下。” 是阿宁在问奶娘。 奶娘脸色一白，捏了捏阿宁的手，阿宁不甘心，瞅着屈玲珑，撇了撇嘴。 阿宁虽然还小，却也懂得如何看人了。 第362章 不屑一顾 屈玲珑和自己同岁，穿着打扮虽然很简单，可言行举止却大方端庄，天生一股尊贵的气派，一看就不是自己这个圈子里的女娃。 阿宁对屈玲珑有着很奇怪的嫉妒和眼红。 先是秦安郡主的事情，后来是梁渊兄弟的事情，接着又是梁辙升官的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至，梁老夫人和罗梅香几乎没太记起她们兄妹来，这有二十天了连见都没见过她们的面，这才让他们兄妹平安地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 阿宁到底年纪有一个月的时间没见到岳姨娘，已经将岳姨娘进府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忘记。 再加上在府里过的日子比起边城好得对，又没人管着，性子难免就养出几分傲气来。 阿宁看到和自己同龄的屈玲珑光彩照人，还能得到梁老夫人的礼物，她就不高兴了，才开口问起。 可是，竟然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阿宁觉得很委屈，自己可是府里的三xiǎo jiě，身份何等尊贵，这个女孩子来了之后，不但原本的请安规矩拾起来了，而且都没人理自己了。 真是岂有此理！ 阿宁跑到了屈玲珑身边，“你是谁啊？为什么不说话？” 屈玲珑停下脚步，也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阿宁。 孩子总是更容易注意到孩子，其实屈玲珑刚才也很好奇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孩子是谁，但是没有人介绍，她就没有问。 “我母亲是伯府大姑奶奶。” 阿宁歪头看了看梁珍，拧着眉毛想了想，然后，指着梁珍，说：“这是你母亲？” “正是。” 阿宁忽然说道：“哦，我知道了，她就是那个与人私通，最后被嫁到乡下的大姐？而你，就是” 阿宁并不是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到这里，她就停下，脸上露出几分惶恐不安，忙向梁珍道歉：“对不起，大姐，阿宁失礼了，请大姐原谅。” 秦疏影心里冷笑了一下。 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如此精明，岳姨娘果然教得好呢。 不过，听到这样的话，屈玲珑却没什么尴尬之色或者愤怒，只是一笑。 梁珍看着阿宁那天真无邪的面容，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牵着屈玲珑的手，继续慢慢朝前走。 走了几步，前面的罗梅香等人停下，梁珍却根本没有顿足，而是继续朝前走。 刚越过罗梅香几步，就听到罗梅香对阿宁说：“宁姐儿，你既然知道，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行为规矩，切不可做出有损侯伯府声誉的事情来，那时候就没人看得起你，也只能到那最低等的人家去。明白吗？” 阿宁对这个嫡母心存戒备，因为岳姨娘再三叮嘱过。现在，看到她如此和颜悦色和自己说话，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是，母亲。” 这话 秦疏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笑了笑，说：“夫人，二mèi mèi，你们今儿穿得这样隆重，是要去宣阳侯府吧？” 罗梅香挑眉睨着她，“是又如何？” “我只是感慨，夫人你去了之后，侯夫人该如何给你摆座位。” 罗梅香脸上瞬时就一阵青一阵白，精彩极了。 这是她自从侯府降爵之后第一次出门做客，从前一直是侯夫人，现在竟然成了伯夫人，的确挺没面子的。 梁云山如今虽然不是侯爷，但仍旧是征西大将军，仍旧是一品大将军。平西侯府虽然被降为伯府，罗梅香也不应该是恭人，继续做个一品夫人也不是不行。 可是，圣旨就是写得明明白白，她就是四品恭人。 这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罗梅香也不是个傻的，正因为莫名其妙，她就越发明白这是德隆帝在收拾他们了。 她后来递了帖子去德霖宫，德妃却避而不见。 明摆着的事情，罗梅香无法忽视。 所以，到了别人家，主人家摆座位真的挺为难。 要是按照四品摆吧，毕竟梁云山还是一品大将军啊，将梁云山的夫人奉为上宾也是一种人情，算不得什么错处。但是，要真按照一品摆吧，圣旨又写得清清楚楚，她罗梅香只是四品恭人。 秦疏影说完了话，笑了笑，才又和梁珍牵着屈玲珑一起走。 罗梅香气得肚子疼，梁琼“蹬蹬蹬”跑到了秦疏影前面，拦住了她们三人，“秦疏影，你得意什么劲？！真是丑人多作怪！” 秦疏影轻飘飘瞄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秦疏影，你给我站住！” 秦疏影并不理会，梁珍也只当没听见，两人很快就走得远了。 梁琼气得火冒三丈，却无可奈何。 看着秦疏影的背影，梁琼满目怨毒，“母亲，母亲，我要她生不如死！” “这有何难？” 身后响起了梁老夫人的声音。 梁琼转过身去，看到梁老夫人气定神闲地缓缓走来。 梁琼兄妹三人齐声叫道：“祖母！” 梁老夫人看了看阿宁，阿宁奶娘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忙轻轻推了推阿宁，说：“老夫人，三xiǎo jiě还有绣活没有做完，老奴告退。” 随后，也不等梁老夫人和罗梅香发话，阿宁奶娘忙带着阿宁一溜烟走了。 梁老夫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深深看了罗梅香一眼，微微一笑，又回去了。 罗梅香带着三个孩子，站在风中，面面相觑。 这边厢。 走得远了，秦疏影听到梁珍说：“疏影，真是难为你了，要面对这么些跳梁小丑。” “大姐，我这个人向来是谁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反之亦然。” 梁珍的神色有了一丝动容，“疏影，你还未及笄，却比我活得清醒。” 秦疏影默然。 她用自己的性命、峰儿的性命还有周大舅、舅母和表哥的性命换来这个清醒，这样的代价太大，太苦。 “大姐，人若非要遭受剜心之苦才能得到一份清醒，代价太大。对我们如此，对她们也是如此。大姐，老夫人手腕高明，不可小觑。” 梁珍眸中闪过了然，颔首道：“疏影，我明白。我终于等到今天，可以为母亲翻案，为自己争一口气。无论这条路多么艰难、凶险，我也绝不会退缩。疏影，以后你要跟着我们姐弟受苦了。” “大姐，我从嫁进来的那一天起就做好准备了。大姐，既然你选择了回到京城，并且带着玲珑一起回来，那就意味着，你必须胜出。” 梁珍看着秦疏影，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从前，是她大意了。现在，不会了。 第363章 昨日明珠 半午，梁云山下朝回来。 踏梁家大门的那一刻，他的脚步还是不由得顿了一下。 梁珍昨日回来后就住在珍园，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但梁云山还是知道她回来了。不过，梁云山在书房坐到半夜，没有招梁珍来书房，也没有去珍园。 他与梁珍已经十年未见。 梁珍今年二十二岁，和赵婉娘去世的岁数差不多。 梁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在他的手里长到四岁，一直是他的掌明珠。若说他这辈子真心疼爱过谁，那就是梁珍。 后来的梁辙也好，梁渊兄弟还有梁琼也好，他们出生后，梁云山一直很忙，加赵婉娘和罗梅香的事情，梁云山的心思在孩子们身停留得不多。 只有梁珍，他曾经也为她生病而彻夜不眠，也曾经抱着她街去买糖人儿，也曾经被她的软语娇笑惹得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可是…… 自从赵婉娘死后，梁珍就变了。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不见了，换成了一个沉默稳重到让大人不敢相信的女童。 然后，女童慢慢长大，再然后，梁云山就去了西北。 从此之后，他只是从罗梅香的家信里知道梁珍的事情，却从未收到过梁珍亲手写的只言片语。 罗梅香的家信中，梁珍是个性格怪癖、不敬祖母、向着赵家的孩子，然后有多了几条罪状，再然后干脆与一个男子有了苟且，丢尽了侯府的颜面。 梁云山那时候的气和怒，无以形容。 这段时间，罗梅香忙着给梁杰请大夫，照顾他们兄弟，没顾得在梁云山面前眼药，梁云山开始有了时间去捉摸一些事情。特别是秦疏影那一番话，给了梁云山当头一喝。 不过，这还不足以让他改变对梁珍的看法。 梁云山直接去了外书房。 坐了一会儿，茗茶进来说：“将军，大xiǎo jiě和孙xiǎo jiě在外面，想进来给将军请安。” 梁云山愣了愣，“谁？什么孙xiǎo jiě？” 茗茶大气不敢出，“是大xiǎo jiě的女儿，玲珑xiǎo jiě。” 梁云山愣了愣，才恍然想起，梁珍嫁给屈轶之后，生了个女儿，今年六岁了。 他当年离开梁珍的时候，梁珍好像也是六岁吧。 屈指一算，他们已经十六年不曾见面。梁珍出事的时候，十五岁。在梁珍六岁到十五岁之间，梁云山曾经回京过两次，不过，却因为种种缘故没见到梁珍。 他记得，有一次，罗梅香说梁珍不敬祖母被罚禁足，所以梁云山虽然在府里呆了半个月却没见到梁珍。 还有一次，梁云山回京之后，罗梅香说梁珍去了赵家，陪着木氏去庙里香了，须得三天才能回来。 这两次，梁云山全都错过了与梁珍见面，也让他越发觉得梁珍不懂事。 茗茶见梁云山呆愣着，半晌也没做声，轻轻咳嗽一声，梁云山如梦初醒，忙说：“快快快，去请大xiǎo jiě和孙……xiǎo jiě进来。” 茗茶忙不迭跑出去。 不一会儿，一身淡绿衣裙的梁珍牵着一身淡粉色衣裳的屈玲珑走了进来。 梁云山如遭雷击。 他呆呆看着的女子和女童，嗫嚅着嘴唇，一个字都发不出来这，这，眼前分明就是赵婉娘和幼年的梁珍！ 梁珍平视梁云山，屈玲珑则带着几分好奇看着梁云山，梁珍轻启朱唇：“父亲。” 见梁云山看着她们，瞪大了眼睛，梁珍并不显得尴尬或难过或激动，而是给屈玲珑说道：“玲珑，给外祖父请安。” 屈玲珑就跪在了地，行了大礼，“外祖父，玲珑给您请安了。” 茗茶见梁云山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梁珍，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忙退了出去，将军的眼神太奇怪了。 现在，房子里只剩下目光呆滞的梁云山，一脸平静的梁珍和眼珠子咕噜噜转的屈玲珑。 良久，梁云山嘶哑着声音吐出两个字：“婉娘……” 梁珍唇畔浮一丝嘲讽的笑，“父亲，我是梁珍，不是赵婉娘。” 梁珍的声音打断了梁云山的思绪，他灰白着双唇，哆嗦了两下，垂下眼眸，“珍儿，你，你和你母亲长得太像了。” “父亲还记得母亲？” 听到梁珍语气中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嘲讽，梁云山又抬起了头，看着梁珍。这一次，他看真切了，面前的梁珍虽然和赵婉娘长得很像，但是，她们的气质迥异。 赵婉娘爽朗、倔强，梁珍看起来温婉大方，情绪却隐藏得极好。 方才嘲讽的语气说完之后，脸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话不是她说的。 “父亲，子由成亲，我因为生病未能赶他的婚事。病好之后，我就筹划着回京之事。现在，我和玲珑请了安，也该回去了。” 说罢，梁珍牵着屈玲珑的手，就要转身离开。 梁云山不假思索出声，“珍儿！” 梁珍的脚步顿了顿，抬眸看向梁云山，“父亲还有事情？” “珍儿……孩子，你快过来，让外祖父看看你。” 梁云山起身绕过书桌，走向屈玲珑。 屈玲珑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十分灵动，走了过去，脆生生叫道：“外祖父！” 虽然之前母亲给她交代过很多事情，屈玲珑到底只是个孩子，第一次见到外祖父，心中的孺慕之情究竟战胜了规矩。 在仙人县，她的祖母待她也不算错，但是她父亲却一直对她若即若离，其余就更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了。 知道这是自己的血亲，屈玲珑很自然地就想靠近。 梁云山看着眼前的女童，双眼瞬间就有些酸胀，这简直就是若干年前梁珍的翻版啊！ 他有些激动地伸出手去，想要抱一抱屈玲珑。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罗梅香夹带着风雪的寒气卷了进来，“云山，天气这么冷，我给你炖了汤，你喝了暖暖身子……哟，大姐儿你们也在呢。来来来来，正好也喝一点，今天炖的不少，一人一碗也管够。” 梁云山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梁珍却并未理会罗梅香，而是对梁云山福了福，“父亲，既然已经请了安，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牵着屈玲珑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始至终，她没看罗梅香一眼。 罗梅香讪讪对梁云山说：“云山，你瞧瞧，这么多年了，大姐儿始终就是看不我。” 梁云山沉默着，没有回话，也没有发怒。 第364章 明目张胆 次日，秦疏影就买了三十个人进来，全部都是米罗在外给她极力招罗的。 梁渊和梁杰相继康复，梁老夫人的病好了，罗梅香终于腾手出正准备下午从蒙氏手里将中馈的事情接过来，就听说了此事。 叶妈妈说：“三十个人？她们前些天不是才买了三十个人吗？珍园就那么点地方，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吗？” 几天之前，松涛居买了三十个下人，当时就将罗梅香气得要死她们买人根本都不向自己这个主母打招呼！ 今天，又买三十个，叶妈妈以为是给梁珍用的。 梁渊冷笑了一下，她们当然用不了这么多，这是防备他们在府里对她们动手。 加秦疏影之前带来的丫鬟婆子，现在她们足足有**十个人之众。而且，秦疏影两次买的人手，全部选的是身材高大、体型健硕的少女、婆子。 这是什么目的，再简单不过了。 梁杰经此变故，以前的跳脱飞扬再无踪迹，换之沉默和阴沉。他开口道：“母亲，还等什么，赶紧动手。” 罗梅香不用梁杰提醒，也不等到下午了，立刻就让人去将蒙氏请了过来，三言两语就将蒙氏的管家权又拿了回去。 秦疏影身边的人都很警醒，一般情况下不出松涛居。就是出去，从前一行至少两人，现在一行至少三人，而且走的都是大路。 但是，每天的日常采买是免不了的，因此，每天都有人要出门。 次日午，绿叶、知书并一个姓邵的婆子出去了一趟。 几个时辰后，她们回来的半路就被绑了，说是她们出门的时候推了二房的一个丫鬟枣儿入水，那丫鬟溺亡了。 等秦疏影和梁珍知道消息带着人手赶过去，绿叶、知书和邵婆子被绑得严严实实，罗梅香正在问话。 秦疏影进了院子，就是一声冷笑，连个话都懒得和罗梅香说，将手一挥，灰云、白云带着十几个人立刻冲过去，夺过了绿叶三人。 罗梅香刚要训斥，秦疏影又是一挥手，又跑进来三四十个个丫鬟婆子，二话不说就冲到罗梅香身边，将罗梅香身边的苦菊、艾叶等人悉数按住，空手白拳地“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猛打。 罗梅香愣了！ 随即，她柳眉一竖，“住手！” 根本无人理睬她，顷刻间，罗梅香身边的苦菊、艾叶和叶妈妈就挨了数下。推推搡搡之间，罗梅香也被挤到了墙。 罗梅香花容失色，她身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护主的护主，抢人的抢人。 罗梅香的院子里有二十几个人，但秦疏影带来的人太多，她们根本就抢不过，顷刻之间，人人钗环散乱，苦菊等人更是挨了几十下，被扔到了地。 随后，秦疏影的人带着绿叶、知书和邵婆子，又潮水般涌了出去，灰云和白云垫底，扔出几个石子就将追赶来的人打得“哇哇”乱叫。 等罗梅香的人再次操着棍子扫把打过来，秦疏影的人早已出了千禧园，不见了踪影。 罗梅香云鬓散乱，面容狰狞：“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请侯爷，快去请侯爷！” 苦菊、艾叶等四个大丫鬟和叶妈妈都被打得躺在地哎哟乱叫，其余人倒还好，但也人人兀自心脏乱跳谁曾见过这样不懂规矩的媳妇子啊！谁曾经历过这样混乱的场面！ 没人去纠正罗梅香说错了话，有个机灵的丫鬟，忙不迭跑去了外书房，还有人去请梁老夫人。 罗梅香的丫鬟到了外书房，当值的并不是茗茶，而是另外的小厮。 从小厮嘴里得知，梁云山并不在书房，丫鬟追问伯爷去了何处，小厮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丫鬟赶紧回去告诉了罗梅香，罗梅香已经做好了面对梁云山的准备，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听说梁云山不在外书房，顿时一扫桌面的茶杯：“滚！” 那丫鬟原先是想领功的，没想到功劳没有，却被骂了，哪里敢耽搁，忙不迭退了出去。 罗梅香咬牙切齿：“我这还没有死呢，就迫不及待去了狐媚子那里！来人，去宗菊阁叫伯爷过来，就说我要死了！” 宗菊阁就是那几个美人住的地方。 罗梅香身边的二等丫鬟忙跑去宗菊阁，却发现梁云山并不在宗菊阁，那丫鬟多了个心眼，就去了岳姨娘的院子碰碰运气。 果不其然，刚到了院子门口，就被人拦住了岳姨娘前几天刚被解除禁足，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手段，将院子里的人换了个遍，所以她才会被拦住。 二等丫鬟气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夫人有要事请伯爷过去，耽误了事情你担当得起吗？！” 看门的婆子见二等丫鬟鬓发散乱，气喘吁吁，看来事情也果真有些严重了，并不敢耽误，只缠着不让进去，而是让别人进去给岳姨娘报信。 岳姨娘自从解除禁足之后，就没见过梁云山。 今天正在忧伤中，就被一块石子击中，随之掉落一个纸团，岳姨娘捡起一看，面写着几个字：“伯爷午时末回外书房。” 岳姨娘知道有人相助，虽然有顾虑，但要见到梁云山的念头压倒了一切，顾不得想那么多，略一打扮，就朝着外书房走去。 她畅通无阻到了外书房与内院相同的甬道，远远等着，果然就在午时末看到了回来的梁云山。 梁云山脸色沉沉，看起来并不太开心的样子。 “伯爷！” 岳姨娘清脆的叫声让梁云山一顿，一个月没见到她，但见她清减了许多，眼神中依旧充满仰慕和崇拜，梁云山就没有拒绝岳姨娘的靠近。 加岳姨娘体贴的几句话，梁云山不知不觉就朝着岳姨娘的院子而去。 去了之后，岳姨娘布置了一桌酒菜，亲自烫酒，服侍梁云山喝酒。 此时，天色阴冷，隐隐约约有小雪花飘散，寒风萧瑟，坐在红泥小酒炉跟前，喝着热酒，吃着咕嘟嘟的小火锅，梁云山多日沉郁的心情轻松了几分。 岳姨娘还弹得一手好琴，等酒菜热了，她就坐在那边弹琴。 梁云山坐着吃酒、赏琴，院子里倒也安宁一片。 第365章 火上浇油 梁云山喝了一会儿，困意上来，很想睡上一觉。 正在此时，门上报信的人进来，悄声在岳姨娘耳朵边说了几句，岳姨娘微微一愣，就有了主意，柔声对梁云山说：“伯爷，夫人身边的人过来说，夫人请你过去有要紧事情商量。” 梁云山喝得微醺，心里又存着事情，听岳姨娘这么一说，反问：“什么事？”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岳姨娘心中一喜，语气却十分恭敬温柔：“妾身不知。伯爷，夫人打理内宅向来井井有条，而且深明大义，她既然说有事情，必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伯爷，妾身服侍你穿衣如何？” 梁云山轻轻“嗯”了一声，让岳姨娘给他穿衣服。 梁云山酒量向来极好，但方才喝得有点猛，起身的时候晃了一下，岳姨娘忙将他扶住，担忧地说：“伯爷，你才喝了酒，又吃了些热菜，外面却寒风吹得紧，要是着凉就不好了。妾身陪你一起去吧。” 梁云山眉头皱了皱。 岳姨娘又说：“妾身也有一个月没有给夫人请安了，顺便去给夫人请个安。” 梁云山不置可否，没说让她去，也没说不让她去。 于是，梁云山走在前面，岳姨娘走在后面，一前一后到了千禧园。 进了千禧园，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看着岳姨娘都很惊讶，但梁云山走在前面，就没人敢说什么。 苦菊四个大丫鬟都被打得起不了身，千禧园里兵荒马乱，所以罗梅香的门口也没人看着，并没人进去告诉罗梅香岳姨娘来了。 等到梁云山和岳姨娘走近了，听到罗梅香压抑的说话声，以及梁琼的怒骂声，“下贱的东西，一个个都该死！” 梁云山听清楚了声音，脚步微顿，眉头一皱这是琼儿的声音？琼儿向来温柔典雅，大方得体，怎么会这样失态？说话怎么如此尖刻狠毒？ 岳姨娘垂着眼眸，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 然后是罗梅香的说话声，她的声音比较低，梁云山和岳姨娘都听不到，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梁琼的声音再次尖利起来：“母亲，你怕什么？父亲早就那些贱人迷了眼睛，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了！” 梁琼的声音让梁云山怔了怔，眉头微凝。 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刚要出声，岳姨娘目光一厉，朝着梁云山的背影抬了抬下巴，那个丫鬟就站在屋檐下，不敢吭气儿了。 罗梅香又低低说了一两句，梁琼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梁云山才抬起脚，走了进去。 罗梅香听见声音抬眸一看，先是要哭，随后，她就看到了岳姨娘，声音卡在了嗓子里出不来了她罗梅香要是当着一个妾室的面哭，以后还怎么压着妾室？ 岳姨娘福了福身子，“夫人。” 罗梅香轻轻点点头，抹了一下眼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对梁云山说：“伯爷，我知道伯爷素日劳心，本不欲劳烦伯爷，但是这关系到阖府体面，伯爷若是不知道，也是我这个当家主母的失职，这才去请伯爷。” 梁云山“嗯”了一声，坐在了圈椅里，“到底是什么事情？” 罗梅香就为难地看了看岳姨娘。 岳姨娘知情识趣，说道：“伯爷，妾身给夫人也请了安，这就先下去了。” 梁云山不置可否，岳姨娘忙退了出去。 走出千禧园的大门，岳姨娘唇角勾起，轻轻笑了笑。 看来，经过了侯府降为伯府这件事，伯爷对夫人的态度像是有了很奇怪的变化啊。 这边厢，罗梅香终于没忍住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却不大，显得娇柔可怜，“云山，松涛居的丫鬟婆子害了二房丫鬟的性命，我不过拿了凶手要问问，老大家的就带着几十个人闯了进来，将我的人全都打了。云山，这叫我今后怎么当家啊。” 梁琼看到梁云山进来后，就一直站在罗梅香身后沉默不语，同时也有些心急，父亲都来了，祖母怎么还没来？ 她却不知道，梁老夫人当时在念经，千禧园的丫鬟进去告诉罗妈妈之后，罗妈妈忙去静室试图告诉梁老夫人。 梁老夫人明知道罗妈妈进来，却并不停下念经，罗妈妈纵然焦急也不敢打扰她。 等到梁老夫人终于念完，罗妈妈将事情告诉了她，梁老夫人却只是淡淡看了罗妈妈一眼，闭上眼睛，又念了起来。 罗妈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什么都不敢说，更不敢催。 所以，此时此刻，梁老夫人还在念经呢！ 听了罗梅香的话，梁云山犹豫了一下，罗梅香就叫人：“去将苦菊和叶妈妈带进来。” 随后，几个丫鬟婆子就将苦菊和叶妈妈扶着进来了。 刚叫进来，罗梅香就有些后悔了。 苦菊和叶妈妈虽然被打得很厉害，但都是在身上，脸上和手上好好儿地分毫无损，梁云山如何看得出来？她们的身上如何，梁云山也不可以看呀。 果然，她们进来后，除了鬓发散乱一些，衣服脏一些，身子站不稳一些，其他的倒也看不出什么。 梁云山眉头皱了皱，“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梅香看叶妈妈一眼，叶妈妈眼泪纵横，却口齿清晰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末了说道：“伯爷，老奴受了无妄之灾并不要紧，但是大奶奶如此不顾夫人的面子，这叫夫人从今以后如何掌管后院？老奴再多嘴一句，松涛居的人将二房的人弄死，这传出去，外面的人只当我们伯府如今内斗得厉害，草菅人命，指不定还怎么传呢！” 梁云山脸上隐隐有了怒气。 罗梅香看在眼里，就是一喜，火上浇油道：“伯爷，我也是为着伯府的名誉着想。前儿才刚刚被大爷将家里的事情捅到陛下那里，若是这下又被外面的人乱说，指不定陛下怎么想我们家的事情呢！” 她以为这么一说，梁云山必定会更加生气，谁知道，梁云山却沉默了下去，怒气倒像是消散了几分，并且开口问叶妈妈：“依你说，那该如何？” 伯爷为何不生气呢？ 以前若是这样，必定会生大奶奶和大爷的气才是啊！ 第366章 态度变化 但叶妈妈极有眼色，看出了梁云山的态度变化，她不敢多说，只道：“伯爷，老奴眼界窄，如何知晓？只望伯爷能为夫人做主。” 梁云山又看向罗梅香，“夫人，你既然掌管内宅，这些事情由你做主便是了。” 罗梅香怔了怔。 这段时间，梁云山的态度有些变化。 首先，他再也没有责骂过梁辙。 再次，他在外院的时间明显增多了，很少到内宅来。梁渊、梁杰住在外院，梁云山时常去看望他们，罗梅香在那里也能见到梁云山，但每次都只是说说梁渊兄弟的事情，其余的事情梁云山不怎么提。 罗梅香只以为他是因为侯府降为伯府而难受，情绪低落，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但是，梁珍回来之后，罗梅香敏感地发现，梁云山的情绪越发低落。特别那天在外书房，梁珍带着屈玲珑走后，梁云山简直说得上是失神，简直就叫做失魂落魄。 难道他想起了赵婉娘？ 这如何使得？ 罗梅香一如既往地体贴，说道：“云山，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既然出了人命，我也不能置之不理，一会儿就叫老大家的过来问个清楚，还望你在场也见证一下。” 这一次，梁云山点了点头，“好。” 罗梅香让人去松涛居请秦疏影过来，去的人很快回来，回话道：“大奶奶即刻过来。” 罗梅香脸上神色如常，心里却打了个突：秦疏影这么痛快就答应过来，刚才又何必抢了人就走？她是不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多时，秦疏影和梁珍携手而来，只带了几个丫鬟。 两人给梁云山和罗梅香见了礼，梁珍说：“父亲，夫人请疏影过来，我知道父亲在，顺道来给父亲请安。” 梁云山看了一眼那张酷似赵婉娘的脸，心头五味杂陈，指了指一边的椅子，“嗯，你们都坐下说话吧。” 秦疏影和梁珍坐了下去。 随后，秦疏影才发问：“夫人，叫我过来可有事情？” 罗梅香暗恨秦疏影的狡诈，这才一刻钟的功夫，她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仿佛刚才那个冷漠闯进千禧园，然后又大打出手的人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子。 梁琼没忍住，冷声说：“你方才带那么多人进来，将苦菊、艾叶她们打得起不了身，这才多久，你竟然还敢若无其事！你敢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秦疏影惊诧地说道：“二mèi mèi，绿叶、知书和邵妈妈都是自由身，没有官府的批准，何人敢随便抓她们？千禧园的婆子却不懂规矩，将她们绑了起来，我将她们带回去，这都是为伯府着想，省得外面的人知道了，说伯府越发不懂规矩，随便就敢绑了良人，置国法于何地？” 梁琼被她那轻蔑的眼神一激，指着秦疏影的鼻子就骂：“她们杀了人，绑了她们究竟有何罪？你别以为你一口一个良人，一口一个平民，就试图让你的人逃脱！shā rén偿命，就是到了官府，她们也该被抓！” 梁琼的失态落在梁云山眼中，他的眉头就是轻轻一皱。 秦疏影越发诧异，“二mèi mèi这话我就更加听不懂了，难道二mèi mèi亲眼看见她们shā rén了？” “我是没看见，但有人看见。人证物证俱在，休想就此逃脱！” “二mèi mèi既然说得日此斩钉截铁，那就让人将人证物证都呈上来罢。” 梁琼冷笑：“来人，去传二房的彭婆子和巧儿！” 不多时，那个彭婆子和巧儿就过来了。她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并不敢看梁云山。但是，彭婆子却看了一眼秦疏影，目光中带着几分愤怒。 随之而来的还有蒙氏和三娘、四娘。 蒙氏进来后说道：“伯爷，彭婆子是三娘院子里的，巧儿是四娘院子里的，今儿派了她们出去有活儿。一个多时辰前，她们慌慌张张跑到我院子里，说亲眼看到松涛居的人将枣儿推进水池。我想着，兹事体大，也不敢擅作主张，就亲自告诉了夫人和大奶奶。” 意思是，后面的事情就问罗梅香和秦疏影去吧，和她蒙氏没什么关系。 枣儿就是那个淹死的丫鬟，她也是二房的人，只不过她是个粗使丫鬟。 说到这里，三娘瞧了瞧蒙氏，但蒙氏脸上露出一个不愿意的表情，三娘就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罗梅香就问：“枣儿是你院子里的人？” 蒙氏说：“正是。” “三人都是你院子里的，这话便由我来问，你看可行？” 蒙氏点头：“大嫂说得是。” 听到这句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话，罗梅香就觉得腻味，也不再理会蒙氏，就问跪在地上的彭婆子和巧儿：“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将看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彭婆子说：“大，大老爷，大，大夫人！奴婢，奴婢和巧儿辰时准备去二门，经过半月湾，看到三个人将，将枣儿推到水里。” 罗梅香问：“那你们看得真切，就是绿叶几个？” 彭婆子和巧儿都慌忙点头，“奴婢，奴婢看得真切！” 她们说得斩钉截铁，秦疏影却毫无反应。 罗梅香又问：“你如何敢肯定她们就是松涛居的人？松涛居的人并不常在外面走动。” 彭婆子稳了稳神，说：“绿叶姑娘与旁人不同，她的脸上有伤疤，满府里就她一个人，奴婢早前就认得她。所以，奴婢这次虽然隔得远，也就认出来了。奴婢和巧儿看到她们之后，大喊了几声，她们立刻跑了。奴婢和巧儿大喊大叫，来了好几个人，奴婢和巧儿忙去水里救人，好不容易将枣儿拉上来，枣儿已经不行了。大家都嚷嚷着，奴婢和巧儿又去告知了二夫人，还有人去告知了大夫人。” 这么听起来，这个彭婆子倒是个机智又侠义的人。 罗梅香看向秦疏影：“老大媳妇，你可听到了？” 秦疏影点头，“听到了。” “你有什么话说？” “这件事我没有亲眼看到，既然说是绿叶她们三个人做的，那就叫人过来对质便是。”秦疏影不慌不忙叫红绢，“去吧，将绿叶、知书和邵妈妈都叫过来。” 第367章 义愤填膺 红绢领命而去，秦疏影神情悠闲，一点儿也不见慌张或者紧张。 罗梅香也很镇定，她什么都不怕。 彭婆子和巧儿亲眼所见，她俩是二房的人，并非自己收买，她们咬定了这件事，不怕秦疏影巧舌如簧。 很快，绿叶等三人就过来了，见了礼，她们三个站在彭婆子好巧儿身后。 罗梅香开口问彭婆子：“你可看清了，当时就是她们三个？” 彭婆子和巧儿将她们三人一看，立刻点头如捣蒜，神情激动：“就是她们，就是她们！千真万确！” 罗梅香又问绿叶三人：“彭婆子和巧儿亲眼看见你们将枣儿推入水中，这件事，你们可承认？” 绿叶三人依旧站着，绿叶答道：“伯爷，夫人，我们没有做过这件事，我们不承认。” 罗梅香也不恼，瞧向梁云山：“云山，她们各执一词，我也不好判定了。” 整个事情中，罗梅香不偏不倚，语气也没有任何暗示，显得十分公正。 梁云山提醒道：“琼儿方才不是说还有物证吗？” 彭婆子忙点头，掏出一块手帕来，“大老爷，这就是物证，这是奴婢在救枣儿时，从她嘴里掏出来的。奴婢和巧儿将她救来之后，想给她控水，先就将这帕子掏出来了。” 一个丫鬟将还没干透的手帕接了过去，递到梁云山跟前。梁云山看了看，偏偏头，丫鬟将手帕给到了罗梅香手中。 罗梅香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帕子，面虽然绣了片绿叶，但也不能证明就是绿叶姑娘的啊。” 彭婆子愣了愣，神情显得有几分激动，说：“夫人，奴婢能拿出来的也就这个帕子了。不过，奴婢和巧儿亲眼看见她们推枣儿入水，这总是没错的。难不成这还不行吗？” 说到这里，彭婆子抹了一把眼睛，“枣儿十分本分，从来不招惹是非，她们无缘无故非要害了枣儿做什么？枣儿什么也碍不着她们！” 巧儿也显得激动起来，带着哭腔开口：“大老爷，大夫人，我和枣儿向来交好，枣儿再本分可怜的人不过了，死得这样凄惨，奴婢恳请大老爷、大夫人，一定要为枣儿主持公道！枣儿是买进来的，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更别说爹娘兄弟姐妹了，她就这么可怜的一个人，到底谁看她不顺眼，要这样害死她？大老爷，求您了……” 说罢，巧儿就在地磕起头来，她心情急迫，磕得地板“邦邦邦”响。 屋子里一片沉默，没人做声。 巧儿磕了一会儿，彭婆子拉住她：“你放心，大老爷和大夫人会为枣儿做主，将那千刀万剐的凶手抓起！” 说完，彭婆子就看着绿叶三人，抹了一把眼泪，“枣儿这么可怜，你们竟然也下得了手！” 巧儿也义愤填膺地瞪着绿叶三人，额头因为磕头太厉害，已经见了鲜血。 彭婆子又说：“大老爷，大夫人，奴婢斗胆，莫非是枣儿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该瞧的事情，这才让人shā rén灭口了？秦管事去请了仵作来，说枣儿是被人慌忙之间往嘴里塞了帕子，然后强行按到水里，活活给闷死的，并没有打斗痕迹，只是胳膊被人扭伤了。” 这意思就是，枣儿是被人仓促之间溺死的。 巧儿和枣儿都只有十三岁，是二房的粗使丫鬟，平日里并不怎么能到主子们跟前露脸，估计蒙氏和三娘、四娘连她的名字都叫不来。所以说，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鬟。 什么人能和这样一个丫鬟有过节，非要杀了她呢？彭婆子推测说枣儿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这中推测还真有几分道理。 目前，除了罗梅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松涛居的丫鬟婆子，蒙氏和三娘、四娘带来的人之外，外面还陆陆续续聚来了一些好奇的丫鬟婆子。 彭婆子这样一说，很多人都眼神不善地看着绿叶三人，尤其是二房的丫鬟婆子，更是气愤难当地看着绿叶三人。 有的人没忍住议论起来：“这可不是了，枣儿胆小怕事，连主子赏赐的糕点都要省着吃，非常可怜！为什么要这样害了她的性命？” “真是残忍啊，我去看了枣儿，死得好惨！” “抓住凶手给枣儿偿命！” “抓住凶手！否则府里以后还有谁敢在院子里走动？” …… 罗梅香听在耳朵里很满意，面却有些为难地看着梁云山，“云山，这……哎，你在外带兵打仗，不就是要让平头百姓都不受外敌侵害，好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吗？现在倒好，外敌不来，自己人杀起自己人来了……哎！” 梁云山脸隐隐浮现怒气，罗梅香这番话说到他的心坎了。 梁云山利箭一般的目光就射向秦疏影，秦疏影仍旧不慌不忙，显得十分淡定。 不过，既然梁云山已经这样看自己了，秦疏影就开口问绿叶：“绿叶，她们一口咬定是你们害了枣儿性命，你们可有话说？” 绿叶镇定地摇头否认：“我们三人见都没见过什么枣儿，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枣儿死得惨，奴婢三人愿意接受查证，既还奴婢三人一个清白，也让枣儿姑娘死得瞑目。” 松涛居的人虽然大部分都消了奴籍，大部分人在秦疏影面前仍旧自称奴婢。 罗梅香颔首：“既然如此，那少不得先要将你们三人关押起来了，这边再逐一查证。云山，你看这样可行？” 梁云山迟疑了一下，一直闷不吭声的梁珍开口说道：“父亲，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绿叶三人做的，我倒是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可以证实。” 梁云山转而看向梁珍，但见她气质高华，仪态高雅，不说话的时候，就有赵婉娘七分影子。开口之后，倒是和赵婉娘有很大的区别。 梁云山愣了一下，罗梅香也愣了一下，这个死丫头，当年就不知道坏了自己多少事情，这几天不开口，她还以为她已经被磋磨得失去精神头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要搅和事情呢！ 第368章 长短大小 不过，她罗梅香并不怕，看梁珍这个贱人究竟要说什么。 但是，罗梅香还没开口，梁云山已经开口了，显得有点儿焦急：“珍儿有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梁珍微微点头，“父亲，须得给我一炷香时间。夫人，请你让人奉上文房四宝和朱砂，纸张要宽大一点。” 罗梅香摸不着她要干什么，这是什么时候了，还要这个作甚？ 梁云山在此，罗梅香什么也没问，吩咐人去拿东西。 梁琼笑了笑，说：“我竟不知，大姐原来还有着诸葛之才，非但当年琴棋书画样样要压京城的闺秀们一头，如今竟然连案子也能破了。只是不知道，大姐破案用的是文房四宝，到时候若是破不了，岂不是像当年一样，贻笑大方，惹笑京城？” 梁珍微微一笑，对着梁云山说道：“父亲，二mèi mèi说我当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要压京城的闺秀们一头，父亲可知道？” 梁云山就是一愣。 他不知道。 他知道的都是梁珍顽劣不堪，不敬尊长，什么都不会。 罗梅香脸色一白，强笑道：“好了，琼儿，你就爱和你大姐开玩笑。京城闺秀都说你是京城第一才女，你向来不屑于此，如今故意拿来刺你大姐作甚？不知道你大姐当年因此受过多少嘲笑？以后再也不许说了！” 梁珍也不争辩，依旧稳如泰山坐在那里。 罗梅香猛然有些后悔了，梁珍要文房四宝不是要现场写字作画，然后让梁云山发现她其实并不是个草包，而是才华横溢吧？ 这 罗梅香额头上起了薄汗。 但只过了一会儿，她又心安了几分，梁云山虽然也被老侯爷精心培养，但于琴棋书画的鉴赏上还真不算厉害。 就是梁珍露两手，梁云山觉得好是好，不过也未必能看出梁珍的水平好在何处。 想到这里，罗梅香又安然了几分，此时，文房四宝已经被拿了上来，梁珍就着桌子，拿起毛笔在纸上涂涂写写起来。 很快，梁珍就画好了，让身边的丫鬟手执一幅画，站在了她的前面。 众人定睛一看，愣住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罗梅香，因为梁珍画的这幅画，实在称不上好，而且任何一个人都能画出来两对尾端带箭头的线条，一上一下放置。上面一根线条的箭头朝里，下面一个线条的箭头朝外。 梁珍指着画，问彭婆子和巧儿，“我要问你们两个问题，我数三声，必须在三声之内回答我的问题。” 彭婆子和巧儿迷茫地看着画，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们认为这两根线，上面的和底下的，谁长一点？或者说，是不是一样长？一，二” 彭婆子和巧儿都不假思索地指着底下的线条，“底下的线条长！” 梁珍又看了看众奴仆，“你们觉得呢？” 大家全都毫无二致地指着底下的线条，“底下的绝对长！怎么可能一样长呢？” 梁珍再次问：“你们都认为，底下的线条长一些，对吗？” 众人异口同声：“是！” 梁珍拿起毛笔，在底下那根线条旁边画了个圈，写了一个字：“长”。 随后，梁珍对丫鬟嘀咕了一声，丫鬟将这张画放在旁边，又举起另外一张画，众人看去，仍旧十分简单。 画上左边是六个黑色实心圆围绕着一个红色实心圆，右边也是如此。只不过，左边的黑色实心圆比右边的黑色实心圆要大很多。 梁珍指了指两个红色实心圆，说道：“我的第二个问题是，这两个红色实心圆，哪一个大？或者说，它们是不是一样大？” 众人闹哄哄说：“分明就是右边的红色实心圆要大，怎么可能一样大？” “就是，分明就是右边的红色实心圆比左边的大。” 梁珍问彭婆子和巧儿，“你们觉得呢？” 虽然不知道梁珍此意为何，彭婆子和巧儿还是如实回答：“就是右边的红色实心圆比左边的大。” “真的？” “千真万确？” 梁珍就在右边的红色实心圆旁边写了个“大”字。 写完之后，梁珍说：“我要问的问题问完了。父亲，她们都说，底下的线条比上面的长，右边的红色实心圆比左边的大。现在，请父亲叫人来测一测。” 罗梅香不知道梁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也不怕，刚才她也看了这两张图，众人的说法和她的想法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底下的线条比上边的长，右边的红色实心圆比左边的大。 梁云山也很疑惑，因为这明摆着大家的说法没有错。不过，既然梁珍说了，他就叫茗茶，“你去测一测。” 茗茶答应了一声，拿着尺子就去量。 量完了，他的神色十分古怪，站在原地，像是傻了一般。 茗茶是在等绿叶几人的时候过来的，来了之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边，大xiǎo jiě刚才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全都看在眼中，他也觉得大伙儿说得对，不知道大xiǎo jiě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有什么道理。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不过，兹事体大，他对梁云山说：“伯爷，小的再请两人一起做个见证。” 梁云山见他如此，知道有蹊跷，就看了看罗梅香，“你指两个人和茗茶一起量吧。” 罗梅香按捺着疑惑，指了两个丫鬟，“你们和茗茶一起量，要如实说最终的结果。” 两个丫鬟答应了，然后就和茗茶一起测量。事情都是最简单的事情，三人量了一会儿就得到了最终dá àn，不过，个个都神色古怪。 罗梅香见状，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个丫鬟看了看梁云山，又看看罗梅香，艰难得回答道：“夫人，这两根线条一样长，两个红色实心圆也一样大，不差分毫。” 罗梅香还没说话，现场的三四十个奴仆就没忍住叽叽喳喳起来，“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就是啊，分明一根长一根短，分明一个大一个小。” “她们是不是量错了？” 梁云山也发起了愣，这怎么可能？大伙儿说得对，分明一长一短，一大一小。不过，茗茶和两个丫鬟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测量，不可能作假。 第369章 视觉误差 秦疏影冷冷提高了声音，“若有谁不服气，亲自上来量。你们，先来吧。” 彭婆子和巧儿见秦疏影指着她们，她们本来就不服气，见梁云山没有反对，就起了身，站在桌子边，亲手量了起来。 不一会儿，彭婆子和巧儿面面相觑，显然十分惊讶。 秦疏影提醒道：“对大家说说你们测量的结果！” 彭婆子和巧儿对视一眼，随后告诉梁云山：“大，大老爷，的确一样长短，一样大小。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彭婆子和巧儿都说长短一致，大小一样，余人也就不议论了，更多的是好奇起来。 梁云山也很好奇，看向梁珍，“珍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珍微微一笑，“事实就是，本来就是一样长短，一样大小。你们之所以会觉得一长一短，一大一小，都是因为错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看到以为一长一短，其实事实上却分毫不差。你看到的是一大一小，实则大小一致。你看到就是她，实则未必就是她。所以说，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要轻易下判断。” 梁云山的脸色一变，看着那张酷似赵婉娘的脸，神色有些微的震动。 罗梅香总算回过神来，梁珍装神弄鬼，原来就是为了要引出最后的两句话。 梁琼说道：“大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就是说，彭婆子和巧儿看到的根本不是事实。对不对？” 梁珍轻轻瞟她一眼，点了点头。 原本十分激动的彭婆子和巧儿也陷入了沉思中，仿佛在思考梁珍的话。 梁琼嗤笑：“我还以为大姐有多厉害，原来说来说去也就是糊弄我们。就算你刚才画的画儿长短一致，大小一样，就算我们看错了，那又如何呢？和枣儿的死有什么关系？” 梁珍并不回答她的话，却看着梁云山，问道：“父亲，我说的话，父亲意下如何？” 梁云山迎上梁珍淡淡的面容，脸色变了一下，又看了看等着他答话的彭婆子和巧儿，说：“珍儿说的很有道理。彭婆子，你们仔细回忆一下，当时究竟是不是绿叶三人？” 彭婆子脸上露出几分迷茫之色，巧儿也开始对自己当时看到的情景疑惑起来。 刚才明摆着两根线条一长一短，两个红色实心圆一大一小，但最后她们亲手测量之下，竟然长短一致，大小一致。 难道，她们看到的事情并不是真实的事情？ 难道，她们看错了？ 梁琼不满地说道：“父亲，她们当时明明看到就是绿叶三个人，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梁云山沉默不语，罗梅香见梁云山大有意动，忙说：“琼儿，你别着急。你父亲在边城巧妙识别奸细都不在话下，还能被这点雕虫小技给骗了？你就相信你父亲，他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梁云山被罗梅香的话一提醒，不得不说，梁珍的这一手还是挺厉害的。众目睽睽之下，原本斩钉截铁的彭婆子和巧儿立刻就不坚定起来。 但是，梁珍并不是使了什么诈术，他现在明白了，这两根线条的确一样长短，两个红色实心圆也一样大小。之所以会让人产生误判，就是利用了人们视觉上的错觉，利用了人们过于轻信自己的感觉。 梁珍再次开口说：“父亲，这件事要查清楚非常简单。” 梁云山见梁珍再次开口，有几分期待起来，“珍儿你说。” 梁珍颔首，“夫人，还请你将今儿从松涛居到二门、大门等几处看门、换对牌的人都召集一下，并带着时辰簿子过来。所有人都来，一个也不能少。” 梁云山立刻对罗梅香说：“听珍儿的，将人都叫来吧。” 罗梅香心中窝火，却不敢不听，忙安排人去叫。 梁珍气定神闲，仪态优雅，罗梅香看得头上火冒三丈。这还不算，梁云山竟然对梁珍言听计从，人家说什么他就忙不迭做什么，罗梅香更是气得心口疼。 梁琼更是气得几乎要掉眼泪，梁珍一开口，父亲就将她忘记了，真是岂有此理！ 不多时，该来的人就都来了，还将各种簿子也带了来。 梁珍让人将簿子拿过来，翻了一遍，然后说道：“父亲，根据这些簿子上的记载，可以捋出一条线来。八点十分，绿叶三人出了松涛居，八点二十分，她们出了大门。” 此时的大周，已经有了来自番海一种叫做钟表的计时仪器，不过，这种东西十分稀罕，一般人家都还用不上。 但是，平西伯府是何等人家，自然用得起。管事处也有这样的东西，每次谁出门干什么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这种钟表用秒、分、小时来计算时间，倒是和大周长期以来的刻、时辰有对应。不过，大多数人家都用不起这种钟表，所以这种秒、分、小时还没有流传开来，只在少数勋贵家庭里偶尔被人提起。 这种钟表显而易见的好处就是，计算时间特别精细，能精确到弹指刹那的时间，倒是比一炷香、一盏茶来得更为精妙。 梁珍这么一提，大家都很清楚，也就是说，绿叶三人从松涛居到伯府大门，用了十分钟时间，也就是一刻钟的三分之一。 “这期间，她们还要在二门换对牌，需要耽误一分钟。短短十分钟之内，绿叶三人是如何将枣儿溺亡，又赶到大门的？父亲，我需要用一下茗茶，继续用一下她们俩。” 梁珍指了指方才帮着茗茶测量画作的那两个丫鬟。 梁云山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对之处了，颔首道：“茗茶，还有你们，都站出来，听大xiǎo jiě差使。” 茗茶和那两名丫鬟走了出来，梁珍给他们三人分派任务：“茗茶，你从松涛居按照平常的脚程去大门处，途中在半月湾佯装将她扔到水中。而你，一直在路上监视，并记下时间。” 茗茶看向梁云山，梁云山偏偏头：“都听大xiǎo jiě的！” 另外两个丫鬟和茗茶不敢多话，立刻去办了。 在座的都知道，梁珍这是要将绿叶三人的行踪演示一遍，好从中找lòu dòng。 第370章 事情推理 刚才梁珍说了绿叶三人从松涛居到大门只用了十分钟之后，很多人就觉察出绿叶三人是凶手的不对劲之处来十分钟的时间，从松涛居到大门，只够走路，根本不可能还有时间去害枣儿。 伯府极大，松涛居又偏居内部，一般人从松涛居到大门光是走路就要十分钟，这还是速度快了。速度慢一点，需要更长时间。 罗梅香和梁琼当然也看懂了，梁琼说：“大姐，你的法子我懂了，但是，绿叶三人究竟是不是八点十分从松涛居出来的，还不由着松涛居的人说了算？毕竟，松涛居的人要将绿叶出门的时间改一改，也再简单不过了。” 罗梅香忙附和：“是呀，是呀。” 梁珍只看了梁琼一眼，却不予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方才有人呈上来的一块钟表。 梁琼心头火气顿起，梁珍这已经第二次对自己的提问不理不睬了！同样都是嫡女，她凭什么这样嚣张？ 这样的事情落在众人眼中，必定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大xiǎo jiě才是原配嫡出xiǎo jiě，二xiǎo jiě是继室所出，身份比大xiǎo jiě差远了！ 梁琼扫视了一圈众人，果然在奴仆眼中看到了惊讶和疑惑。 梁琼怒而起身，却带着委屈问道：“大姐，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得罪了大姐，大姐要这样侮辱我？连我问个话你都不理不睬。” 罗梅香也发现了这问题，梁珍已经好两次对梁琼的话不理不睬，偏生梁珍说话又十分新颖，却引得梁云山频频关注。 这怎么行？ 罗梅香忙道：“琼儿，你别着恼。你大姐毕竟在仙人县那样的小地方呆了七年，京城的规矩只怕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她到底是你大姐，不理会你的话也不要紧，等她将京城的规矩学会了，自然就晓得失礼之处，她又是个豁朗人，必定会向你道歉的。” 梁珍此时才朝着罗梅香轻轻一瞥，顺带将梁琼也看了一眼，叹口气，说道：“二mèi mèi，我不回答你，实在是你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梁琼看了看秦疏影，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大姐，你这样一说，我也就明白你的难处了。说到底，松涛居是大嫂掌管，大嫂如此放纵松涛居的人作假，大姐你毕竟是大哥的亲姐姐，不好得罪大嫂。你放心，我既然明白了你的难处，也就是了。我们是亲姐妹，有什么事情我都会体谅你的。” 秦疏影沉默着，什么也不说。 从前她还觉得梁琼狡诈聪明，如今看来，真是愚蠢得可以。 这样拙劣的挑拨离间之术，也就哄哄鬼吧。 梁珍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二mèi mèi，我刚才拿的簿子，并不是松涛居自行记载的时间，而是绿叶三人在还事处记载的时间。她们三人从松涛居出来之后，先在还事处去了一趟，还了几样东西。还事处记载，八点五分，绿叶三人去还事处还东西了。为着方才事情说起来方便，我才略过了此事，估摸着她们应当是八点十分到松涛居随后出发的。” 梁琼的脸上顿时一片红一片白。 还事处在松涛居后边偏僻处，离大门更远一点，脚程快的人需要十五分钟才能到大门。梁珍的这番解释一点问题也没有，倒显得她梁琼疑心重重。 果然，梁琼看到梁云山的脸色变得凝重了几分，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警告，梁琼忙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吭声。 罗梅香没想到梁珍依旧不改当年的狡诈，居然故意挖了个坑让梁琼跳下去，没忍住就讥讽起来：“大姐儿，你这心机深沉的毛病还是改改一改了。在仙人县那样的小地方不要紧，京城的贵人多，你的小聪明很容易就被人识破，到头来还是像当年一样，害得自己名声不好。” 梁珍连个眼神都欠奉。 秦疏影像是很无聊地看了看四周，仿佛根本没听到罗梅香的话。 梁云山则脸色变了一变，名声不好，名声不好罗梅香和琼儿一次次提起，到底是几个意思？没看到现场这么多奴仆吗？ “伯爷。”茗茶回来了，还有些气喘吁吁。后面跟着的两个丫鬟，就更是气喘如牛。 梁云山沉声道：“说，你们的情况如何。” 茗茶咽了一口口水，说：“伯爷，小的从松涛居到半月湾，费时五分钟。到了半月湾，小的为了将她扔到水中，费时五分钟。然后，赶到二门，再到大门，一共五分钟。全程花费十五分钟。” 梁珍开口问：“你可有故意放慢速度？” 茗茶回答：“小的速度较快，一般女子追赶不上。” 梁珍又问绿叶三人：“你们三人当时速度如何？” 绿叶答道：“我们三人速度很快，比一般女子要快一些。” 最后，梁珍看向梁云山：“父亲，现在，可以证明绿叶三人并非凶手了。” 现场一片寂静，好像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件事。 那就是，绿叶三人从松涛居到大门只用了十分钟。茗茶因为要“害人”，从松涛居到大门却用了十五分钟。 绿叶三人要在十分钟之内害死枣儿，究竟能不能做到呢？ 做不到。 彭婆子和巧儿也被这一变故弄得目瞪口呆，彭婆子喃喃自语：“既然不是绿叶姑娘三个人做的，那我们俩看到的究竟是谁呢？青天白日的，总不可能是鬼吧？” 当然不可能是鬼，所以没人理会彭婆子的后面那句话，但她前面的话却引起了大家的猜疑。 是啊，既然不是绿叶三个人做的，那究竟是谁呢？ 梁珍再次发问：“既然你们看到那人以为是绿叶三人，那么，那三个人的服装和绿叶她们可是一样？” 彭婆子和巧儿都点头，巧儿说：“其中一人穿的是一等丫鬟的水红色比甲，一人穿的是二等丫鬟的绿色比甲，还有一人穿的是婆子们的洒金褙子。” 梁珍说：“这好办。府里衣裳都是有定制的，让大家都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查一查就清楚了。” 罗梅香顿时变了脸色。 第371章 参与其中 秦疏影轻飘飘问道：“夫人，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你想起了真正的凶手是谁？夫人掌管中馈，外院和内宅的事情自然都在掌握之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呢？夫人何不赶紧告诉伯爷？” 罗梅香又惊又俱，却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忙自证清白，“老大家的，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既然我知道凶手是谁，还会在这里夹杂不清吗？来人，去将阖府一等、二等和管事婆子们全都叫来，并且让她们将自己的衣服也全都带来！” 不用罗梅香细细吩咐，几个管事婆子也知道这所谓的衣服是什么意思，很快就将管事处的婆子们都叫来，一一分派了任务下去。 等待的空隙中，梁渊和梁杰兄弟也来了。 发生在内宅的事情，梁渊、梁杰兄弟一般情况下不需要过来，也不便过来，这不是他们这样还未成婚的男子该参与的事情。 梁渊和梁杰本来一边习武，一边帮着大大小小的管事管着家里的一些庶务，这一番培养是相当给力的。 梁渊和梁杰都还算聪明，能文能武，如今走的都是军中路子，在军中的年轻人中算是佼佼者。 两人不但都有秀才功名，兵法也读得不错，梁渊在都督府领了个小官，梁杰在皇城司领了个小官，有梁云山这个亲爹，假以时日，不出几年，上升到要职根本不成问题。 若是梁渊或者梁杰之中一人又能得到世子之封，德隆帝必定又会多眷顾一些，前途似锦只是信手拈来而已。 非但如此，梁渊兄弟还参与了梁家外院各种大小事情的决策。梁家的庶务摊子很大，能在其中听事情、参与决策，这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得到的历练。 梁老夫人和罗梅香对梁渊兄弟的培养上，花费了很多精力和心血，也寄予了厚望。 兄弟俩顺风顺水过了十六年，梁辙一去不返，本想着世子之位唾手可得，却没想到梁辙竟然风风光光回来了，一回来就成了御前侍卫一个小头目。 御前侍卫，这也是梁渊兄弟想要的，那可是皇帝的亲信啊！梁辙不但是御前侍卫，竟然还是五品的侍卫长，这简直将梁渊兄弟气得七窍生烟。 当然，不用他们动手，他们的母亲自然会动手。罗梅香不许他们兄弟参与任何事情当中，不许他们手上沾染任何污迹。 梁辙回来的几个月中，罗梅香散布梁辙的谣言，往松涛居送人去监视梁辙，在广宾楼安排了好戏，派人暗地刺杀梁辙，在梁辙的饭菜中下毒 十八般武艺全都使出，梁辙却毫发无损。 非但毫发无损，也不知道使出什么手段，德隆帝竟然还下旨赐婚，梁渊兄弟胸中的那口气无法咽下去。 每天都憋着一口气，每天都被梁辙比得他们狗屎不如 梁云山回来之后，这种落差越发明显。 梁云山最喜欢的就是武力，过两天就要拉着三个儿子和侄子在校武场上考校、指点一番。这下可好，最后被考校、指点的那个人竟然成了梁云山自己梁辙成了考校、指点的那个人。 梁辙连梁云山都可以指点，梁渊和梁杰瞬间被秒成了渣渣他们在同龄人中也是好手好不好！ 所以，罗梅香的枕边风吹得再厉害，梁云山也没有发作梁辙，谁叫梁辙身手那样好，那样不得了，那样万里挑一！ 梁渊兄弟开始自危起来，这样下去还了得，不可以坐以待毙。好容易让他们找到了梁辙的lòu dòng居然设计秦安郡主嫁给梁云山，他们愤怒不已，就想赶紧告诉梁云山。 五皇子却说，梁云山现在对梁辙的感觉很不错，就是知道秦安郡主的事情是梁辙设计的，梁云山估计也不会对梁辙怎么样。很简单，从男人的角度出发，梁云山对美人来者不拒，说不得还会暗自得意。梁渊和梁杰深以为然，因为他们知道梁云山可是很快就将那四个美人睡了好几遍，秦安郡主也是个大美人，梁云山说不定到时候有多稀罕这个俏寡妇呢。 但，若是梁辙自己发狂发狠，借着秦安郡主这件事，就有文章可做了。 梁渊兄弟想来想去，就是侮辱秦疏影。在他们看来，侮辱秦疏影这是一件不需要费太多心思，并且让梁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妙策。 无论梁辙喜不喜欢秦疏影，自己的妻子受到侮辱，对任何一个男人，尤其是梁辙这种男人来说，那绝对都是极大的刺激。 只要梁辙受了刺激，发起狂来，在梁云山跟前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就有得好看了！ 却没想到，在梁渊兄弟看起来最简单的一件事，最终却发展成后来那个样子。 非但未能如意，反而让梁辙升官发财，侯府降为伯府，祖母和母亲诰命从超一品降为四品，他们兄弟却一个残废、一个养了这么久才好。 这一切都是梁辙这个祸根惹出来的！ 所以，从今之后，他们不想再循着祖母和母亲从前说的话去做，他们要和梁辙死磕到底，不死不休！ 从前，祖母和母亲总是说，他们兄弟的人生应该是金碧辉煌的，应该是坦途一片，双手不能沾染污迹。现在，他们必须站出来。 看到梁渊兄弟的到来，罗梅香很不赞成。 她向来教导他们，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不可以参与到内宅之争中来，一则会养得小家子气，二则会脏了他们的手。 罗梅香皱了皱眉头，“渊儿，杰儿，你们不在前院念书，到这里来做什么？” 梁渊说道：“父亲，母亲，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连大姐出嫁多年都来为父亲母亲分忧，我们又岂能袖手旁观？” 既讥讽梁珍作为出嫁女管得宽，又给自己找了理由。不过，梁珍听了这话，清雅如寒梅的面容淡淡地，连个眼风都没有给。 梁云山没太听出这话里的机锋，关切地问梁渊：“渊儿，今天感觉好一些吗？” 梁渊回答：“父亲，比昨日要好一些。” 见梁云山没有反对，罗梅香就不再吭声，梁渊梁杰坐了下来。 第372章 挨个搜查 很快，院子里就多站了三四十个丫鬟婆子。 府里总共十四个主子，内宅九个主子，梁珍和屈玲珑的丫鬟婆子虽然配了但是还没有发定制的衣裳，这样算下来，只有七个主子身边才有一等、二等丫鬟和主子们身边管事婆子才会有的衣裳。 梁老夫人、蒙氏、梁琼、三娘、四娘和阿宁身边是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两个管事妈妈。 罗梅香因为是当家主母，所以除了四个大丫鬟，还有四个二等丫鬟，内院有四个管事婆子。秦疏影嫁进来的时候，秦老夫人是按照当家主母的规格来陪嫁的，所以她身边也有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和四个管事妈妈。 此外，大房、二房都有姨娘，这些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是二等的，管事妈妈只有一个。 当然，平西伯府的二等丫鬟比秦府这样的人家一等丫鬟还要金贵，月例也高得多。 这样算下来，伯府的一等、二等丫鬟和主子们身边的管事妈妈加起来足足有六七十个人。不过，今天有些人不当值，有些人出去了，所以被召集过来的只有四十几个人。 不过，梁老夫人身边的人没人敢去带。 伯府每个季节的衣服不但有定数，而且有编码，每个档次奴仆的衣裳颜色、款式一模一样，只是在里面有数字标号。 因此，按照梁珍的说法，将这些衣服一件一件去查，就能查出来。 叶妈妈和福妈妈领头，衣服一件一件对过去，目前这些人之中并未有任何问题。在检查的过程中，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她们也没有任何问题。 经过排查，最终只剩下宁园的六个人，以及罗梅香身边一个曹妈妈没有到场。 罗梅香的脸色微变，她对叶妈妈说：“再使人去将曹妈妈叫来。” 叶妈妈叫了两个丫鬟跟着她去找人，罗梅香又对梁云山说：“还有老夫人身边的人，云山，你看” 梁云山临到嘴边的“不到梁珍那淡淡的笑容时，吞了下去。 梁云山说：“既然都请了，也就不差宁园的人了，福妈妈，你去将人请过来吧。” 福妈妈立刻答应着就带着两个小丫鬟退了下去。 到了宁园之外，福妈妈向守门的说明了来意，守门的婆子怒道：“真是反了天，竟然连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也敢怀疑！去去去，一边去！” 说完就要关门。 福妈妈早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行径，一点也不着急，向两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个小丫鬟就上去将那婆子用力一抱。 福妈妈说道：“原来正是宁园的丫鬟婆子冒充松涛居的人害了枣儿性命，故而不敢到众rén miàn前露脸。既然如此，老身到前头去也就给大家分解清楚，不能让松涛居的人白白担了这个名头。” 说罢，使了个眼色，两个小丫鬟将那婆子的手一放，三人转身就走。 那婆子慌了，嘴里却还不输阵：“你这老货，无凭无据地，谁信你那张嘴！” 福妈妈根本不理会，带着人不慌不忙地走了。 婆子一看不对，忙进去报信儿。 福妈妈到了千禧园，对梁云山说道：“伯爷，宁园不许我们进去。” 立刻就有人议论起来，“难道真是宁园的人做的？否则为什么不让人进去？” “这就叫做心里有鬼，不敢见光。” “反正一个孝道压下来，伯爷也不能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挑起议论头儿的自然是秦疏影的人，府里的老人虽然没人敢说什么话，但她们的眼神却传递着一股疑问。 虽然梁老夫人是府里的老封君，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还不照样是奴仆，凭什么她们就不能让人查？ 梁云山本来就有些畏惧梁老夫人，叫福妈妈去宁园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梁老夫人不许人过来，梁云山也不敢勉强。 但是 梁珍轻轻一笑，说：“父亲，你向来孝顺老夫人，既然老夫人不让人查，事情也就到此为止吧。” 梁云山犹豫着。 不让人查，那就摆明着宁园的人有问题。连他都不免怀疑起来，何况这伯府的下人们呢？ 但若是让人去查，梁云山又实在不敢开这个口。 正在犹豫间，但见门口的奴仆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让开一条路来。 很快，锦绣带着几个人就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锦绣到了梁云山跟前，行礼之后说道：“伯爷，奴婢奉老夫人之命，传老夫人几句话。” 梁云山心头一松，“你说。” 锦绣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地说道：“老夫人说，女德不修，撺掇生事，乱家之本，祸从内出。” 梁云山顿时愣在原地，脸色骤变，一股怒气隐隐在脸上浮现。 梁珍和秦疏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寒芒。 这十六个字，说的就是梁珍。说她女德不修，与人私通，既然嫁出去，又跑回来撺掇生事，她就是梁家乱家的根子。 梁珍眸中寒光乍现，嘴角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仿佛梁老夫人的含沙射影和自己并无关系。 梁云山看向梁珍，这张酷似赵婉娘的面容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嘲讽在梁珍嘴角噙着。 火气顿时就冲到了头顶，梁云山指着梁珍，嘴边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就在这一瞬间，秦疏影忽而一笑，叫了一声：“啊哟，我差点忘记一件事了！” 秦疏影这么一叫，梁云山心头莫名的火气就顿了一下，然后看见秦疏影笑吟吟看着他，说道：“父亲，上次皇后娘娘和我提起一件事，和老夫人有关，我忽然就想起来了。” 皇后？ 梁云山待要质问梁珍的话就咽了回去，以目询之。 秦疏影说：“皇后娘娘原来认得老夫人呢！皇后娘娘还说起老夫人几十年前的事情，真是让人十分纳闷。我当时告诉皇后娘娘，伯爷多亏老夫人悉心教导，才能成为一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说到这里，秦疏影就停下不说了。 说完了？ 这只有半截子话呀。 梁云山虽然十分好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好问。 秦疏影停下了不说，梁云山好奇，罗梅香也很好奇。 第373章 碾压过去 罗梅香现在对秦疏影的印象就是，蔫儿坏。说话做事总是有坑，听秦疏影说话必须要多个心眼才行。 罗梅香按捺着好奇不问，她怕问了又是个什么坑。 梁云山也不问，他是不能问。 梁渊、梁杰自从在松柏林中吃了一次亏，后来见了秦疏影一直敬而远之，也不敢怎么凑上去，现在当然也不问。 只有梁琼，没按住心头的疑问，冷冷说：“大嫂，你这说话说半截藏半截地，知道的说你到底是晚辈，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议论长辈，于礼不合，说半截才想起来所以停下了。不知道的，说你故意借着皇后娘娘未必说过的话，是要给老夫人安个什么由头，故意不说完，好让大家去猜来猜去，以此坏掉老夫人的名声。” 秦疏影根本不看梁琼，更不接话，当梁琼是空气，反而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 喝完了茶，也不见她要搭腔的意思。 梁珍是这样，秦疏影也是这样，梁琼涨红了脸面，她朝向梁云山，美眸中带着泪光：“父亲，女儿真是没用，大嫂根本不将我放在眼中。” 秦疏影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毫不理睬。 梁云山沉声喝道：“老大家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疏影这才放下茶杯，淡淡说：“父亲，二mèi mèi将话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梁琼厉声问：“那你这就是承认我说的话了？” 秦疏影眉毛一挑，反问：“我为什么要承认？二mèi mèi，我们如今是伯府，不再是侯府，难道还以为自己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不成？你随便说几句话别人都要奉承着？” 她连真正的公主都不怕，还会怕了这个半路上被赐封的公主？ 连永嘉公主最初在她手里都没讨到好处，她还能怕一个梁琼？ 既然梁云山三番五次能被梁老夫人几句话就挑起怒火，她秦疏影何必再给梁云山那个脸面？他自己头脑不清，她的耐心磨光，已经懒得奉陪。 直来直去，这才是她秦疏影的风格。 反正，他又不是她真正的公爹，碾压梁云山，秦疏影毫无心理负担。 秦疏影的目光一厉，“富清公主，你若真当自己是公主，为何现在富平公主连见都不愿见你一面？作为公主，朝堂上的事情你一概不知，什么都不懂，只会在内宅纠缠不清，夹杂不清。侯府是怎么被降为伯府的，你难道还一点都不明白？竟然还敢在这里挑拨是非，搬弄口舌，耍小聪明！堂堂侯府嫡女，竟然是这样的见识，连我一个普通官员之女都比不上，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也亏得五皇子殿下不愿意娶你，娶了你对他来说就是个灾难，是他的后腿，人家如何愿意！” 秦疏影说得非常快，噼里啪啦一顿就说完了，根本没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挨了这么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梁琼呆了呆，随后就站起身，她看着秦疏影那只算得上清秀的面容，差点没冲过去抓花她的脸。 五皇子，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现场的奴仆们看向梁琼的眼神顿时都变了变，二xiǎo jiě中意的人是五皇子？可人家五皇子并不愿意娶她？ 这这这 罗梅香大急：“老大家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女儿家的闺誉何等重要，也是你可以乱说的吗？” 梁云山也站了起来，怒意赫然，“老大家的，快给琼儿道歉！” 秦疏影无畏无惧，直视梁云山的怒火，“凭什么？” 梁云山先是一愣，随即就大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疏影竟然也敢如此无视自己，竟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你无凭无据，这样给你二mèi mèi安上这么一顶帽子，你让你二妹今后怎么出去？怎么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真是放肆！你的女戒女德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快，道歉！” 秦疏影冷冷一笑，“我给她道歉？谁来给大姐道歉？当年的事情，伯爷究竟知道多少？我今日不过随口这么一说，你就让我给二妹道歉，当年的事情，别人也不过随口一说，你可有让别人给大姐道歉？给母亲道歉？彭婆子和巧儿亲眼看到绿叶三个人害死了枣儿，刚才大家都看清楚了，究竟是不是绿叶三个人害死的，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彭婆子和巧儿心里也有数。那么，当年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大姐的错，是不是母亲的错？那么，谁来给她们道歉？母亲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究竟谁让她一直背负着冤屈！难不成，平西伯府的规矩就是，母亲和大姐只能背黑锅，有的人却可以一手遮天！那也就怪不得” 这番话说得特别快，说到这里，秦疏影顿了一顿，随后，缓缓吐出一句话：“怪不得陛下要将侯府将为伯府了！到底谁才是那个女德不修，撺掇生事，乱家之本，祸从内出的人，相信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上百个奴仆眼珠子都快要掉地上了，这就差点没指名道姓骂，乱家之本的根源是梁老夫人了！ 这这这 这可是大逆不道啊！ 这就是将秦疏影休掉也没人敢说不对啊！ 但是，大奶奶的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她们都是高门大院的奴仆，当年梁珍被人捉奸的事情，有的人算是间接参与了其中，有的人虽然没有参与但也被卷入其中。无论如何，她们最朴素的想法还是不相信，直觉地不相信。 如今见到大xiǎo jiě的如梅如兰之姿，又见识了她的聪慧，她们就越发不太相信当年的事情了。既然不相信，就难免生出一些怀疑，当年究竟是谁害得大xiǎo jiě如此？ 锦绣原本传了话梁云山如何惩戒梁珍的，结果剧本根本不按照她预想的去走，反而让秦疏影绕了一个大圈子，满院子奴仆的眼神都闪闪烁烁起来。 锦绣大急，忙说：“大奶奶，奴婢逾越，说句不中听的，你这话可就大不孝了” 秦疏影不等她说完，厉声一呵：“绿叶，掌嘴！” 绿叶脆生生答应了一声，快速向前两步，抬手就给了锦绣两个响亮的耳光！ 第374章 继续碾压 顿时，现场所有的人都懵了！ 梁渊最先反应过来，“父亲，您还在这里，大嫂竟然丝毫不将您放在眼里，说打人就打人，真是岂有此理！” 梁云山本来就很羞愤，因为秦疏影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他梁云山，指责他黑白不分，纵容梁老夫人和罗梅香害了赵婉娘又害梁珍，没有为她们做主。 但是，赵婉娘的事情，秦疏影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敢一次次拿来刺激自己，真是快气死他了。 梁云山怒斥：“老大家的，你发什么疯！” 秦疏影冷笑道：“父亲，这么没有尊卑的奴仆，你不惩罚就算了，竟然还说我发什么疯？难不成还要让御史说我们伯府如今连个破落户也不如吗？” 随后，她伸出右手，指着锦绣，“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让你说话了吗？一上来就要教训我？打你两巴掌，是看在你是老夫人院里的，若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我立刻就要发卖了你个没规没矩的东西！” 绿叶用力特别大，锦绣嘴里已经有了腥甜的味道。 她吞下那口口水，望着梁云山，泪盈于睫，“伯爷，奴婢是仆，大奶奶是主子，主子要打奴婢，奴婢绝无二话。只是，奴婢有事情不明白，伯爷，奴婢可以问问大奶奶吗？” 秦疏影冷笑，果然是老太婆一手调教出来的好狗，骨头挺硬，脑子也很好使，这么快就要反击自己，每个字都带着坑。 梁云山也被秦疏影的话气得不轻，秦疏影的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梁老夫人院子里的人，秦疏影又算什么东西，她说发卖就发卖？ 梁云山冷声道：“问！” 锦绣挺直了摇杆，“大奶奶，奴婢是奴，你要打奴婢奴婢只能让你打。不过，奴婢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大奶奶只怕没那个权力发卖奴婢。奴婢这是好心提醒你，省得你出去让人戳你的脊梁骨，手太长都伸到祖母房子里去了。” 秦疏影笑笑，说：“锦绣啊，老夫人被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奴婢挑唆着，连大xiǎo jiě都可以随意侮辱，这样的奴婢，我们伯府不敢用，也用不起啊！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祖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侮辱自己嫡亲的孙女？所以，你刚才那番话，根本不是老夫人的话，只是你这个目中无主贱婢自己说的，就是要糟践大xiǎo jiě！这样的贱婢，难道还要留着去糟践更多的主子吗？我有什么不能发卖你的？谁家的大奶奶进门不掌中馈的？也就我们伯府，不知道是什么规矩，这都成亲几个月了，连中馈的边儿都没摸到！我若进宫与皇后娘娘说说，你说，这个中馈究竟该是我掌，还是应该是大夫人掌呢？我究竟可不可以发卖你呢？目中无主，挑唆生事，绿叶，再打！” 绿叶还站在旁边，听到这话，又甩开了膀子。 “住手！” “住手！” 梁云山、罗梅香、梁渊、梁琼全部异口同声呵斥。 锦绣有了上次的经验，加上她本来就是个很有几分眼色的，立刻就避开了绿叶的手。绿叶一次没打着，再次伸手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去打。 “住手！” 梁云山怒不可遏，操起茶杯就朝绿叶扔过去。 绿叶毫无防备，就被砸到了后背，梁云山的力道很大，绿叶顿时就一个踉跄，“啊哟”了一声。 秦疏影上前扶住绿叶，冷笑道：“伯爷真是好威风啊，绿叶不过一个平民，又不是伯府的奴仆，父亲说打就打！如今伯府的规矩真是连国法也不放在眼里了！” 国法，国法…… 梁云山气得七窍生烟，指着秦疏影，“秦疏影，你，你，你真是太过分了！你目无尊长，狡猾……” 秦疏影自从上次在松涛居一叠声怼了梁云山之后，就再也不打算忍气吞声，也不打算做那个顺毛捋的小媳妇儿了。 现在，她哪里让梁云山有训斥自己的机会，抢过话题：“伯爷这么生气，无非就是觉得我教训锦绣教训错了，无非就是肯定那番话并非锦绣说，而是老夫人说的。不过，我有句话真的想问问伯爷，别人家的祖母都会这样糟践自己嫡亲的孙女儿吗？伯爷，你可以告诉我吗？谁家会这样？伯爷只要在京城的勋贵之家找出一户这样的人家，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梁云山环视一周。 上百号人顿时浑身一冷，是啊，嫡亲的祖母会这样糟践自己嫡亲的孙女吗？ 当然不会啊。 那十六个字的分量有多重，谁都知道。 好奇害死猫，稍微清醒一点的奴仆，开始互相传递眼色，是不是该离开了？随后，有几个奴仆往门口挪了挪，发现并无人阻止，她们到了门口边，然后一溜烟跑了。 然后，更多的人开始溜走，不一会儿，能走的人全走光了，满场子除了主子们，只剩下锦绣、绿叶三人，以及仍旧跪在地上的彭婆子、巧儿。 罗梅香对奴仆们的举动毫无察觉，她方才被秦疏影那毫不停顿的一番话给震惊了。 她这是真正第一次见到秦疏影的嘴巴厉害，从前只是听说，平时的交手也不算激烈，现在是真正领略到了秦疏影的能扯又能装。 满院子的奴仆跑了个光，包括她自己身边的奴仆都跑了，罗梅香也没吭声。 彭婆子和巧儿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留还是走。 此时，梁珍看着彭婆子，开口说道：“你们也走吧。以后做事情多加注意，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晓。此外，我提醒你们一句，回去之后多注意自己的小命，你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又被我识破，那背后主使者，只怕留你们不得。多年前，我身边伺候的人就是这样全部都死了，我母亲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全部都死了，我祖母生父亲、府里的管姨娘生孩子之后，身边的人也全部都死了。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彭婆子已经好几十岁了，哪里有听不懂的，顿时瘫软在地，跪不住了。 巧儿也听懂了，她吓得浑身直哆嗦，语无伦次道：“大，大，大老爷，求求，求饶奴婢一命……” 梁云山呆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第375章 不敬尊长 秦疏影忽然笑了笑，说：“你们还不走？若是不走，再多听几句，只怕死得更快！” 彭婆子和巧儿立刻连滚带爬消失不见。 绿叶三人也随后走了出去。 只有锦绣，犹带着几分不甘，梗着脖子，“大奶奶，奴婢不得不说，你真是好生厉害！怪不得老夫人都要避你锋芒，不敢到院子里来走动了。” 呆愣的梁云山听到这句话，“你说什么？老夫人要避开她的锋芒？” 锦绣道：“伯爷，正是如此。大奶奶如今的诰命和老夫人一样，大奶奶又这样厉害，老夫人说一句，她就能顶撞十句，连伯爷她都不放在眼里，况且老夫人呢？老夫人老了，争不过大奶奶，只好在宁园不出门。” 若不是时机不对，梁琼都想给锦绣赏个一百两银子，真是个忠心又聪明的奴婢。 秦疏影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吭声，而是看着梁云山。 梁云山额头青筋暴起，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若不是顾忌秦疏影是个女子，又是儿媳妇，他那一巴掌必定要赏过去了！ 梁珍忽然问道：“锦绣，你母亲若是还活着，如今应当有三十几岁了吧？” 锦绣不解，但她知道梁珍的话也不是那么好接的，简短地说：“是。” “我记得，你母亲，是老夫人身边的第二批贴身丫鬟，生了你之后不久就死了。若是还活着，你们家会更加风光。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然后就……没了。” 锦绣一怔。 梁珍叹了口气，说：“多年前，我身边伺候的人全部都死了，我母亲身边的人全部都死了，我祖母生父亲、府里的管姨娘生孩子之后，身边的人也全部都死了，然后，大夫人出生后不久，老夫人身边的人除了几个不在府里的，也全部都死了。哎，管姨娘生的那个孩子啊，据说也是个男的，比父亲只大了一天呢。咱们府里啊，可真是奇怪！” 秦疏影又接上一句：“是啊！怪不得皇后娘娘说老夫人呢！锦绣啊，我们打个赌好不好？我赌你，活不了几天了。而动手的人呢，我相信，你心里已经有数。” 锦绣双目发直。 梁珍的话就像一记重锤，锤在她的胸口。 秦疏影的话，再次给了她一锤。 锦绣又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她们的言外之意。 “你们，你们胡说！” 梁珍轻轻一笑，笑得嘲讽而寒凉，“是不是我们胡说，到时候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好了，你走吧。” 锦绣后背发冷，希冀地看向梁云山，“大老爷，奴婢，奴婢……” 梁云山早已呆若木鸡，望着梁珍的眼睛充满了探究和恐惧，充满了不敢置信和疑惑。 锦绣得不到梁云山的回答，又发现了梁云山震惊的神色，顿时如坠冰窖，“大，大……大……” “大”了好几次，仓惶狼狈地转身，跌跌撞撞而去。 罗梅香和她的三个孩子，则完全惊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梁珍和秦疏影的一番话，前后结合在一起，表达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了一个十分隐晦又让人根本不敢置信的意思，没人敢去多想，没人敢发问。 蒙氏、三娘、四娘自始至终没有吭声，此时战战兢兢站了起来，见没人注意她们，三人赶紧地就跑了。 半晌，梁云山才恢复了几分神智，“珍儿，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话可会有什么后果？” 梁珍莞尔一笑，“意思就是父亲想的那个意思。至于后果，父亲，后果你不都已经看到了吗？身为侯府嫡女，我不得不嫁到千里之外，然后遭受侮辱和轻蔑，遭受嗤笑和嘲笑？难道，父亲以为我这次回来，是带着一身荣耀光宗耀祖来的？” “珍儿，你对你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那样尽心教导你，你，你年少的时候顽皮一些，你祖母又能如何？还不由得你嫁给屈轶。” 梁珍还是微笑，“父亲，你连锦绣的话都可以相信，而我的话，你处处都是质疑。” “可是，你祖母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必定对她有误会。” “那么，父亲的意思就是，母亲和我绝对是那种水性杨花，非要撵着男人不放的放荡女人？” 梁云山愣了愣，“你，我相信你不是。”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母亲绝对是了？” 梁云山紧抿双唇，没有做声。 秦疏影见梁云山仍旧是这样的表情，冷声说道：“大姐，你别忘记了，方才那两根线条和红色实心圆，父亲也认为线条是一长一短，实心圆一大一小。” 梁云山看着秦疏影，目光很冷，“老大媳妇，你的话太多了。” 秦疏影不置可否，“伯爷，你太糊涂了，任是谁都看得出这其中的问题，你却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大姐可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非要嫁到屈家去？母亲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这其中你就算亲眼所见，谁知道是不是也存在线条一长一短的误差，甚至被人故意设计，你竟然如此笃定？伯爷，为了掩饰自己的丑陋行径而故意将别人说得不堪入目，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伯爷如此无视事实，无怪乎陛下迁怒！” 秦疏影的话根本不是一个儿媳妇可以说的，梁云山自然被气得不轻，却发现自己拿她根本无可奈何。 罗梅香不忿道：“老大媳妇，你是怎么跟伯爷说话的？没大没小，没尊没长！” 秦疏影冷冷道：“为老不尊，为长不尊，还要别人去尊重？上梁不正下梁歪，不去反思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只会一味去指责别人，这样的人也值得我尊重？” “你……” 梁云山和罗梅香俱都愕然，梁渊和梁杰也瞠目结舌。 “伯爷，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既然伯爷如此昏聩不清，被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有什么要说的？大姐，生于梁家，是你的不幸。大姐，我先行一步。” 说罢，秦疏影施施然而去。 梁珍也对梁云山施了一礼，“父亲，大嫂的话也就是我的话。” 随后，梁珍也起身，不疾不徐地迈出步子。 第376章 自寻死路 “珍儿！” 梁云山喊了一声。 梁珍脚步一顿，回眸一笑，说：“父亲，民间有句话，有后娘就有后爹，我从前是不相信的，现在终究信了。” 说罢，梁珍再也不管梁云山如何喊她，径直而去。 梁云山气得几乎要掀翻桌子，反了反了，这真是反了！一个儿媳妇，也敢这样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梁珍也要这样说他！ 罗梅香看到梁云山怒不可遏，心头暗喜，却可怜兮兮地说：“云山，你现在可以相信了吧，大姐儿和老大家的，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我，我也是拿她们没有办法啊……” “闭嘴！” 梁云山怒气腾腾呵斥，两只眼睛瞪得铜铃大，既不耐烦，又十分烦躁。 罗梅香没想到梁云山竟然会骂自己，心头十分委屈，让他受气的又不是自己，而是那不孝女儿和儿媳妇，他拿秦疏影没办法，拿梁珍没办法，就把气撒自己身上。 梁渊兄妹三人还在秦疏影和梁珍带来的巨大信息量中没有回过神，一个个有些呆愣。 梁云山看看罗梅香，又看看梁琼兄妹三人，一甩手，大踏步走了。 “云山！” 罗梅香眼睁睁看着梁云山而去，一时之间又找不到挽留的话。 好一会儿，梁琼才艰难地说：“母亲，她们，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罗梅香一跺脚，“你们管她是真是假呢，只要你父亲信了就是真的，你父亲不相信就是假的。这世界上的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我要赶紧去告诉姑姑。” 罗梅香也不管三个儿女怎么想，匆匆出了门。 梁渊三兄妹还在沉浸在各自的思索中。 良久，梁杰说：“大姐当年究竟知道什么事情，最终祖母会那样做？斩草不除根，祖母此时必定后悔了吧！” 梁渊也点点头：“是啊，梁珍就是回来翻案来的，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什么。” 梁杰猜得不错，梁老夫人听了罗梅香的话之后，的确脸色骤变，几乎是一字一句问罗梅香：“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老夫人的脸色实在是太狠戾，罗梅香也很害怕，硬着头皮将梁珍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她说，多年前，她身边伺候的人全部都死了，赵婉娘身边的人全部都死了，云山出生后，府里的管姨娘身边的人也全部都死了。然后，然后，我出生后不久，您身边的人几乎也也全部都死了。” “啪！” 梁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掉落在地，顿时，屋子里安静得透着几分诡异。 想了想，罗梅香又说：“秦疏影还说，还说皇后娘娘好像，也，也关心您的事情。” 其实罗梅香也不十分肯定秦疏影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因为秦疏影当时说得含含糊糊，但到底关系到皇后，罗梅香觉得应该告诉梁老夫人。 梁老夫人目光更厉了几分，“谁？” “文皇后。” 梁老夫人“砰”地拍着桌面，咬牙切齿道：“真是自寻死路！” 罗梅香不敢问，到底是说谁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自寻死路，是说秦疏影呢，还是说文皇后，或者是说梁老夫人自己？ 梁老夫人脸色铁青，冒着丝丝寒气。 蓦然，她目光如电，“那个枣儿溺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梅香一怔，头皮发麻，不敢不说实话：“姑姑，都是我的错，你，你原谅我吧。是我太过心急，做错了。” 梁老夫人双眼一瞪，拔高了声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一次又一次，无论我怎么教你，都脱不掉你的小家子气！连带渊儿、杰儿和琼儿，也被你教得上不得台面，眼睛里只有芝麻那么大的事情！我以为留着老二家的，好歹让你练练手，省得你太过顺心，不知道天高地厚，没想到竟然还是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倒是老二家的，平时唯唯诺诺，当家的时候你看看她的手段，连岳姨娘都笼络了过去，连岳姨娘院子里的人都给换成了她的人！你真是连蒙氏都不如！” 罗梅香好难过，好委屈，好愤怒。 她怎么变得连蒙氏都不如了？ 但是，她却不敢反驳梁老夫人。 骂了一通，梁老夫人扶着额头，摆摆手，说：“你罢手，好好儿做你的贤妻良母去吧，这件事交给我，我来对付这对她们！” 罗梅香低着头，承受了一番暴风疾雨，听到这番话，对梁老夫人刚才的一番怒骂释怀了几分。 她抬眸看着梁老夫人，问：“姑姑，你准备怎么做？” 梁老夫人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他不仁，我不义，杀了这两个孽畜！” 哪两个？不是一共三个人吗？ 梁老夫人仿佛知道她的想法，面容一冷，说：“杀了梁辙和秦疏影，留着梁珍生生世世去后悔！明白了吗？！” 罗梅香被她这么一呵斥，身子都矮了几分。 姑姑，她，她还真是……狠啊！ 的确，若是梁辙和秦疏影死了，梁珍不疯了才怪！ 但是，梁辙和秦疏影是那么好杀的吗？ 梁老夫人仿佛再一次看透了她的想法，冷哼一声，“此事不用你管，你只管做你的贤妻良母就是了。出去！” 罗梅香带着第三个问题出去了。 既然姑姑你能杀掉梁辙，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非要等到家里出了这么多事情才想着去杀他？若不是梁辙，可能发生这么多事情吗？自己能从一个超一品夫人降为四品恭人吗？害得自己出去做客，受尽了嘲笑和讥讽！ 梁老夫人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真是一招错，步步错！当年，怎么就会想着让周凤仙去养她！到底是什么人养的就什么风度，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掉小家子气的毛病，总是脱不掉庶女的味道！” 这话说的，仿佛她自己不是庶女似的。 沉默坐了一会儿，梁老夫人起身来，进入了自己的卧室。走到了床前，盯着床看了半天，然后，走进外床的帷帐。 她用的是拨步床，里外加起来有两重，也就有两重帷帐。因此，她走进去之后，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她在里面的动作。 第377章 故意为之 梁老夫人走进去之后，侧耳听了听，确认并无异样，才伸手在床头的一个栏杆上左边拧了三下，右边拧三下，然后又左边拧一下。 “仄仄仄……” 一阵古怪的声音从床身发出，不过，并不太响亮，一般人根本听不出来。 帷帐内，梁老夫人弯腰掀起床单，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床下。 梁老夫人隔着帷帐看了看四周，确信没什么异样，坐在了床边。 等了好一会儿，她确信洞中通风够了，钻进里层的帷帐，顺手在床头拿了一枚夜明珠，进了那黑漆漆的洞中。 过了两刻钟，梁老夫人又钻了出来，喘着气，坐在了床沿，随手将洞口恢复如初。 她将床单、蚊帐一一放好，最后才从外面的帷帐中走了出来，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但是，她眼中的失望和愤怒却像是越发重了几分，低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她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听到罗妈妈在外说话：“老夫人，奴婢要进来了。” 梁老夫人淡淡“唔”了一声，又恢复了平日那个冷淡的样子。 罗妈妈进来后，说了一些晚膳菜样的闲话，梁老夫人可有可无地听着。 罗妈妈发觉，梁老夫人有些心不在焉。 她说完了，梁老夫人还在走神，估计自己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吧。 罗妈妈识趣地没有开口，安安静静站在一边。 等了许久，梁老夫人忽然开口问道：“新春啊，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喜新厌旧？” 啥？ 罗妈妈愕然之余，慌忙调动自己所有的脑汁，嘴里却片刻不敢停留，说道：“这个，奴婢虽然不懂，但听别人说，好像就是这样的。” 梁老夫人眸色幽深，怔怔出神了一会，说：“出去吧。” 罗妈妈出去之后，梁老夫人就一直坐在圈椅里，直到天色渐黑，她也没有再挪动一下。 同样一动不动的还有外书房里的梁云山。 秦疏影的话虽然难听，虽然不敬，可却给了他最直接的刺激。 她是儿媳妇，谁家的儿媳妇敢这样对待公爹？可秦疏影不但做了，而且做得理直气壮，做得满是轻蔑。 她哪里来的底气？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不不不，不会。 赵婉娘的事情，秦疏影知道那些不足为奇，她必定是从赵振远那里知道的。但是，赵振远知道的还不够。 赵振远他并不知道，赵婉娘死的时候有了身孕，可是自己，那时候并没有碰过她啊。那么，她的身孕是从哪里来的？ 赵婉娘背叛了自己，他梁云山却死守着这个秘密，难道做得还不够吗？难道还不够吗？！ 过了一会儿，梁云山又愣住。 “被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秦疏影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梁珍让人猜测线条长短、实心圆大小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 那两条线，分明一长一短，两个实心圆，分明一大一小……可是，结果呢？结果呢？ 梁云山脑子里一片混乱，一片空白。 赵婉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娘有身孕的事情，是母亲说的，那么…… 不不不，母亲绝对不可能那样诬陷赵婉娘，人都死了，还诬陷她肚子里有孩子。母亲生性清高冷淡，绝不可能诬陷赵婉娘！ 可是，那两根线条，两个实心圆…… 说不定，母亲当时也看错了，对，绝对是这样，母亲看错了！ 自己和赵婉娘是否有肌肤之亲，母亲当然不知道。那时候他们夫妻闹矛盾，还是在一张床上睡着，只是两人互不理睬罢了。 母亲当然会以为那孩子是自己的，她当时十分悲伤，她说：“侯爷，婉娘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你怎么，怎么就失手将她推到水里，一尸两命？我虽然不喜欢她，但孩子是无辜的，你真是，真是……” 他要去问问母亲，问问她，当年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看错了…… 想到这里，梁云山站起身来，迈开步子就朝着宁园而去。 梁老夫人刚用完晚饭，才搁下筷子，看到梁云山进来，她眸色暗沉，“伯爷可用饭了？没用的话就在我这里用一点吧。” 梁云山说：“母亲，我想问你一件事。” 梁老夫人看了一眼罗妈妈，罗妈妈立刻将所有人都遣散，她自己也走了出去。 见没人听得到他们的谈话，梁云山才开口：“母亲，我记得，当年婉娘死后，你说她腹中有了孩子？” 梁老夫人撩起眼皮子，不慌不忙说：“是啊。若是那孩子活着，如今也有十七岁了吧。” 梁云山急切地说：“母亲，你肯定她肚子里真的有孩子？” “是啊，怎么了？” 梁云山见梁老夫人不耐烦，还是硬着头皮再三确认：“母亲，你想想，当时会不会看错了？” 梁老夫人将擦手的帕子往桌面上一扔，抬高了声音，“那又不是我说的，是当时的太医说的，你问我，我问谁去？” 梁云山噎住了。 当时的太医，那时候就六十来岁，如今早已作古。 梁老夫人心中冷笑，婉娘，婉娘，被秦疏影和梁珍那两个小贱人挑唆了几句，竟然就敢怀疑自己起来，还婉娘婉娘！ 整不死你们这些贱坯子！ 谁说她不知道梁云山和赵婉娘没有同房了，她就是知道，才故意说赵婉娘肚子里有孩子的。至于太医，太医当然知道赵婉娘肚子里没有孩子。 但是，自己当时就那么一说，梁云山就信了，也没有去找太医对质。 梁云山倒还是个长情的，当时虽然怒发冲冠，竟然还一心替赵婉娘打算，竟然没有去要挟赵家。 若是梁长顺那老不死的当年有梁云山一半的长情，自己又如何会…… 这都是他们梁家欠她罗燕燕的，别怪她心狠手辣！ 她后来冷眼旁观，梁云山开始对梁珍和梁辙姐弟的身世也怀疑过，所以对他们姐弟多有怒斥、责骂。 但梁云山还算是一条汉子，最后竟然也没说什么有损赵婉娘清誉的话来。 不过，虽说如此，到底还是在他心底插了一根刺，那么多年，对梁珍和梁辙一直亲热不起来。 男人啊，情分再长，也禁不起怀疑和美色的离间。 都是一个德行！ 第378章 跳梁小丑 梁老夫人训道：“好了，别想这想那的了，那孩子都没了，你如今又想起来，当年就不应该那样冲动。都是自己的错处，如今又后什么悔？一个大男人家的，带兵打仗多厉害，回到这内宅里，三言两语就能让你不知所措，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教导你的？” 梁云山被梁老夫人训得有些讪讪。 “这内宅，不是你们男人该随意插手的，朝堂之上多少事情等着你，去吧。” “母亲……” 梁老夫人神色一厉，“怎么了？还婆婆妈妈纠缠不清了？今儿的事情我还没拿你问话呢，大姐儿不过耍了个花枪，你也是经历了多少风雨的人，你怎么就由得她胡闹？我不与小孩子家家计较，你倒是还上了心，非要拿我是问？你要问什么，你问！” 梁云山哪里敢问，忙不迭请罪，然后退了出去。 梁老夫人看着梁云山的背影，笑得得意非凡。 蠢货！ 看来自己这清高淡雅的性子扮得倒是挺好。 两个跳梁小丑，以为这样一来就能让梁云山怀疑自己了？真是不自量力！ 梁老夫人得意地重新拾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 吃完了，就想起秦疏影说文皇后的事情来，梁老夫人又是一笑，当年就没占到上风，如今又能如何？ 一个两个都是跳梁小丑！ 当晚，半夜时分，正在睡梦中的梁老夫人忽然被一阵怪异的响动吵醒了。 她睡觉的时候向来不喜欢奴仆服侍得太近，所以几个丫鬟都是睡在外间，并不像一般人家那样睡在同一个房间的榻上。 她睁开眼看去，透过帷帐，顿时瞪大了眼睛。 有人！ 如今到了月中，虽然天气不太好，乌云蔽日，但到了晚上，月光倒是还不错，屋子里的情景影影绰绰能看见。 梁老夫人从来不信鬼神，最初的惊诧过后，斥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一个身影慢慢走了过来，“老夫人，是我，枣儿。” 梁老夫人根本不相信，拉开帷帐，啐道：“装神弄鬼想吓唬我？门都没有！” 帷帐拉开之后，她看到了眼前的女子，没错，长得很平凡，脸色惨白惨白，一身普通粗使丫鬟的衣裳，梁老夫人根本不认识。 梁老夫冷哼道：“装神弄鬼，跳梁小丑！” 女子也不甚在意梁老夫人是不是害怕，只说：“老夫人，你们宁园害死了我，我向你索命来了。” 说着，女子凑了过来，仍旧还是微微笑着。 梁老夫人一点也不害怕，一个个跳梁小丑，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就在这一瞬间 女子的面容猛地就变了，变成一个龇牙咧嘴，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被月光衬着，越发狰狞可怖。 梁老夫人并非等闲人，知道眼前的人是在变戏法，她根本不害怕。 但到底是一瞬间的功夫出现的骤变，她还是猛地后缩了一下身子，厉声叫：“来人！快来人！” 外面死寂一般，什么响动也没有。 那张狰狞的面容猛然又变了回去，仍旧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是枣儿那惨白的面容。 嗯，爷猜得果然不错，这老虔婆非但手段了得、心狠手辣，而且胆子特别大，不怕死人不怕鬼，这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亏自己忍着别扭化了女妆，将压箱底的变脸手段都拿出来，这老虔婆竟然一点也不怕，就差没拍桌子拍凳子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他梁岩均化妆技术不好了！ 做了这么多坏事，年纪这么大，还是这么精明厉害。若不是今天将她逼急了，她只怕也不会把底牌亮出来她的床底下竟然另有乾坤！ 虽说别人看不清她在里面干了什么，但梁岩均有军中最好的远视镜，他奉命趴在屋顶，用远视镜看清楚了梁老夫人的动作。 梁岩均揉了揉手中的那颗药丸，妈的，吃什么药丸啊，干脆一被子捂死这个老虔婆，不是一了百了？ 算了，爷说了这老虔婆还不能死，那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老夫人，年纪大了，精力还这样好，胆子还这么大，一点也不好。所以呢，我这里配了一味药，老夫人尝尝，好吃不好吃。” 说着，“女子”就捏起了一丸药丸，朝着梁老夫人再次走过来。 梁老夫人后退数下，到了床的最里边，怒斥：“你要做什么？梁云山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靠，他怕梁云山？爷如今多威武，有爷在前面挡着，他怕劳什子梁云山。 “女子”摇摇头，“老夫人啊，你错了，是你宁园的人害死了枣儿，枣儿向你们宁园的人索魂来了呀！” 说罢，“女子”向前一步，猛然伸手，捏住梁老夫人的下巴，就将药丸往她嘴巴里一塞。 梁老夫人当然会反抗，但“女子”因为十分气愤，手下力道当然十分之大，捏住她的下巴之后，梁老夫人毫无反抗之力，药丸就被塞进了嘴巴。 随后，那“女子”将她下巴捏住一抬，将她后背一拍，药丸就进了梁老夫人的喉咙。 梁老夫人惊恐地瞪大眼睛，眼前的人是…… 只可惜，药丸就在她惊觉的瞬间，畅通无阻进入了她的肺腑。 随后，“女子”一用力，将她狠狠一甩，笑道：“老夫人认出我来了？认得我枣儿就好，记清楚我这张脸了！” 梁老夫人用力去抠喉咙，试图将腹中的东西抠出，“女子”哪里会让她如愿，一只手按住她的手，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梁老夫人不得不乖乖抬起头。 “宁园的人害死了枣儿，枣儿我不甘心呐，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说完话，“女子”轻轻笑了笑，确定梁老夫人腹中药丸再也出不来之后，“女子”才转身而去。 梁老夫人立刻趴在床沿使劲儿吐，只可惜，哪里还能将那药丸吐出？ 徒劳无功了半天，梁老夫人狠狠抓起床上的枕头，死命扔到地上，“贱人，贱人，贱人！装神弄鬼，装神弄鬼……” 梁岩均从未在梁老夫人跟前露过面，梁老夫人并不认识他。但梁老夫人人老成精，却看出来眼前的人是个男的。 梁岩均被梁辙抓来假扮枣儿，谁叫他和梁辙一样，学人说话学得惟妙惟肖。 第379章 鬼魂索命 “费这么大劲儿，化妆成枣儿的样子，真是愚蠢，还不是被我认出来了！” 梁老夫人嘀咕了一句，又骂了数声。 然后，她就觉得有些昏沉，不好，是那药丸发作了！ 这孽畜，到底给她吃的是什么药？ 她要这些孽畜不得好死！ 还有他，不是当年都说好了，只要自己传信出去，就会在三天之内派人来复命吗？都半天过去了，为什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男人的话不可信，不可信，不可信…… 次日，宁园大多数丫鬟婆子悉数病了，梁老夫人也卧床不起。罗梅香当然立刻去请太医给梁老夫人看病，又请大夫给丫鬟婆子看病。 不过，平西伯府里的谣言还是立刻疯传起来：宁园的人害死了枣儿，枣儿死不瞑目，索命来了！ 梁云山昨夜回到外书房无比烦闷，岳姨娘炖了汤到书房来，恰好他并未用晚餐，所以就没有驱赶岳姨娘。 喝了汤，吃了一点东西，梁云山也乏了，总要找个地方休息不是，而且他和岳姨娘在边城多年，相处甚为熟稔，没多想就去了岳姨娘的院子。 今日是梁云山沐休，昨晚又在岳姨娘的小意殷勤下喝了一些酒，早上也没了心思去校武场练武，梁云山就破天荒睡了个懒觉。 刚睡醒，看到岳姨娘进来，说：“伯爷，那边传来消息，老夫人病了，夫人已经去请太医。” 梁云山一听，立刻起床穿衣。 岳姨娘服侍他穿衣裳，心头很欢喜。 昨晚，又是一个神秘的纸条告诉她，伯爷未用晚餐，指点她炖了汤，将时间拿捏得刚刚好，随后送去外书房。 这到底是谁在帮自己？难道是祖母当年的旧人？ 这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里，岳姨娘又说：“伯爷，妾身方才听说，宁园病倒了好几个丫鬟婆子，她们都说，是枣儿的冤魂回来索命。” 梁云山眉头一紧，“你说什么？” 岳姨娘重复了一遍，然后识相地没再开口。梁云山收拾整齐之后，岳姨娘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宁园。 梁云山进了梁老夫人的卧室后，常来给梁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夏太医已经在给梁老夫人诊脉。 梁云山拱手示意，不敢打扰夏太医诊脉，坐在了一边，岳姨娘则站在他身后。 夏太医细细给梁老夫人诊脉之后，沉吟了一会，与梁云山说话：“伯爷，老夫人受了惊吓，半夜着凉，才会精力不济，嗜睡不醒。我这里开个方子，等老夫人醒来后喝上两剂，好生休养，很快就会好。” 梁云山问：“夏太医，这样说来，并无大碍了？” 夏太医捋须颔首：“是，无需多虑。” 夏太医开了方子，秦大管事亲自送出门去。 梁云山就问一直伺候在一边的罗妈妈：“妈妈，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妈妈也还迷糊着呢，她昨夜睡得很香，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她是梁老夫人身边得用的人，若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她干什么？ 罗妈妈就说：“昨夜，奴婢恍惚听见老夫人说话，但奴婢就像是被鬼压住了身子，无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论如何起不来。” 岳姨娘没忍住“吓”了一声，“难道真的有鬼？” 随即，她像是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捂住嘴巴，不敢再吭声儿。 罗妈妈瞪了岳姨娘一眼，哪里有什么鬼？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枣儿溺亡的事情和梁老夫人根本就没有关系。 梁老夫人不让宁园的人去对证，那是因为梁老夫人高傲着呢，如何看得上梁珍将伯府的人指挥得团团转，根本不理会梁珍。 也是下梁珍的威风，省得梁珍还真把自己当回事，能将伯府的下人随便指挥。 也是大夫人实在太无能，竟然被梁珍和秦疏影将事情弄成那样，今天居然还传出什么谣言来。 也无怪乎老夫人时常训斥罗梅香了。 罗妈妈有些头疼，老夫人到底料错了梁珍和秦疏影的肆无忌惮，她们竟然毫无顾忌，什么话都敢说，连梁云山都敢说！ 秦疏影狡舌如簧，梁珍含沙射影，现在，伯府的下人们纷纷议论，当年梁珍和赵婉娘的事情大有蹊跷，甚至侯爷的身世也大有蹊跷，所以梁老夫人将知qíng rén全部都处死了。 就是锦绣，回来之后的神色也十分怪异。 甚至梁云山，昨晚也跑来追问老夫人。 要罗妈妈说，昨天梁老夫人就应该去千禧园，好生训斥梁珍和秦疏影，就像昨晚训斥梁云山一般，管教她们灰溜溜地哑口无言，今儿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但是，老夫人是何等人，罗妈妈也不敢劝的。 正思量着，就听见床上的梁老夫人“嗯”了一声，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话，三人也听不清楚她说什么，梁云山就凑拢到床前。 正在此时，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很多人，梁云山看去，除了阿远阿宁，府里的主子们竟然全都来了。 罗梅香走在最前面，一进来就看到岳姨娘，忧伤的表情顿时冷了三分，贱人，真是会钻营，昨夜又将梁云山拉到了她的院子，真是阴魂不散！ 但她并未表露出半分，只是对梁云山说：“云山，我吩咐人去抓药了，你放心，母亲必定很快就会好。” 梁云山没吭声，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梁辙走上前来，说道：“伯爷，现在伯府上下的人都在传，因为宁园的人害死了枣儿，枣儿昨夜索魂来了，所以老夫人卧床不起，宁园的一等二等丫鬟全部病了。我刚从卫所回来，走到街上，连街上的人都在传这件事。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满城风雨。” 伯爷，伯爷…… 梁云山看着梁辙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胸口无比憋闷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他梁辙才是老子，自己是孙子！ 梁云山轻咳一声，“都是谣言，谣言止于智者。梅香，你传令下去，府里有谁乱传，立刻三十个板子。” 罗梅香应着是。 罗梅香答话的时候，秦疏影就站在罗梅香身边，梁云山看到她的唇角挂着若有如无的讥笑。 顿时，梁云山的心头就涌起了一阵烦躁不安。 第380章 武力杀伤 这个秦疏影，胆大包天，狂妄到了极点！ 那天在松涛居，她的嗓门比自己还大，能说会道，死的能说成活的，他梁云山是领兵几十万的大将军，可他的威严在秦疏影面前，竟然被她碾压到一文不值！ 他只要一开口，秦疏影的嗓门就能比他还高几分，嘴皮子又快，而且还经常能说出一些让人大惊失色的话，立刻就能将他所有的话都噎回去，除非一巴掌拍过去才能让她住嘴。 但是，能打吗？ 别说他梁云山不是个爱打人的主，他这辈子在亲近的人之中只打了个梁辙，结果把侯府打成伯府了。再说，他梁云山不打女人，况且还是儿媳妇。 真他娘憋屈！ 憋屈！ 他梁云山怎么就没能练就一张巧嘴呢？ 有个嗓门儿大又能说会道的媳妇真是憋屈……若是还加上一个会坑爹的臭小子，那就更加讨厌了。 梁琼昨天连番被梁珍和秦疏影无视，刚才在宁园外面不期而遇，梁珍和秦疏影根本眼风都不给她一个，梁琼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梁琼对梁云山说：“父亲，大哥刚才说，外面的人将这件事传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这还不全都是大姐和大嫂昨天胡说八道，府里的人才会人云亦云。大嫂，大姐，你们怎么能丝毫不把伯府的声誉放在心上？大姐，当年你就是这样，如今怎么还是不知悔改？这话本来不是我这个mèi mèi该说的，但你真的太过分了。” 梁珍缓缓将目光移到梁琼脸上，语气平静，却带着森森寒意，“富清公主，你说我当年就是这样，当年我怎样了？” 梁琼早就想将梁珍当年的事情拿出来说，刺一刺她，好教她动辄摆出嫡女的派头！好教她动辄挖坑给自己跳，显得自己愚蠢不堪！ 梁琼故作惊愕，“大姐，这么快你就忘记了？当年你与屈轶私通，被那么多人当众看到你们在床上，京城都传遍了，说你不守妇道，说你丢尽了世家嫡女的脸面。若不是祖母和母亲仁慈，你就是浸猪笼也不过分，我若是你，就该一条白绫了结，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脸？” 屈玲珑也跟了进来的，听到这话，她眼中瞬间噙了泪，尖叫着就要冲向梁琼，秦疏影却眼疾手快拉住了她，遮住她的耳朵，将她拢在怀中，低低叫道：“玲珑！” 梁辙周身寒气一凛，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伸手就是一指，直直戳在梁琼的锁骨交接处，这一戳，用了梁辙七分的力气，梁琼哪里受得住？ 她凄厉地尖叫一声，简直要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都刺破。 梁辙那么一指，直接可以当即击毙一条猫狗的性命。 梁琼疼到五脏六腑去了，滚在了地上，全身缩成一团，嘴里还凄厉地鬼叫着。 “子由！” “梁辙！” 梁云山怒而起身，梁渊梁杰兄弟也立刻站到了梁琼身前。 梁辙却须发皆张，宛如天神，冰冷的气息笼罩全身，杀意弥漫到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岳姨娘、罗妈妈和几个奴仆仓惶间后退数步，嘴巴张得老大。 连梁云山都被眼前的梁辙惊呆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了，瞬时忘了该说什么。 眼前的梁辙，他的表情简直再熟悉不过，那是战场上面对死敌，不死不休时才有的阴狠表情，才有的狠绝！ 梁辙冷笑一声，带着睥睨一切的狂妄，带着绝不罢手的嚣张，推开梁渊和梁杰，再次向前一步，就到了梁琼身边。 梁云山反应过来，伸手去拉梁辙，喝道：“子由，你这是做什么？琼儿是你mèi mèi！” 梁辙扭过脖子，目光似寒铁，高高扬起脖子，面目十分凶狠，声音充满了讥讽，“我母亲只生了大姐和我，伯爷说她是我mèi mèi？” 梁云山看见他目光赤红，心头就是一跳，顾不得梁琼疼得在地上打滚大哭，拉住他：“子由，你醒醒！” 梁辙不屑地从梁云山手中抽出手臂，“伯爷，你以为我魔怔了？你以为我不清醒？伯爷，不清醒的人是你！” 梁辙直直指着梁云山，“平西伯府已经成了京城的笑话，伯爷还要纵着她们，昨天她们说了什么话，伯爷为何一句申饬也没有？方才，伯爷为什么不阻拦？” 梁渊去抱梁琼，看到梁琼脸色苍白，冷汗淋淋，疼得全身痉挛，怒火大起，恶狠狠怒道：“为什么要阻拦？她当年就是这样做的，她能做，还不许别人说？！” 梁辙回身就是一腿扫过去，等梁云山发现不对劲待要阻拦，梁辙的腿已经扫上了梁渊双腿。 梁渊本来就抱着梁琼，梁辙又用了全身的力气，梁渊哪里抵得住。 “嚓！” 众人全都听到梁渊双腿跪在地上，那清脆的骨折声。 岳姨娘等人全都吓得肩膀一耸，后退了若干步这这这，二爷得在床上躺上三个月了吧！能不能躺好还难说！ 随后，就是梁琼重重掉到地上的再次尖叫声。 过了一秒钟，又多了梁渊痛苦的shēn yín声。 “子由！” 这一回，梁云山是真地怒了，伸手就是一推。 但梁辙的功夫只在梁云山之上，一个回旋，就躲开了梁云山的推搡，反手又与梁云山过了几招，最终竟然将梁云山双手拿住，梁云山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 梁辙满面讥诮和嘲讽：“伯爷，那天我就说过了，只要你对我施加了家法，从此之后，我的事情与你再无干系！那天打了我，怎么，今天又要为你的好儿女打我吗？又要我去跪祠堂吗？又要家法第七条惩治我吗？” 说罢，他双手一甩，将梁云山甩开。 梁云山后退了几步，胸口剧烈地起伏，指着梁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是啊，就是那天，他打了梁辙，这么多天，父子俩只在朝堂之上见过面，伯府里再也没有过父子之间的交流。 从此之后，他就失去了管教梁辙的资格。 现在，他竟然连自己也要反抗，他厉害，他能，他三下两下就将自己zhì fú，自己竟然被他钳制到动弹不得！ 罗梅香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并不敢胡乱碰梁渊和梁琼，哭得呼天抢地，“渊儿，渊儿……琼儿，琼儿……来人，快，快去请夏太医，快去……” 第381章 揭穿老底 “哭什么！” 梁辙又是大喝一声，吓得罗梅香一个哆嗦，抬眸就看到梁辙那要吃人的表情。 “老子当年只有十岁，前往西北途中受伤骨折，病得要死都没吭一声！老子在杳城之战，三天三夜没合眼，全身上下都是伤，苍蝇当老子是尸体爬满了一身，狼群围着老子要吃老子的肉，老子都没吭一声！你们就格外娇贵？你们就格外尊贵？你放心，死不了！” 听到那句“死不了”，罗梅香竟然莫名其妙地放心了三分。 而梁云山听到那句“十岁”，目光闪烁，多了一分惘然。 谁知道，梁辙又冷笑着，加上一句：“死是死不了，只是废了而已！” “啊……” 罗梅香尖叫着瘫软在地。 罗梅香虽然带了人来，却没人敢上去扶起她。 有个丫鬟想要出去请大夫，梁辙眼风一扫，转了一下身子，那个丫鬟就软在了地上，裙子瞬间，一股奇怪的味道从她身上传出她吓尿了！ 奴仆们全都呆在原地，不会说话不会动弹，胆小的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大爷太可怕了！ 二爷，二爷的腿，怕是，怕是真的废了，真的废了…… 太可怕了！ 梁杰手臂失了力气，如今也只堪堪可以出来行走而已，虽然气得整张俊俏的面孔变了颜色，却也知道只能等待大夫过来给母亲和二哥、二妹看，自己是派不上用场。 但他当然不会就此由着梁辙欺负，阴狠地盯着梁辙，“梁辙，兄弟阋墙，怒斥继母，这两条若是被御史大夫参一本，你的前途也就到了头！” 梁辙根本毫不畏惧，“那你现在就去叫人来参！好教御史大夫也知道，你们的好母亲，当年是怎么趁着我母亲生病，爬上梁云山的床，怀了孽种，然后又怎么设计害死我母亲的！好教京城的人都知道，平西伯府何等丑陋不堪！” 梁杰就愣了一愣。 罗梅香的哭声也顿了一顿，泪眼朦胧看着梁云山。 梁云山急怒交加，“子由，你胡说什么？还有你们，怎么不拦着他，由着他胡闹，胡说！” 秦疏影和梁珍见梁云山点名，容色如常。 秦疏影说：“伯爷，刚才是富清公主先挑起矛盾，是她先当着玲珑的面胡说在前，那时候，伯爷怎么不拦着？还有，伯爷当年和罗梅香的事情，满城皆知，上梁不正下梁歪，伯爷今天怎么好意思来教训我们？” 梁云山就愣了一下，“满城皆知？” “是啊，今儿就会满城皆知了。喏。” 秦疏影环顾了一下四周。 梁云山这才回过神，屋子里还站了好些个人呢，除了岳姨娘，罗妈妈，宁园的奴仆，还有方才这些主子们带来的奴仆，有的站在屋子里面，有的站在屋子边，有的站在门口。 她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但这些话她们可全都听到耳朵里了。 梁云山大急：“子由，你胡说什么！还不赶紧澄清！” “伯爷想叫我澄清什么？” “什么爬床，什么孽种，你怎么能胡乱捏造！” 梁辙一笑，“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伯爷的意思是，罗梅香没有爬你的床？还说说，当年罗梅香没有怀什么孽种？” 梁云山怒目而视，默然不语。 “伯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罗梅香当年怀了孽种，母亲不允你纳她为妾，你与母亲闹翻。随后，罗梅香故意设计，让你亲眼看到母亲推了罗梅香一把，罗梅香肚子里的孽种没了。这样一来，你对母亲的误会更深，对罗梅香的怜惜更重，那个孽种也顺理成章没有了，罗梅香在别人眼中仍旧是清白好女儿。然后，你故意设计母亲，害死母亲，好教舅父无话可说，随后将罗梅香娶进门来。难道我说错了？” 梁辙每说一句，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目光就阴冷一分。 这是他和罗欢联手这么久，慢慢查出来的事情。他本来还不打算今天说的，他还有用处。 现在看来，梁云山仍旧想遮丑。遮丑也就罢了，竟然要用梁珍的事情来为他往日的丑事做掩护。 他决不允许梁珍的事情再被人传来传去，要传也要在自己掌控之下，按照自己设计的版本去传。 梁辙每说一句，梁云山的脸色就变一下，到最后，他脸色灰白，“你，你，你……” “伯爷，我说的哪句话不对，你好指出来！” 梁云山嘴唇动了动，十分无奈，“我没有故意设计害你母亲。” “那就是说，罗梅香爬床是真的，还没进门怀了孽种是真的了？那个孽种没有了，也是真的了？” 梁云山仍旧默然。 罗梅香泪痕犹然，尖叫着：“梁辙，你张嘴闭嘴就是孽种，你到底有没有把你父亲放在眼里？你到底有不有尊卑？！” 连梁琼和梁渊都忍着剧痛，忘记了shēn yín还有这样的事情？他们的母亲，在赵婉娘死前已经和父亲有一腿，并且还有过一个孩子？ 梁辙冷笑着并不看罗梅香，只对梁云山说：“梁杰倒是提醒得好，我这就出去，亲自去请御史！害我母亲性命，泼我母亲脏水，我要亲自上折子，弹劾征西大将军梁云山，十七年前勾结罗府庶出xiǎo jiě罗梅香，谋害发妻性命！” “子由！” “梁辙！” 梁云山和罗梅香异口同声大叫。 梁辙目光如利剑，满眼的嘲讽讥笑，“伯爷，若不是梁杰提醒，我倒是还不知道可以由御史弹劾！你真是生的好儿子！” 梁云山喊道：“子由，你站住！” “为什么要站住？” 若是从前，梁云山必定可以喝住梁辙，但是现在，自从祠堂的事情发生后，他知道，梁辙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的父亲之威风也抖不起来了。 梁云山的语气缓和了几分，“子由，你听我说，我没有谋害你母亲的性命，你不要听信谣言。” 梁辙冷笑，“是不是谣言，陛下会有论断。” 提到德隆帝，梁云山火气就大。 而且也十分头疼梁辙动辄请德隆帝做主的做法。 伴君如伴虎，他怎么能将家丑都掀出去让人看笑话？ 难不成，他就看不出，德隆帝这是故意借着他们父子的矛盾，一步步收他梁云山的权？ 第382章 往日龌龊 他在外兢兢业业保家卫国，德隆帝却在他后面拆台。 若是梁辙真的闹到德隆帝跟前，虽然此事和德隆帝实在没什么关系，德隆帝说不得还真会掺和一下，到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就不好收场了。 梁云山就觉得，德隆帝对自己像是有什么看法，好像特别喜欢掺和自家的事情。 就好比赐婚秦安郡主，现在梁云山发现，自己就是被德隆帝摆了一道。自从赐婚之后，关于成亲的事情就没有了下文。 德隆帝倒是好，袖手旁观，可是伯府却遭了秧，父子离心，爵位下降，梁杰残废，梁渊重伤，现在连梁老夫人也昏睡不醒。 再加上德隆帝将梁琼赐婚给霍罗，一件件，一桩桩，联系起来，由不得梁云山多想。 可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 “出去！” 梁云山环顾了一圈，对罗妈妈下了命令。 真是没眼力劲的贱婢，听到这样的事情不会自己出去，还要等着主子们来下令。 罗妈妈哆哆嗦嗦迈出一步。 她也想出去啊，可是大爷的两只眼睛只睃那么一圈，她的腿就软了，她站都站不稳，哪里还敢走？ 若是被大爷察觉，一脚飞过来，她这条老命还要不要？ 大爷连二爷、二xiǎo jiě都能往残废里整，要了她这个老婆子老命，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其余的奴仆怀的心思也大致相同，大爷真是个罗刹鬼！分分钟要命的罗刹！ 岳姨娘和奴仆们连滚带爬地出了门，瞬间，屋子里的奴仆走得干干净净，院子里的奴仆也顿时作鸟兽散。 梁云山这才郑重说道：“子由，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实话告诉你，婉娘的确是我失手推到水中，不过我当时将她救起来了。她是死于伤寒，并非我有意谋害。你对此耿耿于怀，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认为是我谋害她，更不能说是梅香谋害她，这样对梅香不公平，对你自己也没好处。背负着这样的包袱，你活在仇恨中，活得不开心，为父不希望你活成这样。你在战场上足智多谋，英勇善战，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用来保家卫国，而不是困于内宅，更不是浪费在根本不存在的仇恨上。” 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更是设身处地为梁辙着想。 若是在梁辙成亲的时候听到这番话，梁辙说不得会感动，会极力去将父子关系搞好。但是，现在…… 梁辙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伯爷，你只说，你和罗梅香到底是不是婚前就有了苟且？是不是有了孽种？” 梁云山气急败坏，自己如此退让，他竟然还是咄咄逼人，非要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让自己出丑。 秦疏影淡然说道：“子由，伯爷那天已经承认过了，他说了，母亲不识时务，母亲嫉妒成性，不让他将罗梅香纳妾，都是母亲的错处。” 梁云山怒喝秦疏影：“你住嘴！” 梁辙倒也不怒，“伯爷，你不用叫别人住嘴，你只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沉默了好一会儿，梁云山疲惫地点头，说：“是。我和梅香情投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意合，你母亲性情刚烈，不许我和梅香来往。梅香有了身孕，她却还私下去见梅香，逼着梅香打掉孩子。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你母亲这样的行为，完全不合女德，不守妇德，我当然不能由着她。” 罗梅香“嘤嘤嘤”哭道：“婉娘她就是看我不顺眼……” 梁辙怒斥罗梅香：“你住嘴！” 罗梅香吓得又是一噎。 梁云山蹙眉：“子由，梅香到底是你的母亲，你怎能这样喝来喝去？” 梁辙淡然道：“疏影也是你的儿媳，你刚才不照样喝来喝去吗？我这都是学伯爷的。” 梁云山顿时气结，没好气瞪了秦疏影一眼，真是个搅事精！ 梁辙现学现用，也瞪了罗梅香一眼。 梁云山“哼”了一声，继续说：“梅香有了身孕，我给你母亲说，要给梅香名分，你母亲一听就大闹起来，坚决不许，并且出言不逊，说话十分难听，什么龌龊、肮脏、恶心，连老夫人都被她骂到了一起。不仁不孝，真是岂有此理！后来，她更是私下寻上梅香，要梅香将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否则她就要将事情说出去，要梅香脸面全失，让梅香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你母亲啊，这是嫉妒发了疯，直到现在，我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 良久沉默不语的梁珍忽然发问，“伯爷，罗梅香是老夫人娘家侄女，虽然只是庶女，但身份也不低，嫁给一个身份地位不低的人家做正妻，完全不成问题。她要给你做妾，你不觉得蹊跷吗？” 梁云山叹了一口气，“都是我的错，是我看到梅香之后，念念不忘，坏了她的清白，还让她有了身孕。” “正因为如此，所以你对罗梅香心怀愧疚，所以必须给她一个名分？” 梁云山点头，“也并非心怀愧疚，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谁家都是这样。” 这件事，这么多年，自始至终他都只认为自己当初酒后失态睡了罗梅香有错，后面的事情他并没有错。 诚如梁珍所问，罗梅香当时嫁给一个官宦人家为嫡妻，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当时自己酒后睡了她，她又有了身孕，他怎么能不负责呢？ 梁珍又问：“那么，伯爷有没有想过，母亲为什么会说龌龊、肮脏、恶心，甚至连老夫人也牵连到其中了？” 梁云山不假思索道：“你母亲啊，她为人爽快，耿直。我当时的确是朝三暮四，你母亲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她觉得我龌龊、恶心，我也无话可说。但后来，梅香都有了身孕，她还不依不饶，甚至私下里见梅香，强硬地要梅香打掉孩子，这就过分了。” 梁珍却摇了摇头，“伯爷，你自始至终都弄错了一件事，母亲说的龌龊、恶心、脏脏，指的不是男人三妻四妾，指的不是男人朝三暮四。” 梁云山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梁珍一字一句说：“伯爷，母亲说的龌龊、脏脏、恶心是指，兄妹！而这件事的促成者，却是这对兄妹的亲生母亲！” 第383章 激他一激 除了梁辙和秦疏影，以及被秦疏影捂住耳朵的屈玲珑，其余人全都张大了嘴巴。 梁琼和梁杰连忍都不需要忍了，他们现在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虽然梁珍没有点名道姓，所有人都听懂了，梁珍说的兄妹，就是指梁云山和罗梅香。 梁珍却还在说：“同母异父的兄妹，母亲既然知道了，当然绝对不允许。但是，她却还不能明说，她只能求你，只能私下里去见罗梅香。她希望自己这样做，能让老夫人回心转意，能够出手阻止。但是，呵呵呵呵……” 梁珍竟然笑了起来，笑声不大，但其中的嘲讽却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梁云山和罗梅香跟木头一样。 半天，梁云山眼珠子轮了一轮，“你，你，你胡说什么！” 梁辙也“呵呵呵”笑了几声，“是不是我们胡说，伯爷可以亲自去问罗府的周姨奶奶，也就是罗梅香的亲生母亲。” 梁辙将“亲生”两个字咬得很重。 梁云山哆嗦着嘴唇，“这，这，这怎么可能？！” 梁辙拍了拍手掌，梁岩均就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佥事大人！” 梁辙说：“去罗府，将周姨奶奶请过来！” 梁岩均答应着，就走了出去。 罗梅香本来坐在地上，地上寒凉，此时更觉冷了三分，整个身子都在哆嗦颤抖，不停喃喃自语：“不，不，不可能……” 梁辙“哈哈哈”一笑，说：“等周姨奶奶来了，你们听听她的说法，就什么都明白了。伯爷，那时候，希望你不要太惊讶！” 梁云山看着梁辙的神情，虽然心里抗拒这个事情，可梁辙既然都这样说了，回想起赵婉娘当初的激动，他却不敢笃定起来。 难道，难道…… 蓦然，他想到一个问题，斥道：“同母异父，按照你们的说法，梅香的父亲是谁？简直无法无天，竟然敢污蔑老夫人的清白！” 梁珍声音平平地说：“伯爷何必如此愤怒，周姨奶奶一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母亲绝不可能是这种人，一定是你们威胁周姨奶奶！” 梁珍哂笑：“我们可以威胁周姨奶奶，那么，罗阁老呢？罗阁老难道也是我们能威胁的吗？” 梁云山两眼发直，“罗阁老？” 随即，他就明白了。周姨奶奶当年生了个孩子，若真不是周姨奶奶亲生的，罗阁老当然会知道啊。 “罗阁老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们竟然还要攀扯他？” 梁珍说：“人死了，但他写的东西不会死。” 梁云山如遭雷轰，“你是说，罗阁老留了字迹？” “罗阁老知道混淆皇家血脉，罪不可恕，总算还保留了一丝良心，留下了亲笔信。” 皇家血脉？ 梁云山越发站不稳，“什，什么？” 他首先想到的是德隆帝，随即就觉得不对。 梁珍吐出两个字：“梁王。”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梁云山面色青灰，回不过神来。 秦疏影接过话题，“罗梅香是老夫人和梁王的孩子，现在，伯爷知道为什么母亲口口声声说你们龌龊不堪了吧！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私下里去找罗梅香，要罗梅香将孩子打掉。老夫人将计就计，设计了一场好戏，让你亲眼看到母亲推了罗梅香一把，罗梅香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伯爷与母亲生了嫌隙，伯爷与母亲天天争吵，母亲愤怒之下当然要捎带上老夫人。随后，老夫人又设计让伯爷亲眼看到梁王与母亲在一处，母亲只是怒斥梁王不许他再来府里，而伯爷却以为母亲和梁王有私。后来的事情……” 别说梁云山不相信，罗梅香和梁琼等人也全都不信。 梁杰咬牙道：“你们别以为编造一个故事，好教父亲和母亲羞耻，好教我们兄妹不堪，你们就可以达到你们的目的了！” 秦疏影乜斜道：“是与不是，这个世界上还活着很多证人呢，你着急什么劲？” 若不是梁珍说，秦疏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赵婉娘当年竟然会告诉只有四岁多的梁珍，而梁珍，小小年纪竟然记了下来。 秦疏影让人盯着周姨奶奶，又让人多方收买当年的信息，自己才堪堪推测出一点儿眉目，不过也只是推测，当然不敢肯定。 首先不敢肯定的就是，梁老夫人毕竟比梁王大了五六岁，说起来，当年的梁王还只有十七八岁，梁老夫人却已经嫁为人妻，而且还是超一品的侯夫人，身份地位并不比梁王差。 无论如何，这两人也扯不到一起去吧。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不可思议，梁珍回来后，三人将当年的事情一一梳理，梁珍就说，当年就是梁王与梁老夫人有染，这是赵婉娘亲口告诉梁珍的。 话说回来，如今的梁老夫人都丝毫不显老态，仍旧气质高华，当年与梁王有染，也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正是美艳成熟的时候，也无怪乎梁王会迷恋她了。 罗梅香则彻底惊呆到脑子里乱哄哄地。 她，她是梁王的女儿？ 这么说来，自己的身份很高贵了？ 但是，但是…… 罗梅香下意识否认：“你们胡说，你们胡说！” “夫人，罗家离伯府并不远，周姨奶奶想来很快就会到，夫人何必这样激动呢？夫人如此激动，看样子你什么都不知道，老夫人不会告诉你，她怕你沉不住气呢！现在，伯爷你能想通很多事情了吧？譬如说，母亲为什么落了个水，伤寒了也是可以治的啊，为什么就匆匆去了？为什么大姐当年会被人当众捉住？为什么子由会被逼得十岁的年纪就背井离乡，远赴边关？统统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姐和子由是母亲的孩子。但是，老夫人想要的，只是她的亲生女儿的孩子，不是一个不相干外人的孩子！” 被秦疏影这么一激，梁云山大怒：“放屁！母亲她生性高洁，绝对不是你们口里那个人！相反，倒是赵婉娘，她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了孽种，我却碰都没碰过她一下！” 第384章 床底洞口 梁珍、梁辙和秦疏影对视了一眼。 怪不得每每提到赵婉娘，梁云山都那样愤怒不堪，他们苦思不得理由，原来理由在这里！ “真是反了你们，为了掩盖赵婉娘的丑事，竟然编造出这样一个故事来骗我！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就是看不起赵婉娘，听到她的名字就要发怒，所以千方百计来探我的口风，甚至连母亲的声誉都可以胡乱编排？那我就告诉你们，赵婉娘就是这样下贱，就是这样放荡！我苦心为她遮掩这么多年，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将满屋子的人全都牵扯上，甚至连罗家也不放过！真是无法无天，罪无可赦！” 安静。 见梁珍三人不吭声，罗梅香得意了起来，“子由啊，你们父亲知道这件事多年，却一直为婉娘姐姐遮掩，也是顾全你们的体面。你瞧瞧你们，怎么能这样不孝？哎……本来都不想说的事情，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对婉娘姐姐的名声有什么好？” 秦疏影根本不相信梁云山说的话。 前世的秦瑶瑶，不就是这样被人诬陷的吗？ 那种证据确凿的滋味，那种被人无视申辩的滋味，她太有体会。 若是换做别人，她也许还会相信一分，可这是发生在梁家，必定有梁老夫人的手脚在里头，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秦疏影问：“伯爷，这只怕也是老夫人告诉你，母亲死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吧。” 梁云山越来越厌恶秦疏影，这就是个搅屎精，无风都要起个三尺浪，“是又怎样？母亲为人虽然冷淡一些，清高一些，那正是她品行高洁！这些话并不是她说的，而是太医告诉她的！我告诉你，秦疏影，自从你嫁到梁家，你就不停挑起各种矛盾事端，你这样的女人，就是子由的祸害！若当初我在京城，无论如何也要求陛下收回旨意，谁家娶了你这样的恶妇，就是谁家倒霉！不但阖家不安，而且要祸及子孙！” 这番话…… 梁珍往秦疏影靠近了一分，“伯爷的威风倒是耍得好！” 梁辙不怒反笑，“哈哈哈”笑了数声，才问道：“伯爷这是恼羞成怒了！” 梁云山彻底怒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才朝着梁辙脸上扇去。 这一次，梁辙没有明知躲得过却不躲，而是一手稳稳拿住梁云山的手腕，满是嘲讽地看着梁云山，那种不屑和讥笑的表情，彻底激怒了梁云山。 “梁辙，你真是让人失望透顶！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将阖府的名誉和前途都不要了！这个女人是个什么好东西，你还不清楚吗？她能设计让自己的堂妹遭人侮辱，能设计让自己的伯母遭人唾弃，设计自己的堂姐夫丢官没命，这样的恶妇、毒妇，你不休妻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让她来祸害我们梁家？你真是蠢，蠢货！” 秦疏影却笑了笑，“伯爷何必恼羞成怒？伯爷也知道，凡事要讲究个证据，讲究个动机，讲究个理由。伯爷，母亲腹中有胎儿的证据在哪里呢？老夫人说是太医讲的，伯爷问过太医了没有呢？伯爷这么相信老夫人品行高洁，又置老侯爷于何地？” “你给我闭嘴！你算是什么东西，张嘴闭嘴老夫人如何如何，父亲就是信得过母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lt;istylecolor4876ff&gt;这是华丽的分割线&lt;i&gt; 亲，才会不惜超一品大将军的爵位，娶了母亲一个庶女为妻！当年，父亲就是娶公主也娶得，母亲不过庶女，这之间的身份地位诧异何等之大！” 秦疏影还是微笑，“伯爷还是等看了罗阁老的信，听了周姨奶奶的证词，再来信誓旦旦！” “哼！罗阁老的信，伪造一封信有什么难的，边城的细作随便就能造出来！周姨奶奶的证词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你们拿她的子孙威胁她，她当然顺着你们的说！” 罗梅香也得意了起来，是啊，是啊，伯爷说得都很在理。 梁珍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伯爷，如果老夫人自己说呢？” “绝无可能！” 梁辙和梁珍对视一眼，梁珍说：“子由，伯爷不相信，那就让老夫人自己来说吧。” 罗梅香发了个呆，刚才他们吵得这么厉害，老夫人却动都没动弹，她怎么能说话？ 梁珍得到梁辙的点头后，就朝着梁老夫人的床榻走去。 梁云山喝道：“你要干什么？！” 梁珍回头，带着怜悯的表情，看了一眼梁云山，说：“伯爷，你放心。” 随后，她掀起了床单，手就放到了床头的柱子上，左三下，右三下，然后又是左一下。 不一会儿，在大家惊诧的目光中，看到了床的正面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虽然昨晚已经知道了这个洞口的存在，秦疏影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梁老夫人真是她见到的最古怪、最倔强、最厉害的女人。每天睡在这张床上，她难道就不会做噩梦？ “伯爷，请你过来看看吧。” 梁云山迟疑着走过去。 从床边往里面看去，黝黑黝黑，还能听到非常细微的潺潺流水声，也能感受到轻微的风吹来。 这是一个有通风口的洞。 梁珍举起床头摆着的一个巨大夜明珠，对着里面晃了晃，梁云山就隐约看见了里面的情景。 从这下去，有好几级台阶，还有影影绰绰的物件。 更多的，却是看不清了。 梁珍缓缓说道：“八年前，我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伯爷，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你不好奇吗？” 八年前，梁珍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事情，她明明看见梁老夫人进了屋子，她跟进去之后却惊觉梁老夫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梁珍是个很细心又聪慧的女子，她直觉梁老夫人屋子里有古怪，但并不知道古怪在何处。不久，她就出了事。 几个月之前，梁辙去仙人县见她，她就将这个事情告诉了梁辙。从此之后，梁辙就派了梁岩均经常盯着梁老夫人的屋子。 这一次，借着罗梅香试图将枣儿之死安在松涛居头上的机会，她们步步紧逼，终于逼得梁云山对老夫人有了怀疑，逼得梁老夫人开启她的秘密。 看到眼前的洞口，梁云山很好奇，非常好奇。 洞口就在床下，母亲必定是知道的。 那么，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弄这么个洞呢？ 她在宁园住了四十多年，从一成亲就住在这里！ 第385章 密室惊魂 梁云山又听梁珍说：“伯爷，我当年发现这个秘密之后，很快就出了事，伯爷知道缘故吗？子由、梁杰，你们都随伯爷一起下去。” 梁云山看着梁珍，心头一震。 梁辙和梁杰都站到了梁云山身边。 他们也很好奇，太好奇了。 明知道梁珍这样安排，是让他们互为见证，互为掣肘，却没有任何人反对。 下了两级台阶，梁云山就在墙上摸到了一个火把以及火折子。 梁云山点着了火把。 借着火光，梁辙和梁杰看到墙上还有火把，每个人都拿了个火把，随后才跟在梁云山身后，一步一步往下走。 走了二十多级台阶，下到了大厅里。 这个洞看来是天然形成的，只是恰巧在梁老夫人的床下。两三亩地的样子，能隐约听到外面的流水声，还有风从很多缝隙中进来，通风并不差，也比较干燥，温度也不高，竟然是个天然的保存东西的好地方。 洞的中间立着一个柜子，一个桌子，两把椅子。 三人的目光先在柜子、桌子和椅子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高举火把，四处查看。 蓦然 “有人！” 梁杰大叫了一声，弹跳起来，扔掉手中的火把，左手抱住了梁云山。 梁云山和梁辙都上过战场，反应比他快，胆子比他大，很快做出三人分别面对一个方向的姿势，梁云山问：“杰儿，看到什么了？” 梁杰虽然也不算差手，但他毕竟没上过战场，没见过死人，他浑身发抖：“人，人，有人……” 梁云山举着火把，凝神看了看梁杰指着的方向，果然，那边有个人坐在地上，低着头。 梁云山喝道：“什么人？！” 那人一动不动。 梁云山待要再问，梁杰又是一声鬼叫：“还有一个！” 紧接着，梁杰颤抖着声音说：“还有一个……啊……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应该，应该是死人……” 梁云山推开梁杰，举着火把往前去，凝神一看，果然是死人。一个死人呈坐姿，地上还躺着若干个死人。 确切地说，是穿着衣裳的白骨而已。 一共有……八具白骨！ 三个火把亮光聚集在一起，梁云山立刻就认了出来。 这些私人都是女子，因为头发还在，头上的饰品也在，衣服都是丫鬟婆子的衣裳。 确切地说，是伯府一等大丫鬟以及管事婆子的衣裳。这么多年来，府里一等、二等丫鬟和管事婆子的衣裳一直没有更换颜色和款式。 梁云山三人走了上去，根本闻不到任何气味，也就是说，这些人死了已经很久，身体腐烂到只剩白骨。 梁辙走回到桌椅旁边，操起一把椅子，对着那低头坐着的白骨掷了过去。 那白骨“咔擦”一声，倒在了地上，骨头没有了支撑，头颅咕噜噜在地上打转。 梁杰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瘫倒的白骨，浑身发颤。 梁辙又拿起另外把椅子的腿，用椅子捅了捅白骨的衣裳，轻轻一撕，衣服就破了。 梁云山则站着看梁辙弄来弄去，完全不会说话，不会动弹。 梁辙捣鼓了一会儿，说道：“伯爷，据我看来，这些人死的时间并不一样，有的四五十年了，有的二三十年。具体也说不清，若是报官，请了仵作来，必定能查清。” 梁云山下意识立刻喝道：“不能报官！” 梁辙唇角一牵。 “这是什么？”梁辙手中的椅子将一个白骨头上的发钗搓了两下，“哟，好眼熟！” 梁云山和梁杰都凑了过去，梁杰眼尖，失声叫道：“罗妈妈头上就有这个！” 这是一支打造精细的双鸾纹鎏金钗，金钗看来用料十足，而且造型十分精细，手工也是一等一的好。 梁辙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角，用布料将金钗包起，凑到火把前仔细地看了看，轻轻念道：“剪秋。” 三人对视一眼，梁云山脸上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惊骇来形容。 梁辙从一个白骨头上拔出一根款式相似的金钗，念道：“浓冬。” 接着，他又从第三个白骨头上拔出一根款式差不多的金钗，念道：“初夏。” 梁辙接连拔了六根金钗，其中两个浓冬，两个剪秋，两个初夏。 剩下还有两具白骨，一具身着婆子衣裳，一具身着二等丫鬟衣裳，首饰简单，倒是看不出来是什么人。 梁辙道：“初夏，剪秋，浓冬，我听说，全都是当年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 梁云山沉默不语。 梁辙冷冷笑了笑，就举着火把径直到了桌子前，桌子上，落了厚厚的灰尘，但其中一块地方却有抹擦的痕迹。 火光在侧面，非常容易看出那痕迹来，显然是最近有人来过。 梁云山也看到了。 他缓缓走过来，盯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看了半晌，又将目光投向一人高的柜子。 柜子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打造的，并不大，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宽，有些类似于书柜。 柜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沉吟了片刻，梁云山轻轻拉开了柜门上的铜把手。 里面是笔墨纸砚，几本小册子，以及几个密封着的陶制瓶子。 梁云山拿出一本小册子，翻了翻，上面赫然是梁老夫人的字迹： 丙子年二月初九，初夏。 丙子年二月十三，剪秋。 丙子年二月十四，浓冬。 辛巳年十月十三，剪秋，二。 辛巳年十月十四，浓冬，二。 戊戌年九月初一。 戊戌年九月初二。 戊戌年九月十五。 梁云山盯着这熟悉的字迹，虽然只有短短几行字，却看了半天。 现在是丙辰年。也就是说，丙子年是四十年前的事情，辛巳年是三十五年以前的事情，戊戌年是十七年前的事情。 丙子年二月梁云山出生，辛巳年罗梅香出生，戊戌年赵婉娘身死，也就说，他们出生或者死亡的时候，这个密室中也死了一个丫鬟或者婆子。 看完之后，他又去看那排列整齐的四个陶制瓶子。 梁杰像个木偶一般，跟着梁云山的视线去看陶制瓶子。 梁云山颤抖着手，将其中一个陶制瓶子放到桌子上，拧开了盖子，里面是几味红色药丸。 他倒了一颗在桌面，凝视良久，沉声道：“百虫失心丸。” 梁辙将那落满灰尘的一沓纸张用布料包住一个角落，放在了桌子上。这些纸张上面，有着鲜红的徽记。 梁云山看到那徽记，瞳孔一缩：“奇峰王朝！” 梁杰好奇问：“父亲，什么是奇峰王朝？” 梁云山缓缓说道：“奇峰王朝，早已被我大周灭亡，足足六十多年了。但是，奇峰王朝灭亡之后，余孽不消，屡次挑起是非，试图卷土重建。他们的余孽之中，更是有一些美貌女子，成为了西邦达官贵人的家眷，不停吹枕边风，所以这么些年来，西邦和我大周一直战争不停。可谓是狼子野心，贼心不死！” 第386章 诈她一诈 梁辙补充道：“还有这百虫失心丸，就是奇峰王朝皇室秘制的毒药。” 说着，他又用布料小心地拿起另外三个陶制瓶子，将其中的一绿色、一紫色、一白色药丸都倒在桌面。 梁云山看着这些药丸，瞳孔剧烈地收缩。 这些药丸，他很熟悉。 在与西邦多次交战中，梁云山曾经多次从他们狡猾的细作手中拿到过这些剧毒无比、诡异无比的药丸。 梁云山的身子在剧烈颤抖。 这一切，一切的一切…… 三人凝视着桌子上的药丸和有着奇峰王朝徽记的纸张，良久不语。 蓦然，从上面传来秦疏影的声音，“周姨奶奶来了。” 梁云山三人一惊，梁云山沉吟了一会儿，从梁辙手中捏起那块布料，将东西一一归于原位。 梁云山扫视了一下还有几个没去看过的角落，举着火把朝着台阶而去。 梁杰、梁辙紧随其后。 三人将火把放好，次第出了洞口，梁珍复又将洞口恢复如初。 梁云山站在屋子中，眸色沉沉。 他没有去看床上的梁老夫人，只是环顾一圈，浑身弥漫着杀意，沉声道：“今天的事情，你们都给我守口如！只要让我知道一丁点消息走漏，我就要谁的命！老大家的，你跟我过去！其余的人，都给我从hòu mén出去。” 说罢，他指了指秦疏影，示意她跟着自己。 其余rén miàn面相觑，没人吱声，随后走的走，扶的扶，抬的抬，很快就从hòu mén走了。 秦疏影跟着梁云山走了出去，看到梁岩均站在卧室之外的厅堂中。 梁岩均说：“周姨奶奶在前厅。” 梁云山抬脚就要走，秦疏影却说道：“伯爷既然点名要我跟着，不如干脆信我一次，由我去见周姨奶奶，伯爷在屏风后听我们说话。” 梁云山阴沉地看了秦疏影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秦疏影一笑，也不知道床底究竟是什么情景，梁云山的态度这么快就变了。 秦疏影这才抬脚，去了宁园专门用来待客的前厅。 厅堂里。 周姨奶奶一身老气横秋的服装，正是大部分人家姨奶奶常穿的衣服。她虽然只比梁老夫人大六岁，但比梁老夫人看起来老多了，说她是梁老夫人的长辈都没人质疑。 按说，周姨奶奶也算得上是梁云山的岳母，但秦疏影自身身份也不低，只做了个请的手势：“姨奶奶，请坐。” 周姨奶奶没有坐，面上带着几分倨傲，只问：“不是说梅香病了吗？梅香呢？还有，你们老夫人呢？” 周姨奶奶见秦疏影身着华贵，只有十几岁，还能端着架子出来和自己说话，一眼就明白她是谁了。 秦疏影避而不答，“姨奶奶，请坐吧。” 罗梅香和秦疏影之间的关系，周姨奶奶当然很清楚，她乜斜了一眼秦疏影，说话很不客气，“大奶奶，我既然登门，老夫人见不到，梅香也见不到，还坐什么坐？我要回去。” 言外之意就是，秦疏影根本不配站在这里和她说话。 秦疏影并不理会，只说：“姨奶奶，是伯爷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但他不好开口，才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将你请过来，和你商量。” 周姨奶奶“哼”了一声，“大奶奶，如今府里不是你当家，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坐在这里商量事情？既然老夫人和梅香都不便，我也就当白跑了一趟。” 说着，转身就要走。 秦疏影快速道：“昨儿个晚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说夫人并非周姨奶奶您亲生的，而是一个青楼风尘女子所生。伯爷说了，既然夫人身份低微，秦安郡主又是郡主，这个名分只怕要换过来，日后只能委屈夫人为妾，秦安郡主为妻。这不，伯爷不好开口，我就做这个恶人，姨奶奶只管走，你只要一走，夫人立刻就要变成妾了。” “什么！”周姨奶奶腾地转身，指着秦疏影骂道：“胡说八道，满嘴胡说！梅香她身份高贵，比秦安郡主也不差，整个罗府就她身份最高，她哪里是什么风尘女子生的！” 刚说完，周姨奶奶就觉得不对，忙弥补道：“就算老身是妾室，老身也是良妾，跟着老爷在任上，走遍了南北大省，整个罗府就她一个女儿家，又嫁得这样好，身份地位哪里是别人能比的？这件事，没得商量！” 秦疏影一笑，优哉游哉说：“姨奶奶，秦安郡主毕竟是郡主，夫人就算是你生的，身份也高贵不到哪里去。而且，如今又跑出这么个谣言来，伯爷难不成还要顾全你们罗家的面子，去得罪淮安郡王？这是哪里的道理？反正夫人也生了二弟、三弟和二妹，以后就算是为妾，该有的体面也还是有，姨奶奶又何必将淮安郡王得罪呢？” 周姨奶奶怔了怔，但她不要输场子，甩脸子道：“去去去，一边去，我和你们老夫人说！” 说着，甩着帕子就要往宁园里面走。 秦疏影说：“老夫人今儿不太舒服，方才夏太医来看过了，此时正昏睡着呢。” 周姨奶奶不屑地说：“那総ōu rén蚜嗽偎担戏蛉吮囟ú换崛妹废阕鲦摹！?br /> “老夫人如今只是四品诰命，胳膊拧不过大腿，淮安郡王是陛下信得过的人，他那边要借着这个谣言生事，老夫人又能如何？你说是不是？” 淮安郡王……陛下…… 周姨奶奶这才怔了怔，喃喃自语：“老夫人必定不会让梅香做妾。” “姨奶奶，会不会可由不得老夫人啊，那可是淮安郡王。伯爷也是看得起你们罗家，才和你打商量呢，就是想要你劝劝老夫人同意。只要老夫人同意了，淮安郡王的面子全了，夫人这边也能在伯爷跟前落个贤良大度的好印象，对谁都是好事。否则，今日里何必让我来和你说？毕竟这件事关系到阖府安危，若是秦安郡主生了气，老夫人以后也讨不到好处。” 周姨奶奶很不耐烦，“老夫人必定不会同意的，就是拼了她的老命，她也不会同意的。” 说着，周姨奶奶就要走向宁园里面去。 第387章 身世揭秘 秦疏影凉凉地说：“别人都说姨奶奶和老夫人好，老夫人还在闺中的时候，姨奶奶就对她多有照顾。所以，老夫人出嫁之后，一直待姨奶奶极好。可皇后娘娘却对我说，老夫人当年很讨厌姨奶奶的，还使诈让姨奶奶出过丑，丢过人。” 周姨奶奶顿时站在原地，转过身来，满是狐疑地盯着秦疏影，试图从她脸上看出几分端倪来。 秦疏影被皇后召见，周姨奶奶当然也知道，不只是她，京城的贵族女眷们全都知道。 秦疏影又说：“皇后娘娘说，老夫人当年自恃貌美，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姨奶奶原本只是个小家碧玉，进了罗家，老夫人根本不将你放在眼里。姨奶奶，皇后娘娘说的对不对啊？” 周姨奶奶的神色从不屑慢慢变得郑重起来，但她没有吭声，仍旧只是疑惑地盯着秦疏影，试图看出她是不是骗人。 “不单皇后娘娘这样说呢！老夫人也说，夫人被你养得上不了台面。” 周姨奶奶眼中骤然浮现出惊慌、恐惧。 “老夫人必定十分后悔啊，没有早点……”秦疏影做了个杀头的姿势，嘴里还“咔擦”了一声。 周姨奶奶顿时失声：“燕燕，不要杀我……” 秦疏影“扑哧”笑道：“姨奶奶这么怕做什么？” 周姨奶奶顿时觉察到自己失态了，竭力要摆出镇定的样子，却怎么也无法做到之前那样泰然，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慌张又惊惶的气儿。 “姨奶奶，你知道的，梁王他向来心软。若不是他当年为你求情，你只怕早就没命了。” 周姨奶奶悚然一惊，却仍旧没有吭声。 “说起来，夫人的身份何等高贵，如今只能为妾，哎……姨奶奶，你说，若是梁王还能开口说话，会不会为夫人做点什么？” “啊！”周姨奶奶惊叫一声，“会吧……” 说到这里，她发觉自己失言了，忙捂住了嘴巴。 秦疏影却没问她，只叹了口气，淡淡道：“毕竟夫人是他和老夫人的女儿，对不对？” 周姨奶奶仓惶睁大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你，你，你怎么知道？” 秦疏影仍旧一幅拉家常的姿态，“皇后娘娘告诉我的。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老夫人也真是想得离奇。当年，梁王就说了不行，老夫人却偏要一意孤行，说伯爷又不是她亲生的，有什么关系。皇后娘娘前儿也说了，老夫人向来就倔强，而且又好强，说要怎样就要怎样。你看，到底如今出了这种谣言，可就看出来，老夫人当年的决定还是太过草率了。若不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伯爷，嫁给别人家，有老夫人撑腰，谁敢不给夫rén miàn子呢？” 周姨奶奶已经失言了两次，这一次，打死也不吭声了。 但秦疏影这句话，仍旧让她吃惊到了极点，眼睛瞪得圆圆地，几乎要瞪出眼眶子。 “伯爷是管姨娘生的，虽然不是老夫人的血脉，但老夫人终归是伯爷的嫡母，这一点无论如何避不开去。说到底，伯爷只是妾生子，如果闹开去，伯爷也脸上无光。伯爷是老夫人身边长大的，生恩不如养恩重，伯爷是大将军，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正是考虑到这点，伯爷才叫我来游说姨奶奶你，希望姨奶奶也劝劝老夫人。” 周姨奶奶吃惊到了极点，但她向来有几分小聪明，却缺乏眼光，因此短时间之内竟然只会发呆，秦疏影话语之间的不合理之处她一丝一毫也没有去想。 “所以，我这才请了姨奶奶过来，就是想要姨奶奶回头帮着劝劝老夫人。虽说夫人身份高贵，如今梁王连话都不能说，给夫人撑不了腰。再说了，还有梁王妃在呢，老夫人若是非要坚持让夫人为妻，若是夫人的身世真地闹出来，梁王妃只怕以后就饶不了夫人。” 周姨奶奶仍瞪着眼睛。 “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秦安郡主为正妻，夫人到底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老夫人必定不会让人欺负她去了。若是不能让秦安郡主如愿，只怕阖府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若是陛下再削掉爵位，那时候别说四品恭人，只怕连个孺人都做不成了。只怕，还会牵连到罗家，牵连到姨奶奶。说起来，就凭老侯爷在陛下跟前的那些体面，罗阁老和姨奶奶帮着老夫人混淆梁家血脉，给老侯爷这样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戴着，陛下说不定还会怎么生气。他不拿梁家开刀，拿罗二老爷开刀却很简单。姨奶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姨奶奶想起这段时间，她的亲生儿子罗二老爷很发愁，回来之后总是愁眉不展。还有她的孙子，似乎也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当然，这都是梁辙和罗欢在捣鬼，周姨奶奶并不知道。 秦疏影又笑着说：“我知道姨奶奶向来明事理，也怪不得当年罗阁老在外就仕，也要带着姨奶奶赴任呢。” 周姨奶奶被秦疏影这么一通说过来，只觉得脑子里闹哄哄的。 她方才也只是壮自己的威风罢了，罗阁老当年是带着她赴任过，但罗阁老那个人很讲规矩，带她到外地也仍旧把她关在后院，没有让她招待过什么人。 所以，周姨奶奶的见识还是那个见识，并没有因为跟着罗阁老就仕，就变得见识更多，变得更加聪明。 加上这些年被梁老夫人恩威并重一番下来，她对梁老夫人是害怕多于亲近，秦疏影一番话说下来，还牵扯到皇后，并且将当年的隐秘说得分毫不差，她已经晕乎乎了。 周姨奶奶艰难地说道：“你，你们既然知道了，不会，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秦疏影拍拍她的手：“姨奶奶，你还没看明白么？伯爷是一心护着夫人啊，若不是护着夫人，就凭这样的丑事，老夫人丢尽了老侯爷的脸面，伯爷立刻就可以将老夫人关起来，然后将夫人也关起来。以后秦安郡主进了府，秦安郡主直接当家做主，还有夫人什么事儿？哪里还须得费这样大的周折呢？这都是为了夫人着想。伯爷如此看重夫人，夫人又是你养大的，怎会对你如何呢？若是姨奶奶能帮着劝劝老夫人，伯爷必定不会生姨奶奶的气。” 第388章 丑话在前 周姨奶奶若有所思，说：“皇后娘娘待你真是极好，这样的事情竟然都给你说。” 秦疏影笑笑：“皇后娘娘只说了一点儿，其他的都是伯爷自己查出来的。姨奶奶知道，伯爷既重感情，又十分聪明。也是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实在不好亲自对老夫人开口，这才婉转求了你。” 周姨奶奶仍旧戒心未消，狐疑不定。 “但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姨奶奶执迷不悟，到时候罗二老爷和你的孙子们吃了挂落，那可就不是我能回天的了。” 周姨奶奶目光闪烁起来，“这个，这个容我想想，想好了再来和老夫人说。” “这是自然，老夫人恩威并施，姨奶奶向来害怕她，我们既然要做成这件事，也不想弄巧成拙。” 秦疏影的目的已经达到，不耐烦再和她周旋，说了几句好话，哄着周姨奶奶出了门。 周姨奶奶走后，秦疏影复回到厅内，梁云山已经端坐在椅子中。 他目光似利箭，像是要将秦疏影钉在地上。 秦疏影根本不畏惧，倒是笑了笑，“伯爷知我有急智，才叫我过来诈周姨奶奶。现在，我将事情诈出来了，伯爷怎么却看着我生厌？” 梁云山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秦疏影一笑，“伯爷，你之前说我设计让堂妹入坑，让伯母入坑，你却从未想过，面对那么多危险，若不是我聪明，事无巨细去考虑，如今的秦疏影只怕早就是一抔黄土了。既然我能从容面对那么多险境，在发现老夫人的古怪和反常之后，我多个心眼，事事小心，就再正常不过了。伯爷，老夫人的古怪和反常很容易被人发现，或者说，京城的人全都觉得老夫人奇怪，只有伯爷视而不见。” 梁云山虎目一瞪，“你说什么古怪？” 秦疏影淡淡道：“试问，谁家的老封君会这样厌恶自己的嫡长孙？会如此坑了自己的嫡亲孙女？只有一个解释，那嫡长孙和嫡亲孙女，根本就不是她的种！” 梁云山愣怔着。 “我还知道，大姐出嫁之前，伯爷曾经两次回京，都没见过大姐一次。伯爷，其中缘故你就从未想过？大姐何等风姿，却被诬陷成那样的人，伯爷竟然从不怀疑？母亲死了还要被人泼脏水，伯爷竟然根本不查证就给母亲定了罪名？伯爷，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伯爷，儿媳真为母亲不值！” 梁云山脸色灰败，蠕动着嘴唇，自言自语道：“我，我真的不是她生的？” 秦疏影说：“伯爷如今相信罗梅香是老夫人所生了？” 梁云山眸中闪动着迷茫之色，没有回答。 “老夫人何等精明之人，岂能真正将亲生女儿嫁给亲生儿子？还有一件事，伯爷怕是不知道，我只说，是与不是，伯爷可以自己去查证。管姨娘头一天生了你，老夫人次日也生了个孩子，但那孩子生下来就死了。老夫人就将你抱了过来，杀死了管姨娘。目前，我们知道一个当年给老夫人接生的麻婆子，如今六十多岁，夫家姓胡，她怕是知道一些什么。还有个当年伺候管姨娘的赵婆子，如今五十多岁，她也应该知道一点什么。伯爷可以慢慢去查证。” 梁云山嘶哑着声音：“你说，她，她杀死了我的生母？为什么？” 秦疏影冷冷一笑，“伯爷不信？也难怪，老夫人这么多年都孤高傲世，不屑看我们这些俗人一眼，在伯爷眼中，她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哪里是我这样恶毒女子可以质疑的？” 说到这里，秦疏影充满自嘲地一笑，“管姨娘留有血书，我们影拓了一份，原本在赵婆子那里，伯爷大可以去查证。不过，我要提前说清楚一点，若伯爷再次被老夫人哄得以为我们在骗你，做假证，我可不认账！如果伯爷再次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我们也并不害怕，大不了再斗一次！伯爷大可以看清楚，子由和大姐只是不愿意被老夫人和罗梅香害死，只是要活一条命。既然谁想拿她们的命，她们也就只有拼却全身的力气，也要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那时候，若是伤了你心爱的女人，伤了你心爱的儿女，伯爷只要有脸来质问，那时候，就别怪我们不念父子之情！” 梁云山浑浑噩噩，根本没发觉这样的话由儿媳妇说出来是多么诡异。 谁家的儿媳妇会这样恶狠狠训斥公爹？ 秦疏影自从松柏林的事情之后，已经想得很通透，她现在帮着梁辙将梁老夫人和罗梅香彻底撂倒，之后，她就和梁辙和离。 既然如此，梁云山还算她什么公爹，什么长辈，不过就是个糊涂的大将军，一个糊涂的该死的老男人罢了。 这和街上该死的老无赖有什么区别！ 不过披着一个大将军的外衣罢了。 她前世在坊间做生意，时常会遭受这种无赖的骚扰，他们年纪或大或小，家境或富或贫，或好色，或贪财，或欺软怕强，或恶毒，或不顾妻儿死，或狠辣……这些人，秦瑶瑶从开始的畏惧，到后面使劲手段与之周旋，后来设计陷害对方，不一而足。 否则，她的生意如何做得大？ “伯爷，如果这些都还不对，那么，我只能猜测，真正的梁老夫人早就死了。眼前的梁老夫人，就是个假的。否则，你瞧瞧，她这么大年纪了，怎么看起来竟然和夫人也差不多一般？” 梁云山呆呆坐着，他知道，这是秦疏影在提醒他如何善后。 “伯爷，床上那个女人，杀害了真正的梁老夫人，反正伯爷长期在边城，你也认不出真假，你说对吗？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一切的事实。” 说罢，秦疏影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梁云山坐在椅子中，对秦疏影的离去仿佛没有察觉。 秦疏影走出宁园，长吁了一口气，又按了按脑门儿。 此时此刻，子由应当在处置今天那些没来得及撤走的丫鬟婆子了吧？ 谁叫她们听到了不该听的。 这其中，有些人罪有应得，死不足惜，譬如罗妈妈以及罗梅香后来带进来的叶妈妈，当年分别帮着梁老夫人和罗梅香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 还有几个丫鬟，虽然平时助纣为虐的事情没少干，但还罪不至死。 譬如木槿以及罗梅香带来的一个丫鬟，只能怨她们命不好，跟了梁老夫人和罗梅香这样的主子，灌个哑药放到庄子上罢。 这件事，对罗梅香母子三人也必须有个说法，否则后面的事情还真不太好办。 那么，梁老夫人的身份就必须变。 第389章 遭受软禁 梁云山呆呆坐了一会儿，又回到梁老夫人的卧室里，仔细打量躺在床上的梁老夫人。 秦疏影说得不错，已经五十七岁的年纪了，可梁老夫人看起来丝毫不显老态，说是他梁云山的mèi mèi，估计都有人相信。 今天的事情，超出了梁云山四十年的认知。 在边城，更复杂的事情不知几何，他都从未乱过阵脚。但现在，他乱了。 他不是梁老夫人亲生的，而他的亲生母亲被梁老夫人杀死了。 梁老夫人给他的父亲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生了个私生女罗梅香，而自己却和罗梅香有了苟且。 赵婉娘发现了这个秘密，试图阻止罗梅香进门，却被自己三番五次误会，甚至以为赵婉娘腹中有野种，最终死了。 现在，他的儿女儿媳说，赵婉娘的死因蹊跷，意思就是说，赵婉娘之死和梁老夫人脱不了干系。 他们说，梁珍当年与屈轶被人当众捉奸，也是梁老夫人设计的。 说白了，梁老夫人不但是他的杀母仇人，而且一手操控了他梁云山的一生，将他当做了提线木偶，当做傻子耍来耍去。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有，奇峰王朝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梁云山眼前浮现出梁老夫人那张绝尘的面容。 年轻的时候，梁老夫人必定倾国倾城吧，否则，父亲怎么会不顾身份，执意要娶她为妻？要知道，父亲可是超一品侯爷，那时候的罗燕燕，只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罢了！ 奇峰王朝就专出绝色měi nǚ…… 梁云山脑子里很乱，他一会儿觉得梁老夫人就是老侯爷亲自求娶的那个罗燕燕。 一会儿又觉得秦疏影临走之前的那番话很有道理，真正的罗燕燕早就死了，眼前的罗燕燕是个假扮的。 但是…… 梁云山坐在床前，坐了很久，最终下了决心。 次日。 梁老夫人醒来后发现，原本伺候自己的人全都不见了，床前伺候的两个丫鬟俱是生面孔，估摸十五六岁的年纪。 梁老夫人浑身酸软，看着扶自己坐起的这个丫鬟，语气冰冷冷地：“罗妈妈呢？锦绣呢？木槿呢？” 这个叫做青岚的丫鬟低眉顺眼地说：“老夫人，罗妈妈、锦绣和木槿被枣儿的冤魂纠缠生病了，其余人人心惶惶，夫人让她们歇着去了，也不敢叫她们来扰了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锐利，睥睨着青岚，“被枣儿的冤魂纠缠生病了？” “可不是，老夫人。就连您，也是被枣儿冤魂纠缠，这才病了。现在，宁园的人，病了三成。” 老夫人心头大震，却并不发怒，双眼在青岚以及她身后那个面生的丫鬟身上转了两圈，问：“我睡了多久？” 青岚道：“老夫人从昨儿早上睡到现在，现在是辰时一刻。” 梁老夫人这才想起什么，往窗外看了看，果然天色还黑着呢，冬天的早上总是亮得迟，“这么说来，我睡了一天一夜？” “是。” 梁老夫人沉吟片刻，问：“你又是哪里来的？” “奴婢青岚、青草，都是夫人买来的。” “夫人人呢？” “枣儿的冤魂纠缠，府里人心惶惶，夫人处置事情去了。老夫人可觉得饿了？炉子上坐着热粥，奴婢去端来给老夫人用一些。” 梁老夫人微顿，才说：“唔，去吧。” 青岚就出去了，那个叫青草的丫鬟站在床前不远处，低眉顺眼，脸上有些木然。 梁老夫人靠在大迎枕上，眯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心头却恼愤交加：什么枣儿的冤魂纠缠，还不就是前天晚上那个假扮赵婉娘的男人捣的鬼！ 枣儿是被罗梅香害死的，和宁园根本没有关系。 那个曹妈妈正是假扮邵妈妈的婆子，还有两个丫鬟却是男子所扮，至于衣服，罗梅香掌管中馈，找几件类似的衣服有什么难的。 本来，这件事就算梁珍查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最终就算将凶手的名头落不到松涛居身上，也很难落到千禧园身上。 但梁老夫人就是不让宁园接受检查，两个小丫头片子，也敢给自己脸子看，几斤几两都不知道，真是反了天了！ 她若是让宁园的人接受了检查，岂不承认她罗燕燕连两个丫头片子都害怕？岂不是承认自己被她们捏住了？ 她罗燕燕的威严何在，以后如何镇住梁云山？ 镇不住梁云山，如何让他乖乖当自己的提线木偶，乖乖听从自己的指挥？ 她只要将秦疏影和梁辙这两个碍眼的除掉，就是满京城议论宁园的人害死了枣儿，那又有什么关系？ 成王败寇，不出一个月，府里的人自然再也不敢胡乱议论，谁敢议论就弄死谁！ 至于京城的人议论就议论去，她罗燕燕足不出户，她们如何议论与己何干？又少不了一块肉。 当年她就是这样做的，效果比任何手段都要好。 想清楚了事情，梁老夫人让那两个丫鬟伺候自己去了净房，净了身，又让人伺候她梳妆、着衣，随后，才一丝不苟地用了早餐。 也不知道那个死男人给自己喂下的究竟是什么药，身子上始终不得力，才吃了粥，又有些乏力。 还有，那个死男人必定是梁辙的人。 所以，梁辙留不得了，要赶紧地死！ 梁老夫人回到了床上，向青岚三人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让人在一边。” 青岚却无动于衷，“老夫人，您睡着之后，时常大喊大叫，求枣儿不要害您。奴婢得在一边伺候您，若您魇着了，奴婢还要再一边诵经，驱赶枣儿的冤魂。这一天，奴婢和青草一直是这样做的。” 梁老夫人眼神一厉，“胡说！” 青岚也不显得害怕，“老夫人，奴婢不敢离开，夫人若是追究起来，奴婢无法交代。” 这不是罗梅香的人！ 梁老夫人心头念头转过，却不动声色，“那你们就到外面去，别走远了。” “是。” 梁老夫人躺了下去。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离自己写信也有一天半了，不知道他收到信了没有？不知道有没有给自己回信？ 但是，必须到床底下那个洞里才能知道，现在，这两个臭丫头在外面守着，她若是一开洞，必定会让她们察觉。 这可怎么办？ 梁老夫人有些焦急。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就这样蹉跎了半晌，终究又昏昏入睡了过去。 第390章 往事推测 不多时，青岚和青草走了进来，看了看，两人互递了一个眼色，青岚守在跟前，青草就出了宁园，径直朝松涛居去了。 松涛居。 最近一段时日，梁辙十分忙碌。 梁珍每天都带着屈玲珑在松涛居，与秦疏影一起分析各种事情。 绿叶带着青岚进来，青岚对秦疏影和梁珍行了一礼，说道：“大奶奶，大xiǎo jiě，老夫人又睡过去了，估摸着要两个时辰左右才会醒。” 秦疏影和梁珍都站了起来，秦疏影说道：“青岚姑娘，请坐下说话。” 青岚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笑容，“梁司狱交代过的，既然来了，就时刻记得自己是奴仆，否则容易露出马脚。” 青岚说的梁司狱，指的是梁岩均。梁辙到了卫所任都指挥副佥事之后不久，将梁岩均也带了过去，任从九品都指挥使司司狱。 青岚和青草都是梁辙最近从西北调来的人，是他在西北军中原本熟悉的人。青岚和青草都是孤儿，从前就在军中做一些杂事，与梁辙、梁岩均都有往来。 确切地说，青岚和青草，与灰云、白云一样，她们都是军人，并非什么奴婢。 梁老夫人床底竟然有奇峰王朝的那么多东西，梁云山思量再三，并不准备立刻问梁老夫人的过往，而是将这件事先摆出来，要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此，梁云山后来找到梁辙，要梁辙彻查此事。 梁辙就将这件事交给了秦疏影和梁珍，并给她们配了两个人。 秦疏影能信得过的人也就是松涛居贴身的几个，但梁老夫人必定不会接受秦疏影身边的人，所以就用上了青岚和青草。 秦疏影知道梁岩均说的在理，但人家毕竟不是奴仆，秦疏影客气地说道：“那就委屈姑娘了。” “我和青草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谈不上委屈，大奶奶不必介怀。” 梁珍颔首，就问：“老夫人可说什么了？” 青岚就将梁老夫人的所有言行一一道来。 听完这这些话，三人又商量了一番，青岚才离去。 屈玲珑在一边习字，显得闷闷不乐。 这孩子，懂事太早，昨儿听了那么一耳朵，一天下来都有些恹恹。 秦疏影和梁珍绞尽脑汁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屈玲珑只是认真听着，乖巧地答着话，到底听进去了多少，两人也没个数。 秦疏影说道：“大姐，再有几天就是我六姐出嫁的日子，我要回去送嫁，玲珑也跟我一起去瞧个热闹吧。” 梁珍懂秦疏影的心思。 梁珍这一回京，必定不会再回仙人县去了。 若是他们能将梁老夫人和罗梅香斗败，为母亲洗刷冤屈，梁珍有了立足之地，当然会在梁家常住。 若是失败，那也就不要提了，她们的性命都保不住。 既然不回仙人县，屈玲珑就要开始在京城展开交际，出去做客，学着京城的各色事务。毕竟，她已经七岁，转过年就要八岁了。 梁珍顶着那样的名头嫁出去的，回到京城，一定处处受到别人的白眼。而她的女儿，当然也是如此。 梁珍回京之后，立刻去了赵家，赵家当然会善待她。但她若是去别人家，别人可不会欢迎梁珍。 秦府是秦疏影的娘家，有秦老夫人和董氏在，秦府没人敢给屈玲珑脸色看。屈玲珑到了秦家，慢慢儿开始她的京城生活，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好法子。 秦疏影自从成亲之后，也没怎么出去应酬过。 一则是因为大地动的事情，德隆帝脾气暴躁，但凡有眼色的人家都不敢大兴宴会，京城的宴会骤减。 二则因为皇子选妃，时节敏感，互相之间的来往太多，恐让天家生疑，所以也少了很多迎来送往之事。 三则，梁家掌管中馈的是罗梅香，出门做客的也多是罗梅香，秦疏影才不会和她凑一起去。等到蒙氏掌家的那些日子，梁辙受伤，梁渊梁杰也受伤，秦疏影就不好出门做客。 因此，成亲两个多月，她出门的次数寥寥可数。 现在，秦芸芸成亲，这是她娘家堂姐出嫁，她回去送嫁倒也在情理之中。 秦芸芸和她早已撕破脸皮，秦疏影根本无需回去送嫁。她回去，到底是看在秦老夫人的面子上，也是给董氏一个面子。 毕竟，如今秦疏影可是四品诰命，梁辙又是德隆帝跟前得用的人，秦疏影回去，作为操办这场婚事的当家主母，董氏当然也是很有面子的。 听了秦疏影的话，梁珍颔首：“那就有劳疏影了。” 秦疏影微笑着，“大姐，子由手头的事情多，自从去了卫所，更是连面都难得见上。好在有你回来，我的胆子才大一点，否则我们也没这么快查出老夫人的诡异之处。” 梁辙卫所里的事情特别多，他是新去的，年纪又轻，很多人不服气。梁辙要在卫所立足，光凭德隆帝的信任是远远不够的，梁云山又不给他说话，梁辙当然要将很多时间和精力都放在那里。 秦疏影这是真心实意的话，若不是梁珍，当时绿叶三人遭受诬陷，秦疏影也没办法在那么快的时间里为松涛居洗白，并且将矛头直指宁园。 并且，逼得梁老夫人自乱阵脚，露出这么一个大马脚来。 若不是床底洞中那八具白骨和奇峰王朝的东西，就是梁珍和秦疏影说破了天，梁云山也绝无可能怀疑梁老夫人的品行。 梁珍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账册放下，说道：“老夫人真的好生厉害，当年就那么轻轻巧巧一句话，竟然让父亲对母亲恨到那样的程度。” 这些天来，梁珍对梁云山深深失望，满嘴都是“伯爷”。如今，她知道梁云山是因为误会赵婉娘腹中有了野种才那样对待赵婉娘，梁珍的心思难免huó dòng几分，这称呼又改了回来。 秦疏影也不点破，更不劝说，梁珍对梁云山到底有父女之情在，她将来是要离开梁家的，这份说不清的纠缠他们自己去摘吧。 秦疏影就提起那个密室的事情来，“大姐，老夫人当真不是普通女子可比，床底八个死人，她竟然从不害怕。” 第391章 她是假的 梁珍道：“她身边有三批春夏秋冬，这么看来，罗妈妈是第一批初春，她倒是命好，一直活了下来。和她一起进府的，夏秋冬就被老夫人杀死在密室中。第二批三个，除了廖妈妈，其余两个也死了。第三批四个，一个也不见，估计有的是死在密室中，有的被她放了，或者其他方式杀害掉了。这第一批呢，应当就是当年生父亲的时候，死的那一批人。第二批呢，应当就是罗梅香出生时候死的那批人。第三批呢，应当就是母亲死的时候那几个。” “必定不会错了，若不是也有这样的联想，伯爷怎会从密室出来后，立刻改变主意，让我单独一人跟随他去会周姨奶奶。” 至于让周姨奶奶劝梁老夫人这件事，秦疏影当时就想到的，只要梁老夫人一直昏睡不醒，现在的门户又由自己掌管着，周姨奶奶进门之后一切都要听从自己的安排，不怕她。 送走周姨奶奶不久，梁云山就解了罗梅香的掌家权，交到了秦疏影手中。 当时，梁云山将罗梅香母子四人，梁辙三人召集在一起，开了一个会。 梁云山说，梁老夫人是细作，并非真正的梁老夫人。真正的梁老夫人，已经被这个假的梁老夫人害死。 勒令所有人不许将这个秘密说出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至于这个假的梁老夫人，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先软禁起来，并且要徐徐诱使她将背后指使者交代出来。 罗梅香和梁渊、梁琼当然都十分惊诧，但梁杰亲自去了密室，见到了那些东西，有他这么一解释，罗梅香、梁渊和梁琼都信了几分。 他们也晓得事情的轻重。 如果梁老夫人真的是细作，那么，她背后的力量就让人细思极恐了。若不能一网打尽，将来牵扯出来，梁家就成了窝藏细作的人家，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而罗梅香的身世，就成了一桩疑案。 那她究竟是周姨奶奶的女儿，还是真梁老夫人的女儿，或者是假梁老夫人的女儿？ 罗梅香不敢问。 她若是周姨奶奶的女儿倒还罢了。 若是真梁老夫人的女儿，那么梁云山就是她的亲哥哥她并不知道梁云山是管姨娘的儿子，好比赵婉娘也不知道梁云山就是管姨娘的儿子，才会觉得梁老夫人和梁云山龌龊恶心。 若是假梁老夫人的女儿，那么，她，她必死无疑啊！ 所以，她最好是周姨奶奶的女儿。无论真假，她都绝对不能和梁老夫人是母女关系。 否则…… 梁云山收了罗梅香的管家权，罗梅香没有反驳，也不敢反驳。 她很想问问周姨奶奶，但是又怕问周姨奶奶，怕听到她是梁老夫人女儿的事实。 梁渊双腿骨折，再次躺到了床上。 梁琼锁骨处青紫疼痛不已，但又不能让大夫看，只能开了一些药吃着。 梁杰已经被密室里的事情吓得胆破，梁云山说梁老夫人是细作，梁杰选择了相信。不但他相信，梁渊和梁琼也被梁杰说得相信了。 除了梁杰口中提到那些奇峰王朝的诡异东西和八具白骨之外，还有兄妹三人对梁老夫人一直以来的畏惧。 梁老夫人一向比较冷清，对梁渊、梁杰和梁琼虽然极力栽培，但并没有一般人家祖母那样慈爱，因此，梁渊、梁杰和梁琼向来都有些畏惧她。 在家里，梁老夫人说一不二，对梁辙梁珍算不上好，但对他们的母亲罗梅香，梁渊兄妹三人也丝毫看不出梁老夫人有多好。 罗梅香一旦做得不顺她的心意，梁老夫人就是一顿冷冷的呵斥，说她上不得台面。从小到大，兄妹三人听了很多次。 如果说她是罗梅香的亲生母亲，这当然很难接受，毕竟这样说起来她还是梁云山的亲生母亲，这样的关系是他们不敢想，也不能去接受的。 那么，她绝对不能是罗梅香的亲生母亲。 如果是，一则关系上无法接受，他们兄妹三人从此之后就无法抬头做人。二则他们觉得不太可能，没有哪个亲生母亲会这样看不起自己的女儿，会这么严厉苛刻对待自己的外甥。 如果梁老夫人是假的，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并且，梁云山还说：“她是个假的，怕别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很少出去做客。估计她身边的人发现了她的秘密，所以她杀了一切知qíng rén，也就是那密室里的八具白骨。” 秦疏影听着梁云山的这一番解释，连她这个编造梁老夫人是假的始作俑者，几乎都有些相信起来。 若不是她自己亲自编造了这个谎言，秦疏影都会相信梁老夫人就是假的。 但是，不得不说，梁老夫人真的很神秘。 而现在，她吃着梁岩均给她的好东西，暂时是翻不起什么浪了，好好儿睡着吧。 至于梁云山听了秦疏影那番话之后，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情，就开始去寻找管姨娘生前的事迹，以及当年的一些知qíng rén。 梁珍拿起手中的账册，揉了揉脑袋，指了指松涛居后面，“疏影啊，你身边竟然有这么多能人，小姑娘家家的，不可小觑。” 后面是松涛居的小库房，以及几个闲置的房子，昨天下午开始，府里所有账册都进了那些个房子，秦疏影就叫了米罗今儿安排了几个大帐房过来，清理罗梅香交过来的所有账册。 秦疏影一笑，一目十行地看着花名册，“大姐过奖了。我在秦府的时候，和大姐当年在伯府的日子差别不大。若不是勤奋和细心，大姐只怕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秦疏影这三个字。” 梁珍就说：“疏影如此能干，方才还编排我，说是我回来你才将局面扳回来。依我看，若是没有我，疏影也能分出胜负。” 秦疏影笑着摇头，“大姐，若不是你，我们怎么能知道当年的那个人的确就是梁王？这是最关键的一条，没有这条线串起来，整个事情就断了。若不是你，子由也不会让梁岩均天天趴在屋顶盯梢，我们也没法发现那个密室。没有这个密室，伯爷的态度就永远不会改变。” 第392章 六姐出嫁 梁家家大业大，秦疏影和梁珍足足花了五天时间，才将府里的大事接手完毕，顺便以雷霆手段换了内宅不少管事的婆子、丫鬟，还锁了梁家三分之一的偏僻地方。 当然，也有人不服气，要来找秦疏影。 红绢就将名册单子贴在松涛居之外，各个院子、处所地方的名单一目了然。 第一就是宁园的人。 大家一看，好家伙，宁园的人不但从三十个人缩减到了二十个，而且罗妈妈、木槿因为枣儿的事情生病亡故，锦绣一病不起回家去了。 第二就是千禧园的人，更不得了，叶妈妈死了，苦菊、艾叶放出去嫁人了，还有几个原本很有体面的人要么就不见了，要么就病了送到庄子上去了梁家的庄子可不仅仅只是京郊，而是遍布南北，鬼知道那些人到底送到西北苦寒之地的庄子去了，还是送到南边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去了 这下，没人敢吭声了。 大奶奶雷厉风行，连老夫人和夫人身边的人都敢动，她们又算得了老几 秦疏影将人员整理了一番，放出去一批愿意赎身的人。有的人在梁家世代为奴，早就攒下了不错的家业，一直想赎身，但梁老夫人当家的时候，她不许赎身。 所以听说可以赎身出去，哗啦啦就来了两百多人。秦疏影好一番筛选，又经过了多方思量，最终定下来一批名单，放出去一百五十个人。 等到府里的大小事情整理顺当，已经到了十一月二十六，秦芸芸出嫁的日子。 松涛居。 看着花名册中上千的府邸里奴仆名字，秦疏影揉了揉脑袋，就算她记忆力不错，也挨不住多啊。 “大姐，子由到底是个心里明白的。你瞧瞧，这么大的府邸，这么多的奴仆，这不明明白白摆着让人眼红眼热吗从侯府将为伯府，子由这条路选得好。” 梁珍“嗯”了一声，“烈火烹油啊这个地方，我们要尽快想办法搬离。你瞧瞧，我从珍园到你这里，都要过几重门。虽说我主张将那些用不着的地方锁起来，但锁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秦疏影应了一声，“还得一个好机会才行。” 商量了一番，秦疏影叫人进来，给她好生梳妆一番，这才带着同样盛装的屈玲珑，坐了小轿，一路去了前门。 去前门必须路过宁园。 秦疏影顺道进去看了一下梁老夫人。 此时，正是梁老夫人睡觉的时候。 她现在每天被青岚悄悄喂药，瞌睡很多，白天睡，晚上睡，很少有清醒的时间。 如此已经六天。 现在，青岚给她的药渐渐放少，该是逐渐让她醒来了。 见梁老夫人睡得正好，秦疏影瞟了一眼床下，转身出去了。 后来的第二天，梁辙和梁云山再次进去过，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又在另外一个角落中发现了几具白骨。 他们将密室的每一片墙都仔细搜查了一番，发现墙上竟然有机关，其中一个机关里面有一封信。 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就是要人将梁辙和秦疏影杀掉。但既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 不过，从笔迹可以看出，是梁老夫人所写。 并且又从梁老夫人的床上搜出了那种红色药丸，看来，这是梁老夫人要谋人性命用的。 现在，梁老夫人这边的蹊跷和秘密有梁云山和梁辙全力搜寻，内宅有梁珍坐镇，罗梅香有岳姨娘处处挤兑和监视，秦疏影该去秦府会一会她的好姐姐、好伯母了。 这一次，秦疏影坐的是伯府当家主母坐的马车。 虽然被降为伯府，但马车的规格依旧很高，华贵无比，骏马潇洒。 因此，到了秦府大门口，秦大管事老远就看到，董氏立刻迎了上来。 秦疏影刚从帘子里伸出头，董氏立刻热情地笑着，“七姑奶奶，你可是来了” 从前她是疏影疏影地叫，现在，秦疏影既是四品诰命，而且又成了当家夫人，估计不多久就是伯府世子夫人了，所以董氏的称呼也随之而变。 虽然侯府降为伯府，但伯府也有值钱和不值钱之分。在很多官宦家眷看来，平西伯府当家掌中馈的嫡长媳，比全京城的伯府嫡长媳都要来得值钱。 因为人家的相公能干嘛，这么年轻的红人，满京城能找出几个 秦疏影颔首微笑，叫了一声“大嫂”，又从帘子里牵出一个七岁的女童来。 董氏就愣了一下，这就是梁珍的女儿了 长得真是冰雪一般 秦疏影会带屈玲珑来的这件事，秦疏影早已让紫藤给董氏送过信，好叫她有个准备。 屈玲珑下了车，对董氏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董氏就吃了一惊，屈玲珑这规矩礼仪，这周身的气派，真看不出来是在仙人县那样偏远的小地方长大的，倒像是京城勋贵家里嫡出姑娘才有的。 “玲珑小姐不必多礼，到了府里，就当到了自己家一般。来来来，月姐儿，你和玲珑小姐是同辈了，你是姐姐，你好生招待玲珑。” 秦月就笑眯眯过来，牵起屈玲珑的手，“玲珑妹妹，我比你痴长几岁，你叫我月姐姐就可以。” 秦疏影见是秦月招待屈玲珑，就放心了几分，又让紫藤和灰云跟着屈玲珑，自己则带着绿叶和白云，随在董氏身后，上了台阶，进了门。 秦疏影当然先去看望秦老夫人。 屈玲珑十分聪慧，又十分有规矩，秦老夫人看到十分喜爱，拉着她的手，问了好些话。 今天来的人，既有秦家亲友故旧，也有秦永涛和秦凯愉的同僚好友的女眷，每个人的目的都不一样。 见到屈玲珑，众人也是反应不一。 有的偷偷观望，有的含笑不语，有的很是热情，有的十分不屑，有的分外好奇，有的满是轻蔑，有的低声嘲笑。 但秦老夫人如此亲厚屈玲珑，不管大家的心思如何，总归没有人给屈玲珑脸子瞧，也没人说那朝三不着四的话。 屈玲珑并不因为别人的态度就短了志气，或者东张西望，或者愤怒踌躇，而是一直十分有礼。 秦老夫人问她话，她也答得大大方方，不卑不亢。 秦老夫人愈发喜欢，当即就让顾妈妈拿了一对十分贵重的手镯来，“好孩子，真是个聪慧有礼的好孩子，这是曾祖母送你的，快拿着。” 第393章 就是打你 屈玲珑收了东西，郑重谢过：“谢谢曾祖母。” 秦疏影看着，眼睛就是一热。 秦老夫人会这样做，一则是屈玲珑真的聪慧，二则还不是为了自己。 这是梁珍的女儿，秦老夫人这样对待屈玲珑，梁珍也要承情，这对她和梁辙的夫妻关系当然是好事。 众人说笑着，秦露露也到了。 这是秦露露出嫁之后，秦疏影第一次见到她。 但见她笑容满面，脸色红润，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很舒心。 两人执手说了一会儿话，董氏就过来说道：“老祖宗，六妹妹听说五姑奶奶、七姑奶奶都回来了，很是想念她们，请两位姑奶奶过去说话儿。” 大周的成亲仪式，各地因人而异，因风俗而异。 就是京城，这风俗也不完全相同。 秦芸芸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开始出门，现在还在闺中，女眷亲友都可以去说说话。 秦露露和秦疏影对视一眼，秦疏影答道：“老祖宗，六姐姐要出阁，只怕是舍不得大伯父和伯母，舍不得我们。我和五姐姐去看看，陪六姐姐说说话儿，好教她不要紧张。” 秦老夫人破含深意地看着秦疏影，说道：“就是这个理儿，你们去陪她说会儿话。” 秦疏影嫣然一笑。 看来，秦芸芸这段时间老实是老实了很多，但到底哪里肯甘心呢，指不定闹了什么事儿。 秦老夫人今天亲自坐镇，这出阁仪式不能出任何岔子。 秦疏影和秦露露携手而去。 芳菲苑。 院子里的丫鬟有些面熟，有些面生，想来面生的都是后来安排的人。其中不乏五六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看来是看守秦芸芸的。 进了屋子，就听到里面很是热闹，除了徐佩薇，还有两个有点儿眼熟的少女在陪着秦芸芸说话。 这两个少女秦疏影都认得，一个是刘参政家的二小姐，一个是苗郎中家的大小姐。当初，在楚国公府，秦疏影见过她们。 她们与秦芸芸同龄，今年刚及笄，家里也说了亲事，但还没有出阁。 看到秦疏影进来，她们愣了一愣，随后见礼。 如今，秦疏影已经嫁人，而且还有诰命，刘二小姐和苗大小姐先向秦疏影见了礼，秦疏影随后还礼。 秦芸芸在看到秦疏影进来的那一刹，原本幽怨的目光顿时变得狠厉了几分。 秦疏影说着客套话儿，“六姐姐，我们好些日子没见面，今儿你这么一妆扮，真是人比花娇，我差点没认出来。” 秦芸芸深深吸口气，说：“是啊，好些日子不见，五姐姐和七妹妹看起来都好生舒坦，想来日子过得很舒心。” 秦露露道：“这舒心不舒心，都是人过出来的。六妹妹，东西都妥当了没有，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秦芸芸的声音很冷淡，“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佩薇，刘妹妹，苗妹妹，五姐姐，我有话要和七妹妹说，你们先出去等等吧。” 徐佩薇赶紧地就出去了。 秦疏影实在太可怕了，徐佩薇现在见到她就觉得渗。 东隐寺的事情且不说，行宫里的秦疏影越发可怖。徐佩薇认为，当时那蜂儿追着梁琼跑，其中必定就有秦疏影的手笔。 梁琼本可以嫁给皇子，秦疏影只怕在其中又做了什么，结果梁琼只嫁给了一个小小的霍罗王子。说是四品，岂能和梁辙的四品相提并论 后来，她嫁给了梁辙，那平西伯府里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但几天前，平西伯府的中馈由罗梅香掌控变成了秦疏影掌控，却是在京城的女眷中传开了的。 女眷们无一不觉得惊诧，这秦疏影手段实在厉害。要知道，平西伯府家大业大，那中馈岂是那么好掌的 首先一条，府里的老人们就不会服从秦疏影的安排。如果没有人手可以调动，秦疏影就是个空壳子，被人架空还得被人拿捏，只怕哭还来不及。 但是不过几天时间，平西伯府就被秦疏影拿得井井有条。她杀鸡儆猴，大刀阔斧地大肆调整人手，一时之间平西伯府内宅的管事婆子们噤若寒蝉，没人敢放一个屁。 刘二小姐和苗大小姐自然也知道了平西伯府的变化，对秦疏影既好奇，又有几分敬畏。 她俩都是家里的嫡女，母亲教她们中馈，她们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处。她们那样的人家都那样难，何况平西伯府，内宅就上千的人马。 她们四个人出去之后，秦疏影坐在一边的杌子里，绿叶站在她身后，白云守在屋子外面。 秦疏影开门见山问：“六姐姐，你可有什么话给我说” 秦芸芸的目光变得冰冷，“二姐姐，你果真是二姐姐” 秦疏影不为所动，不置可否，说：“有什么话请直接说，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这等无聊的话，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也没必要听，前面还有多少有趣的事儿等着我呢。” 说着，秦疏影就起了身。 秦芸芸胸口剧烈起伏，她怒道：“你以为我是听八妹妹说了才信的吗是路长轩临死前告诉三姐姐，三姐姐写信告诉我的” “哦” 漫不经心，不置可否。 秦芸芸“腾”地起身，指着秦疏影的鼻子：“你这个妖孽你就是回来复仇的，你” 秦疏影淡淡看了绿叶一眼，说：“绿叶，掌嘴” 绿叶“嗳”了一声，上前抡起巴掌就赏了秦芸芸两个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和疼痛让秦芸芸后退了两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疏影，“你，你，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竟然打我” 随后，她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秦疏影淡淡说：“六姐姐，我现在是四品恭人，你张嘴闭嘴污蔑我，打你还是轻的。” 绿叶说：“六小姐，不好意思，我下手重了点，你脸上有两个巴掌印子呢。你看，是你自己亲自再匀匀面，还是我来帮你” 秦芸芸的眼泪夺眶而出，指着绿叶，“你，你这个贱婢，竟然敢打我” 绿叶嘟了嘟嘴巴，轻蔑却一览无遗，甩了甩手，说：“六小姐，我如今不是奴婢之身了，六小姐请慎言。” 第394章 地位比较 秦芸芸的泪水一颗一颗落下来，她一身衣服已经穿戴整齐，发饰繁琐而精致，就是要打绿叶，也十分不便。 若是让绿叶这蹄子再拉扯几下，衣服破了，发饰掉了，大嫂必定会发现，会告诉父亲。 父亲现在看着自己就厌恶，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和绿叶打了起来，指不定会如何对待她。 秦疏影端端坐着，说道：“六姐姐，大嫂为你找的人家，有老祖宗掌眼，错不了，绝对是个好人家。我若是六姐姐，就将从前的事情都忘了，一心一意过日子，将来什么会没有呢人生就图一个平安喜乐，六姐姐完全可以达成所愿。” 秦芸芸恨道：“秦疏影，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既然安分守己，为什么要勾搭梁辙梁辙年纪轻轻就是四品，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你怎么能体会我的痛苦” 秦疏影一笑，“子由他有这个本事得到这样的地位，我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得到子由的看重。难不成，就凭你这样张嘴闭嘴就是妖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个脑子也不过一下，子由也会看上你” 秦芸芸恼羞成怒：“你你又有什么好说的，你还不是被刘家退了亲” “六姐姐，我为什么要嫁到刘家去刘家很好吗刘家比子由好吗” 当然没有梁辙好啊。 刘俊卿虽然才华出众，容貌惊人，但就目前来说，他还真比不上梁辙。 秦芸芸脑中轰然一响，脱口而出：“刘家退亲就是你设计的” 秦疏影也不回答，只说：“六姐姐，我奉劝你，说话做事多想想前因后果。六姐姐，我们毕竟是姐妹，这是我的掏心掏肺的话，希望六姐姐能明白妹妹的苦口婆心。” 泪眼朦胧中，秦芸芸看到秦疏影笑了笑，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秦疏影，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吗 或者说，三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秦芸芸捂着脸，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她挨打了。就在她出嫁这天，她挨打了。可是，她却打不回去，打不回去。 秦疏影说的每句话都像一根刺，刺在她的胸口，拔不出来，看不到，却感受得到那种疼痛，那种存在。 想到那个即将成为她今生今世郎君的李有望，秦芸芸捂住脸，泪水无声地落下。 他纵然也是颇有才华，但如今却没有功名，等到李有望爬到梁辙如今的位置，她秦芸芸早都老了。 她原本可以一开始就嫁个世家子弟的，而不是李有望这样说是什么书香门第，实则一穷二白的破落户儿。 她的人生，她的梦想 全都成了泡影 秦疏影到了外面，对秦露露等人说道：“六姐姐临嫁，想到要离家，情难自已，正在哭呢。我劝了一会儿，六姐姐越发伤心，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了。” 女子出嫁前都会哭一哭，这没什么奇怪的，大家唏嘘了一会儿，复又进了屋子去安慰秦芸芸。 秦芸芸捂着脸，说是哭得难看自己去匀面，也没人往其他地方多想。 只有徐佩薇，看着秦芸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过了一会儿，就有各种需要秦芸芸亲自去打点的东西，时间紧迫，忙忙碌碌中，就听到喜婆婆喜滋滋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姑爷前来迎亲了” 秦疏影与秦露露携手而去，在园子里说了一会儿话，难得这样轻松自在，秦疏影就耽搁了一阵。 等到了萱堂，发现屈玲珑并不在，香椿告诉秦疏影，屈玲珑随秦月去了荣福苑。 想到秦薇，秦疏影微微蹙眉。 不过，她没有追着去荣福苑，就在萱堂陪着秦老夫人说话，招待女眷。 不多时，香芹过来说，李有望已经到了二门，正在被秦凯愉等一众男子拦住对诗，听说李有望思维敏捷，出口成章，丫鬟婆子们在一边听得都大赞六姑爷好才华。 秦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多了一分。 李有望年方十九岁，今年刚得了举人，虽然祖上三代也没什么人当高官，但家族里也有三品官员，算得上是书香门第。 如今只守着一个老父亲过日子，家里人口简单，秦芸芸过去就当家做主。 秦老夫人真心希望秦芸芸这性子能变过来，好生过日子，李有望将来给她挣个诰命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到秦老夫人眼中欣慰的笑容，想到梁老夫人的那幅嘴脸，秦疏影真是感慨万千。 都是做祖母的，秦老夫人和梁老夫人真是差了几千里。 想到回去还要和梁老夫人周旋，秦疏影也有些头疼。 梁老夫人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不知道她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又过了一会儿，香芹过来说，六姑爷过了二门，去了芳菲苑。随后，秦芸芸就到了萱堂，先是拜别秦老夫人，随后拜别父母，上了花轿。 外面唢呐声喜乐朝天，秦疏影陪着秦老夫人与女眷们说着各色吉祥的话，心思却飘忽了几下。 秦芸芸说路长轩死了，秦疏影当然知道。路长轩死的第二天，紫藤就告诉她了。 秦疏影并没有安排紫藤去盯着路家，是紫藤自己去做的这件事。 紫藤说，路长轩死得很惨。因为没有钱买乌香，路长轩死的时候鼻涕横流，瘦成了一把骨头，每天疼得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 路长轩死了，秦疏影并没什么感觉。 一年多时间过去，路长轩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认识的人，秦瑶瑶的过往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带着一些不真实和恍惚。 她只是想到了峰儿，想到了周大舅一家。 在她怀中逐渐冷去的娇嫩的身体，在她耳边逐渐疼得哭不大出来的喘息声，他那柔软的脸庞仿佛还在眼前。 周大舅慈爱的目光、担忧的目光仿佛还在眼前。 路长轩死了，路老太太如今一穷二白，路家的人都在遭受折磨，秦菲菲过得如丧家之犬。 这就够了吗 不，还不够呢。 还有徐氏，还有莲嫔。 她就是这样记仇，她没有忘记，不会忘记。 第395章 去见伯母 想到这里，秦疏影问一边伺候着的香椿：“大夫人今儿怎么不见人呢” “大夫人这几日有些头疼，精神不济，在院子里养着呢。” 既然如此，她也该去探探病不是。 按照风俗，秦疏影要在秦家吃过午饭才回。 秦芸芸出了门，秦府里就松和了几分，秦老夫人天不亮就起床安排事情，此时也乏了，去歇一觉，随后才会起来用午餐。 离午餐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秦疏影就去了燕飞阁，秦露露要去和邹氏说话，两人分别。 燕飞阁静悄悄地，秦疏影进去之后，一个面生的丫鬟不认识秦疏影，还多问了几句。还是阮妈妈听见声音出来，看到是秦疏影，忙迎了进去。 “七姑奶奶，快请进。” 秦疏影身后跟着白云，绿叶被她支去荣福苑照应屈玲珑了。 按照秦薇那性子，秦疏影指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事情，说出什么话，紫藤固然厉害，绿叶却有几分混不吝的性子。 玩意秦薇对屈玲珑做什么，有紫藤和绿叶在一边，准不叫屈玲珑吃亏了去。 再说，屈玲珑将来是要在京城行走的，秦疏影不能事事护着她，对屈玲珑性子养成并非好事。今天让秦薇给她练练手，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些天天气一直阴沉沉，有时候飘一点雪花沫沫，但并未真正下大雪。 天气很冷，女眷们的屋子里全都生了火盆。 平西伯府财大气粗，女主子们的屋子里烧的都是地龙。秦家家底薄，烧的是炭火。方才，秦老夫人屋子里烧的就是上好的银霜炭。 但是，一踏进徐氏的卧房，却没有一丁点儿热气，依旧和外面一样冷冰冰。 徐氏坐在炕上，瞧着窗花发呆。 秦疏影进屋，她也没有觉察到。 阮妈妈提醒了一声：“大夫人，七姑奶奶听说你身子不爽利，看你来了。” 不爽利谁不爽利了这不都是因为不让自己露面，故意让自己装的么 徐氏愣了愣，才转头来看秦疏影。 秦疏影身着深青貂毛大氅，里面是茜色缠枝丝绵袄子，同色袄裙。裙子下，露出深青鹿皮靴小巧的脚尖，那里面必定也是毛茸茸的，十分暖和。 秦疏影的头上，一整套茜色玉饰，晶莹剔透，精巧无双。 这一身，看起来清雅淡然，却又贵气十足。加上秦疏影如今化了淡妆，更衬得人若幽梅，娇俏无双。 徐氏识货，秦疏影这一身，价值千金。 就说那皮毛无缝的貂毛大氅，管叫多少能工巧匠才能缝制出来，更别提这青貂毛的难得。 还有她的鹿皮靴，非权贵不能穿啊。踩在雪地里，不但不冷，而且不怕雪水。 要知道，徐氏这一辈子也没得到过这样一双靴子，大冬天的都是穿厚厚的棉鞋，棉鞋下头做上高跟儿。但若是在雪地里走一遭，高跟儿也无济于事，到底会弄湿棉鞋底儿。 徐氏目光幽深，秦疏影迎着她那复杂的目光，不甚在意地在一边坐下，说：“大夫人，你的气色果然不太好，我带了一些补品在马车上，一会儿给大夫人送来，希望大夫人早日康复，也是侄女的一片孝心。” 徐氏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眼前谈笑自若的秦疏影。 九月初十，秦疏影婚后回门，两人见过一面。自那时候起，到现在十一月二十六，两个半月，这是第二次见面。 那一次，徐氏是想与秦疏影多说几句话，想讨好秦疏影的。 秦疏影拒绝了。 今天，她竟然主动来看望自己，她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徐氏直愣愣的目光，秦疏影微微蹙眉，“大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你要快些好起来才是，二哥的婚事还等着你呢。” 秦芸芸是出嫁女，娘家这边需要操持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太多，有董氏一力操办就行。 虽然解除了徐氏的禁足，但秦永涛仍旧不让徐氏露面。徐氏心里难受，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就不把她当回事，这屋子里冷冰冰如此。 但秦凯愉娶媳妇，秦家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徐氏作为秦凯愉的母亲，就算被秦永涛夺了权，需要她做的事情也不少。 到底，她又没有真正病到起不了床，到时候很多事情她还是要出面的。 秦疏影话说得平静，徐氏听在耳朵里，却感受不到温暖，只是觉得一股嘲讽扑面而来。 但她却不敢说什么。 这段时间，为了给秦芸芸多争取一些嫁妆，徐氏和秦永涛闹得很不愉快。虽然她一忍再忍，可秦永涛的做法还是让她无法接受。 秦疏影出嫁，八十八抬嫁妆，数十万两压箱底银子。 秦芸芸出嫁，只有三十六抬嫁妆，压箱底银子只有三千两。 当然，秦疏影的父母给秦疏影留的多，秦疏影自己也挣得多，秦芸芸没法和秦疏影相比。但是，秦芸芸也不能和秦露露一般不是。 秦露露出嫁就是三十六抬嫁妆，压箱底银子三千两。 秦芸芸是长房嫡女，什么时候竟然和一个庶子的女儿一样起来了 现在没有分家，秦露露、秦芸芸的这些东西都是公中所出，一个是嫡子的女儿，一个是庶子的女儿，按理来说应当有区别。 秦永涛却说，无论她们身份如何，嫁的人却相差不远，徐氏不忿，大可以私下里补贴秦芸芸。徐氏当然补贴了，但这是她个人的事情，但那嫁妆和压箱底银子却是公中的事情，怎么能一样 说多了，秦永涛就让她装病，秦芸芸出嫁这天也不必出来了 徐氏虽然畏惧秦永涛，但到底憋着气，一直闷闷不乐，在炕上躺多了，就变得有些精神恍惚，反应迟钝。 秦疏影说了两句话，徐氏都没吭声，阮妈妈就瞄了徐氏一眼。 徐氏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说：“七丫头，也难为你还记得来看我。阮妈妈，给七小姐端茶过来。” 阮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徐氏一眼，答应着去倒茶水。 秦疏影道：“妈妈无需忙碌，我只是看看大夫人就走。再说了，这房子里太冷，我也呆不住。妈妈，你且去忙，我和大夫人很久不见，我们娘儿俩说说话。” 第396章 挑动野心 阮妈妈暗中咋舌，这七姑奶奶，果然非同寻常，说话直来直去，一点也不避讳，没有丝毫顾忌。 阮妈妈是董氏安排在徐氏身边的，对徐氏和秦疏影之间的龃龉也略知一二，知道董氏如今敬着这个七姑奶奶，她应了一声就出去，并掩好了门。 徐氏看到阮妈妈出去，心底生出几分警惕来，秦疏影要干什么 秦疏影一笑，“大夫人，你好像有些紧张” 徐氏讪讪，愣了一下，才说：“哪里有的事情，你这孩子，还是这么爱说笑话。” 这才关了几个月，就变得这样迟钝了 “大夫人被关了半年，不知道开心不开心” 徐氏脸色一变，盯着秦疏影，不回答。 “大夫人，依照侄女的观察，大夫人要看阮妈妈的脸色，这院子里的人估计也指使不动了吧。还有刘妈妈，不知道去了何处呢” 徐氏双手紧紧拽住被子，略带几分惊疑，脸色一寒，“这些，都和你有关系吧” “大夫人说笑了，怎么和我有关系呢刘妈妈那是咎由自取，大夫人跟着老祖宗念经，也应该知道，因果报应四个字。” 徐氏盯着她，不吭声，但那股由里到外的寒气却越来越深。 “还有三姐姐啊，听说现在的日子过得特别惨，比当年刚刚嫁到廖举人家还要惨十分。你说，如果三姐姐不是去觊觎二姐姐，不去害二姐姐，她何至于此因着她，路家如今穷困潦倒，路长轩也死了，路老太太不会饶过三姐姐的吧。” 徐氏双目发直，“你胡说什么，那都是路家的人自己不争气” “大夫人，时至今日，你仍旧看不清么觊觎别人的东西，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都是这样的下场。就好比大夫人，觊觎我父母留下的东西，三番五次想害死我，如今，大夫人觉得，你将来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徐氏深深吸口气，振作精神，之前那股委顿之气收敛起来，目光一厉，“七丫头，你胡说什么” 秦疏影意味深长地看着徐氏，“大夫人，这才是我认识的大夫人嘛。方才那样心如死灰、反应迟钝，真和我认识的大夫人相差太大。” 徐氏盯着秦疏影，目光闪烁。 “大夫人，六皇子殿下年后就要成亲，皇子妃出身又高，你说，将来六皇子会不会” 秦疏影指了指天上。 徐氏一惊，双眼圆瞪。 秦疏影抿唇一笑，“到了那一天，大夫人必定有享不尽的福啊大夫人，你说是不是” 说着，秦疏影轻轻摸了摸手指上那硕大的宝石戒子。 徐氏这才发觉，秦疏影的右手和左手都佩戴了十分稀罕的红宝石戒子，宝石硕大却雕琢精细，并不显得笨拙，一看就价值千金。 这样华贵的东西，她徐氏这辈子也就只在龙氏留下的遗物中见到过。 她从前当然每天都做着这个梦，但这几个月被关怕了，儿子女儿的婚事又这么差，她对未来也多了几分灰心，想着有如今的身份也就满足算了。 但是，秦疏影这么一挑拨，她看着秦疏影浑身的贵气和气派，看着她身上那贵重的貂皮大氅，头上精巧的发饰，硕大的宝石戒子，难免就生出几分念头来。 秦疏影轻轻拍了拍裙琚，起身来，说道：“大夫人，你要快快养好身体，等二哥成了亲，六皇子也该大婚了，那时候，多少权贵之家需要走动呢。” 徐氏不相信秦疏影会这么好心，但她也看不出秦疏影是什么目的。 秦疏影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自己到底变得心软了。 依着徐氏从前对周大舅、秦瑶瑶和本尊秦疏影做的那一切，秦疏影完全可以弄得她生不如死。但是，这几个月，徐氏一直本分，没有害到自己，秦疏影竟然有些难举屠刀。 如果徐氏一直这样下去，秦疏影就算再记着从前的事情，也到底无从下手。 若徐氏今天听了这番挑拨，再次生出贪婪之心，做出什么事情来，她秦疏影也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那时候，怨不得她秦疏影，只怨她徐氏自己，为何永远都这样贪婪，这样自大吧。 话说回来，六皇子和莲嫔的野心一直都在，就是自己不挑拨，她们也不会放弃争夺皇位的打算。 才到萱堂门外，就看到秦月和屈玲珑等人走了过来。 还有些远，屈玲珑就脆生生叫道：“舅母。” 秦疏影看得出来，屈玲珑心情不错。 “玲珑，月姐儿，你们可过来了，若是还不来，该去叫你们用饭了。” 秦月说道：“七姑姑放心，饿不着玲珑妹妹。方才，我们在荣福苑用了一些点心，就怕今儿的饭来得迟。” 屈玲珑赞道：“舅母，月姐姐亲自做的芙蓉酥，非常好吃，我吃了两块。” 秦疏影牵过她的手，“真是个小贪吃。” 语气亲昵，神态自然，屈玲珑略略愣了一下儿。 秦月也难免愣了一下。 秦疏影虽然对秦月也不错，但秦月看得出来，因为董氏的关系，秦疏影对秦月并不算亲昵，还不如对秦露露那样自然。 秦疏影并没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有什么奇怪的，她是真心喜欢屈玲珑。 并不单单因为她的懂事，又是梁辙的外甥女。只因为，屈玲珑和峰儿年纪相仿，一样地冰雪可爱，一样地聪慧明理。 到了萱堂，秦老夫人也休息好了，董氏今儿还要招待诸多女宾，萱堂就由得顾妈妈做主，摆了饭，亲近之人一起用饭。 女宾、男宾的席面摆在了宴客厅，仍旧还有十几桌，中间用了个屏风隔开。 这边刚坐下，秦薇也过来了。 秦薇一进来，秦疏影观察到她的目光就放在了屈玲珑身上。但屈玲珑却只是礼貌地微微一笑，仍旧乖巧地坐在原地，听秦老夫人和秦疏影闲聊。 这顿饭吃得很和平，并未有任何波动，但秦疏影还是看出来，秦薇时不时用那充满嫉妒又怨恨的目光扫屈玲珑。 直到出了秦府大门，上了平西伯府的马车，屈玲珑依在秦疏影身边，秦疏影才问：“玲珑，你在荣福苑，可是见到秦薇并和她说话了” 第397章 盘根错节 屈玲珑撅了撅嘴巴，说：“舅母，她那么笨，我只和她说了一句话，就吓得她再也没出来。 ” “这倒是奇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呀，我去了荣福苑，她看到我就嘲讽我，说我没规没矩，秦家又不是我的亲戚，我到秦府来，她不欢迎我。” “玲珑是怎么应对的呢” 屈玲珑“咯咯”娇笑，说道：“我只问她，薇姐姐，你脸上的红色痘痘是什么呀她呢，立刻就钻进了屋子不肯出来啦” 秦疏影就瞪圆了眼睛，随后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秦薇这个年纪，脸上正是长痘儿欢快的时候，秦薇又不忌嘴，脸上就冒出了好些小痘痘。秦薇爱美，被屈玲珑这么一喊破，哪里还挂得住 看来，自己对屈玲珑的担心果真是多余的。 秦疏影却觉得很是欣慰。 女子的贤良淑德，她上辈子已经吃够了这四个字的苦头。这一世，她不愿再做贤良淑德的那个人，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吃那四个字的苦头。 屈玲珑年岁尚小，又面临今天这样的局面，若也学着贤良淑度，屈玲珑这辈子注定要完蛋，注定要重走秦瑶瑶的死路。 既然她小小年纪就知道如何不动声色地反驳，这就好。 回到松涛居，梁辙竟然也在家。 看到秦疏影回来，梁辙立刻就将她的手一拉，向着卧室走。绿叶红绢等人俱都低没忍住低声笑了笑，连福妈妈都老脸一红。 秦疏影一看就知道她们误会什么了，轻轻唤了一声：“子由” 梁辙一愣，“疏影” 秦疏影朝外面努了努嘴。 梁辙看着慌慌忙忙往外走的丫鬟们和福妈妈，还是没明白过来，“她们，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秦疏影一看他这张木头脸，轻轻晃了晃手臂，梁辙还是没发觉什么不对劲。 疏影还未及笄，他们没有圆房。但没圆房也是他梁辙的媳妇儿啊，拉媳妇儿的手，没问题吧 他都拉了多少次，拉了快半年了。 秦疏影见他仍旧不明所以，懒得和他多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梁辙非常忙，白天很少在家，晚上也经常夜不归宿。 那天还是梁岩均半夜去卫所将梁老夫人的秘密报告给了梁辙，梁辙连夜赶回来，一起演了那出戏。 既要揭开梁老夫人的真实面目，还要将罗梅香母子弄得糊里糊涂，梁辙费了不少心思。 今天，大白天的能在家里，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她也就不矫情了，赶紧听他说是什么事情吧。 进了卧室，梁辙迫不及待低声道：“岳父的那件事，又多了几分眉目了” “当真” 梁辙查此事已经好几个月，但秦永洲当时在南边出的事情，离京城天高皇帝远，秦疏影虽然从秦永洲的札记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但秦永洲写得隐晦，秦疏影到底有很多不明白之处。 梁辙笑得十分好看，秦疏影没忍住就是眼皮一跳，忙将视线挪开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在他还是侍卫长的时候，德隆帝给了他一些秘密人手，他奉命彻查青鹰的事情，得到的多是西邦之事，以及穆家与青鹰的往来。 与秦永洲有直接关联的事情，信息量并不太多。 听到梁辙这样说，秦疏影眉毛一挑，黑瞳期待地看着他。 她既然借了堂妹的身体才活过来，自然希望能为三叔夫妇报仇。 “穆家与一个叫做焦岩的大商人往来密切，焦岩是大周人氏，家财万贯。他开了个宝姿珠宝，大周、西邦、北邦都有分号，生意做得极大，是个大富豪。除此之外，还涉猎茶叶、丝绸、粮食。焦岩的茶叶，从南边到北边，各样的品种都有，所以常年需要南北奔波。但其实，他的生意做得大是大，利润可观可是事实，可最根本的暴利，却在黑原石上。黑原石矿山在南海，与岳州相邻。黑原石生产出来之后，他为了获得暴利，途径海上，转而运至北邦，再从北邦北部绕到，运至西邦。” 南海和岳州，都是临海的地方。南海更靠南边，天高皇帝远，朝廷难以管制。从南海到京城，船只需要二十多天才能到达。 岳州，就是秦永洲就任的地方。岳州十分富庶，大周朝三分之一以上的盐铁都在岳州，还有大周最大的码头，经济十分繁荣。秦永洲担任从三品盐运使，去了岳州，这是德隆帝信任他的一种最直接体现。 “外人都知道，穆家在焦家的茶叶生意中参股，这不是什么秘密。但经过我多番探查，层层抽丝剥茧，方才知道，穆家参与茶叶生意是真，但更多地却直接参与到了黑原石的开采中。我记得，当初在永嘉公主府，卢汝阳帮富安公主要推你入水。你可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秦疏影与卢汝阳有仇，自然早就将这个打听清楚了，“她父亲卢望知，是大姑的嫡长子。你的意思是，他与此事有关” “唔。卢望知在户部，是正三品的都转运盐使司指挥，手中的权力可不算小。” 这个当然，卢望知今年四十八岁，盐铁司使，而且是手握大权的正三品大员，相当于直接管着全国各地的矿藏事宜。 “卢望知的亲家，也就是卢汝阳的嫡亲外公曹青砚，就是现任南海知州。他在南海任知州已经七年，在他之前，南海知州刘恭清。” 刘恭清 秦疏影想起来了，是刘恭善的堂兄，如今户部尚书，正二品。 梁辙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两个人，必定和秦永洲之死有关系。 “四年前，岳父在岳州的时候，岳州码头自然是他监管的重要对象。南海的黑原石要走水路，必须从岳州码头上路。南海的黑原石要暗中开采，刘恭清和曹青砚都脱不了关系，朝中又有卢望知和穆家，这门生意做起来十分容易。只是有一道难关，如果岳州码头的人换成自己人，那就更好了。” 秦疏影一下子听懂了其中的关键。 刘家、穆家和卢家曹家联手开采黑原石，最大的阻碍就在岳州码头，也就是从陆路转到水路这件事情上。 但是当时的岳州码头谁管呢 秦永洲。 如果秦永洲发现了什么不对之处，几家联合之下，秦永洲还有什么活路 第398章 线索推理 见秦疏影沉默不语，脸色寒冰，梁辙知道她明白了。 随后，他又加上一句：“现如今，岳州码头归云洛元管。” 秦疏影眼眸眯起，寒光四溅。 也就是说，刘家、穆家、卢家曹家、云家，合起来除掉了秦永洲这个绊脚石。随后，云洛元接手了秦永洲的差事。 结合秦永洲札记中语焉不详的暗示，秦疏影觉得这四家联手除秦永洲这件事，再无疑义。 这件事情，都是明面上的事情，一点也不难查。要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也不难。 难的是，如何找到这四家之中任何一家犯罪的证据，这才是关键。 要知道，梁辙手中就是有人，也不能全部用来查这个事情。 德隆帝给他的人他不能用来查这个，他手下的亲信最近一些时日又多放在了保护秦疏影和探寻梁老夫人秘密身上，故而并没有多余的人手去查此事。 再说了，此事不能打草惊蛇，一旦被对方发现什么，那就前功尽弃。 所以，他只能借着德隆帝让他查青鹰的事情，同时查秦永洲之死。 “我借着青鹰的事情一条一条捋线索，查看了很多当年战事的资料，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情。六年前，西邦钱财十分吃紧，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当时与我们对战的军队费用骤降，各种军需档次都降低很多。我还查到，六年前，穆家参与焦家的珠宝外运时，在海中翻了三条船，据说无数珍宝遗落在海里。” 德隆帝亲征就是那时候的事情。 德隆帝亲征，鼓舞了士气。但双方战斗力悬殊太大，德隆帝的亲征并没有让大周立刻占上风，只是扭平了敌强我弱的局面。 德隆帝亲征之后，战争持胶着状态，西邦损失惨重却并没有立刻退兵，大周也没有力量乘胜追击。 德隆帝采取了一系列政策，西邦和大周对峙的局面仍旧在，但明面上大规模的战争却没有再出现，边疆难得地安宁了几年。 不过，这期间，西邦始终没有死心，各种小动作不断。包括青鹰的活动，包括一些暗地偷袭，包括不断骚扰边疆、制造矛盾，包括梁辙和他的袍泽们差点被西邦杀掉等等。 秦疏影抓到了梁辙话语中“蹊跷”两个字，秀眉微蹙，说：“子由的意思是，那时候，我们大周能够在节节败退之时暂时得到喘息，就是因为那几船的珠宝遗失，让西邦失去了非常重要的经济支持” “不完全是。 这几船珠宝还不至于让一个强大的西邦立刻失去经济来源，我认为，要么那三艘船上并不是珠宝，而是黑原石。要么，与那三艘船一起沉落在海中的，还有黑原石的船只。疏影，你知道黑原石是做什么用的不” “父亲的札记中提到，黑原石可以用来制作烟火，用来爆炸。” “对。这是人们对黑原石普遍的认识，但我却无意中得知，黑原石还可以用来作为弹药。在最近抓捕的一个青鹰头目口中得知，他们西邦有特别厉害的器械师，会制作精良的枪械，比我们的火铳要好得多。这些枪械需要黑原石制作的弹药才能用。这一点，我没有向你提到，你恐怕并不知晓。西邦之所以能够在过去十多年中碾压我们大周，就是因为他们有这样一种武器。” 说到这里，梁辙目中露出几分回忆和畏惧之色，“我们最厉害的的武器就是火铳、弓弩，但西邦却有比火铳射程更远的枪械。这种东西，和火铳有几分相似，但是生产起来却非常难，不但需要大量工匠，而且需要非常精良的各种机器，那些机器，据说十分复杂和隐秘，除了那些工匠，就只有西邦皇帝才知道。正因为生产起来非常难，才给了我们喘息时间。试想，如果他们大批量生产出来投入使用，大周早就亡了。疏影，那种枪械，可以杀人于两百步之外，一击即中。我见识过那枪械的威力，当时，一发一个准，片刻之间我们的人就死了一大片。正因为后继无力，大周将士也不是吃素的，这才勉强应付到如今。” 秦疏影立刻就明白了。 想来，因为船只翻了，黑原石供应不及，西邦这种厉害的武器威力发挥不出来，大周才堪堪支应到如今。 “黑原石的秘密一开始并无人知晓，后来也是西邦老皇帝焦急，多次催促，一些事情才渐渐被西邦大臣知晓，后来青鹰的人也知道了。但是，我认为，时至今日，估计穆家也未必知晓这个秘密。岳父虽然并不知晓，但他勤勉努力，将岳州码头看得牢牢的，黑原石要运出去越来越难，这让西邦十分焦虑。” 然后，就有了四年前秦永洲之死。 “岳父亡故后，西邦本来应该有大动作，但是老皇帝病了。拖了三年，死了。这三年中，为了争夺皇位，他们的内斗很厉害。要不是这样，估计这几年大周也不能这样安宁，边城早就成了地狱之门。但如今，他们的新皇虽然年轻，既然能登上皇位，却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今年他已经十五岁，过了年十六岁。他能在众多英勇骁战的兄弟手下夺得皇位，又能将不服气的兄弟打压下去，安然无恙度过这两年，我不敢保证，他明年会不会有新的动作。所以，现在首先就要断了他们黑原石的来源，让他们的这些枪械彻底没有支持。” 秦疏影想起一件事情来，秦老夫人给自己的那支枪，好像也能两百之外取人性命。 梁辙虽然带着秦疏影和紫藤去过京郊的庄子练习，但梁辙去了之后还有事情要办，紫藤练习的时候他并不在，是以并未见过那枪支。 后来，紫藤用它伤了梁渊兄弟，但梁辙这些日子一直很忙，也没顾得上瞧瞧。 想到这里，秦疏影让紫藤进来，将枪支取出，放在了桌上。 梁辙看了看，面露疑惑之色，“这种东西，就是你说的伤了梁渊的那个武器” “是。比我之前告诉你的那种弓弩还要厉害百倍，只是有个缺陷，发射一枚子弹，会发出声音，比弓弩的声音要大，连续只能发三次。紫藤，你来说说，能发射多远” 第399章 商议绸缪 紫藤想了想，说道：“能从松涛居的南面，超越北面。” 梁辙和秦疏影都愣住了，这么远 要知道，松涛居可大着呢从南面到北面，足足有半里路程。 “这么说来，比西邦的那枪械，似乎还要强上三分” 秦疏影不敢肯定，沉默着。 紫藤退了出去，秦疏影和梁辙看着这把枪，琢磨了半天。 梁辙赞叹道：“这样精良的东西，我们大周最好的工匠，也未必能做出来。你说是岳父从一个番人那里得到的，这样说来，那个番人的国家，这种技艺必定十分精良了。这子弹也是稀罕，竟然不用火药。” 秦疏影对这些还不太懂，不过总算明白了一件事，火铳用的是火药，西邦枪械用的是黑原石，这把枪用的只需打造精良的铜制子弹。 想了想，秦疏影说道：“子由，既然我们能查到这个地步，穆家的政敌未必查不出。穆家是康嫔娘娘的娘家，德妃娘娘和康嫔娘娘暗别苗头，五皇子和七皇子都视对方为对手。五皇子很精明的一个人，他对穆家的关注只比我们多，不比我们少，你说，他会不会也在其中查出一些什么来” 梁辙沉吟道：“你说的在理。五皇子手下人手很足，但据我观察，他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像是毫不知情，我拿不准五皇子的脉。 这有三种可能，第一种，五皇子根本不知情，第二种，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第三种，五皇子自己也有把柄在人家手中。” 五皇子的把柄 秦疏影双眸一闪。 五皇子好幼女，这算不算是 但紫藤的这件事，秦疏影并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梁辙。这是紫藤血淋淋的伤口，是紫藤至今也无法直视的过往，秦疏影不会再揭开这个伤口让人去看。 但只凭着自己的人手，是很难查到五皇子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因为秦疏影无法参与到五皇子的生活中去。 那么，只能由梁辙去查了。 秦疏影斟酌道：“子由，如此看来，五皇子也有些可疑，是不是也应该关注他” 梁辙颔首：“我会想办法调查他的。如今之计，很多事情还是掣肘在人手不够的问题上。加上我如今在卫所，时常不得回来，有些事情便难办许多。” 这是个问题。 任何事情的解决都需要人手，没有人手，拿不到证据和线索，再多的怀疑也是枉然。 秦疏影安慰道：“好在如今伯府到了自己手中，我慢慢将人手更换，再设法调人进来，子由无需担忧。” 梁辙勾唇一笑，笑得满室的阴暗都变得璀璨起来，秦疏影只觉得眼前一花，梁辙已经见她的手再次拉起。 “多亏了夫人鼎力相助” 秦疏影好笑，并不敢看梁辙，她如今心意坚定，不想再生意外，只道：“子由，五皇子妃身份并不算高，你觉得，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德妃，或者五皇子自己的意思” 梁辙刚生出的一丝旖旎就被按了下去，说道：“方才你也说了，周励很精明，我以为，这是周励自己的意思，陛下乐见其成。罗梅香自以为梁琼能做五皇子妃，但周励自己却并不愿意娶梁琼，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周励自有谋划，并非空有皇子的名头，这一点比六皇子要强不少。” “子由，那么，往后我们也可以多一个追查的线头了，那就是五皇子妃。” 梁辙眸清如水，望着秦疏影，“夫人说得对。” 秦疏影稳了稳心神，抽出自己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你的嘴唇有些干裂，早上刚炖的冰糖雪梨，喝一点，润润。对了，听说卫所特别冷，上次给你装去的被褥可都够” 说着，扬声叫紫藤倒冰糖雪梨过来。 梁辙并不想喝什么冰糖雪梨，甜滋滋的没什么味道，但既然是秦疏影要来的，他就勉为其难地喝一点吧。 喝什么糖水啊，他只想多拉拉秦疏影柔软的小手。 喝完之后，梁辙又与秦疏影商议了一番，去珍园见了梁珍和屈玲珑，这才又走了。 秦疏影这些天也很是忙碌，梁辙走后她略睡了一会儿，到底是累坏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透。 睡梦中，梦到了峰儿。 峰儿还是那样娇软的小身子，可爱得紧。 他在路家的屋檐下跑来跑去，显得十分欢快。 醒来后，秦疏影发了很久的怔。 这一年多，她很少梦见峰儿。 但是，丧子之痛，时时刻刻都在心底蛰伏着。说不定某一天的什么时候就会刺她一下，刺得她整个身体都是麻的，仿佛没有了一丝一毫感觉，若不是还要复仇，她都想跟着峰儿去了算了。 自从重生，她秦疏影就没打算饶过仇人，没打算饶过自己。 死了一个路长轩，让他失去一切而死，这是路长轩罪有应得。 秦菲菲连秦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被路老太太那些人磋磨，也是她的罪有应得。 剩下的人呢 她秦疏影不会放过，不会。 秦疏影怔怔望着床顶发了很久的呆，收拾好了情绪，才缓缓坐起来。 怪不得罗梅香心心念念要掌家，这平西伯府真是太有钱了，产业诸多，东南西北无处不有，样样都是生钱的好营生。 府里各色用度都是顶级的好，睡在有火龙的房子里，暖洋洋地，比起秦老夫人那摆放了四五个火盆的屋子比，简直好到天上去。 等开了春，她要给秦老夫人的屋子也造一条火龙。 秦疏影起身，弄出一些响动，红绢知道她醒了，进来服侍她起床，秦疏影伸了伸懒腰，“你们真是一个个都变懒了，也不叫我，就由得我睡到这么晚，晚上还怎么睡。” 红绢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水，“大奶奶真是好生冤枉，奴婢进来看了好多次，大奶奶睡得这样香，奴婢都不忍心叫醒你。明明是大奶奶自己懒，倒是都怪在奴婢头上。” 秦疏影喝了一杯水，紫藤和绿叶也进来，绿叶说：“再懒的，没有知画那样正大光明。你们都瞧瞧，由她督促千禧园搬家，昨天才刚刚搬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搬进去。看起来，这个年，还是要在松涛居过了。” 第400章 当家主母 既然秦疏影成了当家主母，自然要住到千禧园去。 因此，这几天，知画就领了一项任务，督促千禧园的人搬到梅兰阁，又引进匠人，开始整饬千禧园。 罗梅香是个爱排场和派头的，千禧园当然年年都要整饬，装饰，根本不需要动什么土木。但有了梁老夫人床底密室这件事，梁辙和秦疏影商量之后，必须要将千禧园来个彻底的清查。 其实，他们并不打算搬到千禧园去，因为他们准备重迁府邸。 平西伯府太大太豪华太奢侈，既惹人眼红，也容易藏污纳垢。 如今，就先让人进去一寸一寸翻看千禧园的土地和建筑有没有什么蹊跷，把时间打发过去再说。 至于搬不搬，什么时候搬，视情况而定。 众人说说笑笑，秦疏影净身完毕，又去吃了晚餐，看了半晚上的账本和名录。 紫藤和蓝绸在书房给她打下手，紫藤有时候会揉着眉心，看蓝绸：“蓝绸啊，我看得真的头疼了。你已经看了六七天，你不头疼” 蓝绸嘻嘻一笑，“姐姐头疼就歇歇。你瞧瞧大奶奶，大奶奶都没头疼，我哪里敢头疼。” 秦疏影抬起头，看看她们，指了指如小山一般的账册，“你们就会编排我，我怎的不头疼，你们瞧瞧，这南边的水田，北边的坡地，东边的海产，西边的山洼。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这些东西我哪里懂，还敢说我不头疼。” 紫藤就笑着，“蓝绸，你如今可知道了，我们大奶奶，在掌柜们面前的派头，也全是装出来的。所以说，你可要好生学了，大奶奶不知晓的，你都得在一边提醒。” 蓝绸点着头，揉了揉肩膀，“那我就好生学。” “这才是个乖孩子。你坐着，姐姐给你倒茶去，准不叫我们的蓝绸军师渴着饿着。” 秦疏影既然做了当家主母，就开始要外出应酬。 第一个需要去应酬的，就是梁大姑奶奶的四十六岁生辰。 梁大姑奶奶是当年老侯爷的姨娘华姨娘生的庶长女。 华姨奶奶打小伺候老侯爷，比老侯爷还要大个两岁，在罗燕燕进门之前，就已经生了梁大姑奶奶这个庶长女。这在当时，可很不合规矩的一件事，但府里没有女主人掌家，梁大姑奶奶硬是落地了。 梁老夫人怀着儿子的时候，华姨娘、管姨娘也怀孕。 当时的老侯爷没有儿子，三个女人几乎同时怀孕，若是谁能生下个儿子，那可就不得了。 不过，当时老侯爷并不在京城。 等到他一个月之后接到家信，方才知道：管姨娘二月初二生了个哥儿，但管姨娘大出血，和哥儿一起死了；罗燕燕于二月初三生了嫡长子，一切安好；华姨娘摔了一跤，把肚子里的孩子摔没了，据说也是个男胎。 三个儿子，只得到一个，老侯爷气是气，但也无力回天。 但过了两年，华姨娘到底肚皮争气，又生了个儿子，这便是罗二老爷。 后来，罗燕燕一直没有再怀孕，但有个姨娘也生了个女儿，老侯爷一生只得了两女两子。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对梁云山自然是最为器重，梁云山才四岁就开始被老侯爷赶着去校武场练武，随后又被他带到边城，一去就是好几年。 但梁大姑奶奶是老侯爷宠爱姨娘的女儿，老侯爷自然待梁大姑奶奶也是极好极好的。别人家嫡女有的东西，作为庶女的梁大姑奶奶一样都不缺。 因此，梁大姑奶奶还在闺中的时候，就十分骄纵。后来也嫁得不错，性子里的那股子唯我独尊一直都在。 要说谁给她脸色看过，这世界上也只有梁老夫人和秦疏影。 梁老夫人进门的时候，梁大姑奶奶已经五岁，梁老夫人自己就是庶女出身，对老侯爷的妾室管教终归差了一点底气，也就由着梁大姑奶奶肆意生长。 后来不久，梁老夫人又怀孕生子，再后来又有梁王和罗梅香的事情，这一晃就是好几年过去，根本没顾得上磋磨一个庶女。 一眨眼，梁大姑奶奶就到了出嫁的年纪。 也就是她出嫁前，才堪堪看过梁老夫人的脸色，受过一些奚落和刁难。 梁大姑奶奶虽然并不喜欢梁老夫人，也不喜欢罗梅香，但梁家没有分家，梁云山是个大靠山，梁二老爷如今的地位多是靠着梁云山得来的，梁大姑奶奶也就不得不与嫡母周旋。 因此，平日里，卢家和梁家往来倒也密切。 所以，梁辙成亲的时候，梁大姑奶奶亲自来，当然她那性子如何管得住自己，唯恐天下不乱，竟然在洞房讽刺秦疏影，也就她没谁了。 遭受到那样的对待，梁大姑奶奶当然不会轻易饶了秦疏影，后来到梁家来了好一次，但并未见到秦疏影。 梁老夫人和梁大姑奶奶之间的关系也很一般，梁大姑奶奶也不想让自己出糗的事情被梁老夫人知道，这件事就耽搁了下去。 再后来，梁渊兄弟出事，梁辙挨打，梁大姑奶奶回来安慰了一番，见到了秦疏影，但梁云山脸色始终不好，梁大姑奶奶到底还要顾念梁云山几分，也就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秦疏影当然知道梁大姑奶奶不会饶了自己，别说成亲那天，就是她秦疏影在永嘉公主府将卢汝阳推入水中，害得卢汝阳病了几个月，梁大姑奶奶就不会饶了自己。 也是梁大姑奶奶要为卢汝阳求医，又因为那件事本来就是卢汝阳过分在前不敢声张，加上秦疏影很少外出，梁大姑奶奶才没找到机会。 不过，就算知道梁大姑奶奶的想法，秦疏影从前无依无靠的时候就不怕卢家，如今有了依靠，而且还要查秦永洲死亡之事，卢家就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走一遭的。 用过早饭，秦疏影就一番装扮后，出发了。 如今已经进入了腊月，昨儿终于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路面上有些滑，马车也走得比较慢。 到了卢家大门不远处，秦疏影发现前面的路有些拥堵，路面上有些臭烘烘的，原来，前面两部马车前面还有一辆牛车。 第401章 祝寿卢家 那牛车估计是城外进来的，轱辘很多泥水，将雪地都染得脏污不堪。 牛在路上拉了一泡屎，所以秦疏影才觉得臭烘烘。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养马车的马都很有讲究，一般不会让马拉屎在大路上，说出去太丢人。没钱的人才养牛拉车，特别从城外进城，牛走了一路，不拉不尿不可能。 路上走了几个奴仆，看来是这条街道上哪个达官贵人或者富商家里的，因为路面有些堵，雪水也融化了，他们过不去，就站在路边说话。 “真是谁家的人啊这么不懂规矩，让这畜牲在路上如此，真是乡下来的，没规矩，臭死我了。” “看这架势，这大约是卢家的亲戚。” “卢家就是盐铁司那家子” “除了他们家，还能有谁家” “卢家管着盐铁司，老有钱了，怎么还有这样的穷亲戚” “瞧瞧你这张嘴，养得起牛车，在乡下也是小康之家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卢家不是京城人氏么哪里来的乡下穷亲戚” “不是，据说是南海人氏。” “南海来的那边挨着岳州，专出盐铁，还有矿藏，不是更加有钱吗” “京城也有你我这样的穷人，况乎南海呢” 两人议论着，秦疏影听了一耳朵，原来，卢家是南海人氏。 等到前面的路疏通了，秦疏影发现那牛车上的人果然进了卢家。不过，看样子只是几个下人罢了。 秦疏影踩着她的鹿皮靴子，登上了卢家大门。 二门上，迎客的是卢汝阳的母亲，也是卢家当家主母，卢大奶奶。 她大约三十岁的年纪，风姿绰约，长相与京城人氏有些区别，一看就是南边的人。颧骨比较高一点，却又不显得刻薄，倒是显得五官清晰，给人印象深刻。 卢汝阳倒是不太随她母亲的长相，比较像梁大姑奶奶一点，五官大气精致，是个十足十的美人儿但凡与梁家有血缘关系的，个个都长得很漂亮。 卢大奶奶在门上看到了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秦疏影，没忍住愣了一下。 秦疏影的名字，卢大奶奶当然早已如雷贯耳。 卢大奶奶曾经很多次都想在宴会上会会她，可秦疏影尚在闺中的时候，自从簪花宴之后不太出门，等到她出门的时候，那些人家又不是卢大奶奶能去的。 再后来，去行宫的时候，卢汝阳身子还没恢复，卢大奶奶就是想去行宫会会秦疏影，也未能如愿。 转眼就是半年多过去，今日总算见到了这个狠毒的女人。 卢大奶奶迅速将秦疏影打量了一番，笑容温婉，说道：“梁大奶奶，真是稀客。” 秦疏影眉目婉转，朱唇轻启，“卢大奶奶，大姑生日，我来是应当的。说起来也好些日子不见大姑，我先进去看看大姑。” 卢大奶奶心中暗道，这秦疏影果然不能小觑。光看她这一身贵气的打扮，以及冷艳的妆容，就可瞧见两分。 她年纪轻，连及笄都还不到，穿得随意一点，难保叫别人看轻几分，说话也没什么分量。 穿得这样郑重，又是秾艳的妆容，看起来首先就老成几分，又显得贵气几分。别人和她说话也会多思量几分，不敢小瞧了去。 从一个人的外表看一个人的性情，光是这些，卢大奶奶就不敢小瞧秦疏影。也无怪乎汝阳回来说，秦疏影十分狡诈、阴险。 卢大奶奶还要迎客，就由身边管事妈妈领着秦疏影去了内宅。 卢家如今虽然也家底丰厚，但卢家的宅院根本不能和平西伯府相比，整个宅子也就两三个松涛居那么大。 秦疏影今天带来的是紫藤和灰云。 两人紧随其后，很快，就穿过二门，进到了内宅。 卢家虽然不太大，但也是相对平西伯府而言。在京城中，卢家的宅院也不算小，毕竟卢家人口并不多，而且建造得分外紧凑，每一分地都物尽其用，显得井然有序。 京城卢家只有梁大姑奶奶一家住着。 梁大姑奶奶生了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 卢汝阳的父亲卢成毅是长子，虽然才三十出头，却十分能干，不亚于当年的秦永洲。年纪轻轻，已经是从三品了，外放在西南重镇，俨然快成封疆大吏。有这样的卢成毅，也难怪，梁大姑奶奶威风十足，卢汝阳骄纵。 卢家二爷也成了亲，子女尚幼。 因此，卢家这一家子，也就卢望知、梁大姑奶奶，长房卢大奶奶携一双儿女，二房一家四口，此外还有一些姨娘、奴仆，阖家不过几十口人。 到了梁大姑奶奶住的屋子里已经坐了很多人，欢声笑语一片，十分热闹。 卢家用的也是炭火，光从那盛放炭火的盆子啦看，倒是比秦家要好不少。 秦疏影一进来，梁大姑奶奶就看到她了，立刻摆出热情的姿势，“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不都好奇，我这侄媳妇是什么样儿嘛，现在可教你们看个够，到底是不是我夸嘴，这世上，哪有比我这侄媳妇更伶俐的人儿。疏影，来来，过来。” 不用她说，秦疏影也应当上前去，梁大姑奶奶诰命比自己高，又是长辈，秦疏影当然要到人家跟前，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梁大姑奶奶虽然在笑，秦疏影却看不出她笑容中的暖意，而是泛着一股幽暗之色。 秦疏影当然知道梁大姑奶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她依旧笑靥如花，规矩上又挑不出一点儿错处，说完了话，就坐了下来，任由别人打量。 女眷们一开始光明正大地打量秦疏影，不过十四岁年纪，就将掌家权从梁老夫人和罗梅香手中夺了过来，而且动作迅速地整饬后宅，这样的手段，没有几个人做得到。 秦疏影坐下之后，她们再打量就显得失礼了，但还是有些人没忍住不停看秦疏影。 梁大姑奶奶就笑着说：“疏影啊，你到底年轻，也不怎么出来走动，今儿的夫人们，你怕是也认得不多。汝阳，你帮着疏影认认人。” 一直站在梁大姑奶奶身后的卢汝阳就走了出来。 请支持正版阅读 第402章 绝不受辱 的卢汝阳就笑着向秦疏影介绍在场的夫人们，大多数都是高官的女眷，还有一些年轻的媳妇子，以及未出阁的姑娘们。 这些女子们的目光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盯着秦疏影，目光都不挪一下。就是那有挪开的人，不过一会儿还是要将目光又挪到秦疏影身上来。 秦疏影心中暗自琢磨，却不动声色地跟随卢汝阳的目光，将在场身份比自己高的人都认了个遍，不过三五人而已。 梁大姑奶奶见秦疏影毫无畏惧之色，路落大方，却又目光坦然，先是没忍住在心底赞叹了一声，若是自己的孙女也有这份城府，就无需受秦疏影的折辱了。 只是，自从簪花宴上出了事情，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场面，她若不是因着事情耽搁了，无论如何不会让秦疏影顺顺利利嫁到梁家。 不过，现在看来，也不算迟。 “疏影啊，你到底年轻，一进门就夺了梅香的掌家权，满京城的女眷都十分好奇。既然今儿你来了，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你也给我们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让梅香乖乖将手中的权力交出来的你不晓得，方才大家都问这个事儿，委实我也没法说清楚。” 秦疏影眸如寒星，缓缓将在场的人都扫了一遍，再将目光放到眸中满含讥诮的梁大姑奶奶身上。 梁大姑奶奶以为她不想说，或者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对辞谁家的新媳妇儿不是这样的被长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还不羞愤欲死 便道：“疏影，你无需害怕。梅香那个人啊，我最了解，她就是个心肠极好的人，不但善待子由和珍姐儿，而且也没有门户偏见，否则，你也进不了梁家的大门。你放心，你说什么都有我呢。” 秦疏影一身深红的衣裙，鲜亮醒目，又将秦疏影衬得分外贵气逼人。 她慢条斯理地吹了吹丫鬟递上的茶盏，粉色釉面缠枝，衬着碧莹莹的茶水，说不出的好看。她似乎只是在欣赏茶水，却半天也看不出有说话的意向，就好像根本没听见梁大姑奶奶的话一样。 梁大姑奶奶脸色就是一沉，却笑着对女眷们说：“你们都瞧瞧，这猴儿性子就是这样，也难怪梅香在她手里讨不到好呢。你们都说说，可见过这样伶俐的媳妇儿” 有的人没忍住就交头接耳起来，大家的眼睛还是盯在秦疏影身上，秦疏影的做法，的确让她们很好奇。 秦疏影喝完了一盏茶，用帕子按了按唇角，这才说道：“大姑啊，你方才说，她们全都十分好奇还问大姑，梁家中馈是怎么到我手中的” 梁大姑奶奶指着秦疏影，对众人笑道：“你们瞧瞧这猴儿，方才竟然没听我说话真真该打长辈说话，竟然当了耳边风” 卢汝阳就见不得秦疏影这样浑不在意的态度，听到梁大姑奶奶这样说，不免得意。 秦疏影的目光又扫了一眼在场的女眷们，“那么，到底刚才是谁好奇又问话了呢请你问个清楚，我好一一道来。” 当然不会有谁站出来问话，这是人家的家事，岂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的那太失礼了。 梁大姑奶奶依旧是那幅亲热的态度，将脸一板，“疏影，你这孩子，哪有这样咄咄逼人的太失礼了，还不快点向夫人们赔礼道歉。” 秦疏影笑眯眯道：“大姑，你也觉得失礼可不正是这样，夫人最懂规矩，知道这中馈原本就应当由我来掌，满京城的勋贵权贵之家，都是这样的。我想，今天在场的夫人们必定都懂这个道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奇。若是谁觉得好奇，那定然是不懂规矩的人才会这样，我笃定，今天的夫人们没人会这么失礼，问这样的话。所以，我也不能让所有人都给那不懂规矩的人背黑锅，故而有此一问了。还是那句话，到底是谁刚才问平西伯府的事情了既然要问就当着我的面问个清楚，也好教京城的人看看这规矩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梁大姑奶奶并不知晓秦疏影的牙尖嘴利，这是第一次和她面对面交战，一时间竟然没她说得哑口无言。 当然并没人主动问起，全是她自己故意提起，然后才有人追问了几句。 卢汝阳心中忿忿，早就和祖母、母亲说过，秦疏影牙尖嘴利，不分场合的，她们都以为自己言过其实。 现在，该知道自己没有夸大了吧。 秦疏影从来就不知道尊卑，不知道场合，言辞放肆，毫无顾忌。 卢汝阳没忍住，“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怎么和祖母说话的你是来祝寿的吗我看你就是来摆架子的” 秦疏影红唇如火，望着卢汝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汝阳啊，你该得叫我一声姑姑才是。虽然我们年纪相仿，但也不能失了规矩。再有了，你就是去了五皇子府，也只是夫人，才是个孺人，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这样对我大呼小叫。众位夫人，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装哑巴。 卢家的确权势很大，但人家平西伯府的派头更足，尤其梁辙现在可是德隆帝的亲信，这些当家夫人们或多或少都听自己的夫君们说过一二事，不太敢得罪秦疏影。 卢大奶奶此时进门来，听到的就是这番话。 她本来也不是没城府的人，但这番话到了耳朵里，一身的血就都朝着大脑涌去，眼前一黑，她的女儿被秦疏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了，名声就坏完了 到了自家，秦疏影还这样张狂嚣张，她今天无论如何要将秦疏影踩到脚底 卢大奶奶挤出一个笑容，“梁大奶奶，你这话说得我就听不懂了，到了别人家做客，还要指手画脚，教训别人，这就是你们秦府的做客之道” 说到后面，卢大奶奶已经绷不住那张脸，整个面容都显得扭曲起来，声音也抬高、尖利。 秦疏影望着她，轻轻一笑，“卢大奶奶，看来你一点也不欢迎我来给大姑祝寿啊既然这样，我就走了。大姑，寿礼送到，我和子由的心意也到了，望你保重身体，不要怪侄媳妇。卢大奶奶这势头比宫中皇后娘娘还要足，我消受不起。” 第403章 南海矿山 说罢，秦疏影起身来，捏着帕子，朝女眷们福了福，“夫人们见谅。” 随后，抬步就要走。 卢大奶奶气得头发晕，哪有这样泼皮无赖的，若今天真让她走了，她到外面胡说几句，说是自己赶走的，以后自己还出门做客不做客 当然要将秦疏影留下来啊 怎么留呢 卢大奶奶顿时眼泪汪汪，对夫人们说：“你们且瞧瞧，梁大奶奶到了我们家，就在这里训斥汝阳，处处摆架子。我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怕她这样没规矩走出去让人笑话，这才多嘴说了几句。若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我犯得着这样做人狗都嫌弃的事情吗这倒是好，没人领情倒也罢了，还落个赶人的名声，这正是飞来的横祸啊” 若是旁人，把主家都逼哭了，不是羞死，就要愧死。但秦疏影根本不予理会，已经走得远了去。 卢大奶奶余光瞥到秦疏影，发恨又发懵，自己这番话白说了戏也白做了难不成还要去求着她留下 梁大姑奶奶也完全被秦疏影不按照常理出牌的行动弄懵，若是别人家，当然要竭尽全力将秦疏影留下。但梁大姑奶奶自恃自己是长辈，诰命又比秦疏影高，根本拉不下这个脸面来，若是派人去强行留下，岂不是显得自己就怕了她秦疏影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秦疏影已经走出了院门。 秦疏影当然知道这样做太嚣张，不过卢大奶奶的这一番哭诉也着实让她恼了，她这样儿倒显得秦疏影逼着她，她卢大奶奶又是什么东西，这样给自己挖坑 她秦疏影还非就不跳，而且，她心里还有一件事情。 她方才发觉，之前进了卢家那辆牛车中走出的两个人十分蹊跷。虽然只是看到背影，但因当时车马堵塞，那两个人在门口也略微等候了好一阵才进得门去，倒是有幸看了个清楚。 那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四十上下的男子，一人是三十几岁的女子，貌似一对夫妻。打扮都是庄户人家的打扮，收拾得很干净，男子貌似憨厚，实则十分精明。 只看外表，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卢家有头有脸的管事。 但今天日子特殊，管事应当从后门进，而不是前门，所以，路人们的猜测很有道理，她们极有可能是卢家在南海的亲戚。 凡事皆有例外，如果他们不是卢家的亲戚，而是别的身份呢 看那男子精明的样子，必定也是个手握权力的人。 女子虽然容貌不惹眼，但周身的气派也不小。 会不会是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秦疏影急需求证。 所以，她先是步履稳重地走出了院子，一旦离开了梁大姑奶奶和卢大奶奶的视线，她脚底的速度立刻加快了许多。 刚才进门时就留了心的，因此一出门，立刻就目标明确地朝着东面而去。 那边，就是外院书房所在地。 卢家因为面积不大，亭台楼阁都比较紧凑，为了雅趣，植物也不少，很容易用来遮掩身形痕迹。 秦疏影脚底生风拐了几下，就隐入了几丛茂盛的松柏中，紫藤和灰云也动作迅捷地跟着她。路上见到了几个丫鬟婆子，但今天的客人本来就多，秦疏影又冷若冰霜高高在上，丫鬟婆子只是好奇地看她，却无人盘问。 方才在马车上，她就将一些事情对紫藤、灰云交代过，对着书房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灰云轻轻点头，借着一丛竹子的掩饰，到了书房的后面。 秦疏影和紫藤没有灰云那样的好身手，怕惊扰了人，只是藏身在一处假山后。 秦疏影和紫藤在假山后等得有几分心焦。 灰云听了一会儿壁脚，不多时，书房里的人走了，她蹑手蹑脚过来和秦疏影汇合，悄声道：“南海矿山的人。” 秦疏影心头一震，一声不发，折身而去，又回到了内院。 这边厢，梁大姑奶奶和卢大奶奶已经派人在院子里找秦疏影主仆，一个妈妈看到秦疏影，忙不迭迎过来：“梁大奶奶，老夫人请你过去说话呢。” 秦疏影冷哼一声：“我倒是没想到，府里竟然这样绕，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卢大奶奶厌恶我，也不看看前头卢汝阳何等出言不逊，她就敢斥责我，劳烦妈妈告诉大姑，非是我不愿，而是我不敢。” 说罢，眉目若冰，脚底一抬，往西面而去。 那个妈妈叫苦不迭，但秦疏影气势大开，冷若冰霜，那妈妈委实不敢拦着。 那个妈妈一面暗自惊诧，秦疏影不过一个刚过门不久的小媳妇子，怎么就有这样的气势一面忙给赶过来的丫鬟使眼色去给梁大姑奶奶报信，自己则紧随秦疏影身后。 “梁大奶奶，寿宴很快就要开席，梁大奶奶还是吃了再走罢。” 秦疏影高抬着肩膀，一言不发，连个余光都懒得给那妈妈。 秦疏影很快到了二门，朝着大门而去。 方才秦疏影不欢而去的事情，已经被梁大姑奶奶让人禀报给了卢望知，卢望知派了人在前门看着，等秦疏影到了前门，有个管事模样的男子，郑重做了个揖：“梁大奶奶，鄙府还有午宴，梁大奶奶吃罢饭再走，总归来得及的。” 秦疏影知道卢家必定没有告诉车夫自己要走的事情，所以此时门口没有马车。一般来说，马车是要赶到院子后面去歇着，车夫也会有人招待用餐。 外面的雪花还没停，路面积雪深厚，三人走回家是不可能的。 但只凭着一个管事就想将自己留下 笑话。 秦疏影也不为难这管事，只说：“卢大奶奶既然不稀罕梁家来人做客，只管说来便是，以后我也就不登门了。紫藤，你去赁一辆马车来，我们且回。” 管事的眼看着紫藤冒着风雪就出门去寻马车，唬了一跳，没想到这梁大奶奶竟然是个一言不合就闹事的主儿，看来老爷失算了也怪不得老爷失算，谁家的新媳妇儿会这样倔强强势 管事的忙给旁边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忙忙地往院子里面跑了。 管事的赔笑道：“梁大奶奶，你也知道，今儿的客人多，前院后院都事儿忙，照顾不周还请大奶奶多多包涵。” 第404章 依旧厉害 的秦疏影也不理会她，一个管事的而已，自己和他说话是给他脸。 如今的秦疏影，可以不给他这个脸。 给了他这个脸，他们就有办法打回来。 灰云说：“你这个管事的，难不成耳朵不好么明明是你们卢大奶奶将我们赶出来的，当时多少女眷亲眼看见，你却胡搅蛮缠。你且瞧瞧，这多少人来人往，是要我喊出来让大家都评评理儿不成么” 管事的看了看外面好奇望过来的路人，不敢再说什么，暗自嘀咕梁大奶奶不是个好缠的主儿，连着她的丫鬟也都是硬茬。 要去赁车并不容易，秦疏影和灰云在门口只站了片刻，卢大奶奶过来了。 “梁大奶奶，都是我这张嘴的不是，在这里向你赔罪了。你大人大量，再别和我计较，快请进来。” 卢大奶奶说得十分诚恳，丝毫看不出勉强和尴尬之色。 秦疏影并不作声，而是淡淡看着她，似乎卢大奶奶所有的伎俩在她面前都无从遁形。 卢大奶奶被秦疏影那幽深清亮的眸子盯着，身上没有一处是舒服的，怒火更是犹若燎原之势，席卷而来。 卢大奶奶虽然年轻，但丈夫是个争气的，她这么多年顺风顺水，何曾看过这样的脸色 梁大姑奶奶虽然没说，方才那刀子眼却没少飞她脸上。 因此，她略踟蹰，追了出来。 她原以为秦疏影会被门口的人拦住，略低头，大家以后要见面的，秦疏影若是知情识趣，必定会借着梯子下台阶。 却没想到，秦疏影竟然就这样看着自己，不闪不避，双眸清凉，充满讥讽。 “卢大奶奶既然知道自己错了，我也不会不识抬举。灰云，去叫紫藤过来吧。” 卢大奶奶被她这几个字怼得满脑门都是星星，却不敢再多说，秦疏影就是个死赖皮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畏惧 秦疏影回到后院之后，梁大姑奶奶、卢汝阳和卢大奶奶再也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女眷们神色古怪，也不知道她们回家后会怎么议论了。 吃过了午饭，秦疏影和其他女眷一起道别。 刚出卢家大门，秦疏影立刻让灰云去叫梁岩均到秦疏影名下的一个茶铺子说话。 将事情向梁岩均交代清楚，秦疏影才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平西伯府。 松涛居。 秦疏影刚刚坐下喝了一杯水，梁珍带着屈玲珑过来，让人领着屈玲珑去书房练字，梁珍就和秦疏影说话。 “疏影，老夫人醒来了，夫人去看望了她，知道如今府里的中馈在你手中，她虽然愤怒，却没有做什么激动的事情。” 秦疏影和梁珍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郑重和疑惑。 梁老夫人还真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大姐，老夫人要时刻注意，既然她这样笃定，就在房里再多放几个人盯着。必定要她每时每刻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就不信她不做出什么意外的事情来。那封信，她到底是要给谁为什么没有被拿走她原本准备怎样送走” 梁珍点头，“过一会儿她也应该醒来了，我们去看看她，尽尽孝心。” 秦疏影粲然一笑，又将卢家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两个人，男的被卢望知称为大有，女的被他称为勤娘子，绝非下人，也绝非亲友。他们谈到了矿山的事情，虽然只是片言只语，那个大有比划手脚，勤娘子则说了一串数字，灰云记性不错，竟然全都记住了，我分析了一下，数字骇人。” 勤娘子提到的数字，大约是收支。收取的是二百二十万，支出的是一百二十万，利润足有一百万。 他们说话很谨慎，勤娘子说得特别含糊，这些都是秦疏影琢磨出来的。无他，她自己在与米罗说话的时候，也会使用一些外人根本听不懂的密语。 勤娘子的密语当然很隐秘，秦疏影一直以来潜心研究这些，稍一琢磨就一通百通。 听秦疏影这样分析，梁珍也大吃一惊：“一百万两” 无怪她这样吃惊，梁家每年收支结余后，也不过六七万两银子。当然，梁家开销特别大，而且极尽奢侈，女眷们用的、吃的都是顶级的好东西，光是一年给主子们打首饰，就得几万两银子。 两人细细商量了一番，便携手去宁园。 梁老夫人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她的气色并不太好，而且因为睡得太多的缘故，脸庞显得有些浮肿，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精明、绝美。 不过，秦疏影和梁珍不会掉以轻心，两人规规矩矩行了礼，请了安。 梁老夫人淡淡“嗯”了一声，也不说话，只坐着安安静静喝茶，不一会儿竟然闭目养神起来。 梁珍和秦疏影对视了一眼，说了句不打扰祖母休息，双双退出去。 两人刚走，梁杰和梁琼就过来了。 梁老夫人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看到兄妹两人，还是挺高兴地，亲切地问了几句话。 基本上都是梁杰在回答，梁琼只是点头附和。 忽然，梁老夫人才想起梁渊没有来，就问了一句：“渊儿怎么没有来” 梁琼养了这么多天才好，虽然很为梁渊抱屈，但想到床底那个黑漆漆的密室，就觉得祖母十分可怕，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回答。 梁杰要好点儿，可回想起密室里自己亲眼看到的八具白骨，后来听父亲说还有几具白骨，以及那些古怪的东西，早已对梁老夫人是假的这个念头深信不疑，这些天已经做了各种思想挣扎。 梁云山叮嘱过，梁辙打伤梁渊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道。当时看到的那些仆人，除了几个信得过的，已经全部被梁云山处理掉了。 梁杰说：“祖母，二哥这些天有些忙，等他忙过了，会来给祖母请安。” 梁老夫人直直看着梁杰，看得梁杰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梁老夫人的语气虽然很缓，却明显带着怒意，“都督府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渊儿连给祖母请安的时间也没有杰儿，你在隐瞒什么” 梁杰狠狠压住心底的惶恐，这个老妖婆，当真不是吃素的，那股威压简直天生而成，只冷冰冰几句话，就让自己生出惧意，生出服从之感。 第405章 事关皇后 别但他梁杰这些年也不是混的，在京城的少年群中，论行事机灵和阴狠，他并不输给别人。 梁杰含笑抬头，带上几分身为晚辈的俏皮，说：“祖母，二哥爱玩儿，您就饶了他这一次吧。我想，下回他也不敢了。” 这意思是说，梁渊在那不能见人的地方呢，也就是青楼。梁渊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梁老夫人也是知道的。 梁老夫人还是不相信，目光在梁杰和梁琼脸上缓缓逡巡了一番。 梁琼被她看得十分害怕。 看了好会儿，梁老夫人才将目光收回来。 她对罗梅香的三个孩子一直寄予了殷切的期望，原本，她虽然觉得三人虽然有些小家子气，终归没经过什么事情，大约是没有什么历练的缘故。因此，失望是失望，却一直没有放弃他们，一直想方设法要严格教导，要让他们比梁云山更加出色才是。 但是，自从梁辙回来后，她却懊恼地发现，赵婉娘那个贱人生的儿子竟然比罗梅香生的儿子要厉害，这让她十分恼火。 所以，梁老夫人对梁渊、梁杰的教导越发严格起来。 再后来，秦疏影进了门，她发现，梁琼竟然连秦疏影这个贱人也不如，这让梁老夫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她对梁琼的失望更深，对梁琼的约束也更多，只差没代替梁琼去做梁琼该做的事情了。 她想方设法为罗梅香母子四人张开臂膀，遮挡风雨，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 梁渊梁杰兄弟试图害秦疏影，却被秦疏影反击到差点丧命。罗梅香被秦疏影和梁珍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现在连中馈也被秦疏影夺走。 她们竟然如此无用 更可恶的是，梁云山也被梁辙姐弟和秦疏影那个贱人骗得不知所谓。 自己这么辛苦，换来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梁杰屡次对自己欺瞒，此时此刻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隐瞒自己。梁琼越发战战兢兢毫无贵女风范，罗梅香动辄一幅周姨娘那种姨娘的做派，哪里像个贵夫人 梅香被人夺了中馈，今儿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可自己怎么看都不觉得她那哭泣是恼恨，反而是害怕更多。 怕什么 她觉得，梅香在怕自己 梁老夫人简直气炸肺了。 怕自己做什么怕自己骂她不争气骂她上不了台面 真是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分不清自己人和敌人 难道现在不应该是联手起来将权力夺回，并且将梁珍和秦疏影踩在烂泥里再也起不了身吗自己昏睡这么些天，她不但没有查出是谁害的自己，不但没有想方设法去夺回中馈，想的却是怎么不让自己责骂 简直要气死了 虽然气得几乎要将手中的茶杯掷出去，梁老夫人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对梁琼缓声道：“琼儿，大婚在即，你的嫁妆准备得怎样了” 梁琼微微楞了一下，“祖母，这些天我一直在绣嫁衣” 梁老夫人立刻打断她的话：“你是什么身份，绣什么嫁衣养那么多绣娘都是吃饭的吗” 梁琼肩膀一耸，几乎想落荒而逃。但她不敢。 将梁琼不说话，梁老夫人深深吸口气，真是一个两个三个全都不省心 枉费她这么多年的心血 “好了，你们出去吧，我也乏了。” 梁琼和梁杰退出去之后，梁老夫人闭上眼睛，叹口气之后，想了很多事情。 自己被软禁了。 这些天，清醒的时候她想了很多，最终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梁辙和秦疏影安然无恙，所以，他并没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这是为什么呢 他当年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他自己怎么样，只要她送出信，他留下的人都会照做不误。 难道，他后来改变了主意吗 不，不 还有，这些天梁云山根本没有出现，她问过青岚、青草，这两个小贱人只说伯爷似乎很忙，她们并不知晓。 今儿问梅香，梅香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目光闪躲。 梁云山，到底知道了什么 她从来就不害怕梁云山知道他是管贱人生的这个事实，她有千万个理由去堵住梁云山的嘴巴。 她是嫡母，她是名正言顺的嫡母 梁老夫人坐了许久，直到听到青岚的说话声：“老夫人，茶水凉了，奴婢给您换一杯吧。” 梁老夫人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微微有些迷糊，不由自主问道：“罗妈妈呢” 青岚波澜不惊地回答：“罗妈妈被枣儿寻仇，吓死了。还有木槿，也是的。” 梁老夫人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她早就知道罗妈妈死了，木槿也死了。可是，自己怎么还会问起这件事 她觉得自己好像比之前更容易发怒，也更容易忘记事情。 都是那个男扮女装的贱人下的药。还有，面前这两个贱人下的药 以为自己不知道，那个男扮女装的贱人和这两个贱人都是梁辙和秦疏影的人吗 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变成傻子，最后慢慢死去吗 不可能 既然你们这样狠毒，她罗燕燕也就不用客气了 梁老夫人脑海中浮现一张俏丽的容颜，随后，唇瓣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 软禁自己不让出去 她若真要出去，谁又能拦着自己 以为攀上德隆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她若真见到德隆帝，这些跳梁小丑分分钟要被德隆帝整死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走着瞧吧 计算清楚，梁老夫人就安心地喝了一口茶，说：“我要出去赏雪，你们去准备。” 青岚和青草就去安排人手。 梁老夫人望着她们的身影，又看了看床底，冷冷一笑，复又闭上眼睛。 林媛，你以为做了皇后，就斗过我了 既然你眼看着我落到如今的境界，也不伸手帮一把，反而让周怀远这样折磨我，你不让我好过，我又何必还顾念你 我就不相信，若是我将你的秘密透露一点儿出去，周怀远还能饶得了梁辙这个贱人 我早就说过，你美貌不如我，才情不如我，你怎么就能做高高在上的皇后，并且被周怀远想方设法护着。 而我，却要忍受这么多年的孤苦，并且被变相地囚禁在这深宅之中 几十年不见，原本就不怎么漂亮的你，如今该是怎样的一幅丑态 世人皆知，文皇后不以真面目示人，难得一见，连德隆帝都难得一见。 其实，林媛这个贱人，只不过是心机深沉罢了。知道自己年老色衰，周怀远必定会厌弃，所以就学李夫人病中不见汉武帝。 当年，林家大小姐林媛啊，秀外慧中，娇俏聪明 梁老夫人忽然笑了，笑得诡异又得意。 谁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谁好过 苍天何曾饶过谁 第406章 进宫参宴 逐在梁辙的授意下，青岚和青草给梁老夫人的药逐渐减少，然后渐渐断掉，梁老夫人逐渐恢复了正常的作息。 梁老夫人既然大安，晚辈们恢复了每天到宁园请安、并陪伴梁老夫人用早餐的习惯。 不过，梁云山始终没有出现。 梁辙对梁老夫人的解释是，德隆帝派梁云山到京畿去了。至于做什么，梁辙没有解释，梁老夫人也没有问。 上次给梁老夫人请安之后，梁杰给梁老夫人说，梁渊在青楼与人闹事，被打了，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才能见人。 梁老夫人立刻就看向罗梅香，罗梅香眼神闪躲，神色挣扎。 罗梅香这段时间特别受煎熬，生生瘦了一截。 自从那件事之后，梁云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一直在岳姨娘和那几个美人那里歇着。她一会儿觉得梁老夫人是假的，一会儿又觉得这只是梁云山用来安慰自己的说辞，其实她和梁云山就是兄妹。 梁云山不见她，她也不敢见梁云山。 就是到宁园来请安，她心理也始终纠结又挣扎。无论梁老夫人是假的，还是说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都不能面对梁老夫人。 至于她是周姨奶奶的女儿，从前没听说过自己是梁王女儿的时候，她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但自从上次听说自己是梁王的女儿后，她就一直心存古怪的想法。 其实，她很希望自己是皇室女儿的。 一个是皇室血脉，一个是低贱的姨娘生的，这两者之间的区别，何啻云泥之别。 看到罗梅香的挣扎和梁杰的欺骗，梁老夫人就闭了眼睛，不再追问梁杰。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空的，只有当自己将梁辙这三个跳梁小丑彻底踩在脚下，那时候再让梅香和渊儿三兄妹知道，只有自己才是他们的靠山，只有自己是真心实意对他们好。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初九这天。 早些天前，宫中就给京城有名望的人家送了帖子，宫中要办一场冰雕宴，邀请各府的老封君、夫人、小姐们进宫观赏。 冰雕宴是太后在世时办起来的。 这么些年，一直盛办不衰。太后去世后，就是德妃主持这件事。 每年，送到梁家的帖子都写了梁老夫人的名字，但每一次，梁老夫人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这天早上，大家在宁园用早饭的时候，一直冷然用餐的梁老夫人忽然瞧着罗梅香，说道：“梅香，你去准备一下，我一会儿要随你一起进宫。” 罗梅香吓了一跳，差点没站起来，“母，母亲，你说什么” “我要进宫，去观赏冰雕。怎么了” 罗梅香呆愣了片刻，忙笑道：“母亲，我这就去准备。” 说着，她下意识看了一下秦疏影，如今府里当家的人是秦疏影，并非自己。 秦疏影默默用餐，一句话也不吭声。 梁老夫人就爱用这一招，将秦疏影当做空气，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梁老夫人能这样，自己也可以。她看不上自己，自己未必就看得上她。 看来，梁老夫人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吃过饭，梁家的女主子们，全都盛装打扮，进宫的东西一应准备妥当。 午时中，吃过午饭后，在护院们和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平西伯府的马车缓缓而行，朝着皇宫而去。 皇宫门口，已经有不少女眷的马车停在那里，大家陆续下车，在宫人们的指引下，向着后宫而去。 梁老夫人下马车的时候，很多女眷都频频看着梁家马车这边。 更有不少老封君吃惊地看着盛装的梁老夫人，人们窃窃私语，纷纷询问这个贵气逼人、容貌绝美的中年妇人是谁。 当听说是梁老夫人的时候，所有人都难掩惊讶，特别是那些和梁老夫人同龄的老封君都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鬓发。 梁老夫人的头发还乌黑发亮，身形依旧高挑窈窕，双眸依旧明亮，肌肤仍旧雪白，说是她们的女儿，也无人怀疑。 不少人从前就知道梁老夫人容貌绝美，倾国倾城，所以老平西候竟然不惜身份，非娶她一个低贱的庶女不可。 但从前是从前，她们不少人见过年轻时候的梁老夫人，知道人家长得美，自己无法比较。但是为什么经过这么多年，她还是那样美 每个女人都有一个爱美的梦想，就算做了老封君，爱美之心依旧如初。平时没有人比较倒也不觉得，现在被梁老夫人这么一衬托，她们顿时就东想西想起来。 梁老夫人多年足不出户，从前交好的夫人要么到了外地，要么早就亡故，因此，门口的老封君有五六个，却没有一个相熟的。 在所有人或惊讶，或羡慕，或感慨的目光中，梁老夫人高高挑着脖子，神色从容优雅，眉目之间流光溢彩，步履娴雅，根本不见任何尴尬或者窘迫。 梁珍不能来，蒙氏是庶子媳妇也不能来，罗梅香、秦疏影、梁琼跟在梁老夫人身后。 三人全都很吃惊。 罗梅香和梁琼吃惊的是梁老夫人的仪态万千，高昂之姿，这样的气度，就是梁琼也比不得。 秦疏影吃惊的是，梁老夫人似乎很熟悉皇宫内的方向。 她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万寿宫，也是太后薨前居住的宫殿。 万寿宫内，有一处精妙的池水，十分宽阔的空地，以及十分温暖的暖棚。 冰雕宴设在暖棚内，冰雕设在池水和空地之上。 能工巧匠们利用冬季冰块，借着池中巧夺天工的陈设，以及空地，雕琢了精妙的冰雕。 这些冰雕，有的是水中飞起的鸟儿，有的是平地驰骋的马车，有的是精巧的器具，有的的是栩栩如生的美人样样精美，不一而足。 白天赏冰雕，吃宴，赏雪景，赏梅花。 到了申时末，天色渐晚，内务府提供特别明亮的珠宝，镶嵌在冰雕之内，那时候，夜明珠和会发光的宝石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冰雕衬托得如梦如幻，犹若仙界。 那时候再看冰雕，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如梦如幻，不似人间。 这些冰雕不易，雕琢不容易，保存也不容易。 能参加万寿宫的冰雕宴，是一般人得不到的荣幸之事。 罗梅香和梁琼几乎年年都来，秦疏影当然是第一次参加。 进了宫门之后，每个人都不能带丫鬟。 既要记住路线，又要观察梁老夫人，秦疏影基本上没有其他心思去想其他事情。 第407章 公主有请 自就在她暗自惊诧梁老夫人的举动之时，听到有人叫她：“疏影！” 竟然是林姿兰。 秦疏影很高兴，她们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 但她不能停下脚步和林姿兰说话，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要盯紧梁老夫人，看她会不会有什么出人意外的举动。 她做了个手势，轻轻摇了摇头，紧跟着梁老夫人走。 林姿兰和林夫人一起来的，看着前面昂首挺胸的梁老夫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很快就被秦疏影一行落下了。 因为，梁老夫人的步伐挺快。 未时末，她们到达了万寿宫。 整个万寿宫布置得十分精美，既有灿烂的梅花，又有树上未曾扫过的雪堆，还有满院子巧夺天工的精妙冰雕。 而那暖棚就在正殿之前。 暖棚之内，虽然暖和，却并不热浪冲人，充其量也只是让人坐着不生寒意。这样一来，人从暖棚到雪地赏冰雕，才不会因为骤热骤冷而生病。 更精妙的是，暖棚全都是透明的墙壁，说是一种叫做玻璃的东西做的。这种东西既可以隔寒挡风，又能够看到外面的情景。 也只有皇宫，才用得起这样的东西。 暖棚并不只有一处，而是围绕着园子里的冰雕和梅花，设置了多处。这样一来，既可以供很多人赏景，也可以让不同身份的人坐在不同的地方。 但是，不同地段的暖棚，当然也有不同视角。处在最中间的，当然是最好的，也是身份最尊贵的人坐。处在边上的，就是身份地位稍次的人坐了。 梁老夫人如今只是四品，被人引到了一处稍微偏僻的暖棚中坐下。 罗梅香、秦疏影和梁琼都和她在一起。 坐了一会儿，有个宫女来请秦疏影：“梁大奶奶，富平公主请你过去说话。” 别说罗梅香和梁琼，就是梁老夫人都感到诧异。 从前的富平公主，经常到梁家来，和梁琼关系十分之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年初她生了一场病之后，就渐渐疏远了梁琼。 甚至，在行宫中，德妃听了罗梅香的怂恿要给秦疏影下马威，还是富平公主求情饶了秦疏影。 梁琼不由自主出声问：“你是不是弄错了？殿下要请的人应该是我吧，怎么会是她？” 以前，她进宫的时候，富平公主经常会让人来请自己过去说话的。 那宫女不卑不亢道：“富清公主殿下，我们殿下请的人就是梁大奶奶。” 梁琼气扑扑坐下，哼了一声。 秦疏影向梁老夫人和罗梅香道：“老夫人，夫人，殿下有请，我自过去说说话就来。” 梁老夫人不置可否，罗梅香则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秦疏影越来越好运，自己的琼儿不但要嫁给一个什么霍罗王子，如今自己的身份蹊跷，连带琼儿的身份都低微起来。 就算封了个什么公主，又没有食邑，空头公主而已！ 秦疏影跟着那宫女一路而去，穿过很多宫殿，最终到了一处精巧的院墙外，秦疏影抬头看去，院墙的中间写着三个大字：“邪羽宫”。 这就是富平公主的宫殿了。 进了宫殿，被带到富平公主面前。 富平公主坐在廊下，正在看书。 “公主殿下，臣妇见过殿下。” 富平公主抬起头来，目光幽深地看着秦疏影，宫女们识趣地退了下去。 秦疏影一直维系着臣女该有的仪态，恭恭敬敬站在一边，静静等候富平公主说话。 过了许久，富平公主才将手中的书放下，秦疏影瞄了一眼，是一本佛经。 “秦疏影，本宫听说，佛祖顾念众生苦，若前世不得，佛祖会许人下一生。让人们去重新选择，重新筹划。秦疏影，你相信吗？” 秦疏影不假思索地回答：“臣妇相信。众生皆苦，佛祖悲悯。” 富平公主定定看着她，目光很平静，很温和，还带着几分置身事外的淡然。 自从簪花宴上以来，秦疏影见到的富平公主就是这样一个人。 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互相对视着，许久，富平公主将目光移开，淡淡问：“你所图究竟为何？” “殿下，臣妇所图，只是保全性命而已。” 富平公主过了好一会儿，喃喃反问：“保全性命？” “是，殿下。” 又过了很久，富平公主轻声说：“就算保全性命，却不能改变结局，那又如何？” 她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虽然在廊下，但因屋子里的火龙温暖，自身穿得也很厚实，并不感到寒冷。 秦疏影没有回答富平公主的话，因她觉得，富平公主其实是在问她自己。 自从行宫那一番对话之后，秦疏影一直很感激富平公主。可是，碍于五皇子的关系，秦疏影并不打算和富平公主太过亲密。 若是有机会，她会选择报答富平公主，这样一来，互不相欠最好。 通过刚才两人的问答，秦疏影越发相信，富平公主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 不过，富平公主如今这样的身份，如果她是重生的，为什么这样低调？而且，她看得出来，富平公主深深厌世。 不知道，前世富平公主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会如此心如槁灰？ 良久，富平公主又看向她：“秦疏影，对于将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秦疏影略微思索，然后说：“凭心而为，顺意而为。” “你的心是什么，你的意又是什么？” “我的心就是开心，我的意就是不需要犹豫。” 富平公主愣怔了好一会儿，幽幽说：“开心又何用？” 秦疏影仿佛明白了什么。 “秦疏影，你还是完璧之身？为何？” 秦疏影略有些诧异，虽然她知道有的人可以看出女子是否处子，但没想到富平公主竟然也看得出。 要知道，她在平西伯府就曾经担心过梁老夫人和罗梅香，或者她们身边的嬷嬷会不会看出自己的情况。 当然，这种事情，只要当事人否认，无人检验，都是做不得数的。 “殿下，臣妇尚未及笄，过早圆房对臣女身子不好。” “梁辙愿意？” “子由他体谅我，尊重我的意愿。” 富平公主的目光渐渐显得有些迷离。 又过了一会儿，富平公主让秦疏影离开。 第408章 行踪诡异 中返回万寿宫，人们已经来得七七八八，梁老夫人却不见，只有罗梅香和梁琼坐在暖棚中。 秦疏影问罗梅香：“夫人，老夫人呢” 梁琼抢着说：“祖母是长辈，她要去哪里，岂是我们晚辈可以过问的” 秦疏影只淡淡看她一眼，梁琼顿时就生出几分悔意来。 她还没忘记，那天说了几句实话，就被梁辙一指戳得她疼了那么多天才好。 不过，秦疏影并不恼怒，更不与梁琼做口舌之争，转身走了出去。她今天就是要盯着梁老夫人，看她出什么幺蛾子的，别人怎么对待自己一点也不打紧。 秦疏影琢磨着梁老夫人可能会去的地方。 她先是去了净房，问过净房门口的宫女，得知梁老夫人并未来净房。 她站在角落中琢磨时，林姿兰走了过来，悄声问：“疏影，你是不是在寻你们家老夫人” 秦疏影惊喜地点头。 “我看到她一个人朝那边走了。你们家老夫人真是非同一般，我初见的时候，以为是你们家什么亲戚呢。看起来说是三十多岁，也有的是人相信。” 秦疏影来不及和林姿兰说更多话，道谢之后，匆匆朝着偏殿而去。 这个偏殿，太后在世的时候，约摸是某位太妃所住。 先帝的太妃，就算活着，没有六七十也有五六十岁了。先帝驾崩三十多年，太后也去世多年，识趣的太妃早早就搬离了这里。 因此，整个万寿宫都是空的，更别说偏殿了。 虽然每年的冰雕宴会将万寿宫布置一番，但平时可基本上闲置着，偏殿越发荒芜。也就这几日，才会热闹一些。 秦疏影一路走来，见得人影寥寥，只有匆匆来去的宫女内侍们，但她们都忙着手头的事情，没人注意秦疏影。 想了一会儿，秦疏影站到了偏殿大门口，略一思索，踏入了偏殿中。 让人意外的是，偏殿里竟然在不同的位置站了不少宫女和内侍。 光是门口，就有两个宫女。 其中一个说：“夫人，请去那边候着吧。” 她并不说缘故。 秦疏影微微一笑：“我是平西伯府的，来寻我们家老夫人。老夫人最近感染风寒，我不放心，方才找遍了那边，也没有见到她，所以到这里来碰碰运气。姑姑可看到我们家老夫人了” 宫女摇头道：“奴婢方才一直在此，并未见到夫人所说的老夫人。” “无怪你认不得，我们老夫人看起来和一般人家的老夫人不太一样，姑姑你极可能将她认作成某家风华正茂的夫人，而不是，老封君。” 后面六个字，秦疏影说得非常缓慢。 “什” 秦疏影说道：“我们家老夫人，国色天香，绝代风华。” 两个宫女瞳孔猛然收缩，像是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什么人在门口喧哗” 说着，走来了两个内侍，秦疏影嫣然一笑，说道：“两位公公，我是平西伯府的，来寻我们家老夫人。既然两位姑姑说没看到，我到别处去寻寻。打搅了。” 秦疏影说完，转身而去。 宫女和内侍面面相觑，虽然不说话，眼神却不怎么对劲。 方才，的确来过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 当时，陛下刚刚进来，那个女子和陛下在门口遇到了。 陛下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当即惊诧得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作为宫女，她们只以为陛下因为看到容貌美丽的夫人而惊诧。 那女子对陛下说了一句话：“陛下，您不认得我了吗” 陛下才恍然大悟，“多年不见，是有几分生疏了。” 那女子说：“陛下，臣妇有话启禀，陛下可容臣妇面陈” 随后，陛下和那女子就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四个人眼珠子都咕噜噜转了几圈。 秦疏影退回到了正殿前的暖棚中，坐到了罗梅香和梁琼身边。 此时，德妃和康嫔、莲嫔业已就坐，在秦疏影这边虽然看不到她们，却能感受到那边的热闹和喜庆。 林姿兰是钦定的四皇子妃，坐在了德妃她们那边，秦疏影这边的女眷们，身份都差不太远，不过一般都比她和罗梅香这两个四品诰命要高一些。 于是，就算坐在偏僻的暖棚中，秦疏影和罗梅香也被安排在角落里。 罗梅香十分委屈。 若是从前，她可是德妃的座上宾。 如今，却只能坐在这个角落里，真是叫她委屈死了 瞧瞧这些眼皮子浅的女人们，也不招呼自己，想当初，她们是怎样捧着自己的。 不过，罗梅香还是保持了很好的仪态，并不显得多么难过，也没有什么失态的举止。梁琼也是如此。 女眷们闲聊的闲聊，结伴出去赏雪的赏雪，还有去看冰雕的。 见罗梅香和梁琼两人在那里纠结着到底是坐在这里吃东西，还是出去赏雪，根本不注意自己，秦疏影再次走了出去。 这一次，她再次碰到了林姿兰。 “疏影，我见你焦急，让人给四皇子捎了个信，他会助你。还有，我身边这丫头给你去跑腿。” 秦疏影呆了一下：“你们俩，已经这么好了吗” 林姿兰笑了笑，嗔了她一眼，“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快别走来走去了，容易让人怀疑。” “我们家老夫人不见了，我找一找是应该的。” 林姿兰玩心大起，“那我帮你一起去找。” “你如今可是众星瞩目，哪里能像我这般随意走动快进去才是。” 林姿兰有些懊恼地轻叹了一口气，说：“还是从前在云州的时候好。轮儿，我那边有轴儿就行，你听梁大奶奶的，去吧。办完了梁大奶奶交代的事情，你再来复命。” 说完，笑了笑，转身而去。 秦疏影看着轮儿，这么机灵俏皮的姑娘，愣是被未来的四皇子妃叫成了轮儿。呃，还有一个轴儿。 林姿兰身边还有名叫车儿、斗儿的少女们 秦疏影对轮儿说：“有劳姑娘了。” 轮儿咧嘴一笑，眼睛闪亮闪亮，十分兴奋：“梁大奶奶，奴婢早就听说您的威名了，说吧，您让奴婢干什么” 秦疏影：你以为这是你们林家后宅啊这里是皇宫。 想了想，秦疏影说：“姑娘只消在这里帮我看着我们家老夫人什么时候回来，又有什么值得姑娘你注意的，到时候一一告诉我便是。” 轮儿答应得清脆：“好” 第409章 堂姐发难 叮秦疏影又叮嘱了轮儿几句，自己抬步向偏殿而去。 谁说身份地位不重要了？ 好比自己，没有资格带侍女进来。林姿兰是钦定的四皇子妃，却格外开恩，可以带两个丫鬟进宫。 天色渐暗，秦疏影才在偏僻的角落中看到梁老夫人出来，算算时间，她进去足足有半刻钟时间。 秦疏影很快回走，并没有去等德隆帝出来也许偏殿另有门道，也许再等下去德隆帝也不会出来。 秦疏影满腹疑虑地回到暖棚时，梁老夫人并不在，而是去了雪地赏景。 暖棚里的人并不太多，秦疏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一些好奇的夫人们闲聊着，一面暗自观察周边的情况。 过了许久，梁老夫人和罗梅香、梁琼结伴进来，秦疏影的目光快速在梁老夫人脸上一转而过，并未发现异状。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秦疏影起身借口去净身，到了外面，找到了在那边貌似赏雪的轮儿。 轮儿很机灵，见秦疏影去净房，悄悄跟了上来。 她低声对秦疏影说：“梁大奶奶，你们家老夫人刚才过来的时候，有几分愤怒，还有几分得意，还有几分不屑。” 秦疏影愣了一下，自己怎么看不出来？ 在她眼中的梁老夫人，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样子。 轮儿说：“梁大奶奶，我们家xiǎo jiě让奴婢留下，是因为她知道奴婢有观察面部表情的本事。不瞒您说，奴婢就这一样本事。你们家老夫人啊，外人看起来她冷冷清清，好像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奴婢却看得出来她任何一个细微动作之外的情绪。她刚才就是这样的，愤怒、得意又不屑。嗯，就是这样。还有，奴婢觉得她的左手袖子里藏了东西，她一直有意无意去摸。哦，还有，我发现她看到梁王妃的时候，目光十分怨毒，好像有夺夫之恨一样！” 最后一句话，让秦疏影彻底服了轮儿。 打发掉轮儿，秦疏影继续坐回到暖棚中。 不一会，就到了开宴时间。女眷们欢声笑语，十分开怀。 秦疏影悠闲地吃着美味佳肴。 不一会儿，又有宫女过来，“请富清公主、平西伯府梁大奶奶随我来，娘娘们有请。” 在众人瞩目中，梁琼和秦疏影步履优雅地跟着那个宫女走了出去。 到了德妃她们所在的暖棚中，秦疏影一眼就看到坐在不算角落，也不算居中的梁老夫人。若是从前，梁老夫人必定要坐在德妃、康嫔、莲嫔等人的下首。 秦疏影给三位娘娘请了安，德妃指着秦疏影，对莲嫔说：“莲嫔mèi mèi，你瞧瞧你的簃èi mèi茫谷涣豪戏蛉艘材芗范蚁氯ィ媸呛蒙说谩！?br /> 莲嫔目光幽寒，看着这个堂妹。 六mèi mèi出嫁后，外出倒是方便起来，加上还是新婚，莲嫔得以召见过秦芸芸一次。 从秦芸芸那里，莲嫔得知关于秦疏影的很多事情，非但有秦疏影在秦芸芸新婚当天让一个低贱的下人打秦芸芸，而且秦芸芸说，秦疏影必定是秦瑶瑶附体。 虽然秦芸芸说秦菲菲、秦芳芳都有这种想法，莲嫔并不太相信秦疏影是秦瑶瑶附体这件事。不过，这却不妨碍她生出除掉秦疏影的心思。真是可恶至极，竟然敢在六mèi mèi新婚当日打六mèi mèi！ 秦疏影刚嫁给梁辙的时候，莲嫔起了拉拢心思。 但如今，勤儿和穆家联姻，她这头的实力大增。 平西伯府却从侯府将为伯府，虽然德隆帝对梁辙很看重，但若自己从中做点什么，德隆帝厌弃了梁辙，秦疏影那时候只能由得自己搓揉了。 最好是拿捏住秦疏影，这样一来，秦疏影那丰厚的嫁妆成为自己囊中之物，平西伯府数不清的金银珠宝、良田万顷、生意往来，全都可以为自己助力。 再者，秦芸芸还带来了徐氏的意思，秦疏影必须成为她们娘儿俩的垫脚石。 现在，听到德妃这满含深意的话，莲嫔嫣然一笑，“姐姐，你可是不晓得，我这个mèi mèi啊，一向精明能干，做任何事情都谋定而后动，若无十全的把握，她是不会出手的。就好比，她与梁佥事先有几面之缘，随后才与刘家退亲。只如今看梁佥事身居要位，刘侍书虽然有美名，到底连个六品都没有，姐姐你就知道我这mèi mèi眼光何等毒辣了。” 此言一出，顿时满堂哗然。 这就差点没有明说，秦疏影与梁辙婚前有首尾了。 在这个极重视名声的大周，莲嫔这句话无异于要彻底搞臭秦疏影。 若是坐实了这个说辞，秦疏影以后哪里还有脸面出去见人？ 话是德妃引起的，莲嫔这样一番话说下来，德妃却不接话，只是粉面含笑，悠然地吃着宫女剥好的橘子瓣。 大家议论纷纷，秦疏影却屹然不动。 她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仿佛这些人的议论和自己毫无关系，就连梁老夫人，此时也终于正视起秦疏影来。 梁老夫人向来并不把秦疏影放在眼中，既有刻意为之，也有打心眼里看不起秦疏影的缘故。不过，此时的梁老夫人眼眸微微眯起，这秦疏影，看起来会有反击。 果然，等女眷们的议论声稍微低下去，秦疏影就要开口说话。 不过，就在她张嘴的瞬间，却被一个声音抢过了自己想问的话：“梁老夫人，莲嫔娘娘说的都是真的吗？” 秦疏影没有转身，却知道这是林姿兰的声音。 她的心头一热。 这也是她刚才想问的话，林姿兰却问了出来，由林姿兰问，这样当然更好。可是，林姿兰虽然被赐婚四皇子，但她现在到底并不是正经四皇子妃，她要开口询问，需要顾虑很多。 但林姿兰并考虑那么多，而是直接问了出来。 林姿兰这是全然为自己打算。 梁老夫人没想到秦疏影竟然还能得到未来四皇子妃这样的手帕交，面对林姿兰的提问，梁老夫人淡淡一笑，“只要是子由喜欢的，我哪有拦着的道理？林夫人，你说是不是？” 梁老夫人这话说得十分巧妙。 既肯定了莲嫔的话，意思就是秦疏影与梁辙早就暗通曲款，又责问林夫人为什么不管好自己的女儿。 第410章 各人心思 意一般人家的夫人，的确会让梁老夫人的话弄得很恼怒，因为梁老夫人这话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说林姿兰是不是也学着秦疏影，早就与四皇子有了首尾。 否则，人家四皇子为什么要娶你一个地位低微的少女 要知道，四皇子手握兵权，自从回京之后，非但是德妃、康嫔和莲嫔拉拢的对象，也是很多大臣想要交好的人。 但梁老夫人料错了林夫人的反应。 林夫人原本是个很厚道的人，也没什么心计，林大人才会被一个姨娘迷住了眼睛，将正房夫人放在偏远之地不管不问。但林姿兰十分聪慧，献计献策，屡屡得手。 林夫人依照林姿兰的法子，不但将林四的姨娘挤兑得叫苦连连，而且把家里的掌家大权也拿到手了。所以，林夫人唯女儿是听。 因此，她含笑说道：“梁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然许了梁大奶奶进门，这必定是喜欢梁大奶奶规矩又聪慧。否则，平西侯府多大的脸面啊，也是随便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儿家进得去的吗要我说，梁老夫人就是好福气，我们都瞧瞧，谁家老封君到梁老夫人这年纪还能保养得这样好若不是梁大奶奶聪慧，将梁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梁老夫人哪能享到这样的好福气呢” 原本熟悉林夫人的女眷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外乡土包子林夫人吗 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 林夫人收到女儿欣喜的目光，很开心。 林老夫人将她心爱的女儿塞进宫，她竟然被蒙在鼓里。好在女儿有老天保佑，四皇子钟情于她，险险被赐为四皇子妃。 万一没有四皇子这么一出，被赐给哪个皇子做夫人或者侍妾，她干脆带着女儿逃回云州，做那土包子算了，她的心肝宝贝女儿可不是让人糟践的 有了林家大宅半年多的斗争，又有了林姿兰参选这件事，林夫人彻底变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要去做女儿喜欢的事情，女儿和秦疏影交好，她就力顶秦疏影。 梁老夫人仍旧是优雅的微笑，不过却不再说话。 而这种沉默，本身就意味着对秦疏影的不满，对莲嫔所言之事的肯定，以及对林夫人的蔑视和否定。 林夫人难得当着这么多贵人说这么一番话，说完之后见梁老夫人毫无反应，当然知道对方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到底还是有些讪讪。 秦疏影嫣然一笑，她朝向神色淡然的梁王妃，开口问道：“王妃，您身边有个空位置，我可以坐在那里吗” 梁王妃愣了愣，她和秦疏影很熟吗 不过，她颔首：“这是世子妃方才坐的，世子妃有些不舒服歇着去了，你若愿意，就请过来坐吧。” 说实话，虽然她是第一次见秦疏影，但她很不喜欢莲嫔的态度。 当初，她的永兴年过二十未曾婚嫁，满京城的人没少说风凉话。一个个长舌妇，至今还在议论她的永兴，说永兴蠢、傻，竟然自动请婚嫁到那遥远的边城，嫁给一个黄头发的蛮人。 梁王妃最厌恶长舌妇，厌恶那些随便拿女子名节说话的长舌妇。 她的永兴如今过得开心又欢畅，根本是这些长舌妇想不到的开心。可是，这些女眷们根本不相信她的话，甚至招来讥讽和怜悯。 除却这个因素，梁王妃还有一个缘故要帮秦疏影。 梁王妃对秦疏影的善意很明显，顿时又让很多女眷交头接耳起来，有人互相打听梁王妃什么时候和秦疏影有了往来。 说着说着，就有人将永嘉公主摆出来，因为永嘉公主和永兴公主交好，永嘉公主又和秦疏影关系不错，梁王妃这才帮秦疏影说话吧。 梁王妃不予辩解，其实她之前根本就不认识秦疏影。 有了梁王妃这么一开口，莲嫔的眼神闪烁起来，原本到嘴边想反驳林夫人的话也咽了下去。 她虽然是后妃，但梁王妃的地位举重若轻，梁王世子又深得德隆帝器重和信任，莲嫔不打算招惹梁王妃。 今天永嘉公主没有来，永嘉公主若是来了，秦疏影又多一个靠山。莲嫔知道德妃、康嫔对秦疏影也不满，那就由她们出头，自己收个渔翁之利咯。 她秦莲莲向来就爱做这种坐收好处的事情。 坐下之后，秦疏影也不声不响，这些嘴巴上的官司，她向来只打一次，要有必胜的把握才打。 莲嫔是什么心思，她看得十分清楚。 一次两次三次看来，莲嫔受到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从前，秦疏影没找到莲嫔的命脉，不能一次下手将莲嫔打个痛快。 谁知道她竟然好死不死要抱着穆家不放，真是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莲嫔和穆家凑成一伙，正好一网打尽、寸草不留，省得她总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若不是莲嫔贪得无厌，指使徐氏一次次问秦瑶瑶要数不尽的银钱，秦瑶瑶又岂会每天忙于奔命，连家里的事情都掌控不住，最终被路长轩和秦菲菲给害死 至于方才莲嫔的这番话抛出来之后，别人怎么看她，有什么要紧。 梁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回到京城，不仍旧泰然自若，毫无异样。这才是人生正确的活法，成王败寇，等到自己将这些人拉下来，今日在场的女眷们对自己的看法自然会改变。 人永远是驱利的。 秦疏影坐下之后，梁王妃只是客气地含笑颔首，多余的话也没说。 秦疏影余光觑着梁老夫人的神色，但见她在触及梁王妃那中人之姿的容貌时，目光淡淡地一扫而过。 莲嫔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 “疏影啊，你也真是的，每次给我的信都说你在梁家过得好。从前我是信的，现在根本不相信了。” 林姿兰悠然说了一句话，显得十分担忧，言外之意十分悠长。 随后，林夫人嗔她：“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梁老夫人做了三十多年的一品诰命，这满京城的女眷又有谁入得了她的眼看不上疏影也没什么稀奇。多磋磨几下，好教疏影一个小媳妇儿知晓厉害，从此服服帖帖，说往东不敢往西，在梁老夫人看来都稀松平常，你又打抱什么不平快住嘴” 第411章 棋差一招 梁林夫人被梁老夫人刚才看自己宛若看小丑的那种表情激怒了。 那眼神儿，和自家的婆母真是有得一拼！ 她这么一说，其他女眷也发现了梁老夫人神色中的优越感和超然感，顿时一个个都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 “林夫人你这可就说错了，梁老夫人自己只是庶女出身，她能把谁看不上呢？要说出身地位，这满场子的人谁不比她高？” 这声音的主人 梁王妃！ 秦疏影一愣：这架势，梁王妃似乎知道梁王与梁老夫人之间那些龌龊？ 连莲嫔都吓了一跳，她们就是要帮秦疏影，难道不是应该朝自己发难么？为什么都要朝着梁老夫人去？ 当然，秦莲莲看热闹不嫌事儿多。 梁老夫人藏在袖子里的手心拽紧了，显示了她的怒意一群跳梁小丑！ 她看向梁王妃，两人的目光交汇，梁王妃毫不掩饰讥讽，梁老夫人貌似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随后，梁老夫人安然收回目光，默默喝茶，根本不在意梁王妃的讥讽。 她比梁王妃要年长好几岁，但看起来却比梁王妃还要年轻得多。加上梁王妃只是中人之姿，梁老夫人却仍旧容貌绝美，身材高挑又窈窕，举手投足皆是不可言的贵气，梁王妃竟然被梁老夫人比了下去。 不过，梁王妃是多年的王妃，一向养尊处优，自有上位者的威严和气派。 梁老夫人这番做派明显是瞧不上梁王妃，梁王妃面上也很快被淡然掩盖，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头却让秦疏影看出，梁王妃怒不可遏。 投桃报李，秦疏影笑道：“王妃，老夫人最近染了风寒，我在这里向您个不是了。” 这是说，梁老夫人生病病得神志不清，所以冲撞梁王妃，所以随便附和莲嫔的话。 梁王妃又将梁老夫人上上下下睃了一番，说：“这也就是你们做晚辈的不孝了，既然生了病，就应当在家好生养着。” 梁王妃这话已经说得很重，梁琼被梁王妃的眼风一带，只觉后背一僵。若是从前，梁琼必定会为梁老夫人说话，但是现在不同了，她保持了缄默。 秦疏影从善如流：“王妃说得是。二mèi mèi，今儿都是我们考虑欠周，你说是吗？” 梁琼按捺住心头的不安，说：“是。” 梁老夫人的脸色才有了一丝波澜，琼儿这是傻了吗？！ 她怎么如此不中用？此时此刻，只有梁琼出来为自己说话才是最合适的，可是瞧瞧，这个蠢货不但不为自己分解，反而事事听从秦疏影的！ 真是上不得台面！ 气死她了！ 秦疏影继续对梁琼说：“二mèi mèi，老夫人方才去了偏殿半个时辰，你也不告诉我，害得我好生找。” 秦疏影话音刚落，德妃、康嫔和莲嫔的脸色齐齐变了。 梁琼完全讶然，她当然知道梁老夫人出去了很久才回来，但是梁老夫人脸色冰冷，脸色不虞，根本没有自己问话的余地。 一直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康嫔没忍住，声量抬高：“你说什么？” 秦疏影美眸微睁，“娘娘，我们家老夫人去了偏殿半个多时辰。臣妇看见她进去觉得不妥，想要阻拦，但到了偏殿，却被告知不得入内，只好在殿外苦等，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心底暗嘲。 自己在偏殿故意那样说，起码有四个人听到了。宫中眼线多，早就有人告诉了娘娘们，否则，德妃好端端为什么将梁老夫人召过来说话？召见了梁老夫人不算，还要召见自己？ 就是等着自己怎么将这件事透出，然后让梁老夫人成为众矢之的。 康嫔竟然没得到消息？这就怪了！ 梁老夫人一直冷静悠然的面容绷不住了，出现了一丝裂痕，不过还是一声不吭。 秦疏影，留不得了！ 幸亏自己已经向周怀远陈述了那件事，且容她再活片刻，只怕一出宫，秦疏影这个贱人就要意外身亡！ 秦疏影面有难色，又对梁老夫人说：“老夫人，孙媳如今是梁家当家主母，既然带了老夫人进宫，当然要将您安然无恙带出去。若是老夫人出什么意外，孙媳罪不容赦，所以孙媳自作主张，还望老夫人勿要怪罪。” 梁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不会。” 秦疏影就笑起来，“我就知道老夫人最体谅孙媳了。娘娘，臣妇去偏殿的时候，姑姑们根本不相信老夫人已经是年逾花甲的老人，只以为是某家的夫人呢！” 这会子，连德妃那看戏的神态都绷不住了。 场子中的女眷们，纷纷拿眼睛去瞧梁老夫人。 这么大年纪了，衣裳虽然是暗色，可穿在她身上却并没有暗沉的感觉，倒让她穿出一身厚重和贵气来。 皮肤白皙，眸如秋水，鬓发如云，纤细高挑。 也就秾艳的德妃和她有得一比，不相上下。诸如富平公主、梁琼等十分美貌的少女都比之不如，没有梁老夫人身上那种难以描述的风韵气韵。 秦疏影心中啧啧称奇，也无怪乎梁老夫人向来眼高于顶，看不起自己，看不起大多数女子，她的确有让人称羡的资本。 这一身气派，就是做皇后也是做得的。 这样的美人儿，悄悄儿去见年岁相当的德隆帝，也无怪德妃、康嫔和莲嫔的脸色现在这样精彩。 秦疏影继续对康嫔说：“偏殿是先太妃居住的地方，老夫人进去实在不妥。娘娘，臣妇在此领罪。” 偏殿长、偏殿短……梁老夫人再也保持不住悠然的神色，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梁老夫人当然考虑过自己的行踪会不会被泄露。 德隆帝会在偏殿，只有很少的人知晓，她出现在那里，并没什么人注意到。 而且，她是看到德隆帝出现才过去的，就是那些宫女、内侍估计都只看了自己一个大概，根本没看清楚自己的样子，也并不知晓自己是谁。 等到德妃她们知道是德隆帝见过一个女子的时候，自己早就出宫了。就是要查，也不是一时半刻查得出她的身份。 第412章 胆大妄为 之所以笃定别人认不出她，是因为梁老夫人见德隆帝的时候披了一件大红披帛，薄如蝉翼，却能包裹全身。 她是在德隆帝出现后才现身，那些宫女内侍谁敢盯着德隆帝瞧他们只匆匆一瞥，很容易以为她穿的是红色衣裳。 她返回之时将披帛收起在袖子，旁人看到的梁老夫人就是一身暗色衣裳。 回来之后，她很小心地混在女眷们中间，神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偏僻的暖棚中身着暗色衣裳的女子会是之前去偏殿见德隆帝的女子 却不料，消息竟然这么快就被德妃知道，德妃将自己召见到了这里，让众多人看自己宛如看小丑一般。 现在看来，就是秦疏影在中间捣的鬼。 必定是她当时就想办法让人将消息告诉了德妃等人，现在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满场子的女眷看梁老夫人的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梁老夫人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去勾引德隆帝。 她罗燕燕用得着去勾引德隆帝吗 她 迎上梁老夫人的目光，秦疏影看起来有几分不解和无措，“老夫人，莫非是孙媳哪里做得不妥” 梁老夫人深深吸口气，“没什么” 话音还没落，梁王妃悠长的声音响起：“梁大奶奶，你无需自责，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家老夫人向来如此，但凡哪里有身份贵重的人，总爱去露个脸儿。也无怪你不知晓，到底年轻了一些，我们这些经年的老人，都是知道的。” 话音一落，满屋子寂然。 梁琼此时看出几分不对劲来，吓得动都不敢动。 这就没差摆明了说，梁老夫人自打年轻就爱勾搭男人了 其他女眷全都双眼冒着兴奋劲儿，没想到今天进宫还有这样的福利啊 虽说这事还牵扯到了德隆帝，但他是皇帝，梁老夫人又是孀妇，就是知道了，众人也只当德隆帝风流。 所有的罪恶当然都是梁老夫人一个人背咯 是她勾引德隆帝咯 秦疏影没想到竟然能得到梁王妃的神来之笔。 与人家的夫君勾勾搭搭，梁王妃又不是真的傻子，岂能不知道 也许，从前的梁王妃还要顾及梁王的想法，现在，梁王中风，脑子都变得不太清醒，梁王妃这么多年守着的丈夫心里心心念念是别的女人，梁王妃若是不出心中那口憋闷之气，那才叫怪了。 这下，让人逮着了吧 梁老夫人终于保持不住淡定了，目光如利剑，狠狠射向秦疏影。 若不是秦疏影将自己去偏殿的事情捅出来，德妃就不会将自己召见过来。若不是到了这里，自己就不会受这等奇耻大辱梁王妃算个什么东西，梁王根本就不喜欢她 不行，不能让秦疏影这个贱人死得那样痛快 她必定要让她尝尽痛苦才死 就在此时，秦疏影忽然指着梁老夫人的袖子，“老夫人，你袖子里的东西出来了” 梁老夫人猛然一惊，立刻低头去看没有啊。 就在此时，秦疏影迅速上前，拉起她的左手就伸手进去掏东西，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挡，根本没人看到秦疏影的动作，只有梁老夫人感觉到自己的袖子里进去了一只手。 梁老夫人当然立刻明白过来方才中计了，立刻抬头并用手去推秦疏影。 但秦疏影故意站得特别近，又将她的衣裳扯得严实，梁老夫人这么一抬头就撞上了秦疏影。 秦疏影一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顺便将梁老夫人袖子里的红色披帛拖了出来。 女眷们看着那条大红色的披帛，目瞪口呆。 让她们惊讶的并不是梁老夫人这等年纪还用这等颜色的东西，而是，这条披帛让她们顿时浮想联翩。 众人异样的目光犹若一盆脏水浇在身上，梁老夫人无比恶心。 她脸色铁青，指着秦疏影，一字一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秦疏影的手还指着梁老夫人脚下，说：“老夫人，你袖子里的东西掉出来了” 梁老夫人已经被秦疏影戏弄过，此时当然不会再上当，并不去看脚下，“谎话连篇，丢尽了我们梁家的脸” 秦疏影仍旧指着她脚下，“老夫人，在你脚边。” 梁老夫人还要斥责，却看到所有女眷都看着她脚下，她心生不妙，低头看去，果然在脚畔看到了一样东西。 有些眼熟。 已经有宫女在德妃的示意下快步过去，将折叠成方胜的纸张拾了起来，又快步回去呈送到了德妃身边宫女手中。 德妃身边宫女将纸张拆开，梁老夫人的瞳孔猛然一缩，这是自己藏在密室里的那封信 怎么会在这里 她听到宫女念道：“见字如晤，速除小畜生和秦疏影。娘娘，只有这么十三个字。再者，这上头还有古怪的徽记，请娘娘过目。” 德妃看了一下，表示看不懂，“你让在座的夫人们都瞧瞧，这是什么徽记。” 梁老夫人的一颗心顿时提起，面上却只有怒气，并无担忧。 秦疏影愣然望着梁老夫人，泫然欲泣：“老夫人，你，你为什么要除掉我和子由子由可是你的亲孙子，这究竟是为什么先是设计让人毁掉大姐的清白，现在看着子由事业有成，你又要杀掉子由，你，你，老夫人，你到底是不是老夫人” 顿时，女眷们都看向梁老夫人。 梁老夫人几乎气炸了，但她尽量将语气控制住，“子由媳妇，你胡说什么这封信来得不明不白，怎么可能是我写的当着娘娘们的面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方才，大家都亲眼看见，这东西就是从老夫人袖子里掉出来的啊” 梁老夫人看着秦疏影那张看似惊恐的面容，终于明白了，密室已经被秦疏影她们发现，并且将这封信拿了出来，刚才就是秦疏影使计让信件从自己袖子里“掉”出来。 其实就是秦疏影掉在地上的。 梁老夫人根本没料到秦疏影不但这样阴险狠毒，而且这样胆大妄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陷害自己。 这真是个厉鬼一般的女子 最近各种加班，写文辛苦，恳请支持正版。正版在起点女频、qq系列、小说阅读网等。 第413章 她是假的 一　　可是，此时此刻，梁老夫人却生出几分无力应对秦疏影的感觉。 她想斥责秦疏影，但这不就正好坐实了自己要杀秦疏影的意思吗 若是和秦疏影辩解，此时此刻，她竟然孤身一人，其余人全都在看热闹，而且很乐意看自己出丑 梁老夫人眼前发黑，不由自主看向梁琼。 而梁琼在触碰到梁老夫人目光的时候，眼神闪躲，立刻低下了头。 她现在笃定面前的梁老夫人就是假的，不然怎么要穿着这样鲜艳的披帛偷偷摸摸去见德隆帝 梁琼脑海里念头瞬间飞转，怪不得梁老夫人向来不怎么撮合自己和五皇子，原来她和德隆帝有一腿 就在此时，有老封君认出那个徽记来了：“这是奇峰王朝的徽记” “什么” 顿时，满屋子哗然。 “奇峰王朝已经灭亡几十年了，这里怎么会有奇峰王朝的徽记为首的信纸” “就是。” “梁老夫人怎么用奇峰王朝的信纸写信而且还要自己亲孙子和孙媳妇的命” “这这这到底是不是亲祖母” “是啊，这只怕不是嫡亲祖母吧。” “可不是哪有嫡亲祖母要杀自己孙子的” 梁老夫人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要疯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 秦疏影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梁老夫人，目光有几分呆滞。 心头却十分欣喜，子由做事情就是快。自从密室被发现之后，京城里就起了一股子谣言，说梁老夫人并非梁云山的生母。 谣言说，梁老夫人先是蛊惑梁云山打梁辙，试图杀死梁渊、梁杰。 随后，梁老夫人又蛊惑罗梅香将枣儿之死安在秦疏影贴身丫鬟身上，梁珍发掘出是宁园指使的，梁老夫人却拒不让人问询，并且再次伤到梁渊。 接连对自己嫡亲的孙女、孙子下手，这一切都说明梁老夫人并非梁云山的生母。 梁云山很快找到了当年为管姨娘接生的婆子和丫鬟，弄清了自己的生母是如何去世的。在他的授意下，梁渊、梁杰对谣言都表示出了沉默。 松柏林中奇怪地受伤，他们派出大量人马去找寻答案，结果却扑朔迷离。后来，看到密室那些古怪的东西，梁辙说是梁老夫人派人杀他们这种话，他们一开始不相信，后来竟然也将信将疑。 至于梁老夫人为何要派人杀他们，却帮了当时差点受辱的秦疏影，则被他们想得更深：先将他们射杀，秦疏影又被辱，三个人的名声就全都臭了，岂不一举多得 现在，谣言终于派上用场了，这些女眷们当然听说了谣言，此时此刻，都想起了那个谣言。 “你们没听说过吗梁老夫人并非梁云山的生母” “这就怪不得了，打梁辙，杀梁渊、梁杰真是太可怕了” “方才梁大奶奶问的话，你们没注意吗她说，梁老夫人到底是谁。”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没听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这个梁老夫人是假的” “假的” “你瞧瞧她那仪态，像是快六十岁的人吗你我四十几岁了，看起来都比她要老一些。活了这么久，你可曾见过这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梁老夫人根本就不是梁老夫人” “” “这话，有几分道理。若是嫡亲祖母，怎么可能杀自己嫡亲的孙子就算她不是梁云山的生母，也要留个男丁继承家业，供奉她。” “就是这句话。” “那么，她早些年怎么不这样” “早些年，那时候的梁老夫人估计还没死。这一位，是后来的有人说，估计也就这么几年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梁老夫人死了仅仅几年这一位” 能坐在这里的女眷们个个身份高贵，个个都极有涵养又懂规矩，却在此时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高座上的娘娘们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谁也没有去阻拦这不合时宜的议论。 梁老夫人接连说了好几个“闭嘴”，根本没人理会她，倒是娘娘们身边却骤然多了好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 梁老夫人两眼发黑，目光狠厉瞪着还在装傻的秦疏影，“是你，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秦疏影被吓得连连后退，“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老夫人，你到底是谁怪不得子由从西北回来之后，多次遭到暗杀，遭到暗算，怪不得你要致二弟、三弟于残疾怪不得你从来不出门做客，也很少见客人，原来是怕别人发现你是假的。你，你竟然不是老夫人你，你到底将我们家老夫人藏到哪里去了” 梁老夫人喉咙里一口腥甜 好狠的计策啊 梁老夫人将视线投向梁琼，梁琼也忙后退数步，“老夫人不，不，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你，你快将我祖母还给我” 梁老夫人沉痛而失望地看着梁琼。 “不，她不是什么妖怪，她是奇峰王朝的余孽”梁王妃缓缓起身，面带几分诡异的微笑，注视着梁老夫人。 “什么” 顿时，女眷们议论得更加热烈了。 梁老夫人美目一横，“你闭嘴” 梁王妃嘴角勾起一抹快意，“意图从平西伯府内部瓦解梁家，先让人家父子相残，让梁云山和梁辙父子离心，甚至将梁辙施行家法至残。又假扮刺客伤了梁渊、梁杰，再将名头安在梁辙身上。梁云山自然不会放过梁辙，要将梁辙罚至死方休。最后，再将一切告诉梁云山，彻底摧垮梁云山的心智，等梁云山知道一切的时候，悔之晚矣，哪里还有心思行军打仗一滴血不流，将在边城立下汗马功劳的梁辙整死，将我们大周抵抗西邦最强大的征西大将军土崩瓦解随后，你们就可以趁机占领我们的边城，屠杀我们大周黎民百姓” 秦疏影的眼睛这回是真的直了。 梁王妃这指鹿为马、胡编乱造的本事，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梁王妃双目一瞪，王妃的气派十分足，“说你是不是西邦小皇帝派来的细作目的就是要不费一兵一卒，弄垮梁家最能打仗的梁云山和梁辙” 她这么一呵斥，很多人都不由得心头一颤，也选择了相信。 众人的目光含着疑惑，含着愤怒，含着审视。 第414章 御前怀疑 一　　被梁王妃这么指着，被这么多人神色复杂地盯着，梁老夫人终于有些慌乱了。她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地步。 蓦然，一道声音又响起，“老身知道，奇峰王朝专产绝色美女，然后改头换脸，想办法让富商遇上，或者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遇上，成为他们的妻子或者妾室或者红颜知己。大周立国之初，就有不少人家因为此事抄家灭族，还有不少原本可以为大周勤勉献力的年轻人耽于美色，误了终身” 这是之前认出奇峰王朝徽记的一位老封君，如今有七十多岁，是礼部尚书的老母亲。 众人将目光投向梁老夫人，眼前这一位就是容貌绝美，那么，她也是奇峰王朝的余孽了 梁老夫人被骤变的情景弄得脑海一片纷乱，终于忍无可忍，大叫了起来：“我不是假的，我不是假的，我就是梁长顺的发妻罗燕燕我就是罗燕燕” 梁王妃冷笑一声，“你说你是罗燕燕，那么，你不是奇峰王朝的余孽” 梁老夫人略一愣怔，奇峰王朝 “不说话了不说话那就是奇峰王朝的余孽那封信就是铁证梁长顺是大周功勋，为我们大周立下汗马功劳，他怎么会和奇峰王朝的余孽有纠葛所以，你根本就不是罗燕燕说你将真正的罗燕燕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梁老夫人美目瞪圆了，她怒气冲天，指着梁王妃：“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明明知道我就是罗燕燕，你故意污蔑我你以为他如今不能说话了，你就能这样欺负我告诉你，你做梦就算他不能说话了，他心里还是我他留给我的人还在”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梁老夫人，就连德妃、康嫔和莲嫔都没忍住张大了嘴巴。 啥意思 是她们认为的那个意思吗 梁老夫人在怒气的驱使下说完这番话，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盯着她。 可是，那又如何 她罗燕燕就是有这等本事，让天底下一个两个三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 想到这里，梁老夫人哪里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而是高高扬起她的美人颈，充满嘲讽地朝着梁王妃笑了笑。 梁王妃被气得两眼发黑。 三十多年了，她一直活在梁老夫人的阴影之下。梁王尚好的时候，根本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若不是永兴，她这个梁王妃就连性命都没了 梁王口不能言之后，竟然还拼死写了一段话，要求梁王妃不能去找罗燕燕的麻烦，否则他死不瞑目。 现在，她竟然被告知，梁王竟然还给罗燕燕留下了人马供她使用，这哪里把自己这个发妻放在眼中 她连梁王府后院那些莺莺燕燕都不如 梁王妃气得身子发抖，就要说话，却发觉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十分生气，根本不想理会别人，用力一扯将袖子扯了回去，目光一厉扫向那拉她袖子的人。 秦疏影 梁王妃恼怒冲头，连带着将秦疏影也恨上了，毕竟秦疏影也是梁家的人不是。 “你干什么” 被梁王妃这么一呵斥，秦疏影也有些无奈，这梁王妃气得昏了头，难道看不出自己和梁老夫人也是不死不休的场面吗 也怪不得梁老夫人能将梁王吃得死死的，梁王妃这脾性太火爆了一些。 秦疏影硬着头皮，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王妃，这个妖孽将我们的老祖宗害了，我们要上达天听，还望王妃为我们作证” 梁王妃稳了稳心神，连你的嫡亲孙媳妇都说你的是假的，我就不信今儿斗不死你 正要点头，秦疏影又将梁琼拉住，“二妹妹，我们去求陛下为我们梁家主持公道这奇峰王朝的余孽害了我们的亲祖母，竟然冒充祖母，试图杀了子由、二弟和三弟，最后让父亲绝望而疯狂，这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肠啊娘娘，臣女请求先将这妖孽押起来她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二弟、三弟伤了，只怕有什么奇怪的手段，娘娘，不得不防啊” 梁老夫人简直气晕了，冲着秦疏影走过去，她要狠狠甩这贱货大嘴巴子 秦疏影吓得拉着梁琼就跑，梁老夫人大喝：“贱人，你站住” 秦疏影大叫：“德妃娘娘，救命，救命啊” 惊慌失措之下，被自己的裙子绊倒，梁琼也被秦疏影手上的力气带倒在地，狼狈极了。 梁老夫人两三步就走到了秦疏影跟前，扬起手就要打。 就在此时，内侍的声音穿插进来，“皇上驾到” 梁老夫人怔了怔，脊背僵了僵，缓缓转过身去。 所有人都起了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隆帝缓步走了进来，目光在场地中央的梁老夫人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就坐在了德妃让出来的那个中间位置。 平身之后，德隆帝缓缓扫视了一圈，沉声道：“爱妃，方才有人来报，这里有细作，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问德妃，德妃忙回答：“启禀陛下，这件事，还未查清楚，故而不敢惊扰陛下。梁大奶奶，你方才说要上达天听，还是由你来说吧。” 梁家的事情，梁家自己去解决。秦疏影也不是什么善茬，德妃才不会帮她出头。 秦疏影福了福身，“是，娘娘。陛下，臣妇怀疑，梁家的老夫人已经被人所害，现在的梁老夫人是假的。” 梁老夫人不争不辩，孓然而立，倒是隐隐给人一种冰雪如玉的感觉。 她已经在偏殿告诉了德隆帝：梁辙和秦疏影知道了文皇后的秘密。 依照德隆帝的性子，必定不会留梁辙和秦疏影的性命。 所以，现在就算秦疏影巧舌如簧，也只是徒劳挣扎。她越能言善辩，只会让德隆帝越发厌恶她。 德隆帝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你有什么证据” 秦疏影道：“陛下，臣妇并没有什么证据。所以，臣女只是怀疑。” “你可知道，无凭无据的事情，是做不得数的。” “臣妇知道。有的时候，证据只存在人的心中，只需要一种感觉，不需要多少物证，不需要人证。” 德隆帝的眼眸微微眯起，这个小娘子是在说自己吗 第415章 步步紧逼 一　　梁老夫人在偏殿告诉自己那件事的时候，当即他就起了杀心，至于证据，他周怀远杀人需要证据吗 梁辙他不会杀，警告却不会少。但秦疏影，却不能留。 德隆帝沉吟间，又走进来几个男子。 带头的是太子，后面是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 秦疏影知道，这些人都是林姿兰给四皇子送信，四皇子拉扯过来的。这个节骨眼上，梁辙在卫所，是不可能出现在京城的。 水越混就越好摸鱼呗。 果然，太子一进来，瞄了秦疏影一眼，就在行礼之后，对德隆帝说：“父皇，这小娘子不是秦盐运使的孤女吗儿臣早前倒是见过一面，妙笔纪要就是这个小娘子的。那是一本好书，儿臣依着其中的水车、风车将水和风转化为劳力，倒是颇有一份心得。” 德隆帝微微怔愣。 他既然给秦疏影赐婚，当然知道秦疏影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她是秦永洲的女儿。 但是，当年他虽然看重秦永洲，秦永洲死了四年，再多的情分，也随着时间消散了。况且，他是皇帝，秦永洲对自己忠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之前第秦疏影起了杀心，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太子这么一提，他就想起了秦永洲。 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疆土做过大贡献的臣子，德隆帝并非铁石心肠的人，说没有几分惘然也不是。 不过，这个小娘子方才那番话 证据只存在人的心中，只需要一种感觉，不需要多少物证，不需要人证 略一沉吟，德隆帝说道：“秦氏，既然你这样说了，你们老夫人也在，今儿就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掰扯清楚。” 秦疏影福了福身：“臣妇谢过陛下为梁家做主” 德隆帝不置可否，而且有些不悦。 梁老夫人究竟是不是假的，德隆帝见过她一面之后一清二楚。 梁老夫人就是罗燕燕，如假包换的罗燕燕。 他们相识四五十年，他周怀远还不认识真假罗燕燕 他倒是要看，秦疏影要如何巧舌如簧，将一个真的罗燕燕说成是假的。 谁知道，秦疏影并不分辨，只道：“陛下，臣妇方才说过，臣妇并无证据证明眼前的人不是梁老夫人，是以，臣妇只提几个问题，若是她能回答，臣妇再无二话。若不能回答，臣妇的疑虑只怕一直难以打消。” 德隆帝淡淡道：“你问。” “是。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奇峰王朝的后代” 梁老夫人看着秦疏影，目光要喷火。 秦疏影这个贱人 罗燕燕无法否认秦疏影的这个问题，因为她就是奇峰王朝当年最小的嫡公主宝珠的亲生女儿。 宝珠幼时，奇峰王朝覆灭。宝珠跟随嬷嬷辗转到了大周，后来嫁给了当时的老罗大人为妾，生了罗燕燕。 宝珠去世后，她的嬷嬷就不见了。等到罗燕燕十几岁的时候，那个嬷嬷找机会见到罗燕燕，将罗燕燕的身份告诉了她，还给她留下不少东西。 这件事，虽然很少有人知道，但德隆帝保不齐会知道。她若是否认，后面的问题也就没必要回答了。 秦疏影这个贱人必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抛出这么个难题来。 不过，她罗燕燕是高贵的嫡公主血脉，又天资聪颖，容貌绝世，她向来以此为傲。她为什么要否认 梁老夫人冷冷看着秦疏影，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是” 顿时，满场的女眷议论纷纷。 梁老夫人毫不在意，她是正儿八经的罗燕燕，她并没有要害梁渊、梁杰兄弟的心思，她不怕秦疏影这个贱人问东问西。 秦疏影等到女眷们的议论声稍低，又抛出第二个问题：“你不是梁大将军的生母，对不对” 梁老夫人瞳孔微缩，怪不得秦疏影有恃无恐，竟然连这样隐秘的事情也知道了。 “对。” 女眷们顿时沸腾起来，这女人竟然不是梁云山的生母 过了一会儿，秦疏影又抛出第三个问题：“之前那张纸条上的十三个字都是你写的，对不对” 梁老夫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个贱人真是狡猾 她提的三个问题都是事实，都是自己没法否认的事实。就凭着这三个问题，这些女人们就能认定自己并非梁老夫人，而是冒牌货。 梁老夫人久久不答，那纸张也到了德隆帝跟前太监手中，德隆帝看完那上面的内容，微微蹙眉。 秦疏影骤然大声催促梁老夫人：“请你回答，是不是你写的” 梁老夫人抬了抬头，昂着脖子，“是又如何你们不孝，竟然逼迫我，你们该死你们” 秦疏影激动起来，“你是奇峰王朝的后代，你并非梁伯爷的生母，你还要致梁伯爷的亲生儿子和儿媳于死地，你带着这封信鬼鬼祟祟去见人，你叫我怎么不怀疑你是假的这是嫡亲的祖母可能做出来的事情吗杀了梁家嫡亲的子孙，你所图为何究竟为何” 梁王妃悠然加上一句：“她之所图，十分简单，良将亡，大周亡。梁辙在边城英勇骁战，杀了多少敌军这对她来说，是仇恨；梁云山边城卫国，更是眼中钉肉中刺。将梁辙杀掉，将梁家搅得鸡犬不宁，刀不沾血呵呵呵，一个女人竟然有这样的气魄和能耐，倒也叫我刮目相看” 德隆帝的眉头紧紧蹙起。 梁老夫人见势不妙，极力争辩：“你胡说你就是见不得梁王心里有我，你恨了我三十多年，所以满嘴胡说” 秦疏影非常庆幸梁老夫人平常不怎么出门，没有经历那么多勾心斗角的梁老夫人，于吵架上很是不行。 连梁王妃都比她会吵，“你说的真好笑，明知我们家王爷现在不能说话你就在这胡编乱造，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将那些死去的老爷们都编排一通反正他们不会说话你是奇峰王朝的余孽，我们王爷忠君爱国，怎么可能和你这样的女人有纠葛再说了，你口口声声都是我们家王爷，是别人家男人，你将梁长顺置于何地你若是真正的梁老夫人，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放荡不堪” 第416章 一锤定音 一　　梁老夫人顿时涨红了脸，梁王明明深爱自己，连德隆帝都知晓。 自己还为梁王生了罗梅香。 可是，这两件事能拿出来说吗 梁王妃说得很有道理，女眷们全都笑了，充满讥讽地笑了。 梁老夫人知道自己在口角上完全争不过梁王妃和秦疏影，顿时深觉无助无力。她将目光投向德隆帝，希望德隆帝能说两句。 可德隆帝一言未发，目光深邃。 梁老夫人在德隆帝刚进门时升起的希望，此时此刻，一点一点落下去，星星点点，粉碎。 秦疏影带着沉痛之色，对德隆帝说道：“陛下，臣妇问完了。” 她什么都没说，可当场的女眷已经基本上认定梁老夫人是假的。 德隆帝看着秦疏影，又看了看仍旧风姿绰约的梁老夫人，缓缓道：“那么，你可有陈词” 梁老夫人心头一振，“陛下，臣妇有话。若秦疏影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是如何将真正的梁老夫人隐藏起来，然后取而代之” 秦疏影暗嘲，等的就是你自己问。 德隆帝看向秦疏影：“准奏。” 秦疏影方道：“陛下，臣妇一等在她的床底发现了一个秘密，里面白骨无数，其中多数是梁家失踪多年的奴仆，一具尸骨身上的首饰十分贵重，非一般人可以穿戴。臣妇请准，陛下派人查封宁园，彻查她床底密室” “什么” 就连德隆帝都没忍住惊讶，女眷们更是炸开了锅。 梁老夫人这次彻底慌了。 那个隐秘的密室 梁老夫人踉跄了几下才站稳，“胡说，胡说” 秦疏影一直和梁老夫人基本上平行站着，梁老夫人踉跄之后，就站到了秦疏影身后。秦疏影回过头去看她，轻轻扯了扯唇角，像是在笑。 梁老夫人看懂了秦疏影的讥讽和嘲笑，脑子里有一股热浪顿时就冲到了头顶，尖叫道：“你这贱人贱人” 说着，她冲上去抡起巴掌就扇秦疏影。 秦疏影受了这一巴掌，并且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下脚步。 然后，秦疏影双目含泪，悲愤交加，缓缓走向梁老夫人，质问：“你若不是假的，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们的祖母并且抛尸在床底密室你若不是假的，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住在那床的上面你说你是真的，你倒是拿出证据，你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是真的，你拿出证人来证明你是真的” 梁老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朝向德隆帝，可德隆帝什么也没说。 秦疏影背对着德隆帝，面朝梁老夫人，两人之间距离很短，秦疏影低声飞快吐出一句话：“陛下和皇后才是恩爱夫妻，人家不会帮你的。” 皇后 林媛那个贱人 随之，秦疏影立刻大声继续问：“你既然不是假的，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是真的，拿出证人来证明你是真的。你倒是说啊” 秦疏影那充满嘲讽和讥笑的面容那么可恶，那么恶心 梁老夫人猛然打了个冷战，失控地大喊：“我当然有皇后知道我是真的，林媛她知道我是真的陛下，你让林媛出来，告诉她们，我是真的罗燕燕为了帮她保守秘密，我受够了，受够了” 皇后 林媛 女眷们俱都愣住。 梁王妃冷嘲道：“还说你不是假的林媛是林媛，皇后是皇后，你竟然说她们是同一个人，你不是假的才叫怪了你还敢说你不是假的” 梁老夫人朝着梁王妃就“呸”了一口，目光是带着疯癫的赤红，“你懂什么” “拿下这个奇峰王朝的余孽” 德隆帝忽然怒喝一声，立刻就跑上去几个内侍，赵全生更是亲自上阵，也不知道哪里掏出一块手绢，飞一般的速度间就将梁老夫人的嘴巴封住。 梁老夫人根本没料到竟然会来这么一出，挣扎着反抗，内侍们哪里会让她得手，立刻将她扭住，嘴巴里塞得严严实实，只剩“呜呜呜”的声音。 秦疏影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面对德隆帝：“陛下，臣妇无状，恳请陛下搜查宁园也就是梁家老封君的住所。” 德隆帝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地扫了一圈，并没看到女眷脸上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才重重点头：“准” 随后，扶着桌子起身来，身子还晃了两下，才站稳，随后抬步就走了。 然后，太子和几个一直装木头人的皇子们跟了出去。 梁王妃愣在那里。 她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要说谁还能证明梁老夫人就是罗燕燕，梁王妃算是一个，她当然知道面前的女人就是罗燕燕本人无疑。 方才，罗燕燕要德隆帝将林媛叫出来，梁王妃下意识就认为罗燕燕说的皇后就是林媛。林媛，梁王妃是知道的，她是先帝的妃子，早就死了。 所以，梁王妃直觉地回击了梁老夫人。 可是 梁王妃的心跳蓦然加速，速度快到自己几乎能清晰地听见“普通普通”的声音。 同样几乎被自己的心跳折磨得坐都坐不住的还有德妃、康嫔。 她们，她们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天啊，这个奇峰王朝的余孽，真是该死竟然将她们全都拖下水 秦疏影捂着胸口，仿佛在为真正的梁老夫人之死而悲伤，心头的震惊当然不亚于梁王妃以及德妃、康嫔。 自从发觉到了文皇后和永嘉公主之间的不对劲之后，她和梁辙一直没有放松探求缘故。 永嘉公主待秦疏影极好，秦疏影不能从她那边入手，就一直查访往年秘事，以及文家。 文家是皇后娘家，十分低调，朝中几乎感觉不到文家的存在，和文皇后一样是个令人不解的谜团一般的存在。 查着查着，秦疏影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异样：文皇后与文家的女眷不亲，很少见文家女眷。 这就怪了。 要知道，文皇后还在潜邸的时候就是正妃，德隆帝入主皇宫后，文皇后顺理成章成为皇后。文皇后是文家嫡女，文老夫人早早去世了，但文皇后还有嫡亲的弟弟，怎么连嫡亲的弟媳妇也不怎么召见 最后，秦疏影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可能的可能。 请支持正版起点女频、qq、小说阅读网等正版阅读 第417章 尘埃落定 一　　但是这个想法太大胆、太放肆，连梁辙都被她的猜测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去捂她的嘴巴，生怕被人听到。 然后，她们就到此为止，不再打算查下去。 进宫前后梁老夫人的种种异象让秦疏影心生警惕，梁老夫人看起来和德隆帝很熟，而且胜券在握。 若是梁老夫人恶人先告状，自己就危险了，小命呜呼 果不其然，梁老夫人之前被逼得几无反抗之力，德隆帝进来的时候，她却显然轻松多了。 这里面有鬼 如果自己的猜测对了，梁老夫人足不出户，文皇后不见外人，种种疑问就可以解释得通。那么 秦疏影深深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梁王妃，不由得在心里泛起一阵苦笑。 今天的梁王妃也是神来之笔，若不是梁王妃，这场角斗还有的要时间去斗，此时此刻尚且难定胜负。 梁老夫人已经被赵全生带人拖了出去，暖棚中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德妃并没有阻止，而是心神不宁地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 直到她身后一直默然不语的富平公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提醒：“母妃，你喝多了。 ” 德妃这才惊觉，自己的贴身宫女手执茶壶，一脸惊悚地看着自己。 富平公主又悄声说：“母妃，你该安抚梁大奶奶。” 德妃回过神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性命，也难怪她会出神发呆了。 德妃清了清嗓子，“咳咳。” 宫女立刻说道：“德妃娘娘有话说。” 议论到兴头上的女眷们这才慢慢放低了声音，纷纷看向德妃。 德妃开口道：“梁大奶奶，本宫真没想到，那奇峰王朝的余孽竟然冒充梁老夫人，想来梁大奶奶受了很多惊吓，本宫也被她的胆大妄为骇住了。说起来，本宫虚长三十春秋，也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奇峰王朝余孽真是狼子贼心，罪该万死” 秦疏影悲愤交加的面容上挤出一丝动容来，“有娘娘这句话，臣妇的祖母若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梁王妃的嘴角扯了扯。 也不知道这梁家的大奶奶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是真的认为梁老夫人是假的，还是故意这样为之 不管她怎么想的，她梁王妃和罗燕燕之间三四十年的恩怨总算有了了结。 她是重重出了一口恶气 今天这一趟，她来得值。 若不是场合不对，梁王妃简直想仰天大笑出门去。 可偏生还得装出悲伤的样子去安慰秦疏影：“梁大奶奶，真没想到那奇峰王朝余孽竟然如此嚣张，明目张胆就要杀害你们夫妻。多亏陛下英明，让她的奸计无从得手梁大奶奶无需担忧，陛下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秦疏影谢过梁王妃，又再次谢过德妃几个娘娘。 女眷们顿时再次七嘴八舌起来，“明目张胆就给她奇峰王朝的余孽送信，要杀了梁佥事和梁大奶奶，真是罪不可恕” “胡乱攀扯，到处攀扯男人，真是不要脸” “平西候老侯爷和梁老夫人若是泉下有知，怕是都要跳起来掐死她” “这奇峰王朝当年就是凭着女人起家的，本来就极不要脸。” “也不知道梁老夫人死的时候受了多少罪，竟然叫这余孽得手了” “这余孽看样子也有四十来岁，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得手的。哎，梁老夫人生前吃斋念佛，多慈祥的一个人，竟然被这女人一双手害死” “梁老夫人一向怜惜孤贫，每年都捐献大量银钱粮米，竟然被这个女人害死，真是可怜” 秦疏影算是听出几分味道来，敢情这些女眷们人人都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一个个往死里要将梁老夫人是假的这件事坐实。 到底是大周最精明厉害的女人们，谁又是个傻的呢 正好一锅炖了，那时候德隆帝拿谁开刀也不行了。 当然，这其中就包括了自己。 好好的一场冰雕宴，来的时候四个人，回的时候三个人。 当踏上回家的马车，夜色昏暗下，梁琼看秦疏影的眼神都带着一股畏惧，那种打心眼里产生的畏惧。 罗梅香坐在另外的暖棚中，梁老夫人被拖走的时候当然惊到了，随后不久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愣是没回过神。 虽然她这些天一直怀疑梁老夫人是假的，可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罗梅香忽然就觉察到了很多问题。 罗梅香恍恍惚惚，梁老夫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为什么，此时此刻，她觉得一阵心痛和慌乱 来的时候两部马车，回的时候三人极有默契地上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启程了好一会，秦疏影淡淡说道：“夫人，陛下已经认定老夫人是假的，已经收监。此时此刻，去查封宁园的人应当已经在路上。夫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罗梅香情不自禁“啊”了一声，沉默了片刻，说：“我知道。” “圣意不可违，夫人明白就好。” 然后，又是令人窒息单调的马蹄声。 不出秦疏影所料，德隆帝果然连夜查抄宁园。 平西伯府一夜不安，所有人被禁止外出。 久不在宁园露面的梁云山出现在宁园之外，沉默地看着士兵们进进出出，无语地站在赵全生不远处。 晨曦微露，赵全生终于将一切事宜查清楚，让人将宁园封了，梁家的人仍旧不得进出。 随后，赵全生复命去了。 腊月十二这天早晨，赵全生再次来到平西伯府，许梁家女眷去见梁老夫人一面。 于是，罗梅香、梁珍、秦疏影、梁琼以及蒙氏，五人一起去。 梁老夫人被关押在诏狱，这令所有人都想不到。 诏狱，需皇帝下诏书始能系狱的案子。关押在里面的人，当然都是皇帝看来十分重要的罪犯。 能被关押到诏狱，罗燕燕这辈子也该值了。 秦疏影不无恶意地想着。 用这样的结局，来换梁家的名声，来换梁云山嫡子的身份，只牺牲她一个，梁家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罗燕燕，你死得其所。 第418章 其言不善 经过了一系列繁琐的手续，五人终于见到了梁老夫人。 也不知道她怎么说动德隆帝的，五人竟然是分别去见梁老夫人。 秦疏影是排在最后一个。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秦疏影去见梁老夫人的时候，已经很有些不耐烦和不安。 梁老夫人被关押在一个囚牢中，除了脸上脏点儿，和往常没什么两样，连头发都梳得十分光滑，仪态仍旧十分高雅。 秦疏影不得不佩服梁老夫人的心智。 看到秦疏影进来，梁老夫人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儿微笑。 秦疏影目光冷冽，抬了抬眼皮子，带着施舍和怜悯的眼神，看着梁老夫人。 她的眼神深深刺激了梁老夫人，但她们之间隔着栏杆，梁老夫人深深吸口气，“秦疏影，没想到吧，我在这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惨。” 秦疏影漠然而立，满目嘲讽和讥笑，却不置一词，甚至还抬手看了看自己新做的指甲。 上一世以及出嫁前，她从来不留这种指甲长而尖，涂着红色的蔻丹。 她今天化了淡妆，穿着也很素雅毕竟知道真的梁老夫人死了，当然要以素色为主。 不过，眉梢眼角都是一股凌厉之意，以及高高在上的俯视感。 看完指甲之后，秦疏影抬头轻轻扫了梁老夫人一眼，充满了漠视和轻蔑。 梁老夫人再也绷不住了，脸上的笑容没有，换之冷冷的语气，说：“你以为，你这样帮了梁辙，他就会待你一直好下去了” 秦疏影依然冷冷而立，一句话也不说。 和这几个月梁老夫人对秦疏影的态度几乎一模一样，不在意，不放心上。完全的高高在上，完全的漠视和轻蔑。 梁老夫人气急，她这辈子从来都是别人顺从她的意思，只有梁珍和秦疏影，竟然不但不顺从，反而步步为营，要将她罗燕燕逼到死胡同里。 “贱人你以为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真是愚蠢” 秦疏影满目嘲讽，素手放下去，轻飘飘说：“如果你叫我来只是骂我，那么，你慢慢儿骂去，恕不奉陪” 说罢，抬步就走。 目的还没达到，梁老夫人哪里肯放秦疏影走，“你站住” 秦疏影缓缓转身，“哦，对了，岳姨娘又有身孕了，梁家将来人丁兴旺，你以为你想让梁家断后，就能达到目的” 说着，凑近梁老夫人，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在乎的人，全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啊” 梁老夫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声，从栏杆里伸出手去抓秦疏影，秦疏影立刻后退几步，梁老夫人抓了个空。 “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竟然敢害他们” 秦疏影一挑眉，“骂完了之后，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梁老夫人大口大口喘着气，她好后悔，好后悔没有在这个贱人进门的时候就弄死她现在，自己再也不能回到梁家，而梅香他们几个根本不是这贱人对手 她怎么就这么阴险毒辣 梁老夫人这一辈子最在意的就是罗梅香和她的三个孩子，看到秦疏影将对付她们，梁老夫人眼眶里湿润了。 “秦疏影，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为什么要这样毫不给自己留一丁点余地来帮梁辙你应当知道，男人的恩情不会长久，男人的感情不会长久你这样阴险狠辣，梁辙现在不说什么，将来终归有一天会介意。你当然看得懂，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帮他” 秦疏影嘲讽地一笑。 梁老夫人将人心看得真透彻，的确如此。 对一般人来说，自己这样阴险狠辣的女人，需要的时候当然觉得极好，等到将来威胁解除，日子过安稳了，哪个男人会愿意终日面对这样的女人 就是前世的秦瑶瑶，只是能干了一些，就遭到路长轩那样的对待。 但她帮梁辙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报答他两次救命之恩。 现在解决梁老夫人，回去了再将罗梅香彻底踩住，梁珍又在京城，梁辙将来的忧患不再，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但那是自己的事情，她并不打算说给任何人知道，“你说得真好笑，我是她的妻子，我不帮他帮谁现在都没忘记挑拨离间，真是死不悔改。” 梁老夫人知道秦疏影并未放松警惕，说话滴水不漏，是防备别人听了去再禀报给德隆帝。 秦疏影凑近梁老夫人，声音很低，“知道梁渊的胳膊是谁废掉的吗知道梁杰的腿是怎么受伤的吗” 梁老夫人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 秦疏影继续低低说道：“你直到今天还活着，并不是因为别人念旧情，而是你还有价值。” 随后，她后退好几步，抬高声音：“奇峰王朝的余孽，害我老夫人性命，毁我老夫人名誉，狼子贼心，死不足惜” 说完，秦疏影眸如寒星，无比蔑视地看着梁老夫人。 随后，她转身离去。 “你给我站住站住” 梁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她还有很多话要说，她要说 可秦疏影根本不予理睬，很快就消失在拐弯处。 梁老夫人咒骂了许久，才从阴暗处走出一个男子，梁老夫人哼了一声，“你都听清楚了” 男子含含糊糊“嗯”了一声，转身而去。 梁老夫人坐在铺了稻草的板床上，“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狡猾、阴险，能准确地拿住别人最在意的事情，能一句话就将人气得七窍生烟。 秦疏影这个贱人，她罗燕燕真是悔不当初，当初就应该让人做了她 还有他，他明明说过，自己若是送信，他一定会让留下的人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为什么那封信会落到秦疏影手中 为什么 既然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要中风，为什么不早点安排好一切不早点告诉自己不能再帮自己 男人都靠不住，靠不住 还有周怀远这个臭男人，明明知道自己就是罗燕燕，可为了保护林媛那个贱人，愣是将自己说成是假的 他以为他就深情专一了吗 还不是后宫佳丽无数，儿子都生了一堆 还有梁长顺那个老东西，他以为他屈尊纡贵娶了自己，他就很长情了还不是成亲前就和通房有了女儿他以为自己就当死心塌地吗 该死的男人都该死 全都该死 第419章 知晓秘密 一腊月十五，梁老夫人被处死在狱中，罪证确凿在那个密室中，搜出了真的梁老夫人的遗体。 满京城都因为这个消息闹得议论纷纷。 德隆帝下旨，平西伯府收回，梁家另择府邸而居，宽宥至明年正月底搬离。 梁云山、梁辙管家不严，被假的梁老夫人趁虚而入，识人不清，糊涂至斯，两人全都罚俸半年。 秦疏影明白，这是德隆帝对梁辙的警告。 因着上面再无长辈，大房和二房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分家，在为“真梁老夫人”补办完丧事之后，时间到了腊月二十八。 二房的人很快地搬离了平西伯府，住到了蒙氏名下的一处宅子中，后来也买了宅子重新搬去。 秦疏影和梁珍放出多数奴仆，趁机又调入米罗早前看好的不少奴仆，梁家的仆从基本上来了个大换血。 转眼就过了年。 正月初一，依着京城风俗，梁辙、梁珍和秦疏影去赵家拜年。 正月初二，梁辙夫妻回秦府拜年。 在秦府，秦疏影看到了秦凯愉新进门的妻子舒叶娘，温柔大方，是个良配。 而且，见到了秦芸芸。 秦芸芸看到秦疏影，一直冷若冰霜，秦疏影当然也就懒得理会她了。 秦老夫人的身体时好时坏，秦疏影有些忧心，不得不和董氏多方周旋，期待董氏能照顾好秦老夫人。 私下里，秦疏影又给了顾妈妈、香椿、香芹等诸多好处，就是盼着她们能好生照顾秦老夫人。 自从诏狱回来之后，罗梅香就病了一场，倒叫秦疏影和梁珍在百忙之中不用时刻提心吊胆背后被人捅刀子。 梁老夫人在诏狱中叫她们分别说话，梁老夫人必定将所有事情向罗梅香和盘托出了。 她们俩在内宅忙碌，梁云山和梁辙在外整修宅子梁家财大气粗，在京城买一座宅子当然不成问题，年前就买好并开始整修。 宅子买在宁安坊，是已故某公主府，比起这里当然要小太多，可比起绝大多数官宦人家却要大得多，足足有四五百亩地。 毕竟，这是故公主府。 梁家的人仍旧是平西伯府的人，梁云山依旧是一品大将军，这样的宅子完全合乎身份。将不能用的东西一一改动之后，大肆整修，焕然一新，内外院分得清清楚楚，布局讲究，气派精致。 搬进新宅子的那天，正好是正月三十。 罗梅香大病初愈，身着厚厚的貂皮大氅，站在云水阁的廊檐下，看着院子里那几株开得热闹的梅花发呆。 梁琼站在一边催促道：“母亲，外面凉，你大病初愈，还是进去歇着吧。” 罗梅香半天才回过神，转身回到了屋子里。 新宅子一切都不错，仍旧有火龙，云水阁的一切都布置得很妥当。 可是，母亲不在了。 她想起诏狱中，梁老夫人说的那番话：“梅香，你怎么回事，竟然能相信她们的鬼话？我是你的生身母亲，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怎么可能是假的？” 从梁老夫人那里，罗梅香知道了一切。 知道梁云山不是梁老夫人生的，自己才是她和梁王生的。为了让罗梅香嫁到梁家，梁老夫人设计害死了赵婉娘，给罗梅香腾出地方。 但是，当罗梅香进了梁家之后，梁老夫人却发现罗梅香被周姨奶奶养歪了，一股子姨娘气息，哪有半分贵女的气度？ 为了将罗梅香的性子掰过来，梁老夫人对她十分苛刻。后来有了梁渊兄弟和梁琼之后，梁老夫人怕重蹈覆辙，亲自教导他们，下定决心要将她们养到最好。 “我们都败在秦疏影和梁珍手下，梅香，母亲已经必死无疑，但你不能认输，渊儿、杰儿和琼儿不能输给他们。” 当时，罗梅香问梁老夫人，在冰雕宴上为什么不据理力争呢？ 梁老夫人用很低的声音告诉她：“梅香，我不小心将皇后的秘密嚷了出来，德隆帝为了护住皇后，我必死无疑。你知道么，现在的文皇后，根本不是文皇后，而是先帝的妃子林媛。” 当时，罗梅香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回到屋子里的贵妃榻上，罗梅香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烟雾，十分头疼地揉了揉脑壳。 “夫人，午膳好了，摆在哪里好呢？” 丫鬟上来问话。 梁琼斥道：“没看见夫人精神不济么？这等小事也要来问？” 那丫鬟福了福身，若无其事转身走了。 梁琼气得两眼冒星星，秦疏影和梁珍两个贱人，真是不把人整死誓不罢休！这派来的都是她们的眼线，之前信得过的人全都让放出去了，甚至发卖了。 真是两个蛇蝎一般的女人！ 怎么下得了手？ 就不怕京城的人议论她们不孝？ 秦疏影的确不怕。 心慈手软的话，就别谈什么报复，别谈什么达成所愿。 罗梅香当初败坏梁辙名声、屡次要杀死梁辙的时候，怎么没手软过呢？如今好吃好喝供着罗梅香，已经够孝顺了。 不过是顾念梁云山的情面，这才放罗梅香一条命。但这不意味着，罗梅香就可以过得轻松畅快。 该受的罪，罗梅香必须好好消受。 经过梁老夫人这件事，梁云山变得多了，基本不和内宅的女眷们打照面，除了梁珍和屈玲珑。 秦疏影隔三差五会从梁珍和梁辙嘴里知道梁云山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 在密室被发现之后，梁云山亲自去追查当年的事情，发掘出来很多秘密。痛苦之下，不得不承认，他最敬重的母亲竟然是杀死他生母的仇人。 后来，梁辙的种种布局，梁云山都不再反对，而是沉默帮助。 年夜饭的团圆宴上，秦疏影见过梁云山一面。 他十分沉默，并不看罗梅香，也不看秦疏影。 坐在男席那边，沉默喝酒，十分消沉。 不过，秦疏影并不觉得他可怜。 当初的事情他的确被蒙在鼓中，但到底是什么让他毫不犹豫就去相信梁老夫人的话，却根本不去追问妻子？ 对妻子失去了起码的信任和尊重，最终才会让赵婉娘失望、绝望，最终行如路人，酿成悲剧。 一桩婚姻，若是一方不愿再沟通，那就走进了死胡同，直到分崩离析。 第420章 祖母去世 一二月初九，是秦疏影及笄的日子。 这一天，董氏带着秦月到新的平西伯府，落座之后，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永嘉公主以及梁王妃。 她们一个是主宾，一个是赞者。 这样的规格，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梁琼气得红了双眼，董氏则惊羡极了。 及笄礼毕，永嘉公主甚至在梁家逗留了半个时辰才走，没人知道永嘉公主和秦疏影说了什么。 秦疏影则在永嘉公主走后，坐在窗前发了很久的呆。 梁辙卫所的事情太多，及笄礼一完，他又匆匆回了卫所，因为穆家的事情快要有更多的线索，纵然他再留恋秦疏影，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次日，秦疏影刚将府里的大事打理完毕，红绢匆匆进来说：“大奶奶，香芹姐姐来了！” 红绢的语气很急促，显然香芹来得很慌张，那就必定是秦老夫人有事情了。次回去的时候，秦老夫人的身体就不是太好。 秦疏影腾地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和不自觉的害怕，“在哪里？” 香芹已经急匆匆走进来，双眼通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七姑奶奶，奴婢偷偷跑出来见你，请你回去看看老夫人吧……” 秦疏影一看就明白了，顾不得想太多，忙让红绢将灰云、白云、绿叶都叫，连大氅都忘了穿，直奔大门。 户外，鹅毛般的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好在平西伯府的车轱辘高大又稳重，在秦疏影的不断催促下，车夫将车赶得特别快，不多时就到了秦府。 进了秦府，秦疏影提着裙子飞奔萱堂。 刚撩起帘子进去，就听到徐氏在里面说话：“……七丫头虽然不能生养，三丫头生的儿子叫她抱去养着也是一样的。说到底，还是有血缘……” 秦疏影快步走进去，气喘吁吁，咽了一下口水，才勉强说出一句话：“大，大夫人！” 徐氏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被秦疏影听了去，眼睛扫了一圈秦疏影身后默不作声的丫鬟，暗暗骂秦疏影竟然收买了萱堂的人，不但有人冒着被罚的危险给秦疏影送信，而且自己在这里说话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 脸却露出笑容来：“哟，说七丫头七丫头就回来了。你快来劝劝你祖母，她忧心你成亲快半年，肚子没有动静，知道你不能生养，气得一口痰没来，堵住了心口，说不出话来了！哎，说起来，老夫人的病都是因为你……” 董氏和叶氏都在场，听到这话俱挪开了眼睛。 秦疏影顾不得和徐氏一争高低，俯身去看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躺在迎枕，眯着眼睛，枯瘦无神，看起来瘦小得已经只剩一点儿了，秦疏影鼻子就是一酸：“祖母！我回来了，祖母……” 秦老夫人听到秦疏影的声音，眼睛蓦然睁开，双眼迸发出一丝神采，“二……疏影，你回来了。” 徐氏、董氏和叶氏全都呆住了，老夫人不是不能说话了吗？敢情一直在骗人，只为保存力量等秦疏影回来啊！ 秦疏影惊喜得顿时眼泪汪汪，“祖母，是我，我回来了！” 秦老夫人摆摆手，“你们全都出去，我要和疏影说话，顾妈妈看好门。” 这样儿，十分清醒呢。 徐氏眼珠子一转，说道：“老夫人，这怎么使得？既然你醒了，儿媳服侍你……” 秦疏影掉头喝道：“祖母的话你没听见吗？出去！” 徐氏被她这样一喝，肩膀抖了两抖，“七姑奶奶，你……” 秦疏影对灰云道：“灰云！” 灰云前拎起徐氏，就扔到了门口的椅子，“秦大夫人，还要我再扔不？” 徐氏呆呆看着灰云，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瞬间就从床前到了门口。只有脑子里的晕眩和凌乱别扭的衣裳提醒着自己，方才被一个力大无穷的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扔就扔了过来。 徐氏失声叫道：“你……” 灰云朝着徐氏走过去，眼眸神幽，并且举起了右手。徐氏只觉得脊背发凉，忙起身，撩起帘子就出去了。 董氏和叶氏没想到秦疏影这样生硬，不敢多话，若是被灰云将她们扔到外面的雪地里就丢脸大发了。 等到屋子里的人退得一干二净，秦老夫人才用手轻轻抚了抚秦疏影的头顶，“孩子啊，别难过，人都有这么一天，看到你能够自强自立于天地间，祖母也就放心了。” 说完这句话，秦老夫人就重重喘了好几口气，秦疏影泪如雨下，她知道，秦老夫人这是回光返照。 秦老夫人，无力回天了。 过了一会儿，听见秦老夫人轻轻唤道：“二丫头。” 秦疏影一怔，泪眼朦胧地看着秦老夫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秦老夫人又喘息了好几下，面带着微笑，“傻孩子。” 秦疏影任由眼泪成行，“祖母……不孝孙女就是瑶瑶……祖母，孙女不孝……” 秦老夫人是多么精明聪明的人啊，只怕早就看出其中一些蹊跷来了。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怪物，而是不遗余力保护自己。 秦疏影心中的酸胀难过犹若方才那卷天席地的鹅毛大雪，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透不出气，找不到宣泄口。 秦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傻丫头，祖母知道。孩子，答应祖母一件事。” 秦疏影点头，“祖母，你说，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秦老夫人又喘息了一会儿，才说：“孩子，答应祖母，好好和子由过下去，不要放弃。” 秦疏影眼前几乎看不清秦老夫人的面容，哭得难以自已，无法控制呜咽声，眼泪鼻涕横流，浑身颤抖到跪都跪不住。 她以为，秦老夫人会要她放过徐氏等人，可是，秦老夫人的遗愿却是要她好好过下去，不要放弃幸福。 “祖母，我答应你，答应你。祖母，你也答应我，不要走，我只有你了，只有你……” 秦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目光饱含温暖，断断续续说：“丫头，想做什么就去做，要，要幸福……” 秦疏影强忍着哭泣声，胸口强烈地起伏，不敢打断秦老夫人的话。 “好好，过下去……” 说完这句话，秦老夫人就闭了眼睛。 “祖母！”秦疏影颓然趴在床，“来人，来人……” 顾妈妈和香芹等人蜂拥而入，秦疏影肿胀着双眼，木愣愣瞧着屋子里的人来人往，又来了大夫，还有秦永涛、秦凯愉等人…… 秦老夫人当时只是昏迷，但是到了夜间，终究还是去世了。 哭了半天的秦疏影站在萱堂的院子里，看着漆黑黑的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心头空落落地，她准备给祖母做的火龙还没做呢…… 但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421章 特别爱哭 一秦老夫人的去世给了秦疏影沉重的打击。 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春暖花开，除掉孝服，秦疏影还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来。 好在梁家有梁珍，内宅的诸多事宜都是梁珍在打理、处置，包括梁琼出嫁，以及应对罗梅香在内宅里闹出的一系列事情。 不过，秦疏影只是略略知道，并不是太提得起兴趣去深知这一切。就是梁云山主动请封梁辙为平西伯世子一事，也未能让她动容。 秦老夫人的死，让她有一段时间深深厌弃自己，深觉活着乏味。她总是觉得特别累，累到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天，多日未归的梁辙回来，急急忙忙喝了一口茶，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说：“疏影，我想，我们快到告慰岳父岳母的时候了。” 秦疏影的目光从秦老夫人留给她的一卷经书上挪开了眼睛，询问地看着梁辙。 梁辙胡子拉碴，双眼却炯炯有神，“疏影，再等一夜，只要一夜。” 秦疏影默然看着他。 梁辙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中：“疏影，那些害过岳父岳母的人，全都不能免罪。” 秦疏影身子微微一颤，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 这一夜，梁辙没有走，而是留了下来。 秦疏影及笄快两个月，梁辙每次来去匆匆，就是留下也只住在榻上。 但是，这个晚上，梁辙抱着秦疏影睡在了床上。 只是，安安静静地睡觉、说话。 梁辙说了大半晚上，说他是怎样将这一切查出来，然后又设计让对方露出线索随后阵脚大乱，甚至将青鹰也牵扯了进来。 那一切，听起来简单，秦疏影却知道梁辙在刀光剑影中出生入死，有多么危险。 她的手不由自主抱住梁辙的腰身，感觉到了梁辙身体的僵硬和隐隐的回避。愣了愣，秦疏影说：“子由，你让我看看。” 梁辙愣了片刻，“黑灯瞎火的，有什么看头，明儿再说吧。” “不。” 秦疏影翻身下床，点燃了蜡烛，梁辙下意识将被子往脖子上拉了拉。 秦疏影定定望着梁辙那张憔悴又俊美得不像凡人的脸，举着烛台，一步步走向床前。 梁辙紧张地往床里面退了退，“疏影，你，你别过来。” 秦疏影执着地走过去，一把掀开他身上的被子，然后去拉扯他的亵衣。 梁辙握住她的手腕，“疏影，你，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要霸王硬上弓吗？” 秦疏影没有笑，而是哭了，“子由，你让我看看，看一眼，只一眼。” 梁辙无奈地挠挠头：“比这更严重的伤势都说不清，这点儿不算什么。” 秦疏影哭得几乎直不起腰来，“我，我只是想看看，想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见了秦老夫人最后一面后，秦疏影特别爱哭。 想到从前的一些事情会哭，想到秦老夫人的慈爱会哭，现在想到自己这几个月对梁辙的冷淡，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自己一直在想方设法避开梁辙，此时此刻却有股说不清的委屈，她就是想哭，想痛痛快快地哭，眼泪止也止不住。 梁辙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忙将她手里的烛台放下，将她抱起放在床沿，“好了，你别哭别哭，我让你看，让你看。” 说着，梁辙撩起亵衣的左边，讪讪笑着给秦疏影看。 只看了一眼，秦疏影顿时又哭了起来。 他的腰间，是缠了整个腰部的绷带，还有隐隐的血迹。 “疏影，你别哭，别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受伤，我太不小心了，让你担忧。你别哭，别哭，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鲁莽了” 秦疏影却哭得越发大声了。 这段时间，梁辙其实很紧张自己，每次回来都默默陪着她，虽然不怎么说话，却看得出他十分紧张她的一言一行。 梁辙必定以为，她五年前失去了父母，现在又失去了祖母，会孤单，会凄惶吧。所以，他出生入死去和青鹰周旋，想方设法去查当年的案件。 哪怕这件事会招致德隆帝的猜忌，会给他自己带来危险，会让他今后的路途充满荆棘，他只想快点让那些人伏法，以为那样，自己就会开心。 秦疏影的确很想为三叔夫妻报仇，但事实上她保留秦疏影本尊的情感和记忆并不完整，所以对秦永洲夫妻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 她这段时间只是累了，累到无欲无求。前世的痛苦也好，这一世受到的侮辱也好，全都不再重要。 可是，梁辙一直在想方设法让自己开心，让自己早日从失去祖母的伤痛中走出来。 她想起祖母临终遗言，越发难过。 祖母知道自己就是秦瑶瑶，知道自己那些细微的心情变化，她怕自己将来的生活过不开心，背负着沉重的过去永远走不出来，所以，她一定要等到自己回家，告诉自己，“要幸福”。 除了祖母，还有这段时间一直默默陪伴自己的福妈妈、紫藤、绿叶、红绢她们，以及梁辙 所以，她应该好好过下去，去努力争取幸福。 这是祖母的遗愿，是祖母拼尽最后的力气想要的未来。 哄了半天，秦疏影才止住哭声，梁辙笑颜逐开：“疏影，你哭的样子也很好看，真的。” 他并不会哄人，显得笨手笨脚，当初见到那个冷面阎王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是眼前这个生怕她哭泣和难过的男子？ 秦疏影“扑哧”一声笑了，“子由真会埋汰人，哪有哭泣也好看的？” 梁辙大喜，给她盖好被子，“还不赶紧睡，明儿眼睛肿了，她们还以为我欺负你，倒是叫我好生解释。” 也许哭累了，也许这么久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缓解，秦疏影很快睡着。 次日早晨，秦疏影醒来，发现梁辙早已不在床上。 她扬声喊紫藤，紫藤进来，脸上含笑，一扫前些日子的愁眉苦脸，一看就心情不错。 “夫人，快到午饭时间了，这一个多月，你总算睡了个好觉。” 自从梁辙被封为平西伯世子之后，府里的人对秦疏影的称呼就变成了世子夫人，亲近的人都称她为夫人。 罗梅香则升了一级，成了老夫人。 秦疏影诧异挑挑眉，“我睡了那么久？” 紫藤絮絮叨叨说：“可不是。也不知道大爷昨晚说了什么好故事，夫人睡得这么香。奴婢倒是要请大爷教教奴婢，回头知画那丫头晚上要是胡思乱想，奴婢也好哄哄她。还有玲珑xiǎo jiě早上来了一次，见夫人还睡着就走了，说是下午再来。夫人，大爷昨晚带回来一些野味，福妈妈叫小厨房的收拾了，炖了汤，奴婢去舀些来你尝尝，奴婢闻着就特别清香” 秦疏影笑了笑。 这日子，终归还是要往前走的。祖母去世了，还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依靠着自己。 第422章 穆家倒台 一说说笑笑间，午餐用完，去寻梁珍。 刚进去，就看到梁珍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梁珍治家颇有章法，她院子里的人都很有规矩，今儿竟然这样议论纷纷，必定是昨晚梁辙说的那件事成真了。 果然，她走进去，梁珍就和她说：“疏影，方才知晓，穆家通敌卖国，男女十五岁以上悉数斩首，十五岁以下男子发配云州，女子入教坊司。卢家、刘家和云家，多有男子参与穆家之事，参与者皆斩首，所波及余人按罪论处。” 秦疏影坐了下来，“怪不得大姐院子里的婆子丫鬟都在议论。” “刚刚送进来的消息，也难免她们议论，只怕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正在风头上，我们也要约束好府里的人。” 秦疏影颔首：“大姐所虑极是。” 梁珍见秦疏影精神大好，府里的事情复又撂开，交由秦疏影掌管去。到了次日，梁岩均亲自来见秦疏影，将事情的进展告诉了秦疏影。 穆家与青鹰来往证据确凿，卢家、刘家和云家参与黑原石的生产、海上运输，穆家负责与西邦的人接头并商谈价格，最终将所得利润与卢家、刘家、云家瓜分。 一经查实，四家人以及与他们有关的家族人，全都收押伏罪，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 穆家一倒台，康嫔因为知而不报，打入冷宫，七皇子和富安公废为庶人。 刘家主要判罪的是刘家本家，也就是刘恭清那一脉的。刘恭善因为涉罪不深，被贬职，刘俊卿本来职务就不高，倒是没太受到牵连。至于将来，那就不好说了。 卢汝阳的祖父和外公都判处死罪，可怜卢汝阳的父亲，好一个青年才俊，也在瞬间成为阶下囚。梁大姑奶奶瞬间就病倒了。 云静姝的父亲被判处死罪，倒是并未波及云家其他人。 四位皇子皆在半月之前完婚，七皇子黯然收场，穆天香既然嫁给六皇子，穆家的事情罪不及她，但莲嫔顿时就觉得自己吞了个苍蝇一般恶心。 就是没听到任何人提到，秦疏影也能猜到莲嫔将来会以何种态度对待穆天香。 周勤娶穆天香是要增加助力的，最后却成了拖累，莲嫔不将穆天香折磨死才叫怪事了。 当初加害秦永洲的人，几乎全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秦疏影设立香案，给秦永洲夫妻捎了一些纸钱和经书，“送”了一些话。 看到秦疏影如此，梁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秦疏影也很配合地表现得开朗起来。 她这边开心了，不开心的人却大有人在。 富安公主此时有了身孕，进宫去寻德隆帝，德隆帝避而不见，且让人传话：“不遵父命，不孝之女。” 富安公主回到刘家，扑在曹妈妈怀中哭得呼天抢地，曹妈妈顿时就明白了德隆帝的意思。 德隆帝说过，未到及笄的时候不许富安公主圆房，富安公主却置德隆帝的圣旨不顾，为了夺得刘俊卿的心，悄悄儿将事情办成并怀孕了。 富安公主已经是庶人，刘夫人对她的态度顿时就变了，“都是你这个祸害精连累了我们刘家！” 儿子娶了个被废的公主，女儿嫁了个没用的皇子，刘夫人悔得跟什么一样，立刻就去寻刘俊卿：“俊儿，你快去找秦疏影，她在永嘉公主面前说得上话，求她帮帮你父亲，你父亲都是被富安这个贱人连累了，被你伯父连累了，你父亲什么也不知道” 刘俊卿失神地看着院子里悄悄吐蕊的桃花，没有做声。 秦疏影在冰雕宴上揭发假的梁老夫人那件事，刘俊卿早就知道。他翻来覆去将人们传说的那些事情细细品味，越咂摸越为秦疏影的聪明果决狠辣而感叹。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被自己说动呢？ 知道梁家功劳太大，让德隆帝有了猜忌，她和梁辙壮士断腕，平西侯府降为平西伯府，又从那招人眼红的宅子里搬出来 若是当初没有退亲，她成了他妻子的话 刘俊卿叹了一口气，刚抬腿要走，云静姝走了过来，“大爷，妾身炖了鱼汤，大爷喝点儿再去用功罢” 刘俊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甩甩袖子就走了。 云静姝看着他那俊美的侧颜和清风般的背影，痴痴看得出了神，一眨眼，眼泪就滚了下来。 父亲被收监，即将问斩。母亲丢下她，回到了南边。临走前，告诉她，她并非嫡女，并非云夫人亲生女儿，从此之后，大家再也不必相见。 云静姝现在看透了刘夫人的为人，从此之后，自己这条命能不能活下去，全听天意了。 一眨眼，又到长公主府举办簪花宴的时候了。 秦疏影看着手中大红的帖子，出起了神。 真快啊，又是一年。 这一次，她能不能只安心欣赏永嘉公主府的美景、美食和书籍？ 次日，秦疏影刚走到二门，就看到梁琼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婆子，那婆子直着脖子说：“二姑奶奶，奴婢还未禀报给夫人，二姑奶奶又没有递帖子，奴婢不能让二姑奶奶进去” 梁琼怒喝那个婆子：“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敢拦着不让我进来！滚！” 那婆子一脸焦虑，还要阻拦，就看到秦疏影站在不远处，尴尬地叫了一声：“夫人。” 秦疏影淡淡道：“你看门看得极好，绿叶，看赏！” 绿叶脆生生应了一声，就掏出五两银子，打赏给了那婆子。 那婆子喜笑颜开，真是天上掉馅饼啊！ 紫藤给了个眼色，那婆子立刻极有脸色地退了下去。 梁琼气得倒仰，冷笑道：“大嫂，真是好大的气派！这一招演给谁看呢？这是梁家，不是秦家，这条门我想进就进，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 梁琼已经在一个月前完婚，自然住到了霍罗被御赐的府邸中。 德隆帝善待霍罗，赏赐的府邸自然极为不错，但是比起如今的平西伯府来，那当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梁琼成亲后回门过一次，这是第二次回娘家。 第423章 她要和离 秦疏影冷冷看梁琼一眼，“二妹，既然回来了，那就是贵客。红绢，吩咐下去，好生招待二姑奶奶。” 说罢，秦疏影抬脚出门。 自从狱中见过梁老夫人一次之后，梁琼就变得十分焦躁不安，动辄讥讽这个、嘲讽那个。有了上次的教训，她不敢太过分，只是出出胸中憋闷的气。 因着并没有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秦疏影和梁珍也当看戏了。 但这不代表梁琼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对秦疏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梁琼气急：“秦疏影，你给我站住！” 秦疏影哪里会理会她？施施然就走远了。 梁琼气得要哭，最终仰着脖子，去了罗梅香的院子。 梁云山在梁琼大婚之后的第四天就离开了京城，直到离京，梁云山也没有再见过罗梅香。罗梅香因为心里种种虚心，也不敢去见梁云山。 梁云山这一次谁都没有带，独身而去。赐婚秦安郡主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幻觉。 除了周姨奶奶曾经来探过秦疏影的口风外，没有人提到秦安郡主和梁云山的婚事，仿佛这就是一个闹剧。 德隆帝忘记了，淮安郡王忘记了，秦安郡主忘记了，梁云山忘记了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回事。 梁琼一进到罗梅香的屋子，就看到岳姨娘在一边站着，“老夫人，你好歹喝一点，否则这身子骨怎么能好起来呢？” 梁琼还没进去的时候，就有丫鬟在门口说给了罗梅香，因此，看到梁琼走进来，罗梅香推开岳姨娘的手：“琼儿” 岳姨娘一个不稳，手中的药碗就摔到了地上，“啪！” 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罗梅香皱了皱眉头，琼儿一回来岳姨娘就摔了一只碗，这让她觉得非常不吉利，“你是怎么拿碗的？” “母亲！” 梁琼走了进去，眼风如同刀子一般剜了岳姨娘一眼，这个贱人故意惹人不快。 岳姨娘笑道：“二姑奶奶回来了！老夫人你瞧瞧，二姑奶奶越发水灵灵了，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老夫人，妾身就不打扰你和二姑奶奶亲香了。” 罗梅香厌恶地皱着眉头，这些话听在耳朵里怎么如此恶心？什么叫做越发水灵灵了？什么叫做嫁了人就是不一样？ 妾就是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罗梅香不由自主想起梁老夫人的一言一行，心中生出一丝向往，不由得带着几分模仿，“好了，出去。” 说罢，淡然瞄了岳姨娘一眼，岳姨娘丝毫不以为然，福了福就退了出去。 摆什么谱儿呢？ 如今府里是秦疏影当家做主，秦疏影巴不得自己每天缠着罗梅香，不要让罗梅香到秦疏影跟前晃悠。她岳药娘就是看懂了秦疏影的意思，这才每天都到罗梅香跟前晃悠，给罗梅香添堵，让罗梅香没时间去找秦疏影的茬儿。 只要她做得好，秦疏影就会善待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们，以及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岳药娘她才不怕罗梅香生气还是不生气，至于梁琼，岳药娘就更加不怕了。 内外宅现在界限分明，又管得跟铁桶一般，二爷、三爷连个内宅进都进不来，就是偶尔进来也必须很快地出去，岳药娘根本不怕他们。 走到外间，岳药娘只觉得心情十分不错。儿女如今都入了学，将来就是金贵的伯府家少爷xiǎo jiě。自己也不用回到边城去吹风，嗯，这才是好日子。 梁琼让贴身的丫鬟将人都驱散出去，这才扑到罗梅香身边，“母亲，我要和离！” 罗梅香吓了一跳，“琼儿，你胡说什么？你的亲事是陛下亲赐，怎么可能和离？” “母亲，我过不下去了！母亲，他，他，他竟然和他的嬷嬷和他的嬷嬷真是叫我说不出口！” 罗梅香大惊失色，“你胡说什么？这种事情怎么能胡说？” “我亲眼所见，母亲，我亲眼看到！他们不但不知羞耻，反而洋洋得意！” 罗梅香哆嗦着嘴唇，“这，这怎么可能？你是说随他进京的那个嬷嬷？她都二十几岁了，比他大了好几岁吧，这怎么可能？琼儿你是何等天姿国色，他怎么会，怎么会” 梁琼扑在罗梅香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当然也不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她梁琼花朵一般的年纪，美貌惊人，却比不过一个年老色衰的嬷嬷！ 罗梅香想起梁老夫人在狱中对她说的话，“梅香，没有身份和地位，美貌也是枉然，最终只会沦为玩物。你记住，决不能让秦疏影和梁辙得手，你们必须掌握家里的大权！唯有手握大权，美貌才是锦上添花，否则，还不如做个平凡的女人。” 罗梅香当时就问她：“母亲，那你当初身份也不高，是如何让他们为你” 如何让老侯爷和梁王都对她死心塌地，甚至德隆帝都对她青眼有加？ 梁老夫人的回答是：“女人如果同梅花一样幽香清冷，男人会觉得你与众不同，会放不下你，才会一辈子都念着你，永远都忘不掉你。知道我为什么为你取名梅香吗？这名字虽然俗气，却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要永远做那一枝寒梅，也是母亲对你的期待。” 想到这里，罗梅香揉了揉额头，她罗梅香没有梁老夫人那样的身世和经历，无法自然而然做成一枝寒梅。她从小锦衣玉食，生活优渥，每天都开开心心，她就是热闹的石榴花，要她非去做一枝寒梅，她做不到哇。 她的琼儿也是如此，生来就只比公主差一丁点儿，从来都是顺途，灿烂得比石榴花还要鲜艳三分，如何可能变成一枝寒梅？ 母女俩又是哭泣，又是愤怒，说了半天，得知二门上的人将梁琼拦住，罗梅香眼前发黑，本来身子就一直不太好，这下子更是病得厉害，又在床上多躺了十几天。 “琼儿，你不能和离，更不能认输。你是正室夫人，又是公主，你要自己立起来” 梁琼哭哭啼啼回去了，与霍罗好一番吵闹，霍罗只觉十分讨厌，大周的贵女虚伪无趣又心胸狭隘，越发不肯去梁琼屋子里。 至于他的那个嬷嬷，梁琼连人家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第424章 再见胡氏 秦疏影到了大门外，正要上车，斜刺里冲出一个婆子来，“世子夫人，请留步！” 秦疏影回头看去，一个婆子拦住了马车，刘夫人从身后急急忙忙追了上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疏影啊，你这是要去簪花宴吧？” 秦疏影眉眼淡淡，问紫藤：“这是哪家的夫人？” 紫藤答道：“世子夫人，这并不是哪家的夫人，而是湖州刘家的刘氏” 夫人都是有品级的，刘恭善官职被夺，刘夫人就不能再被称呼为夫人。故而，紫藤才有这么一答。 “我娘家姓胡” 紫藤接口道：“那就是胡氏。” 秦疏影抬脚上马车，“什么胡氏，不认识。” 胡氏也顾不得争辩什么夫人和胡氏的了，忙伸手去拦秦疏影，“疏影啊，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我们只说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也是你们门上的人没个眼色，不让我进门，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等你了。” 绿叶暗自撇了撇嘴，那当然是我们世子夫人不想见你才借口说不在家，你倒是巴巴儿在门口拦人，也忒地没眼色了。 呃难不成自己这会儿又要看赏？ 果然，秦疏影说道：“我们伯府到底是伯府，一般的阿猫阿狗怎么能随便说进就进？胡氏你如今只是庶人，要进伯府当然不可以随随便便。绿叶，这门上看门看的好，看赏！” “是！” 绿叶就拿出一枚元宝，晃了两晃，叫门上看门的人：“夫人说了，你们看门看得好，夫人有赏！” 门上的人接了赏赐，欢喜得满脸是笑容，不停谢赏。 胡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说道：“疏影，你看，你父亲和我们家老爷是过命的交情。虽然你父亲去世了，但这些年我们也没少关心你。你伯父被人诬陷，你在长公主面前说得上话，疏影，伯母今天来，是请你为你伯父在永嘉公主那里求求情的！” 秦疏影给了灰云一个眼色，灰云走过去将胡氏的手拉了回来，秦疏影就上了马车。 站在宽大的车上，秦疏影居高临下，俯视着胡氏：“胡氏，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说这种话，若有下次胡说八道，竟然敢含沙射影公主殿下的名声，立刻将你扭送衙门！” 胡氏愣了愣，“你不想帮忙？” 秦疏影理也不理，就钻进了马车。 胡氏顿时恼了，真以为自己当了世子夫人就不知道几斤几两了？还当真以为她身份高贵？也是了，龙氏那个贱人生的自然也是贱坯子。 这些天受的冷落和嘲笑让原本还装着、端着的胡氏顿时面子里子全都不要了，“我呸！你摆什么谱？真是什么样的贱人就生什么样的贱坯子！活该当初让龙氏那个贱人不得好死，都是满脑门子的男盗女娼” 灰云不用秦疏影发号施令，一颗石子朝着胡氏的嘴巴飞过去，“嗖”地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呜唔” 石子并不大，瞬间就顺着喉咙咽下去了。但那火辣辣的疼痛却让胡氏没忍住尖叫了一声，眼泪鼻涕瞬间齐流。 马车里的秦疏影眉头紧蹙，原来三婶的死还与胡氏有关！ 这一次，刘恭善因为与黑原石一案的关系不是太大，受到的牵连并不多。不过，官职被废，也够一门心思钻营的刘恭善郁闷下半辈子。 又有富安公主和云静姝，刘家必定不会少了热闹，秦疏影便不准备再和刘家有什么牵扯。 但胡氏既然送shàng mén来，又教自己知晓了龙氏之死中的一些细节，秦疏影就不打算放过胡氏和刘恭善了。 秦疏影叮嘱了紫藤几句，紫藤又叫灰云过来说了几句，随后，马车就出发了。 胡氏看着那豪华奢侈的马车背影，恨恨啐了一口血水，“贱坯子！” 胡乱骂了几句，她被婆子搀扶着，就想上自家简陋的马车刘家本家被抄家，家资充公。刘恭善这一脉虽然没有抄家，但是罚金十万两，刘家顿时就瘪成了一只破口袋。 所以，胡氏如今只得乘坐破旧的马车。 谁知道，到了马车前，那马突然发起疯来，嘶鸣着抬高了蹄子，吓得胡氏退了好远。过了一会儿，车夫说马车的蹄子受伤了，只怕等会还会发疯，建议胡氏不要坐了。 胡氏无奈，只得和婆子一路往家里走。 这一路走，一路骂，将关于秦永洲和龙氏的种种事情都骂了出来。 灰云一直尾随着听，直到刘家大门才返身回去。 簪花宴上。 因着穆家的事情，不少人还人心惶惶，这一次来赴宴的人比去年要少一些。不过，即便如此，少年男女仍旧扎堆，借着大好光阴，熙熙攘攘，欢声笑语。 秦疏影见到了五皇子妃和卢汝阳。 五皇子妃出身并不显赫，父亲只是个四品文臣。 但是，五皇子妃董芷若并不因为身份的低微而变得自卑，她也是刚及笄的年纪，长得精致美丽，中等身材，一身华贵的皇妃衣裳，举手投足之间优雅从容。 董芷若坐在首席那一排的位置上，与永嘉公主、富平公主并排，丝毫看不出她因此有什么不适或者不自在。 很多人都私下里议论纷纷，说这个五皇子妃着实了不得。 从前并不太听说她的名字，被赐婚之后，很多人都打听董芷若到底是谁，当知道只是一个四平官员家的嫡女之后，众人就惊掉了眼珠子。 但是，董芷若仍旧深居简出，十分神秘。 就是冰雕宴上，董芷若也托病未去参加。 时至今日，大家才看到神秘的五皇子妃。 当然，有林姿兰这个四皇子妃做陪伴，五皇子妃也并不是唯一扎眼的那个人。而穆天香，则被拘在了王府，未能出来。 卢汝阳因为已经成为五皇子的夫人，卢家的事情并未牵连到她，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竟然能跟着五皇子妃来参加簪花宴。 秦疏影轻轻扫了一眼卢汝阳的脸庞，很快又垂下了眼睑。 不管她今天是因为什么缘故来参加簪花宴，回头必定会遭受到种种不平的对待，卢汝阳不会有好心情。或许，卢汝阳还会犯个什么错，或者得罪什么人。 这样一来，无疑是给五皇子妃将来掌控卢汝阳一个极好的机会。 第425章 大事已成 虽然梁辙已经将害得秦永洲父亲亡故的人收拾了个遍儿，但因为紫藤的事情，秦疏影仍旧没有放过对五皇子的关注。 至于梁辙，他之所向在太子，又有穆家那件事引起的疑问，五皇子必定会是梁辙继续关注的人。 这一次的簪花宴，对秦疏影来说很平顺，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美景也赏了，好书也瞧了。 但是对有的人来说，则风波不断，卢汝阳就是如此，果然犯了错、得罪了人。 簪花宴后的第三天，秦疏影再次被文皇后召见。 这一次，完全在秦疏影意料之中。 带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到了凤来宫，秦疏影一如既往地被赏了凳子，坐在空荡荡的宫殿内，与文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扯西扯。 终于，文皇后问道：“梁夫人，前儿的簪花宴你是去了罢？有什么有趣儿的事情说来给本宫听听。” 秦疏影就将值得说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没提到永嘉公主。 文皇后说的是簪花宴，又没问永嘉公主。 时间飞逝，文皇后在屏风后一直默然不语，不知道是在听还是没有听，或者只是心不在焉地听。 说完之后，宫殿里沉默着，姚姑姑给秦疏影倒了水，秦疏影喝了不少。 她说了快一个时辰，早就口干舌燥了。 这一次，文皇后没有说多话，很快就让姚姑姑将她送出了宫。 次日是梁辙沐休，所以提前一晚回家。 秦疏影让人将梁珍和屈玲珑都叫来用晚膳，一桌子美味佳肴，吃得很是开心。 吃到一半，梁辙说：“大姐，我接到消息，姐夫准备进京了。” 梁珍的手连顿都没有顿一下，“他早就想进京的，只怕京城的宅子都看好了。” 屈玲珑露出几分向往来，问梁辙：“舅舅，父亲真的要进京来了吗？祖母是不是也会来呢？什么时候到？” 梁辙摸了摸她的脑袋，“舅舅也不知道，这只是舅舅私下里知道的，但你父亲还没有写信。你父亲大约只是在京城盘旋一阵，毕竟他还有公务。” 屈玲珑流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低声道：“快半年没见祖母了。” 梁珍这才有些微动容，抿了抿唇，不过却没有说话。 秦疏影看在眼里。 梁珍对屈轶没什么感情，但对屈老太太却是有感情的。若不是屈老太太护着，梁珍在仙人县的日子只会更加糟糕。 对梁珍来说，回不回仙人县的确是个矛盾。 梁珍聪慧又豁达，可是在这件事上，她却无法做出抉择。 秦疏影知道，梁珍还有一个难解的心结。 她当初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却被梁老夫人和罗梅香设计成了一个赶着爬床的贱蹄子，梁珍就算再豁达，这口气也要出出去，名声也要争回来。 梁老夫人已经被她们放倒，罗梅香也被她们安排到了岳药娘手里，自有岳药娘去磋磨。 可是，名声这样的事儿，要怎么才能回来呢？ 就算罗梅香亲自站出来说，当年是她设计了梁珍，这也无法让人改变对待梁珍的态度，毕竟时间太久，人们的习惯性看法哪有这么容易改变的。 反而，人们只会再次议论梁珍，梁珍再次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疏影带着屈玲珑出去应酬，碍于秦疏影的身份，有些夫人表现得对屈玲珑很友善，但这还不够。 正因为如此，秦疏影和梁珍根本没打算放过罗梅香。她做下的孽，她就好好受着。 梁渊、梁杰，梁辙也不会放过。若不是秦疏影有枪，秦疏影只怕就成了第二个梁珍。梁渊骨折之后养了好久，如今堪堪才好，走起路来有些跛。 罗梅香在梁老夫人死后大病过一场，好不容易康复，却又为了梁渊的事情哭昏过好几次，随后就一直缠绵病榻。现在，又为梁琼的事情气得病倒了。 但是，这又如何？梁珍的名声毕竟是回不来了。 “大姐，你若想……” 梁珍飞快地止住了梁辙的话：“子由，我不想！” 梁辙无奈地住口，摸了摸屈玲珑的脑袋，说：“玲珑，舅舅明天沐休，舅舅带你去逛城隍庙，今晚你可要睡足了。” 屈玲珑双眼迸放出欢喜的光彩，“舅舅舅母真好！” 梁珍也露出一个微笑来。 是夜。 梁辙再次睡到了床上，秦疏影知道他想做什么，很是不自在。 她及笄已经两个月了，先前说好的顾忌不存在，两人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这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 想起祖母临终前的叮嘱，秦疏影在净房里走来走去，一颗心扑腾扑通乱跳，脑子里混乱成了浆糊，简直无所适从。 磨蹭了许久，她才从净房出来。 到了床边，梁辙正靠在床头读书。 “疏影，怎么这么久才来？答应好了明早带玲珑去城隍庙的，早点儿睡吧。” 秦疏影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为难地看着梁辙他挡在床边，她可怎么上床去？ 梁辙仿佛没发现她的犹豫，将书往床头柜子上一放，就躺了下去，还向她招手，“快来睡吧，今天忙了一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秦疏影心下大定，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这怕是什么也不会干了吧？ 嗯，必定如此。 秦疏影模模糊糊“嗯”了一声，脱掉外衣，想想觉得不对劲，迅速凑到灯前将灯吹灭了。 随后，她穿着单衣上了床。 唔…… 怎么回事？被人抱住了！ 秦疏影懵了。 梁辙把秦疏影一把抱住之后，放倒在了床里面。 随后，秦疏影就听到梁辙如牛一般喘着粗气，“疏……影……” 秦疏影的脸顿时烧成了火，还以为他老实呢！ 梁辙毫无章法，将秦疏影好一番搓揉之后，才脱掉自己的衣服，又脱掉秦疏影的衣裳，随后就开始胡天胡地胡来。 秦疏影又羞又窘，明知道他的一些做法不对，却不敢告诉他，更不敢指引。 直到梁辙忽然开窍，才达成所愿，长驱直入，成就好事。 “啊……” 梁辙长长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憋得他这么久，他终于可以纾解了。 但是，很快，他就真的纾解了…… 然后，真地是累极，梁辙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 第426章 昨晚累了 大半夜的，熟睡中的梁辙碰到了秦疏影柔软的身体。 梁辙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瞪着双眼，定定回了一会儿神，然后想起，自己把事儿办了之后就睡着了，这他原本以为自己肯定很厉害的，没想到居然一战缴械。 好丢人啊 这和军营里那些王八羔子们说的不太一样啊 难道堂堂佥事大人竟然连那些嘴巴没个掌门的王八羔子们也比不上 梁辙一面想着，一面就往秦疏影身上摸去。 这一摸，不得了，不用再想那些王八羔子们说的事情了，他自己首先就绷不住了。 梁辙翻身上马，将秦疏影收拾了一顿。 秦疏影睡得正香，觉察到梁辙进来了，她要多囧有多囧。秦疏影并不是的人，心叫不好，梁辙苏醒，自己要遭殃。 果然，第二天早晨，秦疏影起床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战。 梁辙倒是还知道轻重，对房门外的红绢说：“让福妈妈来罢” 红绢顿时就明白了，脸儿绯红地跑去找福妈妈。 福妈妈进来收拾床铺，看到床上的血迹，高兴极了，连声对梁辙夫妻道喜：“恭喜大人和夫人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福妈妈十分自然，倒是弄得秦疏影和梁辙抬不起头来。 秦疏影含含糊糊说了一声“有劳妈妈”，然后就飞也似的去了净房。 直到福妈妈走了，秦疏影才磨磨蹭蹭从净房出来，看到梁辙大马金刀坐在圈椅里，含笑看着她：“疏影，过来一点。” 秦疏影耳根发烧，颤着两条腿，“子由，你，你想干什么” 梁辙“哈哈”大笑，起身大步走过来，就将她打了横抱，“疏影昨晚累了，我抱抱你。” 秦疏影将头埋在梁辙怀中，嗔道：“子由” 尾音打着颤儿，将梁辙的心挠得一片酥痒，秦疏影就感觉到梁辙又不对劲了。她脸上发热，嘴里说道：“玲珑还等着我们呢。” 梁辙在她脸上到处乱亲，含含糊糊说：“你放心耽误不了。” 直到看到时间再也等不起，梁辙才将秦疏影放开。 秦疏影看到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那深深浅浅的痕迹，捂着脸，“子由，你看你” 梁辙哈哈一笑，说：“夫人别急，为夫去给你找一件衣裳。” 秦疏影的衣裳极多，他哪里会知道自己的衣裳在何处 秦疏影嗔他一眼，与他一起找了一件领子略高的衣裳，好在如今天气也还不算太热，穿着这个倒还不显得太怪异。 随后，红绢等人就进来服侍她梳洗。 秦疏影一见她们脸上那想笑又不笑的表情，就知道这些姑娘们在想什么，瞪了她们好几眼，但谁都不怕她，还是那样古古怪怪的笑。 秦疏影就说：“你们也都到了年纪，夫人我也该为你们的终身大事打算了。” 红绢首先就不依，“夫人，奴婢要一直在你身边服侍，奴婢不要走。” 秦疏影指着她说，“你们瞧瞧她多伶俐，将我身边管事娘子的位置都谋划好了。” 红绢跺了跺脚，“夫人，你就会欺负奴婢。” 绿叶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脸懵懂，“夫人，奴婢的终身大事都听夫人的，夫人说要奴婢嫁给谁，奴婢就嫁给谁。” 红绢和紫藤没忍住都“扑哧”笑起来，红绢说道：“夫人，绿叶这才叫主意真切。” 秦疏影又看向紫藤，紫藤则有些沉闷，但笑不语。 紫藤曾经对秦疏影说过，等到报了仇，她就自梳，终身不嫁。 哎 吃罢早饭，梁辙夫妇与梁珍带着屈玲珑出了门。 梁珍进京之后，这是第一次外出游玩，显然也很开心，一直温柔含笑。 屈玲珑能得到母亲的陪伴外出玩耍，当然开心得不得了，叽叽喳喳，哪里还有在贵夫人们面前那等贵女的大度矜持 到底只是个孩子。 城隍庙。 他们逛了庙会，买了很多好吃的，还买了很多小玩意，玩得兴致勃勃。 秦疏影刚咬了一口窝丝糖，一转头，就收到梁辙那灼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目光，立刻害羞地低下了头。 “子由” 梁辙傻傻笑着，似乎将她看不够。 “子由，大姐都瞧出不对，故意带着玲珑去了那边，你别” 梁辙拉着她的手，柔软小巧，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可我就是忍不住嘛。” 秦疏影望着他，心里很复杂。 梁珍拉着屈玲珑在一个小摊子前买毽子，低下头去，嘴角含笑。 她是不是很快就能抱上可爱的侄子或者侄女了 母亲，你若泉下有知，必定会为子由开心吧。 只可惜，自己这一辈子是毁了。 梁辙拉着秦疏影的手，另一只手从她脸上小心翼翼擦了擦，那里沾染了一些糖渍。 不远处，一个女子站在那里，看着梁辙的深情和秦疏影的娇羞，双眼几乎喷火。 秦疏影，你该死 终于，她没忍住，走了过去，讥讽地说：“秦疏影，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也屈尊来这种地方” 秦疏影和梁辙双双看向路长菊。 随后，秦疏影的眼睛越过路长菊的肩膀，看向她身后一个衣衫陈旧的妇人，那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迟疑地看着秦疏影。 “三姐姐” 眼前的女人真的是秦菲菲吗 她的肤色黯淡无光，满脸愁苦，眼睛里带着几分惊恐、犹豫和害怕，呆呆站在那里盯着秦疏影，眼珠子动也不会动一下。 这还是几个月前那个衣衫光鲜的秦菲菲吗 不过几个月而已，秦菲菲却好像老了十来岁。 她怀中的孩子看到秦疏影手中的窝丝糖，口水流了出来，手指伸到嘴巴里啃着，“吃，吃” 小孩脏兮兮地，看样子经常在地上摸爬滚打。 秦菲菲只呆呆看着秦疏影夫妻。 女的俏丽贵气，男的犹若神祇，好一对佳人，好一对地位高贵的夫妻。 路长菊扯了扯秦菲菲的衣裳：“大嫂，你七妹妹叫你呢，你没听见” 秦菲菲这才恍若大梦初醒，并且带着几分害怕地一耸肩膀，“是，是，长菊。哦，七妹妹” 第427章 六皇子妃 看样子，秦菲菲在路家的日子过得非常悲惨，不但穿得不像样子，而且经常干活，那双手已经非常粗糙。 祖母去世之后，秦家应当不会再阻拦秦菲菲上门了吧。 为什么她还是这么狼狈 路长菊的穿者打扮也比从前大不如，但终究还是整洁的。反观秦菲菲，和那些邋里邋遢的市井妇人已经毫无区别。 秦疏影问道：“三姐姐，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秦菲菲现在才确定，眼前这个身着华贵衣裳，还有身边那个高大俊朗到不像人间男子的男人，就是她的七妹妹和七妹夫。 “我们在这里兜售手绢和帕子。” 这时候，秦疏影才注意到，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还站了一个妇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那个妇人面前，就是一个小小的摊子，兜售的正是手绢、帕子以及儿童肚兜等物品。 秦疏影收回目光，“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生意了。” 说罢，她看向梁辙，梁辙低头朝她一笑，牵着她的手，转身欲走。 “秦疏影” 路长菊不甘心就这样让梁辙走了，喊住了秦疏影。 梁辙夫妻转过身来，梁辙目若寒冰，语气阴冷，“谁允许你对世子夫人大呼小叫的没规矩” 路长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男子，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斥责，当即就愣住了。 说罢，梁辙柔声对秦疏影说道：“疏影，我们走吧。” 秦疏影含笑回答，“嗯。” 神仙一般的眷侣，携手离开。 秦菲菲和路长菊恍若一对石头人，站在那里发了半天呆。 这一出并没有影响到秦疏影的心情。 无论秦菲菲如何，从今以后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到了午饭的点儿，几人慢慢儿往回走。 因着吃零碎的小吃吃得不少，四人都不饿，所以并未急着回家，一路走走停停。 途径广宾楼时，梁辙忽然叫停了骏马，掀起马车帘子，问车里面的人：“大姐，疏影，听说广宾楼最近推出的几样菜品非常难得，不如进去尝尝。” 梁珍就看向秦疏影，秦疏影含笑道：“难得出来，我们进去尝尝吧。” 于是就下了马车，进了广宾楼。 此时的广宾楼，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儿，多数都是酒足饭饱后往外走的人。 一路上，梁辙也见到了不少熟人，一面打着招呼，四人往里面走。 梁珍和秦疏影都是已婚妇人，都没有戴幕篱，因此，不少人都打量她和梁珍。 梁珍知道，那些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见梁辙带着两个女子，熟悉的人都知道，其中一人必定是梁辙的妻子，另外一人就是相传进京半年却几乎从未露面的梁珍。 梁珍未嫁前就是京城的名媛，出嫁的时候名气又那样不堪，很多人都对她十分好奇。 不过，面对别人好奇的目光，梁珍一直温柔含笑，有礼而大方。 刚上了楼，要了雅座，要了几样新推出的精美菜肴，就有一个长随打扮的男子进来，向梁辙等人问安，说道：“六王爷也在那边用餐，听说梁佥事来了，请梁佥事一起过去用餐。殿下说了，都是自家女眷，无需见外。” 大婚之后，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都统一改口被称为王爷。 梁辙答道：“既然王爷在，本官去见王爷，女眷就不用去了。” 长随不敢规劝，只得将梁辙单独领着去见周勤。 到了那房间，果然只有周勤和穆天香在座，其余的都是随从。 梁辙见礼，周勤不见秦疏影，说道：“梁佥事不必多礼，尊夫人怎么不过来” “内子乏了，不敢失礼。” “无妨，都是自家人。” 梁辙想了想，说：“王爷稍候，下官这就去让她们过来。” 不一会儿，梁辙就带着梁珍、秦疏影和屈玲珑过来了。 三人给周勤和穆天香见礼，穆天香含笑看着秦疏影三人，目光中的倨傲隐隐闪烁。秦疏影看在眼中，毫不惊讶。 穆天香尚在闺中就十分明智，不但不跟在富安公主身后胡闹，而且能撇开康嫔去选择莲嫔，不可谓不精明。 想起在行宫时，她对自己说的那句似是而非的话，秦疏影心头暗嘲。 穆天香这般聪明，莲嫔如今觉得穆天香是个累赘，可穆天香说不定还觉得莲嫔才是阻碍呢。 秦疏影原本为如何对付莲嫔而有些苦恼，因为大家连面都见不上，日常生活并无交集，莲嫔要拿捏秦疏影不容易，秦疏影要找莲嫔的痛脚同样很难。 不过，有穆天香这样的聪明人在，很多事情就变得精彩多了，不是吗 穆家虽然是大罪，穆天香却还能说动周勤单独带她出来，由此可见穆天香的手段。 穆天香如今是王妃，身份比秦疏影高，直到秦疏影和梁珍正儿八经见了礼，她才缓缓说道：“世子夫人和屈夫人何必见外，若论关系，王爷还要叫世子夫人一声姨母，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些劳什子虚礼。” 刚才行礼的时候不说，行完了才说。 秦疏影却无动于衷，只淡淡说道：“谨遵王妃之意”，就坐在了一边，梁珍和屈玲珑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穆天香慢条斯理喝着茶，心头却难掩诧异。 秦疏影是个什么样的人，穆天香搜集了她很多资料，早就心中有数，也不太意外秦疏影这样做。不过，梁珍遭受了那样的打击，竟然还能做到这样云淡风轻，实在不容小觑。 穆天香放下茶杯，向屈玲珑招招手：“好孩子，你过来，让本宫瞧瞧，多乖巧的孩子。”又对身边的侍女说，“你将那翡翠玉佩拿出来，本宫瞧着这孩子就喜欢。” 待侍女将玉佩取出来后，穆天香含笑对屈玲珑说，“好孩子，本宫今日出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个就是给你的见面礼。” 屈玲珑起身上前，双手伸出，恭恭敬敬去穆天香手里接玉佩，穆天香将玉佩往屈玲珑手中轻轻放下。 就在这瞬间，只听见“啪”地一声，玉佩竟然掉在了地上。 碎成了很多块。 那侍女顿时变了脸色，“哟，你怎么不接住呢这可是王妃娘娘最喜欢的玉佩。” 第428章 有何成见 屈玲珑面色不改，丝毫不见惶恐，只十分有礼地说道：“玲珑失礼了。” 穆天香挑了挑眉，朝向周勤说道：“王爷，你可瞧瞧，这孩子一张小嘴多能。摔了这么贵重的东西，连个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这周身的气派，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周勤但笑不语。 穆家出事之前，母妃叫他说话时，言外之意要想办法将秦疏影踩住，然后将秦疏影手里的钱财拿来作为己用。 但有梁辙在前面挡着，周勤和莲嫔并没有法子办到。 莲嫔心理不痛快，就在冰雕宴上刺了秦疏影几下。 穆家出事之后，莲嫔对秦疏影的态度瞬间就改变了，周勤当然也改变了态度。 这秦疏影邪门着呢 既然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在，当然赶紧修复关系为上。 其实，自从秦疏影被赐婚给梁辙之后，周勤就一直主张与秦疏影交好，但莲嫔到底是个女人，见识短，才会生出摇摆不定的心思。 说到底，还是秦疏影手里的钱财让莲嫔动了心思。 如今，她手中只怕三十万两白银不止 秦疏影笑道，“王妃，我们伯府别的东西没有，就是珠宝首饰多。我平时都是一摞一摞地给玲珑玩耍，她摔了就摔了，丢了就丢了，我们从来都没当回事儿。所以王妃你将这玉佩摔了，她只当你也如她舅舅一样，摔玉佩好玩儿呢。到底我们是一家人，我知道王府拮据，王妃娘家又倒了，王妃手里想来并没什么东西，王妃放心，这块玉佩，我们玲珑回头就随便挑一件赔给你，比这件还要好，保管王妃不吃亏。” 穆天香眼眸微微眯起，这秦疏影，还是那个性子，嘴巴上不饶人，说话能气死人。 穆天香笑道：“还是世子夫人贴心，不像那些不长眼的，以为本王妃从此以后就要看她们的眼色过活了。” 秦疏影笑笑，“王妃说得是，有王妃这样的贤内助，王爷必定事事顺遂，莲嫔娘娘必定可以高枕无忧。” 明知道莲嫔的心思，秦疏影这样挤兑自己，穆天香暗恨秦疏影阴险，却淡淡笑着：“世子夫人夸赞了。” 随后，笑盈盈瞧着梁珍，“怪不得满京城的夫人们都说，梁大小姐气派非凡，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梁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梁辙在一旁与周勤喝茶，对眼前的一切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穆天香见梁珍气度雍容，一笑了之，并不是个好欺负的。穆天香没有紧追不舍，而是拉起家常来。 周勤见女人们这边消停了，就和梁辙说起了话。 “梁大人，今春风调雨顺，都说今年收成必定不错，地动之后能得此丰年，看来天佑大周，吾等之幸事” 梁辙颔首，“都是陛下厚德，大周万民之幸。” “梁大人所言极是。如今西北安宁，南面丰腴，东面富庶，海清河晏，正是梁佥事这样胸怀大志之仁人壮士大展身手之时” 梁辙道：“辙乃一介武夫，只会行军打仗，如今西邦虽然消停不少，但狼子贼心不可不防。若边疆有犯，辙当随时赴边，万死不辞。此外，辙一无所长，不敢当王爷仁人壮士之说。” 周勤大笑，“梁大人自谦了。” “此乃肺腑之言，不敢欺瞒王爷。” “梁大人能对四哥说实话，为何不能对本王说实话呢” 梁辙云淡风轻的脸色依旧平淡，像是根本听不懂周勤的言外之意，慢条斯理喝了一杯茶，才说：“王爷既然信不过下官，下官也就无话可说。” 周勤暗恨梁辙一向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 他没少在梁辙面前暗示要梁辙相助，梁辙总是笑笑，不说帮忙，也不说不帮忙。周勤也想办法给梁辙使过绊子随后站出来相助，但梁辙十分狡猾，总是擦边而走，根本不入坑。 不过，只要梁辙不帮别人，周勤倒也乐见其成。 可是，梁辙和四皇兄在西北那可是过命的交情，四皇兄貌似没有争夺皇位的打算，看起来相当中立，但四皇兄对太子很敬重。 绕了一大圈，意思就是说，梁辙是站在太子那边的。 梁辙站在太子那边，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太子是正统，不出意外，天下江山将来必定是太子的。 否则，德隆帝立个太子作甚 但是 但是，他们的爹还没死是不是。 只要德隆帝还活着，事情就没有定数，这将来的事情就很难说。 纵观前朝，立下太子后，天下江山易主还不是一念之间的变化。 所以，五皇子要争，他周勤也要正。从前有个七皇弟，如今七皇弟退出，五皇兄和自己，当然更不能懈怠了。 四争一，到三争一，其中岂能用可喜可贺四个字来形容。 事到如今，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梁辙若一直还帮太子，对自己十分不利。 周勤说道：“梁大人，本王素来以为，梁夫人和母妃乃一家所出，情感上总比别人要亲近几分。但本王细揣，梁大人似乎对本王和母妃很有成见，不知道这些成见从何而来” 梁辙眸中精光闪过，成见从何而来 他第一次见秦疏影就是在宫中，亲眼听到秦疏影如何设计从莲嫔手中逃脱。如果那一次让莲嫔得手，秦疏影被德妃杖责，秦疏影名声败坏，之后就不可能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梁辙就娶不到秦疏影这样的好妻子。 害得他梁辙差点打光棍，你还说成见从何而来 再加上赐婚之前，周勤和秦永涛密谋将秦疏影嫁给常道成，以及行宫中莲嫔的挤兑，冰雕宴上的种种，周勤还有脸说成见从何而来 这样的事情，既然周勤有脸视而不见，将脸送上来让人打，他梁辙若是不打回去，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六王爷的一片好意 所以，梁辙说：“王爷说莲嫔娘娘与内子情感上比别人要亲近几分，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据某所知，某岳父岳母去世，莲嫔娘娘从未关怀过内子，倒是将内子的首饰珠宝都拿去用了。难不成，莲嫔娘娘的关怀与他人总有些不同说到成见，王爷怕是有些误会。内子消受不起莲嫔娘娘的关怀，但也从未当着外人的面给莲嫔娘娘下不来台。” 第429章 先帝妃子（加更） 周勤哈哈笑道：“梁大人总是这样风趣。” 梁辙也笑：“王爷风趣，某附庸而已” 周勤暗中恼了莲嫔几句，笑道：“母妃囿于深宫，不知道梁夫人的情况，不及常人体贴，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周勤殷勤，秦疏影便道：“王爷言重了。娘娘虽然是长姐，但她比臣妇大了十几岁，臣妇打小不在京城长大，娘娘不知道我之顾虑也不足为奇，是臣妇贪心了。” 说到这份上，周勤知道这对夫妻一直对莲嫔之事耿耿于怀。但他如今铁了心要拉拢梁辙，当然不会轻易放弃。 “前儿进宫，母妃还念叨，曾祖母去了，她时常想念。知道曾祖母亲厚夫人，便想与夫人一起聊聊曾祖母，以慰相思。” 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秦疏影眸中寒意多了几分，“臣妇自当遵从娘娘之意。只臣妇身份低微，恐不得时常进宫，不能解娘娘之苦。” 周勤便道：“无妨。天香进宫时邀你一道便可。” “是。” 大家都达到了目的，最终欢欢喜喜散了。 回到梁家，一家人吃了晚饭，梁珍和屈玲珑刚散去，红绢过来对秦疏影说：“夫人，三姑奶奶傍晚就来了门上，说要见你。奴婢让人先将她哄回去了。奴婢以为，三姑奶奶今后怕是还会再来。” 秦疏影想起秦菲菲那落魄的穷样儿，“她可是说什么了” “奴婢问了，她不肯对奴婢说，只说若是夫人不见她，后悔的会是夫人。” 秦疏影想起秦芸芸出嫁那天说的话，冷冷一笑，“我不会见她。下次再来，若她还是同样的话，就给梁大管事说了，将她扭到衙门去。她若执迷不悟，你去寻几个人，将她在城隍庙那边的生意也搅和了，让她连生计也保不住。” 红绢应了一声出去。 秦疏影和红绢说话的时候，梁辙一直坐在旁边没吭声，见秦疏影脸上冷色不减，便笑了笑，说道：“夫人，这等小事，待为夫去封了她的嘴巴。” 秦疏影摇摇头，“子由，这件事就这样吧，她这是看到我如今过得好眼红。她若失了生计，每天忙着寻活计填嘴巴，那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寻我的仇。” 梁辙凑了过来，“夫人别忙着体谅别人，多体谅为夫才是” 秦疏影立刻红了脸，梁辙长臂一拥，将她抱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次日，秦疏影醒来时，梁辙已经去了卫所。 昨夜一夜荒唐，秦疏影脸上现在还是红的，腿也是抖的。 福妈妈和紫藤几个鬼精鬼精的，也没人叫她起床，等她梳洗完毕，已经日上三竿。 福妈妈老是笑嘻嘻，羞得秦疏影一脸臊红，根本不敢抬眼看她。 三月十八这天，屈轶的信到了梁珍手中，估计半月之后抵达京城。梁珍的心情变得有些不太稳定，虽然言辞间还是豁达开朗，但终究有了一些叹息和惆怅。 秦疏影也很难安慰到她，只能在诸事上越发细心些，府里的事情也多由自己操持了。 这天，穆天香递了牌子进宫，叫了秦疏影一起去。 秦疏影也在等这天，爽快地应了。 到了霜云殿，莲嫔表面上倒也十分亲热，与两人拉家常，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心事。 聊了好一会儿，莲嫔脸上露出几分悲戚之色，对穆天香说：“王妃，本宫思念你曾祖母，有些事情和梁夫人聊聊，你且先随着芙蕖去散散心。” 穆天香知情识趣，安慰了莲嫔几句，就跟着芙蕖出去了。 穆天香一走，莲嫔问了秦老夫人的一些事情，两人唏嘘了一会儿，莲嫔叹口气说道：“祖母年岁并不大，她是坏了身子，才这样早早儿走了。若是能像皇后娘娘那样好生养着身体，也不至于走得这样早。说起来，皇后娘娘比祖母也小不了几岁，疏影，你说是吧” 这话说得极为大逆不道。 秦疏影并不就其中的大逆不道做文章，莲嫔的心思她知道，不就是想从自己这里知道文皇后的一些事情吗 “臣妇虽然有幸被皇后召见过几次，却从未见过皇后娘娘的真容，并不知晓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 莲嫔作惊诧状：“皇后召见你，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十分喜欢你，对你另眼相待，都传你必定见过皇后娘娘的真容。怎的，你竟然也没见过” “未曾。” “这可是奇了，皇后召见你，和你都说什么呢” “皇后娘娘长居深宫，大约有些无聊，所以召见臣妇说说外面的新鲜事儿。” 莲嫔不解：“若是这样，从前她为何不召见别人，单单就要从你嘴里去问外面你的新鲜事儿哦，要说起来，永兴公主在的时候，皇后倒是也召见过几次。” 秦疏影摇头：“其中缘故，臣妇愚钝，实在不知。” 莲嫔见秦疏影嘴巴严，也不逼着问，又叹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你们家老夫人竟然是个假的，竟然是奇峰王朝的余孽。她真是贼心不死啊，眼看着自己要被人识破，却还要垂死挣扎，故意说皇后不是文家的人，而是先帝妃子林媛，试图挑起人们的猜测，试图惹起陛下的怒气。啊哟，疏影啊，瞧本宫这张嘴没遮没拦的，你可不要说出去啊，否则我们俩就都要倒霉了。” 秦疏影果然被莲嫔的话引起了好奇：“娘娘，先帝的妃子林媛这究竟是什么说法当时那个假女人那样说，臣妇无人可问，娘娘提到，臣妇少不得问一下。” 莲嫔道：“先帝的妃子林媛，京城里知晓的人并不算少。林媛比陛下年长几岁，是先帝的妃子。林媛进宫的时候，先帝已经垂垂老矣。先帝薨后，林媛不久也死了。” “原来已经去世了。” “可是，你们家那个假老夫人那样说，必定是有缘故的，你就没想过其中的缘故” 秦疏影一笑：“不过是个假的，她是想用这个消息搅浑后宫和女眷们的视线，来为自己换取一线生机，除此之外，臣妇想不出还有什么缘故。” 第430章 皇后林媛 莲嫔眉毛一抬，秦疏影这个狡猾的狐狸 真是个手段毒辣又心狠意坚的女人 还真以为她的那一手移花接木很成功么 其实很多人都看出来了，梁老夫人哪里是什么假的她根本就是真的，秦疏影为了夺得梁家的大权，故意将梁老夫人整成了假的 梁老夫人被秦疏影逼得无路可走、狗急跳墙，情急之下说出了文皇后的秘密，德隆帝为了护住皇后，不得不顺着秦疏影的设计，将梁老夫人说成是假的。 只要德隆帝金口玉言说梁老夫人是假的，那么她就是假的，谁也翻不了案。 梁老夫人尊贵了一生、清高了一生，最后顶着那样的名头去死，那真是死不瞑目啊 秦疏影真是将梁老夫人的尊严拿捏得炉火纯青，削掉了梁老夫人所有的骄傲，让她死得窝囊之极。 越是这样，莲嫔对秦疏影知道的秘密越发好奇。 “疏影，你要知道，在别人看来，你我才是一家人。无论皇后待你多好，别人总归将你归在本宫这边。你说是吗” “娘娘所言极是。” 莲嫔笑起来，原本十分动听的声音越发动听，“这才是了。本宫就时常说，疏影识大局，懂大体，王爷也说如此。只是，平时我们也不敢和你走得太近，怕引起别人的误会，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吧” 秦疏影笑得温柔，“娘娘说得是，臣妇知道。” 莲嫔见秦疏影这样好说话，之前对秦疏影那些愤怒和戒备消减了几分，说了几句好话，转而就问：“疏影，你到皇后那里多次，可曾看出什么不对劲来没有” 秦疏影摇头：“皇后就是不爱见人，深居简出，除此之外，臣妇没发觉什么怪异之处。娘娘，臣妇今年不过十五岁，居京城也不过四年多时间，而且甚少进宫，你要臣妇见皇后几次就看出什么不对劲，那么，皇后还有什么秘密可言满京城七窍玲珑心肝的夫人们不知几何是，谁不比臣妇眼尖” 莲嫔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秦疏影聪明是聪明，但若是要将文皇后的秘密掌握得一清二楚，到底还有些不可能。 就是自己，也是最近才察觉到很多事儿。 看德妃那样子，恐怕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秘密，康嫔在的时候还会与自己说晓一二，虽然真假参半而且其中陷阱重重，但好歹也有个蛛丝马迹。 康嫔被打入冷宫后，这样的秘密，连个说的人都没有，真是憋坏了莲嫔。 好不容易逮住秦疏影这个可能知情人，而且这件事事关重大，莲嫔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从秦疏影口里掏出有用的信息来。 她说：“疏影，本宫倒是知道一些，说与你听，你切记不要说给别人听了。这也是本宫信得过你才说，你瞧瞧王妃，本宫也将她支走了。” 秦疏影点了点头。 “本宫猜测，真正的文皇后只怕早就死了，如今的文皇后，就是先帝妃子林媛。” 秦疏影淡淡应了一声：“哦。” 莲嫔默了默，随后大为惊诧，“你不好奇不惊讶” “之前那个假女人就是这个意思呀，还有什么惊讶。” “你就不好奇，这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只要有心为之，这有何难” 莲嫔很是挫败，“那么，文家的人呢她们也没人质疑吗” “文家的质疑很重要吗” 莲嫔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只要德隆帝拿出文家的未来去威胁文家，文家的人还不乖乖闭嘴 “那么，你也不好奇，陛下为什么会和先帝妃子搅在一起” 秦疏影淡淡道：“这种事情，臣妇还真的不懂。不过，臣妇想，林媛必定有过人之处吧，否则，她年纪轻轻为何会成为先帝的妃子” “林媛的确有常人不及之处，她是林家嫡长女，身份高贵，而且据说十分美貌聪慧，性情很活泼，与一般闺阁女子很不相同。” 莲嫔说的林家，是江南世家，在士林中十分有名望，是江南三大家族之一。 莲嫔补充道：“林家这些年英才辈出，却很少有人进京做官。你别看京城的勋贵们耀武扬威，实际上，林家的人才遍布大周各个重要衙门，枝繁叶茂，树大根深，京城的很多勋贵多不及矣。” 秦疏影颔首：“臣妇略有所闻。” 秦家折损了一个秦永洲就元气大伤，而林家如秦永洲这样的英才不知几何，当然当得起世家之称。 “所以，林媛进宫后，很快成为先帝的妃子。” 秦疏影想了想，问：“既然林家如此厉害，为什么会让林媛进宫呢按说，林媛生活在江南，先帝见都没见过她，纵然先帝点名要林家女进宫，也可以让别人去啊。” 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秦疏影故有此问。有的皇帝为了和世家结亲拉拢关系取得支持，会点名要世家女进宫，但不少世家并不会选择嫡长女。 莲嫔摇摇头：“这却是不知了。” 秦疏影静静坐着，不紧不慢喝着茶，等待莲嫔发现其中的蹊跷和关窍。 有了梁老夫人和梁王的往事，要弄清德隆帝和林媛之间的纠葛，其实好像也不太难哈。只是，这周家的人都喜欢别人的媳妇儿吗 而且一喜欢就是若干年，直到终老。 梁辙后来琢磨，梁老夫人留在密室那封信为什么没有被人拿走如果有人来拿，会是什么人会采取什么方式拿走 倒是被他们一一找到了答案。 梁王留给了梁老夫人一批人马。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进入到平西侯府下的大型岩洞中，从一条隐秘的通道到达密室隔壁的天然溶洞里，用特长的夹子从缝隙中夹走信件，按照梁老夫人的嘱咐办事。 可是，梁老夫人这些年过得很顺心，根本用不着那个缝隙传递消息。那些人无所事事，一来二去竟然偷偷解散了，所以那封信也就没人拿走。 而且，就算送出去，估计也没人去执行啦。 毕竟，梁王中风都五年多了 但是，梁王对梁老夫人的那番心意却是一般人所不及呢。 第431章 两相对峙 不过，这个故事没人说给莲嫔听，莲嫔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 秦疏影静静坐着，一点儿也不着急。 不出一会儿，莲嫔说：“疏影啊，你既然知道就说来听听，省的本宫到时候走弯路，吃力不讨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娘娘说笑了，娘娘聪慧英明，陛下宽厚仁慈，怎么会得罪人呢再说了，臣妇年岁不及娘娘一半，若是娘娘都能得罪人，臣妇还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呢。” 莲嫔柳眉一蹙，“咯咯咯”娇小数声，“疏影，你呀，这样调皮，也亏得梁佥事受得了你的鬼精灵。” 分明没什么感情，却要这样打趣，莲嫔也不觉得尴尬吗 这样打趣说亲热的话，自己就会原谅她从前的种种请示和打脸吗 秦疏影眸中浮上暗嘲，跟着莲嫔笑了笑，并不反驳，更没有什么不自在。 见秦疏影如此不甚在意，莲嫔忽而压低了声音，说：“可是，宫中有股流言，说皇后的事情都是疏影你给捅出来的，陛下十分愤怒，这才惩戒了征西大将军和梁佥事。德妃好几次都提到这件事，都是我将事情圆了过去，说你哪里知道这些现在没有旁人，这话说回来，当时你们家的假老夫人那番话，的确是疏影你给逼出来的。疏影，你就不害怕陛下治罪” 秦疏影仿佛不明白这话从何来，一脸无辜地看着莲嫔，“娘娘，这事儿臣妇根本毫不知情，就是方才的事情，也是娘娘说了臣妇才知道，更无从分辨真假，陛下缘何要治罪” 一番话说得莲嫔又恼又气，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装得像模像样，她怎么就不知道秦疏影还有这样的本事 但莲嫔并不敢太过强迫秦疏影，甚至还不得不笑着哄她：“你呀你，真是叫本宫说什么好算了，既然你不说，本宫也不强求。你到底还是年纪轻，没吃过什么苦头，也不知道这宫里的弯弯道道。等你年岁再长一些，多经历些事情，你就知晓，自家人终究是自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在别人看来，疏影你和本宫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打压本宫的人，会选择从你这里入手。要打压你的人，自然会选择先将本宫这个靠山搬开了去。” 莲嫔什么时候成了自己的靠山了 秦疏影暗嘲，只道：“娘娘说得是。” 两人正说着话，喜公公站在大门往里面探了探脑袋，神色间带着几分焦虑，莲嫔眼尖看到他，秀眉微蹙，“小喜子，你有什么事儿进来说。” 喜公公进来，“娘娘，王妃去了冷宫，被德妃娘娘的人发现了，现在正在冷宫外呢。” 莲嫔“腾”地站了起来，“什么她去冷宫干什么芙蕖呢” 喜公公说：“芙蕖领着王妃外去逛逛，奴才方才只知道王妃去了冷宫，并不知道芙蕖去了何处。” “芙蕖是宫里的老人了，自然不会带着王妃去那里，必定是王妃自己走错了路”莲嫔想了想又道，“难不成是去看她姑姑的真是不知所谓勤儿怎么娶了这样一个糊涂媳妇” 说着，就往外走，“疏影，你随我一起去看看。” 秦疏影唇角勾起，垂眸一笑，跟在莲嫔身后，朝着冷宫方向而去。 冷宫其实就是西北偏僻角落一处废弃的宫殿，里面住着犯了错的后妃，距离霜云殿有很远一段距离。 德隆帝登基三十多年，妃嫔并不多，冷宫里的后妃就更少了。 莲嫔等人到了冷宫之外，红瓦白墙，朱漆斑驳，树木森森，小径杂草丛生。 就在冷宫正殿之外，德妃正在训斥穆天香，穆天香则低着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十分恭敬，像是诚心受教。 “穆瑞娘所犯之事，比十恶不赦有过之而无不及之，你竟然还到这里来看她，你想和她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图” 穆天香低着头，声音清晰地说道：“娘娘，都是我糊涂了，娘娘看在我年轻的份上，看在我这是第一次的份儿上，娘娘恕罪” 德妃还要说话，旁边的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德妃朝着莲嫔这边看过来，脸色很不好看，秾艳的面容看起来冷若寒霜，“莲嫔妹妹，你瞧瞧你这儿媳妇，这做的是什么事情你既然召她进宫，为何不约着点还说什么第一次，难道还想第二次第三次吗” 莲嫔忙赔笑，“姐姐，都是妹妹约束不力，妹妹这就将她领回去，好生教导。” 德妃冷笑着，“妹妹打的好主意，难不成领回去说两句就完了宫里的规矩难不成都是摆设” 莲嫔继续赔笑，“姐姐，天香并不知晓这宫里的路才会走到这边来的。若这边有人看着，提醒她一两下，她自然不会如此。姐姐，这说起来，冷宫竟然无人看管了” 这言外之意就是，德妃掌管后宫，自然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德妃怒极反笑：“这么说来，你们到冷宫来还有理了本宫倒是要请陛下看看，你们试图与一个通敌卖国的废人说话，到底要说什么是不是觉得陛下的惩治太轻，是不是为穆瑞娘抱屈来人，去请陛下过来” 莲嫔丝毫不害怕，但她到底地位远不如德妃，因此也并不显得强硬，只是话里藏话地说道：“姐姐掌管六宫，自然一切都由姐姐说了算。” 秦疏影站在莲嫔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眼前的争执和她毫无关系。 穆天香看起来有些焦虑，对德妃磕头道：“娘娘，都是我的不对，我甘愿领罚，请娘娘责罚” 又对莲嫔磕头：“母妃，儿臣不知道这里是冷宫，但错了就是错了，母妃让儿臣领罚吧，不要为了儿臣与德妃娘娘伤了和气。” 德妃视而不见，只看着莲嫔冷笑，“妹妹也别一口一个掌管六宫，就要拿这句话让我犯错儿，那是陛下金口玉言让本宫掌管的，难道本宫要违抗圣旨不成” 莲嫔面上露出几分辩解的神色，“姐姐这话可将妹妹绕进去了，妹妹哪里是这个意思妹妹只是替姐姐着想，既然姐姐掌管六宫，妹妹自然要遵着姐姐的规矩，这是完全为姐姐着想啊” 第432章 王妃意图 德妃笑得秾艳若桃花，“既然为本宫着想，怎的不好生管着你儿媳妇故意让她到这里来，然后故意让人发现，最后说本宫治理不严，这就是为本宫着想” 莲嫔还要开口，德妃蓦抬高了声音，“好了有什么话等着陛下来了再说，本宫没功夫听你唧唧歪歪。 ” 说罢，就在宫人端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再也不看莲嫔和穆天香一眼。 莲嫔站在原地，看起来很恭敬，实际上并不以为然。 德隆帝哪有那么好请的 足足等了半刻钟，德隆帝才面带寒霜地过来，双眼在德妃和莲嫔等人脸上睃了一圈，“到底是什么天下大事，竟然要朕亲自到这晦气的地方来” 他语气肃然，显然恼怒到了一定程度。 德妃早在德隆帝过来的时候已经起身，“陛下，非是臣妾故意为之，而是事关重大，臣妾不得不请陛下过来。” 德隆帝在椅子里一坐，语气冷冷地，“到底什么事” “陛下，今儿莲嫔妹妹召六王妃进宫，六王妃进宫一会儿就来了这里去看望穆瑞娘。穆瑞娘身份特殊，冷宫的管事既然发现了，自然报给了臣妾。臣妾赶过来之后，训斥了六王妃几句，莲嫔妹妹情急之下，要带六王妃走。 臣妾以为不妥，莲嫔妹妹却说臣妾对六王妃太严了。臣妾揣度，穆瑞娘通敌叛国，六王妃毕竟是穆瑞娘嫡亲的侄女，若是这其中还有什么不知晓的关窍，西邦如今虎视眈眈，岂不是引狼入室臣妾乃一介妇人，并不懂朝堂之事，却也知道不可放过一丝疑点的道理，这才着人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德隆帝神色冷冷，双眸看向莲嫔。 莲嫔忙辩解道：“陛下，德妃姐姐冤枉臣妾了。臣妾只是看六王妃无意间才到了这里，想来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正准备带她回霜云殿好生教导。若是天香真的和穆瑞娘之间有什么问题，陛下就不会让她和勤儿完婚，德妃姐姐，你说是不是” 德妃冷笑，看向了穆天香。 德隆帝也看向跪在地上的穆天香，赵全生也跟了过来的，知道德隆帝的意思，就问穆天香：“六王妃，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来了之后做了什么一一道来，不得有任何隐瞒” 穆天香答道：“父皇，儿臣今儿进宫之后，在莲母妃的霜云殿盘旋了两刻钟，就跟着莲母妃身边的芙蕖出来逛逛。走到半路，芙蕖身子有些不舒服，儿臣就在园子里的一棵树下坐着等她。不一会儿，儿臣就听到两个宫女在议论一件事，儿臣觉得太过荒唐就避了开去，谁知道，竟然走到了这里。儿臣并不认识这个地方，走到跟前才想出那么一点头绪。但是，等到儿臣准备回走已经来不及，儿臣被掌事姑姑发现了。” 德妃冷冷一喝，“真是荒唐，你是王妃，两个宫女议论一件事就能让你避开，你这王妃难不成就不能喝住她们休得胡乱议论莫不是说，本宫掌管后宫太过松懈，那两个宫女议论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否则，你为何要避开” 穆天香垂着头，看不到神色，但她的身子微微颤抖，显然德妃问到点子上了。 赵全生又问：“六王妃，德妃娘娘所言，你该如何作答” 穆天香的身子越发抖了起来，“父皇，父皇，儿臣，儿臣不敢回答。” 看到这里，秦疏影已经猜出一点什么来。 这个穆天香，还真是胆子大啊 还有莲嫔，本来要设计穆天香的，这下看来 莲嫔眉头一蹙，“天香，陛下英明睿智，岂能被别人一两句话糊弄了去，你有什么可顾忌的还不赶快说” 德隆帝眼光森森，一言不发。 那眼神儿，让抬眸的穆天香瞬间打了个冷战陛下，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赵全生眼睛一飘忽，小太监和宫女们全都退了个干干净净。 穆天香忙收回目光，磕磕绊绊说：“父皇，儿臣听见那宫女议论，说皇后娘娘根本不是文家的女儿，而是先帝妃子林媛。她们还说，这事儿是梁夫人借着冰雕宴的事儿闹出来的，莲母妃当时与梁夫人一唱一和，目的就是要将这件事闹出来，好教，好教太子殿下身份，身份儿臣，儿臣只听到这么多儿臣有罪” 莲嫔顿时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陛下明鉴，臣妾根本不知情，臣妾不知情啊” 秦疏影跟在莲嫔身后跪了下去，这个穆天香，真是够狠 德妃愣了一下，仿佛被这个神转折弄得晕乎了，指着穆天香，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知不知道，你这嘴里胡说什么” 穆天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德隆帝的坐姿和表情一变不变，德妃吓得够呛，忙也跪了下去，“陛下，臣妾有罪，臣妾管教不严” 她掌管后宫，能让穆天香听到宫女们这等议论，她可不就是管教不严吗 德隆帝还是那个眼神，那个坐姿，赵全生站在一边，像个木头。 德妃、莲嫔谁也不敢说话，全都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争辩，不敢吭气儿。 德妃和莲嫔平时没少仗着德隆帝宽厚，就在德隆帝跟前打机锋，德隆帝也并不太管她们闹腾，可是现在看德隆帝的眼神儿 德妃和莲嫔心中涌起阵阵恐惧，德隆帝那眼神，那 过了好一阵，德隆帝才发出声音，“穆天香，你说，这事儿是梁夫人和莲嫔合着闹出来的” 穆天香战战兢兢答道：“父皇，儿臣听宫女们就是这样说的。” 德隆帝眼眸眯起，“这么说来，朕的皇后已经人人可以随意议论了” 穆天香不敢回答，德妃和莲嫔也不敢回答，秦疏影跪在地上，心头叹了一口气。 穆天香啊穆天香，莲嫔看你碍眼，你看莲嫔也碍眼，你们只管斗你们的去，何必将我拖下水呢 难不成，陛下向来仁慈，穆家犯了那样的大罪也未曾罪及七皇子和富安公主，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德隆帝的问题没人回答，德隆帝似乎本来也没指望谁回答，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话，“朕早就说过，有的人从来不懂感恩，不懂分寸，可你总是说，人不是生来就是恶的，只要给机会，她们就会改变。如今，你看看，是你对了，还是朕对” 第433章 皇后真容 德妃等人迷茫地跪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土地，感受着德隆帝言语间的森森寒意。 过了好一会儿，德隆帝忽然像是笑了笑，说：“笑晴，你看看你的子民，看看你的姐妹们，她们都是如何对待你的善意的” 顿时，德妃、莲嫔、穆天香和秦疏影的脸色全都变了。 笑晴，文笑晴，这是文皇后的名字。 德隆帝既然这样说，那么也就是说 德妃和莲嫔吃惊地长大了嘴巴，连害怕都忘记了，面面相觑，传递着极度的惊讶和不可思议。 德隆帝像是很疲惫，沉默了一会儿，对赵全生说：“全生，你亲自去一趟凤来宫算了，我们过去吧。这么多年过去，是时候让皇后亲自见你们了。” 说罢，站了起来，又叫德妃、莲嫔，“你们都跟着过来。” 德妃、莲嫔摇摇晃晃站起身，像是踩在云里，跟在了德隆帝身后。 穆天香和秦疏影也不自主地跟了过去。 冷宫和凤来宫之间相距甚远，德隆帝亲自走路，其余人谁也不敢说坐轿子，乖乖跟在德隆帝身后，寂静无声地到了凤来宫。 凤来宫的人远远看到这么多人过来，已经有人进去禀报，姚姑姑很快出来相迎：“恭迎陛下” 德隆帝摆了摆手，踏上台阶，走了进去。 凤来宫仍旧十分安静，只是呼啦啦忽然站出来不少宫女，恭敬地夹道恭候。 姚姑姑躬身在德隆帝身侧，“陛下，娘娘此时正在后院作画。” “唔。” 姚姑姑不再说话，一直恭恭敬敬随在德隆帝身侧。 不多时，众人拐过空旷而安静的宫殿，到了后院。 此时，后院鲜花烂漫，清香四溢，一个身着白衣女子就在花丛之中，背对着众人坐着，正在专心作画。 德隆帝看到她的背影，露出一个笑容来，“笑晴。” 那女子听到德隆帝的声音，并不回头，而是左手轻轻摆了两下，示意德隆帝不要打扰她作画。 德隆帝双手负后，漫步走了上去，站在了女子身侧看她作画。 德妃等人自然不敢上前，而是站在了原地，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只看那女子的背影，分明是妙龄女子才有的柔软曼妙。 她一身雪白长袍，青丝三千随意散落，头上什么都没系，也什么都未簪，却让人无端生出无数旖旎的联想。 这女子，必定倾国倾城，容貌无双。 这女子，必定雪肤花貌，沉鱼落雁。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那女子将手中的画笔搁下，抬眸看德隆帝，“陛下，你看我作得好吗” 秦疏影眸光微闪，这的确是文皇后的声音，是自己三次听到的那个声音。 不过，在她们几个人的角度，并不能看到文皇后的面容。 德隆帝仔细点评了一番，文皇后十分安静地听着他点评，等到德隆帝说完了，文皇后才起身来，转而面对德妃等人。 瞬间，德妃、莲嫔、秦疏影和穆天香都呆了一呆。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的确十分美貌端庄，不过也说不上倾国倾城，只是那股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从容绝非一日之功。 如果是文皇后，或者林媛，都快到六十岁的年纪，就算保养得再好，也不会是眼前这个样子啊。 可是，眼前的女子竟然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这 见众人惊诧，文皇后盈盈一笑，对德隆帝说：“陛下，快让她们都坐下说话吧。” 德隆帝看着她，带着微笑，“皇后让你们都坐下说话。” 德妃几人木头一般坐下，还是秦疏影反应快，说道：“谢皇后娘娘赐座。” 余人才三三两两谢过皇后赐座。 文皇后看着秦疏影，“梁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秦疏影忙站起来，“娘娘，臣妇有幸得见娘娘，实乃臣妇的福气。” 文皇后和德隆帝并肩而坐，她十分随意，摆摆手，“无须多礼，坐下说话吧。” 秦疏影复又落座，文皇后问德隆帝，“陛下，今儿这是怎么了你知道我不愿见她们的，为什么要带过来” 德隆帝叹了一口气，“这不都是要你自己定夺吗朕本来想将她们全都杀掉的，可又怕你恼了。” 德妃、莲嫔脸上顿时变得惨白惨白。 她们没想到，德隆帝刚才竟然想杀了她们 文皇后轻轻一笑，语气显得娇软随意，“你们几个到底是什么事情惹恼了陛下陛下最是仁慈的了，你们必定做了十分过分之事。” 经过刚才的极度震撼之后，德妃最先拿起自己的身份，恭敬道：“皇后娘娘，都是臣妾打理六宫不严，竟然让宫女私下里议论娘娘，实在罪不容赦，陛下这才恼了。这怪不得陛下，实在是臣妾太过大意了，辜负了娘娘的嘱托。” 文皇后笑盈盈看着德妃，对德隆帝说：“本宫不理后宫诸事，多亏了德妃妹妹帮忙，后宫才这样安稳。陛下，德妃妹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可否饶过德妃妹妹” 德妃：你看起来比我小一轮好不好。 德隆帝看向文皇后的目光中尽是宠溺，语气柔和，“都依你说的。” 这不要这样撒狗粮好不好 德妃四人齐齐低下了头去。 “那么，梁夫人，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本宫说说看。” 秦疏影就将穆天香之前的那番说辞又说了一遍，文皇后始终淡淡笑着，听完了，才看向穆天香，轻声道：“你就是六王妃” 穆天香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进了凤来宫，就很是战战兢兢，这下是真正的战战兢兢，和之前在冷宫之前故意为之完全不同。 “是，儿臣正是六王妃。” “抬头让本宫瞧瞧。” 穆天香就毕恭毕敬抬起了头，但她并不敢将视线与文皇后对视，而是垂着眸子，连呼吸也屏住了。 在穆天香的感觉中，文皇后似乎将她好生打量了一番，随后轻声笑道：“陛下，六王妃看来对本宫的身份深怀质疑呢。” 德隆帝淡淡说：“但凡对你身份质疑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看来，六王妃如此处心积虑，最终不过是想求一死而已。” 第434章 她是妖怪 穆天香如遭雷击，立刻伏地，“娘娘，儿臣不懂事，娘娘大慈大悲，饶过儿臣这一回吧娘娘，儿臣求娘娘” 莲嫔和德妃的脸色也大变，灰败如枯草。 她们忽然想起，德隆帝登基三十多年，在德妃进宫之前很多嫔妃都不见了。如今的德妃、莲嫔以及之前的康嫔，都是德隆帝登基十几年后才进宫的。 德妃和莲嫔立刻跪在地上，“皇后娘娘高抬贵手臣妾不是故意的，娘娘饶过臣妾这一回” 只有秦疏影端端坐着，像是被眼前的一切弄迷糊了。 文皇后嫣然一笑，问秦疏影：“梁夫人，你就不害怕吗为何不求本宫饶过你的性命呢” 这分明是说，秦疏影也质疑过文皇后的身份了。 秦疏影答道：“娘娘宅心仁厚，英明智慧，娘娘自有判断在心。” 文皇后那清尘绝俗的面容绽放出一个笑容，她对德隆帝说道：“这孩子，进宫陪本宫说过几次话，多少有几分情分在，不如就给她这个面子，饶了六王妃吧。” 德隆帝还是很宠溺的笑，“都依你。” 文皇后就对穆天香说：“六王妃，本宫行得正，坐得端，岂是你一个通敌卖国家族的女儿可以质疑并拿来坑人的今儿是看在梁夫人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不过，你居心叵测，试图扰乱后宫，罪不可恕，王妃之责你担当不起，从今往后，废为六王爷身边的侍妾，子嗣不可留。” 穆天香顿时懵了。 王爷们身边除了王妃，还有几位夫人，然后就是若干侍妾。王妃之尊贵自不必说，夫人们也是主子，身份都不低。 唯独侍妾，身份低微不说，而且王爷宠幸之后能否留子嗣，都由王爷或者王妃说了算。 既然文皇后将话撂下了，无论是六王爷还是将来的六王妃，都万万没有谁敢让穆天香留子嗣的道理。 失去了王妃身份，又不能留子嗣，她穆天香还有什么奔头 但是，但是 文皇后要生气的对象难道不应该是德妃这个掌管后宫不严的妃子吗难道不应该是故意将自己放逐到冷宫那边的莲嫔吗 为什么却是自己 可这些疑问，穆天香全都不敢开口问。 她知道了，文皇后看起来笑盈盈，温柔无害，实际却手段狠辣、果敢坚毅，否则怎么能将德隆帝之心留下这么多年 她能留下自己一条命已经是意外之恩了，虽然穆天香就是没搞明白为什么文皇后独独针对自己。 “谢皇后娘娘大慈大悲谢陛下隆恩” 穆天香六体伏地，全身颤抖，身子仿佛秋风中的树叶一般飘摇不定，她是真的吓坏了。 她进宫的时候踌躇满志，满心打算，可到现在，连小命都差点交代啊 文皇后缓缓叹息，淡淡说：“穆天香，你必定以为本宫糊涂了，不责罚德妃和莲嫔，不斥责梁夫人，却偏偏挑你这个软柿子捏，是不是” 穆天香连声道：“不敢，娘娘，不敢” 可实际上，除了德隆帝之外，所有人都有这种想法。 “你听好了，本宫为何要这样做，也叫你心服口服。第一，本宫是皇后，你是什么休说你是王妃，你就是贵妃，本宫要罚你也天经地义。第二，穆家通敌叛国之事，教我大周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罪无可赦。身为穆家女，陛下已经格外开恩，不再追究你，还让你嫁给六王爷为妃，你可有半点感激之情你不思自己的罪孽，不修德行，反而上蹿下跳，你以为本宫不知晓第三，莲嫔厌恶你，你却更厌恶莲嫔，想借着今天的事情将莲嫔拉下马，头上没有了婆婆的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此之后，六王爷就是你手中的傀儡，你以为你那点心思瞒得过别人” 穆天香目瞪口呆，自己的这些事情和心思，竟然被文皇后说得透透彻彻，毫无隐匿。 她，她是妖怪不成 她不是身居深宫，对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吗 为什么会这样清楚 她，她不是人 她是妖怪 对，她就是妖怪，否则，为什么都快六十岁的人了，看起来竟然和自己年纪相仿 穆天香极度吃惊之下，没忍住就嗫嚅了几声，“妖，妖怪” 德妃几人和她靠得近，将穆天香的话听得很清楚，莲嫔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巴，“你，你胡说什么” 德妃也扑上去，只是没有莲嫔扑得那么快。 穆天香震惊之余，心中跟明镜儿似地。 只怕非但自己，德妃和莲嫔也有这样的想法吧，不然自己这么小声一说，她们竟然听见了，而且反应这样激烈。 文皇后和德隆帝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德隆帝甚至还说：“笑晴，看来你是对的，你不让别人见你，实在朕实在无话可说，服气了。” 文皇后笑容如花，指着穆天香，“你以为本宫是妖怪哎，莲嫔啊，六王爷在你手中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女子做王妃” 莲嫔呆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 文皇后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到了跪着的三人面前，叹息道：“本宫多前患了一场病，容貌就停滞在了那时候。这还不算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疯癫。疯癫的时候，力大无穷，连陛下都伤过，侍奉本宫的人更是遭了秧。本宫怕吓着人，也怕伤到别人，干脆避不见人，每次发病的时候，提前让人将本宫锁起来，你们看看” 文皇后说着撩起了衣袖，露出手腕。 德妃几人才看清，文皇后的手腕上竟然是深深浅浅的伤疤，还有深深的印痕。看来，这是长久被镣铐或者锁链之类的东西禁锢造成的。 “本宫的脚腕上也有，你们还想看吗” 德妃和莲嫔慌忙摇头，只看她手腕上的伤痕就能看清文皇后到底受了多少罪。她们说到底也只是妾，岂敢再看文皇后脚上的伤 再说了，没看到德隆帝的双眼已经寒冰如同实质，就差点没化成冰棱子刺过来了吗 第435章 震慑恐吓 文皇后走了两圈，复又回到自己的座位里，说道：“这是本宫第一次让外人看我手腕上的伤疤，你们可看满意了？” 她的语气淡淡，有方才德隆帝说要杀了她们的话在前，又有文皇后三言两语之间惩治穆天香在后，德妃和莲嫔哪里还敢小瞧文皇后半分？ 德妃和莲嫔摇头如拨浪鼓，“娘娘，臣妾孟浪，娘娘恕罪……” 文皇后幽幽叹息道：“你们何罪之有？” 德妃说：“娘娘，臣妾管理后宫不严，流言肆虐，臣妾虽然制止过，可臣妾自己实际上也被流言迷惑了双眼。臣妾今日方知娘娘为何深居简出，甚至长久地不见外人，娘娘受了这样的罪，臣妾不但不能体谅，反而助纣为虐，任由流言蔓延，臣妾有罪！” 文皇后看着她，不语。 莲嫔也忙顿首：“娘娘，臣妾也是如此，臣妾私心里也是有几分怀疑的，臣妾有罪！” 文皇后仍旧不语，复又看着穆天香。 穆天香诚惶诚恐道：“娘娘，臣妇鬼迷心窍，一叶障目，不知悔改，胆大妄为，请娘娘责罚，臣妾领罪！” 最后，文皇后将目光投向秦疏影。 秦疏影起身跪下，“皇后娘娘，臣妇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之极，娘娘冰肝雪胆，宽厚仁慈，娘娘给臣妾任何惩治，臣妾绝无怨言。” 文皇后微微一笑，看向德隆帝，“陛下，你看，她们都知道悔改，陛下说如何处置呢？臣妾不想再被人评头论足。” 德隆帝就看着德妃。 德妃悚然一惊，忙表态：“娘娘，臣妾知道该怎么做，娘娘请放心！绝对没有人再敢胡乱猜测议论娘娘的身份！” 莲嫔也附和道：“娘娘，臣妾一定鼎力相助德妃姐姐。” 穆天香战战兢兢道：“臣妇，臣妇必定诚心悔改，必定……” 最后轮到秦疏影，她说：“娘娘，臣妇必鼎力消除臣妇带来的误会。” 文皇后多聪明的一个人啊，若是在她跟前耍花招，她一眼就能看穿。她又有德隆帝不遗余力的相助，只要文皇后轻轻一句话，就可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谁会嫌弃表态度太诚恳呢？ 这会儿，文皇后似乎满意了，瞧向德隆帝，德隆帝颜色稍霁，挥手道：“你们都出去，朕要和皇后说说话。” 德妃忙不迭退了出去，其余人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 等到了凤来宫之外，德妃心有余悸地回首看了看，拍了拍胸口，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忙忙地带着侯在宫外的宫女往德霖宫去了。 秦疏影和穆天香跟在莲嫔身后，一路上大家一言不发，直到进了霜云殿，莲嫔才像是发现自己的腿走疼了，“啊哟”了一声，仪态不佳地歪在了椅子上。 “真是吓死本宫了！” 莲嫔拍着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 随后，她看向穆天香，冷笑一声：“穆天香，你别打量本宫不知道你那点心思，皇后娘娘说得一点也没错！你想干什么？你说，你想干什么？！” 说着，莲嫔一脚踹了过去，将穆天香双腿一踢，穆天香“普通”跪在了地上。 穆天香自从进了凤来宫，一颗心就一直没个着落，文皇后三言两语之间差点要了她的命，如今虽然保住了小命，可从今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娘娘，娘娘饶命！都是我鬼迷心窍，都是德妃许给了我好处，说借着这件事戳穿皇后娘娘的身份，太子身份不正，就不能与五王爷一争天下。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合作，太子身份不正，对王爷也有好处。所以，所以我才会……” 死到临头还狡辩？真当自己是傻子！ “我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德妃要借着你的手去掀翻皇后？德妃不过是看中你的心思了，想借着你的手绊倒本宫！你还真以为你有一点小聪明，可以瞒天过海，可以玩弄我们于股掌之中？” 说着，莲嫔又狠狠踹了穆天香几脚，将穆天香踹翻在地上爬不起来，还狠狠踏了几下。 饶是如此，莲嫔还不解恨，狠狠扇了穆天香几耳光。 秦疏影无动于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十分厌烦。 她们的心思都不难猜，反正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是今天德隆帝来了之后非要拉着这些人去见皇后，要不是德隆帝这一出，而是非要追究散布谣言的人，最后倒霉的就是她秦疏影。 无他，当初冰雕宴上将事情闹出来的就是秦疏影。 穆天香倒是脑子好使，竟然说莲嫔和秦疏影一唱一和，故意引得梁老夫人说出文皇后是林媛这件事。 想来，穆天香本来是要给莲嫔使绊子的，谁知道德隆帝竟然突发奇想要让她们去见皇后。 穆天香的计谋未能得逞，德妃和莲嫔在皇后那里也吃了挂落，从今以后，只要德隆帝在一天，德妃和莲嫔就不敢再惹皇后。 非但如此，德妃和莲嫔还要绞尽脑汁去辟谣。 莲嫔真是肉没吃着热了一身臊，不恨穆天香才怪！ 可是，芙蕖带着穆天香出去逛逛，好好儿地怎么会让穆天香听到别人的议论？最后，穆天香又怎么会走到冷宫去？ 秦疏影看着莲嫔那张气得几乎扭曲的面容，垂眸冷冷一笑。 莲嫔今天的打算多着呢。 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要不烧到自己身上，管她们如何斗。 莲嫔发了好一阵火，忽然像是想到还有秦疏影在场，收敛了怒气，叫人进来领着穆天香去净面，对秦疏影挤出一丝笑容来，“疏影，今儿真是好险。” 秦疏影一笑，“娘娘，在去冷宫之前，臣妇就说过，那些流言当不得真。” 莲嫔一噎，想起之前秦疏影的那些话，脸上有些讪讪，“你倒是聪明。” “非是臣妇聪明，而是事实摆在面前。” 梁老夫人在冰雕宴上只说了几个字，德隆帝原本对梁老夫人还有旧情，却在那一刹就改变了主意，将梁老夫人“假”的身份定下。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好奇害死猫，你们却非要去探个究竟。 那么，走了凤来宫一遭，探出究竟来了吗？ 只不过，这些话秦疏影不打算和莲嫔说了。 第436章 嚣张狂妄 出了宫，秦疏影坐着平西伯府的马车回去了。 闹了这么一出，连午饭都没在宫里吃，秦疏影肚子有些饿。加上好些日子没有去铺子，秦疏影让马车去了铺子。 这是她名下的茶楼。 赤砂糖生意赚了无数的银钱，但是这东西毕竟难做成独家生意，时间一久，也就有不少商家看出了其中的诀窍，因此，今年春天已经有不少商家和她一起抢生意了。 不过，因为“好记”已经打出了名气，所以在竞争中还是处于上风。 这一年多，她手头的生意有“好记”，也有以“好记”为辐射的一系列商铺，比如茶叶、丝绸、茶楼、饭庄等，在米罗的打理下，生意兴隆，十分平顺。 由不得不平顺，期间也发生过一些事件，梁辙很快就解决了。 这一处“好记”饭庄就是其中相对规模比较大的一家，有两层楼，光看外表就气派非凡。 秦疏影走了进去，因着她手下生意摊子大，只半年才见一次大掌柜，一般的二掌柜什么的根本不认识她。 大掌柜当然不会时时刻刻在前厅候着，秦疏影进去的时候，铺子里的人只当她是寻常客人，按照规矩接待了她。 秦疏影进宫带的是绿叶，秦疏影在宫中的时候，绿叶就一直在宫外候着。 此时，绿叶脸上那些疤痕就难免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好记”做的是中等阶层的生意，卫生干净，打理得倒也十分雅致，商贾之家以及很多官宦人家都很愿意来此用餐。 说起来，多数人都是体面的。 但体面人也有体面人的自我良好感觉，譬如就会觉得绿叶有碍观瞻，然后就有些人私底下议论起来。 富安公主带着云静姝在用饭，听到几个人悄悄议论，方才有个看来十分贵气的小娘子竟然带着一个脸上有疤痕的侍女来用餐，真不知道那小娘子如何想的，竟然会用这样拿不出手的侍女。 富安公主听着听着，将筷子一“啪”，捂着肚子冲出了里面的桌子，果然看到秦疏影袅娜的背影往楼上雅间去了。 富安公主也顾不得自己已经身怀六甲，大吼了一声：“秦疏影！” 秦疏影顿住，这声音，一听就是富安公主么。 不过，富安公主如今是庶人，自己身份比她高，要是按照规矩，富安公主还得向自己行礼，这……自己真不想做那个趾高气扬的人啊。 所以，秦疏影继续往楼上走去。 富安公主见秦疏影无视自己的存在，气得蹬蹬蹬就也跟着上了楼，“秦疏影，我叫你呢，你给我站住！” 秦疏影不想和她在大众广庭之下争执，也不回头，径直进了一间雅间。 富安公主跟到雅间门外，绿叶拦住了她：“小娘子，你找我们夫人所为何事？” 富安公主认得绿叶，这个丑陋的贱丫头，为虎作伥，眼珠子在头顶挂着，就该打！ 富安公主抡起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绿叶哪里会让她打到？ 当初她是公主都拿自家姑娘没法子，现在已经成了庶人，还想和夫人斗？ 绿叶身形一晃，避开了富安公主的那一巴掌，又飞快地转了个身，站在了门口，“哪里来的疯婆娘？” 富安公主被绿叶这么一骂，简直七窍生烟，“嘴里不干不净的贱蹄子，你说谁呢？！我打你，你竟然还敢躲？” 秦疏影看着眼前的情形，蹙了蹙眉。 富安公主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从前身为公主就莽撞愚蠢，现在被废为庶人了，还这样看不清场合，识不清自己的身份。和这样的人对上，简直拉低自己的档次。 秦疏影吃饭的心情也没了，对绿叶说道：“绿叶，我们走吧。” 富安公主撑着腰，站在门口，面容狰狞地看着秦疏影，“秦疏影，你是不是害怕见我，所以要躲着我？你这个贱人，嫁了人还勾引别人的男人！” 绿叶面容一凶，吼道：“放屁，你胡说什么？！” 绿叶如今被秦疏影纵得气性也是极大的，这么一凶，气势十足，将富安公主唬得后退了数步，然后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丑丫鬟给凶了。 这还了得？ 富安公主指着绿叶，“你这个贱人，没看我怀孕了吗？你竟然连孕妇也想谋害，你这个shā rén凶手！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秦疏影勾引别人家的男人，你也……” 富安公主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随后，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拎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 一个男子冷冰冰的声音，就在她背后。 富安公主双脚离开了地面，然后她就在晕眩中拎到了窗户处，双脚悬在空中，底下就是饭庄的外墙。 如果拎着自己的那个男人将手一松，她就会从二楼掉到一楼，死状极惨！ 富安公主惊恐地大叫起来，“放我下来……” 身后的人阴森森说：“你只要再叫一声，我就松手！” 富安公主憋着不敢吭声，却吓得胆儿都破了。 外墙下是一条河，如果身后这男人稍微使点儿劲，她掉下去就不是掉在地上，而是会滚入河中…… 那人在身后阴沉沉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秦疏影，她，她……” “说！” “我说她勾引我相公！” “嗤！你相公是什么货色，疏影她能看得上你相公那个软虫？刘俊卿就是倒贴，疏影也看不上。” 富安公主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了，是梁辙这个杀千刀的！ “梁辙，你才是软虫……啊！不，不，我错了，我错了……” 富安公主听到衣领布帛的“嗤嗤”声，立刻求饶老天，梁辙这个杀千刀的，他竟然只拎住衣服的一点儿，若再松点儿，她就会掉下去，掉下去…… 梁辙冷哼道：“周韵，你以为我不敢将你扔出去吗？” 富安公主，也就是周韵，她哀求道：“梁辙，我知道你敢，你敢，我以后再也不骂秦疏影了，你饶了我……” 梁辙手上一提，周韵就被提了进来，梁辙将她扔到了地上，周韵到底是孕妇，肚子上感觉有些不舒服起来。 第437章 他学坏了 周韵情不自禁捂住腹部，脸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梁辙居高临下，冷冷道：“回去告诉刘俊卿，若是他再流露出对疏影的觊觎之意，别怪我无情！” 想到刘俊卿那样子，周韵也忘记了害怕，愤怒道：“他一心想着秦疏影，我怎么管得了？！” “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我要你告诉他，你将我的原话告诉他！还有，若是你下次再敢胡说八道，那条河就是为你准备的！” 周韵立刻噤声了。 “滚！” 周韵扶着桌子起身，忿忿瞪了梁辙一眼，不甘心地走了。 绿叶见梁辙进来，也跟在周韵身后出去了。 梁辙很满意，这个绿叶，极有眼力劲，他想媳妇儿了，想和媳妇儿说说话。 秦疏影坐了下来，笑看梁辙，“子由，刚才把我也吓了一跳，我真担心你的手一松，将她掉下去了。” 梁辙一笑，大马金刀坐下，“我刚从那边过来，看到你的马车在外面停着就跟了进来。周韵这个蠢货，竟然敢寻你的麻烦，老子杀了她都嫌脏了自己的手，罗锦娘如今得势，胡氏上蹿下跳，有的是周韵好受，我当然不会惹这一身臊了。今天只是警告她，叫她今后不敢寻你的晦气。” 秦疏影点头：“没想到她到底也是堂堂金枝玉叶，竟然如此颟顸，脸皮不要，跟市井泼皮毫无差别。若不是子由，我一时间也难对付她。” 人家撒泼打滚，大喊大叫，根本就不要脸面了，秦疏影只能避开了去。 可是，那样一来，周韵闹得人尽皆知，不出半天，人们就知道刘俊卿至今还对秦疏影念念不忘。 人们不会认为这是刘俊卿的错，男子风流那是美谈，何况还是一个长情的状元郎呢？ 人们只会觉得，秦疏影不守妇道，嫁了人还要故意勾引刘俊卿。 经过梁辙这么一恐吓，周韵暂时不敢如何了，转而回家如何斗争那就是他们家里的事情啦。 “刘俊卿这个软蛋，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怎配得到疏影？有眼不识金镶玉，此时后悔有什么用？” 秦疏影觑着梁辙的脸色，就笑了笑。 梁辙冷面如玉，忽然凝神看着秦疏影，“疏影，你舍弃刘俊卿嫁给我，你后不后悔？” 秦疏影摇头，“不后悔。” 刘俊卿看似深情，其实无情至极，不过是第二个路长轩罢了。 周韵就算被废为庶人，那也是他的妻子，他怎能让妻子知晓他的心事呢？那得让周韵多伤心难过啊！ 梁辙大笑道：“我就知道疏影不会后悔。疏影，我比刘俊卿好多了，你永远都不要后悔。好不好？” 秦疏影颔首，毫不犹豫，“好。” 梁辙大喜，就拉住了她的手。 青天白日的，外面人来人往的，秦疏影低下头，红晕上了脸庞。 梁辙大手一揽，就要去抱秦疏影。娇妻当前，不能抱着亲两下，实在馋死了…… 就在此时“咚咚咚！” 有人敲门，秦疏影忙将手收了回去，梁辙也立刻正襟危坐，一本正经。 店小二走了进来，唱喏报起了菜名，秦疏影点了几样，梁辙也点了两样。 店小二一走，秦疏影怕梁辙又胡来，低声将宫里的事情告诉了梁辙。 听到最后，梁辙沉声说：“德妃和莲嫔这次栽跟斗栽狠了，估计五王爷和六王爷会消停一段时间。” 秦疏影颔首，“陛下心之所向，实在太过明白，她们若是还要上蹿下跳，结果不会比穆瑞娘好到哪里去啊。” 梁辙说：“陛下宅心仁厚，对周韵也是极好的了。只可惜，周韵这个蠢货，竟然没看懂陛下的意思。” “听子由的语气，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梁辙点点头，说：“我也是最近琢磨出来的。陛下只怕早就有了动穆家的心思，只是一直按下不表。富平公主还未定下人家，早早就将富安公主许配出去，也是存了保她的意思。富安公主这次怀孕，有人嚷嚷出来说，富安公主出嫁之时，陛下让穆瑞娘许了诺，不到及笄之时，富安公主不得圆房。这分明就是一片爱护之心，可周韵屁都不懂，为了在刘俊卿那里争宠，竟然早早怀孕。也正因为如此，陛下失望之极，才废了她的公主封号。”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这样说来，陛下早就知道了穆家的不轨之事，所以将周韵早早嫁出去，又不许她圆房怀孕，都是为了她好。只要她不犯错，陛下动了穆家，也能保住周韵的公主封号，穆瑞娘虽然被打入冷宫，周韵后半生也未必过得凄惨。只可惜……” 两人对周韵的愚蠢再也没有了讨论的兴致。 梁辙转而说：“前朝君王暴戾，大周历任君王都十分英明仁厚，这是我们大周子民之福。若是前朝，德妃和莲嫔这样作死，早就死了八百回了。陛下仁厚，这才放她们一条命。只是，陛下并非傻子，皇后也手腕厉害，逼得她们不得不自己站出来维护皇后的名誉。” 说到这里，梁辙忽然压低了声音，“那么，疏影，你觉得皇后……” 秦疏影摇摇头，轻声道：“皇后就是皇后，她不是任何第二个人。” 梁辙和秦疏影双眸对视。 良久，轻轻笑了起来。 管凤来宫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只要她不来害人，只要她不插手朝政，一如既往地隐藏在后宫之中，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存在感，那么，她就是文皇后。 她究竟是谁，究竟是林媛，还是文笑晴，实在并不重要。 只要德隆帝说她是文皇后，那么，她就是文皇后。 “好了，这些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由着去吧。我们现在该操心的是，赶紧地生个小宝贝。” 梁辙此言一出，秦疏影越发红了脸，轻轻啐道：“子由……” 尾音微微发颤，梁辙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一个地方涌去，他已经好些天没回家了，他想媳妇儿了…… “疏影，你可怜可怜我……” 梁辙起身迅速凑到了秦疏影身边，一只手拿住了她的手，目光灼热地看着她，那双非常好看的眼睛明亮又火热，秦疏影被他这么一看，浑身都火热了三分。 “子由……” 秦疏影想说，你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这是什么地方呀？ 可她不喊还好，越是这样一喊，越是让梁辙浑身发颤，从头到脚都是燥热的。 “疏影，我今儿进城办事，晚上可以回家，你洗好了等我。” 这，这，这都是什么话呀！ 秦疏影想要甩开他的手，但他的手就像钳子一般钳着她的手，根本甩不动。 梁辙忙啐了一口，紧张地解释：“疏影，你别恼，那群王八羔子整天胡说，我也跟着学着没形了，你别恼我，成不成？” 秦疏影又气又好笑，不过哪能真的恼他？她又不是真正的秦疏影，什么都不懂。她前世在坊间，比这还要露骨的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那些商户娘子们什么话说不出来的。 见秦疏影像是没生气了，梁辙嘿嘿笑了笑。 然后，他说：“你要是恼了，晚上上了床，我好好儿给你赔罪，保管你再多的恼也没了，再多的气也消了。” 秦疏影：……这小子，真的学坏了！ 第438章 让她闹去 原本，秦疏影还想借着穆天香之手去对付莲嫔，现在，穆天香彻底倒了下去，秦疏影不得不改变主意。 经过穆天香之事，德妃和莲嫔莫名地开始惺惺相惜起来。 说到底，她们俩都是德隆帝手中的棋子罢了。 德隆帝那样爱重文皇后，难道还会让五王爷和六王爷当皇帝吗？ 瞎子都看出来了，将来的天下必定是太子的！ 可是，难道就这样甘心了？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经过德妃和莲嫔好一番行动，贵妇人和宫中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文皇后就是文皇后，她不是林媛。 至于她为什么不露面呢？ 要你管！ 前朝有个皇帝，三十多年不上朝，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人家还不照样当皇帝？何况一个皇后呢？ 等到屈轶进京的时候，宫中因为此事杖毙了二三十个宫女太监，宫外被德妃和莲嫔请进去喝茶的贵妇人们也有好几桌，然后，这件事就慢慢没人再敢猜测议论了。 四月初三，屈轶带着屈老夫人进京了。 梁珍与屈轶通信商量后，在梁家不远处置办了一处宅子，就是将来屈家进京所用的宅邸。宅子里的一应事情都置办妥当，屈玲珑都去了好几回，亲自给自己挑选了不少物事。 屈老夫人进京那天，秦疏影和梁辙去了码头相迎。 屈老夫人年纪大了，陆路太过颠簸，所以走的是水路。 除了屈轶和屈老夫人，还有屈家几个本家，以及他们的太太。 看到梁辙和秦疏影亲自来迎，屈家的人觉得面子上十分有光，好一番热闹寒暄，屈家的几个本家也是伶俐人儿，阿谀奉承自然少不了。 屈家本家来了五个男子，有的进京做生意，有的进京求学，有的来游历。还有两位太太，比梁珍年岁稍长一些，都很伶俐，显然时常在外走动。 此外，还有屈轶的嫡亲姐姐，三十来岁的年纪，眼珠子十分灵活，好话不要命地说着。 梁珍早前说过，这几个本家待她不算坏，所以，秦疏影该有的热情和招待一概不错。屈轶那姐姐，过于灵活，不过与自己的生活不搭边，梁珍又不是好欺负的，秦疏影只说了几句话就撂开了。 然后，那几个本家以及太太私心里就难免嘀咕了，幸好当初梁珍嫁到屈家的时候，自己没给梁珍嘲讽和气儿受。 瞧瞧，若是当初欺负了梁珍，只怕人家的兄弟伸出一个小指头，就能将他们屈家悉数推倒在地。 接风宴办在广宾楼，屈家的人自然好一番咋舌。 秦疏影也见到了屈轶，看起来倒是十分周正的一个男子，样貌十分出众，风流倜傥，与梁珍站在一起，就外貌而论也是配的。 屈老太太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太太，笑容始终不减，看到屈玲珑就“我的心肝儿”长，“我的宝贝儿”短地叫。 屈玲珑也很爱屈老太太，跟前跟后一直不离身边，显见得是真心爱戴。 屈家的人既然进京，梁珍和屈玲珑当然要住到屈家去。 于是，四天之后，秦疏影就觉得有些寂寞起来。 这天早上，听管事娘子们将府里的事情回明了，秦疏影被西苑的一件事引起了注意。说起来，也不是今天才注意，已经注意不少日子了。 如今的梁家，被分为东南西北四个苑。 作为当家主母，秦疏影住在东苑，罗梅香和岳药娘以及梁云山的几个妾、通房就住在西苑。北苑是外院，南苑散布着一些院落，还没人住。 西苑有好些院子，梁云山的妻妾们住得十分宽敞，并且还空着一些屋子。 北苑最大，不但是男子们的住所，还有梁云山和梁辙分别的外书房，以及招待男宾的一些房屋。 梁渊、梁杰和阿远住在北苑。 现在，管事娘子们或者紫藤她们说的西苑，一般指的就是罗梅香或者岳姨娘。 因着秦疏影身边只有福妈妈一个管事的，秦疏影现在心疼福妈妈不让她太过操劳，一应大一些的事情都是紫藤、绿叶和红绢在管，知书知画几个人帮着管。 内宅有十来个总的管事娘子，她们有事情向紫藤等人禀报，紫藤等人再拣重要的告诉秦疏影。 不过，秦疏影每十天会亲自听管事娘子们禀报一次。 今天就是听管事娘子们回事的日子。 管着二门的管事娘子说：“……西苑那边，周姨奶奶去了好几次，每次来的时候忧心忡忡，回去的时候脸色倒是好看得多。” 秦疏影心里有数，将管事娘子们放走，就叫了紫藤进来商量。 紫藤脸上有可疑的红云，秦疏影不动声色，什么也没问，这八成是梁岩均这几个月来的一片苦心让紫藤有了意动。 紫藤心里的顾忌和苦楚，秦疏影都懂。 但是，她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啊，她的人生之路还很长。 自己有心为她报仇，可是，五王爷岂是那么容易被扳倒的？倒是那家私寮，秦疏影嫁给梁辙之后，设计将那老鸨杀了。 紫藤的悲剧之源在于路长轩、徐氏和莲嫔，路长轩已经死了，徐氏如今还活得好好的，也是时候让她尝尝失去自己最看重东西的滋味了。 所以，面前这条路再苦再难，秦疏影也会走下去，势必要让五王爷和六王爷失势，莲嫔和徐氏必须受到惩治。 然后，希望梁岩均不要退缩，最终抱得美人归。 秦疏影问紫藤：“之前叫人盯着周姨奶奶，让我们盯出了不对劲，这才找准老夫人的死穴，说服了伯爷。老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周姨奶奶一直按兵不动。如今，事情过去了，她和罗梅香走这么勤，你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紫藤道：“略知一二。周姨奶奶的孙子被夺了差事，正烦恼着呢。罗二老爷前晌被调离京城，西南就职，京城的事情管不上了。周姨奶奶心疼孙子，想让罗梅香说几句话，帮帮她孙子。” 罗梅香如今能帮什么忙？ 她自身难保。 “不过，罗梅香要面子，并不直接拒绝周姨奶奶，只含含糊糊敷衍着，所以周姨奶奶来寻了她好几次。岳姨娘一直给罗梅香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周姨奶奶还真以为罗梅香还像从前那样说得响话。” 第439章 永嘉身世 想了想，秦疏影说：“再给她们添把火，让她们自己闹去。” 梁老夫人性情凉薄，老侯爷待她已经极好了，她竟然还能与梁王做出那样的事情，私情就罢了，竟然还给梁王生了个女儿。 然后，她竟然想法子将自己的女儿弄到府里来，害死了赵婉娘。害死赵婉娘不算，还要下手害了赵婉娘的儿女。 好将整个梁家，彻底变成她罗燕燕的血脉和天下。若不是她死了，岳姨娘的儿女只怕也落不下好处。 有母如此，罗梅香也好不到哪儿去，对待赵婉娘的儿女如同仇人，处处都是下作手段。至于周姨奶奶，本就脱不掉妾室那小家子气的性子。 从前有梁老夫人在，罗梅香的劣势被压住，所以外人看到的平西候夫人典雅高贵，美貌绝世看到的梁琼也端庄大方，优雅美丽看到的罗家二房更是兴旺发达，蒸蒸日上。 梁老夫人一倒，罗梅香就像被剪掉羽翼的鸟儿，顿时仓皇无处去梁琼张牙舞爪，尽显浮躁虚假罗家二房失去依仗，很快就被人打压下去。 当然，这其中处处都是梁辙夫妻的手脚。 梁渊和梁杰虽然还领着差事，可是，要想得到从前那样的婚事，再无可能。 明眼人都看得懂，梁辙对这两个弟弟不闻不问，梁云山去了边城，就是要顾上梁渊和梁杰也是有心无力。 所以，依照这些人自私的本性和窘迫的处境，她们要自己闹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秦疏影和紫藤又商量妥当，刚刚将事情丢开去，红绢拿了永嘉公主的请帖进来，是约她去西国寺的。 整个冬天，天气寒冷，不适合去那好玩的地方玩耍，永嘉公主未曾约她。如今，春暖花开，衫子渐渐轻薄，永嘉公主按捺不住了。 到了西国寺，永嘉公主仍旧在大雄宝殿之前等她。 这一次，秦疏影戴了幕篱。 上了香，永嘉公主与她闲聊，说起永兴公主来：“她给我写信，说西北那边的羊肉十分好吃，葡萄干颗粒饱满，甘甜可口。” “臣妇知道一二，只是还未吃过上好的羊肉。子由倒也快马加鞭运过活羊进府里，但府里的厨子并不太懂，做出来的味道鲜美是鲜美，却没有永兴公主说的那般好味道。” “永兴嫁了人，仍旧如此天真爽朗。你却不及她，先前还爽快坚韧，如今嫁了人，办事情有些顾忌重重，还是先前不嫁人的好。” 秦疏影笑了笑，“有永兴公主专美在前，臣妇哪里还入得了殿下的眼。” 永嘉公主摇摇头，“我说你如今变了，你还狡辩。” 秦疏影和永嘉公主相处时间长了，便知道她的性子豁朗，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颇有几分名士风流的意味。 故而，永嘉公主嬉笑怒骂都是只要诚心相待便是，无须太过委屈自己的性子。 “殿下这样说，臣妇得好生反省了。臣妇的确变了，不过，别人看起来明显，臣妇自己却还没发现。” 永嘉公主瞪了她一眼，“若是永兴，定会问本宫，为什么这样说。若是从前的你，也会铿锵反驳。可看看你如今，心思闷着，指不定想着怎么疏远本宫呢。” 这话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秦疏影不由得笑起来，“殿下这就冤枉臣妇了，实在是臣妇最近将殿下说的事情没办出什么眉目，感觉没脸见殿下。” 及笄那天，永嘉公主和她说了一番话，那番话让秦疏影很长时间都在琢磨。 当时，永嘉公主说的是她自己的身世和婚事。 永嘉公主说，别人都说她和德隆帝是一母同胞，可她认为自己并非德隆帝的嫡亲mèi mèi。 并没有任何人告诉她，她不是德隆帝的同母mèi mèi。她只是自己感觉，她感觉自己不是德隆帝的同母mèi mèi。 虽然大周的公主并不如前朝那般尊贵，可若永嘉公主真的是德隆帝的同母mèi mèi，万万不会落个那样的婚事，然后孓然一人。 虽然当初说的是太监在其中捣鬼，可德隆帝若稍稍用点心，太监也不会那样作践德隆帝的亲mèi mèi。 永嘉公主从前只将这个猜测告诉过永兴公主，永兴公主有心帮她找线索，可到底也无处入手。不久，永兴公主远嫁他方，更是有心无力了。 秦疏影及笄的时候，她将这个猜测告诉秦疏影，也是想让秦疏影能帮的时候帮帮她。 永嘉公主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是急不来的，她都寻了几十年没找到缘故，秦疏影又能有多快？ 便说：“你也无须着急，慢慢来就是。反正本宫这一生，也就只剩这一件事了。” 语气中有些凉凉和无奈的况味。 听到永嘉公主这样说，秦疏影想了想，说：“殿下，臣妇有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与不对，殿下只管听。” 永嘉公主凝眉看着她，“你说。” “殿下，臣妇蒙皇后看重，曾经数次被皇后召见，殿下应当知道吧？” 永嘉公主随意应道：“知道。” “那么，臣妇将当时的事情说给殿下听听，如何？” 永嘉公主不明所以，但秦疏影既然要说，必定有她的缘故，因此就侧耳细听起来。 秦疏影说了很长时间，将婚后第一次见文皇后，直到前儿见到文皇后的情况一一说给了永嘉公主听。 德隆帝既然让德妃等人见到了文皇后，也就没打算继续让文皇后的容貌神秘下去了。 所以，秦疏影现在说这事儿，并不算犯忌讳。 听完了秦疏影的话，永嘉公主十分敏锐，捕捉到了秦疏影言语之中的重点，“你是说，文皇后几次见你，你都和她谈到了本宫？” “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臣妇并没有什么意思，臣妇只是觉得这事儿应当可以成为追寻你的身世线索之一。” 永嘉公主此时坐上了马，侍女们远远跟着，没人敢太靠近。 秦疏影和她并排而行。 走了一段路，永嘉公主对秦疏影说：“本宫是长公主，当然是见过文皇后的。本宫记得，那时候本宫只有几岁，皇嫂待我极好，笑容亲切，非常温柔，一应的好吃的、好看的都会让人给本宫送来。本宫以为，她是嫂嫂，待陛下嫡亲的mèi mèi自然要这样好。” 第440章 疑点重重 永嘉公主十四岁的时候，太后去世。￣︶︺sц閣浼镄嗹載尛裞閲渎棢つ％％十七岁的时候，指了驸马。 德隆帝二十一岁的时候登基，那时候，永嘉公主九岁。 如果文皇后就是文皇后，文笑晴也只有二十一二岁。可如果文皇后是林媛或者其他人…… 秦疏影打住了这个念头，不敢想下去。自己已经将能想到的都提出了，剩下的就是永嘉公主自己的事情了。 “皇嫂……你说她如今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是。娘娘说她得了怪病。不过，臣妇听闻，民间有些女子极其重视自己的容颜，非常注重保养自己，心情愉悦，容颜也会数十年不变。” 永嘉公主缓缓点头，这样的事例的确存在。 直到到了那个好玩的地方，永嘉公主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 这半年多来，秦疏影一直绷着神经，今天能在这里玩一玩，酣畅痛快，一些郁结的心结随之一散。 江山大好，风华正茂，心情愉悦，豪气顿生。 人生不过一瞬间，当然要过得痛快畅快。 祖母临终前再三叮嘱她要过得幸福，那么，她一定会用心经营好与梁辙的这段婚姻。 无论将来梁辙如何对待她，只要她付出了真心，付出了努力，只要在付出的过程中收到了幸福和快乐，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第441章 沉不住气 皇后特别聪明，数十年牢牢把控着德隆帝的心，又能几个照面就将穆天香的心思说得那样透彻，还能软硬兼施瞬间就让德妃、莲嫔不得不服从。 这样聪明的女子，怎么能看不出秦疏影的那些心思呢？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难不成，只是要让永嘉公主知道，皇后很关心永嘉公主，希望永嘉公主在太子登基这件事上面站在太子这边？ 这好像不需要吧。 德隆帝一旦昭告天下，谁还敢和太子作对？ “我知道之后，结合一些猜测，心中有数，对陛下的防备也会多一层。况且，皇后这样做，未尝不是告诉陛下，皇后是护着本宫的，陛下最好不要动本宫。” 秦疏影的脸色变了一变，勉力镇定心神，说道：“殿下，你说过，陛下宅心仁厚的。” 永嘉公主笑了笑，“那是对他的子民。” 秦疏影就没话了。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对陌生人可以做到宽厚仁慈，甚至不遗余力去帮助，对自己身边的人却往往计较很多…… 忽然，永嘉公主“扑哧”笑出声，“你呀，胆子忒大了，竟然敢逼着梁老夫人说皇后是……哎，好了，我们也就仗着陛下和皇后仁慈吧，否则早都死了多少回。” 直到打马返回，永嘉公主再没提及这个话题，秦疏影也乐得轻松。 虽然她胆子大，但是皇家辛秘还是少知道一点是一点，少议论一句是一句。 只要将来天下太平，管他皇太后是谁呢。至于那个皇帝，呃，她还是要管的，反正五王爷和六王爷休想上去。 话虽如此，回到府里，秦疏影只觉得心力交瘁，一颗心还在乱跳。 直到晚上睡觉都没睡好。 哎，皇后不是皇后，长公主不是长公主……乱套了！ 只要德隆帝说那是谁，那么她就是谁，睡吧，睡吧…… 次日，醒来后就有些双眼浮肿。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是个好日子。秦疏影撑着下巴看着外面春光，忽然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来。 那时候，有这样的好日子，她总是想方设法要带峰儿出去溜达一圈。 她的手不由自主抚上腹部…… 红绢进来看到她望着窗外出神，笑了笑，叫了一声：“夫人，四王妃送帖子来了。” 秦疏影接过帖子，林姿兰约她去赏花呢。 林姿兰性子好动，已经约她去四王府好几次了。秦疏影每次去，都要被林姿兰拉着看她的各种花草，以及她画的图纸。 四王府什么都好，林姿兰当家做主，她又聪明，就是四王子到底还有几个夫人和侍妾，秦疏影看着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从前不觉得，可梁辙身边没有她人，秦疏影的日子过得舒畅，难免就对林姿兰多了几分疼惜来。 只是，那也只能埋在心底，无法说出口。 次日才赴约，秦疏影今天下午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回秦府。 秦永涛昨天下午叫人捎信过来，说是有要事和她谈谈。秦永涛上午要当差，下午在家。 吃过午饭，秦疏影收拾了一番，就带着紫藤和灰云回了秦府。 秦永涛在书房见她。 秦老夫人去世，秦永涛丁忧在家。 按照规矩，是要回原籍丁忧的。但秦家早就进了京，是以不用去别的地方，秦永涛每天在家待着就行了。 大周丁忧与前朝有所不同，没有那么多讲究，还非要在坟前结庐什么的，只要在丁忧期间夫妻要分开，停止一切的娱乐和应酬，守孝期间不婚嫁庆典就行。 这秦永涛丁忧了两个月，坐不住就开始搞事儿了。 说了几句客套话，秦永涛脸色显得凝重地说：“七丫头，你父亲之死，我终于查清了。原来，他并不是真地生病亡故，而是被阴险小人给害了。” 五年前，秦老夫人要秦永涛查，秦永涛只是含含糊糊敷衍。直到秦老夫人去世，穆家还没倒台，暗害秦永洲夫妻的人没有受到惩治，秦老夫人是带着遗憾去的。 如今，梁辙已经将那些人悉数扳倒，秦永涛倒是要来卖这个好了？ 就不知道他要怎么卖呢？ 只怕是宫中的变化让他觉察到了德隆帝的心思，想到六王爷终究与大统无缘，秦疏影如今是伯府世子夫人，又与永嘉公主、四王妃交好，还得皇后召见几次，秦永涛那墙头草的本性又一览无余了。 就算六王爷做不成皇帝，那也是堂堂正正的王爷啊，照旧是尊贵无比的王爷啊，比她这个世子夫人要高贵到天上去了。 也不知道秦永涛究竟是怎么想的？ 或者，他还有其他的心思？ 秦疏影也不揭破他，只问：“伯父，这是怎么回事？” 秦永涛说了一通，和之前梁辙查到的事情差不多。 毕了，秦永涛叹息道：“只可惜云洛元他们已经伏法，刘恭善虽然推波助澜，如今被革职，将来应是永远不得起用。虽然可以告慰三弟，但到底有些遗憾。” 秦疏影做出怅然的样子，“有劳伯父费心了。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三弟和三弟妹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过得好，他们是当欣慰了。”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秦永涛忽然叹了一口气，“疏影啊，前儿我见到王爷，王爷说你那天亲眼见到皇后娘娘了。你给伯父说说，皇后娘娘究竟长什么样儿？” 秦疏影说：“伯父，皇后尊贵，侄女也只是远远瞧了瞧，哪敢盯着人家看啊。倒是大姐姐，她本来在宫中，原本就认识皇后娘娘，她岂不是比侄女说得更清楚？” “你大姐说，皇后娘娘原本似乎并不是长这样呢。” 秦疏影吓了一跳，“伯父，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这也是你，其他人我当然不会说的。” “伯父，侄女原本就没见过皇后娘娘，现在要侄女说原本她长什么样儿，哪里晓得？” 秦永涛就拿出一幅画来，“你瞧瞧，是不是这样儿。” 然后，摊开画，是一幅仕女图。 图中的女子，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手执纨扇，凝眸远视，俏丽如花，可不就是那天见到的皇后吗？ 第441章 沉不住气 皇后特别聪明，数十年牢牢把控着德隆帝的心，又能几个照面就将穆天香的心思说得那样透彻，还能软硬兼施瞬间就让德妃、莲嫔不得不服从。 这样聪明的女子，怎么能看不出秦疏影的那些心思呢？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难不成，只是要让永嘉公主知道，皇后很关心永嘉公主，希望永嘉公主在太子登基这件事上面站在太子这边？ 这好像不需要吧。 德隆帝一旦昭告天下，谁还敢和太子作对？ “我知道之后，结合一些猜测，心中有数，对陛下的防备也会多一层。况且，皇后这样做，未尝不是告诉陛下，皇后是护着本宫的，陛下最好不要动本宫。” 秦疏影的脸色变了一变，勉力镇定心神，说道：“殿下，你说过，陛下宅心仁厚的。” 永嘉公主笑了笑，“那是对他的子民。” 秦疏影就没话了。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对陌生人可以做到宽厚仁慈，甚至不遗余力去帮助，对自己身边的人却往往计较很多…… 忽然，永嘉公主“扑哧”笑出声，“你呀，胆子忒大了，竟然敢逼着梁老夫人说皇后是……哎，好了，我们也就仗着陛下和皇后仁慈吧，否则早都死了多少回。” 直到打马返回，永嘉公主再没提及这个话题，秦疏影也乐得轻松。 虽然她胆子大，但是皇家辛秘还是少知道一点是一点，少议论一句是一句。 只要将来天下太平，管他皇太后是谁呢。至于那个皇帝，呃，她还是要管的，反正五王爷和六王爷休想上去。 话虽如此，回到府里，秦疏影只觉得心力交瘁，一颗心还在乱跳。 直到晚上睡觉都没睡好。 哎，皇后不是皇后，长公主不是长公主……乱套了！ 只要德隆帝说那是谁，那么她就是谁，睡吧，睡吧…… 次日，醒来后就有些双眼浮肿。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是个好日子。秦疏影撑着下巴看着外面春光，忽然想起从前的一些事情来。 那时候，有这样的好日子，她总是想方设法要带峰儿出去溜达一圈。 她的手不由自主抚上腹部…… 红绢进来看到她望着窗外出神，笑了笑，叫了一声：“夫人，四王妃送帖子来了。” 秦疏影接过帖子，林姿兰约她去赏花呢。 林姿兰性子好动，已经约她去四王府好几次了。秦疏影每次去，都要被林姿兰拉着看她的各种花草，以及她画的图纸。 四王府什么都好，林姿兰当家做主，她又聪明，就是四王子到底还有几个夫人和侍妾，秦疏影看着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从前不觉得，可梁辙身边没有她人，秦疏影的日子过得舒畅，难免就对林姿兰多了几分疼惜来。 只是，那也只能埋在心底，无法说出口。 次日才赴约，秦疏影今天下午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回秦府。 秦永涛昨天下午叫人捎信过来，说是有要事和她谈谈。秦永涛上午要当差，下午在家。 吃过午饭，秦疏影收拾了一番，就带着紫藤和灰云回了秦府。 秦永涛在书房见她。 秦老夫人去世，秦永涛丁忧在家。 按照规矩，是要回原籍丁忧的。但秦家早就进了京，是以不用去别的地方，秦永涛每天在家待着就行了。 大周丁忧与前朝有所不同，没有那么多讲究，还非要在坟前结庐什么的，只要在丁忧期间夫妻要分开，停止一切的娱乐和应酬，守孝期间不婚嫁庆典就行。 这秦永涛丁忧了两个月，坐不住就开始搞事儿了。 说了几句客套话，秦永涛脸色显得凝重地说：“七丫头，你父亲之死，我终于查清了。原来，他并不是真地生病亡故，而是被阴险小人给害了。” 五年前，秦老夫人要秦永涛查，秦永涛只是含含糊糊敷衍。直到秦老夫人去世，穆家还没倒台，暗害秦永洲夫妻的人没有受到惩治，秦老夫人是带着遗憾去的。 如今，梁辙已经将那些人悉数扳倒，秦永涛倒是要来卖这个好了？ 就不知道他要怎么卖呢？ 只怕是宫中的变化让他觉察到了德隆帝的心思，想到六王爷终究与大统无缘，秦疏影如今是伯府世子夫人，又与永嘉公主、四王妃交好，还得皇后召见几次，秦永涛那墙头草的本性又一览无余了。 就算六王爷做不成皇帝，那也是堂堂正正的王爷啊，照旧是尊贵无比的王爷啊，比她这个世子夫人要高贵到天上去了。 也不知道秦永涛究竟是怎么想的？ 或者，他还有其他的心思？ 秦疏影也不揭破他，只问：“伯父，这是怎么回事？” 秦永涛说了一通，和之前梁辙查到的事情差不多。 毕了，秦永涛叹息道：“只可惜云洛元他们已经伏法，刘恭善虽然推波助澜，如今被革职，将来应是永远不得起用。虽然可以告慰三弟，但到底有些遗憾。” 秦疏影做出怅然的样子，“有劳伯父费心了。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三弟和三弟妹若是泉下有知，看到你如今过得好，他们是当欣慰了。”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秦永涛忽然叹了一口气，“疏影啊，前儿我见到王爷，王爷说你那天亲眼见到皇后娘娘了。你给伯父说说，皇后娘娘究竟长什么样儿？” 秦疏影说：“伯父，皇后尊贵，侄女也只是远远瞧了瞧，哪敢盯着人家看啊。倒是大姐姐，她本来在宫中，原本就认识皇后娘娘，她岂不是比侄女说得更清楚？” “你大姐说，皇后娘娘原本似乎并不是长这样呢。” 秦疏影吓了一跳，“伯父，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这也是你，其他人我当然不会说的。” “伯父，侄女原本就没见过皇后娘娘，现在要侄女说原本她长什么样儿，哪里晓得？” 秦永涛就拿出一幅画来，“你瞧瞧，是不是这样儿。” 然后，摊开画，是一幅仕女图。 图中的女子，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手执纨扇，凝眸远视，俏丽如花，可不就是那天见到的皇后吗？ 第442章 闲得某疼 “伯父既然是如何得到皇后娘娘的图画的” 秦永涛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却笑道：“皇后是文家小姐，文家当然会有人和她长得像了。” 含含糊糊，也不明说。 秦疏影猜到了他的意图。 他要作死，可不能将秦家都拖进去。虽然她对秦家如今没什么感情了，可祖母的尸骨埋在秦家的坟里，秦永洲夫妻的尸骨埋在秦家的坟墓中。 还有二叔一家人，虽然祖母死后分了出去，但他们到底是秦家的人，如有事情难免会受到牵连。他们本本分分做着人，凭什么要被他裹进去 想了想，秦疏影说道：“伯父，大伯母见过这幅画吗” 秦永涛一愣，含含糊糊“唔”了一声。 秦疏影心里跟明镜似地，这对夫妻，被莲嫔和六王爷蛊惑得开始作死了。 他们几个要作死没关系，但是秦永涛不能。 保住秦永涛，就相当于保住了秦家。 至于莲嫔和六王爷、徐氏 秦疏影说：“伯父，大姐姐这些年在宫中，听起来很风光，可大姐姐深知陛下心思，也不敢帮伯父什么。我倒是听说，大姐姐在宫中需要的银钱很多，多数是大伯母送过去呢。” 秦永涛就愣了一下。 这是说，莲嫔没帮到秦永涛什么，秦永涛倒是倒贴了莲嫔一堆。 秦永涛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伯母以大局为重，乃妇女之榜样。你大姐姐以宫中规矩为重，方得今日之尊，疏影你也要学着点。” 秦永涛既然如此笃定，如此肯定，秦疏影和秦永涛也就无话可说了。 道了谢，她就去和董氏说了几句话，顺便看望看望徐氏。 徐氏的精神看起来好很多，秦疏影试探了几句，就越发笃定，徐氏是和莲嫔准备要搞事了。 德隆帝的警告才过去几天，莲嫔就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幅画，竟然是徐氏想办法弄来的。说什么文家有后代和文皇后长得像真是屁话，这幅画分明就是林家后代的画像。 她们不但要搞事，还要讲自己也拉下水去给她看这幅画，不就是拉她下水吗 今天是看画，明天看什么还指不定呢。 周勤几次三番要她入局，她不肯，人家就强行来了。 真是该死 随后，秦疏影就回了家。 秦永涛这番话让她有了心事，她万万不能看着秦家出事，但徐氏和莲嫔又必须为她们的作死付出代价。 让徐氏好好活了这么久，她实在不甘心，也正好借着这件事彻底让徐氏死无葬身之地。 梁辙当晚回来，秦疏影就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了梁辙听。 一听秦疏影的打算，梁辙立刻喜上眉梢：“疏影啊，这么久没有坑人，我都闲的蛋疼 了。” 这话说的 秦疏影立刻就红了脸，啐道：“人家和你说正经事儿呢。” 梁辙就拉起她的手，“我这说的也是正经事儿啊不然你以为，我巴巴儿比寻常早一刻钟跑回来是作甚呢蛋疼呀” 越发没正经了，还能不能好好地坑人 然后就是纾解蛋疼时刻。 纾解完了，秦疏影躺在床上，两眼冒绿光，梁辙也太狠了。 可是，她竟然很喜欢这种滋味，怎么破 歇息了片刻，秦疏影重又提起话题来，“子由，方才我们还没说完你就啊，你的手乱动什么” 梁辙说：“没事儿，你说你的就是。” 秦疏影挪开他的手，他被挪开，又上来，秦疏影拿他没办法，只得一边禁受他的乱动，一边说：“这件事要人帮忙才是哟柳姨娘可以用，徐氏当初害死四姐姐，柳姨娘一直啊怀恨在心，只是没法报仇啊” 梁辙的气息有些不稳，断断续续说道：“这是其一其二，徐氏要是怀了孕你说说，这戏儿好看不啊” 话还没说清楚，梁辙再次提枪上马了。 算了，还怎么议事 秦疏影只得和他又妖精打架了一番。 第二天，秦疏影的两条腿都是抖的，林姿兰一见她就笑出声，“哈哈哈，疏影，你们家那头狼也太狠了吧。” 秦疏影被她笑得脸面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虾子，没忍住锤了她一把。 林姿兰在花园里摆了很多好吃的，也没别人，就她们俩。 两人说说笑笑间，就来了一个妖妖娆娆的女人，是四王爷的夫人之一，颇得宠幸。 那女子先是给秦疏影见了礼，随后才对林姿兰说：“王妃，妾身问膳房要些虫草汤，膳房说府里没有这个先例。妾身也不是为了自个儿，实在是王爷龙精虎猛的，妾身不能不伺候好王爷” 说着说着，娇媚得如同一条水蛇，声音也甜腻得让人发慌。 秦疏影咋舌，这女人真是。 林姿兰收起了和秦疏影在一起的那种悠闲、惬意的姿态，漫不经心瞟了那女子一眼，说：“嗯，本宫知晓了。你先下去吧，本宫还有事儿要与世子夫人商量。” 那女子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秦疏影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发了一会儿愣。前世，路长轩也有妾室，而且妾室还怀了孕，那时候的她并不在意，男子有妾实在太正常了。 这一世，梁辙也有妾室，而且还有三个。但是，梁辙根本就没去过她们的房子。最开始，她们还出来晃悠，后来也不知道梁辙做了什么事情，她们晃悠都不出来晃悠了。 到了新的府邸之后，把她们往院子里一关，秦疏影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们。 可梁辙到底是有妾室的，那么，将来 林姿兰见她出神，问道：“疏影，你在想什么” 秦疏影笑笑，“我们府里也有三个呢，还不知道怎么打发。” “这有何难无聊的时候拎出来瞅瞅，其余时间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就行了。就说她吧，我是知晓了，但怎么做却在于我。其实啊，要是她们老老实实，我也不介意和她们一起玩儿，毕竟，这宅子太宽太大，一个人老端着架子多无聊啊” 都是女人，她们怎么可能就老老实实呢 “哎，若是她们老老实实地，我很想抓几个人过来和我一起打叶子牌。谁赢了就去服侍王爷，这岂不是有趣多了” 秦疏影： 刚刚过来的四王爷： 第443章 贪心不足 发现自己白担心了一场林姿兰，秦疏影虽然哭笑不得，但也很高兴。 有的事情可以改变，有的事情无法改变。 既然无法改变，就要有足够的智慧去应对。 林姿兰这样的心态就很不错，而且她也够聪明、有手腕，也不需要担心那些女人做出什么事情来。 回到梁家，秦疏影就叫来三个妾室，苗芝兰、水儿、柳儿。 秦疏影看着眼前三个水灵灵的美人儿，就想起林姿兰说的话，凑成一桌打叶子牌咳咳，不行，林姿兰性子活泼，秦疏影却始终做不到林姿兰那样。 三个人齐齐给秦疏影请了安，然后双眼就朝里屋瞄，这是在看梁辙在不在呢。 “别看了，世子爷不在家。这是我忽然想起你们了，才叫你们过来的。” 平时也没定下请安的规矩，成亲都七个月了，一直就这么过着。 水儿喜上眉梢，没忍住就问：“夫人这是要恢复请安的规矩了” 紫藤喝道：“夫人没说话，你随便问什么问没规矩” 水儿立刻就将头低了下去，说实话，她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这半年多来，府里发生的事情虽然不全知道，但最终的结局是看得到的。 这个世子夫人啊，手段毒辣着呢。 紫藤这么一吆喝，三人立刻提起了心，夫人这不是要发作她们吧 连梁老夫人都能被她整死，罗梅香如今还病歪歪躺在床上，世子夫人的手段可想而知。若是拿出半分来对待她们，她们还有活路么 苗芝兰是罗梅香给弄进来的，是罗梅香的远房亲戚，多少知道一些事情，首先就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疏影看着三人，想了想，说：“你们都下去吧。” 三人云里雾里地来，又莫名其妙地去了。 紫藤问秦疏影：“夫人，你难道是要让她们伺候世子爷” 秦疏影抚了抚额头，“这事儿要世子爷自己定。” 紫藤的眼神就黯淡了几分。 “傻孩子，你难过什么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所有女人都这样过一生，有什么好难过的” 紫藤就不说话，闭着嘴巴。 秦疏影笑笑，又提起一件事来，“紫藤，徐氏的债还没还完，这些时日忙，也没顾得上她。倒是世子爷，竟然寻了个人” 就将今晨梁辙昨夜没说完、今早才说的事情给她说了一遍。 紫藤听得张大了嘴巴，“世子爷，这一招也够狠啊不过，世子爷这一招，漂亮” “这是徐氏该得的，若不是她，周家怎么会还有莲嫔，为了她的地位，贪得无厌，徐氏才会不断搜刮钱财。我从来就没打算要放过她们，现在是徐氏，再过些日子，莲嫔也跑不掉。” 次日，秦府。 徐氏坐在圈椅里，对叶氏说道：“你们成亲也有几个月，你至今没有身子，我挑了两个人给凯愉，也是为你分忧。” 说着，就叫阮妈妈带出两个少女来。 叶氏顿时懵了，她这成亲才几天啊 董氏在一边同情地看着叶氏，她们的婆婆就是这种人，否则秦月怎么会有个和她同龄的庶妹呢 叶氏的迟疑惹恼了徐氏，她冷哼了一声，“怎么，你就这么容不得人还不都是你肚子不争气吗，不然我又何必当这个恶婆婆” 端着个架子，也不晓得讨好凯愉，凯愉那性子就是爱美女，叶氏就应该自己将身边的丫鬟开了脸给凯愉用才是。 还非得她这个做婆婆的来往儿子房里塞人。 叶氏心里委屈，嘴上却说得好：“老夫人，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儿媳是想，如今夫君正当升迁之际，若是被人传出去也不大好。不如再等一两个月，等事情定下来了再安排。儿媳绝无拈酸吃醋之意，都是为了夫君考虑。” 秦老夫人去世后，徐氏升了一级，成为老夫人。 董氏是大夫人，叶氏是二夫人。 孰料，听到叶氏的话，徐氏更加生气了。以前，秦疏影就是这幅德行，嘴甜心苦，不知道让自己吃了多少亏。 “谁家男人房里没有几个伺候的人这事儿就是别人知道了，又有什么就你事儿多，还说不是拈酸吃醋。你们两个，还不快过来给你们夫人敬茶” 这还没伺候呢，就要敬茶了。 叶氏也不敢再多说，秦凯愉的德行，叶氏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在这边拒绝了，只会惹得他不高兴，叶氏无奈忍气吞声接了她们的茶。 刚喝完，院子里的丫鬟进来说：“老夫人，老爷来了。” 徐氏一喜，她就说，只要她做出对秦永涛有利的事情，秦永涛就会重新看重她。 几天前，她进宫了一趟，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莲嫔，还现场给莲嫔做了一幅画。徐氏本来就是大家闺秀，画一幅画不在话下，而且画得还不错。 莲嫔看完那幅画，顿时就呆了那是文皇后啊 可徐氏说，那是林媛。 徐氏虽然是蜀地人，但徐老太爷与林家人认识。因此，年少的徐氏后来被徐老太爷带着进京，倒是正好见过林媛的侄女。 据说，林媛这个侄女和林媛长得一模一样。 徐氏与林媛的侄女在一处玩过一些时日，后来还通过信，甚至互相画了画像留着。不过，林媛那个侄女福薄，后来没几年过世了。 徐氏也就将这件事忘记了，也忘记了林媛的侄女。 前些时日，蜀地老家将她从前给林媛侄女画的画像寄了过来，徐氏脑海中那个少女的模样顿时鲜活了过来。 徐氏立刻就递牌子进宫。 然后就画了那幅画，莲嫔本来已经心死了，可是看到那幅画，一颗心顿时又活了过来。 随后，就有了一番谋划。 这事儿不能不告诉秦永涛，秦永涛在家赋闲也没事可干，得知了这件事，哪里还坐得住 富贵险中求，若是太子出身不正，六王爷坐拥天下的机遇就增加了三分啊 若是又能拉平西伯府进局 这事儿值得谋划。 加上现在秦老夫人过世，没人拘着徐氏，徐氏在秦永涛心中的地位一天天又变了。秦永涛不但让她出来走动，偶尔还留宿在她房里。 因此，徐氏听到丫鬟说秦永涛来了，就以为他是来看自己的，很是高兴。 第444章 热孝有孕 秦永涛进来后，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董氏和叶氏就赶紧出去了。 徐氏心下诧异，秦永涛坐下来，就说：“这些年，你一共给娘娘贴了多少银子？” 这个问题前儿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怎么又问？ “老爷，咱们府里的家底你还不清楚吗？能有多少？总共不过几万两罢了。” 这个数字，秦永涛是可以接受的，毕竟那是宫里不是。 “也就前些年娘娘根基不深，才用了些。后来有了六王爷，娘娘分位提了，哪里还需要我们补贴？每逢喜庆的时候，娘娘给的补贴和赏赐不知几何呢。” 秦永涛点了点头，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这些日子赋闲在家，那天听秦疏影说到银子的事情，后来就专门叫账房去听了一下账，这一听不要紧，敢情现在整个秦府就是个空壳子啊。 在和二房分家的时候，他也知道秦府已经是个空壳子，但好歹还有田庄、铺子的收入。这才过了两个月，怎么越发有种坐吃山空的感觉。 徐氏知道他的顾虑，就说：“现在是上半年，庄子上各项都是投入却没有收入。铺子里也是如此，等到秋季，一切就都好了。” 也是这个理儿，秦永涛便不再说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说着说着，徐氏就觉得胃里面不舒服，干呕了几声。 秦永涛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头。 徐氏见秦永涛不高兴，忙将祸水移到董氏身上，“董氏掌家如今也越发不经心了，今早的膳食就是有股怪味儿。只怕是不太新鲜，吃得我胃里有些顶。” 秦永涛不甚在意，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徐氏也没当回事，后来敲打了董氏几句也就完了。 过了一天，徐氏又有些干呕，只是没有第一天那样厉害，生了一会儿气，又将董氏讥讽了一番，后来也就撂开了。 过了三天，她还是干呕，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秦永涛到她房里宿着，徐氏为了留住他，就引着他做了那事情，难道她这是有了？ 这可不得了，如今他们还在热孝期呢。 不过，她如今这年纪，虽然还没停经，但到底也四十好几岁了，怎么可能就有了呢？ 徐氏不相信，却又害怕万一，所以就不敢请大夫，想着再过些天就是小日子，那时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可是，到了每月小日子的时间，始终不见红，徐氏就慌了。 从那天两人同房算起，这前前后后算起来，已经一个多月时间，徐氏坐卧难安，可又不敢跟任何人说。 就连秦永涛，她也不敢说。 毕竟那天，是自己在菜里下了点东西，秦永涛没把持住，这才做的。秦永涛要是知道了，一顿责骂少不了，只怕自己刚刚和他建立起来的关系就崩了。 从前有张妈妈在，她还可以叫张妈妈悄悄儿出去问问，或者悄悄儿让张妈妈请了人进来问问。但是现在的阮妈妈，徐氏根本就信不过。金环、银环也被打发出去了。身边连一个信得过的人也没有。 徐氏彷徨无计，就开始想办法要将肚子里的这块肉给弄掉。 怎么才能弄掉呢？ 她首先从药物上入手，说她需要吃红花、薏米等粥，厨房给她弄了来，徐氏猛吃了很多。可是，第二天，呕吐依旧，但却没什么小腹下坠的感觉。 没人的时候她就狂跳，能跳多高就跳多高，试图将肚子里的那块肉跳掉。 不过，跳了几天一点用也没有。 这期间，她让人去将秦芸芸叫回来。 徐氏将事情告诉了她，要她帮忙弄些能打掉胎儿，秦芸芸吓得跟什么似的，过了两天就将药物带了进来。 二门上对带东西一向管得严，旁人也没办法带进来，秦芸芸亲自带进来才到了徐氏手中。 徐氏将东西一股脑吃了，当晚就觉得肚子真地有些不舒服，徐氏大喜，立刻爬起来又吃了一些。 结果，第二天，到了起床时间，丫鬟还没听到徐氏有动静，当时也没注意。到了太阳高升，徐氏还是没动静，丫鬟觉得有些不对劲，叫了个人作伴一起进去，就发现徐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丫鬟吓坏了，立刻将人都叫起来，又去报给秦永涛和董氏。 董氏立刻请了大夫，大夫用银针将徐氏扎了几下，徐氏悠悠醒转，却只是瞪着眼睛看人，一句话也说不出。 从前秦府一直用着陈大夫，但陈大夫去年告老还乡，他们就换了个大夫，目前还不是太信得过。 大夫说，徐氏吃坏了东西，只怕中风了。 秦永涛正一门心思要找皇后的茬儿，与六王爷热议得劲呢，徐氏就整出这一档子事情，秦永涛别提多恼恨徐氏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中风？ 虽然徐氏进宫并不容易，但多少还是可以去见莲嫔的，如果徐氏中风了，谁去传信？ 六王爷如今要见莲嫔都并不容易呢。 秦永涛信不过这个大夫，又请了好个大夫来看，也说徐氏这是中风了，这个大夫还诊出了滑脉。 秦永涛使出了百般手段和很多银钱，才将那说是滑脉的大夫嘴巴封住。虽然如此，这件事还是将秦永涛吓得胆子都破了。 他这还是在热孝之中，徐氏又一大把年纪了，竟然有了身孕…… 这不是喜事，这是丑闻！ 要是被外人知道，休说御史大夫弹劾他，而且将来的仕途妥妥地毁得一干二净了！ 大周以孝治国，他也是三品大员，这点礼义廉耻都不要，以后复起，若能保住原职已是祖上烧高香了。 再说，德妃和五王爷还盯着他们这边呢，这不是将上好的把柄递到人家手中吗？五王爷还不正好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六王爷踩到脚底，永无翻身。 秦永涛这边焦虑着，秦凯愉就出了个主意：那个大夫杀掉。 父子俩商量了一整夜，觉得只能这样，否则后患无穷。可是，等到他让人去悄悄儿盯着那大夫时，却被告知，那大夫已经告老还乡，一去不返。 秦永涛傻了眼，脸色阴沉得如同锅底：那个大夫这是被人盯上了！ 第445章 父子同心 秦永涛知道，此时此刻，不能轻举妄动。 动作越是多，就越是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越是踏入泥沼脱不了身了 当务之急，徐氏若是落了胎，事情就死无对证，后患尽除。想到就干，秦永涛立刻让董氏去找落胎的药来给徐氏吃。 可是，吃了两天，徐氏还是干呕，只是说不出话。董氏和秦芸芸焦虑的眼神都告诉秦永涛，这胎儿还在呢。 秦永涛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又不敢请大夫。 秦疏影听说伯母生病，就来探视。 秦永涛听说秦疏影来了，眼神闪烁，吩咐人：“七姑奶奶看完了老夫人，把她请书房来说话。” 秦疏影到了徐氏的房子，几个丫鬟配合着正在喂她喝粥，秦疏影对丫鬟道：“我当初生病的时候，大伯母没少照顾我。如今大伯母病了，我这个做侄女的照顾大伯母也是应当的。” 从丫鬟手里接过粥，坐在床沿，就要给徐氏喂。 徐氏看着她，双目瞪圆了，那意思是不要她喂。 但秦疏影盈盈笑着，十分和善，丫鬟也不疑有他，至于董氏和叶氏，这个时候谁都不想顺着徐氏的意思。 这些天，徐氏的表情一直是激动的，虽然不能说话不能动，但她的面部表情激烈的时候多，平静的时候少，董氏和叶氏已经看得习惯了。 董氏和叶氏当然知道很多时候徐氏都不愿意听从她们的话，但是，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听从徐氏的话不成 所以，秦疏影就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床沿，舀了一勺粥，放到了徐氏嘴唇边。 徐氏用舌头顶出来，秦疏影就笑着对董氏妯娌道：“老夫人这是病糊涂了呢，不喝粥，哪里受得住大伯母，你还是听从大夫的话，好生喝吧。哟，这粥里面还放了红花红花好啊，大伯母当好好补一补。” 董氏忙说：“是啊，是啊，母亲，你身子虚弱，是要进补。” 秦疏影又笑道：“这红花啊，若是孕妇吃了，一天之内必定滑胎。但若是身子虚弱的人吃了，倒是个好东西。伯母，我那里还有上好的红花，一会儿我就让人送些过来。” 前面那句话，让董氏的脸色顿时就白了一白。 叶氏和丫鬟们倒还并不知晓，因为徐氏怀孕的事情，秦永涛知道事关重大，全家人也就只有董氏、秦凯愉和秦永涛知道。 徐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可是她却避不开秦疏影喂过来的红花，也不敢再顶着不吞咽，她怕引起秦疏影的怀疑。 有一点儿稀粥流到了徐氏的脖子边，秦疏影取过帕子俯身给徐氏擦了擦，她说道：“大伯母，对不起，疏影失手了大伯母有身孕了真是件好事啊” 最后那句话，她的声音很低，徐氏听得见，别人却听不见。 徐氏的脸色顿时大变，瞪着秦疏影，就像是在看怪物。 说完了话，秦疏影还是笑盈盈地，将碗递给了丫鬟，说：“我这手是越来越笨了，连个粥也喂不好。” 大家都客气地笑，秦疏影站起了身来，进来一个丫鬟就对董氏和秦疏影说：“夫人，老爷请七姑奶奶去书房说话。” 秦疏影和董氏、叶氏说了几句话，就随着那丫鬟去了秦永涛的书房。 进了书房，秦疏影唇瓣勾起嘲讽的笑。 能进秦永涛书房的女子，也只有她了。看来，自己真的很得秦永涛的重视呢。 秦永涛让她坐下，问道：“疏影啊，你大伯母这病来得突然，你真是有心了。” “前几年多亏了大伯母照料我，我只不过去看看大伯母，这是做侄女应该的，当不得伯父这一声赞。” 秦永涛脸上就露出几分笑意，“说到底，你是秦家的女儿，才有这份心意。” “这是当然。” “那么，疏影你看，六王爷那边的事情，你让子由也多帮衬一些。” 秦疏影笑得温柔，“这个自然了，伯父。” 秦永涛大喜，没想到秦疏影回答得这么爽快。 他的心情情不自禁就在脸上带了出来，秦疏影微微一笑，说：“大伯父，方才我去看大伯母，她要吃那么多红花是做什么方才我问了问，我看大嫂的脸色就有些怪。” 秦永涛一愣。 这件事，究竟是告诉秦疏影还是不告诉呢 若是告诉了秦疏影，秦疏影还会帮自己吗还会帮六王爷吗 悬 想了想，秦永涛说：“不过是大夫开的补品罢了，我也不甚懂，大夫让吃什么，自然就吃什么。” “是吗” “当然是了。” 秦疏影还是笑得亲切。 秦永涛明明认为徐氏怀孕，却要瞒着自己。既想要自己的帮助，又不说实话。 看来，他们真得好生帮一帮他才是。 两人絮叨了一会儿，秦永涛给秦疏影下了好些任务，都是要梁辙帮助六王爷的。 过了好一阵，秦永涛才将秦疏影放走。 秦疏影坐在马车中，微微一笑。随后就拐去了铺子中，对蓝绸交代了一番。 秦永涛这么拖拖拉拉，她秦疏影可没时间陪他玩儿。 再过几天，文皇后将会在宫中举办宴会，那时候她要去参加的，若是秦永涛等人要做些什么，事情就难以挽回了。 次日，秦永涛就惊愕地发现，整个秦府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说是老夫人怀孕了。 这还了得 秦永涛想也没想，就立刻采取了行动，连夜亲自去到徐氏屋子里，用力挤压徐氏的腹部，试图将那个丑胎挤出来。 可是，徐氏被秦永涛折腾得昏了过去，也不见红。 秦永涛几乎绝望了，再次用力踩踏徐氏的腹部，瘫坐在椅子里。 秦永涛做这件事的时候，只有秦凯愉在场，连董氏也未得入内。 秦凯愉见徐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些惧怕，凑过去看了看，但见徐氏脸色惨白，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跌坐在地上：“母亲，她，她要死了” 秦永涛吓得就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连忙用手去探徐氏的鼻息老天爷，这这这 秦永涛和秦凯愉对视片刻，明亮的灯光下，两人眼中尽是恐惧，以及，那说不明的狠厉 第446章 投桃报李 在这一刻，秦凯愉分明发现，他竟然和父亲一样，都想捂死徐氏。 徐氏死了，丑事被遮住，父子的前途才有啊 否则 忽然，也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风。明明天气渐渐热起来，可父子两人俱打了个寒战。 灯影重重下，秦凯愉的手不由自主举了起来，朝着床上毫无知觉的徐氏而去，这个架势，是要捂住徐氏。 “凯愉” 秦永涛忽然喝出了声。 秦凯愉转头看向阴影里的秦永涛，一声不吭，脸上却是一股残忍之色。 秦永涛迎上秦凯愉的目光，心头也是一战。 这些天，秦凯愉知道徐氏怀孕之后，一直很愤怒。 愤怒秦永涛和徐氏如此大意，如此愚蠢，竟然会在祖母热孝之中做下这样的蠢事。算算时间，当时七七四十九天都没出呢 他们夫妻恬不知耻顾着欢愉，却没想过子女会跟着遭受怎样的非议，没想过他秦凯愉刚刚有所好转的仕途接着会跌入怎样的低谷。 真是一对自私自利的夫妻 秦永涛知道儿子的愤怒和郁卒，所以这几天一些事情也没避开他，今晚更是将秦凯愉拉了过来。 这件事，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儿子。 秦永涛的喉结动了动，沉声道：“让我来吧” 秦凯愉站了片刻，声音嘶哑着道：“好。” 早该如此的。 秦凯愉站到了一边，秦永涛挪到了床前，凝视着一动不动的徐氏。 灯光之下，徐氏的脸色看起来更是苍白到像是纸片。 秦永涛伸出了手，慢慢拉住被子。 这到底是他的发妻，是陪伴了他三十多年的妻子，难道真地要捂死她 秦永涛的手抖了起来。 “父亲。” 秦凯愉在身后低低出声，眸中的狠厉还在。 秦永涛一狠心，捏住被子头，就要往徐氏脸上拉。 就在此时 徐氏的双眼忽然睁开。 带着悲愤，带着不甘，带着怨恨。 秦永涛一愣，随即身不由己后退数步。他本来站在脚踏上，这么一后退，脚底一踩空，踉跄了数步才停下，左脚钻心的疼痛，脚崴了。 徐氏瞪着双眼，嘴里发出沉闷的“呜呜呜”声，双眼中既有愤怒又有悲伤。 秦凯愉见状，到底下不去手，回头默然看了秦永涛一眼。 秦永涛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头狂跳，徐氏那一眼，他看懂了：徐氏这是知道自己秦永涛要捂死她呀。 到了这个地步，秦永涛也不敢再凑到床前去，挥了挥手，佝偻着自顾自走了。 秦凯愉站了半晌，才对床上双眼露出畏惧之色的徐氏说：“母亲，你好生养着，我歇息去了。” 徐氏口不能言，只能痛苦地承受着秦永涛在她腹部挤压造成的极度疼痛，以及丈夫和儿子竟然想弄死她的心力交瘁。 她中风了身体不能动弹，嘴里也不能说话，但是却可以感受到疼痛，因为不能说话，听觉好像更加灵敏。 一行清泪顺着徐氏的眼角流了下来，她这些年含辛茹苦都是为了谁呀 到最后，丈夫和儿子想要她死，菲儿连个面都见不到，芸儿从她禁足开始就对她冷冷淡淡、冷嘲热讽 到了次日早上，丫鬟们去叫徐氏起床，发现徐氏床上竟然满是鲜血，瞪着一双眼盯着自己，当即吓得大喊大叫。 董氏刚准备过来的，听到叫声立刻加快了步子，进来一看，徐氏瞪着一双眼，躺在满是血污的床上，已经气息奄奄。 秦家又是兵荒马乱，大夫来了，给徐氏诊脉，连连摇头。 秦永涛以为那些血污是因为徐氏肚子里的胎儿没了，松了一口气，却又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一颗心提得老高。 好在这个老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被秦永涛暗示过，也是个人精，只说了一句：“这是补过火了” 虽然也有人感到奇怪，这不过火了不都是鼻子流血吗怎么会下身流血 不过，徐氏中风在前，这几天的确大补特补，好像补过火了也说得过去。 于是，老大夫开了几味药，让徐氏好生调养。 徐氏这一病身体就彻底垮了下去，可是又死不了，躺在床上干瞪着眼睛，嘴里发出古怪的呜咽声。 第二天，秦疏影又来看望徐氏了。 “母亲，七姑奶奶念着你，又来看你了。” 董氏俯身在床前，对徐氏说。 徐氏听到董氏的话，原本有些无神的双眼，立刻瞪得老圆，还充满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恐，惊恐到眼睛睁得太久，酸涩到流出了眼泪。 秦疏影正好到了床前，就轻轻叹息了一声，“大伯母，侄女来看望你都是应该的，大伯母不用这样伤感。从前，侄女病着的时候，都是大伯母照料侄女。侄女投桃报李，当然该好生报答大伯母。” 徐氏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双眼酸涩到眼泪横流，止都止不住。 床前就那么一点的地方，秦疏影凑到跟前，董氏就往后靠了靠。 又为了表示对秦疏影如今身份的看重，董氏转身去指挥丫鬟给秦疏影倒茶。 秦疏影拿出香喷喷的手帕，将徐氏眼角的眼泪轻轻拭掉，又低声加了一句，“也会好生报答莲嫔娘娘。” 徐氏的眼睛几乎要夺眶而出，秦疏影却轻轻地抬起衣袖按了按自己的眼角，像是看到徐氏如今的惨景不忍，声音略高了一点，“大伯母，侄女看到你这样，真是不知道多难过。” 徐氏眼角的眼泪流得更多了，秦疏影再次用手帕将徐氏眼角眼泪拭了拭，趁着给她拭眼泪的时候，俯身下去，低声说道：“母亲，这种滋味好受吗” 徐氏的眼睛就发直了。 秦芸芸出家后回家，曾经给她说过，秦疏影就是秦瑶瑶。 徐氏以为秦芸芸太过怨恨秦疏影，所以这样说。 徐氏并不相信秦芸芸的话。 可是 秦疏影淡淡一笑，眸中尽是嘲讽和冷酷。 董氏和丫鬟在桌子上倒茶，董氏偶尔抬头看看秦疏影这边，还劝慰了一句：“疏影啊，请了好几个大夫来，都说母亲这病来得突然，大喜大悲又大起大落，这才落了这样的病。你也无需太过伤心，总归要好好儿养着，一天天就好起来了。” 第447章 心狠手辣 董氏知道徐氏和秦疏影之间的纠葛，当然不相信秦疏影真地会为徐氏伤心难过。 董氏只以为，秦疏影如今身份不一样，来看望徐氏，对秦疏影的名声到底是很有好处的。 秦疏影回眸对董氏点点头，又装作给徐氏掖被子，低声对徐氏说：“母亲，这笔账，还没算完，你可不能死啊。” 徐氏的眼睛已经僵硬到了不能动弹。 此时，一个面色苍老、一身整洁衣裳的妇人进来，对董氏和秦疏影打了个招呼，“夫人，七姑奶奶，妾身来服侍老夫人了。” 董氏含笑对秦疏影介绍道：“疏影，这是柳姨奶奶。” 柳姨奶奶也是秦永涛的姨娘。 秦疏影淡淡一笑，“柳姨奶奶一别数年，今儿又见面了。柳姨奶奶是来服侍大伯母的吗恰巧，大伯母方才一直流眼泪，姨奶奶过去看看罢。” 柳姨奶奶一笑，“妾身这就过去看看老夫人。” 说罢，从秦疏影身边走过去了，到了徐氏的床前，俯身含笑，看着徐氏。 秦疏影和董氏说着话儿，柳姨奶奶俯身给徐氏擦眼泪，就低低说了一句：“老夫人，这没有身孕却被人说做有身孕的感觉，好不好受” 徐氏本来就被秦疏影的一番话惊愕到了极点，眼珠子已经僵硬到不会动弹，现在，柳姨奶奶的这句话成功地让她闭上了眼睛。 柳姨奶奶不慌不忙地为徐氏掖了掖被角，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老夫人，妾身已经禀告过老爷，以后就天天服侍你了。你瞧瞧，咱们姐妹终归姐妹情深，临到老了，还是妾身为你作伴。” 徐氏的眼皮子猛烈跳动，大口喘着粗气，嘴里发出呜咽声。 可是，董氏已经被秦疏影带到了门口，根本看不到这一幕。 柳姨奶奶笑得十分温柔。 秦疏影在门口又说了几句，才带着一股伤感之色离开。 到了马车上，秦疏影将手帕仍在地上，“紫藤，回头就将这帕子烧了。” 紫藤“嗯”了一声，又问：“夫人，徐氏会死吗” 秦疏影冷冷笑了一下，“这么快就死，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她要像路长轩那样，亲眼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心肝俱焚，这才对得住她做下的那些事情。” 紫藤将头靠在秦疏影身侧，秦疏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柔了声音，“紫藤，姐姐不是心狠手辣，姐姐若是不这样做，这一辈子都过不安生。” “姐姐，我知道。” 徐氏害死了那么多人，她秦疏影若是不为这些亲人报仇，不为前世的自己报仇，她永远不能心安。 两人手握着手，沉默了许久。 徐氏并未怀孕，而是被人下了奇怪的药，吃完之后老是干呕，而且经血受阻，看起来就像是怀孕了一般。 这样的虎狼之药并不是秦疏影下的，而是柳姨奶奶做下的。 柳姨奶奶生过一个女儿，就是秦家的四小姐，比秦露露大三四岁。 几年前，徐氏给四小姐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比孙庆平还不及的商户子弟，不学无术，流连花丛，还没娶妻，已经有了好几个通房。 那户人家之所以入了徐氏的眼，是因为家财万贯，当时说给聘礼就能几万两银子。 四小姐性子刚烈，坚决不从。 徐氏将四小姐关了起来。 没多久，就说四小姐怀孕了，徐氏说是那个男子的，四小姐无论如何辩解都无法挣脱徐氏的掌控。 恰巧，那时候秦老夫人因为秦永洲夫妻的死亡重病在床，徐氏轻而易举瞒过了秦老夫人。 秦永涛想得到那户人家的钱财，听说四小姐与男男子已经有了苟且，也没多问就斥责四小姐。 四小姐性子刚烈，一头撞死了。 柳姨奶奶在秦永涛跟前磕头磕到额头鲜血直流，仍旧无法为死去的女儿正名。含着一股悲愤和深仇，柳姨奶奶选择了青灯古佛，长期在山上的寺庙里，说是为秦家的人祈福，其实也是躲开徐氏的加害。 如此，她才堪堪保全性命。 但是，这不代表她就忘记了这段仇恨。 所以，柳姨奶奶本来就略懂歧黄之术，她在山中研究药物。 那种药物，就是使四小姐看起来像是怀孕的虎狼之药。 四小姐因为被徐氏设计下了那种药，小日子的时候未见经血，而且经常干呕，看起来就像是怀孕了一般。 甚至，大夫还可以诊出滑脉。 当年，柳姨奶奶冒着生命危险从徐氏那里找到了一点儿药物，虽然她知道这是毒害女儿的证物，却知道无法拿出来作证。 一则，药物太少太少，只要用过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二则，这种药物是害人的东西，要拿来试验有谁会愿意三则，就是请大夫来辨识，秦永涛为了捂住丑事，是绝对不会请大夫的。 所以，柳姨奶奶将药物留着，这些年一直潜心研究，终于制作出了这种药物。 秦疏影早就有要收拾徐氏的打算，只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要派人暗杀徐氏，这是便宜了徐氏。可是要让徐氏在痛苦中度过余生，还不被人发觉，却并不那么容易做到。 所以，她早就想到了柳姨奶奶，并且在去年就派人与与柳姨奶奶联络。柳姨奶奶一开始是戒备的，后来才慢慢答应与秦疏影联手。 但那时候，柳姨奶奶手中也没有药物，毕竟，要研制出这种药物并不容易。 今年年初，柳姨奶奶派人送信给秦疏影，药物终于做好了，问秦疏影什么时候可以帮她回到秦家，她要亲手送徐氏上路。 秦疏影一开始也没找到好的机会，就在秦老夫人去世的时候，柳姨奶奶提出要回到秦家，秦永涛答应了接了她回来。 柳姨奶奶回来之后，在秦疏影的帮助下，很快有了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有了机会对徐氏下手。 于是，徐氏也如同当年的四小姐一样，被人诊断除了喜脉。随后，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为了遮丑，要将她杀死。 并且，还能得到柳姨奶奶这个老姐妹的照顾，真是不枉徐氏当年的费尽心机、贪得无厌。 这样的结局，对徐氏来说，才是最好的。 不是吗 徐氏，这才是开始，后面你就好生受着。 第448章 亲事难为 几天后，四月三十日。 四月一过，就是端午节。 这一天是文皇后的生辰，文皇后在宫中主持举办宴会，宴请内外命妇及三品大员以上人家的嫡女们，也是端午节前的一种亲热态度。 这个消息早就散播出去了的，满朝哗然。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文皇后，议论她的容貌，她的身世，她的神秘，她的各种事情。 随着文皇后被人热议，太子也成了京城人们的热议人物。 这天一大早，秦疏影和罗梅香一起出了门。 罗梅香的身体经过好几重打击，已经十分虚弱。每次都是刚刚好一点，就被新的打击弄得又躺在床上起不来。 就前些天，还好生安慰了一番哭着回来的梁琼。 梁云山走后，她倒是给梁云山写过一封信，提到两个儿子的婚事。梁云山关心儿子，爽快地回了信，说是会在军中的下属女儿中寻摸儿媳妇。 罗梅香差点没吐出一口鲜血。 梁云山是大将军，他的手下几个副将官职算是比较高了，从三品、三品以及从二品的都有。但是罗梅香很清楚这个几个副将的情况，他们家并没有适龄的女儿。 再往下，就是四品的官职了，这些人天南海北到处都有，只有少数几个是京城的。但他们那家世，也就和如今的赵家差不多，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况且这些人家里适龄女儿只有庶女，没有嫡女。 再就是四品以下的武将，罗梅香根本就不想再了解。 若是四品文官，罗梅香觉得还可以考虑，但是武将之家的女儿，在罗梅香眼里都是缺乏教养的，一个个膀大腰圆，还爱抛头露面，粗鄙不堪，何以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要这样人家的女儿做儿媳妇，想都别想。 罗梅香生怕梁云山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儿子们的婚事定下，赶紧又去了一封信，说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亲自为儿子终身大事操心，梁云山就安心守卫边疆吧。 随后，她就紧锣密鼓开始寻摸儿媳妇了。 她从前看上的人家，都是权贵人家的嫡女。 她托了官媒前去打探口气，结果人家听说是给梁渊、梁杰做媒的，十分客气地将官媒请了出来。 罗梅香也知道，如今梁家不是侯府，更重要的是她自己诰命只有四品，郡主什么的看不上自家儿子，也是情理之中。 试探了一番没有结果，她就将标准降低到了三品官员家的嫡女身上。 这一回，官媒仍旧被人家请出来了。 罗梅香没辙了，只得改变策略，不再上门提亲，而是托请官媒为两个儿子做媒。 官媒速度很快，但是带来的消息却将好不容易振作精神的罗梅香再次打击到了尘土中。 对方说的好几个适龄女子都只是六七品官员家的女儿，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她的源儿和杰儿，怎么可能娶这样家世的女儿连秦疏影都不如 上了马车，罗梅香就没忍住跟秦疏影抱怨：“那都是什么样的人家，你二弟、三弟怎么可能娶那样人家的女儿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秦疏影淡然坐着，不置一词。 梁杰的一条胳膊伤了再也无法用力，等于是残疾了。梁渊两次腿伤虽然好了，可他走路的时候，和正常人有很细微的差别。 梁渊的亲事可能会好点儿，梁杰的婚事就很难说。 大周朝，残疾男子不可以参加科考，仕途上也很难得到进步。因此，梁杰这一辈子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当然，梁云山到底是大将军，可以荫及梁杰，梁杰这辈子吃喝不愁。 但是，当梁云山和罗梅香死了呢 那时候，梁家要分家。梁辙如今是世子，将来就是伯爷。而梁渊、梁杰兄弟只能分得一小部分财产，分府而过。 那时候，梁渊、梁杰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就是傻子也算得清楚了。 那时候的梁渊、梁杰若是在仕途上没有寸进，就还不如秦芸芸和秦露露两人的夫婿。 那些五品以上官员的主妇，谁看不清这件事啊谁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也就一些还不清楚梁家将来走势的人，才会将梁渊、梁杰和伯府挂在一起。 “你是大嫂，又是世子夫人，怎能袖手旁观应当多给你二弟、三弟注意着一点。对了，说起来，这里倒也有一门现成的好婚事，老大媳妇，你明儿就去提一下。” 秦疏影问：“老夫人，谁家的” “就是赵家的小娘子。说起年龄、家世，不是现成的好姻缘吗” “圆娘” “原来那孩子叫圆娘瞧瞧我这记性。” 赵家是梁家正儿八经的姻亲，罗梅香却一直没将赵家放在眼里，圆娘这些年当然也从未来过梁家。 连圆娘的名字都不知道，还想叫人家嫁进来，这真是好笑。 不过是想将圆娘娶回来，磋磨罢了。 这样的心思 秦疏影立刻表态：“圆娘不成。” 罗梅香鼻子里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为何不成” 秦疏影淡淡道：“舅父舅母已经有了人选。” “只是有了人选，又没有成亲，这还是可以改的。” 秦疏影眼角瞟了她一眼，就不吭声了。 罗梅香经过半年的重重打击，日渐坚强起来，打定了主意要和秦疏影周旋到底。这一点，秦疏影清楚，罗梅香当然更清楚。 不过，秦疏影根本不打算接招。 她才是梁家的当家主母，什么事情都要按照她的思路来。 贤良淑德，她不会去做的。 见秦疏影不回答，罗梅香有些忿忿，“老大媳妇，虽然如今是你当家，可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样不理不睬的态度做给谁看呢” 秦疏影淡淡笑了笑，说：“我记得，我去卢家的时候，大姑奶奶就是这样说我的，说我眼里没有长辈。如今，大姑奶奶在哪里呢” 梁大姑奶奶自从卢家出事后，她的丈夫自不必说，非但下狱而且斩首了。她的儿子，也就是卢汝阳的父亲，好好儿的一个青年才俊，也因为知情不报入了狱。出狱时间遥遥无期，就是将来出狱，前途自然已经没了。 女眷幸免于难，但京城是不能待了，梁大姑奶奶就带着一家女眷和未成年的孩子们，回到了卢家老家。 梁大姑奶奶，只能在卢家老家那乡下度过残年。 世上的人都捧高踩低，梁大姑奶奶和卢大奶奶她们的日子可想而知。从前有多风光，现在她们在乡下就有多狼狈。 罗梅香顿时哑然，过了一会儿，才不甘心地嘟囔了一句：“卢家是卢家，我是我，这能一样吗” 秦疏影不予理会，罗梅香生了一会儿气，想到马上要进宫，也顾不得再发作秦疏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必定要在宫中好好表现一番。 第449章 皇后真容 所有的内外命妇都紧张、期待地看着皇后凤座的方向，最中间留了两个位置，分别是德隆帝和文皇后的。 在他们两边，德妃、莲嫔还有几个有品阶的妃嫔已经就座，永嘉公主、富平公主以及一些身份高贵的皇室人员以及勋贵，一字排开坐在了嫔妃前后。 时辰已经不早，德隆帝和文皇后迟迟未来。 厅内人们窃窃私语，虽然不敢大声议论，却不停用眼神交流着各种想法。 太子妃的位置在皇后之下，她是太子的继妻，二十几岁的年纪，端庄秀雅，明眸皓齿，盈盈含笑，与永嘉公主说着话。 太子妃平常本不太出席勋贵大臣家的宴请，命妇们一般只能在宫中的宴会或者皇族的家宴上才能看到她。 此时，不少人频频望向太子妃。 文皇后要正式面对女眷们，这说明了德隆帝的态度。那么，将来的天下是太子的，太子妃就是将来的皇后。 所以，女眷们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德妃和莲嫔的脸色就不是那么自然了，笑容僵硬，话也少得多。 此时的莲嫔，心里万分恼火。徐氏若是没有病倒，倒是可以出席宴会。但周勤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莲嫔当时就气得扫落了一桌的茶具。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德妃也十分恼火。 那天从凤来宫回去后，她将文皇后的事情说给富平公主听，富平公主当时竟然笑了起来，还说：“母妃，看来，这一回父皇不会再犹豫了。” 德妃没太听懂富平公主的话，但富平公主言外之意却很明显，富平公主竟然对太子登基乐见其成 若不是德妃为母，富平为女，德妃几乎要怀疑，自己到底和富平是不是亲生母女。 励儿才是富平的同胞哥哥，她怎么能站在太子那边呢 可是，富平公主却劝她：“母妃，无论我们怎么做，父皇也会让太子哥哥继承大统。而且，太子哥哥慈善仁德，会是个好皇帝。我们只要顺着父皇的意思，将来仍旧是荣华富贵一生，这有何不好” 德妃气得几乎要一巴掌甩富平公主脸上。 因为富平公主的阻挠，德妃好些事情都胎死腹中，未能成功。事不过三，德妃对富平公主的感情逐渐变得有些微妙。 富平公主不是看不出来德妃的变化，但她却仍旧想方设法阻挠德妃，周励被亲妹妹的这番举动弄得十分诧异。 周励和周勤不同。 周励更有城府和成算，这么几年，将德隆帝交予的差事每一样都办得极为出彩，德隆帝是欣赏他的，幕僚们对他寄予了殷勤的期望，外祖家的舅父们也竭力支持他。 他十分自信，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可谓事事顺利，却在亲妹妹这里碰了钉子。 不过，周励和德妃不一样。妹妹终究只是妹妹，尤其是皇家的妹妹，就算一母同胞也可能因为某件事就产生无法逾越的隔阂。假如她将来嫁了人，那颗心更是向着别人。所以，周励只是像对待小时候的富平公主那样，摸摸妹妹的头，笑笑就罢了。 富平公主看着周励的眼神很复杂，但是没人注意她的这种反常。 此时此刻，周励不在场，德妃看着富平公主的侧颜，心底却憋着一股无名之火。 富平公主就像是知道母妃在看自己一样，朝着德妃笑了笑。 秦疏影一直很关注富平公主，此时正好看着富平公主，发现她的笑容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沉郁。 秦疏影低下头喝茶，思绪百转。 富平公主对自己的友好，以及她可能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事实，秦疏影一直挂在心头。 她不知道富平公主前世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为什么会这样郁郁寡欢，这样沉默。按照冰雕宴前富平公主召见她说的那些只言片语，秦疏影推测她前世必定经历了非常沉痛的情感经历。 不过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尖利的声音打断了秦疏影的思绪。 所有女眷都紧张地看着大门那边，看着德隆帝身边那一抹明深红和黄色相间衣裙的女子。 她笑容淡淡，容貌虽然算不上绝色倾城，却肌肤如玉，脱尘绝俗。盛装之下，更有一番惊人的气势。 她的肌肤和身材保持得极好，有快三十岁的样子。 “平身。” 随着德隆帝平稳威严的声音响起，女眷们复起，环佩叮当间，女眷们的目光聚焦在了文皇后身上。 不消说，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是满满的惊叹。 同时，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想起那个谣言，随后，很多人就将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文家女眷，文夫人、文大小姐。 文老太师已经去世，文老太太也早已去了多年。 文家如今掌家人是文皇后嫡亲的哥哥，文大老爷。文大老爷职位并不高，只是个四品，早已致仕。他的儿子倒是还不错，四十出头的年纪，是个正三品文官。 因此，文家能进宫的也就是文夫人以及她的孙女，七岁的文大小姐。 文夫人的目光虽然也望着文皇后，却在望了一眼之后就垂下了眉目，外人看不出文夫人是什么情绪。 秦疏影目光微变。 文皇后和上次见到的面容有些不太相同。 这一次，她着了妆，面容更加精致，眼角线描了一下，整个人显得更加威严。眉毛显然也加重了浓度，将整个人又平添了几分大气。 烈焰红唇，配着凤冠和衣裙，显得妩媚妖娆又典雅霸气。 德妃和莲嫔也很吃惊，因为有着上次不施粉黛的比较，今天的文皇后看起来和上次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 她们都是女人，知道化妆和不化妆的区别。妆前可以是丑八怪，妆后可以是绝世美人。妆前可能人老珠黄，妆后却可以青春方艾。 文皇后和别人化妆不一样。 别人都将自己化得越发年轻，文皇后却将自己化得比上次成熟稳重很多。 这么一来，没见过她真容的人只以为她保养极好，快六十岁的人看起来还跟三十来岁的女子一般，却不知道她的真实面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 德妃和莲嫔不由自主对望一眼。 第450章 多年不见 德隆帝的情绪和出席往常的宴会并没什么不同，仍旧是神色淡然威严，不过，他却开口道：“三十多年前，朕刚刚登基之时，边城大乱，西邦和北邦乱我大周，百姓几多荼毒。 恰在那时候，皇后得了一场大病，几经周折才活下。当时，朕占了一卦，卦辞说，皇后必须在宫中隐居至少三十年，不可轻易见人，否则对江山稳固不利。朕本不相信，朕是真龙天子，不怕他什么乱象。但是，皇后却深以为然，不顾朕的想法，硬是将自己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三十多年。” 说到这里，秦疏影已经明白了德隆帝的意思，这个理由，真是冠冕堂皇又感人至深。 德隆帝但逢大事爱占卦，这一点，满朝皆知。 果然，一些女眷悄悄儿拭起了眼泪，文夫人更是哽咽着说：“皇后娘娘为了大周黎民百姓，真是苦了” 能到这里来的人一个个都人精儿似地，有几个人就跟着说：“皇后娘娘为我大周牺牲良多，皇后娘娘万福” 然后，所有人都参差不齐地说起来：“皇后娘娘万福皇后娘娘真是我大周黎民百姓之福” 还有人说：“皇后娘娘虽然不见臣妇，可每年都召集天下女子为弱贫捐献银钱粮米，这样的大慈大悲心肠，臣妇敬仰臣妇虽然不见娘娘，却心向往之” “皇后娘娘带头倡导节俭，每年节约下来的银钱都捐献到了边城，为大周驱赶西邦和北邦狼贼献了多少力气” 德隆帝满意地看着女眷们的溢美之词，等到大家说得差不多，他挥了挥手，女眷们很快就不再议论，转而看着德隆帝和含笑的文皇后。 文皇后开口道：“本宫是大周皇后，只做了皇后该做的事情，这并没有什么值当大家赞美的。非但不值得赞美，反而应当请罪天下。本宫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后，却不能替陛下掌管六宫，分忧后宫之事，未曾替陛下抚养儿女。也不曾在将领血洒疆场的时候安抚家眷，不曾在这十几年与西邦的激烈战争中鼓励士气，这是本宫的失职。独居深宫容易，面临天下臣民才难，本宫避难趋易，本宫深为自责，往往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幸而这三十多年虽然屡有危机，我大周始终安然无恙，本宫这才略略好受了一些。” 说到这里，文皇后抬袖拭了拭眼角。 在场的女眷，除了德妃、莲嫔和秦疏影，以及与晋王妃年纪相仿的老太太，其余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面见文皇后，也是第一次听到文皇后的声音，一个个都哑然望着文皇后。 晋王妃失神地看着文皇后，自己明明比文皇后大不了几岁，文笑晴怎么还这么年轻至于文笑晴的容貌，晋王妃还有隐约的印象，可是已经不那么明晰了。 好像，和当年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三十多年过去，人的容貌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晋王妃眨了眨眼，不敢确定自己脑海中的文笑晴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还有几个老封君也有着晋王妃一样的疑惑。 她们当年都见过文笑晴，但文笑晴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又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今年以来的一些流言她们当然也知道，但是现在，她们真的不敢确定眼前的皇后到底是文笑晴，还是林媛。 三十多年啊，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况且，三十多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她们自己不就是吗 说是林媛，林媛好像不是这个样子。说是文笑晴，好像有点儿像。 秦疏影眸光微闪，皇后娘娘，真是聪明又狡诈呢。 三十多年过去，除了晋王妃那三四个老封君，谁曾见过文皇后如今又这么一化妆，谁又敢说她是林媛 秦疏影看向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自始至终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如果有的话，也和其余人没太大区别。 德妃和莲嫔则完全傻了眼，不过她们掩饰得还不错。 如果说谁比较失态，那就是富平公主。不过，除了秦疏影，几乎没人太注意她。 皇后说完这番话，在众人的愣怔中，文夫人擦了擦眼角，说道：“娘娘何须自责，娘娘是天下女子的楷模。父亲母亲去世前都曾说过，娘娘以天下大局为重，他们以你为荣，文家以娘娘为荣。” 这是说，文皇后连父母的丧事都没有露面，文太师夫妻却并未怪罪文皇后。 顿时，女眷们回过神来，接二连三说道：“皇后娘心怀天下，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娘娘若还自责，臣妇何等面容” “文太师他们泉下有知，定会为娘娘一片赤诚之心为荣。” “娘娘是臣妇的楷模，臣妇自叹不如。” 德妃和莲嫔也像模像样地说了几句话。 德隆帝听了好一会儿，又挥了挥手，就在大家安静下来后，德隆帝说道：“两月之前，朕做了一个梦，一个金甲神人对朕说，七年前，朕亲征，已经解除了那大乱之象。经过这几年的休养，该是皇后出来的时候了。因此，朕下旨要皇后归位。皇后却说，反正三十多年都过来了，她也过惯了幽居的生活，这样一直过下去也不打紧。再说了，若是因为她出来，天下若是乱象丛生，她岂不是万民之祸” 文夫人激动地抬高了声音，“娘娘，陛下言之有理，娘娘多虑了” 随后，又有几个命妇说道：“皇后娘娘，有陛下真龙之命和您的凤命，那些宵小之徒见不得光，娘娘无需多虑” 德隆帝颔首，“你们都说得对。朕是真龙天子，难道还镇压不住那些个宵小之徒朕的皇后为了天下已经牺牲太多，即将花甲之年，朕决不许皇后再过那种苦日子。所以，朕就以皇后的名义给你们下了请柬，趁着端午节将至，请大家过来，一起叙叙家常，也是让皇后重新回到众人视线中。皇后无奈，拗不过朕，才有了今儿的宴会。” 第451章 前世今生 文夫人松了一口气，像是生怕文皇后反悔，忙说道：“娘娘，臣妇逾越。臣妇深觉陛下所言甚是。有金甲神人的庇佑，又有陛下的英明神武，还有我大周文武之臣的辛勤拱卫，大周如今繁荣昌盛，北邦和西邦不足为据矣” 另有女眷也说：“是啊，皇后娘娘，您该出来主持后宫之事了。” “皇后娘娘，天下大安，皇后娘娘也该出来和臣妇等见面叙叙了。” 女眷们说得很热闹，文皇后始终笑盈盈，忽然，她看向晋王妃的方向，问道：“皇嫂，本宫记得，当年我们把酒言欢，约定年年都能一起举办荷花宴。后来，你和刘家姐姐她们个断断续续荷花池边笑语欢颜，本宫却只能在深宫中向往。多快啊，刘家姐姐她们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只剩我们俩还苟活于世。” 晋王妃的神色猛然就显得激动起来，眼角有泪光闪烁，“笑晴啊，真是”说到这里，她打了个桩，后面那个“你”没有说出来。 飞快地，晋王妃接着说：“真是好快刘家妹妹已经去世多年，哎而我呢，也垂垂老矣只有笑晴你啊，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当年，我就说过，笑晴你命最好。如今，可不就应了我当年的话么” 文皇后颔首，“皇嫂，还是你最好。 儿孙绕膝，颐养天年，谁能有皇嫂这样豁达乐观本宫在深宫中每每难过的时候，就会想起皇嫂的坚毅刚强，皇嫂总能给本宫良多启迪。” 晋王去得早，晋王妃当爹又当妈，将两儿两女拉扯大，儿女都成才，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晋王妃忙摆手：“笑晴你这就谦虚了，若不是你性格坚毅，这么多年也坚持不下来。” 闲谈间，命妇们对文皇后就是文笑晴这件事，再无疑义。 过了一会儿，德隆帝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德隆帝一走，文皇后又笑盈盈，女眷们越发热闹起来，吃着美味佳肴，欣赏着曼妙的舞姿，互递着惊奇，好不热闹。 秦疏影和罗梅香虽然都是四品诰命，但因为梁辙是世子，梁云山是大将军，她们才得以参加宴会。不过，坐的地方很偏僻，自然没有机会说话。 罗梅香恢复了往日的高贵姿态，梁琼这段时间回家过好几次，在不断说霍罗与那奶娘腌臜事儿的同时，也不停怂恿罗梅香要掌握大权。 梁琼说得对，她虽然是四品诰命，可到底还是大将军夫人。大周满朝文武，有几个大将军夫人 因此，罗梅香笑眯眯与女眷们拉着家常，不断推销她的两个儿子。只可惜，盛赞梁渊梁杰的女眷不少，答应罗梅香议亲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文皇后坐了一会儿，与晋王妃等几个年纪大、资历老的女眷谈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于是，德妃重新又成为了这里的头儿。可是，她的脸已经僵硬到了没有感觉。 努力这么多年，最终却只是被人当做棋子，德妃的一口浊气撑得肚子都要炸掉。 勉强撑到宴席散了，德妃扶着宫女的手，快步走向殿外，上了轿子，闭上了眼睛。 不能再等下去了 事不宜迟，在此一举 回到德霖宫，德妃立刻派人去请五王爷进宫。只是，她派出的人刚走到宫门口，就被富平公主截了回来。 “母妃，你这是要去叫皇兄进宫吗” 德妃十分烦躁，柳眉横竖：“你怎么又来了” 富平公主有自己的宫殿，往常也没见她天天到德妃这里来的，最近却几乎天天在这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德妃母女情深，德妃却知道，富平公主这是在监视自己呢。 富平公主对德妃的暴怒视而不见，“母妃，不能去叫皇兄进宫。宴会刚散，你就让人叫皇兄进宫，由不得别人不多想。” 宫人们见母女说话如此敏感，立刻散了个一干二净。 没人在此，德妃的怒火就立刻发出来，“你到底是谁的女儿谁给你许了什么好处，你怎么处处要帮别人富平，本宫的耐性是有限的，你若还是这样愚蠢自私，本宫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富平公主的神情一个呆滞。 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很多很多年前，德妃也曾经对自己说过这句话。那一世，事情和这一世完全不一样。 那一世，文皇后到现在根本没有露面。 德妃对天下势在必得，皇兄手中的资源也比现在更多。那一世的这个时候，六王爷和七王爷已经处于下风，五王爷踌躇满志，指点江山，气势飞扬。 那一世的自己骄傲无比，和梁琼关系极好。梁琼嫁给了五皇兄，她们姑嫂一直在背后帮助五皇兄。 可就在次年，她十五岁的时候，德妃将她指给了她这一辈子再也不想提起的一个人，陈至言。 当时，富平根本不敢相信母妃会这样做，母妃应当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还将她指婚给另外一个人呢 可是，母妃和五皇兄都苦口婆心劝她，拿各种利益劝她，劝她不能任性，而是必须嫁给陈至言。 富平公主每天都在权利斗争中擦身而过，当然知道母妃和五皇兄这样做的缘由。因为，陈至言是陈阁老的嫡长孙啊，拉拢陈阁老，对五皇兄登基的好处显而易见。 可是，她不喜欢陈至言这样一个样貌平平、毫不出奇的男子啊。 她是尊贵的公主，她的母妃是德妃，皇兄精明能干，她难道选择夫婿的权力也没有吗 可是，德妃告诉她，已经为另外那个男子也指婚了。 富平公主如遭五雷轰，当即就大哭大闹，还吵着要出宫去找她的心上人。 可是，德妃哪能让她出去呢 当时，德妃就是这样说的，如果她还闹，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这一世，她又听到了这句话。 前世今生，母妃都对权力迷恋至深，从来没考虑过她这个女儿的感受。 富平公主的眼眶瞬间，这几百个日日夜夜那钻心的疼痛和悲伤再度涌上心头。 难道还是逃不过宿命么 第452章 悲伤往事 这一世，她不是没想过要将前世的事情说给德妃听，劝德妃将念头打消。可是，前世的后来，她过得多么惨，这让她对德妃早已失去了信任，失去了女儿的孺慕之情。 重生这一年多，她的心结始终没打开，她做不到对德妃畅所欲言。 见富平公主愣然中带着几分冷然的目光，德妃越发火气大了，“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看来要给你指婚了” 富平公主如遭五雷轰，难道她又要重复上一世的命运吗 她下意识问：“母妃，你要把我指给谁” “陈阁老的嫡孙就很好” 富平公主摇摇欲坠。 这一世，还是逃不脱嫁给陈至言的命运吗那么，她的重生意义何在 “母妃，陈至言为人阴暗狡诈，风流无度，母妃，不能” 不等富平公主说完话，德妃喝道：“胡说八道你见过他几回，就这样诋毁人家的声誉陈阁老为人仗义精明，陈家家风清正，他的嫡亲孙子能是你说的这种人吗” 富平公主眼泪汩汩，再也无法掩饰心头的悲怆。 陈至言就是这种人啊 上一世，她和陈至言成亲后住在公主府。公主府和陈家相隔不远，陈至言时常会回陈家。 过了半年时间，陈至言对她说，他在陈家动了一个丫鬟，那个丫鬟怀孕了。 富平公主虽然还念着心上人，但是心上人已经成亲，她也嫁给了陈至言，富平公主已经认命了。所以，这半年中，她努力去忘记前尘往事，努力想着去做个好妻子。 但是，她毕竟也是捧着长大的公主，而且还有了三个月身孕，听说这件事后，如何能忍得住火气和愤怒 她当即就和陈至言闹了一顿，陈至言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不断保证以后不会再犯。 事已至此，富平公主也没办法，郁郁寡欢进宫到德妃跟前诉苦。 德妃就说，陈至言是个男人，有三妻四妾很正常。现在，周励正需要陈阁老出力，叫富平公主忍耐着。不过就是个丫鬟和孩子嘛，她是嫡妻，贵为公主，谁还能撼动她的地位 连自己的母亲都这样说了，富平公主虽然不开心，也只得接受。 但是，过了几个月，陈至言说他又在陈家睡了一个丫鬟，那个丫鬟又有身孕了。 富平公主怀着孕，火气格外大，大闹了几回。 陈至言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却不动声色地将富平公主骄纵跋扈的名声放了出去。 随后，陈至言就好像被妻子的骄纵跋扈弄得不敢回寝室，书房成了他日常歇息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富平公主发现陈至言和一个女子在书房鬼混。富平公主当即就发作，孩子提前降生。 女儿出生后，富平公主的精力被女儿吸引了过去，有一段时间没太注意陈至言的行踪。陈至言对富平公主生的女儿并不太关心，很少来看孩子。 富平公主为此发过几次脾气，但她骄纵跋扈的名声已经让她说话没什么信服力。她进宫去见德妃，德妃教训她，不晓得团结陈家，反而将陈家的人推得越拉越远，太过愚蠢。 那时候的富平公主年轻气盛，对很多事情也没有考虑太多，所以拉着脸回到了公主府，并不打算主动与陈至言和好。 至于德妃要她主动去陈家说好话，富平公主更做不到。为此，德妃还叫她进宫骂了好几次。富平公主本来就是骄纵着长大的，对德妃的话也不服气，母女俩生分了很多。 后来，德妃和周励事发，周励被圈进，德妃降为庶人，随后，德隆帝去世，太子登基。 富平公主虽然还住在公主府，可她的身份一落千丈，甚至遭受到了很多人的白眼和侮辱。陈至言的母亲甚至跑到公主府来，毫不留情地斥责她是丧门星，若不是因为娶了她，陈至言今后的仕途也不会艰难。 她虽然还住在公主府，可陈家却将她囚禁了起来，一日三餐剩菜剩饭，不让出去，不让见人。 陈至言时常住在陈家，有了两个妾室，三个通房，她们给陈至言生了三四个孩子。 这些妾室通房时不时会到公主府来参观一下公主殿下的凄惨日子，陈至言左拥右抱，十分嚣张，那些羞辱的话源源不绝地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富平公主简直不敢相信陈至言会卑鄙至此。 甚至，她的女儿生了重病也不让大夫看，最后竟然病成了傻子。 那时候，富平公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一头撞死，可自己若是死了，女儿还不被她们糟践到连个畜生也不如 一夜之间，富平公主长大了，懂了人情世故，懂了人情冷暖，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太子登基后的第三年，忽然想起了这个妹妹，下旨叫她进宫。 陈家自以为太子只是故作姿态，毕竟富平公主是德妃的女儿，周励的亲妹妹，太子能不记仇，反而对富平公主好吗 不可能吧。 于是，陈家自以为是，不但没将富平公主带进宫，反而在新帝跟前告了富平公主一状。 孰料，新帝大怒，申饬了陈阁老，立刻亲自去了公主府。 新帝在公主府看到富平公主的惨状，当即呆了，立刻让人将富平公主从猪圈一样的破旧房子里抬出来，又让太医给她的女儿看病。 很快，陈家倒台，举家流放。 可是，她的女儿却彻底成了傻子，富平公主的眼泪都流干了，从此之后心如死灰。 她带着女儿，安静地在公主府里，一过就是几十年。 新帝待她不算差，该有的全都有，而且不许任何人羞辱她。 她亲眼看到新帝将大周打理得蒸蒸日上，富强繁华。新帝死后，他的儿子继位，仍旧沿袭了新帝的很多做法，大周富强。 她的女儿活到了六十岁，最后死在了一口浓痰上。 女儿一死，富平公主立刻自杀而亡。 那时候，她已经快八十岁，经历了新帝、新帝的儿子、新帝的孙子三个皇帝，每一个皇帝待她都不错，她死的时候仍旧是大周尊贵的公主。 第453章 重蹈覆辙 可是，就算再尊贵，富平公主已经将自己关在佛堂念了五十多年的经，早就心如死灰，人如槁木。 所以，重生后的富平公主很久很久也没有将自己从前世的处境中解脱出来，做不到对德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到底，她前世的悲惨境地是德妃一手促成的。为了皇位，德妃去拉拢卑鄙的陈家，将她嫁给陈至言那个卑鄙小人。 这一世，她一次次试着让德妃打消这念头，没想到德妃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在其他事情上，德妃待她还算好，可是一旦涉及到皇位，德妃就立刻将母女之情抛得远远地。 而现在，她竟然又是这句话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儿我就让人叫陈夫人进宫，商量你们的婚事” “母妃” 德妃根本不听富平公主的话，指着门，冷冷道：“你若还认我是你的母妃，你就给我从那里滚出去” 富平公主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母妃，我们是斗不过太子的，母妃，你们放手，好不好我求求你们，放手吧” 德妃一巴掌扇上她的脸，艳丽的面庞狰狞得像是鬼怪，咬牙切齿道：“放屁本宫生来就是凤命，你皇兄英明睿智，人人都说他有中兴之相，你竟然敢咒我们你见不得我们好，你是什么东西本宫想要你是尊贵的公主你就是公主，本宫要你比庶人还不如，你就比庶人还不如陈至言就是风流纨绔，但他是陈阁老的嫡亲孙子，就这一条，你就必须嫁明天就给你指婚，立刻滚出去” 富平公主呆若木鸡，这么说，母妃知道陈至言是什么样的人 既然知道，还让自己嫁过去 富平公主根本忘记自己脸上的疼痛，呆呆看着德妃，“母妃，你知道陈至言是这样的人，你还让我嫁过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点牺牲算什么等你皇兄登基，你要什么没有陈至言就是再风流，也要给你尊重连这个都不懂，真是白养你一场” 富平公主心头一片茫然。 为什么，同样身为母亲，为什么她的心情和自己当年的心情如此不同 她的女儿重病之后，她几乎不想活了。如果她的死能换回女儿的清醒，她情愿一死。若不是为了女儿，她早就奔赴黄泉，何苦受那么多年的苦 德妃气咻咻又骂了一通，最后转身走了。 富平公主在殿内站了一会儿，才红肿着脸，木然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她努力想啊想，要怎样才能避免前世的悲惨。想到明天就要被指婚，富平公主心头一片悲伤和犹豫。 她想要女儿。 只有嫁给陈至言，才会生下她前世的那个孩子。她欠那个孩子太多，她想给那个孩子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想到女儿未病之前的冰雪聪明、娇软可爱，富平公主的泪如雨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要她的女儿，她要她 那，就这样吧，嫁吧 不过，她绝对不会让女儿重新来过上一世的悲惨，所以，她嫁给陈至言生了女儿之后，她要给自己留后路。 这一次，她要自私一些，只为自己和女儿而活。 过了几天，秦疏影就听到富平公主被指婚给陈阁老孙子陈至言的事情。当时，秦疏影十分诧异。 京城权贵的家里事，秦疏影心里基本上有个账。这个陈至言，是个花花大少，不但花心，而且无情无义，十分狡诈阴险。 富平公主既然是重生的，难道不知道陈至言的为人吗为什么不避开这桩婚事还有，富平公主上一世嫁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上次会问自己那么古怪的问题 不过，现在的秦疏影只能在心里想想，她最近频繁应付罗梅香的幺蛾子，没太多精力去管其他事情。 罗梅香在宫宴上没找到亲家，回来之后越发心急，几乎天天往外钻，这家的喜宴她要去，那家的丧事她也要去，反正逮着机会就要外出推销她的两个好儿子，哪里还有之前那个贵夫人的矜贵气派 秦疏影也不干涉她，倒是要看她到底有什么招数，但罗梅香终究是梁家的人，所以秦疏影在防备她的同时，也不得不注意罗梅香会不会做什么蠢事。 这天，正是端午节。 骄阳似火，粽香扑鼻，秦疏影正和回来送粽子的梁珍说着话。按照京城的风俗，出嫁的女儿在端午节的时候要回娘家送粽子。 就听到外面绿叶嗓门儿大大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会儿，声音就越来越近了，秦疏影和梁珍对望一眼，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果然，罗梅香就青着脸进来，“老大媳妇，你这院子是怎么管的一个丫鬟也敢拦着我，不让我进” 绿叶毫不示弱，“老夫人，奴婢这可冤枉了。奴婢哪里敢拦着老夫人呢奴婢这是为您着想，听说昨儿您吐了一口血，奴婢怕您失血过多老眼昏花，不认得路了，这才多嘴了两句，给您指路来着。” 秦疏影知道绿叶的意思，不过是罗梅香在门口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绿叶大约故意装聋卖哑，罗梅香被气着了。 自从罗梅香非要将绿叶换成她自己的人那时候开始，绿叶就铁了心要和罗梅香作对到底的。 所以，绿叶平时也就没少揣着明白装糊涂，罗梅香如今根本不能拿绿叶怎么样，倒是每次看到绿叶都没好脸色，气得她心口疼。 秦疏影笑笑，“绿叶，老夫人是老夫人，你这嗓门儿的确也大了些，还不快下去。” 听着秦疏影这不痛不痒的两句话，明着是斥责绿叶，实则是护着绿叶，罗梅香越发气得胸口疼，却又无可奈何。 绿叶故意惹她生气，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秦疏影也只是轻轻揭过，从来不会真地惩治绿叶。 转了个念头，罗梅香就将矛头指向梁珍，“大姑奶奶，你这是回娘家来送粽子” 梁珍端坐不动，淡淡应了一声：“是” 罗梅香冷笑道：“这可就是怪了，我还没死呢，你到娘家送粽子怎么就连到我房里请安都不来” 第454章 以牙还牙 梁珍神情淡然地看着她，“老夫人，二妹妹一会儿也回来送粽子，二妹妹会到我娘的牌位前磕头吗” 罗梅香瞪圆了眼睛，“你娘都死了，那能一样吗” 梁珍唇角微微勾起，也不答话，垂首就喝起了茶。 “你你你” 罗梅香很想装晕倒，周姨奶奶就很会用这一招。可是，她若是装晕倒了，秦疏影和梁珍会不会任由她倒在地上，置之不理 这两个黑心肠的，完全可能这样做，划不来。 可罗梅香真地技穷了，拿梁珍的不理不睬根本没有办法，憋了一会，终于恶狠狠吐出一句话来：“屈轶从前就是看上你这幅假清高的样子，这才奸了你。我原来不知道，这假清高有什么好的如今想来，奸的时候肯定别有自认，肯定很痛快、很舒服吧” 罗梅香说完这句话，就发现秦疏影和梁珍都木愣愣看着她，罗梅香心里得意，这两个小贱人，总算抓到她们顾忌的地方了 这就好，以后有她们好受的 忽然，一阵凉风从身后带过，罗梅香下意识转头去看，脸色立刻就变了：梁辙 他不该是听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吧 罗梅香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生怕梁辙一指将她推到在地，或者扔出去，梁琼和梁渊的教训还恍若就在眼前呢 出人意外地，梁辙脸上神色不变，大踏步走进去，“大姐，你过来没带玲珑吗” 梁珍笑道：“玲珑今儿跟老夫人去庙里了。” 罗梅香见梁辙没反应过来，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心虚，说了一声“大姑奶奶你既然来了，就吃了饭再走，我院子里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秦疏影和梁珍都没什么表示，罗梅香也不敢等待，转身就惶急慌忙走了。 秦疏影去看梁辙的脸色，根本看不出一丝不妥，也不知道他方才究竟听到罗梅香的话了没有。 梁珍吃过了午饭便走了，梁辙倒是留了下来，吃过了饭消消食，他就要妖精打架。 秦疏影拒绝不过，只得从了他。 如今卫所里的事情上了手，一切游刃有余，所以梁辙倒不似从前那样忙碌。所以，午休之后又和秦疏影出去游玩了一番。 到了晚上，梁辙又要打架，秦疏影窘迫不已，“子由，我的两条腿儿还颤着呢。你且饶了我罢” 梁辙却扑了上去，“都是为夫的不是，今晚你只管享受就是了。” 秦疏影“嘤咛”了一声，一张俏脸红到了脖子根。 次日清晨，梁辙又匆匆打了一架才走，秦疏影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起了床。 回头看到满床的狼藉，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福妈妈却乐呵呵进来收拾屋子，又有意无意地看她的腹部，看得秦疏影脸上更烧。 三天后。 秦疏影一边看账本一边喝茶，院子里忽然传来动静很大的脚步声，绿叶急匆匆跑进来，喘着粗气，“夫人，夫人，二爷被兔儿爷奸了现在，到处都在传这件事。” 如今，府里的人都改了口，罗梅香是老夫人，秦疏影是夫人，梁辙兄弟三人就是大爷、二爷、三爷。 秦疏影惊愕得就将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嘴里的茶也喷了出去。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件事是梁辙做的，真是好生快啊 紫藤和红绢对视一眼，随后满眼八卦的味道，问绿叶：“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叶跑得嗓子冒烟，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天，二爷竟然被三个兔儿爷奸了那么多人亲眼所见” 随后，咕嘟咕嘟喝了一肚子茶水，方才绘声绘色说起来：“怡红楼有兔儿爷的事情，夫人，你们都是知道的吧二爷往常就爱去那些地儿玩，今儿上午，有两个客人为了争一个兔儿爷打起了架，大打出手，将一个房子的门打垮了，一伙人涌进去，就看到二爷被三个兔儿爷按在床上，两个在后面进” 说到这里，绿叶发现红绢和紫藤的脸色都变了，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忙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她说结果就是了，怎么将听到的那些肮腌臜话也拿出来说啊 “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秦疏影扬了扬手，“你也的确如今要改一改这性子了，去吧，自己到福妈妈那里领罚。” 绿叶忙不迭退了出去，讪讪笑了几下。 紫藤和红绢都批评过她好几回，但是今儿遇到这件事，她实在太高兴了，一路飞奔而来，竟然将不该说的也胡说了出来。 这事儿说出来的确让人脸上发烧，紫藤和红绢等绿叶退出去了，也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秦疏影以手支颐，瞧着窗外绿油油的树叶子，忽然没忍住就“扑哧”笑了出来。 罗梅香前脚说梁珍被屈轶奸得舒服，梁辙后脚就让罗梅香打心底凉爽一夏，这报应真是来得快。 不知道，这会儿罗梅香还有脸没脸给儿子说亲事。 果然，不一会儿，紫藤又进来说，那边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岳药娘还声情并茂地上演了一台好戏，哭在罗梅香门口，几乎要晕倒。 “老夫人，二爷这样子没脸没皮、破罐子破摔，反正都是个跛子了，反正都娶不上好人家的媳妇儿了，他也就混不吝来了。可是，阿远读书读得这样好，老爷夸他天资聪颖，是要走科举路子的，有这样的二哥，阿远在学堂中要受多少白眼和讽刺啊老夫人，你真是辜负了老爷的一片苦心啊” 罗梅香本来就被这个消息弄得惊恐到无以复加，愤怒到出离愤怒，经过岳药娘这么一吼，更是火气冲得她两眼都冒星星。 什么跛子渊儿就是走路的时候稍稍有点和常人不一样罢了，怎么是跛子 什么娶不上好人家的媳妇儿 她也顾不得岳药娘已经七八个月身孕，一巴掌就甩了过去：“贱人渊儿是嫡子，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渊儿相提并论给我滚出去” 岳药娘捂着肚子就慢慢蹲了下去，最后，声音虚弱地叫了起来：“救命啊，老夫人要杀了我，救命啊” 第455章 发疯被关 罗梅香这段时间火气大，而且常常被岳药娘挤兑，两人早就明枪暗箭不知道过了多少招，见她蹲在地上，根本不在意，呸了一声：“你就给我装” 说完就进了屋。 岳药娘有秦疏影在背后撑腰，天天故意找茬，故意讽刺自己，罗梅香早就想甩她两耳光。只是顾忌到梁云山以及岳药娘肚子里的孩子，才没有下手。 方才这一巴掌想也不想就甩了出去，没想到非但不后怕，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痛快。真是反了这些贱人 罗梅香不管不顾岳药娘，可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是秦疏影的人，之前就得了秦疏影的吩咐的，当然不会视而不见，立刻有人去报给了秦疏影。 还有人去将岳药娘抬回了岳姨娘的屋子，并且立刻去请大夫进府为岳药娘请脉，好在没什么大事，只是大夫说受不得刺激，要好生养着才是。 秦疏影去看了岳药娘一回，随后到了罗梅香的院子，往圈椅里一坐，说道：“老夫人，无论有什么事情，你也不应当打岳姨奶奶。毕竟，她怀的是父亲的孩子，这是梁家的血脉。父亲临走前交代过，要我好生照顾岳姨奶奶，让孩子好好生下来。老夫人你这样做，让我很难做，我只得写信给父亲，好教父亲知道我的难为。” 罗梅香方才经过岳药娘那么一闹，回到屋子里之后，细细想了想，其实已经回过了神，渊儿的这件事大约和梁辙夫妻就脱不掉关系。 想起了梁老夫人在监狱中说的那些话，罗梅香又气又恨。气的是梁辙夫妻竟然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恨的是她明明知道梁辙夫妻耍他们，却无可奈何。 至于梁老夫人提到那些要她将梁辙夫妻斗倒，她就更加无能为力了。 她院子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秦疏影的人，她要做任何事情都逃不掉秦疏影的眼线，简直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不但是他，两个儿子也是如此，简直就成了梁辙夫妻的傀儡。 现在，听到秦疏影这一番话，罗梅香怒火丛生，同时也生出几分悲凉，梁云山如今到底是和自己远了，还不都是梁辙夫妻给闹的 “老大家的，你也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你父亲儿女不缺，岳药娘这一胎你父亲还没放在眼里，你少在这里恐吓我” “老夫人，父亲四十多岁才得到这样一个孩子，怎么能不重视呢父亲和子由、二弟、三弟相处甚少，感情难于言述，倒是待阿远亲热，这你也瞧见了。岳姨奶奶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会是这样，你就等着瞧吧。” 罗梅香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随即柳眉倒竖：“你胡说什么你父亲怎么可能待阿远比渊儿、杰儿还要好” 秦疏影明眸如水，闪闪发亮，“老夫人，何必不承认呢不信的话，你可以将二弟的事情写信告诉父亲，且看父亲如何回信。” 罗梅香两眼发黑，贱人，这个贱人 “你说，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们夫妻做的你敢赌咒发誓，这件事和你们夫妻有关吗” 秦疏影好整以暇地笑笑，“老夫人，你看来真的病的糊涂了，非但发疯打岳姨奶奶，害得岳姨奶奶差点小产，而且还满嘴胡言乱语。看来，我得写信告诉父亲，将你关起来。还有，二弟三弟的婚事就由我这个大嫂来张罗，你也无需再操心了。” 罗梅香站起来，手颤抖着指着秦疏影，“你敢” 秦疏影嫣然一笑，“我是当家主母，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一直劳烦老夫人倒是我的错处，今儿便改了过来罢。” 说罢，也不管罗梅香在身后如何声嘶力竭地咒骂，转身出了门。 罗梅香被两个粗壮的丫鬟按着，怎么都无法挣脱，眼睁睁看着秦疏影走远了。 她想到两个儿子的婚事就要落到这个蛇蝎女人手中，气得眼泪汪汪，又踢又打，可那两个丫鬟根本不怕她，将她捆得严严实实，关在了她的卧室中。 罗梅香折腾了一天一夜，精疲力竭，绝望地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她终于明白了，秦疏影早就想将她关起来，只是没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现在，这么多人亲眼看到她打岳药娘那个贱人，秦疏影就有了法子让梁云山相信罗梅香已经不适合出现在众人面前。 贱人贱人 渊儿、杰儿，你们一定要将母亲解救出来 此时此刻，她的儿子们在外院，要进到内院本就不像从前在征西大将军府那样容易，而且消息封锁，也不知道罗梅香已经被关起来了。 梁渊上午闹出事儿后，灰头土面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踢开门就躺到了床上，丫鬟小厮没有一个人敢近身的。 梁杰气急败坏进来，铁青着脸责问：“二哥，你是怎么搞的” 梁渊装死。 “你怎么能这样被人抓住把柄你明明知道梁辙的打算，你明明知道五王爷对我们的叮嘱，你怎么能这么蠢” 梁渊暴喝道：“闭嘴我是你哥” 梁杰气得一掀袍子坐下：“就因为你是我哥，我才这样恨铁不成刚你明明知道梁辙天天盯着我们，就等着抓把柄你明知道五王爷的大事如今正在关键时刻，你怎么能咳，我，我若是你，一头撞死算了” 梁渊掀起被子，指着梁杰也很激动：“你别口口声声梁辙梁辙，你不是很聪明吗，你怎么一点也对付不了他你明知道这是他设下的局，你有办法破解吗” 梁杰沉默了一会，说：“有办法。” 梁渊愣了愣，“你说什么” “有办法破解这个局。” 梁渊看着梁杰那郑重的神色，梁杰加上了一句：“至少，要还击回去，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算了” 梁渊立刻两眼放光，“你说，怎么还击” 梁杰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梁渊方才兴奋的表情立刻就黯淡了下去，“这事儿很难成，五王爷不会愿意的。” 梁杰脸上露出几分狠戾，“二哥，我们一直在查找当初到底是谁将我们兄弟打伤的，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凶手。不过，我现在知道是谁了。” 第456章 借刀杀人 梁渊一骨碌爬起身，立刻瞪圆了眼睛，“是谁” “秦疏影” 梁渊几乎下意识否认，“这不可能那天，我们都应该知道，秦疏影根本不会任何武功，她身上也没有东西。火铳我们都见过，最起码有这么长，根本不可能藏在她和那个臭丫头身上任何地方。” 梁渊用手比了比长度，大约就是人的一条胳膊那么长。 梁杰冷冷一笑，“如果，那东西比火铳小很多呢” 这是他们兄弟、及罗梅香和梁老夫人不敢相信是秦疏影主仆做下的原因，因为若是火铳的话根本没地方藏。 他们倒是一直怀疑秦疏影主仆，但是没地方藏这个因素解释不了，就没办法肯定真凶。 梁渊还是不信梁杰的话，“我听说西邦有特别好的火器，但是也有筷子长短，她们俩不可能携带那么长的东西却不被我俩发觉。再说了，西邦那火器的制作十分隐秘，而且跟宝贝疙瘩一样，我听说大周的将士虽然牺牲了不少人抢了几把过来，却怎么也不得其解，根本无法制造出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梁杰说：“你先别急着否认，也别急着为她们假设。你想想，现在有多少人的目光放在火器上四王爷被陛下招进京城，就是专程研制这个的。如果五王爷知道秦疏影身上有这样的好东西，五王爷会不会帮我们” 梁渊愣了愣，“这就是说动五王爷的法子” “是。” 梁渊抿唇，很快，冷笑：“这的确是个好法子至于秦疏影有不有这样的东西有什么打紧只要五王爷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我们再添把火，就不信梁辙和秦疏影还逃得脱王爷的五指山” 梁杰颔首，“正是。” 借刀杀人，不需要自己动手，当真是个好主意。至于那火器到底是不是秦疏影的，有什么关系只要五王爷相信秦疏影有，那就是有。 过了十来天，秦疏影接到了请帖，是季夫人举办的荷香会。自从她主持中馈之后，京城的很多宴会都可以去参加，所以这类的帖子越发多。 秦疏影也不是每一个宴会都去的，不过，季夫人给她留的印象很不错，两人后来也时常在宴会上见过面，都很友好地打招呼。 因此，到了五月二十那天，秦疏影按时到了季家。 季夫人尚在闺中的时候，就有“书画双绝”的美誉，意思是她的书法和画画都非常厉害。但也有人叫她“书画一绝”，意思就是就书画而言，她的水平在贵女中是最好的，她是首屈一指。 进了季家，秦疏影绕行了几圈，就看到了那十余亩宽的荷塘，层层叠叠的荷叶，青绿碧翠；三色荷花夹杂其中，有的盛开了，有的含苞待放，挤挤挨挨，当真难得。 也就是永嘉公主府一类顶尖权贵和皇城之中，才有这样繁盛的荷花盛景。 无他，荷花是南边的花类，北方很难养。十余亩的地儿，放在京城官邸之中，也是十分不易了。 等到她到了宴会大厅，看到了富平公主、五王妃和卢汝阳，略有些吃惊。要知道，季夫人已经丧偶，虽然书画才名很高，但这东西到底是虚的，哪有那些丈夫身居高位的夫人们受人重视 不过，除了富平公主几人，也还有几位身份高贵的夫人，所以也并不太显得富平公主和五王妃太突兀。 大周如今富庶，追逐风雅也蔚然成风，季夫人性情高洁，书画成就非同一般，所以不少贵夫人也乐意结交她。 顾名思义，荷香会就是赏荷、吃莲蓬、喝莲子粥等等。一些少女闻琴知雅意，会拿着自己的画作、书法来请季夫人点评一二，季夫人就会在荷香会后将这些点评让她们带回去。 若是能得到季夫人的赞美，这些少女们在京城闺秀中的名声会很好，将来择婿也水涨船高。但是，季夫人是出了名的眼光高，所以一般人没两把刷子还不敢将自己的书画拿到季夫人跟前去。 因为有这一群少女的点缀，荷香会倒也十分活泼，秦疏影心情愉悦，偶尔对上富平公主那复杂的目光，倒是十分惊诧。 少女们在作诗，夫人们三两成群说着话，富平公主走到了秦疏影身边，主动开了口，“梁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秦疏影施礼道：“臣妇见过殿下。” 富平公主目光幽邃地看着秦疏影，“你我也算有缘，无需如此多礼。” “谢殿下抬举。” 富平公主清丽绝俗的面容对着不远处那香气扑鼻的荷花池，问道：“梁夫人，这荷花当真美啊，你说是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 秦疏影恭敬而不失礼貌地回答：“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季夫人当真是个精妙人儿，能将生活过得如此美妙多姿。” 富平公主的眸色暗了暗。 季夫人丧偶，却有一对十分聪明的儿女，她当然能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了。而自己，前世的女儿那样子，她怎么可能过得开心 富平公主想了想，说道：“梁夫人，本宫求你一件事，你可以答应么” 秦疏影心跳如鼓擂，却不动声色地说：“殿下金枝玉叶，有什么事情是殿下办不到臣妇却可以办到的殿下请说，若是臣妇真地能办到，一定不遗余力。” 富平公主如今已经长开，继承了德妃的绝美容颜，当然倾国倾城，美貌无双。而她一直神色淡淡，又平添了几分清雅之味，更显得冰清玉洁，不可亵渎。 秦疏影看着她那张闭月羞花的面庞，越发不知道富平公主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就答应了嫁给陈至言。 富平公主容色仍旧很平静，说：“本宫自从在花园里见你，就极为欣赏你的果断，所以，本宫后来有意与你交好。” 秦疏影颔首，“殿下宅心仁厚，臣妇一直心生亲近，只因身份关系，却只能远观不敢靠近，望殿下勿怪。” 富平公主轻轻点头，“有你这句话，本宫心中有数了，本宫相信你不会食言。” 第457章 引蛇出洞 顿了顿，富平公主叹了口气，说道：“只是如今，本宫也暂时没想到要求你什么，等到将来有一天要求你相助，希望梁夫人还记得今天的话。” 秦疏影一字一句道：“殿下所求，疏影当竭尽所能。若违此誓，当口舌生疮，永不能言。” 富平公主的鼻子一酸，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轻雾。 连一个和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小女子都能这样信任自己，可自己的亲生母亲前世今生都不信任自己。 秦疏影感受到了富平公主的激动，忙垂眸。 她和富平公主虽然没有什么来往，但富平公主却对她相助良多，说起来还有梁辙的一条命在里头。 所以，她这番承诺的确心意诚恳。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肯定富平公主求自己的事情绝对不会过分，不会让自己难做。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信任和感觉。 两人肩并肩站了一会儿才分开。 秦疏影和富平公主分开后，又与另外一个夫人说话，正在说说笑笑间，突然，听到卢汝阳吃惊地的声音：“王妃，你头上的七叶紫玉玦怎么不见了” 卢汝阳的声音很大，满场子的人都听得很清楚，瞬时，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五王妃头上。 五王妃的贴身侍女脸上也露出吃惊的神色，诚惶诚恐道：“王妃，您的七叶紫玉玦真的不见了。” 然后，她们立刻仔细地看她的头上，最终脸色苍白地回禀：“王妃，都是奴婢失职，七叶紫玉玦真的不见了” 听说王妃的紫玉玦不见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低头四处查找起来。 季夫人看在眼里，当然也派了丫鬟寻找。 但是，谁也没有找着。 五王妃脸色有些不好看，叹息道：“这是王爷送给本宫的，不但贵重，而且对本宫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罢了罢了，既然找不到，只能怪本宫自己运气不好。” 听她这么说，大家越发卖力找东西，五王妃拦都拦不住。 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卢汝阳忽然想到了什么，说：“王妃，这地儿您自从进来后就没有出去过，东西也必定就在这园子里。要妾身说，必定是被什么人拿走了。” 五王妃轻斥道：“汝阳，今儿来的都是各府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谁家不是家资丰厚，谁能看得上这一枚玉珏呢你还不快向大家道歉” 卢汝阳十分委屈，却不得不向众人道歉，可她道歉完了，看了季夫人一眼，道：“季夫人，王妃仁慈不计较，但你是主人，你说该怎么办呢” 五王妃又轻轻呵斥了一声：“汝阳这东西是本宫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和季夫人有什么关系你不要闹了” 卢汝阳却像是根本就不怕五王妃这个正室，定定看着季夫人，非要她给个说法的样子。 季夫人的脸色微变，今儿是她办的荷香会，出了这样的篓子，她这个主人脸上没光不说，竟然还被卢汝阳明里暗里说有人偷东西，这话传出去，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 季夫人笑了笑，说道：“王妃，东西既然是在鄙府弄丢的，臣妇当然应当帮王妃找到才是。只是，臣妇却也没见过样子，还请画个图纸给臣妇，臣妇好照着样子去找。否则，若是找错了，将婢女的东西拿来冒充王妃的，岂不是让人笑话。” 五王妃皱了皱眉头，不认同季夫人的话，“不过一块玉珏罢了，何须如此劳师动众汝阳，你还不快向季夫人道歉” 卢汝阳却只回望了五王妃一眼，道：“王妃，妾身知道那枚玉珏对您有多重要，若是弄丢了，王爷必定会责备您。季夫人，这也不难，我让人给你画就是。” 卢汝阳从小就学习书画，画一个紫玉玦自然不在画下，笔墨又是现成的，她伸手就拿起笔墨，三下两下就画好了。 五王妃无奈，轻轻叹息道，“汝阳，你真是” 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 季夫人从卢汝阳手中接过画儿一看，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身边丫鬟正弯腰给季夫人倒茶，手一抖，茶水就倒在了画上。 丫鬟忙跪了下去。 季夫人眉头轻皱，拈着湿漉漉已经看不清画迹的纸张，叹息道：“卢夫人，这是不成了，还得麻烦你重新画一幅。” 卢汝阳瞪了那丫鬟一眼，重新执笔画起来。 这幅画到了季夫人手中，季夫人眼睛微微眯起，说道：“卢夫人，你这画得不甚清楚。刚才是你说是七叶紫玉玦，为什么这只有六叶” 卢汝阳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也需要解释，“季夫人，这是侧面看的，有一片叶子被遮住了，自然只有六片叶子。” 季夫人摇摇头：“卢夫人的画功还需要磨练，七片叶子就是七片叶子，你只能画出六片，只能说你的技艺浮浅。” 卢汝阳肺都气炸了，她画这个是让季夫人点评的吗 “季夫人，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将紫玉玦找出来，而不是纠结究竟几片叶子。” 季夫人还是摇头：“你没画精准，我若是找到其他类似的，那时候你却说是王妃的，那可如何是好” 卢汝阳皱眉道：“季夫人，不过找个东西而已，只要去找便是了，何必斤斤计较这幅画” 季夫人不同意她的话，“卢夫人，此言差矣，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你瞧好了，我手里端着这个茶杯是青花瓷，你手里的茶杯也是青花瓷，难道我手里的茶杯是你手里的茶杯吗断然不是，对不对你说什么七叶紫玉玦，我们府里多着呢，若是不画清楚，到时候将婆子们的七叶紫玉玦拿过来，你又当如何” 卢汝阳傻了眼，这个季夫人怎么这么啰嗦，是非不分 五王妃皱了皱眉头。 在场的一些夫人和小姐都偷偷攥了一把汗。 秦疏影则低头下去，唇角微微勾起。 季夫人胡搅蛮缠的功夫，实在让人忍俊不禁。没料到她这样一个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竟然也会这样。 卢汝阳已经按捺不住怒气，口气有些冲：“季夫人，王妃的东西丢了，季夫人还是赶紧找出来吧，否则，这可是藐视之罪” 第458章 顺藤摸瓜 季夫人好整以暇地说：“藐视什么是藐视皇恩，还是藐视王妃若是藐视皇恩，我赶紧让管家再从外面找上百十号人，将鄙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若是藐视王妃，这好说，我自己向王妃请罪。王妃温柔大方，可不像卢夫人说的那样，会治罪于我。” 谁也没料到，季夫人竟然这样赖皮，就是不肯找东西。 卢汝阳大怒：“季夫人，你如此推脱，难不成是你们府上的人偷了东西，你怕被查出来没脸面，故而才故意纠缠不愿意找” 季夫人沉默不语，脸色有些难看了，她连永嘉公主都不怕，都不肯屈服，难道还会怕五王爷一个夫人吗 卢汝阳又道：“我相信，季夫人绝对不会这样做。那么，难道你在庇护谁吗” 五王妃道：“季夫人，都是汝阳不懂事让你难为了。汝阳啊，你这性子也得改改，回去你就禁足一个月，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才出来” 卢汝阳立刻跪在地上，连忙请罪：“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五王妃就对季夫人说：“季夫人，汝阳不懂事，我也惩罚她了，季夫人也就别再怪她，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这话说的，好像季夫人非要将卢汝阳怎样似地。 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五王妃方才一直很是贤良大度啊，怎么这话里话外像是有其他的意思 难道还有隐情 秦疏影忽然说：“卢夫人，你快起来吧，王妃已经惩治了你，你还跪在地上，这让王妃和季夫人都多为难。” 卢汝阳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奋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方才装作惊愕的样子，指着秦疏影道：“梁夫人，玉珏怎么在你身上” 顿时，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秦疏影。 秦疏影愕然，问：“什么” 卢汝阳指着秦疏影的衣袖，“王妃的紫玉玦就在你的衣袖中” 秦疏影不信，“怎么可能” 说着，就去摸袖子。 却不料，竟然从袖子里掉出一枚紫色玉珏来。 秦疏影暗暗好笑，这和自己当初在宫中被莲嫔设计采摘德妃的牡丹花那一场景多么相似啊。 但她的一张脸却在瞬间失去了血色，慌慌张张掩饰，“这，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根本不是王妃的七叶紫玉玦，你看错了。” 说着，就将玉珏又塞回衣袖。 卢汝阳哪里会让秦疏影得逞，立刻伸手将七叶紫玉玦抢了过去，“大家看看，这就是王妃的七叶紫玉玦梁夫人，你也太不地道了，竟然当众就偷王妃的东西”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秦疏影辩解道：“这真的不是王妃的东西，这是我自己的” 卢汝阳将玉珏举高，好让大家都看得见，“大家看看，这是不是七片叶子是不是紫玉玦秦疏影本来就手脚不干净，偷窃过我舅婆的东西，舅婆顾忌梁家的名声才没有宣扬，她却不但不知道悔改，反而找了个借口将舅婆锁了起来，不让舅婆见人。这件事，你们去梁家打听打听，所有人都知道” 卢汝阳说的舅婆指罗梅香。 秦疏影立刻辩解：“我没有偷老夫人的东西，你胡说什么” 卢汝阳早就想狠狠削秦疏影的面子，好将秦疏影狠狠踩在脚底了，有了这个机会，怎么肯放过她，恨恨道：“没有偷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把舅婆藏起来的一个绝世珍宝偷走了，你还敢说你没有偷” 秦疏影愕然，“什么绝世珍宝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故事” 卢汝阳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脱口而出，“是舅婆从前从一个番人那里买到的一个火器” 五王妃的双眼目不转睛盯着秦疏影。 秦疏影越发糊涂了，“什么火器水器的，我根本不知道” 卢汝阳冷笑，“你将东西偷走了，现在当然不承认。可惜，由不得你狡辩，你今儿在这里又偷了王妃的七叶紫玉玦，大家都看在眼里，你是什么样的品行大家心里有数。” “我没有偷” 五王妃忽然咳嗽了一声，卢汝阳一愣，立刻又说：“你将那火器到底藏到哪里了你知不知道，那东西很危险，稍不注意会杀死人的” 五王妃继续目不转睛盯着秦疏影看。 秦疏影怒道：“你到底在胡说什么简直不知所谓以前我就说过，你是晚辈，不敬长辈也就罢了，整天咋咋呼呼，没规没矩，这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现在看来，都是王妃太仁慈，竟然由着你胡闹。王妃，汝阳也叫臣妇一声姑姑，臣妇就托个大，还请王妃严加管教，以后不要出来丢了王府的脸面。” 不等五王妃答话，卢汝阳说道：“我手里的七叶紫玉玦在手，你先想想怎么向这么多人交代再说偷了东西还要狡辩，偷了东西还要祸水东引，就你这种长辈，根本不值得我敬重。” 这时候，五王妃也像是十分为难的样子，说道：“梁夫人，本宫的这块七叶紫玉玦其实并不值当多少银子，只是紫玉难得，王爷送予本宫，是个信物。你若喜欢，本宫舍弃了给你也不是不可以的，但你这样现在闹成这样，本宫想为你遮掩也遮掩不住了。” 紫玉的确难得，价格更是不菲，根本不是五王妃说的“不值当多少银子”。大家都认为，这是五王妃在尽量将事情往小里说，好教人明白秦疏影犯下的错误并没有多大。 同时，满场的人更加哗然一片，五王妃这是明明白白承认这是七叶紫玉玦，是秦疏影偷了。 秦疏影再次申辩道：“王妃，臣妇真的没有偷你的东西，这是臣妇自己的。” 五王妃轻轻摇头，叹息道：“梁夫人，这么多人都看在眼中，你再这样狡辩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意义。既然你喜欢这玉珏，本宫赠予你便是了。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 秦疏影眸中寒意凝聚，今天这事儿，她总算是弄明白了。 第459章 提取证据 这时候，季夫人不紧不慢开口道：“王妃，既然你说这紫玉玦是你的，梁夫人又说是她的，你们各执一词，作为主人，我当然不能偏听一方。 王妃，你说这块玉佩是你的，你可有什么证据梁夫人，你说这块玉佩是你的，你又有什么证据” 五王妃摆摆手，“季夫人，事已至此，本宫也给梁夫人留些颜面，就此揭过吧。” 这哪里是给秦疏影留颜面，这是一次次铁定秦疏影就是个贼。 季夫人也不慌张，又问秦疏影：“梁夫人，你意下如何呢” 秦疏影看着五王妃，忽然笑了笑，“我既然说这东西是我的，我当然就有证据证明这是我的东西。亡母留下了数套紫玉配饰，还有若干零散小配件，其中七叶紫玉玦就有三枚。我给我的丫鬟紫藤、绿叶和红绢一人赏赐了一枚，今儿跟我进来的是紫藤。方才，紫藤不小心将这紫玉玦掉在了地上，所以我就将它放在袖子中。” 顿时，大家都议论纷纷，根本没人相信。 紫玉是多么难得的玉石，秦疏影竟然大夸海口，说她有很多，而且还赏赐给了丫鬟，而且一赏就是三枚，这吹牛也不打草稿。 而且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这么珍贵的紫玉玦，一个小丫鬟竟然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还那么巧就刚好被秦疏影拾到。 卢汝阳当然立刻就冷嘲热讽起来：“一枚紫玉玦，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梁夫人竟然轻而易举就赏赐给了你的丫鬟，当真狂妄之极你瞧瞧你头上能有什么好东西” 这时候，大家都朝秦疏影头上看去，果然只有两样珠宝，虽然精致却很简单，不像是特别昂贵的东西。 秦疏影眉毛一挑，含笑道：“各位不相信也是有的，这很简单，五王妃派人去梁家，将我的另外两个丫鬟叫来就行了。” 卢汝阳冷笑，“梁夫人，没想到你除了狡辩，还会拖延时间。” 秦疏影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对季夫人道：“夫人，还请借用一下你家的家仆，去梁家将我那两个丫鬟叫来，并让她们将七叶紫玉玦带来。” 季夫人还没答话，卢汝阳又说：“你倒是狡猾，这偷偷儿赶快雕琢一块，能花多少时间” 虽然卢汝阳这话说得太勉强，但也有不少人相信了。雕琢一块玉器当然没那么快，但人一旦生出疑心，总会有各种理由为怀疑找到借口。 秦疏影又对五王妃说：“王妃，也请你派出两个人，跟随季夫人的家仆一起去。” 五王妃一直十分用心观察着秦疏影的面部表情，没放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此时，她含笑道：“好了好了，你都这样说了，本宫信你便是了，何须劳师动众本宫方才说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揭过去了。汝阳，你还不快向梁夫人道歉，都是你眼睛不好使，才闹出这样一场乌龙，害得本宫也没了脸去见梁夫人，你真是罪上加罪，回去了罚你禁足两个月才是。” 说得亲切又和气，还带着几分打趣的味道，真是贤良又大方、亲切又大度。 秦疏影也很是好脾性地笑着说：“王妃深明大义，臣妇谢过王妃。不过，臣妇说出去的话万万没有不去做的。既然王妃不去，臣妇就只得请在场的诸位做个见证。这一来一去得半个时辰，臣妇必定要让那两个丫鬟将东西带过来，请诸位一一见证了才行。紫藤” 紫藤听到叫她，忙跑了过来，“夫人。” “王妃的人既然不去，你就陪着季家的人跑一趟，让红绢和绿叶将我赏赐给她们的所有首饰都带过来” “是。” 季夫人说：“王妃，既然梁夫人有办法自证清白，那臣妇也就应当让人跟着跑一趟了。来人，去叫两个人跟着梁家的这位姑娘一起去梁家。” “是。” 五王妃的脸色还是笑意盈盈，却慢慢变得难看起来，“季夫人，梁夫人，本宫已经说了这是一场误会，怎的还要这样大张旗鼓难道本宫的话根本就不好使” 秦疏影含笑回答：“王妃，非是臣妇不听王妃的，而是此事事关清誉，臣妇当然要将事情说清楚，省得让人误会了臣妇。王妃贤良，必定知道这个道理。除了臣妇方才说的那件事之外，臣妇还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卢夫人手中的玉珏就是臣妇的，并非王妃的。” 五王妃掩在袖子里的指甲已经将她的手心抠得疼到几乎没有了直觉，这个秦疏影，真是好难缠 卢汝阳之前的坚定信心此时也有些动摇，但她不得不咬牙说：“梁夫人，你有什么证据” 秦疏影淡淡一笑，说：“这枚紫玉玦上，刻着一个小字，荣。” 卢汝阳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真是见了鬼，秦疏影怎么可能知道 五王妃目不转睛盯着秦疏影脸，心头也涌起了惊涛骇浪，那个“荣”字在一片叶子里面包裹着，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到。 “卢夫人，你将这紫玉玦让大家都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卢汝阳狠狠盯着秦疏影，像是要将她的脸上盯出一个窟窿来，“你将东西偷了过去，自然早已看过了，当然知道上面有字” 秦疏影不理会她，只看向五王妃，笑得十分亲切，“王妃，卢夫人尚在闺中的时候就十分无礼，不但冒冒失失，而且做事情顾头不顾尾，也亏得王妃受得了她的这个性子。汝阳，你还不谢谢王妃平时对你的包容与教导。” 卢汝阳气得眼前发黑，却越来越没有胆量和秦疏影对抗，可是，她回眸看到五王妃那亲切的脸庞时，一股更大的恐惧占据了全身，硬着头皮对秦疏影说：“王妃待我极好，王妃当然会教导我，用不着你假惺惺。” 五王妃颔首笑道：“汝阳，瞧瞧你在亲近的人之前就是这样没规矩。梁夫人，你们是姑侄，梁夫人当然知道汝阳就这性子，率直诚恳，本宫很是喜欢她这股子爽快。” 第460章 自证清白 随后，大家就将话题谈到了其他地方，仿佛忘记了卢汝阳手中的紫玉玦到底是不是写着一个“荣”字。 至于人们心中是怎么想的，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但是，除了少数人之外，几乎每个人都在殷勤等待季家的人和紫藤快快归来。 五王妃笑盈盈喝着茶，眼睛却不停往卢汝阳那边瞟，卢汝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在季度的紧张之下根本找不到继续让秦疏影可以露马脚的话。 反观之，季夫人不时和秦疏影交谈，卢汝阳越发插不进话。 就在卢汝阳的焦虑中，还不到半个时辰，绿叶、红绢等人就气喘吁吁赶到了。 五王妃的瞳孔微缩，越发笑得温柔，“梁夫人，你还是别取笑本宫了。要是让人知道，王爷送给本宫的东西，连你们家的丫鬟都有，这传出去多少人要笑话本宫。” 秦疏影含笑道：“王妃，那是王爷送给您的，只要经过了王爷的手，意义岂能是我那几个丫头的东西能比？” 紫藤、绿叶和红绢捧着首饰盒子到了近前，先是给五王妃请了安，随后看向秦疏影。 “都打开吧。” 随着秦疏影的话一落音，三人打开了首饰盒，放在了之前作画的桌子上，顿时，夫人xiǎo jiě们“嗡嗡嗡”就说起话来。 “那是一整套紫玉头面啊！真的送给了那个丫鬟？” “那是一整套翡翠头面，给了另外那个丫鬟？” “那是一幅玛瑙头面，竟然给了第三个丫鬟？” 这些玉石头面都很贵重，包括了步摇、华胜、耳坠、项链、玉珏或者玉佩，绿叶的那一套还有一对手镯。 至于那七叶紫玉玦，绿叶和红绢面前的首饰盒中果然各有一块。除了那些整套玉石头面之外，三人每人都有一些形状相仿的零散玉饰。 此外，还有一些珍珠、金银首饰，有十分精细巧妙，也有稍显粗糙的。 不过，只这些，已经让人目瞪口呆了，要知道，就是一般的官宦家庭嫡女也未必有这样多的好东西。 秦疏影将两块七叶紫玉玦拿起来，“王妃，这两块和卢夫人手中的是一模一样的，请王妃让人过来拿去对比。” 五王妃依旧笑眯眯，显得很不在意，“这一看就一模一样，有什么需要对比的？本宫早就说了，不过是一场乌龙，梁夫人何须挂怀？汝阳，你这性子直来直去，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不吃一回亏，你也长不了记性，还不快点向梁夫人赔罪。” 卢汝阳已经被三个丫鬟摆出来的首饰晃花了眼睛，根本不相信这些都是丫鬟的东西，但五王妃这是给她递了个台阶过来，所以她就着台阶下，说道：“是，王妃。” 然后，对秦疏影深深施礼：“梁夫人，都是我鲁莽大意了，还请夫人勿要和我一般见识。” 秦疏影含笑，“当然不会和你一般见识。” 这言外之意…… 卢汝阳一听，愤怒之气就按捺不住了，竭力平息着喘息，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梁夫人的丫鬟都这么多好首饰，就是王妃身边的侍妾也没有这么奢侈呢。各位夫人，你们身边的丫鬟有这样多的好首饰吗？” 这话儿问到很多人心坎里了，当即就有人叽叽喳喳说，“没有的。” “别说丫鬟了，就是我们家侄女儿，也没有这样多的。” 也有人觉得卢汝阳身为王爷身边的人，说话太过刻薄，含笑不语。 拿什么比不能比，非要拿王爷身边的侍妾比，从头到尾，卢汝阳都闪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卢汝阳笑得非常灿烂，目光中却闪烁着疯狂之色，“梁夫人，你听，大伙儿都觉得这太夸张。也是的，谁家的丫鬟也不可能这样。” 秦疏影的目光要多柔和就有多柔和，“这不都是卢夫人你说我偷了东西，我才让她们将家底都露出来了么？要不是卢夫人那样步步紧逼，无中生有，还说我偷了老夫人什么东西，我何须这样自证清白？” 卢汝阳“咯咯”娇笑，“梁夫人，你自证清白，就将自己的首饰给丫鬟，冒充是丫鬟东西，然后糊弄我们？这样看起来就显得梁夫人像是根本不在意这玉珏，随随便便能赏赐给丫鬟，所以根本不可能偷东西，对吧？只是，这样的自证清白也太好笑了吧！” 秦疏影的目光越来越冷，笑容却依旧灿烂，“紫藤，让人去将东西抬进来，卢夫人没见过世面，就觉得别人都跟她一样没见过银钱，会为了那几枚臭铜钱通敌叛国。” 卢汝阳勃然大怒，她如今是王爷的夫人，身份也不低的，也是四品，与秦疏影平起平坐。祖父通敌叛国是她心头不能碰的一根刺，也因为这个她收了很多气。 但是，她学乖了，并不接话，只冷笑，“梁夫人，不要混淆视听。本夫人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梁家本来就有很多好东西，你若去偷取一二，包括那价值连城的火器，你偷了来充数，谁能说你穷呢？” 秦疏影也不答话。 很快，紫藤就引着两个男子抬着一个大xiāng zǐ过来了。 秦疏影从脖子上取出一条绳子，上面挂着一枚钥匙，递给了紫藤，淡淡道：“打开，让卢夫人亲眼看看，我母亲留给我的价值连城的珠宝有多少。” 紫藤接过钥匙，就将xiāng zǐ打开，绿叶把其中的小盒子一个个往外摆，红绢负责将小盒子打开陈列给大家看，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鸽血红、石榴红、玫瑰红的宝石首饰有两三盒，蓝宝石、祖母绿、金绿猫眼等珍贵宝石的首饰每一样都有满满一盒子。 这些宝石比紫藤几人手中的宝石更加珍贵，每一样都称得上价值连城。 可贵的是，这些宝石雕琢而成的饰品，每一样都精致巧妙到了极点，让人挪不开眼睛。 卢汝阳靠得近一点儿，绿叶毫不客气地说：“卢夫人，请你站过去一点儿，等会要是少了一样什么，你可拿不出这么珍贵的东西来自证清白。依照奴婢说，你就是偷，也偷不来！” 卢汝阳的脸面顿时通红，就要说话。 呼吁大家看正版，不要为盗版背书。 第461章 赖定你了 绿叶却根本不给她机会，拿起一枚金绿猫眼戒子，在卢汝阳面前晃了晃，说：“你认识这个是什么吗？你知道这个价值多少银子吗？就是卖了卢夫人，也买不起这样一枚戒子，卢夫人还是听奴婢的劝告，站远点！” 卢汝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冲口而出，“这些都是舅婆的东西，你以为偷了过来，我们就能相信了吗？” 秦疏影含笑不语，那股高高在上的姿态卢汝阳的眼眶都红了。 紫藤拿起其中一个小盒子，打开，“卢夫人既然这样说，奴婢就少不得为我们夫人说清楚了。请各位夫人都看看，这些全是在官府备过案的底子，是我们夫人的母亲的遗物，也就是我们夫人母亲的嫁妆。” 盒子中是备案文书，也是嫁妆文书，有好几份。 紫藤拿了其中一两本给凑得紧的夫人看，一个夫人念了起来：“……江城龙氏瑾年……红宝石八步璎珞步摇三支，红宝石金枝玉叶钗，红宝石明月铛、三叶耳环……嵌宝石云形金簪……双蝶嵌宝石金钗……” 那个夫人一边念，有心人一边对照盒子里的宝石，念了一盏茶功夫，才堪堪念完两盒子。 有的人就在一边说：“这江城龙氏瑾年，就是梁夫人的生母。” “她不过一个小知府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珠宝？” “我倒是想起来了，这龙氏的母亲姓荣！对，就是姓荣！” “那又如何？” “你们忘记了，这荣家可是世代玉石雕刻大师！” “对对对，荣家是雕刻世家，还出了好几个大师，荣家出品的东西，不但雕刻功夫独树一帜，巧夺天工，而且只雕琢昂贵的宝石，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自从秦疏影站出来和卢汝阳她们对峙之后，季夫人就一直不太说话。 此时，季夫人说道：“荣氏珠宝，代表的是精品，很多豪门贵族都以拥有荣氏的整套头面为荣，一套翡翠头面，当年可以价值上万两银子，至于这红宝石、绿宝石头面，那就更是数万两银子，甚至更为昂贵了。只可惜，荣氏后来族人凋零，这一门好手艺没有继承下来，荣氏玉器越来越少见，最终在市面上完全绝迹了。我手里也有两样荣氏玉器，如今成了孤品，一直小心翼翼收藏着，等闲并不拿出来。没想到，梁夫人竟然继承了如此之多的珍品，梁夫人这首饰盒里的玉器，起码价值上百万两白银啊，梁夫人真是真人不露相。” 另外也有几个夫人说：“是啊，我也有两样荣氏玉器，都是玉佩，我将其中一枚给了我的嫡长孙，一枚还在自己手里。我那嫡孙女也想要，都没舍得给。荣氏玉器已经绝迹，给一样就少一样咯。” 若不是十分珍贵，怎么会独独给了嫡长孙呢？ 卢汝阳脸如土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绿叶此时扬声道：“卢夫人，不知道你现在还以为这些是老夫人的吗？这里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是我们夫人母亲遗物。如果卢夫人不识字，王府今儿也来了人的，且叫她们念给你听。” 卢汝阳动了动嘴唇，倔强地站在原地，冷哼了一声。 绿叶又对秦疏影说：“夫人，既然卢夫人无话可说，奴婢就将这些收起来了。省得有些人自己没见过世面，见财起意，顺个一两样东西，这些可都是孤品，到时候到哪里找去？” 卢汝阳明知这是说她，可她真地词穷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眼睁睁被一个低贱的丫鬟讽刺。 五王妃笑道：“梁夫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啊。梁夫人伶牙俐齿，你的丫鬟也牙尖嘴利，今儿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秦疏影笑了笑，“王妃说得是。卢夫人，你瞧瞧，你自己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连带着将王妃也连累了。旁人都以为因着王妃眼皮子浅，你才眼皮子浅。” 明明是说王妃并非眼皮子浅的人，可怎么听都是说五王妃就是眼皮子浅。 五王妃脸色变了一变，在场的夫人xiǎo jiě们一个个tōu kuī五王妃的脸色。 五王妃出身并不高，现如今在女眷中也没有立起威风来，今儿还被季夫人和秦疏影先后狠狠削了面子，她们都想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五王妃会怎么样。 但是，五王妃仍旧是一成不变的笑，“梁夫人，你真是会说笑话。” 秦疏影顿时也像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忙解释：“王妃，是臣妇说错话了。王妃当然品行高洁，也没有通敌卖国，更不会为了西邦那些蝇头小利将我大周百姓出卖。卢夫人都是被卢家带歪了，这才看别人都和你们卢家一样。” 五王妃脸色微微一变，涉及到通敌叛国，她无法接话。 紫藤此时刚好收拾完首饰，锁好大xiāng zǐ，将钥匙递给秦疏影，说了一句：“夫人，这些东西如此昂贵，奴婢担心有心人起心思。” 秦疏影说：“你多虑了，有王妃在，谁敢起什么心思？今儿这件事，王妃当然要负责的。若不是王妃丢了七叶紫玉玦，我也不会为了自证清白让你们将这些带过来。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当然寻王妃做主就是了。” 绿叶问：“那若是被人偷了呢？” 秦疏影轻轻一笑，“那还用问？当然去寻王妃做主啊！” 五王妃的双腿在裙子底下都是抖的，她实在气坏了。可是，又不得不做出姿态来，笑盈盈道：“梁夫人就爱说人笑话。先是让这三个丫鬟的首饰盒让大家将本宫笑话了一回，后来又让这一大xiāng zǐ的首饰又笑话了本宫一回。现在，这是赖定本宫了呢。这是梁夫人的东西，若是有个好歹，本宫又不是官府，如何为这些负责？” 秦疏影正色道：“王妃，臣妇可没有说笑话。臣妇早前已经在兵部备过案，若是西邦大举来侵，臣妇就捐献这xiāng zǐ里一半的珠宝，作为军需献出……” 听到这里，五王妃脸上的血色顿时褪了个干干净净。 第462章 心肝儿疼 秦疏影说出了让五王妃越发胆战心惊的话，“方才，季夫人的估价的确很准，这些东西在兵部备案的时候，估价为一百六十万两白银。若是西邦贼子贼心不死，胆敢来侵，臣妇将会捐献其中一半给兵部。今天，为了王妃的一块七叶紫玉玦，臣妇不得不将自己的所有家财公之于众，若是缺个一两样，臣妇只能禀报兵部，让兵部寻王妃要个道理。” 五王妃眼前发黑，她想起五王爷的话，双腿抖得更加厉害。幸好她是坐着的，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跌倒。 季夫人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之前，卢汝阳说丢了东西的时候，她就很生气。 她举办荷香会，是要在这枯燥的生活中寻点乐子，可不是让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妃、夫人借此机会整人的。 她们倒是好，一上来就不顾主人的感受，在人家家里闹事儿，可有想过今天若真被她们诬陷成功了，这荷香会今后还能办吗 对，诬陷，五王妃和卢汝阳就是有备而来，就是要诬陷秦疏影。 虽然一开始季夫人并不知道她们到底要针对谁，但季夫人阅人无数，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卢汝阳的诡计。 她就偏生不让她们得逞，所以才一再阻拦。谁知道，她们竟然铁了心要闹出事儿来，最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活该 富平公主自始至终在一边冷眼旁观，一句话也没说，可到了现在，眼看着自己的亲嫂嫂吃瘪又吃亏，她竟然笑了笑，对五王妃说：“皇嫂，咱们今儿是来参加荷香会的，到现在，本宫怎么感觉像是看了一出捉奸记” “扑哧” 不知道哪家闺秀没忍住，笑出了声。 五王妃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别提多精彩了。 只可惜，这是五王爷的嫡亲妹妹，她只有讨好的份，却不敢说什么。她只以为富平公主是怪她办砸了事情，所以讽刺她。 富平公主起身来，“季夫人，该是到了午膳时间了罢” “是，殿下。” “那就请夫人安排吧。” 这是要她按照之前的章程正常进行了，季夫人忙答应着，随即让人去摆宴。 之前吃的莲子粥什么的，都只是作为小食，此时才是正餐。 一直到吃完饭离开季家，再没有出什么意外。 不过，用饭当中，大家的神色都很精彩就是了。 等到登上马车，打马回府，梁家来了很多男丁和护院，保护着秦疏影和那一箱子珍宝，浩浩荡荡回了梁家。 刚回去不久，梁辙就回来了。一进屋子，急急忙忙就问：“疏影，你没事儿吧” 秦疏影笑了笑，“你该问问，五王妃没事儿吧。” 梁辙摸摸她的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过一会儿，还该问问，莲嫔娘娘没事儿吧。” 秦疏影“扑哧”就笑了，“促狭鬼” 可不是么莲嫔若是知道她手中竟然有这么多奇珍异宝，不气得吐血三升才怪 当年，龙氏去世前，将这个箱子交到福妈妈手中，叮嘱福妈妈要放在她自己家中，亲自保管。所以，这一箱子东西并未进入秦府，徐氏等人并不知晓还有这么一箱子奇珍异宝。 即便如此，秦永洲夫妻让秦疏影带进秦府的东西也很多，十几二十万两白银的东西，徐氏垂涎欲滴。 只是，徐氏等人万万没想到，龙氏虽然只是一个州官的女儿，竟然有一百多万两的家传宝贝。 果然，当消息传到莲嫔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吃葡萄，因为太过惊讶，一颗葡萄“咕噜噜”就溜进了她的嗓子眼。 噎得她直翻白眼，好一阵才缓过来。 “一百六十万两白银秦疏影这，这”莲嫔找不到话来形容秦疏影的奸诈狡猾，结巴了半晌，她恶狠狠唾了一口，作了总结：“这个小贱人” 莲嫔气得心肝儿疼，而且还上火了，嘴巴边缘起了一圈泡泡，三四天都没有褪下。 若是当初知道秦疏影藏了那么多东西，她和母亲还要什么名声悄无声息将秦疏影闷死在被子里，这一百万两东西就全成自己的了 有了这么多好东西，她在宫中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勤儿收买人心还不是顺风顺水，岂止目前这点人脉 不拿来给自己的堂姐开路，却不求半点回报去捐献给兵部，难不成那些将士们还会感激她真是个吃里扒外的蠢货，成不了器的蠢货 她秦莲莲恨不得活剐了这个小贱人 同样心肝儿疼的还有五王妃，除此之外，她还多了一层忧虑和畏惧。 五王爷要她在荷香会上办件事，目的要她查出来，秦疏影身上是不是有那么一件火器。五王妃有着常人所不及的一样本事，就是能通过人的细微表情判断人的真实心理。 卢汝阳屡次提到那个火器，五王妃密切关注秦疏影，捕捉到了她那些细微的情绪，五王妃可以确定，秦疏影的确有那件特别厉害的火器。 不过，火器的事情她查清了，却搭上了声誉，染上了麻烦。这麻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像苍蝇萦绕眼前，不胜其烦。 对此，五王爷并不满意。 五王爷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五王妃却明明白白看清楚了五王爷对她的失望，以及冷漠，还有绝情。 五王妃额上的冷汗汩汩不绝，立刻低下了头。 五王爷笑了笑，“怎么，你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 五王妃脊背僵硬，丝毫不敢隐瞒，如实道：“王爷对我有些失望。” 五王爷还是在笑，“爷的确有些失望。所以，下次让你办事的时候，你记得要吸取教训，不要再让爷失望。” “是。” 说完了话，五王爷就负手而去。 周励本来就长得十分俊美，丝毫不亚于梁辙。加上身材高大挺拔，就连背影也十分养眼悦目。他又精明能干，是很多闺秀心仪的男子。 董芷若在闺中的时候，见过五王爷一面，情种深种。 后来，好几次邂逅，两人加深了理解，周励的种种行为让董芷若欣喜若狂，所以也就事事为他谋划。 直到后来，她成了五王妃。 这个王妃之位，真的不好坐。 哎 第463章 三爷爽翻 秦疏影从卢汝阳提到的事情中，已经明了五王妃的意图，也就是明白了五王爷的意图。梁辙自然不放心秦疏影，但卫所的事情又不能不管，私下里加重了对梁家的防卫。 梁渊和梁杰身处梁家，很明显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开心之极，击掌而笑：“这招祸水东引用得好” 次日。 梁杰就像往常那样去当差，一走出家门，就看到人对他指指点点，“就是他，被三个兔儿爷爷奸了” “没想到这梁家二爷口味那样重” “可不是么听说他们家的小厮、男童都逃不过” “怪不得我往日里就觉得他们家有个长得不错的小厮弯腰勾背的，原来是那里损伤了” “我也觉着了” 梁杰怒火中烧，“胡说什么” 人群一溜烟散了，还有人叽叽咕咕：“大伙儿亲眼看见的，还能有错” “就是就是，青天白日的，三个啊” “不知道往常是不是还有四个” 梁杰气得七窍生烟，又走了一段路，时不时就冒出个人来对他指指点点，说的就是那天三个兔儿爷的事情。 那是梁渊，不是他梁杰 但是，他们本来长得十分相似，外人很难分辨他们。 梁杰当然不能分辨，说那被兔儿爷奸了的不是自己，而是二哥。 梁杰不过走了一盏茶功夫，竟然越来越多的人跑大路上来看被三个兔儿爷一起奸了的梁二爷。 有的人甚至对他伸出大拇指，“梁二爷，你真是好样儿的鄙人十分佩服” “哪天请梁二爷传授传授经验呗” 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色眯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猥琐地笑着，“小乖乖，这细皮嫩肉的，他们怎么就舍得折磨你要是换了大爷我，必定好好疼你” 梁杰兄弟有梁云山和罗梅香这样的父母，长相自然十分出色。听到这样的话，梁杰哪里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一路走来已经听了很多闲言碎语，早已火冒三丈。现在被此人一激，那人的一举一动都猥琐无比，没忍住就追上去打那人。 那人也不怕，站在原地，等到梁杰到了跟前，一手按住梁杰的右手，另外一只手就拦住了梁杰的腰。 显然就是个练家子 梁杰的左手现在基本上残废了，根本用不上力气，只能由着那汉子将他搂在怀里在他腰上一用力，梁杰“凑”上前就将这汉子“啵”地亲了一口。 “哈哈哈哈美人入怀，快哉快哉” 大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越发起劲了，“瞧瞧，梁二爷主动投怀送抱了呢” “就是啊，梁二爷真是没羞没耻” “梁二爷这口味真是太重了” “梁二爷，你过来，我也喜欢你。” 梁杰两眼发昏，他今儿是吃了傻子药不成，竟然主动“投怀送抱”他难道没看出来，这些人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怎么就这么巧，一天之内冒出这么多人来 梁渊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些日子，梁渊自己没脸去当差就请了长假窝在家里，梁杰每天的行踪倒也没变化，依旧当差。 一开始，梁杰也怕人指指点点，所以很多天都是骑马或者坐马车去的。同僚们固然好奇，但也没人故意挑衅他，开玩笑的固然不少，但也不至于起冲突。 经过这些天，一直安然无恙，他以为没什么事儿了，这几天才步行而去，谁知道竟然一夜之间冒出这么多人来针对他 这不是梁辙做下的事情才有鬼 还有一些人起哄：“我说梁二爷真是荤素不忌啊，兔儿爷要三个，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能承受三个吗” “你知道什么，这大汉的滋味和那兔儿爷的不一样，换个口味也是有的。” 那汉子手似铁夹，将梁杰的胳膊夹住，梁杰疯了一般挣扎，那汉子将他嘴巴一捂，“美人儿，你别性急啊，爷这就带你去好好舒服舒服” 说着，将梁杰往肩膀上一扛，三两下就走得不见了踪影。 罗梅香和梁渊的信息闭塞，也没人将这事儿告诉她们。等到她们知道此事，已经是下午，梁杰被人送到了梁家外院的后门上。 梁杰本来长得很俊美，平时是翩然佳公子一枚，可是，守门汉子在看到梁杰的时候，唬了一跳，娘啊，三爷怎么跟遭了那啥的良家妇女一般 头发凌乱，脖子上满是痕迹，衣衫皱巴巴 梁杰目光呆滞，眼珠子转了转，靠着门框，像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看门汉子后退了两步，三爷这是真遭了那啥 看门汉子赶紧进去报告给管事，管事的过来，小心翼翼问：“三爷，这，这是怎么了” 梁杰呆滞的目光露出一点神采来，有气无力说：“抬我回去。” 管事的迟疑了一下，立刻安排人来抬梁杰。 梁杰在看到后面紧跟而来那几个高而粗壮的仆人时，竟然尖叫了起来，目露惊恐，“走开，走开”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三爷发了什么疯。 梁杰惊恐地看着那几个汉子面面相觑，脑海中回想起今天上午和下午受到的凌辱，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那让人痛不欲生的羞辱，梁杰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绪此时激动极了，“走开，别过来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梁杰声泪俱下，管事的和仆人们不明所以，到底梁杰是梁家的三爷，他们也不敢擅作主张，立刻又去报告给了大管事。 自从搬家过来后，梁辙就让赵吉元做了大管事，管着外院的事情。赵林则跟随梁辙入仕，成为他仕途上和梁岩均一样的左右手。 赵吉元过来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们按住三爷，别让三爷挣扎伤了自己，将三爷抬回院子去。” 梁杰反抗无效，喊叫无效，就这样被抬回了自己的院子。 梁渊听到消息了过去看梁杰，梁杰杀猪一般捂着屁股大叫：“疼，疼，疼死我了救命啊，救命啊” 梁渊大怒，对赵吉元喝道：“赵大管事，你以下犯上，这是干什么” 赵吉元冷冷抬眸看着梁渊，说：“二爷，非是我以下犯上，三爷这是爽美了” 第464章 以牙还牙 梁渊怒斥：“你放什么屁他爽” 随即，梁渊两眼发直，呆愣在了原地。 梁渊平日里就爱往那些风月场合去，什么事情不知道现在，看到梁杰被人掀起了衣袍，亵裤上又是斑斑血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梁渊自己有这些见不得人的爱好，可梁杰不是。 梁杰一向聪明，发誓要在仕途上走个样子出来的，如今竟然被人用这样龌龊的手段给毁了。今后还谈什么前途，还谈什么抱负 梁渊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罗梅香一声尖叫，“杰儿，这是谁打了你” 话未落音，罗梅香就扑了上去，却不敢上前触碰梁杰，只是张皇失措到浑身发抖，原地转圈。 梁杰被人折腾了大半天，本来疼到晕了过去。但是那些人事后给他用了药，那药颇有效果，从那地方出来回到后门这一段时间内，疼痛也还能忍着。 方才被赵吉元的人粗鲁地抬来抬去，碰到了他的伤口，他才疼得没忍住大喊大叫。此时，他好不容易强行忍住疼痛，额头上冷汗汩汩。 罗梅香爱子心切，但毕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看伤口，慌张了一阵才想起什么，呵斥赵吉元：“赵管事，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赵吉元冷眸看向罗梅香，“老夫人，你确定要请大夫” 梁渊忙阻拦：“母亲，不能去” 梁杰疼痛中也抽空吃力地说：“不能去” 罗梅香不明白儿子们为什么要阻拦，“你们这是什么话，受了伤还不赶快叫大夫来看赵吉元，你快让人去” 赵吉元忽然笑了笑，就对管事说：“你去同仁堂请大夫过来给三爷看伤。 ” 管事的答应着就要走，梁渊忙将手一拦，“不能去你们都下去” 赵吉元就问：“二爷，那么到底还去不去请大夫呢” “不请给我滚” 赵吉元笑笑，也不生气，就和一众仆人们顿时就散了个干净。 罗梅香看得诧异，“渊儿，你三弟受了伤，你为什么不让请大夫来看难不成你三弟惹祸了” 梁渊看着罗梅香，欲言又止。 这样的事情，怎么好跟母亲一个女流之辈解释 罗梅香本来就着急得很，梁杰向来勇敢聪明，既然疼成这样子，那伤口得多严重啊 梁渊这么一迟疑的功夫，罗梅香已经越过了他，站到了梁杰身边，“杰儿，我是你母亲，你纵然长大了，母亲看看你的伤口也是不要紧的。你让母亲看看，你们都这样瞒着我，我怎么放心” 说着就要去掀梁杰的亵裤。 “二哥” 梁杰拼死大喊了一声，随即就疼得眼前一片黑，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梁渊一个激灵，立刻上前拿住了罗梅香的手腕，“母亲，你坐下，我，我告诉你” 罗梅香眼泪汪汪，被梁渊扶到了圈椅坐下，“你倒是快点儿说啊” 梁渊犹豫再三，咬着牙道：“三弟，这是，这是被人奸了” 罗梅香还没太明白，“什么，什么奸了” 不过一眨眼功夫，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罗梅香浑身发抖，哆哆嗦嗦指着梁杰，“你，你，你是说他，他” 说了两句，两眼一黑，就倒在椅子里。椅子失去重心，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到在地。 身边再无伺候的人，梁渊不得不去将罗梅香扶起来，掐着她的人中，大喊道：“来人，来人” 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进了屋子。 梁杰还以为是外面的小厮丫鬟进来了，头也不回就吩咐：“快，快来将老夫人扶着躺下，再来个人去请大夫。” 谁知道，身后却想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老夫人不是身子不好在院子里休息吗你们谁让老夫人到外院来的” 梁渊蓦然转头，就看到一脸冰冷之色的秦疏影，带着灰云、白云还有一帮丫鬟婆子站在门口。 梁杰方才脱力趴倒在床，但脑子却很清醒，听到秦疏影这番话，再联想起前前后后的事情，以及罗梅香竟然可以畅通无阻走到外院来这一件事，立刻就明白了秦疏影所有的诡计。 梁杰顾不得疼痛，偏过身子，大骂：“秦疏影，你们夫妻不得好死” 罗梅香刚好被梁渊掐人中掐醒来，目光愣了一愣，听到梁杰这句话，脑子里似乎闪过一丝什么。 随后，她就听到秦疏影不紧不慢的声音：“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来看望你，你怎么这样不识好歹” 梁杰咬牙切齿，激动地质问：“你敢说，今天那些人不是你们夫妻安排的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安排人将我，将我，将我我要上达天听，我倒是要看看，陛下知道你们夫妻如此龌龊，竟然算计亲兄弟，梁辙今后还有什么前途” 秦疏影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三弟这番话我就听不懂了，你受了伤，我来看你，你还反倒一耙。你的证据呢证人呢你以为陛下是伯爷，你们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你们说大姐和那人私奔，就是私奔你们说你被人我们夫妻算计了，就是我们夫妻算计的” 无缘无故拿梁珍的事情来做对比，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罗梅香听到这里，终于弄明白，敢情她两个儿子都在这事儿上出了问题，就是在报当年她设计梁珍之仇 梁渊和梁杰自然也听明白了。 梁杰恨得牙齿打颤，“梁珍就是不守妇道，就是无耻，那么多人亲眼看着，你就是想为她洗白也洗不白” 秦疏影轻轻一笑，“三弟今儿在外面，街坊邻居都亲眼看见三弟扑倒那汉子，还亲了那汉子，又跟着那汉子走了，不是也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大伙儿亲眼看见的吗怎么就倒过来说是我们夫妻算计的” “你” 梁杰本来就疼得要死要活，此时被秦疏影一气，更是酸爽到了极点。 罗梅香总算从呆滞中回过神，尖叫着扑上去，“秦疏影，我和你拼了” 第465章 烧成傻子 秦疏影站在原地，连眼风都没给罗梅香一个，灰云早已欺身上前，飞身一脚就将罗梅香踹到了三四步开外。 秦疏影淡淡道：“老夫人疯了，你们不好生看着点，却让她跑到这里来，都是怎么当差的紫藤、绿叶，你们每个人罚半年月钱。” 罗梅香嘶吼着，“秦疏影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紫藤和绿叶应了一声，忙让人前去将罗梅香按住。 梁渊目呲欲裂，“秦疏影，你要干什么” 灰云和白云手中立刻多了一把小型弓弩，对准了梁渊，“二爷，你若再上前一步，休怪奴婢弓弩不长眼” 那闪着亮光的弓弩，那闪着幽幽蓝光的锋利箭矢全是梁渊从未见过的新式武器，一看就有着十分厉害的杀伤力。 梁渊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上前，这两个贱婢就会射出那锋利的箭矢 梁渊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秦疏影这个小贱人，狠，真是好狠啊 秦疏影又开口道：“哦，还忘了告诉二弟三弟一件事儿。二弟三弟如此聪慧，说不得方才也已经想通了，不知道我这么一说会不会显得多余。” 梁杰和梁渊都怒目而视，这时候卖什么关子 秦疏影这个贱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嘴巴上一点也不饶人，说话又快又狠，能将死人气活，活人气死 “前儿五王爷的夫人说我手中有稀世之宝，今儿三弟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说，五王爷会怎么想三弟，呃，还有二弟呢祸水东引的确做得很好，只可惜，五王爷会是那个随便被人利用的人吗” 梁渊和梁杰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几分慌张和恐惧。 的确，五王爷不但精明能干，而且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这几年能和梁渊兄弟来往，那是因为梁渊兄弟是梁云山的儿子。 但是，梁渊兄弟如今名声扫地，五王爷还会继续和他们来往吗 而且，五王妃和五王爷的那个夫人可是在秦疏影跟前吃了瘪的，她们会不恨梁渊、梁杰这两个始作俑者吗 “既然二弟三弟都说了不请大夫，我当然要听你们的意见。你们将老夫人带回院子里去好生伺候着，都散了吧。” 说罢，秦疏影微微一笑，转身抬步就走。 梁渊喝道：“站住” 秦疏影根本连脚也不顿一下，头也不回走了。 灰云和白云的弓弩还对着梁渊，她们抬了抬下巴，示意梁渊不要有什么举动。 梁渊恨恨看着秦疏影背影，又瞟了瞟那搭在弩上的利箭，最终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渊儿，杰儿，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罗梅香发出求救声，梁渊和梁杰看着罗梅香，却没办法帮到她。难不成将她留在外院这当然不行了。 梁杰说：“母亲，你先好生养着身体，我会让妹妹回来看你，还有，我会给父亲写信。” 罗梅香满脸泪水，琼儿如今除了会回来哭诉霍罗之外，哪里还会想到她这个娘云山云山已经不是她的那个云山了 可除此之外，她似乎什么办法也没有了。别人出了事还有娘家，她的娘家根本不可靠。 周姨奶奶来寻过她好几次，让她帮帮周姨奶奶的孙子，罗梅香为了面子，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但后来却根本使不上力。如此再三，周姨奶奶就明白了什么，再来找她的时候就带着威胁和不屑了。 周姨奶奶说什么来着 “你这见不得光的身份，若不是我养着你，你生下来就应当被尿溺死了如今我有点难处，你竟然袖手旁观真是白眼狼告诉你，你帮不上也行，你拿银子来拿五万两银子来” 罗梅香当家这么多年，当然有很多私房，还有很多铺子。秦疏影虽然狠毒，但也没有将这些东西收了去，所以罗梅香的私房不但多，而且非常多，二三十万两不在话下。 但是，也没有这样无缘无故就给了周姨奶奶的啊。 不过，周姨奶奶纠缠得紧，罗梅香不得不拿了一万两息事宁人。 想到这里，罗梅香更是心寒到了极点，被奴仆们像是抬死鱼一样抬走了。 她一走，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梁渊梁杰面面相觑，还是梁渊咳嗽了一声，“三弟，我这有些药物，取了来给你用。” 梁杰铁青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若不是梁渊，他怎么会遭受这样的飞来横祸 他梁杰从今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梁渊也隐约猜到了什么，转身就去给梁杰去了药物过来。梁杰不愿意让梁渊帮忙，自己慢慢清洗伤口，又用了那药物。 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不知道是他自己方法不对，还是药物不好，过了两天，那疼痛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厉害。 再过了一天，梁杰就发起烧来。 梁杰和梁渊身边原来有很多人伺候，搬家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被秦疏影一口气发卖光了，只剩了两三个老仆。 后来，秦疏影也买了一些人进来伺候兄弟二人，但这些人都是秦疏影的人，兄弟二人根本不敢相信。 因此，这些天也就之前两个老仆伺候着梁杰。 见梁杰发烧，一个老仆立刻去告诉了梁渊，梁渊来看梁杰，梁杰竟然说起了胡话。 梁渊大吃一惊，也顾不得遮羞了，赶紧去请了大夫。 大夫给梁杰诊脉之后，脸色古怪，开了几味药，背着箱子逃也似的就跑出了梁家大门。梁渊不明所以，也不敢用着大夫的药，又去请了一个大夫进府。 第二个大夫和第一个大夫的表情差不多，但胆子大了一些，说：“这位爷伤到了肠子，排不出便，这是便毒淤积导致高烧。若是不能排便，性命堪忧” 梁渊傻眼了，有这么严重吗 他时常和人玩儿，不是很快乐么怎么还会伤到肠子 难不成三弟没用那些润滑的东西 他怎么忘了，三弟是被人胁迫的 早就说了，这事儿有意思，三弟跟着自己玩几回必定喜欢。若是早早开了窍，何至于这样不堪承受 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梁渊立刻请大夫开药。 这一回，梁渊不敢离开梁杰，亲自照顾弟弟。 可是，梁杰当晚用了药，第二天却丝毫不见好转。 第三天，梁杰高烧不退，便毒发作，一阵疯狂的抽搐之后，昏迷了过去。 梁渊吓得跟什么似地，想起五王爷身边有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赶紧去五王府请。可是，等他去了王府，却被告知五王爷不在。 梁渊心知肚明，也不敢抱怨，又去京城有名的医馆里请了一个声望比较高的大夫来，大夫开了药，梁杰用药之后倒是慢慢退了烧。 只不过，等到几天之后，梁杰彻底清醒，梁渊发现 梁杰，傻了。 活活烧成了傻子。 第466章 引蛇出洞 梁家的事情，一样也没有瞒过五王爷。 当他得知梁杰傻了，梁渊气得躺了两天起不来床，罗梅香虽然没有疯也和疯子差不远了，五王爷那精美无双的脸上浮上一丝冷意。 五王爷当晚就下了一个命令，一群黑衣人夜袭梁家，直奔秦疏影而去。 没有秦疏影这个贤内助，梁辙也不能办成这么多大事，所以，五王爷目标很明确，行动很利索。 只是，他在书房等到第二天凌晨，也没有等到这批死士的回话。 五王爷知道事情不妙，却仍旧泰山崩前不改色，一如既往上朝、参政，任何人都看不出五王爷有什么不妥。 等他上完朝刚出了宫门，就看到随身的太监乔公公快步走过来，乔公公面上表情和往常并无区别，但眼底的惊奇却很明显。 他压低了声音：“王爷，梁夫人不请自来，在王府做客。” 五王爷扬了扬眉，秦疏影 现在，只差没有挑明了对立关系，昨晚他还派人去掳她，今儿她竟然还敢登门造访这胆子大，人也聪明 如果五王妃有她这么聪明 其实也不难，对不对 如果他能问鼎天下，这天下的女人，不就都是自己的吗 五王爷面色如常，淡淡道：“知道了，回吧。” 回到王府，五王爷当然没有去见秦疏影。他是男子，秦疏影是女子，有五王妃招待就可以。但是，秦疏影来了之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源源不断地报到了他这里。 很快，五王爷就知道，秦疏影在王府赏了花，吃了午饭，随后就走了。临走前，秦疏影给五王妃和卢汝阳每人赠送了一箱子珠宝，其中不乏十分珍贵的好东西。 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非要秦疏影来赏赐 秦疏影刚走，五王妃就到了五王爷的书房，“王爷，妾身给王爷丢脸了。” 她倒是承认得爽快，因为她知道，五王爷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堪堪二十岁，但历练颇丰，精明老辣，果敢坚毅，性情捉摸不定。 若是胆敢欺骗他，或者为自己推脱责任，五王爷有的是手段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在季家的荷香会上没占到上风，今儿还被秦疏影撵上门来打脸，她不是给五王爷丢脸是什么 五王爷定定看了她片刻，问：“你可从秦疏影脸上看出什么” 五王妃道：“毫无疑问，东西就在秦疏影手中。她也知道我们是冲着那东西来的，这是明明白白向我们宣战来着。王爷，我们” 五王爷原本淡淡的面容立刻一变，双目如同鹰隼的眼睛，刺向五王妃。 五王妃一个哆嗦，立刻改口：“王爷，大事必会成” 五王爷定定看着她，忽然，扬唇一笑，这让他原本俊朗的面容立刻显得越发耀目，“当然。去吧。” 五王妃胆战心惊退了出去，长吁了一口气。 王爷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容不得任何人说任何泄气的话。她虽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可语气中带了一点儿质疑，五王爷就感觉到了 五王爷的书房一片寂静，过了好一阵，从暗处走出两个人来，“王爷，昨晚我们派出的二十人全军覆没，失去了所有消息。属下无能，没有查出他们因何而消失。寅时末，梁家的人抬着一个箱子出去了，属下不敢追，由着他们走了。” 五王爷没有做声。 他们跟随王爷多年，这五六年中，他们亲眼看到王爷如何将政敌一个个铲除，亲眼看到王爷的才干压制住太子，太子在民间的声望哪有王爷那样高 没有任何一件事会让王爷难为，王爷可以解决任何难题。 这是他们心中的想法。 果然，五王爷淡淡说：“他们非但不声张，反而还来王府耀武扬威，有意思，有意思。” 说着，起身来，“备马，本王要去星月楼。” 星月楼是他和舅父碰头议事的地方，两人一听就懂了，一人去备马，一人去德妃的娘家给德妃的嫡亲哥哥送信。 此时，秦疏影正和紫藤坐在马车上，紫藤犹自心惊肉跳，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五王爷就是她的噩梦，她根本不敢见五王爷周励。可是，秦疏影殷切的目光让紫藤知道，这是她必须面对的一道坎。 她如果跨不过去，她就永远活在噩梦中。 至于秦疏影为什么带她去五王府，紫藤知道缘故。梁岩均在秦疏影跟前求娶紫藤，秦疏影问过紫藤的意思，紫藤条件反射地拒绝了。 “紫藤，我带你去五王府，并不是简单让你掀过去那些狰狞的往事，而是要让你亲眼看到，周励往日有多嚣张，今日有多富贵，他日就会有多痛苦，有多落魄。你方才可看清楚王府的富贵了那你可要记清楚，将来的周励不但没有这些富贵，而且比普通人还不如。” 紫藤跟着秦疏影走过了风风雨雨，已经练就了一颗坚毅之心，可是此时此刻，到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姐姐，他到底和七王子不一样，能这么容易扳倒他们吗” 秦疏影肯定地点头，“能。他已经上钩了。” 紫藤没太明白，“什么” “昨晚的事情，你亲眼见到，你觉得周励派那些人过来，意图为何” “杀了姐姐。” “非也。他的目的绝对不是杀了我，而是要留着我。为什么要留着我就是为了那柄枪。” 说到这里，秦疏影也有几分疑惑，祖母说，这柄枪是父亲从一个番人手中得到的。 既然父亲这样一个三品官员都可以从番人那里得到这样的东西，五王爷也好，四王爷也好，或者西邦也好，他们的财力和视野更宽，难道他们就不会去寻访吗 特别是西邦，多年致力火器研究，还能绕道大海到大周南部去运黑原石，这样辛苦的事情都能做，为什么不派人去四处寻找更加厉害的火器大师 秦疏影对紫藤说：“五王爷对我手中的东西势在必得，所以，他这几天必定会再次袭击我，将我掳走。” 紫藤惶然道：“姐姐我，我不要报仇了，姐姐，我嫁给梁岩均，我不要报仇了” 秦疏影按住她的手：“东西在我手中，岂能由着他，说要就要” 第467章 铺桥搭线 六月份的天气，说变就变。 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片刻之后就是一场倾盆大雨淋下来。 秦疏影坐在霜云殿的屋檐下，雾气氤氲中，亲手斟茶，笑容温婉。 荷香会的事情过去了好些天，莲嫔也不知道按捺了多久，直到嘴角的泡泡消失，又等了几天，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召见秦疏影。 也够难为莲嫔这样忍耐。 “娘娘，这一场雨来得正好。方才还说天气炎热，现在可不就凉爽了许多。臣妇很喜欢听这雨声滴答，总是能回想起当年跟着父亲母亲在南边的时候，雨打芭蕉的感觉。” 莲嫔召见秦疏影之后，说了很多废话，说想念祖母，说想和秦疏影说说话。秦疏影也就跟着说废话，倒真是一副拉家常的架势。 莲嫔喝茶都喝得肚子胀了，秦疏影仍旧在东拉西扯，还尽是拣三叔三婶在世的一些事情说，莲嫔别提多耐烦。 莲嫔的不耐烦落在秦疏影眼中，她掩袖喝茶，眸底尽是嘲讽之色。 也怪不得德隆帝始终没有提莲嫔的份位，连个表面功夫都做不来的人，德隆帝能看得上吗自己提到父亲母亲，莲嫔可有半点顾念她也不想想，她在宫中能度过那些年的艰苦岁月，秦永洲夫妻出了多少力气在里面 “疏影啊，我都说了很多次，你在我面前，不要再说什么臣妇的了。我们是姐妹，如此称呼太生疏。” 秦疏影含笑不语。 今儿倒是改口说“我”，不说“本宫”了 又说了一会废话，莲嫔终于忍耐不住，低声道：“疏影啊，现在陛下成年皇子也就四个，只有我的份位最低，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升到妃位若是升了份位，你走出去可不也硬气多了” “娘娘，这样的事情，臣妇怎么知道呢不过，臣妇认为，只要娘娘用心伺候陛下，安分守己，升个份位那是迟早的事情。” 莲嫔就嗔她一眼，“这你就不知道了。陛下事务繁忙，恐怕是很难想起我的事情来。若是有人能在陛下面前提一提，那就水到渠成啦。” 秦疏影含笑不语。 莲嫔被她这样子弄得没办法，不得不打开天窗说明话，压低声音说：“要是礼部尚书肯上奏折，这事儿就成了八成。” “那就恭喜娘娘了。” “可是你知道么，礼部尚书最喜欢玉器，若能给他送个二十万两银子的上等玉器，这事儿就成了。” 秦疏影像是吓了一跳，“这，这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你知道赵才人吧她就是这样做的，如今都是四品了呢。” “哦。” 莲嫔说：“疏影，姐姐知道你手里有荣家的玉器，你借一些给姐姐吧。姐姐办完事儿就给你还，不，姐姐可以给你三成利息。你看，你的玉器放着也是放着，若是借给姐姐，还能得到几万两利息呢。” “娘娘，娘娘真是会说笑话。” “现在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你是荣家唯一的后人，你手里的首饰价值百万两白银，谁有你的财大气粗你只要借给姐姐一点，姐姐必有厚报。” “可那是在兵部备过案的，如今我不能挪动。” “你真是个傻孩子。那不是说了西邦进犯的时候你才捐出去吗现在西邦乖乖儿不敢动弹，等到他们真地有动作，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了。你现在拿一些出来，等我有钱了买些更好的还给你，还不是悄悄儿的，谁能知晓” “可是，可是那是母亲留下的” “要不这样也行。你不是还有很多铺子吗我知道你做赤砂糖生意做得极大，三四十万两银子是没有问题吧你将银子借给姐姐，我自个儿去买上好的玉器。” 秦疏影就沉默了一下。 见过贪婪的，没见过这么贪婪的。莲嫔打的什么算盘，当她秦疏影不知道吗 价值二十万两银的玉器或者白银给了莲嫔，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至于莲嫔说要给礼部尚书，谁知道她拿去真正会干什么。 莲嫔以为说动了秦疏影，正有些高兴。 秦疏影喝了一口茶，说：“娘娘，臣妇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不花一分钱就能让娘娘捡个大功劳，妃位是妥妥儿跑不掉。” 莲嫔忙问：“什么” “陛下之意，娘娘必定已经十分清楚了吧。” 莲嫔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陛下是什么意思 陛下就是要太子继位。 就知道护着皇后那个狐媚子，竟然还搬出那么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给皇后洗白。现在，谁不说皇后为了天下苍生自愿将自己圈进在后宫谁不知道皇后仁慈 可是，皇后真的是那样吗 德隆帝越是这样做，莲嫔对皇后的恨意就越多。 还有德妃，肯定也是这样的 皇后什么都没有做就能得到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德妃不气死才怪，德妃不一争到底才怪 秦疏影又说：“娘娘，五王爷踌躇满志，他必定不甘心。你说是吗” 莲嫔又点头。 “娘娘何不坐收渔翁之利” 莲嫔还是点头，这件事，勤儿已经说得很透彻。勤儿说，周励必定不会罢休，那么就由得周励去和太子斗，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娘娘您考虑过没有，五王爷会让你们如愿吗” 莲嫔立刻道：“只要我们守好门户，不要行差踏错，周励他又能如何” “娘娘，那么，您今儿寻臣妇要银子又是为何呢” 莲嫔顿时就有些讪讪。 秦疏影也不穷追猛打，转而说：“娘娘，树欲静风不止。娘娘可知道周励做了什么事情” “什么” “周励派人夜袭梁家，偷走了那一箱子玉器。” “什么”莲嫔立刻起身来，“你说什么” “娘娘，方才实在不是臣妇拒绝，而是东西已经被周励偷走。臣妇正在为难，臣妇没有办法帮到娘娘。” 莲嫔怀疑地盯着秦疏影。 “娘娘，这事儿只要六王爷查一下就很清楚了。娘娘，您想要进份位，德妃娘娘何尝不是如此若是德妃娘娘能升为贵妃，您说，她还有娘家的支持，要与皇后一争，又有谁拦得住” 第468章 再次夜袭 莲嫔的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 德妃娘家底蕴之深，是她们所有嫔妃全都比不上的。德妃有三个亲哥哥，每个人都身居要位，人人都聪明狡猾。 若不是这些人的教导和支持，五王爷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能够屡屡得到德隆帝的夸赞。 反观皇后娘家，林家自然不必说了，虽然有底蕴，但是在南边，而且顾忌重重也不可能站出来。文家呢，京城里比文家底蕴深的家族随便一指就是一堆。 说句不中听的，若德隆帝殡天，五王爷和太子相争，太子势弱，五王爷只要将人马控制，篡改圣旨，这事儿办起来一点也不难。 所以，秦疏影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娘娘，周励明知道臣妇是娘娘的堂妹，却从臣妇手中将东西抢了过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且，他如此张狂，不就是有恃无恐吗他为什么有恃无恐因为他根本没有将娘娘您和六王爷放在眼里，因为他身后有人相助，他们根本不害怕。” 莲嫔攥紧了拳头。 德妃本来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德妃一进宫就是嫔位，莲嫔进宫后根本一丁点份位都没有。莲嫔极会钻营，帮着德妃做了很多事情，靠着德妃才慢慢有了起色。 说到底，莲嫔从前是看德妃的脸色吃饭。现在，仍旧需要仰望德妃。 可是，莲嫔从来没有因此就放弃前进的步伐，因为她坚信，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但这不代表，现在德妃和五王爷这样做，她就不恼火。 她秦莲莲是比德妃低那么一些，可自己的儿子却并不比周励差。同样是陛下的儿子，他们的身份是一样的。 “娘娘，臣妇逾越了。” 莲嫔猛然回过神，以为是自己的表情吓到了秦疏影，“不，不，你继续说。” “娘娘，臣妇什么也不懂，臣妇” 莲嫔打断她的话，“你说，我怎么才能捡个大功劳” 秦疏影眸底寒意深深，“娘娘，臣妇的东西将来是要捐献给将士们的，五王爷却抢了，这算不算相助西邦” 莲嫔双眸神采顿现。 “娘娘，臣妇丢了东西，必定诚惶诚恐，不敢声张，非但如此，还要想方设法去找回来。娘娘，您说对吗” 莲嫔并不是真的傻，只是太过贪婪，贪婪之余有时候会犯昏，此时，立刻明白了秦疏影的言外之意，“本宫知道了” 秦疏影又留下说了一会儿话才出宫。 莲嫔立刻让人去找六王爷，次日，就得到六王爷的回话，五王爷几天前果然派人夜袭梁家，偷走了一箱子东西。 莲嫔早已将那些东西视若自己的囊中物，听说如此，气得胸口疼。 一百六十万两 她莲嫔自打出生，别说一百六十万两，就是十万两银子都没见过 秦疏影的东西就是她秦莲莲的东西，周励竟然敢动这些，那就是相当于在动她秦莲莲的东西 六月初八的晚上，雨后初歇。 整个梁家笼罩在蛙鸣和虫子的唧唧声中，走在平整的路面上，很难听出脚步声。 深夜时分，天色漆黑中，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了梁家，直奔秦疏影的卧房。 就在他们快要靠近秦疏影卧房的时候，各处的树丛中出现了一群手执弓弩的人，他们对准五王府的人就是一顿猛射。 走在前面的人立刻中箭倒地。 但是，围墙又翻进来一群黑衣人，竟然足足有一百余人 他们拿着弓弩，对准梁家的人射去。梁家的人早有准备，立刻用盾牌护身。不过，五王府黑衣人所持弓弩是大弓，杀伤力非同小可，梁家的人立刻就被击退，还有不少人受了伤。 解决掉了弓弩手，五王府的黑衣人兵分两路，一路防护，一路径直踢开秦疏影的大门，冲了进去。 可是，进去之后却发现房子里寂静无声，竟然没有人 随后，随着他们的查找，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不好 领头的人虽然知道中计，却根本不惊慌。五王爷早说过，秦疏影夫妻十分狡猾，他们此行不会那么容易。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人有条不紊地退出。 既然秦疏影有了准备，那么，那个火器必定也被秦疏影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他们才不会傻乎乎在房子里找。 屋子里的人往外退，刚到门口，却发现留在外面的人竟然往屋子里面来。 这是来了力量强大的敌人 果然，外面的箭矢如同雨点般飞向屋子，“邦邦邦”扎在木头上的声音此起彼伏，许多五王府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同时，外面原本只有隐隐约约气死风灯昏暗光线的院子，亮点越来越多，随后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隐隐的说话声。 “拿下西邦贼子” 随着一个男子高亢有力的命令，箭矢越发密密麻麻，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全都是箭矢飞来，领头的立刻指挥大家后退到屋子里，手忙脚乱地关上了门窗。 他的脸色发白，西邦贼子 领头的环顾四下，还有五十多个人，好些人都受了伤，完好无损的只有十几个了。 大家都久经磨砺，全都明白了对方的打算，有的人眼中现出惊慌。 还有人怒骂：“奸诈小人爷就是边城退下来的，不知道杀了多少贼子，竟然敢污蔑爷” 他们之中，人员混杂，有的的确去过边城。只是，退下之后也没有多少银钱，又找不到其他生计，被招募到了一个神秘组织中，平日里就干些“杀富济贫”的事儿。 领头的脸色晦暗不明，“大家伙不要着急，我们是来劫富济贫的，根本不是西邦贼子，不要中计了” 众人骂骂咧咧，“头儿，你说现在怎么办” 领头的还没想出个章程，外面那个高亢的声音又说了：“西邦贼子，贼心不死，取尔狗命，敬我百姓” 说着，头顶的瓦片竟然“稀里哗啦”就是一阵响动，屋子里的人抬头去看，屋顶上竟然出现了很多洞口，眨眼功夫就有箭矢从天而降。 屋子里的人躲无可躲，顿时又倒下了一片。 第469章 陷阱重重 天亮时分，梁家抬出一具又一具尸体和伤员，摆在梁家大门口。 人们议论纷纷，梁家的下人们说：“这是西邦贼子，因我们家老爷和大爷在边城戍边有功，这些西邦贼子将我们老爷和大爷恨之入骨，奈何不了老爷和大爷，竟然就想加害我们府上的女眷。真是该死” 西邦的人长得凶悍，这些杀手们要么长得凶悍，要么高大彪悍，因此，邻居们深信不疑。 五王爷派出一百二十人，全军覆没。死了四十人，余者皆伤。 有几人试图自杀，可自杀也没那么容易啊。 有的人一刀抹了脖子，血溅当场，人却没有死。想再要来一刀，梁辙的人来了，将刀子收走；有人吞药丸，他前脚吞了药丸，后脚就有几个人掰开他的嘴巴，一瓢粪便装了进去，药丸一吐三尺远 五王爷虽然早就料到梁辙不会不做安排，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连后路都想好了，将他们这些人安上了西邦贼子的罪名。 书房里的五王爷难得地动了怒容：“梁辙竖子奸诈狡猾，竟敢尔” 梁辙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天子脚下，竟然就敢睁着眼说瞎话 几个心腹胆战心惊，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五王爷的愤怒缘故，他们瞬间就明白了。 梁辙故意将这些人是西邦贼子的事情嚷得满城皆知，是要坐定这个事实。如果，事后查出这些人和五王爷有关系，岂不就代表着五王爷和西邦有来往 那时候，再来说这些人是江湖人士，谁会相信 先入为主嘛。 一个幕僚说：“王爷，这些人明明不是西邦人，他硬说是西邦的，陛下明察秋毫，岂能轻易被他欺骗” 五王爷愣了一愣，眼中寒意愈深，却没有回答。 父皇 父皇眼中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只怕恨不得自己行差踏错才好 沉思了片刻，五王爷说：“此事暂时搁一搁，将盯着梁家的人全撤下来。” 过了几天。 一个盗窃成性的惯犯被捕，竟然在他身上搜出了好些珍贵的珠宝玉器。这些玉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才有的，价值何止千金，府衙不敢怠慢，立刻将事儿报给了上头。 府尹一看也吓了一跳，因着那玉器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荣”字。 秦疏影大张旗鼓将荣家的玉器拿出来这件事，已经震惊京城，事情还与御敌有关，府尹哪敢怠慢，立刻将那惯犯拿来亲自审问。 问了几句，府尹觉得不对劲，这玉器不是秦疏影的吗这惯犯怎么说是在陈国公府偷的而且，这惯犯还说，他当时跑得慌张，还有些东西没带走，还有好多呢。 府尹思来想去，将那惯犯收监后，让人去梁家和陈家分别探口风。 毕竟，秦疏影虽然有很多荣家玉器，但不代表别人家就没有。 结果，回来的人说，秦家大管事的表情很古怪，而且还有些慌张。陈家的人也是如此，古里古怪，慌慌张张。 府尹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但是时至今日，无人报案，而且陈家也好，梁家也好，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咋办 府尹犹豫了。 又过了两天。 上朝的时候，张御史站出来弹劾陈国公陈靖，也就是周励的嫡亲大舅父：“盗取梁秦氏在兵部备案的珍贵玉器，奢侈无度陈三爷竟然将这些东西赠送给风月楼的倌儿梁秦氏的玉器在兵部备了案，将来要作为军资捐献。国公爷此举，将我大周安危置于何处老陈国公也是戍边多年的老将军，怎么到了现在的国公爷手里，大周百姓安危还比不得一个花魁娘子的欢心要紧” 这个陈三爷指的是陈靖的三弟，他虽然也非常能干，但生性风流，时常流连秦楼楚馆，陈靖斥责多次也改不了这个习惯。 五王爷一直肃然而立，并未说话。 陈国公面色显得很愤怒，出列道：“陛下，微臣没有盗取梁秦氏的东西，请陛下明察” 张御史向来以耿直出名，德隆帝还没说话，他就再次指着陈国公，“既然陈国公自辩，我倒是要问你一个事情，你们家三天前可遭过贼” 陈国公一愣，“并未。” “哼”张御史袖子里就漏出一个小本子来，“请国公爷自己看看” 陈国公接过别人递过来的小本子，凝眉看了两眼，立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呼：“陛下，张御史这是，这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张御史将本子从陈国公手中取过来，陈国公竟然捏着本子不让他拿，张御史用了劲儿才夺过，举高：“陛下，这是微臣弹劾陈国公的证据” 陈国公面如死灰，惊恐万分地看着那个本子，一个太监下来将本子拿了上去，呈现给德隆帝看。 这个小本子是叠加而成，展开之后，群臣们看到一张极大的图纸背影。 德隆帝只看了片刻，也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竟然扬手就将举着图纸的太监胳膊一打，怒喝：“放肆” 太监趔趄了一下，立刻跪倒在地。 臣子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骂的是张御史还是陈国公，或者太监。张御史递上去的图纸不知道究竟画的是什么，竟然让德隆帝如此震怒。 随后，群臣们就听到德隆帝说出一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赵全生，你亲领一千羽林卫，彻查陈家” 五王爷霍然抬头，震惊万分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德隆帝。 此时此刻，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出列：“父皇陈家三代忠烈，父皇此举恐让人误会” 德隆帝不容他说完，指着跪在旁边的太监，“让他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太监低着头小跑到五王爷身边，将图纸举过了头。 五王爷只看了一眼，瞳孔就剧烈地收缩，呼吸急促，“父皇，这，这这完全就是巧合，这，这” 饶是五王爷喜怒不形于色，向来精明强干，此时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这哪是什么奏折，这是一幅画 第470章 陈家之故 画的是陈国公府的府邸缩图，旁边就标注着：陈国公府。 陈国公府府邸经过缩小画出来之后，一眼看去，竟然像极了楷体“龍”字。大周流行楷书，德隆帝一手楷书就写得极好，尤好写“龍”字，臣子们也多以得到德隆帝亲赐的“龍”字为荣。 可是，陈家府邸布置得像个“龍”字，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要取而代之 也就无怪乎德隆帝要让赵全生领着人去彻查陈家了。 陈国公大呼：“陛下，微臣忠心耿耿，赵御史这是故作文章陈家府邸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还望陛下明察” 赵御史道：“陈国公，你先别急着喊冤。这是在你家偷东西的惯偷画出来的图纸，可不是我画的。” 陈国公急怒交加，可是，无论他再说什么，或者五王爷说什么，德隆帝黑沉的脸几乎要下雨，将案上的东西一扔，竟然径直就走了。 群臣面面相觑，这算是下朝了，还是不下 次日。 永嘉公主让人送了帖子过来，邀请秦疏影过府一叙。 秦疏影到公主府，永嘉公主在楼上看书。 秦疏影像平时那样，也不打扰永嘉公主，就在她平常看的那边看书。看了一会儿，发觉身边多了一个人，永嘉公主的一双美目瞧着她，“你为何要针对周励” 秦疏影愣了一愣。 她虽然和永嘉公主交好，而且还知道永嘉公主的秘密，但自己这些隐秘的事情她却没想过要告诉永嘉公主。 皇家是非多，她能避开多少就避开多少。 “难道是她要你做的” 秦疏影又是一愣，“殿下，你说的是谁” “难道不是” 秦疏影摇头，“殿下，臣妇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永嘉公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方才笑了笑，“既然不是，你这是为的什么呢陈家昨儿被掀了个底朝天，今早还没将财物清点清楚，听说再有三天三夜也登记造册不完。加上那个似是而非的龍字，陈家已经彻底完了。德妃已经在陛下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陛下并不见她，德妃今天早晨终于熬不住晕倒了。本宫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将那些首饰送到陈家去的” 秦疏影不语。 她是怎么将那些首饰送进陈家库房的陈家那样的人家，荣华富贵了快一百年，膏粱锦绣，满地奢华，库房内外当然守护重重。 人们都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越是这样的人家，内部斗争越是厉害，特别是那些管事的、仆从们之间的斗争简直热火朝天。 收买一两个人，许以他们意想不到的好处，要将这些首饰送进去，再容易不过。 大厦将倾，蝼蚁先行。 内部已经蛀虫无数，陈国公再精明，也管不到方方面面，管不到任何一个角落。特别是，还有一个和德妃一样一直胸怀大志的国公夫人，后院那就更加凌乱了。 “殿下，陈家这是咎由自取。陈家显贵数十年，虽然有很多英才，却也不乏陈三爷这样的人。听说，陈家的这一代之中，虽然嫡系子弟很出色，不过也有不少不学无术，仗势欺人之辈。陈家积攒了这么多财富，据说很多都来路不正，今儿已经有人弹劾陈家卖官鬻爵，欺压弱小，奢侈无度，强买强卖，种种罪证，不一而足。” 陈国公府查抄出来的东西令人叹为观止，一尊玉寿佛高三尺六寸、一尊玉观音高三尺八寸、一匹玉马长四尺三寸、高二尺八寸更别说那桂圆大的东珠、珍珠手串，还有论斤称的大映红宝石、小映红宝石、映蓝宝石等等，简直晃花了人们的眼睛。 就好比从前的平西侯府，府邸之大，财物之多，令人叹为观止。梁辙如芒在背，才借着设计梁老夫人的机会搬出来。 即便如此，平西侯府也没有这么多财富。 自从决定了要和周励斗到底，秦疏影就一直筹划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报复。周励很精明，要拿到他的短处谈何容易。秦疏影琢磨了很长时间也没琢磨出什么道儿来。 有一次，秦疏影和紫藤外出，巧遇陈三爷当街与人说话，紫藤恨恨地掩面而泣。秦疏影就明白了一些什么，当时就恨得牙齿咯咯响。 周励和陈三爷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陈家助纣为虐，这柄屠刀她会毫不留情落下去 从那时候开始，秦疏影就有了一个计划。先让米罗派人逐渐收买陈国公内部的人，打听消息，收集有用的信息等等。 随后，她又亲手绘制了这个地图，再派人散落在一个惯偷路经之处。 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 只是，这个赵御史却不是秦疏影指使的，而是周勤所为。 “陈家一倒，周励必定方寸大乱。哎，这孩子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不希望他走上不归路。” 秦疏影不语，这是皇家的事情，她没有立场置喙。 德隆帝要一心让太子上位，周励既然看清楚了还不甘心，一定要得到她手中的火器，这分明是要搞大事的节奏。 陈家出事，只怕周励还是会一条路走到黑。 那么，自己不妨再推他一把。 没关系，德隆帝虽然多疑，但的确是个心善的皇帝。康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康嫔放在冷宫养着，七王放出去，虽然权势不再，但比寻常百姓要好多了。 周励若是非要搞个大事，想来德隆帝也会饶他一命。 紫藤当年受了那样的侮辱，不照样活着吗他周励一生荣华富贵享尽，这一辈子早就值当了。 而且，他两次派人夜袭梁家，这笔账，怎么也得和他好好算算。 想了想，秦疏影问：“殿下，你方才说的那意思是，皇后要子由对付周励” 永嘉公主颔首，“本宫原是这样猜测，但看样子她并没有要你做什么。是本宫狭隘了，只道她如今终于肯露面，就是为了太子，想来任何手段也不吝。如今看来，只怕陛下早就想动陈家，只没有合适的机会。陈家那三尺六寸高的玉寿佛，陛下的书房就有一尊，也堪堪不过三尺高，竟然还比不上陈家。” 第471章 郎心似铁 一个臣子，拥有的东西竟然比皇帝的还要好，皇帝当然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了，心里就会有根刺。 “陈国公是个聪明人，早些年还算清醒。权力的诱惑实在太大，眼看着周励一天天变化，得到陛下的夸赞，陈国公非但糊涂，而且野心见长。依本宫看，太子为人仁厚，将来会是一个仁慈的君王，陈家和周励实在没必要这样铤而走险。” 秦疏影静静地听着。 太子为人如何，她只是从梁辙和永嘉公主这里得知，到底如何，她并不知晓。 不过，既然梁辙支持的人是太子，她不会反对就是。 太子妃也远远见过几次，话语不多，目前还无法确定她的为人。 秦疏影目前对皇后的印象不算差，永嘉公主也多次相助自己，秦疏影想了想说道：“殿下，皇后数次召见臣妇，都只是闲聊，从未说过与朝政有关的任何事情。既然这么多年都不干预朝政，想来皇后今后也不会吧。” 永嘉公主美目微微弯起，“今儿来了半天，总算见你说了一句爽快话，你这个人就是心思太重。” 秦疏影有些汗，由不得她心思不重。前世的悲惨经历，已经教她学了个乖。 永嘉公主说：“皇后自从一个月前见了内外命妇们一次，后来还召见过晋王妃，也召见过一些命妇说话，还召见过本宫。你可知道，她与本宫说什么来着” 秦疏影摇头。 “她说，要本宫帮着点太子。这话儿说得直白，本宫当时都有些不敢置信。本宫只说，本宫只帮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至于那个人是谁，本宫不管。” 在别人看来，永嘉公主是德隆帝的亲妹妹，对她而言，当然谁登基都是一样。 秦疏影问：“皇后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本宫说完就走了哈哈哈哈哈” 永嘉公主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秦疏影却听出来，永嘉公主的笑声中是一片凄惶，以及难言的伤心难过。 笑了一会儿，永嘉公主说：“秦疏影，你会不会觉得本宫就是一个笑话本宫都四十多岁了，何须再去计较从前的事情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本宫就是想计较，本宫就是要计较她从前不管本宫也就罢了，时至今日，又拿什么来让本宫帮着太子她用尽心思和手段将陛下留在她身边，她荣华富贵一生，她有什么不知足的她凭什么还要指手画脚，要本宫为她将来的荣华富贵去铺路她” 也是周边没有人，若是有人看着，必定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四十多岁的永嘉公主，对着十五岁的秦疏影说这番话。 若真是十五岁的秦疏影必定不懂永嘉公主这别扭的心思，但她并不是只有十五岁，加上前世的岁数，她快三十岁了。 而且，她还有过峰儿，她当过母亲。 秦疏影在永嘉公主情绪激动的当口，忽然插话：“殿下，殿下，您这么一说，她就全明白了呀” 永嘉公主猝然住嘴，笑容凝固在脸上，直勾勾看着秦疏影。 随后，永嘉公主的嘴唇几乎是哆嗦的，“对，对真是狡猾，狡猾我，我当时怎么就中了她的计” 皇后并不是什么文笑晴，而是先帝的妃子林媛。 先帝的妃子林媛生过一个公主，但那个公主据说在先帝驾崩当天病故了。 有谁能知道，公主并未驾崩，而是顶替德隆帝亲妹妹的名字活了下来，就是永嘉公主。也就是说，永嘉公主就是林媛的女儿，永嘉公主和太子一母同胞。 自从上次得到秦疏影的启发后，永嘉公主就暗地里寻找自己身世的真相，后来又看到皇后真容，她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 虽然没有证据，但女子的敏感和多方面的推测都告诉她，她就是皇后的亲生女儿。 至于皇后当年是怎么和德隆帝暗渡陈仓的，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她原本可以装作不知道，但她那样明明白白拒绝皇后，态度强硬，语气别扭皇后那样聪明的人，自然就会看出来，永嘉公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顿时，永嘉公主双腿发软，“你说，你说她会不会杀了本宫会不会她，她太厉害了能在宫中屹立三十多年，她的心机深沉，她，她” 三十多年圣宠不衰，还能保持秘密这么多年，皇后能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吗 不可能。 秦疏影不太确定地说：“殿下，你先别着急。臣妇以为，皇后是挂念你的。皇后召见臣妇几次，目的都在于听到你的事情，她分明十分牵挂你呀。” 永嘉公主激动地大声说：“她牵挂我她若牵挂我，为什么要让他将我嫁给一个要死的男人为什么不许我再嫁为什么为什么” 秦疏影无话可说。 永嘉公主这辈子看起来荣华富贵一生，可她没有丈夫，没有孩子，就像个美人花瓶，奢靡无度，风流无度，几乎就是在虚度光阴。 这对女子而言，是十分残忍的事情。 秦疏影只得劝慰：“也许，也许皇后那时候自身难保毕竟，殿下，这宫中美人无数，皇后能走到今天，这其中的艰辛凶险，殿下必定也能猜到一二。” 永嘉公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然她也不会认为皇后并非良善之辈，要活下来且不容易，何况能保持盛宠多年呢 但是，她心里的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她扶着椅子坐下，半晌，方才挥挥手，“你去看书吧，容本宫安静一会。” 从永嘉公主府出来后，秦疏影让车夫将马车绕道到陈国公府外的路上。帘子之后，远远看着陈国公府外来来往往的兵马和士兵。 随后，眸子不带任何情绪地转开。 陈家与她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冲突，陈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也没有人直接得罪她秦疏影。但是，她就是如此心狠手辣，就是如此郎心似铁。 陈家的人，你们要怪，就怪你们的家主日渐糊涂，就怪陈三爷竟然欺负了紫藤，就怪你们是德妃的娘家人吧。 就怪五王爷竟然三番五次无视她秦疏影，竟然敢打她秦疏影的主意吧。 第472章 周励之败 秦疏影的马车甫一离开，一条巷子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也随之离开了。 黑色马车不紧不慢跟着秦疏影的马车。 秦疏影途中下车两次，一次是在一家茶楼，一次是在一家胭脂水粉铺子。 最后，终于到了离梁家不远的路上，秦疏影的马车稳稳地走着。 突然，后面那辆黑色的马车却像是发了疯一般，疯狂冲向秦疏影的马车。 秦疏影的马车毫无防备，立刻被冲了个东倒西歪。车厢被狠狠甩了出去，半截车厢挂在车上，还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车夫更是被直接从车辕上甩了出去，撞上了路边人家的院墙又掉在了地上，顿时地面血流如注。 黑色马车里的人知道闯了大祸，扔下马车逃之夭夭。 人们三三两两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这不是平西伯府的马车吗应当十分牢固啊，怎么也会散架” “车都这样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怎么没听见吭声” “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哎哟，不得了，你们瞧那车夫头破血流，怕是没命了” “啊哟哟，真的，快报官” 有热心人忙去梁家大门报信，梁家的人很快就过来了一个管事。这管事也很老成，有条不紊地指挥梁家下人救人。 围观的人们便知道，原来这车里的人竟然是梁家当家主母，梁夫人。梁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人事不省，最终被梁家婆子们抬回了梁家。 热心的妇孺议论纷纷，“真是可怜见的，这要多长时间才能养好身子” “头上都见血了，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那个丫鬟死死护着梁夫人，倒是个忠心的。” 傍晚时分，得到信儿的梁辙立刻从卫所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可是，就在路上，竟然遭到一伙强人的围攻。 梁辙只带了两个随从，寡不敌众，被那伙强人砍成了血人。 就在即将殒命之时，幸而有一队商人押货经过，这些商人乃好义之人，见对方以多欺少，竟然抱打不平，让他们的护卫一拥而上。强人寡不敌众，慌乱之下扔下梁辙逃跑了。 当晚，梁辙重伤昏迷不醒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梁辙夫妻此事疑点重重，梁辙从前还是德隆帝的亲卫，因此，德隆帝钦点吕青亲自查办。 吕青因为查办青鹰的事情有功，圣眷更浓。他与梁辙多次合作查办青鹰和西邦的事情，也有几分香火，查起案来自来十分细心。 不过五天，他将查到的事情摆上了德隆帝的案前。 吕青跪在地上，后背上已经湿透。 也不知道是六月底的天气太热，还是因为自己那折子中的消息太令人匪夷所思。 御书房的空气阴沉得犹若大地动后那般令人惊恐不安，吕青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德隆帝说：“宣赵全生觐见。” 吕青就觉得肩膀上那无形的压力又重了几分，几乎要将自己压垮。 次日，五王爷被宣进宫后，很快就被德隆帝下旨在五王府圈禁三年。 顿时，朝堂上刮起了狂风。 朝臣们都知道，五王爷这是惹恼德隆帝了。但是，德隆帝却并没有像对待七王爷那样，将五王爷逐出权力中心，而只是圈禁三年。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德隆帝为什么会圈禁五王爷周励 要知道，圈禁周励，这就是实实在在告诉人们，周励失去了角逐皇位的可能。 重重猜测和疑问憋在人们的的胸口，却没人敢议论。只有到了深夜，一些朝臣的书房才会隐隐传来父子之间，或者兄弟之间的窃窃私语。 但是，不管如何，五王府大门紧闭，除了宫中的宫人还有府里采买的奴仆偶尔出入，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人来人往和热闹。 五王府。 五王爷手执钢鞭，将那个木头人狠狠抽了无数道鞭子，直到浑身力气尽失，才颓然跪在地上，发出低沉而孤独的嚎叫声。 他不甘心，他不相信，他竟然会被一个女子戏耍得团团转 那天，德隆帝刚刚在早朝上下旨让赵全生带人去彻查陈国公府，下午就有人递送消息给他，说那幅地图是秦疏影故意放出去的。 虽然这个消息来得特别诡异，很明显存在着祸水东易的嫌疑，不过，周励明知如此，也立刻再次让人盯紧秦疏影。 没想到，次日他就得知秦疏影去了永嘉公主府。周励立刻下了决断，必须要秦疏影夫妻遭到重创，以泄两次夜袭不果之愤 于是，他就安排了那辆黑色马车紧紧尾随秦疏影，成功地让秦疏影差点丧命。 同时，立刻派人潜伏在梁辙回家必经之路，势必要取梁辙的狗命。如果没有了梁辙的保护，秦疏影还不是任由他搓圆揉扁 梁辙果然着急秦疏影的伤势，连夜往京城来。只是，梁辙竟然强悍如斯，虽然只有三个人，竟然将他的人马打得人仰马翻，几乎就被梁辙逃脱。 幸而他有备而去，第一批人马几乎损失耗尽，第二批人又接着上，只差一点点儿就要让梁辙见阎罗王了 可是，梁辙一直昏迷不醒，但他终究没有死 倒是他周励，竟然被查出与西邦贼子有牵连。前后两次与西邦贼子联手夜袭梁家，这一次又与西邦贼子勾结，企图杀害梁辙。 这都是秦疏影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故意散布并且做出来的证据 真是可恶，可恶 她都重伤成那样子了，竟然还能布置出这样的流言，迅捷果断，狠辣无情 他一定要见一见这个女人，见一见这个冷硬得比石头还要冰冷的女人 他到底哪里招惹她了，竟然要如此赶尽杀绝 他的抱负，他的踌躇满志，他的心血，他的奋斗 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因此，当宫人说富平公主来看他的时候，周励下意识就狂怒地吼道：“不见叫她走” 他和富平公主的感情说起来好，也不好。 说好，那是因为一母同胞。说不好，因为随着年岁渐长，他的注意力绝大部分都在大业上，哪有什么心思去关注比他小了五六岁的妹妹 但是，不容他拒绝，富平公主已经自顾自进来了，“皇兄” 周励狠狠吸了几口气，自己的狼狈也不怕嫡亲妹妹看到，狰狞的面容哪里还有往日半分清雅高贵之态 “你来做什么” 富平公主就像是根本没看出来周励的狼狈和烦躁，声音轻柔，目光坚定，“皇兄，我是来救你，救母妃，还有，我自己的。” 周励看着这个娇娇柔柔的妹妹，没有激动，只有难以置信，毫不掩饰惊讶和质疑：“你” 第473章 对付周勤 梁家。 秦疏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梁辙与人厮杀，被人步步紧到了悬崖边，退无可退，奋力一喊：“疏影，你要好好活下去” 随后，血人一般的梁辙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秦疏影惊醒过来，重重灯影下，梁辙双唇紧抿，脸色苍白，只有微弱的呼吸在提醒她，梁辙还活着。 “子由” 秦疏影轻轻唤了一声，随即双眼泪水盈眶，“滴答”一声滴落在地上。 自己怎么又睡过去了 子由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忽然醒来若是他醒来，自己却睡着，他应当很难过吧或者，他需要什么，自己却未能及时给到 紫藤也在一边，见秦疏影醒来，忙过来说，“夫人，你肚子里有小主子，你快歇着才是。” 秦疏影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便宜的椅子里，这是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被紫藤几个抱进去的了。 绿叶也过来说，“夫人，大爷的烧已经退了，太医说大爷无碍，今儿傍晚估计就能醒过来。奴婢让厨房做了好克化的稀粥，大爷醒来后能用上一些。” 秦疏影的眼泪掉得更多了，喃喃自语道：“好” 说着，手情不自禁抚上了腹部。 这段时间殚精竭虑，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有不适。在陈国公府外被黑色马车跟踪，秦疏影刚掉头的时候就发现了。 就在第一次下车的时候，她已经让梁岩均妆扮成自己跟着紫藤上了马车。 为了迷惑那些人，梁岩均和紫藤后来又下了一次车。 所以，马车出事的时候，里面坐着的是梁岩均和紫藤。他们早就有防备，因此并没有性命危险，为了让事情显得更逼真，而且在第二次下车的时候还准备了一些鸡血带上，果然派上了用场。 不过，紫藤当时是真晕过去了。毕竟，那一撞太疯狂，紫藤没有功夫护身，就算梁岩均极力护着，紫藤也被甩得七晕八素。 回到家，秦疏影怕梁辙担心，因为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就让人去给梁辙送信报平安。 谁知道，周励早有安排，就在马车出事的时候已经让人前往卫所，送了个假信给梁辙，说是秦疏影要死了。 后来，梁辙的同僚说，梁辙听说秦疏影出了事，深信不疑，连夜往回赶。梁辙被抬回来，秦疏影只看了一眼，顿时就晕了过去。 梁辙，那样子，太惨烈了 秦疏影醒来后，才知道自己竟然怀孕了。这五天，她就像活在地狱里，看着梁辙的俊容，食不甘味，寝不安心，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好在有福妈妈随身照顾，又苦苦相劝，她才偶尔抽空打个盹。 梁珍正好进来，拦住要起身的秦疏影，“疏影，你有身孕了，好好休息。你放心，家里家外都有我。” 秦疏影握住梁珍的手，“大姐多亏有你” 两人互抱着默默擦了一会儿眼泪，梁珍强笑道：“子由慢慢好转了，只要醒来肯吃点东西，他底子好，必定很快就会好起来。” 秦疏影忍住心头的心酸，点了点头。 梁辙才不是底子好，他是底子差。他的脊背、腰部不知道有多少伤疤，就是铜筋铁骨，也禁不起一次又一次这样煎熬。 他们竟然如此狠毒，那就别怪她秦疏影下狠手了。 这几天，就算她知道腹中已经有了孩子，她也没闲着，一面照顾梁辙，一面以雷霆之速布置下一道道命令。 梁岩均、赵元吉等人早前就得到过梁辙的死命令，夫人但有命令必须听从。因此，他们手里有一支精锐的队伍，这几天全都听从秦疏影的调遣。 加上之前的造势，以及米罗手中那支力量，周励两次夜袭的事情很快就被送到了吕青手中，包括拦截梁辙那些人也全都被翻了出来。 同时，她也就知道，是周勤将自己绘图的事情告诉了周励。 周励已经被圈禁，现在，该腾手对付周勤了。 真是死不悔改，一次一次又一次，对她的利用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难不成，自己死了，那一百六十万两银子就会落到莲嫔手中 周励固然可恶，周勤和莲嫔更让人恶心。 秦疏影发现自己真的太心软。徐氏那样对付她，对付周家，她竟然让徐氏活了那么久。 莲嫔屡次三番对她下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要榨干秦疏影的价值，时至今日她也没有给莲嫔惩戒。 或许，她终究还是顾念老祖宗对自己两世的情谊，顾念秦家这个娘家。 这个顾忌，最终却让她差点失去了梁辙。 味同嚼蜡地用了一些饭食，秦疏影叫来紫藤：“紫藤，你拿这把钥匙，去见大伯父。” 听完了秦疏影的吩咐，紫藤眸中升起一股寒意，“夫人，你放心，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妥。” 紫藤带着灰云、白云以及几个护卫出了门，直奔秦府。 秦永涛听说紫藤来了，犹豫了一下，到底见不见 梁辙昏迷了五天，这在京城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梁家二爷就是因为发烧成了傻子，梁辙不会也这样吧 如果梁辙变成了傻子，秦疏影还有什么依靠的 相反，五王爷被圈禁，陛下的成年儿子就只剩太子和六王爷，六王爷的身份变相地提高了许多。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他秦永涛不必顾及秦疏影的感受。所以，此时，他有必要客客气气吗 再说了，秦疏影的那些东西已经被周励派人夜袭梁家偷走，送给了陈家很多，还有一些留在五王府。陛下虽然没有说要周励交出来，但秦疏影总归是没有那些好东西啦。 所以，她既没玉器，又没依仗，他才不想理她呢。 况且，此时的秦永涛他 正抱着一个丰满浑圆的丫鬟，两人刚刚除尽了衣裳，正要行事呢外面有人说话，刚刚被自己撩拨得知道情趣的丫鬟立刻就僵硬了身体，想要逃脱。 秦永涛看着眼前的一片雪白就要逃跑，哪里还顾得那么多，一只手捂住那丫鬟的嘴巴，一只手将她按住，就冲了进去。 还没忘记回那小厮一句话：“不见” 第474章 谣言漫天 丫鬟闷声叫了一声，秦永涛顿时就不动弹，怕那小厮听见。 幸好，小厮立刻跑了。 秦永涛暗道一声好险，回过神来，才觉察到一股电流穿过全身。秦永涛大喜，立刻按住丫鬟动了起来。 早上，他听说周励被圈禁，喜不自禁，高兴坏了。 不过，再高兴也不能出去喝酒听曲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高兴也打了折扣。恰好，这个丫鬟经过他的书房，像只水蜜桃一样晃来晃去，秦永涛立刻找到要做的事情了。 秦永涛用了一些手段，才将她哄到书房来，差点要被小厮坏掉好事。 正入港呢，小厮又在外面说话了，“老爷，老爷” 秦永涛大怒：“又有什么事” 徐氏出事之后，秦永涛怕人怀疑，就将院子里不少人都换了。这个小厮就是新来的，年岁还小，一门心思想在老爷面前多露脸。 别人都知道老爷与丫鬟有事情要办，没人凑到跟前去报信惹老爷不高兴，就推了他去。他什么都不懂，就傻乎乎跑来跑去，必定要将差事办好。 秦永涛发怒，他也没听出来，一五一十说：“七姑奶奶还让她的丫鬟捎来一封信，小的放在这里了。” “知道了” “老爷，你想不想看信若是想看，小的去要钥匙” 秦永涛忍了再忍，“不想看” 小厮愣了一两下，摸着头走了。 秦永涛厮混够，才叫丫鬟去将信取过来。一面寻思要将这个傻乎乎的小子给换掉，这要多打扰自己几回，自己以后若是不举了可找谁说理去 丫鬟娇滴滴说：“老爷，这是个箱子，没有钥匙打不开。” 秦永涛诧异，“不是说一封信吗” 丫鬟扭着腰将一个小玄铁箱子取过来，秦永涛摸了摸下巴，“送封信还这么讲究出去叫人，将这个箱子砸了。”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壮汉提着铁锤过来，对着玄铁箱子就是一番砸，怪事儿，那个箱子竟然好端端地，丝毫无损。 秦永涛怒火中烧，让人将小厮叫来，“那个丫头到底是怎么说的” “老爷，七姑奶奶的丫鬟就说，她奉七姑奶奶之命，有事求见大老爷。” “她还说什么了” “小的进来请示大老爷，大老爷说不见，小的出去转告了紫藤姑娘。紫藤姑娘就将这个箱子给了小的，她还说，这箱子钥匙在她手里，大老爷若想看这里面的信件，让人去梁家取钥匙。” 秦永涛两眼冒火，“你怎么不将钥匙拿着” 小厮为难地说：“老爷你说不想看。” 秦永涛几乎一个趔趄，随后，他一脚将箱子踢开，“谁看她的什么信故弄玄虚” 他的火气大着呢，要那个死丫头去揭发皇后，死丫头打哑谜，一拖再拖，到后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徐氏又成这个样子，还有谁能办事 现在好了，那个死丫头就算不办事，他的亲外甥也是尊贵无比的王爷，以后用不着那个死丫头了。 秦永涛发了一通脾气，晚上又惬意了一番才睡。 次日上午在书房练了一上午字，晌午十分，就看见满院子的人神色怪异。秦大管事急匆匆走进来，“老爷，大事不好” 秦永涛不悦，“什么事能有什么不好的” 他的外甥如今是仅有的一个手握权力的王爷，德妃也落了个和康嫔一样的下场，虽然宫中还有两个妃子，但她们不但年老色衰，而且膝下无子 这么一来，康嫔就显出来了。 不但份位高，而且还有一个能干的成年皇子。 所以，他秦永涛的身份如今可不是一般人可比，他的规矩也当然要慢慢立起来。 秦大管事一张嘴就是“大事不好”，秦永涛一眨眼功夫就在心中下定主意，回头要去宗人府挑个懂规矩、有眼力劲的管事，这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秦大管事没注意秦永涛的脸色，因他实在是吓坏了，“老，老爷，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莲，莲嫔娘娘不是，不是老，老爷你，你的女儿” “什么”秦永涛的嘴巴能塞下一颗鸡蛋，“这，这是什么乱七八糟” “外，外面人说，老夫人前一段时间怀有身孕老夫人，老夫人偷人成瘾年轻的时候就，就这样，莲嫔和老爷你长得不像，根本就不是老爷你的女儿，而是，而是” 秦永涛瞪圆了眼睛，“这，不可能” “老爷，小的也不相信，但是现在都传遍了估计，估计一会儿六王爷就会来” 他的话没落音，就听到一人高声叫着进来了，“外祖父，请你为母妃辟谣” 秦永涛还没回过神，迷迷瞪瞪看见周勤大踏步走进来，显然十分焦急。 秦永涛下意识说：“这，当然不是真的你母妃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孩子这是有人别有用心，造谣，造谣” “外祖父，请你站出来辟谣” 秦永涛喃喃道：“当然，当然我要站出来辟谣。” 周勤这才松口气，“外祖父，请你到礼部为母妃的身份辟谣吧。” 秦永涛如梦初醒，“礼部” “是啊，外祖父，请你快点跟随本王走。” 秦永涛却像是被开水烫了脚，竟然后退数步：“不，我不能去” 周勤不解：“外祖父，你说什么” “我，我不能去” 周勤眉毛一竖：“秦大人” 秦永涛一个激灵，深深吸口气，“王爷，请听我说。” 周勤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愣了片刻，方才从激动中慢慢回过神，紧盯着秦永涛，看他究竟要说什么。 事到如今，秦永涛哪里还敢隐瞒，就将自己和徐氏在秦老夫人热孝中快活了一回，结果导致徐氏有孕，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个孽种除掉，徐氏却因此中风的事情告诉了周勤。 毕了，秦永涛说：“王爷，这个谣言必定是有心人为之，若让人真查起来，给你外祖母诊断的那个大夫手里还有证据啊” 所以，这个谣，他竟然不能辟 第475章 一命呜呼 他一旦站到礼部去辟谣，背地里散布谣言的人就可以拿出徐氏在秦老夫人热孝之中怀孕的事情来。 那么，问题来了，徐氏前段时间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如果徐氏肚子里孩子是秦永涛的，秦永涛竟然能在热孝期间做出这样的事情，秦永涛的将来的职务不保不说，也会极大地牵连到周勤和莲嫔的声誉。 如果徐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秦永涛的，外面的谣言就可以坐实，莲嫔完全可能是徐氏与别人生下的野种。如此一来，莲嫔和周勤的声誉仍旧被毁掉了。 周勤立刻明白了秦永涛的意思，他傻了眼。 忙活了这么久，竟然要败在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风流快活上 竟然是个死局 不，不，如果那个大夫死了 周勤眸中浮上一丝冷色，但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徐氏的事情，想来那个大夫早就在对方手中。 周勤气急交加之下，抬腕一扫，将秦永涛案上的文房四宝“哗啦啦”全部扫落在地。 秦永涛吓得一个颤抖，忙跪在了地上，“王爷息怒都是我们的不是，都是我们太大意了” 周勤冷冷盯着秦永涛，吐出四个字来：“无耻之极” 骂了这句话，周勤犹不解恨，一脚踢翻了秦永涛的圈椅，随后怒气冲冲坐在另外一把椅子里，声音阴冷：“秦大人，事情是你弄出来的，你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样解决这件事” “是，是，王爷” 秦永涛跪在地上跪着，暗暗叫苦。 究竟是谁要害他们今天早上的欢喜还没来得及品味，就要变成痛苦 还有谁能帮到自己 他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双冷冰冰的眼神，秦疏影 对，秦疏影这个死丫头鬼点子最多，别以为他不知道，梁老夫人和罗梅香都栽在她手里。前段时间，甚至五王妃都栽在了她手里呢。 既然想到了秦疏影，就想起了那个玄铁箱子，秦永涛头顶闪过一道灵光，立刻将事情告诉了周勤。 周勤的脸色更冷，狠狠盯着秦永涛，像是要将他盯个窟窿出来。 秦永涛哪里还有半点身为外祖父的威严 他擦了一把汗，立刻让人去叫小厮过来，吩咐小厮赶紧去梁家取钥匙。 小厮马不停蹄去了梁家，很快就将钥匙递到了秦永涛手中。 秦永涛颤抖着手打开箱子，里面果然是一封信，不过，有点厚，说是小册子更合适。 秦永涛拿起信册子就去翻，倒是怪了，这纸张也不知道是什么纸做的，黏在一起，他用手指头翻了好几次也翻不开。 越是着急，越是翻不开。 周勤走到秦永涛身边，秦永涛立刻将书信递给周勤。周勤厌恶地扫了秦永涛一眼，秦永涛讪讪地挤了挤眼角。 周勤的手指在唇边沾了一些口水，才将信纸翻开。 白纸 周勤又去翻第二页，还是翻不开。于是，手指头又在唇边沾了一些口水。 这次，竟然仍旧是白纸 周勤怒极，瞟了秦永涛一眼。 秦永涛忙从周勤手中接过信册子，亲自去翻。 怪事儿，翻完了也没看到一个字 眼见周勤脸色越发黑了，秦永涛忙忿忿说了一句，“这，这秦疏影简直是胡闹” 周勤哼了一声，“这个秦疏影诡计多端，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算了，回头再和她算账梁辙据说快要醒了，不过将来还说不定呢本王倒是要看看，本王如今势大，梁辙以后还敢不敢给本王脸色看秦大人，你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谣言平息” 秦永涛擦了一把汗，“王，王爷我，我我们找出那背后指使者，交换条件，把这件事压下去” “你以为本王没想过既然都将事情捅了出来，他就没想过要交换” 就是这个理儿，对方根本没想过私下解决这件事。对方就是要置周勤于舆论的漩涡，就是要周勤方寸大乱 周勤来秦府之前已经找幕僚商量过，方方面面都细细讨论过。 烦躁地走了好几步，周勤问：“秦大人，你说会是谁做出这件事” “这” 秦永涛不是没想过，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来，谁能将秦家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死死捏住他的命脉 而且，既然知道了秦永涛和徐氏做出的丑事，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非要今天说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周勤就觉得有些气短，他只当是气成这样子了，也没在意。既然商量不出什么结果，他气鼓鼓又将秦永涛说了一番，这才走。 周勤一走，秦永涛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我的娘，怎么胸闷气短，这么难受 难道是气的 也怪不得，今儿的确气得不轻，这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秦永涛休息了一会，觉得胸口更闷，也没多想，就躺在书房的床上小憩。 到了晚上用饭时间，小厮还不见秦永涛从书房出来，敲门敲了好几次都没人回应，小厮疑惑地去请示管事。 管事的一推门，进去一看，秦永涛竟然全身僵硬，赫然死了 管事的唬了一跳，鬼叫着就跑了出去。 秦大管事得知消息赶过来，顿时一个趔趄，老爷真的死了 很快，董氏知道消息，流着眼泪立刻让人去将秦凯愉叫回来，又让人去南边给秦凯乐报信，还有给宫里的莲嫔，以及姑奶奶们报信。 秦府当晚灯火通明，换灯笼的换灯笼，送缟素的送缟素，忙得不可开交。 秦大管事搓着手，在书房外焦急地踱着步子，二爷怎么还没回来家里如今的男丁就是二爷主事，二爷不回来，好多事情都没法做。 正焦虑间，发现秦永涛死亡的那个管事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大管事，六王爷，六王爷，重病了” “你说什么” “我，去王府报丧，王府的大管事见了我，说王爷重病昏迷，二爷就在王府。我跟王府大管事说了，先回来，二爷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果然，不多时，秦凯愉就冲了进来，秦永涛已经被收拾干净，不过还没入殓，等着秦凯愉呢。 秦凯愉扑到床前，瞪大了眼睛看秦永涛。 秦大管事只以为秦凯愉这是不敢相信秦永涛之猝死，就劝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秦凯愉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双眼仍旧直勾勾盯着秦永涛。秦大管事怕秦凯愉年轻不经事，被秦永涛的死亡吓着，那就不好了。 秦大管事去拉秦凯愉，秦凯愉才回过神，对秦大管事说：“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问你。” 这也很正常，房子里不相干的人立刻退了个干干净净。 第476章 疑虑丛生 “大管事，你将今儿的事情给我说一遍，从早上开始说，一点儿事情也不许漏过。” 在秦大管事叙说的过程中，秦凯愉的脸色变了又变。 良久，秦凯愉问：“秦疏影送来的信在哪里” “就在这书房。” 秦凯愉和秦大管事立刻就找起来，不过，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信件。东西是锁在箱子里的，看信的人只有秦永涛和周勤，其余人根本没见过信的样子。 秦大管事叫来那个小厮，让他将与这箱子有关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两人仍旧对那封信一无所获。 他们倒是看到地上凌乱的东西，笔墨纸砚有之，小册子有之，包括秦永涛下午练的字，飘了一地。 秦大管事和秦凯愉都不明白，地上为什么会这么乱。 反正当时书房中只有周勤和秦永涛在，现在，这两个人一死一昏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要瞒也瞒不住，何况还有莲嫔在德隆帝书房外哭哭啼啼，恳求德隆帝查找秦永涛猝死和周勤昏迷的凶手。 别说莲嫔，就是一般人也觉得太过蹊跷。 因此，次日一大早，大理寺的人就分别进入了六王府和秦家。 结果，查了几天，得出秦永涛死亡结论，原来是与丫鬟做得太多，到底年纪大了，乐极生悲，没崩住就升往极乐世界啦。 这件事情的证人很多，丫鬟自己是一个，小厮是一个，还有秦永涛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秦永涛当天在书房快活。 得知这个消息，莲嫔当即就晕了过去。 至于周勤是怎么昏迷不醒，三天过去仍旧处在昏迷之中，则怎么也没查出。 倒是有人传言，周勤气汹汹去问质问秦永涛，秦永涛因为与丫鬟纵欲过度，被周勤这么一吓，当时就不行了。 周勤发现自己竟然逼得外祖父命悬一线，他怕人非议他，怒极攻心，所以回去之后就晕倒。 还有人说周勤到底是王爷，不可能这么点事情就吓得他晕倒。应当是在秦永涛那里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估计是秦永涛用来助兴的，结果让周勤误食了 反正，乱七八糟说什么都有。 当周勤陷入昏迷不醒的时候，梁辙终于醒了过来。 秦疏影紧绷的神经一松，想要开口说话，只觉喉咙中一股腥甜，随后就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这三天之中，官府查秦永涛之死，派人来问过秦疏影当时给秦永涛送的什么信，但秦疏影昏迷不醒，紫藤就跟着走了一遭。 六月底的天气很热，但她住的这房子盖得高，外面又绿树成荫，竟然暑气尽消，丝毫不觉得热。 梁珍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疏影啊，你可把我给吓死了” 秦疏影动了动嘴唇，紫藤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忙说：“夫人，大爷已经醒来了，姑奶奶灌了药，这会儿正睡着呢。” 秦疏影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梁珍看得心酸，亲自将她扶起，又喂她喝了一些温水，又叫人去端稀粥，“疏影，你是双身子的人，快躺着。你放心，有我在，家里一切都好。子由醒来后，见你晕倒，他急得不得了，我怕他伤口崩开，就让大夫开了安神药，哄着他喝了。这几天，他偶尔清醒一下，其余时间都睡着。你们两个也是，都不让人省心。” 听梁珍这样说，秦疏影唇角微微翘起，梁珍看见就抹了一下眼睛，还嗔了她一眼，“幸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儿，否则我怎么跟子由交差。” 秦疏影不由自主摸了一下肚子，这个孩子真是坚强，竟然陪着自己度过了这几天最紧张激烈的时刻。 这孩子生下来，会不会是个超级坏的坏小子 他爹娘这些天做下的事情可是没有一件是好事 红绢将稀粥端过来，梁珍亲手喂秦疏影吃，“大夫说了，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你快放宽心，好好儿养着身子。” 秦疏影点头，吃了一些东西，感觉身子有了一丝儿力气，就说：“大姐，我要去看看子由。” 梁珍无奈，“你好歹再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就让人扶你去。” “大姐，我是看到子由醒来，心头大松才会晕倒。如今知晓他和孩子都无碍，我这身子轻快，哪里还有什么病紫藤，你们几个快服侍我净身、梳洗。” 梁珍无奈，只得由着秦疏影折腾。 秦疏影这辈子注意锻炼身体，也是这些天熬得狠了，才会晕倒。此时睡了几天，精神放松，用了一些稀粥，虽然脚底还软绵绵，但精神头却不错。 净身、梳洗后，又被梁珍强迫着喝了一点汤，这才被灰云和白云搀扶着去见梁辙。 梁辙果然安安静静躺着，秦疏影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之处，发现梁珍说的不错，梁辙已经好多了，忽然就掉开了眼泪。 梁珍指着秦疏影，对福妈妈几个说道：“你们瞧瞧，这高兴也哭，担忧也哭，真是教人无可奈何。” 福妈妈、紫藤、绿叶和红绢几人这几天跟着也熬得满脸憔悴，听了梁珍的话，一个个都笑起来。笑着笑着，眼睛里也有了眼泪。 他们家小姐走得多艰辛，才能得到这样的郎君。 如果梁辙死了，他们家小姐将来的日子可怎么办 幸好，梁辙没有死。 而且，小姐肚子里还有了孩子。 走到今天多不容易，他们几个贴身人也不知道在刀尖上走了多少遭。 秦疏影见大家又哭又笑，也有些不好意思，抹了抹眼睛，对福妈妈几人说：“妈妈，你们几个都熬了好几天，快些都歇着去。” 紫藤几个大丫鬟哪里肯，还是秦疏影发了脾气，这才去休息了。有梁珍在梁家，福妈妈几人也放心。 次日凌晨，梁辙就醒了过来。 过了三四天，梁辙就能下地行走了。 此时，周勤也悠悠醒转。 当他知道外祖父暴毙，自己昏迷了多日，脑海中闪过很多疑虑。 当时为了查明秦永涛死亡真相，防止他的尸身变臭，用了大量冰块压秦永涛的尸体。到底是大热天，也不敢放得久了，秦凯愉请了先生看时辰，决定明早发丧。 作为外甥，虽然是王爷，周勤明天要去秦府。 第477章 无可奈何 次日早晨，作为侄女的秦疏影就出现在了秦永涛的灵堂中。 看到秦疏影的身影，一直在棺椁旁边哭灵的董氏和秦芸芸双双打了个寒颤。 秦菲菲也在哭灵，她只是充满嫉妒地看着秦疏影，却并没有什么害怕。 董氏向来心思机敏，秦永涛死得突然，死之前秦疏影还派了紫藤上门送什么信，然后又那么巧，周勤和秦疏影双双昏迷。 董氏觉得，秦永涛之死，与秦疏影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并没有任何证据。 秦芸芸打寒颤，则是因为秦凯愉将他的一番推论告诉了秦芸芸。秦凯愉说，秦永涛就是秦疏影害死的。 证据就在那玄铁盒子里的东西上。 紫藤被提审的时候，说玄铁盒子里是一封信，还有一些秦老夫人留下的珠宝。至于秦疏影为什么要将这个送给秦永涛，因为秦疏影觉得梁辙生机不大，若是梁辙去了，秦疏影会跟随而去。所以，在她临终前将秦家的东西送回秦家。 秦凯愉根本不相信紫藤的呈堂供词，他跟着先生游历的时候，知道一些奇诡之事。其中就有一样奇特的毒药，乃是剧毒，抹在物品上要立即密封。否则，很快就会失去药效，任何东西都无法探测出来。 秦凯愉认为，秦疏影将一封信放在玄铁盒子中，那封信上面抹了毒药，周勤和秦永涛都在看信的过程中中了毒。 但是，那封信上的毒性很快消失，就是后来去检查也查不出来。 却没人知道，那样无色无味的毒药，只需一点儿就足够让人产生幻觉，神智紊乱，甚至死亡。 秦凯愉坚信，秦永涛和周勤就是中了这种毒。 可惜，秦凯愉拿不出任何证据。 至于秦疏影为什么要下毒手，秦凯愉段时间一直在秦永涛和周勤之间跑动，知道周勤的一些事情，秦疏影这是在反击。 这个蠢女人，真是该死 她难道不知道，就算六王爷利用了她，但是六王爷却借着梁辙重伤的事情彻底扳倒了五王爷吗 孰轻孰重，她竟然分不清 若是没有梁辙重伤这件事，陛下就不会让人彻查，怎么能这么快就将五王爷的事情全部捅出来 六王爷好了，将来她秦疏影要什么没有梁辙不过受点苦而已，用得着她秦疏影下这么狠的手吗 秦芸芸从秦凯愉那里知道了这些事情，对秦疏影又恨又怕。她没想到，秦疏影竟然连秦永涛也敢弄死，连周勤也敢下手。 她的心狠手辣，简直出乎秦芸芸的想象，超出她的生活认知。 秦疏影在秦永涛灵前上了香，又下跪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在紫藤的搀扶下起了身，掩面而泣。 秦凯愉和秦芸芸见着秦疏影假惺惺的样子，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 不一会儿，前面有人唱，六王爷周勤到。 除了孝子贤孙，其余人都肃容站在一边，周勤缓步而来。 他在路过秦疏影的时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就去给秦永涛上香。 周勤目光阴鸷，秦疏影坦然相对，毫无畏惧。 既然来了就要送丧。 周勤还没有走，秦疏影也要送完才走，到了后厅喝茶等时间。 后厅如同他们这般身份的人并不多，周勤进去后，一些身份不高的人纷纷退避，很快，屋子里只剩几个人。 周勤直接朝秦疏影走过去，“梁夫人，本王有话要问你。” 秦疏影不闪不避，坦然道：“六王爷，请说吧。” 周勤压低声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王爷所言，臣妇不懂。” “好一个不懂真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 秦疏影眼角微微翘起，“王爷，你说的情义是指什么呢是指你祸水东引，让人将子由重伤几乎身亡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不牺牲一点，怎么能笑到最后梁辙现在不好好儿的吗本王本想备厚礼去看望他，但如今的时局你也知道，此举不妥。本王承诺，将来一定会好生补偿他。周励起不来，我们成功了，你难道看不明白” “我们王爷，请恕臣妇愚钝，我们是指谁” 面对秦疏影的讥讽，周勤稍稍一愣，一股恼怒涌起，“梁夫人，你是母妃的堂妹，本王说的我们是指谁，你能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打断骨头连着筋，梁夫人，本王劝你要看清事实。” 秦疏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问题，“王爷，不知道莲嫔娘娘的身世查清楚了没有” 周勤怒极，“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疏影掩面轻瞄，嘲讽讥笑一览无遗。 周勤气得浑身发抖。 秦凯愉昨夜亲自告诉他，秦永涛之死和他昏迷都和秦疏影脱不了关系，周勤信了。甚至，他们认为，散布莲嫔并非秦永涛血脉的谣言也是秦疏影做的。 虽然没有证据，他们全都深信不疑。 可恨他明明知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秦疏影得意洋洋、逍遥法外。 七王爷被废之后，周勤的心态就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对秦疏影也一会儿想拉拢，一会儿又想踩着她。 直至周励袭击梁家，偷走秦疏影的玉器，周勤那时候对秦疏影失望到了极点她手里有那么多好东西，早早就应该给自己的自己若是有了那一批好东西，何至于这么多年一直被五哥和七弟压制 不给秦疏影一点颜色看看，她就不懂六王爷的重要性 所以，周勤立刻在背后捣鬼，激化五王爷和秦疏影之间的矛盾，终于达成所愿。 没想到，秦疏影的报复来得这样快。 这个女人真是愚蠢之极 可他此时此刻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莲嫔身世的缘故，所有人都盯着周勤，都要看周勤的笑话和热闹呢。 他只要稍有风吹草动，德隆帝就会知晓，前面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但是，现在就算他老老实实，朝堂之上仍旧刮起了轩然大波，周勤的外祖父在周励被圈禁后竟然乐不可支，与丫鬟厮混到，秦永涛的儿子受到名声牵累不说，莲嫔则成了众矢之的。 莲嫔脸臊得都不敢在后宫行走了。 至于秦永涛为什么会选择在周励圈禁之后这样嚣张，原因大家都懂的。 秦疏影说：“王爷，臣妇是秦家的血脉，莲嫔娘娘到底是谁家的血脉还说不准。因此，臣妇不敢和王爷攀亲。所以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话，臣妇当不起。” 周勤捏紧了拳头，嘴角紧绷，“秦疏影，你不要太过分” 秦疏影如冰一般的眸子看着周勤，清晰无比地说道：“王爷，臣妇此生最恨的事，就是被人当做货物一样利用。利用完了，然后当成垃圾扔掉。王爷，你的身份尊贵，臣妇高攀不起，臣妇告退。” 周勤看着秦疏影那不慌不忙的背影，眼前发黑。 第478章 一切有我 秦永涛下葬之后，秦疏影才回梁家。 在和秦芸芸等人分别的时候，秦疏影发现秦芸芸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一股飘忽劲儿。在触碰到秦疏影的眼神时，秦芸芸下意识避了开去。 秦疏影也懒得说什么，径直上了伯府的马车。 他们怀疑是必须的，他们会反击也是必须的。不过，她今天已经和周勤彻底说清楚了，摆明了自己的立场。 所以，从今以后，她秦疏影再也不会心慈手软。 回到家，梁辙躺在靠窗的榻上，正在逗彩虹说话：“夫人，夫人，为夫饿了，你给为夫喂饭吃” 彩虹学得活灵活现，“夫人，夫人，为夫饿了，要吃饭，要吃饭” “不是要吃饭，是你给为夫喂饭吃。” 彩虹偏偏头，“不懂。” 梁辙气得就想将它掼出去，“蠢鸟” 彩虹不服气，“你才是蠢鸟” 秦疏影进来，看见他们一人一鸟斗嘴，摇摇头，“你们都是好鸟，好鸟，行了吧” 梁辙笑着，“夫人，你怎么还学会骂人了” 秦疏影在他身边坐下，“让我看看，伤口好些没有。” 梁辙火辣辣的眼睛就将秦疏影睃了一遍，“好了好了，都好了。” 秦疏影知道梁辙肚子里没憋好事儿，嗔他一眼，正想给梁辙检查，冷不防彩虹也冒出一句，“鸟也好了” 秦疏影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梁辙则“吃吃吃”笑着，“你胡说什么夫人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秦疏影的脸面更红了，嗔道：“你们再胡说，我就走了” 彩虹在笼子里跳跃，“鸟儿就是好了，就是好了” 梁辙拉住了秦疏影的手，秦疏影脸面通红，“子由” 梁辙笑得开心，“疏影，你脸这么红是怎么回事” 秦疏影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板着脸斥责：“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快趴下，让我看看伤口” 梁辙还是笑，知道秦疏影脸皮薄，再说下去她可要走了，忙按照她的要求趴着。 秦疏影仔细查看了一番，最后舒了一口气，“再养养就好了。这么多伤，该有多疼。可恨周勤，真是该死” 梁辙脸上的戏谑之色这才稍减，“他现在知道厉害了，竟然敢对我下手，夫人稍微使计，就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秦疏影一开始并没想致秦永涛于死地。 紫藤带去的玄铁箱子有两个，一个里面是真正放了一封信，不过是威胁秦永涛，如果他不按照自己的说法去做，她就会将徐氏在热孝期间怀孕的事情抖出来。第二个盒子才是后面放了毒药的那个玄铁箱子。 如果秦永涛不见紫藤，紫藤就将第二个玄铁箱子给秦永涛。 没想到秦永涛自己作死，竟然与丫鬟浪了半天，他到底年纪大了，又是许久才这样一回，被这毒药一刺激，竟然死了。 顺便，搭上了一个昏迷多日的周勤。 秦疏影道：“子由，周勤此仇，我还没有报完。子由有什么想说的吗” “夫人但有驱使，在下万死不辞。”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呢” 梁辙就用火热的目光盯着她，“夫人，为夫到底是死，还是活，夫人你试一试就清楚了。” 秦疏影就知道，梁辙只要好一点儿就开始不正经，想起他每次从卫所回来，将她折腾的那架势，她就没忍住脸红脖子粗。 梁辙精力旺盛，秦疏影有时候实在有些吃不消。 “子由，跟你说正经的，我肚子里有孩子，现在不能伺候你，后院还有三个姨娘，由她们伺候你” 梁辙的脸色顿时就黑了，打断秦疏影的话：“不要” 秦疏影虽然不乐意让别人伺候梁辙，但梁辙血气方刚，既然已经知道滋味，无人伺候怎能成与其让他在外面把持不住找个不清楚底细的人，不如就后面院子里关着的那几个。 这几个月，那几个人虽然没少耍花招，但终归也没翻起什么大浪，秦疏影自信拿捏得住她们。 “这是为何” 梁辙闷闷问：“疏影，你不喜欢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梁辙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为什么要将我推给别人” 秦疏影默然。 她是真的喜欢他了吧 不然，怎么会为他重伤的消息而晕倒怎么会为他报仇而变身蛇蝎女人，连前世的亲生父亲，这一世的伯父也害死 可是她真地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不，她一直在逃避，她不敢面对，她一直不敢面对，不敢完全敞开心扉，不敢告诉自己，她又爱上了一个男人。 梁辙见眼前的女子面上露出犹豫之色，他将秦疏影的手握住，她的手真小啊，她整个人都小小地，揉在怀中那么小一团。 父母早亡，伯父伯母虎视眈眈，堂姐更是恨不得吃了她的血肉，祖母的庇佑也有限，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狼窝里逃离。 可是，梁家却比秦家根本好不到哪里去，她殚精竭虑，才为他们筹谋到今天。 他说他是支持太子的，她就站在他身后，帮助他在夺嫡的漩涡中，一步一步，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梁辙柔声道：“疏影，父亲和母亲原本感情很不错，但是因为罗梅香的插足，他们心生隔阂，最终酿成惨剧。其实，母亲若是相信父亲，我觉得后来也许不会那么痛苦。但是，母亲不相信父亲，加上老太婆在其中捣鬼，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所以，疏影，你一定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疏影，现在，你就好好养胎，其余的事情全部都有我。” 秦疏影心情复杂地应了一声，梁辙觉得秦疏影还是有些话没说，就对着秦疏影的腹部说：“宝贝，你娘亲这是不相信爹爹呢。” 秦疏影一笑而过，现在说这些都是废话。来日方长，且走且瞧呗。 然后，她听到梁辙说：“周勤敢惹夫人，为夫就让他好好享受一下惹夫人的后果。周勤已经被夫人玩坏了，现在改换做我来玩了。夫人，现在你就别插手，安心在家养胎。这一次，要玩就玩个大的。” “子由准备怎么做” 梁辙眼眸一眯，“夫人，你就好好养胎，其他的一切都有我呢” 第479章 如此安排 梁辙重伤，前前后后养了一个月才好。 等他身体好一些，梁辙虽然没有去卫所，但开始频繁外出。 秦疏影最近瞌睡比较多，睡觉也很踏实，很少做梦。 往往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她一睁开眼，竟然有种不知置身何处的感觉。 “夫人，你可醒来了。” 紫藤含笑将帐子拢起，一室阳光闯进来，洒落一地。 “今儿个又起迟了，你也不叫我。” 秦疏影懒洋洋斥着她。 紫藤但笑，“大爷说了，夫人睡得香就是我们的功劳。夫人睡不好，他就唯我们是问。夫人，一大清早，大爷就让人送了新鲜的甜瓜来，端看那样儿就是又脆又甜。” 秦疏影懒洋洋坐起了身，“昨儿是葡萄，前儿是蜜桃，今儿是甜瓜” 福妈妈喜气洋洋走进屋，“我的好夫人，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听说那葡萄啊，也只有宫里的娘娘们才吃得上。咱们大爷啊，特地交代了，必定要寻最好的给夫人吃，要生个拜拜胖胖的孩子。” 秦疏影就有些脸上发红，将头略低了低。 福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孕妇需要注意的事情，秦疏影净了身，换了衣裳，她才停下唠叨。 刚用过早饭，秦疏影在院子里散步，红绢进来说：“夫人，二姑奶奶来了，要见你。” 自从梁杰傻了之后，梁渊基本上就不出现在众人面前。听说，五王爷被圈禁的那天，梁渊还坐在院子里发了半天呆。 梁杰傻了的事情罗梅香是知道的，就是岳药娘故意让人告诉了罗梅香，罗梅香先是不相信，天天喊着要出去见梁杰。 后来，梁琼去见过罗梅香一次，罗梅香气得一病不起，如今还在床上躺着。 梁琼要见秦疏影，那几天，秦疏影和梁辙双双昏迷，当家的人是梁珍。 梁珍不让梁琼见秦疏影，梁琼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梁珍仍旧神色淡淡，仿佛梁琼的话就像吹过一阵风一般，梁珍丝毫不在意。 今天，梁琼又回来，还要见她，这倒也不出秦疏影的意料。 “请二姑奶奶进来坐。” 很快，梁琼就进来了。 看见秦疏影雍容华贵地坐在大堂正中椅子中，梁琼的鼻子不由自主就是一酸，这个贱蹄子，她坐的那可是母亲应该坐的位置 形势比人强，梁琼如今学乖了，“大嫂，听说你有身孕了，我来看看大嫂。” “多谢二妹关心，请坐吧。这是你大哥让人送来的甜瓜，味道很不错，你也尝尝。” 梁琼坐下，扫了一眼那甜瓜，也没什么稀罕的，从前她经常吃，现在仍旧想吃就能吃。 “大嫂，听说秦家老爷子出了丑事死了，哎，秦家真是门风不好啊，这下还有谁会娶她们家的女儿从前，在簪花宴我见你待你那侄女儿也是极好的，现在，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估计没什么好人家看得上了吧” 梁琼还真会戳人心窝子。 秦疏影的确因此很懊恼。 谁会想到，秦永涛竟然会在五王爷圈禁当天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罢了，若对方真的因为这件事看不上月姐儿，那也是无缘无分，怪不得谁。 她秦疏影这一世的名声也不好，京城的贵妇人们人人都对她避而远之，说她牙尖嘴利，尚在闺中就在秦菲菲家里大闹，出嫁之后竟然将梁云山的嫡妻逼得退避三舍。反正，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但是，她自己觉得痛快，这就够了。 月姐儿不是个小性子的人，希望她能豁达一些，走好自己的路，过好自己的一生才是正经，别人的闲言碎语何须在意 “二妹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都嫁出去了，娘家的事情儿就轮不到我们操心了，你说是不是” 见秦疏影一点懊恼之色也没有，反而话里话外说她梁琼已经嫁出去了就别管梁家的事情，梁琼暗恨，面上仍旧笑着：“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到底血肉相连，要顾人伦，也要顾感情。难道嫁出去，和娘家人的感情也没有了吗” 明知道夫人怀孕，不宜多劳神，梁琼还打机锋，紫藤和绿叶在一边都不高兴。要说什么就快点说，叽叽歪歪，谁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可惜，她们是丫鬟，此时不能随意插嘴。 秦疏影见梁琼如此，也不耐烦和她磨叽，就问：“二妹说得是。嫁出去这么久了，作为大嫂，我也很少过问二妹的事情。既然二妹这样说，我也就问问，二妹在夫家过得可好” 梁琼顿时口苦。 不等梁琼答话，秦疏影又说：“二妹如此聪明，霍罗必定视若珍宝，不然，二妹也不能动辄往娘家跑，是吗” 梁琼的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但她如今已经学了乖，母亲和哥哥在梁家又失势，她能如何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还要看秦疏影的脸色过活 “二妹，你一定很好奇，当初陛下为什么要将你指婚给霍罗吧” 梁琼的一颗心顿时提得高高地，她和罗梅香不是没有猜测过，而是一直都在猜测。梁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对此说过一句话：“他这是在报复我” 罗梅香和梁琼曾经猜测，梁老夫人说的“他”是指德隆帝。可是，德隆帝为什么要报复梁老夫人呢她们百思不得其解。 梁琼脱口而出：“大嫂知道” 秦疏影摇摇头，“陛下金口玉言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我只是提醒二妹，你是富清公主，虽然不是皇室血脉，但也是陛下亲口封的公主。既然是公主，就要有公主的样子，要为皇家分忧。我这里有件事还想与公主商量商量。” 梁琼这才回过神，自己又被秦疏影耍了。 她咬牙切齿突出一个字：“说” “老夫人如今神志不清，我以为，老夫人应该静养。府里有个小佛堂，老夫人去为枉死的太夫人念经，为太夫人超度，这是一桩功德无量的好事。说不得，经过菩萨点化，老夫人会恢复神智。二妹，你以为如何” 第480章 皇帝大行 秦疏影说的太夫人，就是京城人人知道的那个“真梁老夫人”，也就是被“假梁老夫人”害死的“真梁老夫人”。 梁琼从罗梅香口中已经知道，什么“真梁老夫人”“假梁老夫人”，都是秦疏影捣的鬼。罗燕燕就是她的亲祖母 不等梁琼反驳，秦疏影又说：“京城的贵夫人们知道老夫人为太夫人念经超度，想来二弟将来的婚事也好得多，二妹走出去也有脸面得多。话说回来，要是老夫人早点能这样做，咱们府里可就平静多了。二妹，你说是不是” 梁琼瞪大了眼睛，秦疏影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是怪她们这段时间爱折腾，结果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子了。 梁琼恼得要命，可是想到秦疏影后面说的那句“二妹走出去也有脸面得多”，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是啊，要是母亲能够有个诚心向佛的名声，对自己对二哥的确都是好事情。母亲已经翻不起风浪来，这样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梁琼犹豫之色落到了秦疏影眼中，秦疏影起身来，“二妹既然能被陛下亲赐为公主，这是莫大的荣耀，也因二妹冰雪聪明才会得此殊荣。二妹慧聪，必定也会顾全大局。二妹既然回来了，肯定要去看看老夫人，老夫人不耐烦见我，我就不陪着去了。紫藤、白云，你们陪二妹去见老夫人吧。” 绿叶扶着秦疏影往屏风后面去了，梁琼才犹豫着起身，随后步履坚定地朝着罗梅香的院子而去。 “绿叶，回头就告诉岳姨奶奶，老夫人必定要要生照顾着。若是让我知道岳姨奶奶哪里照顾不周，我唯她是问。” “是。” 岳药娘即将临盆，秦疏影平日不耐烦见她，大家互相不见面。 从此之后，就由得岳药娘和罗梅香互相磋磨去吧。 梁渊经此一事，必定会蛰伏起来，到底又是嫡子，岳药娘再狂妄也会有所顾忌。而岳药娘已经有一子一女，无论这一胎是儿子女儿，反正都会得到梁云山的喜爱。 两人势均力敌，有了较量的心思，自己可就省心多了。 不多时，紫藤来说，梁琼说服了罗梅香，罗梅香答应去佛堂念经。 秦疏影微微一笑，大家都省点事，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不是最好的吗 时光荏苒，眨眼功夫就到了八月初。 这段时间内，梁辙也好，福妈妈也好，谁都不许秦疏影外出，小心翼翼捧着她，生怕她磕着碰着。 秦疏影无奈，每天就在府里走来走去。好在梁家也够大，够她闲逛的。 期间，梁珍时常过来，林姿兰来看望过她，秦露露和赵家表妹都来看望过她，陪她说话解闷。 梁辙怕她分心神，朝中的一应事情都不告诉她，也不许紫藤等人告诉她。秦疏影本就是个会看脸色的，见大家神色如常，也就知道没什么与自家有关联的大事，也就乐得当个瓷器娃娃。 她一直忧心永嘉公主的事情，两个多月的时候收到永嘉公主一封信，永嘉公主觉得京城太闷，去南边玩儿了。永嘉公主还约她，等她生了孩子必定要陪公主出游。 这封信的字迹是永嘉公主的，但到底是不是这封信上说的那样，秦疏影无法确定。因此，心里也就一直搁着这件事。 好不容易出了孕期前三个月，福妈妈才解除对她的禁令，允许她偶尔外出。秦疏影首先就去了长公主府。 门房上的人都认得秦疏影，说公主半个月前南下了。秦疏影要见紫媛，门上的人说紫媛也跟着去了。 秦疏影就去找那个叫做媚娘的。 结果，扑了个空。 秦疏影隐隐有些担忧，可是，永嘉公主南游这件事，朝中上下都知道，应当没什么幺蛾子在里面吧 道理是这样，秦疏影到底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就在怀孕的喜悦和这隐约的不安中，梁辙告诉她，周勤骑马受了伤，估计要在床上躺上两个月才能下地了。 秦疏影以为这便是梁辙说的“玩个大的”，没有太在意。 八月十五那天，阖家欢乐时分，竟然听到满大街凌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梁辙原本陪着秦疏影赏月，此时，神色一肃，悄声在秦疏影耳畔说：“宫里出事了。” 秦疏影的心一紧，“什么事” “估计是”梁辙指了指天上，“没了。” 秦疏影顿时愕然，半晌，才说：“上次见陛下，精神甚佳。怎么会” “陛下亲征的时候，受了伤，一直没有好。这些年，苦苦支撑，又有御医精心调理，这才苦苦支撑到今天。” 秦疏影说：“那，明儿上位那位” 梁辙低声道：“陛下苦心经营三十多年，终于可以安息了。” 秦疏影便明白了，松了一口气，“子由接下来必定有得忙，等到宫里来了信，我也得安排下去。” 梁辙摸了摸她如今还不算太高隆的腹部，“一切以孩子为重，那些事情都可以让紫藤她们几个去做。” “嗯，我晓得。一会儿宫里大约就要来人了，你万事小心。” 果然，不多时，宫里就来了人，来人既是报丧，也是让梁辙进宫。 梁辙将身边得力的几个人都留下，自己单身一人跟着太监进宫了。 这一夜，格外漫长。 秦疏影被福妈妈等人强行按在了床上，虽然睡不着，她还是不断强迫自己去睡。 当黎明的第一丝阳光照拂大地时，秦疏影就醒了过来。 福妈妈当晚非要守在房里，秦疏影无奈只得由着她。因此，秦疏影一醒来，福妈妈就凑到了床前，“夫人，你可醒了。” 福妈妈笑眯眯地打起帐子，忙叫人进来服侍秦疏影。 “子由没有回来吗” 明知道梁辙此时不会回来，秦疏影还是多问了一句。 “哪有这样快的夫人你放心，大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儿。” 秦疏影还是有些不安。 食不甘味地吃了一些饭菜，秦疏影就撩开了筷子，在紫藤的陪伴下散步消食，一面给知书几个人交代需要买的东西。 满府缟素，一片哀伤。 快到晌午时分，梁岩均匆匆进来，秦疏影一看到他，立刻就走了过去。 “夫人，新帝登基，昭告天下” 第481章 何须勉强 紫藤送梁岩均出去了，秦疏影看着天上的湛蓝出了神。 不知道皇后，不，如今是太后了，太后是怎么想的 她会难过，会伤心吗 过了一天，秦疏影就见到了太后。 作为命妇，秦疏影要进宫哭灵。太后带着一众嫔妃在前面，命妇们就在后面。 因为有孕，太后特赦秦疏影可以不用跪着，而是站着。与秦疏影一样有孕的几个命妇都得到了这样的特赦，而且也不用和其他命妇一样一直哭，而是可以稍后到后头去休息。 隔着那么多人，秦疏影只匆匆瞥到了太后的侧颜，然后，就一直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她哭得非常伤心，不过很快也就淹没在女眷们哀伤的哭声中了。 德隆帝下葬后，新帝登基，是为元嘉帝。 元嘉帝大赦天下，赏封大臣。 周励圈禁三年，被改为两年。七皇子被赏赐封地，不得皇帝下召，永不归京。 梁辙官拜三品，为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佥事，其夫人秦氏被封忠国夫人。梁辙虽然仍旧是佥事，但这个佥事可比之前那个佥事值钱多了。 四王爷被封骠骑大将军，封肃亲王，四王妃为肃王妃。 一时之间，缟素撤下，来梁家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秦疏影月份渐大，梁辙和福妈妈都怕她累着，硬是不让她管这些来往的事情。但梁家后宅如今没有主事的人，秦疏影就请了梁珍为梁家后宅主事一段时日。 这是梁珍九年前远走南边后，第一次出现在京城的贵夫人们面前。 一时间，贵夫人们被梁珍的容貌惊艳到了，随后又被梁珍待人接物的规矩和礼仪惊艳到。再看到屈玲珑虽然只有八岁，却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的贵气与聪慧时，人们哪里还有不明白当年事情的 明白是一回事，可惜是另外一回事。 无论怎么着，梁珍已经嫁给了屈轶，而且还生了孩子。 梁珍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愤怒，也无济于事了。 梁珍对此毫不在意，她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只要玲珑将来过得好，有什么关系 至于仇恨，弟弟夫妻已经帮她报了。梁老夫人死不瞑目，罗梅香被关起来，这些也就罢了吧。 虽然不用主事，秦疏影还是要见很多女宾。 这天，富平公主竟然到了梁家，说是来看望秦疏影。 秦疏影十分诧异，但想到之前两人的几次对话，心里有些数了。 两人见礼后，富平公主说道：“梁夫人，本宫前来，看望你是一件。第二件，是有一件事要请夫人帮忙。” “殿下但说无妨。” “原本答应和本宫结亲的陈家，自从皇兄出事之后，一直想办法要和本宫撇清关系。皇兄问本宫的意思，本宫的意思是，既然已经交换了信物，当然要成亲。” 新帝登基后，富平公主仍旧住在原来的地方，仍旧是富平公主，并未因周励和德妃的事情受到什么牵累。 “梁夫人可知道，本宫为何执意要与陈至言成亲吗” “臣妇不知。” 富平公主像是不太理解，“你真的不知道” 秦疏影摇头，“臣妇真的不知。” 富平公主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不解，还有迷茫，“你，你难道和本宫，不，不一样” “殿下，臣妇不知道你的意思。” 富平公主深深吸口气，才说：“本宫相信你，不会骗本宫。但是，如果本宫若是不嫁给陈至言，就不会有她，我的可儿上辈子，我欠可儿太多，这辈子，我要好好补偿她” 说到这里，富平公主猛然闭眼，泪水如同水滴一般掉在地上，发出凝重的“哒哒”声。 秦疏影很快就明白了富平公主的意思，心头大震，“殿下” 到这里，她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作为母亲的心情，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能懂。 明知道前面是火坑，富平公主还义无反顾跳下去。只因为，她觉得对她前世的孩子有亏欠。难道，富平公主以为，她嫁给了陈至言，仍旧能生出前世的那个孩子 富平公主情难自禁，泪如雨下，地上的“滴答”声不绝于耳。 “殿下，臣妇懂你。” 富平公主捂着嘴唇，缓缓摇了摇头，“你懂就好。本宫，本宫希望以后遇到麻烦的时候，你可以相助，这边是我今天来寻你的原因。” “臣妇答应你。” 富平公主又坐了片刻，平息了心情才走。 富平公主走后，紫藤情绪复杂地说：“夫人，你就不怕富平公主将来的麻烦有多大吗” 秦疏影缓缓摇头，“富平公主是选择支持太子的，你不觉得吗” 紫藤摇头，“奴婢看不出来。” “富平公主前世应该活了很多岁，很多事情她都知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没有帮助德妃和周励成就大事也许，她知道，当今会是个圣明的君主。也许，她认为，无论如何也逃不脱宿命，就像她总归逃不脱嫁给陈至言一样。” 紫藤说：“夫人，命不由人，但人总可以抗争。” 秦疏影对她微微一笑，“你既然懂得，我也就放心了。” 紫藤立刻就懂秦疏影说的是什么，脸色微微红了，低下头去。 “也许，今天看起来富平公主选择是一条低头之路，他日看起来，她选择的就是一条抗争之路呢。你说对吗” 紫藤出了一会儿神，随后点头。 “所以，富平公主很聪明，她不会给我带来太大麻烦。就算她带来的麻烦很大，我既然答应了她，就会帮她到底。” 她这一世，虽然抛却了善心，不择手段去报复。可是，难得地能遇到富平公主这样性情的人，秦疏影很珍惜这份情分。 梁辙走进来，“疏影，你要帮谁到底呢” 紫藤忙退出去，秦疏影上前给他倒茶，“富平公主。” 梁辙坐下，沉吟道：“哦富平公主是个很聪明的人。其实，将来也许不用疏影帮她什么，她还是有靠山在的。” “为什么这样说” “陛下将周励的圈禁改为两年，这个意思很明显，将来还是会重用他的。” “陛下真是心胸宽阔，爱惜人才。” 梁辙一笑，“陛下从前就是这样，性情宽厚，待人和善。先帝念他性情软弱，所以将他路上的钉子一个个拔掉。将周励圈禁，这是让周励好生磨磨性子。陛下将来赦免他，他才会念陛下之恩，好为陛下所用。” 秦疏影一笑，说陛下性情软弱，这哪里软弱了。皇家的人，真正软弱怎么能活到现在 “不过，你放心，陛下将来用他是一回事，怎么用他是另外一回事。” 新帝既然有如此心计，还有太后在，周励若是真存了不轨之心，当然会有人收拾他。 第482章 帝后往事 秦疏影一直担忧永嘉公主。 过了半个月，收到永嘉公主一封信，信中说，她去找永兴公主了，看过永兴公主，她就会回京城。 什么时候回来呢 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三年。 这是不想见到太后吧。 秦疏影叹了口气。 接到永嘉公主信后三天，太后召见她。 去宫中的马车上，紫藤忧愁地说：“夫人，下次太后娘娘若是召见，还是找个借口别去了吧。奴婢这心里七上八下，吓都吓死了。太后娘娘的东西，夫人不吃不行，吃了又不放心，若是里面放了什么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在紫藤看来，秦疏影竟然知道太后与永嘉之间的秘密，太后不想杀了秦疏影才怪。 秦疏影一时无语。 其实她在忧心永嘉公主的同时，也忧心自己。 这么大的秘密，任是谁也不放心让秦疏影一个外人知道啊。 梁辙倒是安慰过她，说新帝仁慈，必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而且，太后也知道梁辙救过德隆帝一命，必定会有所顾念。 太后仍旧住在凤来宫。 她身着随意，但化了妆，看起来像个三十多岁的女子，语气一如既往地柔和，“梁夫人，哀家听说，永嘉给你写信了” 秦疏影颔首，“太后娘娘，长公主给臣妇来信，说她南边的见闻，当真有趣。” “哀家一直想去南边，只可惜这么多年，未能成行。南边风景优美，物产丰饶，更有很多精美的小食。你倒是说说，永嘉她都见过什么” 秦疏影就将永嘉公主信中提到的一些事情一一说来，太后听得饶有兴致。 说完了这些，太后说：“梁夫人，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你必定也猜到了。不错，本宫就是你们猜测的那样。” 秦疏影吃惊地看着太后，一颗心提得高高的，腹部也有些不舒服起来。 太后一笑，“你这孩子，看看把你吓得，你别担心，哀家一直感激你，哀家不会吃了你。” 姚姑姑在一边说，“梁夫人，太后娘娘一向一言九鼎，夫人无须担忧。” 秦疏影一只手不由自主放在腹部上，“娘娘，请恕臣妇失礼，娘娘为什么要感激臣妇” “一则，梁佥事从前救过先帝一命，你可知道，先帝若是回不来，哀家和皇儿就都没福消受这些了。二则，你与永嘉交好，永嘉不理会哀家，你却能将永嘉的事情告诉哀家。这两件事，都是哀家想做不能做的，哀家当然要感谢你了。” 秦疏影默然。 “你这傻孩子，比哀家当年精明多了。哀家当年进了宫，什么都不懂，差点丧了命。那时候，梁王和先帝都可以一争皇位。你们家老夫人啊，美貌倾城，眼高于顶，就是进宫见到哀家，也向来看不上。她一心想做皇后，母仪天下，在先帝和梁王之间犹豫不决。但她没想到梁长顺竟然会求娶她，罗家那样的家世，梁长顺竟然求娶一个庶女，当然乐颠颠将她嫁了过去。” 秦疏影手心里都是汗，梁老夫人已经被先帝金口玉言说成了假的，太后这话，明显是指梁老夫人不是假的。 “罗燕燕嫁过去之后，虽然不是王妃，但也是超一品的侯夫人。可她竟然不甘心，还在先帝和梁王之间选择，勾勾搭搭，真是让人不齿。那一年的四月初一，先帝见到了哀家，从此之后他一心在哀家身上，罗燕燕见没有机会再勾搭先帝，干脆就与梁王来往，真是先帝登基，哀家被先帝一手推到皇后的位置上，整天凄惶不安。哀家顶替别人活下来，她身为先帝正妃，死后不能入皇家陵园，不能被天下人哀悼，哀家已经欠她良多，哀家怎么还有脸面继续顶着她的名字，让天下人跪拜哀家哀家做不到。” 秦疏影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这这这 太后却像是根本没看到她的惊恐，微微一笑，“你道先帝对哀家有情，但他是皇帝，他怎么能只对哀家这样一个只能给他带来麻烦的女人有情呢哀家不想做红颜祸水，哀家不想被后人千夫所指。所以，哀家为先帝广纳后妃。先帝却以为哀家嫌弃他哎，女子难为，左不是，右不是” 秦疏影听得愕然，德隆帝这是吃味，以为林媛并不喜欢他，所以才给他纳妃了 “先帝英明神武，就是在哀家跟前有几分孩子气，经常和哀家赌气。哀家本来比他大几岁，有时候难免纵着他，有时候又不得不提点他，以天下为重。他大约以为，哀家总是念着别人” 这么隐私的事情，说给自己这个臣子的妻子听，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太后的脸上神色祥和，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只是在说故事一般。 这个别人，是指谁 是德隆帝的父皇吗 “哀家只是一个身份都不能告知于天下的女人，纵然知道他对哀家有情，可是，天家之情能信几分所以，哀家那些年，过得诚惶诚恐，唯恐说错话，做错事，那时候，不但要连累家人，永嘉只怕也长不大。哀家不想见人，哀家不想给他带来麻烦，哀家就自己将自己锁在后宫，一锁就是三十多年。先帝见哀家坚决要这样做，他很生气，有几年一直不理会哀家，广纳后妃，甚至将永嘉选了一个病秧子嫁了，哀家无能为力。” 秦疏影能体会到太后当年的难为和痛苦。 先帝可以任性，林媛却不能。 林媛的身份若是被人识破，会给先帝带来无数麻烦，那时候，先帝对林媛的感情会在无数麻烦中渐渐淡化。 “哀家不敢生病，不敢让太医看病，哀家自学医术，自己调理身体。没想到，哀家不但将自己身体调养得极好，容颜也保持了青春不老，真是个意外。天有不测风云，哀家生了重病，有一段时日，连先帝都忘记了。也许，哀家一直徘徊在伦理和情感之中，一直活在沉重的压力之中，哀家潜意识要迫使自己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一切烦恼。” 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美丽的双眸透出一股痛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