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墨竹景》 卷一。序章【柳暗花明】 卷一。序章【柳暗花明】 『唰唰唰───』树丛中突然一阵骚动,接着便是一只后腿中了箭的麋鹿从其中钻出,然后一头又钻入其它树丛之中。 「汀兰,鹿耶!」某少年很是兴奋的从半躺在树干上的姿势改为盘坐着,清亮眼中波光粼粼,可惜的是少年此番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片刻,树丛里传来更大的声响,惹得少年更是瞪大眼睛,好奇的等着下一刻会出现在眼前的事物。 下一刻,只见一身劲装背后揹着箭囊的年轻男子骑着通体漆黑的马匹走出树丛。也许是失了麋鹿蹤迹,年轻男子翻身下马观察着地面上的血迹。 「你找那只脚上有箭矢的鹿吗?牠跑进你右手边的树丛了。」手肘支在膝上撑着下颚,少年很好心告诉他,并朝他露出个灿烂笑容。 「你是何人?」年轻男子抬起头,充满戒备的惊讶表情落入少年眼中,同时间,腰际上的长剑出鞘在手。 那无疑是一个十分俊美的男子,就是少年两世为人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美人也不禁失神,微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一双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的眼眸,黑色劲装包裹着修长身形,整个人流露出肆意飞扬的风采,只是此刻那眼眸中肃杀的意味浓厚,少年一点都不怀疑,这家伙绝对上过战场。 「你这人怎幺这样,我好心告诉你你猎物的下落,你还拿剑指着我。」树上少年嘟起嘴,倒是有几分稚气模样。 「这里是皇家猎场,外人并不能随意进入。」看着那青衣的少年,年纪最多不超过十五岁,清澈眼中不掺一点灰暗色彩,像极了自己的姪儿,年轻男子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就连他对自己无礼的话语都忽略了。「你是哪家的孩子,我带你回去。」 「皇家猎场?这儿不是我家后院吗?」少年挑眉,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现。 「你家后院?」年轻男子微愣,虽然少年的态度不以为然,但他还是从少年眼中看出疑惑。 「等等…你想干嘛!」一个闪神,他被年轻男子施展轻功从树上捉下,瞬间眼角泛泪。这家伙根本是抓着他的手把他从树上扯下来的。他忍不住哀嚎,「痛───」 见少年反应,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放开自己抓着他的手,而后,白皙手腕上清清楚楚出现一圈青紫。年轻男子难得的呆了呆,怎幺也没想到这少年的身体这幺样娇弱,不过那白玉一般的触感、略为冰冷的温度,是比一般女子肌肤还要柔软。 这少年,究竟是谁家公子? 趁着他出神的剎那,少年抓紧时机使出了三十六计中最厉害的一招,走为上策。待年轻男子反应过来,再追上去也已差了一步,不晓得为什幺,少年对这皇家猎场竟比他还要熟悉,左弯右拐就是让他抓不到人,最后来到猎场边缘,只见青衣一闪,隐没在前方某处,他也毫无犹豫的跟着青衣少年钻入一条极为荒凉几乎被荒草掩盖的小径。 这条小路初极窄,之后却渐渐开阔起来,其中的景色宛若世外桃源,令人不禁流连忘返。潺潺的溪水流过,小溪的对岸种着青柳粉桃,而他所在的这处却是极其乾净,花花草草井然有序像是有人刻意整理过的。 「人呢?」男子皱起眉头。方才还看他跑向这里的不是。他走往最终少年身影消失的地方,那一丛茂盛的绿竹,轻抚上那挺拔的竹身,细緻温润的手感像极了刚才少年的肌肤触感,风过,竹叶沙沙沙沙的声音响起,风的声音迴荡在竹林里,那青衣少年却未再见身影。 男子的目光在环视一圈后落到两块细长的木头上,两块木头就这样插在小径的终点处,上头刻着两句诗文。『山重水複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喃喃念了几次,男子又看向那丛翠绿的竹林,想到了那墨髮的青衣少年。他该不是,遇到了竹妖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一章【青衣竹妖】 卷一。第一章【青衣竹妖】 「吓…吓死我了……」好不容易从地道里爬出来,青衣少年整个人软倒趴在地道入口,对刚才年轻男子的轻功追赶还是心有余悸。要不是汀兰早他一步到达,先帮他把隐藏在竹丛下的地道入口打开,他就被那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抓走了。 「为什幺没人跟我说过那是皇家猎场啊!」他恶狠狠的看着颜面神经瘫痪的下属。啧!还敢给我转开视线。 「少主───」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姐啊───」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跟着响起。 听见这两道声音,青衣少年认命的从地面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他」该庆幸自己今天身边跟着的人是汀兰而不是半夏,要不然就两个人一起被抓了。 「姥姥,竹儿在这儿呢!」青衣少年也放开嗓子喊着,摸出身上的绣帕包住手腕上的瘀青,不然等一下又要看到姥姥的眼泪了。不一会儿一个妙龄少女扶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走进后院。 「小姐今儿又到哪儿调皮了呢?」叶姥姥走近青衣少年,替少年拿下黏在头髮上的竹叶,顺手将少年散落的浏海拨至耳后,眼中尽是慈爱。 青衣少年,也就是老者口中的小姐,实际上的确是女儿身的苏景竹,摊了摊手,耸耸肩道:「今日竹儿本是想到后山打点野味让姥姥煮给大伙儿加菜,可惜猎物没到手吶!」还差点被人当猎物了。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哎,小姐说这什幺话,想让大伙儿加菜只要吩咐姥姥一声就好,小姐何必去打什幺野味呢!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银子。」 「好好好,我的好姥姥,竹儿知道您是不希望见到竹儿辛苦,可竹儿的性子您也知道,竹儿就是爱玩咩!」苏景竹甜甜的笑着,挽住老人家的手臂撒娇起来,虽然是撒娇,但却没有半分女孩子家的娇羞,反而像极了跟奶奶要糖吃的小孙儿。 「姥姥可煮好晚饭了?竹儿在外面的时候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 叶姥姥呵呵的笑了,似乎早知道苏景竹会说出这样的话,「早给小姐準备好了,就等小姐回来开饭,今日有小姐最爱的糖醋排骨呢!」 「哇!真是太幸福了──」苏景竹光是听到这菜名,就觉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那我等一下一定要吃三大碗饭……」 「汀兰走啰,吃饭吧!」看着那一老一少的身影往前院走去,一直被晾在旁边的两人,半夏对汀兰说着。而汀兰,依旧是沉默的点点头。 饭后,苏景竹洗了个澡,陪着叶姥姥聊天几句,待到酉时一刻便让叶姥姥早些歇息,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果不出期然,外室中她的书桌上已经堆了一叠帐本,歎口气,她将那些帐本全抱到了卧榻上,半躺在榻上开始对帐。 说来也好笑,她这暗阁的主子不管人不管事却要管帐,这不是帐房总管该做的事吗?唸归唸,她手里的帐本也是一页页翻过,对付那些数字不用算盘,只需心念一动。不到半个时辰手上的本子就全看完了。 「晴芷,我帐本看完了,妳进来拿吧!」语音才落,一名身穿淡紫衣裙的女子就推门而入,落地时的跫音几乎为零,由此可知那身武技可堪是高手中的高手。 「少主今晚的动作快了许多呢!」晴芷掩唇轻笑。 「我有认真对帐。」她当然知道自己下属的话中意含,恐是怕她随便掠过就算交差了事了,但其实今晚才是她正常的速度,不然平时都是边对帐边发呆,有时候还差点睡着,因为只对着那堆数字实在是太无聊了。 「我真的有认真。」她再次强调。 紫衣丽人还是继续掩着唇笑,「是,是晴芷唐突了。」 「算了,妳拿下去吧!」摆摆手,苏景竹放弃纠结在这件事情上面,反正这些下属八成从没将她当少主看,偏偏一个个喊她少主喊得很欢。 「是,晴芷退下了。」抱着一叠帐本,晴芷从容离开。 卧榻上,沉默了好一阵子,苏景竹抱起一颗自製的长条抱枕,踢掉鞋子,赤着脚丫坐到窗台上。这个房间的某些角落都是依照现代的装潢建成,好的是当初建房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这大概就是当家的好处吧! 望着天边那道弯弯月牙,万籁俱寂里,她不禁回想起初到异世的那一年,家徒四壁,孤苦伶仃的那一年。前一刻,她从货运车车轮下救回一个女孩,然后身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见到叶姥姥在她床榻边哭泣。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从出生时就这样癡癡傻傻,生母虽是正妻却被小妾欺压到头上,所以这具身体的父亲就让她的母亲带着她到这座在京城边僻处的别院休养。说得好听是休养,但事实上是不闻不问,等苏景竹醒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母亲已经躺在床上,病得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 而她,苏景竹,认了这个可怜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当母亲,因为她对这癡傻的孩子是真心的疼爱,八年一如往常的疼惜,直到最后一刻仍是挂心着这个女孩,可想而知,当她见到眼神清明,说话有条有理的苏景竹时是多幺的欣喜若狂,至少,她不会死不瞑目了。母亲死后,她也就抛弃了从前的名字,毕竟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呆傻的癡儿,正巧母亲和她的姓氏相同,她也就顺着这点告诉了叶姥姥,往后,她就叫做苏景竹,总有一天,她们会离开这个京城别院,搬到一间真正属于她们的屋子里。 之后,她又阴错阳差的踏入暗阁的地盘内,更是莫名其妙的被一帮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老人当作关门弟子,顺便接手了他们不要的暗阁阁主之位。七年时间下来,暗阁在她手上已经扩大了比之前整整两三倍,除了平时的任务外也会到一些穷乡僻壤之地造桥铺路、济弱扶贫,在贫民眼中像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但他们始终还是保持着十分低调的作风,因为她很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做的太显,反而会招来有心人士的觊觎,或是朝廷的围剿。 但不论以后会如何,至少,现在的生活她是满意的。 「汀兰──我要吃桃花酥───」她直接从窗台往外喊着。叶姥姥的院子离这还有段距离,不怕吵到她老人家,她才敢这样乱叫。一道黑影从她门前掠过,她赶紧再补上一句:「还有桂花酿。」 然后,黑色身影一顿,似乎听到无奈的歎息,她咯咯的笑了,全然不知在这一片夜空之下有个人因为她的缘故,一夜无眠。 翌日,皇宫 朝堂上百官还在源源不断争辩着今年的祭天典礼该採用何种形式,而最高位上明黄色衣袍的人影已经在众人没注意下哈欠连连了。 「此次为新皇登基第一回祭天,当然要让周围小国看看我国的……」 「前皇连年争战,国库空虚已久,若李尚书愿意负担这些支出,那不妨让周围小国见证我国的强盛,李尚书以为如何?」慵懒的语调从殿上传来,只见那人姿态如春柳一般飘逸,背脊却像青松一般挺直,一身黑色衣袍以红色打底,长衫上绣着暗红的流云,整个人显得低调而奢华,只是那嗓音说出来的话不怎幺低调就是了。 「皇叔这话……」明亮黄袍的人此刻正坐起身,对于黑红色衣裳的人影说出的话语皱了皱眉,许是有几分不满。 「难道皇上不认同微臣的话?」慵懒语调响起,看似轻轻的一句话却隐藏着让人战慄的危险。 「是…皇叔说的没错,是朕疏忽了。就照皇叔说的做。」王座上的人尴尬了片刻,最后在百官的一片赞同声中结束了今日的早朝。 御书房中,换下明黄龙袍的白袍少年笑脸吟吟的看着霸佔着卧榻不动的人,丝毫没有半点刚才早朝上对眼前人的不满,「十四叔啊!不是煌儿说,不过您今儿的脾气似乎不怎幺好呢!」 「因为本王忽然觉得这坏人似乎也不好当。」修长人影直直往榻上躺下,闭目养神,丝毫不管当朝皇帝就在自己眼前。 「十四叔今日可是心中有事?」白袍少年此时跟狐狸一样,一脸坏笑。他多想知道能让这十四岁执帅印上战场、十五岁封王,直到现在凡事皆无所不能的摄政王爷困扰的会是什幺事情。 「煌儿,你信不信你的十四叔明日便会因身体不适而抱病在府,留你一人对着朝上那些豺狼虎豹?」忍不得白衣少年话里戏谑,他顺口回道。随手拉下髮带,如墨染一般漆黑的长髮瞬时披泻而下。 白袍少年嘿嘿了两声,露出几分讨好笑意,「十四叔怎幺会捨得呢,十四叔最疼煌儿了不是。」 想起平日里听来的流言蜚语,虽是不在意,但躺在卧榻上的人还是歎了口气道:「也就你这娃儿不信本王要夺你的权了。」 「皇叔,您胡说什幺呢!」一听这话,白衣少年立刻变脸,皱起眉头,放重了口气,「当年父皇重病在卧时本是要将皇位传予您,是您不愿意才是煌儿继位的。您若要这个位子当初何必拒绝父皇,还说出会尽其所能辅佐煌儿这些话。」 两年前,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虽是父皇的子嗣但却非嫡出,而当时十八岁的瑾王早已名满天下。其实他知道在病榻前,父皇曾找过十四皇叔,说出欲将皇位传给十四皇叔,却被皇叔拒绝了,还提出了由他继承皇位的想法,父皇本来不愿由他继承,是十四皇叔说了,认为他有仁心,有成为圣君的潜能,还说了以后会好好看着他,这才让父皇改变了遗诏的内容。 从小,因他母妃早逝,而母妃又只个品阶不高的嫔妃,他没少受到兄弟姊妹的欺压,直到六岁那年他又被兄长「遗忘」,迷失在皇家猎场一天一夜。最后在湖畔发现一个拿着钓竿钓鱼,鱼钩却悬在水面上的人,他走上前,带着斗笠遮着半边脸的那人却开口问了他一个问题。 『小娃,你想不想吃鱼?』 『我想吃鱼,但我更想学钓鱼,大哥哥你愿意教我吗?』这是他的回答。 不久之后,他在御书房中见到了那个在湖畔教他钓鱼钓了一个下午的大哥哥,这才知道,这个大哥哥就是即将挂帅出征的十四皇子,宇文瑾。而他,正对着自己,笑得灿烂。 『皇兄,这是小弟看上的娃儿,你可要替小弟照顾好他啊!』一见他进门,白皙手掌覆上他的头揉了揉。他知道,这十四皇叔是父皇最小的弟弟,也是父皇最宠爱的弟弟。 『十四叔要上战场了,你有没有东西要给十四叔当惜别礼的?』一身银白战甲,那个对他笑的温暖的人当时用着变声期的破咙嗓音问着。然后,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像是母妃以前对他那样。 『十四叔……要平安。』当年童稚的软软声音在年轻将领的耳朵旁说着,真心的祝福。 一年后,年轻将帅凯旋归国,他比任何人都要开心,因为在他心里,这个年纪与他相近的十四皇叔是亦父亦兄的存在。六年来,也是这个人为他撑起了一片天空。 「哎呀,煌儿学会对十四叔发脾气了呢!」宇文瑾的声音有些掩不住的开心,宇文煌却开心不起来,这位十四叔总爱瞧他有过度的反应。 「煌儿没有。」他撇下眼,嘟起了嘴。 「啧!」听他委屈的语调,宇文瑾睁开眼半坐起身,拍了拍他的头,「果然,还是个娃儿。」 闻言,某娃的额角跳了跳。 「不过煌儿,你是怎幺听到我与皇兄的对话?」他倒是对这感到意外。当初宫殿四周皆是他的暗卫,就算眼前姪儿的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躲过他和暗卫的警备,这墙角也不是说听就能听到的。 白衣少年的视线忽然飘开,说起这个也有些不好意思,尤其他现在是为一国之君的身分,「那个…我当时好奇父皇要和你说什幺,所以…我爬到屋顶上……」关于未说完的话,宇文瑾也能知道他是做了哪些事。 「想不到煌儿还有屋上揭瓦的习惯,啧!会不会哪天本王在沐浴时……」 「十四叔───」 看着像猴子一样窜上跳下的小姪,他忍俊不禁。这孩子啊,实在是禁不起调戏。 「十四叔,你还没说你今日究竟是怎幺了。」待他冷静下来,他才发现最初的问题已经被宇文瑾绕到八百里以外了。而后者没有开口回应,只是起身走到桌前,挥毫而就。 「山重水複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好词,这可是皇叔所作?」宇文煌看着苍劲字体书写着这两句话,却不明白写下这两句的人脸色为何突然怪异了起来。 忆起昨日下午见到的那个纯真笑靥,那个一身气质有如超脱世俗之外的青衣少年,以及那处从未发现的世外桃源,一切都是以前从未遇过的事情。最终,宇文瑾还是将心中疑惑说出口,惹得自家姪儿瞪大了双眼。 「煌儿,你可相信,皇家猎场里,住着竹妖?」 这日,是细雨轻打竹叶,踏上了新铺的青砖石板,这,又是他上回来时没见到的东西。 一个多月来他总抽空到此地看看那神祕的青衣少年是否出现,今日,在竹林深处传来若有似无的歌声,引得武陵人再次踏入了这片世外桃源。这趟,他总算没白来了。 循着歌声找去,竹林尽头不知何时多出一间翠竹小屋,而那青衣少年就坐在屋外长廊,抱着琴,抚琴而歌,低低浅浅的温柔嗓音轻易的敲入人心。看着青衣少年的专注,宇文瑾不愿因自己出现打扰了少年,闪身敛起气息隐在竹林阴影中看着他演奏。 『小池塘清露踏涟漪 一圈一圈泛起 那眷恋依旧被微风凋零 翻阅相濡以沫的梦 长不过天地间 每一篇 如青涩般浮现 落雨声 滴答滴滴 迴蕩着轻声细语 犹如你唯美歎息 那幺动听 城外 湿呀沥沥 满地的呢喃细雨 我发现身边的你 漠然回避 绝唱一段芊芊 爱无非看谁成茧 和你对弈输赢都回不去 一曲轻描淡写 勾勒尽是我的呼吸 山穷水绝处回眸一遍你 绝唱一段芊芊 爱无非看谁成茧 和你对弈输赢都回不去 一曲轻描淡写 勾勒尽是我的呼吸 山穷水绝处回眸一遍你』 歌里的一字一句都是缱绻万分,隐含着几分眷恋、几分不捨。看着放下琴后面露迷惘的青衣少年,宇文瑾不解。如若他真是竹妖,那星眸中的忧伤,又是为谁? 「汀兰,你会相信横越冥河之后,彼岸就是天堂吗?」放下琴,看着天空中的细丝落下,苏景竹若有所思的问着。她从以前就很喜欢雨天,尤其喜欢在雨天端着一杯咖啡,捧着一本书坐在落地窗边看着庭院里雨打竹叶的景象。 如果说她是横渡了冥河,那幺这个彼岸天堂指的就是这个异世吗?景竹、景竹……前世今生还有多少人会喊她这个名字?她在前世已经毫无可恋,那来到这个世界,又能找到一人让她有所依恋吗? 「汀兰,我问你…你认为,我应该拿回那些属于我的东西吗?」也没期待会得到汀兰回答,她与其说是问人不如说是自问,「我一直希望的『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是不是一旦踏入这淌浑水,要抽身便难了?」 「主子若拿回了那些事物,或许就不会同现在这般自在。深门大户有着诸多规矩,而主子…不会想要尝试。」 「是吗……」虽然意外他会回答,但苏景竹却没有得到答案时的欢喜,反而面露苦涩笑意。 暗处,藏身竹林后方的宇文瑾轻皱起眉头,他不明白那样一个如翩翩谪仙的少年为何会露出有如历经沧桑后的笑,上回见面时他不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那样毫无杂质的清澈眼睛才是他这年纪该有的不是?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他这一生注定远离这十个字了。自嘲的笑笑,他恍神片刻。 突然,查觉到异样气息,在苏景竹身旁的阴影处,三片竹叶凭空而出,像长了眼睛一般朝着宇文瑾躲藏的竹丛射去,锋利的叶缘有如同刀刃的杀伤力。同时间,汀兰也从暗处走出,护在苏景竹身前。 「汀兰,你在做什幺……」苏景竹还没反应过来,汀兰的暗器已经脱手而出。 oh my god!连随便的叶子都可以变成飞镖,她是捡到怎样的一个护卫啊!她再望着他时整张脸呈现出目瞪口呆的状态,前一刻的心情已经被她很快的收拾起。人生嘛!能让自己活的开心的话就要开开心心的活着。 「主子……」汀兰额头掉下三条黑线,不是因为主子的前后情绪变化大,而是主子正对着自己发呆。他只好示意自家主子的目光现在应该放在突然出现的那人身上。 当然,某人的目光一见到绝对是很养眼的美男时,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惊喜,而是惊恐,白皙食指直直指着据说是权倾半边天的摄政王爷,「他……他怎幺会知道这里?」 肯定是妳上次到这里来之前没有甩掉他。汀兰的眼中清清楚楚说着这个答案。 「这位…公子……」仅以食指和中指就接下汀兰所射出的竹叶,宇文瑾知道这时候再躲藏也无任何意义,从竹林内走出,他看着青衣少年,斟酌着用字遣词,只是没想到才刚开口,青衣少年已扯着身边侍卫的袖子跳下竹屋下方的溪流。 「你───」宇文瑾一个箭步冲上前,只见一道青衣身影如鸿雁般掠过水面,衣不湿角的往下游飞去,转瞬间消失在自己面前。 宇文瑾愣在原地,难以置信自己的双目所见,刚才那青衣少年就真的这样直接踏在水面上,就是像他这般内力深厚的人也不一定达得到的境地。 再回身看着竹屋廊下,一把样式古朴的琴静静的躺在那里,旁边地上,一道隐约的闪光吸引他上前。一条用银鍊子繫起的墨玉竹坠落到他的视线中,弯下腰拾起竹坠,墨玉上头还残留着主人的余温,温润的手感显示着主人经常把玩,这肯定是那青衣少年的心爱之物,宇文瑾唇角勾起一抹带点邪气的笑容。 这回,抓到你了。 而某人在回到苏府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因为落跑而将母亲的遗物留在竹屋那里,接着又发现自己的坠饰可能也一并被她忘记,不由得抓着头髮,仰天哀嚎。 『少主这是怎幺了?』今日负责来跟苏景竹报告的暗阁管事南斗用眼神朝汀兰发出疑问。 『她脑子抽了。』汀兰朝自己主子投去一个鄙视眼神。他本是要拿走乐器,却因为苏景竹拖他下水的动作太快,让他不得不先稳住自己的身形,待回头就已迟了。 他还是不懂。偏了偏头,南斗放弃追问,还是报告要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二章【暗阁七众】 卷一。第二章【暗阁七众】 京城第一的酒楼,镜花水月,临江的包厢内,一袭黑红长衫的俊美男子正倚着杆栏,看着底下船来舟往的望水河。 那少年…究竟是人是鬼?转着手中的瓷杯,宇文瑾思索起这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 那日,他找了人来鑒定他从竹屋那儿带回的琴,他是觉得这把琴眼熟,但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直到老鑒定师激动的告诉他,这把琴正是那名动天下的凤尾琴,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以前在皇兄那里看过图纸。可是这把琴不早在太祖时代就赏给了当时的苏家了吗,为何会现在出现在那青衣少年手中?那靖怀侯苏信他见过多次,就连家眷也有几面之缘,却从未看过那青衣少年。 想着,宇文瑾拿出怀里的墨玉竹坠轻抚,身旁随侍的林宁对这动作倒已见怪不怪,打王爷几日前从皇家猎场回来那坠鍊就像宝一样被王爷带在身边,只是以往冷心冷情的王爷为何为独对那竹子模样的鍊子有所喜爱,以前就算再多的珍奇异物放在王爷面前,王爷也是瞧都不瞧一眼。 「为什幺我吃饭还要付钱?」正出神着,一道可说是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同时看到一向冷静的随从嘴角微微抽动。 「王爷?」林宁不解的看着王爷移往厢房门口的动作,这事儿,王爷以前从不管的。 宇文瑾开了门,就看到一个伙计扭着一个娇小身影的手臂,差一点撞上他的胸口,「怎幺了?」他沉声问道。 「这小子吃饭不付帐,我正要送他去见我们掌柜。」见宇文瑾一身华美衣袍,店小二说话的态度客气起来,不过怕手上的人跑了,捉拿的力道加重了些,而被捉着的人至始至终没有抬头,只是呲牙咧嘴的模样证明了她真的很疼。 皱了皱眉,他看了林宁一眼,后者随手拿出个银锭子抛到店小二面前,那店小二为了接住银子早放开了捉着的人,拿到钱以后什幺也都没说,喜孜孜的下楼去了,留着两位当事人待在走道上头。 「很疼吗?」宇文瑾看着矮了他一颗头还有多的「竹妖」,开口问道。 「是你──嘶────」一见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后跳去,却又撞上樑柱,苏景竹剎那抱着头蹲了下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痛……」 接着,神使鬼差的,宇文瑾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带回包厢内替她揉着头,用着自己的内力化去她头上的肿包,语气还有着几分不自觉的宠溺,「你这竹妖不待在山里,跑来人世间做什幺?这人世可是兇险万分。」 这一幕,许多年后一旁候着的林宁回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头一回见到战场上冷血无情的鬼罗剎会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比对当今圣上还要有耐心的态度。但也许,这就是缘分。 「我…我才不是竹妖!」不知道为什幺在自家开的酒楼吃饭还要给钱的苏景竹心情已经很不好了,没想到又让她遇到这个避之唯恐不及的男人,更重要的是她的琴和竹坠都还在他手上,这就让她心情更不好了。「倒是你,我的琴和鍊子呢?还我。」 「哦!你不是竹妖?那你是人啰?」没理会她的无理,宇文瑾饶富兴趣的看着眼前人。 「废话,你看过哪个妖会这幺白癡的跑到人多的地方来。快点,东西还我。」苏景竹挣开他的手,仅以细绳繫着的头髮早就凌乱不堪,没办法,只好整个拉下来重绑。 虽然她挣开自己的手,宇文瑾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端起茶杯继续品茗。只要他还在自己眼前就好。 「我是没见过妖到人间,不过我今儿见到了有人就这幺白癡上酒楼吃饭不带钱的。」他现学现卖。 「你──」苏景竹的眼神如果是刀子,恐怕宇文瑾早让她凌迟成n片了。 「想要,是吗?」他一伸手,苏景竹朝思暮想的墨玉竹坠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 「还我!」她探手欲抓,他却将手臂猛然抬高,硬是让她扑了个空,她愈跳,他的手抬得愈高。一旁林宁只得忍住自己的笑,因为自家王爷这样的行径实在很像是在……逗猫。 大约是觉得玩够了,他在她起跳后没再逗她,直接让她把竹坠拿了回去。苏景竹拿回坠鍊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牢牢的把它挂回自己颈上,这一次打死都不拿下来了。 「琴呢?」她问。 宇文瑾不语,只是背倚着栏杆,看着眼前蹦跳的少年。这样子的他哪还有初次见面时的神閑气定,倒是比他的小姪还要活泼的多了。 「喂!我在说话你有没有在听啊!」不甘心被无视,苏景竹的食指戳上他的胸口。这举动让林宁倒抽了一口气,小子,找死可以明说啊,何必要这样……他心里的话消失在宇文瑾接下来的行为中。 只见宇文瑾拉起她戳着自己胸膛的手包覆在宽厚的大掌中,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勾起邪肆与魅惑的笑,俯身下问:「那你说说,那琴为什幺我要还你?」 对于突然贴近的俊颜,苏景竹有几分的愣怔,那如黑曜石般闪烁的双眼此时就像是一个旋涡,叫人不由自主的迷失在里面。这是……催眠吗? 可惜的是她对催眠已经有了某一程度的免疫,所以她也就此机会欣赏了一番这样靠近自己的无双容貌。一双波澜不惊的墨色眼眸,刀削般的英挺鼻梁,还有那总是勾着似笑非笑的唇角……都说薄唇的男子无情,眼前这人,也是这样子的人吗? 也因为这几秒的安静,她有了沉静下来的机会,至少不再是宇文瑾一踩尾巴就跳起来的猫。 发现了苏景竹眼神依旧清明,宇文瑾虽是惊讶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嘴角的弧度加深许多。这少年,还真不能用常理对待呢。 「我这张脸,卿…可满意?」他挑眉问道。 「长的是不错……」苏景竹也点了点头,很大方的作出评价,丝毫没有女孩子家该有的脸红反应。身为现代人,这点貌似轻薄的话语算得了什幺?更何况她现在穿的是男装,以她的行为举止,她可不认为眼前这男人可以这幺轻易的识破她的性别。 用着没被抓住的手轻触上男人脸颊,顺手摸了两把,半瞇起眼这才说出自己心里最真的话,「只是妖孽了点,哪家女孩子嫁了你带在身边都没有安全感。」 「咳……」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林宁这下终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只有看过王爷调戏别人,这还是第一回见到王爷被调戏了,而且还是被个连毛没长齐的少年调戏。 墨眸微暗,宇文瑾似乎是对这话有所感触,只不过他将自己的情绪很好的隐藏在笑容之后。「你还没给我答案,那把凤尾琴,为什幺要还给你?」他没跟她说那把琴的来历,只是想听少年究竟是怎幺拿到的。 既然他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她自然是乐的从前一个奇怪的氛围中脱身。抽回自己的手,她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没用过的瓷杯为自己斟了杯茶,顺便离那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男人远一点。 窗外,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落下飘渺细雨,原来,在这高楼之上看着远处的烟雨瀰漫也是别有风情。 「记得城中日月,蝉鸣后又初雪,屋檐细雨,停在初见季节……」对着烟雨濛濛的景致,苏景竹习惯性的走神,喃喃念着歌词,片刻才回想起身后还有人在等她的回答。 「抱歉。」吐吐舌头,转身朝他致歉,她这才开口解释,「我不知道那把琴是凤尾琴,但那是我母亲的遗物,所以我一定要拿回来。」 「你母亲可姓苏?」天底下不会有这幺巧合的事吧! 「嗯。」虽然疑惑他怎幺知道,可是她还是点了头。 「那幺就今晚亥时,老地方见面,我到时候会把琴还你。」宇文瑾这回倒是答应的爽快,只是苏景竹不大懂,这男人干嘛要用「老地方」这种形容词说那里啊!他们是有熟到这种层度吗? 「公子,请。」看出主子已经问到想要知道的事情,林宁打开了厢房的门,示意苏景竹该离开了。 耸了耸肩,她没有拒绝,乾脆的拍拍屁股走人。就这个动作,她也可以猜到这个一身华美衣袍的男人是个人上之人,而这种人,正是她一点也不想往来的对象,因为沾上了,就代表麻烦。 「掰啦!」抬手摆了摆,带着一点狡黠、几分嘲弄的口气,她离开了包厢,也离开了镜花水月。 「林宁,你觉得他最后那态度说明了什幺?」苏景竹走后,坐在榻上,宇文瑾支手撑额,眼底冷然一片。 话是这幺问,但不用林宁回答,他从那对清亮眼中也可以清楚的看到,是对他很彻底的不屑,因为林宁那送客的举动吧!第一次,他因为自己的身分而被人用这种眼神看待呢!该怎幺说……很新鲜,却不希望再有下次。 「看来这段时间……是不会无趣了。」他这下子是真的对这青衣少年起了兴趣,若说之前是好奇他为何能深入皇家猎场而无人知晓,现在就是对那双明明盈满了许多感情却又压抑住的眼眸有了探究的心。 三次见面,少年给了他三种印象,是神祕的、活泼的,也是冷静自持的,一向自诩看人很準的他却唯独看不透这个像谜一般的少年。 希望这人,能够为他所用,要不然毁了实在是可惜。 「少主,您怎幺回来晚了。」才一进门,无豔娇媚的嗓音就让她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今晚可是他们暗阁一月一次的例行会议,地点就在苏府中苏景竹的书房,平常除了保护她的半夏、汀兰还有每日会送来帐本的晴芷外,其他四人基本上还是住在暗阁中,只有例行会议那天才会住在这里。 「豔儿,妳的口气可不可以别再这幺嗲,妳看我都让妳喊到站不住了。」正说着,苏景竹倚靠在门上的身体下滑到地面,果真是腿软到站不直。 见状,南斗第一时间跳到她身边接住她落下的身子抱到卧榻上,一个大男人要抱起一个十五岁的ㄚ头还是十分容易的,同时对着他们七人中唯一的医圣弟子喊着,「从凤,你快帮少主看看。」 不用他说云从凤也赶紧上前搭上苏景竹的脉搏,温润如玉的笑容顿时沉了下来。 「我没事,别一个个像挂了主子一样。」她随便摆了摆手想让气氛缓和一点,这才觉得自己的手臂也是异常的疼痛,可见刚才为了甩掉紧跟在身后的人她根本没有时间觉得痛。 眉头才微微皱起,一直注意着她表情的云从凤发现这点,立刻抓住她手掌推高她的衣袖,一道青色痕迹出现在她白皙手臂上面,剎那,她觉得书房里温度下降了不少。 「我亲爱的少主,妳可不可以告诉我,妳手上的伤是哪来的啊!」眨了眨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明明是男人外表却异常妩媚的姬玄拨弄着自己的长髮,口气带着几分甜腻。而这语气则让苏景竹头皮发麻,这一个个家伙明面上是奉她为少主,但私底下都是把她当妹妹看的,一旦她有什幺自找危险的行为,这几人唠叨的功力她可不敢领教。 半躺半坐在榻上,她抱着抱枕对着管理各地酒楼的无豔嘟起小嘴,「豔儿,为什幺我在酒楼吃饭还要钱啊?」 「要钱?」 「这跟妳手上的伤有什幺关係?」姬玄瞇起眼睛,满是怀疑。 撇了撇嘴,苏景竹将刚才酒楼内发生的事情稍微说了一些,不过把遇到宇文瑾那一段省略了,只说是有个好心人帮她付了酒菜钱。 「汀兰怎幺不在?」南斗问。没有事情的话,汀兰应该是贴身跟着苏景竹的。 「夜部有事。」汀兰拉起苏景竹另一边的袖子,取过晴芷递上的药酒开始推拿,云从凤也开始同样动作。「有人要委託夜部刺杀一个人,我过去拒绝。」 「行,我说过不听你们卖命的生意,只要不是三品以上的高官都随便你们。」苏景竹止住南斗还想追问汀兰的话,转向无豔,「那小二是怎幺回事?京里镜花水月的人个个都认识我,照理来说不会发生这种事,你们该不是让外人混了进来吧!」 自她接手暗阁以来,她接济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童,然后挑了一些心正可靠的人依他们所擅长的入了暗阁产业中的酒楼、医馆、商行,或是情报部还是负责暗杀的夜部。其中除了云从凤以外,六个人都是苏景竹由原本只有数字没有名字的杀手里挖出来的人才,毕竟暗阁一开始是由杀手组织起家的,不过现在知道暗阁改组的人几乎没有就是了。 酒楼由长袖善舞的无豔负责管理,同时无豔也是为收集情报而建的夜华楼里的第一花魁─豔娘,卖艺不卖身。医馆平日则由云从凤打理。晴芷负责商行和暗阁的财务。姬玄则是整理各地收集到的情报,有时也作买卖情报的生意。南斗则是暗阁的总管事,做人员统筹和人事分配,有重大事情发生第一时间向她报告。 半夏帮她打理家务或是随侍她身旁,但因为半夏活泼,所以她多半时候都让她陪在姥姥身边,就怕老人家无聊。汀兰平日是跟在她身边保护她,但其实他是夜部的头头,有时候困难一点的暗杀任务就是由他出手,而她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能把夜部收起来,所以现在夜部的刺杀目标都是很认真的选择跟考虑之后才做的。 当然,那「很认真的选择跟考虑」都不是她在做的,她一向不过问夜部的事,顶多是定个规範,然后有事他们几个商量,毕竟人家才是真正干这行的。 「我会去处理这个问题。」想起最近不太平静的江湖,还有官方暗地里小动作似乎不断,无豔皱起姣好眉头。这把火最好不要烧到他们身上。 「少主,今年的春汛灾情是比前几年都好了很多,桓河流过的各省都感谢我们提出的警讯。」晴芷接着说。「也因此今年各地的粮仓没有往年开得多。如果接下来西北有战事徵粮倒是不用担心。」 姬玄起身挤上卧榻,双手将苏景竹抱在怀里,像她抱抱枕那样,而他们几人基本上都不是那种太重男女之别的人,所以对此倒是没很多想法。蹭了蹭她的颈窝,姬玄才开口说道:「就怕外患还没打来,国内已经先乱了起来。」 「最近……江湖很乱吗?」她怎幺觉得今天他们的话题都在这上面。 「有人说新皇想对江湖帮派动手,八成是想将他们掌握在皇家手里吧!」姬玄回答道。 皱了皱眉头,苏景竹思考了一会儿后看向不晓得什幺时候出现的贴身侍卫,「汀兰,如果夜部这几个月都不接生意会不会有影响?」 不管这消息是不是真,总还是小心防着比较好,虽然说这几年在苏景竹有意敛起锋芒的情况下暗阁的风头没有以前那幺盛了,但暗阁其实也算是某种老字号的招牌了,朝廷如果有心要查,第一个想动的可能就是他们。 「依现在酒楼或商行的情况来说,夜部就算整个收起来兄弟们也不会活不下去。」回答的是负责财务状况的晴芷,她正翻着近几年的财务报表。「只是可能没有太多的余额可以供给那些贫穷的百姓了。」 「那幺,汀兰,剩下的任务做完,这一年就让大家休息吧!想游山玩水的就去游山玩水,想追老婆还是退休的就趁这个时候了,支出就由我买单吧!」这几年下来她也有一座不小的金库,这些钱还是负担的起的。 又见那自信的笑容,南斗想起了当初站在他们六人面前的青衣男孩,一脸信誓旦旦的对着他们说,只要十年时间,她就可以将暗阁转成做正派生意的地方,让那些做卖命钱的兄弟都可以金盆洗手。就是那份神采飞扬的自信让他们义无反顾的跟随,而现在,十年未到,这个承诺就已经实现。 闻言,汀兰点了头,眼中尽是笑意。 「那幺少主,我也要休息一年,我也想要修身养性一番。」 「当然……不行。」苏景竹很乾脆的回绝了姬玄的提议。「你修身养性回来可能就看到我半条命去了,单论情报整理我可没有你拿手。」 「唉~~~就知道少主心肠最恶毒了,我生好命苦啊!」 一个大男人搞得跟唱戏的一样,逗得她忍不住发笑。不都有轮休了,他在这里喊这些又是为哪招啊! 想起那陌生男子的约,她试着动了动双脚,觉得走路没问题之后离开了姬玄很温暖的怀抱,「今晚我累了,你们继续开会吧,我先回去了。」话一说完,她就看到七双不赞同的眼睛。都要扶着东西才能站着的人要自己走回寝室,还不如等他们开完会汀兰再背她回去,反正他们也不介意她在他们开会的时候睡觉,因为也不是第一次。 「少主我陪妳回去吧!」半夏起身就要搀扶她。 「不用……」 「我来吧。」一向温和的声音是不容拒绝的坚定,随即一个打横将她抱起,走出书房。 「少主今晚怪怪的。」偏着头,半夏看着蓝衣身影消失在小园入口时说道。 无豔歎了口气,苦笑的摇了摇头,连神经大条的半夏都看出来了,他们谁会没看出少主今晚的异样?只是碍于下属的身分没问出口罢了。 「从凤少爷会问出来的。」晴芷对这倒是很肯定。因为他们六人是少主挑选出来,给予名字的,而云从凤则是原本暗阁阁主之一的医圣的弟子,认真说来还是少主的师兄,对少主有所询问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希望问得出来。」姬玄同样长歎口气。对于少主的个性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如果她不想说的,那用「死蚌壳」来形容少主似乎是满适合的。 相较其他人,南斗对她是不太担心。一个人都可以撑起一个暗阁了,那现在这点小事自然事可以忽略不顾。他转头望向汀兰,问出方才苏景竹打住的问题:「汀兰,这次暗部接到的对象,是谁?」 这个问题让室内其余五人的目光全在黑衣同袍身上,而一向不爱说话的汀兰撇了撇嘴角,轻吐答案,「摄政王,宇文瑾。」 「竹儿,说吧,妳要去哪儿?」待走出了书房所在的月舞阁,一直沉默着的云从凤终于开口。原本还在思考要怎幺开口的苏景竹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从凤…你神吶!」 她对这几个师兄一向都是直呼其名,毕竟尊敬是要放在心里,而不是嘴上,然后,当年,有些人很不爽,不过抗议无效,谁叫他们拳头没有人家大,不过云从凤一直不在意就是了。 被称讚了的云从凤只是无奈的笑笑,他这小师妹在某方面也是满好懂的。「妳刚才回来时的内息不稳,跟妳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不是有关係?」 苏景竹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刚才一离开镜花水月她就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大概就是那个身分可能很尊贵的家伙派来跟蹤她的暗卫吧!只不过他也太小看她的能力了,还真以为那暗卫能无声无息的不被她发现?要真是这样剑神他老人家会放她出师才有鬼。话是这样说,但她绕了一整座京城都没能甩开身后那人,不得已,她运起绝顶轻功让他想跟也跟不上,只是好一阵子没锻鍊的身体好像撑不住这样突发性的消耗,也才有脚软的事情发生。 「妳惹了麻烦?」云从凤有些惊讶,他是知道小师妹惹祸的功力,只是不知道酒楼晃一遭就会遇到。也是因为这样,他当初没有和师父一起游览天下,而是留下来当她的专属药医。 「麻烦嘛…是有,不过还算不上是顶级,从凤你不用担心啦!我不会给暗阁添麻烦的。」那家伙对她来说不过是小case。 来到墨竹居院落,苏景竹才让云从凤放下,坐在竹林边的石椅上,她的墨竹居一到夜晚总是灯火通明,给人一种温暖,家的感觉。 「竹儿,妳不需要担心给暗阁添了麻烦,妳是暗阁的阁主,若有人欺负了妳就代表欺负了暗阁,暗阁的弟兄们都是站在妳这边,是妳最强而有力的后盾。」云从凤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让他的外貌成熟,比当初苏景竹见到他时还要稳重、内敛许多,而此时这个俊朗的男子正安慰着她。「妳如果真惹了麻烦,说不定飞霜和雪降会开心许多。」 微微一笑,面对这幺直白的话,不是笨蛋的她当然晓得云从凤的意涵,只是她也有她的底线,非到必要,暗阁阁主的身分她绝对不会透露出去。 看她听进自己的话,云从凤拍了拍她的头,「明白了就好,下回别让姬玄他们担心了。」 「嗯。」苏景竹乖乖的点点头。 「妳要到哪儿去?要不要我带妳过去?」 想了想之后她还是摇头。面对那人她身边的人能不要露脸就尽量不要露脸,尤其是这在京城医馆里曝光率高的云从凤,没有把柄,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她才能尽情的玩下去。 「我要到后山去一趟,从凤你可不可以帮我把房里的那把乐器拿过来。」 「好,不过妳要自己小心。」看着眼前眼露锋芒的自信少女,他似乎又见到那个在暗阁舌战众长老,最后让各个长老包括他师父哑口无言的小女孩,终于放了心。 「对了,竹儿,师父说过阵子要回来帮妳庆祝生辰,师娘要替妳行及笄之礼。」像是突然想起一般,正朝着她房里走去的云从凤回头补了一句。 「噢───师兄你为什幺不早说……」这样她可以提早规划落跑路线,那一群师父全都回来的话她哪还有逍遥日子过,「可以告诉他们不用麻烦,真的。」 「我想,师父他们绝对不会觉得麻烦的。」云从凤忍俊不禁。她只有这种时候会叫他师兄。 「臭从凤,你才是那个心肠最恶毒的家伙───」她怎幺就认识了这只腹黑的狐狸啊! 「谢谢夸讚。」 「靠……」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三章【酒遇知音】 卷一。第三章【酒遇知音】 百般无聊的拨弹着琴弦,为了不让地道入口的地点曝光,她至少提早了半个时辰来到这里。那人,应该会来吧?他对自己还是有一定好奇心的,这点她看得出来。 点着烛火的长廊上,苏景竹手里抱着得来不易的吉他自弹自唱起来。 想当初她从面瘫冰块脸的汀兰手上接过这把特製的乐器时是多幺的欣喜欲狂,当下搂过汀兰就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ㄅ,放开后只看到一向面不改色的下属有石化且风化的现象。 几个简单的和弦,略为压低的声音浅唱出口,唱起了这首她最为偏爱的歌。 『我坐在床前 望着窗外 回忆满天 生命是华丽错觉 时间是贼 偷走一切 七岁的那一年 抓住那只蝉 以为能抓住夏天 十七岁的那年 吻过他的脸 就以为和他能永远 有没有那幺一种永远 永远不改变 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 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 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 有谁能听见 …… …… …… …… 有没有那幺一个明天 从头活一遍 让我再次感受曾挥霍的昨天 无论生存或生活我都不浪费 不让故事这幺的后悔 有谁能听见 我不要告别 我坐在床前 望着指尖 已经如烟』 夜风吹过,只用细绳繫起的墨髮随着青色衣袂摆动,清秀雅致的脸庞尽是惬意与自在,半瞇起的眸流露出几分沉静,弹奏着怀里的乐器,悠然自得如入无人之境。若不是白天曾见过这少年跳脚的模样,他还真以为这看起来淡然、不食人间烟火的青衣少年是那九天之上被贬落凡尘的谪仙了。 「小竹妖,你来早了。」听着她弹完一首歌,宇文瑾踏上竹阶,同样姿态轻鬆的在她身旁坐下,熟捻的语气彷彿已与她相识多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早点来还可以清静一下。」随手摆下吉他,苏景竹完全懒得纠正男人的叫法,起身之后晃了两下,踩着还有些不稳的步伐走道长廊中段,把一直浸在溪水中的竹篓拉起来从中拿了两瓶酒瓶,然后一样摇摇晃晃的走回来,看得某人直是皱眉。 「敢不敢喝?」她将手中酒瓶递出一罐,带着一点挑衅问道。 「为何有此一问?」将带来的琴放下,宇文瑾很乾脆的接下她的酒瓶还有挑衅。 没回应他的问题,背倚着竹屋墙壁坐下,苏景竹拔开瓶口先闻了闻气味,轻啜了一口,而后才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不同于白日的华美衣袍,和初见时一样的黑色劲装让这人更显的侵略性十足。啧!真不好对付啊! 见眼前少年没回答,宇文瑾也不赶着需要答案,只是慢腾腾的摇晃着手里的酒瓶,回想着方才少年取酒的经过。 「放心,我没放奇怪的东西在里面。」直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她眼里有着戏谑。「如果担心的话可以不要喝喔!」 听见这话只要是有点血气的男人基本上都会开瓶直接灌了,可惜她遇上的是在朝堂上与那群老狐狸打交道许久的宇文瑾,这激将法一点用也没有。 「果然是个很尊贵的身分呢!我们这小小百姓酿的酒怕是入不了您的眼,不过…活成这样,还真累。」语罢,耸了耸肩,苏景竹也懒得再和他多说,重新抱起吉他,她随性的弹起曲调,把身旁之人视为无物。 是啊,活成这样,还真累。见少年不再搭理自己,半晌,宇文瑾笑笑,也没气,终于还是拔开塞在酒瓶口的软木。若少年真要害他,早在这桃源入口处设陷阱就行了,何必等到现在。何况少年现在的状况似乎是连行走都有困难。 『啵』一声,软木拔开,淡淡的桃花香气扑鼻,喝了一口瓶中玉酿,又是惊喜。「这桃花酿口感清冽,真是难得一见的美酒。」 「嗯哼哼……」瞟了他一眼,苏景竹表达了充分的鄙视之意,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以小人之心度本少爷的君子之腹。」 「方才,你唱的歌,很有意思。」他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为何人生最后会如一张纸屑,还不如一片花瓣鲜豔?」 最后一声琴弦拨弄停住,苏景竹转头看他,「记录在青史书页上的终究只是过去,人要把握当下,以免到了死前一刻再来后悔曾错身而过的人事或物。」 这像是回答却又不是回答的回话着实让宇文瑾思索了好一阵子,「所以依公子所见,这史书不过是堆废纸?」 「史书多为后朝为前朝所写,不同立场、看法写出的史事总有所不同,说得难听点,历史,不过是为胜利者书写的。」 宇文瑾眼中闪过激赞的光芒,「很有意思的说法。」 「我随便说说的。」这种评论的东西若换到现代,网路上随便找找都一大堆。 再抿了一口桂花酿,苏景竹原本一双清亮眼眸在灯火摇曳下也是忽明忽暗,沉澱了些许深沉,「对了,这位阁下,有一件事,我认为应该先跟你达成共识。」 终于还是提到了吗?听着这话,他饶富兴趣的盯着眼前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不管你是谁,我都没有兴趣涉入官场斗争里,所以阁下,您最好将您的爪子收好,如果再有下午那样的事情发生,我不保证您的人还有性命回去。」 宇文瑾不怒反笑,活了二十个年头,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知道他身分尊贵还敢要胁他呢!很好,这人让他更好奇了,究竟是哪家的家庭背景可以教养出这般的孩子,他改天说不定可以请来当自己孩子的师傅,当然,如果他有孩子的话。 「小竹妖这可是先礼后兵?」他笑道。不过也是真正不懂,难道这少年真不晓得他的身分吗? 「所以那瓶桃花酿你真不该喝的。」她也浮起一抹奸计得逞的诡异笑容,「阁下不觉得身体开始发热,而且头脑有些晕眩吗?」 这话说完当事人都还没反应,一把亮晃晃的长剑已经架上了苏景竹的颈子,只见一个身着黑衣全身只包的剩一双眼睛的人出现在她身边,恶狠狠的语气道:「找死!爷也是你可以算计的!快把解药交出来,也许还能让你留个全尸。」 「李越,不得无礼。」宇文瑾此刻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属隐匿身形或许是整个暗卫中数一数二的,可这脾性……怎幺就这幺容易让一个小少年给试出来了。 「爷,可他……」在自家王爷没说出身分之前,他们谁也不敢喊出「王爷」两字。 「我说无事。」宇文瑾这话语气加了三分重,李越只好摸摸鼻子收起武器,一旁,苏景竹早已经无视脖子上那把剑,靠着墙壁,笑得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哈……哪个人喝酒不会脑袋发热的,你这属下也真是活宝一个……笑死我了……」她不过是想拉拉看鱼饵,想不到就有笨鱼这幺简单上钩。 宇文瑾也知道自己被耍了一回,还是没气,就看着她笑,唇角勾起浅浅弧度。这样的他没有战场上杀伐果决的狠戾,也没有朝堂上喜怒不定的诡邪,倒像个兄长看着胡闹的弟弟一般。 「林宁,你出来,其他人回去。」宇文瑾向着暗处说了一句,而后,苏景竹下午见过的侍卫又出现在她眼前,李越则回到暗处。眨眼间,她一直感受到的几道气息全数消失,大概真是离开了。 「这样,你可满意?」他举起酒瓶对她问着。 「你如果能让他们对这里和我的存在装聋作哑,我想我会更满意。」苏景竹也举起自己的酒瓶轻敲了他的,嘴边的笑容比之前多了几分洒脱与率性。这样子的明白人也不多啊! 「悉听尊便。」宇文瑾朝她微微颔首,行为举止也较一开始随性。 换句话说,苏景竹不愿意为他所用,而他也承诺了不追究苏景竹的来历。 「不过今天小竹妖身边没跟人,还真出乎我意料之外。」 「谁让他烦人呢,让我甩掉了。」扮了个鬼脸,她半真半假的说着。要是哪天那张面瘫冰块脸烦人了她才要担心咧。随后又一脸坏坏的问道,「不过你还真相信我没在酒里加料啊!」 「你不也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自然信你。可你真不知我是何人吗?」他非常迟疑,在这龙腾王朝内要不认识他的人真的会有吗。 但他不知道的是,我们的暗阁小阁主打从七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就埋首于各个师父的教导当中,之后又接下重整暗阁的事务,直到近半年才有闲下来的时间,若是王权不出现重大更迭,打死她也不去管现在朝廷上是什幺人当家作主,就算真听过宇文瑾的名字也是当成耳边风了。 「对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幺名字。」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她,她根本不知道这个见过四次面的人姓什幺叫什幺。「你很有名吗?为什幺我要知道你是谁?」 宇文瑾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告诉她自己的姓名,或许是有点坏心眼的想看到她惊讶的样子,然后呢?会是惶恐求饶还是阿谀谄媚,或是一如往常的对他没大没小?他在说出真名的同时就后悔了,毕竟除了那家伙,就连自己的皇帝小姪都对他有所畏惧,依他的身分要交到所谓朋友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 「宇文瑾?握瑜怀瑾,好名字。以后我就叫你瑾大哥可好?」她很认真的看着他用食指勾勒出的笔划,小孩子般的单纯双眼看着他。若是这人不执着她身分的话,当朋友似乎也无妨,「我是苏景竹,风景的景,竹叶的竹,还请多多指教。」 因为这句话,林宁继下午之后嘴角又再一次抽搐了两下。想不到他家王爷真还有人不晓得。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还真的是小竹妖呢!往后,我便这样唤你了。」明白她是真正不知道他这个人,宇文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这少年真的是不谙世事的。他心情大好的揉了揉她的髮,就像平日对小姪儿那样。 「呿!才不要呢,我又不是竹妖,你这样乱叫哪天真让我被道士以为是妖那怎幺办。」嘴上反驳归反驳,苏景竹却没有拨开在她头上造次的大掌,那样的温暖会让她感受到另一人的疼爱也是如此。 「收了你,说不定还是那道士倒了霉。」他笑得更开怀了。 哼一声撇过头,她懒得和他再多说,对于这种上位者,再怎幺斗嘴她都是说输的那个,还不如喝桂花酿来得开心。 「这桃花酿酿的极好,可是你自个儿酿的?」他摇了摇所剩不多的酒瓶,这样好的酒真让人容易上瘾。 「嗯,我自己酿的。瑾大哥如果还要喝可以自己拿。」苏景竹指着还浸在水中的竹篓,「瓶子上画红圈的是桃花酿,黄的是桂花酿,青的是梅酒。」 「你啊,果真是适合闲云野鹤生活的人,让你进官场还怕是糟蹋了你。」宇文瑾无奈的笑了笑,指使林宁上前再拿了两瓶酒,「『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这两句诗景竹小弟可真是没说错,可惜为兄就要在官海里载浮载沉一辈子了。」 接过林宁送上前的桂花酿,她让宇文瑾的话逗笑,「那幺哪天瑾大哥想从苦海回头的时候,欢迎到小弟这儿青梅煮酒论英雄啊!小弟这儿的酒绝对够大哥喝的。」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倒也回的爽利。 「那不知今晚……」 「大哥若是要再喝当然是没有问题,除了竹篓里面,酒窖里还有好几十坛,喝不够可以下去拿。」 她背着云从凤在这里挖了一个酒窖,这可是除了汀兰以外谁也不晓得的,谁让汀兰的任务就是贴身不离的护着她,要不然她才不想让这个桃花源的存在被暗阁的任何人知道,毕竟她在他们面前已经够没隐私了,尤其是云从凤,要真让他发现她偷喝酒,那又是一顿唸了。 「景竹小弟今晚可有準备不醉不归了?」宇文瑾勾起似笑非笑的表情,把她先前的挑衅还回来。 「嘿嘿……酒逢知己千杯少嘛!」喝就喝,who怕who。 这一夜,还很长很长。 「小弟的酒量可真好。」瞇着眼,宇文瑾看着青衣身影站得稳稳,再次点着檯上烛火。不仅长廊上点灯,就连屋内也一併点上,清冷的竹屋在瞬间有了温暖,就像是在等待远方的游子返家一般的温暖烛光。 「谢谢大哥夸奖。」随手吹熄线香,剩下的部分就丢到溪水里去。小酒鬼跪坐下来拿起酒瓶,继续喝。 看着只顾喝酒的少年,宇文瑾着实怀疑自己的眼光。眼前这嗜酒如命的小酒鬼真是在方才让他以为是谪仙的人吗? 「你可听过今年的春汛情况?」倏地,他像是不经意的问道。 「今年春汛?不是比往年好多了吗?」喝得虽多,但她一向海量,所以此刻精神还算是清楚,只是反应没有平时快,因此宇文瑾一问她就直接回话了,也是宇文瑾想要达到的目的。 被拐的某人当然瞬间反应过来,「啧!恐怕大哥想问的不是春汛,而是夏季的桓河氾滥吧!」发生的和还没发生的相比,当然是还没发生的比较有办法防範。 「景竹小弟真是深知我心。」抿起笑意,宇文瑾对这样的问话手法似乎不以为然,总之,没有一点歉意。「那幺小弟可有方法吗?」 「在这之前小弟想请教大哥一个问题。」举手敲敲自己脑袋,她试着让自己的思绪再清醒些,要不再被拐一次可能就把自己的底洩了。在得到宇文瑾首肯后她问了从第一次见面就很想知道的答案。果然,这家伙是个三品以上的高官,只能说是少年得志啊!而依照这家伙谨慎的态度,相信大不幸应该也跟他扯不上关係。 「这桓河氾滥啊……」苏景竹拉长了尾音,满意的见到某个身分很尊贵的家伙挑高了一边眉梢她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其实小弟对这水利工程不熟呢。」 意料之中的,一旁的林宁脸又黑了一半,她自然是转过头望向竹屋底下的潺潺溪流,对于她刚认识不久的大哥脸色她连瞧都没胆瞧上一瞧,就怕再看到一张阎王脸,虽然这个阎王还是个颇帅的阎王。而她又何尝会不知道这位「瑾大哥」是在利用这些问题推测她是来自哪方势力,不过这些问题她总是高兴就回,不爽的她就装聋作哑,令她意外的是这男人对她的态度倒也忍了下来,只是可怜一边随侍的林宁小心肝起伏不定了。 「治水这行从古至今一直就是个无底的坑,投再多的银两进去若不达方法就是无效。」抱着吉他再灌两口桂花酿,苏景竹这才悠悠说道。如果这家伙年纪轻轻就能位居高位,那皇帝对他应该也很是器重,遇到这种人再说这种话才有效果,事关百姓生活的,她不会有所隐瞒。 「景竹认为,疏导重于围堵。」这就是她的结论,或许说,是千百年来华夏民族得到的结论。 「疏导重于围堵……」宇文瑾复述了一次,若有所思。 「嗯,桓河会氾滥是因为夏季高山冰原融解,一昧的加高河堤当然没有任何意义。」她一个起身翻下长廊,招了招手示意宇文瑾也下来,捡起竹枝就在蹲在土壤上涂鸦……或说教学。这桓河不管是流经的地域和流向都跟黄河挺像的,一些话也是信手拈来罢了,只要上地理课有认真听的话。 「你看,桓河在流经利州高原时带来了大量鬆软的土石,这些鬆软土石自然沉澱在下游地区淤积了河道,这时河面就会漫过河堤,然后人们又再增高堤防,像这样子循环,不用几年这一段河道便成了『地上悬河』。」 宇文瑾一见这个看似简单,其实却没多少人看得出来的结果时,看着苏景竹的双眼为之一亮,像是此刻才真正认识她一样。这大约是今晚的问题里他回答的最详细的一个,若问他关于个人的问题,他遮遮掩掩、避重就轻;换问他朝廷问题,他装疯卖傻、权当不知,只有这桓河问题……这少年,心是在天下苍生吶! 「对于氾滥,景竹可有方法解决?」不自觉的,宇文瑾已经将她当成平辈看待,不再是一开始认为的那个不懂世事的小少年了。 竹枝继续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又一个的图形,她向宇文瑾解说了几个方案,不外乎截弯取直、人工运河、二流分洪道之类的构想,最后她潇洒的把竹枝一丢,授课结束,「不过这些方式我也只是说说,详细的事情你也是要找专家讨论过才行。」 「我现在想收起方才说过的话,你若愿意进朝廷,皇上肯定是虚左以待。」目光还专注在那些图形之上,宇文瑾想着要怎幺和工部尚书开口。 一旁的苏景竹盘坐在地,支手撑额道:「『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瑾大哥,你不认为这样的生活很累人吗?」 「你怎会是飘忽不定的蓬草?你该是那蓄势待发的大鹏鸟,只待有展翅的机会就能在九天之上遨翔。难道你不希望谋个一官半职荣耀你的家族,为你父亲面上添光吗?」在见到她对水利工程的了解后,原先放弃招拢她的想法又复甦了过来,「你的诗词歌赋绝对是一流,想必策论也没有问题,有这样好的资质为何不为官。」 她在他提起家族和父亲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冷下一张淡雅如墨的脸庞,起身走回长廊上坐下。「瑾大哥,在我母亲死前我就不曾见过我父亲,从我母亲死后我自然也就没有那种东西,我没有家族、父亲和手足,我只有的只有收留了我的师父们还有待我如亲人的师兄弟,所以我不必在乎我家族有没有荣光。」 「而且…你不觉得卯时就要上朝是件很残忍的事吗?」她忽然向他绽开一个很灿烂的笑靥,随兴的口气与前一句话差别之大让宇文瑾感觉前一秒看到的冷面少年根本只是自己的错觉。 「残忍?怎会,只要习惯就行了。」打小如此,对他而言上早朝不过只是常态。 步上竹阶,他看着她已经将前一刻的神色收拾得乾乾净净,又恢复到之前那个谈笑风生的清朗少年,他自然没再多问相关的事情,只是仍觉得可惜。 「你所谓的习惯会要了我的命吶!」她一向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被架着起床的。 拿起他带回的凤尾琴试了几个音,突然想起今晚晴芷说的,西北可能的战争,她看着身旁男人脱口而问:「今年西北塞外…会有战事吗?」 他听着苏景竹弹奏起的旋律,皱眉却还是回答,「不例外的话,会有。」 「你不希望?」 沉默了好一阵子,一时间只余琴音杳杳,空气好似凝滞在这方空间中,直到夜空落下绵密的雨丝染深了泥土苏景竹才半敛起眼眸,不多话,清浅声音唱起歌词,和着琴声的柔情,唱出了几许缠绵与遗憾。 『半城烟沙 兵临池下 金戈铁马 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 多少白髮送走黑髮 半城烟沙 随风而下 手中还有 一缕牵挂 只盼归田卸甲 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半城烟沙 兵临池下 金戈铁马 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万骨枯 多少白髮送走黑髮 半城烟沙 血泪落下 残骑裂甲 铺红天涯 转世燕还故榻 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低垂的视线在琴身之上,她轻轻抚着琴上的花纹,低低的嗓音带点沙哑,有如虚空之中传来般飘渺无际,「瑾大哥,你可有那个等着你归来、捧着热茶予你的人?战场上,牺牲的永远是小兵,有战功的,多半是将领。一场战争要破碎多少和乐家庭,又让多少等待的人心伤?可笑的是上位者永远都不会在意到这些,家国家国,没有家哪来的国,一个真正好的国君是该视民如子,而非只会一昧的攻城掠地使百姓家毁人亡。」 「我明了你的意思,不轻起战端。」宇文瑾顿了顿后又说,「不过这一次的战争是北方蛮族先挑起的,反击,并没有错误。」 「大陆北方的四季收成并不多,他们要的也不过是生活温饱罢了。比起战争,为什幺朝廷不试着开放双方贸易,以粮食换取北方的骏马,两方都获利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那副冷心冷情彷彿漠不关心,却又将解决方法都说出来的模样终于还是让宇文瑾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头,这时候他反倒不希望她看得太透彻,孩子就该有孩子模样。 「我回头试试。」没有拍着胸膛保证做到,轻描淡写的五个字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好诚意。 「景竹自是相信大哥能够做到。」她向宇文瑾勾起一抹淡,却真诚的笑容。 将怀中的凤尾琴递出,看着宇文瑾不解的神情解释道:「酒逢知己,琴遇知音皆为人生一大乐事。谢谢大哥伴我废话了一个晚上,这把琴,我想…送给大哥。」 「赠予我?」他俊美无双的脸上此刻也难得惊讶,这把名动天下的琴就这样简单八个字送给了他?酒逢知己,琴遇知音……他,值得吗? 「嗯,不是玩笑话。」凤尾琴给出之后她抱起心爱的吉他,继续说着,「母亲逝世后那把琴就放在我房里,但我也只懂得一些皮毛,瑾大哥你出身官家,相信对琴棋书画都颇有造诣,这把琴在你的手上才能弹奏出真正的乐音。」 一个小少年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他再不收下似乎也显得矫情,但在接过琴后又看到她继续拿着酒瓶喝,不禁皱了皱眉,「酒是穿肠物,喝多了伤身,你还在长身子,适可而止。」 「呵呵,瑾大哥,你这样聪明怎幺会猜不到,或许今晚,我求的就是一醉呢?」偏着头看他,苏景竹哼起歌来,那双眼是在看着眼前人,又是像透过他再看着不知身在何处的另一人。 『为何让 寂寞长 我在世界这一边 对你的思念 怎能用千言万语说得清 说得清 只奢望一次 醉……』 然后,寅时三刻,天还未亮的时候某人真真切切趴倒了,那喝法让宇文瑾一个大男人都感到汗颜。真的是,只求一醉。 「林宁,上朝的衣服拿来了没?」替趴在屋内竹床上的少年解下髮带,他回头问着随侍。 「回王爷的话,李越已经在外面了,王爷要现在更衣吗?」 望着还在沉睡的人皱眉,他放沉了声警告,「往后别在他面前喊我王爷,不论他是醒着还是睡了。」 「是。」 「主子,你对这人,已经太过。」黑暗中,不知哪里的声音浮现。初听到,林宁是惊讶的,不过随即就明白了,这人恐怕就是王爷的贴身暗卫,比起明面上的他们是更隐密的存在。 「如何太过?」 「温和。」 抚过如丝绸一般的柔软长髮,巴掌大的小脸如精緻的艺术品,像白瓷般一捏就碎,很是无害的模样,睡着后的样貌如此,可偏偏醒着时候满腹诗书与治国方策,只是这人终不能为他所用。 「所以这少年,该死吗?」轻轻柔柔的语调,眼底泛起的却是令林宁不寒而慄的杀意,这人才是他熟识的王爷,叱咤沙场冷血无情的瑾王,而这样的人不容许有软肋存在,就算是不自觉流露出的温和都不行。 还是…杀了好了。 杀气突现,原本就沉浸在往事里睡不安稳的人儿瞬间就睁开了眼,一双眼眸不复平日里的清明,而是难掩寂寞的氤氲,正要拍上她天灵盖的大掌猛然停下。 「哥…你回来了啊!那杀气不收起来是想吓死谁?」醉眼朦胧间苏景竹根本分不清眼前人是谁,只是那杀厉的气质像极了自己的哥哥,还有那一身黑衣也是。 「景竹……」那柔柔的玩笑口气,新生儿般天真单纯的笑容,宇文瑾终于了解一个晚上她从未拿真正的自己面对他,看着这样的青衣少年,他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的高墙崩塌了,只余柔软。 这样的他,叫他如何下手?暗歎口气,满身的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蹤。 「哥…你别晃……我都头晕了……」她努力爬起来抓住宇文瑾双肩。怎幺越看越晕? 偏头示意林宁出去,他先将这小少年搞定,「我没晃,是你酒喝多了。」 「哥……你不走了对不对?你答应我回来的,你答应我不再杀人的……」她趴上宇文瑾肩头,自顾自的说着,嗓音中有着浓浓的哽咽,「小润走了…你也走了……只留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扛起一个家族很累,我好多次都想放弃…可是…可是我好怕你们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没有家可以回来……」 「抱歉,是我不对,我不走了。」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他轻轻拍她的背安慰着。这声道歉,是他替她哥哥说的,那人,究竟抛下一个这幺小的孩子多久? 「真的?」离开他的怀抱,她狐疑着。 「真的。」 「好…我们打勾勾,说谎的是小狗……」她的小指勾起他的,摇晃了两下。 「乖,快点睡。」他将苏景竹重新放回床上,取过屋外李越带来的黑貂披风盖在她身上。 「苏景兰……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喔!」 「是。」轻声笑出,他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可以睡得安稳,自己也可以走得安心。 换过朝服,踏出竹屋之前,他回头再看了熟睡的人一眼,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自己想法。就连自己在十五岁时都无法对政事有这样精闢的见解,如果他真是一个女孩子又怎幺可能做到呢?哪家人会将女孩这般生养的。 「冷霄,去查查苏景兰这个人。」 语音才落,身后一道黑影悄悄离了开。东方,天际既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四章【似曾相识】 卷一。第四章【似曾相识】 『碰碰碰……』一声大过一声的重物碰撞声从苏府的厨房里传来,平日听到这声音会到厨房里观看的下人,也就是暗阁里的暗士们今儿一个个都当成没听见,躲得离这里是越远越好。 「妞啊!连华给妳的二十年内力就该用在这个时候,这样摔出来的麵条才会有咬劲儿啊!」厨房的上风处,一名豔红衣裳,外貌约二十出头年岁的妖豔男子坐在凳上兴致勃勃的望着小徒的举动,身旁跟着一个清冷气质、紧身黑衣的挺拔身形,看起来的年岁同样大不到哪去,一个如人间富贵的牡丹花,一个像高山初雪后的松柏,站在一起却有种异样的和谐。 『碰』一声比之前都大声,麵团直接摊平在桌面上,还真的是躺的平平的,侧着看一点儿起伏都没有。轩辕翊发誓,他有看到那张据说是紫檀木打造,十分坚固耐用的烘焙桌在小徒一掌拍下去的时候,桌面下方有不少的木头屑屑掉了下来…… 「翊师父是想试试竹儿那二十年功力嘛!早说不就得了,做什幺还要竹儿下厨呢!」苏景竹挑起一边眉梢,勾起似笑非笑的嘴角,那模样看起来还满有几分危险的味道在里面。她今日长髮高束,额头绑了条头巾,平日里穿的青衣换成了灰色,长长的袖子让她绑了起来,像是古代时期日本剑士练剑时那样。 「连华师父说了,功力,是用在干架上头。」她甩了甩因摔麵团而有些痠痛的手臂,这几天的怒火一併上来,摩拳擦掌向师父。 打这几个师父回来,她这些天做饭就没消停过,还指定要吃这个那个的,搞得她都怀疑当初是看上她的厨艺才收她当徒弟的吧!因为师兄弟里面厨艺最好的云从凤也只是能把食物煮熟而已,能吃,但离美味还有一段距离。 「清风──你家徒儿要弒亲啊───」性命受到威胁轩辕翊当然马上从凳子上跳下来,一灰一红的身影就这样围着季清风绕圈圈。 「臭师父,你有本事就别跑哇!」 「妞要弒父啦──谁快来救救我───」轩辕翊边跑边躲拳头还有力气鬼吼鬼叫。 「跟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妞……而且你才不是我老爹!可恶…今天我一定要修理你!」 这时两人的战场已经扩大到了厨房外的庭院里,妳追我跑、边跳边叫,跟个孩子没两样,黑衣的季清风则是站在门口,面上虽然没有表情,笑意却在眼底闪烁着。 「那农地上的农人都这样叫他们家闺女,怎幺师父我就不能这样叫妳?况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妞妳当然是我的女儿。」一个翻身站在小院砖墙上落定,轩辕翊一脸委屈的看着站在对立面的徒儿。水潋的唇一蹶,一双美眸巴巴的望,倒有些可怜的味道,「还是妳嫌弃师父了?」 吸气吐气再吸气,她还是忍不下想将自己师父暴打一顿的冲动。好好一个大男人干嘛没事露出那样的表情,姬玄就是都学他的,她又不是大街上那些母爱氾滥的女人,再者,这男人根本已经不是什幺年纪轻轻的少年了,装什幺可爱啊! 「你这表情拿去对清风师父摆,我才不吃你那套。」她向他扮了个鬼脸,而后转了转手腕,鬆鬆关节之后瞇起眼眸,量好与轩辕翊之间的距离后朝他奋力一扑…… 「妞───」在苏景竹摔落地面之前轩辕翊纵身跳下砖墙,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当了软垫。 「翊、竹儿,没事?」在苏景竹摔下的那一刻就冲向小院围墙边的季清风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趴在爱人身上的徒儿,她是怎幺了? 「没事,别瞎担心。」半撑起身的轩辕翊拍拍还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倒是对这不以为意,再厉害的身手总会有失误的时候嘛!「妞啊!没想到妳喜欢对妳投怀送抱这一款的男孩子呢!」 「臭师父…你想太多了。」她也撑起身体,只是还是觉得身体有些无力,就像是上一次摆脱那暗卫一样的无力感,只能坐在轩辕翊腿上站不起来。 这样子近距离的面对面下,轩辕翊收起了前一刻小徒儿没事的言论,只因为见着了她眉心隐约的一点的青绿颜色,慵懒随性的态度转为凝重,「风,去找黎非和绣染到墨竹居去,快点。」 知道事情可能不简单,季清风没问第二句话,黑色身影一闪消失在院落当中。 「笨妞,妳最近做了什幺好事最好给为师老实招来。」打横抱起她,只觉一阵风过,亮红衣角消失在拱门之后。 「中毒了。」 苏黎非仔细的检查后做出了结论,一旁的妻子,人称毒仙的伊绣染也点了点头说道:「中了雾失,看样子应该有三个月了。」 「中了雾失,怎幺这幺晚才发现?况且小竹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闻风而至的连华坐在边上的卧榻,看着据说中了雾失之后还能活蹦乱跳这幺久的人。 「竹娃,妳多久没练功了?」医圣苏黎非此话一出,苏景竹立马接收到四双杀气腾腾的眼光。 「乾爹,你也忒不厚道了……」为啥当着众位师父的面前问呢?这样会害得她不得好死啊!摸摸鼻子,她还是很乖巧的说了实话,「大约半年。」 闻言,连华的眉头挑了一下。所以这小竹娃儿打他们游历天下后就啥也不干了是吧!剑神连华对这资质极高弟子是倍感无奈。 「幸好……妞的懒惰让她活到了现在。」靠在爱人怀里,轩辕翊终于鬆了口气。雾失是在每次运功之后就会侵入肺腑,而中毒者只会感到全身无力并没有其他症状,即容易就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为什幺伤?汀兰不在?」季清风不明白,她身边有一个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人怎幺还会让她受伤。 「妞去押镖,三百两黄金。」轩辕翊说出刚才苏景竹讲过的,这半年来唯一一次受伤的事件。然后,众人沉默。是啊!你押了那幺大的镖没人眼馋才有鬼,混战中谁也没办法保证能保谁不受伤。 伊绣染摸了摸苏景竹的头,温柔的问着,「竹儿,妳这半年来运功几次记得吗?告诉乾娘,这事儿一定要明明白白的。」 面对乾娘难得的温柔,回想了这半年来因为动手而运气的次数,苏景竹自己都有点惭愧说出来,「包含押标的那次还有刚才……就五次而已,每次没有超过半个时辰的。」其中还有三次是用在逃跑的,都是在遇到宇文瑾后的事。 「天!」轩辕翊捂额。还真的是屈指可数…… 嘴角抽动了两下,连华已经很乾脆的放弃说教。他该庆幸吧,这小竹娃儿就因为没有练功才能撑到他们回来,要不然这毒云从凤也无法可解,甚至根本不会发现。 「很好,竹儿,妳真的是太乖了,所以乾娘决定妳从现在开始禁足,直到妳及笄那一天,相信竹儿不会反对吧!」伊绣染温柔笑容后的恶魔獠牙露了出来。 「乾娘───妳不会吧!」苏景竹哀号着,伊绣染的脸上明明白白写了没得商量,就是温文儒雅的苏黎非也对她摇了摇头,表示这次禁足没有转圜的余地。 离她十五岁生日还有近一个月时间啊!真要叫她每天待在房里不是无聊到发疯的吗?她窝入伊绣染的怀中像小猪仔一样乱拱,撒娇着不要被禁足。 「解这毒需要花一点时间,虽然竹儿妳毒未入肺腑,可也在体内留了很长的时候,得确实将余毒排出体外我们才能安心。」看着乾女儿在妻子的怀里撒娇,苏黎非笑着安抚。怎幺他自己的女孩儿就不会这样子娇气呢,那冷冷淡淡的性子究竟是像着谁了? 「小竹,妳就好好养身体吧!」连华步上前揉了揉她的髮,那关心的话语让苏景竹乱感动一把的,只是感动在下一句话出口就消失的无影无蹤。 「等妳身体好了以后,练功的时间翻倍。」 臭师父…… 当夜,竹屋溪畔 「这幺多日了,还是没来吗?」一丝懒懒的语气在黑暗中响起,也许,还有那幺一些的失望成分。「冷霄,你觉得他为何不来?」 「属下不知。」低沉的声音说话,却没见到人影。 这时,另一抹更深沉的黑从竹屋侧边走出,清冷声音极为难得的开口说话,「少主让少主的师父禁足,直到少主生辰那天那天才解禁。」 「你…是小竹妖的贴侍?」宇文瑾看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沉静的气息,无声无息的行为举动,这人看起来,不止只是个贴侍。 「少主命我将这件披风归还。」没回答他的问题,汀兰仅抬高了手,宇文瑾这才见到他手上拎着一个青布的包,里面装的就是前几天晚上他为她盖上的披风。 「他…怎幺了?」就算见面没几次,他也摸得到他的个性,他不是那种会随便让人来还他东西的人,除非…… 盯着眼前人看了半晌,汀兰最终还是开口:「少主今日被发现中了毒。」他边说边扔出了包裹,面对宇文瑾,若非必要他决不靠近。 「他……」他忍不住想再问个清楚,却被汀兰打断。 「宇文王爷,你对于我们少主的关心,会不会太过。」身为夜部的头儿,对于这几乎是黑榜上人人欲诛杀的对象他自然有所认识,不过因为苏景竹和他相处时开心,所以他什幺也没提,无论是宇文瑾的身分还是经历。 短短四字,宇文瑾眼里闪过震惊和失落,只是因没有灯火的照耀而不甚清楚,「他知道了我的身分…所以…他才不来?」 这人,貌似对少主挺上心的。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自然是不会错过宇文瑾眼里的情绪,同时也惊讶于外传冷血无情的摄政王爷竟然会流露出这样心情,这对他们的少主而言是福还是祸呢? 「我说,少主中了毒。」汀兰再强调一次,冷了双眼。「而关于王爷,我并未多说,这样,对少主也好。」 「他中了……」 「雾失。」汀兰二度打断他的话,「少主的师父正在帮少主解毒。」 真不愧是小竹妖身边的人,这行事作风真是差不了多少。连着两次被打断话,宇文瑾没有一点怒火,大概是,知道了那谪仙般的小少年没有意外,自己的身分也没曝光,心底,是鬆了口气的。 「少主的生活很单纯,王爷你不要让少主进到那个染缸里。」呃…只管理暗阁内的事务,这算单纯吧!汀兰说这话时莫名的心虚。 「那是自然,本王将景竹当成弟弟,本王就会尽其所能的护着他。」 「希望王爷能够记得今日说过的话。」见苏景竹吩咐的事情做到了,汀兰转身离开,眨眼间身影隐没在暗夜之中。 今晚,他说的话还真是有够多的。 回到王府后,宇文瑾也不赶着换掉身上的衣物,而是先解开青色布包的结。打开来,黑貂披风被摺的整整齐齐,远看像块黑色的豆腐,柔软的毛皮上还放着一封书信,夹着两三片初生的竹叶。 他拿起竹叶,在烛光下还是稚嫩的叶片近乎透明,他见到叶片上有着一个个针刺状的小孔,烛光直接穿透了叶面,合成了一个「景」字。 这小竹妖呢!还真是心巧的一个娃了。他笑了笑,接着打开书信看着。 『瑾大哥,基于景竹现在被乾爹乾娘和一帮师父们禁足,这封信就让汀兰拿给你了。希望景竹上次喝完酒后没有对着你发酒疯啊,有的话也请你多多见谅,谁叫景竹喊你一声大哥是吧!待下个月中旬禁足令解除之后再见啰! 剩下的纸是景竹闲来无事画的画,是关于上回说过的水利工程图,希望可以帮到大哥一些。 景竹于十一夜提笔』 翻看了后头的纸张,果然每张都如苏景竹所说,是她在那夜地上画的图,而且还较之前有了详细的注解,这下工部尚书会乐颠了的。 仲春午后,清风柔和,直让人想找周公下棋去,就在这个时候,苏景竹的卧房外多了两颗鬼鬼祟祟的黑毛,压低音量在讨论着什幺。 「你先去说啊!不是你想吃吗?」 「推我做什幺?难道你就不想吃了。」 「可是师父很可怕。」 「到时候拿一份去孝敬师父就好了,小竹不是说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吗?不会怎样啦!」 『唰』一声,房门无预警的被打开,还在墙角下的两人面貌一模一样的人瞬间抖了一抖,想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就这幺被抓了个现形。 一双美目看着房门外的两人,六目相对,片刻无声。 「佳绮,妳什幺时候回来的?怎幺在这里?」最后,双生子的哥哥飞霜打破沉默。要不然这女人绝对可以就在这里和他们大眼瞪小眼一整个下午。 「我关心妹妹。」语毕,她转身走回内室。 「佳绮,妳还是一点儿都不可爱,像小竹那样,多好啊!」雪降调侃着跟在苏佳绮的身后进屋,飞霜也随着跟上。 屋内,刚泡完药浴沖完澡,苏景竹正拧着湿伶伶的头髮半躺在卧榻上,身边还有一纍帐本和商行间的往来书信,这次禁足她又像是回到了半年前忙的足不出户的日子。 「飞霜、雪降,你们怎幺来了?」放下绞头髮的丝绢,她笑的狡黠。果然啊,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小竹啊,这种事妳知我知就好了,一定要师兄明讲嘛?」雪降走上前,用自己的内力替她将长髮烘乾,动作熟悉像是时常这样做一样。 「啧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景竹目光挪向另一人,「飞霜,你们想好了师父那里怎幺说吗?」 雪降直接在她身边坐下来,颀长身躯靠上她的,笑得很痞,「只要做完之后给师父送上一份,师父应该就当做不知道,趁着今天黎非叔和绣染姨不在我们出去溜溜,可别告诉我妳不想出去啊!」 「我是很想出去,可是……」她的语末突然改变语气,硬是把双生子的心脏提了起来。 「可是什幺?」他俩异口同声的问。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了医圣毒仙有事短暂离开京城,才跑来这里想把人拐出去,要吃上一顿好吃的有这幺难吗? 瞄了一眼站在两人身后的苏佳绮,她对两个大男生摊了摊手,「你知道吗,汀兰现在领了清风师父的命令,不准我踏出墨竹居一步,所以我现在就算真想出去也没辙。」 只可惜两个人为食亡的大男生没看到她们暗地里交换的达成目的的眼神,还继续好傻好天真的开口,「不过就是汀兰嘛!我们两个这幺多年的武功也不是练假的,一炷香之内一定摆平他。」 「是被摆平还是摆平人家?」苏佳绮看着大言不惭的两人。人家就站在他们身边这幺久了都没发现,还说要摆平对方。 「汀兰,你听到了吧!」苏景竹口气好像是在说「小狗狗,快点出来」的感觉。至少,被喊的人有这种想法。 「主子,您想出去就出去,别拿属下当幌子。」从房内的阴影处出现,汀兰脸上有着无奈。就算他真不放行,主子还是一样不会听,与其让主子在房间待到无聊想法子捉弄他,不如让主子出去恶整别人。基本上这是身为下属不该有的想法。 「吓!汀兰你什幺时候在的?」某两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彻底。 苏佳绮双手环胸,目露鄙视,苏景竹则是笑得乐不可支,「汀兰一直都在喔。」 这下,两人连想去撞豆腐的心都有了。原来人一直都在身边他们却没有发现…换了师父在这里肯定抓他俩回炉重造,说什幺他连华的徒弟怎幺能输给清风教出来的杀手。 「唉呀!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妞要出去是吧!」卧榻边的窗外,一道鲜红身影出现,只手撑住窗台轻鬆越过卧榻跳了进来。 又…多了一个……苏景竹突然笑不出来了。虽然还是可以出去,但就代表要多做一份吃的啊!god!她穿越过来就是当厨娘的吗? 倒了一杯上等的高山乌龙递给自家不晓得听墙角听多久的师父,她唤了另一个师父的名,这两人向来是形影不离的。反正做一人的也是做,做两个也是做,她认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却在还没走出墨竹居时就遇到一个蓝衣身影从不远处而来,几个人脸色瞬间一变。 「师兄───」飞霜雪降第一个垮下脸同时哀嚎,云从凤在景竹的事情上可是比医圣毒仙还要不让步,这下子美食没有了…… 「从凤……」苏景竹看到来人也是面色很差,心下尴尬不已。 那天醉酒醒来,她在竹屋里看到的人不只汀兰,还有她的大师兄脸色複杂的看着她。更让她惊吓的是她的大师兄竟然和汀兰一样一身黑衣,而且自己还紧紧抓着他不放,当下,她一个鬆手,差点摔到床下去了。 而他,虽然没有对酒窖有所评论,不过显然对她喝酒喝到烂醉的事情感到不高兴,见她醒来,他也只是拿了一颗解酒的药丸给她,随后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开,然后直到今天才再见到他。 事后,她从汀兰那儿听说了,是她在醉眼朦胧间对着云从凤喊着另一个名字,死死拉着他的衣袖不放。她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把他当成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哥哥,想到这点,苏景竹就开始头痛了。师父们和云从凤对她的家庭背景都是略之一二,即使不清楚她的母亲是谁,可是她的父亲众人可说是心里都有个底,然后又因为很小年纪认识,所以对她接触过的人也都是清清楚楚,这下子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说出,就怕是云从凤会再追问。 「要出去?」缓步而来,云从凤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只是与他熟识多年的师弟师妹们都知道这笑容的主人是个比他们暗阁小阁主还要不好惹的人。 「唉唉唉──又要签不平等条约了,这次轮谁了?」轩辕翊看了看自己的师姪们,摊摊手。他这幺大个人了是不是不该跟这些小辈混在一起疯呢? 四个俊朗俏丽的师兄妹彼此互看了一眼,无声的默契,转瞬间达成共识,随后一个人影猛然被推了出来。 「靠!你们这些不良师姪!」人群中跌出来的人爆了一句粗口。 「两方伤害相较下自然是要取其轻。翊师父,你就认了吧!」苏景竹此刻很好心的收出小手拍拍自家师父的背,貌似安慰。就算是最后让乾爹乾娘抓到偷溜,有翊师父在前头挡着挨骂也没那幺严重嘛! 「师叔毕竟是师叔啊!在师兄面前说话自然比较有份量。」飞霜也开口。 「师叔不会被师兄骂。」雪降跟着接话。 其余没有开口的人听了这言论,再看看云从凤含笑以待的模样,没人真的保证这些话的真实性。云从凤,就是一只很是腹黑的狐狸。 「嗯哼……」轩辕翊清了清嗓子,挺起身子,很努力的想要摆出一副「师叔」的威吓感。只不过…… 「小竹,我想吃妳亲手炖的滷白菜,好吗?」 只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轩辕翊的气势剎时萎了下去,飞霜雪降、苏佳绮甚至是季清风眼神都在云从凤身上扫过不只一次。这狐狸,当真狡猾如斯,以职务之便行美食之利。 「师兄,早说嘛!不待这样吓人的。」飞霜雪降又是异口同声,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见这师兄的出现给他们多大惊吓。 因众人目光都在云从凤身上,也因此唯有一人看见他的问话问出口后,苏景竹眼眶一红却又在转眼间稳住情绪的模样。 「只要是镜花水月有的食材,师兄师姐还有师父们要吃什幺景竹自然是做的出来。」她嘴角笑容深刻,笑意未答眼底。只是隐藏的好没被人发现。 过去,终究是过去了,再如此相像都不会是那人。 京城第一酒楼,镜花水月。同样的厢房,同样的烟雨美景,不同的是黑袍的俊美男子对面坐的是一位嘴角噙着温柔笑意的白衣男子,总是带笑的俊秀脸庞容貌和对面之人不相上下,只是一身气质不若面前人的冷邪,而是种让人舒服的感觉,淡雅如兰。 「难得啊!宇文王爷会约我在这儿喝茶观景。」许久的沉默之后,白衣男子终于开口打破这静谧气氛。 替自己倒了一杯上好的白毫,风慕凡望着眼前那人,相交多年的知己好友。只不过这位好友此刻似乎是对窗外景緻的留意更胜于他。 「风相若是有兴致让更多人认识你,尽量在这儿嚷嚷不要紧。」抿了一口茶水,宇文瑾说这话时眼抬也没抬却已给人莫大压力,若不是在这儿的人是风慕凡,若不是他们相识已久早熟知他脾性的话,恐怕已经对着宇文瑾跪了下去。 「你近日似乎恋上了微服出巡。」不晓得是第几次了,他一再在他面前警告别喊他王爷。瞇起犹带笑意的眼,他看起来再认真不过的发问:「不知卿所为何图呢?」 继续啜饮着杯中茗,宇文瑾显然没有半分回答的意愿,只留风慕凡独自推敲原由。 「是你看了朝上某人不顺眼,想趁此机会看那人平日行事如何?」 这…好似是御史台的事,况且真叫宇文瑾看了不顺眼,恐怕隔天就不会出现在早朝上了。理由不足,换。 「还是你无聊了,想在京里找些乐子?」 话说这公事也没少到让他无聊吧!不是听说前些日子桓河氾滥的事还叫工部尚书伤透脑袋。理由还是不足,再换。 「该不是瑾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儿,这才要隐起身分只望她真心相待?」他不过出使东岳三月,世事应该还没有变化得如此之快。 「慕,你可以去桥头接替那说书人的位置了,相信那些稗官野史让你说来会更精彩万分。」放下茶杯懒懒说着,宇文瑾还怕再听到什幺奇怪的原因,转头,只见风慕凡一脸似笑非笑的等他回答,虽然气质不同可这笑与他倒有几分相似,果然好友就是气味相同。 这人啊,他一开始怎会以为小竹妖与他是同一类人,小竹妖比他还更有几分出尘气息,更像那天上谪仙。 「我不过在等一人,等一个听了我的名却不晓我身分的人。」对友人,他不需要,也没有太多隐瞒,尤其是风慕凡,那是生死交命的挚友,如同另一个异姓兄弟。 「哦?听了你的名却不知你身分的人?」风慕凡听了这话脸上也浮起一个饶富兴趣的笑容。在京城还有这种存在,真是奇葩啊! 「单纯却非不谙世事。」 「单纯却非不谙世事?你这话不矛盾了吗。」风慕凡质疑,当事人倒是没有反驳。待有一日见到,他自会明白。 正当风慕凡还想再说些什幺,厢房门口已先一步响起敲门的声音,林宁上前应门。 「两位爷,这是一位公子要请您们的。」小二轻快的声音随着手上的托盘进门,淡淡的香味从覆盖着的小铁盆下方传来。 「咳咳……」风慕凡剎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位公子……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而这请…他怎幺就联想到外那些纨裤子弟要讨美人芳心时会做出的举动。 「慕,够了。」瞟了他一眼,宇文瑾也将他脑中内容猜了个八成。 「放着吧。」原是想叫小二将东西放下人就出去,这东西自然也不会吃,但在见到那托盘边上的竹叶时却立刻喊住了向外走的小二。 「那公子可是名年约十五岁左右的小少年?」 「回爷的话,是的。」小二弯了弯腰,态度不卑不亢,回答的也是乾净俐落,和他上次见到的扣着小竹妖的店小二截然不同。 拿起稚嫩的竹叶,想起了那个听说被禁足一个月的小少年,宇文瑾不由得轻轻笑出,「他不是还被禁足吗?」 风慕凡见那称职的小二在听见禁足二字嘴角抽搐了两下,虽然是细微表情却没躲过他的眼,不免猜测出一些事情,例如说,这店小二很清楚知道那位公子是谁;再例如说,京城第一酒楼的幕后主人是谁。 掀开覆着的铁盆,他只见瓷盘上放着一个宛如钵碗,应该是麵粉所做的酥脆外壳,里面蕩漾着一种软软却又是半凝固的金黄液体。对上宇文瑾的目光,很好,看来好友也没有见过这种应该是甜点的东西。 「这,菜单上应当没有吧!」没有的东西,那少年要怎幺请?风慕凡问的轻鬆,却不乏在上位者的威严,而让两人惊讶的是,那小二仍是波澜不惊,在他们面前连笑容都没有落下。 「小竹妖?」宇文瑾挑眉怀疑眼前人,却见小二摇了摇头。 「少主今日……」小二像是想到什幺笑容加深了一点,「偷溜出来,恰巧见到了两位爷在这,才亲自下厨做了这道甜点。」 少主……这称呼和当晚那黑衣人唤小竹妖是同样的,与在酒楼初见时的情况合起,那小竹妖便是这镜花水月的主人?宇文瑾顿时明了。 「你这样轻易的将你们主子的底洩了出去,你们主子不会不高兴吗?」 「这是少主同意过的,他知晓两位定会猜到他的身分,并没有让小的特意隐瞒。」小二再行了一个礼,「两位爷,若是无事,小的先退下了。」 语毕,从容离开。 拿起一旁放置的餐刀切下一块,咬了一口,那金黄柔软的半凝固液体甚是合他的胃口。风慕凡对宇文瑾点了点头,中肯的就食物给出评论,「你能不能跟那人说说,到我丞相府上来当点心厨子,我怕我以后吃不到这种美味。」 「一块可以解决政事的美玉你让他待在你的厨房里,不嫌浪费吗?何况他身分也不低。」一间酒楼幕后的老闆,不知还是哪个家族的小少主呢。接过林宁切好的糕点,浅尝一口。嗯,味道的确不错。 「政事?」 「嗯,桓河氾滥。」他答的随意,听的人却被吓得够呛。宇文瑾的意思岂不是前些日子他提出的水道开凿的方法是出自于那小少年,天!这样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人也让他遇上。 「他是男的女的?」虽说他们龙腾未规定女子不能上朝为官,但那毕竟也是少数。 「公子,是男的。」 宇文瑾好笑的看风慕凡脸上出现纠结的表情。他早知道好友的理想情人便是要能和他讨论政事,甚至厨艺一把罩的女子,只可惜啊!小竹妖是个少年。 厢房外,小二退出之后,看往一楼大厅的某个角落,一身粗布麻衣却未减其风采的少年正倚着柱子看着他的方向,见着他出来,毫不吝惜的给了他一个拇指。他知道,那是少主说他做得好的称讚。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五章【上门踢馆】 卷一。第五章【上门踢馆】 倚着柱子,苏景竹虽然一身小二装扮却一点也没有小二的模样,幸好其他店里忙的人也都知道她身分,没叫她这主子真的去跑堂当店小二。抹了抹脸上的麵粉,她还想着是不是该回去楼上的那间墨竹厅。这中餐也吃了,点心也上了,他们还有什幺可以闹腾的吗? 「小主子,您若累了要不要到房里去休息一会儿。」掌柜走上前,看着半醒半睡的小主子有如慈祥的老者一般问着,其实是有些为这好脾气的小主子感到可怜,一踏入酒楼就在厨房里忙得昏天暗地,做那几个少爷小姐和轩辕主子的午饭就算了,还一併做了他们下人的,午膳、饭后甜点、点心,到现在近申时了才有时间喘气。 一听掌柜的声音,半盖着的眼皮剎那撑起,头却还是有点钓鱼的现象,嘴里模模糊糊的拒绝,「别…我现在很髒,不上床的。」 「小主子您……」正当掌柜还想再说什幺的同时,酒楼门口走进几名看起来年纪极轻,衣着打扮非富即贵的世家子弟,见状,掌柜也只好先与苏景竹告了歉,上前招呼。 「请问几位小爷,是要包厢还是一楼用餐?」 三名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进了酒楼,也不急着回答掌柜的问话,而是东瞧瞧西看看,而其中领头的年轻男子一身华美衣袍,手里还拿着一把摺扇,搧啊搧的,看似惬意。 「请问几位小爷,是要包厢还是一楼用餐?」掌柜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就算心里对这些人的目的有了个底,仍是不动声色的再询问一遍。 这次,拿扇男子身边一看就是军师智囊型的人代表开口道:「我们想请你们老闆出来一叙。」白衣男子刻意用上了内力,就算是在楼上的客人也能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然后,墨竹厅内喧闹的众人鸦雀无声了几秒,彼此相视一眼又恢复正常。不找他们嘛!人家要找的是主子呢!幽兰厅的两人则是相看了片刻,结果品茗的继续品茗,吃甜点的吃甜点,丝毫不受这句话的影响。 唯一有反应的是在一楼及二楼用餐的客人,许多人都停下动作,纷纷转头看向酒楼门口的几人。毕竟人们的八卦之心极重,对于看热闹更是乐在其中,尤其这次还是有关镜花水月一直不为人所知的主子。 镜花水月,在龙腾几个人口稠密的都城都能找到这家酒楼的存在,短短七年时间就超越了原先的客来迎,成为京城,甚至可以说是龙腾的第一酒楼,而不管多少人花了多少关係、金钱就是查不出一丝关于镜花水月老闆的事情,就像是它的店名,镜花水月般不真实存在。 「这几位小爷,十分抱歉,我们主子这一阵子都不在京城,若要见我们主子的话请小爷们择日再来。」掌柜脸上还是那一副职业笑容。 「哦,不在?那本少爷就砸了你们的店,看他到底是在还是不在。」一名身着红衣,霸道傲气的年轻男子一手掀桌,只待那桌子要落地的瞬间猛力一拍就要让那张倒楣的桌子四分五裂,而原本用餐的人都忍不住惊呼,完全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惨况。 但在众人惊呼之后,只见木桌安稳落地,方方正正的摆在原本的位置上,桌上却多了一道灰衣身影翘脚坐着,那名红衣男子的手竟让那灰衣身影踩在了脚下。 「你……」红衣男子瞪着眼前的灰衣少年,难以置信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功会随随便便败在一个店小二手上。 「就算本店是主打以客为尊、待客至上,可不代表本店能放纵客人胡来。」那少年的口气很轻鬆,比任何一旁看戏的人都要悠闲,甚至还带着睏意的语气说着,「在我们的地盘上,就该照我们的规矩来,这样,明白吗?」 语落,三秒的全场静默后,爆出声来。 「喔喔!小鬼,说得好喔!」 「小二,你有种啊!老子佩服你的好身手!」 「哈哈哈,真有你的啊!小哥。」 一楼响起了不少掌声和吆喝声,也许是因为大多行走江湖的人会选择在一楼用餐方便交换消息,灰衣少年的身手举动和话语正对了他们的胃。而在现今江湖和朝廷隐隐对立的情况,眼前几名找碴的人又像官家子弟一派的,他们更自然而然的选择站在灰衣少年这方。 「承蒙各位大哥看得起,小洛我在这里跟各位大哥道谢了。」苏景竹倒也颇江湖味的向着四座抱拳行礼,爽快的态度更赢得了如雷掌声。 「不晓得三位现在是决定在店内用餐还是离开呢?」苏景竹说这话时脚还是踩在那红衣男子手上,就像是忘记这件事情一样,而被踩住脚的人脸色从一开始的红到后来有转青的现象,估计是从未受过这般屈辱。 「臭小子!你敢侮辱我!」红衣男子抡起另一只拳头正要挥下,却在苏景竹看过来的目光中猛然停住。明明就是一张沾染了麵粉与灰炭的脸,那眼睛却是异常的犀利和透彻,饱含警告。 慢慢收回脚,其实她也没有很喜欢踩在肉上面的感觉。一脚曲立起一脚盘着,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形象,对着红衣男子懒懒开口,「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你若没有想砸了我们的店,又怎幺会被我踩住手。」 「你……」红衣男子似乎是想反驳,却无话可说。 「这位小哥,你的言行这样似乎不太好吧,你们掌柜脸都青了呢!」这下子换那白衣男子开口,笑得有些像狐狸。只可惜苏景竹根本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这人再像狐狸也比不过她家大师兄,还有那个长得很妖孽的人。再说掌柜脸青算什幺,就是他的脸黑了也不会是她惹生气的。 所以,白衣男的话很淡定的让她无视了。 就这样无声的对持好一阵子,旁边的掌柜暗扯了扯她的衣袖,眼中带着询问的意味,可她却不想再管这些破烂事情,只耸了耸肩,不甚灵巧的从桌上下来,在下地的瞬间还差点重心不稳,多亏掌柜扶了她一把。 「小洛……」 「掌柜爷爷,小洛没事的,小洛今日就先做到这里。小洛是护院,可不是小二呢!」摆摆手,她想趁着没人发现怪异的时候溜掉。反正这掌柜的对这些事情应该都有一套处理方式,她刚刚只是怕桌子破裂后的残骸打到掌柜才出手拦住而已。 将两人互动从头看到尾的领头男子合起手上摺扇,终于出声:「谢某不过想与镜花水月的主人比试一番,还望小哥替谢某通报。」 果然……原本就不是很挺的身子一听这句话又垮了一半。苏景竹敲了敲自己脑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来踢馆的那人。就说掌柜对她的态度太不一样了嘛!尤其是刚刚一声都不吭,留她面对这三人,看那三人除了红衣男子外都是会动脑子的人,早晚被看穿自己是个地位在掌柜之上。 「比试?」一听这两字,她才真正拿正眼瞧起面前人,绣着大红牡丹的深色衣袍,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像是随时都在放电一样,高挺的鼻梁、带着笑意的薄唇,再加上那把摺扇,整个人叫做风流尽显。而那双手绝对像是文人雅士的手多于厨师,跟他一同前来的两人也一样。 「相信谢公子想比的应该不是厨艺,那幺,是文攻还是武斗呢?」她走回桌边,懒懒的靠了上去,一整个像是没有骨头,因想睡而半瞇起的眼看着眼前人。 「主人可在?」谢安瑞的口气倒也客气。 「刚刚掌柜爷爷不是说过,主人不在吶~」苏景竹勾起唇角,扫了旁边两人一眼。 「听小哥的口气,小哥有意愿接下这个比试?」他倒是听出苏景竹话里的意思。 「小哥,你可别随便接下这什幺劳的比试啊!」 「就是,那人可是皇商谢家少主,谢安瑞,他旁边那两人一人是京城第一公子司徒长空,一人是镇北将军之子阳守炎,小子你可要自己惦惦斤两啊!」 苏景竹还没答覆,一旁的人已经在为她担心,不过这下倒方便了,都还没问就知道对方是什幺来历,而对方还没知道自己是谁。 「安瑞你真要跟这小鬼比试?」红衣的阳守炎看着那一瞧就知道在厨房滚过一圈的小鬼,皱起眉转向自己好友。 「这位小哥绝非池中之物。」谢安瑞倒是眼利,手上阖上的扇子啪一声敲到另一只手上,笑容加深。 「那幺就决定斗文了。」白衣男子司徒长空也明白好友的意思,看向苏景竹,她也没表现出不愿意,比试,就这样定了下来,「不过…还缺判决之人。」 谢安瑞朝着楼内一拱手,声音同样是以内力扩散出去,「在下乃水榭谢家谢安瑞,今日前来镜花水月挑战,还请楼内若有略懂诗词曲赋的大人下楼来做裁判。」 「呵呵,谢家小子果然坐不住了呢!就不知老夫有没有这资格做为这场比试的裁判?」随着宏亮的声音,一名精神抖擞的年近耳顺的白髮老者从二楼走了下来,后头还跟了一位眼神锐利看似军职出身的武人及一位身着暗色衣衫的气质儒雅的文人。谢安瑞三人一见到这几人的现身,不由得瞪大了眼,只有苏景竹还是没骨头样的靠坐在桌子上。 「萧太师,怎幺……」司徒长空惊讶了,怎幺也想不到会请出这几人做裁判。 「司徒小子,现在可不是在朝上,那什幺名称的就省了吧!」白髮老者摆了摆手,很不是在意礼节的模样。 「你们…要同这位小哥比试?」后面那位文人看着站没站样的苏家少主,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眼里还是有些不相信的。 而那武将出身的人只是信步而来,却在众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向着苏景竹就是一拳,猎猎的拳风让苏景竹丝毫不敢小觑,稍一偏身闪过铁拳,这时武将却化拳为爪一把往她面上抓来,苏景竹只好再退一步,那爪子只险险的擦过鼻尖,下一刻,那人又是一拳打来,这次她有了準备,划一个太极两仪,四两拨千斤的卸去他的力道反抓住他的手臂就是一个过腰摔,看在他似乎有点年纪的分上她是放轻了力道摔,至少不是让他直接摔到地上跟大地做亲密接触。 这一幕,阳守炎看的是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你竟然摔了陈太傅───」 「啧啧!小子是身手不错啊!就是太不懂敬老尊贤了点,我这老骨头怎经得起这样一摔。」陈程敲了敲自己的腰,扶着桌子站起来。看来方才他已经站在楼上看了好一阵子,就连苏景竹对阳守炎的小试身手都一清二楚。 「我没有用过肩摔就是怕您老人家的肩腰受不了,若不是您出手太狠,我也不想这做啊!」苏景竹摊摊手,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她还真怕她如果过肩一摔,老人家八成半身瘫痪哩! 「小子的嘴皮子也是满厉害的嘛!」陈程对眼前小少年有些另眼相看了,这绝对不是一个跑堂的店小二或单纯护院会有的身手。 这讚美她倒是毫不客气的接下了,「嘿嘿…承让承让。」 『叩!』看不下小子猖狂的陈程朝她头上敲下一记,苏景竹瞬间抱头蹲下。那怎一个痛字了得? 「长空、谢少主,你们真要与这小少年比试?」暗色衣衫的文人再问了一次。 「李尚书,是的。」司徒长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这三名长者便是当今朝廷的太师、太傅及礼部尚书。 看着苏景竹好笑的举动,谢安瑞也明白李明泉担心什幺,无非就是怕这少年将比试当成一场闹剧罢了,他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洛小哥,你可能代替镜花水月的主人说话?」谢安瑞问,这也是他今日到这里的目的。 「谢家少主今天来,是想佔我镜花水月的便宜吧!那自然,要先通过我这关,这文斗结果,我家主子看着呢!」苏景竹一下又从不正经的状态回复,那姿态、那口气,似乎是没有会输的打算。 「既然小哥这样说了,那幺谢某也明讲。小哥若是输掉,这镜花水月的产权,谢家要一半。」此话一出,许多人倒抽一口气,这谢安瑞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相较其他人的紧张与惊讶,掌柜的反而是一脸自在,好像这一半产权像是地上的石子一样,毫不在意。这也让观众讚叹,这镜花水月的掌柜果真有一套,就是那好风度已不是城内许多店主比得上的,殊不知只要是暗阁的人都信奉着一句话:信主子,天下无难事。 一半产权……苏景竹这才挑了眉,认真思索起酒楼的事情。她是知道酒楼有名气,除了食物好吃之外她还用了现代化的行销手法,顾客的隐私什幺的她当初在盖酒楼的时候就有空间规划,这也算是镜花水月能够迅速站住脚的原因,谢家…应该是想趁这机会拓展酒楼的产业吧!因为他们之前并没有涉足这个行业。 「你若输了,怎幺办?」俐落的翻上桌继续坐着,她的瞌睡虫也因为小动身手之后跑了个精光。 「任君处置。」谢安瑞对着她笑容灿烂,若不是她知道现在自己打扮男装又满脸麵粉和碳灰,她还真以为他是在对自己放电。这古代是因为山明水秀也没空气汙染所以专出一些俊男美女吗?怎幺她遇到一个个都长的颇漂亮,放到现代去都是影视明星的料。 苏景竹对他的答案很是满意,勾起狡诈的笑容。说真的,要比诗词曲赋她还真没在怕,要剽窃古人诗词她一点儿都不会感到愧疚,毕竟那也要她背的很牢是吧!所以……她要让这些个美男在输了之后做什幺呢?还满值得期待的。 而那笑容,却也让谢安瑞挑了挑眉,究竟是谁踏入了谁的陷阱里,还有待揭晓。 这场文斗採的是三战两胜制,第一局,比的是行酒,比的是作诗。 一听谢家少主上门踢镜花水月的馆,不一会儿酒楼内外就挤得水洩不通,而因楼中楼设计二楼迴廊还有不少人站着看,唯有三楼迴廊仅有寥寥数人,没有一定的身分地位,三楼是上不去的,这时三楼就等同是个贵宾席位,只有入厅的人才有资格观赏。 一楼大厅被清出一块空地,一张桌子,十四个酒杯,每一杯都添满京城中最顶级的玉酿,镜花水月第一酒楼,并非浪得虚名。至少,某太傅就望着那几个杯子,垂涎欲滴。 「一杯一步一诗句,好个比法。」也不管手上还有麵粉残屑,苏景竹解下头上束巾,拿起惯用的头绳重绑成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前精神许多。 「既然是行酒令,那你们不妨就以酒为题,各创一诗。」萧柏嵩萧太师站在主位上看着面前几个小辈,宣布了比试题目。 以酒为题……苏景竹还在想,身边就有人站了出来,人称京城第一公子的司徒长空。 「长空献丑了。」说完,拿起第一杯酒,喝下,诗句琅琅道来。 这人倒也是才思敏捷,而且还颇为聪明,知道第一个出场佔了较大的优势,若她的诗词和司徒长空相差不远的话,这一局肯定让他拿下。而司徒长空也不负第一公子之名,在每一杯酒后诗句都跟着说出,诗句不脱温婉绮丽却又深富意境,赢得了三位评审的肯定。 这下,旁观的众人就不是那样的看好苏景竹了,一个在厨房打杂的小鬼,怎能与京城第一公子相提并论。 就算是胜券在握,谢安瑞脸上表情未变,仍是同样笑容对着苏景竹,微微拱手,「洛小哥,请。」 这人,不愧为谢家少主,风度还是有的。她笑了笑,走上前,经过司徒长空身边时,她很清楚的看见了他眼底的不屑,和一开始见面时的有礼不同,这时的他骨子里那份身为贵族子弟的优越感就流露出来,倨傲,不可一世。 是认为她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还是认为自己和她比是降了格调?只因为自己穿着的这身衣物吗?她在心里冷笑,等一下定要让你对着本小姐俯首称臣。 「奉劝你最好不要以一个人的外表就做评论。」擦身而过的同时,她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着。 拿起第一个酒杯的同时,她望向三楼,果然,迴廊上或坐或站或倚靠了几个人的身形,那是她最敬爱的家人啊!她的荣耀,只献给他们。 一口气饮下杯中酒,而后,清亮嗓音开口,带着几分肆无忌惮,几分狂傲不羁的朗诵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覆返;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髮,朝如青丝暮成雪。」 不等所有人惊豔,她举起第二杯酒,饮尽。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叩──』谢安瑞手中的摺扇掉落而不自知。全场从一开始的喧闹到现在的静默,每一个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清朗的声音迴荡在整座酒楼内,不用内力传播也清楚的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这时,苏景竹已经喝完了第三杯。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第四杯,她看也不看的拿起就喝,正如同她唸出的诗句,豪迈而不失大器。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五杯下肚,苏景竹脸色依旧,丝毫没有任何喝下陈年玉酿的模样,唯一有的,是眼里对司徒长空的挑衅。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第六杯酒,同样一口饮尽,却像醉了似的身子猛然晃了两下,扶住桌缘的白皙手指泛起浅浅的桃花颜色。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讙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最后一杯,仰首入喉,手上酒杯在饮尽之后「噹」一声放回桌面,伴着这首千古绝句回响整座镜花水月。 在苏景竹说完后,全场有约十几秒的安静,连呼吸声都不得听见的安静,然后,全场气氛像是沸腾一般欢声雷动,萧柏嵩、李明泉等,连谢安瑞和阳守炎都是一脸惊奇的看着她,司徒长空更是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差点儿就要掉出来。 突然,吵杂的人声中,一道金色的光辉从天而落,响亮的破空声音随着一支金箭插在了比试的桌子上,金箭尾端还繫着一支小小的摺扇,上头就只有一字,看在众人眼中却有如千钧重。 「洛」。 这一下,全场再度安静,而苏景竹本来只是微醺而摇晃的步伐差点直接趴到地上去了。她的脸都髒成这个样了怎幺还有人认的出来? 「洛?这……这是那个『洛』吗?」有人终于颤抖着开口,不是害怕,只是太过激动。 「这是苏洛发出去的信物吧!那…那不就代表现在苏洛就在这里?」 轰一声,整个镜花水月又爆动了。就连萧太师和陈太傅都无法不忽视这个人。能拉拢到这个人才着实对社稷有莫大帮助。 苏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号人物,他一手创立的苏记商行在七年内迅速扩张,贸易量直逼有皇商之称的谢家。就是商人重利这一点在苏记商行也未见,苏记总是会在某一些特定的时节开放粮仓,扶贫济弱或是铺桥造路,是让贫苦百姓称作大善人的人,在龙腾内名气正盛,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谣传,是在陪伴身体不好的大哥。而今日却见到了江湖中据说是苏洛亲手发出去的信物,这不就代表了苏洛今日在现场,而且还让人认了出来。 「原来苏洛少主不只一身好功夫,就连诗词也是一绝,真令慕容万分佩服。」三楼上,玄衣身影翩然而下,轻轻的落在苏景竹旁边,让她连躲都没有地方躲,全场目光迅速转移。 一听苏洛之名,司徒长空像是想起了什幺,看着苏景竹的眼光从轻视转为尊重,甚至还有一点钦慕,而谢安瑞眼底则是一抹流光闪过,笑意加深,再次佩服自己的直觉无误。 阳守炎可没有其他两人拘谨,着鲜豔红衣的手直指着还想做缩头乌龟的某人,一副见鬼模样的喊,声音至少拔高了八度:「你怎是苏洛───」 「苏家少主怎幺会是个还没长全的娃儿?」一旁有人压根儿不信。 「人家娃儿又如何,你没见他的好身手连那姓阳的小子都不敌。」 「这苏家会不会是那苏洛养病的大哥一肩扛起的啊?」 「就算现在是又如何?你看那苏洛也不是什幺省油的灯,将来前途肯定也是不可限量的。」 「人家苏记商行每年帮助了多少老百姓,你再多说一句苏少主的坏话小心出了这门,外边的口水就将你淹死了。」 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全传入了苏景竹以及其他场中人的耳里。狡诈如老狐狸的萧太师自然是猜到了苏洛为何替这镜花水月出头,恐怕这镜花水月身后就是由苏记商行把持着。 见众人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苏景竹也只好搔搔头,站挺起身子,笑笑着望向戳破她身分的那人,整个人从内而外透露出坚毅气质的慕容道,神剑山庄的庄主。 「半年未见,慕容庄主身上的伤可好全了?」她的语气还是随意,没个正经,但其实她一点儿都不介意现在再毒打眼前这男人一顿。而这话一出,就证实了她苏洛这个身分,是苏家的当家少主。 半年前,若不是这人坚持要跟着她一同押标前往目的地,她怎至于中毒落到现在被禁足的下场。神剑山庄的庄主,多幺大的名号啊!再加上他们运的那几箱的黄金,一下子押标任务的困难度就翻倍跳了。虽然,到最后也是这男人替她挡下了那对她而言有可能致命的一剑,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把金箭和扇子交到他手上,换她苏家一次无条件的帮助。 「托苏洛少主的福,慕容的伤早已痊癒,修为自然也更上一层楼了。」慕容道看了看苏景竹,又望向她身边的朝廷中人,「不过苏洛少主,这……」 「等等吧!我与谢公子的比试还没完呢,待比完了再来谈谈也不迟。」发现慕容道还有想开口说话的欲望,苏景竹先一步止住,看向主位上的三位朝中大臣,这第一场比试谁胜谁负答案已然明显。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喃喃唸着这两句话,李明泉对着苏景竹澈底改观,「苏少主果真是少年英才,随口一出便是千古绝句,这一场自然是苏少主得胜,相信长空也是心服口服。」 耸耸肩,苏景竹一点儿也没有骄傲自大的样子,这千古绝句的作者已经狂了不少,她才不想跟他一样,她倒是希望李明泉不要用那种奉神的口气对她,她可不愿从神坛上摔下来。「李大人还是称我苏洛便好,少年英才之名苏洛可万万不敢当。」 「是否可以进行第二场的比试了?」她朝三人微微鞠躬,从身分曝光后她对自己的形象可在意了,毕竟是代表了苏家的颜面,虽说苏家的人也都是暗阁的人。 李明泉见状暗暗在心里讚歎了苏景竹的宠辱不惊,被当朝大官当众讚赏之后还能保持住自己的人,翻遍京城都找不出五个,当然,也对苏景竹更加满意。 「第二场便由谢某同洛小哥比试一番吧!还请洛小哥指教了。」走上前朝着苏景竹微微行了礼,不管她的身分是跑堂小二或是苏家少主谢安瑞对她的态度从未改变,这,或许就是身为皇商家的少主应有的姿态和气度。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利益才是不变的,但这点的前提就是不要小看了任何人。 态度决定高度,她觉得他做到了,而如果是这个人,和他合作又有何妨?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六章【苏家苏洛】 卷一。第六章【苏家苏洛】 第二局,比的是书画,两张对立的桌子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就等两人就定位上。 然后在旁观众人的灼灼目光下,苏景竹不同于谢安瑞、也不同于所有人认知的只取走作画的纸,然后拿了一截黑炭削尖了一端,另一端用白布包了起来,俨然就是要用这根炭条作笔。挑了挑眉,她迎上所有人怀疑目光反问道:「这是我要用的笔,有问题吗?」随后,众人脑袋左右摇晃。 谢安瑞也只是站在对面,手上的毛笔蘸着墨,对她投来好奇的眼神,她却也只是笑笑并没解释。 待她画了,就明白了不是。 握起炭笔,她若无旁人的在纸上涂画着。以楼台庭阁为幕、朦胧烟雨为景,渐渐的,几乎全副的心神都投到了这张画上头。 沙沙沙的作画声起,时间也在这场比试中一点一滴的流逝,酒楼外,窸窸窣窣的春雨声打扰了这一方的宁静,她画里的景彷彿就是现实的延伸,像下一刻画中人就会从水墨蜿蜒的烟雨巷陌里走出。 本该是繁华的街道因雨天冷清不少,行人总匆匆而过不多做任何停留,街旁,一名面上薄纱半遮的妍丽女子打着油伞,停下脚步,对着身后人回眸,微侧着身的样貌隐约可见面纱底下浅浅笑开的表情,一双清亮眼眸里有着惊喜、欢悦,还有着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思念,就像她一直站在原地等待。 飘渺细雨里的等待,为这阴霾的雨季增添了一份柔美的颜色,温暖了清冷的人心。 若是在哪一天在这个世界见到了润和哥哥,自己应该就是这样子的表情吧。 哥哥、小润,你们在那个世界幸福吗?哥哥是不是还是三不五时让小润气到跳脚呢?你们还要多久时间才会回家,然后发现我已经不在了?她低着头画画,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最爱的两人、想起当年两人撑着伞在雨中的校门等着她的情况,眼里的想念差一点化成眼泪溃堤而出。 「洛小哥……」谢安瑞的声音唤回了她神游的心绪,再抬头,她已将眼中的情感收拾的一乾二净,又是那一整个笑起来没心没肺的苏洛。 这一局,她有心理準备的输了,毕竟,她画的是素描,虽然人物的神韵写实,但和谢安瑞的山高水长的壮阔比起来的确是小家子气了,而这幅画的另一面,她也不指望他们能发现到。 「洛小哥这张画,画中女子可是心仪之人?」身为商人,最重要的自然是练就一双利眼,察言观色的本领当然不在话下,也因此苏景竹在作画时对着画中人的思念让他尽收眼底。 心仪之人?她差点没喷笑出来,她可没自恋到这种层度。这张图,画的是在那个世界女装的她,所以她才刻意画上面纱遮面,毕竟过去和现在的她有几分神似,不过…这人兴许是看见了她那时的情绪,比起不显山不显水的谢安瑞,她的心情是外放许多。 漂亮手指轻轻抚过画上的人物,似怀念、似眷恋,最后化为一声幽幽歎息。 「只是故人罢了。」是啊,不过是故人罢了,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这两位至亲之人,思念,也就只能思念而已。 「啧啧!臭小子的画倒是挺细腻,若画的是塞外风光我这就无条件挺你。」陈程走过来拍拍苏景竹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苏景竹挑眉,看着明显有另外企图却又不让人讨厌的陈程,好心情的随他起鬨,「不知道前辈是想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景緻还是落日孤烟的大漠风光?」 「小子这样说,可是见过这些景色?」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她没闪避陈程搭在她肩上的手,对于这个陈太傅她的印象还不错。 「陈程,你若对苏洛少主有兴趣,何不待比试之后再聊。」一直没开口的萧柏嵩此刻缓步上前,拉开陈程搭在苏景竹肩上的手,半拉着他回到主位。 不知是不是苏景竹看错,她总觉得这萧太师眼里似乎有种不怀好意,虽没有恶意,却总有会被算计的感觉。话说…为什幺她最近总活在别人算计的目光当中…… 「这就是你想认的那个义弟?苏家苏洛?」 三楼迴廊上,一黑一白的人影坐倚在栏杆边,观看着下方情势,正好与墨竹厅的众人相距一方,你不招惹我,我自不动你。 「这诗词一绝,书画也是一绝,会下厨、懂政事……啧啧!乾脆我也拐来当义弟好了。」原本白衣出尘的人此刻却有隐隐妖化狐狸的模样,身后的尾巴也许还比九尾多一条。 「景竹……」洛、景竹,哪一个才是他的真名?哪一个又是化名?他喃喃念着这个青衣少年告诉他的名字,然后,忆起那天夜里少年喊出的那个名字,苏景兰。 所以,景竹这名应该才是真的。 这结论让他没来由得开心,至少,这世上还有至亲以外的人会对他敞开心扉,而不是入目尽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 「慕,你别打他主意。」短短七字,宇文瑾就感受到对面迴廊之人的目光,毫无意外的六道目光直直看来,有的只瞟了他一眼,有的打量了几眼移开,仅有一人目光流连在他身上许久,带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那人,是谁?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没特别压低,一般有点内力的人都能听到,对面这六人能上三楼就代表有着一定的身分地位,再看他们身后的厢房名称「墨竹厅」,聪颖如他,自然这些人和小竹妖有关係。因此,他微微向对面六人颔首。 「医圣之徒云从凤哪!瑾他怎幺就瞪着你瞧呢?」风慕凡这时从苏景竹的画上移开视线。他总觉得那图中必有猫腻。 「还不因为你的话。」撇下心神,他低头向苏景竹的画看去,将内力聚至双目,视线自是清晰无比。他只见画上烟雨朦胧的景里,一名身着浅色衣衫的清丽女子正看着作画者的方向,美眸中有着泪水滑落,面上表情却是欣喜若狂的。 这女子,又是谁? 倏然,对面传来一声轻轻歎息,抬头望去,只见那名医圣之徒也正低头看画,歎息声,就是由他传出的。 「第三场,比的同样是书画,就以『凤栖冬青树』为题,两位各作一幅图。」萧太师手负身后,第三局题目缓缓道来,却是出乎意料的简单,不是棋琴书艺、不用吟诗作对,只要再画一幅画就行了。 凤凰鸟,就算未亲眼见过,但凡有知识的人都知晓,凤凰是只全身燃着纯净之火的圣鸟;冬青树,这更是不用提,不就是整年常青的树木嘛,一时间,所有人都看轻了这一题。 谢安瑞只稍作思考便乾脆俐落的下笔,不一会儿一只火凤凰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振翅欲飞的模样像是下一刻就会跃然纸上,底下栖着的树木高耸挺拔,枝干树叶苍翠有劲,流露出一份饱历风霜后的坚强。谢安瑞也真不愧为谢家少主,才学就是高人一等, 反看苏景竹,手里的狼毫连沾上墨水都没,只是有如杂耍那般,一圈一圈的在手指间旋转着,像是在跳胡旋舞蹈的舞者,没有停止。 「苏少主这是为何?」李明泉不解苏景竹的举动,不作画就算了,这毛笔又为何在手上不停旋转。 「呃…抱歉,这是我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搔了搔头,她将手上的笔放下,都是以前转笔转习惯了,现在一时间也改不过来。尔后,交出了一张白卷。 「苏洛少主,这就是你的答案?」萧柏嵩看着她拿出一张白纸,不顾周围议论声四起,问道。眼里多出一抹讚歎与欣赏。 「凤凰属火,南方圣兽,冬青树严寒不凋,应当在极北之地,这一南一北本是极端,因此凤凰根本不可能栖在冬青树上。这就是我的答案。」她耸耸肩,一副「我其实也很想画」的模样。语毕,现场不少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就连谢安瑞也是明白表情。怪不得,这题目简单的过份,原来陷阱在这儿。 「苏洛少主说得很好,正是老夫设这『凤栖冬青树』的用意,这样答案,不知谢少主你是否服气?」言下之意就是谢安瑞输了这局、输了这场比试。 酒楼内,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都看着谢安瑞,这似乎还是第一回,谢家少主上门踢馆却输了,以往文有京城第一公子司徒长空、武有将军之子阳守炎,就连谢安瑞自己也是文武双全,就是不知面对第一回的失败,这谢家少主会有何反应,是诚心接受,还是恼羞成怒? 只见谢安瑞勾起一个足以魅惑众生的迷人微笑走至苏景竹身前,风度十足的朝苏景竹鞠了个躬,「洛小哥才情过人,谢某甘拜下风。」 「谢少主不用这样多礼,小洛不过是运气好一点罢了。」苏景竹伸手扶起谢安瑞,她一点儿都不习惯有人在她面前打躬作揖的,她又不是古人,这一套作风她没有也不想接受,尤其是她在暗阁惯了,行事作风什幺的都是直来直往比较多。 「该说是苏洛小弟客气了呢!要不早在第二局时谢少主便要败下阵来,哪来这第三场比试。」清朗好听的声音伴着翩翩白衣从楼梯缓步而下,那神韵、那气质还有那浑然天成的俊美容貌瞬间迷倒了所有在一二楼用餐品茗的少女,就是苏景竹也瞪大了眼,看着这个像是从蓬莱仙岛走出的仙人,和宇文瑾冷邪危险的俊美不同,而这人的俊美却是清新出尘,不管凡尘世事。 而朝中的三位大臣在看到这人从楼上走下来时也是瞪大了眼的望,随后再见到白衣男子身后的人时更是面露古怪。 「瑾…大哥!」一看到宇文瑾她就因为太过惊讶导致第一个字让她噎在嘴里,因此周围的人只有听见她喊了那黑衣男子为大哥,然后萧柏嵩和陈程同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大哥?难不成那人就是苏洛少主的哥哥,苏羽?」 「哇!好俊哪!」 「不是说苏洛少主大哥的身体不太好吗?怎幺看起来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喔!听说,就是听说而已嘛!」 苏景竹完全是呆呆的看着他从楼梯口走到自己面前,她以为他早就离开了,毕竟离她让人送东西上楼也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难道这人都没有工作要做吗? 「怎幺了?一张漂漂亮亮的脸蛋偏要搞得跟花猫似的。」在苏景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宇文瑾已经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脸,用自己的衣袖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髒汙,丝毫不顾昂贵丝质的袖口沾满了麵粉与煤灰,直到那张淡雅小脸恢复几分模样时才收了手,那时他的衣袖早已有麵白有炭灰的颜色衬着黑红色的底,好不精采。 「我可没钱赔你衣裳。」宇文瑾擦着她脸的同时,低声的话语在他耳畔响起。 「你唤我一声大哥不是?那幺为兄的怎会同弟弟计较这些。」他的笑容很迷人,不过某人没看在眼里,某人只看到那白衣如仙的男子脸上的轻浅笑容有僵硬到像在抽搐的迹象。 风慕凡此时真恨不得有个水镜能让宇文瑾看看他自己现在的神情,战场上的鬼罗剎竟然会对个小鬼流露出温情的一面,要不是他知道这少年身分,恐怕会以为这少年是先皇流落在民间的私生子。 宇文瑾的性冷,情更冷,就是天天在他身边随侍的人,他也能说杀就杀,毫不留情,但对走进他心里的人,他就会竭尽所能的护着、守着。打从襁褓中相识开始,他所看到走进宇文瑾心里的,包括他自己也就只有称宇文瑾十四叔的小皇帝了,而今,怕是又多了一个。 「敢问这位公子为何口出此言?苏洛少主的画可有哪里特别?」司徒长空左瞧右看就是没发现苏景竹的画有哪里不同,对风慕凡方才说的话不服气,就是他有京城第一公子的美称也认不出名满天下的白衣丞相风慕凡。 虽然成名早,可宇文瑾和风慕凡一向是深居少出,而因位居高位平时也不用刻意拜访朝中大臣套交情求前途,根本说是除了上朝以外不轻易在众人前露脸,因此百姓也只听过当年的战场上的鬼罗剎是为今日的摄政王爷宇文瑾,以及当年十三岁及第的状元郎,龙腾最年轻的少年丞相到今天以出尘气质享誉龙腾大街小巷的白衣丞相风慕凡,却没多少人亲眼见过,就连父亲为镇北将军的阳守炎也从未见过宇文瑾半面。 勾着浅笑的嘴角加深,风慕凡只轻轻的向司徒长空摆出一个请上楼的手势,阳守炎却快司徒长空一步蹬上梁柱,借力使力上了二楼,再看向画时,嘴巴惊讶到可以塞下两颗滷蛋。 光影角度的不同,苏景竹所画的画已经不是他们一开始看到的样子,虽是改变不大,可真真实实是不一样了,画中的女子眼角多了两行清泪,就连笑容也不同于之前的矜持,而是极度的喜悦之情。同一幅画里的人物能出现两种不同的表情,若非亲眼所见,他连想都不曾想过。 「洛儿已经太过出头,家父自是不会希望洛儿小小年纪便自得意满。」宇文瑾替苏景竹说话,还冷冷瞪了风慕凡一眼,俨然就是个护着自己弟弟的大哥。「还请谢少主多多见谅。」 「自然不会,今日能见到苏羽少爷就已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谢安瑞也跟着将话接下来,在苏景竹眼里就是两人都很官腔。 「啧!让你赚了个便宜小弟。」以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她根本看到有狐狸尾巴在他身后晃啊晃的。 「小竹妖不也多了个便宜大哥?」 对这话,苏景竹撇过头,只瞟了他一眼。那一眼,清楚表明了她才不愿有个会处处算计她的便宜大哥。两个人的低声交谈就到此为止了。 一齣戏看到这里,就是风慕凡也忍不住轻笑出声。什幺时候会看到堂堂摄政王爷这样有所顾忌的,还传音入密要几个老头儿当作不认识他,结果还落个被人嫌弃的下场。 「竹儿……」苏景竹因为这声呼唤而转头,正巧对上了宇文瑾似笑非笑的眉眼,像是对弟弟调皮捣蛋无可奈何的大哥哥,他会不会入戏太快也太深? 「抱歉诸位,家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三位大人,让你们见笑了。」宇文瑾将苏景竹的头对着主位上的评审们轻压下,苏景竹只得双手握住压在她头上的手,死死的抓着,以免自己重心不稳摔倒,那样子与刚开始张扬的态度着实有几分不搭,因此,在边上闷笑的人不在少数,不过碍于苏家的名声没敢大声笑出。 「臭大哥…你……」在无奈之下只得配合演戏,她咬牙切齿,看起来很想把压在她头上的手剁掉。 「苏…羽少爷,该说是令弟给我们长一回见识才是,苏洛少主的词画堪称一绝,就是当朝的两位才子也是自歎弗如吧!」萧柏嵩笑的那一个就是很贼,恐怕是头一回出现这样一个人物可以锉锉他俩的滔天气燄。 一窝狐狸……这是苏景竹唯一的想法。她当然知道宇文瑾在朝廷佔有一席之地,而这白衣男子怕也是差不多的人物,这几个朝廷老人怎幺可能会不识得二人,有可能的就只有宇文瑾在下楼后无声的对他们警告了些什幺,所以萧柏嵩现在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羽少爷,久仰大名了。」见比试已经结束,慕容道在宇文瑾审视的目光中走上前,伸出了手。 「他是我半年前在江湖上认识的友人,慕容道。」苏景竹这时就认真扮起一个弟弟的角色,乖巧的对宇文瑾介绍,只不过对于身处朝廷的他,她并没有多说太多。 「慕容公子,还多谢你照顾家弟。」宇文瑾也回握了他的手,只不过才一碰到就立刻放开,或许,对慕容道隐隐有些敌意。 「互相帮忙,彼此彼此而已。」慕容道也不是很在乎宇文瑾态度,或许,在他看来,苏家真正主事的还是眼前曾帮助过他的小少年。 「不过这幺简单就从谢家少主手上赚到一个赌约,苏洛少主,看来慕容还是太小看你了。」慕容道这时走到苏景竹身畔,就像是怕谢安瑞刻意忘记赌约一事,轻轻说道。 「耶!还有赌约的事,我差点就忘了。」小少年一拍脑袋,那单纯可爱的样子真让不少人真的认为他是忘了这件事。而谢家少主笑容不变,笑的轻鬆,看样子也没打算赖帐,就等苏景竹提条件。也是,商人重诚信,若是今天谢安瑞赖帐了,往后别人要怎幺看待谢家。 「我要你谢家今年利润的两成银两上缴国库作未来西北战事的预备财。」他赌她酒楼一半产权,她不过拿他一年利润的百分之二十,不为过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立马知道这小少年根本是有备而来,哪有表面上单纯。也有不少人开始相信,这苏家少主是真的名符其实。 「呃……」谢安瑞愣住,恐怕是没想过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两成利润是不过分,只是他以为这少年应该是将它中饱私囊,而非上缴国库。 苏景竹勾起俏皮笑容,观察着他的表情,大概也可以猜到他的想法,解释道:「我苏家的穀粮已经有部分开始运到西北地区去了,就算我真拿了你的银两,恐怕到时候也是让我投到同样地方。战争最重要的就是兵与粮两种,既然我苏家已经出了米粮,那身为皇商的你是不是也该尽点心力呢?」 言已至此,这两成利润投入军旅就成既定的事实,淡漠如风慕凡,冷情如宇文瑾都在彼此眼中看见欣喜,他们苦思已久的问题在这次外出就获得了结果,一切不过是因为苏景竹的一句话。宇文瑾知道,小少年的这番话是为了上回竹屋夜谈才说的,小少年肯定是知晓他在思索这次西北战事的军旅费用。想到这里,他放在小少年肩上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些。 而李明泉三人看着苏景竹的目光更是炙热,他们都相信若是户部那老太婆在这儿,準是二话不说将这小少年当成接班人对待了。 「好哟!不愧是苏洛少主,这样两全的事情只有苏家才做的出来。」 「苏家果真是积善之家,我从此之后都只要到苏记买东西了。」 「苏少主我支持你啊!」 站在前方观看的民众一五一十的将双方对话传到后面去,一时间,群众声音就像涟漪一样的扩散出去,然后又是一阵欢声雷动。 直到苏景竹把食指轻放在樱唇之上「嘘」了一声,现场才逐渐安静下来。 「我苏家踏踏实实的做着生意,赚了老百姓的钱财,这自然是要回馈乡里的。我做这些为的不是名利,而是为了天下苍生。」她很诚心的说着,好似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一般,只不过脸上的笑容有一点僵。 宇文老兄,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感动,但你放在我肩膀的手可以不要捏得这样大力吗?她扯了宇文瑾衣袖,肩上的力道顿时减轻。 谢安瑞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而阳守炎的眼怎幺大怎幺睁,似乎是不敢相信这话会是从刚才与他动手那个髒兮兮的小少年口中说出的,一个人转变太大也是会叫人吃惊。 「洛小哥今日真让谢某上了一堂宝贵的课,『回馈乡里』这一点与赌约一事谢某会记住的,谢某还有事,先行一步。」 「谢少主。」她喊住朝着门外走去的人,偏着头笑笑,「您若还有兴趣谈合作,以我个人立场而言,我是欢迎的。」她是真的很欣赏这个男子,他的品性他的气度都让她感到佩服,她一向很相信她看人的眼光,就像当初挑出南斗他们一样,在商言商,她就是觉得跟这人合作可以赚到更多的钱。 谢安瑞也只是笑,依旧电力十足,「下一次,谢某可就是有备而来了。」 「恭候大驾。」苏景竹的话回的自信、随性,还有一些挑衅,而因擦净看得出原本样貌,当下也有不少的怀春少女望着她一张毫不逊色于宇文瑾等人的容貌痴迷。 在谢安瑞三人走后萧太师等人也离去了,但酒楼内还是有不少人留下来,而且多半为江湖人士,只因为神剑山庄的庄主还在就代表了还有热闹可看。 「慕容庄主,请至梅厅一叙。」送走六人后苏景竹才算是鬆了一口气,对着眼前不请自来的慕容道说着。这几尊佛还真是一尊大过一尊啊!她不过是开个小小酒楼做生意,何必这样为难她啊! 「不必。既然令兄在此,我也就不多说。这张武林帖是给苏洛少主你的,届时请务必到场。」从怀中拿出一张黑色烫金的帖子,慕容道慎重的交至苏景竹手中。 「慕容庄主,这是你出示苏某信物所求的事情吗?」她拔起插在桌上许久的金箭,在手指间转啊转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一定要到了。武林帖吶!听起来就和麻烦划上了等号,更别提还要离开京城到别的地方去,她这人其实还满懒的,除非真宅在苏府腻了才会外出兜个几天。 「若慕容不拿出此物,苏洛少主恐怕是不会到场的吧!」显然,他也很清楚苏景竹是个怎样的人。 「那幺……」苏景竹突然将手中的金箭往楼上一射,一道黑影掠空而过,金箭消失,约定成立。 「当日,苏洛必定亲自到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七章【表字莫扬】 卷一。第七章【表字莫扬】 距离上次苏洛接下武林帖也过了二十来天,这些日子里桓河夏季氾滥的水利问题因摄政王爷送上的工程图纸已然解决大半难题,只剩下监工人选尚未选出,以及工部尚书一老头儿三不五时追在摄政王身后嚷着要其他工程图纸,让本来就不是很敬老尊贤的某王爷想毙了紧追不放的跟屁虫。 于是这一日在早朝之后不务正业的两位爷又来到了镜花水月。 「怎了?又想念你那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义弟?」镜花水月的三楼厢房内风慕凡自顾自的沏茶品茗,慰藉一番尚未平息的心跳。毕竟不是谁都像摄政王爷一般有胆量丢着三公和六部尚书在御书房而自己潇洒转身离去。 「你多想了。」手指划过瓷杯边缘,一边随侍的林宁立刻上前为他倒满茶水,而后他端起瓷杯浅抿了一口,「这雨前龙井的味道倒是不错。」 风慕凡欣赏着挚友的口不对心,调侃道:「真是我多想了?若不是因为那位义弟你会捨得将小皇帝扔到那群老狐狸中间?」 「你若心疼煌儿,大可回去同他一齐遭老头们的口水洗礼。」宇文瑾轻声道。杯缘还没离开唇边,注意力却已落到窗外河道的渡船上,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进入眼帘,放下杯子的手就慢了那幺一拍,一直注意着好友的风慕凡自然是没错过这一点。 目光同样看过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渡船上一道天青色的曼妙身影,即便周围那幺多的船只渡客,他最先注意的还是只有那人。轻纱半覆面容的女子伫立船头,微风吹过拂起薄纱衣袖与长髮,周身气质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那一瞬,他懂得了何谓怦然心动。 渡船上,刚行完笄礼宛若世家小姐妆容的苏景竹嫌船舱空间太小手脚伸展不开,于是转移阵地宁可站在船头吹风,却没想过自个儿一身打扮哪还能像平日男装一样粗鲁。 早晨才办完笄礼,几位师父就又天南地北的离开,医圣毒仙要赶在某株草药成熟前到天山守着、剑神约了老对手要切磋几招往南方走了、轩辕翊与季清风也往关外方向去,说是要见识一下塞外风光与道地的烤全羊。剩下几位师兄姐也各有各的事情要做,只有云从凤依然留在京城的医馆内。 于是被禁足一个多月的苏少主忍不住出了门,但因难得穿上的女装从髮簪饰品到鞋上流苏都是阁里许多人的心血,所以她只好穿着这一身让她举手投足都要万分注意的衣装上街,同时戴上了面纱只露出双眸以免让人认出来苏洛少主是个女的,毕竟行走江湖还是以男性的身分方便。 又是一阵风过,她阖上双眼感受着微风轻拂过身畔,完全将周围渡船及岸上投来的视线目光视为无物,直到感觉一道犀利视线自熟悉方向看过来她才睁开了眼,对上一双黑曜石般深邃冷漠的眼,只是此刻带着一丝探究与疑惑。 饶是他觉得眼熟也不会往她身上想吧!毕竟连她自己站在水银镜前都认不出自己。 「小姐,您还是别站在这船首,会害这运河的交通大乱的。」从船舱入口走来,晴芷掩唇而笑,示意苏景竹眼角余光看向周围渡船。 已有不少摆渡者与渡客因为注意力在美人身上而出现船只相撞差点翻覆的事情,毕竟这般仙灵气质的美人在京城可不多见啊! 「他们定力差怎幺反倒要我入船舱了?」说归说她还是听话的跟着晴芷回到船舱里,离开之前还不忘往镜花水月的方向福一福身。那两人,目光大约没离开过她身上。 「晴芷,为我準备一套衣服等会儿上岸我要到镜花水月去。」 「是的,小姐。」晴芷还是笑着。 「吶!咱这是被美人儿关注了呢!不晓得这是哪家姑娘。」按耐下如脱缰野马般跳动的心脏,收回视线风慕凡调笑依旧,「瞧你的眼神,该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果不其然,宇文瑾优雅的赏了他一大白眼。别以为他没见着他望见那女子时惊豔的神色,他才是被迷住的那个人吧!他不过觉得那女子的身形相当熟悉罢了。 「看来除了说书人外,媒人这差事你也能做,往后倘若遭贬官也不怕养不活自己。」 「咳咳……难道我非要被贬官才能做这些事情吗?」 风慕凡让宇文瑾这样一说直接被刚入口的茶水呛到。堂堂一个摄政王爷对他说出这番话,若是换了别人还真以为自己的官帽不保。 「这样说你是想顶着白衣丞相的名号在路边说书了?」宇文瑾再次端起瓷杯遮住自己唇角那抹压根儿掩饰不住的笑意,「那也可堪称龙腾一绝了。」 说不过友人嘴皮子的风慕凡只有好脾气的笑笑,同时在心里不晓得第几回感慨着自己误交损友。 两人又这样边品茗边闲聊过了半个时辰,午时已到,正当风慕凡思索着午膳菜色的同时厢房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吧!」宇文瑾说着。在知晓镜花水月是苏家产业之后他在这儿休息时警戒心多少有些放鬆。 门一开,一身粗布麻衣的小二托着一大托盘走进厢房,脚步轻盈、姿态不亢不卑,这般的行为举止让风慕凡不管看过几回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讚扬苏洛训练人才的方式果真独树一帜,这镜花水月里上至掌柜下到店小二都是这样有礼却不奴性。 「两位爷,这是本店今日招待的餐点。」掀开罩在托盘上的铁盖,食物的香气一下子在室内瀰漫,看见托盘上的料理风慕凡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新菜色?」风慕凡对着正在布菜的小二问。从出使东岳归来,他几乎是日日上镜花水月报到,招牌菜色吃得差不多,而看这桌上的五菜一汤却是陌生才有此一问。 「是,这是这一季的新菜色,所用的皆是今日宰杀最新鲜地道的食材,这五道菜分别是清炖狮子头、软兜长鱼、水晶餚肉、文思豆腐、大煮乾丝,汤为骨董汤。还请两位爷用完膳后给小的一些菜色上的指教及需要改进的地方。」 解释过后布好碗筷,小二手脚俐落的收拾好茶壶与瓷杯欲端出去重新换过。 「等等,茶让其他人去换,你留下说说这些菜色有什幺特色。」从小二布菜开始注意力就没在菜色上的人突然冒了一句,小二虽觉得莫名但秉持者以客为尊的服务态度仍是照办。 「这一季春日的菜色食材多是选用在地的鱼类,因着湖河交错的地利关係可以说原料相当鲜活,烹调上多以闷炖为主,调味上清淡以突显出食材的本味,如清炖狮子头便是。然这一季料理较讲究火侯,在刀工上也是精细,如大煮乾丝以及这道文思豆腐,是由豆腐切细成丝再辅以佐料文火炖煮,直到佐料的味道渗入豆腐丝中……」 小二带点沙哑的声音朗朗介绍起桌上菜色,再说到几样菜色多重刀工的时候宇文瑾挑起一边眉梢。 下一刻,在左手被扣住的瞬间小二瞪大了眼,无辜看向瘫着一张脸的宇文瑾,就连风慕凡也被友人的举动吓到,毕竟几乎没见过他与人有过肢体接触,当然,军营里的切磋不算数。 「好好的少爷不做,跑去当厨子做什幺。」宇文瑾将扣着的手腕翻过来掌心向上,一条不浅的口子在白皙手指上特别明显,眼前小二的身分呼之欲出。 「苏洛?」风慕凡同样注意到小二食指上的伤口,而后才是友人的话,「这一桌都是你做的?」 「刀工还不熟练,让你见笑了。」戴着张人皮面具、店小二打扮的苏景竹朝风慕凡颔首,接着抽回自己还没处理伤口的手对宇文瑾疑惑问道:「瑾大哥为什幺会发现呢?景竹可有哪露出破绽?」 戴上这张面具后只有晴芷与店掌柜知晓她身分,其他镜花水月的管事小二之人都还以为她是哪个新来的小子,而她回忆了进门之后的一切动作和细节有哪儿露馅了,却是无果。 看着那张平平无奇的陌生容颜,宇文瑾也不晓得为何会发现少年身分,该说就是一种感觉而已,而上过战场几经生死关头的人直觉多半比较準确。于是他照实回答了,换来的是少年的一个「你敷衍我」的眼神,倒是好友若有所思起来。 「坐下来一同吃吧,这些菜就我们两人也吃不完。」宇文瑾邀约,苏景竹却是摆了摆手说自己要先去换好衣服再来。 开玩笑,顶着这一身装扮和这张脸坐在这里吃饭要是被领班抓到肯定先被训一顿,毕竟他们不知道她是哪一位啊!被训起来多丢人。 当苏景竹换了衣裳坐在宇文瑾身边时,还未用膳的王爷纡尊降贵的拉过某人还未好好处理过的伤口开始上药包扎,一旁随侍的林宁早备好了极品药膏与绷带等着自家主子使用。这样温情的举动看得风慕凡再三傻眼,林宁倒是一脸淡定。只要遇上苏家小子,主子什幺都做,什幺都不奇怪。 「今天解禁了?」他一边上药边问。 「嗯,生辰过了。乾爹乾娘本来就说禁足到生辰这天。」其实若真要再禁足下去他们也管不到她了,她想起笄礼一结束后风风火火要杀到天山採药草的两位。 「喔,今日生辰?」保持着良好用餐姿态的风慕凡转过头上下打量起苏景竹,「小洛十四岁生辰?」 被怀疑不满十四岁的人用没伤的那手搓搓自己下巴,「我十五了。」 风慕凡眼睛瞪大,丝毫不敢置信这一个丁点个头大的孩子已经到了束髮之年。不过反回来想想也是,能一肩挑起苏记商行的人怎幺也不会年纪太小。 「吶,今儿我身上没带什幺好东西,这块玉珮就权当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风慕凡看似随意的解下身上沁绿玉珮递给苏景竹,倒是让宇文瑾挑了挑眉,「那玉不是你心头好,怎捨得送竹儿了。」 「小洛不是你义弟吗,那当然也是我义弟了。区区一玉珮算得上什幺。」他摆一摆手不甚在乎,但手上拿着玉珮的人倒是颇为在意,最终还是将玉还给主人。 「君子不夺人所好。」她对着面露疑惑的两名出色男子说道,「况且我没有挂坠饰的习惯,最后,我要说我真不是瑾大哥的义弟。」 「你不是他义弟?」友人这是被嫌弃的意思? 「你不是我义弟?」当事者轻压住已经包扎好的手掌欺身上前,眼神凶狠侵略性十足。「我当义兄有哪儿不好?小竹妖你对我有何处不满意?」 「咳…那个……瑾大哥,你先起来我们再来讨论这问题可否?」虽然知道是闹着玩的,可看到宇文瑾整个人倾过身来时她还是忍不住吓到,两人之间的姿势给她极大的压迫感。 「啧啧!这可不行,你的回答若没让我满意……」那表情不用说苏景竹也能知道他的未尽之意,就是没打算起身了。 无言的对看半晌,说实在苏景竹真没想过宇文瑾对认义弟这件事上是认真的,但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毕竟在这种时候被这样一个大美男近身不是荣幸,而是一种感觉身分会被拆穿的恐惧。 「我没打算入仕途,大概会一生布衣,可是瑾大哥你出身……」 眼见少年话还未说完宇文瑾脸就黑大半,这让旁观的风慕凡默默再往旁移了位置,知道好友这下是火了。在朝堂上朝臣提出再烂的奏章也没见他动过怒却轻易被一个少年挑起火气,这其中…必有猫腻啊!他搓搓下颚,觉得自己出使东岳时好像真错过了什幺。 这头,宇文瑾连掐死苏景竹的想法都有了,他若真在意这些早就不会跟他有任何来往。 「你认为我是那种在意身分差距的人吗!你相不相信我若找个乞丐婆当妻子朝廷上也不会有人多过问一句。」 那你真会找个乞丐婆当妻子吗?苏景竹很想这样问一句。可惜那张贴太近的阎王脸让她没胆子问出口。 「那个…瑾大哥……是景竹多想了,你不要生气嘛~」她看着已经坐到卧榻上的冷峻男子,后者却淡漠看着窗外景色没有理会她的意愿。无奈的,她只有将求救目光投向看戏的人身上。她没细问风慕凡身分的事情,但能跟宇文瑾走在一起相信也同样出身不凡。 看戏看得正欢的风慕凡露出抱歉的笑容,聪明人都知道这时候就别去摸老虎毛了,因为不论是顺着摸还是逆着摸都会被老虎咬一口。当然,若是老虎主动要求顺毛又不一样了。 「小洛,今日生辰怎幺没跟家里人一起吃饭?还到这儿给我们当厨子。」他夹起切片的水晶餚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后点了点头,对于菜餚味道颇为满意。 被问的人先是一愣,随后耸一耸肩笑笑,「我母亲过世很多年,早不在了。而早晨师父们在为我庆生后各有各的事忙,都离开京城了。」至于叶姥姥那儿就等到晚上再回去就行。 「所以十五岁生辰这样就算过了?」他怎幺记得与友人当年的生辰玩得多幺妄为多幺嚣张。 「是呀,不然要怎幺过?」她反问,「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生辰就都不工作吧!」虽然暗阁其他人是很想这样过。 风慕凡愣了愣,那一瞬间明白少年并没有表面上活的那样肆意,在相同的年纪,他们与少年的肩上背负的责任却是不同的。五年前,他还顶着最年轻状元的头衔走遍名山大川,寻幽访胜、宇文瑾在上战场前于皇城内外惹的所有麻烦,背后都还有身为皇帝的大哥扛着;而五年后在这里,这少年却是一副轻描淡写模样、用还是瘦弱的肩膀担起整个苏记商行。 「来这儿本来是想问瑾大哥是否愿意为我取个表字,可是现在……」苏景竹用包成一包的手指指那坐成雕像的男子,无奈摊手。「现在用午膳的人多,我还是下去厨房帮忙好了,我会告诉掌柜爷爷不收你们银两的。」 话到最后,怎幺听都有可怜兮兮的感觉。 「你要取表字?」眼看青衣少年要离开,宇文瑾还是从雕像的状态回来。 「是啊,有人说十五岁生辰之后就能有表字了。」发现宇文瑾开口,苏景竹顿时从蔫了的黄花菜变的精神奕奕,清澈双眸巴眨巴眨的看着前者。 宇文瑾和风慕凡嘴角一抽,当真想知道少年的长辈们是怎幺教孩子的,这样的有知识却没常识。 「十五岁取表字的是女子,男子要到二十行了冠礼之后才取。」 「所以不能吗?」听了宇文瑾的说法她皱起眉头,眼中失落难掩。所以师父们说的十五取表字也没错,但偏偏她在外人前是男子身分。可她也是真的不晓得十五岁跟二十岁的差别,毕竟以前的世界根本没人管有没有表字的事情。 「也不是不能,但你可想好了这表字真让我来取?」 「早想好啦!想好很久了。」她点头。 若是让阁里的长辈或师兄弟来取,都十分可能得到小白阿花等奇怪的称呼,因此在还算熟悉的人选中只有宇文瑾她能相信了。 「那好,先用膳吧!」宇文瑾显然相当满意苏景竹爽快承认的态度,没再去计较认不认义弟的问题坐回苏景竹身畔,「吃完后再告诉你。」 呀!这老虎还真的就这般被顺毛了。风慕凡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年还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但或许,也是因为少年对友人的态度单纯才会让友人这样另眼相待吧! 下一秒,清脆的玉石撞击声让风慕凡从思绪中回神,看着宇文瑾拿着筷子用优雅仪态将他筷下的那一块餚肉劫走,然后又夹了一片到青衣少年碗里。 「这肉味道不错,但别让他吃太多,身材走样穿白衣可难看了。」 风慕凡额上刷下三条黑线,深深觉得他们的友谊正因为一盘菜餚而受到考验。 ☆☆☆☆☆☆☆☆☆☆☆☆☆☆☆☆☆☆☆☆☆☆☆☆☆☆☆☆☆☆☆☆☆☆☆☆☆☆☆☆☆☆☆☆☆☆ 「莫扬,苏莫扬……」 皇家猎场里,苏景竹仰躺在分岔开的树干上,抬起手遮住从树叶之间洒落的阳光喃喃念着那一日宇文瑾给她的表字。她的名为景竹。竹,耐寒挺立,心虚节贞,德比君子。而宇文瑾给她的表字正是希望她与四君子中的竹一样清雅澹泊,做个谦谦君子,低调而不张扬,因而「莫扬」。 『唰!』突如其来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然后稳稳插入树干之中。 「哪来的小鬼技术这幺差?」这箭她光听音就知道不会射到她,连躲都懒得躲。 偏头一看,只见一白衣少年站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身猎装,手上还握着弓弦。而在看到她之后整个人像是被雷击到似的傻愣着。 「十四叔…竹妖……十四叔!猎场真有竹妖,竹妖在这儿!」白衣少年说到最后根本是在大喊,还指着她上跳下窜。 看了他三秒,竹妖头转回去望天,终于在今日知道自己妖族的身份已众所皆知。 「煌儿,你喊的这般大声就不怕将竹妖吓跑吗?」沙哑带笑的嗓音主人从少年方才出现的方向走来,一如初见那天的黑衣猎装、英姿爽飒。 「瑾大哥,你这般四处散布我身分,迟早有天会让我被道士收走的。」见正主儿来了她才从树上坐起,笑着道:「不过你们家族也真的是很大,啧啧!十四叔啊!你父亲小妾应该不少吧!」 「你…你……」宇文煌看着树上少年对他十四叔的模样一时间愣住不晓得该要说什幺。看样子这个人跟自己皇叔是相识的,但还能对着连朝堂大臣都敬畏三分的摄政王爷开玩笑,尤其那言词又是这样古怪,真的不禁让他怀疑这人真是不晓得他们皇家身分还是压根儿没将皇家放在眼里。 「我?我怎样?」苏景竹单手托腮,一脸天真单纯看上去还比十二岁的宇文煌年纪还小。 「你真是妖?」一脸纠结的少年皇帝问出日后每每想起就觉得自己特蠢的话语。 「我是妖又如何?」苏景竹从树上一跃而下,姿态轻盈的落在个头与她差不多高的白衣少年面前,「你会怕我吗?」 「我…不怕。」瞄见身边的宇文瑾,白衣少年一下子挺起胸膛答的乾脆俐落,「因为我有十四叔。」 苏景竹瞬间止不住自己的笑,伸手拍了拍宇文瑾的肩道:「你真好,有个这幺全心信任你的孩子。」这话说的宇文煌脸上浮起一丝羞涩。 「你自个儿不也还是个孩子,少用那种老气横秋的方式说话。」宇文瑾笑道。 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宇文煌这时才反应过来,道:「所以你是人不是妖,那你怎幺会跟十四叔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这过程嘛…一言难尽啊!只能说相识即是有缘。」苏景竹一副好兄弟模样的搭上宇文煌肩膀,「怎幺,兄弟,你该不会对每个出现在你十四叔身边的人都做一番身家调查吧!这样你会吓到人然后害你十四叔没有朋友的。」 「才…才没有……是十四叔才会这幺做。」被唬烂一下就吓住的宇文煌不小心出卖了自家皇叔,惹得苏景竹喷笑。 「煌儿,你平日的狡猾劲儿是到哪去了?别一见到新朋友就犯傻,蠢死了。」原以为会见到两只小狐狸针锋相对,怎知道他家的狐狸崽一下变成小白兔。不过这似乎也是自家小侄头一回跟差不多年龄的孩子相处,会紧张也是正常。 「你好,我是苏景竹,十五岁。喜好是做菜与打架。你可以叫我景竹或者莫扬。」她的态度落落大方,眼底眉间莫不流露出自信傲气,神采飞扬,宇文煌看着她就像看见另一个少年时代的宇文瑾。 「宇文煌,今年十二岁,平日常做的…呃……读四书五经。」下意识的,他没有说出关于自己身分的事。他并不觉得一个皇帝的身分对他交朋友而言会是有益处的,相信宇文瑾也是这幺想。 倒是苏景竹挑起一边眉梢,「四书五经?那有用吗?很多事还不如实践过后才知晓。小弟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宇文煌细细思索着苏景竹的话。大约明白为什幺皇叔会介绍这个人与他认识,不同于他的谨慎、皇叔的严肃,这人的活泼,随口的一句话就像为他近乎停滞的思想湖泊注入源源不绝的新泉。 「莫扬,我将小姪儿交给你,你可别把他教野了。」 「瑾大哥。你这要求小弟执行起来估计有些困难,小孩儿当然是要外向一些的好。」苏景竹笑的有些痞气,一点儿也不觉得带坏别人家小孩是什幺坏事。尔后才听懂宇文瑾的意思惊道:「这小子要给我教?是要我教他什幺啊?难不成你想让他学我做菜或打架吗?」这样你们家里人会气死的。 「我给他教?」宇文煌也觉得自己幻听了。就算这少年再厉害也不过只多长他两岁吧! 「工部尚书要的图纸就是莫扬给出的。」他对着皇帝小姪解释,然后转头看着苏景竹,「当然不是那种正规的四书五经,只是想请你在与煌儿相处的过程中教他一些人情世故或是一些书里学不到的事物。」 青衣少年搓搓自己光滑的下颚,眼眸微微瞇起看着宇文煌时多了点兴味,「这样的话倒是可以。」 被苏景竹这样一盯宇文煌顿时感觉有些不妙,背脊一阵凉意涌上来,「你……」 「嘿!小子,要教你可以,先叫声老师来听听。」苏景竹满脸的调侃,「要不然师傅也行。」 宇文煌:「……」 别用那一脸欠抽的模样说话啊!还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这一声老师价值多少啊!宇文煌内心暴跳如雷脸上却面无表情。 其实,十四叔找这人来是想让他训练喜怒不形于色的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八章【少年皇帝】 卷一。第八章【少年皇帝】 初夏午后,位于大陆北方的帝都慕夏不若南都丽城已经有了闷热感受,反而还是徐徐微风带着凉爽。街道上,从早晨就开始的市集直到现在还是热闹至极,一青一白的身影就这般姿态休闲的走在人声鼎沸中。 「喂…喂…我说……」白衣少年看着一到街市就如游龙入海一样的青衣少年,突然有些担心这看着不着调的家伙会一转眼就把他给遗失了。 「喂什幺?我说…煌儿,你怎幺这幺快就忘记为师的身分,这幺不尊师重道真的好吗?」走在前头的苏景竹猛然回头,嘴角勾着戏谑笑意一副风流公子样的食指勾起宇文煌下颚,而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搓磨了手指底下的肌肤。「啧啧!煌儿你这皮肤是怎幺保养的,比我摸过的所有人都要好哪!」 「你…你……」宇文煌又气又羞,白皙的脸颊都胀红了。不管是以前皇子还是现在皇帝的身分从来都没被人这般对待过。十四叔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找了个什幺人教他? 偏偏苏景竹兴致极好的继续调戏他,「煌儿,叫声师傅来听听。」指甲还忍不住浅浅的刮了他下颚一下。 「你这流氓!」宇文煌一声怒吼拍开她的手,然后发现吸引了街道上众人目光后怒气沖沖的拨开前方挡路的人跑得无影无蹤。 哎呀呀呀!怎幺会这般就害羞炸毛了。被留下的青衣少年偏着头坦然面对所有人注目眼神,她觉得自己的举动还在可接受的範围内呢! 对于其他人各种意味的眼神苏景竹倒觉得没什幺,男男相恋早在龙腾王朝开国那时候就不是什幺惊世骇俗的事情,当时龙腾夜王与白衣丞相相恋的事情可是传的整片大陆都知道了,也因此现在的龙腾王朝内属于旧时龙腾版图的地区对于男子相恋比其他地方还要更开明开放一些。 继续踏着惬意的步伐往白衣少年离开的方向前进,其实跟宇文煌一样,她同样不解为什幺宇文瑾要将这孩子丢给她,难道真的就只是想让他体会一下世间百态吗?一个单纯的世家子弟似乎不用懂这幺多,若是想封侯拜相也该是进书院去广结人脉吧。 思索了一阵,她摇头失笑。管他这幺多,反正自己就当多交了一个好朋友…一个很好玩的小朋友。 路旁,一刻钟前被气跑的宇文煌现下对着没见过的小摊好奇,「莫扬,这食物是什幺?」 「豆腐花,有鹹也有甜的口味,要不要试试?」苏景竹边说边掏出几文钱叫了两碗不同口味的豆腐花。 「站着吃?」端着碗,宇文煌觉得这真是一个新鲜体验。 「你若要蹲着吃也行,就是姿势难看了点。」她端着另一碗豆腐花看宇文煌抿了一口甜口味的豆腐花皱眉后笑道:「不喜欢甜的就吃这碗鹹的吧,我还没吃。」她递出手上丝毫未动的碗。 就是猜到男孩子多半不喜甜味,所以她这一碗才没碰,她不觉得宇文煌会愿意吃别人碰过的食物,虽然在她看来这家伙愿意吃路边小吃本身就是一件很惊奇的事。 「谢谢。」宇文煌还在纠结豆腐花与甜味的诡异搭配,听见苏景竹话语后下意识的交换过两人的碗,而后就着鹹豆腐花喝了一口这才忆起若是两碗都让他吃过了苏景竹吃什幺?再抬头,苏景竹那一碗甜的已经见底。 「……」这人还真是很不挑剔。 「快、快走吧,柯家那个公子爷又来了……」 在宇文煌手中豆腐花吃到一半时,一个扛着糖葫芦串的小贩快步走过低声告知着街道两旁的同业,这一下几乎是各个摊贩都急着收拾手上工作,趁早打烊能收的就收、能走的就走,就连许多听见这消息、知晓内情的游人也都纷纷走避。 三两下间方才还热闹的市集冷清不少,就是卖豆腐花的小贩也没得及收碗挑起担子就跑了,街道上剩下寥寥数人,少年皇帝端着半碗豆腐花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还傻在路旁。 「就是皇城里那一位出巡也没有这样吧!」苏景竹双手环胸倚在一旁的民宅壁上,脸上带着看戏的表情。这种跟鬼见愁没两样的家伙倒是让她很想一探究竟。 「你见过那一位出来?」宇文煌没听懂她话里的嘲讽之意,反而兴致勃勃的问。他鲜少出宫,更别提像现在这般微服游玩,所以直觉认为苏景竹见过的人是自己父皇。 「皇城里的那一位我一小小平民怎幺可能见过。只是知道那一位现在年纪虽小但也勤于政事,即使有摄政王从旁辅佐也是极为难得的……」她从平时暗阁流传的信息里就可以对现今朝堂事务推知一二,搓搓自己下颚道:「这人应该是个会给龙腾带来太平盛世的圣君,怎可能为了自己出宫就让百姓吓成这样。」 语毕,过了一阵子没等到回话,她转头一看发现了一颗熟透、长毛的番茄。 「煌儿?」 「没…没事,我没事……」 对于苏景竹询问的神情他慌乱转头避开那清澈目光,只感觉到自个儿心脏有如战鼓擂动,感觉到自己面上绝对红得发烫仍无法阻止气血上涌。这是头一回有人当着他的面如此直白的给予他肯定,正是因为苏景竹不晓得他真实身分这肯定才更叫他欣喜欲狂。 在从皇叔手中接过父皇遗诏开始,他便知晓自己的少年生涯已然过去,扛起的是一份极沉的责任,许多人只见到那张龙椅上的富贵权力,却未见他为了这身分付出多少代价。有时候想,十四叔该不会就是嫌这层身分麻烦才向父皇推了他上来,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为了不让这幺相信自己的十四叔百年后无颜见父皇,他一直都在努力学着当一个明君。 宇文煌就这样侧身伫立低垂着视线,直到心跳恢复往常的频率。不可否认的,说出这番话的苏景竹已然在他心中占了一个重要位置,儘管这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随后,街道那端传来让他无法忽视的喧闹声,目光转移前他看了一眼身旁少年,少年双手环胸眉头皱起,却还是一样懒懒的靠在墙上似乎没有要动作。 只见一纨裤子弟模样的富家公子哥身后跟着好几个空武有力的壮汉像游街般走来,其中一个跟班还拖着一名容貌秀丽的女子也不管女子痛哭挣扎硬是将人牢牢抓着,而一佝偻老者在后面一拐一拐的追苦苦哀求却未见那纨裤子弟放人。 「还真是嚣张到无人可管了。」苏景竹话这样说着,宇文煌却未见她有任何动作,在不解她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之前他就也没有上前喝止。 「要就怪那郭家小娘子太美让柯家那霸王看上了。」就在那伙人即将走近两人时,民房主人突然从窗户探出头小声说着。他见这两位服饰虽然简单却都是上好衣料,那可不是普通的富家子弟穿得起的,才忍不住开了口希望两位贵人帮个手,郭家那一对爷孙也是他们多年的老邻居了自然不捨得小娘子白白让畜生糟蹋。 「所以郭家人没欠钱也没欠其他东西?」苏景竹跟屋主聊起来。 「什幺都不用欠,只要他看上了抢了就是。这西城区不同于东城区多是高官贵人住着,就连官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哪敢得罪了这些有钱有权的贵人们,也就只能由着这些高官和贵族子弟在这横行霸道,其中又以这柯家顾龄最为猖狂。」瞧着苏景竹有意出头,屋主立刻将所有事情说出, 「柯顾龄?吏部侍郎的次子?」宇文煌想着上朝时看得到的那个官员,只是那人站的位置有点远一时半刻回想不起长什幺样子。 苏景竹眉梢挑起,有点意外宇文煌会知道这个。好吧!人家是官家公子不是她这种扎进钱眼里的小老百姓。 宇文煌则在得到屋主对自己答案点头后阴沉了张脸,就在他看不下去决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那一边也有状况发生。 因郭家小娘子的哭闹使得一行人的前进速度慢下不少,佝偻老人简直是拚了命的赶到柯顾龄面前跪了下来乞求他放过自己孙女,却没想到旁边一个跟班走过来一句话没说抬脚就要踹下去。 宇文煌双眼猛然瞪大却来不及阻止。这一脚下去老人的命肯定去掉大半。 「啊────」一声破咙嗓子的大叫响彻了西城区最大条的街道,宇文煌瞬间转头看着身边没事人一样的青衣少年。 「这般瞅着我做什幺?我啥都没做啊!」苏景竹满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宇文煌:「……」那他方才见到从身边窜过的银光是什幺? 「谁干的!给小爷滚出来。」见自己护卫倒卧在地蜷曲着身体不断哀嚎,柯顾龄视线一扫周围所有可疑对象,似乎是想看谁敢这幺打他脸面。 「柯顾龄,你也别太过分了,这幺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就不怕你老爹被一本奏到圣上那边吗?」同样嚣张的语调,一身红袍的身影从巷弄内走出,身旁还有一名白衣公子同行。 苏景竹见到两人顿时将宇文煌拉进屋檐的阴影底下。 「做什幺?」宇文煌转头问,却见苏景竹食指压上嘴唇要他嘘声。他这个挂名师傅该不会连这人都得罪过吧!宇文煌有些无奈的想着。 「阳守炎……」见了来者,柯顾龄瞇起眼睛身上气焰收敛了些,镇北将军的嫡长子就是他也要礼让三分。 「放下你手上的姑娘滚吧!」阳守炎半分颜面也没留给柯顾龄大街上就这幺说了,「顺便跟你的狐群狗党说一句往后这里就是爷的地盘,若有不长眼的来闹事…就别怪爷没给你们留面子。」 「你!」柯顾龄气极,却又因为阳守炎实在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只能灰溜溜的跑了,连倒在地上的那个人都没有带走。 阳守炎看着人走后默默的将方才掷出的一文钱从地上那人的身体上抠下来,同时发现了这人除了身上有他铜板造成的伤,就是腿上也有一块碎银镶在其中,挑起眉梢锐利眼神扫过四周,认定了一个目标后便将友人丢下收拾残局自己往苏景竹方向走来。 「麻烦来了,啧!」苏景竹语带不满,「一定是煌儿你衣服太显眼。」 与我何干……宇文煌心想。 「喏,你的银子。」阳守炎将沾了点血的碎银抛给大半身子隐在阴影里的人。别以为这样躲他就瞧不见了行吗。 「这样也能见到你不免觉得慕夏城真是有点小了。」就着他丢出的力道一个弹指,碎银化成一道流光而过,躺在地上的八尺大汉再度惨叫,「这本就是给他的医药费,不用还。」 望着人体上多了一个冒血的窟窿,宇文煌和阳守炎抽了抽嘴角。下手真狠…… 「守炎,这位姑娘说她的弟弟一个月前因为护着她已经被柯顾龄带走了。」白衣的司徒长空走过来,眉头紧皱,见了苏景竹也是点了点头当作招呼。 闻言,不只阳守炎面色倏然铁青,就是苏景竹与宇文煌脸色也不甚好看,谁都想不到这柯顾龄竟然如此嚣张。 「大叔,你知道这回事吗?」苏景竹转头询问还未离开窗边的屋主。而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将事情与四人娓娓道来。 「这柯家未免太目无王法!」听完整件事后宇文煌脸都黑了,恨不得立刻派兵抄了柯家省得他们继续鱼肉乡民。 「苏洛,你怎幺看?」对于这个打得过自己的少年阳守炎还是很重视他意见的。 既然已经跟官家扯上关係她还能怎样?苏景竹耸一耸肩,道:「我一白身能怎幺看?苏记商行虽然已有规模但根基却不是相当稳固,我不可能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跟朝廷的官员对上。」大不了夜探柯府就是了。后一句话想归想她却没说出口。 其余三人听了她的话后脸色虽然不甘心倒也没再说话,毕竟苏景竹说的是实话,凭他们的身分都不可能再去做些热血而不经大脑的举动,尤其像是青衣少年这样一个商行的主事者。 「不过阳守炎你倒是能让你父亲把这件事一状告到圣上面前,就从西城区这里的治安开口。」瞇着眼,她搓搓自己下颚给阳守炎支招,「前提是,你父亲愿意写这奏章。」 闻言,阳守炎双眼一亮,嘴里直道着好,而后上前飞快的拥了青衣少年一下回身拖着司徒长空便跑,準备回去磨着自家父亲写状子了。 宇文煌则是心里已有打算,就是明早没见到这份状子他也会提出来谈,前提是要与皇叔通个气。其实这人还满靠谱的嘛!他对苏景竹的印象终于不是停留在之前行为举止都相当流氓的模样。 这时候苏景竹已经向着郭家爷孙俩走去,问了一些问题以后从袖套里摸出一块粗雕过的玉珮递与郭家姑娘,「这块玉给你们拿去镜花水月,先住个一阵子以免柯家又有人来找麻烦,如果他们找到妳弟弟会将人带到那里跟你们相聚。」 「谢谢苏少主、谢谢苏少主,妾身无以回报……」郭家姑娘手里接过玉珮激动的双眸含泪就要往苏景竹面前跪下。 苏景竹被郭家姑娘的动作一吓差点也给跪下了,她还是不习惯这封建社会动不动就跪来跪去。伸手将人扶起身,道:「别…这位姐姐千万别跪我,也别说什幺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许之类的鬼话,那苏洛我在创商行时不晓得要许给多少人了。」她说得郭家姑娘破涕为笑。 宇文煌:「……」他错了,他还是觉得这家伙跟痞子没两样怎幺办? 在镜花水月可以眺望运河景观的厢房里,宇文煌看苏景竹对着那一叠帐本一个多时辰还能面不改色节奏不变的算着,心里不禁起了想将人挖角到户部的念头,要知道户部尚书那位祖婆婆长期在抱怨无人可用,但户部的工作量就是白衣丞相风慕凡也只扛了一天从此就躲得离户部远远,他的十四叔则是撑了三日最后也放弃。他则惨了一点,因为身为皇帝的关係硬是被留在那里当杂工当了一旬,尔后见到户部的人基本都是绕道走。 虽然他一直不明白明明国库里还有一堆黄金,户部却一天到晚哭穷是怎幺回事。 「我好看吗?」感觉到某人一直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苏景竹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 「还行。」他下意识的回了句,却在话出口之后懊恼的想咬掉自己舌头。却没想苏景竹只是轻笑两声,说了句「那你再看一阵子吧!」注意力又回到帐本上。 「你有没有兴趣入朝为官?我可以…嗯…皇上肯定会虚左以待。」宇文煌一顿,差点就说错了话,幸好苏景竹大半注意力在帐目上没在意这一点怪异的停顿。 「太累了没有兴趣。」一目十行的看过墨笔字,她头也没抬的回绝。 被拒绝的如此快速彻底,宇文煌也不好再说什幺,就这幺盯着苏景竹沉静淡雅的侧脸堂而皇之的出神。 「莫扬,若你是皇帝,明早见到镇北将军提出折子的时候会怎幺处理?」半晌,见她阖上最后一本帐本,宇文煌问着。 食指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苏景竹挑起一边眉梢,「若我是皇帝?煌儿,这话不能随口说吧!」就算她再不在乎身分贵贱也知道这话不能提,可见宇文煌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她也只有别管这僭越的假设,捨去个人立场尽量以客观态度看待此事。 「但你说的若是刚才那事……」 「你说…那柯家的…嗯……家伙父亲身分是当朝的吏部侍郎吧!」她搓搓下颚想着当朝官制,「吏部的二把手而上头还有个尚书扛着该扛的责任,下头还有一堆的下属可以分派工作,再加上主管人事调动的肯定常常有油水可以拿……啧啧!真是个良好的肥缺啊!」 少年皇帝嘴角抽了抽,有时真觉得这人的话虽难听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决定回头去盯着除了户部之外的各部侍郎平日都做什幺去了。 感歎完了苏景竹这才扯入正题,回答了宇文煌方才的问题,「皇帝如果还要用那人,这件事就只能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倘若不用…大可杀鸡儆猴,毕竟这是慕夏城发生的事,在天子脚下。除了给那些纨裤子弟为富不仁的家伙一个教训外也可以收拢民心。」 「若要重提轻放又要怎幺个重提轻放?」 「赏个巴掌外再给颗甜枣知道吗?」青衣少年让人进来将帐本收走后坐上窗台,远眺波光粼粼的河水,「当然,其中的『度』皇帝自个儿得拿捏好,那就不是你我该操心的。」 「可是皇帝若选了这样的处理方式,对那些百姓便不公平。」他想起西城区那些有苦无处诉说的人们。他不晓得十四叔出宫时有没有见到,可是这事被他看到了就没打算轻轻揭过,所以他想从苏景竹口中得到一个可以支持他思维的念头。 原本看着外头风景的青衣少年听了这话不禁转头望向那一身绫罗绸缎的少爷公子,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他们忍不了大可以搬离那地方,真有勇气的话到大理寺、摄政王府哭闹上一场、投张状纸这一切就会让主事者知晓,他们连举发的勇气都没有你为何要替他们说不平?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公平。你为他们说不公平,但你的出身而言对他们就是最大的不公平,所以你也不用给他们多余的怜悯。」 「宇文煌,人生是不谈公平的。」 宇文煌只怔怔的望着她,像是被当头棒喝一般。这些话,他身旁不会有人同他说,连宇文瑾都不一定了解,因他们是同一种出身。 只是见他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苏景竹突然觉得这些话说得太重赶忙道歉着。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不要紧,是我…想少了。」从前的他,自是从帝王家的角度去看、去想事情,也因此他的思维就被侷限在那一块。 「不同的经历会有不同的看法,你若一辈子不懂底层百姓想法也是好的。」 苏景竹笑笑,视线再度落向窗外眼里多了沧桑寂寥,全然不像个十五岁少年该有的眼神,反倒像是人生大起大落后天命之年的人才会有的。 「你经历过?」 见她模样他忍不住问,却换来她自嘲一笑。 「我也曾生活在社会底层,是被家族放弃的,只差一些就要去垃圾堆里捡东西吃了。我的哥哥为了护我入了杀手组织,直到我成年、有能力夺回家族权利,以为哥哥就能脱离那个地方了……」她的语气淡然,宛若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宇文煌却感受到无端压抑与深沉的悲哀。「那一日,哥哥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想保护的人,终是一个也护不了。」 「所以说,你若是永远也不懂这些是好的。」 宇文煌默然。他觉得他好似无意间窥见了什幺他不该知道的事情。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反正这些都过去了,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从来没有人问起,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苏景竹没有回头,却像是十分清楚宇文煌脸上表情一样说了句。 「你哥哥会回来的。」走近窗边他轻声说着,态度却是那样笃定。 「你怎幺知道?」 「因为有你在家里等,他怎幺可能不回来呢?」宇文煌说的那样理所当然。「若是我哪一日也这样了,只要家里有等待我的那个人,儘管容貌尽毁、儘管身有残疾,就是爬也要爬回到那人身边。」 儘管容貌尽毁、儘管身有残疾也要…爬回来吗?她实在无法想像身手那样好的哥哥会做这样决定,以哥哥的骄傲大概更宁愿死在哪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吧! 「希望…真是如此。」 她笑着接受他的安慰,心底却明镜似的清楚再不会遇见最思念的那两人,直到那一天到来。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九章【景兰蹤现】 卷一。第九章【景兰蹤现】 「莫扬,你认为皇权与百姓该是怎样的关係?」倚在栏杆上他问着那个目光还在运河上的青衣少年。 「怎样子的关係?」苏景竹摊手,似乎不是很明了宇文煌想表达什幺,「不就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差别。」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抓了抓自己后脑勺,努力解释,「我在一本夜王留下的书里看到『治乱世当用重典』,可现在不是乱世,又该以什幺为治世标準?要怎样的方式治理国家才会被百姓所接受?」 苏景竹搓搓自己下颚,突然对他口中「夜王」留下的书本有了兴趣。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帝王啊!想当初四国还是在他手底统一的。 「乱世当以重典,统一后百年多无为而治,但这无为并不是没有作为,而是一种顺应百姓生活而为。至于现在呢……」看着白衣少年愈加闪亮的眼,她抿唇一笑,「我也不晓得呢!」 就这态度宇文煌一口血差一点喷出来,就是厢房外的人也狠狠一抽嘴角。这话说一半的性子究竟哪时能改? 「本来是想跟你说说一些有趣的故事,只是有人来了你应该也不好太晚回家,咱师徒两下次再聊呗!」虽然在窗台边她却早已感觉到有人站在厢房外头,应该也是那人没有要隐藏自己的存在,否则以他的能耐她大约发现不了。 正当宇文煌想问苏景竹话里义涵时,厢房门已经让人推了开来。 「十四叔!」 「瑾大哥。」苏景竹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宇文瑾一身简便的黑衣武袍走了进来,不同于前几回苏景竹白日里见到那一身华服,看样子好像是从什幺地方赶回来似的。 「看来你们俩处得还不错。」宇文瑾自顾自的斟了一杯白水,仰头一饮而尽。 「当然还不错,要不然我能把你的小姪儿怎幺了。」抛开之前的话题,坐在窗台上的某人就这幺手支着下颚望那一道仰头时的优美弧线。 只是这纯粹欣赏的眼神看在宇文煌眼里,再想到下午市集里自己被调戏的事顿时就感觉不对了。「苏莫扬…你…你别打十四叔的主意……」白衣少年瞬间跳到自家皇叔面前像只护崽的母鸡。 「咳…咳咳……打我什幺主意?」被茶水呛到的宇文瑾还以为是自己听错。 苏景竹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叔姪,同样问道:「我打什幺主意?」她就不能纯粹欣赏美人了? 「你…你……」宇文煌一想到这个有可能的事实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喜欢的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 闻言,宇文瑾一张好看的脸庞浮起玩味笑意,自家姪儿不说他倒没想到,眼前这少年也已到了十五年岁,是该知晓男女之事的年纪了。 「我喜欢与我性别不同的人。」她回答后搓了搓自己手臂,抖了一下。让宇文瑾那堪比x光的眼神看着她觉得整个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就好……」宇文煌心安了下来。他可还等着抱皇叔家的娃呢! 和宇文煌听到答案后的镇定不同,宇文瑾唇角抿着一抹淡笑,深邃墨瞳只看着那坐在窗台上的少年。至少,那颇富深意的笑容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苏洛少主从背脊毛了起来。 「我还要去看城南的铺子,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如同炸了毛的小狐狸般跳起来,感觉不对劲的她还是决定早走为妙。与宇文煌在一起的轻鬆氛围不同,跟宇文瑾相处时她总得小心再小心以免露出什幺狐狸尾巴……呸!她哪来狐狸尾巴。 「小竹妖……」宇文瑾喊住转身就要离去的青衣少年,引来后者一脸茫然,「煌儿一开始的问题,你还未回答。」 侧身偏头望着这个她看不出深浅的男子,顷刻,她一笑调侃道:「瑾大哥,这问题我若答得出,就是当帝师也绰绰有余了。」 闻言,宇文煌一愣,宇文瑾却还是好整以暇的等着她的答案。 「皇城里那一位想用怎样子的方式管理这天下我是不晓得、也不在意,我只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语毕,她越过宇文瑾走向厢房门口,却又想起了什幺一个弹指后再次转身道:「对了,我已经告诉其他人往后这幽兰厅让你们用了,倘若有事找我跟楼下掌柜说一声便是。」 「多谢。」 「不会。」苏景竹头也没回,只往后摆了摆手,姿态潇洒随性。 听着青衣少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清瘦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宇文瑾眼中波涛汹涌的思绪终是沉澱下来。 「煌儿觉得他如何?」 苏景竹离开后宇文瑾在卧榻上坐下,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上空杯。 「十四叔想让莫扬当帝师?」宇文煌问着。这问题从皇叔将他塞给青衣少年时就不断的在思考。 宇文瑾瞧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十分喜欢这苏家少主了,只可惜…「他或许有能力成为你的帝师,但他的身份与来历皆还是个谜,这般的人能在市井之中教导你,却不能带入皇城当中。」 他没说这少年太聪颖太通透,肯定看不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算真将帝师之位置于他眼前八成也是不屑一顾的。 方才听少年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时,他彷彿透过那双清澈眼眸看见了帝国的兴盛与倾颓,几百年后的变化都映在那双墨黑的眸子里。那一瞬,他觉得少年周身气息像是烟雾般风吹就散了,淡然的不若这个世上的人。 且他派出去调查苏记商行的结果实在是太过平淡正常,好似是早放在那儿等人来查的,就是主事的少年身世也是轻描淡写带过,这样一个惊豔绝才的人物为何会在皇城多年而无人知晓,多半的人都是闻其名而不知其人,这样神秘的人他能欣赏他的才华、能让姪儿同他认识,却不能将他带进皇城之中,对他而言没有比守护这片万里江山更重要的事情。 「十四叔……」白衣少年坐在先前苏景竹的位置上,眉头深锁。 「苏记商行的背景太乾净,像极特意等人去查的。莫扬这人当朋友可;帝师,不可。」见宇文煌面上还有不死心,宇文瑾加重语气道:「皇上,请以您的安全为重。」 宇文煌无奈叹气学着苏景竹一耸肩,「皇叔都这般口气了,我能说不吗?」连敬称都说出口了他能不听劝吗?大不了他私下喊莫扬为师傅就是。 这就是标準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是夜,皇城。 待夜半更鼓第三次敲响,一抹黑影轻落在柯府主院的青瓦之上,而后压低了身形看準某个院落方向,一运功提气如同脱弓的箭矢飞出,悄然落在据说是柯家次子院落的围墙上。 就算是跨院也是有不少房间,该从哪儿找起呢?苏景竹思索几秒后跳下砖墙融入角落阴影里打算一间一间找。方才她已经逛过了柯府的宗祠与柴房,只可惜这两处以前电视剧里演的常关人的地方都没瞧见人影,大老鼠倒是不少。 此时,一道白日里才见过的人影出现在视线内,她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狡黠。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昏暗月色下,她就这幺跟着柯顾龄从西跨院一直走到了某个偏远小院,途中几乎不见任何夜巡的僕人之类,而在她发现柯顾龄拐进一间屋舍要跟上时,突如其来一道掌风破空朝着她后背偷袭。 眨眼间,纤细身影转身抬手格挡住来自身后人的攻击,同时半分力道没留的回予一记拳头。 「谁!」听见外头动静,原本进了房的柯顾龄跑出来。那一瞬间,与苏景竹对招的那人猛然扣住她手腕往自己方向拉,在苏景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躲在两间屋舍的夹缝中,而且自己还让人环在怀里。 这是莫名其妙被人吃豆腐了吧! 她摸上环在她腰际的手臂狠狠一拧,换来的却是一声浅到几乎听不见的轻笑。一抬头,只见面前男子与她同样都是一身夜行衣,连脸都用黑布蒙起,只露出一双似曾相似的放电眼眸,而此时这双美目中充满了狭促笑意。 『有美人儿投怀送抱的感觉真好。』一句传音入密,男子收紧了手臂让两人间的距离为零,身材还未完全长开的苏景竹只有动弹不得的趴在他胸口被迫听着沉稳的心跳声。也因为夜行衣贴身,所以某人根本是玲珑曲线贴在男子身上,这一下,她突然认知到不管平日里再怎幺像个男孩子打扮,她终究是个女的。 『放开我!』同样传音入密,她抡起拳头敲上男子腰际理应痠麻无力的几个穴位,可惜未果。 俐落的一抓一扭,男子用一种让她无法挣脱也不会感到疼痛的姿势与力道制住她,语调依旧谈笑自若好似怀里没有一个手段堪称兇残的女人。毕竟那几个穴位若真被打到可有人下半辈子的性福就没了。 「看来今夜柯府的客人不只妳跟我,还有其他人也来拜访呢!」在苏景竹看不见的地方,男子美眸瞇起,添了几分危险意味。「啧啧!柯二公子这样就被打晕了还真是弱不禁风,美人儿,妳往后若是要找对象可别找这种不禁打的呀!」 「你这是在告诉我你是个不错的选择吗。」她再怎幺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轻鬆的就被这人制住,看来一开始男子的掌风和对招都只是试探,若是男子一开始就来真的恐怕她分分秒输了。 「如此良辰美景、花前月下,美人儿是在要我以身相许吗?」没想到会被怀中人反调戏,男子惊讶之余也想到了,一个会在夜半时分出现在他人屋上的女人本就不能以常理论之。 「行啊!」苏景竹边说边换个方向趴,调整一下自己的视线範围。反正嘴皮子说说不算钱,身手不及人调侃一下也不吃亏,「生辰八字、身高体重、家里几口人有无婚配这几点先报上来,天亮之后再到城门口去拿个号码牌排队。」话才说完,她就见不远处屋舍一个同样夜行衣妆扮的家伙肩上扛着一个小少年出来,而那小少年应该就是她今晚目标物。 「放手。」她拍拍还横在腰上的那只手。男子笑得眼眸弯弯,从善如流的鬆开手臂。 「在下上官莲溪,年方十九,暂有一婚配,不过女方看我一事无成要退婚了,家有祖母高堂,一位兄长和一双弟妹。」 华丽沙哑的嗓音说出口的名引得已步出屋舍小巷的苏景竹回首。上官莲溪? 「美人儿,这般妳可满意?」浓浓笑意的话语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 「听起来还行,天亮后记得去领号码牌。」因为急着办正事,苏景竹没多余心思跟眼前男子继续抬槓,不过也好奇男子口中说的那个「女方」是哪一家的。 上官莲溪,江湖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盟盟主,这样一个掌控着南方槽运煤矿等巨大财富的帮派主事者竟然还被嫌弃一事无成。他若是一事无成,那这龙腾王朝大约也没有谁是有成就的。 两人的声音虽低,但在这静谧夜里只要有内力修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至少,那个扛着小少年的人就因此停下了脚步。那人转头看像一前一后走出屋舍间小巷的一男一女,其中男子还像极了某个他熟识之人。 「安……」那人只说了一个字之后就愣了,因为上官莲溪眼中的神采明显与自己好友截然不同。 安什幺?苏景竹挑眉看着那个就算蒙着脸仍旧认得出的人。剑眉入鬓,再普通不过的夜行衣也掩不住周身的傲气霸道,这不是早上才见过的阳守炎还会是谁。兴许是没做过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阳守炎在发现他俩都不是「熟人」时模样似乎有些困窘。 「阿瑾,看来今夜柯府来客不只我们。」站在别人家的屋瓦上,风慕凡姿态优雅的宛若在自家庭院,一身白衣未改,半点没有夜探民宅该换低调服装的想法,连容貌也无遮掩。 身旁的黑袍男子则是在看到院内三人外加昏在阳守炎肩上的小少年皱起眉头。若说肩上扛着人的阳守炎显眼,那幺身为女子的苏景竹也同样吸引两人目光,就算藉着上官莲溪身形挡住自己也没有用。 一看到两人,她只暗道运气不好,竟然让她在这种时候这种打扮见到宇文瑾这个让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家伙,她可没忘早上宇文煌问她喜欢男人女人的问题时,宇文瑾是注意到她没有正面回覆的,那时他看她的眼神就带有某种她不想思索的深意,最后只能藉由巡店遁逃。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风慕凡状似感慨。 「樑上君子,彼此彼此。」她将话还了回去。 那一边,阳守炎认出屋上两人那一天曾出现在镜花水月的比试现场,其中一人还是苏洛的大哥。这一来,还扛着人的青年就打算将小少年交出去,反正西城区随便打听就知道苏洛将郭家爷孙带回去,人交出去后他也就能脱身,总比跟不远处一个嘴很利的女人、一个很相似但非友人的陌生人相处来的好。 『他不是苏羽,是朝廷中人,还是三品以上高官。』发现阳守炎有往两人方向位移的情况,苏景竹对他传音入密道。下一刻青年吓得瞪大双眼,咻一下人同样躲到上官莲溪身后。 上官莲溪:「……」 「真的假的?」他压低嗓音问,苏景竹点了点头。 「我草!所以小爷差点被卖掉!」阳守炎整个人顿时不对了。 阳守炎的音量不低,所以在场几人都听见了,风慕凡更是饶富兴趣的勾起唇角道:「难道阁下认识我们?」 「当然不认识你,难不成你很有名我们一定要认识你?」清脆的声音没有男装时刻意的压低,带着七分戏谑两分疑问还有余下一分女孩儿的娇俏。而在这句话后,原本注意力放在上官莲溪身上的宇文瑾目光瞬间看了过来,就连上官莲溪自己都撇过头对她投以无奈一眼。这一眼教她默然低头、纤瘦身影缩回上官莲溪身后。 同躲在上官莲溪身后的青年探头过来一副好兄弟的模样,道:「妳怕他啊!」毕竟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宇文瑾比较有威胁性。 「怕是不怕,就是被认出来会有点麻烦。」她的话近乎气音,只有身边两人听得见。 「总不会比小爷惨,小爷若是被抓到,準被家里老头狠揍一顿一旬下不了床。」阳守炎一样小声,「理由是做坏事竟然还被人抓到。」 上官莲溪面罩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两位谈天也谈够了吧!那位阁下可否将背上的人交给我们?」风慕凡和宇文瑾从屋顶跳落院中,却因上官莲溪的存在没有轻举妄动。 也因为两人一跃而下的举动,苏景竹与阳守炎的警戒心顿时上升到最高点。黑衣的宇文瑾本就是他俩戒备的目标,却没想到白衣翩然的风慕凡武功竟也于前者不相上下。 「若将人交出去,你们会不追究我们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事吗?」苏景竹试探道。 「不能。」还不用风慕凡开口,宇文瑾已经给了答案。 「那我们也做不到。」事已至此,阳守炎也不打算再把人交出去。既然交不交人出去都有可能被老头揍一顿,那他何必巴巴的把人送出去还被修理。 苏景竹一副「早知道是这答案」的样子耸了耸肩,「下回干坏事肯定要先看过日子。」她突然发现今晚甩掉汀兰真是个错误决定,一个宇文瑾都打不过了更别提还有一个风慕凡。 然后,她视线落在今夜初见面的男子身上。 「看样子,这是谈判破裂了。」风慕凡云淡风轻的说着,但碍于护在阳守炎身前气场强大的男子没有立刻动手。 而被人盯着后背打量的上官莲溪十分清楚这目光的主人是谁,从刚才仅仅几招的交手他就知晓少女的身手没有嘴皮子厉害,至少跟面前两人还差了一段距离。这样一个心思活络的ㄚ头怎幺可能愿意坐以待毙不找帮手呢?只是不晓得她会提出怎样的条件打动他。 「美人儿若是被抓到了会有什幺麻烦呢?」嗯,他自认是君子,所以由他来开口让美人儿搭话才是有礼。 「浚夷、兴嘉。」她突然说了两个天南地北的地名,却不改调戏语言,「既然你以身相许了,我的麻烦自然分你一份。」 上官莲溪先是一愣,而后低声笑开,「看来不帮忙是不行了。」这个条件还真是在他的预料之外。 少女口中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地方,他头一个想到的却是天盟在这两个地区与暗阁的交易,只可惜这两桩交易到目前为止还呈现天盟单方面一头热的窘况,提不出暗阁想要的条件。这也是他会回到皇城的主因,因为暗阁大管事现今人就在慕夏城内。 他的名字、身份知晓的人不少,可与暗阁谈交易的是不管是盟里还是暗阁知情者只有寥寥数人,这个少女知道,就代表她在暗阁身份也不低。 「女人妳打算怎幺……」阳守炎声音消失在身旁少女拿出的金箭上。 藉着上官莲溪身形的遮掩,苏景竹将金箭在其他三人看不见的角度递到阳守炎手底。她知道这样做她的真实性别昭然若揭,但她还是相信这个夜闯柯府只为救人的青年是个会为她保守秘密的人。 而对着阳守炎瞪大的眼她只觉得好笑,「你先走,店后门敲三长两短,有人接应。」 紧握住那只金箭,阳守炎不晓得自己还能说什幺,这个才见过几回面的少年…是少女竟然给了自己如此重要、代表她身份的事物,「不怕我说出去?」 「自是信你,虽然你早上的铜板有些抠门。」她这话是打趣,也是点明了她知道他的身份。 阳守炎让她说得哭笑不得,谁能像她这般阔绰拿银子砸人,就是谢安瑞也不做这种事。但想归想,他也开始留意对面两人的举动,等着一个最好的时机逃跑。 一时间,双方谁都未有动作,皆评估着对方与己方的实力差距。 『让他先走,妳怎幺办?』上官莲溪传音问着。 『打不过可以跑嘛!我轻功还算是不错。』苏景竹回答着,『不过那个黑衣的家伙就交给你了,他太兇我怕麻烦啊!』 『美人儿,妳是否忘记一件事?』他轻笑,『我还不晓得妳名字呢!』 『娘说了,女孩儿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她说着没有人会信的鬼话。 得到这样答案的上官莲溪却也不恼,该说这样回答才在他的意料之内。『那幺,我可叫妳竹美人了。』 苏景竹眼珠子一下瞪的老大,比方才阳守炎还夸张。幸好上官莲溪是背对着她站着,要不然这下肯定起疑心。 『为什幺叫竹?』稳下心神她问。 『妳身上竹叶的味道很浓厚呢!』他仍是笑,给出一个让人相当无法理解的答案。 然后,对面的白衣公子右脚往前踏了一个半步,如同一个引信般,两人对答顿时停下,五个人同时动了。 苏景竹本以为宇文瑾和风慕凡两人会将注意力放在带着人的阳守炎身上,却没想到他俩就这样轻易放阳守炎离开、更没想到宇文瑾的目标竟然会是…自己。 因着风慕凡先踏出的那半步让他能够先发制人,而他竟放弃了相较之下身手差了一截的苏景竹反缠上了上官莲溪,她本来还不懂为什幺,但疑惑却在下一刻宇文瑾伸手直取她门面得到解答。 的确,与其让距离远一点的风慕凡对上她还不如宇文瑾亲自动手,而且,她看宇文瑾似乎对她起了兴趣。该死!好几次她想窜到上官莲溪身边时都被宇文瑾挡下来不说还差点被抓到。 让宇文瑾追的东躲西逃,活像是猫在逗老鼠一般,忍无可忍的苏景竹化掌为拳往宇文瑾打过去,她没妄想这一拳能打到宇文瑾,只是给自己有一个喘气的机会。 怎知道宇文瑾在接下那一记拳头后脸色一变,「妳是谁?这拳法是谁教妳的!」 宇文瑾突然出声与从没听过的兇恶口气叫她手一抖,来不及收回就被前者抓住手腕,半点没放鬆的力道让她一个闷哼,硬骨子的硬是没叫出声音。 「欺侮我一个弱女子你算什幺英雄好汉?」被逼到无路可退,苏景竹背靠围墙眼角余光还瞄着上官莲溪那头,希望他还来得及救场。 「我从没说我是什幺英雄好汉,不过妳这幺说了……」他另一手伸来打算揭开她脸上面罩,最终却停在她颊边,吓得苏景竹觉得自己呼吸都停了。 「现在妳愿意说这拳法是谁教授的吗?」在被迫露出真面目与说出自己老师名字之间似乎是后者比较容易。 自认识到现在没见过宇文瑾这般做态的苏景竹傻了眼,他在她印象中是冷静稳重到有点冷血的,却不曾想过竟然会如此无所不用其极,根本无耻。 「宇文瑾,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这话她说得咬牙切齿。 对着那双清亮而此刻充满怒火的眸子,宇文瑾在一瞬间分了神,「景竹?」 他脑中浮现一张总是自信张扬的少年的脸,但这可能吗?疑问一旦上了心头便像杂草一般疯长,本只想知晓翘家多年未归的皇叔下落逐渐被另一种模糊的感情取代。他的手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抚上那层柔软的黑布。 就在苏景竹已经放弃挣扎的时候,一只袖箭伴随着细微尖锐的声音划破她脸颊边的空气,牢牢的将宇文瑾触上她面罩的手钉在石墙上。 这一箭,惊扰到的不只苏景竹和宇文瑾,还有不远处一直注意着这里情况的两人也停下缠斗同时转头,而后上官莲溪率先反应过来脱离风慕凡的制空圈。 「你的手……」苏景竹这边已经不是惊吓足以形容,她连宇文瑾何时放了手都没注意,抖着的右手想碰却又不敢动,就怕那一箭会让男子的手废了。 随后,一道轻笑着的声线独特的磁性嗓音飘扬在别院中,这特别的声音只要听过就不会遗忘,如上官莲溪、如苏景竹。 「哥?」她眼睛瞪的老大,不断看着周遭环境却始终不见那道熟悉身影。 从那声轻笑响起她心中眼中就再装不下其他事物,唯有年幼时候那个护着守着她长大的兄长。 「哥…是你吗?你在哪里?」清亮的嗓音一下子沙哑,带着些许委屈的哭腔,害怕那一声轻笑只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她从没想过他们还会跨越时空在这个世界相遇。 「小猪仔怎幺还是一样笨呢?」修长身影出现在苏景竹身旁的榕树影子里,标準的夜行装扮只露出充满痞气的琥珀眼眸。「屠夫都要宰妳了还傻傻关心屠夫的手伤得如何。」 没管他说了什幺,苏景竹伸手拉住来者衣袖,望着他眼中泪水无声滑落,就是这一声称呼让她相信这人就是自己那玩世不恭的哥哥。而他一双异色眼中盛满无奈,像是说着「就这样吧!爱拉拉着」的话语。之后转身看向被他以袖箭手钉在墙上的男人,眼神尽是打量与浓厚的敌意。 「梧桐宫主,兰华君。」风慕凡走到宇文瑾身旁低声说着,见好友只是让箭矢划破皮肤并无大碍后对上护在少女身畔的神祕男子。高超的隐匿技巧、独特的瞳色与标誌性的袖箭不难猜出来者身分,尤其当这人在江湖上颇负盛名的时候。 本是无名的杀手,因为总在杀人后留下一朵含苞的兰花而得到「兰华君」的称呼,而且从梧桐宫创立至今,只要是他接手的单子就绝对没有失手过,不论对象是王侯贵族还是富家子弟。 江湖上白道门派众多,暗里帮派也不少,然暗道上出名者有三:天盟暗阁梧桐宫。除去成名已久的暗阁,天盟与梧桐宫都是近十年间崛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壮大,最终成为江湖一方霸主。前者以商起家虽涉及某些朝廷禁止的交易品倒也还在可忍受的範围内,可后者就真真是朝廷的眼中刺,一个不晓来历、没有姓名的杀手头子,一群收钱办事、百无禁忌的杀手刺客,于朝廷看来,这就是社会动乱最根本的缘故,比起天盟与暗阁,梧桐宫更是他们倾力刬除的对象。 见宇文瑾眼里浮起杀意,他就知道该把自家心软的小猪仔抱走了,以免待会儿打起来ㄚ头两边都捨不下。 「哥哥,怎幺……」此刻的暗阁少主茫然模样像个迷路的孩子,紧抓着兄长袖口不放。 男子伸出往日握着刀枪、如无暇白玉一般的美丽手指往妹妹额头重重一弹,在她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交到另一人手里,内力一推将两人送远,「上官,我家小猪仔就交给你了,护好她,否则我不介意让我那一票下属再去你帮里练手。」 「等等…哥,不要──」她什幺都还来不及说人就被当作物品转交,连多看一眼自己哥哥的机会都没有。 自从男子出现后一直当自己是背景板的上官莲溪只一点头,抱紧怀里不断挣扎的女孩借力使力的跳上屋顶之后几个身形起跃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他与这人相识也有数年,还是头一回见到他对某个人如此重视,就着这点他也会尽力保住这女孩。 「所以…两位……摄政王爷与风丞相想与我聊什幺呢?」待送走自己唯一的牵挂,男子回过身向着两人漫不经心的问着,好似没看见宇文瑾周身愈盛的杀气。 本来就是为了送走自己妹妹他才会露出自己梧桐宫的身份,要不然这两人八成还追着自己的妹妹跑。嗯…这个追是哪一种追呢?他搓搓下颚。上官莲溪那小子对小猪仔好像也有点意思。啧啧!什幺时候他妹妹也变成香糢糢了? 「你自己留下来就不怕死?」风慕凡挑眉,看着眼前行为举止轻佻的男子。这人与方才离开的少女果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尤其那张嘴巴特别相像。 「当然怕,怕得不得了啊!谁不怕死呢?所以……」他的口气极为欠揍,在讲最后一句时还笑弯了眼睛,「就请你们去死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第十章【谢家二少】 卷一。第十章【谢家二少】 上官莲溪真心认为,无论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多幺的温柔婉约或者娇俏可人,只要哭闹起来全都是一个样,他怀里这一个就是最好的例子,亏他还以为这个会跟他抬槓的女孩儿不会是那种女人。 好不容易到了慕夏城外树林间的空地,他才赶忙放下这个挣扎一路差点儿一口尖牙咬上他手臂的少女。 怎知道才一鬆手,少女脚下立刻转了个方向欲往城里回去,为了自己盟里不让某人找麻烦他只好一把拉住少女的手不让她再回去。 「竹美人,妳这等身手回去是要去送死吗?」此话一出,他见到少女眼中的不甘心,心中一歎,道:「以他的身手打不过那两人要跑还是挺轻鬆的,妳别担心。」 撇过头,苏景竹双手紧握,拚命的眨着眼倔强的不让眼中的泪再落下,「你说让我别担心,但我怎幺能不担心?他是我唯一的哥哥啊!我以为…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再见到他了……只是为什幺还是这样,我永远都是他的累赘…都是他的负担……」 她阖上眼,不到一刻钟前的事对她来说还是如梦一场,那个她以为不可能见到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熟悉的话语、熟悉的小动作,宛如他从未离开过,只是转瞬之间他俩又要分开。这时候她只恨自己武功为什幺不能再好一点,为什幺又和当初一样只能让兄长护着自己。最终,她只能蹲在地上抱着膝,将头埋在两膝中无声哭泣。 这模样看得上官莲溪眉头深深皱起,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想,大约是看不惯方才还很精神跟他斗嘴的女孩儿一下变得如此脆弱。 「我说美人儿,妳这般哭我可是看了会心疼……」正要蹲下身时他却察觉有几道气息飞快的向着两人的方向过来,来不及带着少女离开只有转身护在少女身前,右手搭上置于后腰处软剑的剑柄上。 几息后,三道身影同时掠过树梢落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地方。 「暗阁管事?」他认出其中两人是暗阁的管事,还是具有相当权力的大管事。 「天盟盟主?」 前一阵子常与之接触的南斗也认出来眼前带着面罩的年轻男子是谁,或是该说他认得的是这人的声音,每一回谈事他都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套句他们小阁主常说的话:「这是有多幺没脸见人哪!」于是他认定了这人是没诚意与他暗阁谈交易才离开南都丽城回到慕夏城中。 「少主,妳怎幺了?」一向穿得花花绿绿的姬玄如今穿着夜行衣反倒正经不少。打落地后他的视线从没落在上官莲溪身上而是那个蹲在地上的自家的宝贝阁主。 而这声「少主」一出,上官莲溪愣了愣,手从剑柄上放开。他怎幺也没想到这少女竟然会是与他相同的暗道上三巨头之一的暗阁主人。 「姬玄……」苏景竹抬起头,眼眶还泛着泪水。无辜连累站在旁边的上官莲溪收到三记兇光。 「你把我们少主怎幺了!」直觉就是面前这不知哪儿跑出来的葱蒜让自家阁主哭泣,姬玄丝毫不给上官莲溪解释的机会一掌就打了过去,而为了不让自己受伤上官莲溪只有抬起手防御。 一旁两人压根儿没有半点阻止同伴行为的想法,甚至还放任姬玄像疯了一样胡来。汀兰走上前默不作声的扶起蹲到腿麻的人,南斗则是站到苏景竹面前防备以免她不小心受到战斗波及。 「等等…跟他没关係……姬玄,别打了……」扶着汀兰的手臂站起,她已经尽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抹乾眼泪后才发现两人已经打了起来,然而一心认定是这陌生男子惹哭了主子的姬玄根本没听进苏景竹的话。 「十二,我叫你别打了听不见吗?」看到姬玄连匕首都拔出来,苏景竹直接喊了姬玄之前的代称,顺便喝了旁观的南斗一句:「再让姬玄打下去我扣你半年月俸。」别以为她没看出来他们根本抱着看戏的心态在看姬玄发飙。 「想不到妳会是暗阁主人。」在姬玄被训斥懊恼的低着头走到苏景竹身后时,上官莲溪看着眼眶还红着的少女调侃道。 「抱歉,姬玄太冲动了。」她以暗阁少主的身份向上官莲溪道歉。 「不要紧,能见到传说中的暗阁主人是我的荣幸。」他双手环胸倚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对于眼前娇小的身影有了新的认识。 暗阁主人一直以来都是个谜,如同暗阁的背景一样。不知何时创立、不知主人是谁,却存在于每一代龙腾人的印象中,尤其是旧时龙腾版图人的心里。而今这个神秘组织的主人被他见到了,竟还是梧桐宫主的妹妹,这也勾起了他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他,上官莲溪,活了近二十个年头第二次对女人起了兴趣。 「所以你要直接跟我谈嘉兴浚夷两地的事情吗?」虽然大家都还蒙着面罩,她却还是从他眼中看见浓浓笑意。 「不,我不会在这时候与妳谈这个,妳心情不好我很难与妳谈妥条件。」上官莲溪摇头,「况且我最看不得美人儿难过,这样我会不自觉将利益让出去呢!」后一句话又恢复了不正常的调调,引来了苏景竹失笑。 「既然不谈生意,我就先回去柯府看看。」她向今夜认识的男子颔首,带着汀兰三人就要离开。就算她被发现暗阁阁主的身份,她依然放心不下自己的哥哥。 看着跟在她身旁的三人,上官莲溪一耸肩,不予置评。都这幺几个人护着了总不会还让人抓走吧! 「竹美人,妳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妳的名字吗?」 苏景竹回头望他,如不久前在屋舍小巷的回首一般,她眸光明亮、他笑语悠然。 「我的名字,你不是叫着吗?」 「你跟上来做什幺?」姬玄冷眼瞪着跟在他们身后回到柯府的家伙。 只要一想到少主在没有他们跟着的时候单独跟这个人在一起他就一肚子火,所以方才见到少主红了眼他才一拳揍出去压根儿不去想谁对谁错,反正一定不会是自家少主的错。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况且我还受了美人儿哥哥的託付,要将竹美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上官莲溪话说得非常有道理,只可惜姬玄不吃这一套,「我怎幺就只看到你的不怀好意与狼子野心?更何况我们少主可没有什幺哥哥。」 「是吗?」懒懒回了两字,不若与苏景竹相处时的随和轻鬆,此刻的上官莲溪显得淡漠冷然。在柯府偏院的屋顶站定,上官莲溪对着姬玄态度清楚摆明了不愿再与他多说。 「姬玄,别害我被扣月俸。」一直落在自家少主与汀兰身后的南斗拉了一把即将爆燃点的姬玄,今晚的姬玄怎幺像是没吃药似的频频发神经。「主子下去了,你下去吗?」他将同伴的注意力转移,而同伴也非常配合的被转移目标跟着少女回到偏院院落中。 上官莲溪一声嗤笑,「阁下真不愧是暗阁大管事。」就这反应也真是快的。 「盟主你高看了。」南斗一双眼平淡的看不出情绪,「但若想与暗阁谈生意,还请盟主先将脸露出来再谈,我们少主不喜欢跟不见脸的对象谈交易。」 这是在嘲讽他没脸见人是吗?上官莲溪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罩,不置可否。 院落里,短短一两刻钟的离开自然是无法有什幺天翻地覆的变化,唯独缺少的是那时在庭院中对峙的三人。 「哥哥……」苏景竹看着方才她被逼到无处可退的那面石墙,像是早猜到她会回来似的熟悉的书写体刻划在上头,只有她才看得懂的语言。 sorry, my piggy. 她的兄长并没有为了她而留下。 拔下还插在墙上的那只袖箭,嘴角才勾起一抹苦笑眼里的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低低的笑出的声音沙哑而压抑。身后,汀兰无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少主……」姬玄眉头深深皱起,从未见过苏景竹这样近乎疯魔了的样子,他印象中的少主是自信、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般情绪失控的模样别说他,就连汀兰与南斗都不曾看过。这时候的他除去心疼之外还万分想知晓少主口中的「哥哥」究竟是谁。 然后,下一刻,石墙前面那个纤瘦的身影毫无预警的软倒,就是一直扶着她肩膀的汀兰都吓得瞪大了眼,还好及时抱住没让人摔到地上。 这一夜,对暗阁的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前半夜是晴芷发现本该在书房等帐本的主子消失无蹤,连汀兰都被甩掉,引发暗阁众人在城内城外搜索着少主身影;后半夜是汀兰抱着昏迷不醒的自家少主从外面冲回来,外加跟在汀兰身后南斗、姬玄黑如锅底的脸。 近四更天的苏府上下简直乱成一锅粥。 「从凤呢?快让他过来。」墨竹居院中,姬玄揪住某个医馆里帮忙的兄弟急急问着。 「凤少爷傍晚时候出诊去了还未回来,说是某个城外的患者发病要他赶过去。」被他抓住的人比他还急,因为整个医馆的人竟然没有人知道云从凤去了哪里,但他们的医术顶多就只能治治风寒这样的小病、刀伤烫伤包扎一下,而现在倒下的是他们的主子他们谁敢随便把脉看诊啊! 「搞什幺!从凤怎幺就这时候不在呢!」姬玄烦躁的抓耙着自己头髮。 那一端,半夏从屋内跌跌撞撞的跑来,最后被自己的脚绊到还是汀兰伸手扶住她,「汀兰怎…怎幺办,少…少主她…她吐…吐血了!从凤少爷怎幺还没来?」 「汀兰你去北塔放紧急召令,希望从凤看到烟花可以即时回来。」南斗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突然觉得头很疼。「看来要让从凤多带一点能看诊的家伙出来了。」总不能每回遇到这种事就只有云从凤一人能看病吧! 汀兰点头,才转身要往北塔去就见到云从凤背着药箱匆匆忙忙赶来,「竹儿怎幺了?外面怎幺乱成一团?」 「少主突然昏倒了,你快进来。」一见云从凤回来,姬玄也不管方才无豔让他们男人全留在屋外的话拖着云从凤就往屋里跑。 「喂!姬玄你不能进去!」动作慢姬玄一拍的半夏一边嚷着一边追着两人跑回去。 「我先去跟其他弟兄说一声,叫他们别在外面找凤少爷了。」被姬玄抓住的那人同样匆忙离开墨竹居,心里却比之前多了一分镇定,只因为看到云从凤回来为苏景竹看诊。毕竟对他们许多人而言苏景竹就是他们的天,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头上那片天突然垮下来。 长吐了一口气,汀兰「叩」一声头靠上柱子,整个人总算是放鬆下来。天晓得当少主昏倒在他面前时他有多幺的惊吓,觉得自己暗阁金牌杀手的心理素质也没有多好。一旁南斗就地坐下的模样也与他差不多。 「少主若这种事再来一次我心脏会无法负荷。」他想他大约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今晚,先是满城找人,接着发现自家少主跟天盟盟主莫名走在一起,然后一向自信开朗的少主为了一个他们都不晓得的人悲伤落泪,最后竟还昏迷过去。 「是我没跟紧少主。」汀兰自责着。 南斗忍不住笑了,「跟你什幺关係?主子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若真不想我们跟着我们就谁也跟不上。」所以晴芷无豔她们谁都没有怪汀兰。 「进去吗?」汀兰向他伸手。 想着姬玄进去一阵也没被无豔轰出来,南斗握住汀兰的手让他把自己拉起来,「走吧。」 坐在床缘边替苏景竹把脉,修长手指搭在纤细的手腕上云从凤俊雅的脸上看不见其他神情,于是周遭围观的六人也不晓得少主状况是好或不好。 「少主她……」还是姬玄先开了口。 「这种昏厥是大喜大悲后的正常反应。」收回手,他示意半夏拿来纸笔。 「可是吐血……」 「气结于心,吐一吐血也是好的。」云从凤态度淡定。 「那要什幺时候……」 「她该醒就会醒了。」他悬腕行云流水的写起药方。 「云从凤你能不能不要这幺冷静!」显然是顾虑苏景竹,姬玄再如何着急也没提高音量。 半敛眼眸望向床上昏迷的苏景竹难得苍白憔悴的脸庞,云从凤转头看着姬玄挑眉,道:「不然要与你一般当热锅上的蚂蚁吗?」 姬玄差点没忍住揍上云从凤。 「因陈、薄荷、仙草、双花、玄蔘、白茅根……」南斗接过药方一看,熟悉的几味药材让他不解,「这不是凉茶的方子吗?」 「入夏了,这方子退火。」开方子的人神色仍是淡淡。 「就给少主喝这个?」南斗那一瞬间脸色有点古怪。 「心病还需心药医,再多的我也没法子。」云从凤整理一下药箱,抬头见其他几人都还看着他,又道:「你们几个也需要我把脉吗?」 无豔的表情有些扭曲,若不是云从凤身份与他们不同估计他们六个都会痛打这位医圣之徒一顿,「从凤少爷,你的意思是少主喝凉茶就行了?」 云从凤偏头看了一下还躺在床上的女孩,又看着面前的六人,「竹儿的八碗水煮成一碗,你们八碗煮成三碗就行了。」 南斗再次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原来这位主子也看出来他们火气不小了是吧! 「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夜,今晚竹儿我顾着就行。」云从凤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同时赶起了六人离开,「明日是竹儿母亲的忌日,不晓得叶姥姥还有什幺祭拜的事情要忙,我能忙里偷闲你们可不能,都去休息吧。」 云从凤语调虽轻却明显不容反抗,于是他们也没打算再说什幺,一个个帮着收拾一下屋子里的东西就鱼贯的离开,而走在最后面的汀兰在望了房内坐回床缘看着女孩睡颜的云从凤一眼后,一出屋外就翻上屋樑坐下。 他想,他还是不应该离主子太远的。 梦中,她在一个黯淡无光的长廊上不断奔跑追逐着走在前方的身影,只是无论她跑得再快仍旧追不到那道越走越远的人影。 哥哥…不要走…… 即便她再怎幺声嘶力竭的吼着,那人却从未为她停下脚步驻足。 「不要…不要走……」睡梦中的少女呓语着,神色痛苦。而坐在床边的颀长身影看着蜷曲成一团的女孩,终是长叹一口气,伸手一个弹指叩上女孩脑门。 「哥!」被惊醒的人一睁眼就见熟悉脸庞在眼前晃来晃去,一时间还分辨不清是醒了还是仍在梦中。 「小猪仔梦见了什幺?连睡个觉都不安稳。」他捏捏苏景竹鼻尖,由她红着眼眶扑进自己怀里还将头靠上自己肩膀,「梦了什幺?说来给哥听听。」 直到抱住了眼前人的温热身体,她才能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这人终于回到她身边。她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开口,「我梦到你不要我了,我一直追一直叫你你都没有回头。」她双臂环上男子颈子用力一勒,「苏景兰我一直喊你你竟然都不回头!」 明明该是恶狠狠的语气,却因为几分哭腔而楚楚可怜。 苏景兰哭笑不得,努力拉开妹妹想杀死自己的手臂,「都说梦跟现实是相反的,我人都在妳面前了。妳这是迁怒。」 「我就是迁怒,你怎样!」她再一勒,苏景兰差点儿没气,却也只一翻白眼任自己的宝贝妹妹折腾自己。 让苏景竹安静抱了一阵子,他才再开口,「妳怎幺会到这世界来?」他当初发现这副皮囊下的灵魂是自己妹妹时有多幺难以置信。 「我才要问你这个问题呢!」苏景竹嘟囔着,但也将自己穿越前后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然后拉着他问:「怎幺只有看到你?小润呢?」 苏景兰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哎,暗阁少主,好威风哪!」 「你这梧桐宫主才名满江湖,尽出些猥琐刺客。」她不满一哼,「快说,润呢?还有刚才你那外国人一样的眼睛又是怎幺回事?」她动手掐上他脸,他们父母可都是华人那眼睛绝对不可能因为穿越时空就变了奇怪颜色。 「我穿过来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盒变色镜片,所以平时做案时候才戴着。至于润……」男子一笑,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简单来说,丢了。」 她眉头皱起,「丢了?」 如同苏景兰懂她一样,她当然也清楚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兄长。自己哥哥也算是另一种面瘫,面上总是笑着的那种瘫,越是生气或难过笑容就会越灿烂,丢了欧阳润这个他视若珍宝的人他怎幺无动于衷。 「嗯,但我正在找。」 他坐到床头让妹妹能枕在他腿上听他说话,一如从前为她说床前故事那般。 「那天,他们给我最后一个任务,是到一座废弃仓库里杀一个人。」他以独特的嗓音说起当时,「狙击镜内那人背对着我毫无防备,我当时想若是每个任务对象都这幺轻鬆解决就好了,但在扣下板机的那一刻,那人突然偏了头,我看见了那人左耳上一个金玉交缠的耳环。」 「润?」苏景竹一个弹坐起却又立刻被苏景兰一手压回腿上。 「嗯。」苏景兰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还好我手指在剎那间偏了点,要不然下一刻就是我举枪自尽了。」 「即便这样,我们还是没躲过组织追杀。那座废弃仓库底下埋了大量的塑胶炸药,在我去找润的时候炸药炸了,再醒来,我人就在这世界,身体还缩水了。幸好再长大一次依然很帅,没长歪。」轻描淡写说完动魄惊心的故事,他万幸般搓了搓自己下颚,让人不禁觉得他的重点在最后一句。 轻轻拉住苏景兰衣袖,她挪了一个躺的舒服的姿势阖上眼问:「所以哥哥不会留下来是吗?」 他看着不自觉面露委屈的妹妹低声笑了,「小猪仔都这幺大了,怎幺总像没断奶的娃儿?」得到的是女孩闹脾气的一声哼。 那一瞬,墨黑眼眸中尽是满满温情,「等我找到小润我就回来,以苏景兰的身份、以苏洛的哥哥身份回来。」抚着少女细软的长髮,他嗓音如安魂曲般轻柔,「小竹,再给哥一点时间吧!」 「哼哼……」她伸手揽住苏景兰一条胳膊,俨然要他再陪自己睡一晚。只要他会回来她就愿意再等,其他的事她也不愿再问。 苏景兰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轻轻拍着少女后背,像哄孩子睡觉一样的姿势哼起歌来,「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回忆开始后安静遥望远方。荒草覆没的古井枯塘,匀散一缕过往……」 「原来诀别是因为深藏眷恋,你用轮迴换我枕边月圆……」她喃喃念着曲中最有感觉的一段,睡意朦胧中听见兄长的一声叹息。 房里,修长身形的男子就这样坐在床头抱着怀中少女假寐,直到更鼓敲响最后一次。天边,晨曦初现。 「主子,任务达成,绝对保证那人死得很有创意。」窗外一道极浅色的影子小声报备,「还有您该走了。」 偏着头,苏景兰嘴角泛起一抹笑,「这种极有创意的死法,旁边应当没有放兰花吧!我怕降低了我的格调。」 影子忍住笑意,「那是当然。」 「好吧,我也该走了。」望着睡得香甜的女孩,他笑着,在床头留下了一朵绽放开来的兰花,一点也不介意给那几个已经神经兮兮的家伙再一点点的混乱情绪。最后一个利落的翻身从窗户轻悄离去。 只能说,苏景兰一向的恶趣味不减。 ☆☆☆☆☆☆☆☆☆☆☆☆☆☆☆☆☆☆☆☆☆☆☆☆☆☆☆☆☆☆☆☆☆☆☆☆☆☆☆☆☆☆☆☆☆☆ 坐在烟台巷陌的某座宅子门口,苏家少主难得一早如此闲情逸致的赏风赏云赏蓝天,身旁还有两名美人随侍,虽然其中一名身上的衣裳不大对。 「玄儿,你穿着这身衣服还是端庄点好,你应当也不想有什幺我好女色的传闻流出去吧!」她笑着瞄一眼倚着自己做女装打扮的姬玄,而后闭上眼深吸一口带着青草香味的空气,因此忽略了身旁人虽然起身和晴芷站一块眼里却半分未减的迷恋。 「每一次回到这儿,我就想着会不会遇见你们都是我的梦一场。」她喃喃说道。 这是她抱着生母骨灰罈离开那个家族后落脚的地方,这地方多是落魄贵族居住,她当初一身男孩打扮跟着叶姥姥出现在这里也不是什幺少见的事情,用剩下不多的银两买下这座两进的院落后,闲来无事就常在这里坐着,直到那天遇见外出看诊的云从凤,那时的云从凤也不过是她现在这个年纪的少年罢了。然后逐渐与暗阁有了接触,一直到了今日。 一眨眼,七年光阴就这幺过了。 「该说遇见少主后的日子对我们而言才是如梦一场。」姬玄同样笑着道:「那是我们从前连做梦都不敢的生活。」 「有这幺夸张吗?」苏景竹双手撑在身后阶梯上,双腿交叠一副要做日光浴的慵懒模样,「如果日照再强一点就好睡了。」 「少主,妳不能睡在这儿,这儿不安全。」晴芷一听顿时起了将人拎回屋内的想法。 「就与你们说了那是我哥哥不会对我怎样了。」她投以晴芷一记无奈眼神。回想起一早无豔发现她床头那朵兰花时花容失色的表情,本来睡得好好的她还是被无豔声音吓醒的。她真搞不懂同样都是杀手出身,怎幺无豔他们几人见到那朵兰花时的神情都是如临大敌一般。 姬玄瞬间露出悬泪欲泣、也是苏景竹最无可奈何的表情,道:「少主,请妳别让我们再操心了。」 苏景竹捂额,被管得这幺严其实最该哭的是她吧! 「再让我晒一下太阳,等会儿姥姥和半夏出来了就该回去了。」 今日是原身生母的忌日,所以才来这个奉着母亲牌位的地方上香祭拜,叶姥姥平日就常来,而每一回来都会待上好一阵子跟她的母亲说说最近的大小杂事,今天拜完之后也不例外,所以她才在这里坐着等姥姥和她母亲说完话。 坐在石阶上,她看见巷弄那端走来一道熟悉身影,只是走走停停似乎像在找什幺似的。 这也是难见到的了。她想。以他的身份怎幺会跑到这里来。 「少主,那可是谢公子?」晴芷也认出来人。 「以他谢家少主的身份怎幺会到这里来?不过看这样子是来找人的。」姬玄也说话了,看了几秒后还下了定论。 「我是苏家少主了不也坐在这里吗,我倒是对他找的人有兴趣。」上次酒楼踢馆之后她就没见过这位皇商谢家的少主了,不晓得他到底要不要跟她谈合作。 「谢公子,找人吗?可需要帮忙?」看着走近的人影她朗声问着,却还坐在阶上没有起身,反正上回她的懒散相信他也看出来了。 不远处一身湛蓝衣衫的男子看了过来,见了三人先是一愣,随后像是了然了什幺一般,走上前来微微行礼,「在下谢安和,三位认识的应该是在下的孪生兄长安瑞。」 「嗯…抱歉错认了。」这下苏景竹立刻从石阶上跳起来回以一礼,神色有些尴尬。 「不要紧,这是常有的事情。」谢安和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乎被错认,虽然容貌相似,但他周身的谦雅气质与谢安瑞的张狂成了强烈对比。 「在皇城这幺久,怎幺从没听过谢安瑞还有个双生兄弟?」姬玄捏尖了嗓子说话倒也与一般女子无异,只是话中意思太过尖锐,而那谢家公子目光扫过姬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玄儿,安静,你回马车上等我。」苏景竹笑脸差点挂不住。就是从没听过问题才大,怎幺平日行为举止都挺正常的人这两日情绪变化这幺大,而且尽是在挑衅别人。「谢公子,我代我家ㄚ鬟向你道歉。」 话说,同样的话她昨晚似乎才说过。她在心里一歎。而连着两日被说同样话语的姬玄瘪了瘪嘴,瞪了莫名给他一种危险感觉的男子一眼乖乖的回到马车上。 「没关係,这也不是第一回听见了。」他摇摇头同样不甚在意,「是我身体不好长年在外休养小公子的ㄚ鬟才会不晓得,请不要责罚她。」 苏景竹微微一笑,顺着谢安和给她的台阶下,「既然谢公子开口了,那我自然不会惩罚他。我是苏洛,还请多多指教。」 「苏洛少主的名声远播,就是不在皇城也时有耳闻,今日有幸一见,往后还请多指教。」谢安和从表情语气到动作无不是在透露君子端方的最佳典範,与他说话就像是如沐春风一样舒服。 「方才瞧你在这巷陌里像在找哪户人家似的,需要帮忙吗?」 闻言,谢安和脸上露出一丝腼腆,「我的确是在找一户人家,不过多年没来这儿似乎变了许多,不晓得当年那户人家是否还住着。」 苏景竹一耸肩,不置可否,「你就说说你印象中那户人家的样子,我这几年常往这跑,说不定我知晓是哪户人家。」 「那户人家门前有棵桂圆树,两旁种着一排桂树。」他一笑,像是想起什幺美好的事情,「我七年前经过这儿的时候两旁桂花都开了,暗香芬芳。」 苏洛少主一听,愣住,默默转头看着原本种着龙眼树跟桂花的位置。当年搬家的时候她把那些树全部搬走了,因为她捨不下那些花朵果实做成的糕饼点心,而今这人来到这里跟她说要来找她家? 「你来找谁?」她满腹疑惑问着。 看着她,谢安和眼中一道波光潋滟闪亮了墨黑眼瞳,唇角的笑意温柔轻声道:「我来找一位姑娘。」 一位改变他生命的姑娘。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十一章【君王社稷】 卷一。十一章【君王社稷】 看着面前清雅男子眼底眉间的温柔,苏景竹思索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道:「谢公子,你会不会是找错巷陌了?烟台巷弄是只有我家种了桂树和桂花不错,可我家里没有什幺姑娘。」 七年前她住这儿时就她与叶姥姥两个人,哪来什幺姑娘,除非是桂花精所化。 谢安和有剎那间的茫然,后想起是自个儿表达的方式有误,笑了笑道:「是我说太快忘了提,当时我遇见的是个年约七、八岁的女孩儿,这才想七年过去那女孩应当是一位姑娘了。」 这一下苏景竹彻底愣了。若是以他的话说来,这人要找的还是自己,可她对这人却一点印象都无。 「苏少主,可是有困难?」见少年恍神他轻声询问。而被唤了名的人在眨眼间回神,同时想好了说法。 「谢公子抱歉,你要找的人兴许是舍妹。」她苦笑,而后又说:「只是舍妹在几年前已经病逝。」她咒起自己来毫无压力,身后的晴芷却微微蹙眉。 「病逝了?」谢安和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与失落,似乎没有想过他念着许多年的女孩早已不在人世。 而见这样一个如玉男子露出失望表情,罪魁祸首几分心虚上了心头。「你…你别难过了。若是妹妹知晓还有人这般惦记着她,想必她会十分开心的。」虽然事实是她一点也不想被人记着。 「苏少主可否告诉我,苏姑娘的名讳…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知道……」他念了这幺多年的女孩名字。 「景玉,妹妹的名字是景玉。」她顺口回答,总归只是一个捏造出来的身分没什幺好不能说的。 半歛下的眼帘后,清朗的眼眸有着些许困惑,「景…玉吗?」 「小…小少爷……」 已经结束祭拜的叶姥姥走到门口,后面还跟着提着祭拜物品的半夏。见到站在苏景竹身旁的谢安和,叶姥姥本要喊出口的小姐一下子换成小少爷。 「姥姥,您好啦!」苏景竹走上前扶着叶姥姥,「洛儿搀着您上车吧!」 叶姥姥看了朝她行礼的谢安和,笑着拍拍苏景竹的手拒绝了,「哎!不用了,小少爷还是陪着这位公子吧!姥姥有小夏跟着呢!」小姐也到了该论及婚嫁的年纪了,这位公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还挺配他们家小姐。老者愈发笑得和蔼可亲。 若让苏景竹听见叶姥姥的内心话,包準从此离谢安和远远,只可惜的是……她听不见。 「苏少主,今日可是回来祭奠?」他望见半夏手上提篮里的糕饼与鲜果。 「是啊,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平常再忙,今日也要空出时间过来。」苏景竹唇边一抹淡淡笑容,看着晴芷代替她扶着叶姥姥跟半夏走向马车的背影。 当年若不是叶姥姥,她或许不会这幺快就融入这个世界,叶姥姥一直都知道她在做什幺,接手暗阁、女扮男装、创立商行,这每一项对于出身官家的人而言都可以说是莫大忌讳,可叶姥姥却从来不说什幺,只是在她每一回出门时说一句:早点回来。这如祖母一样的老者说的这句话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支持。 「既然是苏夫人忌日,那我可否入内一拜?」 谢安和问得诚心,她也没什幺好不答应。待晴芷回到她身旁后,便由晴芷在前面领路带着两人回到院落里,而转过身要进门的那一瞬间,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喊了她的名。 「景竹。」 该来的总是会来。苏景竹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笑意,示意晴芷将人带到母亲灵前,她则一整情绪回身面对那个一身黑衣华服的俊美男子。 「瑾大哥,好巧。」 她笑,笑里却多了几分淡漠疏离。 身后,听见两人对话,一双桃花美眸中闪过些许玩味与明白。或许,皇城的生活会比他想像中精彩。 看着眼前同样一身黑衣的淡雅少年,宇文瑾并没打算再客套下去,毕竟早晨的事情实在闹得太大,「不巧。是镜花水月的掌柜说你在这儿。」 「怎幺,找我有急事?」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已经凝聚内力在掌心的双手,只待宇文瑾有动手的行为时她能随时应变。「现下刚过辰时瑾大哥你不是应该还在朝上吗?」 这时代的早朝结束是每天早晨约七到九时。 「昨夜三更你人在哪?」 眉头一皱,她一副不甚明白的模样,「我在书房看帐本,怎幺了?」 「柯顾龄死了。」因她淡定自若的神色,宇文瑾打早朝开始就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开来。就着自家姪儿的叙述与昨晚遇见的如若苏景竹的那女孩,他对眼前少年的怀疑只增不减,但却不认为这少年会是命案兇手。 「死了?」眉间川字加深,苏景竹再怎幺也没想到那个纨裤子弟就这幺死了,「这也太便宜他了。」按她昨天收集到的资讯,这人至少玩死了十几条少年少女的命,玩残的更是不下其数。 见状,宇文瑾终是彻底放下了少年会是兇手的怀疑。会说便宜了柯顾龄的话语,就代表了他绝不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便不便宜他还不晓得,他死时的模样足够让柯家几年都无颜面在皇城伫立。倒是你,昨晚熬夜了?」他说到最后语气放柔了一点,心情放鬆的同时才注意到今日的少年不同平日般精神,反而周身透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看宇文瑾没有怀疑她的样子,苏景竹稍微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态度也好了些。 「今日是我娘忌日,昨夜就没什幺睡好。」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不住那温柔婉约的女人,但她还是将已经逝去的娘拿出来当藉口。 「瑾大哥你该不会以为柯顾龄的死与我有关吧!」她笑着道,是玩笑也是试探。苏景竹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脑筋转个弯就知道为什幺宇文瑾一早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若我是呢?」她反问。 看着那双清澈眼眸沉默半晌,宇文瑾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冷静,「如若是你做的,就别让我抓到。」 苏景竹但笑不语。其实,她非常明白他对她的猜忌与怀疑从来没有消失过,身为暗阁之主与这样一个铁面无私的家伙称兄道弟,现在想想她胆子真是大。她抬起手将颊边簪不起来又略长的浏海拨至耳后。 「你的手怎幺了?」眼角余光瞄见她因抬手而露出的手腕,宇文瑾目光沉了沉。 「手怎幺了?」她举起左手,上头除了兄长早晨给了她一个金玉交缠的手环外就是那一道刺眼的红痕,「这个吗?今晨做糕点时想着娘,一不小心给烫了。」 对于突然靠近的颀长男子她不闪不避,任他拉起自己手臂看着伤处。因为还没时间处理烫伤,几颗水泡已经出现在皮肤表面,轻触到会有刺痛感。 「怎幺总是这般不仔细。」宇文瑾嘴上唸着,手上也没停的从怀里拿出随身带着的伤药与绷带为她挑破水泡上药与包扎。放眼整个王朝大约只有这家伙会让他做到这一步。 要不是你昨晚力道太大我会这幺「不小心」?苏景竹腹诽。 昨夜被他那样一抓她手腕青紫了一圈, 还是无豔、晴芷与半夏连着用内力帮她按摩才消肿,剩下那一点痕迹她只好用了高温的锅缘一碰当被烫伤。 想归想着,她却什幺话都没有回,只是静静看着男子为自己包扎伤口的专注模样。 「看什幺?」虽然注意力在伤口上可他并未错过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我看大哥很体贴哪!不晓得哪家姑娘这般福气嫁予大哥。」她随口调笑。 「你很好奇?」宇文瑾望着少年,见她露出今日以来第一个调皮的笑容,鬆了口气。 兴许是因为母亲忌日的关係,往日一身简便青衣的少年现下一袭繁複黑袍及地,因还未行冠礼无法戴冠的长髮也以翠玉簪整整齐齐簪起。不同于平时大喇喇的行为举止,今日举手投足间尽流露出世家子弟的风采气度,连脸上的笑都陌生的叫他不认识。直到这个笑,他才确认这是他认识的那个自信肆意的苏景竹。 「当然好奇,瑾大哥你这样风采卓然、年纪轻轻又居高位,家里难道没给你订下婚事吗?」 看着她眼中的好奇与坦蕩,宇文瑾却鬼使神差的忆起昨夜遇见的少女,伸手握住少年肩膀。「景竹,你是不是……」 「嗯?」苏景竹脸上装着茫然,袖子底下的手却已经紧握成拳。 「苏少主,怎幺不见景玉姑娘的牌位?」和煦声音打断宇文瑾即将出口的疑惑,就是苏景竹也愣了几秒方才回神。这一问,无疑是为她摆脱宇文瑾怀疑她性别最好的出口。 「在我家乡,太小年纪便夭折的孩子都是不立牌位的。」反应过来的她胡诌了一个还颇像一回事的答案。 谢安和听过之后点点头表示理解,不久前的期望或失落已让他很好的隐藏在笑容之后。 「景玉是谁?」宇文瑾挑起一边眉梢。 「景玉是我妹妹,只是已经过世了。」她顺着最开始给谢安和的说法讲。 冷峻男子皱起眉想起那个同样有着清澈目光的少女有些怀疑,难道真是自己认错人?「你确定你妹妹真的过世了?」 苏景竹眉头同样蹙起,貌似不悦,「小妹当然走了,虽然那时的我也病着,但小妹的后事还是我找人帮忙张罗,只是当初我手边没什幺银两只能一口薄棺将小妹埋了。瑾大哥,有什幺问题吗?」见宇文瑾的确是往那方面想她不由得放轻鬆了点,只要她不再以女装现身谅宇文瑾翻遍慕夏城都不会找到人。 少年话是这幺说,可无论是宇文瑾还是谢安和都见到少年脸上不愿再提的神情,两人也就没再开口。毕竟已经是孤身一人,让他再回想这些曾经是十分残忍。但宇文瑾心里有了其他想法,那名少女是不是苏景竹的妹妹只要找到就知晓了,自然没必要在这儿同小竹妖说这些。 「苏少主,既然无事我便先离开了。」谢安和与苏景竹说了声后便要离去。他看得出苏洛身边那一位气势很盛的男子并未与他有相交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招惹人家。 「好。」她望着那湛蓝衣衫的男子背影施施然而去,也到此时她才发现这位谢家二少可能没有她以为的那样温和无害。 看似缓慢随意的步伐却是一步步踩得坚定沉稳,脚步之间的距离细看应该是无所差距,这样一个表面温和实则隐忍的人怎幺可能会是简单人物?而他寻的人是她,可她却没想起何时曾以女子身份遇过这个人、说了什幺话。 「这样看着他是对他一见锺情吗?」站在苏景竹身边,宇文瑾自然知道身旁人目光专注的焦点,难得的开口调侃,「若是喜欢,大哥可以将他绑回来给你。」 前方人的脚步一顿。 「咳……」她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瑾大哥这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先别说把人绑回来,而是谢安和压根儿没走远这话都让被讨论者听进去了她的脸要往哪儿摆? 「再说我要的喜欢也不是这样得绑回来的喜欢。」瘪瘪嘴她孩子气的撇过头。 「那幺小竹妖要的是哪一种的喜欢?」宇文瑾顺着她的话继续问,不远处的年轻男子也停下脚步偏过头似是等着苏景竹答案。 「哪一种喜欢吗?」本想习惯性偏着头思考,却因今日头上玉簪的重量让她伸手将半偏的头扶回来,脑中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因而忽略了两名男子对她扶头的稚气举动笑了出来。 中国自古对爱情嚮往的诗词不少,卓文君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述说唐明皇与杨贵妃之间的「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以及红楼梦里宝玉对黛玉说的:「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那幺,她想要的是什幺呢?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她的笑容温暖,诚实说着自己的「喜欢」。 「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望着黑袍谪仙一般的少年,宇文瑾喃喃重複着少年说过的话。许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已经错过。 而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同样听着,清朗眼眸中泛起一丝涟漪。 这人当真有意思极了。唇角勾起,他转身,继续向着来时路走去。 ☆☆☆☆☆☆☆☆☆☆☆☆☆☆☆☆☆☆☆☆☆☆☆☆☆☆☆☆☆☆☆☆☆☆☆☆☆☆☆☆☆☆☆☆☆☆ 「我还以为男人的喜欢便是三妻四妾、左搂右抱。」幽兰厅内,风慕凡在听了方才烟台巷陌的事情后开口调侃。 正低头喝茶的苏景竹抬眼看向塌上的白衣男子。这男人,说出口的话跟他出尘的长相还真不搭嘎。「若男人的喜欢是三妻四妾,那幺女人的喜欢就该是三夫四侍了。」她淡然说着,再抿了一口茶。 平日再如何处变不惊的宇文瑾再一次被苏景竹的话惊到呛住,咳着将自己的杯子放回桌上;而刚将食物放进嘴里的宇文煌要惨一点,糕点直接卡在喉咙不上不下,还是赶忙盛了一杯茶让水连着糕点灌下才没被噎死。就是风慕凡也瞪大了眼彷彿现在才认识她一般。 却偏偏当事人还怡然端着瓷杯品茗,丝毫不在意三人对她投来诡异的目光。 「所以,那柯顾龄到底是怎幺死的?」放下杯,她问着坐在她对面的宇文瑾。 黑袍男子略偏过头避开少年清澈眼眸,轻咳了咳,而苏景竹见状再看其他两人脸色尴尬心里不解。那人的死法究竟是多幺难以启齿? 「据说那人是…脱肛而死……」瞧自家皇叔与丞相都没有回答的意思,宇文煌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听说尸体发现时一截触器还插在…后面,仵作验尸后发现后庭处被注入了大量媚药,有很大可能是人为……」 「哈哈…哈哈哈哈……」宇文煌话还未说完苏景竹已经拍着桌大笑出声,「让他自己将自己玩死,这死法真是太有创意太适合那畜牲了。」 见黑袍少年表情非但没有半分不自在反而笑到泪水都流出来,三人同时默了。原来成功商人的脑迴路与他们当真不一样。 「莫扬,你不是要同我说故事?」 宇文煌再开口便是将话题扯远。在他想法里既然人死了就是归刑部的事儿,至于死法好不好看、丢不丢人也是柯家的问题。因着柯顾龄的为人品性让他就算身为皇帝也不想下令缉凶,这种人死了也好。 「你听故事,那幺瑾大哥与风大哥是……」她望向似乎想赖着不走的两人,而这两人也的确没想离开。 「我今儿休沐,小洛不会这般小气连个故事都不让听吧!」风慕凡一张宛若谪仙不食人间烟火的俊颜露出可怜表情,苏景竹顿时没了赶人的念头。另一位主儿更别提了,早端着茶水移驾榻上。 她耸一耸肩,认了。今天的她就是个说书的份。 「假如这世上还有我们未发现的国家,还有我们从未知晓的历史。我今日要说的,是在一块名为华夏的土地上发生的故事。」 苏景竹站起身,拖着一身繁複黑袍来到窗边望着下方运河,目光深邃幽远,带着几分怀念将再熟悉不过历史缓缓道来,「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三皇五帝是为上古传说,而后历史的轮轴不断转动,来到了周朝末年。东周末年七雄并立,周王室只剩王畿一地,名存实亡。最后,秦王嬴政灭了六国,一统天下。是谓『始皇帝』,只可惜……」 往日清亮的嗓音现下却有些沙哑,从天下一统到说到楚汉相争、从文景之治讲到七王之乱,与后来汉武大帝的开疆拓土。 宇文瑾与风慕凡打一开始单纯听故事的心态到之后的心惊与专注,实在不得不怀疑苏景竹究竟是哪一个隐世家族培养出来的人物。每一个人物、每一个事件,在年仅十五的少年口中说来是那样的鲜明、栩栩如生,就好像这些事是真的曾经发生过一般。 「……司马迁作史记,分本纪、世家、列传等五类,其中项羽虽然未成为帝王却被列在本纪里头,是以证明司马迁对他的肯定。」她手一摊,故事说到这里,「说完了,饭点到了。」 从辰时说到午时,她也累了。也因为累了,她压根儿没想过这些「故事」给眼前三人多大震撼。 「这故事是真的吗?项羽、刘邦和萧何那些人都是真的存在过吗?」他们的沉默一直维持到午膳被送上桌子,苏景竹夹起菜餚正欲入口的时候。 宇文煌发现自己在面对苏景竹的时候已经无法像最初那样,将眼前人当成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伙伴。眼前少年就像一座清澈的湖泊,初时看着清浅,可愈发熟悉后却发现这座湖泊探不着深底。 她挑起一边眉梢,「存在与否,很重要?比吃饭重要?」 「呃…吃饭比较重要。」宇文煌本想回答这问题当然比较重要,可在见到苏景竹挑眉后他怕话出口后这人立刻将满桌菜餚收走。 这年头,皇帝忒没地位啊! 「下午还说吗?」风慕凡问。宇文瑾倒是没开口,就拿着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却又不能说不讲,毕竟她今日就是打算将两大帝国说完。 「说当然是要说,不过煌儿…你到时候可要交一篇心得给我啊!才不枉我浪费了这幺多口水说故事。」看着宇文煌纠结的神情她就觉得心情大好,不过这好心情也只到饭后小二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厢房。 面对着托盘上那碗漆黑的汤药,苏景竹眉头深深皱起。 「少主,这药是凤少爷要小的端上来的。」见自家少主一脸苦大仇深似乎没想喝下那碗药小二提了一句,潜台词就是若是他等会儿没将空碗拿下去,云从凤就会亲自上来。于是乎,苏景竹唯有怀着视死如归的心境一碗灌下那碗汤药。 「身体怎幺了?」宇文瑾这才说话。 「没什幺,就是夏季到了降降火气。」就算是凉茶,可一旦被浓缩了几倍之后还是很难喝。苏景竹拿起蜜饯塞嘴里压压汤药的苦味,随后又端起瓷杯再喝了几口白水润喉,这才开始说起隋唐初期的浮华盛世。 与汉朝相比,她更喜欢隋唐这个不管是文化还是商业都达到一个巅峰的时代,讲起那一段历史时自然更加精采。讲初唐李渊的太原起兵、李氏兄弟阋墙的玄武门事变,说盛唐贞观之治的四海归顺、明皇时的一骑红尘妃子笑。 大唐繁华就这样呈现在他们面前,似是眼睁便见宽阔整齐的朱雀大道、伸手就能触碰到那胡人酒肆的旗帜飘扬。 「莫扬,你究竟是妖是人?」 待她说完安史之乱,宇文煌再忍不住低声询问,一旁风慕凡勾着唇角同样等着苏景竹回答,只有宇文瑾忍俊不禁因为小竹妖青了又青了脸。 「宇文煌我是妖是人你分不出来吗?」她一字一句咬着牙说,用这般认真的口气问她这种鬼扯的问题让她真的很想揍人。 宇文瑾顿时笑了出来。从河畔竹屋那一夜开始他就明白这少年胸中自有一片天地,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只要少年愿意都能任意遨游,所以今日少年出口的「故事」他或许惊喜,却远远没有自家姪儿那样古怪的想法。 「而且你该思考的是我为何跟你说这些。」她没好气的说。浪费了大半天的唇舌希望这官家小少爷真有所收穫,当然那两只长年混迹朝堂的老狐狸就甭说了,从早晨到现在应该相当有想法。 「是因为现今的朝堂…跟这两个朝代有几分相似吗?」宇文煌这几年在萧太师与自家皇叔的教导下基本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 「不错,孺子可教。」她一弹指同意宇文煌的答案,「龙腾现在的样子比起汉朝我觉得更像唐朝,若说夜王与定王所创的龙腾盛世等同于盛唐的贞观之治,那现在皇宫里的那位所会遇到的,可能就是唐玄宗的开元之治,或者天宝末年的动乱之始。」 苏景竹毫不避讳的说法黑了宇文煌的脸,「我可不会像……」一旁的风慕凡咳了咳,小皇帝的声音顿时消失。 「你不会像什幺?」她搓了搓下颚,满眼好奇。 「我才不会像唐朝那些愚蠢臣子让皇帝任由安禄山在朝上胡作非为。」感觉自己话转得很好的宇文煌抬高下颚,一副目中无人的傲然模样。 苏景竹瞧他那副年少轻狂的样子只有挑了挑眉,「等你入朝为官都不晓得几年以后,届时你就知道什幺是『帝心难测』。」 「现在的皇帝不是那样的人。」他为自己平反。 「你认识他?不然你怎幺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她反问却没想过要得到答案,「就算现在不是你也无法保证以后不会是,人心是会变的。在那位置上最终都是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不会的,不会是的…不会变的……」摇了摇头他喃喃着,是对苏景竹讲,也是对自己说。 她却只是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不置可否。看得宇文煌挪开视线,不愿面对黑袍少年那言之凿凿的眼神。 「小竹妖,别吓我家姪儿了。」宇文瑾歎了口气。有他看着宇文煌怎幺可能会有唐明皇那样做为。 「哎,我这不就是在告诉他人世兇险吗?」苏景竹再开口也不改调笑调调,「你家的小白兔还真可爱,这般不禁吓。」 那也是因为你说中了他最在意的事。宇文瑾扶额,对于这小竹妖的性子还真不敢恭维。 「小洛,我说你可别将龙子当成了白兔。」风慕凡语带暗示。 「鲤鱼尚需逆流而上跃过飞瀑方能成龙;潜蛟也要修练千年历经雷劫才能化龙,就是美玉也需切磋琢磨之后才能看见其光芒不是。」她耸一耸肩没将风慕凡的话放在心上,端起茶杯就口才发现杯中无茶了。 「莫扬……」宇文煌这时候抬头像是决定了什幺一般目光坚定,伸手为她倒了一杯茶,「我会证明给你看。」 苏景竹喝了一口就听见他后一句话,目露疑惑。 「师傅。」 「咳咳…咳咳咳……」与她身形差不多的白衣少年就这样突然在她面前跪下还快速的磕了三个响头,吓得她被还没喝下去的茶水呛到。她之前都只是开玩笑的,怎幺现在这家伙当真了。 「快起来,男孩子随便下跪像什幺话。还磕头呢!你是要让我短命吗?」她伸手要拉宇文煌却被他避开,大有「你不答应我不起」的架势,她只好转头瞪向宇文瑾,「还不把他拉起来!」 「煌儿倒的水你喝了、他也磕头了,师礼已成。」他若真有心阻止就不会让宇文煌倒那一杯茶。 「……」 原来这年头拜师还有这样强买强卖的。她烦躁的抓了抓头,全然不顾自己头上束得整齐的墨髮。 「宇文煌,你是认真的吗?」垂眼敛容,她看着跪在身前的少年,「我跟你只差三岁,且我的出身一定比不上你,甚至我可能一辈子都是白身,你一个有着锦绣前程的官家子弟真要拜我这个锱铢必较的商人为师吗?你有想过若是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怎幺看待你我?」 「或许,有朝一日你会后悔。」她可以说是语重心长的说完这一段话。 「我不悔,既然决定了我就不会后悔。」宇文煌态度决绝。 「如果我不是现在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你也不后悔?」等她的性别与暗阁之主的身份暴露了希望他还能抱持现在的想法。 「只要你不背叛龙腾,就是我的师傅。」 这种大前提还真好掌控,暗阁的根就是在慕夏城里,她若想背叛龙腾基本不可能。「那行了,你起来吧,我的……徒儿。」 见一个称呼的时间她又恢复不正经的语气,两老狐狸直摇头,不晓得这样的人会教出一个怎样的帝王。而苏景竹若是知道自己明明不想与朝廷扯上关係却当上了帝师不晓得做何感想。 这时候厢房门外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随后紫衣丽人推门而入。 「少主,有要紧事情,可能需要您先处理。」晴芷口气不急不徐,让苏景竹明白虽然是要事却没那幺赶时间。她最少还能再摸个一会儿。 「景竹,有事你就去忙,我们也差不多该离开了。」申时已过,他们几个再怎幺也该回宫处理政事,否则那群老太老头的唠叨是会烦死人的。 「等等,我过段时间会不在皇城,也不确定何时回来。煌儿我出个策论给你做吧!」她走到厢房的书桌旁在纸上写了几字后交到宇文煌手里,没来得及让宇文煌细看人就跟着晴芷离开。 然后宇文煌将手上的纸捲打开,一行行云流水的俊秀字体就呈在三人眼前。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皇上,您这是遇上贵人了。」风慕凡轻笑。 「莫扬…是贵人,也是我的师傅。」宇文煌也笑了。接下来想的就是如何将他这位不想当官的师傅拐进朝堂之上。 宇文瑾搓磨着下颚,心下几分了然。其实自家小狐狸遇到小竹妖的时候也不是全傻嘛。 「晴芷,怎幺了?阁里有事情吗?」另一边,来到三楼迴廊另一端,苏景竹轻声问道。 如果不是暗阁的事晴芷应当不会这个时间出现在此,唯一可能就是替南斗传话,毕竟南斗与姬玄都是暗阁对外的大管事一般不轻易在人前出现,无豔身为花魁也不好在明面上与她有太多牵扯,就是酒楼真有要事也是掌柜直接来向她报告。 「六子的事没成,对方想要直接与您谈。」因为是在镜花水月,晴芷的说法隐晦许多但也还在苏景竹理解的範围内。 六,是南斗当初的排行。而她让南斗去处理的只有与天盟交易一事,而那「对方」大约就是昨夜、或者说今早才见过的上官莲溪。 她长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跟我谈难道就会比较好吗?」 「美人在前自然是好的。」悠悠的嗓音在迴廊暗处传来,苏景竹转头就见一道身影头戴帷帽身着黑衣倚栏而立,而她竟然完全没察觉这人是何时出现站在那儿的。 「上官莲溪……」 她瞇起眼望着不远处的男人,轻声细语的四个字却带着莫大的威胁意味。暂且不论这人是如何出现在她身边她却没发现,但就他识破她明面上身份的事就已让她动了杀心。 就算…他是天盟盟主也一样。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十二章【天盟盟主】 卷一。十二章【天盟盟主】 「竹美人,那家伙曾说过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我觉得颇有道理,相信妳也同样能理解,是吗?」年轻男子似乎不在意苏景竹毫不掩饰的杀意,态度淡然自若。而他口中的「那家伙」苏景竹觉得有八成可能是自己哥哥。 「可惜,你我是敌非友。」她的语音才落,身后汀兰已经现身,森利匕首直取上官莲溪咽喉处。 「美人儿这答案真让我伤心,还以为经过昨夜我们怎幺说也是生死之交。」 对着迎面而来的利刃上官莲溪一个轻鬆的后仰下腰躲过,但戴在头上的帷帽却因为这个动作而落下,南斗许多次都没见到的天盟盟主真容就这样显现在众人眼前。 而那一张脸真真让苏景竹惊讶了。叫人难以置信黑白两道上风头正盛的天盟盟主容貌竟然这幺平淡无奇泯然众人,就是那种掉到人堆里也不会立刻认出来的脸。若说整张脸上唯一的亮点,大约就是那一弘如春水般犹带多情实则无情的桃花眼眸。 「所以你找到这儿来是为了实现你以身相许的承诺?」她问,而打斗中的两人与她身后的晴芷皆是一愣。 「竹美人,妳是真心要我死吧!」他都见到了与他交手这人眼里的杀意。 随后,汀兰的攻击更加犀利和兇狠,有几次匕首都贴着上官莲溪的颈子边过。让你跟我们少主单独相处、让你给我们少主以身相许…… 其实,不只姬玄一人看上官莲溪不顺眼。 而当事者双手环胸,非常有闲情逸致看着自家下属追杀天盟盟主的戏码在眼前上演。这人,到底能不能信呢? 「景竹,怎幺了?」 从幽兰厅走出的三人清楚看到对面迴廊的打斗。 「没什幺,只是要招护院试试应徵者身手罢了。」黑服少年一脸淡定的朝下属招招手,「汀兰,行了,回来吧!这家伙看起来还行。」 「看起来还行」的应徵者:…… 宇文瑾目光从上官莲溪平凡的脸上扫过没有起任何疑心,「我们就先离开了。」 苏景竹点了点头,真心希望这三人赶快走,尤其在她实在搞不清楚上官莲溪的真实目的之前她都不想在同一个场合见到宇文瑾和上官莲溪这两人。 在三人要下楼梯前,走在中间的宇文煌突然抬头对着苏景竹开口道:「师傅,若有一天我请你到家里上课,你可愿来?」 懒懒的移动到迴廊栏杆旁倚着,她看着楼梯口衣衫斐然的三人怎幺瞧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不了,你师傅我怕呢!这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到了那个时候我要找谁去呢?」欣赏起自己的指甲,语末她还刻意拉长了那一份暧昧口气,嘴角的笑容也多了几丝妩媚,整个人顿时有了一份雌雄莫辨的美丽。这个样子的苏少主不只看傻了要下楼的三人,也让一旁的天盟盟主目不转睛的盯着。 「苏莫扬你脑子到底在想什幺!」宇文煌再次为不知节操为何物的师傅炸毛。 苏景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煌儿你脑子才在想什幺呢?我是指我商行的事情繁多,真到你家给你上课了我商行的客户还要不要了。」 那你为何要用那样暧昧的语句和口吻讲话?宇文煌被气的久违面瘫再现。看得宇文瑾和风慕凡都是无奈笑笑,这都谁逗谁了。 道了再会后苏景竹目送着他们下楼。 「竹美人的恶趣味真与令兄如出一辙。」上官莲溪走到苏景竹身旁站着一同看着三人下楼,极轻的音量只有身边人能听见,丝毫不担心自己随时有性命安虞。 「谢谢夸奖。」说她与哥哥相像她只会开心而已。见他们离开,她转头看向那张毫无特色的脸挑起一边眉梢,「这不是你真实样貌吧!昨天那面罩下的才是。」 上官莲溪也看着她,半晌笑了,「真不愧是我以身相许的美人儿,脑袋果然好使。」 苏景竹瞅着他,淡笑不语。他是在称讚她的聪颖还是在夸耀他眼光好? 「看样子美人儿是不相信我诚意?」 「你的诚意就是每一回见到我都换一张脸?」她将眼前男人从头到脚打量,「若是哪天你底下有人想取而代之不是很简单吗?」 若真有人取而代之妳会认不出来吗?男子无奈。说到底,眼前少女就是对于明面上身份被他识破感到不悦,同时也对他不信任。 「那幺…好吧!」他朝她伸出左手。 「你想做什幺?」见他动作汀兰和晴芷立刻一左一右挡在苏景竹面前,满是戒备。 「何必这般紧张?我人都在你们地盘上了,若我真对你们少主做了什幺还走得出去吗?」上官莲溪一脸的不以为然,「我是个商人,不做无利可图的事情。只是要让美人儿看到我的诚意罢了。」 「汀兰、晴芷,没关係,你们先退下,既然上官盟主要让我看看他的诚意,我就看着。」她摆摆手让两人退远一点,看着这个仅见过两回面的男人几秒,同样将左手搭上去。她的惯用手是右手,对着这家伙她实在无法放心的将比较灵活的那只手递给他,当然,昨夜那些亲密接触绝对是意外。 而在两人相握的下一秒,他唇角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两人虎口相握处划出道口子。那一瞬间,苏景竹只觉得好像有什幺东西顺着上官莲溪的血从她的伤口进到她的身体里。 「你……」她抬头看着那双桃花美眸,身体里心跳的声音突然如此明显,然后是耳边出现了另一个心音与自己的重合。 「少主!」晴芷看到苏景竹压着心口的模样都要吓死了。 「我没事,别担心。」有些讶异的看着两人伤口以肉眼的见的速度在癒合,她将自己的手从男人大掌里抽回,懊恼自己怎幺就没有想到左手脉络跟心脏是相通的还这幺大喇喇的就搭上去。果然,她的算计还是比不上人家比较老。 「竹美人,这样的诚意妳可满意?」对于方才握住的柔荑,说实话,他是有一点不捨放开的。或许他对这女人的兴趣比他想像中还浓。 「上官盟主,您不用同我解释一下这是什幺玩意儿吗?」她甩了甩虎口处那道只剩一条红痕细线的伤口,退后了一步。耳边重叠的心音仍在,却没有一刚开始时那样让她不适应。 而在她抬头看向面前男子的时候,发现男子双眸半敛,似是与她有同样反应。 「这是一种虫蛊,没什幺特别的用处,只在妳我有一定的距离时起反应,就如磁石作用一般。」 「所以你的诚意就是对本少下蛊?」一听被种了虫蛊,她扯下上官莲溪衣领与那双眸子相对看,眼中怒火都快烧了出来。 「放心,这蛊没有害处,不然我也不会养它在身子里这幺多年。」头一回见到少女如此生气勃勃的模样,他显然相当有兴致好好欣赏,前提是少女别用这种好似要对他怎幺着的姿势与他对话。他轻巧的一指一指拉开揪住他衣领的芊芊手指。「这样一来无论我以什幺面貌出现在妳眼前妳都能一眼认出,难道这不够表示我的诚意?」 背部倚上栏杆,理清思绪的苏景竹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人道:「包括你以真面目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 那张平凡的脸上出现半秒愣怔,随即看开了的笑笑,「看样子是的。」 上官莲溪的反应让她知道在下蛊之前恐怕这男人是没有发现到这个问题的,一个管理着偌大帮派的帮主竟然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不过这样一来,她倒是消了莫名其妙被下蛊的火气。等她发现他的真实面目后定要他将这该死的虫蛊从她身体里弄出来。 「这种错误似乎不像是你会犯的。」她听过的上官莲溪沉着冷静、谋定后动,就连处理事情的手段都相当狠辣,可面前这她只见过两回的人压根儿没有这些特质。是阁里的情报出了问题还是这人本身就有问题? 「只能说是美色误人哪!不过对象若是妳,倒也没关係。」他倒是不以为意。 「就算我发现你真实身分也无所谓?」 他从善如流点头微笑,「那也是命。」 「你相信命运?」苏景竹面露怀疑。她以为这种大权在握的人最不信的就是命,他们信的是自己。 「我不信命运,我信的是一个人,她的话改变我了一生。」上官莲溪看着她,像是透过她看着谁一般双眸透出一丝怀念,「当我被家族放弃、继承权被剥夺的那一年,她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就算继承,也不过是前人父辈留下的东西。是男人的话,就自己去打天下,闯出一份自己的事业。」 苏景竹点了点头,「你是成功了,相信说那句话的那个人也会为你感到开心。」 上官莲溪一笑,多了几分真心温柔与遗憾,只可惜已经转过身的苏景竹没有见到。我成功了,她却遗忘了我,又要如何为我开心? 她推开身后墨竹厅厢房的门,「请进吧!该谈交易的事情了。晴芷,妳先回去,让南斗来一趟。汀兰,麻烦两碗冰过的绿豆汤,你要的话也自己端一碗。」 最后一个虽然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吩咐,可一向将少主的话奉为圣旨的下属们还是该做什幺就去做什幺。 「不进来吗?」她偏头望着还站在原地的人。 看着朝他发出邀请的少女,他轻歎,还是跟她一同踏入了墨竹厅。 「你们在外面聊的真久。」慵懒的声音,说话的人也毫无形象的坐躺在长榻之上,而见到出现在厢房中的人苏景竹整张脸都笑开了。 「哥!你怎幺在这里?」 「这不是知道我家小猪仔要跟某个奸商谈生意,特别来帮妳把关吗。」苏景兰边说边端坐起身,而某只小猪仔果然自动的蹭到他身旁坐着。「小竹妳的味道……」他眉头皱起,低头嗅了嗅她身上,视线就这样落在她左手手背上,一张俊容瞬间青了。 不过几息的时间内虎口处那一条红痕已经出现了变化,一朵处于成长期花苞就这样出现在她左手手背上,这时不只苏景兰视线专注在她手背,她也同样看着自己手上那一朵未绽放的花骨架发愣,「这是什幺?」 「上官莲溪你在我妹妹身上放了什幺!」苏景兰将刚进门的上官莲溪压在墙上,右手扣住他的颈子,神情像极了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只要上官莲溪的回答让他不满意他随时都会杀死这个认识好些年的人。 也是因为认识了许多年,他十分清楚只要这家伙愿意,他就是个毒人,南苗边境他可是与他一起待了快一年时间。 「哥……」苏景竹坐在榻上还搞不清状况,事情在一瞬间发生让她还没反应过来。味道?怎幺又是这个词儿。她身上到底有什幺味道?可是看着两人她嘴角还是不由得抽了抽,这姿势这动作怎幺看怎幺不对劲。 「兰,你手劲会不会太大了点?」上官莲溪看着身前男人,面上没有半分紧张恐惧,反倒像是与多年不见的好友交谈一般自然。 看着他,苏景兰英俊的脸上或许少了那嗜人的兇狠,可是手上的力道没有半分减弱,「你的回答关係着我手劲会不会更大。」 这时候有人敲过门后推门而入,前者端着托盘看见墙边两人只是一愣,之后视若无睹的从旁边走过,后面进来的南斗则是对着两人看傻了眼。少主怎幺会让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进来墨竹厅?而且还是两个。 在苏景兰开始加重力道的瞬间上官莲溪才开口,「那种『东西』哑姑不是也给了你一对,你不是同我说这要给可以信任的人…咳……咳咳…兰你是想掐死我吗?」哑姑不能说话,写出来的字竟也不是中原文字,结果只有眼前这不知是从哪个犄里旯旮出来的杀手看得懂,这种虫蛊作用还是他跟他翻译的。 苏景兰一愣,「是那个?」他抓起上官莲溪左手,一条红痕在虎口处,却不同于自家妹妹那般有了变化。 「哈哈…哈哈哈……」像是想到了什幺一般他大笑起来,这一下更是看得其他人莫名其妙,尤其是南斗,他听着苏景兰的笑声只觉得这人当真很危险,大概是他们这种游走生死边缘的人才会有的感觉。 至于一旁观看的苏景竹眼见自家大哥笑得跟神经病一样,还是决定让上官莲溪跟南斗先将交易谈好再来处理他们的私事。 「所以你想跟我们谈浚夷和兴嘉的什幺交易?」习惯性的坐倚在窗台边,她看着上官莲溪问。在上官莲溪出现在她前面之前她完全没管过这事。 「翻车○注。」虽然之前与面前的暗阁管事说过,可美人儿问了他还是再答了一次,「我们想要得到贵阁翻车的技术。」 「你们盟里应该也有自个儿建造的翻车技巧,何需要与我们交易?」她话锋一转,「况且你怎幺就要找我们谈这技术?皇商谢家的翻车我看过,也不错,他们不是应该更符合你的条件。」至少两边都是在商言商。而他们暗阁只是在某些自家需要用到的地方才有建造翻车,比如南方兴嘉和东方浚夷的几处磨坊。 这时代的翻车基本上大同小异,若是有不同也是在细微处的稳固耐用,因木工师傅的技巧而有所不同。 上官莲溪摇头道:「谢家的东西我清楚,还比不上妳暗阁造出来的翻车不易损坏,同时我也不愿与谢家打交道,他们太重利,且谢家皇商的身分对天盟而言是双面刃。」双方有合作自然能赚进大把银子,可若朝廷想对付天盟也是很好的机会。 「商人没有不重利益的,只是利益与良心比例各占多少罢了。」垂下眼帘她自嘲笑笑,声音有些低落,「上官盟主,抱歉,这笔交易我无法答应,至少现在不行,就是苏记商行本身我都未有使用这种技术的翻车。」就算当初南斗在丽城谈了这笔生意,待消息送回皇城的时候她还是会拦下来的。 「我原以为妳会答应,毕竟这是对百姓有利的事情。」从苏洛平日的行事作风看来可以知道这年纪极轻的苏家主事者是个以民为先的商人,可他今天却得到这般回应不禁有些好奇,「苏少主,若是可以能否告诉我拒绝的理由?」 「是我私人的问题,恕不奉告。只能说我需要这项技巧与其他东西与朝廷做交易,所以暂时不能透露。」她相信若是宇文瑾从中周旋她想要的目的应该就能达成,否则,她只能自己上场了。 「好吧!看来是我还得多努力才能让美人儿对我敞开心门。」交易未成上官莲溪面上也未见笑容以外的表情还能开口调侃她,只能说是风度极佳。 正端着属于上官莲溪甜点吃着的苏景兰挑了挑眉道:「上官,我妹妹对你敞开心门做什幺?」 「我与竹美人往后会成为合作伙伴,现下不是应该建立基本信任吗?」他一副就事论事的态度。 「小竹,来。」苏景兰朝窗边站着的小妹招手,后者眨了眨眼听话的坐到兄长身旁,苏景兰这才再开口,语重心长的说:「爸妈过世之前说过要听哥的话,还记得吗?现在哥告诉妳,要离眼前这匹狼远一点。」 一段话说完,苏景竹立刻撇头偷笑、上官莲溪额露青筋,汀兰与南斗看着梧桐宫主,终于相信这人或许是自家少主的兄长,瞧这说话气死人的调调,真像。 「汀兰、南斗,你们俩先出去吧,我有事要跟哥聊一阵子。」公事说完就该谈其他事情了,而这时候她不希望下属在旁,「还有南斗抱歉,让你白跑一趟。」叫了他来却没有说到生意。 「不会,这是属下应尽的责任。」南斗点头后就跟着汀兰离开了墨竹厅。 「哥,你要走了是吗?」苏景竹看着自家哥哥,其实从昨晚到现在她对苏景兰的存在还是很没有真实感。而今,这个人又要离开她到别的地方。 「武林帖我也收到一张,何况在那种地方要找人也方便一点。」他拍了拍妹妹的头,「说不定到时候会再见面。」 她瘪瘪嘴,这个话题就算带过。 「所以…哥,我身上到底有什幺味道?是竹叶的味道吗?昨天上官盟主这样说过。」对着那双带笑的眼她皱皱鼻头,模样分外孩子气。 「竹美人口气可以不用这般生疏,直接唤我的名就行。」上官莲溪同样笑眼弯弯看着她。 「哥?」甩都不甩坐在对面的天盟盟主,苏景竹清亮大眼就这样直勾勾看着苏景兰,而在他眼里某人就像只无辜的小狐狸,让人不禁想要好好欺负一番。 「是竹叶的味道没错,但是现在多了一丝…蔷薇的味道。」 可爱的小狐狸眼睛睁的老大,「为什幺?你们怎幺都知道。」 对此,他只回了五个字:「佛曰,不可说。」 小狐狸嘴角撇下。 「那他给我下的是什幺蛊?我什幺我手上会长这个?」苏景竹再问,这个答案就连上官莲溪也想知道。毕竟当初有人说的语焉不详,只是再三与他保证绝对没有坏处,不过现在看来也的确没有问题,否则他早就因为自己将蛊种到他妹妹身上对自己下杀手。 「时间到了,妳就会明白。不过哥是希望,他的手上永远不要出现图样。」一身痞气的男子懒懒道着,可两人却没有一句听得懂。 「这个图样代表什幺?」她瞇起眼观察自己左手手背上那个与刺青极像的花骨架。 苏景兰摇摇手指,「佛曰,不可说。」 「又不可说!」苏景竹没好气的揪起他衣领猛摇,「苏景兰你什幺时候能改话说一半的烂个性!」要是宇文叔侄在这里,大概会对苏景竹说同样的话。 苏景兰只有任她摇着,手上的瓷碗早置于桌上,带着无奈与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家的宝贝妹妹。一直到苏景竹视线在他脸颈交接的某处停留太久,甚至想要用手摸上那一处皮肤。 「哥…你的脸……」她错愕的看着突然闪离她两三公尺的苏景兰。 「没事,不过是之前划伤留下的疤痕。」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那时候真的很痛一样。 而一旁看着的上官莲溪眼神闪了闪,道:「是几年前我送你的见面礼吗?」 「是你送我哥的见面礼?」她瞇起眼看着上官莲溪,以往清澈眸里有着危险光芒。「那地方离动脉这幺近,难道当初你是想杀了我哥吗?」她怎幺觉得还是杀了这家伙了事比较乾脆。 「咳咳…小竹,男人的友谊就是不打不相识,别追究太多。」苏景兰赶忙打圆场,毕竟某人是在帮着他说谎。而见自家妹妹的眼神瞪过来,他只有学她刚才眨眼装无辜的模样,「小竹,我饿了,想吃妳煮的东西,我有很久没有吃过了。」 果然,苏景竹听了他的话后一愣,注意力马上被引开。或许哥这几年用着梧桐宫的情报关心着自己生活,可自己真真确确是七年未见过他了。在苏景兰要离开的现在这点小小要求她怎幺捨得拒绝。 「哥,你想吃什幺?四喜丸子、滷白菜、糖醋鲤鱼,汤是三套汤,甜点是拔丝山药。」她偏着头扳着手指开菜单,「这样好吗?」全部都是苏景兰爱吃的。 「小竹煮什幺我都吃。」 女孩点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笑意,连问一旁上官莲溪一句都没有就转身离开去备菜。苏景兰看着这样的妹妹,心头抽痛了一下。 「你那张脸是人皮面具吧。」上官莲溪话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虽然这张「脸」他也看了许多年。若不是人皮面具,在少女摸上他脸时的反应没必要那幺大。 「嗯。」苏景兰轻轻抚上自己过往样貌的人皮面具,视线落在窗外景色像是想起了什幺般露出淡淡笑容,「一张脸换两条命,也值了。」如果不是为了小竹,这张脸或许他会永远遗忘。 他不自觉流露出的哀伤让上官莲溪皱了皱眉,「苏景兰。」他唤,然后看到某人转过头看他。 「相识五年我却今日才知晓你的名,对朋友这般作态可对?」他挑眉。 「上官莲溪。」杀手头子学着友人的口气念着对方的名,「到现在你也没把真名对我说过,咱们半斤八两。」 两人就这样对看半晌,最后双双一笑。即便不晓得对方的姓名、身份,他们依然一起在南苗边境同生共死生活了半年,一直到离开了南苗之后的现在都还互有连络。 「所以,这虫蛊到底是什幺?」上官莲溪问。 「上官,你喜欢我妹吗?」 他嘴角一抽,猜着:「情蛊?」 「不是。」至少不完全是。「所以你真没喜欢我妹?」他又问一次。 看出苏景兰没打算与他解释,他伸出手搭上杀手肩膀,一口气歎出。下一瞬间,五指化爪要扯下苏景兰脸上面具。只见杀手动作比他更快,左手格挡住他攻击另一手同样打算将他脸上人皮扒下来。两人就在这还算大的空间动起手来,目标都是对方脸上的人皮面具。 当换了一身简便青衣的苏景竹端着托盘回到墨竹厅时,推门所见就是上官莲溪将自家哥哥压倒在长榻之上,一只手还将苏景兰的双手制住,而发现她推门进来时还一起转过头看,两人面上尴尬神情显而易见。 「好吧!我会当作我什幺都没看到,关于天盟盟主与梧桐宫主那不得不说的三两事我也什幺都不知道。」她放下托盘一脸淡定。「不过哥你竟然是被压的让我很惊讶。」 「小猪仔妳哪一只眼睛看见妳老哥是被压的!而且市井坊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别看。」苏景兰一声怒吼把压在他身上的上官莲溪踹开,冲了过来夺过小妹手上的筷子开始进食。他绝对不会将小妹做的爱心晚餐留给那个损友。「早晚收拾那些杂书的作者,到时候让润生气了我抱谁睡。」 「兰你够狠……」被一脚踹开的人趴在榻上,咬牙切齿着。 看着捂着腹部倒在榻上的上官莲溪,苏景竹幸灾乐祸起来。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一。十三章【落子无悔】卷一完 卷一。十三章【落子无悔】卷一完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镜花水月的大门口苏景竹就这幺看着苏景兰颀长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一盏盏跳动的火光当中,眼神愈发落寞。 「竹美人……」 「别再叫我竹美人。」她突然不想再听见这个称呼。 「那…竹儿?」 「上官莲溪……」她声音极轻,就是身旁人不仔细听都会忽略过去,「我哥哥他…是不是…毁容了?否则为什幺他要用面具遮住自己的脸?」 苏景竹神情有些恍惚。昨晚捏自家哥哥脸颊的时候就觉得触感摸起来不太对,方才那道痕迹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只是不想哥哥再分心神在她身上所以她一句也没提。 低头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肩膀、一身少年打扮的女孩儿,他真歎了一口气,明白这ㄚ头最会的就是故作坚强。 「他的脸没毁,至少我知晓关于毁容之人面上的人皮面具不该是这幺简单。」 「真的?」她抬头看他,澄澈眼里有些湿意。 「真的,我保证他脸没毁。」见她有要哭的迹象上官莲溪头都大了,「苏少主、姑奶奶,算我求妳别哭!妳的眼泪我受不住,真的。」 盯着眼前据说行事狠辣的人看,几秒之后她忍不住笑了,天盟盟主则鬆了口气,这女孩儿真哭起来他会怕啊! 「莲溪,你今天会来应该也是为昨晚的事情,对吗?」她问。 「嗯…是啊。」他在少女喊他名字的时候有片刻出神,她的嗓音轻轻暖暖的好似有什幺东西从他的心上熨过。时常被人叫的名字,他竟不知道从少女口中说出会有不同的感觉。 「那我们应该要好好谈谈了。」苏景竹一笑,同时也见一身红袍的青年从街道的那一端匆匆走来。 带着两人到了镜花水月后方收留了郭家爷孙的院落,苏景竹先是搀起跪下的郭家大爷接着就是扶起两姐弟。「唉!我说了别对我跪,我会折寿的。」 见状,上官莲溪与阳守炎齐齐忍俊不禁,换来的是苏景竹一大白眼。 「恩人,谢谢您将妾身的弟弟救了出来,妾身实在是无以回报……」郭家姑娘再次往苏景竹身前福了一福,吓得苏家少主往上官莲溪身边一跳,拉着他当箭靶子。 「姐姐,我说过别许我了,妳这般会让我情郎吃醋的,姐姐要许便许他吧!」她笑指一身红衣的阳守炎,「是她将妳弟弟从屋里扛出来的。」 这话一说完,其余几人脸色都与阳守炎衣衫同一颜色,唯有说出这句话的人面色依常。 「竹儿,何时我成了妳情郎,怎幺不说一声呢?」上官莲溪食指勾起苏景竹下巴,连嗓音都是蛊惑人心的柔情。 对上那双桃花眼眸苏少主不慌不乱,反而兴致正好,「你不是对我说了要以身许我,那不就成了我情郎。怎幺?不愿吗?」 「那也该许我个正位,怎能说是情郎呢?」拇指轻轻划过少女樱唇,满意听见耳边心音漏跳一拍,一双眼眸里的温柔足以让人溺毙。随后俯下身靠在她身上,「竹儿,我难过了,妳说怎幺办?」 「咳咳……」阳守炎咳了咳,努力提醒两人这地方还有其他人存在。 「需要我诏告天下、十里红妆的将你从丽城娶回来吗?」她使巧劲将肩上的人头移开,身形不着痕迹的离了他两步。这妖孽,算她怕了他。 「不,若要这样还是我娶妳吧!」上官莲溪笑道。苏景竹耸一耸肩,只当他开玩笑。 「主子,是您吗?」郭家弟弟终于从上官莲溪声音认出他的身份。 苏景竹斜眼睨他,「上官盟主,这小孩儿该不会就是你找的好苗子吧!」就为了这孩子堂堂天盟盟主昨夜差点被当贼抓了。 「苏少主这口气是要与我争苗子?」他公事公办的态度,半分不让。 「我没兴趣。我等会儿让人给他们準备马车,你们还是快离开慕夏城吧!」她双手环胸,表情严肃,「昨天许多人都知道他俩爷孙让我带了回来,今天柯顾龄死了这男孩又从柯府消失肯定会有人怀疑到我这儿,今天兴许是柯家人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他们来了,我与阳守炎可敌不过吏部侍郎的权。」 只有到了南方丽城,属于天盟的地盘上郭家爷孙才算安全。 上官莲溪深邃双眸定定的看着她,唇角一勾,「好,戌时我让人来接他们离开。」 「竹儿,多谢。」 「看在你和我哥的交情上,不用谢。」她从袖口掏出一叠对折起的纸张抛给他,「这是昨晚的谢礼。」 如此一来他们之间就两清了,她一点也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尤其当这人位高权重的时候。 而见她举动上官莲溪眼神暗了暗,自嘲一笑。 「苏洛,所以妳知道他是谁了?」早在镜花水月门口时他就认出这人是昨晚护着少女的那人。 阳守炎本想勾上她脖子的手因突然想起她女子身分而愣在半空,苏景竹倒是没有多在意懒懒搭上阳守炎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道:「哪!我哥的朋友,身手很厉害的。倒是你今天怎幺还来?还以为今儿你会在家避避风头。」 她跟郭家爷孙打过招呼后带着阳守炎就往酒楼里去,原以为上官莲溪会有事情交代他们,怎知道这人一声不吭就跟在他俩后头走。 「上官盟主,你不是应该有其他事做吗?」 「我现在没事做。」见她挑眉他再补了一句,「至少戌时之前没有。」 苏景竹没有回应,不置可否。 「阳守炎,你怎幺会来?」三楼的另一间厢房里,苏景竹问着。「你昨晚回去没被抓到吧!」 「叫我阿炎就行,妳连名带姓的叫听起来像在挑衅。」他摆摆手。 「我昨夜回去没人发现,可一早我家老头就抓着我问昨日街上的事这才知道柯顾龄死了,本想一早找妳只好留到晚上再出来,今天看着我的眼睛有点多。」阳守炎拿出昨夜她递予他的信物,「这还给妳。」 看着青年手上的金箭,苏景竹摇头不收,「你再来会上西北战场,这只金箭给你,若有麻烦事就向商行寻求帮忙。」 「无功不受禄。」红袍青年态度也很坚决,「我上战场便是生死由天,与妳商行没有关係。」 靠坐在桌上,此刻青衣少年慵懒模样像极了他们初见之时,「阿炎,我将金箭赠与你自然是要交你这个朋友,你的侠义之心我很欣赏。」 「可……」 「我问你,你昨天明明与司徒长空走在一起,可为什幺夜访柯府的只有你一人?」苏景竹打断他的话没给他反驳的机会。 阳守炎一下子静默。他总不能说司徒不同意「夜访」这种事吧! 「看样子你也知道问题在哪。」跳下桌子她拍拍他肩膀,「所以这东西收下,就当是认我这朋友。」 「若是安瑞在皇城他会同我一道去。」他有些怏怏不乐。「只是谢家为了让他远离安和刻意叫他到东岳京城打理分行。」 「谢安和?谢二公子?」她觉得她好像听到什幺家族祕辛。 「该死的!我只能在旁边看却帮不上忙。」阳守炎越想越气没忍住一拍桌子,桌上杯盘全都跳动一下而桌子另一边的上官莲溪端着喝茶的杯看着红衣青年,目光幽深。 「我不懂为何因为安和是次子就必须被放弃,就算身体不好又如何?安和脑袋那幺好难道就不能与安瑞一起将谢家扛起来吗?他们怎幺能够…怎幺能够……」他一搥桌子,虽然这桌子已经比一二楼的结实还是让他搥出裂痕。 苏景竹看着桌面,嘴角微微抽动。这是她想听八卦付出的代价吗?视线不经意落在上官莲溪身上,却见他低着头看杯中茶水不晓得在想些什幺。 「倘若安瑞在家他们肯定不敢将安和从族谱上除名。」 「除名?」苏景竹深深皱起眉头。那样一个温润的男子竟然会有家族不要?从族谱除名,在这时代是多幺严重的事。 阳守炎将脸埋入双手里,神色疲倦,「我跟司徒昨天就是在讨论这件事,司徒认为这是谢家的家务事,可我还是为安和感到不平,被官家女退婚已经够让安和难堪,他的家族竟然还不要他,偏偏我又连络不上安瑞,安瑞几个留在皇城的自己人也都被盯的死紧。」 「说不定谢安瑞很希望见到这样结果呢。」上官莲溪说着。末了还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戏本里边不都这样演,明面上和和乐乐,私底下斗得死去活来。」 阳守炎猛然站起身脸色铁青瞪着上官莲溪,苏景竹都觉得要不是后者武力值太高她肯定可以看上一场精采的干架。 「安瑞才不是那种人,他等安和回来等可久了,若不是不晓得安和在哪里静养他早偷跑去找他,你这外人不晓得就闭嘴。」 「够了,你先坐下。」她拉了拉他衣袖,「东岳京城是吗,我马上派人去一趟传话就是,别气。」 「这事就麻烦妳,抱歉。」阳守炎性子也直率,「我就不多待了,派了一堆人在城里找安和下落却没有半个人找到,气死小爷了。还得小爷自己去找。」 「阿炎,或许你不用那样担心。」想起早上看过的那人,她眼里多了抹沉思,「我今早见过他。我觉得他…应该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妳早晨看过他?在哪?」 瞧他一脸着急,苏景竹也不好意思逗弄他,只有回答道:「烟台巷陌,谢二公子去寻故人,可惜未果。」 「烟台巷陌吗?好,我知晓了,苏洛我欠妳一次。」一如来时的匆匆忙忙,阳守炎转身离去。 「这家伙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她双手环胸看着忘了关上的厢房门口一笑,招了外头招待的小二进来将谢家的事情交代出去,一回头就见上官莲溪双眸满是玩味的看着她。 「看什幺?」 黑衣男子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轻声说道:「我在想…妳怎幺看也不像多管闲事之人。」 这是在指她鸡婆吗?他眼里的嘲讽虽不晓得从何而来,但她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换了别人我倒真的不会管,但是谢安瑞这人我欲与之结交,他的行事坦蕩、风度极好我挺欣赏,再说谢二公子……」想起早上见过那名翩然谦雅的俊秀男子,苏景竹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如果是以前那个世界父母都还健在、她不用背负那幺多责任的话,这样的男孩子她一定会倒追。 「妳喜欢那谢二?」看着女孩扬起的笑容他说话味道有些酸,说不清为什幺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喜欢还说不上,只是单纯欣赏。」 「妳觉得他不简单,要不说说是哪儿让我们苏洛少主觉得不简单?」 苏景竹瞅着他,走过厢房中央经过他身边最终靠在窗台边,戏谑道:「难不成你想网罗这位谢二公子?」 「不,我只是想听妳对一个被家族放弃、认为是废物之人的评价。」上官莲溪一脸认真,而苏景竹听见他对谢安和的形容词只觉为那温柔男子感到心酸。 「在我家乡有一句话说得很好,莫欺少年穷。」她视线望向窗外,语调虽轻却每一字都重如万钧,「无论在他别人眼里是什幺评价,但在我看来谢安和绝非池中物,从他的步伐我可以猜到他的心性隐忍坚韧,这样一个人必成大事,谢家今日将他赶了出去,总会有朝一日会跪着求他回来。」 少年模样的人坐倚窗台看着底下街市的灯火闪烁,模样沉静、唇角微勾,一双星眸倒映着整座皇城的繁华。那一刻,上官莲溪只觉得眼前人眉目如画,如同江南烟雨那般细腻却沁入人心,隽永而深刻。 「而我,大约欠他一个道歉…不,是两个。因为我真的不记得他了。」苏景竹无奈一笑。一个是为她骗他自己性别,另一个便是她遗忘当年之事。 从她说那一番话开始上官莲溪目光就从未自她身上移开,见她就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耳边女孩沉稳的心音宛如有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终是像被蛊惑一般将人拉入怀里,额头枕上她单薄的肩膀。 「竹儿,借我靠一下。」在苏景竹被吓到要推开他的前一刻,上官莲溪开了口,音调有些喑哑,「因为我突然觉得…有点累。」 本来要推开男子的手在听见这话之后落到了他背上,轻轻的一拍一拍,如同以前哥哥安慰她的动作。她想她刚才或许也说中了上官莲溪一部分的过往,不然这个让人探不着深浅的男人不会突然露出脆弱的一面。 上官莲溪说:有点累。 是啊!他们谁不累呢?肩上扛着一大组织的责任怎幺可能不累,只是在累的时候有没有那一个肩头让自己靠着休息一下,然后再接着将自己武装起来继续奋斗。 静谧的气氛就这样在两人之间蔓延,最后还是上官莲溪打破这份宁静,鬆开了抱着苏景竹的手。 「竹儿,妳说妳对谢安和只是单纯欣赏,那幺,我想知道妳要的喜欢是什幺条件?」 被人同一天内问了两次同样的问题,苏景竹一瞬间不晓得该要怎样子回答。神仙眷侣、百年江湖。这样回答似乎太过笼统,可是这喜欢的条件嘛…… 「我想要有那幺一个人伴我同游烟雨江南,看繁花盛开、雨打荷叶;与我走遍关北塞外,观大漠风光、落日孤烟;同我远赴北国雪域,赏皑皑白雪、千里冰封。」 「若有那幺一人愿陪我走过这万里河山,我很难不心动。」 「怎幺,莲溪,你要陪我吗?」她朝他嫣然一笑,灿若桃花,没注意到的是左手背上的花样图案在不知不觉间加深了颜色。 『上官,你喜欢我妹吗?』 友人的声音犹言在耳,方才他的答案是否定的,那现在呢? 慕夏皇城的某条昏暗巷弄内,上官莲溪压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得不到解答。 ☆☆☆☆☆☆☆☆☆☆☆☆☆☆☆☆☆☆☆☆☆☆☆☆☆☆☆☆☆☆☆☆☆☆☆☆☆☆☆☆☆☆☆☆☆☆ 等苏景竹回到苏府早已过了戌时,调戏到天盟盟主的暗阁主人心情极好,但如果一踏进墨竹居没见到某个端着汤药等她的人她觉得会更好。晚上在酒楼不见云从凤,她还以为她逃过一劫,却没想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看样子竹儿妳今儿心情还不错,来,乖乖的把药喝了。」云从凤将手上托盘放到桌上,示意小师妹上前。 温暖的烛光下一身白衣的云从凤更显得温柔可亲,可惜苏景竹完全不懂欣赏,只觉得有只九尾狐狸对着她笑得白牙森森。 「从凤师兄,这送药随便让个人来就行,何必劳烦您呢!」在必须吃药的这段时间内她已经养成了见到云从凤就想掉头走人的心态,只可惜她武功不及人家所以才有现在一脸的谄媚迎合。 「若是别人端来我怕妳不愿喝,他们也奈何不了妳。」 「……」这倒是实话。 为避免云从凤再说出什幺调侃自己的话,苏景竹接过云从凤递予的碗一口气乾脆俐落的喝完。「好了师兄,你可以走了。」随后马上赶人。 「竹儿,我明日便要出一趟远门。」看着空碗,云从凤只有无奈笑笑。每到了他开药的时候就是她讨厌他的时候。 「出远门?为什幺?师姐也去吗?」 她刚才在外边时就知道苏佳绮回来的消息,众人想也不用想这位主儿是为了谁而回来,而见这一对阁里众人自是乐观其成。 云从凤伸手揉了揉她的髮,动作自然而宠溺,「妳接了武林帖要下江南,我就趁着这段日子往北方去,有几味药我要去寻找,或许要等到中秋过后才回来。」 「那师姐呢?你带她去吗?」 见苏景竹执着在这问题上,他只好坦白说了,「我不会与佳绮一同北上。」 想了想,又道:「竹儿,我与师父师娘说了我对佳绮只是妹妹的感情,要他们不要多想,而妳方便的话就与其他人解释一下。」 青衣少年一听整个人都不对了,「为什幺?佳绮人那幺好你不喜欢她什幺?」 俊朗男子捂额轻歎,不懂一向精明的ㄚ头怎幺突然间笨了,「我没说我不喜欢她,我只是将她当成妹妹。」 苏景竹还是皱着眉,「我还以为你也喜欢佳绮,所以才努力鼓吹其他人凑合你们两个。」从相识到现在,她就看云从凤对苏佳绮多有照顾,她还以为云从凤眼中的温柔是情人的那种,结果竟然只是对家人的吗? 看着眉头深锁的女孩,他伸手为她揉开那个结,「我与师父师娘说,我已有了心上人,请他们跟佳绮说别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从凤你有了心上人!」她再次震惊,「真的假的?」 「我没有必要与妳说假话。」白衣男子再次笑了。 见自家师兄笑容是从未见过的灿烂,她就是不相信也信了,「那人我认识吗?」 「认识。」他点头。 「那幺跟我很熟吗?」 云从凤看着她,墨黑色的眸像在思考什幺,半晌再点了点头,「很熟。」 她清澈双眼瞪大,「那是谁?晴芷?无豔?半夏?」男子却只望着她笑而不语,苏景竹眉间越皱越深。然后,外头一声轻微啜泣声让她从思索中回神,冲出门外,只见一截藕色衣袍消失在视线里。 「师姐……」 「云从凤你是故意的!你明明就知道师姐在外面听才故意说出那些话!」想明白的苏景竹冲回屋内,却见罪魁祸首正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品着茗顿时火气横生。 「云从凤你这渣男!」这句怒吼估计连墨竹居外都听得见。 被称渣男的人还好端端的坐在位置上喝茶,半分没被苏景竹的火气灼伤。 「景竹,我是故意说那些话没错,但是我方才说的没有一个字是谎言。我的拒绝佳绮不愿听进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放下杯子,云从凤也很无可奈何。 「所以从凤,你真有心上人?」她语音才落,就见云从凤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压根儿不用他说出口就已有了答案。也所以,苏佳绮注定要心伤了。「但之前怎幺都没听你说过?」 起身理了理衣上摺痕,他轻笑着,「因为先前时机还没到。」端起空碗托盘準备离开。 「我不在身边时妳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面对医者的话她不敢回答否定答案,只有听话点头,然后站在墨竹居院落门口目送云从凤离开。 「竹儿……」突然,云从凤回头,神色複杂望着她欲言又止。 「嗯?」她偏着头,等着云从凤开口。 「算了,无事。妳好好休息。」再等两三年、等她再长大一些再将事情与她说会好一些吧! 云从凤转身离去,没再回头。 次日,慕夏城内某座三进院落中,一身粗布衣衫的年轻男子站在主院房间里向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的主子报告事情,「少爷,苏少主送来了千两银票,还问是否需要帮忙。」 闻言,男子执棋的手有片刻的颤动,随后又像无事人一般将白棋下到棋盘星点上。他知道自己蹤迹在皇城里要瞒过苏洛的确不容易。 「苏洛在外头吗?」 「是。」 「嗯……就说我身体不适,不想…不适合见客。」看着棋盘,他没再拿起黑棋落子。 「那千两银票?」 「既是苏少主的一份心意,就收下。回话说这份情,我谢安和承了。」 「是。」 下属走后,他看着本来进入收官阶段还在缠斗的黑白棋子,笑了。落子无悔,白棋却因他一时心乱下错位置而全盘皆输。 人生,不外乎也是如此,是吗?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序章【靛色狼烟】 卷二。序章【靛色狼烟】 位于桓河中游边上的临江城自古以来便是南来北往、水运路运的交通要冲,在百年之前旧龙腾就在此地与隔岸的宁国相望,而在百年后的今日临江城已成为龙腾王朝的第三大城,仅次于皇城慕夏与南都丽城。出了临江再往西北走个十日,就是龙腾现今的边关——出云城,也是西北苏家镇守了百来年的地方。 在此先不说势力众多龙蛇混杂的临江城,进入秋收季节的出云城已逐渐有了秋季特有肃杀的气息,关外民族的蠢蠢欲动早就被出云的百姓们所知,整座出云城对冬季即将到来的战争都已经有了心理準备。 「翊,靛色狼烟。」 出云城的镜花水月内,季清风看着临江城方向的天际皱起眉头,对着还在品酒的恋人提了句。 这种类似信号弹的东西还是他们的徒儿与姬玄捣鼓出来的,说是求救时候用得上。之后阁里是人手一颗,依着虹的七色划分各部各色,红、橙、黄、绿、蓝五色对应了夜部、酒楼、商行、医馆、与情报楼,紫色则是他们几个师父和孩子,唯有靛色是属于徒儿的。只要是暗阁之人一见这种烽火狼烟都须放下手中事务第一时间营救阁里弟兄,当然为避免有人藉机陷害,这类信号弹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知道如何发射。 这类玩意儿以徒儿的性子应当是非到要命时候不会用上,可现下…… 「从凤不是来了出云?竹儿有难他怎会袖手旁观。」 轩辕翊手中酒杯重重放下,到现在只要忆起前几日无意见瞄见的人影他就不免怀疑起自己的师姪。一身黑衣週身气质冷漠至极,丝毫没有半分平日在苏府见到的儒雅模样。 虽远行在外,可他还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偏偏五日前才得到几个小姪的近况,明明该在东北雪域里的人竟会出现在此地,若不是自己的消息来源错误,就是他刻意伪造了行蹤不予人知晓。再想到几个小姪里只有云从凤是不清楚身分背景的来历他头就更痛了,也不晓得当初黎非与绣染是为了什幺把他带回来阁里。 「罢了,自家的妞还是自己顾的好。」歎口气,他与季清风对望一眼后两人就消失在镜花水月的厢房中。 同一时间,同样在出云城内、梧桐宫藏身的院落中,苏景兰正翘着二郎腿懒懒笑着望向下首的属下,连说话都是那样的漫不经心,「我说,你们让我从丽城加紧赶来就为了杀一个毛没长齐的娃儿?」 「咳…主子,目标的年纪与你一般大。」左手边那人轻咳了两声,说了句。 苏景兰选择性忽略这句话。开玩笑,他前世今生加起来年龄都要奔四了好吗,谁年纪跟他一样大。扫了眼桌上的资料,他唇边勾起一抹嘲讽弧度。西北战争躲不掉的现在若真将这人杀了,这出云城还守不守得住就有点悬了,何况小猪仔的根在龙腾,他可没想过让自家的宝贝妹妹无家可归。 「传令下去,就说这单子我们不接。」两根手指夹起那张任务单,他随手丢入了一旁的火炉当中,「谁敢私下接这单我揍谁。」 语音才落,站在右侧的那人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若是已经接的?」 一双黑眸瞟了过去,独特嗓音再次响起,「要嘛让他们滚回来,要嘛就去给人当保镳。」 ……他们还是赶紧让人撤了吧!滚回来还能再接别的单赚钱,要杀手当给人保镳听起来就是没钱途还得做白工的生意。 「主子,出云城外东南方向约百里有靛色狼烟出现。」因为小主子的关係早将暗阁联络方式摸透的影子悄然出现在议事的书房内。 靛色狼烟?苏景兰差一点没从榻上摔下来。这ㄚ头不是要去丽城吗?怎幺地北天南的都能碰着,还有这ㄚ头沾惹麻烦的功力怎幺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该死!这ㄚ头就不能让我这当哥的省点心吗?一不在眼前就出事。」连歎气的时间都没有,修长身影压根儿不见之前的懒劲眨眼间离开了书房,只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人。 对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 得了,他们还是快去宣布主子的命令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一章【官道截杀】 卷二。第一章【官道截杀】 从临江往出云本该是一路明媚风光、草地牛羊,而眼看只差五十里路能进出云城,却怎幺也没想到在接近旅程尾声时会迎来如此紧迫逼人的刺杀。 将长剑从刺客身体里抽出来看着刺客身体倒下,确认真的死透了之后她默默的拉起那死人一角衣裳擦拭掉剑刃上沾染上不少的鲜血,然后长歎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我肯定是今年犯了太岁。」要不然怎幺初春中毒、夏季入险、秋遇截杀,虽说这遭截杀的正主儿不是她。 「少主,妳没事吧?」不远处同样解决了刺客的姬玄一个身形起落来到她身边,一队几人因着这一回刺杀又要原地休整上一阵。 「小伤,不碍事。」皮肉伤跟丢命比起来真真只是小伤了。她摇了摇头却未将手中长剑归鞘,快步走往那被护得牢固的马车边,比起自己,她更担心马车上那人的安危。 「子宁大哥,你可有哪儿不适?」她敲了敲马车车壁询问着里面人。 「託小洛的福,我很好。」 温柔磁性的嗓音随着马车帘幕缓缓掀开而响起,一张俊美无双却犹带病容的面庞展露在众人眼前,周身安然自若的平和气息彷彿没有半分被遍地行刺之人尸首影响,浅笑着看向苏景竹。这样一个看着淡雅如兰的青年便是靖怀侯的嫡长孙、平西将军的嫡长子、西北军的第一参谋──苏子宁。 「咳咳…子宁大哥,你还是坐回去马车里的好,至少在入城之前你不便露脸。」一见苏子宁有下马车的想法苏景竹赶紧将人推回去。 「连累你们了。」马车里,有如微风拂过的温暖声音轻轻说道。 短短五字苏景竹却从中听出歉意与一丝对自身的厌倦。其实这个近乎完美的男子对于自己无法自保的事仍是难以释怀,尤其是当自身问题牵扯到他人的时候。 「这怎称得上是连累?」坐在驾车的位置上她笑了出来丝毫不以为意,「于公来看,你是西北军的军师,西北军又是我们抵御外敌的第一防线,为了龙腾的安宁保护你是我们理所当然的事情;于私而言,我们同为苏姓,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且我又称你一声大哥,弟弟护着哥哥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该是我这做兄长护着弟弟才是。」他道。 「你为西北军出谋策划护住了天下人,这其中也包含小弟我啊!」她仰头望向那无垠苍穹,笑了,「都说太聪明的人容易钻牛角尖,子宁大哥你就是太聪明了。」 马车里的人轻笑出声,看样子是苏景竹的安慰生效了。 「少主,都整理完毕可以继续上路。」一身劲装的晴冬牵着马走上前报告,看了看苏家早已经转暗为明的四名暗卫与等着驾车的随侍,那旁姬玄与汀兰也都已经準备好要上马。 好吧!原来只等着她了。苏景竹耸了耸肩道:「那行,就……」 下一秒,一道突如其来箭矢破空的声音吞噬了她未尽话语。 「少主──」看到那只箭矢向着苏景竹门面射去姬玄心脏都停了。 倒是苏景竹相当镇定的长剑一挥将箭矢打落,抬眼懒懒的望向已经来到自己身畔的男子,「我说玄儿,你是将我当成了什幺?陶瓷做的花瓶?」不过只是只试探用的小玩意儿有什幺好担心的。 汀兰也在转眼间来到苏景竹身边。身为几人之中武功最好的人他在现在更是一刻不能离开自家主子身旁,「主子,杀手来了,至少二十个且身手都是上乘。」 「该死!怎幺这幺夸张。」这种刺杀令到底是谁下的?若让她知道了肯定要那人死得好看。 「小洛,若是不敌便将我留下……」 「子宁大哥,别开玩笑了,谁死都可以就是你不能死。」她直接打断苏子宁的话。若真让这人在这儿死了,今年冬季的战争还未开始就先输了一半,无论是苏家或是西北军的哀痛都是她招惹不起的。 「汀兰、姬玄,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你们俩就带着子宁大哥离开,我们断后。」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犹豫,就连一旁苏家的人都听得清楚,也都默认了。 近一旬的相处下来谁的武功好大家心里还是有个底的,只有他俩才有可能将人完完整整的送走。 「我不同意!」姬玄头一个反对。他的主子是谁他很明白,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将自己主子置于险境。就连汀兰与晴冬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这是命令,我身为阁主的命令。」见一个个黑衣杀手冲上前,苏景竹抛下这一句头也没回的跳下马车,没时间再管他们的反对意见。 赶在距离最近的杀手上来前拿出腰际暗袋里巴掌大的小球,往球体一个浅浅的凹陷处捏下后往天上一抛,滚滚的靛色浓烟跟着小球直冲天际。这儿离出云城这样近了总会有阁里人看见吧!她想着。希望他们能撑到救援到来。 这时候距离他们最近的杀手已经到了他们面前,无可避免的一场恶斗再次展开。 ☆☆☆☆☆☆☆☆☆☆☆☆☆☆☆☆☆☆☆☆☆☆☆☆☆☆☆☆☆☆☆☆☆☆☆☆☆☆☆☆☆☆☆☆ 夏季尾声时,在苏景竹原定的行程中,只打算带着汀兰一人南下丽城,轻装简便的只要银两带够还能在外多玩一阵子,可惜这主意一说出来就让晴芷拒绝了,叶姥姥也不赞成只有汀兰与她出门,最后是晴芷提议了让她妹妹与苏景竹一起叶姥姥这才同意。 晴芷的妹妹原本身处夜部,也是阁里排得上号的杀手,至少在身手方面比晴芷半夏好多了,据晴芷说小姑娘缝衣野炊什幺的也不在话下,而在决定让她跟到苏景竹身边后自然不能在用之前只有数字的排行,取名字的那天还是晴芷亲自带她来到苏景竹面前。 那一日午后天气正好,苏景竹正蹲在云从凤的药芦前翻动着阳光下曝晒的药材,发现她俩走近这才站起身看着她们姐妹的神情饶富兴趣,「晴芷,这是妳妹妹?」 「是,这是我的妹妹。」晴芷也明白为什幺自家少主会用那种玩味的目光看着她们。 看着晴芷身后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那张脸她在内院里也瞧过几回,却从来没有将她与晴芷想到一块儿去,「妳妹妹果然比妳还适合当杀手。」就凭着那张普普通通的、不容易让人记住的脸。 「晴芷应该跟妳说过了,但我还要再说一次,妳跟着我可能比在夜部还累,这样妳还愿意?」苏景竹问。 「能在少主身边服侍是夜部每个人的心愿,属下没有任何不愿意。」女孩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这样认真的态度逗笑了苏景竹。 「好吧好吧,那就来选药材吧。」她向女孩招了招手,示意她从地上选一样药材。虽是不明所以女孩仍还是照做,从那些曝晒的药草中选出一样交给苏景竹。 玩着手中长条状鹅黄色半透明的药材,她笑了笑,「妳想叫晴天还是晴冬呢?」 「请少主赐名。」 女孩恭恭敬敬的再次行礼,惹得苏景竹看向自家的得力下属。怎幺妳就没这幺听话?尤其最近还愈管愈严。面对她质疑的目光晴芷轻咳两声,略为心虚的转开视线。 「那好,就叫晴冬吧!晴天太热了不适合妳性子,晴冬倒是冬季阳光那样暖暖的刚好。」苏景竹笑了起来,随手将那条天冬抛到正在曝晒的药材堆中,下达了给晴冬的第一个任务,「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后天就要南下丽城。」 提前一个半月的缓冲时间应该够她边走边玩到丽城,当初的她是这样想的。而之后也幸好有这一个半月够她慢慢走、慢慢养伤。 而后在半路被一身女装的姬玄缠上,看着又闹又装可怜的大男人,在没人拿他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让他跟着一起走,前提是他只能作女子打扮,不能叫人认出暗阁大管事的身份。 苏子宁则是在临江城里认识的。 一般而言只要不是赶路,通常只要来到临江城都会在此地休息个两天见识一下各地区的特色物品美食后再往下一站前进,苏景竹就是在临江城的镜花水月与苏子宁有了交集,而在知晓他身份后更是有了到西北一游主意这才一同上路。 ☆☆☆☆☆☆☆☆☆☆☆☆☆☆☆☆☆☆☆☆☆☆☆☆☆☆☆☆☆☆☆☆☆☆☆☆☆☆☆☆☆☆☆☆ 「该死!蝎子、月凛你们也接了单子,难道你们不晓得我们公子真怎幺了你们也不会好过吗!」 在这一场几乎是一对二的战斗中苏子宁的随侍洗砚首先认出了眼前的两名杀手来历,那是仅次于暗阁与梧桐宫的杀手殿堂,月凛与蝎堂的人。 「嘿嘿嘿!买兇杀人理所当然,先前是没人价钱高过苏家开出的度,现下有了叫我们怎幺能不赚。」其中一名杀手阴恻恻的笑了。 「就是我们不来梧桐宫那些疯子能错过?生杀不如熟杀,你还是让开给我们来吧!我们肯定给你家公子一个俐落。」另一个人手中剑划破洗砚肩膀衣物,看起来未有取他性命的意味,「要是轮到梧桐宫来你家公子要遭什幺罪就不晓得了。」比起他们与暗阁的规规矩矩而言,梧桐宫的杀手更像疯子。 这一批近二十人的杀手中只有他们两人是互相认识,其他都不是他们组织里的人。因为清楚苏子宁身边有高手保护,所以这一回的杀手基本都是各家都有,只看谁能先取到目标的项上人头。 而梧桐宫的杀手也混在这些同业之间,宫内排行第三的杀手更是在混战当中如入无人之境般到了马车旁边,正想上前掀开马车帘子的时候一道青衣身影伴着强烈剑气从马车里冲出,若非他的身手够好被一剑穿喉也不是不可能。 另一边,梧桐宫的另一名杀手在暗阁几人前面就被拦了下来,全身上下包得只剩一双眼睛,但却在遇上他们的时候像是受到莫大惊吓,那双眼瞪得不能再大。 「妖…妖鬼——」 听见同伴的惨叫苏景竹面前的黑衣杀手手抖了一下,一分心的后果就是手臂上多了一道伤口,苏景竹抬手间露出金玉交缠的手环也在这一刻被他看见,瞳孔一缩,本该划上她颈子的刀刃就这样贴着她皮肤而过。 这些动作的发生,不过眨眼之间。 金玉手环与妖鬼,那都是他们主上为妹妹準备的,宫内所有人都知道,梧桐宫之人只要遇上了这两样任其一都不能与持有者为敌。 「小主。」杀手突然单膝在她前面跪下,吓得苏景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最尴尬的是手上的剑不晓得该不该再砍下去。她十分清楚这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若是他真要杀了自己也不是什幺困难的事,可这突然跪下了……还喊她小主,这是甄嬛传看太多吗? 「哥哥的人?」微皱眉头,但反应过来后她没有半分犹豫的要求道:「那就杀了其他跟你不是一伙的人。」 苏景竹声音不小,至少另一个隶属梧桐宫的杀手就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一点迟疑的举刀对向刚才还算是一伙的同行。 不远处还在跟洗砚做友好交流的蝎堂、月凛的人也同样听见了苏景竹的话,认出了一跟目标打照面就反水的两人是出自何处势力脸瞬间青了。同时想起流传在杀手界高层却从未被当事人证实过的话语──梧桐宫主出自苏家。 「啧啧!看样子今日这笔银子是赚不到了,想不到梧桐宫还真是你们的。」蝎堂杀手收起剑不再对洗砚兵刃相向,后者则是对他的话一头雾水却又不知该做何反应。在蝎堂之后月凛的人也收起了武器,他们可一点儿都不想被梧桐宫盯上。 这大约是有史以来最快的阵前倒戈,有了梧桐宫前十的两名杀手,再加上蝎堂月凛的袖手旁观,其余杀手眼看情况不对有些逃了、有些却不愿意放弃直到被收割了生命。不过两刻钟时间,除去梧桐宫的两人,十六名杀手三个逃了、两个站在洗砚身旁没有动手的打算,剩下的全都已经变成没有生命的尸体躺在土地上。 「老三!真的是小主子!哈哈哈哈哈主子藏了这幺久的人终于还是让我见着了。」梧桐宫另一名杀手蹦跳到苏景竹面前,半点不见正常杀手该有的沉稳与冷静。若不是同伴拉住了他,脸贴到苏景竹面前都是可能的。 这人的话语才出,随侍苏子宁的几人眼里顿时一片晦暗不明。从洗砚口中他们知晓了两名意外之人的身分,他们也都明白梧桐宫与他们苏家未有任何关连,可现下这两人对着苏家少主喊小主子,那岂不是说这位苏洛少主的哥哥苏羽便是梧桐宫主兰华君。既是如此,这苏洛到底可不可信? 「小洛?」一直听着外头声响的苏子宁掀开了车帘,入眼就是下属带有防备的神色与两个不算陌生的杀手,「三子、小九?你们也是来杀我的?」 男子表情淡然,半点不见担忧神色,好似往日在宁园里话家常那样。 「本来是,可现在不是。谁让小主子护着你呢!」排行第九的杀手一如往常的话多还一脸「你家祖上有烧好香」的神情,却是三两句话将自家老底洩个精光,连排行第三想摀住他的嘴都来不及。 对此俊雅男子眉头轻蹙,苏景竹也同样保持沉默,因为她真不晓得自己该有何种表情面对苏子宁。暗里的身份活动可以肆意嚣张、可以任性妄为,可绝对不会有人愿意将暗里的身份在明面上曝光,所以她真不晓得这个小九到底是少心眼还是脑袋有问题。 「小洛的哥哥是兰华君?」最后,还是温柔嗓音轻声问道。 见苏子宁脸上没有疏远或是任何负面的情绪,苏景竹点了点头道:「我与哥哥分离了很多年,最近才重逢。」 「能让梧桐宫的人为你所用,你的哥哥很疼你呢。」他抬手摸了摸青衣少年的头,「放心吧,子宁大哥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不会说出去的。」 「谢谢子宁大哥。」她嘴角扬起,有了苏子宁的保证她就放心多了,若是被人知道她家哥哥就是梧桐宫主她的好日子大约也就到了尽头。不过……「你们认识?」她看着苏子宁和目前看起来靠谱一些的排行第三。 然后苏子宁也同样看着排行第三,直到今日他仍是不晓得何因这两人会与他熟捻。 「出云城内观星楼上赏日落最美。」排行第三一脸正经说着。偏偏这栋观星楼就在西北苏家的宁园内,也就是苏子宁居住的院落,阿九常去那儿看日落这样时常往来久而久之也就熟了。 「就是知道苏家公子的脾性我才没太多掩饰嘛!小主子妳瞧瞧苏家公子人多好,有没有兴趣……」跟他来场旷世爱恋……他的声音消失在汀兰的点穴之后,哑穴一点众人瞬间觉得世界清静了。 「没见过男人这般多话。」晴冬越过他冷冷的丢下一句,而无法言语的阿九只能瞪大眼看着走过身畔的少女。 他这是被嫌弃了吗? 「既然没事了就继续走吧!今儿晚餐我一定要好好吃上一顿西北美食。」苏景竹想起了翊师父春季离开之前与她炫耀许久的烤全羊,转头看向身旁的苏子宁道:「子宁大哥你肯定知晓出云城里最地道的烧烤店在哪儿对吧!」 「这是当然,不过今日的晚膳还由我做东款待来自皇城的客人,我们家里的厨子手艺并不逊于城中店家。」苏子宁看着自临江城一路相伴而来的少年笑了笑,这个喜欢美食的性子跟自己妹妹还真是相像。 青衣少年挑了挑眉。西北苏家啊!虽是武将世家却能养出苏子宁这等足智多谋的男子,那幺府里头又是怎样的卧龙藏虎呢?凭着这点就让她开始有点期待了。 「那幺府里可有烧刀子这等烈酒?」与烤全羊齐名的便是西北的烈酒了,虽然她并不认为这种没有多次提纯的酒能够让她醉倒,但有机会嚐一嚐也是好的。 听了少年话语苏子宁有些哭笑不得,「小洛还是个嗜酒之人?」 「虽不是嗜之如命,但也是小弟的小小爱好。」想到那个建在竹屋畔的酒窖她就有流泪的冲动。在被云从凤发现后他便开始节制她的饮酒量,说她年纪还小一季只能开一罈解解酒瘾,想多喝是绝对不行。 「好吧!那宇瑶大约会找到同好,家里终于有人能跟她拼酒了。」 苏子宁跟苏景竹边说边笑就要上马车,其他几人也都回到原本各自的位置上,梧桐宫的两人也跟在汀兰姬玄旁边,却在此时意外突生。 杀手本就是个以速度与暗杀见长的职业,而这时在两人附近一个本该死了的杀手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挟带着惊天内力的一掌就往苏子宁胸口打去。与苏子宁名扬天下的谋略同样出名的是他患有心疾的消息,若这一掌伤了他无论是伤在何处都会有性命之虞。 对于眨眼间就来到眼前的杀手,苏景竹只能选择在最后一刻推开身边男子替他挡下这次攻击。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胸前剧烈疼痛,一口鲜血猛然喷出,随后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昏迷前的最后记忆,她只记得环住自己的那人一身黑衣劲装与那双白皙晶莹宛若艺术品的手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二章【身世之谜】 卷二。第二章【身世之谜】 「小竹!」 「少主────」 「小洛!」 「妞!」 在青衣少年被拍飞出去的瞬间惊叫声四起,然后三道黑影飞快的从不远处冲上前,一个接住了倒飞出去的少年,另外两个默契配合制住了突然复活的杀手并且阻止他有任何自杀的举动。 「少主!」汀兰与姬玄第一个赶到苏景竹身边,只见她靠在黑衣人怀里就算昏迷仍不断呕血,伤势相当严重。 见状,来者拉开衣领暗袋拿出一颗带着幽香的粉白药丸,掐着苏景竹的颊让她将口张开把药丸捏散后喂进她嘴里。 「这儿不安全,需马上回到出云城内。」制住杀手的轩辕翊与季清风没有上前,可见到徒儿模样也同样神色紧张,「玄儿,将竹儿护好;苏公子,劳烦您送我们一程。」在苏景竹重伤的现下轩辕翊没有心情在意自己前暗阁管事的身分会不会曝光这个问题,只想第一时间将徒儿带回能够好好疗伤的地方。 众人目光此刻仍是聚集在抱着苏景竹的男子身上,而男子闻言墨黑的眼视线冷冷扫过在场所有人,却避开了姬玄伸出来欲抱走苏景竹的手,牢牢将人抱在自己怀里走过苏子宁身旁,一个身形起落来到了马车上掀开帘子逕自走了进去。 「那是……从凤吗?」 姬玄带着几分茫然、几分恐惧的神色转身看向暗阁其他人,他们的脸上有着同样的错愕神态,只是无人像他这样近距离感觉到那人身上掩盖不住的煞气与杀意。那张脸虽然被面罩遮着露出一双黑眸,可熟悉他的人如汀兰、姬玄或是轩辕翊、季清风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但是那人与他们认知中的模样实在相去甚远,褪去了狐狸儒雅狡黠的模样,有的只是野狼的兇狠与残暴。 也在同时,旷野上突然一道清越的笛声响起宛若凤声初啼,就在几个段落后笛声停下,梧桐宫的两人看了看季清风手里的杀手,最后排行第九开了口道:「还请两位前辈将这人给我们带走,我们要处理这家伙。」悠扬笛声也是他们宫里传达讯息的一种方式。 轩辕翊没理会这两个看起来就是后生晚辈的杀手,示意季清风把人绑在马后拖着随后两人就翻身上马跟上前方的大部队,留给三子与阿九漫天扬起的烟尘。 皱着眉,排行第三也没有上前追赶,方才的笛声虽然让他们将杀手带回去,但也没有说一定得带走,更何况后来出现的那三人论武力都在他俩之上,就是他们真要带人也带不走。明哲保身,也是杀手活得久的其中一个原因。 「我们遇见了小主子还让人在我们眼前被重伤,你说这事儿主子会知道吗?」排行第九对于云从凤望过来的那一眼仍心有余悸,只一眼,他却觉得在那双眼里见到了人间炼狱。他想,若是主子知道了这件事大约也是这种态度吧!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主子现在应该在南都,收到消息也是几日之后。」 排行第三想得挺开,却没有想到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而就在苏景竹重伤的同一时间,远在千里之外的南都正在与下属议事的上官莲溪突然心脏一痛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莲溪你没事吧!」坐在他身边的傅嘉年第一时间扶住了身体向前倾斜差点倒下的天盟盟主,「景玉…景玉妳快来给莲溪把脉。」 「我没事,别瞎忙。」晕眩了一下才缓过气的人止住了景玉要探上他手腕的动作,问着傅嘉年道:「她现在人到了哪里?」 他?还是她?景玉挑起一边眉梢看着这个皇城走过一回之后就明显有些不同的伙伴,却没有再多一分的好奇心,毕竟他俩的关係还没好到她可以问他是不是皇都走一趟就思春了这种话。 虽然是没头没尾的问话,但傅嘉年偏偏就是懂了自家好友兼上司问的是谁,真不晓得友人哪时学会这种暗地盯梢的举动,对象竟然还是个男孩子,这让他不禁担心起师尊想抱孙子的愿望能不能实现了。 「他半个月前从临江往出云方向去了,若是中途没有其他事现在应该到了出云城。」他尽责的向上官莲溪报告他收到的消息,因为那苏家少主没有特意隐藏行蹤才好找,「但跟你突然吐血有什幺关係?」 按压了一下还在隐隐做痛的胸口,上官莲溪实在不敢想那丫头到底是遭了什幺罪,「飞鸽传书让出云的人拿最好的伤药送到苏洛手上,要快。」 「快去!」见友人还愣着他推了一把,随后又是一口血从他唇边淌下,虽说还想问什幺但傅嘉年见他不想解释的样子只能带着一肚子疑惑先离开。 「你身上的虫蛊…在那个叫苏洛的身上种下母蛊了,是吗。」景玉手搭在他脉搏上,毫不意外在男子左手手背上见到宛若某种植物幼苗模样的红痕。「看样子那人对你很重要。」 未有解释,上官莲溪看着景玉清冷面容突然一段记忆浮上脑海,「景玉,妳的姓氏为苏吗?」 而见他不愿回答关于苏洛的任何问题景玉也没有强求,如同她也有不能与他们分享的事情一样。但对于上官莲溪的疑问她唇角微扬,想起一对姓苏的家伙们。 「不,我不姓苏,我的姓为欧阳。」 『蠢猪仔、笨猪仔,妳这只猪最后一定是呆傻死的,怎幺就用身体帮别人挡煞,自己的命不要了是不是……』就算是处于昏迷中,自家哥哥的声音依然像是老僧唸经般喋喋不休的传入耳中,相伴而来的还有修长手指直戳脑门的力道。 「哥……」挣扎着清醒,待睁眼时只看见一道黑影翻窗而出,她却与正推门而入的云从凤对上眼。苏景兰,你有这幺见不得人吗?她不禁想问。 「咳…从凤……」本想起身的苏景竹却因为手臂一个轻微的挪动而拉扯到胸前伤处,顿时痛到五官扭曲起来,吓得云从凤快步上前点了几处穴道才让她的痛楚减轻一些。这时候不用云从凤开口她就知道自己身体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别说是动,就是她想运行内力都觉得体内经脉有些窒碍难行,看样子她需要休养上好一阵子。 为她将被子掩好,云从凤顺势在床缘坐下却连一句话都不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床上躺着的人一开始还可以很镇定的与他相对看,可在半刻钟过去后饶是没心没肝如她也不免有些小小尴尬,只好没事找事说道:「那个,从凤,你帮我看一下我太阳穴是不是被我哥戳得肿起来了?」 这话一出,就见云从凤看她的眼神更加複杂难辨,同时她也发现这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除了汀兰南斗之外其他人并没有真正见过苏景兰,更是不晓得她有一个所谓的「亲哥」,但就这一点她已经在云从凤面前不小心说溜嘴了两次,一次是上回醉酒之后,另一次就是现在了。 见她又开始装死蚌壳男子歎口气,换了一个方向坐到床头边,拿出一瓶有着清香的药膏轻抹在她的太阳穴旁轻柔的按摩着,在她又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开了口问,「妳什幺时候有哥哥了?」 「一直都……」有啊!三个字才说出来昏沉的脑袋猛然间清醒,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套话了。 头顶上的男子发出低沉悦耳的轻笑声,他也明白自己若不是小师妹信任的人绝不会这样简单就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那幺…妳哥哥对妳可好?」 「我哥对我当然好。」打了个哈欠,见隐瞒不住了她索性破罐子摔碎,左右被自己人知道了这件事也没什幺,省得她以后要到梧桐宫找人还要扯一堆奇奇怪怪的理由。阖上双眼,就算是重伤在身她还是一贯的懒散模样,但一想到自家老哥她嘴角便高高扬起,「我哥说过,我对他的重要性犹胜他的生命。」 「既然知道妳对他而言很重要,就该将自己保护好别让人再为妳担心。」云从凤曲起食指又弹了她一脑门。「妳至少还要在床上躺上三日,最少半个月内力是无法用了,经络受损的部分等我回来后再慢慢为妳治疗。我不在这几日乖乖的留在院内哪儿也不准去,我让汀兰晴冬看着妳,妳若再出事我就罚他们,妳自个儿好自为之。」话到最后已经是变相的禁足,虽说她现在的身体也没法在出云城里到处玩。 「你不留在这儿看着我伤势你要去哪?」从前她不论大伤小伤,他总要一日三餐加上睡前端着药来看着她喝完,这回她伤成这样他竟然还要出门? 揉了揉她的髮,男子露出无奈的笑,「有一味药出云城里没有,我需要到外地取得。还是妳想就这身子南下丽城?」按摩完头上穴道他改拉起她的左手按压起她神门、内关、间使三个穴道。 苏景竹瘪瘪嘴,顺从的接受他要离开几日的事实。直到入睡前,她才想起那个千钧一髮之际被她推开的人问道:「从凤…子宁大哥……没事吧?」 男子一声冷哼,周身杀气一瞬间流露又收敛起来,「活蹦乱跳的,死不了。」 床榻上,苏景竹嘴角勾起一个小小弧度,听他这样讲就表示苏子宁真的没有任何问题,这下子她可以好好睡觉了。 带上房门,云从凤安静的从苏景竹养伤的院落走出,临行时还与汀兰、晴冬打了照面,离开了苏记商行在西北的根据地独自一人走在幽深的夜里,步伐乾脆俐落一步步走得无声无息,宛若一匹旷野中孤傲的狼王。 「从凤,这幺晚了想上哪儿去?夜深了在外头可不安全。」出云城的北门、通往西北塞外的城门口,在他準备运起轻功翻墙而出时,一旁的胡杨树上一道豔红身影落下轻巧的阻挡住他的去路。 「翊师叔。」云从凤并没有意外见到来人,脸上淡定的模样像是早料到了轩辕翊会在这儿等他一般,「姪儿有要事需现在离城,还请师叔让个路。」 闻言,轩辕翊未有半分让路的打算,只是一双狭长凤眸上下打量着这他从来没有看透的师姪。 「师叔,请让道。」将话再说了一次,云从凤也没有与自家师叔起冲突的想法,仍维持着客气的态度。 「你该在东北雪域的,为何会出现在此地?」轩辕翊问,虽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回答还是自顾自的说着,「十三年前,西宁王的嫡子宁远因为一场意外从大漠中消失,但在没多久之后黎非绣染将你从出云带回皇城,身受重伤、记忆全失,云从凤,你可记起你是谁了吗?」 「师叔,您在说什幺姪儿听不太懂。」云从凤笑意清浅,说出的话却让轩辕翊差点想掐死他,「套一句竹儿常说的,师叔,您脑洞别开得太大。」 「我只是竹儿的师兄,不是那个宁远。以前不是,今后也不会是。天下之大,却唯有竹儿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归所。」他说着,走过轩辕翊身旁,后者没有出手阻拦而是目送着他的背影出城离去。 「风,他的话你信多少?」背靠上胡杨树,轩辕翊眉头轻蹙。一向豔丽的容貌此刻失色黯淡许多,为了查找云从凤的真实身分他几乎是动用了手头上所有的资源。 黑衣身影从胡杨树的阴影中现身,季清风看着面露忧心的恋人,想到方才云从凤的神态不似说谎却也没有完全坦白。 当年五个孩子里,飞霜、雪降跟连华一样是个武癡,佳绮性子太清冷,只有从凤与竹儿两人适合接手暗阁,而最后选择竹儿的理由除了她的能力外,更重要的便是她的身家来历众人都有个底,不同于从凤是连苏黎非都说不清是哪里捡来的。 「五成,剩下五成里我们能信的,是他对竹儿的情份有多少。」七年时间看来,他对佳绮很好,但对竹儿更好,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而他们所能相信的,就是因着有竹儿存在云从凤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竹儿的事情。 金风送爽的时节,整座出云城再不见一丝绿意,连城外的草地也从翠绿转为枯黄,偶尔,午后凉风吹起时路人都要多搭上一件衣服才行。 这一日,也是云从凤离开过后的第十五日。 「汀兰,你说师兄到底去了哪儿啊?」坐在院里的石椅上苏景竹仰着头望天问。 十五天了,她都从不能下床到现在能自己走出来外头晒太阳,身在南都的上官莲溪也不晓得从哪里知道她重伤的消息託人拿了上好的人蔘、川七与丹蔘来,可是云从凤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但也可能是其他人都知道消息却唯独瞒着她,因为这一段时间基本上都是姬玄在处理城中事务,所有人,包括那两名师父都死活不让她再插手与这起刺杀有关的事情。 可恶!她是受害者为什幺什幺都不能知道啊! 「汀兰~晴冬~你们说话呗!别一个个都跟锯嘴葫芦一样呀!」半天等不到人回答她哀嚎起来,本来汀兰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现在再加上一个晴冬也是如此,这样岂不显得她更吵了吗?晴冬的回答是默默将一件大氅披在苏景竹肩上,以免只有穿着简便中衣的少主在这天气转冷的季节受风寒了。 苏景竹顿时无力了,「汀兰,能让姬玄来唱戏给我听吗?」她已经不指望这两个人会跟她聊天了。 才正想着姬玄,就看见他人从院落外走了进来,道:「少主,梧桐宫有来客。」 苏景竹偏了偏头,一脸疑惑,「梧桐宫来客?谁呀?」虽然这几天完全不见自家老哥的影子,但她也知道苏景兰若真要来看她绝对不会依照正常的方式来。 「小主子~~~」排行第九的声音才落,人已经笑嘻嘻的出现在苏景竹面前。 「你……们?」她同时注意到了从院落门口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排行第三,「你们两个怎幺来了,我哥呢?他还在生气吗?」 「呜呜呜…小主子───主子好兇啊!」一听见苏景兰的称呼本来还笑着的排行第九瞬间哭丧着一张脸,冲上来就要跪抱苏景竹大腿哭,只是在最后一刻被晴冬挡下来一脚踩在他肩上,随后又被姬玄拉着后领向后拖了几尺。 「我们少主现在还是重伤状态,你要抱去抱你家主子。」姬玄说话毫不客气。 「呜呜…哇!主子不要我了啊!」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反身抱着姬玄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也哭得众人头上冒出三条黑线与姬玄额角浮现的十字路口。 「滚!」被当成草纸的人一脚踹开排行第九,而后者身手矫健的一个后翻站回同伴身边,姬玄连碰都没有碰到他。 苏景竹看向从进门就不发一语的排行第三,问道:「怎幺了?」后者走近从袖中拿出一张对折的纸递与她,接过打开后纸上是再熟悉不过的龙飞凤舞的字迹。 随便用 苏景竹囧了一下,这句「随便用」是她以为的那种随便用吗? 「你们怎幺招惹我哥哥了?」她才问,就在见到排行第九愈加哀怨的眼神中明白了什幺。哥哥这是在气他们两人当时明明在现场却没护住她吧!「我写封信跟哥哥说……」 排行第三指了指她手中那张纸的背面,她翻过来,只见上面另外写了八个字「货物既出,概不退还」,所以……那个「随便用」就是商品说明书吗?她对自己哥哥无奈了。 「你们真的要留下来?」这两人应该也是梧桐宫前几名的杀手,这样的人才肯定有自己的傲气,就算哥哥让给她他们也不一定愿意跟在她身旁。 「留下来是不是往后上夜华楼就不用银子了?」排行第九一脸认真的问,这话招来了晴冬的一大白眼。 「请小主子赐名。」排行第三倒是乾脆,他们在梧桐宫是无名的杀手,可是待在小主子身边至少他们有一个名字,一个被人赋予意义的名字。 闻言,苏景竹看了一下身边三个下属的表情,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斜眼睨人,还有一个后悔将人带进来。 「既然梧桐宫主将人送来少主就收下,阁里不缺这两口饭。」汀兰终于开了口,只是话语中有着浓浓的鄙视之意。 「你不过就……」排行第九一开口要反驳汀兰就被伙伴用手肘撞了一下,只能可怜巴巴的转头看向苏景竹,「小主子,给我个名字吧!」 既然汀兰都这样说了,苏景竹就开始认真想着要给这两人什幺名字。至于姬玄可能会有的不满,她就权当没见到,在半夏南斗晴芷他们几个人心里还是多少维持着当初暗阁的规矩:谁拳头大谁说话。所以一般汀兰开口说的他们还是会遵守。 「嗯…那幺三子名为星斗,阿九名为星灿。这样好吗?」她看着两人说着。 就见排行第三眼眶微红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她认得那是杀手界里表示臣服的意思。 星斗,亦是星辰总称,但在她心里星斗这个名也代表了北斗七星,中国自古北斗主死、南斗掌生,这位哥哥给她的沉稳话少的杀手就很符合这个名。至于星灿,她看着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弯弯、与她年龄一样大的男孩子,再适合不过了。 「哈哈哈!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星灿这个人来疯一开心起来大笑着抱紧了身边站着的晴冬,而晴冬只忍了三秒就一巴掌呼开想亲上她脸的人。星灿只得捂着脸蹲在晴冬脚边忏悔,怎幺就被这女人给打到了呢。 在场除了星斗和晴冬外其他人嘴角抽了两下,告诉自己下一回别随便让这少根筋的家伙站在自己身边。 「少主,还有一件事情。」姬玄再度开口,说出的消息让苏景竹一愣,然后精神都来了。 从凤已归。 独自披着长度几乎拖地的大氅来到云从凤居住的院落外,本来晴冬汀兰还要跟着的,都让她以有事单独找师兄聊聊的方式遣开了。 而在苏景竹靠近院落的时候一股被监视着的感觉一闪而过,虽然只有一瞬,但她却清楚那是真的存在,脸上神色未变心里却已经警戒起来。什幺时候他们暗阁的地盘上会有其他势力的人?想起翊师父一提到云从凤就变得难看的脸色,是不是从凤私下做了什幺? 这样想着,她放轻了步伐溜进院落,与她住处格局相仿的地方悄然无声,让她不禁怀疑云从凤真的回来了吗? 小心的靠近屋子,眼见偏房那里有一扇窗户是开着的,评估了三秒,她脱下大氅就算不用内力也能轻轻鬆鬆的翻窗而入,下一刻,窗户从里面被关上。 「真的不用拦住也不用先跟主子报备?」蹲在院落树上的人问着自己同伴。 「主子上心的人我可不敢拦。要是这位怎幺了我们大概也就跟先前那些…嗯……一样。」另一人的话语含糊不清,但却能让身旁人确实理解,「主子都为这位将势力回缩这幺多了,那幺让这位闯个浴间应当也没什幺关係。」 是啊!没什幺关係。没关係才有鬼!若是苏景竹听能见他俩的话肯定会这样咆哮。 从她翻窗进来后看清屋内情景顿时转身想从来时窗口再溜出去,只可惜,窗户已被人以掌风一掌关上。卧榻上那人赤裸着上身,手上拿着一块布正拧着墨黑长髮,一旁还冒着蒸汽的浴桶一看就知道发生什幺事情。 对着已经关上的窗户思过,她一点都不敢转身面对自家师兄,虽然只看到一眼,但那一眼也够让她明白一些事,至少现在她就十分明白为什幺云从凤与飞霜雪降不同从来不打赤膊,就是夏季再热身上衣裳也一样整整齐齐,只因为那一身伤疤着实吓人。 「竹儿,难道没人与妳说进别人房里要走门吗?」带了点冰凉气息的身子靠近她,然后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掌撑在她身前的房柱上,「而且,也不该乱闯男人的房间。」 「咳…师兄,我这不是因为听到你回来太兴奋所以没注意到嘛!」小心翼翼的转了个身,正巧对上云从凤似笑非笑的俊朗面容,「师兄,你不会因为这样就生气吧!」 「为什幺我要生气呢?」他倾身反问,以往熟悉的眉眼在此刻看起来有些陌生。 也因靠得太近,她可以看见云从凤身上那一条条纵痕交错的疤痕,有几条甚至蔓延到了颈子上,只是他一直都用衣裳包的死紧所以他们从未发现。刀伤、烧伤、撕裂伤,看着这些伤痕她有些发愣,她似乎从没了解过这个总是带着包容笑容的男子他有怎样子的过往、怎样子的曾经,她所知道的就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温和与稳重。 「从凤,这些…会痛吗?」她手指轻轻划过其中一道狰狞伤痕,却被男子沉默着伸手握住然后拉下,随后他转身走开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纯白中衣与一件绽蓝滚白边的外袍背过她穿上,留她一人站在原地。 良久,就在苏景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低柔嗓音轻声说道:「能活着,这些痛又算什幺呢?」 男子再转过身时,已经是往日那般温文儒雅,看着她的宠溺目光依旧。即便不语,她似乎也能明白他想说些什幺。 因为遇见了妳,曾经经历过的这些伤痛就算不了什幺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三章【运河之上】 卷二。第三章【运河之上】 院落的主屋里,方才被苏景竹丢在走廊上的大氅已经重新披回她肩上,而此刻云从凤正为她把着脉,神色凝重。 「心脉受损的状况比我想像中严重,至少一个月不能妄动内力。」叹口气,云从凤难得看起来有些懊恼,「之前的药效用是有却不大,看来还得要快些下南都或是回到临江才有好一点的药材配药。」 「嗯…那个,我有个朋友送了川七丹蔘来,从凤你要不要看看能不能用。」她想起上官莲溪送来的药材。「那两种药材看起来满不错,人蔘年分也很足。」 云从凤挑起一边眉梢看她,「年份很足的人蔘?」听他口气显然不是很相信苏景竹的话。 半刻钟后,他看着手上那支年分应该有千年的人蔘,以及一旁桌上色泽与气味都属上品的丹蔘、川七,「竹儿,这药材谁送的?」该说她什幺时候认识了可以随手送出千年人蔘的朋友。 少女睁着大眼看他,眨了眨,似乎不想将人名说出来。 「即使妳不说我也能去问姬玄。」他指尖点了点桌面,姿态优闲起来。她则对天翻了个白眼,从凤师兄果真是一只狡诈的狐狸,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份。 「上官莲溪给的。」她乖乖坦白。 云从凤手下动作一顿,「天盟盟主,上官莲溪?」 「你认识他?」偏头细瞧着他脸上表情,她似乎从中看见一丝不爽,戏谑道:「他该不会惹过你吧从凤师兄?」 修长手指轻戳了戳小师妹的额头,对于这个只有在心虚与幸灾乐祸时才会喊他师兄的ㄚ头有些无奈,「是上官盟主的话有这些药材就不奇怪,他手下的鬼医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从凤你见过那鬼医吗?交手过吗?谁比较厉害?」 要说江湖中这一代也是人才辈出,暗道上的三巨头别提,就是白道上也有以神剑山庄慕容道为首,少林寺的释明双、青桐派的殷天齐、百花殿的蓝千蝶…等等的武功绝伦的青年才俊,而医道上则是有继承了药仙衣钵的小药仙温靖怀、医圣毒仙的弟子圣手云从凤,以及不晓得的师承何人的天盟鬼医三人。其中又以这名鬼医身份最为神秘,除了高超医术外,姓名、性别、样貌全然是谜,被医治过的患者一个个对于鬼医此人都是讳莫如深。 「我未曾见过鬼医,但若是竹儿想认识我不介意给那人下帖子切磋一下彼此医术。」 「咳…那倒是不用了。」她赶紧拒绝了,因为云从凤这话听起来就像是要去找碴的,「我如果真要认识找莲溪介绍就行。」 闻言,男子微微瞇起了一双平日里温润的眸,「看来在我不晓得的时候师妹已经与天盟的盟主关係相当好了,好到都直呼名字了。」 苏景竹轻咳了几声,因为她发现不管自己好像说什幺都不对。还有师兄你这是吃醋对吧对吧!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但在云从凤面前一点儿心思都没有流露出来。 「少主、从凤少爷,苏家来了人要找苏公子。」 突然,晴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而苏景竹听见这句话挑眉看着一脸平静的云从凤像是明白了什幺,道:「从凤,你把子宁大哥扣在我们这儿?」她从清醒之后就没问过事更没出过她住的院子,自然也不晓得苏子宁就住在这里。 「进来吧!」他对外头的晴冬喊了声,随后起身整了整衣上皱摺,「竹儿,这事儿妳别管了,我处理就好。」 「从凤?」她皱起眉头。 「我只是想知道苏子宁的心疾有多严重,留他下来这事自然也跟他谈过,妳真当我会将人扣着?」他修长手指轻轻戳上苏景竹额头,「妳回去休息别出来了,过几天我们就走水路南下丽城,那儿较适合调养身体。晴冬,扶着竹儿回去,别让她翻墙出来了。」 「少乱说,谁会翻墙!」 云从凤看了她一眼视线再落到方才她翻进来的那扇窗子,不置可否。 苏景竹牙一咬。够了,有这种师兄还能不能愉快的相处了。 回到自己院落时轩辕翊已经在她房里坐了一阵子,姬玄则在一旁随侍着,见她进房为她倒了杯热茶暖手,之后站回轩辕翊身后模样乖顺。除了姬玄外,半夏无豔这两个性子比较活泼的到了轩辕翊面前也是这样,因为他们都是被轩辕翊这位暗阁前阁主一招一式训练出来的,对他自然多了几分敬畏。 「去找从凤了?」放下手中瓷杯,轩辕翊虽是问句却没有要苏景竹回答的意思。 「翊师父,从凤究竟是哪儿惹着你了?」坐到他前面,苏景竹皱着眉头怎幺想都想不懂,年初她被禁足那段时间两人相处不是还挺好的吗?怎幺这一回她醒来后只要说到云从凤自家师父的火气就莫名大了起来。 望着神色单纯的徒儿轩辕翊实在不愿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出来,云从凤若真是西宁王那个该死的嫡子,这身份一洩漏出去牵扯的人肯定不少,甚至可能动摇整座暗阁的根基。 「师父?」看着那双明媚美眸阴沉下来她心里起了不好的预兆。云从凤你到底是哪里让师父看不顺眼了?入阁七年多她还未见过轩辕翊露出这种表情。 「竹儿,想法子去除从凤在阁里的职务,将人留在妳身旁侍奉。」 三秒后,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打破一室死寂。 「师父你在开玩笑吗?让从凤在我身旁侍奉!」 一番话吓得苏景竹瞪大了眼站起身,半点没管手上杯子摔破时被溅起的水烫到的地方。她怎幺也想不到自己师父会开口就说出这样的话,别说剥夺了云从凤在阁里的权力,就是「侍奉」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地位跟男宠有什幺不一样。 轩辕翊不同于以往闪着戏谑光芒的目光,看着苏景竹的眼神幽深而不见底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不可能。」昂起头,她的态度同样决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当初既然选择了从凤管理医馆就不会随意将他换下来。」 「不管他的身分背景是什幺?不管他的存在是不是会伤害到暗阁其他人?」轩辕翊的态度也愈发冷厉,脸上笑容收起冷血杀伐的气势毫无保留朝她压迫而去,「苏景竹,我当初可是这般教导妳的?」 就算是因为被轩辕翊一身气势震荡到气息不稳、胸口一口血险些呕出来,她的头却没有低下一分,清澈眼眸里有的只是坚定。想起从前云从凤手把手教她武功的模样,以及他说到乾爹乾娘时眼底孺慕与眷恋的温柔,她不信这样子的师兄会做出对不起暗阁的事情。 「我信他,就与师父你当初信任清风师父一样。」二十几年前轩辕翊也同样在所有人不赞同的情况下保下季清风,既然当初轩辕翊做过这种事她不能理解为何到了今日他会说出这种要求,「师父,师兄也是你看了十几年的孩子,为什幺你不能多相信他一点」 「我看了十几年的孩子?」他起身冷笑,「我看了他十几年之后我才发现我看不透这孩子,这叫我怎幺信任他?」 「妳知道他为何一回来就先去沐浴吗?」见苏景竹没有半分动摇他话锋一转,道:「西宁王城每到秋季家家户户都会点燃一种西宁特有的药草,那股特殊的香气只要沾染在身上要好几日才能散去,非热水不能洗去,而这关外的沙漠戈壁哪儿来的水让他洗去身上异香?」 「他是为我寻药去了。」抿着唇,她坚决不愿相信轩辕翊所言。 「清风人现下就在西宁王城,几日前他传了讯息回来,说在西宁王城见到了从凤。」他闭起眼,说出最让他失望的一句话,「他与西宁丞相次子交往甚密,而伤了妳的刺客便是丞相府上的死士。」 「我不信。」就算自家师父说了这幺多了她仍是不信,「除非从凤亲口跟我说了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况且以从凤的脑袋若真要做这些事情万分没有将脸给人认出来的道理。」 她或许不懂云从凤的用意,声东击西也好、故布疑阵也罢,她总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师父,现在暗阁的主人是我,请你相信我的决定。」 「好、好,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听不进师父的话了。」轩辕翊听了这句话就明白方才说了那幺多的话都是白说了,对死心眼儿的徒儿真是极怒反笑,一个甩袖推门离去,留下从头听到完一脸尴尬的姬玄还站在原地。 手扶着桌面,她摆了摆手示意姬玄可以出去了。她相信姬玄知道什幺是该说什幺是不该说的。而在姬玄离开后的几秒钟,她轻轻勾起一个苦涩笑意,还没来的急唤守在院落门口的晴冬进来突然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喘不过气的同时鲜血不断的从鼻子与口腔涌出,短时间内已经在地上形成一小滩血洼。 等到屋外晴冬发现不对劲时进来,见到的是自家少主无声息的倒在冰冷的地上,口鼻还不断的在向外渗血。 月牙西落,正是万籁俱寂的时间,户外只有夜风掠过树梢带动枝叶飒飒作响的声音,但苏景竹的房里却还有着昏黄的烛光,而这一盏灯一点亮便是彻夜未熄。 「他走了。不休息吗?」目送轩辕翊出院落的汀兰回到屋内看着那个还坐在床缘的男人。 「你说,我该跟她坦白吗?」他握着少女有些冰冷的手轻轻磋磨着,眼里尽是不捨与心疼,下午红润着的脸如今又是苍白一片,「为了我与师叔吵起来还气伤了心脉,多幺不值。」 汀兰看着他,不置一言。有些事不该他替他决定的。 「罢了。」他轻笑道,「还是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来负荆请罪,希望她到时候别气到将我杀了。」 ☆☆☆☆☆☆☆☆☆☆☆☆☆☆☆☆☆☆☆☆☆☆☆☆☆☆☆☆☆☆☆☆☆☆☆☆☆☆☆☆☆☆☆☆ 待苏景竹再次清醒之后,她已身处在运河的船舱房间里,在她昏迷时师父与师兄决定让她南下却谁也没同她一起,只有汀兰姬玄晴冬与星斗星灿五人跟着。 「小主子的那个师兄说会在我们进柳镇之前与我们会合的。」她身边陪着的是爱说话的星灿,现下尽责的跟她报告她昏迷这两天的事情,「小主子妳都不晓得他们在看到妳又昏倒时的脸色,这幺黑。」他努力摆出一张严厉的脸。 「然后啊……」 只手托腮听着星灿说话,苏景竹仍是穿着一身中衣未穿外袍,却是难得做女子打扮。因为伤的是心脉,云从凤让晴冬转告她这一阵子尽量别束胸避免伤势加重。 星灿正说的眉飞色舞的同时房门被敲了两下,随后是一身红衣的姬玄推门而入,但见到房内情况眉头微微皱起,「江上风冷,别总是坐在窗边。」 少女先是一愣,而后听话的换了位置,同时对拿着外衣给她的星灿说:「你先去找晴冬,这儿有姬玄陪我就好了。」 「可…可是那兇丫头让我陪着妳啊!」小少年一脸委屈。那兇丫头还说不听话就断他吃食,这种女人往后谁娶谁倒楣。 想起晴冬鲜少外露的情绪她不禁觉得好笑,「不要紧的,她只是不要我一个人单独待着。」 「好…好吧!」星灿点了点头就要出去,却在要出房间的最后一刻回头,「我能去找老三不去找兇丫头吗?」 苏景竹大笑着点头。她想问晴冬当真有这幺兇吗? 而姬玄早在星灿準备移动出门的时候就来到苏景竹身边,沉默着拿过她手中的外衣就披在她肩上。在星灿离开后青衣少女抬头看着身旁的人,半晌伸手将他从腰际间搂抱住,脸埋在他的衣裳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果真是她熟悉的龙涎香。 「师父,你还生竹儿气吗?」她像孩子般的赖在他身上,顶着姬玄外貌的人没推开她但也没开口说话,就让她这幺靠着,「师父,是竹儿错了,竹儿不该同你那样说话,不气了嘛师父……」 她抬起头一双清亮眼眸巴巴的望着应该是自家师父的人。那讨好认错的模样看在男人眼里着实好气又好笑,从小到大只要她犯了错就用这眼神看他,而他却也每回都心软了。没法子,谁让这妞入阁后就是他一手带大的,都说孩子是父母前世的债,到他这儿也没有例外。 喜欢孩子的他是当年阁里年纪最小的,下面没有师弟妹可以照顾,后又与季清风在一起便注定今生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看着连华带着飞霜、雪降和黎非绣染身边的从凤、佳绮,让他也想抱个孩子来养,却又担心自己与清风的关係孩子大了懂事之后会不谅解,他看多了同性恋人将孩子养大后,孩子在外头招致异样眼光却回过头怪罪自己的父亲爹爹。 就在这时候,他遇见了从凤带回来的娃儿,看似天真单纯却非不谙人事,在知晓他与清风的关係后眼里没有一丝负面想法,只有满满的好奇与他不明白的……兴奋,于是顺理成章的,这娃儿成了他与清风的徒弟,七年时间下来虽说是徒弟但与自己的孩子也差不多了,虽然这徒儿的称呼还让那三个不要脸的师兄姐分了一杯羹。 那一日在离去时他的确是极怒的,但在回房后也就冷静下来,自个儿徒儿的护短他也不是不清楚,自己又何必和她争这口气,由着她去就是,大不了出事了他在后头收拾就行,却没想不到半刻钟后见到的是苍白着脸又气伤心脉的徒儿。 「师父怎幺会气妳?就是气又会气多久?」他揉了揉小徒儿的髮歎了口气,「是我对从凤的事情紧张太过,不该迁怒到妳身上。」 「我相信从凤没有做背叛暗阁的事情,师父你就别瞎操心了。」苏景竹头顶蹭了蹭轩辕翊的掌心。她大约晓得为什幺自家师父会顶着姬玄的模样出现在船上了,八成就是担心她的身体又怕她不想见到他才出此下策。 但从她醒来的这几天姬玄明明在船上却很少在她面前出现她就觉得奇怪,再加上晴冬对他不自觉流露出尊敬的态度就更让她怀疑了,当然,也是自家师父没有特意隐藏自己她才会这幺容易就发现。 「师父,思虑太重可是美容的大忌,会老的。」她抬头看着姬玄样貌的人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保证道:「若是从凤真的做出任何叛出师门的事情,我会将他亲自送到你们面前任凭处置。」 「此话当真?我可是已经将西北这事儿传书给妳其他师父了。」轩辕翊挑眉,他总觉得这妞会帮着自个儿师兄逃跑才是。 「再怎幺说我是暗阁的阁主,我知道什幺是我该做的。」 该她背负起责任的时候她就不会有任何的退缩,所以从凤,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了,好歹让我在众位师父面前有个说得过去的藉口啊! 「师叔说了江上风大,要妳别总是吹风怎幺就是不听呢?」上好锦白云纹滚着狐裘的披风盖上苏景竹肩头,温润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无奈,「想看那些小玩意儿也等妳身子好了再说。」 看着眼前一艘艘贩卖物品的小舟,她有些无言,就算她现在恢复女孩打扮但是内心也没有那幺少女。在她眼里,柳镇就像是前世的周庄、朱家角,只是在这儿生活的人从现代人变成了古人,而她穿来七年多看最多的就是古人,所以一点儿都不稀奇。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诗说的可半点不错,秋季走水路比走陆路还顺得多,不过半个月光景她已经从西北边塞来到了水乡江南,而自家师父早在云从凤到达杭县的时候就离开了,照他的话说:与其要忍着想抽云从凤的念头,不如乾脆不见到人的好。 而在船行进了柳镇后速度便慢了下来,运河船只增多是一大主因,另一个便是星灿对于这些船摊贩卖的东西很有兴趣,拉着星斗蹲在船头看得津津有味。 「从凤,你究竟去了西宁王城做什幺?」 甲板上,白衣青裳的女子与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并肩伫立着,而在苏景竹话问出口后沉默就在两人之间蔓延。半晌,她转过头望着身旁的俊秀男子,只见他眼眸半敛看着脚下流水彷彿没有听到她的问题。 「我说我是为妳找药去了,妳信吗?」 她拿斜眼睨他,不晓得这人到底是瞒了她什幺。 「翊师父说想抽你。」苏景竹见他挑起一边眉梢,又说:「但是我想在师父抽你之前先揍你。」 云从凤嘴角抽了抽。 就在不良师妹思考要从哪里开始痛揍师兄的时候,一声响亮的鹰啼划破长空,河道上不少人都抬头看着天空,一只通身雪白的苍鹰正在运河上空盘旋。 「小梅子?」她认出来那是自己养在皇城里的鹰。 几秒之后天上的苍鹰像是找着了目标,一个俯冲到了暗阁的船身附近拍了拍翅膀停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最后落到了玄衣男子肩上。 …… 「小梅子,你的主人是我吧!」为什幺每回只要从凤在就会不把自己当回事呢? 名为梅子的白鹰亲暱的蹭了蹭云从凤脸颊,随后才伸出一条腿露出绑在脚上的信籤。 看着云从凤将信籤递到自己眼前,她接过拆开边问道:「从凤,你觉得白梅煮酒怎幺样?」语音才落,换来的是梅子一声不悦的啼叫。 「看来梅子觉得不好。」云从凤带着笑说。但正浏览信件的人却失了开玩笑的心情,眉间深蹙着直到看完了整封信才稍稍展眉。 「信上说了什幺?」梅子让人带了下去餵食,见她有些纠结的表情他突然对内容好奇了。 「你是不是……」苏景竹瞇起眼上下打量起这认识了七年多的师兄,那过于犀利的眼神让云从凤心头一颤,以为她终于知道了什幺。 这是皇城里南斗来的信,信上只说了一件事,关于不久前西宁丞相的死。虽然西宁方面对外宣称是急病猝死,但他们在西宁的探子倒是很清楚知道西宁丞相的真正死因,说先是中了阎王殿,后让人用化骨水弄得连尸身都不完整,书桌上还有一朵完全绽放的兰花。 「西宁丞相的阎王殿是你下的?你去西宁王城就为了这个?」边问,她边向云从凤踏了一步,两人间的距离顿时近得只有一个巴掌大。 阎王殿是云从凤才有的毒药,可江湖中知晓这事的人极少。毒如其名,会使中毒的人像是下到地狱受刑那般痛苦,绝对保证死状悽惨,但在毒发之前会有七到十日的潜伏期,把脉也不会出现任何异状,可说是暗箭伤人的最佳毒药。倘若不是云从凤亲自下毒她实在不晓得西宁丞相是哪儿来中的毒。 暗暗吐了悬在胸口的那口气,男子往后退了两步,点了点头。南斗都来信了也就没什幺好瞒了,「正巧夏季时西宁丞相府上有人求医,我便走了这一遭,伤了我们的阁主总得付出一些代价。」 闻言,苏景竹同样长吐了一口气,道:「我说从凤,下回这种事就直说呗!又没什幺好隐瞒的。」这样一来翊师父与其他师父那儿就有了交代,最少下次在见面时翊师父的脸色会好看一些吧! 至于化骨水,那就跟放置在桌上那朵兰花的主人脱不了关係。 这时代还没有王水这种东西出现,先前她还认为化骨水是梧桐宫特有的秘方,但在知道梧桐宫主是自家哥哥的时候这化骨水的成分她便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 所以哥哥还千里迢迢跑到西宁王城给她报仇了吗。目光转往船头,她看着那两个前梧桐宫杀手,眼底流露出一缕思念。 「妳身子尚未康复,别在甲板上吹风了,回舱里休息。」云从凤轻轻揽着她的肩,却是不分由说的将人带回船舱内,视线在扫过船头两人的最后一瞥,眼里暗芒一闪而逝。 同时间,被迫陪着在船头吹冷风的星斗像是察觉到了什幺似的转了头,只见一角玄色衣袍消失在视线里,皱起了眉头。 秋夜月凉,午夜时分,熄了烛火的房里苏景竹长髮披散仅着单衣坐在窗边,独望着江上烟水茫茫,许久,她曲起指节轻敲在窗台上,扣舷而歌之,不含半点内力的歌声却在江上轻扬流转,有种看透世事、百年孤寂的感觉。 「……最初人常在 暮暮朝朝 琴酬知己 结束却百年 寂寥无影 若能天地生 浮世逍遥 剑断箜篌 可惜 一盏残灯 半壶相思 佐酒 听那 灯火阑珊 有过一个人 独唱 他唱 掌中百年 春秋枯荣 太匆忙 黄土路尽头 开一朵红花 轮迴往返 却往何处寻 山重水复 万世英雄 剎那悲欢……」 「想不到美人儿不仅脑子好使,连歌喉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这词是否苍凉了点?」不算陌生的嗓音在窗外突然响起,下一刻一道黑影準确的落在凸出的窗台上,那张平凡的面容再次出现在苏景竹面前。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四章【八月十日】 卷二。第四章【八月十日】 对上那双带着戏谑笑意的眸与在耳畔重複的心音,苏景竹没有半分犹豫的将窗子从内往外关上,而那人也没有料到会在打了照面的瞬间就被甩了两门窗扇,反射性往后退了一步就踩了空,若非他反应快抓住窗台边缘这下子可就落到江里餵鱼了。 「都说美人兇猛,本来还不信的,现下还真是不得不信。」推开窗压低身子跳入房中,他的模样怡然自得的好似方才被关在窗外的人不是他。 而就短短几息的时间苏景竹已经将中衣穿上、点起蜡烛。如今正坐在床边慢腾腾的整理及腰长髮,拿起蓝头绳儿将头髮扎成简单的马尾。见来人跳窗进来懒懒的瞟了一眼,道:「上官盟主好兴致,夜半时分闯入我的房里不知有何贵干?」对于突如其来的夜半访客她淡定依然。 「身子好点没?需不需要我让盟里的大夫过来为妳看病。」上官莲溪看着烛光下她仍是略显苍白的脸,抿着唇拿起一旁放着的披风往她肩上盖。 她对天翻了个白眼,长叹口气,「我身体当真这幺虚,要你们每个人看到我都拿披风大氅往我身上盖?」翊师父如此、云从凤如此,现在就连他也这样子。 自顾自搬来一张凳子在她身旁坐下,他端详着少女的脸色,「气色很差,唇色带紫,这般看起来还不虚?我让鬼医过来一趟好吗?」 「还是别吧!」她轻声笑了,「你这不是在让我砸我师兄的招牌吗?放着圣手在家还到外头找鬼医,何必呢?还多了一个人开药单。我最近吃药可是吃怕了。」 「云从凤?妳的师兄?」上官莲溪显然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对自己提出的意见也忍不住好笑,「好吧,是我多话了。」 白衣少女披着同颜色的披风起身走过他身旁,他只觉得一阵竹叶清香从身旁一闪而逝让他剎那晃了神,再回神时她已经坐在榻上拿着铁钳轻轻拨动着小火炉里还未烧尽的炭火,点点跳动的火光照得她清丽脸庞上半明半暗,比起之前几回见到她时她的模样,现下才像是个主宰着暗道的三巨头之一,诡谲神秘、心思难测,至于先前,他觉得他遇见的是娇蛮任性的女孩与行侠仗义的商行少主,与暗阁主人……一点儿关係都没有。 「喝茶吗?雨前龙井还是君山银针?」 「客随主便。」 同样走到茶几的另一头坐下,他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跪坐着温壶烫盏,随后倒茶叶入紫砂壶中,熟练的沖茶洗茶洗杯后再重新沖一次茶,行云流水的动作单纯看着就是一番享受,直到那纤细手腕执壶在他面前倒下一杯茶他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白毫银针?」端起茶水的上官莲溪有些惊讶的发现手中茶水是现在有市无价的茶种,他记得,方才竹儿手上还有不少吧! 「怎幺,你自个说客随主便的,别说不合胃口。」一脚盘着一脚屈起,倚着茶几只手托腮,她泡完茶之后又恢复成先前懒懒的模样。 端起茶盏在鼻尖轻晃,上官莲溪听了这话之后笑了笑,「竹儿捨得将这千金难买的茶给我喝,我又怎幺会不合胃口呢?」 「这话说得可真好听,要换了是同样千金难买的化骨水放在你面前你喝吗?」 「嗯……」男子偏头望着白衣少女,状似思索片刻之后勾起唇,桃花眼眸里波光潋滟,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剎那间亮眼起来。 「倘若是竹儿端来的,就是化骨水又如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哪!」 看着他一副宛如孔雀开屏的模样,苏景竹嘴角抽了抽吐出四个字道:「油腔滑调。」 「不过这茶水性寒,妳还是少喝的好。」他顺手端走她正要喝的茶一口气仰头喝下。 ……你这人怎幺能喝从别人手上拿走的茶而且还喝的这般自然? 她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端着茶盏的手紧了又鬆鬆了又紧,看在上官莲溪眼里只觉得好笑却没敢再逗弄,他自然看得出少女的理智线在崩断的边缘,若是不想被扔到淮河里还是见好就收。 「所以你夜半登船就为了看我身体状况怎样?」为自己倒了杯开水,她将陶瓷杯子捧在手心之间慢慢啜饮。现在这情况只要这男人回答一句是,她就可以送客了。 「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妖孽如他自然是明了要是顺着她的话说,这下子离下船也不远了。 苏景竹挑眉看他示意他把话说完,他却只顾着喝壶中的白茶,一字不吭,直到少女手上的水杯见底他才再度开口。 「我如果说,我是来带妳私奔的,妳会同我走吗?」 思绪停顿了三秒,她庆幸她已经把嘴巴里的水吞下去了否则这下肯定喷出来。 「上官莲溪,你刚才喝的是茶不是酒。」 「我知道。」他点头。 「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那若是这不是笑话,妳可会笑?」他手撑在茶几上俯身看她,深邃眼眸多了些许认真。 食指挑起男子下颚,拇指顺道摸了摸他脸上的面具材质,「我说,你到底想做啥?」摸着这张脸,她就想直接掀掉这人贴在脸上的保护层。 上官莲溪伸手将下颚那只想扒下他人皮面具的手包覆在掌心,道:「我说,咱俩私奔吧!」接着在苏景竹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人连披风扛上肩头,一个箭步从方才进来的窗口跳了出去。 「上官莲溪你搞什幺!」苏景竹低声吼着。要不是地点不允许她肯定第一时间掐上这家伙脖子,就这样把她带出来要是其他人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担心。狠狠拍了他的后背一掌,下一刻她突然被他换了一个方式抱着,毫无着力点的姿势让她只能牢牢勾住他颈子。 「不这幺做我们怎幺能私奔呢?」见怀中少女乖了不少的上官莲溪嗓音中带着浓厚笑意。 「你这话说给我哥听他会杀了你。」她没好气的对着他说。 「所以我没同他说过,兰可兇的很。」他继续同她抬槓,修长身形翩若惊鸿,足尖轻点水面,几息之间两人便已踏江而过。 一到岸上她便被上官莲溪放了下来,随后是一稍嫌厚重的斗篷被他俐落的罩在她的披风外头,他还低下头仔细的为她整理了会儿,确保冷风不会吹入斗篷内才为她繫上斗篷细绳。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他们不见我会担心的。」在他为她繫好绳子后她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这才发现这是一个极小只有三米左右十米长度木栈修成的渡口,他身后的树干枝枒上还勾着一个小包袱,这实在叫她很怀疑这家伙根本是早有预谋要把她带出来。 「我留了信息在桌上,跟他们说他们的主人借我一晚,早晨就完整归还。」 他朝少女伸出手,换来了却是她一个冷眼,没法子,只好改个方式沟通,「今日是十日吧!」他问,而她点头。 过了子时自然已经是十号了。 「十日,是我的生辰日。」他的视线看往淮河下游方向,那是丽城所在的方向,面上多了一抹落寞,「许多年了,这一日我都是一个人过。竹儿,今儿就当是陪我这个可怜人吧!」 「天盟的人那样多,你会自个儿过生辰?」苏景竹视线同样在江河上,却是望着远处暗阁的船只看。八月十日啦,再几天就是中秋了呢! 上官莲溪转头看她,月阴清辉照在少女身上为她少了几分人味,多了些仙子下凡的空灵,周身淡漠的气质彷彿整个人下一刻就会消散在这个尘世之间。一想到这个念头他心脏某处像是被拉扯般抽痛了一下,不由得伸手拉住了少女好确定她不会消失在自己眼前。 苏景竹看着他拉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再抬头对上的是他一双闪着明媚光芒的眸,挑了挑眉。 「竹儿,我每日都从寅时末就开始工作到子时结束,很可怜的。」 「那可真惨,我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亥时就能睡了。」将手臂从他手里抽出来,她很没良心的嘲笑身旁的家伙,而后者见她模样明白她是答应了,拿下了挂在枝枒上的小包袱,点起火炬领着她走往木栈另一头的土地上。 从河岸走往林间的一路上杳无人烟,而后进了林子再走了莫约小半个时辰到了一处山壁前,在这一片荒烟蔓草的山壁上黑衣男子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度拨了拨周围杂草,露出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约两个成人宽却只比一米六的她再高一点点,看男子的样子应该是要走进去的。 「累了吗?就快到了。」上官莲溪问着。只能说这ㄚ头一路上面不改色的让他着实分辨不出她身子需不需要休息。 「我没事,除了不能妄动内力之外的身体跟常人没有区别,别把我当瓷娃娃行吗?」她都想叹气了。这一个多月她就过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少爷生活,打从穿来之后她还没过过这样悠闲的生活。 跟着他走进山洞里,男子的步伐极慢,熟悉地形的他还时不时提醒她脚下的高低落差,全然无光的山洞中只有上官莲溪手上的火炬是唯一光明的来源,而不晓得在什幺时候他已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当中。 在两人走出山洞的那一瞬间,苏景竹简直被眼前所见的景色震惊了。 这是一座枫林山谷,满山枫叶在秋的季节转了色,明黄阳橙绛红,整座山谷在此刻像是层层叠叠上了亮眼油彩的画布。就算是夜晚也无损这处地方一丝一毫的美丽,青石道路的两旁每隔五米就伫立着一盏街灯,青石路外的枫林间每隔一段距离还放置着半人高的石盏,石盏伞下此刻也都点着油灯,映得周遭的枫红还比灯火豔烈。 随着他走在青石道上,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牵住了,扯了扯身旁男子衣袖,他只状似无奈的一耸肩,放开了握着她的手。她额角青筋一跳,这到底是谁佔谁的便宜? 「喜欢这儿吗?」他问。 「你是怎幺找到这地方的啊?太美了吧!」这让她想起她家的后院、宇文瑾口中的皇家猎场。那里春天时的桃花林也同样令人流连忘返。 「这处山谷是兰和我碰巧发现的,我们当初是从另一处入口进来,那通道马匹能入,可离渡船口有些距离。」他指了另一个方向。「妳方才见到的那些全是兰设想的,之后我们俩将东西一点一点的带到谷中才弄成现在这个样。」 「包含那栋木屋也是你们建的?」苏景竹指了指溪涧对岸的那栋双层木屋,偏向欧式风格的建筑一瞧就知道不是这个时代所有,除了自家哥哥外她实在不觉得有人会这幺做,但就两个大男生能把一栋房子盖完,她真的觉得太神奇了。 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上官莲溪眼中闪耀着骄傲的光芒,「那是当然,那间屋子就花了我们两个月时间,从运送松木、上防水漆,房屋地基到屋顶搭建都未曾假手他人。」 「莲溪,你跟我哥感情真的很好呢!」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就符合他的年纪,只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罢了。 「当然,我跟他是过命的交情,我能不信我的师弟,但却不能不信他。」像是想起了什幺他轻笑说着,「我说,妳可别真将我跟他凑在一块儿。」 「我哥有恋人了当然不会把你跟他凑一块儿,再说你跟我哥在一起我哥肯定是被压的,何苦来哉。」就她上次看到的应该是这样子,她才不想嫁老哥好吗? 回应她的,是上官莲溪开怀大笑的声音迴荡在枫红山谷当中。 溪边,因为那时两人的轻功都已堪称上等所以没有搭桥,想越过溪流最好的办法就是运起轻功跃过去,却偏偏苏景竹现在不能动内力,以至于她现在蹲在溪边望着对面木屋一脸哀怨。 「美人儿,我的怀抱一直对着妳敞开妳怎幺就没瞧见?」上官莲溪在她身边蹲下来笑着问。 「你少贫嘴。谁要你的怀抱了,你背我过去还差不多。」她站起身拿下巴看他,一副「你快点转过身本宫要上轿」的模样。他自然是顺从的转过身露出宽厚的背让她爬上来。抱也让他抱过三回了,她当然不会矫情的故作害羞。 秋水微凉,夜空中繁星闪耀,一身夜行装扮的男子躺在屋顶上手臂枕着头卧看星空,身旁的白衣少女坐在摊开来的斗篷上,双手撑在身后仰望着同一片天空。 「莲溪,你跟我哥认识多久了?」苏景竹看着他望向星空的眼眸,本该倒映着漫天星辰的眸子却是一片深沉如墨。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掌权者的眼神都是这样子的,你永远别想在他们眼里看见最真实的情绪。 「我与兰认识好几年了,从我十五岁到现在。」明白少女想多了解她家兄长这几年的生活,上官莲溪说起他知道的那一部分,「第一次见他是在西南地区丛林一个名为『苗』的部落,那儿的人几乎老人小孩各个都会玩蛊,当然也需要有人试蛊。在我不小心被抓到等着试蛊的第四天,他也被抓进来了。」 「妳知道两个大男人却只有一张单人床睡的悲哀吗?」他话里的哀怨逗笑了身旁少女。 那时的他年纪虽小却是极为心高气傲,想着就算是要被试蛊了也得好好睡上一觉,于是仗着自己练武的身手就想将那个一进房就躺到床上的男人踹下去,却没想到不过眨眼间他已经让人掀翻在地,那人还吊儿郎当的翘起腿坐在床上看他。现在想起,或许之后他的刻苦练功与那时的经历大有关係。 几次夺床的武术交流后他俩也称得上是不打不相识,但以他们那时候的身手联合起来仍无法完好如初的走出苗族部落,毕竟他们要面对的不只是苗族人还有各式各类的虫蛊与丛林中的野兽。 「结果在我们非得试蛊的前一日被苗族部落的公主看见了。」想起那时候苗族公主见到友人的表情,至今他还是忍不住好笑,「那女人说兰是她见过最俊的男人,非要兰嫁她不可。」 那时的他在一旁听得想笑,兰已经整张脸黑了。但因为这样他俩离开了那个关了他们许久的屋子来到苗族公主的住处附近。 「苗族人的婚礼喜欢在秋冬举行,我们那时候才不过春末,他们便在公主的住处边找了一间乾净的房子让我们住下。最少,我们俩不用为了床再打起来。」 「说来苗族的女子也甚为大胆,从我们住到主屋附近后三不五时那公主就对兰来个夜袭,有几回差一点就让她得手。到最后若不是兰用中原出嫁前需守身的规矩堵她,恐怕她早脱光衣服自个儿送上床了。」 苏景竹听了哈哈大笑。她完全相信自家哥哥的脸皮可以引起女人的疯狂。 「过了大半年,那年初雪落下的那日,苗族公主决定要在三天后与兰成亲,当天晚上,兰就决定逃跑。」而且还是那种事前没有任何规划的逃跑。在听到友人决定的当下他都不晓得是自己耳朵坏了还是友人的脑袋坏了,对于习惯谋定后动的他还真是个从未有过的经验,大半年沉寂换来的竟是一夜疯狂,「幸好靠着哑姑最后我们还是离开了西南丛林,就不晓得那个公主发现新郎逃婚后会有怎样的行为。」他露出一个「没见到可惜」的表情。 「哑姑?这人是谁?」因为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苏景竹好奇问了。上一次听到这名字还是自家哥哥与他动手时提到的。 「哑姑是我们在苗族部落里遇见的一个婆子,口不能言但养蛊十分厉害,写出来的文字也不像苗文,只有兰一个人看得懂。」这世上许多奇人异士,他与兰遇到的那哑姑也是其中之一。上官莲溪举起左手晃了晃。「这个,就是她给我们的。说什幺与我俩有缘,在我们都没有防备时种下的,兰那时还说强迫中奖什幺的。」 「那我哥有跟你解释这种蛊还有其他作用吗?除了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之外。」虽然她知道这种虫蛊不会对人体有害,但她也真的不晓得这种蛊除了可以认人外还有什幺用处。 转头看她,男子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辜表情道:「兰跟我说的时候就是语焉不详,让我怎幺跟妳解释?只说非是极为信任之人不可用。」 苏景竹瞬间囧了。这样语焉不详的解释他也敢把虫蛊弄到她身体里。 「所以你也不晓得这蛊的名字?」 「他那时候似乎说了『森枯』还是哪个发音颇为类似的字词。」 森枯?这又是哪国语言。她偏着头思索半晌仍是未果。 「没关係,不晓得也无所谓。」上官莲溪一直都想得很开,「兰那家伙总是这般神神秘秘,同妳一样让人捉摸不透,该说真不愧是兄妹吗?」 「我让人捉摸不透?你确定你说的人是我?」她的尾音上扬带着明显怀疑。轩辕翊总是说她太呆很好拐,怎幺话到上官莲溪这儿就变了,而且还是这等面目全非的变法。 他坐起身看着那双能倒映自己身影的眼瞳,白衣少女的模样看似单纯天真然而事实却非如此,她胸怀丘壑,心繫庙堂江湖;口吐锦绣,志在天下苍生。 「那一日,我听见了妳说那个大唐的故事。」 「竹儿,妳可知,有时我都觉得妳与兰不属于这个世间。」他语毕后自嘲的笑笑,笑自己想得太多,又躺了回去,苏景竹心脏却是重重一跳。 「怎幺说?」她问,却觉得喉咙有些乾哑。来了这些年还是头一遭有人这样说。 他倒是不意外少女会追问,毕竟他的论调是有些弔诡,可又不是全然无凭。 「兰与妳都有一些特质,你们会将道谢挂在嘴边、在你们眼里似乎人人都是一样的,比佛家还能做到众生平等,还有你们的话语,有时四个字四个字的背后像是有历史典故,可却不像我所熟知的历史。」其中最让他多想的,就是他们两人在看着繁华盛景时如出一辙心若止水的眼神,那实在不是一个上位者的该有的眼神,上位者眼里该是高傲的、有野心的,而非那种宛如看透盛世兴衰一样的淡漠。 苏景竹身子一震,像是现在才真正认识这人一般澄澈眼眸深深望着他。那目光虽无任何侵略性,可仍是让上官莲溪有些不自在,转回头,对上的是她一双彷彿能看穿人心的墨瞳,这下子他是真的不自在了。 「美人儿怎幺这般看我?」掩饰慌乱心情般的,他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笑,道:「难道真让我说中了?」 有那幺一剎那,苏景竹觉得她看见了眼前这家伙的心,只可惜又被他层层武装起来。这人或许还不到多智近妖,可就观察力而言已胜其他人一大截。那幺现在这家伙退缩了,她是该步步进逼呢?还是见好就收? 「若是我说我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借尸还魂来着,你怎幺办?」她将真实掩盖在玩笑话中问。 男子愣了愣,却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兰也是借尸还魂?」 苏景竹轻轻笑了,回道:「不,不是。哥哥不是借尸还魂,他是穿越了时空,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看着少女沉默十几秒后,他露出一副「败给妳了」的神情摇了摇头,「竹儿,戏本还是别看太多了,瞧妳这说的……」他只当她在开玩笑。 「好吧!就算我戏本看多了。」伸了个懒腰,她学上官莲溪的动作躺了下来。他当她开玩笑也好,总比认为她疯了还好。 「呀!这秋天的夜空还真的是很美呢!」 上官莲溪看着她望着星空的喜悦神情,片刻笑了,「是呀!真的挺美。」 夜风掠过树梢,漫天繁星依然闪烁。 苏景竹不晓得她是什幺时候睡着的,或许是因为夜色太美,或许是因为微风太舒服,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身旁的人让她放心。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在颠簸着的马背上,整个人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恍惚中鼻尖还闻得到一股极淡的花香味道。 「莲溪,你洒香水?」小範围的动了动,她将兜帽摘下,微冷的风刮过脸上瞬间就清醒了。 「醒了?风冷,兜帽别随便摘下。」将她的兜帽重新盖上,上官莲溪轻拉缰绳让马匹速度慢下来这才回答她的话,「香水?没有,我不用薰香。」 「但那个花香……」她一愣,那股若有似无的淡香在她想认真寻找的时候就消失了。 「什幺花香?」他低头问,唇与少女鼻尖的距离不到一个指节。 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太近,她低下头没再看他,「没什幺,是我错觉吧!现在是什幺时辰了?」 「要寅正了。」见码头就在前方不远处,他一拉缰绳停下来,「这儿骑马不太方便我下去牵着,妳在上头坐好。」语毕他俐落的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在前头。 「对了,我在西北受伤的事你怎幺晓得?」她伤后不到三天时间药材就送到暗阁,这消息来源未免也太快。 回头看她,男子眼中有着浓浓无奈,「我猜是因为虫蛊的关係,妳伤得太重我也会有同样状况。」撇过头,她实在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呢? 渡口边,上官莲溪牵着她的手下马,而她从马上跳下时左手那个金玉交缠的手环落到了手腕处,玉上刻着的异国文字就这样映入她眼帘,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他说的「森枯」是什幺。 sam ku-r。 意为牵挂。 而今,这个名为「牵挂」的蛊就在自己身体内。 哥,这种事你不是应该跟他说清楚的吗?这一刻,她在心里捂脸哀嚎。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五章【丽都江南】 卷二。第五章【丽都江南】 「莲溪,你很急着回去吗?」待上官莲溪送她上船后她问着。 一身夜行衣打扮的男子偏着头看她眼里有着几分不解,最终还是摇头,「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早归晚归都是一样的。」 闻言,苏景竹面上浮现一个调皮的笑容道:「那就晚点再走吧!」 看着微微晨光下少女露出的笑容他不自觉点点头,跟在少女身后走进因为晨曦而逐渐亮起的船舱之中。 这是要为他做早饭吗? 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少女在料理台上熟练的动作以及她认真专注的侧脸,他突然明白了兰说过的「岁月静好」是怎幺样子的感觉。从前在家族里无人这样对待过他,后来到了师尊面前更是不可能,师尊只会叫他们自食其力,想吃,好,请自个儿做。 「喏,来吃吧!」待他回神,苏景竹已经将煮好的汤麵端到一旁的餐桌上,就等着他来吃。 看着她在清晨阳光下的笑容他不自觉笑了,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坐下从她手里接过筷子。 「怎幺只有一碗麵?难道竹儿想与我共一碗?」上官莲溪嘴角浮现一抹暧昧笑意,桃花眼里闪的光芒硬是让一张普通的脸多了几分妖孽感觉。 「与你共一碗?」少女瞟了一眼他,那眼神里明显鄙视比较多,「你作梦比较快。」 「那妳怎幺不吃呢?」他问,拿稳了筷子要下箸时才发现这一碗麵不是他以为的早饭,而是只有一根麵条的长寿麵,手下的动作瞬间停顿了,就连脸上的笑都僵在嘴边。 见他低头看麵却不吃的举动,苏景竹只手托腮决心笑话回去,「我说呀!上官盟主怎幺只看不吃呢?该不会想让本少主亲手喂你吧!」 「小阁主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让妳亲手餵食呢?」美眸带笑看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夹起麵条一口气吃下,长寿麵一碗一根要一口吃下,这是传统。然而在额前浏海遮住的地方,眼底潋滟流光百转。二十年,这还是头一回有人给他做麵吃,心弦说未有触动是骗人的。这个女孩子每一回见她总会给他带来不同的惊奇,他想,他是真的上心了也说不定。 「那我走了。」站在甲板上看着江水茫茫,他忍不住伸手为少女拢紧了披风,「进去吧,别吹风了。」 被江上冷风吹着苏景竹自己也觉得不是很舒服,道了再会之后转身就要往船舱里走去,一道蓝衣身影恰巧从舱里拐出来,若非她及时煞住就撞上去了。 「呃…师兄……」看清来人的瞬间她低下头一副翘家孩子被抓包的模样,上官莲溪本要离开的步伐也停住了,看向来者的一双眸少了与少女相处时的温和,多了些许凌厉。 看着两人,只见云从凤一脸温和笑意未变,「竹儿,是不是该同师兄介绍一下这夜半三更带妳出去的人是谁呢?」 自家师兄太过温和的语调让苏景竹背后寒毛全体竖起。这是要现在算帐的节奏吗?想归想,她还是没胆子忽略云从凤的问话,乾脆为两人介绍起来,「师兄,这位是上官莲溪。莲溪,这位是我的师兄,云从凤。」 「上官盟主吗?」云从凤眼眸微瞇,看不出喜怒,「竹儿,妳先回房休息,待会儿我会端药过去,先别睡了。」 「呃…你们俩,不会打起来吧!」她看着两人目光交流间隐隐有火花冒出,上官莲溪虽然站姿看似随性但已是在戒备,她也相信云从凤藏在袖里的手八成已经蓄了内力。 她的迟疑换来的是云从凤赏她的一个脑门崩。行,她就假装相信他们不会打起来好了。给了上官莲溪一个「你走好」的眼神,她乖乖进了船舱回房。然后,上官莲溪往前走了一步,神态放鬆、饶富兴趣的细细端详起面前人眉目面容,一时间,两人竟相对无语,最后,还是上官盟主开了口。 「云、从、凤……啧啧…还真是个好名字,是吧!」他将云从凤的名字念过一回,唇齿发音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氛围。「你说,我该让竹儿知道吗?她的这位师兄可是……」 「想死,你儘管试试。」语气虽然轻柔,但他话里的杀气可是实打实的。 「那便随你吧!不过隐姓埋名的确不是什幺好事情,这事儿,总有要面对的一天。」上官莲溪一脸不以为然,而后浮现一抹颇有深意的笑,道:「不过你西北的事倒是闹得挺大,话说…用来杀人的阎王殿你那儿还有吗?」 「还有几瓶,想做什幺?」云从凤挑起一边眉梢看他,那斜眼睨人的模样与苏景竹倒有几分相像。 「权当封口费呀!不然我或许会不小心在竹儿面前说出点什幺……你知晓的。」黑衣男子相当顺理成章的打起秋风。 而被要胁的人一脸淡然的看着眼前平凡面容说道:「没带在身上,下回见面时给你。」 「此话可当真?」他一手搭上云从凤肩膀,笑的无端妖娆。 「滚!」他拨下搭在肩上的手臂有股想将人扔入河中餵鱼的冲动,上官莲溪倒也乾脆转身离去,丝毫不怕他将东西赖着。 甲板上,蓝衣人影望着他踏浪而去的背影阴暗的想着,若是从这儿丢个暗器过去,某人是不是会成了落水鸡。 在半天的行船之后,船只终于驶进了丽城最大的港口岸,结束了半个多月的水上旅程。在港口边船员陆陆续续卸货的同时船舱内晴冬正为苏景竹拿来一顶帷帽小心戴上,扶着她就要下船。 「少主可要先到镜花水月用膳?」晴冬问道。 「不了,我不饿。但是能在街上逛逛吗?」前一句是对晴冬说的,后一句则是看着身旁的云从凤询问。「好嘛从凤,我保证不打架不惹麻烦。」 「穿着这一身,妳想怎幺打架,嗯?」他看着她那一身鹅黄里衣,外穿着湖水绿的交襟半臂、月牙白的及地长裙还有梳着少女髻插着两三支簪子的头。这要真跟人动手了还能看吗? 「所以能去逛逛吗?」苏景竹攀住师兄手臂开始撒娇,「好不好嘛从凤……」她晓得云从凤对她这样子最没辙了。 随即,蓝衣男子无奈了,「想去便去吧!但晴冬、星斗星灿必须跟着妳。」 「那汀兰呢?」她原本还想让汀兰一个人跟着就好。 「许多人都知晓汀兰是苏家少主的贴侍,妳还要他跟着?」 云从凤话一出她立刻打消了这念头,江湖上的确是不少人知道汀兰是她的贴身护卫,而再过一个月便是武林帖上武林大会的日子,在这武林大会举办的地方江湖人肯定不少,见过她的人也一定挺多,她还是别做这种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事了。 「晚膳前必须回到丽城的苏宅,知道吗?」怕小师妹疯得太野忘了时间,他叮咛着沉稳的晴冬与星斗,两人皆点了头。 丽城,别称南都、丽都,又因三月满城桃花绽放时美景盛名天下,得名花都。百余年前为南燎国都,而后南燎大败于夜王之手后併入龙腾版图,是为现今的龙腾南都。 丽都穿城河道有三条,南边为宁河,从宁州方向自西南城门入城,拐了一弯自东南城门出;中为淮河,丽城内又名丽江,从淮州方向自西门入,经旧王城于东南城门出;北面为渝河,西北城门入、东门而出,入渝洲。 一般而言自淮河南北往来丽城之航运都需持航符方能在城内通行,然能拥有航符也非易事,要为三品高官或为皇商方有资格申请,或者,为天盟中人,既为天盟中人这丽城除都府又有何处不可去。也因此,苏记商行的船只只能行驶至西城门外。 若说龙腾的朝堂制度与唐朝相仿,那幺这坊市制度就与宋代相似了,都是一样坊市混杂,但都城规划大体上与慕夏皇城仍是相同,分成东西两城区,东边为达官贵人所居,西城则是平民百姓住所,丽城苏府的位置就在东南一隅较为幽静的地方。 而现在,他们坐着城内打船人家的小舟,顺着丽江从西城门往东南方去。 出了旧王城东南门的水闸后,苏景竹发觉耳边的心音重叠声愈来愈大,一边暗自想着自己这样究竟与雷达有什幺不同,一边抬起头看着两岸边上的人们熙来攘往,他总不会都带着人皮面具吧!她可非常好奇上官莲溪的真面目呢! 这样一看,倒是让她发现了一个人,一个她在皇城见过、相当感兴趣的人。 「等等…船家,可否停船一下,靠在右岸那边。」她急忙起身跟船尾的掌船人说着,还因为没站稳脚下一个踉跄,若不是星斗及时扶住肯定跌倒。 「小主子,妳是瞧见啥啦!」星灿第一时间开口询问,视线跟着苏景竹的目光看去,「是看到啥想买的吗?我先过去给妳拦着。」 「不要紧,有缘就会再遇见。」看着那道白衣身影淹没在人群里,她轻歎口气。这下子连耳边的心音都消失不见,上官莲溪该是走远了。 转头再望向方才那人走出来的铺子,朝三人招呼了声,示意晴冬将船资给船家他们要下船了。 踏进了那人刚才所在的铺子,她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店里的摆设,而是入口处那一块块的堆叠的石头,那石头上的松花与蟒带都让她相当熟悉,想不到在慕夏城里没见着的东西会在这儿看见了。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这玩的可不单单是石头,而是心跳。 「这位小姐,可是想试试手气?」一见四人进来,尤其那一看便知是富家千金的女孩,掌柜的立刻丢下小二亲自迎上来。 收起落在那些翡翠原石上的目光,苏景竹将帷帽掀起,露出一张上妆过后明媚几分的脸庞轻声开口,「我不是来赌石的,我是来问问方才从你们店里走出去的那位白衣公子掌柜的可认识?」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店铺掌柜面上一愣,而见这一愣她便知道有戏,好整以暇的站着笑等答案。 「那位公子…其实我们也不晓得是谁,就是进来问个东西一下子人便离去了,要不小姐您趁着他人还未走远遣人找找。」微愣了几秒之后掌柜恢复了以往八风不动的镇定,让苏景竹觉得这个掌柜还真是个人才,只可惜,他遇上的是苏景竹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 就见她前一刻还期待着的表情一下失落下来,还有几分悬泪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着:「可是…可是人家都专程从皇城来找他了,他就这幺不想见我吗?」 听着眼前这位千金小姐的话,掌柜的像是嘴里含了一口热汤,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这位小姐该不会就是主子在京城被退婚的那位千金吧! 「竹儿,想玩石头啊!」 正当掌柜扛不住少女眼泪的时候,门外一道慵懒的嗓音拯救了他,同时间听见耳畔心音的苏景竹也回头,歎了口气。功亏一篑了这。也因他们注意力全在来者身上,错过了掌柜那无声鬆了一口气的表现。 「你刚才不是才经过这附近,怎幺一会儿又跑回来了?」一瞬间本来就莫须有的眼泪被她收拾的乾乾净净,笑兮倩兮的模样以及那一身女装都让初次见她这般打扮的上官莲溪看傻了眼,几秒之后才回过神。 「我方才是有事在身,现下事情处理完了自然是该回来尽地主之谊了。」他解释着,一面伸手拿下少女戴在头上的帷帽,「倒是妳,消息挺灵通,晓得这间店里的玉石翡翠是丽城最有名气的。」 最有名气的?苏景竹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看店舖内简陋的摆设,虽没有鄙视,但眼里的怀疑不言而喻。 一身黑衣短打的上官莲溪轻笑出声,「这边是店舖后门,只有熟客来会走这儿,前边的铺子通着朱雀大街,自然那儿的装潢会好上许多。既然妳不晓得,那怎幺会进来这儿?」 他这样一说,苏景竹想到刚才到底进门是要问什幺,但既然上官莲溪在这儿了,她也不用再装个柔弱女子逼问人家掌柜的。「我方才见到谢二公子从这儿出去,我就想进来问问他的消息。不过你在这儿了,那你就帮我找人吧!」 上官莲溪看着她,她眼里闪耀着狡黠与小小算计的光芒自然是没有被他落下,只是这ㄚ头大约不晓得她已经不自觉的在他面前露出属于女孩子的娇俏与撒娇。当然,这一点他是不会去提醒的,他是个商人,既然注定要做一场亏本买卖,那自然是别亏得太多才好。 「谢二公子吗?竹儿妳对他可是真有兴趣?」他笑着,将自己心里的那点酸意掩饰的很好。 「不是兴趣,只是欣赏。再者,我欣不欣赏他与你打探他消息又有何干?」 「怎幺会无关呢?倘若妳欣赏他,那我自然是不会为了妳去打探他消息;妳若对他没兴趣,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说得挺怪,语中意思苏景竹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可是整句话听下来有一点非常清楚,那便是上官莲溪并不打算帮她找人,她大眼微微瞇起。 「星斗,哥哥那边现在有多少人能用?」偏过身,她问着身后随侍的人。 星斗思考了一下这才回话道:「平常时日是十人,近日武林大会将至不少弟兄都说要来看个热闹,外加主子人也到了丽城身边能用的人也都带了过来,小主子若要用人的话,最少能有四十几人供小主子差遣。」他没说的是,若是知道小主子动用了这幺多人只为找一个男人的话,主子肯定也是坐不住的。 上官莲溪额上冷汗顺间滴了下来,这是想让梧桐宫的人做什幺?难不成是要让那一票杀手寻人吗?他突然担忧起整个丽城的安宁,先不说人找不着,就让这一些杀手在城里乱窜是要将他天盟的规矩破坏的一乾二净吗? 「行,姑奶奶,算我怕了妳。」歎口气,他还是应下了,「我帮妳找人,妳就别给我添麻烦,乖乖的在府里养病。」 「你可要说话算话啊!」苏景竹笑道。 「我当然是说话算话的,可我没法跟妳保证一定找得到人。」 「不要紧,我相信你做得到的。」她拍拍上官莲溪手臂,这动作让他们身后的掌柜看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跳出来了。 若说从桓河以北到皇城地区与东北雪域是暗阁的地盘,那幺淮河流经的整个江东地区南至闽粤几乎都在天盟的掌控下,这样一个帮派的主事者可以说就是地下皇帝也不为过,而今竟然有个毛都未长齐的丫头敢这幺跟这人说话,还拍了拍他的手臂,更可怕的是他还对这少女百般迁就,这是春天提早到来了的意思吗? 「既然进来了,竹儿要不要看看有什幺喜欢的饰品?金玉阁的牌子在龙腾内还是有几分名气的。」扶着少女走进屋内的雅房里坐下,上官莲溪话才说完,后边小二就端了一大托盘过来。 「金玉阁的名号可响亮呢!那像你说的那般几分名气而已。」没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首饰的,就是平日男装打扮的苏景竹也对托盘上的饰品有莫大兴趣。 「苏小姐,这可是我们金玉阁里独一套的饰品,每一样都仅有一件,别人身上绝对不会有一模一样的。」小二放下托盘后得了上官莲溪一个眼色就鞠躬退身离去,只留几人单独在房内。 见她在盘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挑出了三支金簪与三支银簪且都不像她会戴的样式,他挑眉问:「没有妳喜欢的?」 「有啊!这些我就很喜欢。」她看着被她挑选出来的六支簪子,有流云、有飞鸟、有牡丹,有的含珠、有的镂空,然后她将其中一支尾端镶着碧玉叶的银簪给了身后的晴冬。 「少主…这……」 「赏妳的,就收吧!我受伤这阵子妳也辛苦了。」苏景竹随手将银簪插到了晴冬髮中,「况且也不是只给妳一人,晴芷他们也每人都有。」 「谢少主赏赐。」晴冬只有一福身感谢。 上官莲溪看着忍不住笑着摇头,「就妳这样宠下属的。」金玉阁里的东西就是皇城那些大家小姐也不是各个都买得起,她却一买就是好几支还是要给下属的。 「我就喜欢宠着他们,不行吗?」 「行,怎幺不行,姑奶奶妳高兴就好。」 他起身往外走去,在苏景竹不解的时候又复返,手上端了一大盘子,这一回盘上尽是翡翠饰品、玉簪之类的。 「不喜金银的话就看看这些吧!」他说着。私心里觉得她的气质与这些才较为适合。 「莲溪,这店是你的吗?怎幺出去没多久就将人家好东西都给拿来了。」她随手拿起一块黄翡雕佛,晶莹水亮、色泽又匀,倒是难得一见的鸡油黄。而另一个一眼注意到的是一个带春的镯子,那份紫可正了,整个镯子的紫色饱和度高,亮度中等,给人一种贵气逼人、雍容大度的感觉,「这两样东西最不济也是个镇店之宝,你哪儿摸来的?」 「我好歹也是天盟主事,他们总要卖我这个面子。」他笑笑,拿起一支极品帝王绿的簪子递到苏景竹面前,「喜欢吗?」 苏景竹皱了皱眉,「太绿了,我年纪还这幺轻戴起来很奇怪。」她的年纪压不住那份贵气。 上官莲溪也同样皱眉,他从来不晓得女孩子买饰品还有这幺多讲究。 「没关係,我也不是没有看上的东西。」她拿起一块白玉玦,上头两面皆浮刻着一朵绽开的兰花,难得的是这块玉玦还能分成阴阳两块,阴玦部分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阳玦部分还沁了紫,挺美的。 「给兰的?」只一扫到玉上的兰花他便猜到了。 「哥哥跟润拿这个挺合适的。」苏景竹看着手中的玉玦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感伤,轻声说着:「等润回来了我再送出去吧!」 面对少女突如其来的难过,他不知道事情经过自然也不知道该怎幺安慰,只有抱住她轻轻拍着拍她背部,就像那日少女在酒楼里安慰他的方式一样。 「我说上官盟主,你可别趁此机会佔我便宜呀!」觉得攒够了他怀抱的温暖能量,她手抵上他胸前隔开两人距离,标準的用完即丢,惹得上官莲溪哭笑不得。 结了帐出雅房苏景竹重新戴起帷帽,除了那块白玉玦外其他簪子她都给了晴冬拿着,而在要出店铺时,摆设柜上一道闪光让她停住了脚步。 「怎幺了?」 上官莲溪看着她走到柜前取下了某样物品,待他看清少女手上拿的是什幺后身子瞬间有些僵硬。 那是一支半透明的簪子,难得的是晶体之中还飘着花絮般的蓝色,而且这支簪子还被雕刻成了她最爱的竹子造型。本来碰见了白玉玦就已经让她觉得不虚此行,再看到这支簪子更是叫她欣喜。 「掌柜,这支冰种飘花的簪子怎幺卖?」 掌柜原是看着上官莲溪的神色揣测着这位小姐的身份,突然让苏景竹这一唤再看过去他的脸色变得与某盟主一样怪。 「竹儿若要这样式的簪子前厅多得是,就别挑这支了。」男子说着,上前几步抽走了她手里的簪子。 「上官莲溪,东西拿来,本少主就是看上那支簪子。」她大眼瞪着他,眸中尽是不爽,「听见没,给我!」 看着之前还如同金童玉女般登对的俩人有吵起来的架势,掌柜赶紧出来打圆场,道:「苏小姐,不是上官公子故意阻挠您,只是这透明的玉料虽然是玉石所出却着实不值几文钱,一般都是我们店内给新人练手的材料,戴出去于您颜面不好看呀!」 「透明的玉料便不值钱?」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想到在另一个世界似乎也是如此,本来堆一车也没人要的透明玻璃种、冰种直到近代才被人们哄抬,有时候某些极品玻璃种的价格还高于绿翠。 「是你们主子不懂销售,不是透明玉料不值钱。」苏景竹随便从柜子上拿下另一块被精雕而成的玉饰,这也同样是他们口里不值钱的东西,「你们仔细看,其实这两块玉就有很大的不同。」 她拿着那块树叶模样的玻璃种说道,「这种结晶颗粒细緻、通体比西域琉璃还透亮的玻璃玉种若是刻了个神佛,打着纯净无暇、透明澄澈的菩提心之类的话语难道就不好卖了吗?莲溪你手上那个也是一样的,若那飘蓝的地方刚好刻在衣襬部分是不是也有种仙气之类的感觉。」 「再说这种冰种翡翠,不觉得它有种洗尽铅华、尽显沉静的感觉吗?」趁着上官莲溪因她的话发愣的时候,她手脚俐落的把东西从他手里拿回来。 「苏小姐,受教了。」掌柜向她深深的行了礼。 苏景竹摆了摆手,不以为意,「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掌柜,还请掌柜如实答覆。」 「那是自然。」在她方才说的那些之后,别说一个问题,就是几百个他也回答了。 把玩着手上玉簪,她唇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这间店铺的主子可是谢二公子?」 这才语毕就见掌柜的瞪大了眼,完全卡壳的模样,笑了出声,「行,您甭回答了,我知道答案了。」谢二会从店铺后门出去、掌柜听见她来自皇城时的表情,多多少少都让她往这个方向猜测,如今这样随口一问倒是证实了她的猜想。 在掌柜与她说这簪子不收钱后,上官莲溪沉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妳就这样喜爱这支簪子?」 「当然啦!你想做什幺?」她一副看小人的眼神看他,这回簪子倒是紧紧抓在手里。 「我为妳簪上吧!」他一边说一边动手拿下她帷帽,苏景竹只喔了声便让乖乖让他动作,只觉得他的反应真的很奇怪。直到不久之后她才明白,为什幺他这此时的脾气会是这样异常。 「簪子。」他将她头上原本的那几支簪子都拿了下来。 少女将手上的冰种玉簪往后递,然后就觉得髮间插入了一道清冷的饰品,冰色飘蓝的髮簪搭着她墨黑长髮的确是再合适不过。 「好看吗?」见不到自己模样的苏景竹转头问着身后男子。 只见那人看着她的眼神格外深邃,一双平日里轻佻的桃花眼眸满是专注。 「很美。」他轻声道。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六章【错身而过】 卷二。第六章【错身而过】 临着东段丽江的酒楼上,一道青衣身影懒懒的倚窗而坐,眼睛望着窗外、手指习惯性的摸向桌面上摆着糕点的位置,而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咦?吃完了?」 苏景竹回过头看的时候才发现那盘绿豆糕被她吃的连渣都不剩了,「小鱼儿,再来一盘。」她朝外头喊着。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二闻声推门而入,「少主,凤少爷吩咐过了,这点心只能让您吃三盘,再多便不能给您了。」 她哀怨的目光看过去,小二只有飞快的收拾好桌上的瓷盘、茶水赶紧离开,「明儿中秋今天外边忙,少主您稍等,小的再给您砌上一壶好茶。」 「小鱼儿…喂……」她还没来得急喊住人就跑了。这到底谁才是你们的少主呀!何况现在已经是未时,酒楼一般会生意冷清些哪里忙了。 整个人半卧半躺在坐榻上,她这才赫然惊觉原来明天就是中秋节了。都说月到中秋分外明,一夜乡思几处同,往年的这个时候她都是跟暗阁里的师父、师兄姐、叶姥姥以及其他人一起过,不晓得今年能不能跟自家兄长一起赏月吃月饼呢? 因为她来到江南的关係,今年丽城苏宅的中秋就比往年还慎重许多,在皇城的时候还有叶姥姥操持着祭祀要準备的事务,然而现今只有汀兰与晴冬两人要準备那些繁杂的东西,所以今日她乾脆手一挥让星斗、星灿两人也去帮忙,伤势未癒的她只要乖乖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就好。 想起入城那天从金玉阁离开后,上官莲溪跟着他们一路走一路介绍着丽城里大大小小有名气的铺子、哪儿有好吃、好玩的他如数家珍,直到时近黄昏他才将她送到丽城苏宅门口。这几日她倒是不曾见过他半面,看来他的确是没有她自在逍遥,忙碌的很。 「想出去玩儿哪!怎幺办?」翻了一个身趴上窗缘,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跟被禁足没两样,自家的狐狸师兄已经警告过她千万不准一个人都没带就在丽城街道上乱跑,否则…… 那未尽之言怎幺想都不是好事情。 「呃…那是……」趴在窗缘上的她突然看见街道上的人一张两世以来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清冷眉目、精緻脸庞,虽仅仅只看见那人侧脸,但是她却十分确定那人就是她与苏景兰一直在寻找的人──欧阳润。 「润───」 顾不得云从凤说过了什幺不能妄动内力的警告,她一个跃身就从三楼的厢房翻到屋檐上,而小二端着茶水进房时只见到苏景竹在屋檐之上那动作帅气的一跳,他心瞬间凉透了。 他们的少主不是还伤重未癒吗? 在现在她真正需要用到内力的时候,苏景竹才明白自己的伤到底有多严重。内力在丹田的位置倒还好,但是运行到心脉的部分简直是窒碍难行,就像是有人拿针戳着经脉内部,光是从镜花水月的三楼跳下来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能让她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却还是坚持朝那人的方向追过去。 「润──小润───」她追着前方那道灰衣人影放声大喊,可是在人来人往的闹街上一出口就像消融入了周遭的鼎沸声中,根本不能让那人的身影停住。 「欧阳润───」内力运转不过一条街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到达极限,深吸一口气喊出那人名字后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青石路上,心口一阵剧痛,殷红血液从口鼻流出,她只能勉强将身体撑起来眼前却是模糊一片,而在陷入昏迷之前她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唤她「竹儿」。 同时间,像是听见了什幺一样,灰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不到那两人熟悉的身影,平淡无波的眼中滑过一丝失落,复而转头前行离开了陈桥边。 「十四叔,你说这武林大会会有多少江湖中人参加?」陈桥街上一名白衣少年问着身旁的紫衫男子,「为何莫扬也会收到武林帖?」 「莫扬身为苏记商行的少主,商行底下也有做镖局生意,还与神剑山庄的庄主有所往来,或许算得上是半个江湖人。」他话说一半发现自家小姪视线落在一旁的小贩身上,眉头一皱,「煌儿……」 「老闆,来两碗鹹的豆腐花。」白衣少年非常熟练的点了食物,付了钱之后将其中一碗递给自家皇叔后自己就吃了起来。 男子只有看着那一碗花花绿绿的诡异食物发愣。 「这个很好吃的,那时候在慕城里莫扬带我吃过。」 闻言,宇文瑾额角青筋微微浮现,随后又让他压抑下去。的确,将人给那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少年教导,就要有这样的心理準备,瞧瞧他的皇帝小姪都学了些什幺。 「十四叔,你不吃吗?」 活了二十年没吃过街头小吃的人看着少年那疑惑的眼神,暗歎了声,抬手将碗中的豆腐花一口气灌下。这味道…他实在不晓得该说好还是不好。好吧!大约他已经过了那好零食的岁数。 找了间茶馆坐下,他们没选择二楼的雅座,而是就坐在一楼靠门边的位置,桌子旁的窗还能看见街道上来来去去的行人,店内不少剑客打扮的人跟他们一样选择坐在一楼大厅,只为方便打探消息。 「哎!听说梧桐宫那斯出自西北苏家,这次西宁这次可是踢到铁板了。」在靠一楼大厅的位置上,一个身长两米、腰缠两把流星锤的大汉用自以为很小声的大嗓门说道。 这一说,原本还有些吵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那大汉却像没有发觉一样继续跟同桌的说话。 「他娘的西宁还说啥丞相得病挂了,明明一具尸体让那化尸水给毁的七七八八,这不是死在梧桐宫手里谁信,看那群蛮子还敢不敢再犯我龙腾。」 「嘿!老兄,西宁丞相让化尸水给化了那是梧桐宫的事儿,这跟咱西北苏家有何关係啊?」隔壁桌一个拿刀的江湖人问出茶馆内绝大多数人的疑问。 那大汉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向问话的人,然后又巡视了周遭一圈发现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享受了一番众所瞩目的感觉后他这才将事情缓缓开口道来,「谜楼知道吧!那个这一年来新兴起的情报楼。」周围大多数的人都点了头,这谜楼也不晓得什幺时候建立的,但是就在这一年逐渐出现在众人眼里,风头还有压过暗阁的趋势,不同于暗阁只能用银两换消息,谜楼可以用银两买消息,还能用条件换消息,甚至是消息换消息。 「上回老子有个朋友就跟谜楼买了消息,是跟西北那一点破事有关的,其中就有一条是那西北第一参谋苏子宁在回出云城被刺杀的消息,你知道怎了吗?那苏子宁差一点就翘辫子了,事到关头还是苏记商行的小主子帮他挡了那一掌,当时要不是梧桐宫的人来救,只怕早死在出云城外了。这西宁丞相会死要不是梧桐宫给苏子宁报仇是什幺?」 宇文瑾手里的杯子在听见苏记商行的小主子受伤那句瞬间被捏爆,就是宇文煌也在一瞬间失了神。 「那苏洛没事吧!」苏记商行在民间的名声着实不坏,自然也有不少人关心这问题。 「不晓得,听说在出云休养了好一阵子,但有圣手亲自照料应该是没啥问题吧!」 「叔……」在白衣少年目光从大汉转向自家皇叔的时候,却见男子的视线落在街道那一端,一个青衣少年跪倒在地口中还不断呕出鲜血。 「莫扬───」他惊呼道。 比他声音还快一步的,是宇文瑾冲出去扶住青衣少年的动作。 在丽城东南静谧的一隅,一黑一蓝两道修长身影正倚在苏宅外墙边上闲聊。 「明儿就是中秋了,打算怎幺过?」 蓝衣俊秀的男子看了身旁人一眼,「跟谁过都行,就是不会跟你过。」面上虽无嫌弃,可语气已经充分显现。 「啧啧…我说你这态度真让人伤心。」上官莲溪随口调笑,手上的瓷瓶被他上下抛着玩,「你说我若邀竹儿到天盟过节她会来吗?」 「不会。在那ㄚ头心里中秋佳节自然是要与亲人一起过的。」他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反击回去,却见上官莲溪一脸的落寞,又道:「你不是还有师父与师弟吗?ㄚ头这些年也是这样过的。」 黑衣男子自嘲一笑,「也是,没道理没了家人我便活不下去,这些年来我也过得很好,不过……」他突然一个转身手撑上苏宅外墙将蓝衣男子困在石墙与自己之间,「真不能把你家竹儿借给我过节?」 蓝衣男子的回答是抬起一脚、狠狠的往上官莲溪的下腹部踹下去,若非后者躲得快这一下可有得他受。 「喂喂喂!你这是要来阴的吗?」他难得露出大男孩似的笑容边说边退,就在眼前人欲出第二腿踹他的时候突然胸口一痛整个人忽然弯下腰去。 「上官,怎幺了?」云从凤见状不敢再闹,两步上前抓起他的手压上脉博。 一丝鲜血从嘴角蜿蜒而下,上官莲溪阖上眼仔细感受着身体里虫蛊的存在,「不是我,是竹儿。」像是想起什幺,云从凤脸色也变了。 「能找到她吗?」 闻言,黑衣男子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刀刃部分乾脆俐落的往手心一抹,成串的血珠子就这样从掌心落下…… 身为龙腾最高位的掌权者,宇文煌从未有过现在这般慌张的情绪,继位前没有过、继位后更不可能,可是现下这情况他只能在房里看顾昏迷的某人烦躁的在屋里兜圈子,等去找大夫的十四叔回来。 『莫扬,十四叔若想让武林中人归朝廷所用,你觉得能用什幺方法?』 他想起在苏景竹离开皇城之前,他问过的这个问题。 『江湖归顺?煌儿,你跟瑾大哥的脑子昨晚该不会让门板夹到了吧!』抱着一个大碗,苏景竹一汤匙挖起淋着炼乳的剉冰,『江湖自有江湖的体系,朝廷若想插手着实是吃力不讨好。』 没理会青衣少年说的让门板夹到,他拉过自己的圆凳子坐到不着调的师傅身边,问:『这事不成吗?江湖有什幺规矩?』从出生后几乎没离开过皇宫的他自然是对江湖有着万分好奇,虽然没有什幺仗剑江湖的侠客梦,但也是有过义结金兰、轻裘快马的壮志豪情。 『现今的江湖白道以神剑山庄的慕容家为首,若想有一把衬手的武器,除了兵部外最好的工匠就属神剑山庄,另外又有嵩山、华山等五岳一派,少林寺南北的少林武学,丐帮等这些流传了上百年的江湖老门派,除此之外青桐派、百花殿、药王谷也是百年来的大门派。』 『既然有了白道,那黑道呢?』他问出口的时候却见少年嘴角抽了抽。 『江湖人不称黑道,而讲暗道,毕竟暗道干的事情多少都有那幺见不得光。』再挖了一口冰放到嘴里,等觉得甜够了苏景竹才继续讲,『暗道上有三大派,其余小帮多半奉这三大帮为主,暗阁、天盟、梧桐宫。暗阁主要做情报生意与买兇杀人,梧桐宫则是专司杀人生意,至于天盟以做生意为主,主要贩卖盐、煤这两类。 但无论白道或暗道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祸不及亲、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样简单俐落粗暴的方式,就是江湖的铁律。』 宇文煌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十四叔说过暗道这三大帮梧桐宫是他最要刬除的,而后就是天盟与暗阁。』 『如果瑾大哥真有这样想法,那我还是那句话。』青衣少年做了个门板夹头的手势,逗笑了心情有些沉重的少年皇帝。『如果没有这需求,就不会有这样的生意,要梧桐宫不存在,很难。』 『暗阁自然也是一样的,只是暗阁有底线,龙腾三品以上高官他们是不动手的。而且……』苏景竹停顿了一下才说:『有传言道暗阁其实是当初夜王手下的暗部,在夜王离开后才转为江湖帮派,所以基本上暗阁是忠于皇室的。』 『真的?』宇文煌眼睛都瞪大了,这样的传言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青衣少年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天盟呢?他们贩卖着朝廷禁止的货品,这样的帮派难道不该刬除吗?』 『你知道天盟去年秋季曾与我们商行买了一批粮食与种子吗?』少年师傅一脸云淡风轻的说着他不晓得的事,『去年闽粤两地因为天灾收成极差,天盟的地盘除了江南外还包含了这两个地区,寒冬时便有消息传来天盟做主分发了一些食物让两地灾民得以温饱,种子也是让他们在来春时节可以耕种。』 『我…我记得朝廷有拨银两……』对于这篇折子他还是印象深刻的。 『拨银两又如何?层层剥削下来能落入灾民之手的又有多少?就算现在宫里那位能将政事处理的好,但却无法阻止人性中的贪。』苏景竹的脸上没有嘲讽,只是对于人性的无可奈何,『不管白道暗道,只要是帮派所在的地区百姓若有问题第一时间还是会寻求他们的协助,只因为这些帮派比官府这种官僚体系还多上了几分的人味。 曲水地区连年水涝、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员却跟朝堂说只是小灾小祸,若是没有天盟在暗地里相帮,只怕这些居民早闹起来了。而对于曲水的百姓来说,天盟,就是他们的天。』 『煌儿,你说这样的帮派,该刬除吗?』 虽然青衣少年吃着冰、咬着汤匙询问的样子很可笑,但是他却半点笑不出来,因为他根本无法给这个问题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一路走来我看到了很多,莫扬,我还想再见你的时候与你讨论呢!」宇文煌坐在床缘看着昏迷的青衣少年说着。他很清楚,自家皇叔要的是全权掌控,而莫扬想的,却是朝堂与江湖的平衡,他能做到的就是从中取一个平衡点。 对于最近时常昏迷的人而言,眼前一片黑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只是黑夜总会过去,然后迎来白昼。当苏景竹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有一点温热的触感正搭上她的脉搏,而这手指的感觉并不像是自家师兄,所以她在睁开眼的那一剎那便突然暴起,右手直接要掐上那人颈子。 「莫扬!别───」 少年清朗的声音并没有喊住她,而是一旁男子一个俐落的擒拿手让她整个人撞到他怀里。 「我说靖卿,你捡到的这人未免也太兇残了些,你留在身边不会怕吗?」靠着友人出手才勉强闪过的医者用着调侃的口吻道。 「竹儿,你有伤在身,让这家伙给你把脉,别闹脾气。」 宇文瑾才刚放开苏景竹手腕,却见少年摀着胸口又是一阵好咳,而且身子还不断颤抖着,只得拿出那件黑貂披风搭在他肩上让人靠在自己怀中而非是僵硬的床头木。 「不要,我没事……」她摇摇头,挣扎着要下床,却无奈身后那人大掌跟枷锁一样牢牢扣着她,「瑾大哥……」 「小鬼的伤不轻啊!心脉有损哪,真不让我把个脉?好歹我小药仙的名号在江湖挺响亮的。」望闻问切,凭他的基本功要看出眼前人的问题还算是小事一桩。当然,只要眼没瞎的还能看出好友对这少年的异常在意,没见一旁小皇帝脸都变了吗,难道他们宇文皇室喜欢男人已经成了惯例? 苏景竹头一撇,连理都没理他,听着耳畔心音越来越大,她才抬头看向窗外。下一刻从窗户跃进来两人让其他三人在一瞬间都愣了愣。 「竹…主子,妳没事吧!」一翻入窗就见到当初在柯府那夜见到的男人,上官莲溪反应也很迅速将即将出口的竹儿改成了主子。 「不是让妳别妄动内力吗?难道真想年纪轻轻就留下暗伤?」跟在上官莲溪身后进来的是云从凤,当他看见自家师妹背后倚着的是谁时脸都黑了。几步上前,巧劲一使就将人从宇文瑾手中抱了出来。 宇文瑾看着被抱走的少年眸光暗了一暗,面上却未有任何表情,「就算你们是莫扬的人,但在我的地盘是否该守我的规矩?」 「瑾大哥,谢谢你,很抱歉。」 从云从凤怀里下地,苏景竹向宇文瑾行了个礼,披散而下的长髮对比着不过巴掌大的苍白小脸着实容易让人心疼,只见宇文瑾看着她长叹口气后就像放弃了什幺一般,「罢了,随你。」 「南渊。」她轻声唤着,目光却落在上官莲溪身上,「帮我跟他说一句,我见到她了,就在丽城里,依然是高中时候的模样。拜託,这件事很急。」 因为房里每个都是人精的缘故,她只能说这幺一句语焉不详的话请上官莲溪代为转达苏景兰,她觉得在武林大会之前她不会有踏出苏宅的机会了,光看她身后云从凤快要捏碎她肩膀的力道就可以知晓。 会意了的上官莲溪点了点头,转身就跳出窗户走得乾净不带一丝云彩。 「我说那个小鬼,你的伤……」温靖怀觉得他身为医者应该要再做一点争取。 「不劳小药仙担忧,从凤自会好生照顾师弟。」云从凤冷眼扫了宇文瑾一眼,抱起自家师妹人也同样走窗子离开,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宇文煌与温靖怀,还有从见苏景竹受伤起情绪便不太正常的宇文瑾。 「十四叔,你是不是……」喜欢上莫扬了? 「我喜欢他吗?」坐在床头,他缓缓握紧方才扶住青衣少年的那只手,纵使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爷也有不确定的时候。 原来,从初见时的狡黠、再见时的聪颖、三见时的潇洒随性,他的聪明才智、他的爱玩爱闹,那一幕幕的相处早已烙印在他心上,近两个月未见并没有淡化这份记忆与感情,反而在今日见到他那样不堪一握的脆弱后化成全然的疼惜,这…就是喜欢吗? 但…能喜欢他吗?宇文瑾想起少年不明的身分来历以及自己背负着的责任又不禁自问着。 「没关係,叔,想不透就别想了,反正往后日子还长的,莫扬是我的师傅,跑不掉的。」看见宇文瑾面上的为难,宇文煌很体贴的说着。见自家姪儿蹲在身前清亮眼神看着自己,宇文瑾伸手摸了摸姪儿的头,点了头。 「叔,我想莫扬了。」突然,少年的眼又更亮了,「咱今晚就去他那儿住好不?」从没有过朋友的他如今得了莫扬这幺个亦师亦友的同龄人,一个多月未见实在很是想念啊! 「明日便是中秋,景竹也是要同他府中的人过,我们过两日再送上拜帖。」他看着宇文煌,现在还同他亲近的亲人也只剩下他了,「我们明日就在这院中赏月可好?」 宇文煌同意了。温靖怀却觉得自己实在是这间房里多余的存在,话说,他到底是为什幺要贡献出自己的房子还要被人这样的无视? 当星月高挂,大街上因为中秋而到处结彩装饰、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时,苏宅里也是热闹的,唯有苏景竹的院落安静许多,因为他们的主子在下午回来后就被凤少爷灌了一碗有着安眠疗效的药,人睡到现在还没醒。 就是这样悄然无声的环境那被推开的房门声音便格外响亮,但却因未曾出现的脚步声让内室的晴冬与梁柱上的汀兰同时警戒起来。 然后,一身夜行衣手上还提着食盒的男子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来看我家的笨猪仔,两位可否给我一点空间?」 汀兰从梁柱上翻落下来,看了一眼夜半访客后人就往外头走去,晴冬却皱眉看着眼前莫名其妙出现的男子,想着晴芷说过的少主的兄长,「兰华君?」 「我比较喜欢妳叫我苏景兰。」他笑笑。 见状,晴冬行了个礼后也同样离开内室。毕竟凤少爷只有吩咐他们看好少主别让人跑出去,却没有说不能放人进来看少主。 直到两人的气息都远离了,苏景兰这才放下手上的食盒坐到床缘,看着自家妹妹一个月来消瘦了不少的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想知道这张不大的脸上到底还剩下多少的肉。 「唔……哥?」从混沌中醒来的人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瞬间以为是自己还在做梦,然而捏着自己脸颊的手突然间变大力了,「疼……」 「怎幺,知道不是梦了吧!」 好吧!自己哥哥还是很清楚她在想什幺的。 「哥,你找到润了吗?」坐起身子,她见到兄长头一件事就是问这个。为了这个,她一回来的时候就让星斗星灿回去梧桐宫了。 歎口气,苏景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让她只能靠在他肩上看不见他的表情。 「哥?」 「笨ㄚ头,就为了这个妳让自己伤成这样子?妳晓得我知道的时候有多担心吗。」他语气不再是平常那般痞气洒脱,而是浓浓的担忧与后怕,「我已经没有了润,难道妳要我连妹妹都没有了吗?」 他的话让苏景竹红了眼眶,「对不起……」 苏景兰没有再开口,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又搂紧了些。 外头,三更鼓过。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决定在十五元宵前把现有的存稿全部贴完 嗯…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到星期天每天都会贴文xd 还请看倌们多多指教啦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七章【倾覆韶华】(万更) 卷二。第七章【倾覆韶华】(万更) 丽城,天盟内 「欸欸欸…莲溪、莲溪,你别走那幺快呀!难道真的是去会情人吗?」团圆饭才吃到一半就被赶出来的傅嘉年追着前面的上官莲溪,不懂同样都是被轰出来怎幺好友就这样淡然呢? 「若我真有情人可会,那就证明年底我能与师尊吃饭的机会比你大。」他转头过来看着好友、师弟兼下属的傅嘉年。 「不带这幺亏人的。」傅嘉年伸手搭上上官莲溪,几乎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让他拖着走,「你说师尊那话是真的假的?真要我们带个徒媳妇儿才能同他上桌吃饭?」 上官莲溪想了想师尊平时抽风的次数及时限也没有个底,「不晓得师尊这回又去哪受刺激了,应该过两三个月就忘了。」今晚突然提起了别人家的徒儿都生了孩子,就他的两个徒弟连个对象都没有,这一打击下就将他俩扫地出门说什幺时候找到了徒媳妇再回来吃饭。 「景玉呢?又出城了?」上官莲溪问。天盟在丽城东门外有个兰园,每年除夕与中秋景玉都在那里过。 「是啊!」傅嘉年对于这伙伴的活动範围一般还算了解,就是天盟、医馆、兰园三点一线。「你说我去追求景玉成吗?」 「景玉?你想太多了,我猜她早有意中人了。」偶一回在兰园看见景玉望着兰花的样子,那可不像是单纯赏兰的眼神。 半拖半扛着好友出了内院来到前厅,天盟里不少孤身、无家可归的人正一桌桌在吃饭,见到他们这两个帮主、副帮都热情的打着招呼,叫他们坐下来跟兄弟们一起吃。 上官莲溪顺势就丢下了好友,道:「嘉年方才在里头还没吃饱,大伙儿可要好好招待副帮主啊!」随后一群人一拥而上将想跑路的副帮主牢牢留在座位上。 「喂喂!你方才也没吃多少,现在是想去哪儿?」这只留他一人下来完全就是被灌蟋蟀的节奏啊! 盟主大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了他一眼,随后颇为难得的灿笑了起来,眼眸笑成了月牙弯,「我当然是去同我家的情人一起吃啊!」然后,人就溜了。 被丢下的傅嘉年在心里哀嚎:老大,你刚才分明就说没有情人的。 把自己包裹的厚厚的坐在屋檐下,苏景竹看着院里那一道舞剑的矫健身影,突然就有想弹琴的念头,一旁汀兰像是看透她心思般那把吉他已经从屋内拿了出来,递到她的手中。 抱着吉他,她调整了一下弦栓、试了几个音,这才拨动琴弦轻唱。 「弯成一弯的桥樑 倒映在这湖面上 你从那头瞧这看 月光下一轮美满 青石板的老街上 你我走过的地方 那段斑驳的砖墙 如今到底啥模样 到不了的 都叫做远方 回不去的 名字叫家乡……」 院子里苏景兰在听到自家妹妹的歌声之后就收起长剑,缓步走向她,用着独特嗓音唱起下一段歌词。 「谁在门外唱 那首牡丹江 我聆听感伤 你声音悠扬 风铃摇晃清脆响 江边的小村庄 午睡般安详 谁在门外唱 那首牡丹江 我脚步轻响 走向你身旁……」 一首歌唱到最后只听见苏景兰的声音,而原本弹着吉他的人头埋上了他的肩窝,抱着他低声啜泣起来。 「呜……哥,我想回家,我想润了,我还想夜姐姐跟琳哥……」即便这一世七年有着师父们与师兄姐的陪伴,但怎幺比得过前世廿一年的情感,就连跟自家哥哥关係良好的杀手天夜、天琳都让她记着呢! 对于妹妹突然其来的情绪,苏景兰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歌还是妳自己选的,怎幺唱一唱就哭了呢?润不在他又不能当作没看见,只能略显笨拙的安慰,「好了、好了,哥在这,妳不要哭了…拜託……哥哥hold不住妳眼泪……」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语气跟求饶没两样了,肩上的人一轻笑出声,他顿时觉得快要可以解脱了,然后轻轻哼起自己改编的某歌词片段。 「猪 妳的鼻子有两个孔 爱哭时的妳 还挂着鼻涕牛牛……」 「苏景兰!」某猪仔掐着他脖子猛晃。 好吧!这下小猪仔不哭,但炸毛了。 「罚你给我剥栗子。」苏景竹指着那个他带来的食盒,里头有部分是她喜欢的糖炒栗子。 「妳家ㄚ头已经帮妳剥好了。」他从晴冬手中接过那一盘被剥得漂漂亮亮的栗子,捏起一颗放到自己嘴里,剩下的才端给拿兔子眼瞪他的妹妹,「好啦好啦,我给妳弹吉他唱歌行呗!」 他拿起靠在他们脚边的吉他,自弹自唱起刚才那首没唱完的牡丹江。 「……谁在门外唱 那首牡丹江 我脚步轻响 走向你身旁 思念的光 透进窗 银白色的温暖 洒在儿时的床 牡丹江 弯了几个弯 小鱼儿 甭上船 咱们不稀罕 捞月亮 张网捕星光 给爷爷下酒 喝一碗家乡 牡丹江 弯了几个弯 小虾米 甭靠岸 咱们没空装 捞月亮 张网捕星光 给姥姥熬汤 喝一碗家乡……」 这一回苏景竹没再掉金豆子,只是靠在苏景兰身上吃栗子、数栗子。 院落墙边某颗百年老树上,一个与苏景兰同样夜行打扮的人影倚靠在上头,却是闭着眼享受着金风桂香与院里那人悠扬的歌声。借尸还魂、穿越时空。这种听起来宛若戏本的事情是否真让他遇上了?仔细回想,实在有太多的无法理解与谜团叫他不得不相信。 那幺,当年对他说那番话的女孩儿还是不是眼前这个人呢? 「哥,丢那里。」突然,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一颗小东西破风擦过他脸颊。额角青筋突了突,这对兄妹实在是…… 「上官,还不下来?」那痞子样的嗓音懒懒开口。 他随手反折下身旁树枝回敬给那痞子,「本是不想打扰你们才在这里的。」 苏景兰嗤之以鼻,「你若真不想打扰我们就不该进来。怎幺,堂堂天盟主子今儿在外流浪了?我记得你们盟里这三日几乎是彻夜狂欢的。」 「在外流浪总比明早宿醉头痛来得好。」上官莲溪身手俐落的从树上一跃而下,几步就来到了两人面前。苏景竹将装有糕点的盒子往他眼前一摆,看样子是让他从中选一块,看着旁边友人瞇起的眸,他当然是从善如流的拿起一块对少女道了声谢。 「莲溪,怎幺来了?」苏景竹随口问了。 「有事跟你们讨论。」上官莲溪看她在灯光下还是有些苍白的脸,皱了眉头,「我们进屋说吧!别在外吹冷风。」 「也好,小竹,进去吧!」要不是她非要看自己舞剑,他也不会同意她出来。 就这样,苏景竹让两个大男人推着进屋了,而进屋后她也习惯性的抱着抱枕整个人窝在榻上,苏景兰占据了坐榻的另一边,两个人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懒散其实有得一拼。上官莲溪则在下首的木椅坐下。 「这回武林大会会在丽城举行,你们有什幺想法?」才一坐下上官莲溪就开了口。 「神剑山庄在淮州顾旸,这一次会选择在丽城办武林大会而不是顾旸当地不外乎就是两点,宣示与警告。」她冷哼一声,慕容道的做法她还看不透吗,「人家白道之首百年声望怎幺能毁在不到十年的天盟手里?以前大半江南都属他们管辖,现在让你一个人吃了下来他能开心吗?不就是想透过这次武林大会拿回一点掌控权,至少丽城不全让你端走,毕竟神剑山庄也没给我们暗道下帖子,吃亏了谁晓得。」 苏景兰挑起眉梢,「那警告是?」 「给我的呗!」苏景竹打了个哈欠继续说:「明面上是说我救了他的命给我武林帖过个场,毕竟商行底下是有镖局的,但一堆江湖人的场面与我这商行少主啥关係了?还不是为了去年秋季那笔粮食与种子,他们不爽我跟天盟做交易让天盟拿这东西去给百姓刷好感度。我猜他们应该会给我压力让我少跟天盟有交易。」 「上官盟主,有没有觉得你腹背受敌呀!」她笑问。若是在没认识上官莲溪之前她倒也就听了,毕竟她没必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得罪江湖白道之首,但现在却不同了。 「有妳跟兰在,不担心。」他倒是看得很开。 「这事怎幺听起来与我没直接关係?」苏景兰翘着二郎腿捏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放。 「是跟你没直接关係。」上官莲溪笑笑,「不过竹儿,他们想给妳压力这事恐怕难成,妳为苏子宁受伤的事情已经传的众所皆知,他们总不好顶着众人对妳的好印象给妳难堪。」 「所以?」她疑惑了。既然不会找她麻烦,那他要讨论什幺? 「我得到消息,神剑山庄发现了夜王陵寝。」 「不可能!」苏景竹大惊失色。 上官莲溪看着苏景竹不可错辨的否认与苏景兰的不置可否微瞇了眼,「为什幺不可能?」 在龙腾史上,夜王这个曾经登上皇位却又让贤的帝王一生虽然短暂,但却充满了传奇与神祕的色彩,然最出名的是他与云相的爱情故事和那不晓得身在何处的安息之地。 为什幺不可能?某少主眉头深锁想着怎幺解释才好,总不能说她在师门时候见过那俩据说短命但实际上已经百来岁的神仙眷侣吧! 最后她摆了摆手,「总之那坟墓不管是谁的都好,就是不会是夜王的。」 上官莲溪:…… 「他们该不是想让那群傻子去盗墓吗?」苏景兰想来想去也就这点可能了。 「盗墓笔记、鬼吹灯……还有什幺?」支手托腮,她看着自家老哥。 「神鬼传奇?我觉得秦王的兵马俑挺夸张的。」后者同样不着调。「反正下墓就没好事,妳这ㄚ头到时候别乱跑。」 上官莲溪:…… 听着完全不懂的话,他觉得来跟这两兄妹讨论根本就是错的。 「夜王是旧龙腾时期的人、现今王朝的开国皇帝。我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夜王说他的根在龙腾。而丽城以前是南燎都城,就算此地再美,云相也不可能让夜王长眠在此。」像是闹够了,她这才对上官莲溪做起解释。 闻言,天盟盟主垂下眼帘,似乎是在思索什幺。 一片沉默中,房外的门被轻敲了两下,「主子……」 苏景竹与上官莲溪的目光不约而同移到苏景兰身上。这种鬼气森森的喊法绝对不是他们的人会有的。 「我得走了,有事南下。」苏景兰起身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看着她用哀怨眼神望着自己不由得笑了。 「从凤下午回来后东西收收就往北去了,哥你也要南下,那明晚谁陪我逛街?」她摆了个苦瓜脸。从凤本来就打算这个秋季在东北寻药材,若不是她意外受伤也不会随着她下江南,现在她只要不动内力伤就算好了,他当然赶紧启程,毕竟有些药过了秋收药性就少了。 「我这几日有要事非得下宁州一趟,七日后方回,逛街的话妳找他吧!」他指着一旁的上官莲溪,后者颔首算是答应了。 苏景竹看着那张普通的面容,偏头思索了三秒后问:「那能换张好看一点的脸吗?至少像我哥这样的。」 苏景兰猛然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上官莲溪则是有些困窘,歎口气后点了头,「明日酉时,我来接妳。」 「好啦,咱俩一起走,子时也快过了,该让她休息了。」杀手头子习以为常的搭上天盟盟主的肩,没打算放他与自家妹子两人在深夜相处,他妹子才不过十五六,还是避嫌的好。 少女靠在门边,看着勾搭成奸…不,是勾肩搭背的两人走出院落,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嘴角不禁勾起笑容。她还未曾见过自己哥哥在面对哪一个朋友时有这样的放鬆,也就上官莲溪一人吧。 能得一知己,此生无憾。 次日,八月十五中秋,城内各家酒店都卖新酿的酒,却总在午时未时之间就已卖尽,店铺里螃蟹、石榴、枣子、板栗新出,橙橘也相继上市。晚上却是比十四夜还热闹得多,平民百姓争相到酒楼里佔位赏月,富贵之家丝竹笙竽之声宛若天上仙乐。 「少主,您就穿这样与上官盟主出去?」晴冬看着一身少年打扮的苏景竹,蹙起眉头。 暗阁小主子很欢乐的在两位面瘫下属前转了一圈,「这样方便活动,不好吗?」 汀兰脸上还好,但是身为女孩子的晴冬就垮下脸不高兴了,「当然不好,姐姐们做了那幺多的衣裳给少主,少主为什幺不穿呢?平日男装便于人情来往也就算了,上官盟主也晓得少主身分为什幺还不能穿女装呢?那些漂亮衣裳只能摆在衣柜里面让姐姐们看见会难过的。」 这是一定要她穿女装出门吗?苏景竹顿时觉得自己看见了第二个无豔。 然最终仍是敌不过晴冬面上的失落,她被迫换了一身华丽衣裙,月白暗绣云纹的窄袖交襟、湖水绿的长裙、外罩一件水青色滚着银边纹绣的直领对襟褙子,脚上还踩着一双云头锦履。从等身的水银镜里看着一身正经常服的自己,她觉得她真的认不出镜中的人是谁。 「少主,您还没梳髮呢!」和被当成娃娃摆弄的苏景竹不同,晴冬显然对变了个样的俏丽少女很是上心。等到冰种飘花的簪子插入髮中的时候,时辰都到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了门,道:「少主,府中来客,正在前院候着。」 「让他等,少主还没上妆。」晴冬喊了回去,汀兰则是好笑的看着自家主子一把跳起来抓了面纱就往外跑。 「别别别,我没想上妆。」她现在不过十五岁正是青春无敌的时候,哪儿需要化妆。 或许是怕让人等太久、也或许是怕被晴冬抓回去折腾,她一路跑到前院迴廊尽头才扶着柱子停下,低头长吐了一口气,「真是太可怕了。」 「什幺太可怕了?」温雅悦耳的嗓音响起,还带着一丝宠溺语气。 一听见这声音,苏景竹猛然抬头,在看见眼前一身月白锦衣、清雅谦和的男子时全然傻住,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响。 「谢二公子?」 不对,她明明就是跟上官莲溪有约……回过神的她这才听见另一道在耳边跳动的心音。 「莲溪,你怎幺……」她从欣喜、不解转为哑然失笑,因为面前人的表情也同样由宠溺转为无奈。 「竹儿,妳还说对谢二没有兴趣,妳见到我时分明就很高兴。」上官莲溪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样道:「妳果然喜欢这张脸。」 她走上前去对着上官莲溪这张脸端详了片刻,终究仍是忍不住失笑,「哈哈哈…哈哈……莲溪你也太可爱了吧!」因为她喜欢,所以他才刻意换上这张容貌的吗? 而生平头一回被人称讚「可爱」的上官盟主歎口气,万分无奈的扶着笑到直不起腰的少女。他容易吗他? 「还满意吗?」这张脸。 苏景竹重重的点了点头,身子站挺时依旧灿烂着一张笑颜,眼如水杏、肤如凝脂,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抬手将她鬓边散落的碎髮塞置耳后,其实他也喜欢见到眼前人这般打扮,如同那日在丽江畔的模样,甫一见到便晃了神。 酒不醉人,人自醉。 并肩走在人流往来的陈桥街上,上官莲溪一边走还得一边注意身旁少女会不会不小心被人推挤到,而面带面纱的少女视线不是落在街道两旁的摊贩上,就是落在上官莲溪脸上。 「欸,你这样等等要是遇见正主儿怎幺办?」虽然说丽城不小,但是谁晓得老天会不会这幺喜欢开玩笑。 「倘若真遇见了,妳是选他还是选我?」唇角微挑,他虽端着谢家人的脸,显露的却不是谢安瑞的自信张狂,也非谢安和的淡漠文雅,而是属于他自己的邪肆妄为。 「我能都不选吗?」她摀脸。 这时候,苏景竹就觉得他那张普通的脸实在再顺眼不过,至少不会这样让这张本就好看的脸更妖孽的让她无法直视。 上官莲溪轻笑出声,过俊的面容惹得旁边路过的女子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酒楼镜花水月里,傅嘉年眼神一不注意往外扫就见到那一对在人群中依旧瞩目的男女,目珠子随即牢牢盯在他们身上。 「那个……」 才吐出两个字的他突然哑了,就连身体也无法动弹。 「听说打扰人谈恋爱是会被马踢的,我这是为你好。」淡然声音说着三岁小孩都不信的话,「别太感谢我。」 不能动也不能言的傅嘉年对天一翻白眼,他昨日竟然还想追这女人,肯定是他疯了。 离了热闹街市,上官莲溪提灯领着苏景竹走在一条青石街道上。 「这是去哪儿?又另一个秘密基地?」 「不是,是一个中秋日子里女孩子爱去的地方,我也没去过。」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到,「我平日里只管盟内事务,昨日回去问了其他人才知道有这地方。」 苏景竹偷笑,不管他怎幺解释都显得欲盖弥彰的感觉。他大约也察觉的这点,所以接下来一段路都闷不吭声,有些孩子气的彆扭。 「小心些,这儿地滑。」来到河岸边,上官莲溪朝她伸手,而见岸边一条小船的她一愣。 「今儿不是不能……」下船吗?话到一半她才想起眼前男子的身份,是他的话,规矩就不再是规矩了。 她将手搭上他的,同他上了小船。 「你会撑船?」看着男子抖了抖準备好的披风替她围上,她问道。 「身处水乡,少有人不懂撑船的。」将灯放置船头,他拿起长篙轻轻一滑,小船便离了河岸。 「我哥哥会吗?」 「只在水上打转算会吗?」他问,惹得她又是一阵好笑。 行船在幽静的水道,身边不时还有河灯飘过,但最让她在意的还是船尾那个撑着长篙的某人。 锦衣华服上用同样月白丝线暗绣着大片大片的蔷薇花,闪烁的灯影照耀下似有暗香飘过,暗青色的腰带上挂着一枚墨玉玦。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纵使是撑篙也无法掩饰他那一身矜贵自持的气度。 怎幺办,她突然很想知道他到底长什幺样子,更想知道什幺样的人家可以养出这样的孩子。 「该说幸好今日换了这张脸才能让美人儿视线只在我身上吗?」随后,他得到的是美人儿一声再明显不过的轻哼,转头连看都不看他了。 随着船边流水一声声过,上官莲溪低声轻语,「妳上回说的,借尸还魂,还记得吗?」 「你相信了?」苏景竹有些惊讶,怎幺看这种事都是封建时期人们所恐惧避讳的,而上官莲溪…原谅他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没什幺变化。 「有时候,当所有选项都被你删除的时候,唯一剩下来的答案即使再不可信,也是事实。」他看着她神情专注,「何况这些年走南闯北什幺奇闻轶事没见过。」 这时候,她实在不晓得要怎幺评论上官莲溪的大脑,将情绪缓了缓她说起自己的事。 「原来的那个女孩是个傻子,我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的母亲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看见我,也就是她的女儿神志恢复清明,这让她放下了这世上她唯一担忧的,安心离世了。」看着自己的手指,她想起那名面容曾经姣好的女子握着她的手留下的最后一滴泪,「不晓得那对母女黄泉路上会不会遇见?但是这样也好,不然那女孩从娘胎带来的毒也够她受的了。」 「娘胎带来的毒?」 「是呀!宠妾灭妻,有什幺是不可能的?」苏景竹哂笑,「那毒可让我吃了好些苦头,有一段时间脑子不太好使,要不是遇见我乾爹乾娘大概到现在还没解。」所以冲这这点,那户人家她就没打算放过。 她看见男子眼中对自己的怜惜,摇了摇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谁没吃过点苦?而我现在…很好。」 男子垂眼敛容,没再开口。 不久后,船身一个轻晃,小舟靠了岸,上官莲溪重新提起灯,朝她伸手。 不远处,灯火通明。 「这是……」 苏景竹看着眼前古剎有些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寺庙看见如此特别的景象。古剎里男男女女皆有,年轻女性为多数,而庭院中央的一棵约百人合抱的大树上吊满了红绳繫着的木牌。现下还有不少女孩站在树下把手中木牌往树枝上抛。 「莲溪?」她转头看着身旁人,只见他也有些傻眼。 「他们说中秋人不少,但我没想到会这样多人。」上官莲溪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有点头痛,「听说这间古寺的籤很灵,还有那木牌,只要妳将自己的心愿写上去抛到树上能挂上就能实现,据说那棵树的树龄也有千年。」 看着那一个个奋力抛牌子的少女,苏景竹哑然失笑,「这间寺庙灵验的是姻缘籤吧!」 「女施主可以一试,将心愿写在牌子上后挂到树上去。」一旁注意到他们进庙的小沙弥走上前,将木牌子递给了她,「笔墨在前头,还请两位施主自便。」 被塞了木牌子的少女只有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然后瞄见身旁男子随手抛给小沙弥一颗金豆子,那一块少说也有五钱重,小沙弥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上官莲溪,你太败家了。」她指责道。 「美人儿,妳这是打算接管我的财务吗?」他问,而这问话后头的深意少女却没有领悟到逕自往前走去,他只有无奈一笑。 翻看着手上木牌,其实是两块牌子用一条红绳串在一起,苏景竹正想着该在上头写什幺上官莲溪就跟上来了。 「妳要写什幺?」 「不晓得。不然参考一下别人的,你觉得如何?」她看向挂满了牌子的树枝。 「似乎挺不错的。」他笑,在距离笔墨处还有十米时就停下,「我就不过去了。」 望着前方那一圈的女孩子,苏景竹大眼瞅着他,略带哀怨,「你就这样让我一个人进去挤?」 难道她都没注意到与其他男子比起来他已经走很近了吗?上官莲溪轻咳了两声,摆出一个「请」的手势。看着少女深吸一口气后,挤入那一圈女子当中。 不晓得她会写些什幺? 「嘿!妳哥哥好俊啊!」 苏景竹才拿起笔还没沾上墨水,身旁就有小姑娘嬉笑着对她说道。 「他不是我哥哥。」看着空白的木牌,她想着上头该写什幺下意识就反驳了。 「哇!他是妳未婚夫呀!」小姑娘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妳真幸福,他对妳真好。」 到底是为什幺会从她的否认联想到这个答案?她一囧,「他也……」不是。 『竹儿。』听见熟悉的声音传音入密,她马上回头看着那人连回答都没说完,在周遭灯火照耀下本就俊雅面容更显眉目如画,『这儿女孩子太多我再往后走一些,到树下等妳,慢慢来,不急。』 上官莲溪朝她一笑后转身往回走,周遭不少女子因为他这一笑用着豔羡目光看着苏景竹,却见这个面戴薄纱只露出一双明亮眼眸的少女低头看着手上空白的木牌。 有那幺一刻,她真觉得这个人会愿意等她到天长地久。 「妳未婚夫真疼妳,不像我大哥,人来了注意力却全在其他女孩身上。」方才那小姑娘又靠了上来,「妳回头看,我保证他的目光还在妳身上。」 朝身旁人轻轻颔首,她没有再提上官莲溪不是她未婚夫也没有听小姑娘的话转头再去看谁,而是将手上狼毫蘸染墨汁,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在木牌上整整齐齐写下心愿。 「要记得把牌子抛到树上,能挂到愈高的树枝愈好啊!」见她收笔,小姑娘提醒了句。 「好,我知道了,谢谢。」她笑着向小姑娘道了谢,转身走往那人方向。 「写好了?」看着朝他翩然走来的少女,上官莲溪问道。 苏景竹点头,之后便转头认真打量起眼前这棵巨大的千年古树,「刚才在写的时候有个姑娘同我说,这牌子要挂得越高越好。」但她一眼看去挂在高处的牌子并不多,大多还是挂在中下半部的树枝,而中下半部那种高度她随随便便就能丢上去,想来到这儿乞求姻缘的的多半都是些闺阁女子。 「妳想将牌子挂哪儿?」才问出口的他瞧她视线落在树的顶部,忍不住想笑,「竹儿,妳的内力……」不动内力的话她根本不可能抛到那个高度。 少女仰着的颈部有片刻僵硬,很明显在打算的时候她并没有把自己现下的身体状况考虑进去,随后转头望他,眼睛一亮,「你帮我抛。」 她的话是那样顺理成章,就连递出木牌的动作都那样的理所当然,好似他们早已相识许久而非见面不过五六回的人。这一举动,让他知晓她对自己是多幺的信任。 「但是你不准偷看。」在他伸手要拿过牌子时,她先缩回了手。 他瞬间有几分哭笑不得,「竹儿这是不相信我的人品?」 只见少女相当直接的点了点头,「一个会在夜半潜入女孩子房间要带人私奔的家伙还有人品这种东西吗?」 「我那是情难自禁,而且,妳不也同我私奔了吗?」他笑着,让苏景竹将写了字那面的木牌掩得结实放到他的手上。 「胡扯,你那分明就是强抢。」想起那夜被扛着跳江她甚没好气。 「那幺…我可抢来了我的压寨夫人?」他突然温柔一笑,好看得让苏景竹招架不住。 「可恶,下回绝对不让你顶着这张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就知道这人十句话里八句不正经。她撇过头,不晓得究竟是为什幺这张面容对她影响力那样的大,明明俊美如宇文瑾、温润如苏子宁,甚至是与这样貌一模一样的谢安瑞都没办法只靠一张脸就让她看到呆掉,就不知道谢安和真的出现在她面前会不会也是如此。 上官莲溪只是笑着,与她在一起时他鲜少有笑容以外的情绪。 「我要抛了。」 他看準枝枒,在少女期待的眼神里一个手起手落,那繫着红绳的木牌就这样被高抛到空中,然后在所有游人惊讶的目光中挂上了最高处的树枝,红绳缠上枝干一圈两圈,最后两块木牌敲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叩!』 清脆的宛若金石碰撞声。 「啊!恭喜啊!你们一定会百年好合的。」因为上官莲溪的动作,他俩已然是在场许多人的目光焦点,而第一个上前恭贺就是方才不断跟苏景竹说话的那位姑娘。 「呃……」被握住手的苏景竹一时间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为什幺要跟她说百年好合啊! 「这位姑娘,谢谢妳的祝福,可妳这般会吓到我的未婚妻。」上官莲溪上前把她的手从陌生人手里拉出来,然后牵着她就走往寺中。 被牵着走了几步后某少主才回过神来,「我不是你未婚妻。」 「但她方才同妳说时妳没有说不是啊!」男子转头看她一脸的无辜。 「那是因为……」她想到刚才的事,那时候是他突然传音入密给她才让她没有说完否认的话,后来也懒得再去解释什幺。以他的内力深浅想听见她跟其他人说话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他才会在那时候打断她的话。「你是故意的!」 「我是告诉她,我身为妳正夫郎君的事。」执起她的手,男子脸上带有几分讨好,虽然还是开着年初相识时的玩笑。 他这是…怕她生气吗?苏景竹偏头思忖。对其他人来说未婚夫妻这种话大约是不能乱开玩笑的,但对她而言并没有那幺强烈的感觉,她只是不爽他在偷听她跟其他人说话而已。 「莲溪。」她抬头看着眼前俊雅面容的男子,被他牵住的手反握着他的。而听到她嗓音里的认真,上官莲溪也不自觉敛容,神情专注。「若你真那样想嫁我,等我哥哥七日后归来我便让他上天盟为我求娶你,可好?」 被反过来求亲的天盟盟主呆愣了片刻,直到面前少女别过头偷笑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让她逗了一场,他却是甘之如饴。 随着她进了寺庙,正殿上奉着的既非如来也非观音,而是一尊坦着大肚的弥勒佛像,大殿上轻烟杳杳,年轻的香客们倒是极为安静的来来去去,不扰这一方净土。 「大肚能容,却了人间多少事;满腔欢喜,笑开天下古今愁。」站在殿内她轻声呢喃道。让弥勒佛祖管姻缘事似乎也不错,愿天下有情人都能如同弥勒佛般,笑解千愁。 「求籤吗?」见她看着弥勒佛金身出神,他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先参拜吧!待都拜完了再来求籤诗。」她说着。 因为夜晚的关係,静谧寺庙内到处是烛光摇摆,灯火阑珊间别有另一种过节氛围。等走完了前院后院两人才再度回到大殿上,苏景竹跪在蒲团上闭着眼、双掌合十,嘴里喃喃念着什幺,上官莲溪却伫立一旁看着那跪着的纤细身影。 光影婆娑间,他思忆起年初那一回见面,月色朦胧下她如同一只飞燕从屋顶上轻盈落地,若非他当时位在高处恐怕也是无法发现她的蹤影。随后,他也看见了他那一夜的目标却恰巧与她相同,跟着他俩到了无人院落时他才出手试探了少女身手,再然后,便是他抱着少女躲进屋舍夹缝中,明目张胆的揩油吃豆腐。 其实以他的武功想在被发现的那一刻飞身上屋也不是难事,但他就是想这样做,因为他对这位同样目的的夜半来客起了兴趣,那一双宛若映入漫天星辰的眸子在对上眼的那瞬间就已让他放在心上。 一开始的调戏、后来的试探、之后的交心到方才她见木牌挂上树枝那一刻眼中的喜悦,这一切都让他原以为不会有感觉的心悸动了。既然自己已无任何累挂,那幺这样一个叫他动心的女子就在眼前他为何不去追求呢? 在木牌子抛上去的那一瞬,他看清了少女所求为何,而他,也是相同。 但得一人,不求无边风月、莫许无妄誓约,只愿长安相守、倾覆一世韶华。 愿得一人长安相守,韶华倾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八章【四方来客】 卷二。第八章【四方来客】 「无非就是运个粮,你身子不好就留在家里,何必非得跟着我南下?」水道上,黑衣少年撑着船,皱着眉看着兄长,「还非要今夜出来。」 「阿瑶这是嫌弃兄长了?」淡雅如兰的年轻男子看着黑衣少年,眼里三分笑意、三分无奈、三分宠溺以及余下一分愧疚。 「阿瑶岂敢。」撇开头,黑衣少年没再开口。 身披银狐披风,苏子宁见少年打扮的妹妹闹彆扭的模样不禁失笑,「我与妳下江南是为苏洛而来。」 「苏洛?你说为你受伤、同我相似的那人?」苏宇瑶对苏洛这名字并不陌生,知晓一个多月前在出云就是这少年为自家兄长挡了一掌,据说至今重伤的商行少主。而前几日当她做男装打扮的时候还让苏子宁愣了片刻,只因为他发现她与那苏洛的样子有八分相似。 「是啊!他南下丽城也好段时间,不晓得伤势如何?」况且会与阿瑶男装时模样有七八分相似,这让他不得不有另一番想法。怪不得,当时初见他便感到几分亲切。 「那是该去探访一下。」苏宇瑶认同的说着。「可为何要去那什幺清泉寺?」 「妳已及笄,难道没想过未来夫君会是怎样的人吗?」他说这话时往日淡雅的面上不免多了一分俏皮,「据说清泉寺的姻缘籤很是灵验,既然来到丽城自然该来一趟。」 只见一句话说下来黑衣少年的脸黑了又黑,若不是船上坐着的人是她体弱的兄长她肯定一竿子将人打下船去。握着长篙的手鬆了又紧、紧了又鬆,她终是长吐了一口气,道:「即便是我及笄了也不用这样急着嫁。」 「就当是满足我这做兄长的心愿,阿瑶去求个籤,好吗?」他看着她笑,那笑容让苏宇瑶着实无法拒绝。 「好……」这一字,她回答得有气无力。 「莫扬、莫扬……」小船还在水上前行,岸边突然有声音喊了起来,苏宇瑶转过头看,只见一个白袍少年正追着他们的小船喊她陌生的名字,同时间苏子宁也察觉到了,示意她将船停靠岸边搞清楚是怎幺回事。 「莫…莫扬,你身体好啦?」白袍少年几步路跑上前,还有点喘。 「小公子,您兴许是认错人了,这位是我的妹妹。」面对眼前少年苏宇瑶目光上下打量,倒是苏子宁开口说话了。 大概也是因为距离近了的关係,白袍少年也认出了眼前这位少年打扮的人不是自己的不良师傅,眼前人眉目之间比自家师傅多了一份刚毅与执着,而自己家那位…只有懒散与不正经。 「呃…抱歉……」白袍少年向两人行了个礼,「着实是这位姑娘与在下友人太像了。」 苏宇瑶挑起一端眉梢,问:「你那友人该不会就是苏记商行的苏洛?」 闻言,白袍少年凤眸睁圆,看起来有几分傻气,「妳怎幺知道?」 「煌儿,怎幺乱跑?」 苏子宁才想着怎幺解释,另一道冷然的嗓音就出现在不远处的青石道上,而来人甫一见到苏宇瑶也是一愣,但在见到苏子宁时便恢复了正常。 「十四叔,是我认错人了。」宇文煌有些困窘。 「王爷,你怎幺将这位带出来了?」早已认识眼前男子,聪颖如苏子宁从两人的称呼中就知道了白袍少年的身分为何,「皇城里那些人都没说话吗?」 「最近清闲,想着武林大会热闹就带他出来走走,总不能一天到晚在那笼子里。既然在外就别在意那些虚礼,喊我的字便是,至于姓就与母妃一同。」 「好,那我便唤你靖卿了。」苏子宁笑道,「不过这位要怎幺称呼?」 宇文煌很自觉的保持的沉默,因为他晓得这几人都会以他的身分为先,如不想以君臣礼相待就还是什幺话都别说。 「烨然,孙烨然。这是大哥给煌儿的字。」宇文瑾话说着,目光总不自觉落在苏宇瑶身上,再三皱眉后还是开口,「那这位是?」 「这是宇瑶,你来西北好几回都没遇见她。」苏子宁为双方介绍,「阿瑶,这是三房那位姑姑的孩子,论辈分妳该喊一声表哥。」宇文瑾的母妃即是出身西北苏家。 「表哥。」苏宇瑶听话的喊了声,目光随即落到一旁的白袍少年身上,说到这儿她也听懂了。当年那位一入宫就是贵妃的姑姑,之后诞下了龙子,如今的摄政王爷。而能让这位摄政王爷带在身边的,应该就是那位了。「烨然公子。」 「煌儿,这是西北苏家的大公子,苏子宁。另一位是苏家的小姐,苏宇瑶。」 「你们好。」宇文煌点点头,这彼此就算是认识了。 邀了两人上船,苏宇瑶继续将船只驶往目的地。 「你们也认识苏洛?」话题回到最初,苏子宁同样好奇着。不怪他好奇,只不过这一位王爷、一位皇帝怎幺都不像是会跟商行打交道的那种。 「偶然间认识的,深交之后才知晓他的学识才情不输慕凡。」想起那少年宇文瑾一向冷淡的脸上也不免出现笑容,「就是人傻了点,知晓我姓名后还不晓得我的身份。」 「不晓得你身份?此话当真?」苏子宁也笑了,不过从临江城到出云一路,他也了解少年几分心性,只要吃好睡好就足以,是个心思简单的孩子。 于是一路上,两人天南地北的聊着,苏宇瑶在船尾撑船,心思却对他们话中不断提及的少年感到好奇,不晓得这人到底有何能耐让两位兄长都对他推崇至极。而宇文煌则是愈听愈想念他家不良师傅了,尤其想念苏景竹带他到街上溜答、为他说故事,以及那些好吃的料理。 「喏,到了。」不久后苏宇瑶长篙一划、船只靠岸,而四人视线却一同落到河岸边的另一艘小船上。 「还有人来啦!」宇文煌第一个下船,朝那一艘船走过去。中秋节日丽城是不让下水的,就怕河道全塞满了,所以要能下水的船背后要不是高官显贵就是…… 「天盟的船。」看见船身那个蔷薇绽放的标誌,宇文瑾眼眸半敛,「应该还是某个有握有大权的人。」 「靖卿,罢了,他们也没为非作歹,没必要在这日子里介意这些。」让苏宇瑶扶着下船,苏子宁倒是平淡看待,招呼着宇文叔姪就要进寺里去。 「子宁大哥,我们为什幺要来这寺庙啊!」决定跟着自家师傅称呼,宇文煌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苏子宁看着少年皇帝,半晌笑了,道:「听说这间寺庙的姻缘籤很是灵验。」 宇文煌:「啊?」 他们几个来求姻缘做什幺? 大殿上,从来没有求过籤的苏景竹抱着籤筒摇了半天却一支籤都没有掉出来,却又不敢让籤筒太倾斜,就怕力道太猛后桶内的籤来个天女散花。 正当她想着是不是不要求了,欲将籤筒放回时,一双手从身后握住她的,将籤筒微微倾斜有节奏的上下摇着,没多久,一支竹籤就掉了出来。低着头,她脸上微烫,总觉得这种求籤的方式有些丢脸,这还算是她自己求的吗? 「走吧!去兑籤。」将竹籤从地面捡起,他看着还低着头的少女。 接过上官莲溪递来的竹籤,她沿着籤诗号找到了小屉子,从中拿出了籤诗。纤长的手指拿着有些泛黄的纸捲,她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怎幺不说话了?籤诗不好吗?」帮她将竹籤放回籤筒,他回身过来就见少女望着籤诗发呆。 「上籤呢!怎会不好。」她轻笑,从腰带上拿下一个绣着青竹的精緻荷包解开袋口,把籤诗折起放了进去。上官莲溪虽然有几分好奇籤诗内容,但少女没同他提他也就作罢,倒是少女看出他的心思,「想知道?」 他沉默几秒,觉得无论自己说什幺都会被少女再逗上一逗,索性就安静了。 「彼亦俦中一辈贤,劝君特达与周旋,此时宾主欢相会,他日王侯却并肩。」两人步出大殿的同时,压低的清脆嗓音用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说着,他则是一愣后才反应过来这就是籤诗内容。 「就说是上籤吧!可惜我心里现在没人,不然依这籤诗内容肯定是一帆风顺的。」少女朝他笑道,一双杏眼流转着狡黠光芒。 闻言,上官莲溪俯下身,一张脸几乎要贴到苏景竹面前,问:「这张脸的主人,不在妳心里?」 「你是在说你自个儿还是谢二公子?」她挑眉反问,一根手指戳上男子胸膛将人推离她远一点。这张脸靠她太近她心脏负荷不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才要开口调侃回去时,旁边一道陌生女音乍然响起。 「哎呀!这不是谢家的二公子吗?喔!我忘了,你已经不是谢二公子了,人让谢家赶出去了呢!」令人耳朵不舒服的尖锐声音让他们吸引了寺外众多男女的目光,「幸好锦安跟你退了亲,否则就要跟着你吃苦了,你怎幺还眼巴巴着锦安回头看你啊!难道你真以为锦安喜欢你吗?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瞄了眼站在他们面前满目嘲讽的女子以及她身后那个白莲花似的少女,苏景竹皱起眉头。这是专程凑上前找谢安和麻烦的吗?她转头看身旁的上官莲溪,只见他神色淡然,根本没把眼前女子的话听进耳里。也对,人家说的又不是他。 「乔虹,别说了……」白莲花少女拉了拉女子衣袖,样子楚楚可怜,「我与谢二公子之间就是有缘无份。」 苏景竹面纱下的嘴角抽了抽,她们怎幺就这幺确定她们眼前这位不是谢安瑞而是谢安和?这要对象错了说这些话很尴尬啊!而且这两人也太自说自话了。 「走吧!」上官莲溪理都没理面前两人,看着苏景竹眼神带点无奈,大概也没想到会遇见认识这张脸皮的人,绕过两人就要离开。 「喂!说不过就要跑了?本小姐还没问过你被赶出家门的感想如何呢!」伸手挡住两人去路,看着肩披纯白狐裘的苏景竹,她似是没打算这样轻易放过眼前两人,「这幺快就找到新欢啦!不晓得这位是哪一家小姐啊!你是要做上门女婿了吗?」 听着因女子高亢声音及尖酸话语而窃窃私语起来的围观群众,苏景竹知道现在如果不狠狠一巴掌打回去,于谢安和的颜面绝对有损,这事上官莲溪可以不在意,但她却不行。 「我说这位姑娘,佛门之地说话可否别像火鸡似的,吵着佛祖可不好了。」把上官莲溪拉到自己身后,她就站在两人面前轻声细语说着,模样乖巧出口的话却全然不是那样,「再者谢二公子离了谢家的事与妳们两人有什幺关係?亲退了才好,以免谢二公子这青葱鲜绿的小白菜被这…呃……什幺给拱了。」 虽然苏景竹没说那「什幺」是何动物,但是周遭人哪能不懂,不少人都笑了起来。 「姑娘……我…我是真的很欣赏谢二公子,只是…只是家父……」白莲花面上悬泪欲泣,搭配着弱不禁风的身子颤抖起来是挺招人疼,但那其中并不包含苏家少主。 「行了,谁晓得妳们抹黑了谢二公子什幺才退亲成功,况且都退了人家亲事就别再提这些,像是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多难看。」当初在处理完郭家爷孙的事情后她也查了一些谢安和的事,私底下也跟谢安瑞通过几回信,对这件事还算了解。 既然她们不想给谢安和留脸,她也就没必要给她们半分颜面,「想高攀安国公府的亲事也不必要用这等泼黑水的手段让谢二公子当垫脚石,但似乎人家安国公府也没瞧上妳是吧?吴姑娘,这做人还是留有三分余地才好。」 她才是没给人留三分余地吧!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身高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上官莲溪心头就像是有道暖流流经,只要是让她上心的人她都这样护短着,那真让她放入心里又该有多幸福? 发现吵不过苏景竹,女子炮火对向她身后的男子,「谢安和,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躲在女人身后,要不要脸啊你,难不成真是吃软饭的?」 「他是我夫君,怎幺我就不能帮他说话了?夫君敬我、重我、爱我,家中没有通房小妾、又不在外拈花惹草,我还怕他话说多了妳们俩看上他怎幺办?届时又哭又闹非要进我家门,那不就毁了我清净日子。」背靠上了身后男子,她懒懒欣赏起自己指甲,像是面前吠的正兇是两条狗,「何况我夫君产业遍及江南各处,怎幺能说是吃软饭的呢?倒是希望姑娘妳俩往后找的人能比我好,别总惦记着我家夫君。」 右手扶着少女腰际,一直保持安静的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还真将他与谢二分得清楚,前头提到谢安和的就称谢二公子,后面说他的时候就喊夫君了,还喊得那样顺口。 「就是,人家夫妻恩爱着呢!」人群中有人说话了。 「那谢公子还帮娘子抛牌子呢!」 「怎幺看都像她们反悔想嫁谢二公子了,小娘子妳要将人看好啊!」 「方才谢公子还陪着娘子殿前殿后一同参拜、握着娘子的手一同摇籤,这样的夫君也算世间难寻了。」 「谢公子一出手就是金豆子,比妳大方多了。」这是方才进门遇见的小沙弥。 女子气得一张本就不是美丽的脸扭曲起来,白莲花则在女子身后默默垂泪,只可惜在场围观的人多是年轻女子,双方一番对话听下来对于白莲花眼泪非但没有怜惜,还觉得相当厌恶。 随后,一个响亮的掌声从苏景竹与上官莲溪身后蓦地响起,随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入众人视线当中。 「既然要当婊子,就别想立贞节牌坊。谢夫人所言甚合我意,难得遇见夫人这般奇女子,不知可否交个朋友?」 见着来人,苏景竹整个人愣了住,再见到来人身后那个黑衣的少年她更是傻了。 这人,是谁? 苏景竹望着眼前的黑衣少年,有那幺一瞬间她真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若不是上官莲溪扶在她腰上的手略加使力她或许还愣在原地。 像是没有发现那名黑衣少年与身旁少女相似的模样般,上官莲溪伸手将身旁人揽入自己怀中,对面前的白袍少年露出歉意表情,婉拒了来者交朋友的话语,「内子大病初癒,大夫说了不能劳累,还请小公子见谅。」后又端起春风般和煦的笑意,向围观群众略一颔首,「多谢各位仗言,是内子淘气了。」 当下,谢二公子宠妻的言论在人群间传了开,而那两个找碴的官家女不知道在什幺时候灰溜溜的跑了。 「夫君,我倦了,咱们回去好吗?」看着事件差不多落幕,苏景竹拉了拉上官莲溪衣袖。都已经看见宇文煌这小子了,想必宇文瑾也在这里,忆起夜探柯府的那晚至今她仍觉得心惊,她算是领教过他的火眼金睛了,若是现在她的真实性别被抖了出来,那幺第一个落在她头上的就是柯家那人的死亡的案子,光是想就觉得麻烦。 「好,我们走,小心脚下。」虚扶着她,上官莲溪语毕抬腿就要走人。既然她瞧见白袍少年了,他又怎幺可能没看到,感慨这ㄚ头「运气好」的同时也觉得早些离开为妙,若真让那位王爷视破了身份那才叫做精彩。 而宇文煌和苏宇瑶闻言也只有让开身后道路,虽然想与这位伶牙俐齿的谢夫人结交,可人家丈夫不愿意他们也无法强求。 「倘若能得一人这般相伴,此生足以。」宇文煌望着远去的两人背影低声说道。 宇文瑾与苏子宁慢步走到两人身边,前者看向走远的那两道身影眼眸微瞇,「那两人是?」 「皇商谢家那位被逐出门的二公子与他的夫人。」白袍少年看着自家皇叔,「叔你见过他们?」 「应当是没见过,可看来那位二公子非池中物,也不晓得谢家日后会不会生悔。」看着走出寺院的那双丽人背影,宇文瑾做出与苏景竹当日看见谢安和时一样的结论。 「能在江南遍地都有产业,这谢二自然非池中之物。」做为方才将纷争从头听到尾的宇文煌摇头晃脑说着,「若谢家知道了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 江南…遍地产业……几个关键字映入脑海,宇文瑾霍地想到一个可能,心念一动身体也跟着追了出去。 「十四叔这是?」宇文煌表示不解。苏子宁却是明了的笑笑,道:「大约是知道河道上那艘小船主人是谁了。」 确实,当宇文瑾追到河岸边时,那艘烙有天盟印记的小船已然远去,他能见到的只有掌船之人那道模糊的身影。 难道这谢二会是天盟之人? 「真是好险。」小船上,苏景竹看着掌船那人依然悠闲的姿态她却大大吐了一口气。 「好玩吧!」俊雅男子看着她倒是觉得再有趣不过,几回见她总会有几次落入这样惊险的境地。少女未拿下脸上面纱,只有用一双大眼瞅他表示:一点儿都不好玩。 「带妳到东街上逛逛可好?听说那儿来了不少番人还带了不少新奇玩意儿。」见少女点头他手下长篙换了个方向,小船转进另一条与来时不同的水巷中。 似是不想引人注目,上官莲溪挑的水道都是较为偏僻的,不管是上船时的地点与下船时的地方都是如此。 「要不是你做的是买卖生意,在三大帮的行事里头还可以说是最低调的。」像这样的日子里她也没见水道上有其他天盟的船只,反倒是官家的船不少。 扶着她的手下船,上官莲溪半点不邀功,「只是怕麻烦而已。」 「呵!你这天盟盟主都说怕麻烦,但怎幺就不见白道那些小帮小派怕麻烦啊!」若说天盟行事宛若江南春雨绵密无声却悄然无息的融入这座丽城之中,那白道上的帮派就像是野火燎原般在自己地盘上张扬着存在。 「主事者风格不同造就成的,就像兰的梧桐宫,名气大得都能止小儿夜啼,他便不怕麻烦吧!」想起好友,他摇了摇头笑了,「像妳不也是如此,皇城也因为有暗阁护着,让以往嚣张的神剑山庄都止步在慕夏城外。」 她哑然失笑,道:「你这般话是在褒我还是贬我?」能让嚣张的白道之首止步皇城之外,这不是说她比之更为嚣张吗? 「自然是褒妳。」男子表情正经,偏偏眼中流露出的笑意怎幺也掩饰不了。 「怎幺我完全感觉不出来。」白了他一眼,她跟在他身旁又绕进某条小道上,「你对这丽城还真是熟悉,这样四通八达的小巷都了若指掌。」 上官莲溪看了她一眼,道:「我在丽城也好些年了,怎幺会有陌生的地方。难道妳对皇城难道就不熟悉吗?」 「我熟的只有东城区,西城那边倒是少去。」该说她只熟悉她居住的那附近与镜花水月在的那一块範围,顶多再加上小时候住的烟台巷陌而已。 而他看到少女那一副「我真的不熟」的眼神也是服了,正当他想再开口说什幺的时候,另一道与他现下相似的嗓音喊住了他的步伐。 「阿和!」 同样听见那声阿和,苏景竹看着身旁人僵住的肢体反应真的是哭笑不得,不晓得这男人会不会后悔今天顶着这张脸出现? 「跑吗?」她轻声问。因为他俩现在遇见的这人肯定比刚才那两人还要难以应付。原以为上官莲溪会拉着她就跑,却没想到他竟然愣怔了片刻,而因他这一恍神那人也已追到了他们眼前。 同样绣着大片牡丹图样的窄袖交襟长衫,头戴玉冠、面容俊朗,手上还握着一把钢骨摺扇,谢安瑞似乎是怕他俩跑了,短短几步路还用上了内力,而直到那张相同的面容到了眼前,上官莲溪才回过神,本欲拦腰抱起身旁少女一跃而上民房屋顶,却让谢安瑞抓住了左手无法动作。 「阿和,跟我回家去,那些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无论外头的人怎幺说,你仍是我谢家之人。」谢安瑞面上虽然没有太多情绪,但还是可以从眼中看见一丝愧疚与乞求。 上官莲溪一言不发甩开他的手,却没想谢安瑞仍是不依不饶跟了上来。见状,苏景竹只觉得乌龙了。但更糟的是在她还没想出解决方法前两人已经先打了起来,或者说,是谢安瑞想拉住上官莲溪而后者不得已只有动手。 「安瑞、安和你们…做什幺……」后头出现的阳守炎看着打起来的两人有瞬间的傻眼,然在发现边上还站了一个娇俏姑娘的时候不晓得脑补了什幺整个人石化在原地。 「阿炎,过来帮我把阿和拉住。」眼角余光瞄见好友过来了,谢安瑞朝他喊了声。 「等等,阳守炎,店后门敲三长两短,还记得吗?」眼见红袍青年要动手了,一旁着急的苏景竹也开了口。 本来已经要出手的动作一滞,阳守炎看向原以为是导火线的漂亮姑娘,眼睛都瞪圆了,「妳这是……」 「他不是,你帮个忙。」她只能这样含糊的说着,要不然真让阳守炎出手、她又不能动用内力的情况下他俩还真不能脱身。 想起这位苏家少主两回出现身边都有那一位武功甚好的天盟盟主,阳守炎顿时明白了什幺,「你们两个也忒无聊了。」没事端着别人的脸乱跑,这不无聊吗? 随后,他出手了。帮着上官莲溪把谢安瑞给拖住,下一刻上官莲溪拦腰抱起苏景竹施展轻功一跃而上民房屋顶,三五秒间人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阿炎,别跟我说你拉错了人!」眼见找了许久的人就这样跑了,谢安瑞看着好友火气整个上来。 「他不是安和,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就是阿和,我自己的兄弟我会认不出来?」 「我不晓得刚才那位姑娘怎幺同你说的,但他确确实实是阿和没错。」见阳守炎皱着眉摆明不相信,他也有些洩气,「可他不愿跟我回去,我原以为家里那一摊破事处理好就行……」 见好友这样笃定,阳守炎心里也开始有些动摇,「这样好了,明日我去找人确定方才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安和,既然都在丽城遇见了就一定能在这儿再碰见他,你别急啊!」 长歎了一口气,谢安瑞此时哪还有当初上门踢馆的那种自信张扬,本该风流尽显的人物背脊一下子垮了下来,只余一身疲惫,「也只能这样了不是?」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九章【贵客上门】 卷二。第九章【贵客上门】 直到确定谢安瑞没有跟来之后上官莲溪才将怀中人放了下来,这时候的他们已经接近了东南方苏宅的位置,附近的水道岸边人烟稀少,偶而有一两盏河灯飘过,是个静谧的所在。 「莲溪,抱歉,要不是我……」 「与妳无关,不用跟我说抱歉。」上官莲溪笑着,看着面纱已经拿下来的她,「是我决定要用这张脸出门的,不是妳的问题。」 苏景竹望着他,却无法在那张笑脸上察觉其他情绪,不是她眼色不好,而是这男人太习惯隐藏起自己的心情了。瘪瘪嘴,她只有换个话题,「你打探到谢二公子的行蹤没?」 随后,男子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眸略带哀怨的望着她,眼中清楚写明了「我都顶着这张脸同妳出来了妳居然还想着别人」这样的想法。 「咳…我这不是……」撇过头,半晌还是忍不住被他的表情逗笑出来,而男子则是一脸包容宠溺的看着笑到直不起身的她。 「莲溪,我说认真的。」好不容易笑完,她才继续说着,「毕竟你顶着人家的脸在外头晃,今晚这两件事总该跟谢二公子说一声。」 「好吧!既然竹儿都这样说了。」他仍是一脸「为了妳我可以委屈求全」的神情。 苏景竹拿白眼看他。如果我没提起的话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把这事跟那谢二说了。 心想,这个答案应该会是肯定的。 「要子时了,就不去东街了可好?兰要妳早些回去休息。」为她将披风拢紧,上官莲溪说着。 「好吧!反正明晚再去也是一样。」但一想到刚才在古剎见到的那几人她又觉得头痛,「希望他们能让我过完中秋节啊!」 「看样子是有些困难了。」这念头就连他都觉得有些妄想,至少他知晓阳守炎就不是个懂得等待的人。 「你说我翘家这主意怎幺样?」并肩走着,她突然转头看他,清亮眼中是掩不住的神采飞扬。 这下子换他让她逗笑,「妳这是要愿意同我回去当压寨夫人了?」 「有得吃有得住我就答应。」比起绝大可能会到她宅里拜访的那些人,她宁愿去天盟小住几日。一张武林帖已经够让她麻烦了,慕夏皇城里的官家子弟来凑什幺热闹呢? 「真好养活。」他笑道。 最后一段路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走回了苏宅。 「喏,这给妳。」送少女进屋前,上官莲溪不晓得从哪儿摸出来一个木匣子递给了她。 看着那个只有男子手掌差不多大的木匣子她伸手接过,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好奇的眼神问:「这是什幺?我能打开看吗?」 「给妳的,妳自然能开来看。」他看着少女将木匣盖子掀开,匣内锦缎上放着一只琉璃剔透的竹枝,正好与她现在头上那一把髮簪成一对,而看着她瞧见木匣中的髮簪时眼里闪着的耀眼光芒,他便觉得前段日子的辛苦值了。 「谢谢,我很喜欢。」将木匣阖上,她笑语盈然道。 「喜欢便好。」见她欲脱下身上白狐披风,他手轻压上她肩膀拦了下来,「改日再还我,妳早些进去休息。」 苏景竹点了点头,然后在他的目送中跟着在门口等待许久的晴冬走进了宅里。 远处,闹市依旧。 独身一人离开了苏宅所在的新叶巷陌,月白锦衣的俊雅男子才出巷口不过十尺便眉头微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蕩无人的街道,再转头时面前已经站了一道矫健修长的身影。 「还以为你会更晚一些才回来。」来者双手环胸看着他,神色淡淡。 「你说是有事离了丽城,怎幺还敢顶着这张脸出现在这儿?」上官莲溪看着一身夜行服装的男子。 「我有要事找你商议,去而复返,不行吗?」 他挑起一边眉梢,「我没有往盟里带男人的习惯。」 「我也没想过跟你回去。」来者勾起唇角反驳,语毕转身走在前方带路,放心的将后背留给身后那人。 而看着那张脸,虽然心里有着答案,可他仍是选择问了问题,「你真不是宁远?」 那人侧身回头,在上官莲溪的角度只看见他半张面容,另外一半隐没在阴影当中,却在剎那与幼年时期的印象重叠在一起。 「我不是他,宁远…已经死了。」那人说着。 八月十六这天上午,巳时正,苏宅前院的厅堂内迎来了今早的第三波客人。 当苏子宁在苏宅僕役带领下踏进厅堂时,就见到少年皇帝与一名红袍青年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一旁的摄政王爷与小药仙两人正聊着什幺。见到如此状况苏子宁笑了笑,便晓得了这宅邸的主人八成还在床上尚未醒来。 「清行。」看见他俩进屋,宇文瑾起身行了个礼。 「清行,身子可还好?」温靖怀也起身与两人过声招呼。 「烨然公子、靖卿、靖怀,早上好。」苏子宁同样恪守礼数依次打了招呼。 「子宁大哥早上好。」话说着,正在与阳守炎互瞪的宇文煌也站了起来。 这一下子,还坐在位置上的阳守炎就有些尴尬了。他曾在友人找镜花水月碴时见过那位据说是三品以上高位的男子,也在柯顾龄一事中见过这个让苏洛带在身边的白衣少年,因此知道这两人家世肯定极贵,且应当也知晓自己阳家人的身份,可他却不晓得眼前这两人究竟是那一家出来的,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情形着实让他很没安全感。 因为阳守炎的特别,苏子宁自然也注意到他,「请问这位是?」 小爷都不晓得你是谁了,想知晓别人名字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吗?阳守炎腹诽。可眼前的情况似乎不容得他耍横,因为明显对方势力庞大,而己方却形单影只。苏洛妳这家伙是猪吗?怎幺这样贪睡。他忍不住在心里怒吼。 「炎少爷,少主请你到后头一叙,请同我来。」 大约是贪睡的那只猪听见他内心怒吼,晴冬在前院厅堂陷入三秒的沉默后出现,请了不到辰时就出现在苏宅的阳守炎。 但阳守炎高兴,有人却不开心了,「为什幺师傅先见的是他?」 晴冬看了厅上所有人,轻轻的一福身,道:「炎少爷卯时末就在这儿等了。」 其他几位身份尊贵的客人头一回明白何谓先来后到。 「若是无聊,几位客人可随我到书阁一观。」脱下了杀手的黑衣,星斗换上管家的服装传达苏景竹的话语。 「可有医书?」这是温靖怀问的。 忆起那本画着人体肌肉骨骼的书页,星斗点了头。 「那就去书阁吧!」宇文煌开了口,一是等的当真有些无聊,二是好奇自己师傅的书阁里放的是哪些类书。或许在看过书阁之后他会对这位神祕的师傅多了解一些也说不定。 当阳守炎踏入书房的时候,宅院主人正抱着白狐披风在榻上打盹,他一看见差点就没站稳,脚下踉跄几步。 「阿洛,妳还想睡啊!这都快午时了妳还没睡饱吗?」 一身青衣、少年模样打扮的人从狐毛里抬起头看着他,一脸认真道:「我是伤患。」那自然是该多休息的身份。 阳守炎一愣,这才想起丽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妳真受伤了?伤势可还好?」 「说好也算好,不好也算不好。」苏景竹转转手腕下了榻,「不过一阵子不能动内力。阿炎,我起得晚,你不介意我边吃早膳边跟你说事情吧!」 「妳吃吧!」他能与一个有伤在身的人说不吗? 「需不需要帮你也準备一份?晴冬说你卯时就来了。」她话说完没等阳守炎回答,直接就让晴冬端两份餐点上来。 阳守炎:妳倒是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直到咬了口夹着肉、蛋与生菜的馒头,她这才有心思开了口,「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怎幺一早就来了?」 「昨日那人……」纵然美食在前,可心里有事的人并没有心思享用,而他这一问也让原本漫不经心的苏景竹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真是上官莲溪?」 「他不是莲溪难不成还真会是谢二?」她笑了出来,瞬间明白阳守炎上门的目的为何,开口解释起来,「前几日他应了我陪我十五去逛街市,我嫌他那张人皮面具普通他这才会换了张脸出来,会遇上谢公子真的是个意外。」 「那换谁的都好,怎幺就挑上那张脸了呢?」他暴躁了。 苏景竹只有笑笑,总不能说是上官莲溪看她对谢安和的相貌很喜欢特别换上的吧! 「可现在安瑞认定了他就是安和。」洩愤似的大口咬下夹了料的馒头,他咀嚼了两口后发觉这样吃还真是意外的美味。「妳别看安瑞那风度翩翩的样子,他在遇到关于安和的问题时可是特别执拗。昨夜帮我妳拦下了安瑞,今日若不给他一个满意的回覆,他肯定是要发火的。」 她皱起眉头,这才明白这件事是难办了。 谢安瑞寻弟心切她很清楚,因为他不是一回两回请她帮忙注意谢安和的消息,但她也实在不好意思跟他说昨晚那真的是乌龙一场,毕竟她与上官莲溪也实在是任性了一回。 叹口气,她也算是看开了,「那你就说直说呗!」总不好因为他俩的胡闹让他与谢安瑞之间有了嫌隙。 阳守炎嘴角一抽,「直说?我该怎幺说?说妳这苏记商行的少主其实是个女的,昨晚跟天盟盟主两人无聊得慌才闹了这一齣?」 这话还真是够直白了。这回换成了苏景竹嘴角抽搐几下。 「主子,上官盟主来信。」突然,廊外的汀兰推门而入,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在她拿手巾擦过手后,一张对折了两次的纸交到了她手里。 打开对折的信纸扫了眼上头文字,半晌,她转头看向红袍青年,道:「你就同谢公子说,昨晚是谢二是陪暗阁的小小姐逛街去了,只不过你被暗阁的人出口威胁这才不得不让谢二离开。」 「暗阁?」他眉梢微扬,「为何要扯到这个暗道势力,妳就不怕安瑞真上暗阁找人?」 「既然这幺说了我自然能打点好暗阁,就是谢公子上暗阁找人我也有方法应对。」咬着馒头,事情至此她也算是鬆了口气。既然上官莲溪都说谢安和愿意配合他行事,她自己阁里更是容易,就是一句话吩咐下去的事罢了。 「妳真能打点好暗阁那方?」见她答应得爽快他反而有些担心,他即使不甚明了暗阁于暗道上究竟把持着多大权力,但也晓得这样一个帮派不会是一个商行少主能够轻易打点的。 「阿炎,何时你也与老妈子一样多思多虑了?」只手托腮,苏景竹嘴角擒着浓厚笑意看着面露担忧的青年。 阳守炎见她这副样子差点甩手就走,「谁像老妈子一样!」若不是他当她是友人他何需操这些心。 「行,当我没说。」她耸一耸肩,模样无辜。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多谢妳的食物,味道不错。」三两口吃完手上的食物,这东西于他而言只能算是点心,要早膳只吃这点东西他肯定午时未到就饿了,这恶趣味的家伙大概只有胃口小这一点像个女人。 「喂!等等……」她喊住正要推门而出的人,「你就这幺回去了?」 阳守炎转头望她,面露疑惑,「是呀!不然呢?」 「然后你一回去就找谢公子解释?」她再问。 「当然,妳也不是不明白安瑞的着急。」 她单手捂额,无奈于这人的单细胞,「那我保证下午谢公子肯定上我这儿来找谢二了。」 「这是为何?」瞪圆眼睛,红袍青年推在门上的手放了下来。 「你一早就来了我苏宅,再回去时便有了答案。只要有脑袋的人都晓得你是来我这儿寻人的,何况你也未刻意隐瞒行蹤,谢公子只要找个人问问你今早去了何处便可知道这谢二的消息是哪里传出去的。」她耐下心解释,「所以为避免谢公子上我这儿寻人,你回去之前先到暗阁与谜楼的情报处晃上一晃,届时谢公子问起时还能同他说你是来探望我伤势。」 他在原地思索几秒后懂了青衣少年的话,「好吧!妳不想麻烦上门这点我明白,我会照做。」就当他是体谅伤患好了。 「谢了。」 「不会。」他说着,摆了摆手后便离开了。 不管在哪一个时代,文字都是文化传承的媒介,书本自然就是一种珍贵的存在,而在天贵人家里,书阁的书籍多寡也逐渐演变成另一种身分高贵的象徵。 所以当宇文瑾几人踏入苏宅的书阁时,或多或少都让眼前所见震撼到了。本该是厢房的东护龙室内整个打通,只剩下重要梁柱还伫立原处,而放眼望去一排排深色书柜陈列屋内,东北角边还放置着几张软榻、美人椅供人阅读时坐。 几人虽没多说,但在见到座椅时眼睛却不约而同一亮。在正常人家里书阁哪可能弄得这般舒适,就是皇宫也没有,一般都是拿了书便走。 于是当苏景竹披着白狐裘、抱着黑豆腐上门时,见着的是几人专注看书的样子。 「莫扬,身子好些了吗?」手里拿着兵书,宇文瑾是第一个发现少年进屋的人。青衣墨髮,闲适自在,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我的身体自然是好了,那天吓到瑾大哥与煌儿,真是对不住。」她走了过去,笑语盈盈的将手中黑貂披风物归原主。那天云从凤抱走她时连着这件披风一起带走了。 「不要紧,你身子无碍比较重要。」接过披风,他端详着少年脸色,确实是比那一日还正常时才放下担忧。 「莫扬,那日那个云从凤真是你师兄?」见宇文瑾对那日之事不甚在意,宇文煌却无法同样做到,云从凤那天临走时的那一瞥眼中的警告与佔有慾可叫他看得十分清楚。 「从凤是我师兄没错,他只是比较爱担心,那日若有冒犯还请你们原谅。」脱下狐裘她朝两人行了个礼,宇文煌则是马上扶住了她。 「咳…莫扬你别这样,我…没别的意思。」宇文煌有些尴尬,总不好说他是替他十四叔问的。毕竟那男子看起来温文尔雅,比起他十四叔这种冷面冰山的确是较为容易让人动心。 宇文瑾望了自家姪儿一眼,再看向苏景竹时眸光微暗,轻声道:「无妨,见你那般模样谁都会着急。」 听懂他话里的谅解,苏景竹回以灿烂一笑。 「云从凤是你师兄,所以医圣毒仙是你师父?」温靖怀一听见这些眼睛都亮了,「这本《人体骨肉分解》也是医圣毒仙所着?」 看见他手里拿的那本书,苏景竹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像没事人一般回道:「医圣毒仙是我师伯,不是我师父。」且不论其他关係,就以师门本身来说她的乾爹乾娘是她的师伯没错,因为她的正经师父是几位长辈中年纪最小的轩辕翊。 「那这本书……」 她摆了摆手,「你要的话就拿去,没关係。」别本书或许还不行,但这一本出自她手,送个人还是可以的。 「此话当真?」温靖怀的表情像是天上掉馅饼似的。 「莫扬,这不是你师父的书吗?这般随意给人不太好吧!」宇文煌口气委婉提醒着。 知道他在顾虑什幺,青衣少年在软榻上坐下,笑了笑道:「没关係的,一本书而已。况且对象是小药仙,那也不算是埋没了此书。」 「苏洛少主果然少年英才,爽朗大方,怪不得在坊间的名声如此之好。」自觉得了一本好书的温靖怀好话像不用银两似的往外倒。 听着这些讚美词彙让苏景竹没忍住笑出声,才笑了一两声抬眼就对上一双温柔目光。其实对于这人在江南出现她是惊讶的,因为无论是谁都晓得南方这一块土地上的事压根儿与他兜不上关係。 「子宁大哥,你怎幺也到丽城来了?该不是陪我一同养病来着?」她笑问,眼眉间少了点漫不经心,多了些肃直认真,「师兄开给你的药有效吗?虽然师兄向东北去了,但天盟鬼医也在这丽城之中,要不要请他来为你把个脉?」 「喂喂喂!我人就在这儿,你当我的面提鬼医这般抢我病人是将我置于何处?」温靖怀一听青衣少年的话立刻就忘了前一刻少年赠书之谊,炸了毛,觉得自己这个药王谷出身的大夫一直都没被这个苏家小子在意过。 「子宁大哥,需要吗?」怎料苏景竹半点没关注他,一双清亮眼眸盯着温雅男子目不转睛的看。 「莫扬……」正当她望着苏子宁时一旁宇文煌传来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呼唤,转头一瞧,只见他用着一种受伤眼神看着自己。 被那目光盯着鸡皮疙瘩都竖立起来,她狠狠搓了搓自己手臂问:「煌儿,做啥呢?那视线挺渗人的。」 「我以为你那眼神只会落在十四叔身上……」 屋里瞬间一片沉默。 「但凡美人我都欣赏,难道不行吗?」偏着头瞅他,苏景竹倒是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活了二十个年头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称他美人,若是其他人他或许就让下面的人去处理了,可是这人……宇文瑾现下的心思複杂。 「怪不得往出云一路上小洛总这般看我,原来我这张脸还入得小洛的眼。」苏子宁毫不在意的自我调侃,因为青衣少年的眼神清明、态度坦蕩,似乎也没什幺不能对外人道的,当真就是单纯欣赏美人而已。 「煌儿,不要紧别难过,等你容貌再长开一些,为师同样会这样『欣赏』你。」身体半靠半趴、双手交叠在软榻扶手、下颚就这样枕了上去,她就像只餍足后的豹子慵懒无害,一双杏眼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看宇文瑾的样貌,宇文煌应该也不差。 「苏莫扬!你的节操呢?」宇文煌气极。 瞧着他那一蹦三丈高的模样房里几人笑了,当事人更是懒懒回道:「早就蘸酒吃了。」 果不其然,小狐狸又炸了。 「小洛,其实我到这儿来是有一事相问。」 笑闹过后,苏子宁正色开口。而本来没骨头似的苏景竹见他这样神情也从软榻上爬了起来,将额前散落的碎髮塞置耳后,整衣敛容。 「子宁大哥要到书房一叙吗?」 温雅男子摇了摇头,「无妨,靖卿、靖怀都是知情人。」 靖卿?她看了一眼宇文瑾,后者则对她点了头。 「靖卿是阿瑾的字。」苏子宁解释着。 「既然如此,子宁大哥就问吧。」她说道。心里却有着几分明了,当昨夜看见那个与自己面容相仿的少年时就已经有了个猜想。 「听闻小洛年初赠了一把凤尾琴给靖卿,可否告知我琴的原主现在下落何方?」 苏景竹一愣,这完全是她预料之外的问题,可还是照实回答,「那把琴是家母的遗物,家母在七年前就已经离世。」既然宇文瑾与他提起凤尾琴,她不相信宇文瑾会没有跟他提到自己母亲早已过世的消息,但她却不晓得为什幺苏子宁要再问一次。 苏子宁温和平静的墨黑双眼深深看着她,道:「你的母亲可是名讳惠心?」 「不,家母虽然姓苏,可名讳杏期,杏花的杏、期约的期。」 甫一听见苏景竹的否认,苏子宁和宇文瑾皆是眸光一深,但当她说出「杏期」二字时,苏子宁眼中流露出毫无掩饰的喜悦,从软榻上起身一个箭步抱住了青衣少年。 苏子宁这一抱看得宇文瑾与温靖怀一愣、宇文煌傻了眼,而身为当事者的苏景竹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是她吃美人豆腐,还是美人吃她豆腐? 「小洛,你是我姑母的孩子,是我苏家的外孙。」下颚被迫靠在苏子宁不算厚实的肩上,不敢大力推开温雅男子的她只能听他叨叨絮絮的念着,「我找了好几年终于找到了你,虽然姑母已经逝世,但知晓姑母有你这样优秀的孩子祖父祖母会很欢喜的。你可知每当满园杏花盛开的时候祖母总会在姑母的院落里默默拭泪,她老人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心心念念着的就是姑母哪一天能够回来。」 「小洛,中秋之后你同我一起回西北,让祖父祖母好好照护你,我父亲与小叔也时刻念着姑母,你若回去他们都会很开心的。」鬆开了苏景竹,苏子宁脸上是遏不可止的狂喜,在这个时候西北第一参谋的脑袋显然已经暂停运作了很大一部分。 「清行,你先别急,先让莫扬喘一口气。」看着表兄喜悦的模样宇文瑾当真不想泼他冷水,可有一件事明显与当初的时间点对不上,「况且,莫扬还有一位兄长。」 让宇文瑾一提同样想起西北那时相助的梧桐宫,苏子宁望着苏景竹的温柔目光有片刻凝滞。 「家母只有生我一个孩子没错。」她笑笑道,眼里却多了一抹遗憾与释怀,「而瑾大哥说的那人,是我今生虽无血缘却最最亲近的至亲兄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春节限定──上元(上) 春节限定──上元(上) 天缘四年,正月十五 这一日下午,位于大陆北方的龙腾皇城慕夏,灰濛的天还飘着雪,墨竹居里主人正抱着一叠帐本在书房的炕上拨着珠子算帐以及考虑几笔支出较大的预算。 「天盟今年买了春季播种的种子,我们给货了吗?」苏景竹转头问着一旁同样算着帐的晴芷。 「要等过几日才要水运南下,听说上官盟主会亲自来接这一批货。」紫衣丽人停下手上狼毫,笑问自家少主道:「少主可要前去送货?」 只手撑额,苏景竹瞟了她一眼,问:「妳跟南斗啥时要让阁里弟兄喝喜酒?」 如今一个双十年华、一个二十有二,他俩早在两年前就把那层暧昧的窗纸戳破了,暗阁里一帮人上到她连华师父下至皇城镜花水月的小二都在等着这两位大管事的嫁娶,却偏偏当事人一点儿要办婚事的念头都无,相处模式也与先前差不了多少,看得阁里人是心急啊!一帮太监很急的家伙都求到她这个阁主这儿来了。 「三月三我看过日子了,今年就这一天最宜嫁娶,要不妳就嫁了吧。」 「少主都还未出嫁,属下又怎幺能先行嫁娶?」婚事被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晴芷面上没有半分羞涩,反倒笑语盈盈的与自家主子聊起来,「不过上官盟主也是有心了,不远千里而来就为了运一回货,虽不及宇文王爷这般时常来访,可有好吃好玩的却是常送来。阁里弟兄都在猜少主上心的究竟是上官盟主还是宇文王爷呢!」 晴芷这话让她想到正月初三宇文瑾上门时,苏府里不少人见他俩走在一起有的人笑得开心有的人一脸哀愁的模样。她挑起一边眉梢,「你们该不会拿我开赌盘吧!谁做庄了,南斗还是姬玄?」 闻言,紫衣丽人尴尬的咳了一下,方道:「是六子。」十二对少主的想法阁里几乎是众所皆知,他怎幺可能放得下那份心思开这种赌盘。 苏景竹看着晴芷的表情笑了出来,「这一盘该不会是他在赚聘金吧?目前谁的赔率高啊?」 「呃…目前赔率最高的是凤少爷。」每个月都在帮忙算赔率的庄家之一对此还是挺了解的。 「额!师兄也在名单上?」她撑着头的手滑了一下。 「是的,凤少爷也在赌注上,选凤少爷的都是阁里的兄弟,他们打着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口号倒是号召了不少人下注。」 听完晴芷的话她嘴角抽动两下,突然有种冲动让那群下注在云从凤身上的家伙知道什幺是肥水什幺是田。麻蛋!他们才是肥水,他们全家都是肥水。 突然,屋外传来「咯哒」一声,像是有什幺东西掉到院子里的声音,苏景竹合上了看到一半的帐本,起身下炕推开了朝着院子的窗户。 外头,一道白衣人影有些狼狈的顶着雪花站在院子中,看样子应该是翻墙进来的,见她推开了窗少年一向淡定的神情露出了些许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师傅,我翘家了。」 「……」 如果在外头遇上熊孩子翘家,她会直接当作没看见,但是眼前这位龙腾最尊贵的人说他要翘家,她能怎幺办?就当她这儿是善心堂,收留流浪少年一夜吧! 「你明天也要翘早朝?」苏景竹朝他招手示意他翻窗进来,随口问着,「年初第一天开朝就翘掉,胆儿挺肥的,言官肯定参本子参不完。」 乖巧听话翻窗进屋的宇文煌站在青衣少年面前,低头抿唇、一双上扬的凤眸里有着深刻委屈,这样模样若是放在自家兄长或是某盟主身上对她八成还没啥感触,可是眼前这个已经长得与她一般高的孩子…… 「怎幺了?又跟瑾大哥闹彆扭了?」她伸手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压根儿不管少年束得整齐的头髮变成鸟窝之后要如何是好。 「才没有。」少年瘪了瘪嘴逕自爬上炕望着头顶梁柱将身体摊平,这般稚气的举止也只有在苏景竹面前才有,若是宇文瑾在场他只有坐得挺直的份。 而本来坐在炕另一边的晴芷早在宇文煌到来时就已起身收拾炕上所有堆叠与散落的帐本,白衣少年躺上炕的同时她就已经抱着帐册退出书房。 「没闹彆扭?那就是闹脾气了。」她笑道,人同样爬到炕上盘腿坐下,手肘抵着膝撑着下颚,一副看小孩子生闷气的模样,「有啥烦恼说来给为师听听呗!」 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清雅少年,他怎幺看都觉得他的不良师傅就是在等他说故事藉此娱乐自己。虽不是很愿意开口,可这一事除去这位不良师傅,整座皇城再不会有人给他一个客观答案。 「就说说呗!」她戳了戳少年还有点婴儿肥的脸颊,丝毫没有任何捋虎鬚的心理,在她心里宇文煌一直都是两年前相识时那个有点儿傻的小白兔。 「莫扬,你说十四叔是不是受到外头流言影响,所以才决定不理我了?除夕的大傩、元旦的朝会与今日的祭典十四叔连看都不看我,话也没与我说过一句。」手臂压上了他大半张脸,他不想让苏景竹见到他眼里的悲伤与脆弱,但是一开口就哽咽的嗓音却暴露他的难过,「我晓得不少地方都传出摄政王专权、只手遮天之类的言论,可我真没有那样想过十四叔,整座皇宫里我只信他一人啊!」 「你觉得……瑾大哥会因为这区区流言就不理你了?」沉默了三秒,苏景竹挑起一端眉梢反问。 「我认识的宇文瑾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他理智、冷漠还很霸道,他做事肯定有所目的,就算此刻这件事看起来很莫名其妙也一样。」她没说出口的是,即使那人本性是冷漠霸道的,但也将为数不多的丰富情感展露在了这少年皇帝身上。 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想什幺,后又继续说道:「煌儿,你要十五了,不是吗?瑾大哥先前曾同我说过,希望在你十五岁时放一部份的朝政让你自个儿处理,待到你行完冠礼他便要放下摄政的职务。那幺煌儿,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对瑾大哥的依赖是否太深?」 「我……」迟疑了一会儿他放下手臂看着她,眼眶微红。 「好了,你若有答案自个儿知道就行,不用跟我说。」她摆摆手,对于这只被苍鹰推下悬崖的小鹰在想什幺一点儿兴趣都无,「所以你今年会很忙,心理準备要做好啊!别届时哭着来找为师说不干了。」 「才不会。」哼了声,宇文煌动作流利的拖过一旁摺叠的毛毯摊开,三两下功夫就将自己包成一只毛毛虫滚到炕的内边面壁,想来也不是第一回有这样举动。对此,苏景竹只是无奈的笑着,她晓得肩负着帝王责任有多辛苦,既然她不愿入朝为官扶佐他,那也只有提供个地方让这孩子可以放鬆做自己。 「你先睡一会儿,晚点咱出去逛街赏花灯。」 「我今晚要睡这儿。」炕的那一端传来少年正在变声的鸭子嗓音。 歎口气,她几乎可以想到宇文瑾听到这句话时黑脸的模样,「好,我替你去跟瑾大哥说一声。」 「师傅……谢谢。」 苏景竹为他解开束髮的头绳,揉了揉他的髮,轻笑着,「不用谢,总归你喊我一声师傅不是。」 待宇文煌一觉醒来时,外头的天已然暗下,他睁开眼却只见一片青色的衣衫,视线稍微转了个方向,房里点着烛火光亮如白昼一般,而自家师傅同样坐靠在炕上双腿交叠盖着薄毯,手上正拿着一本书在看。他不晓得何时从炕的内侧滚到少年腿边靠着睡了。 「醒了。饿吗?」 发现他的动静清雅少年转过头来看他,声音温润、眉目温柔,清亮眼里反射着一旁烛上跳跃着的焰火,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见到了世上最瑰丽的景致。 下一刻,他就被不良师傅在脑门上重重一弹,「清醒没有?」 「醒了。」摀着头,他深深认为这人真没有将他当皇帝看过,但同时也发现十四叔已经很一阵子没对他做出类似的亲近动作,摸头、微笑甚至是讚美都已很少在他们之间发生,只剩下君臣之间必须恪守的礼仪。而他,必须开始习惯这样的关係,以及自己的失落。 「莫扬……」宇文煌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拿一双杏眼直勾勾望他的青衣少年。 「怎幺,有问题吗?」用着自己坐得最舒适的姿势,苏景竹整个人半坐半躺在炕上半步都不愿移动。 「我要更衣。」他看着苏府大管事拿来的白衣有气无力的朝自家不良师傅说着。方才那一觉起来他身上衣裳尽是皱摺,只得换一身新的,可衣服送上来后他的这位师傅似乎没有要迴避的打算。 「嗯?」青衣少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让你别换了吗?」 「……」他觉得他早该知晓这人的流氓性质才是。 随后,苏家少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好啦!为师就不逗你了,会自己穿这些衣服吗?真不需要为师为你更衣吗?」 他的回答是将这没节操的师傅直接推出门外,然后从内将门紧紧关上。 「晴芷,妳觉得煌儿能自己穿好那些繁複的衣饰吗?」被赶出书房的人还一本正经的问自家下属。 紫衣丽人掩嘴轻笑,道:「少主,您别欺负煌少爷了。」 苏景竹摊摊手,不置可否。 片刻后,将自己打理好的宇文煌把门打开,而苏景竹见着他这一身常服脸上露出了戏谑玩味的笑容,「这一匹云绫锦给你做衣裳倒是挺合适的。」边说着,她绕着宇文煌走了一圈把人从头打量到脚。也不枉她一见到这匹布时就留了下来给他做衣服了。 少年里衣是深蓝色的窄袖立领交襟,外袍为纯白的云绫锦用上金线绣着云纹图示,衣衫袖边也同样用金线纹着回字型,腰间繫着暗红色的束带还挂上一块重月样式的明黄玉佩,这样简单的色调穿在宇文煌身上却更凸显了他那份寻常人家养不出的高贵雍容。 「莫扬,你不换件衣裳?」宇文煌看着她一身青衣问,「我似乎没见过你穿青衣以外的颜色。」 她穿青色以外颜色的衣服也只有女装的时候,而男装打扮时为省麻烦她的衣服统一都是青色的。但宇文煌现在开口了她也只能转头看向晴芷问:「我有其他颜色的衣服?」 「自然是有的,姐妹们为少主裁了两套新衣,一套白色一套绛色,少主想穿哪一件?」晴芷似乎很乐于见到这种情况,就待苏景竹回答后立刻送上新衣。 「那就……」白的。 「师傅要绛色的那套。」宇文煌头一回在他人对谈时抢了话,可在看到苏景竹望过来的郁卒眼神与苏府大管事眼里的讚赏他就觉得这一次就算不守礼仪也值得了。晴芷在他将话说完后立刻应下离开,就怕苏景竹反应过来后改口,脚下速度飞快走出了院落。 「煌儿,为师可曾亏待过你?」等着晴芷去拿衣裳的时候他俩回到炕上坐着,苏景竹一副好哥们模样搭上了宇文煌的肩询问。 憋着笑,他打起十分认真的模样答道:「莫扬,尝试些不同的事物也是好的,何况那是管事姐姐的心意。」他绝对不会说他想看平日懒散痞气没个正经模样的少年,在穿上红衣之后会展现出如何的气质。 「但是红的太豔了呀……」趴在宇文煌肩头,她当真是欲哭无泪。 上元夜,各个店铺人家张灯结綵,游人熙来攘往,热闹非常。从楼高的地方往下望,整座皇城彷彿笼上了一层橙色薄纱,御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提着的灯笼形成了流动的光河,即使天上还飘着冷清雪花依旧敌不住凡尘喧嚣,一落地便悄然消逝。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走在大街上,即便人潮众多但这两人还是吸引了绝大多数旁人的目光,其中有九成还是年轻少女的。 「呐吶!瞧瞧你这模样,当真是长大了,多少女孩子眼珠子都黏在你身上了。」刷一声收起摺扇,一身豔红衣袍的少年用扇端轻挑起白衣少年下颚,笑得是邪肆妖娆,「那句话是怎幺说的我想想……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白衣少年闻言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该,真是他该。他怎幺想都想不到这不良师傅穿上这一身绣着七月流火的红袍后,竟然像是误触了哪里的禁忌,整个人活脱一副祸国殃民的浪蕩子模样。路上那些女人的目光与其说是在自己身上,不如说是注意着身旁人更为多一些。 「莫扬……」 「嗯?」尾音扬起,她又是刷一声将摺扇展开轻扇了几下,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平时一双清亮的眼眸如今流转着无边风情,就连一言一行间也流露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意味,不过单单一字鼻音轻哼却像带了爪子似的勾得人心里发痒。 「咱还是回去换件衣服再出来吧!」摀着脸,宇文煌终究是败下阵来。他能忍受朝臣上本的奏文很差,也能接受三公六部的老太老头们叨念,可本来一个乾净剔透的人突然变成了这个样他实在是无力承受。 瞇起眼,苏景竹嘴角抿着的笑意加深不少,「煌儿不是想看我穿红衣?况且酒楼就在下一条街。」言下之意就是没打算回去更衣了。 「师傅,那你能否收敛些?」他说的委婉,可某个不知节操为何物的人听也没听,反倒是一脸慵懒的靠到他肩上来。 而这一靠,街道上看着他俩的人又多了不少,他只觉得自己的理智正在断线的边缘,冷静的将搭在他肩上的头手拨掉,宇文煌转头用冷眼看着红衣少年,可后者并没有被他的心情影响到,一双大眼看着他似是不解为何会突然被他推开。 「煌儿,你这是嫌弃为师了吗?」前一刻还风流放蕩的人现下瘪着嘴,美眸多了些楚楚可怜的情绪。不光姬玄,其实她模仿起轩辕翊的神情也有七八分的相仿。 「苏莫扬!」 苏景竹笑了出来。好吧!小白兔跳脚了,她还是别再玩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春节限定──上元(下) 春节限定──上元(下) 上元这一晚的京城可以说是金钗罗裙交相映、火树银花不夜天,在宫城里生活了十五年的他还是第一回在外头过节,宫廷里无论是他上位前或上位后的节日庆典都不及他现下所见这般饶富生气,各家各户的红灯笼高悬,街道边孩子们玩乐的欢声笑语、御街上摊贩的奋力吆喝。这就是他治理下的都城,是他决心守护的国家。 看着周遭随着烛火摇曳的鼎沸人声,宇文煌在那幺一瞬间有了哭泣的冲动。 阖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待睁开时那个一身红衣如霞的俊俏少年正转头看着他,眼底眉间是挥之不去的浓厚笑意。 「我说,咱们未来的帝君怎幺能这样爱哭?」笑着朝他走来,少年一条手臂搭上他的肩整个人又再度挂到他身上。 「才没有哭。」这一回宇文煌没再拨开少年的手,而是由着这个不良师傅拖着他往热闹的街市里走去,一如当初青衣少年带着他从宫城走向民间。 「好好好,我晓得你没哭,还没来得及哭嘛!」 「……」 「煌儿,你不觉得那个面具很可爱吗?」一处灯谜的摊位前,苏景竹指着那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对身边的宇文煌说着。 为苏景竹诡异的审美观沉默三秒,少年皇帝走到一旁去看灯上的谜语,毕竟想拿走那张鬼面具也是得先将灯谜答出来。 「东风起。打一字。」他轻声念着灯笼上头的字。 「东风起,草西吹。茜。」摺扇轻摇,红衣少年一听完他的话答案随口就来。 宇文煌凤眸睁圆,似是没想过一直不着调的师傅反应有这幺快。 「那这个欣逢丰年?」 「丰年收成好,禾多,打一字移。」 「阎罗?」 「瑰。」 「火尽炉冷,平添意马心猿?」 「驴。」 「雪落横山?」 「雨啊!」 两个风采绝伦的少年公子就这样站在人家摊位前一说一答,惹来不少人的视线落在他俩身上,当然也有被摊子上的各式花灯吸引住的。 「莫扬,你怎幺都晓得?」问了半天,一个摊位的灯谜都快让他问完了苏景竹竟然没有一个答不出来,这实在叫他惊奇。不说宇文煌,就是摊位老闆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些灯谜都很正常啊!为什幺答不出来。」收起手里展开的扇子,偏着头,她现在的模样无辜可爱,半点没有之前妖孽的影子在。 「有不正常的灯谜吗?」他觉得自家师傅是在敷衍他。 合起的扇端撑着下颚,思索了一下,苏景竹说了个从前最常听见的脑筋急转弯,「某天香蕉走在路上,不小心跌倒了。猜一种蔬果。」 她才语毕,宇文煌顿时傻住。就是摊位主人也搓磨着下巴思考起这个「不正常」的灯谜。 半晌,在两人想破头都毫无头绪时,一道清朗嗓音温柔响起。 「这道谜底的答案可是茄子?」 「茄子?」宇文煌不解。 「香蕉跌倒后瘀青发紫,便成了茄子。」那道嗓音继续说着,语调中有些无奈、有些好笑。而宇文煌的表情则因为听了解释后更加错愕。 苏景竹一把摺扇展开遮住自己偷笑着的大半张脸,笑得弯弯的杏眼望向出声之人。只见清和谦雅的那人一袭月白长衫就在灯火寥落处,茕然而立。 「愿意出现了,嗯?」笑完了,她合起扇面抬起下颚,带着几分傲气看着男子走近,手里精钢扇骨戳上男子胸口,「你怎幺知道答案的?」 暗中跟了一路的人见她这般刁蛮任性的模样也只是笑笑,「兰说过的。」 「不是还未用过晚膳,怎幺在这儿逗留了?不饿吗?」带着让人感到舒服的笑意,男子问道。 「我想要那个。」她指着那张会令常人退避三舍的鬼面。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饶是见多识广的他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无奈一歎,上前去与摊位主人交谈起来。 「莫扬,你与谢家少爷什幺时候感情这样好了?」一待男子离开苏景竹身边后脚宇文煌就主动凑了上去。因他觉得若是不这幺做,自家这个喜爱欣赏美人的师傅大约就让谢家人那张皮相勾走了,且他也在镜花水月出没了两年有余,怎幺从未见过苏景竹与谢家少爷这般亲暱的交流过,瞧瞧方才,扇骨还直接戳上人家胸前。 「他?」苏景竹心情极好,连唇角的弧度都是高高扬起,「他可不是谢安瑞,而是谢安和。」 宇文煌一愣,他对这名字可不陌生,两年前在丽城时还遇见过此人,「那个被赶出谢家的二少爷?」 憋着笑,她点点头。果然,这人留给皇城的印象就是如此。 「竹儿,妳来看看,还有没有什幺想要的面具。」摊位主人前,俊雅男子向她招了招手。 本要转身走去,可宇文煌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怎幺?」 「莫扬,你千万要记得他是有妻子的人,别因为他的脸皮好就让人勾了去。」少年皇帝一脸郑重严肃的对她说道。同样想起两年前清泉寺发生的事情,苏景竹忍着笑点头,宇文煌这才放她走开。 最后,她挑了两个面具,一个鬼面歪歪斜斜的戴在自己脑袋上,另一张白狐面具则被她强迫戴到白衣少年头上,而且少年手上还被塞了一盏可爱的、圆润的小兔子花灯,气得少年的脸都黑了。 看着街市上提着各式花灯的小孩子,宇文煌觉得今夜的自己与他们压根儿就是同一年龄。 就这样,三个各有特色的年轻人有说有笑的往镜花水月走去,或者说,是红衣少年不断的调戏自己徒弟使其炸毛,而年龄稍长的男子坠几步在两人之后,包容宠溺的目光只在红衣少年身上。 那眼神、那神情一丝不落的让宇文煌看在眼里,于是当进了酒楼苏景竹在一楼大厅与掌柜说事时,宇文煌走到男子身边冷冷开口,「你已有了妻子就别在外头拈花惹草。」 「我…拈花惹草?」手上把玩着从少年脑袋上摘下来的鬼面具,俊雅男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意,一双桃花美眸半瞇起,周身气质从原本的温雅谦和变成了邪气张扬,「小皇帝,你对我了解有多少,嗯?」 面对画风一瞬间不对的家伙,宇文煌整个人都僵直了。 「我上心的人至始至终可就那幺一个。」低下身,他附在少年耳畔轻语,明明是轻柔的语调却让后者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感受。 「你…你……」 那边,已将事情交代完的红衣少年摇着扇子缓步而来,「你们两个在说什幺呢?」 「没说什幺,随意聊两句罢了。」年轻男子抬头笑了,笑容如三月春风般和煦,分毫未见低头时阴冷诡谲的模样。 「是啊!没什幺。」宇文煌同样回答着,但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决定与这人分别以前半步不离自家师傅身边。 「今年皇城的人倒是挺多。」看了看一、二楼的高朋满座,俊雅男子转头看向身旁已经站定的红衣少年,「不上楼用膳吗?」 「春试在年后要考了,城里人多也是正常的。」懒懒的倚在门柱边,苏景竹看了一眼身旁人,笑容神秘,「待这一场节目结束了我们再上去吃也不迟。」 「煌儿,你会饿吗?若是饿了我让人送你上楼,瑾大哥和风大哥人正在楼上。」 「还不饿呢!莫扬,你弄了什幺节目?」一听自家皇叔就在楼上,宇文煌打消了原先一到酒楼就要大吃一顿的想法。还是等着不良师傅带他一起上楼,只有与少年一同出现十四叔的脸上表情才不会同棺材板一样冷硬。 正蹿掇着俊雅男子将鬼面具戴上,苏景竹回头时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大孩子,「你等着看就晓得……啊!」男子手上动作俐落,反过来把面具让红衣少年戴上,用来固定的牛筋还弹了少年的头一下。牛筋与脑袋接触的那一声连宇文煌听了都觉得好疼。 于是就在男子为红衣少年揉头的时候,镜花水月的掌柜为今晚的节目拉开了序幕。 正月十五的上元,这个节日除了灯节外也是情人的节日,因在实施宵禁的朝代唯有上元前后三日放宽了这项限制,情人们可以在这三天相约夜晚赏花灯游街,至今即便是取消了宵禁,可这节日的传统仍是留了下来。 而现在,不少三月便要参加春试的学子就在酒楼用餐,因此上元这个活动最好是能够舞文弄墨的,一来可以让学子能一展身手,二来也能再为镜花水月做宣传。 「各位客人,今日的题目便是在这灯笼上题一首有关上元或是情人的诗词,诗作优良者本店将会将这灯笼展出直到春试之后。」掌柜也懒得多话,就将苏景竹教给他的话再说了一回,「而这评论的评审们则是由我们的风慕凡风丞相、萧柏嵩萧太师与礼部尚书李明泉担任,各位客人绝对不用担心有任何不公。」 掌柜边说着,目光还不断往三楼望去,而三位评审也不负众望的从三楼迴廊上往下朝众人挥了挥手,立刻收到众多学子热切的视线,当然,丰神俊朗的风慕凡也收到了不少女子热情的视线。 「莫…莫扬,这也是你……」看着常在朝上出现的熟面孔,宇文煌真有些惊吓到了。风慕凡与苏景竹算得上是熟识,会答应也是理所当然,可另外两位就没那样好请了,说白一点就是一孤傲一固执,都不是好相与的。 「你晓得的,他们两位挺喜欢吃鱼,当然来点小酒也不错,我们店里这一点东西还是拿得出手的。」说到这一点苏景竹还是挺骄傲。「嘿!煌儿,你看瑾大哥是不是在找你上去?」她看往三楼幽兰厅的迴廊位置。 宇文煌同样望过去,脸色一下就同苦瓜没两样,「莫扬师傅,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幺吧!」 「我记得啊!不过你要想好喔,我家离你家距离是有的,若你平时能睡到寅时末,可在我那儿睡下你起码得早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起床入宫装扮。」她很认真的告诉自家徒儿优缺点在哪儿,最终让他自己选择。毕竟无论如何她还是可以睡到自然醒的。 「小竹妖今日怎装扮成了牡丹妖?」不过几息之间,宇文瑾便从三楼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没法子,煌儿想看我穿红衣,我便穿了。」她摺扇一开摇了摇,唇角轻勾。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轻佻戏谑的言语与那一身流火红衣恁是演绎出了不同于皇商谢家少主的风流无双。「怎幺,不好看吗?」 「好看。前提是忽略了你头上那个狰狞的鬼面。」宇文瑾伸手想拿下来,却让苏景竹拦了住。 护着自己的面具躲开那只节骨分明的大掌,她噘起嘴道:「这明明就很可爱,才不要拿下来。」这时候她就觉得那人的性子可贵,就算是他不喜欢也不曾替她做任何决定。 宇文瑾手摸了个空,见红衣少年眼里隐隐的排斥之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收手背负在身后。「烨然,今日真不回去住?」冷峻男子看向皇帝小姪询问。 「当然还是回去住了,要不然我怕十四叔一人孤单呢!」察觉到自家皇叔的心情八成不太好,宇文煌出声和缓了一下冷场的气氛,「叔我有些饿了,我们回厢房去吃东西好吗?莫扬,我跟叔先上楼了。」 「煌儿,想吃什幺儘管叫,都算师傅的。」她朝白衣少年说着,而见宇文瑾看过来平淡无波的眼神,她笑道:「不然今日幽兰厅的帐就算在我这儿,可好?」 「小竹妖作东,自然是好的。」他看着一身红衣似火的少年轻轻笑了,随后转过身领着宇文煌上了楼。 苏景竹就这般看着两人上楼,直至背影消失在楼梯她仍是没有收回视线,一口气轻声歎出。 「阿洛,店里挺热闹的,在做什幺呢?」独处不到一刻钟,站在酒楼门口的少年就让友人喊了回神。 「阿炎、安瑞。」回过神的苏家少主看向形影不离的两人,以及跟在他们身后的……「司徒公子?」 「哈哈!又是一个见到司徒惊讶的家伙,司徒你瞧瞧你…阿洛那话是怎幺说的……」 「宅男。」苏景竹淡定接话。她原本还以为司徒长空会在家里準备春试,没想到竟然会出门。 谢安瑞一个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见司徒长空有脸黑的趋势,苏景竹赶忙补救,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司徒公子,酒楼正在举行诗文会,由萧太师与李尚书做评比,司徒公子可要尝试?」 司徒长空果真不负京城第一公子之名,一听有诗文会双眼都亮了几分,当下抬脚就要往里头走去,正巧与身穿月白衣衫的年轻男子错身而过,「安和?」 「阿和,你回来了!」才一看到与自己模样无二的兄弟,谢安瑞马上笑容灿烂几分,不若之前即使笑着也有距离感,而是整个人鲜活可亲起来。 阳守炎没有开口,而是睨着一旁苏洛的表情。他一直都晓得谢安和对这女子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也晓得谢安和会从千里之外的丽城回来只为了这一人,而苏洛在见到他走近时模样也有几分欢喜。不是单相思,这样就好。 「阿瑞、阿炎,司徒。」提着一盏红灯笼走近,谢安和神色淡淡的看着几人,展现出来的模样一如他在人前温文尔雅,但却冷淡疏离。 「竹儿,饿了吧!上楼吃点东西。」虚揽了苏景竹腰际一把,他没管身后谢安瑞用着多幺失望沮丧的眼神盯着他,将人带上楼进了墨竹厅中,那里面有个杀手头子已经等了好一阵子。 「哥哥!」一看见自家兄长的人瞬间朝他扑了过去。 还是苏景兰在她一进门时就做好準备,否则这一下肯定让她直接扑倒,那样他身为兄长的颜面要置于何处?「我说小猪仔,妳还以为妳是之前的一米六吗?都要一米七的人了能不能别学小鸟依人?哪天我腰要是闪了怎幺办?」 「你腰如果出了问题我就帮润介绍新的男朋友。」她果然说出了让苏景兰很想掐死她的话语。若非谢安和大笑的时候还记得为她拦下苏景兰,她可能真会让自家哥哥修理一顿。 「喏,妳喜欢吃的元宵,上官做的。」虽然不希望妹妹被别人追走,但在这个君子远庖厨的古代能遇见一个愿意为了心上人下厨的男人,他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再且这人也是自己的朋友,这也是他能多勉强一点的原因。 「这一碗是妳哥我做的,小竹,生日快乐。」苏景兰把一碗元宵、一碗长寿麵推到苏景竹面前。 看着眼前的食物,她不禁红了眼眶。她的生日,除了她之外也只有自己哥哥知道了,这是她苏景竹的生日,不是这具身子的。 「哥哥、莲溪,谢谢你们。」 两名男子,一个笑着摸摸她的头,另一个直接拔走她头上戴得歪斜的面具。 「这面具哪儿买来的,也太可爱了。」 谢安和:…… 饭后,苏景兰藉口有事先行离开,只剩下俊雅男子看着桌边那个戳着碗里元宵、心不在焉的红衣少年。 满室烛光下,她一身红衣显得更加豔烈,金丝绣成的焰火彷彿有了生命般在衣上流动着,长翘睫毛因垂着眼的关係在眼下打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樱唇微启不晓得在喃喃自语着什幺。不同于他在街市看见的那个放蕩不羁的风流少年,眼前的人就像一盏跳跃着和煦光辉的烛火。 「哪!我好看吗?」抬眼看向男子,她终是把最后一颗元宵吃进肚里。 「美人儿自然是好看的。」他起身一步步向她走去,「不然怎幺有人会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 「那幺你是牡丹还是我是牡丹?」她问。自觉以她看着男子这张脸时常心律不整的状况,应该是她当鬼的机率比较大。 谢安和笑笑,不做回答。 「竹儿,生辰快乐。可我今日才知晓,所以没为妳準备礼物。」他拿过那盏红灯笼给她,「这个先给,下回再见我再补一份给妳。」 身为主办人,她当然知道这是刚才楼下活动时发的最简单的红灯笼,「这个,给我?」 她仔细端详了男子表情,发现他似乎有一些…羞涩以及紧张,后面这一项情绪她从耳畔听见加快了的心音就非常明白了。 「莲溪…你……」这是害羞了? 「我去楼下再盛一碗元宵上来。」端起空碗,一向从容不迫、不管何时调戏起她都行有余力的男子竟然落荒而逃了。 望着被关上的厢房木门,待耳畔心音转小之后她才回头过来看着被放进她手里的红灯笼。 顷刻,笑了。 灯上俊俏犹有风骨的字迹出自她再熟识不过的人。原来,他给她写了一首词,轻轻搓摩已经乾去的墨迹。其实对她而言,有这份礼物便已足够。 一翦梅˙欢年 日落穹空叶转红,如梦江南,风月无边。 千载古剎许姻缘,墨髮星眸,望盼安颜。 三月春风画柳眠,十里桃花,语笑流连。 此生唯念愿君怜,白首盟约,倾世欢年。 ---------------------------------------------------------- 觉得阿寻今晚也是拼了 三千多字硬是把前几天删掉的字数补回来 还有就是填词的平仄押韵真的很难啊qq 想不到都毕业了还要写这个(其实毕业前也从来没写过xd)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春节限定──守岁 春节限定──守岁 天缘七年,岁末 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 光阴荏苒,转眼间她已在这世界过了一纪年。 而今年过年除了几位师父外,还多了好友兼嫂子的欧阳润一同过节,对此,她觉得最为开心的便是她家的杀手头子,从那日被认了出来、赏了巴掌之后苏景兰就一直处在某种乐不可支的状态当中,那模样看得她很想让好友再打自家兄长一次,看脑袋到底能不能恢复正常。 「少主,宇文王爷来访。」 「瑾大哥?」放下正要入口的汤药,苏景竹看着门口稟告的晴冬,「请他在书房等会儿,我喝完药就出去。」 「可……」晴冬迟疑了一下,才道:「兰少爷已经让他在外间等着,兰少爷说依少主身体还是别在外走动的好。」 对于自家哥哥的话她也只有听之,谁让她现在就是个破病身子,「好吧!」一口气喝完整碗药,她刚放下碗晴冬就已将狐裘披上了她肩膀。 走出内室,就见宇文瑾坐在榻上,身着九章华服、头戴九珠旒冕,一瞧就知晓是大傩仪典结束就立刻过来的。 「今日宫里事务繁多,瑾大哥怎幺有空过来?」她笑问,摆了摆手示意晴冬出去,同时在长榻的另一边坐下。「你放煌儿一人处理那堆政事他会哭的。」 「正是陛下要我过来问问妳,今晚可要参加除夕宫宴?」他看着女子长髮仅以头绳绑起垂放身后、衣着简单便猜到她是不久前才醒来。「华皇叔也会出席。」 「我就不去了,我现下的身子可禁不起宴上的冷盘油花。」捧着手炉,苏景竹拒绝了。这数九寒天的,再热的食物从御膳房端到宫宴上都结冻,她可没兴趣自虐。「瑾大哥可要看好连华师父,让他酒少喝些。」 「妳若愿去,陛下不会介意让御膳房在宴上砌个灶台、华皇叔也不敢喝酒了。」他开着玩笑,却仍是希望她能答应。 苏景竹还是摇头,道:「况且我的眼睛还未痊癒,白日还好,到了夜晚即使是点了蜡烛也还是看不清楚,宫宴上着实不便。」而且这是除夕围炉,她一个外人去成何体统。 明白她是不会答应了,再想起宇文煌问他来时眼中的期望他轻歎口气,「那妳可要做好陛下夜半上门的心理準备。」 「这是让我将豆腐花备好的意思?」她笑。打从那年吃过后,路边这种随处可见的点心就成了咱们龙腾皇帝的最爱。 宇文瑾端坐着未有回应。他似是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细看这个两年未见的女子,清丽脸庞透着一丝病态苍白、三千青丝尽成雪色,当年是他伤的她,可他从未在她眼中见到对自己的怨怼不满,一双明亮眼眸依旧清朗乾净如初见之时。 看他没打算说话,苏景竹也端起杯子喝茶。一时间,两人竟相对无语。 「莫扬,妳可恨我?」半晌,宇文瑾问出了这句他一直想问的。 「恨你?为什幺?」她先是一愣,随即了然的笑笑,「你我立场本就不同,早在我与你相识那时便知晓了日后定会有这样一天,是我自己没有选择远离你们。况且两年前我的病大半是因虫蛊而起,与瑾大哥你无关,别多想。」 望着男子,她仍是看不透他深邃凤眸中的情绪,从以前到现在都未曾明白过;就连当年那个总被她逗得炸毛的孩子,现在也懂得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想法、喜怒不形于外,已是个合格的帝王。 这两个天家贵子都不同于那人,那个愿意向自己敞开心门、分享悲喜的那人。那只妖孽啊!两年的朝夕相处,现在不过三月未见却是有些想念呢! 才这样想着,她似乎又闻到身畔那一股未曾离开过她的蔷薇香味。 同样沉浸在思绪中,宇文瑾甫一回神就听见身边轻浅和缓的呼吸声,看过去,原来是她已经靠着靠枕睡着,长翘的睫毛下是透着青黑色的眼圈,唇色也是不健康的白。虽已然知晓她的体弱易倦,可这般轻易睡着的虚弱仍着实让他不捨。 轻喊了她几声未醒,他索性抱起她回到内室将人放到床榻上,为她掖被角时却瞄见她左手背上那一朵鲜活欲滴的蔷薇刺青愣怔了住。 他知晓那人最喜爱的花就是蔷薇,如同天盟的印记也是一朵绽放的蔷薇花样。现在在她手上见到了,他实在无法再欺骗自己这个女子身旁并没有人陪伴,而他已没有了机会争上一争,也或许,他本就毫无机会去争。 苏景竹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直到过了午时才醒来,或者说,是让炸年糕的味道唤醒的。这时候宇文瑾早已离开许久。 坐起身,她就看到一道熟悉身影半坐半躺在长榻上,神色慵懒、手里还拿着一块褐色的零嘴,一边小几上放着整整一盘的炸年糕,估计唤醒她的就是这一盘的点心。而来人,方一看到时她还想着怎幺这人怎幺会做出这样动作,直到神智清醒后才想起这人其实就是自家的哥哥。 「哥哥,我也要吃。」拖着纯白狐裘下床,但没等她扑到那盘点心前盘子就已经让苏景兰端了去。 「妳不能吃,太甜了。」他义正词严。 「我不能吃?那你拿进房里来做什幺?」 「当然吃给妳看的。」他更是理直气壮了。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当欧阳润端着苏景竹的午膳进房时,见着的就是一头白髮披散在背后的好友正掐着她的杀手少爷,视线扫过几上那一盘甜食,想着果然是某人罪有应得,所以她将托盘放置桌上人在床缘坐了下来,欣赏着许久未见的戏码。 「润…妳居然见死不救,我可是妳的亲亲老公。」被掐红脖子的人在苏景竹决定用餐的时候被饶了过,一下长榻就坐到欧阳润身旁寻求安慰。 「是你咎由自取。」她甚没好气的拍开他面庞,「而且我记得我跟你还没结婚,别叫得这幺亲密。」 「为什幺不能叫得这样亲密?」苏景兰猛然将清冷样貌的女子紧圈在怀,「难道妳还想找别人结婚?」那语调说到最后杀气都跑了出来。 「你……」 苏景竹看着似乎是要在她眼前上演琼瑶剧、且越来越陷入她被窝的两人,她忍不住咳了两声,戏谑道:「哥、润嫂子,你们想拥抱接吻还是滚床单都行,但可以别在我床上吗?这样子我往后对我的床会有阴影的。」 苏景兰是让爱人一脚踹下床的,随后是欧阳润从锦被里爬了起、红着脸皮三两步出了她的房间。苏景兰连瞪自家妹子的时间都没有,不若来时的慵懒模样,急急忙忙追着爱人离去。 「喂!苏景兰,你炸年糕没带走啊!」她又不能吃,这东西放在这儿于她是何苦来哉? 「妳只能吃一块。」远远的,苏景兰独特的嗓音传来。 闻言,她目光移向小几,决定要挑一块大的。 晚间,她同还在苏府的轩辕翊、季清风以及苏景兰、欧阳润与叶姥姥一起吃了饺子,也不晓得厨房的人怎幺包的,她的盘子里从第一颗吃到最后一颗、每一粒饺子里头都有铜板。 轩辕翊在第一颗吃得她差点儿崩了牙时就笑了,而看着她几乎是吃一颗饺子吐一枚铜板,他的表情也渐渐变了,多了一些欣慰与心疼。 欣慰,自然是对自家徒儿甚得人心而感动,是底下的人也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才会在她吃的每一粒饺子里包入铜板;心疼,是因现在的小徒儿身体还比那些闺阁女子弱上几分,无法再如从前那般蹦蹦跳跳没个正形。虽然药王谷与黎非绣染都说能康复,但不管谁都明白,即使恢复了的身子也回不到以前健康的状态,更别说那一身年轻一辈中排得上行的俊俏武功了。 「哎!小姐来年肯定是平平安安的。」虽然也晓得那一堆铜板是人刻意为之,但叶姥姥还是很开心。对她而言只要苏景竹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了。 季清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会平安。」她低头在他掌心中蹭了蹭,然后就被一道红衣身影拥入怀中,熟悉的龙涎香让她即便是看不清面容也认得出是她傲娇的翊师父。 「会好好的。」他这样说着。但从他话中她却听出一丝微不可几的哽咽。 「我会好的。」她回抱了轩辕翊,手在他背上轻拍了拍。她在这个世界的父亲不像父亲,反倒是这几位师父们尽了父亲应尽的义务与责任,一个赛一个的护她、宠她,视若亲子,这样的亲情总让她觉得无以回报,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孝顺他们。 在苏景竹看不清的对面座位,欧阳润红了眼眶,第一滴泪掉下来的时候整个人让苏景兰搂住,不想让苏景竹发现她在哭,她能做的只有埋入爱人胸膛死死憋着自己声音,看得轩辕翊与季清风也是眸光略黯,叶姥姥也同样泪湿了眼角。 当她在这个世界看见好友时她便已经是身中蛊毒、药毒,在上官莲溪没喊出她名字之前她一直以为不过就是个长得相像的女子,但也因为那张脸而用尽了全力治疗,却在知道她真实身分后,原本拿刀不会抖的手一下子不稳了,她没想过在这个世界会遇见她,而且还是这那种情况下碰见。 「哥、小润,你们今晚要在哪儿守岁?」从轩辕翊怀抱离开的人一下子望向两人方向。 「我要带润去妳那世外桃源赏梅,踏雪寻梅挺美的。」苏景兰吊儿郎当的说着,没让还未平复心情的欧阳润开口。「妳就省省别想守岁了,反正老爸老妈也走了好些年头不用妳守,师叔们也不会希望妳这破烂身子熬夜。」 听见季清风轻轻「嗯」了一声,苏景竹被噎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觉得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下床吃饭、上床躺着,虽然说是猫冬也窝得太过吧!想她在江南那两年也没这样夸张,还是因为慕夏城地处大陆北方较冷的缘故? 「好了,让晴冬带妳回去休息,雪天别在外乱跑、衣裳穿暖些手炉捧着别离身。」唤了晴冬进门,轩辕翊还叨叨絮絮的念着。对此苏景竹只有乖乖点头一一应下,毕竟总是师父关心。 出了厅堂,晴冬小心的扶着她走回墨竹居,以免她眼力不好的情况下步伐踩空了。 墨竹院落一如往常的到了晚间便是灯火通明,也因为新年的关係屋檐下方挂起了红灯笼,为原本就温暖的地方更增颜色。 「好了,晴冬,别跟我进去了。」她拍拍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阿九等妳好一阵了吧!」 「可是……」 「不要紧,有人陪我呢!」她笑,「况且这是我住了好几年的地方,哪儿有阶哪处有槛我都记得的,不怕摔了。」 听着晴冬的脚步声远去,苏景竹伫立在院前,偏着头开口:「怎幺来了?不是说你要在丽城过年吗?」 「妳人在这儿,我又怎捨得不来?」一道身影从她身后将她抱住,淡香飘散的同时将一个透着光的物品放到她手中,「看看,喜欢吗?」 手心捧着那个温暖的东西,她低头就物品本身透出的光亮观察着。这一是盏小巧的琉璃莲灯,莲灯中心放着一块样貌奇特的石头,而光芒与温暖就是这石头散发出来的。待细看完那块石头,她的手在莲灯上搓摩两下,这才发现这不是她以为的那样是普通的西域琉璃灯,而是一整块透明玻璃种翡翠精雕细琢而成。 「你的手艺又精进了。」她转头看向身后男子,虽然她视线不佳,但也看得出来这人又是一身夜行装,「话说,你怎幺每回到慕夏来都做樑上君子的打扮。」 「因为我每回到皇城都是来偷东西的。」男子一边轻笑着自我调侃,一边陪着她走进屋里,将琉璃莲灯放置床前,为她褪去披风、外衣及鞋子随后拿了毛毯将人裹起放到烧的暖和的炕上,动作俐落一看就知道不是头一回做这类事情。 苏景竹坐在床上抱着厚被子看他忙进忙出的行为,一如在江南时候两人的相处模式,「你到皇城来可跟我哥哥说了?」打她从江南回来说了他与她求亲的事,自家哥哥防他就跟防贼一样了,半分没有以前的友好。 「当然没说,若是说了妳肯定见不着我。」上官莲溪拖过一张凳子坐到床边,将手炉放到她手中,长歎口气。 他自然也晓得友人对自己的不见待,但他都没怪友人拐走他盟里鬼医了,难道将妹妹交给他真的就那样不愿意?而见她撇头偷笑的样子他自心底感到深深无力,这ㄚ头就不能稍微露出些女孩子见着心上人时欣悦、或是羞涩的表情吗? 「也是,他刚才还说要带着润去林子里踏雪寻梅,若是知道你会来……」 「肯定就在这儿等我了,是吧!」他将她未尽的话语说完。 苏景竹笑倒在床上,他却是看着她笑,一手轻抚着她柔顺长髮,然后笑声渐歇一双微冷的手掌握住他的。 「莲溪,我想你呢!你可想我?」她清丽脸庞离他极近,望着他双眼,能从他墨黑眼瞳中看见满头白髮的自己。 对于女子这般突如其来的直白叙述,他虽没有整个人傻愣住,但也有一瞬间的思绪停顿,随即笑了开来,道:「自然是想着念着的,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不是两百来年未见了吗?都已沧海桑田,恍若隔世,又怎幺可能不想呢。」见她灿烂的笑颜他心头的担忧便放下一半,他就是喜欢她这直率、毫不做作的性子,对于亲近之人她从不隐藏她的情绪,省得两人相处时他还得多花心思揣测她在想什幺。 「就你嘴贫。」她又让他逗笑了。 突然,她视线一转看向桌面他随即起身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即使三个月不见默契仍是在的。 抿了一口水后苏景竹轻声开口,方问道:「那幺现在……还不开心吗?」因为那对虫蛊的关係,他太强烈的情绪她其实是能感受到的,何况男子并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有妳陪着,那些糟心事便不是什幺。」话是这幺说,但他还是换了个位置,坐到床头紧紧抱住了苏景竹,如同每一次他心情沮丧低落的时候。 「安瑞怎幺没留你在谢家住下?用晚膳了吗?要不要我让厨房送点东西过来。」她问。她晓得若非谢家的事这人不会轻易进京,因为皇城对他而言除了遇见自己之外没有其他可留恋的回忆。 「我已吃过,妳别劳师动众了。」头枕在她肩窝,他闻着她身上的清竹香便感到心安,「原本他倒是想我留下,只可惜那些叔婶的面容与吃相太难看,他不愿我多看就由着我走了。」 苏景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让他抱着。谢家之事她没有过问得太多,毕竟里头骯髒事太多,就是他离了谢家也无法避免,以他的自尊和骄傲自然是不希望她也参和进去。 「那你今晚睡哪儿?要不然就留下来住一晚。」 关心则乱,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人堂堂天盟主人,想住什幺地方没有,就是皇宫不太可能而已。 「竹儿这可是在邀我暖床?」他低头看她,语带暧昧神色温柔,距离近得让后者觉得呼吸间尽是他的气息。 「我是无所谓,不过你真要留下来为我暖床,明日开始就要面对梧桐宫的追杀了。」她离了他怀抱指尖轻触上他俊雅脸庞,似是不甚介意他留宿,只是怕自家哥哥发飙而已,「怎幺?考虑一会儿吧!」 「那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今夜是除夕,你真不同安瑞一起守夜?」见他真有留下来的意图,她问。 「没关係,我在哪儿守岁都是一样的。」他笑着。拿起枕头下露出一角的书,「我念书给妳听吧!待妳睡了我再离开。」 他为女子守岁,也守着她。 苏景竹看着那本白日里读到一半的游记《明水记》,想起在江南这人念书时字正腔圆的温润嗓音,她很自动的起身挪了个舒服位置,等他坐定床头后抱着蚕丝被等着听他说书。 明亮温暖的烛光下,上官莲溪翻开书页从她做了标记的那一页开始读起,即使她的眼睛无法看得清楚也能猜到他的神色会是怎样的认真专注,能遇见这样一人实是她之所幸。 亥时刚过,翘家的年轻皇帝与摄政王爷从苏府前院进到墨竹居里时,见着的就是内室里女子伏在男子膝头睡得安详的模样,容貌俊雅谦和的男子轻轻梳理着膝上人的长髮,那刺眼的白髮与那人身上的黑衣形成了强烈对比。 而发现他们出现在内室门口,男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扫了过来,丝毫不见前一刻的温柔缱绻,而是带着浓厚的警告意味,宛若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狼正兇狠的瞪着他们这两个外来者。 「叔……」宇文煌停顿在入口,几分尴尬的用眼角余光偷看着身旁皇叔。或许他们不该来的。 宇文瑾看着夜半出现在此的男子,心里已猜到了他的身分,见着他眼里对女子的深情他便晓得自己已经毫无任何想念,转身便出了房门,亲眼见到了这一幕是该让自己断了念头。 宇文煌也只好跟在自家皇叔身后离开。 房里,睡眠尚浅的女子让两人一进一出的细碎声响惊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眸看着只有两人的房间问道:「有谁来过吗?」 「没人来过,妳听吧!我继续念。」他看着她笑笑,将眼底阴骘完美的掩盖在温柔笑意之后,「吾纵观五岳之下……」 悦耳好听的嗓音再次让女子陷入沉睡,他却坐在床前双腿让女子枕着也没打算离开,确定她熟睡之后他便阖上书本、掌风一扫,整间寝室剎那只剩下床前的莲灯散发着微暖的光芒。 他承认,方才是他故意的。 以他的功力深浅怎幺可能没听见那两人走进屋内的声音,但这一生,他失去的已然太多,唯独这一人他不想让,也不愿让。 天缘七年岁末这一天,昏暗光线下,他守了一夜的岁。 --------------------------------------------------------------------- 嘿嘿!突然想到这篇春节番外还没贴 之后就是正文的部分了 但是以阿寻写东西的速度来说 可能是一个星期到十天才更文 一篇至少7000字 在这儿还请看倌们见谅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第十章【搅弄风云】 卷二。第十章【搅弄风云】 关于苏母的事,苏子宁虽然说得相当隐晦,可在场几人谁不是人精,就是年纪最小的宇文煌都听懂了他的话。 如同戏本里常上演的,富家小姐爱上了穷书生,但在父兄都强烈反对的情况下一向乖巧和顺的千金小姐居然在某一天夜里留下一封书信就这样与那穷书生私奔了,而他们却连那书生姓啥名啥都不晓得。两人这一消失就是十七年,音信全无。若不是苏子宁在临江城遇见了苏景竹,或许他们永远也不会晓得捧在手心上宝贝女儿的消息。 「小洛,你的父亲是谁?」从苏景竹口中得知苏母是缠绵病榻抑郁而亡,饶是一向温和脾气的苏子宁都冷下了脸,「好个宠妾灭妻,我苏家女子怎能让人这般糟蹋。」 或许那个人到母亲死亡时都不晓得她有如此显赫的家世吧!想起母亲刚逝、家徒四壁的那段日子,她暗自歎息。从母亲奶娘的叶姥姥口里她知道母亲虽然性格温婉,但骨子里还是有着将门的傲骨、爱恨分明,纵然发现了所託非人却也再无颜回去面对家中父母,最终病死异乡,只留下她一个女儿。 「那个人,是我要处理的。」她这样说着,也是拒绝告知苏子宁她这具身子的生父为谁。在知道生父宠妾灭妻、这具身子生带胎毒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这笔帐要算、这个仇当报,她可没有那种圣母心肠。 「母亲给了他什幺,我就要他还给母亲什幺。前程禄位、万贯家财,以及母亲所受十年之苦,我要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苏景竹的语气轻描淡写,可在场几人没有一个敢小看她这句话,一个新起的商行贸易量能急起直追皇商谢家的主事者,少年的能耐绝对不仅仅表面上表现出来这般而已。 而关于少年口中那位无血缘关係的至亲兄长,苏子宁和宇文瑾有志一同的不再追问,因少年说了七年前母亲离世,那幺之后离家的小少年肯定是经历过许多稚子都不曾遇过的苦难,才会长成现在这样一人能扛起整个商行的模样,而那位所谓的兄长或许就是少年在这七年内遇见护着他成长的人,否则少年也不会认定那人便是他至亲之人。 「如若届时需要帮助,一定要同我开口。」苏子宁语气虽然温和却是不容拒绝,苏景竹只有笑着应下了。 「那幺小洛,我便改口同靖卿一样喊你竹儿,可好?」温雅男子提出请求,而这对苏景竹而言着实不是什幺大事点点头也就答应了。 说起来也是在这个世界唤她竹儿的人才这样多,以前在另一个世界大多都喊她景竹,要不然就是连名带姓的叫,也就自己哥哥与他们组织里的几个人总叫她小竹、小猪仔。喔!对了,还有上官那家伙,正经的时候喊她竹儿,不正经时就喊她美人儿。 「那幺今晚我和宇瑶能一起在这儿住下吗?」他继续提出请求,但这个问题让青衣少年低头沉默了一下子,最终是在看苏子宁那一脸「我想为你做点什幺」的表情点了点头。 她这个新认的兄长该不会是个弟控吧!点头的同时她无奈的想着。 「莫扬,我也要睡这儿,我要同你睡,咱俩秉烛夜谈。」一听见青衣少年答应苏家大公子,宇文煌也不再保持安静,不给自己皇叔有阻止的机会,一双漂亮的凤眸睁圆看着苏景竹眼巴巴的等着她同意。 「咱俩…秉烛夜谈?」青衣少年嘴角扯出一抹趣味的弧度,看着宇文煌的眼神多了一点玩味。 而想着青衣少年调戏归调戏,总不会真对自己怎样的少年皇帝豪气的一点头,道:「对,就是咱俩秉烛夜谈。」 苏景竹轻声失笑,「那啥…煌儿,你决定住外边以前问过瑾大哥了吗?」那头软榻上,宇文瑾看着白衣少年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熊孩子。 宇文煌这才亡羊补牢的看向他家皇叔,「十四叔……」 原以为宇文瑾不会同意的,怎料他锐利狭长的凤眸看了苏景竹一眼道:「也好,我也许久未与竹儿夜谈了,就不晓得竹儿今夜可愿收留我们叔侄俩?」 你姿态都放得这幺低了我能拒绝吗?暗自腹诽着,她招来汀兰吩咐了一番。 「嗯…子宁大哥,宇瑶小姐要单独住在一个院落吗?」本想安排他们住在二进的东厢房,可想到苏宇瑶是个女孩子这规矩似乎就多了那幺一点。 「不要紧,宇瑶住在我隔壁就行。」苏子宁温声说着,「靖卿说你的生辰在四月,那宇瑶便是妹妹,你喊她一声宇瑶就好,无需敬称。」 苏景竹笑了笑不再说话,摆摆手让汀兰下去準备房间。这时候她就觉得当初让住家与暗阁分开是明智的选择,要不然这宅子还真不能轻易让人住下。 于是当午时几人正留在苏宅準备用餐之刻,接到外宿消息的苏宇瑶一结束手上事务立刻就来到了苏宅,让几人有幸见到了西北第一参谋被妹妹一双杏眼瞪着还需陪笑着道歉的模样,当然,同时还让其他几人感兴趣的,就是苏记商行的这位少主与靖怀侯家的小郡主足足八成相仿的面容。 苏景竹这时候只感歎于血缘这种东西的神奇,若旁人只是这样一眼看过去肯定是会将她与苏宇瑶错认的,可是熟人看来只消一瞬就能分辨出两人的不同。 苏宇瑶是西北守军的将领,虽为女儿身可自有一番铮铮风骨、英姿飒爽的气质;苏景竹则是那种懒散性子,眉宇间总是透露着几分洒脱与漫不经心,却在某些时刻有着捻花一笑的谪仙气息。然而,若是要苏景竹模仿苏宇瑶身上那股军人铁血的气魄短时间还是做得到的,长时间来说就不太可能,因为她太懒,时间长了便装不来。 「不好意思,大哥打扰到你了。」唸完自家兄长的少女转过头向苏景竹道歉,而后者看着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在眼前晃一时间还是有那幺一点不习惯,呆愣了愣。苏宇瑶却没有在意青衣少年的迟疑,继续说道:「大哥说你生辰比我早两个月,既是同年我能直接喊你名字吗?」 「当然,那我也直呼妳名字。」 苏宇瑶点头,「好的。洛洛。」 什幺?洛洛!正在喝茶的宇文煌一口水喷了出来,瞪大的眼珠子望着同样错愕的自家师傅,然后不良师傅注意到他的目光抢在他开口前先对他说了:「你不要想喊我扬扬,要喊师傅。」 少年皇帝嘴角抽了抽。谁要喊你扬扬。 「瑶瑶,初次见面,往后还请多指教。」错愕只有一瞬,恢复过来的苏景竹用着同样口吻喊着苏宇瑶,其他几人则是好笑的看着两人幼稚的一来一往,这两人在某些小脾气上还真是有着意外的类似。 平心而论,男装打扮的少女比苏景竹原以为的还好相处,个性随和体贴,只是偶尔会有些莫名的坚持与小任性,但这些对苏景竹而言都可以当成是小女生应有的脾气全然包容。 入了夜,本来说好的秉烛夜谈却因为苏景竹商行临时有事处理还未归来而作罢。 亥时一刻,坐在第三进庭院边的宇文煌看着仍是未亮灯的主屋歎了口气,下一刻,两道人影从主屋旁耳房墙上翻墙而入,宇文煌在惊愕的同时也将自己往庭院角落缩藏,调整了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角度。 「少主,难道就这幺算了?」率先开口的人心情显然不怎幺好,一字一句都压抑着怒火,「那些小麦都是从北方千里船行运下来的,现在他们神剑山庄说不要就不要,是把我们都傻子吗?」 「是顾旸商会说退货的,与神剑山庄何干?」少年似笑非笑的口气,听不出喜怒却让宇文煌莫名感到颤慄。 「明眼人都晓得顾旸是谁的地盘,怎幺会与神剑山庄无关……」 「是啊!明眼人都晓得顾旸商会背后把持的人是神剑山庄,那我们又能怎样呢?在商言商,不满意货款退货也是正常的事,不过这一批的量大了些。」少年轻笑了两声,「看来白道之首也不过如此,慕容道到底心胸狭隘了点,不过与天盟的一次交易便叫他记在心上怎幺都想给我们教训,这主事者该有的胸襟还不如莲溪来的宽阔。」 「那这些麦子……」 只听见少年歎口气,「先问问莲溪他们要不要,若是他要,无论多少都用低于市价两成卖他,剩下的我同苏子宁谈谈,就当是今年我们商行要运到西北的军粮,给那些保家卫国的军人总比喂了顾旸那些狗好。」 「喔,对了,放个消息出去,就说淮州今年稻作丰收,不用买粮也能自给自足,想办法让朝廷多课他一点税。」漫不经心的态度却在言语间有着搅弄风云的气势,「具我所知的,神剑山庄也逃了好几年的粮食税收,不是吗?朝廷不是很想对江湖动刀吗?我们就为他送上一把。」 听着少年身旁的那人应声,宇文煌心里冷了一半。他知道少年背景肯定不是那样简单,可他从没想过少年也会有如此冷酷的一面,他见到的少年是吊儿郎当、是玩世不恭而非这样心机、城府极深之人。 究竟是他太单纯看不清人还是少年隐藏的太深? 一时间,宇文煌无法给自己答案。 「还有什幺要事吗?江南不是一向都由南斗负责,这回怎幺是你下来呢?」 宇文煌听见布料与栏杆摩擦的声音,大约是少年在栏杆上坐了下来。他的师傅很懒的,他知道。 「他啊!想陪某人过中秋,就让我下来陪少主您了。」那中性的嗓音说着,还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要说到要事,共有两件。或者说这是一件也行。」 「嗯?」 「此回武林大会,有利州的人持武林帖来到丽城,据报那些江湖人与肃王往来甚密。」 「肃王就是个不安份的,这有什幺好意外?另一件事呢?」 只听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摄政王爷携小皇帝出了慕夏来到丽城。」 突然「碰」一声,他只觉得是某种重物落地的声音,下一秒便听见少年咬牙切齿的嗓音响起,「你说…摄政王带着小皇帝从皇城跑了?」 听着两人对话的宇文煌嘴角抽了抽,这句话怎幺听起来这样奇怪。 「人到丽城了?」 「是的。」 「找十二人分三组,一日十二个时辰给我盯好小皇帝,在他回到慕夏之前都不能放鬆警惕。另外想办法把肃王的消息送到摄政王手上。」少年声音听起来有些恼怒,可正在偷听的小皇帝本人却很迷茫,他不晓得为何本该是素昧平生的苏莫扬会为他「皇帝」的身份做这些事。 「少主,其实您……」 「我知道,我可以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苏景竹无奈笑了笑,「就算是以前师父也不会为那人做到如此地步,可是现在在位的那人年纪尚幼,若是不多护着些只怕会早夭在那些权力斗争当中,毕竟是我们的责任,不是吗?」 「分明就是少主您特别看好那人……」 随着门扉推开的声音,宇文煌只有听见那中性嗓音貌似抱怨了这样一句话,随后就让少年截住。可他仍是一愣,那声音说莫扬特别看好他……想起第一次出宫的情形,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虽然他处于半神游状态,可那方对话还在继续。 「我要休息了,玄儿你也早些回去。这几日我这儿有客人,若无紧要的事还是别过来了。」 「少主……」 「乖,听话。」 「是。」中性嗓音似乎是受了打击听起来恹恹的。他想,这人应该是喜欢他家师傅的。 待庭院里全无声息,宇文煌才从藏身的地方站起来,看着已经亮起的主屋眼里神色变幻莫测,最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挣扎许久,他终究选择相信这人一回,信他不会对自己刀刃相向。 「暗一、暗二,你们今夜什幺也没听到,明白吗?」他开了口,即使之后十四叔问起,身旁两名暗卫也会保持沉默。不过他家师傅的来历啊…… 「煌少爷,您来找少主吗?」垂花门下,一名姿态端方的少女看着站在庭院中貌似出神的宇文煌问道。 「呃…本来是的,可不晓得莫扬睡下没?」本来他就是在等少年回来有事想问,却意外听见了那一段似乎是他不该知晓的对话,让他纠结了原本的问话是否还要继续。 「少主没那幺早睡下的,煌少爷请。」晴冬略一福身,随后上前替宇文煌敲了敲主屋门扉,「少主,煌少爷来找。」 然后两人都听到里间传来穿衣窸窣的声音,不过几息间门就被少年打开,而两人却瞬间傻在原地,还有一个正準备从外墙跳下的人也因为看了开门的苏景竹一眼失足从墙下摔下来。 「少主,您怎幺能只穿这样!」几人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晴冬,而她在开口的瞬间就将人推进屋内随即跟着进去反手关门,将其他两人关在门外。 「我穿怎样?该穿的都有穿啊!」屋里苏景竹一脸莫名低头看着自己的穿着,有穿单衣、中衣,衣领稍稍拉开看,她连束胸都还没解下来,有什幺不对吗? 「您的衣领也应该拉整齐。」拉着人进到内室,晴冬亲自替自家不着调的少主把外衣玉簪穿戴整齐了。方才那种露颈子、露锁骨的情况坚决不能再有。 木门再打开的时候,苏景竹看见门外有两人一伫立一倚柱正等着她,倚着柱子的那人还俏皮的对她眨眨眼。 「煌儿,怎幺这幺晚还过来?」目光跳过正对她装可爱的某盟主落在宇文煌身上,苏景竹有几分不解,「你真要与我秉烛夜谈吗?」 「我……」深吸口气宇文煌定下心神,明亮双眸看着眼神坦蕩的少年道:「我有件事要问你是关于早晨之事,能可以进去说吗?」 青衣少年的思绪在他提出要求时明显停顿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侧身让出通道让他能进屋,而那名从墙外翻进来的男子本来似是要留在外头,却因为少年一个偏头示意后也跟着进来。 「冬儿,麻烦妳端三碗莲子木耳汤来好吗?」 总喜欢在谈事情时吃甜食的习惯没改,听了吩咐的晴冬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主屋的木门,留下榻上各坐一方的师徒与站在苏景竹身边的修长身影。 「煌儿,有问题就问,别憋着自己难受。」捧着某人为她倒来的温热陶杯,她看着情绪有点低落的少年,面露关心。 「莫扬,你还记得你同我说过关于你兄长的事吗?」他问。 这也是他想一天都无法想通的事情,照他说过的,他应该是从小就与兄长一同长大,但早晨在苏子宁与十四叔面前他的说词却与先前大有出入。忆及他与苏莫扬谈话时的情景,少年眼中的寂寞、失落与感伤真实的让他不觉得少年是在对自己说谎,可苏子宁也认了他是苏家人,既然苏母是十七年前离家,那又怎会有一个年龄与苏子宁差不多大的兄长,这其中似乎有哪儿出了问题。 虽然知晓此人身份哪处有了差错,他却没有在当下就告知自家皇叔而是选择私下来询问少年,或许,他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在乎这人。 这话一听,苏景竹就笑了,一双墨黑眼眸深深凝视着面前少年,「你难道不认为我在骗你吗?」 「我,相信你。」 ☆☆☆☆☆☆☆☆☆☆☆☆☆☆☆☆☆☆☆☆☆☆☆☆☆☆☆☆☆☆☆☆☆☆☆☆☆☆☆☆☆☆☆☆ 十六夜,月还是一样的圆,前一日佳节的喜庆仍留有余韵。东市上,对于番人摊贩上的新奇东西万分好奇的除了少年皇帝外,还有就是平日里只在军营出入的苏宇瑶,而上官莲溪原以为会颇富兴致的女孩子反应倒是平淡了些。 「怎幺?都没兴趣?」顶着一张普通面容,上官莲溪今夜在宇文瑾与苏子宁面前伪装成她的下属。 「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她视线飘向那些镶着红绿宝石的银饰上。她现在是少年打扮,关注这些东西不会很奇怪吗? 「不会有问题的,那小鬼不是也在。再说,番人的东西特别,好奇多看几眼实属正常。」他推了推苏景竹后背,让她上前去逛那些摊子。若非他俩方才準备翻墙出去时,被去而复返的宇文煌以及知道苏景竹归来而来找的宇文瑾、苏子宁发现,她也不用这样委屈自己当男孩子的行事作风。 「怎幺了,竹儿?」苏子宁注意到上官莲溪动作,「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就去瞧瞧,不用不好意思。若有喜欢的东西哥哥可以买给你。」 上官莲溪偏过头在几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笑了两声,对着苏景竹传音入密道:『不晓得兰听见这话时会有何种反应?』 当事人只有带着几分羞涩神情跟苏子宁道了谢,然后拖着今晚的代班护卫一溜烟挤入人群里,动作快得让苏子宁咋舌。 「他这是……」 宇文瑾轻笑,「大概是跟我们出门不自在。」 从几次他的皇帝姪儿出宫的经验看来这少年是相当喜欢逛街的,通常是一路走一路吃,可今夜与他们俩出来少年行为举止规矩不少,想必是他们两人的存在让少年没办法敞开形象放心的玩。 「十四叔、莫扬……咦?莫扬呢?」在摊子上看见稀奇物品的宇文煌转过头要找自家皇叔和师傅,可却只见到皇叔和苏家公子。 「跑了。」宇文瑾指了指青衣少年离去的方向,唇角的笑还未撤下。 「跑了啊……」宇文煌看向他手指之处,神色有些沮丧。 注意到自家小姪的表情,宇文瑾摸了摸他的头问:「怎幺了?你同小竹妖闹彆扭了?」至今他仍未见过小竹妖红过脸,所以只可能是他的皇帝姪儿单方面与小竹妖置气。 还犹带稚嫩的脸庞抬起看着男子俊美面容,半晌歎气摇了摇头道:「那是我与莫扬两个人的问题。」 故作老成的语气逗乐了宇文瑾,连一旁的苏子宁听见这话也忍俊不禁,「看来烨然也有自己的秘密,孩子长大了,靖卿可有感到那幺一点失落?」 「那想必当初宇瑶长大时你失落了好一阵子。」宇文瑾油盐不进,将整段话还给了苏子宁。 没理会「长辈们」的斗嘴,宇文煌看着无法一眼望穿的东市主街,独自出神。即使能追上苏莫扬,他又要说些什幺?他寻求的答案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他不晓得是少年在与他玩笑还是认真回答,可是似乎只有相信这个答案他所疑惑的一切才得以解答。 『若是我说,我渡奈何桥时忘了喝孟婆汤,那幺,你还愿意相信吗?』 看着人群熙攘唯独不见他想看到的那人,他轻声呢喃道:「其实我信啊……」 「瞧妳见那些红毛、金毛的绿眼番人一点惊讶都没有,是以前常见?」脱离了其他几人,上官莲溪的话也多了起来,护着苏景竹不受人潮推挤的姿态也比先前更加自然。 正低着头看羊毛地毯的人听见他问话后转头看他,「以前这一类外貌的外国人是蛮常见到的,这个世界很大,在天山的那一端明都、拉雅甚至再往西走都还有我们未曾发现过的强大国家。这里,其实与我们以前有很多地方相似。」知道他走南闯北的包容心极大,苏景竹也不介意多说一些给他听。 「倘若真如妳所说这世界之大,我还真想见识一下。」 听着他说这话时的期望,她想,男人天性中总有着冒险犯难的精神吧! 「怎幺这般看着我?」看着她一双眼眸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他的心跳加快几分。 「若是无家室累挂,你这般性子的人倒是很适合出海。」她轻笑,言语间尽是对他的看好,「若能做七大海洋上翻云覆雨的蛟龙,又何须执着在这一方小小天地。」 「美人儿这番讚赏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不晓得若是有那幺一日,美人儿可愿同我一起游历这个世界?」男子桃花美眸中闪烁着耀眼光芒。 「若真有那幺一日,我必当排除万难与你一同出海,到时候你想让我别去都不可能。」无视于他话中暧昧的语句,苏景竹眼里同样闪着冒险时才有的神采。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白手起家的人而言,博弈与冒险本就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约好啰!」她伸出自己的小指,「来拉勾,没做到的是小狗。」 然后,她教着上官莲溪用这种比口头契约还要更没效力的方式许下约定。 「妳就不怕上的是贼船,下不去?」这阵子,他时常会有个疑惑,不晓得少女到底哪儿来的信心这般信任他。 「你若真是贼船我当然也有我的大绝招。」 「嗯?」 「那就是────」尾音微扬,她眼里的骄傲得意都快要满了出来,「关门,放兰兰。」 「噗!」 下回再见到兰时他肯定要告诉他。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十一章【旧伤复发】 卷二。十一章【旧伤复发】 宇文煌现在很烦躁,因为他发现就是身为皇帝也有无法做到的事。 如同现下,谁能告诉他当他的皇叔与师傅吵起来时他该怎幺办? 「既然顾旸商会敢退我的货,我当然是另找买主,十几艘船只的麦子我不在丽城脱手难道还傻运回慕城吗?」青衣少年眉头紧蹙,脸色难看,「既然顾旸不收我为何不能转卖天盟?」 「顾旸商会说了是他们内部出错,实际并无要退货之意。」 「那是因为我把货全卖给了天盟。」苏景竹冷笑了声,「他们退货的第三天我便将东西卖了出去,顾旸商会却在五日之后才上门跟我说搞错了。哼!我苏记也不是什幺小门小户,与他顾旸商会的交易结果当天都会交与主事者过目,五日后才说出了错,谁信?」 「但天盟是……」宇文瑾同样脸色铁青,语气冷凝。 「我晓得天盟是暗道势力,但那又如何?」苏景竹面上也有隐隐火气,「江南潮湿,我在丽城又无粮仓可存,那些麦子三日内就需入库保存。顾旸拒绝了我难道我就放着那些麦子生虫吗?我底下上千人靠我过活,我做不来那幺幼稚的事。」 宇文瑾并未开口,可周身的气压愈发凛冽,苏景竹更是无半分退让之意,如同初生之犊不畏虎般正面槓上这个权倾朝野、连三公六部都不愿直接对上的摄政王爷。 眼见两人对话的气氛愈来愈僵,宇文煌轻轻拉了拉苏景竹的衣袖,「莫扬……」 看了他一眼,青衣少年目光转回宇文瑾身上,面容冷淡,「我晓得在你心里所谓暗道就与胡作非为划上等号,可天盟事实上……也不过为民。」语毕少年一个抬手收回自己还在宇文煌手里的衣袖,起身走人。 宇文煌就这样看着苏景竹离开书室,然后转头再看向自家皇叔,只见原本还端坐在榻上的俊美男子闭上双眼、整个人往后靠上榻上靠枕,面上不见喜怒。 对于喜欢之人应当不是这样追求的吧!纵使还不识情爱,可他也晓得这浅显易懂的问题。 而书室外头,苏景竹似乎是被谁拦了下来说了些什幺,他只听见少年充满怒气的一声「让他滚」,紧接而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随后外头便是一片鸡飞狗跳。 这时他再转头看向宇文瑾,软塌上哪儿还有自家皇叔的影子。 长廊上,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苏景竹捂着左胸努力平复着气血翻涌的内息,却还是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她觉得她肯定是流年不利,要不然怎幺总在伤势快要好的时候来这一齣,都要变成病西施了。 「少…少主……」 她朝扶住她的晴冬摇了摇头,安慰道:「不要紧,妳不是让阿九去拿药了。」 而后向来者开了口,脸上还有余怒未消,「一杰,你就跟顾旸的那群人说要麦子没有,若真想要就去跟天盟买,顺便公告出去,我们往后都不做顾旸商会生意。」堂堂一个省级的商会这般出尔反尔,还真以为他们家小麦是天上掉下来的要多少有多少吗。 既然神剑山庄敢顶着顾旸商会的皮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麻烦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客气,鉴于苏记商行在民间的声望极佳,希望顾旸商会可以为自己被他们商行列为拒绝往来户找出一个好的理由。 丽城的商行总管黄一杰俐落应下,虽想多留可在自家少主一脸「你赶快去处理」的表情下只能抱着一颗担忧的心离开。 「少主,需要请凤少爷回来吗?」晴冬看着苏景竹一下子惨白了的脸色皱起眉头。 抹去嘴角血痕,苏景竹扶着柱子摇头,「从凤都已经离开十天半个月,就算他那匹黑雪走得再慢也该到了皇城附近,况且再让他知道我又吐血我肯定会让他剥皮。」 「我让靖怀过来。」书室门口,一道黑衣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深沉如墨的眸望着青石地砖与少年青衣上的点点血迹,「林宁,去找人。」他对身后隐卫说了句。 「不用,我师兄有留药给我。」苏景竹一句话并没有留住了林宁的步伐,接着又道:「而且我还在跟你吵架。」 林宁脚下一个踉跄。 宇文瑾则是被气笑了,「所以你宁可赌气也不要命?」 「我只吃从凤留下来的药。」她再说了一次,眼中是不可动摇的坚决。 权倾半边天的摄政王闻言只有深吸一口气,压下额角不断冒出的青筋,半晌,才道:「药方是死的,你又怎幺晓得那时开的药到现在还适合你?小竹妖,别为了耍性子弄坏自个儿身体。」 青衣少年只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往后院走去,此番举动看得林宁是肉颤心惊,从跟在王爷身边他就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对待王爷,偏生王爷就是对这小鬼多有包容,也不晓得这小鬼到底给王爷下了什幺蛊。 「爷…那还去吗?」林宁问,得来的却是宇文瑾冷冷一瞥。摸摸鼻子,他还是老实的往外头走,王爷的耐性果然都给了那两人,这虎鬚是他绝不能捋的。 「十四叔…你别在意,莫扬的性子本就如此。」宇文煌走到他身边轻声说着。方才的两人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自家皇叔本想上前搀扶莫扬的动作、对于莫扬任性言语隐忍的怒火,这一切都证明了十四叔的确很在意莫扬此人,而且还是比十四叔原以为的更加在意。 「我自是晓得他性子,他要是哪天乖顺了我才觉得奇怪。」歎口气,方才少年的表现让他想起初识时的模样,像是一只颇具攻击性且防备心重的小兽。 「其实…买卖之事莫扬说得也没错,顾旸商会既然退了货,莫扬将货物转卖天盟又有何不可?」少年皇帝一脸认真的提出自己想法,「十四叔,我们到丽城也有半月之久,不曾见天盟之人有什幺行径嚣张的事件,就如同暗阁在慕城里一样低调做派,我们为何一定要将他们刬除?没了天盟,定会出现地盟、海盟之类的组织,或许那时他们便不会同天盟一般愿意隐在暗处了。」 「莫扬这样告诉你的?」 宇文煌摇头,道:「莫扬只与我说了白道暗道的帮派与一些江湖规矩,这些是煌儿自个儿想的。」 收回远望的目光看着身旁姪儿,宇文瑾有些惊讶姪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毕竟他应该对江湖事一无所知。 「看来煌儿是真的长大了。」小竹妖那些话肯定不是这一两天对他说的。想起苏子宁的话,他这时不免得有些感慨,果然孩子大了都会有些事不愿意告诉他。似乎,还真有些失落。 「可十四叔还是十四叔,不会变的。」 「此话当真?」收拾起方才被少年拒绝的低落心情,他轻捏了小姪的脸蛋一把。果真,同小竹妖与他说的一般水嫩。 「十…十四叔!」被宇文瑾举动吓住的小少年呆愣在原地。从前不管皇叔再如何捉弄他也不过是言语调侃,从来未曾动手,可如今…… 「叔你别让莫扬带坏了啊!」脑袋才转过来他便想到了罪魁祸首。 而见到上跳下窜的皇帝姪儿,宇文瑾的情绪立刻好了许多,可视线总不自主的看向后院,不晓得那少年这一动怒伤势又如何了? 苏洛少主的伤势自然是不好的,最少要卧床休养几日才行。 小药仙才出口的话,不到半日便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整座丽城,同时传出的还有顾旸商会退货又耍赖的事迹,就是因着这事才气得原就有伤在身的苏洛少主胸口的伤又加重,而与苏记商行有了买卖交易的天盟还来了大管事上苏宅慰问。 天盟、小药仙、苏记商行、顾旸商会,这几个在老百姓之间口耳相传的词彙一旦凑在了一起,那完全给足了街坊巷陌茶余饭饱后的闲谈资本。 事情一传开,人们对于弱势的一方自然是同情,尤其那人本就站在理与义的那一边,这下子,顾旸商会可说是因为这事在江南地区大大出了名,还是臭名远扬的那一种,相信待事情传至北方、属于苏记商行的活动範围时,顾旸商会的名声会更加败坏。不晓得顾旸商会会不会因他们做了这个决定而后悔。 当然,这些全是坊间流传的消息,而事实上那个下午小药仙并没有真正为苏洛把脉,在被林宁请来之后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而是个会将大夫关在门外的任性患者。 「我说小洛啊!这伤放着是不会好的,你就让我把个脉开个药,别人千金请诊我还不一定去呢!」主屋外,小药仙温靖怀好声好气的劝说,却偏偏屋内的人没有半分想回应的兴致,一旁的少年皇帝还一边看他喊门一边吃吃的笑。 「靖怀哥,你这举止就像莫扬说过的故事,野狼骗小羊的那个。」小少年清了清嗓子,清唱两句:「小羊儿乖乖,把门儿开开……」这一唱,明里暗里不少人被宇文煌的歌声逗乐,屋子里面还有人边咳边笑,唯有温靖怀抽搐着嘴角,笑不出来。 随后,主屋的门被人打开了。 「煌儿,你嗓子挺好听的。」换下沾染血迹的青衣,苏景竹一身黑衣常服懒懒的倚靠门边,双手环胸。身后服侍的少女为她将披风披在肩上。 「这脸色看起来还行啊!靖卿你唬我啊!」温靖怀向宇文瑾抱怨着。想着好友就是关心则乱,让他丢下手上正在处理的药材匆匆忙忙就跑过来。 「瑾大哥,我说了我吃师兄留给我的药就行,小药仙可以不用来的。」她对宇文瑾说着,可后者就只负手而立不予回答,看样子并不满意她的说法。 没法子,她只好使出平时对师父、师兄的撒娇方式,三两步走到宇文瑾身旁拉着他的衣袖晃啊晃的,一双清亮大眼巴巴的望着俊美面容,就连语气都甜了几分,「瑾大哥不要生气嘛~我不是不让小药仙把脉,只是他看过之后又要开药单,我不想喝难喝的汤药啦!」 除了汀兰外,在场所有人对于苏景竹这般毫无心理压力的卖萌行为全都傻住了,就连被拉住手臂的当事人都对苏家少主投去一个複杂的眼神,然后伸手揉了揉少年绑着马尾的头髮,眼底藏着少年看不见的宠溺温柔。 「苏莫扬!你是十五岁不是五岁啊!」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怎幺还有勇气做出这种行为,这着实让他太……太豔羡了啊!别说五岁,就是他有记忆以来这类不符礼仪的事都是不被允许的。 少年偏着头看他,态度大方道:「你想撒娇的话瑾大哥还有另一只手可以抱啊!」 那是我的皇叔不是你的呀!你别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好吗?宇文煌简直要在心底咆啸了。宇文瑾则是看着两名少年的一来一往,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望着白衣少年那张铁青色的面瘫表情苏景竹没忍住大笑起来,相伴而来的却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喘不过气的感觉让她不自觉揪紧了宇文瑾的衣袖,宇文瑾也没说什幺,只是用着没被抓住的手一次又一次挟带着些许内力抚过她的背脊,像是给小猫顺毛那样给她顺气。 「依我看……小洛还是别笑得好。」虽无法把脉,可望闻问三者他还是能做到的,尤其在知晓少年病因之后,「小洛就是这几日太累加上方才气得那一下才会又心脉受损,这几日最好还是卧床休养。」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苏景竹闻言眉头轻蹙道:「非得卧床吗?」还有几日便是武林大会,她还想去看看神剑山庄想耍什幺花招呢! 「只要这几日好生休养,武林大会自然是能去的。」同样接到武林帖,温靖怀也能猜到少年蹙眉是为何事。 「竹儿若不愿给靖怀把脉,这几日就好好休息。」宇文瑾拍了拍少年的头,「既然货物已卖出,顾旸商会的事便别再担心。若真还有问题也有我处理,既然你喊我一声大哥,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苏景竹双眼一亮,「此话当真?」 「君子一诺,千金不换。」虽是头一回许诺让人怀疑,宇文瑾仍是郑重允诺。如若顾旸商会对少年是这等无赖作风,那他对于少年将货品卖予天盟一事便会保持旁观的态度。 于是,暗阁少主没有云从凤在身旁的养病日子就此展开。 当天下午,顾旸商会与苏记商行的八卦流言已然传遍了丽城,接到苏洛少主旧疾复发的消息,某位盟主立刻抛下案桌上的工作光天化日之下翻墙来了。那时候,苏景竹正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原是发现卧房有人潜入,可在虫蛊的作用下瞬间就知道来者何人,于是翻了个身、将身上被子捲好后继续睡她的。 「没事吧?」来人摸了摸她那一头泼墨的如瀑长髮,气息因方才的着急赶来还有些不稳。 「我没事,你那儿呢?」被子里传来她闷闷的声音,人似乎不是很想从被窝离开。 「他们就是没胆儿找天盟麻烦才来找妳的。」他没被苏景竹一句「没事」打发掉反而在床缘坐了下来,「吐了血,看过大夫没有?」 「从凤留了药给我,吃过了。」 上官莲溪扬起一边眉梢,「吃过了?」此刻的他难得与宇文瑾同一观点,「妳现下是旧伤复发,不看大夫吃旧药有效吗?」 床榻内侧的身影沉默了许久,在他觉得自己耐心要用完的时候她才开了口,「我不用看大夫。」 他的耐性顷刻告罄。 「啊────」突然被连人带被打横抱起,她也顾不得身上只穿了件单衣伸手就牢牢抱紧男子颈部,「上官莲溪你快放我下来啊!」 「既然妳不愿去我就带妳去,天盟鬼医的医术还是很好的。」上官莲溪口气严肃,不若平日开玩笑话那般好说话。 「等等…我不要去……」 「事关身体,由不得妳胡闹。」 「上官莲溪……」 挣扎中,苏景竹本就因睡眠而鬆散的单衣顺着肩线滑落,露出大半个白皙圆润的肩头以及胸前水青色的抹胸。在发现这一点时两个人瞬间愣住,衣衫不整的当事人在回过神后直接趴到男子肩上,双臂环上他的颈子叫他看不见她几乎没有遮蔽物的胸口。 「还不放我下来,头转过去。」有些恼怒的说着,她耳畔听见的如雷心跳,在这种情形下实在分不出是她的还是他的。 「喔…好……」木愣的将少女放回床榻,他马上转身看向外头,人皮面具下的脸早已像煮熟的螃蟹般红透了。 整理着自己凌乱的单衣,想了想,她拿过一旁叠好的中衣就往身上套,与这人相处时还是多穿一点比较保险。这种防狼的心态不晓得让上官莲溪知晓后会是如何哭笑不得的心情。 「我的伤没事,在我的控制之内,我不会拿身体开玩笑。」待衣服都穿好之后她才开口,「所以你不用担心,真的。」 「妳刻意的?」 他没有转头,可苏景竹听得出他在说这话时心情应当不是太好,暗歎口气,她知道对于关心她的人她是没办法瞒着的。 「不是刻意,算是将计就计。」她怎幺可能因为顾旸商会那种货色来闹一闹就被气到发病,气结于心多数原因还是因为书室里与宇文瑾那一段争执。正巧顾旸商会派人来闹,那她也就顺理成章的将病因栽到他们头上,更何况现在闹出这一齣,想必几日后的武林大会神剑山庄若想再找她麻烦也没那幺容易了。 上官莲溪转回身,微微上扬的桃花眼眸里尽是不赞同的意味。 「聪明人是算计别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如妳这般的……」皱眉抿唇,未尽之语任谁都想得到,「用自己当筹码实是下下之策。」 他说的她都知道,可就是当时的情况不得不做,要不然顾旸商会的气燄只会更加嚣张。看着面貌平凡的那张脸,苏景竹突然觉得自己很委屈,她也不愿意自己的伤势复发啊!于是她将被子一捲整个人滚回床榻内边,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男子。 望着突然不理人的少女,上官莲溪大约也知晓为什幺她为何摆出一副拒绝交谈的姿势。虽然认为自己说得没错,可对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让他有些上心的女孩子,自己身段是否该放软一点? 他想起中秋那日询问下属丽城哪处可去时下属连着景点一併说出口的话:女人这种生物是很无理取闹的,她若不讲理的时候你也不用跟她讲理,顺着她的话哄她两句、认个错也没什幺,反正咱心里明白谁错谁对就行,重要的是将人拐到手呀!这样老婆孩子热坑头才有想望。 可他活了二十个年头,哄女人的经验倒是一次也没有。在床榻上坐着,他思索着该如何进行「哄人」这个对他而言困难无比的工程。 「我说…那个…妳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要……」他尝试着开口,偏偏女孩子一个字儿也没回他。 低下头,他歎了口气。正常的对话似乎没什幺用处。 「要不然我绑谢二来给妳当做是赔罪。」他找了别的切入点。 随后他就让床里边丢出的抱枕给砸中,「干谢二何事?一个两个的都想绑他,流氓啊你们。」 小姑娘显然脾气不太好,不过对上官莲溪来讲只要有回应怎样都行,于是他再接再厉,「美人儿喜欢谢二不是?我若将他绑来,届时妳想如何对他流氓都随妳。」 被子里的人闻言翻过身来,看着他杏眼微瞇,面上神情漠然看不清她心里所想,「上官莲溪,你可是说真的?」 被那阴恻恻的眼神盯着,上官盟主顿时有种玩脱了的感觉,怎幺也不解对少女而言不过是一面之缘的谢安和为何会让她有这般执念。 「做不到就别信口开河,无趣。」看出他的迟疑,苏景竹冷哼一声继续拿后脑勺对他。 上官莲溪嘴角抽了又抽,一气之下说了让他日后每每回想都懊恼无比的话语:「我会将人绑到妳床上任妳为所欲为,行了吧!」 「我等你。」她显然也不是什幺客气的主儿。 觉得自己即将被自己出口的话害死,男子心情并不太好,既然这病人也不算是病人了,那他也该回去处理那些还未批阅过的案牍。 「要走了?」察觉到他起身,苏景竹也从被窝里翻身坐起。 「当然,妳要的是谢二又非我上官莲溪,我留着做什幺。」 墨髮白衣的少女坐在床头,看着脸上出现彆扭神情的男子。说穿了,现年二十岁的他放到从前那也还是个孩子,可在这个早熟的社会中他已经以一人之力扛起整个天盟,反观她,前世今生加总都快三十了,好像不太应该与一个大男孩耍脾气。 「好吧!那再会。」 本以为她会挽留一下的,没想到得来的是如此乾脆的回答,上官莲溪觉得他的内伤有点严重,「这没心没肺的女人……」 「过几日妳要同谁去赴武林帖?」临走之前他问了一句。 「汀兰吧,怎幺?你也要去?」谈及公事,她的态度还是很正经的。 低垂着眼帘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子,上官莲溪开了口,「那幺那日我就装成妳的护卫同行,可好。」 苏景竹慨然应允。 总归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她也不介意将情报资源共享。 可待武林大会那天到来,那一日下午提出请求的人却没有出现。 ☆☆☆☆☆☆☆☆☆☆☆☆☆☆☆☆☆☆☆☆☆☆☆☆☆☆☆☆☆☆☆☆☆☆☆☆☆☆☆☆☆☆☆☆ 「少主,南渊回来了。」 要出门的前一刻,晴冬匆忙从外头走进主屋院落稟报,此时主屋里除了苏景竹外还有宇文叔姪与小药仙温靖怀,同样持有武林帖的温靖怀打算带着宇文叔姪到武林大会上见见世面,也因此几人说好了同行。 「嗯,让他进来吧!」她早就交代晴冬上官莲溪来的时候喊他这个名,反正不管是在皇城还是丽城的酒楼宇文瑾都见过那一张平凡的面容,也不容易对她身旁突然出现的人起疑心。 然而,当那人踩着稳重的步伐走进屋内时,苏景竹周身气息一下子冷冽下来。 「小药仙、瑾大哥,我还有事要交代,你们可否先到外头等我?」站起身说着,她面上带着笑意,视线扫过两人落到了宇文煌身上,「煌儿,等会儿跟我一起坐马车吧!」 白衣少年点头应下,三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内,与刚进屋的那人擦身而过。 「冬儿,将门带上。」见屋内只剩下自己人,她示意晴冬关上门在外守着。 而大门一关,汀兰也就从暗处走出来,苏景竹更是眨眼间来到那人面前,藏于袖中的利刃直指那人咽喉,「你是谁?那家伙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十二章【夜门四姓】 卷二。十二章【夜门四姓】 只见那人面不改色,一双与上官莲溪无二的桃花眼眸还上下打量拿匕首指着他的苏景竹,眼里有着浓浓惊奇,「想不到莲溪喜欢的人是这样子的啊!该说他将消息藏得深,连师尊都不晓得呢!若是师尊晓得他有了徒媳妇不晓得该有多高兴。」 「我再问一次,你是谁?怎幺不是他过来。」苏景竹将手中匕首再往前推近几吋,只消轻轻一点就能插入眼前人喉咙。从他一进门后她就发现了不对劲,耳畔丝毫没有往日那般跳动的心音,不消多说就晓得这人不是上官莲溪。 而来者本要后退躲过她手里利刃,却不想汀兰在他退后的那一刻同样拔出刀子抵上他后腰,这下子可让他是进退不得,「等等、等等……苏少主贵手高抬啊!我也不晓得莲溪去哪儿了,他就留书一封给我,说他若赶不回来就让我用这张人皮面具过来。」 「你既然说他留书给你,想必你们关係定是极好,那幺你可知莲溪的生辰是哪一日?」虽然来者是这样说了,可她的匕首仍是没放下,倒是随意的问了个问题。 「哎!这不就是这个月初十吗。想那晚子时我还去找他想喝两杯小酒,怎知他根本不在盟里,到了隔日早晨才回来。那模样看起来呀…要不是清楚知晓这天气入了秋,还真以为春天到了。」来者答得极快,像倒豆子似的把话一口气说出来。 苏景竹斜睨了他一眼,与汀兰同时收手刀刃入鞘。季节错乱什幺的她权当没听见。「南渊,江南、渊海。你这张脸的名字。」 「哎!我记得了。」来者面上带着上官莲溪从来不曾出现的爽朗笑容,「在下傅嘉年,初次见面还请苏洛少主多多指教。」 「天盟二把手?人称昭阳公子的傅嘉年?」这下子换成苏景竹惊讶目光将眼前人从头到脚扫过一回,只可惜,戴着那张人皮面具真面目究竟长得如何也没法子看见。 虽然天盟在江湖颇负盛名,可身为天盟主人的上官莲溪在江湖中却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对外事务都是由二把手傅嘉年来处理,也因此,江湖中人对于傅嘉年的印象远远较上官莲溪深刻。听说傅嘉年虽为暗道之人,可浓眉大眼的俊俏模样与爽朗大方的性子也吸引了不少白道女子仰慕,更有了「昭阳公子」的美名。 「昭阳公子不过是身外之名、天盟二把手之位也非我所愿,苏少主还是喊我嘉年便行。」 「那幺嘉年也喊我一声阿洛就好。」她说着。后看着傅嘉年一会儿像是想起什幺,转头对汀兰说道:「上回要给哥哥的那套衣服带上吧!」 时常收到各种奇怪命令的汀兰没有多问,转身就去与整理主子行李的晴冬传话,而头一回见面的傅嘉年却是不好多问,只好用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看着苏景竹,可当事人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不晓得莲溪他离开了几日?」事情吩咐完,她才询问起失蹤那人的事。 「到今日已经三天了。」傅嘉年说着,表情有些苦恼,「那家伙总是这样独来独往,出门前说一声是会要他一块肉吗?真要怎幺了也才晓得去哪儿找人。」 「他应当还在江南地界没走远,或许只是让事情耽搁了。」对于上官莲溪身手相当有信心的暗阁主人倒是淡定看待,「别太担心,玩够了他就回来了。」 「阿洛妳倒是放心。」他看着中秋那夜就见过的少女,那时红妆的俏丽与现下女扮男装的洒脱随性截然不同,男装时一举一动竟是让人瞧不出半分女气,这样一位特别女子也难怪他那识遍大江南北美人的师兄会动心。 「我信他嘛。」她摊手笑笑。 站在马车边,宇文煌看着他家师傅与两名护卫从大门走出,视线在方才才回的护卫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不晓得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今日莫扬与这人似乎没有十六夜那时的亲近与默契。 「煌儿,你这般看着我家南渊,是不是想从我手上把人挖过去啊?」披着狐裘的少年走了过来,动作熟练的勾上宇文煌颈子,少年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我…我要你的人何用?」偏头躲了一下却没躲过,他没好气的反驳。 「竹儿、煌儿,时候不早了,上车吧!」看着玩闹的两个大孩子,宇文瑾不得不开口提醒,以免晚了时辰到达。而他话一毕,两大孩子立刻停止笑闹,乖乖的爬上马车,那动作一致得让一旁的温靖怀感到好笑。 一行人除了他们两个孩子外,其余几人都是骑乘马匹,也因为乘坐马车所以必须更早出发才行。 神剑山庄此回举办武林大会,虽说是在丽城举行,可实际上的地点却是在丽城郊外约二十多里路的别庄,坐马车也要一个多时辰才到得了。 苏记出品的马车真不愧为龙腾最舒适的马车,宇文煌相信这车上所有的需求皆是为了他师傅所打造,因为在这一个多时辰的车程里,他充分见识了少年那一份深入骨头的懒劲。 一上车就踢掉鞋子整个人窝到软垫里还抓了个抱枕抱着,这绝不是个出身名门该有的举止,可他家师傅就是做得如此俐落,显然不是第一回有这样行为。 「来,坐这儿舒服。」少年将狐裘盖在膝上拍拍身旁的空位招呼着宇文煌。少年皇帝捂额,不晓得是第几回后悔认了这个师傅。他能不能自请出师门? 「从丽城到那别庄还要很久时间,煌儿是想要休息还是咱来聊天?」少年虽然这样问着,可宇文煌非常清楚他家师傅应该是希望他选择休息,让少年能直接在马车上摊平入睡。 苏莫扬你可以再懒一点。 「咱来聊天。」为了治自家师傅的懒病,他很乾脆的选择了后一个选项。果然,少年原本即将倒落在榻上的身子为此只能硬撑起来,一脸哀怨的望着他。 「好吧!你想聊啥?先说好我不聊私事、军事与国事。」 「行,咱来聊江湖事。」坐到榻上,他整了整衣衫让自己有个不同于懒散师傅的端正坐姿。 苏景竹懒懒瞟了他一眼,「你一个官家子弟对江湖事好奇什幺?难道你也想来个热血沸腾单骑天下的江湖之旅?」 宇文煌嘴角抽了抽。莫扬极其冷静的嗓音说着「热血沸腾」这类词彙怎幺听怎幺像在嘲讽他。 「靖怀哥说江湖上虽然门派众多可还有两大隐世门派,若是这两大门派一现身,就是神剑山庄也要避其锋芒,这话当真?」为避免苏景竹再说些奇怪的话,他索性将话题抛了出来。 「隐世门派?小药仙与你说的?」见他点头,苏景竹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他跟你说过没,药王谷就是那两大隐世门派之一。」看着少年的凤眼睁圆她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药王谷之人多为医者,在大陆上游走治病也是一种历练。而因他们门派的特性,首任药王谷谷主就曾订下规定,不许药王谷人介入任何势力斗争之中,违者即逐出药王谷。后来因夜王身体的关係让云相找上,不久后当夜王离世的消息传出,当代谷主便决定封闭药王谷,直到这十几年才又有药王谷人在外走动。 虽然避世许久,但江湖中也不会有人傻得与药王谷为敌,毕竟人都是血肉之躯,没人敢保证不生病,也因此,药王谷虽为隐世门派,但在江湖中名气还是颇盛。所以此次武林大会,神剑山庄会给小药仙送帖子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另一个呢?」或许是因为从慕夏到丽城一路与温靖怀同行,宇文煌一听药王谷便是这二者之一他的兴致反而淡了。 「另一个?」抱着抱枕的人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充分勾起少年皇帝的好奇心。 「夜门。」她樱唇轻启,说的话却如同万钧般压在宇文煌心上,「夜王四大下属在夜王离世后的归处。」 闻言,小少年原本狭长眼型瞪得更大了,让苏景竹都想拿个盘子在他面前放着以免他的眼珠子不小心就滚出来。 「真的?」 「这消息真的假的不晓得。」她摊手耸肩,「不过夜门出来的皆是惊豔绝才之人倒是真的,或武、或医,机巧或政论,夜门四家各有所长。」 「夜门四家?哪四家?」宇文煌追问着。似乎只要关于夜王的传说他就格外感兴趣。 「莫家的医术、云家的武学、苏家的策论与轩辕家的机关算数。」扳着手指数。她没有说的是,其实过了百年到现今,几家所学早已分不开了,师门里未满十岁的孩子们都要学四者基本的东西,十岁后才能挑选自己想要的深入专研。 「夜门四姓,小洛知道的还真多,就连我药王谷避世的原因也晓得,你这样子让我怎幺相信你只是个商行少主?」随着语音落下,行进中的马车门帘被掀起来,温靖怀从外头踏入车内。 宇文煌还没来得及从温靖怀捨弃马匹上马车的举动反应过来,苏景竹倒是很淡定的把手一摊,道:「我商行少主的身份与我知道这些事情并没有冲突。」她早知道以宇文瑾与温靖怀的功力深浅,她与宇文煌在马车里说什幺他俩都是听得见的,自然,她也不会说出什幺连她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的话语。 「难道你出身夜门苏姓?不…这不可能……」温靖怀话才出口复又推翻了自己猜测,毕竟当苏子宁认亲时他也在现场。 「身为商人,人脉也是我必须要经营的。」为了不让小药仙想破脑袋,苏景竹很好心的解释着。至于信不信,就与她无关了。 「莫扬,你也认识夜门的人?」宇文煌觉得今日惊奇的事情当真太多,他的师傅也实在太神通广大了。 「想认识?」 「嗯。」他点头。 怎料苏景竹却摇了摇头道:「那还是算了。」 「这是为何?」 「我这不是怕你叛出师门吗。要晓得,夜门子弟可都是满腹经纶的人物。」她虽是一脸正经说着,可在场两人都没有从她眼中看出什幺认真的意味。 「苏莫扬。」 「嗯?」她杏眼微瞇,尾音轻扬。 「哼!」 小少年冷哼一声后背过身去面壁休息,只留下苏景竹一脸莫明的看着突然不悦的徒儿,旁观者清的温靖怀则是偷着笑,掀开帘幕后纵身一跃回到了马匹上。 「煌儿?」她试探性的喊。 「徒儿?」 「小兔子?」 一连喊了好几个不同称呼,可小少年摆明了就是不应。对比前几日上官莲溪哄她的模样,她便想着是否今日就是她的现世报。 一时间,车厢安静了下来。 而在好一阵子没听见不良师傅的声音后,宇文煌回过头,就见黑衣少年抱着填充了棉花的软枕头躺在他身旁睡着了,原本梳得整齐的头髮放了下来模样看上去比他的年纪还小。 看着少年的苍白脸色与眼下淡淡的青影他便晓得少年这几日的确是累坏了。虽然事后顾旸商会没再来找麻烦,不过几个与顾旸商会交好的商行都免不了对苏记商行多有刁难,主场在北方的苏记商行免不了受到南方这些商会的肘挚,也因此有许多事都是少年要亲自处理。但即使如此,他与皇叔住在苏宅的这些天少年晚间都还是会空出时间与他们一同用餐,顺便与他聊聊民生、农耕等等的事情。 将原本盖在苏景竹腿上的狐裘摊开来,把他家师傅整个人笼盖进去,做完这些事后他轻歎一口气。有一个这样的师傅,即便是那夜门的人再好他也是不换的。因此,他不喜欢莫扬开口说那些话,就算是玩笑话也一样。 苏景竹是让宇文瑾叫醒的。或者说,是让宇文瑾吓醒的,但显然她这明显的过度反应让俊美男子面上的错愕也不亚于她。 从榻上坐起身,她看了看身旁已经没有宇文煌身影,「瑾大哥,我们到了吗?」 「到一阵子了。」踩上马车在榻上坐下,宇文瑾大掌探上她额头,「可是这几日太累?方才煌儿喊了你几声都不见你清醒。」可他才一进马车刚要伸手拍少年,就见他双眼猛然睁开,眼中有着警告与戒备,一点不若平日里那个没心没肺的慵懒少年。 「嗯…还有点想睡,这几天就没睡个好觉。」五指成爪耙了耙自己长髮,她像没睡饱似的再打了个哈欠,完全不像宇文瑾前一刻见到的那样富攻击性,然后开始满榻上找刚才被她拉下乱丢的头绳。 或许是因为宇文煌对她而言毫无威胁性且汀兰又在马车外跟着,所以她能在车里睡得沉,可一旦身边人换成了宇文瑾,他周身不自觉流露的煞气便会让她在睡梦中被惊醒。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没忘自己是个怎样子的身份。 「你坐好,我帮你绑。」拉住她的手,宇文瑾示意她她正在找的那一条头绳正在他手中。 「你会绑?」她拿大眼望他,眼里的惊讶显而易见。 宇文瑾让她的表情逗笑,从随身的锦囊拿出一把小梳打算以事实证明自己所言非假,「煌儿小时候我曾照顾过几回,那时的髮也是我替他梳理。」 「真是看不出来瑾大哥会做这种事。」背对着宇文瑾坐着,男子确实像他说得那般动作熟练,过程中一次也不曾拉痛她的头髮。 「那依小竹妖看来,我该做何事?不该做何事?」听他轻笑着,不用回头看她都可以知道男子脸上表情有多放鬆。 「瑾大哥就是那种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人才,怎幺看也不像会这种照顾人的活儿。」其实以他这样显赫家世出身的官家子弟会这些才不正常,那些富贵人家哪个小姐少爷会没有ㄚ鬟跟在旁边?夸张一点的离了ㄚ鬟连衣服都不会穿。 「照顾人的活儿?」他看着少年转过头清亮眼眸望向自己,伸手将少年额边碎髮塞到耳后,「那也要看我是否愿为那人做这种活儿。」 看着那双深邃幽暗的凤眸,苏景竹偏着头笑道:「嗯,我晓得,瑾大哥很体贴的。」 而见她一脸单纯好似天真烂漫不懂世事的少年,宇文瑾也未有过多强求,就是他想试探少年心意也不该选在这一时一地。 「好了,下车吧。」话语说完,男子转身就出了车厢。 苏景竹则是看着还在晃动的车帘抿起嘴唇,最后暗歎口气披上纯白狐裘下了马车。 ☆☆☆☆☆☆☆☆☆☆☆☆☆☆☆☆☆☆☆☆☆☆☆☆☆☆☆☆☆☆☆☆☆☆☆☆☆☆☆☆☆☆☆☆ 神剑山庄在丽州的别院今日特别热闹,持武林帖到来的都是江湖上颇富盛名的门派或者名人,极少有那种不请自来或是收到帖子却没上门的人,天下白道之首所发放的武林帖对武林中人而言还是有着强大影响力。 就时间上来说,苏景竹一行人还是算晚到了。这在平时或许是对自我的妄大,毕竟以苏记商行在江湖的实力应该是要偏向早到的那一批人,时辰越往后来的人在江湖中份量也越重,如同丐帮、少林那一些势力庞大的帮派。可因为温靖怀的存在让他们晚来未挨任何人白眼,毕竟这还是头一回药王谷的人拿了武林帖愿意上门,这对神剑山庄无疑便是一种变相的支持。 「小药仙到来真是令敝庄蓬荜生辉,庄主正在厅上招待青桐派、百花殿的客人,已命人通报,庄主很快就会出来。」亲自迎上前接下温靖怀手中的武林帖,神剑山庄的大管事的态度恭敬无比。 「我不过是陪朋友来的,慕容庄主无需这般多礼。」温靖怀说这话时还往后头看了一眼。原本他话里的朋友指得是宇文瑾,可大管事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刚从马车上下来一脸病容的苏景竹。 「苏洛少主,别来无恙?」大管事对着苏景竹笑语和蔼。 「托顾旸商会的福,我的伤得晚上好一阵子才能好,算得上无恙吗?」苏景竹带着微笑说着让大管事尴尬无比的话。在她看来既然大管事要自己将脸送上来给她打,那她又怎能错过。「汀兰,帖子呢?」 闻言,一旁随侍的汀兰立刻将黑底烫金的武林帖送到苏景竹手中,「主子,帖子在此。」 「朱大管事,帖子在这儿,可瞧清楚了?」黑衣少年食指与中指夹着那张武林帖把玩,似乎没有要给大管事的意愿。 「苏洛少主,这看是看见了,可……」 正当大管事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轰」一声似有火焰点着般,苏景竹手上的武林帖无风自燃起来,黑衣少年随手一抛,一张帖子再落地时已余灰烬。 看着这一幕大管事脸都青了,一旁还有不少武林人士也都看傻了眼。敢烧武林帖,这苏洛胆子也太大了吧! 「反正这帖子也没用了,我就帮你们清理了,别谢我。」一边苏景竹正拿着傅嘉年递上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刚才她用来烧帖子的是一种类似白磷的粉末,燃点极低,可与白磷比起来燃烧时不易产生难闻气体,这个世界大约还没有人发现这东西的好处,这种情况下用来挑衅别人真是再好不过。 「这是怎幺了?老朱,怎幺不请小药仙进来?让客人站在外头非我庄待客之道。」一身玄衣的慕容道从门内走出,却见在场众人的脸色有异,目光一转就落到了披着狐裘的黑衣少年身上,「苏洛少主,近来可好?」 一直看着自家师傅的脸色,觉得有人正在自取其辱的宇文煌在这时候笑了出来。然后,就听见自家师傅慢条斯理的嗓音响起道:「本来是不怎幺好的,可在见到你身旁那位仁兄之后就好了。」随后,以往刚直坚毅的脸上表情也不免一僵。 「顾旸会长,近来如何啊!」她懒懒笑了,将刚才慕容道问候她的话还了回去。 若说她的脸色是因伤势与近日疲倦而苍白,那面前这位顾旸商会的会长大概就是因为连日因为公事的疲于奔命而狼狈了。 「苏洛,你!」跟在慕容道身边的郑义鑫一见黑衣少年气便不打一处来。这些日子里看似是他刁难了苏记商行,可事实上却是苏记商行与天盟联手在挤压他顾旸商会的生存空间,要不然他怎会在这时候上神剑山庄找慕容道想办法。 「我?我怎幺了?」黑衣少年挑眉反问。 「小洛,记得,平心静气。要不你若伤势再复发我很难同医圣毒仙交代。」温靖怀提醒了苏景竹一句,表面上似是在为双方缓颊,实际上却是在告诉神剑山庄自己与苏洛亲近的关係。 医圣毒仙!旁观者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什幺江湖秘辛,神剑山庄一方的人则是面沉如水。难道在江湖上扬名三十余年却来历成谜的两位神医与这位苏家少主有关係? 「靖怀哥…咳咳…咳咳咳……」黑衣少年猛然一阵狂咳,第一个上前搀扶是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宇文瑾,宇文煌则一如往常的将亲近少年的举动给了自家皇叔。 温靖怀嘴角暗自抽了两下,感慨于少年利用人时格外亲人的态度。若不是好友站在这少年身畔,而神剑山庄看起来又是他最讨厌的那种道貌岸然,他才没兴趣淌这滩浑水。 「慕容庄主,我们还是进去吧!小洛身子需要休息。」他开了口,而慕容道为了摆脱眼前难堪的局面自然是应了下来。 「小药仙请随我来。」慕容道微微侧身,摆了个请的手势。 温靖怀一个拱手之后走了上前,踏了两步后又转头看着自己好友以及那个没心没肝的臭小鬼,道:「靖卿,为了小洛身子我们还是住在同一院落吧!慕容庄主,不知这样可行?」帮人帮到底,他乾脆就在众人面前对慕容道提出来,避免事后神剑山庄又搞出什幺花样。他们可是要在这山庄别院住上几夜,同住一院这等事情还是早些提出的好。 「这位是…苏羽少爷?」慕容道视线落到宇文瑾身上时愣了住,因他今日一身武服不同于初见时的华服装扮,像把出了华美刀鞘的利刃,锋利而危险。 「咳…慕容庄主,那日你走得快我来不及同你说明,这位是我族兄,靖卿兄长,而非我亲身哥哥。」苏景竹开口解释道。若是之前不晓得她家哥哥也在这个世界的状况下,苏羽这个名字给了宇文瑾也无妨,可现在她知道了自然也就不能让外人误会。 慕容道点头表示理解,虽有其他疑虑却没再多问。他也发现了比起苏洛,小药仙更亲近的人似乎是这位黑衣武服的俊美男子。既然如此,当然是双方都不得罪为好。 「小药仙、苏公子,苏洛少主,这边请。」因温靖怀的身份,慕容道决定亲自带他们几人到居住的院落去。 「烨然,走吧!」目光从恶狠狠望她的顾旸商会会长身上滑过,苏景竹转过头,朝他们身后的白衣小少年伸手。从得知宇文煌的字后,为了保他在外头时的安全,她便改口在人多混杂的地方喊他这个名。 被遗忘许久的小少年在几人目光中走上前去,带着天真单纯的笑容看向慕容道问:「慕容庄主,夜门的人到了吗?」 看着被黑衣少年带在身边的小少年,慕容道轻摇了摇头,回答道:「虽然我庄每回武林大会都送了帖子到夜门,可他们却从未出现过,至今也不晓有多少夜门之人在外游历,夜门对江湖人而言就像是个谜。 可夜门之人鲜少现于人前,最近一次还是二十年前夜门一位擅长机巧之术的轩辕氏为了情人出手灭掉了当时风头正盛的杀手组织,那一役,让沉寂了近百年的夜门再度出现于世人眼中。」 此时正走到前院当中,慕容道话语才落,苏景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让石砖突起的地方绊倒。还是汀兰和宇文瑾一左一右扶住了她才逃过与后土亲吻的命运。 「小心些,走路注意脚下。」宇文瑾轻声说着,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她只能傻傻点头表示自己肯定会走路看路。 下一刻,就见还站在别院门口迎客的大管事以不符合他年纪的速度冲了进来,带来了一个让别院所有人沸腾的消息。 夜门少主,到来。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十三章【流云往事】 卷二。十三章【流云往事】 「嘶───」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苏景竹倒抽口气,挣扎了几下才将自己手臂从汀兰手中拉出来。 「主子,抱歉。」在苏景竹抽气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劲捏疼了自家主子,他马上道了歉,可模样仍是有些走神。 「算了,没事。」揉了揉自己手臂,她也不甚在意,还应该说是非常能理解汀兰心情,可她心情却与汀兰截然相反。「烨然,你不是想看夜门的人吗?我们过去看看。」 慕容道在大管事传话后就向温靖怀告歉赶往别院门口,只留下他们几人还在这里。 对夜门有莫大好奇心的少年皇帝一口气应下来,随即被苏景竹拉着跑走后头还紧跟着少年的两名护卫,而看着这一幕,温靖怀歎了口气道:「你就这样放心让那小鬼带走你家姪儿?」 凤眸半敛,宇文瑾负手身后面上不见任何情绪,「靖怀,你觉得他有可能出身夜门吗?」 「不可能吧!夜门那可是夜王部属,就算是百年之后也不屑行这般商贾之事。就算小鬼想,他身后那些夜门老头儿可愿意?又不是缺钱缺得荒。」温靖怀对好友猜测嗤之以鼻,却不晓得自己在无意中说中了事实。 暗阁存在的某部分原因就是因夜门缺钱才创立的。 「莫扬,你曾对我说过,传言暗阁是夜王手下暗部,那夜门为何也与夜王扯上了关係?」被拉着跑的过程中,宇文煌轻声问着。他晓得有些事必须要避开自家皇叔才能与莫扬求证。 只见原本来小跑着的苏景竹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确定看不见宇文瑾后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宇文煌,道:「暗阁来历在江湖一直是个谜题,所以我没有确切答案可以回答你。而夜门,也因创建门派的四人姓氏与夜王的四位下属相同,所以江湖之人才认为他们便是夜王身边的四位随侍。说到底,这两帮派从来不曾对外称之与夜王有关,皆是世人给的名号罢了。」 宇文煌皱起眉,不解,总觉得苏景竹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 「你要晓得这里是武林大会举办的地点,身怀内力、耳聪目明的武林高手不少。」顺手搭上宇文煌肩膀,苏景竹在他耳畔悄声说着,「煌儿,你的问题太敏感为师无法直接回答啊!」 白衣少年一愣,反射性的抬头望向四周,果然,几名同样往门口看热闹去的江湖人士眼角余光正打量着他们,而待苏景竹用坦蕩目光看回去时,那些人也随之转开视线。 直到走进了围观群众里,宇文煌才又听见苏景竹轻声道:「其实…并无冲突啊。」他浑身一震。来时路上苏景竹也用同样语调说着同样的话,若是两者并无冲突,那幺…… 「莫扬…你……」 「我怎幺了?我刚才有说啥吗?」苏景竹装得一脸无辜,「眼睛别瞪那幺大,眼珠子掉下来我可不负责塞回去。」 宇文煌抽了抽嘴角。 「脑满肠肥的废物。」 正当两人聊得欢快时,一道腊月寒冬的嗓音传入他们耳里,人群里也传来两三声的惊呼。此回外出对许多事都怀有强烈好奇心的小皇帝一听见这声音藉着自己小孩身形往前头钻去打算一探究竟,苏景竹阻拦未果也只能暗歎口气跟了上去。 其实她原是想离宇文瑾远一点而已啊! 「主子,这是江南地界,您还是将这位郑会长放下来吧!到时惹出何事也不好收拾。」 才挤到人群最前面,苏景竹就听见温和声音淡然说着。定睛一看,还真对眼前景象感到好笑。 门口黑衣红纹的两人就是夜门之人无误,而那名全身都散发着冷气的男子正掐着顾旸商会会长的颈子,看那会长的脸都已经从红色转成青色,显然是快要给男子掐死了。而一旁气质尔雅的随侍还带着温文笑意缓声劝说,可显然两人都没有将顾旸商会会长的命放在眼里,没瞧见做为东道主的慕容道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水了。 「垃圾。」 见快把人掐死了男子眉头也没皱一下,最后似乎是嫌死了人麻烦随手就将郑义鑫甩了出去,让人以狗吃屎的方式趴倒在外头的黄泥地上。 「莫…莫…莫杨……」宇文煌惊恐的目光看过来,似乎是不解说好的满腹经纶、惊豔绝才怎幺会变成了草菅人命、下手粗残的兇恶之徒。 「咳…那个……」被自家徒弟这样看着的苏景竹也很尴尬,她总不能说他们师门里只有这人是这等阴阳怪气的个性吧! 「慕容庄主,这是我们收到的武林帖。」温雅随侍将一张大家都不陌生的帖子递到慕容道面前。就在大管事伸手要接过帖子时,那张武林帖就像是被什幺融化了般从四边角落开始化掉,最终,在众人眼前什幺也没有留下。 「夜门这可是在挑衅我神剑山庄?」慕容道拳头都握紧了。 「挑衅说不上,不过是有几分不满。」温雅随侍笑着说道:「郑会长出尔反尔欺凌苏记商行幼主之事已传遍了天下,我门少主最厌恶的便是这般不讲诚信之人,更别提少主与苏洛公子为好友,在见到郑会长时会有这般火气不足为奇。可我们怎幺也没想到会在这白道聚会上见着这等无耻小人,难道堂堂白道之首的神剑山庄也与这等鼠辈往来吗?」 从不讲诚信、无耻小人到鼠辈。温雅随侍一个又一个的形容词说得慕容道脸色红白青黑转了一圈。自接任神剑山庄以来就没人再敢这般指着他鼻间骂,可今日站在他面前的是夜门,即使再怒也不能就这般动手,否则便是毁了神剑山庄百来年的好名声。 在双方的沉默的这时候,男子冷淡的嗓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回他的话是对围观的某人开口:「蠢货,过来。」 所有人视线都跟着男子眼神看过去,只见一名身披狐裘的黑衣少年站在原地,双手环胸动也不动神色平淡,在众人目光看过来时懒懒说了句:「疯子,怎幺不是你过来呐!」 众人反应无异是惊愕的,不提其他人,就说在苏景竹身旁的宇文煌好了。少年觉得今日对于自家师傅的大胆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而且他实在不晓得他家师傅与这人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有人会与朋友这般相处的吗? 在苏景竹摆出拒绝举动时一旁的温雅随侍就歎了气,下一刻,男子就出现在她面前硬是拉住她的手腕,一双灰色眸子死死瞪着苏景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洛会说点什幺或是做点什幺的时候,黑衣少年是动了,可却只是瞟了面前抓住她手的男子一眼随后就转头将目光落向他处。 「涩脉,心脉堵塞。都这般身子还敢来看热闹,看来妳真是不要命了,愚蠢。」 面对一开口就没好话的家伙苏景竹收回自己的手,这下连眼神都没赏给他一个,逕自向慕容道走去,「慕容庄主,苏洛在此向你道歉,莫少主的脾气有些冲,如若有冒犯到神剑山庄之处还请慕容庄主多见谅。」秉持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想法,她当着众人面前态度慎重的向慕容道行礼道歉,却绝口不提男子对顾旸商会会长的伤害行径。 「无妨,此事是慕容行事不周,该是慕容向苏洛少主道歉才是。」短时间内将所有不悦情绪收拾乾净的慕容道同样拱手向苏景竹行了个礼。 苏景竹客气回话后看了出现在慕容道身旁的高瘦男子一眼,与慕容道打交道这幺多回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人出现在他身边,而且似乎还颇受器重。在被那家伙把脉的时候她注意到就是这人在慕容道耳边说了什幺慕容道才改变了原先怒气沖天的态度。虽然如此,但只要事不关她,她便对这人半分兴趣也无,就算慕容道身旁多出现几个小三小四也跟她无关。 「慕容庄主,容苏洛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洛友人,夜门少门主,莫容。」她朝慕容道说完后回头看着还用同样兇狠目光看她的莫容,道:「莫容,这位是神剑山庄庄主,慕容道。」 莫容甩都不甩慕容道一眼。 「莫容。」苏景竹嗓音沉了些,惹得莫容心不甘情不愿的转头看了慕容道一眼,那一眼看来颇有威胁的意味在其中。 「莫少门主远道而来兴许是累了,老朱,将临水榭居腾出来给莫少门主留宿。」好似没看见莫容周身不友好的气场,慕容道朝身旁的大管事吩咐着,「那儿临着湖泊,是别庄里景致最好的地方。」 「可这临水榭居是您準备要给小药仙……」 「慕容庄主,我家主子喜欢清净点的地方,简单点就行。」温雅随侍打断了大管事的话,「何况苏洛公子的身体也需要安静的地方休息。」 「清渠你……」苏景竹一双大眼瞪了过去,她才不想跟这人住一起。 「呀!莫少门主的侍卫说得不错,慕容庄主也请给我个安静点的地方,至于这临水榭居…当然是要让百花殿的姑娘们住才对啊!美人美景相得益彰,是吧!」人群中,温靖怀施施然走来,身旁还跟着面无表情的宇文瑾,而那些知晓温靖怀身份的不约而同都给他让出了路。 莫容因温靖怀这句话转头看向他,在看清温靖怀模样时面上冷漠稍稍融解了些,破天荒的对着小药仙点了点头,后者见他的反应也回以微笑。苏景竹晓得,这是因为温靖怀在某些方面都与云从凤相似的关係,莫容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若要幽静点的院落,就只有别庄后边倚山的清苑,可那环境没有前面的好,莫少门主可愿意?」大管事小心翼翼的问着。 莫容看了一眼苏景竹,没理会她一脸的不情愿转头又向温靖怀问道:「一起?」 午后,清苑东厢,苏景竹选定住宿的房里,一名黑衣男子正坐在茶盘前看着少年熟练的沖茶动作,可等到了最后连他的随侍都让少年亲手倒了一杯茶他面前却一点儿茶末都无。 「汀兰、清渠,退下吧!我不需要有人跟在身旁。」苏景竹捧着大红袍一口一口喝着澄黄明亮的茶水,像是想起了什幺又道:「汀兰,你与南渊说让他想做啥也得注意点,若真出事了我也很麻烦。」 闻言汀兰应下了,可清渠却将目光挪到莫容身上。 只见莫少门主已然不指望苏景竹给他倒茶于是自己动手,长年不见光的白皙长指正搭上紫砂壶边缘就感觉到身旁人投过来的目光,于是他摆了摆手让人下去。 「明天便要启程,别疯得太过。」喝着温热茶水,莫容若有所指的看向两人。 「我不介意暂时将汀兰借给你。」同样喝着茶,苏景竹眼也没抬的说了句。 莫容冷哼几声,「可我介意。」 「那你就别带护卫离开了。」她叩一声将杯子放到桌面,起身整了整衣服,「既然你喜欢这间房的话我就让给你,我去隔壁住。」 「苏景竹!」 「不用提醒我我姓何名何,我记忆力好得很。」 本要抬腿就走,然挡在她面前的不是莫容本人,而是一脸恳求的清渠,「六少爷,主子他只是说话难听了些,当时您重伤的消息传回谷里……」 「闭嘴!」莫容向自己下属吼了声。 「……我们原本要直入汉地,可主子想着先到丽城看您身体状况如何才改道江南。」顶着莫容要杀人的目光清渠飞快的将话说完,然后拉着汀兰的手一溜烟消失在两人面前。 苏景竹愣了一秒。若要入汉中,从位于大陆东北方的流云谷自然是走北方官道最为便捷,反之绕往南方丽城再入汉中那路程肯定可观。对于这人,她其实没想过他会选择这幺做。 而见她沉默,莫容同样撇过脸去,一时间,死寂般的沉默在两人间瀰漫。 她与莫容,一个为暗阁主人、一个为夜门少主,看似毫无关连的两人其实身份都是一样,皆是师从夜门,而且是同一辈的师兄妹。 作为隐世门派,夜门其实并不如许多人认为的门人众多,随着云相归隐以来老人是逐渐凋零,可流云谷内的新生儿却一代比一代少,到了他们这辈真正属于流云谷的人就只剩下莫容一人,其他人都是谷内前辈外头捡回来养大的,就连医圣苏黎非也是当年苏家主事者收养的。 当年轩辕翊与莫郁分别从各自的位置上退下来时,本有想过不如让这两个位置合而为一,可上一辈老者却说夜门少主一职最重要的便是需留在谷内主持年节祭祀与处理谷内大小事,与暗阁之主职务相互冲突,这才让她逃过夜门少主的职责。想当时,不管是从凤、佳绮还是飞霜、雪降都对这个位置避若蛇蝎,最后才转而让宅属性最强的莫容接任。 说到底,莫容这个少门主只要管好流云谷中的事情,而暗阁负责的是却夜门对外事务及一切情报,她的工作明显比莫容吃重。以往的夜门少主与暗阁主人都会互相协助,或说夜门少主会主动帮暗阁主人担起一部份事务,可从她接任暗阁以来辅佐她的一直都是大师兄云从凤,莫容这个人就像是被她遗忘掉似的,而莫容大概也乐得不出现在她面前。 只因为他俩的关係当真不是一般不好。 夜门四家,他们在十岁以前都需学习每一家的基础课程,十岁之后便由各人兴趣所学。从凤习的是医、毒,武功也没落下;佳绮也继承父母衣钵走得是医道,武功只能自保,飞霜雪降就别提了,跟着连华那武癡此生也只愿在武学上钻研。她则是学习了策论与一点机关算术,只能破阵不会摆的那种,武功以轻功身法最为出众。而莫容则是在奇门遁甲、机关算计上有极高天赋,十岁之后便往这方面发展,同时还玩得一手好毒。 而她遇见云从凤时不过八岁,入谷时也不过快九岁,那时的她还处于对这个世界懵懂无知的状态,根本不晓得那些流云谷的老太老头们在外都是被人奉为上宾的存在,只是跟着云从凤说什幺她做什幺,听课、练武,安安份份当他的小师妹。 还记得那时候,看着云从凤相当照顾她的飞霜雪降曾经警告过她,如若要在谷里好好生活就要远离云从凤,否则就要小心莫容这个几乎是恋兄成癡的小心眼儿报复。他们与苏佳绮都曾被莫容恶整过。 对于同样有哥哥的她来说也能理解莫容的心情,不就是担心新来的小师妹抢了平日里照顾他的兄长吗?对于年记尚小的莫容那时候的她自然是不以为意,想着等过几天她熟悉了流云谷后云从凤就不会这样早晚带着她了,而且她觉得云从凤似乎是在透过她看着谁的影子,每当她笑起来时云从凤眼里总会流露出一丝愧疚,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只可惜她那时完全小看了莫容的手段,也就是这一点忽略差一点害死她自己。那件事后,她与莫容虽不说到水火不容但也已经是相看两厌,只是她碍于云从凤面子上没有对莫容做出点什幺。而那之后,原本对于莫容这个夜门嫡系就敬而远之的苏佳绮与飞霜雪降,更是对他们这位二师兄保持着远观的态度,这幺多年来连春节都鲜少回流云谷中过。 「年底可会回谷?」 面对不想说话的苏景竹,终是莫容开了口。是他选择千里南下,因此不会到了她眼前还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 「你问其他人吧!我会与我哥哥一同过年。」低头搓摩着左手上的手环,她连看着他说话的兴致都无。 「妳有兄长?可妳不是应该……」 「莫容,我的事与你无关。」她抬头看他,眼里无悲无喜,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如果你没事的话,慢走不送。」 语毕她自顾自的走进内室,随便的将被子铺好后外衣连脱都懒得脱就仰倒在床上阖眼假寐,根本不想去管外间的那个人到底走了没走。 「我有要事问妳。」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的莫容跟了进来,看着她毫无形象的躺在床上眉头皱起。 「我相信从凤不会干无聊事,我也不会对他做什幺,你如果是要问这件事现在就可以出去了。」踢掉鞋子,她滚到床里边摆出一个拒绝交谈的姿势。她知道对他而言从凤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他会问的也就是从凤在西北与西宁做的那些事情罢了。 男子一瞬间被她堵得不晓得该说什幺好,没料到想了好一阵子的话题开口就被她打枪。 「苏景竹,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呵!好好相处?难道我们现在相处模式还不够好吗?」她从床上一个翻身坐起,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现下冷冷看着与她在同一个房间里的人,「难道我应该对一个差点害死我性命的人笑脸相向?告诉你,刚才是在因为人前,否则你以为我会给你面子吗?当年若不是看在从凤的面子,早在我伤好之后就弄死你了,还会让你在我面前碍眼?」 「现在,给我滚!」低吼着,她按着左胸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莫…莫扬……」内室入口一个头小心的探了进来,小少年面上带着一丝紧张道:「靖怀哥不是说了你的伤不能动怒吗?」 房间中央的莫容望着床榻上少年遏不可止的火气,嘴唇无声动了几下却什幺都没有说转身出了房门,而见他走近自己身边宇文煌颤抖了一下连忙贴着墙把路让出来,只因为他那一脸冰霜寒气实在吓人。 重新在床上倒好,苏景竹这一下比起之前真的是病恹恹了,闭起眼,她一动也不想动。 「呃…莫扬…我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只是我进来的时候看见外面门未关上,所以……」他不过想找自家师傅出去绕绕,看见外头门没关上便推了门就进来,却没想到会听见信息量这般大的话语。方才夜门少主经过他身边时,他还以为那人会像掐顾旸商会会长那样随手就把他掐死,可那人却只是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 「那现在门关上了吗?」有气无力的问着,她伸手摸进晴冬整理的包袱把药丸拿出来,像吃糖豆似的将药丸嚼了两下吞下去。 「关了。」他看着夜门少主走出去后关了门。 「过来吧!」苏景竹朝他招了招手,他也听话的搬了张凳子坐到床边去。 「还难受吗?需不需要叫靖怀哥过来?」 躺在床上的黑衣少年笑了笑,以往清澈的眼眸变得深沉叫人猜不透其中情绪,「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与莫容是什幺关係。」 宇文煌讪讪然的笑了笑,「虽然没有很懂,可应当不是你跟慕容庄主说的友人,我猜是那种有冲突却又不得不相处的身份,不是亲戚就是师兄弟。」 「煌儿,你的观察力果然很好呢!」她感慨着这个世界连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都有着如此敏锐的心思,与当年的她完全不同。而对于宇文煌听到的东西也没有追究,想着他不过就是个孩子知道这些事情也没有什幺。 「可这件事能帮我保密吗?连瑾大哥都不能告诉。」 「这是为何?十四叔也会保密的啊!」 「瑾大哥终归是在朝为官,我的身份说白了着实尴尬,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告诉他。」 低着头思索半晌,宇文煌点头同意,但却拿不定少年在知晓他身份后会有何种反应了,因为从少年言行看来是有些排斥朝廷中人的。 「所以莫扬,你与莫容真是师兄弟?」压低了身子,宇文煌靠近少年身边小声问着,「你们以前有啥过节啊?瞧你这般讨厌他。」 「才觉得你有几分少年老成,怎想一下子又恢复了小孩子心性。」趁着他靠近时揉乱他一头柔软长髮,少年眨眼间又变成以往慵懒无害的痞子模样,道:「其实这件事说来也没什幺,不过是小孩子的争风吃醋而已。」 扯下束髮的带子,宇文煌边整理着不良师傅弄乱的头髮边以鄙视眼神看着黑衣少年,「真只是小孩子争风吃醋你怎幺这样不见待他?」 「哦!大约是因为这醋挺大桶,是能淹死人的那种木桶吧!」 她笑,仰躺床上望着屋上横樑,忆起当年,「那时的我才刚入师门,由于是从凤领我入门的,也因此那一段时间是由他带着我熟悉师门大小事,可在我进师门以前从凤最照顾的人是莫容,他觉得我抢走了从凤的关怀,然后,他趁某天从凤不在师门时将我骗到师门禁地,推我进了阵法,我在阵法里待了三天差点儿就饿死了。」 「你也会被骗?」在宇文煌眼里这人只有骗人的份,没想过这人还有天真无邪的时候。 「换了其他人或许还没有这幺容易被骗到,可谁让他是师兄呢?」她仍是笑着,可笑中有些对愚蠢自己的无奈,谁让她对身边亲近的人都这般信任呢? 说到这,她转头看着小少年,「煌儿,你可不准骗为师啊!」 「呃……」 「嗯?」 「不…不会啦!我骗你做什幺?」宇文煌自己说得都有些心虚。不过转念一想,是他家师傅太缺常识,他并没有特意隐瞒自己身份啊!说实在,他也是第一次遇见有人听了他皇叔的名却不晓得他就是摄政王。 「也是,我没啥好让你骗的。」她将双臂枕在脑后,翘着脚,姿态如何舒适如何来,然后打了个哈欠缓缓阖上眼睛。 她忘了药丸里从凤加了安神疗效的药材……入睡前一刻,她昏昏沉沉的脑袋里闪过这一点。 而小少年只有望着突然昏睡的师傅呆三秒,随后歎口气把少年摆成一个起床时不会全身痠痛的睡姿,再将他身下的被子拉出来给他盖好。这人总说他是孩子,可他怎幺觉得这人比他还像个孩子。 离开了少年住宿的房间,门才关上,他就让那个呆坐在长廊上的修长身影吓到,而那人见他出来也不过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拍拍屁股走进隔壁房间。 刚才那人嘴里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对不起」吧! 他想着。 ☆☆☆☆☆☆☆☆☆☆☆☆☆☆☆☆☆☆☆☆☆☆☆☆☆☆☆☆☆☆☆☆☆☆☆☆☆☆☆☆☆☆☆☆ 时近午夜,昏暗房里一道纤细身影猛然从床上坐起,倘若有人此刻点灯,必会看见苏景竹额上冷汗直冒、神色慌乱。而似是意识到什幺,她抱着双膝坐在床头,直到双目能适应黑暗才鬆开手爬下床,摇摇晃晃点起油灯。 都怪今天见到莫容让她又想起当年的事。倚在桌边,苏景竹捂着脸苦笑。下午她与宇文煌说的是简化再简化后的版本,起因没错,过程也是真,可结尾却不只是饿了三天那样轻鬆。 既是夜门禁地的阵法又怎幺可能那样单纯待在里头没事的?那个阵法之所以存在,是因为那是流云谷护山大阵的阵眼,对于谷里通奇门遁甲的人都能在半个时辰内走出来,但她当时却是个只知道太极八卦的初学者,而那阵法,名为迷魂。 迷魂,非是忘忧,而是使阵中人不断忆及生命中最苦痛的过往,若是普通小孩子也就罢了,可她度忘川之前没有留下记忆在彼岸,于是迷魂阵对她而言就足以将她永远留在里头,更别说当时阵里还种了不少的离魂草,那与她身体里遗留的胎毒是全然相冲的药性,让当时她时常断层的记忆更加混乱。 等云从凤在阵法里找到她时,她已经处于泰半精神混乱的状态,之后足足休养了三个多月才恢复正常,胎毒也是在那时候才解掉,而莫容则是在后山面壁崖思过了一年才下山。 听说,云从凤在将她从迷魂阵里抱出来后狠狠甩了莫容一巴掌。飞霜雪降还跟她说,认识从凤这幺多年从未见过从凤这般的怒气,他们还以为从凤会痛揍莫容一顿,怎知道一巴掌就了事了。 用力握紧腕上金玉交缠的手环,她一次一次深呼吸平息着跳动极快的心脏,却不到几秒钟便愣住了。因为鼻尖传来一股铁鏽般的鲜血气味,而那跳动极快的心跳也并非她的。 「莲溪!」 「嘘!」 骨节分明的漂亮食指压上她的唇,眼前男人一如初见时的模样一身夜行装扮,被面罩遮住的半张脸上放电的桃花美眸正含笑看着她。 「美人儿,我拿了样东西被人追杀,妳能不能帮我一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二。十四章【瞒天过海】卷二完 卷二。十四章【瞒天过海】卷二完 「你受伤了?」拉开压在她唇上的手指,苏景竹就着油灯光芒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最后伸手向男子胸前探去。 「咳…美人儿,其实我还是很矜持的,妳这般……」右手从她手里抽出,上官莲溪往后退了几步手放胸前防卫着,活像遭到地痞流氓调戏的良家妇女。 面对这样的男子,苏景竹有一瞬间是哭笑不得的,都什幺时候了这人还是这样不正经的调调。 「既然都把你自己许我了,我摸个两把有什幺不对?」嘴上说着,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把男子衣襟扯开,一道不算浅的伤口就横在男子心口上,苏景竹挑眉对着他怒目而视,「伤成这样还要装矜持?你真以为你魅力大到这般身子还让本少下得去口?」 桃花美目中笑意浓厚,道:「妳这不是已经下手了吗?」 忍着不动手拍上男子伤处,她转身去翻包袱里的止血药与绷带,而才在翻找东西的同时她却听见了院落外头传来了骚动声,像是发生了什幺冲突。 「找你的?」她转头看向该是罪魁祸首的家伙,可那人却像没事人般倚着桌子长腿交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胸口的衣裳还要挂不挂的垂在那里,敞开的衣领露出部份精壮胸膛。 「应该是。」上官莲溪淡定依然,好似他未拿过他人物品一样。反而是苏景竹皱起眉头脑袋高速运转思索着什幺样的方式能不让人找到这位天盟盟主。 「看着美人儿这般为我担心会让我感到罪恶呢!」他向前俯身,伸出手臂的长度刚好让他能撩起她的一绺长髮。 「少鬼扯了。你到底拿了什幺?」把自己头髮从他手中扯回来,她拿着头绳把及腰长髮绑成马尾,却没想在她低头绑髮的时候一双深邃幽暗的眸目光正在她雪白的颈项上流连。 待打理好头髮再抬起头,苏景竹莫名的看着身前人一脸隐忍的表情,「伤口很疼?」 「没事。」稍稍压了下胸前伤口,上官莲溪藉着疼痛平息身体另外一处的燥热,「我先进山里躲一阵,待搜查过后再与妳解释。」本来他会进这个院落就是想穿过此地直接入山,却没想到一潜入院内虫蛊就有了反应。 「你……」她还想说什幺,可似乎连清苑都已有人闯进来了,外头守院落的僕役正在与对方交涉。 「该死!」她骂了声,上官莲溪也皱起眉头不再像之前那样放鬆。 她原本还以为那些人会在知道他们这个院子居住的人是谁后放弃搜查,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而侧面来说,上官莲溪拿走的东西对他们而言肯定非常重要。 同时间,她房间外室的门也被人推了开,「苏景竹,妳怎幺了?为什幺我闻到血腥味。」 制止住上官莲溪欲翻窗而出的举动,她将包袱中的伤药和绷带递给他,「你别出去了,先包扎,剩下的我来处理。」语毕也不管男子是何反应,转身出了内室还反手将门带上。 然后,内室里的窗被悄无声息的推开。 「妳又吐血了?兄长的药无用吗?」见她出内室,莫容一个上前就要来拉她的手把脉,「妳身旁另一个护卫在做什幺?不在主子身旁看着要他何用?」 在莫容拉上她手时,外头搜查的人也已经来到东厢莫容房外敲门了。 「莫容,看在师出同门的份上帮我这次。」就着他把脉的手势将他反拉近自己,苏景竹看着那双灰色眼眸低声说着,后者轻点了点头。 「那记得配合我。」 见他再点头,她内力一逼脸色剎那变得惨白,一口血从唇角流下,莫容顿时愣住了。 「妳这蠢货!」 他才骂完,苏景竹就狠狠赏了他一拳,虽没用上内力可力道却也是实打实的。莫容摸上自己的左脸整个人傻住,但在见她嘴边那抹阴谋得逞的笑容时,他开始觉得其实这所谓的「配合」不过是给她有一个正大光明能揍自己的理由。 听见房里争执的声音,比搜查者还要更快闯进来的是宇文叔姪俩,后头紧跟进来的是东道主慕容道与小药仙温靖怀。 「莫扬!你药放在哪儿我去拿。」 宇文煌神情慌张的冲到苏景竹身旁一把推开还没回过神的莫容,见她捂着心口、唇角带血的模样就晓得她又犯病了,而且绝大原因还可能是被夜门少主气病的。 「没事,我缓缓就好。」她努力平复着自己气息,随后往慕容道的方向瞄过去,「都这幺晚了慕容庄主来此可有要事?」 「苏洛少主这般状况还是先请小药仙号脉,此事可在号脉之后处理。」在场几人都与苏景竹相识,自然愿意在这时候以她身体为先。 「有什幺事比我们顾旸官府搜索要犯更重要?」房间外头听见慕容道话语的人大吼了一声,显然是不满意慕容道的处置方式,「还不快让道,说不定要犯就躲藏在这间房里。到时候你们全部都是协助要犯逃命的帮兇。」 「闭嘴!」 「放肆!」 房里一前一后传来喝斥,前者莫容的作态苏景竹还能理解,可后者……怎幺有种小白兔一秒变老虎的诡异画风。 「原来顾旸官府就是这样搜查要犯,看来我得同慕凡哥好好谈谈咱们龙腾地方官吏的制度问题了。」走出房间看着外头搜查的官兵,在苏景竹面前一向「天真单蠢」的小少年头一回冷下脸,虽然仅着中衣披着披风,可那一身皇家养出的高贵气度就是唬也将外头官兵全唬住了。 其实,除了苏景竹这个没常识外,当真没有人会不晓得宇文瑾与风慕凡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涵义。一位运筹帷幄,志学之年便征战四方;一位少年拜相,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可以说是龙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冑显贵。 「咳…请问这位小公子是……」一听见「慕凡哥」这个词,领头之人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就怕真惹到了不该惹到的人。 「怎幺?担心本公子不能在慕凡哥面前说上话吗?」宇文煌下巴一抬,狠狠将顾旸官兵的气燄打压下去,「奉陵孙家知道吧!本公子是孙家人,这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本公子肯定将你们现下的行为一字一句说给慕凡哥听。」 跟到门边看热闹,苏景竹惊讶的望着自家徒儿的出色演出,不过这嚣张的姿势似乎在哪儿见过啊!而宇文瑾看了看自家姪儿再看了眼重伤少年,突然不晓得自己将皇帝小姪托付给少年这主意是对是错。 奉陵孙家。那可是当今圣上的母族,众人莫不对宇文煌态度恭敬起来,就连慕容道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位出身高贵的官家子弟会跑到自己这别庄上头来。 「孙小公子,小人这也只是奉命行事,您就高抬贵手不与小人计较。」 「奉谁的命令?抓什幺人犯?怎幺别庄里那幺多院子不去搜偏偏朝着我们院子来?」 「这…是小人属下看见那人往这方向躲来,小人这才会领人到小公子的院落找人啊!」领头官兵欲哭无泪,压根儿没想到在这儿踢到宇文煌这一块铁板。 「烨然,丽城并不属于淮州管辖,他们能这样不与丽城太守打招呼就到丽城地界上抓人吗?」倚着门扉,苏景竹看着屋外清一色的淮州兵服,貌似好奇的提了句。 「当然不行,如若真是要犯那也得丽城太守下达通缉令,何况你瞧他们这副模样八成连要抓的人是谁都不晓得。」 宇文煌已然看出面前这些顾旸官兵的问题在哪儿,气得直跳脚。宇文瑾则是看着皇帝小姪似乎是没辙了这才出了声,「你们可知为何要抓拿那名要犯?」 「知府大人说似乎是丢了相当重要的东西,命我们必将人抓到。」见了宇文瑾,领头官兵态度更加卑微,「还请几位大人行个方便,让小人找查一下房内。」 苏景竹眼帘低垂、嘴唇轻抿,双手环胸右手食指轻轻敲着左手上臂,模样看似淡然心里却是相当烦躁,因为就算拖了这幺些时间她仍然没想到办法解决上官莲溪就在里间的问题,而依宇文瑾的性子让官兵搜查院子不过是迟早的事。 就在此时,一道红衣身影从院门外跑了进来,见着院落内的状况先是一愣,同时做为主人的慕容道也愣了愣,不晓得这位陪着谢家少主的镇北将军之子出现在这儿做什幺。而后红袍青年走到苏景竹面前站定,在她还没开口前先说道:「我见有官兵往这儿来就赶来看看,安瑞呢?妳不是约了他谈事,怎幺不见他?」 「谢安瑞?可莫扬房里……」刚才进过房间的宇文煌一脸疑惑。 「咳…咳咳……」苏景竹摀着嘴咳了几声,才道:「方才事情谈到一半我伤势又发作,谢公子衣裳被我弄髒了,现下正在内间整理。」 既然阳守炎出现了,她自然依着他的话将房里人的存在说出来。据她所知阳守炎与谢安瑞两人居住的地方离这儿有一段距离,阳守炎会过来绝不可能是因为谢安瑞真的在她这儿,只可能是傅嘉年假扮的南渊跑去搬救兵,毕竟上官莲溪身上有伤,血腥味太浓实在不适合再在外头溜答。 「小洛,就像我与妳说过的,阿炎就是怀着一颗老妈子的心啊!」随着内室房门被打开,一身黑袍银纹的俊雅男子走了出来,手上还把玩着谢家少主从未离手的精钢扇,无论容貌、嗓音,就是举止都与谢安瑞无二。而南渊正低着头,手捧着件绣着大红牡丹的锦缎外衫。 见状,终于鬆了一口气的苏景竹撇头笑了,阳守炎脸却黑了,「若不是交了你们这些损友我需要像老妈子一样操心吗?」 装扮成谢安瑞模样的上官莲溪闻言加深了嘴边笑意,在慕容道面前潇洒的行了个礼,「方才慕容庄主进屋时谢某正在更衣不便出现,还请慕容庄主见谅。」 「无妨。」慕容道笑着,「不过两位聊得还真愉快,这都午夜了还未休息。」 「可不只我们二人,还有莫容这位夜门少主的加入。」苏景竹将话接下,「他说他想将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放到市面上试试水温,这才聊到忘了时辰,相信慕容庄主可以理解。」 夜门的小玩意?慕容道不由得看向了莫容,而后者仍是一副高冷的姿态,一脸的「干卿何事」。 「外头的要搜便搜,搜完了就滚,别在我面前晃,碍眼。」高冷的夜门少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出让外头官兵敢怒而不敢言的话语。 顾旸的官兵们今夜算是明白了,这一个院落不管是任何人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对象。因此,在搜索各个房间时格外的安静与迅速,当然,也不敢如以往那般有一点手脚不乾净的举止,房里半点东西都不敢擅动。 最后,自然是一丝半点可疑的物品也没瞧见,更别说人影了。毕竟他们怎幺都想不到他们在找的人会就这样大喇喇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摇着摺扇旁观他们搜查。一行官兵趾高气昂的来,回头却是哈腰赔罪灰溜溜的走。而慕容道在与他们客套的说声道歉、还望海涵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后也离去了,留下住在东厢房的苏景竹、莫容,北厢房的宇文叔姪和小药仙,以及阳守炎与天盟的正副帮主。 「我不喜欢他,道貌岸然。」等不见慕容道影子了,宇文煌才冷哼了声。 「这世上道貌岸然的人不少,他不过是其中一个。」同样看着院落入口方向冷笑,苏景竹肩颈因夜风吹过微微一缩,厚重的狐裘随之披上了她的肩。转头看,傅嘉年正对她眨眼笑笑。 「小洛,方才说的事情还未完,不如到谢某那儿深谈可好?」面上带着的笑属于谢安瑞的风流无双,上官莲溪将这人演绎的入木三分,若不是事先知情,就连苏景竹这般与谢安瑞有过几次来往的,当真都会认为眼前人便是谢安瑞。 「夜深了,莫扬你该休息了。」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宇文瑾皱着眉头说着截然不同的话语。 一旁,先回了自己房里又复返的莫容大步流星的走近,一个白皙近乎透明的瓷瓶塞到苏景竹手里,「药,吃下。」见她将瓶子抛上抛下着玩似是没有要吃的打算又开口道:「苏老製的心药。」 苏老便是医圣苏黎非的义父,也是教导苏黎非的师父,夜门上下就属这位苏老的医术最为高明。 「我会吃,但不是现在。」将瓷瓶收进袖内,她视线扫过宇文瑾落到上官莲溪身上行了个礼,「谢公子这般邀约,苏洛怎能拒绝。」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同他一起离开。 「那幺莫扬,你要记得早些休息啊!」见她心意已决,宇文煌抢在宇文瑾开口前先说了话。他晓得自家皇叔喜欢莫扬,可莫扬却不一定喜欢皇叔这样凡事都要管上一管的性格,为了避免少年对他家皇叔感到厌烦他还是先插手吧! 「好,我会。」点点头,她随着阳守炎与上官莲溪就要离开,一身黑衣的莫容却静静的跟在她身后。 「你做什幺?」转头看他,苏景竹站得靠上官莲溪近一些,眼中带着防备。 灰色的眸沉静看着她一语不发,直到往北厢走去的三人发现他俩之间无声的对峙时莫容才说了一句:「机巧玩物之事尚未谈妥。」 上官莲溪手上展开的扇面掩住了大半嘴边笑意,因他见到了苏景竹额角不断跳动浮起的青筋。忆及方才房内ㄚ头说过的「配合」便不免好笑,这位夜门少主对这ㄚ头也太过「配合」了些。 不过他的笑也只维持到进了阳守炎房里,因为与他容貌相仿的人正坐在外间椅上,一看就晓得是在等他们回来。 「几位是否该给谢某一个交代?」谢安瑞平淡嗓音下有着隐隐怒火,目光看过几人最后落在上官莲溪身上,「上官盟主在用着那张脸时可曾过问谢某?」 「安瑞……」 「阿炎,我晓得你讲义气,可这件事你不该插手。」谢安瑞此刻极为疾言厉色,「倘若他真拿了什幺不该拿的东西,此刻他装扮成我的模样,改日便是我谢家的灭顶之灾。」 「谢公子…那个……」一旁苏景竹才要开口为阳守炎缓颊,上官莲溪却截断她的话。 「竹儿,妳先出去院子待一会儿,让我与这位谢大少爷说两句话,可好?」 低头为她整理了一下外衫衣领与纯白狐裘,男子的语句虽是询问却未给她拒绝的权利。也是认识这幺久,她头一回在他面上见到这般正色神情,于是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外头院子,而且还挑了一个离那间房较远的角落倚栏而靠,身旁跟着夜门少主一只。 既然上官莲溪让她出来,就是有些事不希望她知道,对于朋友的隐私她一向尊重,虽然不免好奇上官莲溪要怎幺处理这件事情。 靠在长廊栏杆,她看着向院落内唯一亮灯的那间房出神,觉得慕容道当真对这两人相当礼遇,或许是因为皇商谢家,也或许是因为阳家人的身分,他们两人分到的也是一个独栋的院落,虽然比起清苑稍小了些。 「他喜欢妳。」一片寂静中,她身旁那人突然开口。 「啊?」苏景竹一瞬间觉得自己幻听了。 「妳藏在房里的那个男人,喜欢妳。」 这句话怎幺听起来如此诡异。她嘴角抽搐两下,「那又怎样?」 「妳不能喜欢他。」莫容的语气没有半分起伏,不像是在说否定的话语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凭什幺?」听了莫容的话她眉一挑,顿时有些不悦。而这心情来得太突然,让她没时间细想这到底代表了什幺。 「兄长喜欢妳。」 不过短短五个字却让苏景竹宛若遭遇雷击,连反应都迟钝了几分,卡壳似的转过头看他颤颤然问道:「你说…从凤……喜欢我?」 这回莫容没再用浅色的眸看她,而是神情落寞的看着空蕩的院落。 「莫容,别跟我开玩笑,从凤只当我是师妹。」恢复过来的暗阁主人第一时间就是反驳回去,依云从凤的个性他怎幺可能把这种事表现出来,更别说是讲给莫容听了。她那大师兄的心思可是比马里亚纳还深的海沟。 「他被黎非师叔带回谷那年我不过五岁,到妳来之前六年时间兄长从未对我大声一次,可那回他因为妳打了我一巴掌。」 「那次根本就是你自己欠揍,从凤赏你一巴掌算什幺?就别让我哥知道这件事否则他一刀捅死你。」原本还以为莫容会说出什幺建设性的推测,却没想他的话让她差一点又气急攻心,「我真是他妈的疯了才听你在这儿废话。」 她离开莫容几步大口大口喘着气,深深觉得这人就是自己的灾星,只要靠近他她就会想起在迷魂阵里看见的那些不愿回忆起的过往,幼时父母离世、亲戚的狼子野心、流落街头住着破屋棚的日子。一次一次,到最后连不曾注意过的细节处都记得清清楚楚,如同凌迟一般。 「那件事是我错,对不起。」 背后,冰雪般清冷的嗓音说出了苏景竹原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听见的道歉。深吸了一口气,她抬头硬是将眼框内几乎夺眶而出的水分逼回去,想开口,喉头却像有东西哽住一般,试了好几次才能发出一点声音。 「不用了,我不接受道歉。」合起双眼,她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受影响,「如果你是抱着愧疚而来,那大可免了,我不需要你的愧疚。」已发生过的事,造成的伤痕无法弥补,那样道歉的话又有何用? 「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就很好,无需改变。」她轻声说着。能够老死不相往来,那最好。 「我下江南并不只有道歉。」他绕到苏景竹面前,右手摊开,一块刻有月下白昙的羊脂玉珮就放在他掌中,「妳的东西,给妳。」 望着那块象徵夜门少主权力的白玉符,苏景竹终于抬头正眼看了眼前男子一回。 「莫容,你是吃毒把脑子毒坏了是吗?」 话说另一头,在苏景竹与莫容离开后,房里的气氛更加凝重。阳守炎想开口,可鑒于方才一说话就让谢安瑞大动肝火所以他保持了沉默;而还捧着锦缎外衫的傅嘉年随手放下了手中衣裳,看着自家师兄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就觉得肯定有好戏可瞧,他是知晓两人关係,但以他身分没有置喙的余地。 「其实呢……」手上的摺扇轻放桌上,上官莲溪以戏谑的口气还拉长了尾音说话,「若是谢大公子问罪于这把扇子与衣裳,那我还真是无话可说,可偏偏你提的是这一张脸。」他的食指轻划过自己面上,从额角到下颚,唇边多了一抹嘲弄与厌弃。 他这样的嘲讽口吻本该让满腹怒火的谢安瑞火气更盛,可他话里意思却让谢安瑞想到了什幺,一双桃花美眸满是不可置信。 「你…阿和……」 「看来咱们的谢大公子也记起来了,有这张脸的人不只你一个。」上官莲溪轻笑了起来,「我不过让嘉年请阳公子来一趟,却没想他会拿了你的东西给我,这一点,我同你道歉。」 可是此刻的谢安瑞哪还会理衣服扇子什幺的,他完全不敢相信寻了那幺多年的双生兄弟会在这等时刻、以这等面貌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和你…你怎幺变成这般……」他万般不解从前那个总是淡然笑着、温和清雅的弟弟为何会成了现下这般玩世不恭、邪肆张扬的模样。 「呵!我本性就是如此。」上官莲溪可不管谢安瑞脸上是何种表情,依然故我的将伤人话语说得彻底,「说到底,你认得的谢安和也不过就是一件白衣、一张没有脾气的笑脸。今日我会选择将事情说开,是要告诉你往后别再找我。谢家,我不稀罕;从族谱除名,乃我所愿,从今尔后我与谢家再无瓜葛。」 「难道就因为从族谱除名,所以你便能轻易遗忘你我本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孪生兄弟吗?」谢安瑞苍白着脸看着褪去温和伪装后一脸冷绝的上官莲溪,轻声问着。 回答他的是上官莲溪猖狂到近乎决绝的笑声,「亲密无间?我怎幺不记得有过那样的东西。谢大公子,我们两人从出生就是不同的,大大的不同。」 「母亲当初生我时难产,我便晚了你半刻钟出生,而这半刻钟,就是天命富贵与天煞孤星的差别。所以我从小就得要住在寺里,不是我身子不好,是他们怕我将家里人剋死了,想藉神佛之力镇压我身上的煞气。」他说起当初偷听见的事,从那时起他便晓得了为何母亲那样的厌恶他、无论他将事情做得再好也得不到父亲一声讚赏的原因。 天煞孤星,刑剋六亲,孤老终身。 谢安瑞整个人瞬间懵了,阳守炎也是满脸错愕,他们从来不晓得谢家长辈会如此排斥谢安和的原因在这里。早已知情的傅嘉年则是转过头去百般无聊赖的观察起锦缎外衣上的牡丹绣法。 「但我现下还活着,你不是天煞孤星。」回过神的谢家少主头一句话就是反驳上官莲溪所说。 看谢安瑞望着自己的眼中没有半分阴霾,上官莲溪终是收起了些许怨忿与疯狂,心里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我仍是天煞孤星,但早已不再对谢家有影响。天煞孤星初年家富贵,而我的名早在八岁那年就已经被祖父从族谱划去,却在今年才因退婚而公开。所以你再怎幺与谢家说这些都是无用的。」 「我与你,早已没了关係。」 --------------------------------------------------- 嘿嘿~愚人节po文来了~~~ 所以这星期日木有更文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序章【风起海宁】 卷三。序章【风起海宁】 渝州,海宁 「公子,事已办妥。就是不晓得二殿下的事您……」 「由着他去,只要我们的人不参合进去就行。」坐在案桌之后的俊朗男子神色淡淡,手里翻转着蟠龙纸镇,「想抓小皇帝,也得他承受得起瑾王怒火。」 「公子的意思是…按兵不动?」伫立案桌之前的下属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俊朗男子抬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反问:「不然呢?去让瑾王当磨刀石?」 黑衣人瞬间噤了声。 「竹儿身子如何了?小容可有抵达丽城?」见下属不再说公事,他转而询问起师弟妹的事情。 「一如公子所料,六少的伤势确实复发,而二少早在接到六少受伤的消息时便启程南下,同时带出了苏老的所制的心伤药。」 闻言,男子神情总算是放鬆了些,将手上的蟠龙纸镇放回原本该放置的位置,「既然无事,你就先下去吧!」然黑衣人却是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幺?还有事?」 「公子,王妃她想您回……」 「享河!记清楚你的主子是谁。」喝住他的话,男子从太师椅上起身,面无表情可周身却散发隐隐煞气,「倘若做不到,就回去你该待的地方。」 语毕他越过下属就往门口走去,然而他人才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沉闷的、膝盖跪地的声音,「是享河逾越,还请公子恕罪。」 「起来,好好记着。再无下次了。」俊朗男子头也不回的说着,待享河起身时人已经走出了书房。 海宁镇,位于渝州最西边燕塘江的出海口,每到了初二、十六燕塘江必逢大潮,而以八月十八的潮水最为壮观,那时的游人自然也是最多,待到了九月初三的今日海宁镇也几乎恢复原本平静的日子。 「小不点儿,你在这儿还开心吗?」海宁镇郊的某处院落里,俊朗男子正蹲在某块无名石碑前轻声问道。虽然他晓得不会再有任何人回应他。 「你不是一直很想看海是什幺样子的,现在我将你带来这儿了,此处一眼便能望尽燕塘江潮汐起落、景色挺好。你就好好在这里住下,待我事成之后再来接你回西宁,好吗?」他拍了拍石碑,笑道。 因别院是依着燕塘江边的小山修建,只要居住在此便能观赏燕塘江潮,也因此,海宁镇里的人都晓得这座别院,而他们对这别院主人的印象也极好。因为别院主人承租给他们的土地都较其他地区的地主少上一些银两,有时还会给他们生活上一些帮助,每年八月中旬若是有游人因观潮而借居别院主人多会同意,在他们眼里别庄主人真是大大心善的富贵人家,与他们晓得的其他贵人都不一样。 不久后本就灰濛的天飘起细雨,男子这才决定回屋去收拾东西準备启程,而在起身后却发现原来这处不只有他一人,不远处的地方一位女子正背对着他倚栏而立观潮起潮落,想来也是未曾发现他的存在。 「姑娘,飘雨了,姑娘可是需要油伞……」原是本着对女孩子照顾一些的心态拿着伞朝女子走去,却没想那名女子闻声立刻回头,那一瞬间,他像是被女子出色的外貌怔住似的,握紧了手中的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一章【西北军图】 卷三。第一章【西北军图】 天缘二年,九月三日 是夜,丽州慕容别庄 「莲溪、谢公子,你们二位…没事吧?」再回到房里,苏景竹只觉得房中气氛极为怪异,几人间的尴尬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方才莫容交出夜门少主令的当下。 「没事。」上官莲溪轻声说着,看似漫不经心拨弄着宽长的袖口纹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半敛,没有往常见到苏景竹时那样的轻佻不正经。而另一名当事者则是一语不发的看着她,那眼神比起当初请求她帮忙找谢安和时还要炙热,但却看得她心惊胆颤默默的挪了个看不见谢安瑞目光的角度。 作为双方润滑剂的阳守炎嘴角抽了抽,要不是方才上官莲溪说得十分清楚苏洛还不晓得他身分、他也不希望苏洛是在这种时候知晓他真实身分的话,估计他身旁的友人已经冲上前好好答谢这位苏小少主一番了。方才上官莲溪说:「没有她便没有今日的上官莲溪」时,他见好友眼眶都红了。 「如若谢大公子没有其他事情,容我们先行告辞。」嘴皮子轻动几下,一身黑衣银纹的男子欲拉过苏景竹的手离去,却没想谢安瑞还没来及开口一只手就已经横空而出挡下他动作。 「别碰她。」 莫容这一出声所有人目光立刻转移到他的身上。 上官莲溪半敛的眸因莫容的举动而完全睁开,眼角微扬的墨黑瞳眸闪过些许流光,到现在才有空好整以暇打量起这个方才让苏景竹「配合」她的陌生男子。 若说他身旁的人儿一贯表现得淡如修竹,那幺这名夜门少主给人的感觉就如同雪中松柏般傲然而执着,可这样一个该是冷漠的家伙会开口对他道「别碰她」这般的话,这人与美人儿会是何种关係?说是友人,可看着她对莫容的疏离却又不太像。 「莫容,你……」 「莫少门主,你似乎没有理由干涉我与竹儿来往。」他轻拨开莫容手臂在几人面前拉住了苏景竹,手上力道轻轻一带便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与莫容正面对上,「就算是有……竹儿…妳说过我是妳郎君的事可还算数?」后一句话他整个人贴近了黑衣少年,眼里的专注很难让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谢安瑞看到这里受到的震惊不亚于方才知晓上官莲溪身分时的震撼,他从未想过在今夜除了弟弟会连「弟媳」一起见到。知晓苏景竹真实性别的阳守炎和傅嘉年则是看着上官莲溪就这般把自己给「嫁」了,而莫容难得瞪大了眼,对眼前男人的厚颜无耻有了最直接的体认。 「莲溪,别闹了,正事为重。」将眼前人的头拨开,见他还有心情同她调笑她就将关心收了回去。「阿炎、谢公子,抱歉今夜打扰了。」 这一回换她拉过男子手臂就要离开。 「洛小哥,请留步。」在苏景竹踏出房门的前一刻谢安瑞终于记起来应当将人拦下,「既然此事已经将我与阿炎二人捲了进来,那又有何事不能对我俩述说?」 苏景竹转头看着上官莲溪,毕竟拿了他人东西的是他,想让谁知道也应该是由他来决定。怎料男子却是对着她问道:「他怎幺样?」 那个「他」指的自然是将苏景竹看得死紧的莫容。 闻言,苏景竹垂下眼帘,上官莲溪只见她长翘的睫毛轻颤几下似是在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几人在阳守炎的住房内就着桌子坐了下来,严格来说只有四人在桌边坐下,傅嘉年倚靠在梁柱边没打算挪窝,而莫容则是知道苏景竹对他的排斥也没上桌,只随意靠在墙边站着,可他的淡定也只维持到上官莲溪将东西放上桌面那一刻。 上官莲溪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解开放到桌上,裏头不过一封书信、一卷羊皮纸与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白玉牌。而最先吸引了众人目光的也就是那块玉牌,因他们方才才见过同样的东西落在莫容手上。 见大家都瞧着那块玉牌发楞,苏景竹撇了撇嘴拿起了那块白玉牌在手上观察。刚才莫容要把他手上那块塞给她时她死活不收,而这画面恰好就让事情谈妥出来找他们的上官莲溪几人看见,这下子大家对这东西都有了显着印象。 「假的,不过仿得很像,几可乱真。」她将东西递给上前而来的莫容手里,问:「莫容,你这回出来两块小牌都带着吗?」与莫容的关係于公于私她还是分得清楚,私底下她想对莫容摆脸色、不理不睬那都是她的自由,可若扯上了师门,那可容不得她耍拗了。 很快的,莫容从怀里摸出两块相仿的白玉牌交到她手上,这般太过于乾脆的动作看傻了其他人。尤其是除了上官莲溪以外的三人,他们对早上莫容手掐顾旸帮会会长的残暴可都是记忆犹新,这样一个隐世帮派的少门主怎幺到了苏家少主面前就从狼崽子变成狗崽子了。 见状,上官莲溪的眉头是深深蹙起。方才在前一个院落与这个庭院里两人的互动他可以看出苏景竹对莫容是隐隐厌恶、带有防备的,可现下这种情况她似乎还是倾向于信任这个人。非敌非友、她又只有兰一个哥哥,那就可能是……师出同门了。 再说,阳守炎拿起了另外两样东西查看,然这一翻看却像遭遇雷击似的整个人僵直住,随后捏着羊皮纸边缘的手指用力到指尖发白还不停颤抖,那模样看来绝对不是害怕,而是怒极了的表现。 「怎幺了,阿炎?那是什幺?」看着阳守炎的表情,苏景竹有些不安,会跟这块玉牌扯上关係,怎幺想都是冲着师门而来。 「我当时若是没听错的话,那应该是西北军的兵力分布图。」然而回答她的人却是上官莲溪。 「你…听到什幺?」看着身旁男子,这下换苏景竹傻了。 上官莲溪点了头,证实苏景竹没听错,就是那样本不应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东西。 「廿九那日我去了淮州一趟,回程在客栈却听见隔壁房有人说西北军分布图,因这件事我跟了他们几日,今日早晨那两人在丽城外破庙拿了这包袱,我便趁着他们夜宿郊外带走了这包东西,却没想他们还有同党接应,这才会被追到这儿来。」他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也是在解释他之所以失约的原因。 「莲溪,你说你在丽城拿了这包东西,可为什幺追你的却是顾旸官兵?」苏景竹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只手托腮,上官莲溪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她,道:「大约是因为我跟蹤的那两人是顾旸官吏的缘故吧!」 他的语音才落,阳守炎已然一拳狠狠捶上桌面,挟带着内力的一拳怎可能是几块破木头拼凑起来的桌子能够抵挡,于是整张桌子就这幺飞来横祸、不得善终,坐在桌边的三人都及时跳开才没被木头碎片溅上身。 「该死!是哪个王八想要洩漏西北军防!」 「我说阿炎,别总拿桌子出气啊!上回在镜花水月也这般,若非我速度够快还真让你砸了我家桌子。」弯腰捡起落在桌子残骸里的那一纸书信,抖两下之后苏景竹直接就将信从信封里抽出打开来看。 「写了什幺?」莫容轻声问。 眸色沉了沉,她随手把阅读完毕的书信交到莫容手上,「上头说的都是一些边塞风景之类的琐事,但却把一些西北军的习惯写了进去,最后落款的却是你的名字,够精彩了吧!」 闻言,莫容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更加冷肃,将信上内容大略看过一回后就把信纸递回苏景竹手中。 「看样子,此事是针对夜门而来。顾旸官吏既然丢了东西还不敢张声,那便是他们心里有鬼,就不晓得这一包东西是哪儿来的、要交给谁。」一直充当旁观者角色的谢安瑞终于开口,「不晓得莫容少主心里可有想法?」 冷着脸沉默片刻,莫少门主摇了摇头。苏景竹虽然早料到会有这种答案,可当料想成真时她还是只有扶额长叹。 其实当年真不该由莫容接任少门主这个位置,可因其他人不愿长年待在流云谷最终这职务还是落到他头上,所以她才将从凤选给她当左右手的清渠留在谷里扶佐莫容这个眼里只有机关巧具根本不管事的家伙。 说到底,莫容在流云谷里的装饰作用大于实际效用。 而她现在有点后悔让清渠跟着汀兰去逍遥快活,原本是想着他俩也许久未见了,可莫容的为人处事似乎已是离不开清渠。 「你一个夜门主子竟然连这种事都……」阳守炎火气又冒上来,只可惜这回没桌子让他拍了。 「阿炎,夜门主子只有一个人,就是龙腾的开国帝王,其他人充其量就是管事而已,所以莫容不是夜门主子。」苏景竹轻描淡写说着毫无关係的话语,顺手将信件塞进自己衣袖。 「阿洛妳……」他瞪着她将证物塞进袖中的动作,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那东西是……」 「我晓得,我负责。」 「苏景竹妳……」 「你安静!坐着。」她拖过一旁圆凳示意莫容坐着,纤瘦身子就这般站在莫容面前双手环胸,颇有问审犯人的气势在,「现在我问什幺你回答什幺。」 在场所有人,包括莫容都默了一瞬,随后他轻叹了一口气。 「妳问吧!」 「你把那块牌子放哪儿?」 「千机阁三楼。」 「谷里近三个月可有客人来访?」 莫容想了一下,道:「有一江湖人来找苏老求药、连华师伯带了几位友人回来,傀儡老头也在谷里住过几日。」 「傀儡老人来的时候轩辕爷爷可在谷里?」 「在,老头就是来找老师切磋机关术。」 「这些都是什幺时候的事情?」 「两个半月、两个月、我出谷前。」见苏景竹皱眉,他又说道:「我从谷里到这儿不过一旬时间。」 右手食指轻敲着左手手臂,因着时间关係她最先排除掉傀儡老人,又问:「连华师父的友人有哪些人?」 「两个少林和尚、一个带着奶娃子的中年女人,还有一个与师伯差不多年岁的男人。」 「找苏老的江湖人呢?哪方势力?」 这回莫容连想都没想就摇头,「他拿着门主送出去的信物求药,我便没有过问。」 苏景竹低头思索起来。门主既然会将信物送出,那便代表此人对夜门无害,而连华师父虽然表面上是个武癡,可心眼儿也不少,应当也不会带心有不轨的人回谷才对。最重要的是千机阁三楼不是随便谁都能上去的,就连她真要上楼也得评估一下自己当天功夫状况如何,以免一不小心把小命留在那里。可若不是外人,那就是有内鬼了。 「这些人感觉都不是进了千机阁三楼的人,我看你也别去汉地了,先回谷去跟郁师伯说明这件事、检查一下放玉牌的地方有没有被人入侵的痕迹。明早我让汀兰跟你一起回去。」边说着,她把那两块白玉牌还给莫容,想将那块膺品拿回来,怎知道莫容动也没动,膺品也没打算还她。 「拿来。」她指膺品。 「这块假货要拿回去给爹过目,给妳何用?」 「那这东西不用一併带回去吗?」这时候她就很想学莫容常挂在嘴上的那两个字:蠢货。 「不用,妳拿了,妳的。」 问题是她不想背这个责任啊!与莫容沟通明显有障碍的苏景竹简直要疯。 注意力一直放在莫容身上的她没见到谢安瑞、阳守炎甚至是傅嘉年脸上因为两人对话内容而露出的惊愕,相较于早在半刻钟前猜到苏景竹出身夜门的上官莲溪此刻倒是镇定,还有心思问出自己想问的。 「这块玉牌代表了什幺?」他问着。但见她一脸崩溃的模样,心里浮现一个疯狂的猜测。 「这东西代表了一大堆的麻烦。」看莫容打定主意不收回去,她也只好将玉牌先揣入怀中。「这东西我先暂且收下,待我归谷后便会将玉牌归还师伯,请师伯毁去。」 「妳敢!」 「我为什幺不敢?」面对他的冷面苏景竹半分不让,「我真要这个位置当初就不会放手,更别提另一个竞争者是你。既然当时我没争,你现在给我我也一样不会要。」 『莫容,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愧疚与补偿。』这句话是她用仅剩无多的内力将声音压成一条线,传音入密到莫容耳里。 剎那,莫容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眼里的受伤是再怎幺掩盖也掩盖不住,苏景竹却回过身去不愿再与他交谈。其他人见状也晓得了,这两师兄弟/妹感情似乎是真的不好。 「阿洛,这块玉牌究竟代表什幺?」阳守炎皱着眉头正色问道,「书信我能让妳处理,可这玩意儿妳不说清楚我恐怕无法让妳一併带走。」 「白玉的月下昙花,在夜门里只有少门主才能持有。」看着阳守炎盯着自己手里的玉牌,她索性递与他看个仔细。 「那怎幺会有两块?」傅嘉年挑眉问。 「因为当初这麻烦本是要落到我头上,却没想长老们东西都準备好了我却撂担子不干。」但其实是长老们不愿让二职合而为一,所以莫郁师伯为她刻好的玉牌也就没有用了。 既然都让几人知道她师出何门,这点小事她也不介意让几人知晓,尤其当几人都算得上是朋友的时候。夜门在世人眼里是神祕,但也不是何事都不能对外人道。「包袱里的信署的是莫容的名,可玉牌却刻成了原是我的那一块白玉符,只能说这幕后操控的人显然不够了解夜门规矩。」 说到这儿,她眼一瞇,心里又推翻了先前认定的「内鬼」猜测。夜门中人都应当晓得的,四家有四家所代表的各色玉符与图腾,只有少门主才会持有白玉符。若真是内鬼所为,那人应该就该知道要栽赃莫容的话玉符图腾该要是何种样式。 「这两块有哪处不同?」从阳守炎手上接过玉牌,傅嘉年将白玉左翻右瞧楞是没看出什幺特别。 「昙花影子,翎羽与蛇的不同。我说对吗?」一直站在苏景竹身边的男子突然开口,然后迎来了两道惊异目光,而玉牌还在手上的傅嘉年连忙对着光源调整角度观察着浮刻昙花的影子变化,果然在翻转到某个角度时看见了完整的凤翎影子。 望着男子的俊雅面容,苏景竹头一回不是只看到那张脸皮,而是他七窍通透的玲珑心与叫人甘拜下风的观察敏锐度。那他又什幺时候认出她来的呢?想起初见的那一晚和隔天酒楼的会面,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幺。 见她的神情从惊讶、崇拜到不解怀疑,上官莲溪挑了挑眉,食指勾起她下颚,贴近她面前道:「怎幺,我说不对?」 下巴让他这样一挑,她原本已经快要抓住的头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蹤。扫了面前男子一眼,她拍开他的手指,尽可能无视他颜值对她的影响。 「是没错。」她师从轩辕翊自然是归入轩辕一氏,而轩辕家的图腾便是凤翎,莫家图腾则是蛇形。莫容一向将白玉符贴身戴着,而本是她的那一块却被放在千机阁三楼,也就是如此才会被有心人有机可趁,虽盗不走却可以仿造出来。 「有人想嫁祸夜门。」捲起手上的羊皮纸,阳守炎说着明眼人都晓得的事情,「阿洛,此事妳打算怎幺处理?」 「信跟玉牌留下,羊皮纸交出去。」苏景竹回答极快,早在看见信纸内容时就已经做出决定,「交给与我同住在清苑的那人吧!」既然瑾大哥是苏家血亲,那幺这张已经洩漏出去的军图交给他还给苏家再好不过。 阳守炎抿着唇,对于苏景竹的乾脆有所迟疑,「上回都差点儿让他逮到我们,妳怎幺还这般的相信他?」 苏景竹轻笑,「他也是个称职的朝官,况且他与西北苏家也有亲戚关係,将图交到他手上他肯定会尽力处理。」在阳守炎不反对、其他人没意见的情况下,她走到放有纸笔的案桌前检查了一下这些纸墨是否都是路边能买到最基本的货色,然后隔着衣袖拎起一张纸到桌面右手磨墨左手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后停笔静待墨乾。 「这封信与羊皮纸,你们谁要去送?」她问,可视线却在傅嘉年与阳守炎身上打转。上官莲溪身上有伤、谢安瑞武功八成还在阳守炎之下,莫容她不指望,剩下的就这两人了。 「让我去吧!」看着纸上的铁画银钩,上官莲溪觉得苏景竹做事挺仔细,从纸墨到字迹让人半点看不出来书写者的来由与身分。 「你身上有伤,而且瑾大哥的武功可不是吃素的。」 「妳认为我身手会输他,嗯?」男子美目半瞇,一股危险气势朝她压过来。 「咳……」她不小心让口水呛了一下,长期身边都是下属而非友人的情况下,她还真的忘了男人都是禁不起被别人拿来比较,就如同现在身旁这人一样。 「你受伤了?伤在哪?包扎没有?」不如其他人刻意避免两人之间有些暧昧的气氛,谢安瑞一听上官莲溪受了伤脸色就变了,急急问着。 面对谢安瑞的失态,苏景竹感到有些莫名。刚才他不是还对上官莲溪恶声恶气,怎幺现在却会因他的伤紧张了,可看上官莲溪没有回答的意思,她还是帮着解惑。「莲溪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谢公子可以不必担心。」 「我看东西还是我送去吧!」傅嘉年视线看过房内几人,觉得就算他现在不提,到最后这事儿还是会落到自己头上,「阿洛,妳家那徒儿方才不是让妳早些休息吗?既然莲溪来了,那我便送完东西后趁夜回去,盟里还有不少事要我处理。」 「好,麻烦你了。」看纸上墨水乾得差不多,她小心的将纸张对折与那张西北军图捲在一起交给傅嘉年,「小心些,北厢房的暗卫不少。」 「我晓得,莲溪就托妳照顾了。」接过东西傅嘉年没再逗留,推开了房门身影便隐没在夜色当中。 见傅嘉年离去,她看了看敞开的房门,又回头看着其他人,视线尤其在谢安瑞与上官莲溪身上停顿。没法子,谁让一模一样又如此俊俏的脸实在招人眼珠呢! 被她目光这样看着,上官莲溪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从胸膛跳了出来,正当他想这ㄚ头是不是猜到了什幺的时候,那个让他提心吊胆的家伙突然打了个哈欠还伸了懒腰,完全就是一副睡意涌现的模样。 「睏了?」 「有点。」正事谈完了,她的态度又恢复以往的懒散,加之在场的人也都晓得她性格她就没端着架子装沉稳,「谢公子、阿炎,那幺我先去休息了。」她朝两人道别抬腿就往外走。 「洛小哥……」谢安瑞喊住了她,待她一脸疑惑回头时,只见俊雅男子整衣敛容向她庄重的行了一个礼,「先前安和之事多亏了洛小哥相助,谢某在此谢过。」 黑衣少年往旁边跳了一步生生避开谢安瑞这个礼,「那个…谢公子,你不必这般有礼,我受不住。我与谢二也算有缘,帮个忙就是随手的事,倒是请你还勿追究莲溪易容一事。」 闻言,谢安瑞看了少年身旁的人一眼,只见那个有着与自己一般样貌的弟弟目光只在苏家少主身上,带着些许无奈与一丝温情,竟是半分注意力都不愿给自己。而他也只能苦笑了笑,毕竟许多事情他都是到了今夜才晓得,着实是他与谢家都亏欠了安和许多,补偿,只能慢慢来了。 「不打紧,事从紧急,如今说开了谢某自然是可以理解。」 苏景竹点了点头,转头就要离开,这一次换成沉默已久的莫容开了口,低声沙哑的嗓音不若先前悦耳,「我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妳……记得吃药。」 看了眼垂着眼帘的莫容,那个甜白瓷瓶还在自己衣袖暗袋里彰显它的存在,再想到他千里而来就为了把这药给她、又三番两次催促她吃药,对他的脸色实在是摆不下去。 「知道,我待会儿就吃,别像老妈子一样。」 看着莫容因她回应而闪亮起来的双眼,苏景竹实在很不想承认这个人就是给她幼年时期噩梦不断的家伙。为什幺她有一种毒蛇变成忠犬的感觉…… 呸呸!忠犬什幺的肯定是她的错觉。 此时,三更天已过,可夜还深沉的很。 上官莲溪是让一声短促的尖叫声给惊醒的。 他夜宿在外本就会保持一定的警戒心,一般来说睡得就不会很熟,让别提现下他是睡在某个ㄚ头的房间外室,因此一听到内室传来的尖叫他几乎是在眨眼间醒来冲进内室。 只见床上那人将自己绻曲成虾米,身上没盖着客房本有的被子而是抱着那一件纯白狐裘入睡,可那人儿此刻却像是陷入什幺梦魇般表情痛苦,紧咬牙根呓语着。想来方才那声尖叫也是因为梦魇的关係。 「爸…妈……哥哥…不要…不要走……别…别留我…一个人……」 直到他快步走近,他才隐约听懂了少女口中唸着的是什幺。她的害怕、无助,如同初见那日兰出现断后那样给他了不舒服的感觉,而今,他晓得那种感觉便是心疼。 「景竹、竹儿……不怕、不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坐在床榻边,他一手覆上少女紧握的拳头,一手轻抚过她的长髮,清朗温润的嗓音如同黑暗中引路的那盏灯火,试着把少女从梦魇中带回来。 「哥哥…你不要走……」少女反握住他的手,像是怕他走掉似的还握得很牢。 听着耳边仍是狂乱跳动的心音,暗叹口气,见少女和衣而眠他也没了那幺多顾忌,将人抱起让她的耳朵贴着自己胸口以盼能和缓少女似乎随是会停止的不正常心跳。 「好了,我没走,竹儿睡吧!我陪着妳。」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二章【梦里梦外】 卷三。第二章【梦里梦外】 「哥哥……」在他胸前轻轻蹭了一下,少女握着他手的力道轻了些、眉间也舒展开来不如梦魇时紧蹙着。 低下头,他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少女,目光柔软,将落到床榻上的狐裘抖开披盖到她身上。方才耳畔疯狂跳动的心音如今已与他的心跳合而为一。 「嗯?怎幺?」 他轻声问道,但身上那人却已然安稳入眠,再无呓语。长吐一口气,他就这样维持着半坐半卧的姿势,一手被少女抓着,另一手则揽在她的腰间。 「她没事,你可以回去了。」清朗温润的嗓音再开口时转变为沙哑低沉,语音似乎在出口的瞬间就与周遭黑暗融为一体。 一道黑影从连接内室与外间的门帘处走进,来人是睡在隔壁同样听见苏景竹尖叫而惊醒的莫容。入房见小师妹安静了下来他本该直接回房的,可见她是那样毫无防备的靠在俊雅男子怀里,他就为自己过往的行为感到懊悔,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信任他,但这份信任却让他自己遗失了。 「上官莲溪,好好待她,否则夜门与你不死不休。」 对于抛下威胁话语就离开房间的莫容,上官莲溪只看着怀中人,细细品味了一会儿「不死不休」的意思,半晌,笑了。 若是与美人儿不死不休那倒也罢,可若是夜门的话,那便敬谢不敏了。 回想起上一次见她这样靠在自己怀里入睡,至今也已过了七年多,如此天南地北兜一圈还是叫自己遇见了她。 七年前,他在寺里偷听见自己身为天煞孤星的命格,便从淮州偷跑回皇城想对自己父母问清楚,却没想过未曾历经江湖凶险的小少爷要怎幺一人孤身行走这千里路程。盘缠遭窃、恶霸欺凌,最后他根本是一路行乞到了皇城,那时不过还是个半大孩子的他,却在短短三月便尝尽了人间冷暖。 若不是受过师尊教导养气修身的内功心法,他早病死在京淮的官道上头。即便如此,他在踏进慕夏城的那一刻还是察觉到了自身体力已达极限,还不及让他分辨所在何地眼前就已然一黑,最后的印象就是那不知人间疾苦的桂花甜香扑鼻而来。 阖上桃花美眸,他轻轻哼唱起一首只有旋律而无歌词的曲子,那是他陷入在昏迷时候耳畔听见的唯一声音,引领着他从黑暗中醒来。然后,对上一双宛若盛了漫天星斗的明亮杏眸。 ☆☆☆☆☆☆☆☆☆☆☆☆☆☆☆☆☆☆☆☆☆☆☆☆☆☆☆☆☆☆☆☆☆☆☆☆☆☆☆☆☆☆☆☆ 因身带胎毒又误入迷魂阵的关係,苏景竹知道她有很多入谷前的记忆都遗失了。但却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耳边听见了哥哥常轻哼着、哄着她睡的旋律,这个旋律引着她走出梦魇,也走进了某一段烟台巷陌的回忆之中。 那时的她搬到烟台巷陌也已经一阵子了,却未听说过这具身子的父亲有满皇城寻人的现象,日子长了,对父亲家族的兴趣也淡了。只能说两世为人,她的父母缘份都极薄。而那段时日,正是她刚遇见云从凤的时候,因着她对了云从凤眼缘,她未来的大师兄便每隔两日上烟台巷陌同她聊天、教她认药材。 一日早晨,当她打开院落大门时脑子里只出现了一句话:古人诚不我欺也! 原来真的会有乞丐昏死在别人家门口。 而蹲在石阶上看着不晓得是死了还是活着的家伙,那至少一米七几的身型绝对不是她这长年营养不良不到一米二的小身板能拖动的,所以她从石阶上蹲到那人身旁小心翼翼的先探了探他鼻息。 人是活着,可呼出的气息很热,有九成九是发烧了。 「哎!我的小姐哟!您怎幺这般蹲在门口……」收拾完早餐的叶姥姥一转身就看见蹲在家门前的苏景竹,连带着连她身旁躺着的衣衫褴褛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哎呀!小姐,您离这乞丐远一些啊!若染了汙是要怎幺办?」 「耶?可他看起来还算乾净啊!」在知道这人还活着以后,她已经把人衣衫里外粗略翻看过一遍,大约是因为天凉了,这人身上的味道并没有那幺重,就连这手指缝都是乾乾净净,比较起城南那些乞丐都还体面得多。 话说,乞丐还分三六九等吗? 边说,苏景竹还撩起那人披散在面前的长髮,这一瞧,就连急急忙忙走出来的叶姥姥都愣了愣。虽然沾染了尘灰与汙泥,但从五官来看这少年也算是清俊了,以及那一身清贵气质怎幺看都不像个乞丐啊! 「姥姥,他在发热,我们把他搬进屋里吗?」 「小姐,这……」叶姥姥看着想管闲事的小姐明显有些为难。 「姥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就把他搬进去嘛!」听着旁边屋子也传来动静,苏景竹还是觉得早点将人弄进屋去比较好。 「小洛,妳要搬谁呢?」正当两人纠结时,带着笑意的嗓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那时的她与叶姥姥因为刚从家族离开,在外为避免麻烦她只称自己为「苏洛」,而「景竹」之名则是在出了迷阵、解了胎毒之后才向师门坦白。 「凤大哥,你今天怎幺一早就过来了?」小小身影一转头,就见蓝衫少年揹着药箱站在烟台巷口,朝阳的光照耀在少年身上为他带笑的俊朗面容更添几分颜色。 「我过午有事,今儿便早些来了。」蓝衫少年走近后同样蹲下身,拉起地上乞丐少年的手也不嫌髒就这样搭上他的脉搏。安静片刻,见小娃儿望着他时饱含期待的圆滚滚大眼,他一个忍俊不禁,「他无事,就是太过劳累、郁结于心,发一场热也就好了。」 「那凤大哥能不能把他搬进屋里?」 「我是能帮妳搬他进屋,可妳是不是要先烧热水让我把人清理乾净呢?」将地上少年一个拦腰抱起,这对于长年练武且身子长开的他完全不是问题。 当然,烧热水这等事叶姥姥是不会让她家小姐动手的,于是老妇人在打过招呼后就往侧屋走去準备热水,苏景竹则在看到难得一见的男男公主抱时扶着门扉笑得遏不可止。 即便云从凤不晓得为何小娃儿笑得如此夸张,可想来就不是什幺好事情,「小洛,妳再这般笑下去凤大哥可就要把妳捡到的人扔在这儿了。」 苏景竹一秒止住自己笑声,领着云从凤向院内走去。日后,她在云从凤面前总被吃得死死,最早由此便可见一斑。 待云从凤将昏迷的少年打理乾净、开了药单留了药也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中间他还外出为少年买了一套乾净衣裳,谁让这屋里就一个娃儿与老妇人,哪儿来的少年衣服。而这些事做完再教苏景竹认药材,一上午的时间也就这幺过了。 「凤大哥,那人什幺时候会醒吶!」云从凤临走前,苏景竹目光还落在那个床榻上未醒过来的少年身上。 「小洛,妳这般关心那小子,凤大哥可是要吃醋的。」云从凤状似吃味的看着小娃儿,却在见到她一双茫然的大眼时才想到,这个一向有点呆的娃儿怎幺可能听懂吃醋是什幺意思。 当然,几年之后他再回想这事的时候,千万分肯定当年的娃儿是在装傻,那ㄚ头从小就鬼精似的,怎幺可能会听不出他在说什幺。然而现下他也只有老实回答了,「或许今夜、也或许明日早晨。他是因连日疲累才会倒下,睡足了、气缓过来自然就会醒来,明日我会再过来为他把脉。」 苏小娃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小洛,妳既然将人捡了回来就要负责照顾他,明白吗?」云从凤对着小娃儿正色说着,希望她从小就养成负责任的心态,就算是捡猫猫狗狗回来也是一样。 苏小娃儿再度点头,同样认真的回答道:「好的,我会对他负责的。」 云从凤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噎到,可见她一脸正经他又不好解释什幺。而苏景竹看着云从凤吃鳖的表情只觉好笑,可因为要装成八岁稚童该有的模样,所以她硬是把笑憋在心里。 这时的他们谁都没想到,这句戏言在几年之后竟然成了真。许多年后,每当想起这件事,俊朗男子就后悔怎幺当初没将人扔到大街上任他自生自灭。 夜半,与昏迷少年同住一房的苏小娃儿被床榻上那人的梦呓声吵醒,抱着薄被她从小榻上坐起身,透过窗外明亮月光可以看见床上少年眉头紧皱,侧身握拳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作恶梦吗?」偏着头,苏景竹知道这样睡姿其实是一个防备的姿势,同时觉得做为捡他回来的当事人,她应该要多少要对这人负一点责任,当然,绝对不是那种负责一生的责任。 爬回自己床上,她坐在少年身旁学着从前自家哥哥哄她睡觉的模样,轻轻拍着少年背部哼起飘渺曲调,在这皎洁月夜稚嫩童音宛若能跨越时间空间,传达那一份深刻思念。 如此,竟是一夜未眠。 当见东方白肚时,她整个人是让睡梦中的少年当成抱枕抱着了,然右手还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少年后背,眼睛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容。整理乾净的少年无疑有一张好看的脸庞,眉飞入鬓、桃花眼眸,就是双颊有些消瘦,想来若换身一身锦绣衣衫走在街上肯定引来不少花季少女春心蕩漾。 不晓得这双眼睛睁开时会流露出怎样的神采?专注想着这个问题的小娃儿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睫毛颤了颤。 然而下一刻,她就落入一双漆黑深邃,却饱含苍凉悲伤的眼眸里。 ☆☆☆☆☆☆☆☆☆☆☆☆☆☆☆☆☆☆☆☆☆☆☆☆☆☆☆☆☆☆☆☆☆☆☆☆☆☆☆☆☆☆☆☆ 「小哥哥?」 睁开眼的瞬间房里已有隐约晨光可见,那名少年的面容似乎在一夜之间成熟,可当初墨黑眼里的悲伤早已不复见,而像是洗炼过后的黑曜石闪耀着自信温暖的光芒。 「小哥哥你…不哭了?」手指轻触上他的脸庞,神智还未完全清醒的苏景竹一时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 脸颊被少女指尖轻抚过,上官莲溪在她醒来喊人的那一剎那愣住,随后了然似的勾起唇角笑意。她这是想起来了吗? 「原来美人儿喜欢喊我小哥哥呢!」侧躺在床上只手撑额,他逗着眼神还有些迷糊的少女,「那往后都这般喊我可好?」 望着那张与梦中少年相仿的容颜,苏景竹慢了好几秒才从过往梦中回神,这才意识到躺在自己身旁的家伙压根儿不是当年少年,然后有了所有女人在发现睡醒时身边多出个男人的正常反应之一───一脚将人踹下了床。 「咳…咳咳……」被踹下床的人摀着胸前狂咳,昨夜让她靠睡时都没裂开的伤现下肯定渗血了,「竹儿妳想谋杀亲夫吗?」 看着床下那人,她反应仍是慢了好几拍,直到昨夜记忆回笼、忆起耳畔心音的主人为谁后才跟着跳下床,急急忙忙扶起上官莲溪想看他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莲溪,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我无事,倒是妳,鞋子穿上吧!」他看了一眼她仅着罗袜的双足,「江南湿气重,别不穿鞋踩在地上。」 闻言,她只有听话的爬回床上,俊雅男子也随之在床榻边坐下。 「你昨夜不是睡在外间吗?」她拿斜眼瞅他,言下之意相当明显。 修长手指戳了戳她脑门,男子语调有些无奈,「妳这忘恩负义的ㄚ头,若非妳昨夜梦魇了非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会跟妳睡在同一张床上?是不是还做了什幺梦?方才,将我认成了谁,嗯?」 看着他那张较梦中少年成熟的面庞,苏景竹讨好的笑了笑。对于此人,她似乎没有什幺私事不能对他所言的。 「你记不记得你带走郭家爷孙那天,我跟阿炎说我曾遇见谢二这件事。」 「妳要说妳梦见了谢二?」他一副西子捧心的模样道:「美人儿,妳真这般说我可是要心痛的,我伴妳睡了一宿妳竟然想着别的男人。」 她让上官莲溪浮夸的表演给逗笑了,「你别贫了,我说正经事呢!」不过顶着这张脸皮,那西子捧心做出来还真有几分味道。 而见她笑了他自然也不闹了,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 「那日早晨我曾在旧居见到谢二,谢二说是来访故人,但我却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事后,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胎毒的关係有些记忆像是被锁在箱子里,而刚睡醒前,也不晓得为什幺,我却想起了当年遇见谢二时候的事情。现在看来他还真将我当初说的话听了进去。」她的笑容是连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愉悦,可一旁的上官莲溪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竹儿,别那样笑,我会吃醋的。」他坏心眼的伸手捏了捏苏景竹还有些嫩肉的脸,将真心话隐藏在玩笑当中说出。 他不喜见到少女因为提了谢二脸上出现任何欢喜表情,谢二那样君子端方的个性自然是招人喜欢,但他却不希望苏景竹喜欢的是那个他,他是谢安和,可谢安和只是他上官莲溪的其中一张面具,他不愿苏景竹喜欢上的是他的面具。 「我哪样笑了?」拍开他在自己脸上造次的手,少女有些无奈,「你这醋劲也太大啊!没影儿的醋也吃。」 「谁让我的眼光好,看上的美人儿这般优秀,我若不在妳面前多喝点醋,说不定一转身某个小没良心的就把我忘了。」 某个小没良心的:…… 你一定要顶着张美人脸说着深闺怨妇才会出口的话语吗? 「主子,二少要启程了。」 门外,一夜未归的汀兰终是回来,而且还从清苑找到了谢、阳二人居住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你也去收拾东西等会儿跟着莫容一同离开。」拿过一旁的外衣三两下穿好,坐到床沿她弯下腰要捞牛皮靴子套上。「莲溪,你也该换人皮面具了,傅嘉年昨夜有将面具留下来吧!」 「我晓得,不过也得先将妳打理好。」替她将长靴拿来,上官莲溪半跪在她面前,那样子似是打算帮她穿鞋。 「那个…我不需要人服侍,你别这样。」苏景竹看着跟前男子动作愣了几秒才晓得他的意图,连忙抢过他手上长靴随便套上,随即一蹦一跳跑出里间。 被留在内室的上官莲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解的喃喃着:「为什幺跑呢?难道我这张脸很像洪水猛兽?」想着帮里下属提到对女人的体贴,怎幺他做来和下属所得到的结果会这般不同? 事后,他才晓得原来下属这般作为的对象是他的妻子,与他跟苏景竹的关係完全不一样,也难怪美人儿会让他吓跑了。 一大清早,大半个山庄别院还被薄雾笼盖着,别庄大门前便已经有了几道人影与马匹。 「清渠,你回谷后注意一些可能入谷的几条路线是不是阵法坏了需要重新布阵,后山飞瀑上也去看看。」简单扼要说完昨夜发生的事苏景竹又叮咛了清渠一番,最后转头看向汀兰,「途中经过皇城时你调十名夜部的人与你一同回谷,顺道跟南斗说一声多注意西北情势,唯恐有变。」 「是。」清渠应了声,而汀兰却只点了点头。 「六少,您出谷这幺多年了,就没想回去看看吗?」清渠瞄了眼身旁主子,决意再为主子问一回。 苏景竹似笑非笑的看着清渠,那目光看得清渠心里发毛正打算放弃时暗阁主人才回答道:「若真回去也是待明年年后了。今年冬季西北战事起,我或许会往出云去一趟。」 「六少想上战场?」 「上战场我没兴趣,不过我外祖一家是西北出云人,既然母亲不在了,那我也该去走一遭尽个孝道。」想起苏子宁让她冬季时候到出云一趟,她便猜到他是想留她过年了。 「那清渠便等着六少年后回谷了。」行了个礼,清渠这才退至莫容身后,而同出一门的两人此刻又是相顾无言。 「汀兰就先借你了。」离别在即,对于这个一直相处不良的同门她也免不了提醒一两句,「若是路上有遇见说着利州口音的江湖人就小心些,姬玄收到消息说肃王近来不太安分。」 肃王封地就在利州,与西宁版图有某部分交壤,而前几日才收到消息说肃王恐有动作昨夜便发生了嫁祸夜门之事,这实在让她无法不多想一点。 「回谷之后我会与爹稟明这件事,若是需要帮助传信回来即可。」 「如果真的需要的话。」她轻笑道。 夜门与暗阁作用从来都不同,若说暗阁都是些无名杀手,那夜门就是夜王留下最珍贵的人才与资源了,不过区区肃王她还请出那些名动天下的长辈处理,传出去她这暗阁主人还要不要做了?光丢脸就丢死了。 朝她颔首,莫容潇洒俐落的翻身上马,汀兰清渠也同样如此,苏景竹目光扫过清渠腰臀眼里带了几分惊讶。原来昨晚他们真的没怎样啊! 晨光中,望着绝尘而去的影子,苏景竹只叹了一口气后打算回到房里再补个眠,丑时才睡卯时就醒,那绝不符合她的生理时钟。一旁换回平凡容貌的人则是看着她发懒的模样笑了。 然而两人才回到门口,正好见慕容道走出来,身旁还跟着宇文叔姪及小药仙几人,看样子也是要準备离开了。 「苏洛少主,莫少门主怎幺一早便走了?」作为东道主,慕容道表现还是颇为周到。 「莫容还有要事在身,此回不过南下看望我伤势,既然我无恙他也就放心了。」她随口解释两句,视线看向慕容道身后,「瑾大哥,你们怎幺也一早就要离开?烨然不留下陪我吗?」 宇文瑾摇了摇头,「丽城里有急事处理,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就不留烨然下来给你添乱了。」 苏景竹心知他所谓的「急事」是什幺,因此也没多做挽留,只是她以为照宇文瑾的个性应该会在收到军图的昨晚连夜回城,怎知道是今日一早才要离开。只是她不晓得的是,其实昨夜那捲军图已经送到了还在江南的苏子宁手里,而苏子宁今早才遣人特来神剑山庄请宇文瑾回去商议此事。 「既然烨然也与你一道走,那就拉我那辆马车走吧!」她不觉得骑马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宇文煌这孩子受得了。 「可莫扬你……」宇文煌皱着眉头不想答应。 「我好歹也习过武艺,骑马对我而言不在话下,况且我身体在昨天吃过药之后已经好了很多。」事实上若不是为了营造她体弱的假象她根本不会坐马车来,「瑾大哥认为如何?」 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与少年身后安静的侍卫,宇文瑾点了点头,「也好,烨然身子骨还没长好,不适合马上奔波。」他一句话定下宇文煌归程的交通工具。 伸手勾过宇文煌肩膀,苏景竹趁着马车还未来的时候将人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宇文瑾见状也未有阻止,既然他会选择将姪儿给少年看顾自然就是信任他的。 「喏,这给你防身用。」拉起小少年右手,她将一黑色古朴的手镯套到他手臂上。这是她刚与莫容要来要给宇文煌的。 「这……什幺?」宇文煌拨动了一下镯子,似金非金的材质,轻敲还有种沉重的钟鼓撞击声,镯子是以此种材质雕刻成了一首尾相勾的蛇体,细看之下才发现他原以为的黑色其实是一种深绿近乎于黑的颜色。 「乌木做的小东西。」托着少年手臂,她小声给他说着这手镯的功能,「你瞧这里这个花纹,按下去后一旁的蛇首会射出一根带着麻药的针,而这镯子里有三根这样子的针能用。你现下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小心谨慎,瑾大哥不一定随时都在你身边护着,还是有点东西放在身边自卫好些。」 「莫扬,谢谢。」出身皇家的他自然晓得乌木所制的东西是何种珍贵的物品,更别说是这样能够发暗器的机关巧物,可少年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将东西给了他,明明就是年龄相近的师傅有些时候却想得比他的皇叔还周到。 「小兔子,要乖乖的啊!」语末她还不忘拍了拍小少年的头。 「我说小洛…你这般动作……」走在几人身后的温靖怀看着正在天子头上动土的少年,在他说话的同时少年还揉了揉小皇帝的髮。面对同时转过头拿清澈眼眸望他的两人,他实在不晓得该不该将话说完,不过那个当人叔叔的对少年举动都没说什幺了,那应当就是不要紧……吧! 「莫扬,你参加完武林大会后便会立刻启程回皇城吗?」上马车前,宇文煌问着。 偏着头,苏景竹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在见到身旁男子一个微不可见的摇头后笑着对自家徒儿答道:「那就要看我江南事情处理完没,不过我应该会留下一阵子再往出云走一趟,大概入冬后才会回慕城了。」 「怎幺?捨不得我?」她食指轻勾了一下宇文煌下颚,在慕容道还来不及惊讶时就让小少年飞快地拍掉了。 「胡扯!谁…谁会捨不得你!」要不是已经踩在马车上了他还真有可能跳起来,「苏莫扬你的节操呢!别见谁都动手动脚的啊!」 黑衣少年一脸的无辜模样,摊了摊手道:「可我就对你一人这样啊!」 看着又被逗到面瘫的小少年,宇文瑾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温靖怀已然偏过头偷笑了,就只有慕容道还处于震惊状态,大概是没想过商贾出身的苏洛会与官家子弟相处得这样好。 「好啦!瑾大哥赶时间,我就不多说了,一路顺风。」看到小少年脸色她非常懂得何谓点到为止。 「你回程时也小心些。」马背上,宇文瑾看着身若修竹的清雅少年叮嘱了声。 「我会小心。」她点头应下。 随后,送走了今日早晨离去的第二批人。 --------------------------------------------------- 星期六的更文,今天先贴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三章【惜眼前人】 卷三。第三章【惜眼前人】 日过辰时,苏景竹在别庄僕役的带领下与上官莲溪来到了议事的院落,这个院落极大,甫一进入,肯定就会注意到院子中央以木头搭建、高有一米、长宽约十来米的擂台。然而,现下自然有人在上头比试,毕竟来到这里便是以武会友,既有场地又怎幺能不比划个两场。 「释明双跟……」谁啊?偏头看着擂台上拿着剑与使棍的明双和尚斗得不相上下的青年侠士,苏景竹对此人一点儿印象都无。 「青桐派的殷天齐。」上官莲溪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他的清泉剑法是青桐派年轻一辈中造诣最高的,怪不得这回武林大会青桐派掌门会带他前来。」 「这两人相比,孰强孰弱?」她问。 此时擂台上,殷天齐一个进击突刺,明双双手握棍从中挡下这记刺往眉心的攻击,却被殷天齐的内力劲道震得连连后退,然他的退后引来的是对手的步步进逼,直到离擂台边缘五步的位置他才一个后仰下腰闪过殷天齐锋利的剑刃,回弹起身的同时手中长棍上下晃动着直扫对方下盘,硬是生生逼退了前一刻还张牙虎爪的青年侠士。 「释明双应是通了任督二脉,殷天齐迟早会败下阵来。」 闻言,苏景竹挑起一边眉梢,饶富兴趣的看向身旁人,「能看出释明双通了任督二脉,你的武功八成也不在话下。」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晓得这人很强,可一直没机会能真正动手探出这人武功深浅。初次见面那时他能跟武功与宇文瑾不相上下的风慕凡打得不落下风,而再见时汀兰与他动起手来的模样想必他那时还是游刃有余,她知晓这宇文瑾、风慕凡与汀兰三人都已通了任督二脉,上官莲溪当然最少也是这个境界。 「美人儿这是想与我打一场?」看出她眼里的跃跃欲试,上官莲溪有几分好笑、几分期待,但也晓得这此地绝不适合他俩放开手脚大打出手。 「认真说,你与我哥打起来胜负怎幺算?」她问着,脑袋里尽可能忽略在皇城酒楼里见到这人压制住自家老哥那一幕。 似乎也想起皇城那一夜两人互扒人皮面具的事,男子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意,「若是认真说来,胜负四六开,我四兰六,兰的身手比我还好,应当是经历过了生死劫。」 「过了…生死劫?」瞪着大眼看他,苏景竹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你是猜测还是……」 「八成把握。」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就算是生死劫,他现在不也好好的在妳眼前,那便是无事了。」 生死劫,是畅通任督二脉后的下一个境界。度过生死劫后,丹田气海会比原本还要宽阔上一倍有余,可这丹田扩张的过程绝对称不上轻鬆愉快,如同它的称呼一般,度得过便是生,度不过也就只能黄泉碧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若说通了任督二脉便入了江湖的一流高手之辈,那幺度过生死劫后就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之流,如今放眼江湖也不过寥寥数人达到如此境界。 据苏景竹所知她家连华师父是一、少林寺的文泽大师是一,江南的函亭老者是一,五岳剑派似乎也有一两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有这般境界,而神剑山庄却在老庄主逝世之后就没有生死劫境界的弟子,这大约也是现在神剑山庄逐渐压制不住白道各派的原因,更别说暗道的三大帮的天盟、暗阁,一南一北两个帮派说是南北方的地下皇帝也不为过,就连梧桐宫的存在神剑山庄也拿它无法。 淡色的唇轻轻溢出一声叹息,「是啊!反正无事了。」若真有事,她也见不到他了。 「美人儿,别这样。」他轻笑道:「若是让兰见了妳这般神情他可是会找我算帐的。」她面上的那份失落想掩饰都掩饰不住,倘若现下不是在神剑山庄他肯定是要带着她去街上绕上一绕,将她的注意力移转开来。 「说得我哥哥脾气很不好似的。」她哼哼两声,视线回到擂台上时殷天齐手中长剑已经让明双打落,长棍直指殷天齐咽喉,胜负已分。 上官莲溪只是哂笑,不置可否。 「阿弥陀佛。苏洛施主,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两人站在距离擂台还有十来米远的院落边缘,却偏偏还是让人注意到了,而对来者苏景竹半点不觉陌生。 「明慧师父,苏洛近来如何可是大半个江湖都晓得了,您也换个话题开口吧!」面对有些矮胖、面上还带着呵呵笑容的年轻和尚,她丝毫没有客气。这一位可是释明双的师兄、很有可能是少林下一任的住持方丈,重点是与他做生意要是不万分小心那绝对是会亏本的。 「小僧失礼了。」明慧仍是笑着,似乎没听见苏景竹话中的不客气,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苏洛施主,师父有请。」 「文泽大师也来了?」苏景竹一惊,她还以为不过就是一场普通的武林聚会,没想到会将这位少林大师请了出来。看了眼身旁神色平淡,就如同普通护卫一般的上官莲溪,她朝明慧微微行礼,「既然文泽大师来了,苏洛自然是要去会见的,还请明慧师父领路。」 「苏洛施主,请留步。」 正当三人要离开时,明双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苏景竹回头一看,只见明双跳下擂台往他们这方向走来。而他那一句话虽不大声,可在场众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习武之人,一瞬间目光都往这儿望来,原本默默无闻的小角落一下子成为院子里最受瞩目的地方。 「明双师弟,师父可是吩咐我要将两位施主一同请至后院,师弟若要找苏洛施主的护卫比试还且暂缓上一缓。」一看还持着棍的明双走来明慧就开始戒备了,就怕师父指定要见的两人会因为这武癡师弟的胡搅蛮缠带不到师父跟前。 「明双师父,汀兰这一次没来,倘若您要与他比试恐怕是无法了。」苏景竹话说得委婉,对于其他人看戏般的目光心态极好的忽略了。谁让她「身旁有个打通任督二脉的护卫」这消息被释明双晓得了,两年前她因事暂住少林寺的那一段时间汀兰没少被这个武癡和尚骚扰过。 「这位可与汀兰施主一般境界?」明双一双犀利眼神将她身旁人从头到脚看过一遍,丝毫不放弃任何可以与之交手的机会。被这样上下打量也亏上官莲溪同样心态良好,就这样长身而立面无表情,做足一个护卫该有的模样。 闻言,苏景竹只有哭笑不得的看向身边平凡面容的男子,毕竟他并不是她的人,她着实不该替他回答任何问题。 「若是主子没异议,我可以在见过文泽大师后与明双师父切磋一场。」上官莲溪答得巧妙,没有否认明双的问题就等于是默认,同时也回应了苏景竹无法回答的问题。 「那……」 「师弟,师父还等着呢!」见明双还要开口,明慧连忙搬出师父当挡箭牌,怕他要是再说下去就先将人带到擂台上打上一场。 「那幺我与你们一起前去面见师父。」明双很快做出决定。他此次会与师父一同来到神剑山庄就是为了与更多高手过招,到场的年轻一辈中已然无人是他的对手,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他怎幺能就此放过。至于那些比他年长的……不是大多数人都能打通任督二脉,为了不给少林添敌人他还是别干出那些会打别人脸面的事情。 明双的话明慧并无反对,回过身带路领着两人外加一只师弟离开了有着擂台的院子。 在场众人,无论是各个小门派的掌门还是江湖中年轻一辈天之骄子,如殷天齐、蓝千蝶、嵩山派的左奕麟、华山派的朱柏佑目送着四人背影离去,心里不约而同浮起一个疑问:一个身旁护卫都是通了任督二脉的高手、还是文泽大师点名要见的人,这样的家伙会只是商行少主这样简单的身分吗? 院落另一角,红袍青年与同伴将事情从头看到尾,或说打从那两人一进院落他们就注意上了。 「阿和挺张扬的,是吧!」双手环胸,阳守炎笑着用手肘顶了顶那一身富贵牡丹的谢安瑞。 「在这样多江湖人的情况下,这点张扬是合适的。」谢安瑞道,同时既骄傲又心疼。骄傲的是他年纪轻轻便已达到了许多武林中人一生都未能企及的境界,心疼的是为了达到这样境界他该是吃了多少的苦。 而说张扬,他们知情人自然知晓张扬的是上官莲溪本身,可不知情的便觉得是苏洛此人深不可测了。 一个普通的商行少主怎幺身旁护卫的都是这样的一流高手;况且,虽说药王谷与夜门之人都在今日一早便离开,但昨日之事早已经传遍了整座别庄,这位苏洛少主可是与小药仙一同前来、而后又有夜门的莫少门主掐着顾旸商会会长颈子为他出头,这怎幺看都不像是普通交情而已,在这武林大会上凭着这几点相信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与苏洛起冲突。阳、谢两人没想到的是,看在其他人眼里他俩与苏洛的也是相当熟捻的。 没瞧苏洛昨晚还从清苑搬到乔园去住了,这自然是与谢家少主相谈甚欢的结果。 关于这一切,只能说有人心的地方就有各种八卦小道流传,即便是热血男子众多江湖也不例外。 禅房里,慈眉善目的长髯老和尚端坐主位之上,身后还有一面屏风挡着平日里西晒的日头。现下,老和尚面前的黑衣少年正动作熟练的倒水、沖茶,拿着木筅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打起茶来,随着雪白茶泡逐渐堆满水青瓷杯,少年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的人终于转动了眼珠子,只可惜这第一杯打好的茶水不是给他的,而是被少年推至老和尚面前。 老和尚端起茶水先是观色、闻香,之后才是细细品茗,期间他面前两人皆是跪坐着双手端放大腿之上,一深邃一清澈的眼望着喝茶的老者。 「阿弥陀佛。后生可畏、果然是后生可畏啊!」终于放下了青瓷茶杯的文泽大师朗声笑道,「苏小施主,可否再来一杯茶水?」 到现在仍没有搞清楚这位老和尚葫芦里卖的是什幺药,上官莲溪保持着沉默是金的道理继续装哑巴,苏景竹则是依言再点了一杯茶水递予文泽大师,然而文泽大师却只是接过似乎是不打算喝了。 「这位施主不是还要同明双切磋一场?既然如此老衲就不耽误两位时间了。」盖上了青瓷茶杯的盖子,文泽大师在两人都愣怔的情形下表现出送客的意思。 「大师,您这是……」苏景竹傻眼了。 她当然晓得主人茶杯盖合是送客的意思,可这情况怎幺也不对呀!他们不过进来坐了小半时辰,进禅房时那壶水就已经在火炉上烧,她不过等水开之后点了杯茶,从头到尾双方没说到几句话。难道文泽大师让她过来就为了泡两杯茶?这恶趣味也太重了吧! 虽是这样腹诽着,但在文泽大师不变的和蔼笑容中她与上官莲溪仍是起身告辞。 「阿弥陀佛,苏小施主,还请记得,惜取眼前人。」离开前,文泽笑瞇瞇的同她说了句,随后,禅房拉门就被关上了。 惜取…眼前人?面对着木门苏景竹无声喃喃着,被老和尚突然其来的禅机搞得一头雾水。 「主子,没事吧!」见她对着已经关上的门出神,上官莲溪轻问了句。因着一门之隔便是禅房,他并没有直呼苏景竹名字,反倒是喊她主子。 「你没听见吗?」 「听见什幺?」他问,顺手将人牵往院落前院的方向。明慧明双都在那里等着。 「文泽大师方才不是说……」苏景竹话已至此却突然停下,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什幺,摇了摇头道:「没,没什幺。」 见状,桃花眼眸闪过一丝怀疑,可最终还是尊重她的保留不再追问。 走往前院的路上,苏景竹脑袋里还不断思考着文泽大师说的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正牵在别人手里。方才她的未尽之言是因为看见了上官莲溪疑惑的表情而意识到,恐怕这句话是文泽大师传音入密对她说的。 不过这句「惜取眼前人」也说得太过笼统,这是要她珍惜什幺事,还是什幺人呢? 「在想什幺?」看她连走路都心不在焉,上官莲溪问了句。 「在想…『眼前人』是什幺?指的是人还是事物本身。」 「这还用想吗?像现下,在我眼前的人是妳,反之亦然。」他笑了笑,将她散落颊边的髮丝拨至耳后塞好,道:「小施主,您这是着相了。」 「我…你……」苏景竹愣住,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闪过脑中,这才从思绪里回了神,随之发现自己的手被眼前男子握在手里,像是触电般飞快收回了手还后退了两步与男子保持了好一段距离。 「……」 上官莲溪差点儿没崩了脸上笑容。百般不解怎幺前一刻还没感觉的,后一刻就甩开他的手视他如毒蛇猛兽了? 而站离男子远一些的ㄚ头则是认真的、仔细的思考着那一闪即逝的想法,然后得出了一个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答案。大师您老不是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吗?什幺时候也跟乔太守一样改点鸳鸯谱了? 而被说乱点鸳鸯谱的文泽大师才关上拉门一转身,原先坐着的位置上已被人鸠佔鹊巢,来者正端起苏景竹点的第二杯香茗喝着。若是莫容在此,他就会发现此人是连华带回谷中的友人之一。 「阿弥陀佛。托定楼施主的福,苏小施主现下肯定认为老衲是个六根不净的和尚了。」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文泽大师貌似忏悔着自己的妄言。 「你们皈依佛门不就是以己度人,不过一句话罢了与六根不净什幺关係。说不定就因你这句话能度我家那死心眼儿的徒儿过苦海呢!」来者笑着,心情显然极为愉悦,「那小ㄚ头样貌好、气度好,点的茶也好,若莲溪那小子能将人拐回来那更是好了,我多想抱姪孙子啊!」 文泽大师在刚才苏景竹的位置上坐下,拿起水壶为自己沖了杯白水,不置一言。 对面,上官定楼看着杯中还带点白沫的碧绿茶水,心里头有些欣慰、有些疼惜。他是半仙之体,通晓星相卜卦,当年在见到谢家这孩子时就晓得他天煞孤星的命,这一生若不能走正途必当落入修罗道成一代魔头,本想以他半个方外之人的身份介入能为这可怜的孩子逆天改命这才收了他为徒,却没想即便以他之力仍是不敌天运命轨,因他就算是半仙之体也仍是处于天道的管辖之下。 七年前,他之所以没拦着这孩子入京,是因他算出这是唯一一趟可能改变这孩子命运的旅程,而再具体的事件他便如何也算不到了。那一夜,他踏上了观星塔看了许久未曾细观的天象,试着从中找到与这孩子有关的变化。 可这一观星象当下他还以为是他错看了,不知何时夜空中有了异星存在,这一细看还不只一颗异星,两颗在象徵皇城的北方,一颗伴在代表瑾王的七杀星左右,与即将形成的紫微星靠得很近,另一颗则是偏向西方,这两颗星正巧与天煞孤星的位置佔成一个三角。 这一下子他懂了,若说他想为徒儿逆天改命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有了异星的存在却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因异星本就不受天道管辖。那时,他只能期望自家徒儿能在皇城遇见这两颗异星之一,换一条走回正途的道路。之后这些年,他是乐于见到他们师兄弟撑起天盟、行善布施,即便是天煞孤星,多做善事、积累福泽何尝不能改变孤老终身的命。 而后在今年中秋,他知晓了原来这大徒儿竟有个心心念念的姑娘,且与他认识了好一阵子还活得好好半点事情都无,本以为是那天煞孤星的命格改了,这才想藉文泽名号见一见这位小姑娘,可方才藏身屏风后方见到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时才发现事情压根儿不是那幺一回事。 那ㄚ头就是伴在七杀星旁的异星啊! 在见自家大徒弟双眼只有那小姑娘时他才觉得要糟,他家徒弟这是想与七杀星抢女人来着? 为了不让自家徒儿真的孤老终身,他这才传音入密请文泽提点了小姑娘一句。在他看来这小姑娘对他家徒儿也不是全然无感,这一点从中秋那夜就可见一斑,他相信比起冷面冰山的瑾王,他家幽默风趣的徒儿会更得女孩儿的欢心。 因为如此,才有了后来让苏景竹纠结的事情产生。 那方,两人还站在通往前院的长廊上,苏景竹低着头让身旁男子看不清她脸上表情,突如其来的沉默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见她这般,上官莲溪有股冲动回头去推开禅房的门问问清楚文泽那老和尚到底对少女说了什幺,为何她会在一瞬间对他露出这等疏离的行为举止。 「美人儿,妳这是将我用过就甩吗?我会难过的。」他试着朝她走近,看她没有不悦的反应后便是一如往常的调戏言语信手捻来。 「莲溪,我们算是朋友吗?」猛然抬头,她一双杏眸如盈盈清涧般映着上官莲溪那张平凡的脸,后者不晓得为何她会这样问,可一种感觉却在此时揪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明白接下来他回答的每一句话都影响着两人未来的相处关係。 「我们当然是朋友,难道妳不把我当成友人吗?」他反问。虽然,他想要的不只是朋友关係。 「那你可有什幺隐疾?」她偏着头问。 「我能有什幺隐疾。」他嘴角狠狠一抽,若非少女用着正经八百的表情发问,他着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以为,君子相交,该当以诚。」苏景竹一字一句清晰说道,双眸仍是一瞬不转的盯着他看,「莲溪你认为呢?」 上官莲溪身躯一震。 如若是旁人,这一时半刻恐怕还搞不清楚少女真正想说的到底是什幺,可现在在她面前的是观察力敏锐度都超一流的上官莲溪,这样两个问题一个结论…或许还要加上方才她问出口的「眼前人」,他对于少女所要的答案已然有了猜想。 他们两人是朋友、他又无隐疾,那幺他的脸便是正常完好为何就不能让她一看究竟?少女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而这个答案他可以给,但一定不能是现在,至少要她再喜欢自己一些,而非是因那张面容的缘故。 「我晓得了,可能不能再给我些时间?在妳离开丽城之前我会将答案告知于妳。」他轻声说着,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包容宠溺。 「那我等着,等着你将真实放到我面前的那一天。」语毕,她绕过他继续往前院走去。 对于上官莲溪的回答她还算满意,因为她看得出他是认真思考了她的要求,而且也给出了一个等待的期限,或许到了那天,她也就能想清楚这个人对于自己到底是怎样意义的存在。 惜取眼前人。 这放在从前文化水平高的世界有谁会不懂这句话究竟涵义如何?再回想今日情形,明慧在见明双打算横插一手时就点明了文泽大师要见的人是他们「两位施主」,而不是单单她一人,这表示文泽大师或许是知道上官莲溪身分的,所以当明白文泽大师说出这五字的意思时她是真真惊讶了,因为她从没想过这样一个吃斋唸佛的武林泰斗会做起牵红线这档事情。 不过也是因这一句提点,她才惊觉这一趟江南行不管何处都有这人的影子,而自己与他似乎太亲密了点,当初在皇城与宇文瑾三天两头的见面都无法做到与他相处的这般随性与自在。对于他,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虫蛊的关係,她总有种莫名的信任感,是能够将性命交代给他的那种全然的放鬆,而这份感觉就像是罂粟花般,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上瘾。 在皇城时,她还只当他是哥哥的友人相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他离开皇城前她之所以送出採煤矿的建筑图纸,就是将初见那晚他救了自己的人情还清,却没想过现在会与他愈走愈近,居然到了大师提点她的地步。 无可否认的是,这人对自己而言也是特殊的,毕竟有同一对虫蛊在彼此身上,这想不特殊都难。无法否认她对他是有好感的,可从认识到现在他却从未以真容待她,她晓得这是他对自己的保护,可与朋友交应当不该是这样的方式,更别说更进一步的发展了。 苏景竹觉得自己需要花时间理清楚,自己对他的这份好感到底是什幺,是欣赏、依赖、爱恋或是纯粹的兄妹之情。 唔!她要好好想想。 待他们两人回到前院时已然没有时间给上官莲溪与明双来一场比试了,因议事的时辰已到,别庄里的僕役早在前院陪着明慧明双二人一同等着他们回到议事院落。 在被僕役领着走进议事厅上属于她的位置时,她见周遭众人在发现那个位置是留给她,大多人面上的表情是青黑红白轮转过一圈,暗自笑笑,也没管其他人脸上到底是黑是白,先坐下来再说。 反正她有一个通了任督二脉的护卫在,不怕的。 ------------------------------ 小剧场 阿寻:所以莲溪啊真的是在跟七杀星抢女人啊! 上官:做为戏演一半才中途换上的男主,我确实是在抢原男主的女人不错 阿瑾:……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四章【以武会友】 卷三。第四章【以武会友】 「喝茶吗?」在苏景竹坐下之后,她左手边的谢安瑞将没动过的茶水推到靠她这方的小几上。 「谢公子,多谢了。」端起茶杯轻轻滑动了杯盖,在闻到杯中茶水的味道后她便只小抿了一口权当润唇作用了。这与方才在禅房的茶水相比差了不只一点,她可没口渴到这般不挑剔。 「我说阿洛,妳这心也未免太宽了些。」谢安瑞另一边坐着的阳守炎对于她的行为可以说是万般佩服了。没见那些小门派的帮主瞪着她的模样吗?一个个脸黑得很,就是对面那排几大门派的弟子对她坐在这里也颇有微词,在这厅上只有各派掌门有位置能坐。 心很宽的苏景竹此刻正吃着上官莲溪不晓得从何处带来的一包绿豆糕,听见阳守炎的话从食物里抬头,轻声笑道:「我是慕容道请来的客人,坐这里又怎幺了?」 她扫了一眼厅上座位,主位之下左边是各大帮派的掌门,各帮弟子都是没有位置可坐的。第一、第二个位置目前都空了下来,因文泽大师还没出现,她猜想那两个空位有一个是文泽大师的,而另一个…该不会是同在江南、度过生死劫到达先天之境的绝顶高手──函亭老者? 古人左尊右卑,她有这般猜想并不奇怪。 她的座位则是在右边第三,靠近主位的那两个位置是谢安瑞与阳守炎的,从她右手边开始才是各小帮派的帮主之位,想来那些小门小帮的帮主是相当不满意他们的位置还在她这个商行少主之下了。至于谢安瑞,没瞧人家镇北将军之子还坐在那儿吗?将算再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直接对上往后会掌握兵权之人,所以只能挑软柿子捏了。 却没想,他们捏到的会是一颗榴槤。 「听闻苏洛少主一身功夫甚是俊俏,不晓得崔某可有此幸与苏少主比试一番?」 右五的位置上,一个小帮的帮主站起身对还吃着糕点的苏景竹说道。而后者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这第一个出头鸟,崔帮主年纪不大,认真来说不比她大上几岁,想必是年纪轻轻就已继承家业、自认自己有几两重了这才有底气与她叫板。 年轻人果然是年少气盛,没瞧见周遭虽也有人对这样的作为安排感到不满,可却没人愿意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是因为不晓得这螃蟹会是一般河蟹还是帝王蟹吶!她暗笑道。这群人里见过她动手的不过寥寥数人,而且还都是自己人,其他人八成想来她也不过就是个带着厉害侍卫的普通商人罢了。 「南渊,别动呢!崔帮主点了我切磋,又不是点你,紧张什幺。」她喊住身后準备要动手的上官莲溪,将咬了一口的绿豆糕放到帕子上,白皙手指夹起帕子四角把糕点盖住递予身后之人,站了起来,道:「既然崔帮主这般盛情邀约,苏洛怎能不应?」 语毕她率先走到议事厅中央的空地上,阳守炎声音却在此刻响起,「崔帮主,苏洛还有伤在身,你就算这般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吧!不如我代苏洛与你比一场。」 在场众人目光瞬间落到这镇北将军嫡子身上。 苏景竹却淡笑道:「阿炎,无妨。莫容给的药还是很有效果的,小小切磋一番,不碍事。」 「崔帮主,请。」 会议厅里,少年就这样穿着黑衣红纹的宽袖常服负手在后,看似懒洋洋的站着似乎浑身都是破绽,可当仔细瞧去就会发现少年无论是脚步或是手势,甚至是身体站姿的角度皆无任何可被当成弱点攻击的地方。 「以不变应万变」向来是苏景竹奉行的话语,尤其在这人功夫不如她的情况下她若是先动手了肯定就没有乐子可玩,所以她正等着这位崔帮主先行进攻。 对于堂上少年的姿势作态,几个小帮派认为是故布疑阵,而各大门派的掌门则是眼色沉了沉,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眼里则是流露出些许跃跃欲试。或许,就眼力来说便可晓得这大门派与小帮派的差距到底在哪儿了。 苏景竹只等了不过几息时间,崔成就已耐不住性子,一出手便是招「猛虎出柙」,挟带着猎猎拳风的重拳直扑苏景竹颜面而去,崔成的速度很快,带着一击毙命的杀意,宛若恶虎扑向猎物时毫不留情的心狠。可他的速度虽快,也没快过少年轻灵的走位方式,只见少年微微侧过身他的拳便贴着少年的黑衣而过,如同事先演练过一般避得恰巧。 接下来的情况不免得就有些好笑了,就见崔成每一次出拳少年都恰好侧身闪过,在崔成拳拳重击中还能维持着不偏不倚的闪避速度,如閑庭信步般游走在厅堂之上。 「阿洛这家伙就是懒,不逼一逼就是连站都嫌费力。」阳守炎看着厅上友人,若说一开始还有点为她的身体担心,但到了现下这般逗人玩的所谓「切磋」,他就觉得方才他的担忧是多余的。 「洛小哥只是不喜与人相争吧!」谢安瑞看了看大厅中央的人,又看了他双生兄弟盯着少年目不转睛的眸,笑了笑。 上官莲溪则是站在方才苏景竹坐着的椅子后方一动不动,手上还拿着那个包着点心的手帕,视线从未自她的身上移开,一是为了怕她的身子有什幺突发状况、二是观察着她脚下不断变动的步伐,看似凌乱无章,却是条理有序。 半刻钟后,从一开始就只有闪避没有出手的苏景竹终于厌倦了这样逗猫似的比试,下盘微微放低,一个云手四两拨千金,就将崔成的这一拳借力使力推往另一个方向。没料到苏景竹突然有动作的崔成完全来不及收回自己的劲道,再被苏景竹这样一拨整个人瞬间往议事厅入口倒去,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跪倒在地上。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即便老衲已有些年纪,可也不需要施主对老衲行这般大礼。」一踏入大厅就见到有人朝他趴下的文泽大师先是念了一句佛号,后头明慧便赶在他之前欲扶起崔成。 厅上,几声轻笑传来。 厅堂门口,听见笑声的崔成恼羞成怒一把甩开明慧扶住他手臂的手,回头再看苏景竹时,只见少年仍是那副懒懒提不起劲来的样貌伫立厅堂中央。 「崔帮主,看来你的下盘不大稳啊!」苏景竹貌似好心的说着,却任谁都晓得这是在崔成的伤口上洒盐。输给一个比之年纪小的商人已经让他很没面子了,竟还让少年开口指点他,这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苏洛!你……」 只可惜他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让厅上人的惊呼给打断,原来是明双早在进门前就见到了苏景竹那一手以柔克刚的太极拳,此刻已然纵身上前对着苏景竹一掌拍出,丝毫未给她反应的时间。 就是明双这一掌让崔成发现了着实是他输得不亏,因为在厅上女子的惊呼声中那黑衣少年仍然是妥当避开这换了其他人便不一定能闪过的攻击。 不过几息间苏景竹与释明双已经见招拆招了十来回,那反应叫在场同龄之人皆叹为观止,因为他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与释明双对上的话能这样保持长时间的专注与速度。而且那与明双和尚动手的人还是他们先前一直不看好的苏家少主,原以为只是一普通商人,谁料竟会有如此身手。 议事厅入口,文泽、明慧与一名年貌不惑之年的男子一同走进,绕过正在过招的两人走到主位之下站定,此时慕容道也刚好从屋内走出,见着正在上演的武斗两名主角不免双眼瞪大,但见少林的文泽大师与函亭老者都未劝阻也就顺其自然等着两人都打过瘾了再来谈正事。 「等等!」 感觉到耳边心音突然漏跳一拍的苏景竹虚晃了一招后一个轻功身法后跃出了战圈,退回到她的座位之前。明双则是神色淡淡,见她突然后退也没再追击,而是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我没事,别担心。』而见她退回来,上官莲溪立刻晓得她是为何而退,传音入密说道。 挑眉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是很相信他的说词,可面前还有一个等着她的对手,况且她也想藉着这次机会好好在众人面前立个威,免得这些门派弟子一个个看她的目光像在看蝼蚁,那眼神有时看得她火大却碍于没有正当理由可以动手揍人,现下一个这幺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喔!所以方才那崔帮主真不是她故意让他跌得狗吃屎的,是他自个儿下盘不稳才让她这样一推就倒。 动手的原因有很多,但重点是,她现在也在兴头之上。 有多久了,她无法这样好好活动自己身子,面上说着无所谓,但其实不能动内力对出门在外的她还是有些不便,毕竟她也不是那种遇了事会躲在别人身后的被保护者。 将宽鬆华美的外袍脱下抛至上官莲溪手里,她从先前宽大的袖中摸出一支木簪将低绑的长髮一转一扭,用簪子牢牢固定在后脑勺上,如此一来才符合她平日练武的装扮。她刚才在过招时手掌好几次让自己的袖子给拌到,所以说真正要动手还是穿着窄袖方便许多。 脱去累赘的苏景竹随即同明双之前一进门般,运起内力足下一点,转瞬间就到了明双跟前,一掌朝着他的颈椎劈下,还了最初进门时候他给了自己的一掌。这一掌劈下若非明双左手臂格挡了住,胜负真会立现也说不定。 一击不中,苏景竹飞快的后跃几步拉开与明双之间的距离,摆出最基础的武学起手势,等着明双再次进攻。她晓得他们这一辈中释明双已然找不到足以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如今她接得下方才那十几招且不露败象,释明双肯定会先行攻击试探她的底线在哪里。 果然,下一刻明双就动作了,踩着极其稳健的步伐,一招一式间如佛寺的晨钟暮鼓般,纵然规矩却带着常人不能及的刚劲内力。 看出明双的少林拳法偏向前世少林南拳的中规中矩、劲道绵长,而非北拳的大开大合,苏景竹一时间也不敢正面对上这样至阳至刚的拳法,而是踩着从前杀手天夜教过她的九宫八卦步灵巧的闪躲明双双拳,然后在明双转换拳法招式的瞬间以同样南拳的招式从他没想到的地方给予反击。 明双的拳法若为「正」,她便以「奇」破之。 如此反覆几次、十来个回合之后明双也发现到了眼前少年的意图。现下进攻的人是他,而少年却只是藉由步法与灵巧身形闪过他的拳,偶尔来个出其不意的招式打乱他的攻击节奏,再这样下去他力竭而败也是迟早的事。 察觉到这点,明双便有了反攻为守的打算。 在眼前人攻击的动作稍微缓慢下来时,苏景竹也猜到了他的想法与接下来的动作。她很清楚若是真让明双守成了,她也就可以认输了。对于少林的武功,不管是前世她所学的太极、咏春还是八卦掌,与之都不一定能敌,他攻击时且不能敌更何况是他决定守的时候,少林的金钟罩从来都是名不虚传,她可没自信到可以破了那层乌龟壳。 所以,想赢只能在他转攻为守的那一刻直接破了他未成形的防护网。 但想破了少林的防护网非要极其霸道的功夫不可,恰巧,她与连华师父学的就是这样一套霸拳。 于是就在明双停下步伐化攻为防的那一瞬间,苏景竹周身的气质也全然变了个样,若说先前是狡黠的狐狸只在一旁等待着良机下手,现在却成了九天之上的腾龙,挟带着翻江倒海的气势直扑明双而来。 将全身的内劲运行到双手上,苏景竹没给明双有拉开距离的机会以退为进,而是步步进逼,在明双金钟罩即将形成的那一刻双拳砸向了整个防护网最脆弱的地方,两人内力一相撞,劲道刮起的风整个议事厅里都感觉的到。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也看明白了这一场比试输赢此刻便是关键。 苏景竹见明双一向淡淡然的面色有了一丝僵硬,拳上的力劲更没有半点放鬆,最后再一次气归丹田、抱元守一…… 震、山、河!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力量震荡明双只觉胸腔内气血翻腾,没扛住这强劲的力道向后退了半步,即将成形的防护就此土崩瓦解。见状,苏景竹则是一个两仪画圆,将震山河余下的力解去,以免伤到了眼前人。 见明双站定了,她一个收手抱拳,道:「承让。」 若说各帮各派的那些掌门、帮主们一开始不过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小辈们的比试,现在的心态却截然不同了。大多人想着一个商行少年身手竟如此不凡,背后定有高人指导,看来是要收起轻视之心,不能轻易得罪。 大厅上各帮各派掌门帮主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同时,阳守炎已然一脸悲悯神情看向上官莲溪,望得后者一脸莫名。 「你家主子这样…你扛得住?」他问着,话里意涵只有他与身旁这两兄弟明白。倘若往后真成了伴侣,这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就是上官莲溪也不一定扛得下吧!没瞧见最后那一拳有多幺霸道兇猛。 「既为护卫,属下身手定是比主子好。」上官莲溪微微倾身回答着阳守炎的问话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还有些骄傲的意思,毕竟喜欢的女孩儿武功如此之好便不会轻易叫人欺负,或是…被追走了。 「洛小哥的功夫倒是比春季那时还要精进了。」谢安瑞手里摺扇一合,扇骨敲在掌心。虽然他的功夫不算上乘,可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看来阿炎你仍不是洛小哥的对手。」 上官莲溪的笑差一点儿没憋住。 「我说阿瑞,咱朋友是这般当的吗?」阳守炎没好气道:「既为朋友,你这时不是应当鼓励鼓励我吗?」 他语音才落,右手边一站一坐的兄弟俩同时看他,虽然容貌不同,可那双桃花眼里如出一辙的是再明显不过的「你别无理取闹」这样的讯息。 红袍青年气极。这种友人,就该友尽。 「阿弥陀佛。」文泽大师双掌合十念了句法号,这才点了自己徒弟一句,「苏小施主的基础功夫扎实,明双你还需多向苏小施主学习。」 「是的,师父。」 随后,明双同样抱拳向苏景竹行了回礼。 「洛小友,镇之的拳法虽然极好,可总归过于霸道,小友还是能不用便不用,于妳无益。」年貌不惑的中年男子也开了口对苏景竹提点了句。而苏景竹在听见「镇之」二字时一愣,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她连华师父的字,赶忙朝中年男子抱拳行礼。 「多谢前辈指教,苏洛晓得。」 苏景竹这个晚辈礼行的特别真切,因她晓得这名前辈是真的为她着想。 不直接说出「连华」之名而是以字代之,是告知她他为师父友人,也是尊重她不愿身份让其他人知晓,毕竟连华师父的名号在江湖上还是挺响亮的。另一则是关于她刚才使的那一套拳法,这名前辈说的是不错,连华师父的霸拳是都教了她与飞霜雪降,可在教导她时连华也说过她一个女孩子实在不适合打这一套拳,所以当时还教了她另一套相对温和一些的拳法。 见比试告一段落,慕容道走上前与文泽大师与中年男子行了个礼,随后将视线转到黑衣少年身上,此时少年已回到座位上由着身后护卫将外袍披在肩上,相较起比武时的精神奕奕,少年现下模样慵懒似乎随时都会睡着。 「原来苏洛少主与函亭前辈竟是相互熟识,看来苏洛少主也是师出名门了。」慕容道朗声笑道。自相识以来他就没看透过这少年,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武功深浅,如今有个能试探的机会他怎可能放过。 「不过就是老师与前辈相识,前辈与我算不上相熟。」瞇着眼笑笑,苏景竹很熟练的打着太极。避重就轻谁不会?且不出她所料,这名前辈就是隐居江南的函亭老者。不过瞧那不过四十岁左右的容貌,怎幺也不该被称「老者」啊!本人分明就是个帅大叔。 「嗯,洛小友所言甚是。」函亭老者点头认了苏景竹的回答同时也截断了慕容道欲出口的话,停顿了一会儿后又说:「可往后总会熟的。」睿智双眸意有所指的看向她,只可惜此刻当事人完全没多想。 因函亭老者介入,慕容道也只好收起试探之心,毕竟在场各门各派主事者都到齐了,也是该进入此次武林大会的正题。 「今日慕容广邀天下豪杰至此,除以武会友外尚有一要事与诸位商议。」 难得慕容道没再一开头说成串官腔的废话,原本还昏昏欲睡的苏景竹只得打起精神听着慕容道所谓的「要事」,身后上官莲溪贴心的送上方才她没吃完的点心让她边听边吃,以免真的睡过去。当然,也可能是慕容道注意到少年近乎昏睡的样子所以省去了冗长的开门词。 「年初时,慕容接到一个消息,我庄的人在宁、淮二州边境上的归云城外发现了一座陵寝,规格是帝王陵,陵寝外围有被破坏的痕迹,据说从中找到了夜王亲笔写下的经书,证实是为夜王陵寝。」 这消息一出,厅堂之上果然一阵群起沸腾,只有靠近主位这一块是安静、鸦雀无声。文泽等人是出家人不过问这等世事、函亭老者似乎是早已知情,阳谢二人则是在思索这消息真伪,毕竟皇城那裏没有半分消息流传,苏景竹仍是慢条斯理吃着手上的绿豆糕,直至最后一口塞进嘴里。 「还请问慕容庄主,你说是发现了陵寝,可就几本经书怎能证实那是夜王陵墓?」衡山派掌门问出众人心中疑惑。 「慕容会说那是夜王陵寝自然是发现了更有确认性的事物,陈掌门莫急。」慕容道端坐在位置上,神色平稳道:「接到消息那日我便从遣人从顾旸启程往归云走一趟确认消息,我的人却在靠近陵寝时发现了十来名黑衣人也正在找查着陵寝入口,他逗留附近观察了一阵,听见其中几人对话,而那些人,正是暗阁的杀手。」 「咳…咳咳咳…咳咳……」一瞬间,苏景竹让自己嘴里的糕点渣渣呛到,摀嘴狂咳。 厅上虽然许多人震惊,可没有一人像苏景竹这样夸张,因此她无可避免的引来其他人侧目。而上官莲溪见她就是咳嗽声渐缓也没拿起那杯茶水润喉,便猜想到她是嫌茶水难喝,只得解下随身带着的水袋递与少年。 「这是瑰酿,妳喝缓些。」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 闻言,苏景竹点点头,虽然不解他为何会随身携带酒水,但现下这情况喝酒都好过喝那杯茶叶劣质的茶水。边喝着带有淡淡蔷薇香的佳酿,她边听着慕容道继续说着手下人如何「看见」暗阁杀手与其行事作为,然后一心二用的想着这一袋美酒能不能自己暗槓起来。 「咳…那个…慕容庄主,苏洛可否先出去透个气,待会儿回来?」苏景竹在慕容道语句停顿的片刻开口问着。这事在明面上与她这个苏记商行的少主压根儿没有关係,正常来说她离席是没有关係的,就是有些不礼貌罢了。可她的实力放在那儿,就是再狂妄些也没人会说什幺,就别提离席这点小事。 江湖规矩,自当是以实力为尊。 坐在离议事厅门口最远的擂台边上,苏景竹仰头看着蓝天白云、翘着腿晃啊晃的,手上还没忘拎着那一袋瑰酿。 「喜欢这酒?」站在擂台边,上官莲溪轻声问着。 「若我说喜欢,你这一袋会不会给我?」偏头看他,她已经做好要私藏起好酒的动作。 没法子,从她受伤之后被禁食了一堆东西,其中之最的就是她过往三天两头就能喝到的各色美酒,云从凤还在他临走前严肃吩咐了丽城苏宅与镜花水月的所有人别给她喝酒。趁着现在只有上官莲溪陪着,她自然要喝个过瘾。 「美人儿喜欢的我都能给,更何况只是区区一袋酒。」 「很好,那这袋酒就是我的了。」相当满意自己得到的答案,她提着酒袋仰头就灌了一口。 「妳若喜欢这瑰酿盟内还有许多,待妳回皇城时让妳稍上几罈带走就是。」 「此话当真?这样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她星眸含笑,开心的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上官莲溪则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ㄚ头无可奈何一笑,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享受这样宠着一个人的感觉。 休憩了片刻,两人也开始说起正事,苏景竹之所以离了议事厅除了不想听慕容道胡扯外,还有就是要对于他胡扯的东西做出应对方法。 「他的话,妳怎幺看?」上官莲溪问。 对此,黑衣少年双手环胸,冷哼了声,道:「听他放屁。」 --------------------------------------------------------------------------- 小剧场 莲溪:美人儿喜欢的我都能给,更何况只是区区一袋酒 竹儿:很好,那这袋酒就是我的了 莲溪:美人儿喜欢的我都能给,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人 竹儿:很好,那你就是……(转头) 喂!这剧本拿错了吧 莲溪:很好,那妳就是我的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五章【认你一人】 卷三。第五章【认你一人】 没想过少年会将粗话说得这般自然优雅,上官莲溪先是一愣,随后不禁莞尔道:「的确,而且这屁还挺响。」 「可这响屁却不能当作没听见,想想就烦。」苏景竹换了个姿势,盘起双腿支手托腮,一副懒散样子。 「本以为能不与此事扯上关係,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能有夜王抄写的经书陪葬,又是帝王陵寝,就不晓得是当初哪一位与夜王交好的国君,虽然如今四国只余龙腾,可毕竟是前人陵墓,总不好看着那些人去扰逝者安宁吧!」 闻言,男子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儿,复又看向少年眸里带着几分不解,「妳既不喜朝堂之事,又为何要对夜王之事如此关心?」他看得出她与宇文瑾、苏子宁相处时是带着几分戒备之心,明显是不愿与他们有太过深入的交情,而眼前这事其实只要摊到宇文瑾面前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她却似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一概的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我既为夜门弟子,又是暗阁主人,这件事,我能不关心吗?」少年一笑。他却看着少年的笑容,不同于平日嬉闹玩乐时的放鬆,而是对于背负着的职责感到骄傲的笑容。 「从前,师门的先祖们是夜王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刃,他们为夜王征战天下也因夜王而卸甲还乡;而今,夜门的存在则是为了守护夜王打下的这一片万里河山。」苏景竹看着他,又像透过他望向远方,「身为夜门弟子的我们责无旁贷。」 「好吧!我明白了。」他一耸肩,晓得了原本不打算过问的ㄚ头这下子是管定了,「妳这是打算跟着他们下墓吗?」在方才慕容道提出暗阁之人也发现夜王陵寝这件事时,他就晓得那位神剑山庄的庄主是打算藉着暗阁为由头下墓。 黑衣少年摇了摇头,一提起这件事神情不由得冷酷起来,「他们不是将我暗阁牵扯了进去,那我自然是以暗阁主人的身分下墓了,希望慕容道见到我时的表情可别太精采。」 「妳先前不是还同兰说不去,墓室内机关重重,妳能保自己安全吗?」 这话一听,少年轻声道:「好歹我也是出自夜门的轩辕家,一般机关阵法还难不倒我。」虽是这样讲,不过这男人的担忧还是让她感到窝心。「要是墓室里的机关破不了那还真愧对师父教导了。」 「呵!我还以为妳真是那样子心若止水,除了兰之外不在乎其他事。」 「只要是人又怎幺可能心若止水。」她让男子的话逗笑,「来了这幺多年,师父待我如亲子,我又怎幺会无动于衷?」 本还想开口的,但见上官莲溪视线越过她往她身后看去,她便住了口,同样转头看。那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两人正往他俩方向走过来。 「他们怎幺也出来了?」她回头问,却见上官莲溪面上冷淡许多。粗线条如她经过这两天也猜得到,身旁这人似乎很不喜谢家那位少主。不喜欢看到他冷凝的表情,她食指挑起男子下颚,调笑道:「来,给本少笑一个,本少若满意了便有你赏的。」 望着面前人的灿烂星眸、明媚笑颜,即便因见到谢家人而不好的心情也放宽了些,缓缓绽放了一个妖冶笑容,而在那张平凡至极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笑容竟然没有丝毫的不和谐感。 「那幺,少爷,您要赏小的什幺呢?」反握住挑着自己下颚的那只手,上官莲溪深情款款地问着,一双漂亮眼眸还妩媚的眨了眨。 走近的两人简直让眼前情况吓傻在原地,阳守炎还转过头去看身旁那张俊容,压根儿不敢想像那张脸上做出这等表情会是何种的万千风情。 「今天晚上到我那儿去吃饭吧!现下渝阳蟹正肥,我弄一桌菊蟹宴请你们。」已然见过许多回这样妖气横生的笑意,苏景竹也只愣怔了一秒便回过神,抽回了在上官莲溪掌中的手,没事人一般的转头问着来人,将妖孽抛置脑后不管不问。她的话再清楚不过,这个「你们」自然是连谢阳二人一同算在内了。 「这……」阳守炎见少年身后人一下子阴沉下来的脸色,迟疑了几秒。 「洛少爷,这是妳要赏我的,岂能于他人分享呢?」他上前一步将少年笼罩在自己的阴影底下,贴在她耳畔轻声细语说着,看着那两人的眼神却是嫌弃万分,巴不得他俩立刻消失在他眼前。 「他们都是朋友不是吗?莲溪,别这样小气。」将在肩上的那颗大头推开,她看他的眼神有几分像在看无理取闹的孩子,可语气却是不自觉的亲暱。尾音落下的瞬间,男子的眼眸深处多了一抹笑意。 阳守炎也同样注意到男子眼里的笑意,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开口调侃了两句,「就是,你们二人一人是江南的东道主、一人是酒楼老闆,既然我们来到这丽州地界你们怎幺能不请我们好好吃一顿。」 他虽是武人,可自认情商不低。方才阿洛那句话就像是主人家招待客人时才会说的话,而她与阿和就是站在主人的位置邀请他与安瑞两人,阿和即使一开始不愿意,可听见她这样讲情绪也没那样排斥了。 「那便看在竹儿的份上…嗯哼……」上官莲溪孩子气的哼哼两声,没再那样反对。 「所以你们等会儿就要走?」谢安瑞注意到苏景竹说的日期是「今晚」。 「我还有点事情,没打算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等会议结束就要离开了,而莲溪嘛!现在是我的护卫,自然是要随我一道走了。」她笑道,话题一转又回到最开始,「不过你们怎幺也出来了?觉得里边儿无聊啦!」 「里头当然无聊,一群名门正道端着架子讨论着怎幺盗人家的墓、怎幺瓜分所得物品,再不出来我都想笑了。」一手撑着擂台边缘,阳守炎轻轻一跳坐到了少年身旁,语带嘲讽说道。「幸好少林的文泽大师与江南的函亭老者都无参与之意,要不然小爷我可真要失望了。」 谢安瑞比起阳守炎的动作倒是缓上一些,状似不经意的站到了上官莲溪身旁,见后者没有反感他的意思也就站定不动。 「瞧洛小哥这般反应,慕容庄主发现的陵墓肯定不是夜王的,对吗?」要说观察力,出身商户的谢安瑞也不错。 景竹点头道:「那是当然。倘若夜王陵寝真在江南,我师门怎幺可能不在此处。」 「那暗阁杀手是怎幺回事妳可知晓?暗阁与你们夜门究竟有无关係?」红袍青年压低了嗓音问,就是偌大院子只有他们四人他的声音也不敢放得大声。 「你很好奇?」黑衣少年同样压低了声音,远远看着就像两人在说着什幺悄悄话。 阳守炎点点头,墨黑眸子透着好奇,随着少年朝了招手,他还抱持着听秘辛的心情将头凑得更近一些,两人的小模样看得面前兄弟俩好笑。这分明就是一只小狐狸在拐狼崽子的画面嘛! 「阿炎,你可知道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神神秘秘了半天,苏景竹就吐了这幺一句。 阳守炎:…… 怎幺这几人就专欺负他来了。 才想发作,怎料那鬼精似的ㄚ头却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道:「若我说我是暗阁主人,你信吗?」 一口气没喘上来的青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摀嘴狂咳着,而摇着摺扇的皇商少主手上的动作瞬间停顿下来,苏景竹的态度和口气都太随意了,随意到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没必要同他俩说这个。」上官莲溪轻皱眉头,表情不甚赞同。 「不要紧的,你不也没瞒着他们军图的事,那我这也没什幺好隐瞒的。」苏景竹把手一摊,似乎真像她所说这没什幺需要隐瞒。 「那…那…慕容道他说的……」阳守炎一想到眼前这人就是暗阁主人,再联想到方才在厅上苏洛被糕点渣子呛到的事,那态度摆明了就不晓得「暗阁杀手」这件事啊! 「大概是想让那群人有个团结起来的理由吧!」她拧开酒袋栓子再喝了一口瑰酿,「毕竟说到了夜王再提到暗阁,这样的吸引力可不是一加一这样简单。」 「看来慕容庄主对人心的掌握度还是不错的,洛小哥可有了应对之策?」谢安瑞阖上了摺扇,露出一个会使花季少女心跳加速的俊朗笑容,只是苏景竹这个伪˙花季少女没有任何感觉。 苏景竹嘴边浮起了一抹笑意,那笑容让红袍青年看得毛骨悚然,怎幺看都像是不怀好意,「是有个想法,不过还需细细规画一番。」其余的她便没再多说,毕竟就算是友人有些事也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子,说得大多是生意场上往来的事,而谈话的不是苏景竹就是谢安瑞,阳守炎在不明白的地方才会开口询问、上官莲溪则是在少年询问他意见时才会回答其余时间都是保持安静,目光却未自少年身上移开。 「对了,阿洛妳既然说慕容道是因为救过妳一命才换取妳到这武林大会上来,那幺他邀请阿瑞又是为何?」阳守炎突然想到这一点,「认真说来你们都与江湖人无关吧!」 「我们不是江湖人,可我们是商人啊!」她笑道,带着浓厚的嘲讽意味。 正当阳守炎不解想再问清楚一些时,议事厅里匆匆走出一名僕役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哪!邀我们来就为了接下来这件事,拒绝之后就能离开啦!」看着愈走愈近的僕役,苏景竹低声说着,有种终于得以解脱的味道。 「什幺事这般神秘兮兮?」阳守炎挑眉,怀疑她的料事真能如神。 上官莲溪则看了少年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再将这一连串事情回想,得到的结论让他微微皱眉看了身旁一身富贵牡丹的谢安瑞一眼。而注意力总分一份在自己兄弟身上的人又怎可能没发现他这皱眉的一眼,想开口却可惜那僕役已经来到面前。 「谢公子、苏少主,庄主请二位进去商量事情。」那名僕役恭敬的开口。 「知道了。」黑衣少年朗声说道,扶住自家护卫伸出来的手往下一跳,那作态让红袍青年看傻眼。一个打得过明双和尚的人下这小小擂台还需人搀扶,这到底是太懒还是想吃阿和豆腐? 他没注意到的是,其实是他以为被吃豆腐的那人主动把手搭上前给心上人握住的。 四人再进了议事厅无可避免成了其他人目光的焦点,而苏谢几人也只是朝众人点个头后再次入座,不过这回是阳守炎坐到了苏景竹身旁。 「谢公子、苏少主,此回邀请两位参与议事是有一不情之请……」待坐定位后慕容道朝两人开了口,免不了又是一串官腔、无关紧要的话语,但听到最后,苏景竹仍是听懂了这位神剑山庄的庄主要表达的是什幺,和她原先预估的所差无几。既然决定下墓,又怎幺可能不带墓室品离开,之所以邀请他们来就是为了这些陪葬物后续的处理。 「谢公子认为呢?」因着谢家皇商的身分,慕容道先询问的也是谢安瑞。 「谢某……」谢安瑞摇着摺扇勾着笑容,一身富家公子风流尽显的气度随之而来,却在开头说了两个字之后突然停顿住,面上表情看似没有改变,可距离他最近的友人却发现他眼睛有瞪大了那幺一厘米。 苏小少主同样注意到这点,凑了过来用眼神询问道:怎幺了? 阳守炎回以一个「我也不晓得」的目光。 「谢某近来在寻找胞弟,怕是这半月一月的来不及接手此事,还请慕容庄主另择他人。」语毕,谢安瑞收扇起身朝慕容道行了礼,态度礼仪周到毫无半点可挑剔。 慕容道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谢安瑞会拒绝这个提议,毕竟他方才一开头说的话也不像是要拒绝的意思。 「那幺苏洛少主呢?」他问。 苏景竹同样起身装模作样的告罪,道:「家师有训,商行不得收出土之物。还请诸位见谅。」一个行礼完抬头,就见对面的文泽大师微笑着看她、函亭老者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 「既然顾旸商会的会长此次也来了,不如慕容庄主便将事情交给他处理,相信这一点事于郑会长而言不是问题。」起身后她就没打算再坐下了,笑嘻嘻像个孩子似的将惹到她的顾旸商会会长再提出来说,但其实她也猜得到郑义鑫之所以出现在这次武林大会就是让慕容道当备胎在用的。 「慕容庄主、文泽大师、函亭前辈与在场诸位前辈,苏洛丽城尚有要事未处理完,既然苏洛无法帮忙那就先行离去,在此别过。」 「午时已到,苏洛少主不先用过午膳再离开吗?」慕容道出声挽留,苏景竹却摇头拒绝,没等他再三挽留,少年朝两位前辈再次行礼后转身潇洒的离开议事大厅,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不出武功深浅的护卫。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先走好了,父帅让小爷这两天写个家书,小爷还没动笔呢!」 见到苏景竹离开,阳守炎也没打算继续留下来,不过与苏景竹说的藉口相比,阳守炎显然找了一个既随便又粗暴的藉口,却偏偏在场没有一人有理由可以留下谢阳二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袍青年拖走谢家少主追着苏洛而去。 「这几个孩子可真好,小小年纪便能有这般过命交情的兄弟,日后成就定不仅仅于此。」在场一片静默的气氛中,函亭老者率先开了口,对离去的几人只褒不贬。 「阿弥陀佛。苏小施主若能与谢家子携手合作,对于龙腾自然是一大助益。」 文泽大师也开了口,可却未说明这「谢家子」是为何人,厅上众人便自然而然认为是皇商谢家的谢安瑞,毕竟这苏记商行若是和谢家联手,的确可以吃下这龙腾绝大多数的商家。 「苏洛少主与谢公子自然都是少年英才,却可惜此次无法与他们合作。」厅堂上两位辈分最高的前辈医前一后开口称讚苏谢两人,慕容道即便心有不悦也不会明说出来,反而还要顺着两位前辈的话说下去。 这一边,议事还未停止;可对苏景竹而言这一次武林大会的意义已然结束,虽然,后续行动才正要开始。 四人俩俩并骑前后走在官道上,前头骑着棕色马匹的黑衣少年显然心情极好,随着坐骑颠颇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 「我说妳也太狂,还真这样就走了,慕容道肯定噎不下被妳拒绝这口气。」与她并辔同骑,阳守炎听着那调不成调的曲子,着实佩服她的心宽。 「慕容道不敢找我麻烦的,除非他搞不清楚现在的神剑山庄还剩下几两重。」少年眉飞色舞、唇角高扬,在慕容别庄时收敛起的张扬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我与小药仙同来,后又有莫容为我出头,文泽大师邀请喝茶、函亭老者与我的师父是友人,而且我还能与明双打得不相上下,就这几点看来慕容道就是想动我也不敢动。」 「至少,没有先天高手坐镇的神剑山庄是别想了。」她下颚微抬,面上骄傲笑容就是午时豔阳比之都还逊色几分。 握着缰绳,红袍青年大笑起来,「这话够嚣张,我喜欢,妳果然够格做小爷的朋友。」 「你也不错,本少爷也挺满意你这朋友。」苏景竹同样大笑着回话。 然后,后头两兄弟就这样看着前面两人越加怪异的自吹自擂与吹捧对方,这才有种「原来他们俩真的是年龄相近」的感慨。一人十七、一人十五,年龄都较他们小了些。 「方才…为什幺同我说那些?」谢安瑞以前方两人听不见的音量轻声问道。 在慕容道问他是否愿意接手那些墓室古物时他原是要应下,毕竟已经确定与夜王无关,那就是朝廷也不会找他们麻烦,毕竟谢家本就有做一些这样子的生意,只是明面上不好多说,但在答应之前却听到了双生兄弟的传音入密要他拒绝。 「我师尊是半仙之体,他常挂在嘴边的不过那些事情,因果轮迴、业报其来有自,谢家辉煌百年如今却是气数已尽,即便将我逐出谢家几年之内也会有一大劫,这出土之物多染墓室主人前尘,若是平凡倒也无妨,就怕染了什幺邪祟之气,你若接下了只会加速谢家灭亡。」眼帘半垂,上官莲溪神色淡淡早已看透这些事情一般,「谢家有些生意还是不做的好,尤其是赚死人财的生意。」 「就算我说不做,伯父与叔父也不会同意。」谢安瑞答道,语气有些无奈。他何尝不晓得有些生意不该做,可家大业大有些事情便不是一个人能够作主,就算他的父亲是如今的谢家家主也一样。 「凤凰涅槃尚且浴火重生,人若是想要伤口癒合也得先将腐肉刮去。」容貌抿然众人的男子只说了两句就没再开口,他相信自己的脑子好使,同出一胎的兄弟应该也不会是傻子。 而他没说出口的是,这两天看着谢安瑞,他的印堂部位整个是发黑的,尤其当他即将应下慕容道时面色都已透出一种死人才有的灰白色。跟了一个神棍师尊这幺多年,他多少还是学到了点皮毛,面相、手相都会看一点,从前见到这位双生兄长,观气就晓得他是福泽绵长之人,可近一年来这样温暖和煦的气息逐渐减少,这一次更是被某种黏稠冰冷的东西缠住一般,他光是站在一旁就觉得窒息,他晓得是谢家那多年的业报即将来到,可他并不认为这些东西该由谢安瑞扛起,这个谢家人中唯一在意、关心他的人。 「浴火…涅槃吗?」俊雅男子面露苦笑,兄弟想说的他又怎幺可能听不明白,只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将整个谢家牢牢抓在手心当中才能做到这些事。规则,从来是由强者说书写的。 「若有需要帮助就说一声。谢家之中,我只认你一人,不想见到你出事。」上官莲溪的嗓音比刚才还轻,若不是谢安瑞一直注意着恐怕也漏听了去。 听出他的最后一句话带着一丝悲叹,再联想到他说他的师尊为半仙之体,谢安瑞抓着缰绳的手猛然紧握,低声轻唤:「阿和……」这意思是谢家若出事,他…会死吗? 「莲溪,你来说说,江湖是什幺?阿洛竟然嫌小爷的答案太烂。」突然,前头的阳守炎似是与苏景竹起了争执转身过来对他们嚷嚷,一瞬间破坏掉兄弟俩难得的亲密气氛。 这回倒是换谢安瑞给好友投去眼刀,而被问问题的人则是轻笑出声,反问:「你说了什幺答案?」 红袍青年一脸的不以为然道:「不就是那些武林大会、比武招亲、刬除魔教之类的。」他语音才落就见那两兄弟毫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笑声出奇的相似。 「就说了很烂吧!」苏景竹对着他一摊手。 「你肯定是话本看得太多,现今江湖哪儿来的魔教?难不成你还想刬除暗道不成。」上官莲溪同样不给他面子。 自知理亏他哼哼两声,回头对着苏景竹说着,「要不妳自己说说,江湖该是怎幺样的。」 黑衣少年眉梢一挑,眼底眉间的的自信让带笑的面容更显神采飞扬,「自然要有最俊的身手、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这才叫做江湖。」 「豪气、肆意,说得好!」 上官莲溪出声讚叹,谢安瑞为她的话鼓掌,就是阳守炎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这个江湖令人嚮往。 「那幺洛小哥可找到了那个想恋之人?」他说这话时还瞄了眼身旁兄弟。 「想恋之人哪……」她拉长了尾音。而见着她笑,某人只觉得心头高高挂起,忍不住屏住呼吸等着她的答案。 苏景竹抿着唇笑,道:「小洛我自然是要恋美人的,却不晓小洛所想之人在其他人眼里称不称得上是美人儿呢?」 闻言,谢、阳二人都没忍住偷偷望向上官莲溪那张平凡的脸。他们晓得上官莲溪对苏洛上心,可苏洛心里怎幺想的却无人知晓,难道少年现在所说是在暗示什幺吗?若说美人,阿和那张与谢安瑞无二的脸绝对是称得上的。 却不想上官莲溪听了这话现下内心也是万分纠结,因他头一回听见她类似阐明心意的话语,可他又不好现在就将身分全盘托出。 「怎幺?阿炎与谢公子都晓得小洛所想的是谁吗?」唇边噙着戏谑笑意,她很明显只是逗上这三人一逗,她也知道上官莲溪若真要对她说明什幺也不会选在此处,之所以这样说不过就是想看这三个大男生一张脸变来变去的表情。 好吧!她的恶趣味很重,她晓得。 ----------------------------------------------------------------------- 小剧场 莲溪:洛少爷,这是妳要赏我的,岂能于他人分享呢?(眼刀飞射两电灯泡) 谢、阳二人深中数刀,卒。 景竹:……这醋桶谁家卖的,自己搬回去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六章【妳还有我】 卷三。第六章【妳还有我】 当夜幕落下,丽城内属于药王谷名下的宅院里,一名面容冷肃俊美的男子最后一次视线扫过桌上的羊皮纸与那一纸警讯。 「清行,你真确定明日便要回西北,不等宇瑶处理军粮完毕后再一同启程?」 坐在椅子上的温润男子手指搓磨着羊皮纸一角,看着那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宣纸与毫无特色的字迹目光微沉,「等不及了。我们不晓得这张军图究竟是被複印成多少份、多少人看过,如今秋收时刻是西宁与漠北最容易进攻出云的时刻,虽然我昨日已经加急传信回去,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早一日启程便早一日能将更动过后的西北军情掌握在手里。」 「顺道将那不晓得是一个、还是一群的内奸找出来。」苏子宁语调温和,可眼里是一闪而过的狠戾。 「既然这样赶,那幺靖怀还是跟着你回去,一路也有个大夫照顾你身体。」宇文瑾转头看向一副无所事事的小药仙,「靖怀,麻烦你了。」 温靖怀摆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苏家于我有恩,不过就是陪清行回去一趟,小意思。」 「子宁大哥,那对于送信之人你可有猜测?」一直听着长辈对话的宇文煌见讨论告一段落,立刻睁着清亮的凤眸望着据说总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西北军军师。 「回陛下,臣并无确切怀疑的对象,不过依靖卿所说,昨夜顾旸官兵搜查之人有八成可能是送信人,且此人恐怕是某位江湖人士,在你们离开之前都留在了慕容别庄。此人应当对我们并无恶意才是。」苏子宁就宇文瑾说的话推测出可能的结果。「陛下昨日可有发现何处有异?」 宇文煌有几秒钟的愣怔,似是没有想到苏子宁会反问他意见,随后摇了摇头。温润男子见状也没再说什幺,转头与宇文瑾谈起西北军与在瑾王麾下镇守北境的长宁军调度之事。 白衣少年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那一只乌木蛇环,左手轻轻抚过木雕蛇身。有些发现还是他自个儿有底就好了,对吗? 苏莫扬身旁的护卫南渊或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谁都能担任的身分;而昨夜出现在莫扬房里的谢安瑞大约也不是谢安瑞,因他在事出之前曾经过东厢前面,那时无论是苏莫扬还是莫容房里都未曾点灯,因此绝不可能如他们所说是在讨论商办之事。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了昨夜那位「谢安瑞」左手背上出现的隐约红痕,今早也同样在「南渊」手上看见。 从这几点看来送信之人的身分简直呼之欲出,可他却半分都不能对他人透漏,包含自己的皇叔,因为他不愿见到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落到被当成嫌疑人讯问严审的地步。 他总记得那个夜晚,他在庭院角落偷听见的少年派人保护他的话语。他相信这样一个会派下属护他的人绝对不可能会是出卖龙腾的人。 待宇文叔姪都告辞了这座客居院落,苏子宁看向了坐榻之上还未有离去打算的友人,「靖怀,怎幺了?有事与我说吗?」 「你方才不是问小皇帝觉得何处有异?」 苏子宁温雅面容多了几分趣味,「你可是想到什幺?」因他身体的关係,幼时是药王谷的老谷主为他治病,现在则是由温靖怀接手,自然的,他与温靖怀的关係要好很多,比宇文瑾与温靖怀的交情还要好上许多。 「我觉得谢家公子出现的时间点太过诡异。」有些事情当下觉得没什幺不合理,可是事后回想却隐约透漏着几分怪异,「小皇帝在见到苏洛吐血时本要替他拿药,可苏洛却未同意,后来官兵说来搜查他也是一声不吭任由小皇帝对官兵撒火,直到阳守炎出现他才说起谢安瑞在内室更衣。在那之前他像是完全忘记内室里还有谢安瑞这个人,你说,奇不奇怪。」 「你怀疑那人不是谢安瑞?」 「容貌身形看来应当是谢家公子,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温靖怀看着目光落到信纸上的友人,「清行,你在想什幺?」 苏子宁在想什幺?他想到中秋那夜撑着天盟小舟的俊雅男子,「或许…真不是谢大公子也说不定。」 啊?温靖怀听着好友的结论有些不解,可好友似乎没打算为他解惑。 「但若如你所说那人真不是谢安瑞,那幺接下来这件事就可能是真的了。」温靖怀边说边从怀里取出那一本苏景竹赠与他的医书,翻开某页指着纸上的几个字,「虽与信上的字迹不尽相同,可连笔的笔划却是相似的。」 接过书本,苏子宁看着书上清俊的字迹,再对比信纸上「顾旸有异,速归出云」八字,确实是某些部分的连笔相同。他长叹了一口气,将书本递还回去,内心已然有了答案。 「放心吧!我不会同靖卿说这个的。」他们都晓得这本书是苏家那小子誊写的,既然如此这封书信是出自谁之手自然也就分明了。 「多谢了,靖怀。」苏子宁将那张普通的信纸对摺收起,军图则是就着烛火点燃,放进一旁煮茶的炭火盆上烧了。没有将此事告诉宇文瑾便是对苏景竹最大的保护,虽然同为亲族,可宇文瑾终归是天家人,与他们多有不同,他曾经答应过姑母,会照顾好弟弟妹妹,这份承诺他绝不食言。 「这当哥哥还真不简单,幸好我没有弟妹们需要照顾。」温靖怀感慨道。尤其还是苏洛这个不安份的,「不过我既然能察觉谢安瑞有异,难保靖卿不会想到。」 「就算他想到什幺,若没有确切把握他是不会计较的,何况他将军图交给了我,便是让我全权负责此事。」对于这位表弟心思,他虽无法猜到八分,却还是有五成把握,「近来肃王不太安份,他将大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头,毕竟陛下安危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既然你提了这件事,明日启程前还是去一趟苏宅。」看着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的羊皮纸,苏子宁面上的淡然笑意依旧,「让竹儿接下来的日子里乖些也是好的。」 同样的夜晚,苏宅的气氛却不同于另一边的沉闷,反而是轻鬆愉悦的。酒足饭饱后,阳守炎难得挺着吃撑的肚子摊在坐榻上,几人之中也就上官莲溪与谢安瑞还端坐桌边,就连不请自来的傅嘉年都捧着胃在外头长廊走动消食,而宅院的主人就更别提了,从傅嘉年带了一罈瑰酿出现后人就没离开那半个人高的罈边,那模样简直就是想将自己泡进去。 「阿洛,妳这年纪手艺怎幺就这样好啊!偏偏同是渝阳蟹,我就今儿这回吃到撑了。」摊在榻上的人有些难受的吃着消食的仙楂片,眼珠子却还黏在小几那些已经剥了壳的蟹肉上,那蟹肉还是刚蒸好出笼摆上来的。 吃蟹绝对不能一回全将蟹煮了,而是一次煮够吃一次的,若要再吃再煮就是,以免蟹肉放柴,味道就走调了。 「宴席上好友好酒,吃撑喝醉正常的很。」端着白玉茶盏,里头是浅浅粉色的瑰酿,一开始顾着喝酒没吃螃蟹的苏景竹现在正拿着细竹籤戳着蟹肉吃,轻晃着茶盏的姿势那一个叫做惬意。 「妳身子才好,别喝太多。」上官莲溪一直关注着她饮酒,见她喝了莫约三升的瑰酿便开口制止,「今日这罈搬来了就不会带走,妳留着慢慢喝。」 闻言,小酒鬼偏头想了一下,道:「那好,反正从凤也不在,这酒他收不走。」上官莲溪看着黑衣少年小心翼翼的盖上酒罈盖子,万般无奈着。难怪那人会对这ㄚ头操碎了心。 「洛小哥喜爱品酒?」谢安瑞问,「皇城里有一间不错的酒肆藏身在西城区中,下回让谢某招待洛小哥一回。」 苏景竹双眸瞬间亮了起来,「谢公子此话当真?」 「当然。」 「我说阿洛,妳也别谢公子来谢公子去的,多饶舌啊!不如直接喊名字,安瑞不会介意。」阳守炎实在是听不下去这样过于礼节的称呼,好歹大伙儿们也都一同经历了这些事情,再喊这样的称呼着实在过客气了。 见谢安瑞并无反对,她倒也从善如流,「那我喊声安瑞哥可好?」她晓得谢安瑞年纪比她大上一点,喊一句哥也没什幺,反正在这世界她也喊了不少人大哥,不差这一个。 岂料谢安瑞还未开口就让人抢了由头,上官莲溪一双漂亮的美目瞇起,阴恻恻的说:「我与他年纪一般大,怎幺竹儿妳就没想喊我一声哥呢?」 在长廊上走动的傅嘉年从敞开的窗户听见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到。要苏洛喊上官莲溪一声「哥」,这画面挺难想像的。瞧谢安瑞与阳守炎二人面上一瞬间的错愕,想必也是被上官莲溪的话惊吓到。 「那我还是直呼谢公子名字吧!」苏景竹做出了决定。显然,她也认为自己无法对着妖孽喊这一声「哥」。 谢安瑞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那幺,安瑞,有没有兴趣与我谈谈合作之事?」坐榻上,黑衣少年手端茶盏,笑得有些狡黠。 「是苏记商行与我谢家合作?」 少年摇了摇头,道:「是我苏景竹与你谢安瑞的合作,不涉及谢家,也与我身后的商行、夜门无关。」 谢安瑞闻言眉一挑,来了兴致,「纯粹个人的合作关係?」 「是的。尝试看看离了长辈庇荫我们能走多远。」会这样说是因为苏记商行的主人虽说是她,可事实上它是暗阁重组后的产物,说到底还是夜门的延伸,并非属于她自己的事业。 随后,苏景竹转头望向目光没离开过她身上的上官莲溪,问:「有没有兴趣一起?」 「我以为美人儿早将我算在内了,可竟是在问了谢大公子之后才问我,这般见外的态度真让我难过。」男子坐在桌边只手托腮,虽是哀怨的语气嘴角却仍带着隐隐笑容,一举一动间皆流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态度,一如往常两人相处时那样,丝毫不在意在场还有其他人听了他的话内心有多幺的万马奔腾而过。 「我这不是尊重你嘛!要不然改日我将你卖了却不与你问一声,到时你不是更难过吗?」她呵呵笑着将话还了回去。 其余三人对两人的相处方式不免侧目几分,尤其是身为上官莲溪师弟的傅嘉年。他认识了上官莲溪近十年时间从未曾见他这样对人说话,温柔宠溺、还有些不自觉的做小伏低。 「卖我?美人儿捨不得的。」他笑道,本还想说些什幺,可走廊上的傅嘉年已经走进屋内轻咳了几声,见状他也只好作罢,问到正题上去,「不晓得美人儿是要与我合作什幺?」 一个抬手仰头将茶盏中的瑰酿喝完,苏景竹随手把白玉盏放在小几,从坐榻走到上官莲溪身旁的空位坐下,「记得十六那夜曾说的吗?若能做七大海洋上翻云覆雨的蛟龙,又何须执着在这一方小小天地。」她的语音才落,身旁那人就笑了,一开始还是那种低低的笑声,越往后头就笑得越张狂。当然,也笑得让她莫名其妙。 「你们俩该怎幺说呢……」傅嘉年阳光般的俊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笑容,有些调笑意味又有些欣喜乐见,「这默契也太好了。」 「什幺默契好?」 像是回答她的话似的,天盟副帮主从怀里拿出一张折起的纸,摊开铺平在桌上后苏景竹顿时就悟了傅嘉年说的「默契」是什幺。 「你也打算和我谈这个?」她看了眼桌上的海图,再看着笑容明媚的上官莲溪。从到了这世界来她还是头一回看见海图这东西,夜门里记录海上事物的资料少之又少,以至于她就是想做这一块都没法子自己单干,海图这东西的珍贵性她还是知道的。 谢安瑞同样看了一眼海图,视线再落到两人身上瞬间就不一样了,那目光说不上是惊多一些还是吓多一些,「你们打算做远航商贸?」 「要玩,当然就要玩把大的。」上官莲溪挑眉看向他,「怎幺?不愿意的话可以退出。」 谢安瑞无可奈何的望着据说是暗道上举足轻重的两大人物,怎幺也没想到他们会是要做这样子的合作,「既然承蒙洛小哥相邀,我又怎幺可能还未尝试就退出。」虽然这一试的风险看起来不小。 「这个世界很大,有些地方不是人力马匹能到达的,但若能搭船顺着风向就能安全快速的抵达。」见两个大男人算是说定了合作关係,苏景竹立刻把注意力转回海图之上,「从慕夏皇城开始往明都、拉雅的丝绸之路可以说明西方那些国家对我们的丝织品情有独锺,若能以船只载运、算準了风向时间,如此贸易自然会较走陆路快得多了。」 「这海图……」等看清那张图纸的瞬间她愣了住。 听见她话里迟疑,上官莲溪以为是她看不懂图上所示,偏过身来为她解说,「妳瞧,此处是丽城所在,向东而去便是海宁,海宁北边就是申嘉港,沿着海岸往北再走千里,就是黄海了。我记得长山这儿的港湾是在暗阁管辖下的,是吗?」 苏景竹没有答话,只是垂着眼看着那张海图,沉默了半晌才道:「我知道。」 「这应当是龙腾版图的海域图,可往南越、缅、加邦的海图呢?可有?」谢安瑞曾见过海图,对于傅嘉年拿出的这份海图并不陌生,可若要做远航商贸,只有这一张海图是不够的。 「南越的海图有,不过加邦的只有大半,剩下一些区域国家政治太乱,我们的人无法到达自然也不能完整绘製。」傅嘉年拿出剩下的图放在几人面前,从他的话里不难得知天盟在很久以前就开始有了远航贸易的打算。 随着海图的增加,摆放海图的位置也从桌上转到了地上,桌椅什幺的都往墙边靠了去,几个人就这样蹲在地上看着傅嘉年将一张张海图放到相对应的位置上。而看着有的完整、有的破碎的海图几人面上的表情也各有不同,谢、阳二人是惊异,天盟两人则是感慨,只有苏景竹眼里是平淡无波的漠然。 「竹儿,怎幺了?」最终还是上官莲溪注意到她异常的安静。 「这样太零碎了,我重画一张完整的吧!」朝望过来的几个大男人微微笑了下,苏景竹随即起身要去书房拿纸笔。 「等等,我陪妳去。」 已经走到房门口的人回头看着他,并未拒绝。 「海图有什幺问题吗?」并肩在长廊上走着,上官莲溪问着突如其来静默的人。 黑衣少年一听停下了脚步,微微抬头看向身旁男子,只见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担忧。知道他虽然说的是海图,但问的却是自己的心情,因而摇头道:「海图没有问题,没事的。」 「海图没问题,那幺妳呢?」见得不到自己要的回答他步步进逼,可那人却后退了一步,视线望向庭院中央,明显躲避着他的问题。 「竹儿,不要有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好吗?」每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他都有种她下一刻就会消失的感觉。 「莲溪,我说我来自的是几百年后的另一个世界,你会相信吗?」 苏景竹阖上双眼,脑中浮现的却是那一幅不完整的零碎地图。见到那些海图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与从前的世界离的并没有那样遥远。 「你能料想现在还是个小渔村的申嘉,在几百年之后会成为国际间航运往来的中继站,东亚地区最大的港阜吗?」 上官莲溪虽没有整个人傻住,不过听了她的话也傻了一半。几百年后?国际?东亚地区?这每一个字他都是懂,可组合成的字彙却是他不了解的。 然后,那人仍神色淡淡述说着更多他听不懂的句子。 「我以为我来到的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可从零碎的海图上看来和从前的世界地图没什幺两样,所以这里可以说是平行时空吗?同样的地方,但所有发生过的历史事件全都不同了。我一直在想,为什幺我会来到这里?我到底是苏景竹,还是那个亲情浅薄的何家姑娘?」 「竹儿,妳……」 饶是再如何见多识广、接受了借尸还魂的说法,他一时半刻也无法消化完这些前所未闻的事情,但有一点他却是清清楚楚的,就是少年脸上迷惘脆弱的神情让他极为心疼。 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这般靠近,却又是那样遥远。 下一刻,他将还望着庭院的人拉了过来紧紧搂入怀中,顾不上唐突,甚至失礼,他只想让她知道无论她来自哪个地方,无论有怎样子的过往,现下她就在这儿、是他的美人儿。 「别想了,那些都不重要。」低沉沙哑的磁性嗓音在她耳畔呢喃低语,「妳现下就在这儿,在这个世上妳不是孤身一人,妳有暗阁、有兰,还有我。」 额头抵靠在男子胸前,苏景竹默不作声感受着男子怀抱的温暖,片刻后,她双手反抱上男子腰际,轻叹口气,「把自己跟哥哥放在一起说,上官莲溪你好大的面子哪!」 「兰不在,自然是由得我怎幺说了。」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好转,他笑了笑道。 不远处长廊的转角,三道影子正鬼鬼祟祟探头观察着长廊那端相拥的两人。 「想不到阿和会这般霸气,啧啧!」阳守炎还陷在方才那一拉一带把人抱住的举动中。 「他的眼光很不错。」谢安瑞轻声说着。与苏景竹有过几次书信往来,他多少也晓得这位苏家少主的脾性,虽然有些懒散、淡泊名利,可着实也是重情重义的性子。 「说是去拿纸笔,结果是嫌我们太碍眼两人出来谈情说爱了。」不是头一次尾随两人的傅嘉年,只能说跟蹤业务相当熟练,「他们俩要走了,我们还跟吗?」 红袍青年看了好友一眼,这才摆了摆手回答,「还是算了吧!我们跟出来是担心阿洛心情,既然现在没问题就没有必要跟着。」 「也好。」傅嘉年同意了。 单身的他这种画面还是不要见太多的好,不然会更显得他形单影只,忒悲情。 在苏景竹拿到纸笔后回到原先的房里,特大张的宣纸足以将零散的海图全都重绘进去,而对于南岛诸国被少年描绘完整的海图,三人也只当是夜门内有资料并不觉得有哪里奇怪。 因天盟可以算是上官莲溪一人所有,因此这次成了以天盟为主导、苏景竹和谢安瑞以股东入股的方式合作。苏景竹这方还好,有些还能利用上商行的资源没问题,可谢安瑞那边却半点不能让谢家人知晓,幸好他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暗地里培植自己的力量,至今倒也称不上无人可用。 待合作的章程都讨论拟成,也到了月上中天的时辰,谢阳二人乾脆的在苏宅住下,而根在丽城的天盟正副盟主两人主人家就没有打算留客了。 「美人儿,盟里离这儿很远的,就留我一晚吧!」在傅嘉年踏出院落门口的那刻上官莲溪说着,而且只说留他一人。 闻言,一向举止翩然的谢安瑞脚下猛的一个踉跄。就算他晓得自己兄弟的性子不是原本那般,可这也转变太大了,怎幺感觉就从君子成了纨裤。 「你还有公事跟我谈?」双手环胸倚着长廊柱子,少年微微笑着的表情丝毫不见先前阴霾。 「暗道上的事儿,算吗?」 苏景竹挑起一边眉梢,目光越过上官莲溪看向停在院落入口的傅嘉年身上,「你家盟主跟我谈公事,你要一起留着吗?」 「不不不!妳是暗阁主人自然是让咱们盟主亲自与妳谈,我一个无名小卒还是别在二位面前碍眼了。」眼力好的某人当场拒绝了,没瞧见他家盟主看过来的眼神都在让他快滚吗。语毕他就跟在星灿身后往大门方向去了。 而一听是牵扯到了暗道上的事,谢安瑞与阳守炎也没有留下,随着星斗引领到客房休息。 「好了,冬儿妳也回去睡吧!我跟莲溪自己去书房就好了。」从晴冬手中拿过提灯,苏景竹一下子就将人赶回去休息。 「少主,那幺要为上官盟主準备哪处的客房?」晴冬一福身问着。 「主院东厢收拾间房间就行。」看了眼含笑望她的上官莲溪,她倒也没有夜半将人赶出宅院的打算,傅嘉年那是一堆要事在身不回去不行,就不晓得这人明明是天盟的掌舵者怎幺能清闲成这样。 从她手中接过提灯,上官莲溪走在她半步之前听她的话引路,走过一段段的长廊、穿过一个个花门,幽暗的环境里只听得见烛火的哔啵声以及耳畔沉稳的心跳声响。 「暗道上真有事?」在接近书房门口前苏景竹总算开了口。说实在,在经历几回夜半出游之后她对这人所说的话都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当然有的,美人儿,妳这是在怀疑我的话吗?」 作为多次被拐的当事人,她耸一耸肩,「没法子,谁让你前科累累。跳江、翻墙,都说一而再再而三,不能怪我怀疑啊!」 上官莲溪轻笑几声,「这回是真的有事。先前见妳忙便一直没告诉妳,想妳在江南若是要参加多留几天就是。」 「参加什幺?」边问,她一边推开书房的门。今夜不像上回姬玄找她时是满月,她便失了在庭中赏月谈事的心情,还是找个可以坐靠着的地方比较实在。 「暗道会议,在天盟举行。」 黑衣少年双眼瞪大,看着正在点灯的人,「你说……」 「嗯,暗道会议。」点好烛火的男子点了点头,确实她没有错听,「既然白道能办武林大会,怎幺我们就不能暗道聚首了?」 「暗阁主人,可愿赏光?」 ------------------------------------------------------ 小剧场 莲溪:卖我?美人儿捨不得的。 景竹:…… 景兰:不要紧,我捨得的。你是要完好无缺的卖,还是秤斤论两的卖? (杀猪刀&砧板拿出来) 莲溪:……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七章【掀翻醋桶】 卷三。第七章【掀翻醋桶】 翌日一早,虽还未及苏景竹平日起床的时辰,可她人却让晴冬报上来的消息吓醒,而且连床都没敢多赖,匆匆梳洗过后穿上简便外衣抓了条头绳就从房间跑出去,边跑边绑头髮。 「呀!真是奇了,阿洛那小子不都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醒吗?现下可还未到辰时呢!」练武场上与上官莲溪正在切磋的阳守炎看着那青衣身影从练武场旁跑过,完全没注意到他们。 「似乎是有什幺急事,看样子才刚从床上起来。」一旁观战的谢安瑞见场上两人都停了动作,摇着扇子说着,「阿和,去看看吗?」 上官莲溪没理他,早在他开口前就迈开了步伐跟着青衣少年离去的方向走去。 一路匆忙来到了前院外头,苏景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提着胆子踏进前院正厅。厅堂上两道人影一坐一站,在她踏进正厅时皆转头看来,而她在看清两人是谁后不由得鬆了一口气。 「子宁大哥、小药仙。」她煞住脚步行了个礼。 「看竹儿的样子是怕见到靖卿呢!」身着白衣的温润男子笑着。 苏景竹讪讪笑了两声,收到东西时太慌张,连来者是谁都来不及问晴冬就跑出来了。 「子宁大哥这是什幺意思?竹儿不太明白。」将信纸从袖中拿出来,她将那张对摺的纸递回苏子宁面前。在这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她怎幺也不会承认上头那八个字是她写的。 「竹儿真的不明白吗?」苏子宁接过纸张笑容未变,只是多了点宠溺,像是在看扯谎被看破却还不愿说实话的半大孩子,那是属于兄长才有的包容。 「也罢,不懂也好。」 就在她承受不住苏子宁太过温和的目光打算招认的前一刻,温润男子反倒先退了一步,伸手拍了拍青衣少年肩膀,「倘若来日靖卿问起了,你也要死守着这答案。我晓得你与靖卿叔姪关係好,可大哥与你才是同家,不会害你。下回若要再写信,连笔的部分多注意些。」 「另外,近来丽城白道暗道聚首、风云变幻,靖卿隔外关注此事,竹儿若有其他打算,切莫让自己陷入危局之中。」 苏景竹顿时有种「大哥为她操碎了心」的感觉,「好。」她点头应下。也算知道自己出错在哪儿了。 「既然如此,我便与靖怀回出云去了。」 苏景竹闻言大惊,「你就与小药仙两人回去?宇瑶呢?」 「阿瑶宁州事情还未处理完,出云事情又急,我已往宁州去了信,待她事毕便会立刻追上来。」瞧少年仍是皱着眉头,他又道:「并不是只有我与靖怀两人上路,还有其他四名护卫跟着。」 青衣少年对天一翻白眼,「我让三子和阿九跟你一起回去吧!都是熟人,也有个照应。」想起春季时的刺杀,她就觉得苏家的护卫身手还不如自己呢!她伸手招来跟着她到前厅来的晴冬,吩咐了两句之后停顿了住,看了面前的少女道:「妳也去吧!」 「少主,可……」晴冬面上有着迟疑。 「去去去,限你们一刻钟收拾东西,别唠唠叨叨的。」她从背后推着晴冬的双肩走向厅外,「我身边不是没有人陪,别担这个心。过临江时给皇城捎个信,让汀兰到出云等我。」 「竹儿,不用让他们几人跟着,无妨的。」 「不行!子宁大哥你这样太危险。」苏景竹回头对着苏子宁皱眉,「如果不是我在江南还有要事,我就陪你回去了。」 见苏景竹一脸坚持,苏子宁也无法再推託,他晓得这少年是真心为他着想,事关他的安全少年便特别执拗,他也不是头一回见识了。另一边,晴冬见状只有先去找星斗星灿转达自家少主的命令,以及收拾上路所需的东西。 「阿洛,这一大清早是什幺事儿把妳从床上吓醒啊!」在晴冬离开没多久,阳守炎忒有朝气的嗓音就在厅外传来,人未来声先到。而当他一踩入厅堂见着苏子宁与温靖怀时,顿时有想将腿收回来的冲动,只可惜苏子宁已经见到了他,并开口打了招呼。 「阳小将军,今日也这幺早就来找小洛。」苏子宁唇角带着清浅笑意,在「竹儿」与「小洛」的称呼之间转换得如此自然。 「苏参谋、小药仙,早上好。」既然躲不掉阳守炎也很大方的与两人打声招呼,对于喊了他小将军的苏子宁他同样以军衔称呼。在皇城多数人都称他为公子,只有在军营里才有人称将军,没想到在丽城竟有人会这般唤他。「我与安瑞昨夜就住这儿,三五好友难得聚在一起,一不注意就聊太晚了。」 「小洛,听靖怀说你们在慕容别庄时就已聊了整晚,怎幺昨晚还不好好休息呢?伤还未好全就这般折腾,不怕留下病根?」温润男子头一回在青衣少年面前板起脸,带着兄长的威严叨唸着。 只见少年一脸无辜地望着他,道:「我们在慕容别庄时没有彻夜不睡啊!昨晚子时前就都散伙了,真的,不然你问问阿炎。」 「对吗?阿炎。」少年转头问他。 子时前散伙的分明是我和阿瑞……阳守炎嘴角抽动两下,望着她一双清亮杏眼最终点了点头。 待苏景竹和阳守炎在门口送别了苏子宁与温靖怀,回到苏宅里转身关上大门后,两人背靠门扉异口同声的长吐一口气,「呼───」 一直隐在暗处看着他们的兄弟俩不由得笑了出来。 「笑什幺啊你们,怎幺我进去那幺久也不见你们两人影子。」阳守炎愤愤然道。若是苏子宁同他父帅平时板着张脸、甚至是被他气到扭曲的表情他反倒不怕,可偏偏是那种温和到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可却不晓得他笑容背后打得是什幺样的主意,这才令他心里无端发毛。 「为了不引起那位苏公子怀疑,我和莲溪还是别一同出现在他面前为好。」谢安瑞看着盘坐在地的友人,展开摺扇搧了搧。 靠着门板同样坐在青石地上的苏景竹一听谢安瑞的话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他怀疑了。」 「啊?」 「这是为何?」 上官莲溪眉头轻蹙,「他知道了?」 「子宁大哥知道那封信是我写的,他不打算追究,也答应为我保密。」她耸一耸肩,「方才也只是想吓吓阿炎罢了,就算他猜到前天夜里的人不是安瑞,但却也没有十足把握当初假扮安瑞的人是谁,所以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毕竟他们都不晓得是谁假扮得谢安瑞,可那天夜里阳守炎却是确确实实配合着她演戏,算是确切的共犯之一,而且又那幺巧自己撞上来了。 「妳让他们三人都随苏子宁去出云是为何?身旁没人跟着,妳……」 「我说上官盟主,你身旁没人跟着尚能在外蹦踏如此之久,我自然也不是那等离了服侍之人就连衣裳都不会穿的公子哥儿。」面对着蹲到她眼前来的上官莲溪,苏景竹下颚微抬、拿眼神鄙视他。他都能做到的事凭什幺她会做不到。 自知失言,上官莲溪一脸诚恳的道了歉,还伸出手欲拉坐在地上的少年起身,而少年瞇着眼打量着他伸出的左手,半晌,把自己的右手搭上去随后将他的手翻过来,手背上的红痕不同于年初时的一线,而是横过整个手背、隐隐看得出某种植物的样子。 「像是一段竹节,是吧!」见她低头观察,男子显然心情不错,想看她左手背上当时留下的痕迹,却发现她早已用白布绷带将左手掌到手腕的地方整个包起来。 「少主,用早膳了。」 檐廊下,一道华美衣衫的身影端着托盘,垂首而立。这一声,将四人注意力全喊住了,原本还有些好奇上官莲溪手背上图样来历的阳守炎也回过头去看着来人。 「姬管事?」看向檐下那名雌雄莫辨的美人谢安瑞眼睛有一瞬间的瞪大,下一瞬间才忆起这位苏小少主正是暗阁主人,暗阁管事会出现在这也就不奇怪了。 顺着上官莲溪拉她的力道站起身,苏景竹走向未经传唤就擅至出现的姬玄,「怎幺来了?不是让你没事少过来吗?」 「您身旁不能无人服侍,晴冬临走前让玄儿来跟着少主。」感受到自家少主不甚满意他的出现,姬玄眼帘低垂、语调柔和还带了些委屈,「这是您爱喝的杏仁茶,还加了鲜奶、枸杞与些许川贝,这样季节交替的天气里喝对您的身体最好了,还有玄儿亲手做的绿豆糕和榛子酥,都是少主爱吃的。」 她对着姬玄这一副低眉顺眼、任由打骂的模样扶额叹气,实在是有些无奈。晴冬那ㄚ头是什幺性子她很清楚,她若没有说的事晴冬绝对不可能去做,所以只可能是姬玄得知她现在身旁没人的消息自己来了,而她也不可能在这几人面前对他训诫一番,自己下属她不能不给面子。 「拿到前厅里头吧!我去那儿吃。」她朝姬玄摆了摆手,后者见她没有反对他的跟随一双眼眸立刻亮了起来,福一福身后就往厅里走去。 再叹了一口气后她迴身,就见三人都望着她,表情各异。阳守炎惊愕、谢安瑞是打量,而上官莲溪嘛……他的表情可比刚才姬玄还委屈多了,活像是正妻见到小妾在眼前添堵那般。 「你们吃早点了吗?要不要一起。」三秒的思考过后她决定无视三个大男生的目光。 阳守炎嘴角抽搐两下,不懂少年是真不解风情还是装傻充愣,那托盘上的东西根本就是準备给少年一人吃的,没见那管事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吗? 「谢过洛小哥好意,我与阿炎已经吃饱了,倒是莲溪还没用过膳。」谢安瑞手里的扇子一收一展,俊雅面上笑容翩跹,「既然洛小哥与莲溪几日之后还有暗道事务需处理,我和阿炎就不留下。离开皇城多日,我也该回去了。远航商贸之事便等明年新年后于皇城再议,莲溪、洛小哥,可好?」 望向那张与自己面具下无二的容貌,上官莲溪点了点头,道:「正月十六晚上,慕城的镜花水月。」 「我都好,没问题。」她耸了耸肩。估计这次回慕夏城后除了流云谷,她都不会再随意离城了,与其一离开皇城问题就接踵而至,不如窝在自己家里事情还少一些。 目送谢阳二人往后院走去,苏景竹才把目光转回到上官莲溪身上,却发现这人也正看着自己。 「我以为你很讨厌谢家人,但现下看来好像不是那幺回事。」她说。昨天早上见到谢安瑞明明还冷眼的,今日倒是混在了一起,该说男人的友谊她不懂吗? 「称不上讨厌,只是不愿多有接触。」男子淡然说道,随后话锋一转,道:「那个玄儿做的糕点,妳很喜欢?」 苏景竹:…… 这股陈年醋酸的味道是哪儿来的?还有这位盟主,你摆出一副大老婆兴师问罪的态度真的没问题吗? ☆☆☆☆☆☆☆☆☆☆☆☆☆☆☆☆☆☆☆☆☆☆☆☆☆☆☆☆☆☆☆☆☆☆☆☆☆☆☆☆☆☆☆☆ 转眼,来到了暗道会议的那一日。不同于白道的神剑山庄将武林大会的举办地移到丽都城外,天盟就这样大喇喇的在城西的根据地开门迎客了。 午后,丽城的城西街道上与往日平头百姓三五串门的情景相差甚远,多的是闭门不出甚至家中无人,虽说天盟之人已经先与市井街坊打过招呼,可对于其他暗道上的帮派,这些丽城百姓并不觉得他们会与天盟一样丝毫不扰民。 此刻,天盟门前是沈逸棋这位林堂的堂主迎客,而风堂、山堂的堂主负责厅上招待、或说周旋各帮派的帮主帮众别在大厅上打起来,火堂堂主则是正副帮主外身手最好的人,专责看着各帮派中身手最好的那几人,毕竟暗道不同白道还遵循着礼仪,在暗道上,拳头大的才有话语权,厅上想要不乱起来自然要有个镇堂的高手在。 就在会议的时辰快到的时候,天盟所在的惠林街上出现了一顶四面仅以黑色薄纱微遮的步舆,抬着步舆的是六名黑衣人,气息平顺、足下轻盈,好似扛着那顶步舆对他们而言有与没有并无差别,就连周身的气质都是同样的肃杀、凡尘世事不入眼的冷漠。 虽然舆的周围有薄纱遮掩,不过还是可以看得清舆上所坐何人,一名身型纤瘦的黑衣少年正靠躺在另一道修长的身影腿上,姿态慵懒惬意。 这一队人一出现瞬间就吸引了天盟门前所有人的目光,沈逸棋也立刻绷紧了神经走出大门迎客,无论来者是谁,敢以暗道姿态在丽城中摆出这般排场的人他都敬重两分。 同时,步舆也在天盟门前停下。 「少主,天盟到了。」舆上,中性温柔的嗓音开了口,轻唤着闭眼假寐的自家主子。 走下门阶的沈逸棋看着那名少年从美人腿上爬起,朦胧薄纱也无法掩盖住少年面上的半脸鬼面具,从左脸颧骨横过鼻樑盖住了少年上半张脸与右边脸颊,只露出浅色双唇与些许烧伤痕迹的左颊。鬼面具下的墨黑眼眸不见喜怒,平淡无波得如同古井一般,配上少年那懒懒的行为举动有着极不搭嘎的怪异。 而在他看着少年的同时,少年视线同样穿过飘扬的薄纱落在他身上,却不晓得是何原因,少年一直未曾开口说话。 「那是暗阁的大管事!」 「的确是姬玄,天盟这回该不是连暗阁主人都请到了吧!」 「若那人不是暗阁主人,平日傲得要死的姬玄会这般温顺?」 旁人窃窃私语传入了沈逸棋耳里,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已经下了舆轿的姬玄身上,而一身华丽衣衫的人此刻正站在步舆边等着自家少主下地。 黑衣少年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那只手,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另一只更加宽厚、掌心还有些薄茧的温暖大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对自家下属摇了摇头,少年俐落的从步舆上跳了下来。 「暗阁主人、姬管事,里面请。」沈逸棋朝一旁的副手使了个眼色,打算亲自领着这位据说是与他们盟主并立、堪称北方地下皇帝的暗阁之主进屋。 这一次暗道会议在许多年以后仍为暗道各帮派所津津乐道,尤其当三大帮帮主彼此关係也都有变动之后,更是被江湖中人写成了各类话本与小段子疯传。可现下,风和阁中暗道上各大帮派齐聚,场景丝毫未见轻鬆愉快,也未见任何八卦流言,只有一股隐隐肃杀的气氛在众人间流淌。 「王八羔子!那上官小儿还要大爷我等多久!」从主位左边那黑衣少年进厅后又过了莫约半刻钟时间,厅上终于有人坐不住了,跳起来拍桌大骂着。 然而下一刻,那名虬髯大汉却像哑了一样,张大着嘴却连一个音都无法吐出,分明就是让人点了哑穴。 「吵。」沙哑的、破咙嗓子似的声音从黑衣少年的口中说出,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字,却在瞬间让厅堂上所有人安静下来,静默得连针落在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天盟的四位堂主也不敢对少年的举动有任何不满,这样一个小小年纪就练成隔空点穴的人物他们实在扛不住啊!因此只得期望着自家盟主赶紧出现,毕竟这位主子的身份特殊,没见其他帮派的帮众对此也都保持安静吗? 「少主,这儿的点心不错,用一块吧!」姬玄巧笑倩兮的端着小巧精緻的糕点到黑衣少年面前,身为得力下属的他自然是晓得自家主子有多喜欢吃这些零嘴,只是今日的身份必须维持冷酷的形象,主动吃这些零嘴恐怕是不可能了。 于是乎,暗阁这位大管事话说完后,在场许多名号报出去会吓到一票人的暗道人物们,就这样看着这位暗阁主人纤长手指捻起一块芝麻糕,吃起他们连动都没动过的零嘴来。 天盟的掌舵者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戴着半脸面具的黑衣少年看着身侧的华服青年嘴角带笑,从华服青年手中的盘子挑起一块糕饼尝了味道,末了还奉上一杯茶水让黑衣少年润口,两人之间的互动是那样的熟悉、默契,而那华服青年又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上官莲溪只觉得心里有什幺被打翻似的,酸意横生。从初见那晚到前几日的事情,他看得出也猜得到苏景竹对于这个姬玄是格外的包容了。忆及她所说过的所恋的定是美人,他就不免会多心,或许苏景竹喜欢的是这位暗阁大管事呢? 「盟主、副帮主。」风林火山四堂堂主见到上官莲溪与他身后的傅嘉年赶紧行了个礼,心里却鬆了口气。麻烦什幺的,就交给更麻烦的人来收拾吧! 在场各门各派,漕帮、煤帮等等所属天盟之下的各帮主都皆起身行礼,南方各地的暗道帮主也起身相迎算给上官莲溪这位天盟盟主面子,只有以暗阁为首的北方暗道帮派动也没动的坐在位置上,黑衣少年还端着天青色楠窑的瓷杯品着与白毫银针同属上品的君山银针。 「影主可喜欢这君山银针?」不甚在意北方各帮对他是否有礼,上官莲溪走上主位,在坐下的同时问了苏景竹一句。 暗阁之主承袭着最初夜王手下四将的「承影」之名,无论原本的名字为何,一旦成了暗阁主人对外也就是用这个名了,倒也是暗阁公开的事情之一,所以上官莲溪称她一声「影主」也算合适。 「比起瑰酿还是差了些。」轻轻摇晃着天青瓷杯,苏景竹一开口就是嘶哑的嗓音,让主位上的男子暗地里皱起眉头,面上却仍维持着云淡风清的神情。 「既然影主喜欢,逸棋,去开一罈瑰酿来。」上官莲溪吩咐了句,还想着这位何时喝过他们盟里藏酒的沈逸棋也只有边想着这个问题边照自家盟主所说去做。 「本少在此谢过上官盟主了。」将杯中的君山银针一口仰尽,苏景竹唇边挂上明显笑意。没法子,谁让先前傅嘉年搬来的那一罈已经让她喝完,而在喝过瑰酿后,这丽城里其他酒水对她而言都是曾经沧海。 厅上两大帮主气氛貌似还算不错,底下的帮派们相处起来也融洽许多,其中一位北方桓河上讨生活的帮派帮主站了出来向两人告罪,原来一开始出声被苏景竹点了哑穴的虬髯大汉就是他手下的人。 「还请影主……」 「哑他一个时辰而已,多一点也没了。」一直站在黑衣少年身旁的姬玄代为回答道,而见暗阁主人没有其他反应,这位帮主也明白了姬管事所说即是黑衣少年的意思。 上官莲溪却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 朝少年看过去时,才发现少年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在与他对上眼时少年还用右手于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在自己脸上拉抬两下。这动作表达意涵很明显,就是在问他怎幺又换了一张人皮面具。 『之前那张面具是妳的护卫南渊,太多人见过只好再换一张。』他传音入密回答道。终于觉得自己内心的酸水冒得少了些,至少还能安慰自己有姬玄那个玉珠在前,他的美人儿还是会注意到他这颗鱼目的。 苏景竹微微偏头,把他的新面具从额头到下颚端详了一会儿,也不晓得是不是刻意,那一双她很喜欢的桃花眼眸还是存在。 「篱水帮的兄弟,请问你这是何意!」 突然,沈逸棋的声音在风和阁外响起,还带着隐隐怒火。 「怎幺了?老子才要问问你们天盟是何意,这样一个官家公子哥儿随随便便就能进你天盟大门,谁知道会不会下一刻丽城官兵就破门而入。」另一道声音带着几分嚣张,「你们天盟的规矩在哪儿啊!」 「我天盟一不偷二不抢,就是丽城官兵来此又有何妨?倒是这位兄弟,还先放下你手上的小公子,伤了他对你不会有半分好处。」 那人哈哈一笑,道:「老子就是不放他你又拿我怎样?不如让里面的弟兄们看一看这难得一见的公子落难,你觉得怎样?」 风和阁里原只听见外头争执,然而却在那人语音落尽的下一刻,一道白衣影子被从门外扔了进来,待看清被扔进来那位小公子的面容后,厅堂上怪笑声四起,只有两大帮帮主保持着沉默。那的确是一张极好看的面容,凤眼薄唇、飞眉入鬓,即使一身狼狈仍还带着高贵而不可侵犯的气质,一看就晓得与江湖人扯不上关係,更别说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暗道中人。 「啧啧啧!看看那脸、那身段,若是卖到小倌院去……」 刚才在外头说话那人大步踏了进来,可惜一句话才说到一半就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因为一把飞刀横穿过他的脸颊,让他大半段的舌头落在了口腔外的地面上与尘土滚做一团,就是喊叫也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随后又是一把飞刀穿过他右肩将他牢牢钉在了门边柱子上。 见状,所有人顿时愣住,原本还有玩心的人看了那人惨状连屁也不敢再放一个。下一秒,有志一同望向主位左方的那名黑衣少年,包含了那名衣衫狼狈的小公子,只见原先还靠坐在榻上的黑衣少年坐挺了身子,手里还把玩着没扔出去的第三把飞刀。 「过来。」嘶哑的嗓音说着,手指还朝跌坐在地的人勾了勾,「自己走过来。」 ------------------------------------------------------------- 小剧场 玉珠&鱼目 莲溪:为什幺我会是鱼目?本盟主拿下人皮面具后也是玉珠一枚啊 姬玄:呵呵!也要等你在少主面前拿下来啊 景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端午限定──粽叶飘香(上) 端午限定──粽叶飘香(上) 天缘三年,五月初 位于大陆东北方的流云谷四季如春,就是即将到了确立夏季将至的端午佳节依然和风徐徐,后山迟清溪两岸还有桃花未谢。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指得便是这样了吧! 此时苏景竹就倚坐在某棵树下看着眼前落英缤纷的桃花林,前方溪边还插着两只钓竿。 「小竹啊!」 「包粽子啦!」 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一左一右从树干后跳了出来,笑嘻嘻的凑到苏景竹面前。 「快快快,秋奶奶让妳回去主持大局。」 「对对对,鱼奶奶被那四个老头气炸了。」 觉得自己难得寻到一丝清静的苏小少主扶额一叹,问着两位师兄道:「这又是怎幺了?」 「叶姥姥、秋奶奶跟鱼奶奶在準备包粽子的材料,老头们跑过来帮倒忙。」 「苏老头笑爷爷就算官做到太保连个粽叶都不会洗,爷爷笑苏老头平时切蛇腹、虎腹,但却不敢切红葱头,结果两个人就动起手来。」 「然后莫老头看见了。」 「罗老头也看见了。」 苏景竹双簧听到这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四个人都打起来了?」飞霜、雪降非常欢快的点了点头。 苏小少主再度扶额长叹。这四位年纪加总快二百五的长辈们能不能给她几天安生日子?怎幺才回来几天就每日都有这种戏码上演。 飞霜雪降口中的「苏老头」是苏家的现任家主苏檀琰,流云谷内医术最高超的人,苏黎非的义父、伊绣染的师傅;「秋奶奶」则是苏檀琰的妻子宫仲秋,出身锦织丽绣的洵安宫家。 「莫老头」莫琮是莫郁的父亲、莫容的爷爷,妻子水鱼儿当年可是江湖中颇负盛名的妙手神偷,直到嫁了莫琮之后才金盆洗手。 「罗爷爷」是轩辕家的家主轩辕罗,轩辕翊的叔叔、莫容的老师。 「爷爷」说的则是云家家主云涵泽,也是这位在某个暴风雪的夜晚捡到了飞霜雪降这对双生兄弟,他还是苏景竹在策论学上的老师。不过这一位不同于其他流云谷人,因有官位在身的缘故长住皇城中,跟叶姥姥的感情特别的好,在苏景竹看来颇有谈上一场黄昏之恋的可能。 「回去吧!他们只是想看见妳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树上跃下一道影子、落地无声,却深深惊吓到飞霜雪降两人,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靠近溪边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二…二…二师兄………」 「你…你…你怎幺在这?」 吓死人了好吗? 「鱼竿你顾?」苏景竹没有丝毫被吓到的反应,可见她早就知道莫容的存在。此刻转头问着神色淡淡的二师兄。 「只要鳜鱼?」莫容站在原地,看着同样起身打算回去的小师妹。 「你认得什幺是鳜鱼吗?」她怕等等她会看到什幺鲭鱼草鱼之类的。 「腹灰白,背隆起,口大,下颌突出,性兇,食鱼。」他一条条细数鳜鱼的特色,而数完了苏景竹也放心了,走到溪边拿起水里的两个竹篓之一,里面装着先前钓到的两条鳜鱼。 然后,莫容就在原处目送着离开的三人,垂下眼帘转身往溪边走,认真的注意鱼竿的动向去了。 「小竹,妳跟二师兄……」 「和好了?」 回谷的路上,飞霜雪降一人替她拿过竹篓,一人搭上她的肩膀,不变的是两人打探八卦的表情,问得小心翼翼就怕她下一刻翻脸。 挑起一边眉梢看向和她勾肩搭背的雪降,后者一见她的表情立刻放开她往左边跳了一大步,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这点胆子还要找她问八卦。 「小竹啊!我们不是好兄弟吗?妳跟二师兄的关係如果有缓和就应该跟我们说,让我们也高兴一下啊!」飞霜一直观察她的表情倒没有被她那一挑眉吓到。 「谁跟你好兄弟?我还把你当姐妹呢!」苏景竹先赏了他一大白眼这才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我跟莫容也不算和好吧!因为从来也没好过。但看在从凤为他求情的份上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好好尽师兄的本份,照顾照顾娇弱可爱的师妹。」 在去年她从出云回到慕夏后就发现本该待在流云谷的莫容出现在皇城的苏府里,一开始她是百般不愿在自己家里面看见这个人的,可架不住从凤在旁不断为他说好话、想要和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係,再加上莫容收敛起自己的毒舌,总抢着汀兰的工作做,从过年到现在天天在她眼前刷存在值。她本就不是什幺铁石心肠,自然是答应了从凤再给莫容一次机会。 而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两人脚下同时一个踉跄,差点没仆倒在泥地上头。天啊!若是佳绮,那还能用得上娇弱这词儿,可这位暗阁小主人……还是别这样吓师兄吧! 三人从后山小径回到谷地之中,放眼望去谷中土地平坦、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若要问苏景竹觉得桃花源在哪儿,她肯定会回答就是这里,从侧面也说明了为何当初云相会选择此地隐居。 「竹ㄚ头,来来来,妳来看看那群老头子的杰作。」 一回到谷中她立刻让一身爽利服饰的老妇人拖走,连跟飞霜雪降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鱼儿奶奶,您走慢一点啊!顺便深吸几口新鲜空气,消消火气、消消火气。」苏景竹对于鱼奶奶拖着她走的速度感到讶异。这到底是何等怒火才会让一个年过六十的老者达到健步如飞的地步,她都要跟不上了好吗? 然后,她就晓得为什幺鱼奶奶为什幺会大动肝火了。 流云谷里以云相夜王所居的「云夜居」为中轴线向四方而去,北方是莫家的房舍、苏家在东方、云家西方,轩辕家则在南方,但在云夜居外有一大块空地是特意留出来给四家人平时交流感情时用,什幺祭典节庆也都是在这里举行,自然五月节的粽子材料也是在这里準备,而现在这里却是遍地狼藉。 竹叶被当成刀剑使用,有些竹叶前半端笔直的插入土壤当中,后半段软软的折瘫在地上;乾栗与蛋黄则是最好的暗器、甚至是弹弓,看这各色的坑洞就知道刚才的战况有多激烈;和着花生的糯米也有一部分撒在地上,放着猪肉块的盆子更是整个翻覆在地,肉明显是不能用了。 苏景竹看着眼前的景况都忍不住皱紧眉头,也难怪鱼奶奶会气成这样。 「鱼奶奶,姥姥跟秋奶奶呢?」一向豁达的鱼奶奶都这样火大了,她不敢想像两位出身大家的长辈会是什幺态度。 鱼奶奶冷哼了两声,自然不是对苏景竹冷哼的,「在云夜居前院看着那群老头子呢!」 闻言,她的嘴角抽动两下,还要忍住不笑出来。她已经可以想像四位老爷子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被骂的模样。与脾气较直的鱼奶奶不同,秋奶奶是个标準的江南美人,温柔婉约的个性让她不会轻易动怒,不过也就是这种人一动怒起来才最是可怕。 一踏进云夜居,苏景竹还憋着的笑意忍不住就破功了,噗哧一声后扶着墙蹲下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却为了顾及四位老爷子的颜面不能笑得太夸张。 原来她所想的「坐着挨骂」还太轻鬆了,四位老爷子这是被罚半蹲啊! 姥姥与秋奶奶正坐在厅前的廊下,四位老爷子就在院子里半蹲着,而且还在身前摆了一张桌子与文房四宝,一张宣纸上写满了「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恆念物力维艰。」看样子除了半蹲之外还被罚写。院子里除了几位老者,还有莫郁师伯以及她的两位师父与云从凤在场,几个人的表情面上看着正经,但实际上眼里的笑意都要满出来了。 而听见她笑声,几位老爷子先是转过头来,本欲开骂的,却因为见到来者是她时那一声骂生生噎在喉咙口,这一个受到谷里所有人宠爱的小ㄚ头绝对不是现正处境艰难的他们能骂的, 「竹儿,妳回来啦!」秋奶奶向她朝了招手,示意她过去,「来来,妳来评评理,外头那些妳也见到了,这几个老家伙是不是该罚?」 苏景竹恭敬非常的行了一个礼,道:「秋奶奶罚的好,四位爷爷真是太不懂得珍惜食物了,他们都不晓得那些东西準备起来是多幺麻烦,竟然还这般儿戏,实在太不应该。」 「竹ㄚ头,妳这时候……」 「老头子还有什幺话要说,嗯?」秋奶奶冷声说道,硬是将苏檀琰接下去的话给消音了。就怕再多说一句他晚间回房还要跪算盘。 其他老头见状全都乖乖半蹲着继续罚写。他们虽然到这年纪,但体力还是很好的,半蹲罚写千次什幺的不在话下,就是让小辈看到丢脸了点。 「小姐,那些猪肉与蛋黄谷里都没了存货,怕是要到梁安去买了。」叶姥姥刚才清点了一下还能用的食材,发现準备好的荤料全都没了。 「去梁安啊……」她低头想着。梁安是离流云谷最近的大城了,可是这样一来一往也要至少一天时间。 「与其跑梁安一趟,不如今年就包甜的馅料。」云从凤带着浅笑出主意,「不然包素粽也好,后山的菌菇不少,老爷子们平日肉也吃不少了,今年端午就当清清肠胃。」 苏景竹听到云从凤的话立刻就转头去看四个老头儿面上的表情,皆为她家腹黑师兄的话而震惊,又在听见秋奶奶和鱼奶奶同意之后转成一脸的生无可恋。 果然,要老爷子们从吃肉改成食素,比罚他们半蹲写字还严重。相信这一回打架的后果会让他们牢记心上。 告别了师父师伯与几位长辈,苏景竹和云从凤离开了云夜居,外头的空地已经有僕役在做整理。 「竹儿,怎幺不见小容?」云从凤问。 「他还在后山替我看钓竿啊!我今天打算做个松鼠鳜鱼。」她偏头看他,「怎幺?从凤怕我虐待你师弟?」 他抬头看了看还很明亮的天色,笑道:「那我们也去后山抓虾。」 「抓虾?」苏景竹只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去拿虾笼,等我。」虽然荤料没有了,但若是能抓到虾子也是能用虾仁替代猪肉的。 蓝衣翩然的俊朗男子看着少年打扮的ㄚ头跑着远去,心思却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听说,那家伙要过来呢!是该先跟ㄚ头说一声,还是想法子在这两天把ㄚ头拐出去让那家伙扑空呢? 不可否认,两者相比,后者还较前者要吸引他。 ---------------------------------------------------- 应慕华看倌的希望 来一篇端午的番外~ 下篇要稍等等啰 萌萌的二师兄xdddd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端午限定──粽叶飘香(下) 端午限定──粽叶飘香(下) 天缘三年,五月五 当客人入谷时已是日落月昇,此时夜门的老人们都在云夜居前的广场上吃着下午才出笼的粽子,是连华到谷外领着人进来的。 「定楼来啦!吃粽子啊!我家小孙女包的。」轩辕罗招呼着来客,手里正吃着虾仁馅的粽子。 「哎!定楼小子,你后头跟着那个是你藏了很久的大弟子吗?」莫琮第一眼就注意到上官定楼身后的年轻男子,看着就与云从凤和莫容年纪差不多。 「你小子的脸是怎幺了,好端端的带什幺面具?」苏檀琰注意到的是年轻男子面上的半张面具,对于这等遮头遮脸的行为没啥好感。 云涵泽则是看了一眼年轻男子后静静的吃着自己的粽子。这小伙子是琇娘看中意的孙女婿,他可不敢再多做评论。 下一刻,叶姥姥也注意到了入谷的两位客人,当然,她的目光是放在年轻男子身上。 「唉呀!莲溪公子,好一阵子不见了,在这儿面具不用戴着的,拿下来舒服些。」对于这位过年上门走春的年轻公子叶姥姥可谓是印象深刻,或者说,打从去年春季见到时候她的印象就是极好的。 闻言,年轻男子将脸上面具拿下来,对着几位前辈老者行了个后生礼,恭敬道:「晚辈若以真容行走在外多有不便,因而带了面具,还请各位前辈见谅。」 待他行完礼抬起头来,苏、莫二老对着那张俊雅面容挑了挑眉,长年住在皇城的轩辕翊则是微微睁大了眼,「谢家小二?」 「谁?」苏、莫二老没搞清楚轩辕翊话里说的是谁。 「慕夏谢氏那对双胞中的弟弟。」轩辕翊稍微解释了些。 暗阁对于皇城发生的大小事还是把握得很好,他执掌暗阁时更是将许多消息都掌控在手里,不像他家那个呆徒儿,连皇帝与摄政王爷的名儿都不晓得。自然,其中这件双生兄弟不同命格的消息给了他很深的印象,至今还记得清楚。 「喔喔!谢家那个天煞孤星的孩子啊!」让轩辕翊一提点,轩辕罗倒是记了起来。不过这一嚷嚷,可让在场众人都尴尬了。 最后还是上官莲溪轻笑了两声,缓解了众人无语的氛围,「是的,是晚辈没错。因为跟兄长的面容相仿,所以在外行走多半戴着面具以免被误认。」 「哎!罗老啊!我家这天煞孤星的孩子也遇见了天乙贵人,刑剋六亲的命格也有了变动,您老就别总记着这点啊!」上官定楼出声了。当然是为自家徒儿解释一番,他可没忘是来帮徒儿追徒媳妇的。 轩辕罗呵呵两声,道到:「行,我不记得了。你小子,从凤他们几个年轻人都在南院那边,你过去跟他们几个打交道吧!就不留你在老头子这儿了。」他指了个方向。 上官莲溪见自家师尊点了点头,告辞以后转身便往南边走去,只不过在走到长辈们都看不见的地方后,他拿出匕首在手心抹了一道浅浅的伤口,心脏内的虫蛊透过掌心中的血珠对他指引了一个不同于南院的方向,不加思索的,他抬腿走往了那个往后山的方向上。 广场这边,长辈们的话题还没自上官莲溪身上离开。 「定楼啊!你家徒儿长的可真俊,有红颜知己没有啊!」鱼奶奶问了个问题。 上官定楼轻咳了咳,对于这问题着实不好回答。总不好说你们夜门的女娃儿就是我家徒儿的红颜知己吧!那样他可不保证他们师徒俩会不会被连夜赶出流云谷。 「鱼儿,人家小伙子脸皮薄着呢!怎幺能这样问呢。」秋奶奶捂嘴偷笑着,替上官定楼缓了颊。 「莲溪公子不是在追小姐吗?」叶姥姥突然说了一句,「这两人八年前就遇过了,去年莲溪公子还去了老宅找小姐呢!我瞧着两人挺登对的。」 这对于众人无异于平地一声雷,瞬间炸晕除了上官定楼之外的一票人。 「什幺!」这是瞪圆了眼睛的连华。 「你竟然把你家小子带来拐我家徒儿!」这是一把揪过上官定楼衣领準备开揍的轩辕翊。 而上官定楼闪躲着轩辕翊的杀招时还在想着:为何是他家小子要追媳妇儿,被揍这种事却是要为师来买单。 话分两头,不在南院而在后山的苏景竹如今在做什幺呢? 走在后山小径上,当上官莲溪耳畔听见另一人心音的那一瞬,不远处前方那一点若有似无的泼水声瞬间也消失了,但不过几息时间水声又再度响起,男子想了想,仍是继续往前走去。 沿着小径往前探去,前方视野开阔的那一刻他见到了一抹纤细身影坐在冒着蒸气的温泉池边,裤管捲至膝上,白皙双足正泡在水里还不断轻轻滑动翻起阵阵水花。周遭放置的石灯此刻全数亮着,将这一片大大小小的温泉池点缀得有如瑶池般仙逸,而池里那人,便是坠入凡尘的仙子了。 见他出现,那名女子转过头来,一双清亮眼眸清楚表达出一个意涵:你这个登徒子。 「我不晓得妳在这儿泡温泉,不能怪我。」他为自己解释。而且他也没见到什幺活色生香的画面啊! 「你怎幺进谷的?」懒得与他争辩这个,苏景竹朝他招了招手,拍拍身旁空着的位置示意他到这儿坐着。 她在想是不是因为虫蛊的关係,冥冥中有些莫名的牵引,不然为什幺每回想到他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师尊带我来的,他与连华前辈是友人。」这样回答着,上官莲溪却没有直接到她身边坐下,而是退去鞋袜同样将裤管捲至膝盖、挽起衣袖到肘上,先走到一旁冷泉里洗脸净手完后这才挪到苏景竹身畔陪她一同泡脚。虽然近半年未见,可两人间的氛围依然是那样融洽,就像是从未分开过一样。 「你师尊?」 他轻笑两声,道:「妳见过的,去年武林大会上那个函亭老头,就是我师尊。」 「那个很有味道的英俊大叔就是你师尊?」 「很有味道的英俊大叔?」他挑起眉梢,有些吃味,「竹儿不觉得我比他好看多了?」边说着,他还俯身倾向了女子。 「函亭前辈那是岁月积累的成熟,你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有什幺好比较的。」相处了好一阵子,她也晓得这男人最不禁她在他面前夸别的男人,「你别幼稚了好不好。」苏景竹被他逗笑,还伸手抵上他欺压过来的胸膛,没将他的吃味当一回事。 「美人儿这样说让我心碎了。」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胸口,墨黑深邃的桃花眼眸深深望着她,好似她的话真的伤害到他一样。 「我看你的心跳还挺有力的,离心碎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她反手拉住他的左手到自己面前,「不过你这手是怎幺了?」她看着那粗糙包扎过的掌心,忍不住把浸了水的纱布拆开,一道有些结痂的伤口呈现在她眼前。 「竹儿,疼,吹吹。」 眨了眨眼,他一脸乖巧模样的将掌心送到女子面前。带着些许期待的俊雅面容与无辜讨摸的小宠模式让女子红着脸别开了眼,他却还不依不饶的纠缠着。 「上官莲溪,你够了!」忍无可忍的她出手将赖在身上的人推开,随即而来的是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将人推下水的罪魁祸首一瞬间有点懵。 「竹儿……」 看着温泉池里一脸水珠子还大摆委屈的俊雅面容,苏景竹终是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肚子大声笑着,清脆的笑声迴荡在桃花林里,温泉池子里站着的男子看着笑到遏不可止的心上人,面上虽然无奈,可眼里尽是缱绻柔情。 夜空中,一轮新月高挂树梢。 「今天是新月呢!」 待上官莲溪上了岸,用内力烘乾了自己的衣物与长髮,顺带重新包扎手心的伤口后,就被苏景竹塞了一颗她自己包的粽子,还出借了肩膀让她靠着,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或者说,他吃着粽子,听女子叨叨絮絮的说着话。 「你瞧,那九天银河多漂亮。」女子拉着他手指天际,一条星带横过了头顶夜幕,繁星闪耀,「夏季的夜空最是璀璨炫目,在从前小的时候我们那里也还见得到这样子的星空,那时候我跟哥哥总是一人抱着半颗西瓜,坐在四合院的院子里看着漫天星辰吃着冰冰凉凉的西瓜。」 「但是到了后来,太多的事情、太过忙碌,光害也太严重,这样子的天空再也看不到了。」 「光害?」 「我们的世界有一种不用灯油就会发亮的灯,当满世界都是这样的灯时,太亮的地表就见不到星空了。」她用着浅显易懂的方式对他说明。 吃着手上桂花蜜甜馅的粽子,他静静听着女子的话。相识以来,这还是头一回她提到了从前的世界。 「那是一个讲求效率的世界、什幺都快,资讯、吃食、製衣、交通,甚至是感情。」她笑了笑,在他肩上调整了一个靠着舒服的角度,「看对眼就交往、不顺眼了就散伙,结婚、离婚都能是同一天的事。」 「莲溪,你能想像那是个什幺样的世界吗?」 偏头看着枕在他肩上的人儿,他摇头道:「不能。」她形容的世界太过光怪陆离、不可思议。 「嗯,你还是不要见识到比较好,那个花花世界太可怕了,而且你又这样俊,肯定有一堆小女生追着你跑,我怕你会迷了眼。」勾住她倚靠着的那只手臂,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似乎是有了倦意。 唇角微扬,他轻声道:「不会的。」 他不会迷了眼的。就算到了那个世界,他的骨子里仍然是这个时代的人,即便外边的世界变化再快他依然有自己的步调。而感情,又怎能是那样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之事。 他认定的情,是从一而终、至始经年,纵使繁华落尽、岁月斑驳,仍是白首相依、执手不悔。 身旁女子没再回应,而是传来平和浅缓的呼吸声音,看样子是睡着了。 「美人儿怎幺就这样睡着了呢?我可不晓得怎幺走回去啊!」他低声呢喃着,解开自己的斗篷盖到苏景竹身上。 嗯…他们会有人来寻的吧! 此刻,南院里 「你说什幺!」轩辕翊一张俊俏容貌生生扭曲了,「那小子根本没来、妞去后山泡温泉了!」 看见师叔发疯的几位师姪表示自己的压力很大。 「上官定楼,本座丑话说在前面,如若等会儿让本座找到你家小子跟我的徒儿在一块……」 「咳!」云从凤顶着自家师叔的强大气场打断了他的话,「师叔,感情的事无法勉强,说不定竹儿……」 「你给我闭嘴!」轩辕翊现在已然呈现了一种见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疯癫状态,「你们这四个小子现在全给我到后山把妞找回来,若是看见那小子一併给本座押回来。」 四个师姪在这样护犊子的轩辕翊面前谁敢不从,一时间,南院的院子里只剩下苏佳绮、季清风,上官定楼与轩辕翊四人了。 上官定楼:浑小子,你一路好走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八章【此去大凶】 卷三。第八章【此去大凶】 「少主,您别动怒啊!」姬玄接过沈逸棋拿来的酒壶与白玉酒杯,将酒杯斟了半满后端到自家少主面前。 而听见姬玄那雌雄莫辨的中性嗓音,跌坐在地的少年公子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目光不停在黑衣少年身上打转,最终仍是忍着全身疼痛爬起来,一步一步在暗道众人面前走向黑衣少年。 最终在黑衣少年的手势下坐在了长榻的另一端。 「承影,你不要太嚣张!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厅堂中后方属于西南帮派的位置上一个汉子站了起来,指着黑衣少年就是一顿好骂。 「阁下…是想挑战暗阁的威信?」少年唇角一勾,第三把飞刀飞射了出去,轻划过那汉子颈边插入他身后的瓷器花瓶之中,而且花瓶还未曾出现其他裂痕。 「本少以为,暗道可以不守礼法、无视规矩,但不能丧失道义。」黑衣少年冷哼了声,蕴含着内力的一哼让在场许多人心中一颤,「却不想百年过去,暗道竟是堕落如斯,连一十二三岁的孩子都能这般羞辱对待。」 这一下,又是全场噤声,尤其说得方才怪笑的那些人面红耳赤,小公子则是瞪圆了眼看着身旁说着暗阁名号的人。听着那嗓子因说得话太多而更加沙哑,姬玄将手中的酒杯再往自家少主手上送,就望少主能多喝酒水不说话了。 「哎!谁让咱的暗阁主人不高兴哪!小阁主说一声,在下愿为小阁主尽些犬马之劳。毕竟…这年头人命可不值几个钱。」风和阁外,几道身影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人一身黑衣劲装、面容英俊,一双琥珀色眼眸正看着榻上的黑衣少年,那满满不正经的话语就是从这名男子口里说出来的。 厅堂上,除了上首两位大帮主外,其余人见到英俊男子的出现皆是一愣,他们晓得天盟盟主与梧桐宫的杀手头子关係好,却没想一向不愿意出现人前的杀手头子会在这个场合上现身。离来者较近的人还默默绷紧了神经,毕竟梧桐宫专产疯子杀手之事可是声名远播,说不定这一来一往就动起手来了。 「梧桐宫主,好久不见哪!难为你还这样照顾本少,本少可是受宠若惊呢!」喝了一口瑰酿,黑衣少年靠坐长榻阴阳怪气的说着。已经让上官莲溪事前告知此人会出现的苏景竹一点也没有意外的惊喜。 中秋那日说要下宁州七日,却偏偏七日后也不见回来;说好会去的武林大会也不见蹤影,都快一个月了这才看到人,骗子老哥。看着现在才现身的自家兄长,苏景竹鬼面具后的杏眼微微瞇起。 她的话没半点客气,引来堂上许多人暗地里提了口气,不晓得这位梧桐宫主对这位暗阁主人是甚幺样的态度。是毫不在意,还是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 知道自家小猪仔恼他许久未归,苏景兰也没在意苏景竹语气,当然更不在意其他人眼里他们俩关係是该怎样,只是环顾了厅上一圈,挑眉问道:「没有本座位置吗?啧啧!上官,你这东道主做得可不称职。」 无故捲入兄妹情感交流的上官莲溪看了一眼被小公子坐走的位置,嘴角笑意怎幺也掩饰不住,「谁让你来的迟,现在只能站着了。」他怎幺会看不出来苏景兰是想藉口他脱身,因为那一位小祖宗压根儿不给他面子啊! 话是这样说,不过上官莲溪还是让沈逸棋準备一张椅子来,就放在苏景竹所坐的长榻旁,随他们两兄妹怎幺折腾去。 待苏景兰施施然坐下后,看了身旁带着面具但依然一身低气压的妹妹,笑了下,这才对着刚才被飞刀威胁的汉子开口,道:「既然你为被钉在门上的那人开口了,那怎幺赶紧把他送医馆呢?难道真要让他血流乾了,还是挂在门上风乾吗?」 「暗阁、天盟、梧桐宫,你们很好!别以为你们能嚣张太久。」篱水帮的帮主怒极,拍桌而起,「哼!我们走。」 于是篱水帮一行几人,包含方才出头的那名大汉在救下被割了舌头又断了右手筋络的帮众就怒气冲冲的走了,火堂堂主还跟了出去全程紧戒,就怕他们在盟里其他地方砸场子。 「诺,跟去看看。」苏景兰懒懒说着,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后,就处理掉吧!」 许多人听见梧桐宫主这样说后心里皆倒吸了一口气,包括同为杀手组织的月凛、蝎堂都不禁暗地感慨,这位主子还真是一代魔头,杀人不眨眼。他口中的「处理」肯定不只是方才那些人,而是要整个帮派从上到下一个不留。 四名亲随中走出一个应下,随即转身离了风和阁,这时候,厅上已然没有人敢再开口。 「上官盟主……」正在饮第二杯美酒的苏景竹见厅上一片静默缓缓开口,然后在众人的期待中问了一个眼珠子滚一地的问题,「中午用膳时可还有这酒喝?」 闻言,她身旁的兄长虽然还笑着,可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小冒青筋。这伤才刚好就想喝酒,到底在不在乎自己身子啊! 而见友人这般反应,上官盟主也只得笑而不答,他有预感会因事先挨友人一顿揍了,现下这情况还是别火上添油为好。 「上官盟主,今日您将我们邀请至天盟来,可是为了白道武林帖一事?」看出自家盟主不愿正面回应暗阁主人的问题,漕帮帮主赶紧为自家盟主搭台阶下,但却收穫了暗阁主人平淡无波的眼神一个。 他该庆幸暗阁主人手上已经没有飞刀了吗。 「听说慕容道发现了夜王陵寝,而且……」煤帮帮主也跳出来说话,同样小心翼翼的看着苏景竹,道:「这事儿还与影主有点瓜葛。」 白衣的小公子那一瞬间看向暗阁主人的眼光犀利无比,却不想后者仍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淡然无波的眼眸扫过底下众人,也看了他一眼,但似乎什幺也没有看进眼里去。 「影主,我们道上商议事情,您确定要将这位小公子放在身旁?」底下有人忍不住说话。 「我捡来的人,自然是我自个儿带在身边。倒是这一位,方才欺人年少便由得他在厅上,怎幺这回说事了,反而要将人赶走呢?」没等姬玄回话,苏景竹就先开了口,虽然语速不急不徐,可那砂纸磨似的嗓音听在众人耳里着实是一种折磨。 而说话的那人此刻让苏景竹的回答说得面红耳赤,即便晓得少年所说之言是为歪理却也不好反驳,因方才那小公子被扔进来时他的笑声也最大。 「让这位小公子留下也无妨。」上官莲溪也说话了,神色极为坦然,偏低的嗓音不是平时的沙哑磁性,也不若谢安和装扮时的清朗温润,就是一种没有辨识度、过耳即忘的声音。「白道敢做的事,为何我天盟会不敢与外人道?」 应该说,慕容道既然在武林大会上将这件事公开了说,就是不怕暗道也得到消息。 主位左右的两人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是没有异议,就是有,也只得自己憋着。于是乎,那位小公子就这样被留了下来,继续在苏景竹身旁坐着。 「所以说,本座在外头听见的传言可信度大不?」杀手头子将二郎腿一翘,懒洋洋的开口问,「慕容道说这夜王陵墓是暗阁发现的,小阁主怎幺看?」 苏景竹望了身旁人一眼,不想回答。 而看得出主子正在闹彆扭,但却不晓得为了什幺闹彆扭的姬玄替她答话道:「夜王陵寝并不在江南。我阁弟兄也从未发现过什幺陵墓。」 这一回答除了苏景兰外,解了在场所有人心头疑惑。不在江南,那归云城外的墓室自然不会是夜王陵墓;而暗阁否认了发现陵墓这件事,那肯定就是慕容道假借暗阁名义行事了。 「慕容道真是好狗胆,敢假暗阁之名招摇撞骗,白道还真是一天比一天堕落了。」某个北方帮派的帮主重重拍上座椅扶手。 「哼!失了先天高手坐镇的神剑山庄也就只会使这些下作手段。」另一个南方帮派的帮主开口说道。 厅堂上就着这一点不少帮派主事皆表现出愤愤不平的模样,只有少数如月凛、蝎堂这样的杀手帮派与一些西南帮派没有动静,上座三人也同样只有听着底下人发出的声音,并不言语。 「不晓得影主打算如何处理此事?」最终,厅堂之上的讨论还是绕回了苏景竹身上。 长榻上,黑衣少年修长手指握着白玉酒杯,鬼面具后头的面容叫人看不出半分情绪,但却很明显不想再开口说话,所以回话的人是暗阁的大管事。 「既然神剑山庄说那陵寝是我阁发现,那幺他们下墓那日,我阁又怎幺能不到?」伫立在自家主子身后,姬玄露出一贯的妖娆笑意,与这位姬管事打过交道的人都不会希望见到他这样子的笑容,但这一回却是例外,因为那代表神剑山庄就要倒楣了。 白衣的小公子就这样坐在长榻的另一边,静静听着暗道众人对于那座无名陵寝的处理方式,三大帮的帮主就坐在他周围却连一句都没开口,全部的话都让下属说去。不!梧桐宫的人连一个字也不曾说过,只有暗阁的华服美人与天盟的副帮主在底下人有疑问时回答,梧桐宫的人全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幺,梧桐宫主究竟是为何而来? 顺着梧桐宫主的目光看过去,他视线落到了身旁带着大半张鬼面的黑衣少年身上,那一刻,狭长凤眼里流露出複杂的情绪。 而兴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原本貌似神游物外的暗阁主人转过头看他,几秒之后将长榻中间小几上的点心盘推向他。这个动作是那样熟悉,在这个气质、容貌、声音都与那人全然不同的暗阁主人身上看见这样行为,他只觉得眼眶有些热度。 不管何时何地,这人对他的态度永远都是这样包容而温和的。 本来他还对他那个既不正经又不着调的少年师傅抱有几分期待,以为他不会是眼前这个掌控着大陆北方暗地世界的暗阁之主,但是这一个推盘子的方式却让他的幻想破灭。他记得莫扬总是会用四指先推着盘缘,接着再用食指把盘子推到他面前,就与方才黑衣少年的动作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莫扬并没有特意对他隐瞒什幺,但也从来没有特别与他提起什幺,都是他问了莫扬才会回答。他来历成谜、身手又好;他聪颖绝顶、才华横溢。他说,他出身夜门;他说,夜门与暗阁两者都属同一组织…… 零零碎碎的线索拼凑起来,莫扬若真是暗阁主人似乎也让他不再那样吃惊。 但是他既会命人保护着自己,难道真会不晓得他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小皇帝吗?暗忖着,他觉得要不是莫扬演技太好就是真的不晓得,然而想着总在他头上揉来揉去的少年师傅,他的想法自然就偏向后者了。 「不晓得影主当日可会一同下墓?」 话题轮过一轮,最后又绕回了苏景竹身上,而没有听自家主子说过打算的姬玄也只有等着她回答。就见被众人目光盯着的暗阁主人把玩着喝空了的白玉酒杯,半晌勾起唇角,正要开口时…… 「老大──白小姐有急信给您────」风和阁外匆匆跑进一名小厮,虽然在跑到厅堂上就被沈逸棋拦了下来,但手上的书信还是透过沈逸棋交到上官莲溪手上。 厅上许多人听见这个消息时,脸上浮现的是一个「你懂我懂」的暧昧笑容,毕竟在上官莲溪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有一两个红颜知己什幺的也是正常。只是这也太心急了吧!现在正在开会呢! 倒是戴着面具的黑衣少年嘴角的笑加深不少,沙哑的嗓音轻声道到:「白小姐?」 就连八风不动的梧桐宫主也朝友人投去一个玩味笑容。 「咳!不是你们想得那样。」被兄妹俩这样看着,上官莲溪觉得压力有点儿大,只得赶忙解释,「白三是我盟内的风水师。」 「无妨,你不用解释,我们明白。」但彷彿存心不让他安心似的,苏景兰摆了摆手道。他身旁的黑衣少年则在姬玄重新斟酒后细细品着瑰酿,完全看不出有什幺明显的情绪变化。 而其他人在白三之名从上官莲溪口中说出后无不倏然起敬。白三,那可是江南地区有名的神算大师,好几回大涝大旱前都多亏有此人提醒,让许多人免于陷入危难之中。 感觉到自己解释并没有被这对兄妹听进去的盟主大人只有当场拆封了白三小姐信,而在看见信上内容之后便失了玩笑的心思,随后将纸张交给沈逸棋传到苏景竹手里。 沙哑的嗓音再次开口,震惊了厅堂上所有的人。 「此去,大凶?」 ☆☆☆☆☆☆☆☆☆☆☆☆☆☆☆☆☆☆☆☆☆☆☆☆☆☆☆☆☆☆☆☆☆☆☆☆☆☆☆☆☆☆☆☆ 正午时分,风和阁内只剩下三大帮的人还在,其余帮派的人都转移了地方前去享受天盟招待的好酒美食。下墓的想法,早在暗阁主人说出那四字时就散得七七八八,对于他们而言有命潇洒比下墓倒斗还要来得重要得多,倘若有那些生出其他想法的,也都藏在心里不会说出。 厅上,黑衣少年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也跟着从坐榻上起身,而在走了几步之后发现其他人目光都在自己身后,这才突然记起自己忘了什幺。回头看,那白衣少年就站在自己后头,一双墨黑眼眸正瞅着自己。 「姬玄,你送小公子回去。」侧身看了姬玄一眼,她没有多给小少年半分关注。她并不希望暗阁主人这样的身分与小少年多有接触。 「等等……」见苏景竹转头要走,从现身风和阁里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小公子终于开了口。而他这一开口,上官莲溪与苏景兰莫不双双皱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师傅,你不认煌儿了吗?」 果然!两人同时一声轻叹。 就见黑衣少年脚下一顿,再一次回过头来,对上那双清澈的凤眸,心里除了无可奈何之外没有其他情绪。这种场合他也敢承认自己是她的徒弟,聪明一些的不是该装傻权当不知道她是谁吗?再说她都把自己包成这样子了,他是怎幺认出来的? 腹诽归腹诽,她并没有想过在这里承认自己的身分。 「兴许是小公子错认了。」沙哑的嗓音平淡无波的说着,扫了一眼自家下属道:「姬玄,还不送客?」 眼见华服美人就要走上前来将他带走,一直不见苏景竹认他的小公子感到十分委屈,道:「莫扬,我说过无论你是何身分都是我的师傅,那为何现下我敢认你、你却不敢承认你认识我。」 看着他红了眼眶,眼里除了不甘心之外还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执拗,苏景竹见厅堂上都是自己人的情况下打了个手势让姬玄停下动作,支手扶额长叹了一口气。 这举动,其实也算是承认了她的身分。 「真是个死心眼儿的小娃娃。」见眼前情况一时半刻走不开,苏景兰索性在刚才自家妹妹的座位上翘着腿像个大爷一样的坐了下来,「这娃儿妳哪儿捡回来的?」 「路边捡的。」苏景竹白了一眼说着风凉话的自家老哥,还没想到该对死活要认她为师的小公子说什幺样的话,身后突然就被人给一个熊抱了。 而她在见到那一片白色衣角的瞬间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这样抱住自己的人是谁。若非自家哥哥就在这里让她的警觉性降低许多的话,恐怕早在他扑上来的第一时间就让她甩了出去。 小公子、也就是宇文煌,此刻扑在苏景竹身上,把脸埋在了她的背后,压的极低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哽咽,「莫扬…我还以为你会真的不理我。」 「你噢!让我怎幺说你才好?怎幺什幺龙蛇杂处的地方都敢进来。」嘴上叨唸着,苏景竹并没有挣开宇文煌的拥抱,只是毫不意外自己的肩膀后面那一块衣料会感觉有点湿。这小子刚才肯定将神经绷得很紧,现在一放鬆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接着一抬头,看见上官莲溪面容上出现了一种複杂难辨的神情,而自己的兄长看着他们三人的样子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想不到妳喜欢玩养成啊!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把人调教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苏景兰张口就是一串流利的外语。 将友人吃鳖的模样看在眼里的杀手头子表示自己有些解气,明明在皇城时跟他说对自己妹妹没兴趣的,怎幺不到半年态度丕变,让他觉得是自己引狼入室了。 『谁喜欢小鬼了!我明明就比较喜欢成熟一点的。』苏景竹想都没想就用同样的语言反驳回去。 「嗯嗯,我晓得。」苏景兰瞄了一眼友人的表情,换回了众人都听得懂的语言,「妳喜欢成熟一点的,还要风度翩翩、温柔儒雅,听说上回去皇城找妳的那个谢家二少就很符合这些要求。」他刻意提到这个人,就因为他这一次来便是存心让上官莲溪心里不痛快。 「苏景兰!」 在上官莲溪愣住的同时,脸皮很薄的暗阁主人挣开了白衣少年瘦弱的手臂,扑到长榻上掐住自家兄长的脖子狠狠的晃了好几下。厅上众人都可以看见她的脸上少了面具遮掩的部分此刻已然通红一片,就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莫、莫扬,你喜欢的是男人?」宇文煌听了这消息整个人都傻住了,觉得今日发现的事情中没有一项像现在是如此的让他震惊。 闻言,她又晃了兄长的脖子一下后这才放过随便把话说出口的兄长,看向在场唯一不晓得她性别的宇文煌,道:「煌儿,这件事还请你别说出去,好吗?」 「我不说出去。那…那……」宇文煌态度突然间有些扭捏,手指不自觉的攥紧衣袖边缘,轻声说道:「你可以考虑一下十四叔吗?」 苏景兰听了差一点没笑出来。小皇帝这是在推销他家那个冷心冷性的冰山王爷吗? 而这一下子轮到苏景竹一脸错愕,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之前,已经有人替她回话了。 「她不会考虑那人的,你还是别想了。」上官莲溪还站在主位之上,在苏景竹面前不正经的样子全然收起,妖娆笑容也不见半分,冷然道:「那个人根本就不适合她。」 -------------------------------------------------------------------- 小剧场 兰兰:我这一次来就是存心让你心里不痛快。 莲溪:说好的朋友一生一起走呢? 兰兰:在你要拐我家小猪仔时,一切友尽,债见。 莲溪:qaq ==================================== 暑假期间,有写就贴文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九章【白三姑娘】 卷三。第九章【白三姑娘】 天盟盟主与龙腾小皇帝之间的气氛可以说是非常不友好,从风和阁到用餐的厢房之间小皇帝半步也不离开自家师傅身旁,就怕那个与他不对盘的天盟主人会把他怎幺了。 然而,在天盟主人真把他「怎幺了」之前,他就先让自己的师傅给唸了一顿臭头,而且还是在他完全没準备的情况下就捱了一顿骂。他还以为苏莫扬会对方才他为十四叔拉红线的事情说些什幺,怎知一开口说的完全没有关係。 「你怎幺敢自己一个人就在外头乱晃?瑾大哥难道没有跟你说这段时日最好别出门吗?」一关上厢房的门,黑衣少年立刻转头瞪着宇文煌,态度与刚才在风和阁上的冷情冷性的暗阁之主相去甚远,即便载着面具眼中的怒火依然清晰可见,只是,嗓子还是一样的难听。 「再且你一个官家公子跑到这龙蛇混杂的城西做什幺?你以为这里是那个只要你一报名字就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的皇城吗?在刚才那种情况下,没有我护着你的话怎幺办,你想过吗?最蠢的是你居然还开口认我!」苏景竹愈说火气愈大,然而在苏景兰与上官莲溪都靠边站着不敢受其锋芒的时候,白衣的小公子还是只能站在她的面前领着骂。 「先不论你是怎幺认出我的,但用膝盖想也晓得,在刚才那个场合上即便是知道我是谁也不应该说出来。若苏记商行跟天盟本身恶交呢?还是我名面上的身分是梧桐宫追杀的对象呢?他们杀我们就跟喝水一样轻鬆好吗。」 作为「杀人跟喝水一样简单」的杀手头子,苏景兰轻咳了一声示意自家妹子说话好歹顾及一下他们这两位当事人在场,然而他家亲爱的妹子只看了他一眼就转回去打算继续训徒弟。 「师傅,我晓得你与他们两人的关係不错才敢开口喊你的。」觉得快扛不住黑衣少年怒火的小公子开口为自己辩解,「我瞧见你与梧桐宫主在打暗号。」还是众人都在讨论白道事情时,他们两人半句话都没参与反而在位置上用手指敲着他看不懂的暗号。 「而且你方才唤了他的名字。」宇文煌懦懦的说道:「我听见你唤他苏景兰,他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哥哥,对吧?」 「……」 没想到自己跟兄长在用摩斯密码对话会被旁人、尤其还是这幺一个孩子发现,说实话苏景竹是有些惊讶的,她知道就算她的手指在那裏敲啊敲的,姬玄也不过以为那是她在思考事情罢了,却没想到一个未满十三岁的娃儿会同时注意到凶名颇盛的梧桐宫主的小动作。 「小娃儿观察挺仔细的。」苏景兰笑瞇瞇的说着,然而本该是称讚的话语却因为杀手头子笑容太过灿烂让宇文煌只敢躲在苏景竹身后。 「那幺这家伙呢?」他指着身旁的上官莲溪,「你又是怎幺知道他与小竹关係良好?」 这个问题一出,不只苏景兰,厢房里的其余两人也都看着宇文煌等待答案。 宇文煌迟疑的看了天盟盟主一眼,似是有所顾忌,这一个动作自然是落入其他三人眼里,苏景竹说道:「你就说吧!只要你没再说出去就没有关係。」其实她也很好奇他到底会说出什幺样的解释。 上官莲溪倚靠桌边,双手环胸、嘴角微扬,那模样也是在等宇文煌回答。 「九月初三那夜,是这位天盟盟主扮的谢公子,对吗?我瞧见了公子左手背上的红痕。」宇文煌语音才落就见上官莲溪唇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他便晓得自己说对了。如此一来,他另一个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以及莫扬身旁随侍的南渊多数时候也是公子……」 忆起他所见到两人相处的情景,小少年的声音突然就停住,因他突然有个意料之外的猜测,可见着从十六夜两人的默契一直到方才男子那一声冷然嗓音,他又觉得这个推测是情理之内的事了。 这一位天盟盟主该不是喜欢上他家师傅了吧?所以在他要为十四叔作媒时才会那样的不悦。 当上官莲溪与苏景竹还在震惊于宇文煌的观察力时,苏景兰已经笑开了,「我说小娃儿,你这对招子是火眼金睛吗?怎幺什幺都让你给发现了。」 面对杀手头子的调侃,宇文煌只能傻笑,然后就是自家的不良师傅摸了摸他的头,道:「这些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啊!」苏景竹再三提醒。 「好,我谁都不会说。」在看过梧桐宫主轻描淡写欲灭掉一个帮派的情况后,他若是还想要自己的小命自然就会把今日在天盟里发生的事全数忘记。 「上官在此还有一个疑惑,不晓得孙公子是如何进到我天盟里来?」上官莲溪问了一个主人家才会想问的问题。风和阁离大门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一个这般贵气打扮的官家公子怎幺都不可能独自从正门进到天盟里来,他不觉得自己盟内戒备鬆散成这副模样。 「呃……我是在外头巷里看见一只很漂亮的长毛白猫,跟牠玩了一下子后猫儿就跑了,我是跟着猫儿从距离方才那处水上亭阁最近的围墙边下钻进来的。」宇文煌此刻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真是太贪玩了,仗着有暗卫跟在身旁便忘了注意自身的安全。 「煌儿,你太胡来了。」连墙后是什幺地方都不晓得就敢往里头钻,苏景竹觉得自己如果是宇文瑾肯定会气炸。 害怕又被师傅臭骂一顿的宇文煌赶紧低下头认错道:「师傅,我知道错了。」好不容易转开了话题,他不想再被唸了啊! 「哼哼!」双手抱在胸前,黑衣少年瞧着他的模样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冷哼了两声。 「我让姬玄带你去换身衣服、重新梳洗一下,顺便再吃点东西后就送你回去吧!」看着他白色衣衫因为刚才厅堂上的冲突而有所汙损,苏景竹这样说着。本来她就没有留宇文煌下来一起吃饭的打算,「我们还有要事要谈,不方便留你在这儿。」 「师傅……」 「听话。」她又拍了拍小少年的头,「最近丽城至整片江南都不平静,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瑾大哥早点带你回慕夏去。」 看见华服美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宇文煌也晓得这一回肯定是要回去了,只有点点头,然后在临走之前突然冲上来给苏景竹一个拥抱,再一次说道:「请你认真考虑一下十四叔,我很想你当我小婶婶的。」 那一刻,上官莲溪额角青筋以每秒三条的架式开始浮现。怎幺今日每个人都存心在他面前给他添堵。 「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可以吃饭了。」 看着天盟内僕役忙着上菜的动作,苏景兰整个人放鬆的坐卧在窗下的长榻上玩着手上袖箭,像只慵懒休憩的豹子在树丛上舔着自己的爪子,那太舒服的模样让苏景竹很想把自家老哥从榻上踹下来换自己上去躺着,谁让这屋内只有这一张长榻。 待菜都布好之后僕役一出了厢房门,苏景竹就扑上自家兄长所在的位置上,想把他从上面拉下来,只可惜不管她怎幺使力那人就是不动如山,还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欠扁笑容。 作为东道主的天盟主人只有无奈的看着这一对瞬间变成三五岁幼童互动的兄妹,「我说两位,还吃饭吗?」 「吃,怎幺不吃?我快饿死了啊!」见霸佔长榻不成,幼稚的苏三岁拉起兄长右手,在虎口处狠狠一咬之后转头就坐上了餐桌,留苏五岁在长榻上捧着被咬一口的手嘴角抽搐着。 「兰,下来一起吃吧!」瞅见那整齐而深刻的牙印,上官莲溪只觉得好笑。每每看他俩兄妹的相处总让他感到温馨,即便只有两个人可家庭的温暖感觉却连瞎子也感觉的出来。 杀手头子甩了甩隐隐作痛的右手后下了榻坐到自家妹妹身旁,「小猪仔,妳这口牙也太利了,要不要哥给妳买个磨牙棒?」苏景竹的回答是朝他露了那一口寒气森森的白牙。 在他们前面坐着的上官莲溪这一下是真的忍俊不禁了。 今日这一桌说是宴席,却又比宴席少了那幺一些丰盛;说是家常菜却又没有家常菜那样普通,到底像是三五好友吃私房菜那样了。桌面上虽然五菜一汤看似吃不完,可每一样菜份量都不多,倒是能让第一回来丽城的苏景竹多吃一点当地的特色菜。 鲜嫩弹牙又带着茶茗清香的龙井虾仁、当日现捞到下锅清蒸前还活跳跳的渝阳鲜鱼、皮薄肉嫩味醇汁浓的红烧肉,一道新鲜嫩绿的当季鲜蔬,以及一样苏景竹未曾见过的豆腐菜色,那一锅汤则是渝阳水葵炖煮火腿而成的另一样江南名菜。 「莲溪,这是什幺豆腐?」苏景竹对着那盘染了黄绿色的豆腐特别有兴趣,「怎幺有着青梅和瑰酿的味道?」 「这是青梅佳酿,我们盟内鬼医最喜欢的菜色。」晓得她做菜的手艺,因此上官莲溪一点都不惊讶她光是闻就能闻出来这两种味道。 「加了梅汁的嫩豆腐再用瑰酿小火煨个小半个时辰,作法简单,就是耗时间。」他拿了一个空碗盛了一匙豆腐给苏景竹,「尝尝,看合不合妳胃口。」 一旁的苏景兰就这幺看着好友对自家妹妹献殷勤,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色,除了红烧肉外都是些口味清淡的菜色,不太符合他们两个大男人的胃口,但却是他家小猪仔喜欢的样式。 「上官,你还真是有心哪!」难得他也来南都一回,桌上半样他喜欢吃的菜也没有,好友眼里完全只有他妹子了。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不是更应该讨好大舅子吗? 「莲溪,哥哥要你也帮他盛一碗。」接过天盟主人递过来的碗,苏景竹听着苏景兰的口气感觉就是吃醋了,于是这样说着。 「我要吃会自己盛,不用他帮。」 「他要吃会自己盛,不用我忙。」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着,然而在发现对方说的跟自己一样的时候又一齐安静下来。苏景竹则被两人的默契惊吓到,被嘴里的豆腐小呛了一下。 苏景兰倒了一杯茶塞到妹妹手里,看着她好不容易顺气后喝了一两口茶,接着竟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人。 「我觉得……」苏景竹微微停顿了一下,「我可以理解为什幺会有『天盟盟主与梧桐宫主不得不说的三两事』这样的话本在坊间流传了,原来真不是空穴来风。」 两个都戴着人皮面具的大男生听见这话简直是憋了一口血在嘴里,而且就算脸黑了这ㄚ头还看不到,「小猪仔,妳没事关心这个做什幺?」苏景兰问。而上官莲溪则是自己盛饭吃了,全然不想再听到什幺会让他觉得心塞的话语,可是苏景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发现这种小本子丽城有不少,连前两天出版的都有。」她从衣服里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小书,「你们有兴趣看吗?写得还像是真有其事。」 这一回换成上官莲溪呛着了,苏景兰则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决定先躺回榻上消消火气,以免不小心把妹妹掐死百年后会无颜面对黄泉之下的父母。 「这样就生气啦!男孩子不是应该心胸开阔些吗?」放下到口的美食,苏景竹戳了戳背对着她生闷气的兄长,「你也不是第一次有cp啊!从前在组织里不是也跟天琳哥配过吗?润知道的。」 「莲溪,你也生气吗?」 身为识大体、明是非的天盟主人在这个时候相当认真的摇了摇头。小话本连载归连载,但是不会有多少人将书中内容当真,他自然也没有必要为了这点事情生气。他也觉得苏景兰并没有对此感到不悦,不过就是耍耍任性,希望少女去哄他两句罢了,但不曾与手足一起长大的他其实无法理解这种心态。 半晌,被自家妹妹哄好的杀手头子终于坐回桌前用餐,虽说三人并没有一定要遵守食不语的用餐礼仪,但在他们之中的女孩子注意力全在菜餚上的时候,两个大男生自然也保持安静,专注在食物上头。 「小竹,慕容道下墓那日,妳打算怎幺处理?」 苏景竹偏着头,汤匙搅弄着碗里的木耳莲子汤。说实在,她还没有好好想过那一日到底要做什幺,既不下墓又要打神剑山庄的颜面,似乎满有挑战性的。 「怎幺处理?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语毕她端起碗将甜汤一口喝完,然后目光便落到苏景兰面前那碗没动过的甜食。 「我这几日一直在思考,神剑山庄此番用意为何。」上官莲溪把他没有碰过的那一碗推到苏景竹面前,「白道的帖子早在春季就已经送了出去,我天盟的邀请却是中秋之后才发出,可看那一日武林大会上神剑山庄的态度,他们说起暗阁时像是早有预谋,因此这个局绝不是中秋之后才布,那幺,他们是为什幺不提地缘之利的天盟,却偏偏说了远在千里之外、掌握着东北暗道的暗阁?」 「因为他们的导火线是夜王陵寝,提起暗阁岂不理所当然。」对于他推过来的甜点苏景竹也没客气,捧着碗大快朵颐起来。 「我认为没那样简单。」他摇了摇头。 「今年秋季起西北、利州局势动荡不安,江左地区因白道、暗道聚首江湖纷乱难休,之所以扯入暗阁……」作为局外人的苏景兰懒懒开口,此番一说虽有未尽之言但却足以让两大帮主茅塞顿开。 当南方与北方同时乱起来,自然有人能够从中混水摸鱼、藉此得利。 「若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局,那幺谁会是这一局最终的受益者?」杀手头子看着自家妹妹,轻声询问。 放下甜汤,苏景竹似乎是想到了什幺,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哥、莲溪,我去找人传个话。」语音未落,她人就已经跑出了厢房。 上官莲溪皱眉道:「她怎幺了?」 「想通了吧!」苏景兰端起自己那一碗甜汤慢条斯理喝着,见到友人挑眉的表情才又补了一句,「你可知摄政王与小皇帝来了丽城。」 闻言,上官莲溪眉头皱得更深,他近来的心思都在江湖事务和苏景竹身上,对于朝堂之事就没有那样关切,尤其那还是与他毫不相关的北方庙堂。 看他烦心的反应苏景兰这才抱着好心情喝完那碗甜汤。至于那小皇帝就是刚才那娃儿的事他也没打算说,因为现在好友的状况,告诉他也等同于告诉自家小猪仔,小猪仔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小辈,他并不希望因那小子皇帝的身分让自家妹妹看到他还要先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如果可以,他自然是希望自家妹妹永远都不要晓得那两人真实身分才好。 那两人一个皇帝一个王爷,现在看来倒是上官这家伙比较好拿捏了。苏景兰锐利眼眸带着些许审视,将好友从头到脚看过一次。 「你这是什幺眼神?」天盟盟主不动声色的挪离杀手头子三尺远。 「上官,你喜欢上我妹了,对吧!」 对于苏景兰突如其来的询问,上官莲溪愣了住。年初时候他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的他回答是否定的,而今却…… 主屋外,苏景竹办完事情去而复返,正要踏入厢房所在的院内的前一刻一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从月门上跳了下来,正巧挡住了她的去路。圆圆的脸上一双大大的湛蓝猫瞳就这幺望着她,似乎是没见过这样罩着大半张面容的人类。 苏景竹也看着那只疑似是金吉拉种的猫沉默无语,她猜这只猫就是引宇文煌钻洞进天盟的那只吧! 一时间,一人一猫就这样僵持在垂着蔷薇叶的圆月门前。 「喵~」猫儿歪头对着她唤了声。 与此同时,她听见身后有轻巧跫音传来,一回身,就见到一个看起来年纪与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伫立迴廊之下,黄衫水袖、容貌清秀却气质出尘,那一瞬间,她心里的某处的警报可以说是拉到最响。这个女孩是天盟中人,但她却从没听上官莲溪提起。 「不是你。」樱唇轻启,出口的话却让苏景竹全然不解。 「啊?」她一愣。 黄衫少女眼帘半垂,虽然面无表情但她却很诡异的从这一细微动作看出少女的失落。 「错过了。」少女又说了三个字。 苏景竹嘴角抽动两下,这种没有主语跟宾语的句子,原谅她真的不晓得这个气质仙逸的女孩儿想表达的是什幺。 「姑娘妳……」她轻声试探道。 「师妹,妳怎幺到这里来了。」有些突兀的,上官莲溪的嗓音在她身后出现,带着些许急躁还打断了她的问话。 眼睛微微瞇起,苏景竹觉得心头那份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 「哎呀呀呀~师妹呢!」跟在上官莲溪身后出厢房的苏景兰英俊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上官,你的小师妹挺可爱的,是吗?」 看见友人的表情,他知道只要他不好好解释清楚这个师妹的来历,回过头去有八成机率师妹会被杀手头子处理掉。 「兰、景竹,这位就是白三,林轩白,也是我师尊的关门弟子。」上官莲溪先走到苏景竹身旁才将少女介绍给他俩认识,说话时目光只落在苏景竹面上且离自家的小师妹有段距离,就怕被误会什幺,「师妹,这是我的两位朋友。」 因为上官莲溪的举动实在太过刻意,黄衫少女、也就是白三林轩白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看着他对黑衣少年过于亲暱的态度眸中光芒闪了闪,朝两人侧身福了福。 「姑娘妳好。」苏景竹回了个礼。 「听说白三的卜卦挺厉害,不晓得姑娘能否为我卜上一卦?」苏景兰一口笑露出八颗牙,看似相当温和无害。 原本将目光放在那一对璧人身上的林轩白闻言转头,白毛小猫在同时间回到她的脚边蹭了两下,她先蹲下身将猫抱了起来,这才轻声开口:「异星廉贞,你所谋之事在五年内便有结果。」 异星廉贞?这……在说什幺? 苏家兄妹两人顿时懵了,倒是上官莲溪很习惯这个师妹三不五时就流露出只字片语的做法。 「你,生死劫在即,九死一生、好自为之。」对着上官莲溪吐出另一个让三人傻眼的话语,林轩白在他们尚未回神时就已经离开主屋院落。 片刻,苏景竹最先反应过来方才白三说的话,满目惊恐的看向那个被神算子断定遇劫的家伙,「她刚才说……」 「不会有事,我命很硬。」当事人倒是神色淡然的笑了,「而且她也不是第一回这样说。」 嘴里这样说着,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的确是第一次与师尊同为半仙之体的小师妹带给他的警告,可比起这个警告,他更担心的是小师妹会在无意间说出他天煞孤星的命格,因此当林轩白只说了这件事人就走了,对他而言还真是鬆了一口气。 苏景兰听着他的话眉头一挑倒是没说什幺,心里思索的也不是关乎友人的事,而是林轩白刚才说的「所谋」。五年吗?到那时小竹也已经二十岁了,到时候再来谋划怎样处理上官跟小竹的事还来得及吧!只要这ㄚ头心别丢得太快。 「莲溪,白三姑娘说话都这样语焉不详吗?」三人回厢房的路上苏景竹开口问道:「她一见我就说:『不是你。』,然后又说『错过了。』,好像是在等什幺人。」 「不晓得,反正她等的肯定不是我。」发现苏景竹并没有因此误会甚至远离他,上官盟主又恢复往日的调调,「美人儿,妳可要相信我,在遇到妳之前我可是清清白白的。」 苏景竹嘴角一抽。这是在说遇到她之后就不清白了吗? 作为兄长和挚友双重身分的苏景兰则是很想动手痛揍这个想拐自家小猪仔的家伙,可又不晓得自家小猪仔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如果小猪仔真有这个想法,那便是上官没这个意思,他也会把这颗白菜绑到床上任自家小猪仔随便拱。 不过在这个当下想那幺多也没啥用处,还是先解决自己手痒的问题吧! 「上官,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交手了。」苏景兰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向前一步,拳头直接往上官莲溪那张脸上招呼,下一刻,就看上官莲溪侧身闪过,随即回敬一记扫堂腿过去。 然后,苏景竹就这样看着两个大男生在庭院里过起招来。 或许其他人对于这样双方都通了任督二派的武者过招会相当有兴趣,甚至脚拔不开定在原地观看,但苏景竹丝毫没有这些问题,因为她自己也是畅通任督二派的习武之人,所以对于寻常江湖人梦寐以求、可以旁观高手过招的机会,她也就只是看了片刻,确定他俩打起来不会见血后转身就回到厢房当中,拿起那本还未翻看完的『不得不说的三两事』打算趁这时间看完。 然而她正翻找着上回阅读到何处时,一不小心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大约是因为首刷的缘故上头竟然有作者的签名与小章,而她在见到那一个小章时愣了住。 林三公子。相信只要关注此书的读者不会不知道这就是作者笔名,但在见到这一猫爪小章后,她突然有个不愿多想的猜测。 刚才上官莲溪说他那位小师妹的名字为「林轩白」,白三,即是林三,然后那女孩子也养了一只猫,而且这书里面对天盟盟主与梧桐宫主的形象描写着实到位,绝非胡乱牵扯凭空捏造,的确有可能是熟识之人所写。 再想到刚才她跟上官莲溪站在一起时,少女明显亮了一些的眼神…… 下个月这本「不得不说」该不会就流传出什幺奇怪的事情吧! --------------------------------------------------- 小剧场 兰兰:小猪仔,哥哥去绑白菜来随妳拱。< ( ̄︶ ̄)> 莲溪:不用你绑,我可以自己主动躺倒任调戏。(躺床娇羞貌) 景竹:在拱白菜前…你们谁问过猪的意愿了吗?(╯‵□′)╯︵┴─┴ 兰兰、莲溪:(′⊙ω⊙`) =========================== 嘿嘿~丽城副本要刷完了 古墓副本即将开启=)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生辰限定(7/31)──瑶之阳 生辰限定(7/31)──瑶之阳 苏宇瑶是在距离临江约莫三日路程的地方追上先一步离开丽城的兄长。 那时才过晌午,她停下休息吃个乾粮喝口水后便马不停蹄地上路了,骑着爱马惊鸿再度狂奔数十里后终于看见京淮官道上一队熟悉人影随行的马车,其中让她一眼就认出来的是某人那一身在秋阳下依然刺眼的大红衣袍。 因她的到来,整队人也停下来稍作休息,而在她翻身下马的同时苏子宁也掀开了车帘走下马车。 俊雅男子一见她就皱起了眉头,「阿瑶,妳又瘦了,还黑了些……」 「大哥,我很好。」就怕自家兄长下一刻说出什幺美白的药方子,她赶忙截断他的话,最后还加了一句强调道:「真的。」 一旁有人轻笑出声。 她转过头看,只见红袍衣衫的青年伏在另一人的肩上,肩膀还在微微抖动。见状,她眉梢微微挑起。 「宁安郡主,久仰大名,今日初见果真如洛小哥说的那般英姿爽飒、可堪女中豪杰。」谢安瑞行了个礼。虽然苏家人都不甚在意这些礼仪,不过他与这二位相比不过是个平民,有些礼该守的还是得守。 看了一眼谢安瑞的面容,苏宇瑶立刻将他与记忆中的某人联想到一块去,「你是中秋那夜在清泉寺的……」 「郡主遇见的兴许是舍弟。」谢安瑞解释道。他也想起那天晚上遇见上官莲溪的事情,心里却不免浮现一个疑惑,那一夜自家弟弟陪着的那位姑娘又是谁呢? 「双生子?」头一回遇见这种事的苏家姑娘觉得很新鲜。 「是的。」谢安瑞轻轻点头。 「妳跟阿洛瞧起来也像双生子啊!想不到表亲也会有这幺相似的面容。但是妳要严谨一点,她要懒一些。」终于笑完的人从好友肩上抬起头。所以他才会在见到苏宇瑶回答苏子宁话语时觉得好笑起来,毕竟看着如好友一般的脸却露出那样认真的神态只觉得不可思议。 想起那个总是噙着慵懒笑意的青衣少年,苏宇瑶同意了阳守炎的话。 「我说妹子,既然妳现下不在营中就别这幺严肃,多跟阿洛看齐啊!」放开搭在谢安瑞肩头的手,阳守炎非常字来熟的勾搭住苏宇瑶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瞧瞧阿洛那种懒惰的样子才像是在过生活……」 苏宇瑶看着那只横在自己肩膀的手臂,注意力从青年话语转向思考如何处理他的手,是折断呢?砍断呢?还是…… 「咳!」这是发现妹妹被吃豆腐苏子宁用力咳了声。 同时间反应过来的阳守炎立刻放下自己差一点被剁掉的手,从苏宇瑶身旁跳开一步,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和阿洛相处得太习惯,不是刻意冒犯的。」因为少女这一身黑衣俐落的男装打扮跟苏景竹平时的样子相去无几才会让他自然而然的做出这样的举动。 于是,从相遇这日到临江分别这一段时间,阳守炎在苏宇瑶印象中就是一个比自家三哥还要跳脱的家伙,丝毫感受不出同为将门之后的那份杀伐果决,着实让她怀疑往后的阳家军交到这人手里到底会成什幺样子。 随后,十月西北战鼓声起、边关告急,阳小将军率领阳炎营的五千精兵赶赴出云支援,苏宇瑶在金戈铁马的战场上见到的是银甲红衣、手执长枪,冷静沉着的阳炎营主帅。那时的阳守炎全然没了旅途上爽朗直率的模样,而是一个真正的百战之将,阳家军下一任的职掌者。 「宇瑶妹子,我没来晚吧!」 火红耀眼的青年将军翻身下马,露出一个她很熟悉的开朗笑容,朗声问着。 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 此篇献给阿寻家亲爱的妍妍 祝她生日快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第十章【身份曝光】 卷三。第十章【身份曝光】 苏景兰和上官莲溪打得足够尽兴进厢房时,苏景竹也已经把手上的书看得七七八八,该看完的地方都看完了。 唔!什幺是该看完的地方呢? 就是描述两人患难与共、情深意重的桥段,以及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承诺。林三公子的文笔之好,若不是她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妹妹,知道自己兄长非欧阳润不要,还真会以为他跟上官莲溪真有什幺。 「我说小竹,这种东西妳就别看得这样津津有味。」苏景兰走过她面前时一手抽起她拿着的小本本,「我们两人都站在面前了妳还看书做什幺?」 苏景竹沉默了一下子,说道:「哥,你是说我不看书,你们要直接演给我看?」 正在喝茶解渴的上官莲溪一口茶喷了出来。 「小猪仔妳在做什幺白日梦。」苏景兰把书册捲起来敲了敲自家妹妹的头,「清醒点好吗?」 「你自己这样说,怎幺能怪我多想。」她看苏景兰还想多敲自己几下,连忙护着头躲到上官莲溪身旁,把人当挡箭牌的意思相当明显。 「过来。」杀手头子瞇起眼,看着躲到天盟主人背后的ㄚ头。这八字都还没一撇人就先被勾引过去,以后怎幺得了。 「就不过去。」仗着上官莲溪会护着她,苏景竹还好心情的朝自家老哥吐了吐舌头,一派孩子气。 对于幼稚的两兄妹,被当成楚河汉界的那一个人端着杯子轻声笑了,「美人儿,那本书里写了什幺?瞧妳看得这样流连忘返。」 上官莲溪不提还好,一说起来她就想到书中内容,问:「三年前,你们两个真的一起去过西北塞外,还在大漠戈壁里迷路吗?」 两个大男生身体顿时一僵,这下子不用回答她也晓得答案是什幺了。一双清澈杏眼瞪大看着苏景兰的目光,让苏景兰前一刻还很高涨的气势下一秒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蔫了下来。 「就算那时候真的迷路了,现在不也好好的没缺胳膊断腿的吗?」他这句话说得心虚,这时候他就庆幸还好上官莲溪挡在中间,否则不晓得这ㄚ头会不会直接冲过来掐死他。 「哼!你的意思就是如果那时候缺胳膊断腿了,现在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是吗?」 作为对自家妹子发脾气没辄的兄长,苏景兰悄悄的向上官莲溪打了暗号,让他想办法将妹妹的注意力转移。 「苏景兰!你手在比划什幺?」 「美人儿,妳别气啊!气坏了身子我们会心疼的。来,喝杯茶润喉,这可是明前龙井,就是我手上也没有多少。」上官莲溪转过身对她陪着笑,顺道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里,「就当我们当年年少轻狂,肆意妄为了点,男人嘛!冒险犯难是天性,可一旦心上有了牵挂日后就不会再这样做,是吗?兰。」 苏景兰点点头,笑得一脸无辜。 苏景竹一手握着茶杯,一手在桌上轻轻敲着,对这两个互相包庇的大男生当真十分无奈,她家老哥服软的话是说不出来的,倒是上官莲溪貌似相当熟练,该不会他俩结伴江湖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的到处撒野吧! 「美人儿,倒是妳…怎幺知道我们去过大漠?」见她火气稍微小了点,上官莲溪问道。 戴着半脸面具、声音沙哑的美人儿白了他一眼,「你不是问我那本书里写什幺吗?」 「书里写的?」 「当然,不然我怎幺会知道。」轻抿了一口明前茶,她感受着那股属于顶级龙井的甘甜醇和。 厢房另一边就看苏景兰勉为其难的打开那本书快速的翻过一次,然后笑容愈发灿烂了些。 「都写些什幺?」上官莲溪问。虽然他晓得那本书是丽城人所着,可日理万机的他哪有时间去看那种闲书,就连一向八卦的傅嘉年都没看过。当然,会让他提不起一点兴致的原因还有另一个,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愿意去看一本把自己跟好友写得暧昧的书籍,他还是有点节操的好吗。 「感情为导向、剧情为辅,我们遇上什幺事情也写得七七八八,这位林三公子就像是跟着我们一起进大漠一样,挺厉害的。不过写得这样详实却没有写明我们到底是为何而去,这家伙倒也是个聪明人。」苏景兰把书丢给上官莲溪,「你没把那些事情说给别人知道吧!」 「林三公子?」接到书的天盟主人正巧翻开了最后那一页,看着上头的签字与小章脸色瞬间很是精彩。想他也没料到平时安安静静不太说话的小师妹,脑袋里会是这样比淮河还要奔腾壮阔的思绪。 看他表情,苏景兰也猜得出来这个书的作者定是他熟识之人,「怎幺?跟我说一下是哪个人如此有才吧!」 见状,苏景竹忍不住笑了出来,「是白三姑娘,对吧!」原来神算还可以用在这种地方啊! 上官莲溪一脸沉重的点了头,希望好友会看在她是自己小师妹的份上下手轻一些。而听见这个答案的杀手头子心里同样不怎幺舒爽,因为林轩白是好友师妹的身分、也因为自家妹子很明显喜欢这一本基情四射的书,况且非必要他也不会对女人下手,所以…… 「上官,我们再出去比划两招。」 这一回,苏景竹就捧着茶杯坐在迴廊上,看着院中拳脚相向的两人,然后再想到那本「不得不说」里头的内容,什幺「小心翼翼的扶起无力再走的瘦削身子」、「什幺仔细为他拉好披风阻挡夜晚寒风」之类的零星片段的话语。 而在沙哑笑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两人是再怎幺想打都没力气了,因为看过书的他们也同时想起书上各种引人遐思的片段。 「妳这ㄚ头,就是生来祸害妳老哥我的。」面对笑得遏不可止的妹妹,苏景兰大手揉上那一头软细的长髮,顺带拿走她的杯子将杯中水一口饮尽。 「嘿嘿!我哪儿是祸害了?」她开口反驳,语气里却难掩笑意,「我分明就是你最甜蜜的负担。」 苏景兰呵呵了她两声。 上官莲溪倚靠着檐下石柱,看着那一对异世来客的相处,脸上不免也露出笑容。他的命运,就是从遇见他们之后开始改变,苏景竹给了他离开谢家的勇气;苏景兰则是让他明白在这个世上财帛名利或许动人心弦,可还有更好的东西值得捨下这些身外物去追求,如承诺、如感情。 「哥,白三说你所谋之事五年后就有结果,能不能说说你『所谋』什幺啊?」兄妹俩并肩而坐,她攀上自家老哥的手臂企图卖萌撒娇。 「想知道?」他问。 苏景竹点头。 「真想知道?」 苏景竹点点头。 「若我不告诉妳……」 苏景竹开始扯他手臂。 「行、行,别扯了,我还不想当神雕大侠,我跟妳说就是。」苏景兰一直觉得养妹妹很辛苦,现在觉得养一只武力值颇高的妹妹更辛苦。 一旁的上官莲溪听到这儿也来了兴趣,他也同样不懂好友为何不愿意回到苏景竹身边守着她就好,还要三不五时搞失蹤,连个音信都没有。 「我欠了一份人情,所以我答应为那人完成一件事。当时呢!我不晓得妳也到了这个地方,所以我选择了一个旷日费时、但不会让我太无聊的方式完成。这个局在很早之前我就已经埋下导火线,而现在局也开始了,我自然是要把这一场游戏画下一个完美的句点,所以不能时常陪在妳身边,妳会体谅哥哥的吧!」 「哥你欠人情?好难得。」头靠着他手臂,苏景竹笑着说,但却没有再多问什幺。既然自家哥哥只想说这些,那她也就不再追问了。 但就在这气氛正好的当下,一道身影几乎可以说是狼狈不堪的从主屋入口处跑了进来,一身锦衣华服虽然毫无破损,那人却行事匆忙、神色慌乱,压根儿没有平日里暗阁大管事的从容与狡黠。 「少主,属下有要事稟告。」姬玄这一进来就直直跪在苏景竹面前,那模样还不用开口其他三人都知道肯定出了大事。 看着情绪不对劲的姬玄,苏景竹也不想在此时多给他压力,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我们到屋子里说,不要跪我了。」 对着兄长与上官莲溪一颔首,她领着下属就回到原本用午膳的那一间厢房当中。但却没想到一进屋内关上门后姬玄仍然坚持跪在地上,这一回任凭苏景竹如何使力拉都不起身, 「姬玄,到底怎幺了?站起来回答。我不喜欢有人对我下跪你是知道的。」 「少主……」一向稳重的人现在连说话都带着些许泣音,但苏景竹连发生什幺事情都不晓得,自然也没有安慰他的办法,然而当他说出究竟发生什幺事情后她也不知道该怎幺安慰自己这一位下属。 「少主…小皇帝……被人劫走了。」 厢房内一阵死寂般的沉默,猛一收到消息的暗阁阁主脑袋一时间没转过来,就算她猜得到肯定会有人对小皇帝动手,但这也实在太好得手了吧! 难不成只要朝小皇帝挥挥手,他就会自动跟人走吗?扶着额,苏景竹觉得头很大。 「我们的人怎幺样?有受伤吗?」她还记得她让人跟着小皇帝了,既然现在小皇帝让人劫走,那样跟着的人肯定也与劫匪动手了,亲疏远近之别她还是有概念的,问起的自然是阁里弟兄,而不是那个未曾蒙面的天家贵子。 「阁里的弟兄两个重伤一个轻伤,一人只有些皮肉伤就追着绑匪而去,而……」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就晓得她仍然不晓得那一对叔姪真正的身份,肯定只当他们是什幺权贵的官家子弟。低着头没有再多做纠结,姬玄还是把这件她早该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少主,您一直照顾着的那一位小公子正是当今圣上。」 姬玄语音才落,苏景竹顿时懵了。 「哥、莲溪,我阁里有事,先走。」 正当苏景兰与上官莲溪坐在迴廊那一端不晓得在谈什幺的时候,厢房的门打开了,一身黑衣的少年匆忙走出,丝毫不见方才耍赖卖娇的模样,随后一身华服的姬玄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上官莲溪从坐着的迴廊栏杆上跳下来,快步走向暗阁主人,道:「我送妳出去。」身为东道主,这点小事是他应该做的。 「小竹。」还倚着栏杆不动的苏景兰突然出声喊住要出院落月门的自家妹妹,她也确实回头看了他,但因为那张面具的关係他看不见她脸上到底是何种表情,「如果有需要,就到梧桐宫来找我,知道吗?」 没被面具遮住的嘴角勾起一道弧度,黑衣少年朝他点头,「我记住了。」 「事情很棘手吗?」陪着苏景竹一起走到大门口,上官莲溪见她这一路上一声不吭的多问了一句,「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 鬼面覆脸的人侧身偏头看他,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绑成马尾的长髮也跟着晃了两下,「这件事跟你无关,你就别管了。别忘了白三说的话,你这一阵子还是留在天盟哪儿都别去。」 闻言,平凡面容上露出一丝不赞同,「她的话听听就好……」 「莲溪,对我来说,除死生无大事。」苏景竹抿起唇,打断他还想再说的话,「多在意自己一点,好吗?」 从初识时他单枪匹马敢闯吏部侍郎宅邸,到前几日他带伤被顾旸官兵追查,几件事发生下来她大概也能猜到他几分性子,除了武功高身手好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之外,就是他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些事而有所损伤。虽不至于厌世轻生,但她也不希望见到他这种好似什幺都无所谓的样子。 而上官莲溪原本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眸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后瞬间变得幽暗无光,偏过头稍稍避开她的视线,后者一瞧见他的动作,猜到是她说中了什幺才让他有些微自卑的感觉,不过他也只有几秒时间是这样阴沉,随即又恢复成往日谈笑自若的模样,连姬玄都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好,那我哪里都不去,美人儿可要常来看我啊!」他笑道,跟着黑衣少年走出大门目送着他们离去,心里却另有计较。 入夜,苏景竹蹲在丽城暗阁最高的阁楼楼顶上,看着脚底下的万家灯火,想起下午那时姬玄同她说的话。 即使姬玄将这件事往他自己身上揽,可认不得摄政王爷与皇帝姓名这一事,说到底还是她自个儿的问题,虽身为暗阁主人,可她却因为下放的权力太多,许多事都是想到才会过问一声,连带着该记得的也没有认真记过,若是让翊师父知晓了,恐怕有大半机率是要回炉重造。 然而在自家的皇帝徒儿被抓走的这个时候,还没收到任何讯息的她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等着夜部与情报部的人将消息传来。 「少主,有消息了。」换上便于行动的窄袖黑衣,姬玄一个俐落翻身从窗口跳上屋顶,随后提起内力身形几个起跃来到苏景竹身旁,「我们的人追到淮宁边境,绑匪有可能带着小皇帝下墓,但摄政王那一边似乎有不同的消息,据说是被绑往西北去了。」 「没办法确定到底是哪一边吗?」眼帘半垂,她轻轻搓磨着左手上金玉交缠的手环思索着下一步该怎幺走。 「少主抱歉,对方有备而来,一路上还做了许多掩护,兄弟们也已经尽力了。」对方早有準备,他们却不占地利之便,倘若事情发生在北方肯定就不会是这等被动的状况了。 「看来还是得去会一会瑾大哥。」她轻叹口气,「希望他对暗阁的印象不要太差才好。」 虽说苏景竹是这样子希望,可她的想法注定是要落空的。若问宇文瑾对暗阁的印象如何,那肯定只比梧桐宫好一些,却同样没有多太好感。 而此刻,宇文王爷正在书房面见一直跟着宇文煌的暗卫之一,以往冷凝的态度如今更是肃杀,秋声院里所有随侍的人都晓得他们的脑袋这时就是别在裤腰带上,随时会掉下来。 「你说是暗阁管事将煌儿送回来后,不到一刻钟煌儿就在门口被掳走?」冷着声询问,宇文瑾这方一直到暗二追蹤绑匪回来后才知道整件事情经过。他前几日外出至今日才回来,原以为自家的皇帝姪儿会乖乖在住屋处,却没想他竟然甩了护着他的人不晓得去了哪里,最后居然还是在住处门口出了事 「是,对方似乎早有预谋来了二十几个高手,只凭几个护卫根本不敌他们,还是暗阁的人突然出现暗一才勉强保住性命。」要不然就不会只是重伤昏迷这幺简单,而是跟那几个护卫一样到地府报到去了。 「暗阁?」皱起眉,宇文瑾讶异于这个答案。 「是,正是暗阁。」暗二那一位暗阁主人的印象很是不错,虽然他们主子嘱咐过他们千万不可与王爷提起暗阁之主的真实身分,但说点别的还是行的,「自中秋过后我们就察觉有人昼夜不分在主子周围跟随,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保护,一直到今日才晓得是暗阁阁主知道主子人在丽城特意派来护卫的。」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半晌才又开口问道:「暗阁的人可有损伤?」 暗二低下头,「属下那时也自顾不暇,未曾全部注意到,可有一人在倒下前朝天空射了一枚烟花弹。」 当宇文瑾还想再问什幺的时候,书房外的院子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而来的是刀剑出鞘的声音,这样的情况下他也顾不得再问,而是飞快起身推门而出。 门一开,入眼所见是一个身形瘦削、鬼面半覆的黑衣少年伫立院中,对于指着自己的刀剑既无恐惧也不后退,就那样双手负于身后泰然自若的待在原地,而少年漠然的目光则与一推开门的他对上。 「在下承影。摄政王爷,久仰大名。」苏景竹淡淡说着,同时拱手行了一个大礼。这还是她第一回见到身为摄政王爷的宇文瑾,冷漠无情、不怒而威。想起初见时他对自己的温和,八成也是沾了她看起来年纪小的光。 让烟烧坏的沙哑嗓音一开口立刻引来了众位护卫目光,还有那与宫廷中人相比再标準不过的行礼手势也同样让许多护卫在心里不停思考着这个敢夜闯摄政王爷居住院落的小鬼究竟是谁。 「暗阁阁主,请进。」宇文瑾对突然出现在院落当中的少年没有半分惊讶,而是侧身让出空间,示意这一个年纪极轻的少年入屋深谈。 出身皇族,他自然是知道「承影」之名从何而来,而方才听了暗二的话似乎这少年在某方面还是能为他所用,因此并无必要与人恶交。 面对周围一圈没有收起刀剑的护卫,少年也没有再说什幺,只是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宇文瑾面前,檐下灯火的照耀让男子可以清楚看见少年没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是多幺的苍白,还有那些许露出来烧伤痕迹的皮肤,最后则是落到少年平淡无波的双眸中。 进了书房,宇文瑾将少年从头到脚扫过一遍,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少年有些不对劲,可他就是看不出来。 「王爷,您应当知晓承影今夜来的目的。」背倚着房内的主柱,苏景竹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她可是听说摄政王好几回在战场上都是靠着直觉才能在千钧一髮的状态捡回一命,虽然她现在声音哑了、容貌变了,鞋子还垫高了点,但她还不想以身试验这份直觉,还是早早说完走人的好。 宇文瑾在太师椅上坐下,一手安放在扶手上,另一手撑着微偏的头,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俊美无俦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异常妖邪魔魅,是苏景竹见过他最好看、但也最危险的时候。虽说她平日挺欣赏宇文瑾的「美色」,可这种时候她半点都不会被勾引到。 「听说王爷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往西北去了?」对看了半晌她还没得到宇文瑾的回话索性就先提了一句,却不想前头的那个男人只是继续用那种会起鸡皮疙瘩的笑看她,一点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见状,她眼睛微微瞇起。 以往跟他相处她只要做自己就行,宇文瑾宠她跟宠煌儿没什幺两样,自然她也不会特意去揣测这男人的心思,所以到了现在这样的场合她对他当然全然没辄。 「你怎幺不认为小皇帝被掳的戏码是本王自导自演,就为了谋取那个位置?」他说道。心里却想着这少年总归还是孩子,这幺点时间便沉不住气,不耐之意都显现在脸上。 这都什幺时候了还想试探她?太多猜疑是病,得治。苏景竹深吸了一口气,不欲与他多做计较。觉得这个把姪子当成儿子养的人应该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的云淡风轻,只不过不信她暗阁少主这个人罢了。 「皇帝被掳兹事体大,这消息千万不能传出去,所以我会将苏洛被绑的消息传出去,让那些人以为他们抓错了人。」没理会男子的试探,她乾脆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正巧皇帝手上有莫容送的木镯子,不怕那些绑匪不相信。」 「我得到的消息那些人可能去了归云的帝王陵,也可能朝着西北利州而去。如今最好的办法是王爷您往西北去,归云这里则由暗阁负责。」 「你要将苏洛牵扯进来?」宇文瑾笑容顷刻间敛起,狭长凤眸带着隐隐杀意看向她。 不提归云的帝王陵、不说莫容送的木镯,反而说了最无关紧要的事情,看来他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在乎她。而她是该高兴呢?还是害怕呢?让野兽惦记上总归不会是太好结局。 「她已经晓得了,两位天家贵子的身分。」苏景竹说到这个的时候很完美的将自己的情绪藏在宇文瑾看不见的眼底,「事从紧急,她说会等到两位归来时再说这件事。」 俊美面容先是一愣,正要开口的瞬间又听见苏景竹下一句话,迟疑了片刻才道:「他…可曾不悦?」 「王爷这话是希望苏洛悦或是不悦?」沙哑且平淡的语气听得出些许嘲讽,「我瞧王爷可是要小心下一回见到她时别让她的爪子划花了王爷俊脸。」 天晓得她在知道两人身分后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狠揍他俩一顿,她是不晓得他们两人身份,可他们也从不解释,就这样任由她误会他们不过只是权贵人家的子弟。小皇帝还认她当师傅了!皇帝的师傅是可以这般随意做吗? 宇文瑾一双深邃眼眸定定的望着她,她可以感觉到从她说了最后那句话后,男子对她的防备就不是那幺重了,但仍维持着冰山面瘫的神情。 「所以,王爷,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了吗?」 这一谈,直到月上中天才将事情定了下来,关于归云帝王陵、宇文煌手上乌木镯,以及苏洛出身出云苏家的事情都讨论了一遍,最后苏景竹还把一直藏身在外头樑上的姬玄叫了下来。 「十二,这段时间你就跟着王爷,我晓得你知道怎幺样处理这件事。」 「少主,可您……」下墓怎幺办?他未尽之言消失在苏景竹漠然的眼神里,他晓得,他踰矩了。平时也就算了,可现下是在外人面前,他不该对少主的话有任何质疑与追问。 「属下晓得了。」单膝下跪,他在苏景竹面前低下骄傲的头颅。 苏景竹拍了拍他的肩,轻声说:「没事,起来吧!」随即她又将视线转到摄政王爷身上,道:「倘若王爷没有其他事,承影就先走了。」 「稍等,本王还有一事想问。」活了二十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暗阁阁主,便多想了解一些关于暗阁、或是夜王的事情,「世人都说暗阁是夜王旧部,可既是夜王旧部为何还会做起杀人生意?」 苏景竹见宇文瑾问得真诚,想不回答就有些对不起他平日照顾的感觉,轻叹口气道:「王爷可知当年夜王私库里财富可比当年宁国国库?」 「那是自然。」这件事放到整个大陆上没有几人是不知晓的。 「可夜王当初被云相带着归隐时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而云相的产业都用来养那些陪着夜王卸甲的将士了,所以他们夜门真的很穷。「王爷可晓得一毛钱能逼死英雄好汉这回事?」 宇文瑾愣住,似乎没有想过这个答案。 「那幺,不晓得王爷可否让暗阁到摄政王府一游?」 以前的瑾王府、现在的摄政王府,还是当年的夜王府,而以夜王对机关术的专精,相信那一笔财富到现在也没被宇文瑾发现过,乾脆她现在提起让宇文瑾回去找,届时她再来个混水摸鱼,能拿回多少东西算多少。 「承影说笑了。」他唇角勾起一抹疏离的笑。 她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既然无事,承影便告辞了。」 「慢走,不送。」 从宇文瑾住处回到暗阁退去所有伪装,再回到丽城东南角的苏宅时苏景竹觉得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整个人在房间外室的长榻上毫无形象的趴着。 这个时候她就有些后悔让晴冬也跟着一起去西北了,她不喜欢不熟的僕役跟着她,所以现在身边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 「好累啊!」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来。 这时候,门外有人轻敲了敲她的房门,道:「小主子,需要热茶吗?」 一听见这个声音,苏景竹直直从榻上跳起来扑到门前开门,「三子,你怎幺跑回来了?」 小剧场 景竹:想不到这个〈不得不说〉的系列还很受欢迎呢!(翻书) 兰兰:小猪仔妳不要看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 景竹:这哪是有的没的的东西?你看书里记载着你跟莲溪的苗疆初遇、你陪他创立天盟,还有这个生死不弃的大漠之行……… 兰兰:上官你还是把你师妹交出来吧,我要跟她谈谈人生 莲溪:……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十一章【说鬼吹灯】 卷三。十一章【说鬼吹灯】 兴许是让苏景竹过度热情的迎接吓着,星斗在苏景竹推开房门时默默退后了两步,在确定小主子不会往他身上扑后才开口道:「苏家小姐在路途中就跟了上来,护卫人数够了我便回来。」 「那星灿呢?」 星斗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陪晴冬。」 苏景竹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那个怕晴冬怕得要死的阿九居然会主动留下,真是让她感到惊奇。 「这是主子给您的信。」男子一手端着茶盘,另一手递过一封书信给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女。 看着那一封薄薄信纸,某猪仔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念着两人深夜还站在外头吹风,她接过信就往屋里走,后头跟着进屋的星斗顺手将门关了起来,不过站的位置离苏景竹远了那幺一点。 果不出其然,下一刻发现兄长有急事离开丽城、只留下一张纸给她的苏景竹整个人又炸毛了,让星斗觉得自己站远一点就是个正确的选择,没见小主子一脚踹散了身边的小凳子吗? 当然更庆幸的是他手上的热茶还没递到小主子手上去,否则这下…死猪是不怕热水烫,但是活的小猪仔怕呀! 「星斗,很晚了,放下茶壶就去休息吧!」将手里捏成团的信再一次摊平,苏景竹手扶在桌缘、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幺,她的模样看起来也不愿再多说话,星斗应了声将热茶放在桌上、收拾了一下地上小凳子的零散尸体转身就出了房间。 灯火摇曳的房内,苏景竹看着那一张信纸上的狂草字迹,片刻叹了一声气。哥哥信上说的那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指的是星斗,可她又怎好因为自己的事拖着星斗一同去一个不晓得回不回得来的地方,就算他是哥哥派给她的人也不代表他就要把命一起给她。 端起烛台,她从长榻边走到书案旁,抽出一张白纸想了许久,最后仍是将墨条轻研、提笔悬腕,落笔时文句间如行云流水,草稿早已拟于心间。 直到将所有事情都在纸上交代完,窗外月娘早已西偏,苏景竹放下狼毫揉了揉眼睛,带着些许疲倦之意喝完了星斗準备、冷却许久的茶水。静待墨乾的这一段时间她从内室床边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张从未用过的人皮面具和化妆用的药水,对着水银镜仔细的上起妆容。 不久之后,妆成,她看着镜子里那张稚气可爱的少年容貌出神了一会儿,片刻,解下了身上代表暗阁阁主的墨玉牌和夜门少主的白玉牌与那一封写完的信放在一起。倘若她回的来,这封信就当从未写过,但若是有什幺意外,这封信会让丽城这儿的负责人黄一杰交到她翊师父的手上。 吹熄了蜡烛,她坐在黑暗中貌似阖眼假寐,可脑海里却想着许多的事。 轩辕家虽说教的是机关巧术,可事实上对墓室陵寝压根儿不熟,就是莫容也不敢保证能下帝王陵完好无缺的出来,更别提机关巧术只学了半调子的她。对于陵寝内部结构,夜门教她的东西还不如当年杀手天夜教她的多,记得印象中天夜与天琳最后一个任务就是从秦王陵取一样东西出来,也不晓得他们到底成功了没? 「呵……」她轻笑了声。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想着别人,况且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从桌上的木匣子里拿出两把短剑,她将这对双手剑分别插在左右腰际,起身走过桌边时眼角余光看见那张被她丢弃在长榻上的鬼面具,思索不过三秒,她伸手拿过那张面具挂到腰带上头,然后悄悄推开了房间的门,踏了出去。 月娘快要落尽树梢的破晓时分可以说是整座宅邸最安静的时候,经过一个白日与大半夜的折腾,现在正是宅子里许多人入睡的好时辰,如果她没打算离开的话现在大约也是刚睡下。 一个俐落的翻上主院院落通往外头巷陌的墙上,那瞬间,倏然一阵风过,带来一股蔷薇香气,这一回远比苏景竹上个月十日在淮河畔那回闻到的还要浓郁张扬,有如一夜花开满城那样的豔烈,可这样的蔷薇香也只存在那幺三五秒,时间短得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美眸与妖冶笑容的家伙。 八月十六那一晚那人也是这样带着她要翻墙出去玩,却在预备跳下去时让宇文煌发现,还是他及时拉了她一把这才让她没因为小白兔徒弟那一喊失足摔落地上。 「小主子,您这是要偷跑吗?」 晦明交替的这个时辰里猛然听到有人用极轻的嗓音问话,苏景竹整个人受到剧烈的惊吓,接着十六夜的情景再次上演,不过抓着她手臂的那人从上官莲溪变成了星斗。 「三、三子,你怎幺会在这儿?」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回去睡了吗?怎幺会出现在这里?她一站定后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星斗之间的距离。 「小主子,您这是要偷跑吗?」没回答她的问题,男子反倒不依不饶的问着。 她嘴角抽了抽,明白眼前人是刻意在这儿等她的了。 无言对视了半晌,最后苏景竹皱了皱眉,考虑到墙头实在不是什幺谈话的好地方,决定长话短说,「我要下墓,或许九死一生,这样你还跟吗?」 星斗定定的望着她,而她只见男子眼中一丝複杂的情绪闪过,点了头。 经过一整天的马上奔波,苏景竹、星斗两人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位于淮、宁二州边上的归云城,在关城门前入了这座已有千年岁月的城池。 与丽城的温婉、慕夏的繁华截然不同,归云城有着属于自身的人文底蕴,多出史官、谏官的此地连街道上的气氛都是严谨、端正,丝毫不若南都烂漫、慵懒的步调。若论历史,皇城与丽城都还要排在归云之后,大约只有临江城的年纪能与归云一比。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感受着城内气氛,苏景竹不禁感慨,引来了星斗疑惑的眼神,她却没忍住一笑,道:「你瞧这地方,无论是我哥还是莲溪都不会想将总坛设在这里,出门就见雅正文人他们肯定受不住。」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两人都不是什幺正经家伙。 牵着两匹马缰绳的星斗没有应答,但嘴角抽动了两下。不过她并不在意,也不曾放太多注意力在星斗身上,毕竟一直以来在多数时间里他都是沉默的。 「这一趟来,也不晓得能不能安全离开。」走在前头的纤瘦身影伸了个懒腰,大大的叹了一口气,「三子,你晓得我这一回来最遗憾的是什幺事吗?」 星斗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不晓得。」 黑衣少年回过头来看他,带点稚气婴儿肥的脸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道:「我还没扒下莲溪的人皮面具哪!」 同样一身黑衣劲装的男子听了这答案,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无奈神情,怎幺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幺孩子气的话语。 「对了!还有哥哥的面具也没来得及一起扒下来。」苏景竹又补了一句,随后像是想到什幺一样双眼一亮,兴致勃勃的看着星斗,「你应该见过我哥真正的样子对吧!长得什幺样?」 「主子……」星斗筹措着用词,「主子在组织里从来都是带着木头面具,除了亲随之外谁也没见过主子的真面容。」 「真的?」她清澈明亮的眼眸黯淡了那幺一瞬。 即便不愿让她失望,可这就是事实,星斗终究是点了点头。 「臭老哥,保密功夫做得这幺到家做什幺。」眼帘敛下,她咕囔了一句,漫不经心的走着顺带踢起地上尘土。 苏景竹正出神时,前方路口一辆高速行驶的马车突然奔出,她身后男子在那一瞬间瞳孔缩了起来,放开手中缰绳一个箭步上前将人拉回来,而苏景竹发现自己背部撞上某个健壮胸膛的同时,她的鼻尖也几乎是贴着马车而过。 然后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一条横在她腰际上的手臂已然鬆开,随即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至马背上,没跟上男子反应的暗阁主人只有呆坐在马鞍上,居高临下看着重新牵起缰绳的人。 这个景象与那日清晨在淮河畔的情景何其相似。 在他拉她一把的时候,有那幺一瞬她还以为这个人是上官莲溪,只是心脏里的虫蛊没有任何反应,说明了这件事是她想得太多。但她也没想到星斗还有这幺霸道的一面,毕竟比起星灿的外向多话,星斗的性子就相当的寡言少语,是以相处了快四个月时间她楞是没摸透星斗的个性。 一时间,谁也没提方才差些被马车撞上的事。 「小主子,您想至何处住宿?」 他们从东北的城门入城,一路走到现在天色也从日落时分转成了万家灯火的时辰。星斗之所以这幺问,是因为他晓得既然苏景竹是偷偷从苏宅离开便是打算不以苏记商行或是暗阁之人的身分行事。 「随便找一间乾净的客栈吧!」不想那幺快被找到行蹤的话,苏宅、暗阁不能去,梧桐宫也别提了,自然只能住在外头。 今日是八号,白道那伙人说好了十号下墓,她一开始没打算下墓自然也没有準备进墓室所需的东西,要不然从丽城到归云这一段路她本来是预备玩个两天一夜,最后赶得上神剑山庄下墓便行,如今却只能提早一日抵达赶紧将入墓室的东西备好。 「我在归云城有一间房子,既然小主子要住客栈不如就到那儿去住。」 马背上的少年偏着头,「你在归云有房子?」她还以为杀手一般都是以天地为家、有钱就花光,比如她家哥哥就是这样子。 见星斗点头她也乐得不花钱住外头,就这样让男子牵着马朝东南的方向走去。 九月十日早晨,距离归云城莫约三十来里的荒郊野地,这里是古木参天、蓊郁森森的景象,只有在墓室入口前有一块杂草被踩平的空地。苏景竹靠倚在某株枝干粗壮的树上闭眼小憩,星斗则是站在另一条枝干上注意着陵墓入口出现的众位江湖人物。 双手环胸手指轻敲着上臂,黑衣少年思考着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 流言的功力果真是伟大的,短短不过一日时间苏洛遭绑的消息就已传遍整个江左地区,而且还经过了各种渲染与加油添醋,再过几天相信大江南北都会晓得「苏洛被绑」和「苏洛是出云苏家流落在外的子孙」两件事,只要绑走宇文煌的人相信了这个消息,一来不流出皇帝被掳的事便暂时稳住了龙腾朝堂,二来绑匪也会顾及出云苏家短时间不会对宇文煌下杀手。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的小徒弟到底是来到了这座帝王陵还是被西宁的人带走? 「各位江湖豪杰,相信大家也都听到了这两日的消息,苏洛少主遭人掳走,据说就是因为苏洛少主有皇室血脉那群歹人才要绑他到这座夜王陵,用他的血来开这一座陵寝深处祕宝的大门,我们今日聚集在此就是为了带回苏洛少主,同时保卫夜王沉眠的地方。」树下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开了口,而他这句话说完,周遭也差不多安静下来,等同于下墓这事要开始了。 不过原本还闭着眼的「苏洛少主」本人一听这段话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噎到,连忙睁开眼看是谁说出这种鬼扯到极致的话。她有苏家的血脉不假,但这宇文家的血她可是半点没有沾到。 「是他……」她看见了莫容持武林帖与慕容道冲突那日,在慕容道身旁私语和缓其情绪的高瘦男子。他说出这样的言论是慕容道指示还是他自己所想?她记得武林大会那日他们还是以「白道不容暗道势力坐大」这样的藉口召人下墓,如今的理由倒是比那时还要冠冕堂皇的多。 不过他怎幺会用「皇室血脉」这样的话语混淆他人认知?坊间八卦流言只提到出云苏家,谅谁也不敢多牵扯到天家头上去,除非…他是刻意为之。 「怎幺了?」星斗轻声问。 「那个人有问题。」她用气音回答。若不是这人有问题,就是整个神剑山庄都有问题了,可她觉得慕容道即便有道貌岸然之样,却不至于在国家大事上出这种岔子。 随着她视线看过去,星斗将高瘦男子的长相记下,并未多做评论。 两人就这样在树上听着那高瘦男子说出许多鼓舞人心的发言,底下白道、暗道的江湖客皆有之,可神剑山庄貌似不在意这一点,对于出现的暗道各派表现得相当大方,好似真将国家大义放在个人利益之前。 慕容道与五岳派的几位掌门都站在一旁,看样子并没有要下墓的意思。 「我们也下去吧!」苏景竹说道。来到南方之后星斗还未在公开场合出现过,再加上她稚嫩的面容混到这群人之中,大概也只会让人认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闲得发慌带护卫出来游玩,毕竟在江南地区发现夜王陵寝的事也已经不是什幺秘密。 于是,两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混入人群之中。 在她走进人群里的时候,听见身旁人或多或少都在讨论进了陵墓之后的事,尤其说到下墓的一些禁忌,一人说、周围的人全竖着耳朵听。 正当众人準备进入墓室入口时,突然一声马匹嘶鸣划破早晨的天际,陵墓对面的山丘上出现一队黑衣黑马的人物,为首的人一马当先骑到众人面前,这个时候他衣上绣着的银纹狼头清楚的呈现在众人面前,拉紧缰绳,蒙着面罩的男子开口道:「神剑山庄好兴致,秋凉天里要下墓。但怎幺听说是用了我阁名义聚集了白道的各路英雄?对此慕容庄主是否该给我阁一个交代?」 「暗阁来人了!」 「暗阁…来此何意?」 「听这话,他们似是不晓得夜王陵寝这件事?该不是神剑山庄……」 「嘘!快别乱说,神剑山庄可不是好惹的。」 人群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其中不少人听了暗阁为首之人的话后不禁用怀疑的眼神向慕容道看去。 见状,慕容道也不好再装成无事貌,从空地旁走了上来,「这位暗阁管事,关于此事我们可否稍后再议?这入墓室可是看过时辰的,这几日唯有这一个好时辰,错过了便难救已入了墓室的苏洛少主,相信暗阁管事也不希望听到苏洛少主这样的少年英才早夭,是吧!」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是早已知道自家少主好端端在外溜搭的黄一杰在慕容道的话语下也得退让一步。 「那好,就先让这些人进去,我们再来好好算这笔帐。」黄一杰说道。本来的计画是该在众人面前闹到让神剑山庄没脸,可在晓得小皇帝被掳后这闹一闹可以,但绝对不能阻碍到下墓的队伍,虽然他不晓得少主派了谁来,可在这个时候那些人应当都混入了队伍之中。 他跳下马,眼神在下墓的队伍中扫过一回,随后他看见了在丽城苏宅中一直担任着管家职责的星斗,以及星斗身旁那一位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一愣。而那两人像是从未注意到他一般,他就这幺看着少年从他眼前走远,从墓室入口旁被破坏的洞口跳进了墓室地道。 苏景竹一下到地道里便像前头下来的那些人一样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把,接着就是观察了地道四周的模样,比她的巴掌还要厚的石砖堆叠起的墙、通道两米左右的宽度,火光照耀的地方却丝毫不见地道尽头。大约是他们进来的入口已被破坏许久地道中还算通风,进入了三十来人还没有人有任何呼吸不顺畅或是缺氧的状态。 「小主子,地下幽暗,请不要离我身旁太远。」紧跟在苏景竹身后进入地道的星斗微微皱眉。 黑衣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无妨,这一段路估计是最安全的,但接下去的路就不晓得了。」星斗不答话,只用那双幽深的眸看着她,直到她受不了头疼般承诺不离他身边他才转开视线。 许是因为长年不见阳光的关係,地道中始终透着一股阴冷,感受到的只有带着一点腐烂的泥土气味以及不晓得从何处而来的凉风。一行几十人皆拿着火把或提灯在漆黑无光的地道中走着,期间或多或少有人交谈着,可音量都不大。一直往地底方向走了小半时辰后,星斗听见身旁少年哼起一首调子略显诡异的歌曲。 「打开地狱的大门,不请自来贪欲念,无常路上买命钱,是生是畜黄泉见。还魂门前许个愿,不要相约来世见……」 星斗清楚听见旁人在听懂少年嘴里唱什幺时喉头吞嚥口水的声音,压根儿都是被吓的。一般人都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唱这种鬼气森森的歌吧! 「小主子。」为了旁人的心脏安全,他打断了少年哼唱。 「三子不喜欢?」瞟过周围距离她有三步之远的其他江湖人士,苏景竹觉得有点好笑。这些人手里都不乾净,敢盗别人的墓,却不敢听她哼唱无关紧要的歌曲,这算怎幺一回事。 「既然你不喜欢听我唱歌,那我来说说别的好了。」存心不让这些下墓的人好过,她用极轻的语调说话,可偏偏在这种环境里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自然,通道里的人也都听到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三子,你晓得什幺是『鬼吹灯』吗?」 那一瞬间,一阵冷风猛然从众人身后掠过,胆子小的还叫了出来。 「不晓得。」星斗的回答平淡无波,似是苏景竹有没有回答都无所谓。 当场许多人都恨不得自己的听力没那幺好,有人正要警告少年别再说话时,却又让少年的下一句话生生将自己的舌头咬住。 「『鬼吹灯』其实也是倒斗的一个术语,也是一种忌讳。」苏景竹幽幽的嗓音让不少人背脊开始发凉,却又因为她说是下墓的忌讳而不得不专注听。 「每一个墓室都是有主的,陪葬的那一些宝物自然也就属于墓室主人,而这『鬼吹灯』指的就是当你在墓室拿起一样东西时,若是手上的火把突然熄了,就必须把这件东西放回去,因为那是墓室主人在警告你不能带走那件东西,倘若不理会硬是要将东西带走……」 未尽之言留给了众人无限遐想,这会儿不只是背脊发凉,就连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星斗对于这番话只有再三无奈,因对苏景竹的恶趣味有所了解,所以他着实无法分辨她的话是真实还是临时想到的玩笑。 这大概是其他人听见最惊悚的禁忌,黑衣少年注意到一旁好些人面上出现了生吞苍蝇般的扭曲表情。这时,队伍也来到了地道尽头,一道三尺高的青铜大门就竖立在他们面前。不少人一见此门目光都落到了高瘦男子身上,毕竟是他带着众人下墓,此刻自然也是由他来下令做主,在无确定如何开门之前没有人敢碰上那一道青铜门。 苏景竹半点不在意高瘦男子要说什幺,她只要注意他行蹤不要跟丢就行,直觉告诉她这人或许跟宇文煌被俘有关。 走近门边,她将火把举高想看清楚这两扇门上刻着的是什幺图纹,用以推测这座帝王陵到底是哪位皇帝的沉眠之地。 「睚眦?」看清门上龙首豺身的兇兽,她有些不解,在她想法里以为自己看见的会是五爪金龙才是,没想到会是九子之中主斗好杀的龙子,还是说这其实是个武将的墓室? 「这一扇门只是通往地宫入口的起点,睚眦在这门上对帝王陵而言也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事。」 一旁星斗的声音传来,她才惊觉自己将最后一句问句说了出来。听了这样的解释她点头道:「也是。」 「这位小公子,可是发现了什幺线索?」注意到两人私语,高瘦男子带着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询问,但在苏景竹眼里这个笑容却比这整座墓室给她的感觉还要阴沉。 作为随侍的星斗自然是保持沉默,黑衣少年则是保持着面上阳光稚气的笑容开口,「我们在说不晓得这座陵寝的主人的魂魄是不是还留在这儿啊!」 高瘦男子的笑一瞬间僵在脸上,乾笑了两声转过头去跟其他人继续交代开了铜门之后的事情,猜想若是没有其他意外他是不会再主动与苏景竹说话了。 「人心,才是比鬼神还要可怕的存在。」看了一眼商议如何开门的那群人,她低声呢喃,不禁有种为墓室主人感慨的心态。这位前辈不晓得都在这座山里沉睡了多久,却要因为人心的贪婪而被惊扰。 再看了一眼身前的青铜门,她视线落在九子之一的椒图口啣着的铜环上那有一行宛如变体文字的花纹,因为光线不明的关係她拿着火把凑近了瞇着眼看。 「至…彼岸…天堂……」她一个一个认着变化许多的文字,脸只差一点就会贴上椒图的面。 「小主子?」星斗看着快要趴到门上去的少年,不解的问了一句,可少年连理都不理他,看完了这扇门上的东西还跑到另一扇门前不晓得在看什幺。 「我说你们就甭说废话了,这门推不开就用炸药炸开啊!」一个褐衣短打背着双刀的刀客在历经许久讨论仍未有共识后露出一脸的不屑,「反正你也说这不过就是陵寝最外层,炸了也就炸了。」语毕他还从怀里拿出一截填充着黑火药的油纸管,上上下下的抛玩着。 苏景竹原本还在看门上有没有其他变体文字,但一听到这样言论顷刻间从参观者的状态回复,本来对那名刀客的话还只是微微皱起眉头,但在他一拿出那管黑火药时脸色大变,拖着星斗能离他多远就有多远,其余聪明之人也与苏景竹有一样反应,只可惜他们两人本就已经站在通道尽头这一端,就是再避也不能避多远。 下一刻,一声爆炸的巨响在众人耳边炸开,伴随着的是火焰的高热与地道的四散碎石块迎面扑来。 青铜门内,手里紧握着两个铜环的苏景竹被星斗牢牢的护在地上,男子用他的身体为她阻挡了一切伤害。 「三子,你没事吧!」苏景竹抬头看着压在她身上的人,漫天火光中他看着她的双眼是那样明亮,好似藏进了世上最瑰丽的宝物。 「三子?」她担忧的再喊了一次,毕竟就算她在最后一刻开了青铜门、尽可能的离那拿黑火药的白癡能多远有多远,但也不敌爆炸只在一瞬间。要不是在进青铜门时将火把留在原地,只怕门内也会被这场爆炸波及。 地底下虽然阴冷却不潮溼,相反还可以说是很乾燥的,他们手上的火把又都是泡过被后世称为石油的石漆,在这种时候再将油纸管状的黑火药拿出来,粉尘状的火药遇上高温本就容易引爆,更别提浸泡过石漆的火把,连环爆都有可能。 「我无事。」他的右手一撑,轻鬆的从俯卧的方式翻身坐起来,「妳可有哪处受伤?」 苏景竹摇头,本想看他背后是否让碎石子划伤,可男子防她跟防贼一样,不管怎幺说就是不让她靠近。 「我去看外头状况如何,妳在这儿别动。」见她想跟,他摇了摇头按住她的肩,「爆炸的碎尸和焦尸都不好看,妳别去。」 于是她就这幺坐在原地看着男子背影走远,思绪却有些飘忽,不晓得是不是她错觉,男子怎幺感觉更像是上官莲溪而非星斗,可她身上的虫蛊当真没有半点动静。雷达会失效,难道虫蛊也会吗? 等待男子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把放在后腰包里的夜明珠拿出来,用银鍊穿过的夜明珠比成年男性的拳头还要大,虽然没有火把那样明亮但也比没有半点光线要来的好。 把银鍊往脖子上戴的同时男子也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枝没被爆炸损毁的火把。 「外头状况怎幺样?还有活人吗?」爆炸点就在人群当中,纵使她希望所有人都平安也是不可能的事。 「离得近的人都死了,外头没活人。往外头的通道坍塌,我试着搬了一下,可那些石块压的紧实一时半刻搬不开。」 「那个领头的高瘦男人呢?也不见蹤影吗?」她问。 男子摇头,「怕是头一个跑了的,我见黑火药一被拿出来时那人就已经离我们有一段距离。」 「看来那人确实有问题,现在我们遇到一件好事,可其余的都是坏事了。」苏景竹又躺回了地上,长叹了一口气,「好的是命还在,可坏的是我们现在出不去、火把也不晓得能不能够支撑到我们出这墓室,更不晓得煌儿到底在不在这里。」 幸好她在爆炸的前一刻想起天夜曾经教过她,某些时候在墓里取下门环就能将门后的门闩抽掉,她才试着将那两个刻有变体文字的门环拉下、推开了青铜门,否则可就把命留在这座无名之墓了。 男子俯下身对上她的眸,朝她伸出手,道:「还活着就比什幺事都好,无论前方有什幺,我总是陪着妳的。」 「陪着我?你还真不怕死啊!」他这句话让苏景竹终于确定是自己身上的虫蛊失了灵,恶狠狠咬着牙开口道:「上官莲溪,我不都说了让你别乱来吗?」 闻言,伪装成星斗的男子嘴角绽放出一个星斗绝对不会有的灿笑,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搂入怀中。 「妳在这儿,我怎捨得不来?」 小剧场 景竹:听说这是卷三最后一个副本 莲溪:对啊< ( ̄︶ ̄)> 景竹:别人谈恋爱都是在风光明媚鸟语花香的风景名胜,为什幺我却要跟你在坟墓里面谈恋爱? 莲溪:这种全世界只有妳跟我的感觉不好吗? 景竹:不是只有你跟我……还有墓室主人 莲溪:…… ------------------------------------------ 卷三开始章节倒数~~~ 男女主角终于开始有感情进展啦=) 这是一个生死相随(?)、虐恋情深(?)的开始(xddddd 敬请期待23333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十二章【帝王陵寝】 卷三。十二章【帝王陵寝】 火把照耀着的甬道中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行走着,前头较高的那人还紧紧牵着身后人的手掌。 「我怎幺觉得我们被困在这里你的心情反而很好?」苏景竹瞪着前方男子,从他被戳破身分以来面上的笑意从来没消失过。 男子闻言立刻拉下嘴角弧度,试图以面无表情面对暗阁主人的坏心情,「我的心情哪儿好了?被困墓室我也很苦恼。」话是这幺说,可细看还是不难看出他眼底愉悦至极的笑意。 上官莲溪在这时候便庆幸女孩识破他的伪装,否则顶着星斗身分的他应该还是只能跟随在她身后,而不是像现下这般牵着她的手、走在她的前头领着她。 「白三的话,你真没放在心上?」她突然停了下来,连带着也将男子扯了一把停住。 拿着火把的人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是无奈却正色,道:「美人儿,妳可知这世上有得是比死亡还要更重要的事。」 「但在我看来,并没有,因为死了就什幺都没有了。」 「这儿灯光好气氛佳,美人儿一定要把时间耗在扫兴的事情上吗?」他轻声婉拒了话题,语调却是温柔至极,让苏景竹连对他发脾气的由头都没有。 「灯光好气氛佳?」看着不见尽头也不见来路的通道与墙面黄褐斑驳的环境,挑了挑眉,她就没看见哪儿好了,「你就继续嘴贫吧!」 拉起两人紧握着的手,上官莲溪笑容轻浅,问:「妳这是不气了吗?」 苏景竹哼哼两声,「我气又怎样?不气又怎样?你现在就在这儿了,难不成会因为我生气你就回到地上去吗?」 「自然是不会的。」他的笑深刻几分,明白这件事这样就算过了。 两人又向前走了半刻钟后,上官莲溪听见苏景竹的嗓音低声响起,音量不大,但在幽深的通道中一点点声音都是那样清晰。 「所以那日你对我说的,关于我哥的事……可是真的?」她想起那天刚进归云城时她问他的话。 「兰是天盟常客,梧桐宫我也去过几回,在那里兰确实是面具不离脸,出了梧桐宫便是戴上那张妳也见过的人皮面具。」 「这样啊……」她轻叹了一口气。这样说来她家哥哥的确是把自己藏的很好。 「倒是妳,不是允了兰不下墓,怎幺会临时变了卦?」他问。因她没说事由,是以至今日他仍不甚清楚发生了什幺事,「妳先前说『不晓得煌儿在不在这儿』是妳家的小徒儿发生什幺事吗?才让妳连命都不顾也要进来。」 听着他话语中的关怀、感受着从男子掌心传来的温度,一向坚强独立的暗阁小阁主此刻也不免眼眶有些发酸。握着他手的力道紧了一紧,道:「煌儿在盟会那天被人掳走了,可能是西宁那儿的人搞得鬼,而我直到事发才晓得原来煌儿就是当今皇帝。有消息说他是被带到这墓室来,所以我才选择下墓。」 上官莲溪听了这信息含量略大的话语,饶是向来冷静淡定的他也不免愣了住,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所以妳口中的『瑾大哥』便是摄政王宇文瑾?」他一直听着少女喊那人这个名,却没将她口中的「瑾大哥」与那个战场上的鬼罗剎连结在一起。 「原来就我一人不明白『宇文瑾』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幺……」苏景竹很懊恼,想当初她还称讚宇文瑾这个名「握瑜怀瑾」是个好名字,谁料他握着的根本就是整个王朝的生杀大权,她还小看了他呢! 一旁,上官莲溪忆起几回见面那冷峻男子对少女的态度,以及男子那张俊美无俦的容貌,他内心突生了好些危机感。 「美人儿,在妳看来是谢二的容貌好看还是那摄政王爷的容貌好看?」 「啊?」还有些抑郁寡欢的ㄚ头猛的听见这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脑筋一下转不过来,「你问谢二与瑾大哥……谁好看?」 「莲溪你在开玩笑吗?」什幺时候大男人也在意起这种话题来了? 走在前方的男子回过头,因背光的关係苏景竹只注意到那张脸上特别明亮的眸,从前带着玩世不恭、肆意张扬的眼神如今变得柔和,宛如江南烟雨那般无声沁成一汪春水令人深陷其中。 「倘若我长得不及他们二人好看,妳是不是便不要我?」虽然眼神温柔,可他的话却与之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深深的幽怨。 她原本还多少受到男子眼神的蛊惑,但在听了这句话后立刻清醒,「上官莲溪,你是在提醒我现在就该把你的人皮面具扒下来吗?」 「人家心里还未準备好……不过美人儿若真想要…也不是不行。」上官莲溪脸上带着腼腆羞涩的笑容,嘴里却一如往常说着不正经的话,「可需我躺平任推倒?」 「希望我真要扒你面具时你也这般配合。」她白了他一眼,自然是明白他在说玩笑话。怎幺看现在都不是适合让他拿下人皮面具的时机,别说他没做好準备,她也还没有做心理準备啊! 连苏景竹自己都没发现,她原本因宇文叔姪身分一事的抑郁在男子短短两三句话后就消散得无影无蹤。 这时候,两人也已经走到了通道尽头,又是一道青铜门伫立在他们面前。 「没路了。」上官莲溪说着。 「嗯。」她试着挣脱某人的手,只是某人似乎握得有点牢,而且在她目光望过去后也没有打算放开,「劳烦阁下鬆个手行吗?」 「我若不放……」他话还未说完就见苏景竹左手抽出挂在左边腰际的短剑在他手臂上比划着,随即从善如流的鬆了手。 见状,暗阁主人的脸上浮现一抹可惜的神色将剑归了剑鞘。 这一道门上所刻的与入墓室的那一道是全然的不同,门高约莫三分之二的高度处一条横线横劈而过,一条小龙处于线的下方,苏景竹观察了半天也不懂这门上画得是什幺。 「这一道门没有门环。」上官莲溪在敲打了青铜门一阵子之后与站在五步之外看着整扇门图样的黑衣少年说道。 「没有门环?」她挑一挑眉,想起了前一扇门上被她取下的两个环。从手臂上把那一双刻有变体文字的门环摘下,她走上前试着把门环塞进椒图嘴里,在两个环同时卡入时,门后传来轻轻一声「喀」,上官莲溪在一瞬间拉着她向后退后了好几尺。 随后,青铜大门在他们眼前缓缓打开。 带着些许腐败味道的气体在门开了之后便传出来,苏景竹皱了皱眉,拉着上官莲溪又向后退了好一段距离。对于沉寂了百年的空气她半点没有品尝的意愿,打算等空气流通一点再行进入。 「这座墓室主人倒是心善。」通道里火把燃烧的声音中,上官莲溪突然说了这幺一句。 「心善?是说我们一路走来没有遇见任何机关吗?」黑衣少年笑了笑,拿过男子手中火把在地上看过一轮后便在原地坐了下来,「不一定吧!说不定是我俩运气好呢!也或许我们根本就没真正进入这座帝王陵。」 看着她盘坐下来,他也就顺势坐在她身旁,「累了?现下也差不多午时,要吃点东西吗?」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着的夹肉烧饼,那是早晨时候多买的。他们身上都有带着乾粮和水,但这种不禁放的东西还是该先吃完。 「一人一半吧!」她也从腰间解下一个水袋抛给他,自己拿起了另外一个,「墓室阴冷,还是喝点酒暖暖身。」 「妳可真是到哪儿都不忘带酒。」将烧饼分过一半,他看着她一口烧饼一口酒的方式吃着食物,心里突然也满足了起来。 「是归云的秦云酒有名,既然来了怎幺能不来嚐嚐。」 秦云酒又分秦酒和云酒,秦酒是以高粱为製酒原料的白酒,滋味清澈乾净、优雅纯正;云酒则是以秦酒为酒基,加入了梅花、李子、冰糖等等材料的露酒,色泽红润饱满,酒香清幽飘逸,味道清甜醇和。而她水袋里装的是度数低一点的云酒,因为下墓时候可不能把白酒当茶水这样大口大口的喝。 「妳晓得归云城的秦云酒有名,但妳大概不晓得这归云从前的名字就叫『秦城』,秦云酒也是因此得名。」身处江南,他对这些事情总比她知道的多。 「秦城?那为什幺现在会叫归云?」苏景竹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问。在跟着云涵泽学策论时,她并没有从史书上看到这个。 「是文帝时候为纪念出身云国的太后,才将原云国首都的秦城改名为归云。」 听着他的解释苏景竹一下子想起了,那名历史上有名的、出身云国的秦岚公主,也是武帝、即是夜王的生母和文帝的养母。据说云岚公主是龙腾高祖宇文流恆最爱的女子,宇文流恆在还是太子时某次云游在外邂逅了这一位云岚公主,并且一见锺情,后来即使云国亡国他仍是坚持立这一位亡国公主为后,在当时广为盛传,是为一段佳话。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一段啊!」黑衣少年搓了搓自己下颚。因着云相十分厌恶文帝的关係,夜门中与文帝相关的文献纪载不多,自然也不会有这一段历史。是说,为何云相会这样讨厌文帝呢?文帝宇文颖明明就跟夜王一样养在秦岚皇后膝下的啊! 「所以这座帝王陵可能是云国皇室的陵寝吗?」她喃喃低语,却又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这个答案并不急,只要走下去总会晓得的。」将剩下的油纸包好收回身上,上官莲溪率先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后者将手掌搭了上去让他把自己拉起来。 出乎苏景竹意料的,这道青铜门后是一间放置了珍宝的侧墓室,架子上摆着百年前的瓷器、画卷、夜明珠和地上一箱箱装满绫罗绸缎、珍珠玛瑙的檀木箱子,而本该放置棺椁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难道这位帝王没有宠妃殉葬?她有些不解。 「这儿的东西布满尘埃,看来并无人进来过。」上官莲溪拿着火把从架子前走过,将架上的珍品看过一轮却未伸手触碰,随后向黑衣少年招了招手,「竹儿,妳过来瞧瞧这书上是不是夜王笔迹。」 夜王笔迹?她凑了过去,看着男子所说的那本佛经上的文字,随后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一愣。 「这的确是夜王的字,可…这墓室里怎幺会有这种东西?难道墓室主人真与夜王有关係?」她抬头看向上官莲溪,男子却半敛着眸似乎是在思索什幺,「莲溪,你在想什幺?」 「妳记不记得武林大会那日慕容道曾经说过,他的下属在墓室里发现了夜王所写下的经书。」 他的话让苏景竹面色一凛,「可…可是这儿的东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啊!」她才不相信若是那群人来了会放过这些稀珍物品。 「若是这样的侧墓室不只一个呢?」他说着。 「你是说他们早就进来过了?」她皱起眉头,「可既然他们进来过,那为何不自己把这帝王陵搬空,还费力弄这幺一个武林大会将消息宣之于众?」 看过一遍这一室琳瑯满目的珍品,原先还想不明白的他却突然想起那时神剑山庄不以天盟为藉口,反而扯进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暗阁,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缘由,「也许是他们有机关解不开,而这机关解锁非得由夜门或暗阁的人才晓得。」 苏景竹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冲着夜门而来,希望流云谷那儿做好準备了。」有莫容与晴冬前后往师门传递讯息,那些长辈们应该已经察觉什幺了吧! 「美人儿,妳还记得妳刚进墓室那时说过的『鬼吹灯』?」 「嗯?怎幺了?」苏景竹一转头,就见上官莲溪目光落在一件紫翡雕成的蔷薇摆件上头,「等等…你该不会是想……」她大惊,不管这个墓室主人是谁,她都没想把这儿的东西带出去啊! 「咱来试试看妳说好吗?」他笑着,状似就要拿起那样摆件。 「当然不好!」 未曾多想,她扑了上去牢牢抱住上官莲溪整个人,当然也扣住了他伸向紫翡玉饰的那条手臂。 然后,头顶传来男子忍俊不禁的笑声。 「有美人儿投怀送抱的感觉真好。」他轻声道,反手轻搂了怀中人一下。 「你耍我!」鬆手退了两步,她对上官莲溪怒目而视。到这个时候她如果还没发现上官莲溪是在逗她的话她就是傻子。 「我怎幺敢耍妳?」他的表情怎幺瞧都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妳若不拦我,那东西我便拿起来了。」 额角青筋跳了跳,苏景竹忍住在墓室里暴打同伴的念头。 「我们先找出口吧!」她转头快步离开上官莲溪身旁,就怕这人再说出什幺让她真的动了手。 「竹儿,妳生气了?」男子从身后追上来,轻轻拉住他的手腕,「若妳不高兴,那我道歉,别气了好吗?」 低垂着眼帘,黑衣少年神色确实有些不悦,「下回别开这样的玩笑,这墓室里的东西都是有主、不该我们拿的。」 将人拉着扳过身,天盟主人举起右手做出一个发誓的动作,道:「好,我保证听美人儿的话,什幺都不碰,这样可好?」 苏景竹对此只半瞇着眼,一声冷哼从鼻子里发出来,「那些东西也不晓得乾不乾净,还想乱拿……」拿过上官莲溪手中火把,她转过身还不停在碎碎念。 而看着朝该放置棺椁的空地走去嘴里还唸唸有词的黑衣少年,上官莲溪嘴角露出笑容。兴许是他逗过了头,可她的反应却充分显现了她很在意他不是吗?想起软玉温香在怀的感觉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这时候,他便发现他自身的定力并没有想像中好。 「这是灯台?」 另一边,苏景竹藉着火光看着空地旁的墙上,有一个样式老旧却精美的镂空铜製灯台挂在上头。不晓得里面的灯油还能不能用。这样想着的暗阁阁主很自然的就往灯台里点灯,随后,摇曳的烛火从灯台里亮了起来。 「是九龙戏珠。」上官莲溪同样注意到这盏被点着的灯,然更让他注意的是那镂空的部分呈现的图样,「会用这个样式的灯台,看来此处应该是某位帝王的陵寝没错了。」 然而随着这一盏灯被点燃,墓室里其余没有被两人注意到的灯座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逐一亮起,整间墓室瞬间从阴冷变得温暖起来。 「莲…莲溪……」看着墓室内的灯火一盏盏亮起,点了灯的黑衣少年这一回没有人骗也自愿躲到男子怀里,「你有没有觉得这座陵寝好像……」苏景竹的背脊发凉,剩下的两个字怎幺也说不出口。 「嗯,似乎是活了过来。」同样有这种感觉的男子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背部,和声安慰道:「无事的,我们进墓一不偷二不盗,心有正气凛然便不为妖邪入侵。」 安抚苏景竹的同时他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怎幺这ㄚ头黑暗中哼着歌、说着禁忌时这般落落大方,如今整室光亮她反而害怕起来了。 贴在上官莲溪胸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定下心神,然而再次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蔷薇香气后,她突然想起自己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官莲溪,老实招来,你对你的虫蛊做了什幺事?怎幺这一回一点动静也没有?」 男子唇角扯出一道弧度,不晓得他到底是该感到高兴她终于想起来这回事;还是感慨她神经粗到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 「我师尊曾经教我一道心法,如今是以心法驱使内力压着虫蛊活动。」他低头就见少年又瞇着眼上下打量着他似乎不太高兴,「怎幺?美人儿也想学?但我是不会教妳的,我可不想哪一日与美人儿相见却不相识。」 苏景竹一双杏眼简直都要瞇成了一直线,「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她想知道的是这样做之后会不会有什幺后遗症。 「可我也不晓得妳想问什幺,要不妳同我说说?」他嘻皮笑脸就是不愿说出苏景竹想听见的答案,反而使着劲逗她。 瞟了他一眼,苏景竹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至石壁上的浮雕画作去了。看他现在还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应该是不要紧,至于死缠烂打追问什幺的,她还做不出这样子的事。 「这些…都是龙啊!」 她抬头看着面前五面壁画,每一面壁画上的龙模样都不太一样。从右到左的画上有龙盘踞田野、有龙在深渊翻腾,也有龙飞腾在九天之上,每一幅画所指都不相同。在她身后,男子已经在短时间走过这个侧墓室一遍,最后回到她身边跟她一起对着这五幅壁画。 「我猜出口便在这些石壁之后。」边说着,他还上前敲了敲这些石壁,同时,低沉空洞的声音从石壁后方传来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是说这每一个石壁都是一扇门?我们要在其中选一条通道走?」苏景竹只手扶额,长叹口气。 五选一,而且还不晓得选中的是怎样的通道,可能有一条是好的,但也可能所有通道都是九死一生。毕竟这里是帝王陵,而帝王陵寝并不欢迎外人来访。 「或许这些壁画就是一个提示,告诉我们该选哪一条路走。」 听了上官莲溪的话,她低下头开始在石壁面前来回踱步思索,口中喃喃自语道:「提示…龙…五幅画……五爪金龙…帝王…天子……九五之尊…九五之尊?九五!」 「九五之爻,飞龙在天,利见大人。」黑衣少年像是想到了什幺,一瞬间把头抬了起来看向腾龙九天之上逍遥自在的那幅画,「可是为什幺只有五张图……对了,还有墓室的青铜门,那是初九,小龙在线之下代表潜龙勿用。」 「莲溪,我懂了、我懂了!」她看着身旁男子,双眸灿若星辰,「这是易经中的乾卦,我们该从九五爻的这一扇门出去,这是乾卦中最好的爻辞。」 「竹儿真厉害。」上官莲溪毫不吝惜着称讚。即便他师尊是半仙之体、他人口中的神算子,他却从未有系统的学过这些东西,也幸好ㄚ头学过、并且记得这些。「不过要怎幺开门呢?」 「我看看……」她站在九五之爻的石壁前观察着,然后在石壁右下角发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乾卦,这是从石壁刻凿出来的六条细缝,六枚白玉针正好镶嵌在这六条缝里。若非她已经晓得这是乾卦,大约会与一般人一样把这六爻当成是普通装饰了。「所以这是要拿下九五爻还是要单独放九五爻?」 「先拿下九五爻试试。」男子陪着她一起蹲在爻卦前面。 于是他们先取下了从上数下来第二根玉针,等待了半刻钟不见动静后他们又将玉针放回去,然后依次从初九,也就是底下第一根玉针开始拿,之后九二、九三、九四,最后拿下上九。 与侧墓室的青铜门相同,石门后先是传来一声「喀」,然后整扇门向后挪了一个轨道,成扇形状缓缓打开。 石壁后的通道在门开的那一刻一个接着一个点亮,就像是有个看不见的僕役在他们面前,为他们点起这一盏盏通往墓穴深处的引魂灯。 「竹儿,不要怕,我在这儿。」察觉到身旁人儿的身体僵硬,他再一次牵起了她的手,「我陪着妳。」 「莲溪,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踏进通道入口时,苏景竹突然要求了一句。 「嗯?」他看着她,一向散漫慵懒的眼中如今尽是认真。他想,他大约晓得她要对他说什幺。 「不好。」所以,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开口之前就先拒绝,「我既决定同妳一起到归云来就是存着生死与共的决心,因此我不会在妳危急时离开,而妳也不该孤身赴险却将我抛弃在外。」 「可你有天盟、有你该尽的义务,还有你的家……」黑衣少年皱着眉,对于男子置生死于度外的态度有些无奈,尝试着说服他。 「那不重要!那些都不重要。」他语带烦躁的说着,同时手上一个使力,将人困在石墙与他的双臂之中,这一动作让苏景竹避无可避、无处可躲,只能惊恐的看着他幽黑深邃的眼里逐渐掀起的风暴。 不愿让自己起伏过大的情绪惊吓到她,男子闭着眼垂下头靠在那单薄的肩上,语调带着些许痛苦道:「我早就是个无家可归之人。没有妳,便没有如今的上官莲溪,更别说天盟。我现有的一切,都是遇见妳之后才开始的。」 从那一日分别后,尘世间兜兜转转二千五百多个日子,终是让我再遇见了妳。 「所以,请别推开我。」他双臂收拢,将苏景竹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 而对于上官莲溪的话语、态度和行为,苏景竹整个人都是懵的,因她全然不知他到底在说些什幺,就连安慰也不晓得从何处下手。从他话中的讯息可知,柯府那夜,那个调笑自若、张扬肆意的天盟主人与她似乎不是初见,他早在更早之前就遇过她。 然而,无论在她不记得的那些过往里发生过什幺,现下她都无心追问,因这个当下在她面前的人显露出来的模样是那样脆弱,而且让她感到心疼。她所知的上官莲溪是骄傲的、是温柔细心、是对于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绝对不是这样子近于卑微、委曲求全的样子。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她在他怀抱中轻声说着,「我答应你就是。」 这个世界没有诗经的存在,因此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也是最字面的翻译:无论生死离别,我都跟你说定了。说定了什幺?那自然是在接下去的路途若是遇见危险也必定不离不弃。 接下来的通道里两人同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在苏景竹说了那八个字后上官莲溪很明显吃下了定心丸,就是举止比之前还多了一份黏糊,某些时候不晓得想到了什幺脸上还露出傻笑,看得黑衣少年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被刺激到傻了。 在通道里走了半个多时辰,通道越来越宽阔,正当前方灯火大亮苏景竹猜测是不是快到尽头时,男子突然摀住她的嘴单手将她抱起一个闪身往来时路退回,直到退了莫约五百米左右的距离才将她放了下来。 「外边有人。」他轻声道。 苏景竹眉梢一挑,倒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现在看来,这座帝王陵的规模确实很巨大,入口肯定也不只一个,而先进来的那群人八成就是卡在了某个关卡上,某个必须要暗阁或是夜门之人才能开启的机关。 「靠近点瞧瞧,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她马上下了决定,「那些人到底是骡子是马也得先在我们眼前遛过才晓得。」 上官莲溪点头就算应下。 这一回,两人步伐放得极轻,对于畅通任督二脉的他们这点小事还算不了什幺。很快的,他们就来到通道尽头,而通道尽头所见的景致让前世今生见过许多光怪陆离事情的苏景竹也不禁睁大了双眼。 通道尽头是个足足有五个足球场大的不规则立方空间,而这一条通道出口正位于立方空间的最上层,离地面大约十米的高度,一条只容一人所走、连接下方平台的木製天梯就这样虚挂在出口处。不过最让她惊愕的不是这点,而是这样的上层出口与天梯放眼望去起码三四十来个,这些出口还皆与下方平台上所绘的巨大六十四卦图相对。 「当真壮观。」贴在她耳畔,上官莲溪的沙哑嗓音轻轻响起。 「大多数的出口是封闭的,见着没?」她的声音也放得极轻,几乎只是动动双唇而已,「没封着的这些还都有人守着。」 从这儿看出去,绝大多数的出口处都有石壁阻着,没有石壁的也就只有八个出口,正巧对应了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其余五十六个通道全是封死的。 「祭台下方被绑着的那人,是不是妳家徒儿?」相对于守在天梯上的那些人,上官莲溪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侧躺在祭台下方阴影处的少年身影。 苏景竹一听立马看了过去,就见小少年被五花大绑的躺在冰冷地上,手臂才微微一动便让身旁男子拉住,用眼神示意她徐而图之,千万不可操之过急。 抿着唇,她从后腰带抽出六把宽薄而锐利的飞刀,将其中四把交给上官莲溪,指了指左右两旁的通道。以男子的臂力他便可以解决离乾卦通道最近的巽卦、兑卦通道口前守着的人,至于守着乾卦的人就由她来解决。 「剩下的人呢?到时候也全杀了?」他问着,就见黑衣少年不加思索的点了点头。 「动手后就冲下去,煌儿离我们这儿近,我先去确认他的状况,之后那些在这地方的人不管是谁全都杀掉,但若是那高瘦男人出现就想办法活捉,我想知道这件事与神剑山庄到底有没有关係。」沉着脸,她想的既简单又粗暴,却是目前最佳的选择。敌在明、我在暗,选择先发制人便能将主控权掌握在他们手中。 「小心些,妳的安全最是重要。」行动的前一刻男子仍不忘提醒着。 黑衣少年唇角一勾,道到:「这是我要对你说的才对。」 小剧场 莲溪: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美人儿可是认真的? 景竹:不就是那样有什幺好认真的? 莲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种事情当然是要认真的啊! 景竹:你、你怎幺知道这段?(惊恐) 莲溪:嘿嘿嘿~兰在苗疆那时与我说过他有一个「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恋人,当时他顺带解释了这一句话的意涵,所以美人儿……嘿嘿嘿嘿嘿(奸笑) 景竹:…… (苏景兰你把你妹妹卖掉了你知道吗?)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三。十三章【君心悦之】卷三完 卷三。十三章【君心悦之】卷三完 对于那些眨眼间就被飞刀插进脑袋死亡的人而言,遭受攻击也就是那幺一剎那的事,然而对其余守着五个通道口的人而言,这却是一个不那幺美好的过程。 上官莲溪的身手确实极好,以一敌五还能稳占上风,手中的软剑如草丛之中伺机而动的毒蛇,每一次出手定在对手身上留下一道口子,可苏景竹这方行动却不是那幺顺利,因在她差一步赶到宇文煌身旁时一把长剑就这幺横空挡在苏景竹面前。 「暗阁少主,别这幺心急,我们谈谈条件可好?」代表着神剑山庄的那名高瘦男子带着阴沉笑容出现在她的面前,「只要阁下应了我的条件,我定当将小皇帝安然交付于阁下。」 「什幺暗阁少主?你莫不是错认了人吧!」抽出双手短剑,苏景竹脸上不见半分惊慌,反倒像是老朋友聊天似的笑了起来,「大叔,年纪大了就别出来江湖混,认错人的话多丢脸啊!」 「阁下不愿承认也没有关係,我自然有办法让阁下认了。」高瘦男子一弹响指,从地面上坤卦的通道中出现了一队十来个人,各个皆蒙着面罩,其中一人走到宇文煌身边将他拉了起来,一把刀刃就架在他的颈子上,昏迷中的小少年自然是无任何反应。 「阁下是聪明人,这样应当懂我的意思了吧!」 见状,苏景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道:「大叔,你这是想屈打成招吗?」 「明人不说暗话,暗阁少主,我不过是借你白玉符一用,待我找到我要的东西时自然就将小皇帝与白玉符完整归还。」 「你晓得白玉符?」她冷笑一声,「看来仿製玉牌的事也与你们拖不了干係。」 这样一来她心头疑惑便明朗了大半。看来是神剑山庄为了开这座墓室里的某个机关必须用到夜门门人的玉牌,发现仿製的玉牌不成又怕此事被夜门知道后追究,因而将仿製的白玉牌跟西北军图放一块打算嫁祸陷害夜门,却没想那个包袱半途被上官莲溪截胡。而绑了小皇帝来也是为了引暗阁的人下墓,只要暗阁有人下墓,他们自然能拿小皇帝当筹码,便有了能与夜门对话的机会。 「看来阁下晓得的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多啊!」 「你们居然跟西宁合作,胆子倒是挺大的。」将那五个人都变成尸体的上官莲溪回到苏景竹身旁,对着面前情况也不免皱起眉头。 高瘦男子看了一眼上官莲溪,对那些已经死亡的下属毫不在乎,随后像是发现了什幺一般笑得更加让人不舒服。「这一位该不是上官盟主吧!这般想来,坊间有关两位的事也不是空穴来风,就连这等险地上官盟主都愿陪着暗阁少主前来。」 什幺是「有关两位」的事?即便是在这种情况,苏景竹也不免分神他想。该不是上官莲溪的小师妹真的写了一本关乎他俩的事情吧? 「所以当真是你们神剑山庄与西宁合作将小皇帝掳走?」看着黑衣少年眼帘低垂不晓得在想什幺,上官莲溪问着他想知道的事。 「哈哈哈哈,世人还道天盟主人谋定后动、足智近妖,怎幺就看不明白你这个问题问出来便是将你们两个都判了死刑,本来还想留你们一命的,现下……」他的笑愈发的险恶,侧面而言也是承认了上官莲溪的话。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苏景竹抬起眼打断了男子的话,「你之所以知晓我的身分是因为你们与篱水帮勾结,所以在暗道中有卧底,对吗?」 她看着男子后头戴着面罩只露出眼睛的那些人,虽然将大半张脸遮住,可从眼睛那较深的轮廓还是可以猜出来不是东北或江南这方的人士。 「看来暗阁少主是打算做个明白鬼,那我同阁下说说也无妨。」兴许是对自己带来的人手很有自信,高瘦男子示意抓着宇文煌的那人放手站到他身旁去,同时也没着急在这时候就将两人杀了,反而跟他们聊起来,「肃王允诺我庄只要助他荣登大位,江南一带便由我庄管辖,天盟也会不复存在,这般好事为何不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偏了偏头,苏景竹都让他的话逗笑了,「肃王多大脸?竟然给得出这等诺言?」江南是鱼米之乡、历来税收最为丰厚之地,不管谁上位都一样绝不可能将江南给出去,想来慕容道也是想重回白道之首的位置想疯了才会相信肃王这种话。 「肃王说什幺不重要,总之两位是无缘见到了。」高瘦男子一个狞笑,右手一挥下身后十几人同时持剑向两人杀来。 于此同时,从他们后方突然传来了千机匣启动的声音,在几声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后随即有一半的人失去战斗能力。 「谁!」高瘦男子喝了一声,猛一转头就见一身夜行衣的杀手站在阴影里,手里的千机匣正对着他的方向,银箭破面而来。顾不得两大暗主会不会在此刻对人质做什幺,他只能一个驴打滚狼狈躲开暗器攻击。 「看来无缘见到神剑山庄受审的人是你了。」将双手剑舞成半个不透风的圆,苏景竹在对上黑衣人时还心情很好的将方才男子的话还了回去。 「那是诺?」和苏景竹背对背站成一个圆抵挡着上前攻击的七名黑衣人,上官莲溪也注意到那个阴影中的杀手。他记得兰是让这名亲随跟着篱水帮的人,却不想会在这座帝王陵里成为他们的助力。 「是他。」暗阁主人的剑突然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出带走了一人性命,嘴里说着话手上停也没停直取第二人咽喉,「他方才对我传音入密,说由他牵制那人,剩余的人由我们解决。」 身后,上官莲溪面前已经有三个人倒地。 正当他们以为事情即将结束时却又异变瞬生。 「都住手。宁越,看来你的行事还是不够周全,连梧桐宫的杀手都混了进来,怪不得你的二皇子将你扔到这江南地区来。」突然,有第三方的声音出现。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瞬间停止了动作。 「暗阁少主、上官盟主,以及那位梧桐宫的杀手,请扔下你们的武器,除非你们希望这位小少爷出现任何的损伤。」来人蹲在宇文煌身旁,手上一把薄薄的刀片在小少年颈边比划着,苏景竹和上官莲溪对看了一眼,从容的将手中武器放下,他们前面六死一残的黑衣人已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诺则是见他们两人都捨弃武器便也将千机匣置于地面,不过一双眼仍牢牢盯着高瘦男子。 「慕容玨,是你跟西宁勾结的?你晓得你做了什幺吗?」看着不陌生的来人,苏景竹脸色猛然沉下。 慕容玨是慕容道的弟弟,年纪与阳守炎差不了多少,而立之年的慕容道简直将这唯一的手足当成儿子在养,也因此造成他自傲自负、轻狂无边的性子,是以她之前虽有与慕容道来往却未与这位年纪相仿的少年人有过多交流。 事情看到这里她也知道了,真正与西宁和肃王有勾结的人是慕容玨,西宁二皇子还把属下派到慕容玨身边,而且不知怎幺的竟还取得了慕容道信任。 「我做了什幺?这不都是你们这些暗道上的家伙逼的吗?」慕容玨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要不是你们使那些不良手段,我神剑山庄怎会……」 「阿玨!你在做什幺!」 坤卦的通道中一声怒吼传了出来,慕容玨一听这嗓音整个人都僵住了,苏景竹便趁着他这一愣怔的片刻冲上前去一脚踢掉他手上的刀片将人抢了回来。 「兄、兄长…我……」慕容玨才从愣怔回神就被匆忙而至的慕容道甩了一巴掌。 「你同我说你发现了夜王陵寝、你同我说这个越宁是你江湖结伴的友人,结果居然是你瞒着我与西宁勾结!你可知这会让神剑山庄百年来的名声毁于一旦,你……」最后出现的慕容道简直气疯了,「若非我见你这几日行为怪异尾随你前来,是不是到神剑山庄倾颓那日我仍不晓得山庄为何而败?」 他前些日子忙着武林大会的事情,想着那个较自己弟弟年纪还小些的苏洛都能担当成事,对慕容玨的管教便放鬆了些,对于他年初游历江湖时相识的友人也没如往常一般细查身世背景,直到刚才暗阁管事提点了他几句,让他联想到这座帝王陵为何如此容易被他发现、而往常不管事的弟弟又为何特别在意此事,甚至同他要求道要下墓这才让他生疑。 原来那个愿意入神剑山庄门下当门客的友人竟是西宁人,而且因对于下墓一事有所在行,他便对他多有信赖,却没想会是这个结果。 「兄长,我也是为了神剑山庄好啊!」慕容玨替自己喊冤。 苏景竹看着慕容道暴怒的模样猜想他大约是真的不晓得此事,不过一旦事发他也逃不过刑罚制裁,事关皇帝被掳,人头落地都是小事,抄家灭族是相当有可能的。教不严,兄之过啊! 「慕容庄主,您要训弟的话还是先出了陵墓再训也不迟。」将宇文煌从肩上放了下来,苏景竹打算先看看自家徒儿的状况再出墓。这幺长时间连动都没动,她还真担心是吸入太多的迷药。 「呵呵!你们还以为你们出得去吗?」高瘦男子突然像是疯了一般大笑起来,「两大暗主和白道之首都在这儿了,要是你们都死了,相信龙腾的江湖会乱上好几年,尤其是你,暗阁之主,你要一死慕夏的防备便溃散一半,所以今日你们都得留在这儿。」 他从身上拿出好几个油纸管状的东西,模样与先前那刀客手上的黑火药一模一样,随后便将火药管往四周墙壁上的油灯扔去,就算诺在顷刻间用千机匣将他击毙都来不及阻止。 一瞬间,四周石壁天摇地动、落石直崩,地面上的坤卦入口便是第一个被落石封起来通道。 「该死!」 苏景竹忍不住一骂,弯下腰就要将小少年重新扛回肩上,却在触碰到小少年左手时一愣,随即身旁男子冲上来一把将她推开,男子手里的软剑向小少年打去将人弹飞了老远,而他也倒卧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苏景竹在被诺扶起来时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她只见小少年左手里有光亮一闪,然后她就被上官莲溪推了开。 「莲溪……」 「他不是宇文煌。」上官莲溪撑着身子站起来,看样子没什幺事情。「他的五指指节太粗,不是一个长年拿笔的孩子该有的手。」他把手上那张从小少年脸上扒下的人皮面具丢到地上。 那个人,是一个专程为了杀苏景竹的陷阱。 这时候,整个空间也越来越不稳定,慕容道带着慕容玨在这六十四卦的祭台上闪避着落石,诺和上官莲溪也一边护着苏景竹一边往乾卦的通道而去,可就在这时祭台竟然从中裂成两半,将两批人一南一北分开,苏景竹三人却是落在南方这一边。 「慕容道,快往最高的那个出口去,那里接着我们最开始下墓的地方。」秉持着过往交情,即便墓容道认不出她是谁她还是朝他喊了一声。 「小主子,怎幺办?」看着那对兄弟飞快的爬上往乾卦通道的天梯,诺对于越来越小的祭台地面与剩下来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感到迟疑。 「竹儿,妳有想法吗?不然我们就只好生同衾,死亦同穴了。」上官莲溪在这时还不忘调戏她。 看了一圈剩下来、能达到的地方,她看準一个方向立刻拉着上官莲溪跑去,「六十四卦里六爻皆吉的卦象,坤上艮下地山谦。」 她踏上木製天梯三两步冲到石壁之前,将石壁扫过一遍后拉出衣领里鲜红如血的红翡牌子按压进石壁上某个形状符合的洞里,石壁随即向后开去。 他们三人终究是在祭台全数消失前进到了属于谦卦的通道之中。 「小主子您这日子还真过的比主子精彩,在下服了。」在经历过方才那般九死一生后,诺此刻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苏景竹同样靠着墙休息,直到听见耳边愈来愈剧烈清晰的心音才察觉似乎有那里不对。「莲溪,你怎幺了!」他说过他是用心法内力压制虫蛊,既然刚才二对七的情况都没让他心法失效,那现在怎幺会有这种状况? 「一点小伤,不碍事。」靠坐在墙边,上官莲溪一手按压着腹部丹田位置,一手放在身侧紧握成拳,话却说得云淡风轻。 可惜暗阁主人只相信自己耳边听见愈加无章法的心跳声,半点没理会他所说的,逕自蹲下身藉着通道灯火查看男子的身体状况,她这才发现他的腹部正插着一把刀,只是伤口周遭被他点了穴所以出血量并不大。 而她一看清这道伤眼眶瞬间就红了,因为她想起刚才他那一推,恐怕就是那时为她挡下偷袭而受的伤。 「你这还叫小伤?」她抬头对上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容的眼眸,忍不住哽咽,道:「那大伤是不是就直接没命了!」 「竹儿,不哭呢!」上官莲溪伸出手,用食指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看妳这样我会心疼的。」 「谁、谁要你心疼了!你才闭嘴省点力气。」胡乱擦掉脸上的泪,她晓得不管如何现在都不是能够哭泣的时候,至少要等到出了墓室为上官莲溪先找到一个大夫之后再说。「诺,快过来跟我一起扶着他,我们要赶快找到出口。」 「真是扫兴呢!」被诺支撑起大半身体重量的上官莲溪此刻还有心力耍嘴皮子,「还以为可以与美人儿做近距离接触的,居然让你一个大男人扶着了。」 诺半点儿不想搭话,若不是看在主子和小主子面上他也不想费这力气扛人啊!但看在小主子眼泪的份上他还是多撑着这人一点,要不主子知道之后肯定灭了他的。 三人在通道里快速前进着,可对于前方是否真的有出口苏景竹心里也没有个底。她猜测乾、坤、坎、离、震、巽、艮、兑这八个卦的通道都是侧墓室,也就是要从墓室里才能开启通道,所以就算当时他们逃进了艮卦、震卦的通道也不一定能反向打开石壁,但要在其余的通道中选一条,她也不晓得哪一条才是正确的道路。 原本还想着就算一时半刻找不到出口也无所谓,可现下上官莲溪这样的伤势根本拖不得。她细看了,那把短刀直接捅入他的腹部,也不晓得有没有伤到内里脏器,要不是还有点穴止血这个技能或许他根本撑不到入通道就倒下了。 边走边擦去眼眶中不断掉下的泪水,当她放下手臂时却让另外一只温暖的手掌握住。 「不要紧,我说过我的命很硬,死不了。」虽然伤口剧痛,可他还是使劲勾起一抹笑容安慰着她。 「我该相信白三的话,不该让你跟来的。」 「若我不跟…而妳…出了事……」他气息开始有些不稳,话语稍缓了一下,「……我会悔恨终生。」 苏景竹抿紧双唇,不发一语。 阖上双眸,上官莲溪轻笑了一声,现在他整个人都是诺扛着走的。 「妳不晓得…对我而言妳有多重要。」 他的语调极轻,若非这通道本就安静恐怕也是听不见的,「七年前,妳捡到了我。是妳教了我用积极、光亮的那一面去看这个世间;是妳说…爱笑的人,命是不会差的。」 「我本是刑剋六亲、孤老终身的命格,连家人都不愿意接受的我,是妳用天真温暖的态度包容,让我有拥抱世间光明的资格。」那个小时候在他最沮丧失意时,会以大眼瞪小眼与他相对看的小ㄚ头,一直是他这些年夜深人静时常回忆起的温馨片段。「妳可知,这些年我每一次回想时…有多幺庆幸……当初我昏倒的地方是烟台巷陌…是在妳的家门口……」 苏景竹一愣,猛然停下脚步看着他,只见他睁开了眼眸正含笑望着她。 然后,男子牵着她的手缓缓举起到他的颈边,道:「妳不是…一直很想扒下我的人皮面具吗?现在…给妳……这个机会。」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触碰上他的肌肤,在找到人皮面具与正常皮肤的接触面后缓缓撕下男子一直以来的伪装,露出一张尔雅俊秀、温润如玉的容颜,那一张在中秋之夜与她一同出游的面貌、那一张九月初三晚间搂着她睡时的模样。 「真的是你…谢二公子……」苏景竹瞪大的眼里又逐渐覆上一层水雾,双眼一瞬不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容貌,一时间却不晓得该说什幺。 「因妳说妳喜欢谢二的脸皮,所以我一直害怕…若是以真面容与妳相处,那幺有朝一日妳喜欢上我时……会不会是因为我这张脸,而不是…我这个人……」他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着,如果妳能看上我,那幺就是看上我这张脸又如何?毕竟……我还是不亏,赚到了一个美人儿……」 上官莲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说道:「景竹,我心悦妳。」 那一瞬间,她的泪像没拴紧的水龙头般从眼眶不停落下。 当看见通道尽头是何种景色时,苏景竹整个人是崩溃的,因他们并没有走出这个帝王陵墓,反而到了最中心的主墓室,一具双人棺椁就这幺放置在大殿中央,而上官莲溪早在与她说完那句话没多久之后就陷入了昏迷,若不是餵他吃下了从凤留给她的救命药丸吊着他的命,他也会同那些擅闯陵寝的人一样沉睡在这里。原以为会是通往外头通道的,可现在她却只能听着耳边愈来愈微弱的心音束手无策,这叫她怎幺受得了? 坐在地上抱着上官莲溪上半身,她边哭边从后腰包里拿出绷带一层一层缠在他的伤口旁,期盼多多少少可以减缓出血,点穴的效用已经开始消退,他的伤处也开始流血。现在她更不敢将短刀拔出来,就怕造成更大的出血量。 「小主子,这是高祖宇文流恆与秦岚皇后的棺椁。」四周找着出口的诺自然发现了棺椁旁夜王所立的石碑,上头描述了这对帝后的生平与夜王云相的落款。 「高祖宇文流恆的棺椁?」苏景竹眼里瞬间亮起希望,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人搬动上身至墙边倚靠坐着,随后跌跌撞撞跑到这一对帝后的棺椁前跪下,朝棺椁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高祖皇帝、皇后娘娘在上,弟子为夜门第五代轩辕氏门下,还请陛下、娘娘看在弟子并非有意惊扰陛下及娘娘安眠的份上救救弟子的朋友。」语毕她又是一磕,而且这一磕还就在原地长叩不起。既然这是夜王父母的陵寝,那此地应当也是有人守着的。在见过流云谷中那一对百来岁的神仙眷侣之后她对此事深信不疑。 一边,旁观苏景竹举动的诺嘴巴张了又张,他晓得小主子为天盟盟主的伤势心急,可对于小主子的行为着实不能理解。这小主子的脑袋似乎比主子还疯啊! 然而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苏景竹的话当真得来了回复。 「哎呀呀!夜门第五代弟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轻佻的声音伴随着一道人影出现在棺椁前方,那人还转过身看着还跪在磕头的苏景竹,「小ㄚ头转过来给哥哥看看,夜子可从来都不准我去找你们的啊!」 一直看着这人出现的诺全然傻住,因为这人出现的方式太不正常,就是身手最好的暗卫都不可能从这种毫无阴影藏身的地方凭空出现。 而在听见那人嗓音时苏景竹跪趴的姿势愣了那幺一瞬,随后转身在看清来者时脸上的神色是难以置信却又是狂喜的,「天、天琳…天琳哥!是你!快点、快点帮我救救莲溪!」她再怎幺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从前苏景兰组织里的神医,有「鬼见愁」之名的沐天琳,也是与杀手天夜形影不离的那个人。 兴许是没想过百来年没在世上露脸却被人一打照面就认出来,沐天琳一时间无法相信,一个修真者竟然就被个只踏入后天之境的小ㄚ头抱到了还拖着走,直到看见那个半条腿踏入鬼门关的小子时才回过了神。 「小ㄚ头,妳晓得我是谁?」沐天琳现下对那个快变成尸体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对这个知道自己名讳的女娃儿十分感兴趣。「可我怎幺不记得我认识妳啊?我没去过夜门,难道妳是在夜门外的某个地方见过我吗?」 「天琳哥你别闹了,我是景竹啊!苏景兰的妹妹。」见沐天琳对她的请求毫不理睬,她就晓得他是犯了老毛病,只对自己在意的事情在意,一般这个时候只有几个人能让他破例,这时候她就觉得当初认了天夜与他当半师还有这个好处。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她露出与前世有八分相像的容貌,「天琳哥,快点,我求你救他了。」 「小猪仔?」这下子沐天琳的惊吓程度远远高于苏景竹刚才见到他的时候,大约他没也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而惊吓归惊吓,小猪仔说要救的人他也不得不在意几分。蹲下身看了看这个被硬塞给他的病患,随后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塞了颗药进患者嘴里。看着那张俊雅脸庞,他平凡无奇的面上流露出一抹戏谑。 「小猪仔,这是妳男朋友吗?」 「还在考核中。」见沐天琳出手了,苏景竹这才收敛起不停掉落的泪珠,吸了吸鼻子,道:「所以他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 看着小女生明显芳心默许的模样,他也好意思的不去点破,笑了笑道:「那好吧!他身上这伤还是要快些缝合才好,咱换个地方休息吧!」 七日后,归云城郊 「天琳哥,他怎幺还不醒啊!」 帝王陵后山某处有个小桥流水的地方,一栋不起眼的三合院坐落在此。现在,陈设简单却不失舒适精緻的房舍中,苏景竹在沐天琳房里看着床榻上一睡就是七日的人,说了这几日来每天必问的话。 这几天以来她就住在这个三合院当中,诺早在陵墓时便让沐天琳直接送了出去,之后她也让沐天琳带黄一杰过来一趟,吩咐了黄一杰事情顺带打听了一些外界的消息。 原本黄一杰还在紧张地道被炸不晓得她与上官莲溪两人是否安好,在半天过后还得不到消息正打算对慕夏暗阁传递消息的时候就让沐天琳抓来了。 这一回下墓对于那些小门小帮而言可说是损失惨重,那些青年一辈的弟子全都折损在第一道的青铜门前,倒是几大帮派因为自持身份没派人前来因而逃过了一劫。而神剑山庄似乎暂时还没有事情,不过她在想大概等宇文瑾那边将煌儿救回来、事情处理完毕后就会对神剑山庄开铡,毕竟这「鬼罗剎」之名其来有自,对于皇权有任何威胁的都会被刬除,至今仍没有例外。 西北那里倒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小猪仔,每天问同样的问题妳都不烦吗?」坐在窗边只手撑额,沐天琳觉得自己快被这ㄚ头烦死了,「精力那幺多的话不如去外头跑圈儿吧!多跑几圈再回来。」 「我就是担心嘛……」她嘟起嘴低下头,嘴里小声念着。 沐天琳早在为他缝合伤口、确认他一时半刻不死之后就对她说了:「这一刀扎下去虽然没有伤到脏器,可却破了他的丹田。一般丹田气海一破,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也就废了,算是他运气好本就到了突破的边缘,生死劫这一关若是跨得过,他身体机能自然会修复所有损伤,但若跨不过……」 苏景竹拒绝想像这个结果。 她身后的人对天一翻白眼起了身,打算不到饭点不回来,瞧这一对也跟夜子那一对一样专虐他这单身狗啊! 「小猪仔,妳这是认定他了?」理了理衣上皱褶他开口问道。「妳可知道妳能选择的对象不只他一个,从前的妳没人追,缘分全都在这个世界了。」 「天琳哥,你何时跨行当算命的了?」她记得从前他可是科学的狂信者。 「我们都能在这个世界相遇妳觉得我还只信奉科学吗?」他很显然知道她在腹诽什幺,「再说修行多年,到了我这个境界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晓得了,比如妳的命盘、比如他的生死。」 他抬了抬下颚对着床上的那人,「妳是他的天乙贵人,所以妳说他命不该绝,他便不死。」 「我是他的天乙贵人?」 「嗯啊!」沐天琳随意的点了点头,「他是天煞孤星,命硬的很,谁跟他有关係他就剋谁,但遇上妳之后就不同了,他的命格开始产生变化了。」 「那如果…如果他没遇见我会是什幺样子呢?」 他耸肩一笑,「这个假设一点意义都没有。不过我想若是他没有遇见妳,八成早就成了一代魔头揹着千万人生命的罪孽等着几个来世慢慢赎罪。」 沐天琳离开了,房间内就只剩苏景竹与昏迷的上官莲溪两人,此情此景与当年她捡到少年的样子何其相似,同样漂亮的桃花眼眸、同样眉目如画的面容,很难想像这样的俊雅男子在沐天琳嘴里会成为那样满手血腥的魔头。 是她…改变了他的命轨吗? 夜半,当沉睡多日的人醒来时,只觉得自己身体像是新生了一般,腹部的伤口早已痊癒,全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用不完的活力,只除了右手手臂之外。偏过头,一张精緻的小脸正拿他的右臂当枕头,靠在床榻边睡得正是舒服。 悄然起身,他把睡着的人儿从脚踏上抱到他身旁躺好,虽然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可见她较之前还要消瘦的脸颊他就晓得这些日子以来她并不好过。 「莲溪……」眉头紧蹙,少女连睡着的时候都不安稳。 「嗯,我在这儿。」侧身看着她,他为她掖好被角轻声回答,「好好睡,我陪着妳。」 这些天里睡眠极浅的人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清醒了,「莲溪,你醒了!感觉怎幺样?有没有哪儿不适?」 「我感觉很好,无事了。」男子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不过恢复了原本面目的上官莲溪此刻笑起来着实让苏景竹感觉无法招架,就见她坐起身、头一偏看向外头月光洒落的院子,回答道:「那很好。」 不明所以的他看着她一下子冷淡下来的反应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口气也哀怨了起来,「美人儿,妳为什幺不看着我?难道我不好看?」 苏景竹闻言摀着脸,实在没好意思说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所以她才不敢看。颜值太满意也是一种罪啊!她现在的年纪也不适合把人扑倒,还是不要多看了吧! 「美人儿,还是我太好看了导致妳无法直视我?」察觉到她发红的耳根,刚醒来心情极好的天盟盟主主动靠了上去,「妳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难道现在不算数了?」 「什幺算数不算数的?」感觉到他贴得太近,她拉开一段距离之后转头瞪着他,「不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你想要什幺事情算数?」 那双桃花眼眸中的光芒闪了闪,最后他勾唇一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难道不算数吗?」 本来见到那妖孽一般的笑容还暗自捂着心脏以免心律不整,结果上官莲溪的话一出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跳停了,「你、你怎幺……」 「兰提过的,我们在南苗生活时他偶而会说一些我不甚明白的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一句我问过他。」 苏景竹觉得她是被自家老哥出卖的。 「上官莲溪,我们谈谈。」拖过板凳在床榻前坐下,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有必要跟拿下人皮面具的他保持距离。 「好,妳想谈什幺?」他从善如流。 「你…表明你的心迹了……」 「嗯。」他点头。 「但我没说我喜欢你。」她回得很直接。 上官莲溪看着她,笑容不变,「那我能问为什幺不吗?」 「呃……」她偏头想了想,「我的年纪还小,而且你……」会不会只是一时被过往迷惑而心动?她犹豫着不晓得如何说出口。 看出她的迟疑,虽然不是太明白她为何不答应,但他并不想现在就逼着她做出回答。 「那就先这样,妳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也不是非得今日要得到答案。」 「你就不怕我很久都没喜欢上你?」苏景竹斜睨了他一眼,总觉得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势在必得的。 他摇了摇头,道:「无妨,不管多久,我都等。」 「美人儿,我会等,等到妳答应成为我妻子的那一天。」 --------------------------------------------------- 哇哈哈哈 卷三居然比阿寻想的还早一个章节写完=) 卷三。over啦~~~(撒小花) 希望看倌们看完了整个卷三后可以给阿寻一点回馈喔?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四。序章【坐困围城】 卷四。序章【坐困围城】 雁城外,风沙漫天,可从城墙远望出去却仍然能够看见黑虎旌旗飘扬,一道纤瘦身影手持长枪伫立城门之上,远远遥望着出云的方向。 「我说妹子,跟妳说过几回了别总站这儿,要是他们找了个神射手妳在这儿岂不给他们当靶子了。」 突然,另一道身影自城墙那头走了过来,即便恶战多日仍无损他脸上爽朗笑意的一分一毫。青年将军就这样笑着走到了少女面前,手里还抱着染了西北黄沙颜色的头盔。 「我在想那一日,倘若不是我坚持往雁城来而是改道西台城,我们是否就不会是现下这样子?」一身紫衣黑甲的苏宇瑶清丽面容有着浓浓懊悔,「还牵扯了你进来跟我一起成了瓮中之鳖。」 「嘿!瑶妹子,妳想太多了吧!」阳守炎靠在城墙上,对于少女钻牛角尖的行为很无奈,「妳有想过若我们当初改道西台,这雁城便会直接被西宁攻下,届时死伤的百姓比起现在更是不计其数,那幺到时候抵达西台的妳不又要为雁城百姓难过了吗?」 「况且,我们也不一定就是瓮中之鳖。」 宇瑶妹子转头看他,只见他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的英俊脸庞上有些小小得意。 苏宇瑶挑起一边眉梢,示意某人把话解释清楚,只是某人很明显的装作没看见她的疑惑,逕自走下城墙,嘴里还念念有词道:「哎哎哎!饭点终于到了,我好饿啊!」 明白某人是来提醒她用午膳,她也只有吩咐城墙上的士兵两句后跟着阳守炎回到城中,当她走下阶梯时,银甲红衣的青年正在城墙边等着她。 虽然如今雁城被围,可城里并没有乱起来,或许是因为处于前线城市不只一次被进攻、也或许是因为现下苏家、阳家的少年将军都在这儿,城中百姓便相信雁城一定不会被攻破。 「幸好咱有把粮车抢回来,要不然这下可真会把雁城百姓吃垮。」与苏宇瑶并肩走在雁城主道上,阳守炎虽然收穫了众多民众火热的目光可仍旧十分自在。这与他走在皇城街上收穫道的目光相仿,可却又有那幺一点不同。 「是啊!是抢了回来。」她想起半个月前在一万军队退守入城后,青年决意带着五百人再次出城抢回落后粮车时的场景,那一役损失了两百多个弟兄,就连他也重伤躺了五天才能下床走动。 「哎!妹子,别这幺愁眉苦脸的,笑一个吧!」他绽出一个标準的露八颗牙的笑容,「像这样。」 「喂!你!对我们的宁安将军笑得那幺猥琐做什幺!」街道旁一群幼童突然冲到两人面前挡住他们去路,领头的八岁稚童还指着阳守炎的鼻子骂。 那一刻,阳少将军整个人都呆住了,「我笑得猥琐?」他指着自己鼻尖问着身旁少女。 天哪!在慕夏皇城里多少闺中少女想得到他阳小爷一笑,结果在这边塞雁城他这难得的俊朗笑容居然被几个毛孩子说成猥琐,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喂喂喂!你们这些小鬼真的晓得什幺是猥琐吗?」 「苏小将军说了,只要不是苏家的将军,任何人对宁安将军的笑都叫猥琐。」稚童说得这话可是这边塞几个城池都传遍的,苏家老三、苏宇瑶的三堂哥说过的话。 「你们这群小鬼!」阳守炎往前才跨了一步,那群孩子便一哄而散,只剩道路左右的店家带着友善的笑意看着他们。 「可恶啊这也太先入为主了!」 在皇城是宝,到边疆成草的阳大少爷气得直跳脚。 看着他与几个孩子置气的幼稚模样,苏宇瑶忍不住偏过头笑了。 「终于笑了,妳这样笑起来多好看。」看她这半个月都绷着一张脸,他还真担心这回守城完后少女的脸会同阿洛说得「面瘫」了。 她一愣,看着身旁仍然笑得开朗的青年。所以,他这是在逗她笑吗? 阳守炎看她望着自己愣怔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恢复之前沉静模样时才开口道:「别去担心那些非我们能力所不能及之事,对我而言,现在的妳就已经够好了。」 「阳守炎。」 「嗯?」 「谢谢你。」 谢谢你从不怀疑我所下的决定、谢谢你愿花时间逗我开心,也谢谢此刻陪伴在我身旁的,是你。 --------------------------------------------------- 卷四开始啦=) 嘿嘿嘿嘿 在写这一章的时候不晓得为什幺,阿寻就是想起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如果看倌对【卷三。后记】有兴趣的话可以改道→痞客邦:流年百转 或是到→fb粉专:风寻。有阿寻跟看倌们互动的最新消息喔~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卷四。第一章【单骑千里】 卷四。第一章【单骑千里】 节气小雪过后的日子,北方的气候便越来越冷,一些水气足的地方甚至早已开始飘雪,如皇城慕夏、如北城梁安,就连临江城也偶能见雪。而本就乾燥的西北之地虽未有半分雪花,却也能感受到日渐天寒。 十月中旬某一夜,西北环定城外的淮云官道只见一匹白马载着一人以飞快的速度狂奔而过,如暗夜里一道流光过隙,转瞬消失眼前。 此处,离出云城还有百来里,若是以最快的速度驾马,在卯时天亮之前便能抵达。 苏景竹便是在天亮前赶到了出云城下,这个时候出云城离开城门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她翻身下了马,活动活动着几日以来让快马几乎颠散架的骨头。 从丽城到出云,她花了四天时间,还是昼夜不歇的赶路才有这幺短时间,想当初他们顺水行船已经很快了还花了半个月才从出云下江南,她便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倘若不是汀兰传信说边疆情势不稳,她并没有想要这幺早过来,毕竟江南有美食可吃、还有美人可赏,总比这边疆塞外孤苦无依要幸福得多。 忆起几日前那个在丽城城门送她离开的男子,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道弧度。 虽然上官莲溪昏迷七日就醒来了,可沐天琳还是将他们多留了十来天,说是上官莲溪大病初癒需要多加休养,随后却将每日的粗重工作全让他做。事情至此两人也都明白了,这是要刁难他呢! 不过对着心上人的娘家人,上官莲溪做起这些事心里倒也甘之如饴。 他们就在那处世外桃源生活了半个月才走。 一回丽城,作为天盟主人的上官莲溪差点没让傅嘉年的眼泪给淹没了,苏景竹这才晓得他又是一次对盟里的不告而别,而傅嘉年寻求林轩白卜算的结果呈现的是大凶之兆,白三也说了先前为上官莲溪算的结果,这下可让傅嘉年急得团团转,一方面要担心师兄回不回得来,一方面还要处理盟内事务。 因此上官莲溪归来后,傅嘉年立刻做了甩手掌柜,让某人想多陪她几日都不行。 「妳非得现在就走?」送她到城门口,男子看着牵着马匹缰绳的她皱着眉头。 望着他那张抿然众人的平凡面容,苏景竹能理解他不怎幺高兴的心情,瞧他连平日不正经的调调都没了,「入冬了,现下不走我怕下雪后更是难行。」 「妳身旁一个随侍的人都没有,乾脆……」我再陪妳一程。 「莲溪,你别闹了。」她在他把话说完前就先打断,都不用想就晓得他未尽之言是什幺,「你现在真跟我走了嘉年肯定不远千里也要追杀你。」 「竹儿。」 「嗯?」 「我怎幺觉得妳前几日对待我的态度比较温和啊!」他凑近男装打扮的少女面前,「妳是不是只惦记我那张脸?」 这话也太自恋了。苏景竹嘴角抽了抽,冷淡开口道:「我为什幺要只惦记你那张脸。」 桃花眼眸剎那一亮,道:「哦!那美人儿还惦记我什幺?」 暗阁主人觉得自己好像踩进了某人设下的坑里,于是丝毫不给予回应翻身上了马。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美人儿真要这幺残忍对我?」那方,上官莲溪还捂着心口,一副惨遭抛弃的模样。 已经坐在马背上的苏景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可我觉得不对你残忍,就是对我自己残忍。」 这下子,男子的表情更加哀怨。她则一个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见状,上官莲溪也收回了过于浮夸的演技,看着马上英姿爽飒的女孩子,做着最后的叮咛。 「千里路途,妳孤身一人要多加小心,晓得吗?」 「我晓得,改日再见。」她笑笑,扬起马鞭一挥,一骑绝尘、单行千里。 身后,天盟主人倚靠着城门石墙目送着她离去,一直到看不见那人身影之后久久仍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 越靠近出云城门开启的时间,城门外聚集的人就越来越多,大多都是附近村镇来赶集的村人,商队之类的倒是鲜少有这幺早进出城的,当然,同苏景竹这般骑着马匹带着面具的旅人是极少的,也因此,聚集的人群有不少人的目光是落在苏景竹身上。 当城门开启后,进进出出的人一时半刻让城门前有些拥挤,苏景竹拿下了脸上的鬼面具牵着马跟着前方队伍走进了出云城中。 这还是她第一回踏进出云城呢!上一次无论是入城还是出城她都不是醒着的,住在出云时更是被看管得死死,只能在居住的院落中活动。 「宁安将军!您无事啊!」 就当苏景竹在城门不远处逗留、思索着该往哪个方向去时,城门上头突然一声大喊惊吓到她,猛一回头,城门上已经有不少人视线都在她身上,每一人都目光灼灼,还有的人居然是热泪盈眶。 「宁安?人在哪?」突然,一个长相与苏子宁有几分相像、但却更神采奕奕的青年从城头跳了下来,上好的轻功确保他落地无忧,而落地的第一时间就见到愣愣望着他的苏景竹。 「阿瑶,妳没事!」 闻言,黑衣少年嘴角一抽。果然,是错认了。 她很少有这样日夜不歇的奔腾,如不打起全部精神的话恐怕在路程不到一半就倒下了,然而就是因为这样风尘僕僕依然锐气不减的模样像极了那位领兵打仗、巾帼不让鬚眉的表妹。 「阿瑶,妳既然无事就快与我回去见祖母,祖母一听妳被困雁城又病发了。」青年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城内的某个方向飞奔而去,速度快得让苏景竹来不及说出自己的身份,而那匹马就这幺让她遗留在原地。 希望城头那些士兵会记得帮她照顾这匹马。 「子修,你……」出云靖怀侯府的正门口,苏子宁正要外出就碰上迎面而来的三堂弟,差一点就被他撞上,若不是身后的星斗伸手扶了他一把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而侧身避开的他自然也见到了跟在苏子修身后的黑衣少年,他的面上有与苏子修如出一辙的惊讶,「阿瑶?」 苏景竹举起左手向招财猫般挥了两下,道:「子宁大哥。」 俊雅男子从这动作、这声称呼便晓得是自己错认了人,「竹儿,你这幺快就到了?」他们的信送出去不过一旬,少年人居然就已到了出云。 虽然听到了苏洛被掳的消息,可他并不相信这个小狐狸般的表弟会真的被人绑走,因而一直有与江南那儿保持联繫,最近的一封信正是十天前寄出。 「小主子。」正牌星斗也朝她点了点头。 「什幺竹儿,她不是……」苏子修回头看着他手里抓着的少年,就见少年流露出一丝狡黠笑意,那种笑容绝不可能出现在小妹身上,惊得一把甩开了苏景竹的手,道:「你!你是谁?」 被甩开手的苏景竹很乐意收回了自己的右手,看着一脸震惊的苏小将军,「我是苏景竹,按照血缘关係来说是你姑母的孩子,还请多多指教。」 「竹儿,这是小舅舅的小儿子,论排行你该喊他一声三哥。」 「三哥。」苏景竹乖乖地喊了声,还附带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而苏子修看着那张和苏宇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露出这般表情,顿时懵了。 「竹儿,虽然这个要求有些为难,可大哥能请你帮忙一件事吗?」不理会还处于神游状态的三弟,苏子宁一见到苏景竹便想到卧病在床的祖母。 「要我扮成阿瑶给老人家一点安慰?」苏景竹也不是笨蛋,从苏家兄弟三两句话中她也知道苏家的老夫人大概是得知了苏宇瑶被困雁城的事这才生病的,而这心病自然也要心药才能医。 苏子宁点了点头,回身将她往侯府里带,「虽说阿瑶是沙场女将,可平日里她都是身着女装,竹儿你……」 「无妨的,不过就是穿女装而已。」她态度坦然,毕竟她平时只是少穿,并不是没穿过女孩子的衣裳。可见到苏子宁眼神望过来,她立即发现有哪儿不对,大约对男人而言这很要命吧! 「就当是彩衣娱亲,老人家身体健康才重要。」她脑筋转得极快,藉口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难为你了。」他的手掌摸了摸少年的头,掌心的暖度透过头顶传入她心里。 苏景竹不由得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苏子宁的手,像极了一个爱撒娇的孩子。对她而言苏子宁就像是个长辈,总是用这样温和、包容的态度对待她这个不省心的小鬼。 客居中,洗了个热水澡后的苏景竹婉拒了婢女为她更衣,独自在房里看着床上那一套嫩黄色的、绣着杏花的直领齐胸襦裙发楞,这颜色不管是与她还是与苏宇瑶平日会穿的色彩都差太远了点,更别说这件外罩的袖子还不是一般普通的半臂或长袖,而是几可拖地的大袖衫。穿上这种衣裳一举一动都不太方便啊! 把玩着那湖水绿绣着叶纹的衣领袖口,她虽然怀疑苏子宁是不是错拿了衣服,但现下这情况还是先换上为好。而低头看着前胸束布几秒后,她还是决定继续缠着。出云这情况她恐怕还是会随军出去,若是让苏家人发现她是女儿身,以他们对母亲的态度怕是会将她当成眼珠子看待了。 待整理好衣裙后,她放下了头上的浴巾将一头及腰长髮慢慢梳开,最后再用内力一烘,三千青丝柔顺的披散身后。 从包袱里拿出临走前上官莲溪递予她的木盒,打开来就见一支玻璃种的竹枝髮簪躺在其中,与她当初从金玉阁中拿走的冰种飘花的髮簪是同样款式,两把髮簪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玻璃种的这一支在竹头处刻有一朵小小的蔷薇花。 这也是她之后才晓得的,当初那支被她强行要走的簪子就是天盟主人平日练手所刻的作品。怪不得,她当初要拿走时他的反应会这样大,而后来这支刻有蔷薇的竹枝髮簪则是某人见她喜欢这玉料特意雕刻给她当离别礼。 没有用梳妆台上那些金簪、银簪,她随意挽了一个宽鬆的髮髻将那支玻璃种竹枝往髮间一插就算妆成。 屋外,苏子修倚着迴廊柱子,板着一张脸看着自家的大堂哥,「他当真是姑母的孩子?」 「竹儿的年龄与姑母离家的年岁对得上,他手里也有姑母当初离开时带走的凤尾琴,且他的容貌……」苏子宁淡淡一笑,「你应当晓得祖母对阿瑶特别在乎,就因为阿瑶容貌与年轻时的姑母有七成相似,而竹儿却几乎就是姑母的翻版,这幺多的线索凑在一块还会有假吗?」 「大哥,你辛苦了。」苏子修看着身形瘦削的大堂哥语带感慨说道。 纵使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弱身躯,可这位大堂哥依旧为他们三个弟弟妹妹扛起了一片宽阔天际,他也晓得大堂哥这些年来一直瞒着长辈们查找姑母的下落,只因祖父母希望能在踏入棺材前见到心爱的小女儿最后一面。 「不辛苦。为了你们、为了苏家,都是值得的。」苏子宁抬手揉了揉比自己高上半颗头的弟弟脑袋。 「子宁大哥还是别太辛苦了。」房门打开的同时,苏景竹带着她独有的慵懒语调说着,「从凤说你该多休息,慧极必伤懂不懂啊!」 看清她模样的苏子修一双眼睛都直了,就是吩咐婢女準备广袖衣裳的苏子宁也有那幺二三秒的愣怔。 眼前少女的模样实在是太好看了,杏色直领长袖、水青色的齐胸坠地长裙,外罩浅黄绣有杏花的纱罗大袖外衫,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一双明亮清澈的杏眼宛若倒映了漫天星辰在其中,嘴角勾着的一抹弧度让见到她的人只觉如沐春风。 「漂亮吗?」苏景竹见他们俩都呆愣看着自己,笑着原地再转了一圈,对久未打扮的自己这一身穿着十分满意。 「漂亮……」苏子修说了两个字后立刻回神,「不对,你一个男孩子管漂不漂亮做啥呢?总是要滚过泥水上战场的。」他都没见阿瑶这样打扮了,这小子做什幺一身女装还笑得这样开心。 俏丽少女半分不理苏小将军,笑得眉眼弯弯看着苏子宁,道:「大哥,我这样好看吗?」 俊雅男子点了点头,「走吧!我带你去见祖母,祖母应当用完早膳要吃药了。记得,你现在是阿瑶。」转过身的瞬间,他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苏子修因着城中事务的原因并没有与他们一齐前去梧桐院见苏老夫人,而是半途就与他们分开。从客居一路走到梧桐院苏景竹也算是将这座靖怀侯府参观了大半,府内多是随处可坐的草地树荫而非九曲八弯的小桥流水,没有慕夏皇城摄政王府的华美贵气,也没有江南丽城旧王都的精緻和美,而是有一种属于出云的古朴大气、边塞的壮丽苍茫。 「子宁大哥,小药仙的名字怎幺与这座侯府的名字一样啊!是有什幺关联吗?」跟在苏子宁身旁走着,她问了应该会晓得内情的苏子宁。她一直觉得在哪儿听过靖怀侯府这个词儿,最后想起了小药仙温靖怀。 「靖怀出生时被神算子算过一卦,说有早夭之相,需要有贵气之人为他守命。药王谷的谷主与我父亲为好友,于是问我父亲能否以靖怀之名作为其子之名,我父亲与祖父商量之后便允了,靖怀也认了我父亲当义父。」 「神算子?住在江南那位吗?」她想起上官莲溪的师尊,虽然上官莲溪没跟她多提,可能教出白三这幺个小神算,那位师尊应该也是个厉害人物。 「是啊!你也晓得?」 苏景竹点了点头,还来不及说什幺就让一道女子的惊呼声吓到。 「期儿、娘的期儿,妳回来了、妳回来了!」苏景竹完全无法闪避,就见一位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美妇朝自己跑了过来,抱着她痛哭失声。 僵硬着身体转头看向苏子宁,她以嘴型问道:「你的母亲?」 西北第一参谋八成也没想到会在进梧桐院之前就遇见这位主儿,只以嘴型回应了两个字:祖母。 苏景竹丝毫没想过这个答案,论年纪来说这一位不是应该近乎耳顺之年,怎幺看着这幺年轻?且她见到自己的反应也太奇怪了点,似乎没想过这幺多年过去了她口中的「期儿」怎幺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苏老夫人这是犯了臆病。』一直待在苏子宁身旁护卫的星斗看出苏景竹的疑惑传音给她。 「呃……」她张了嘴,可话到嘴边却不晓得该怎幺称呼。这明明是外祖母,可她现在被误认是母亲,称呼上便有些犯难。最后只能乾巴巴的安慰道:「好了,不哭了,好吗?」 「期儿,妳不怪娘了吗?」中年美妇一个抬头,泪眼婆娑。 她摇着头,用着宽大袖子为美妇拭去脸上的泪,「我没怪过您,所以您别哭了。」她扬起一个甜美笑容,就像平时和自家哥哥撒娇那样。 「好、好,娘就晓得娘的期儿最是贴心,期儿许久没回来了,娘带妳去妳的院子看看,那儿的杏花开得可美了。」勾起苏景竹手臂,中年美妇眼见就要把人拖走,迴廊那端出现另一道身影,一看见中年美妇的动作赶紧奔上前来,却在见到苏景竹时瞪大了眼睛。 「小、小姐,您……」看着笑颜嫣然的少女,这位嬷嬷打扮的妇人在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家小姐真的回来了,可话却突然噎在喉咙,因她想到就算是苏惠心归来也不该是这样年轻的容颜。 「夏风,妳瞧,期儿这回真的归来了,我要带她到燕期居去看杏花。」 夏嬷嬷想也没想伸手先将苏老夫人拦了下来,别说现在根本不是杏花盛开的季节,况且在两人后方的苏子宁也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将苏老夫人带回梧桐院去。无论这位像极了她家小姐的姑娘是从何而来,苏大少爷总是有自己想法的。 「夫人,您还未用早膳呢!怕是小姐也还饿着,不如我们先回院子用过早膳再做打算。」 「期儿?」中年美妇一双尤带泪珠的眸朝她望来。 苏景竹笑道:「是啊!我还饿着呢!不如我们一同用膳,让我陪您多说点话,晚点儿再去燕期居赏花儿。」 「好,好,陪娘用早膳啊!」中年美妇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就朝夏嬷嬷道:「快点去让厨房準备期儿爱吃的枸杞淮山粥,记得啊粥别熬得太浓稠,期儿喜欢吃有点米粒分明的那种。」 被挽着手的苏景竹却心头一酸,不晓得要怎幺跟这位分离十多年却连女儿喜好都还记得一清二楚的母亲开口,说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 而中年美妇语毕像是根本没看见苏子宁一般,勾着苏景竹的手欢欢喜喜转身就回梧桐院去了。让祖母遗忘的苏大少爷只有朝夏嬷嬷略一颔首,缓步朝着梧桐院走去。 一进梧桐院,苏景竹就见一名姿如雪后松柏的男子就伫立正厅屋檐下,而一见那人她身旁的美妇人便拉着她快步上前,最后还鬆开了她的手扑向那名面有风霜、一身风骨铮铮的老大叔。嘴角抽了抽,她总觉得眼前这画风略为清奇。这位苏老夫人怎幺看都不是三个孩子的娘、四个孙子的祖母。 「信哥哥,你瞧,期儿回来了!」 「嗯,我看见了。」靖怀侯苏信怀抱着心爱的妻子,看了眼模样沉静下来的苏景竹,并不多做任何评论。 「信哥哥,期儿回来了,你怎幺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开心?」见苏信面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苏老夫人顿时不高兴了,一手拍开苏信胸膛拉着苏景竹往屋里头走,「期儿,妳过来,咱们别理妳那没血没泪的爹。」 苏景竹是听过苏信威名的,可怎幺也没想到叱咤沙场的一代名帅也有被女人一掌拍开的时候,一个忍俊不禁笑了出来,还要记得劝着这个可爱的苏老夫人,「您就别气了,兴许他是突然见到我太开心了,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本还想着怎幺处理苏宇瑶从战场上无召归来一事的苏信听她一笑又听她那一语,整个人愣了又愣,心中浮现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想法。而苏老夫人回头时刚好瞧见他那愣怔的模样就信了苏景竹的话,回去挽了他的手臂。 「信哥哥,陪我和期儿一同用早膳吧!」 看着面前两张相似的笑颜,饶是一贯见血无泪的苏信也不由得觉得喉间哽咽,轻声道:「好。」 再度被遗忘的人只有看着三人的背影进了主屋,叹了口气。看来今日他是无法离开侯府去忙政务了。 「三子,劳烦你到军营去一遭,同子恆说一声让他回来一趟。」既然竹儿让祖父看见,那有些事就要摊开来说了。 好不容易陪着苏老夫人用完早膳、哄着她喝下安神的汤药,苏景竹坐在床榻旁让她握着自己的手入睡,听着她呼吸逐渐平稳熟睡后綵衣娱亲的人才敢吐一口大气。 「妳和期儿是什幺关係?」床榻旁站着的苏信也直到此刻才敢问这问题。 「她…是我的母亲。」苏景竹轻声答道。 「她还好吗?」苏信在问这问题时,其实是做了一番心理準备的。多年未见,如今却只有一人归来,未曾返家的女儿怕是…… 低下头,苏景竹沉默许久,最终只有两个字能说。 「抱歉……」 这是第一次,她想向上天祈求能否早点穿越到这个世界,就是早一年,她也能让母亲的身体状况好起来,而不是她初来时能只见到的最后一面。 闻言,苏信下颚线条猛然抽紧,纵使已有準备,可听见这个消息时他仍是觉得心如刀割,他疼了这幺多年的小女儿竟比他早一步离开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察觉到苏老夫人握着她的手稍稍鬆了些,苏景竹试着将她的手抽回,收回来后她站起身,却未直接面对这位年已六十的靖怀侯。她晓得,此刻的侯爷不会希望有人看见他的脆弱。 「侯爷,我先出去了。」 她福了一福身快步走出屋内,回到梧桐院厅堂,苏子宁正坐在位置上喝着补气的蔘茶,见她走进来他将茶杯放下,看着她面露担忧。 「发生什幺事?怎幺红了眼圈?」 苏景竹欲言又止,反覆几回之后才说:「刚才侯爷问了我母亲还好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给不了他。」 她对原身母亲的感触并不深,只因她不曾放弃原身而对她感到钦佩而已;让她感动的却是刚才那一顿早膳,她是深刻的体会到苏老夫人对于女儿回来是多幺的喜悦,送上来的菜色全都是当年她母亲喜爱的,还一个劲儿的为她夹菜就怕她少吃了,而侯爷虽然晓得她并不是她的女儿,可看在她这张脸的份上对她还是多有宽待。 「傻孩子,我早有心理準备,不过一时情绪缓不过来,妳自责什幺呢!」低沉如钟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掌摸了摸她的头。 「侯爷。」 「祖父。」 苏景竹和苏子宁双双唤了声。 「小ㄚ头,妳既是期儿的孩子,怎幺还叫我侯爷?换个称呼。」 苏景竹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子宁,打算看他的表情再作回答。 「看阿宁做什幺?难道还要他来告诉妳该喊我什幺吗?」已经走到主位前的苏信自然是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咳…祖父,此事说来有些複杂,但景竹如今姓苏,且还是男儿身……」 「什幺!男儿身!」苏信一双略长的眼瞬间睁圆,看着面前比他小女儿年轻时还要美上三分的孙女儿,压根儿不相信苏景竹是个男孩子。 这一刻,苏景竹也在纠结同样的事。到底是该把真实性别透漏给他们知道还是继续瞒着呢? 于此同时,梧桐院的卧房中,在苏景竹与苏信先后离开的内室里,苏老夫人仍旧闭着眼,可一粒粒泪珠却如散落的珍珠项鍊般从眼角泌出,滑落已然有些斑白的鬓边。 小剧场 莲溪:美人儿还惦记我什幺?身材吗?我有胸肌腹肌还有人鱼线,美人儿可以随时摸一把 景竹:你不怕我摸一摸就摸到床上去了 (斜眼 莲溪:求之不得啊!!!但请温柔一点 (羞涩貌 景竹:……我发现完全不能跟你比谁的脸皮比较厚 --------------------------------------------------------- 卷四边塞副本开启~ 莲溪戏份暂时告结qaq by the way,阿寻打个广告xd 隔壁棚开了一个新坑 是西方奇幻+穿书 设定上与一般的穿书不太一样,还请看倌们多多支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公告 公告 全部文章都不再更文了,说实在,这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作为一位喜欢阅读或是书写文字的人,相信对盗文者存在都是深感厌恶,尤其当盗文者明明就搬了文、标上自己的暱称,却还要在文章开头标明了原作者的名字,这到底是哪个被门夹过的脑残这样干。 大约是在两三个月之前,我就晓得文被搬了,但基于本人实在是有点懒,不喜欢一而再再而三的贴图片到popo上面,图片小,读者阅读起来也不方便,当然,在那里对图档剪剪贴贴的我也很不耐烦。 前一阵子看见popo官方说要停机维修,我以为会同时将盗文的问题一併处理,所以当昨天维修一好,我便贴上了新的章节,不过现在看来,成效不彰。不晓得是popo官方将主机关机休息了几个小时还是怎幺样,在我今天搜寻时两个盗文网站不约而同都有了最新的那一篇贴文。 呵呵!这就是维修的成果吧!我也不想多说什幺了,反正能贴文字的网站不只这一个,我也懒得再弄什幺防盗之类的东西。 八个多月的时间,在popo唯一收穫就是认识了许多的书友,感谢你们对风寻作品的喜欢与支持,这对我而言着实是莫大鼓舞。 谢谢你们。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挪窝 挪窝 前几日在粉专讯息中 发现三个月前二维秀网编曾发给阿寻邀请 思考后决定将文搬到二维秀续贴 在此将消息说给看倌们知道 欢迎来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明信片(到12/10截止) 明信片(到12/10截止) 从阿寻在blog贴第一篇文开始到现在也已经度过了五个年头 在这一段时间里认识了许多网路上的朋友 为了感谢大家对阿寻的支持,阿寻决定在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寄明信片给大家喔=) 不过在此之前有一点想说 就是到时候表单除了大家的姓名地址外,还有一题是写书评,当然大家可写可不写 不过写了书评的朋友,只要书评内容超过五百字(word字数统计),阿寻会另外附上可爱的小礼物 当然,是和羽落&墨篇有关的东西 这是连结门→ by the way,在fb粉专上已经填过单子的看倌就不用再写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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