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未命名【上】 未命名【上】 他们都说我们暧昧。 可是我知道我们不是。我们只是朋友,比普通朋友,比情人,还要更好的朋友。 2005年──这是一个,倒叙的故事,他们都说我没血没泪,可是他不会希望我哭。 「烦死了啊……」嘴巴边碎念,边爬上大树。这里很隐密,树下还有着长木椅,这离教学大楼都有着一小段距离,可偏偏每次这里都会恰好被大楼的影子覆盖住。 虽然这附近有着许多树,但这棵树,是这里最大的一棵。 - 我翘课,原因很简单。早上的自习时间,我被特地叫到办公室,只因为我上次数学只考了八分。 「妳说!为什幺数学只考了八分?考试以前我不是还有特地说过会考哪些题型吗?」老师紧皱着眉,高分贝的斥责声,不停地冲击着我的耳膜。 「对不起,那个时候我在睡觉。」我低垂着头,嘴里说着毫无诚意的话。 「睡觉?妳还好意思说妳在睡觉?」耳边的嗓音愈发尖锐。 握拳咬牙,也不管在那气得火冒三丈的老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爬上去找了个稳固的位置,微微调整了姿势,倚着树干,我坐了下来。 「真的很烦哪……我考那幺低分,也不是第一次了嘛。」抓了抓头,眉头皱在一起。反正,读书什幺的,根本就不适合我。 「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妳怎幺在这里?」谁啊?不会是老师吧? 往下张望,只见一个长得清秀的少年站在树下。 什幺啊……害我以为是老师咧。 「那你呢?现在是上课时间,为什幺你在这里?」半躺着的姿势,凉风轻拂,很是惬意。 「真羡慕妳啊……」他轻叹,也不回答问题,走向长木椅,抬头看了看我,便坐了下来。 「不要羡慕我,读书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随手摘片叶子,我将它撕成一片片的放在掌心。 「嗯,我只是很羡慕妳可以去学校。」他点点头,笑,风吹着。我才发现,这个少年,身体弱得跟什幺一样。风一吹,像要垮了一般。 「少来,学校一点也不好玩。」我笑他,笑他天真。一扬手,方才还在掌心内的叶片碎屑随风飘散。有些还落至他头上。 ──这是第一次。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后来,我靠着树干睡着了,再醒来时,树下身影早已不见蹤迹,四周……满是红霞。 「放学了……」我低喃,芳华虚度啊我,我几乎整天都拿来睡觉了。 我走回教室,里头空无一人,打开窗,我跳了进去。 走向第二个窗户旁的位置,桌上,放着一本浅蓝色书皮的笔记本。 「啊,好贴心。」我将笔记本随意塞进书包中,拿起包,从窗户跳出教室,关上窗,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为什幺我会知道这笔记本是要给我的?很简单啊,书皮贴着便利贴,上头有我的名字──很清秀的字迹。 * 在后来,几乎我翘课时都会遇见他。在那棵树下。 每每我总是暗自撇嘴不屑,他自己不也一样翘课吗?还说我。 中午,我会坐在那长木椅上吃我的便当,他也总来凑热闹。 可从头到尾他只看着我吃,不得已我只好把他带来的麵包一起吃掉。 没关係,他人很好。吃了他的麵包也没怎样,只是笑着看我。 奇怪的人。吃了你的麵包还笑得那幺高兴,神经病。 ──我总是边啃麵包,边暗自腹诽。 「不要再翘课了可以吗?那种行为不好。」今天,我在树上发呆,他依旧在树下,那张长木椅上坐着。 我歪了歪头,「可以呀,可是如果我不翘课了的话就看不见你了。」我笑。 「唔……」怎幺样?这样说就有点犹豫了吧? 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班上开始传起八卦。内容不外乎是我翘课次数越来越多啦,要不就是一些臭男生在那传,说我翘课是为了去幽会。 死屁孩,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啊混帐。 儘管嘴边一遍又一遍不耐烦的解释,我和他只是朋友,却总是没半个人鸟我。 不过我没和他说绯闻的事情,因为我怕他不见。 这星期,第八次翘课。 靠着树干,我从树上俯瞰着他。 「妳不要翘课了好不好?最近又要考试了……妳一直翘课怎幺办?」他轻轻皱了皱眉,抬头望着我。 「嗯对啊,可是我不翘课就看不到你了耶。」轻闭着眼,我回他。 「没关係,下课的时候妳来找我,我都会在。」他笑,感觉很舒服。 「好呀,可我万一来找你,你不在怎幺办?」折下一段小树枝,掐在手里乱挥。 「……我生日快到了。」啊啊?鸡同鸭讲啊?我在问什幺,你在说什幺啊? 耸肩,算了,「你要什幺礼物吗?只要是合理範围内,我大部分都可以办到哦。」我得意地笑。 偏头往下看去,只见他歪头想了想,便说:「约定。我们约定。」 「好啊。」想也没想,我答应了,毕竟我答应他要送他生日礼物。 「那,约定内容是,高中毕业以前都不能再翘课了。」隐约间,我看到他又在笑。是那种,很舒服、很舒服的。 「嗯好啊。」很乾脆地,我一口答应了。 「真的吗?」他惊愕地抬头,似乎是没料到我会答应得那幺乾脆。 「真的。」笃定地点头。 他又笑了,这次不是那种淡淡的,而是灿烂的。 - 那天过后,我真的都没再翘课了。 也没和过去那样,迟到、早退。 老师们都很高兴,他们认为我终于肯认真,终于肯好好读书了。 但我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因为我发现,一旦认真起来,是根本就没有下课时间的。 ──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一个月没见过。好几次我都想翘课去找他,可是,那是约定。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和他约定好的。高中毕业前都不能再翘课了。 之后,我真的忘了到底过了多久。没有迟到、没有翘课、没有早退。让我在班上感觉渐渐改变。 许多人开始来向我搭话,想和我交朋友。因为他们觉得我很酷。 跟大家几乎熟了以后,有一些女生开始来问我,我和他是什幺关係,是不是男女朋友…… 每次我回不是,他们总是一脸怪异地看着我说,「可是你们很暧昧耶。」 暧昧不是绝对。我知道我们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未命名【下】 未命名【下】 2006年,依旧是倒叙。这是一个说简单不简单,说複杂不複杂的──未命名故事。 明明是朋友,我却觉得我们距离遥远。 见鬼了。成绩一向都是吊车尾的我,自高二那件事过后,我真的,都没翘课,上课也没睡觉。 其实我现在才知道,有睡觉跟没睡觉有那幺大的差别。 这一次的成绩,虽然没到前十那样变态,却也脱离了过去一向都是倒数五名内。 很多人都说我变了。变得沉默不多话,外表也变了很多。 过去及肩的俏丽短髮,如今早已长过肩。 明明髒话都挂在嘴边的,现在却连话都很少说。 一些八卦女又开始传,说我是为了他而改变的。 也说我为什幺都不承认其实我们就是男女朋友。 可明明,我们并不是。 我相信,我们彼此都清楚──只是朋友。 然后,是时间。 时间未停,不停地走。那条名为「时间」的河流,你永远也不可能逆流而上。 因为我发现,当初,不该有那个约定的。 今天,竟然就是毕业典礼。时间过得那般快,再怎幺说也只是枉然。有太多太多,是我后悔错过的。 包括那次,睡觉睡到放学。那真的是芳华虚度。时间不该那般浪费。 回顾过去,竟像雾一般散得彻底。 毕业典礼结束后,许多女生不是哭成一团,不然就是趁着最后的机会去和喜欢的人告白。 男生,则是一群聚在一起,互相讨论着都快毕业了,要不要再去整整谁之类的幼稚话题。 而我却,平静得不可思议。我没有大哭,也没有大笑。就只是,拚命地在校园里打转,只为了找他。 后来,我到处向人打听,从他的同班同学,到比较要好的朋友,最后是老师。 一连串曲折,我才发现,他早在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休学了。 「那,他现在呢?人在哪?」手中紧抓着毕业证书,不得否认,我很慌。站在他班导面前,我难以抑制心里激动的感觉。 「他……嗯,我本来不应该这样做的……这样好了,因为我不能随意透露其他学生的资料给妳,不过妳可以去问他的朋友,我想他们会愿意告诉妳的。」 再一次冷静下来,我已经站在他家门口。手里紧捏着他朋友给我的纸条,上头写着他家地址。 毫无留念的离开了那个校园,唯一值得回忆的,就是那棵树。以及我们一起坐过的长木椅。 时间滴答地走,意味着他的离开,彼此之间的分离。 那一次,那个约定彷彿还是昨天的事,可我从未发觉,自我答应他不再翘课开始,有什幺就已经在悄悄改变了。 最后,不可否认地我后悔了。后悔很多。 这个故事,说不上轰轰烈烈,说不上刻骨铭心,有的只是左右人情绪的平静。 很多人都问我,妳不难过吗,妳不会哭吗。 不,不会。我绝不会哭。 眼泪那种东西,留给快乐的时候用吧。 嘿,还记得吗?当初那本浅蓝色书皮的笔记本。 那是某人特地为我準备的。 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每一页都字迹工整,重点鲜明。 对我们来说,那是他对待超级好朋友的方式。 多亏了他,让我成绩渐渐爬升。 真的,很贴心。 - 故事的最后,女孩没有哭。她恨时间,却又不得不从。 可其实她也获得了很多快乐的回忆。 边光明正大地吃别人的午餐,边暗地里腹诽人家神经病。 她游不回上游,却也得以在岸边喘息。 他们都说我们暧昧。 可我知道我们不是,我们虽然只是朋友,但是是比情人、比普通朋友,还要更好的超级好朋友。是对彼此来说宇宙无敌超级重要的。 他带给了我什幺?留下了什幺?离开又为了什幺?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用一句话就能解释完全的。 唯一的遗憾,只剩下那句没来得急出口的话。 「喂,我喜欢你。」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菸瘾 菸瘾 「我走了。」她手拉行李箱,背对着他。心里彷彿还是存有一层薄薄的期待,流动之间的是一股静谧。 他没应话,紧抿着唇,原本夹在指间的菸不知何时掉落了。 「以后……别再抽菸了。」她又说了这幺一句。 他只是抬头觑了她的背影几眼,左手从衬衫口袋中掏出菸盒,抽出、点燃。 「好好照顾自己。」 他目送着她走远,他没有追上前去挽留,或者说句「再见」。 菸似乎已经到底了,他「嘶」地倒抽了口气,唇边的菸落下。修长的指抚上嘴角,那里被烫出了一个痕迹。 直到对方的影子再也看不到了,他才将脸埋进掌心,「菸……哪能说戒就戒得掉啊……」 想来他以前是不抽菸的。 不过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他开始会一脸不耐地倚在门边,望着来往的车辆,嘴里叼着根菸。 他说,他在烦恼。 他在烦恼要怎幺样才能让她开心、让她满意。 明明他可以不用这幺费心思的,明明可以。毕竟她只不过是一只任性,又刁蛮的小猫。 偶尔会扑到你身上蹭蹭你的脸,会使劲地想钻进你的臂弯里。 有的时候却也会抬起自己的猫掌,一划过去就是几条红痕。 「喜欢吗?」他问,从手心垂落一条银鍊,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绕过她,伸手替她戴上,细细的银鍊子绕过了她的颈项,缓缓地躺在她胸襟前。 「……还好。」愣了半晌,似乎才明白她所说的,他皱眉头,不知道该说什幺。 「但是,」她转身,「比起这种冰凉凉的东西,我更喜欢你温暖的怀抱。」他了然,浅浅勾唇,一把将她带进怀中。 他说,好,妳要多少我都给。 再然后。 「怎幺了?」她握着手机,淡然地盯着萤幕。神色有些发怔,他叫她都没应。 「我要走了。」「什幺?」 她对于他的问句置若罔闻,默默地从床底下拖出了个行李箱,走向一旁的衣柜收拾起自己的衣服。 一慌,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茫然的眼神急需一个解释。 「他向我求婚了。」她瞇了瞇眼,扭动着手腕想挣脱开。 话音刚落,他的心就像被人活生生地抓起,高高地举至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很是难受。 「……我答应了。」霎那间,高举半空的心脏又忽然被人狠狠地从高处摔落,碎得四分五裂。 「妳……」他紧抓对方手腕的手鬆开,而她也趁势挣脱。 「妳还有我。」他微微攥紧了拳,伸手又想去口袋掏菸,他忽然觉得吸菸可以深深地麻痺自己。 「我们从来就没有……」她抿唇,「你心里所想的那样美好。」他似乎失去了一切重心,「妳在口是心非。」他在说服她,也试图说服自己。 「我没有。」语气似乎掺了丝丝坚定。 「对不起。」最后这话不知道谁说的,他只记得自己只是傻站着,手中的菸盒几乎要被他给捏扁。 那菸似乎再也戒不掉了。 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依赖,还是寄託。不知道是出于什幺样的心理,最后也只是颓废地摊坐在沙发上头,一根又一根地抽着菸。 屋里瀰漫着。 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伸手掐了掐早已熄灭的菸头,把它扔到了地上。 戒不掉就算了。他是这幺想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青春债 青春债 「你欠了我十年的青春。」 她朝他伸出手,讨着自己损失的东西,他只是嘴角擒着一抹跟十年前无异的笑看着她。 他没应,她失望地垂下手,「你赖皮啊,说好要还我的。」 「老师以前有教过,做人最重要的是要守诚信,答应别人的事情就得要做到。」她摇头晃脑地说得头头是道,「而且啊,我都让你欠那幺久了,十年了耶,你总该还了吧?」 她蹲在地上,随手捏了根小树枝,埋头在沙地上乱撇乱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地抬头,没拿树枝的另一手指着地上,「你看呀看呀,我们当初还签了契约耶!你自己还有签名哦!虽然那张契约我今天没带来,不过契约内容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她哼哼笑着,得意着自己的好记性。 「欸……干嘛不说话啦。」她戳了戳他的脸,嘟了嘟嘴,十分不满对方都不理自己的行为。 十年前所欠下的债,已经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了。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她眨了眨眼,很勇敢地告白,也很直白地反问。 他只是笑,高深莫测的那种,半晌才开口:「妳喜欢我,但是我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欢妳。」 当时她冲上前,一把揪住了对方的手臂,一脸坚毅,「没关係!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他只是憋着笑,努力忍着不大笑出来破坏形象。 之后他们就这样交往了,儘管那个开头让所有人听了都忍俊不禁。 他们在一起就是两年,没有太过浓烈,两人之间不浓不淡刚刚好。往往令人羡慕不已。 「咦?你要出国啊?」她张大了嘴,嘴角边的蛋糕屑让他不禁觉得眼前这女孩真是可爱到不行。 「是啊,我要出国进修一趟,两年后就回来了。」他轻笑,抹去她嘴边的蛋糕屑。 「啊?要很久耶,两年,又不是两天。」他失笑,怎幺有人可以傻成这样? 「笨啊妳,妳忘了有email这种东西吗?还有我们也能通电话,最后还有一点,我又不是两年里都不会回来。」 「对啊,我怎幺都没想到,一到那就要马上打电话给我哦。」她打了下自己额头,笑。 可她也许没想到的就是,email啦、电话啦这种东西,在重要时刻是一点也不管用的。 他一去杳无音信,电话打了没人接,寄了email没回信。 鬼才信他什幺事也没有。 她伸手进口袋,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那是她去机场给他送行时,他塞给她的,还跟她说:「我走了再看。」 一直看他消失在登机口后,她才摊开那张纸。 里面内容没什幺,可是她却看得鼻子酸酸的。 过去都是亲爱的妳在带给我欢乐。 两年过后,等我正式回来了以后,我就把妳曾给我的欢乐加倍再给妳。 我发誓,我会让妳很幸福。 谢谢妳愿意把自己的青春付诸在我身上,本来很封闭的我,因为妳给予的一切打开了心扉。 说好的,妳花在我身上的青春,我会还给妳等量的幸福。 等我。 这算求婚对不对? 她不知道,只因为过不久后,她在报纸头条看见了飞机失事的消息。 这种小说般地不可思议情节,至今她还是难以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看着那则报导,她只是抬手揉了揉眼角,起身走向电脑前,开始查起资料,查怎样才能哭出眼泪来。 十年了。 「你可以不用还,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了。」她扔下小树枝,拍拍衣服,离开了那里。 那是一座墓。照片中的他依旧是她熟悉的笑。 墓前的沙地上头,歪歪扭扭地写了三个字。 ──我爱你。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记日 记日 preface、 这是记日。不是日记、也不是忌日。 只是单纯地,想记下跟他在一起的每一日。 diary、 你知道吗? 如果句点后就是一片空白了的话,那可就,不有趣了呢。 十月二号,星期二── 今天和他约会的时候,可能是我说错什幺话吧。他绷着一张脸,都不太理我。 甚至,不让我牵他的手。 难过什幺的……也许、会、吧。 不过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他,和他对我的感情,是无法成正比的。 十月六号,星期六── 那是一种阴霾。 我的心境是不是太糟糕了呢?甚至是,有点阴暗呢。 他都说我不懂他。冷战、冷战、冷战。到底要持续到什幺时候呢? 十月二十号,星期六── 亲爱的,如果句点后面是空白,是不是就,什幺都没有了? 我们冷战了两个星期,我继续若无其事地喝着我的咖啡,心底却不可抑制地不停颤抖。 明明当初说,要好好记下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日。 可是,我却食言了呢。 - 人是很难互相容忍的。就像他对我、我对他。 「我无法再忍受妳了。妳不懂我,就算我够了解妳又怎幺样?」他冷笑,过去盈满深情的眸子淡得只剩一片薄冰。 我沉默,半句话也搭不上。 其实是,我不懂你,你也不够了解我。 后来他走了。头也不回。 我笑笑,没有任何的意义。 没有嘲讽、没有凄楚。我笑他,笑他这个只会说大话的人──你不了解的事情太多。 然后我像什幺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去了街角那家咖啡店,静静地喝着咖啡,拿着小叉子不停地蹂躏可爱的小蛋糕。 从早上,一直坐到中午、坐到夕落、坐到他们打烊。 咖啡店打烊后,我转而背起包包往pub走去。 昏暗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以及高脚玻璃杯互相碰撞的声音。 我没有喝酒、没有难过。 只是淡淡地坐在吧檯前看着调酒师调酒。 期间他还问我要不要来杯酒,可是我回绝了。 浑浊的空气,压得我胸腔难受。我却还是坚持在这里待一整晚。 隔天清晨四点多,回家。 进房间后,看着躺在书桌上的本子,心里有点发酸。 我坐了下来,又开始写起。 十一月九号,星期五── 昨天他对我说他无法再忍受我。 也说,我不懂他,就算他够懂我又怎样。 不过,事实上是:我不懂他,他也不够了解我。 又一直到后来,我们还是维持这样。没有分手,却也冷淡得可以。 他都对我不闻不问;我也对他莫不关心。 我们就这样了。前进不得、后退不了。 星期日我出门逛大街。 对我来说,感情的事无法绊着我,想放鬆就放鬆,也许这就是他无法忍受我的原因之一吧。 可是,逛街到后来根本就不是逛街了…… 我看着他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走进一家西式餐馆内。 他们的手,牵得很紧──十指相扣的。 「超好笑的,我居然不会难过。」我自嘲,也跟着进了餐馆。 我默默地走向他们坐下的位置,站在桌旁看着他俩。 他惊愕的表情,那女人得意的表情,都一一映入我眼帘。 一旁的人像是也知道发生了什幺事一般,纷纷将视线转向我们三人,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我没有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水泼向那女人,也没有将那女人猛地从椅子上拽起只为赏她一耳光 「我们就这样了吧。我终于可以后退了,从此以后你的世界不会有我的存在。」我停顿下,眸光瞥向那女人,「好好爱她吧,别再让任何人难过了。」 其余看好戏的人,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有些则是盯着我,说了句,「那女的真能这样忍下心呢,要我肯定直接跟那女人抢。」 也有人说:「那女生好勇敢。」 对于旁人的反应,我一笑置之。 走出了餐馆,风拂过脸,突然觉得一切好像都清晰起来。 「等一下!」……是他的声音。 我转过身,露出了一个客套的微笑,「还有什幺事吗?你抛下女朋友一个人跑出来不太好呢。」 「不,妳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他有些慌乱,我看得出来,简直就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真实写照。 「嗯?」语尾上扬,我摇头,「不是的。十指相扣,不可能只是普通朋友。」 「可是我们……」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先一步打断了。 「你的左手牵过我。」低头看着他曾经牵过我的手,脑海里忽然忆起过去的种种。 「牵手,尤其是十指相扣,那是一种承诺。」抬头,我望进他的双眸,有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陌生。 「不过,没关係的,你是用右手牵她。」我笑,「一个男人,能拥有两次机会。」骗人。 其实,明明只能有一次的,男人女人都是。不要抱怨机会太少,而是不要轻易承诺。 「为什幺?」风突然变得好大,带走了声音,只在最后拾得一点破碎的字句。 为什幺吗?因为……「我从没能牵你的右手。」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就这样了。掰掰。」我笑着挥手。 后来,回到家的时候,手机里总共有二十三通未接电话、五十六封未读讯息。 叹气,每一通、每一封,都是同一个人。 讯息我一封一封读,内容不外乎是「对不起」、「请妳认真听我说」之类的。 我没有回覆,看完便一封封删除。 「啊,电话响了。」我将手机放下,走向客厅接电话。 「喂,女儿啊,妳什幺时候要回来一趟啊,我跟妳爸都很想妳啊。」是老妈呢,好熟悉的声音。 我笑,「妈,我想搬回去住。」真的很久没看到爸妈了。 「真、真的啊?可是妳不是在那里有工作吗?」听得出来老妈的声音里有喜悦,可是她还是顾着我。 「那里待遇不太好,我辞掉了。没关係啊,搬回去后我再去找新的工作。」 老妈很高兴,我也在这几天打理一切。 期间我的手机还是有数通未接电话、数封未读讯息。 - 十二月二号,星期日── 这是我最后一次写这一本了。 当初说好的记日早就不见了。 掰掰,今天下午我就要搭火车回老家了。 手机号码我换掉了,他也不知道我老家在哪。 所以,他的世界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很抱歉得把你留在这里,因为我不想带走跟他有关的任何回忆。 也许你会被他带走,因为这间房子有把备用钥匙在他那里。 然后,就这样吧。别难过,你是唯一留有我痕迹的东西。 相信,他会很高兴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一枝铅笔 一枝铅笔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过去式,樊闵却不曾忘却过。 他从来都是记得的,那样一枝铅笔、太多乱七八糟的回忆碎片,全部整合,一块块拼凑出脑海中停留的范宁的模样。 那年樊闵十八岁。 个性不如同年的孩子一般好强,没有那年纪该有的汗水青春。 他是一个文静的少年,爱好音乐,兴趣阅读。似乎没什幺同年龄的朋友。 十八岁,别人忙着谈恋爱、四处玩,樊闵不一样。 樊妈妈也知道,她的儿子很喜欢音乐,总是用心尽力地栽培他,让他学习各种乐器,但课程每回都是上个两三堂,老师便亲自打电话来和她说:「妳的儿子自己教吧,叫他好好跟着我学偏是不听!老是我行我素,对不起,樊太太妳请别人吧。」 直到后来,她请了一个家教老师。 老师看起来很年轻,名字叫范宁。 「老师啊,不好意思,我们家樊闵他真的很喜欢音乐,只是他有太多自己的想法,所以……」樊妈妈面带抱歉,她想,先在还没决定以前先说好樊闵的状况,省得最后在老师又不想教导的状况下尴尬。 「不会啊,樊妈妈别这幺说,我已经大致了解樊闵了,我反而怕我教得不好呢。」范宁笑了,个性很大而化之的她,今年二十五。 课程时间就这样敲定了。 学习的乐器是小提琴。 「樊闵是第一次学吧?那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好了。」范宁拿出自己的小提琴,拉了几个简单的音。 他只是看着她的动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举起自己手中的乐器,行云流水般地拉出一小串旋律。 音落,嘴角牵起了一抹笑,他在等她看到他自己自以为是的表情以后,恼羞成怒地说不要教…… 「你好厉害!我才拉三个音而已,其他你就都会了!」范宁漾着笑,似乎很替他高兴。 「樊妈妈说的没错,你真的好有天份。」她笑咪咪地把手中的小提琴收进琴盒里。 「今天先这样吧,我们来聊聊。」范宁伸手拉樊闵坐下。 往事彷彿被吸入了无际的漩涡,在宇宙中渐渐凝缩成一小光点。 全部的一切,都太过想念。 丑到一个极致的英文字母,积藏许久的钢琴乐谱。 音乐成了之间的桥梁,跟外面的世界相连通。整个世界不再只是孤单一人。 熟悉的五线谱、熟悉的高音谱记号、她口中的豆芽菜…… 「樊闵!刚刚那是你拉的吗?」范宁忽然从房门外跑进,樊闵一愣,差点将手中的小提琴给摔坏。 「那首曲子……我听都没听过呢!」范宁偏头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询问他。 思绪就像四处飘散的棉絮,散成一团,樊闵就像忽然失去了语言能力。「……我自己编的。」 范宁的嘴巴张了又开、开了又张,反覆几遍就在樊闵快看不下去时,她欣喜若狂地奔向自己的包包,从里头掏出了枝全新、没削过的木头色铅笔。 有大自然的味道。 「送你!你那幺有创作天分!用这铅笔创作出更多更棒的曲子吧!」她笑。 一切的永恆尽成了定格。 点、线、面,逐步建构出以那个笑容为中心点向四周延伸扩展成他的世界。 他的世界里什幺也没有。别人口中所谓的全世界,不过就是范宁。 樊闵开始创作曲子。从来都只用那枝铅笔创作。 钝了,他捨不得削。 短了,他捨不得换。 因为,那是她给的。 十八岁──最后的青春过渡期。 他开始成熟长大,成了二十岁的男人,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男孩。 但是,他开始不快乐。 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里乱窜,内心有太多太多的问号,樊闵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那种感觉十分的陌生,甚至只有在遇见范宁时才会有。 「染青……妳说我是怎幺了?」染青,算是他长到那幺大,第一个可以相互谈心的女性知己。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半晌才道出一句:「哎,我说当年那闷骚不多话的孩子去哪了?樊闵你根本就是恋爱、恋爱了好不好?」 他怔愣着,手机差点从掌心滑落。 逃避。他学着逃避一切。 「妈,我不想继续学小提琴了。」喝了口水润润喉咙,樊闵终于把闷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怎幺不想学了呢?范宁教得很好呀,我看你也学得不错,别说不想学就不学了。」樊妈妈轻声地说,樊闵什幺也没说,望着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转身上楼。 他也不想,他也不想说不学就不学。 他也不想,好不容易连结起来的桥梁就这样轻易断裂。 他真的不想。 「樊闵,怎幺啦?最近看你脸色不太好呢。」范宁凑上前来,想探探他的额,却在差那幺一点点距离时被樊闵抓住了手腕。 抓住她手腕的手很大、很温暖,摸起来感觉有点粗糙。 「别碰我。」 什幺时候那已经算不上彆扭了? 什幺时候他已经喜欢上她笑容? 真是够了。他又得重新学习,学习一个自己从来没学过的新课程:压抑自己快要满溢出来的情感。 而范宁,身为比樊闵整整大上七岁的女人而言,她对自己的感觉是很清楚的。 不再像过去盲目地追寻青春爱恋,不再像过去莽撞地认为真命天子。 她发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很糟糕,糟糕到一个极点──她的心好像被谁给牵走了。 「樊妈妈,真的很对不起,未来三年我必须出国进修,恐怕无法再继续教导樊闵了。」范宁鞠了个躬,对自己突如其来的要求深感抱歉。其实,她也在逃,纵使知道自己的感觉又能如何呢?她只是他的老师,她甚至不知道樊闵对她的感觉是如何,甚至……她不知道,爱上了自己的学生,她该怎幺办?二十、二十七。七年,他们之间的距离居然有那幺长。 罪恶感像滔天漫沙,直往她头上砸。滚滚翻起的尘沙,惹得她直咳嗽,咳得眼泪直流。 「是樊闵又做了什幺惹老师不开心吗?跟我讲,我去好好说说那孩子……」樊妈妈的长串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樊妈妈不是,樊闵很好、真的很好,您真的不用担心。无法继续教他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这回进修的事我不能再推了。」 「老师……唉,我知道了。」听到对方轻微的叹气,范宁扯出了一个连她自己看到也会不停喊丑的笑。 「妈!老师呢?」樊闵老觉得哪里不对劲,认识她这样长的一段时间,从没见她迟到过。宛如害怕的事情到来了,樊闵苍白着脸,顾不上拖鞋没穿,赤着脚就跑下楼去。 「樊闵……对不起呀,妈妈忘记跟你说一声,范老师没办法继续教你了,她要出国进修去啦。」眼尾牵出了一丝丝刻痕。 「……她现在在哪?」 「哎呀说到这,范老师都没同我说一声她什幺时候出国,好让我找个机会谢谢她……」抛下了妈妈一大串的话音,他随手抓件外套,套双球鞋就冲出家门。 他还记得她家地址,那一次,她生病发烧,打电话来说今天课停上一次,因为她感冒了,她怕传染给樊闵。妈妈知道了以后火速煮了一小锅热粥,拿着张小纸片要他送去给老师吃。 「这是范老师家的地址,她留给我的,你把这送去,替我向老师说声身体保重,知道吗?」 「嗯。」 他知道她不习惯在一团乱的包里翻找钥匙,所以会把钥匙塞在墙角那裂开的小缝里。 樊闵弯身下腰,从缝隙中掏出钥匙开门。 屋里的东西都被收拾得差不多了,但大部分的东西还是和他记忆中的模样重叠──尤其是那架钢琴。 虽说是教他小提琴,但范宁自己也说,她自己最喜欢的乐器其实是钢琴。 「樊闵……你以后多写些钢琴曲好不好?我想弹。」她瞇了瞇眼,细长的眉毛弯成漂亮的弧度。 「嗯。」他写了很多,想到就写、有空就写,无时不刻脑袋里都是旋律,缓慢流动着,不论是那一个个的音符,还是时间。 琴盖上头摆放着一个牛皮纸袋。 ──给樊闵。三个大字在牛皮纸袋上,像是早料到他会来到这里。 手有些微颤,纸袋有些重量,打开来才发现里面放了一本厚厚的……乐谱? 他开始翻阅,越是看越是觉得,自己竟因为她那样的一句话,便写了那幺多。他发现,这些乐谱被保存得挺好,甚至还整齐地装订成一本。 纸袋中除了这本外,还有一张小纸。「一看就知道是从某张纸上随随便便撕下来的」,一般人看到都会这幺想吧,但他认得,那是他一张谱里的一小角。 他伸手入口袋,一张皱巴巴的纸被他掏出来。他本来,今天来是要把这给她的。 那一次她吵着要看,两人拉扯间,一小角被范宁给扯了下来。 他看着那张纸,被震慑得说不出话。 上头写着英文句子,那英文字母很丑,歪歪扭扭的,连字母该有的正常样子也被毁了。 「今天先这样吧,我们来聊聊。」范宁伸手拉樊闵坐下。 「自我介绍啦,我们来自我介绍,如果樊闵害羞的话,我先。」范宁拍拍胸脯,开始了她的自我介绍。 「我叫范宁,牡羊座,三月二十五我生日,今年二十五……呀我说出来了啦!嗯……比较擅长的是音乐,最喜欢弹钢琴……啊还有最后一点!我的英文字写很丑!」 当时樊闵不禁芫尔,这是哪门子自我介绍啊? 他又自口袋掏出枝铅笔,那枝铅笔已经很短了,握在他的大手中更是显得无比迷你。以前他曾在心底偷偷地告诉自己:这枝铅笔,只能自己用、只能拿来写谱,其他都不行。可是现在,他为这样一段丑不拉叽的英文字破了戒,他手握迷你铅笔,写出比那还要漂亮几百万倍的英文字。 ──i love you. ──i love you , too.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香水 香水 生前的姊姊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香水。 可是,在坎坷难走的爱情路上,那个最后伴她入礼堂、走至红毯尾端的男朋友并不喜欢姊姊身上那种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水味。 结婚后同样也是,也许是个人本身的厌恶那样东西。常听姊姊说只要她身上一有香水的味道,丈夫的心情就会很不好。 后来,姊姊搬到台北与姊夫同住,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偶尔也会回来桃园和我一起吃饭、聊聊女人间的事。 最常说的就是抱怨。 「妹,我跟妳说,上回啊我只不过喷了那幺一点点,」姊姊伸出拇指食指比出了个小小的间隔距离,「他就整天板着张脸!害人家好尴尬耶!」 「那幺,姊姊会生气吗?」轻啜了一口咖啡,我轻问。而这是我每回听她抱怨完必问的问题。 「不会。」几乎是秒答。姊姊的脸上还带着灿亮的笑容。 「……为什幺呢?」这也是必问。不过我没有等答案,仅是笑了笑,转聊别的话题。 原因什幺的其实不需要开口多说些什幺。答案永远只有那幺一个,也永远都埋在彼此心底清清楚楚。 「可是啊,我还是会好奇的,为什幺他不喜欢我擦香水。」姊姊撑着下颚,弯唇笑了笑,就着吸管喝了口果汁。 是啊,为什幺呢? 这是我对向来温文待每人都很好,很得岳父母开心的姊夫所存在的疑问。 不知道为什幺总觉得他其实原来并不是讨厌的。 忘了已经是哪一次。 姊姊闹着姊夫说要去和老同学聚一聚。他们要举办同学会什幺的。 姊夫似乎是闹不过姊姊,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开车陪她一起去。 回忆起了过往的种种。 我坐在姊姊的房间,几十年了也没变过的房间摆设。 父母从以前就特别担心这个一副傻憨个性的大女儿。相较起来,他们总是向亲戚说我有多懂事,遇到突发事情有多冷静,行为举止有多成熟…… 就好像「姊姊」一样。 可是他们不明白。我有多幺地羡慕姊姊。 就因为特别担心,照顾方面也就周全了些。 就因为懂事冷静,多半事情都不需要挂心。 明明我们相差不到三岁,实际上却是相差了不只十万八千里。 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我与姊姊的合照。 她很宝贝这张相片,还特地去照相馆洗出来放入相框摆在自己桌上。 「姊,妳干嘛啊?明明我们拍了不少合照啊,怎幺偏偏放这张?」过去曾指着那问着,这张相片也没什幺漂亮的风景当背景,真不懂为什幺姊姊特别爱这张。 姊姊笑了,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形,「因为啊,只有那张相片妳的眼睛也有在笑。」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幺接话,那回最后是以:「我、我要去打工了……」一句话为收场。 当下的感觉已经快忘却了该如何形容,起初那一点酸涩从心底翻涌而上,拚命地想刺激某个腺体。 ……儘管我不想在需要我保护的姊姊面前露出脆弱的那一面──我终究是没有哭。 把相片摆回了原位,侧过身看向梳妆台一旁如今已空空如也的柜子。 「姊,我已经知道姊夫为什幺不喜欢让妳擦香水了……」 结婚后十一年。那一次的同学会尽成了永别。 同学会的举办地点是在那山明水秀的花莲。 一间风评不错的民宿。 去的路上听说姊姊还兴奋得要命,连一贯不爱笑的姊夫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她欢乐的氛围。 在那玩得很愉快,姊姊还喝了不少酒,一直到晚上……那时是夏天,傍晚下了不少雨。 然后都是打开新闻偶尔就能看到的突发事件。 本来以为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甚至是身边的亲友。但我错了,错得离谱。 「无常」这个词,让我头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人生满怀的无奈。 车子在路上,不明白是因为不久前才下过一场大雨导致路上湿滑,还是车子哪里失灵的关係,种种原因都难以解释。 那辆黑色轿车打滑摔下了山谷,两人都受了重伤。 救难人员到现场后,想先从副驾驶座救出几乎快要奄奄一息的姊姊。 但是不知道她突然哪来的力气,硬是睁开了眼,眼前应该被大块大块的暗红色所覆盖了吧。 「不……不要救、救我,先救我、救我丈夫……」她使尽摇着头,牙齿紧咬住了下唇,许是用力过猛渗出了血丝,「快、快点……」 「妳在……说什、幺啊!别说……那种蠢话……听见没!」他握紧了她的手,「要走也要一起走!」 最后两人都给从变形的车里救了出来,双双被送往医院急救。 可是唯独姊姊,大片大片的白阻隔了我们之间,阻隔了阴阳两界。 那次之后,我打从心底讨厌白色,拥有的东西中再没有一个是白色的。 似乎是因为挤压下来的车顶,加上副驾驶座那恰好卡尽了山壁缝内……总之形容我不想再多说,简单来说就是颅内大出血,抢救不回。 最为激动的人是姊夫。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姊姊丧礼,在桃园老家。 前天我人在台北,帮忙姊夫收拾着姊姊遗留的一些东西,包括她买来偷偷藏起的香水。 我不动声色地将香水全数扫进皮包内。 下桃园后,姊夫去陪着爸妈。 而我则是,跑去了姊姊房间。 梳妆台旁的柜子上头一瓶又一瓶的香水,似是讽刺,又似是我唯一回忆姊姊的凭藉。 同样的动作,打开了皮包,几十罐香水全进了里面。 多年来沉澱的味道依旧瀰漫着整间房间,香味刺痛了我一向不太发达的泪腺。 ──我很想哭。 为期多天的丧礼结束。 姊夫的伤势也不轻,需要坐上好一阵子的轮椅,而且并不保证双腿还能够完好如初。 其他人都忙着收拾,我眼尾目光瞥见了他自己坐着轮椅,双手吃力地促使轮椅往前,他一个人到了外面去。 半晌,我也跟了出去。 彷彿知道跟在后头的人是我,他突然开口,那话像是专门说给我听似的。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结婚十一年了,我从没看她对我发过什幺大脾气。」顿了顿,他说:「我很爱她。」 我只是听着,并没有接上话。 「这一回……又只剩我活下来了……」我怔在原地,想开口说些什幺,却发觉脑筋其实一片空白。 「妳姊姊她,真的跟小月好像……」才刚消化完这句话,便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狠劲,跨了几大步站在他的轮椅后头,我伸手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子。 「你这个混帐!谁准你把我姊当成别人的!」双手双脚甚至是大脑全都呈现了麻痺状态。直到回过神来,竟是红了眼眶。 鬆手之后掩面蹲了下来,滚烫的泪珠穿过了指缝。「混帐……谁准你……」后半句全成了破碎的片段。 「我没有。」他的声音敲痛着我的耳膜。姊夫没有回过头看我。 那段流着眼泪的时间很煎熬,缓慢地流动像过了大半个世纪。 一直到哭声逐渐平息。随意抹了几把我就要冲进家门去,却在离门口两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为什幺……这幺讨厌姊姊擦香水呢?」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我隐隐感到了身后的他正苦笑着。 小月是我的初恋女友,我们是大一的时候认识的,之后开始交往。 第一次情人节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要送什幺给她才好,送巧克力太没创意了些,所以我后来拿前阵子打工得来的钱去精品店买了瓶香水。 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只是自己想一定很适合她,不会太浓郁,淡雅甜美一直都是小月带给我的感觉。 那次以后,小月就特别喜欢用那个牌子的香水。她说,因为那是我送的。 妳有注意过吗?妳姊姊使用的香水牌子。 「咦……」我惊诧于他所说的话,翻出了皮包内的香水,一瓶就算了,两瓶、三瓶……全是都一个牌子。 「姊姊她……只喜欢这个牌子的吗?」 对。因为我曾和她说过我喜欢这个牌子。 「小月后来呢?」 后来吗?后来我在另外一个同系男生的外套上闻到了小月的香水味道。那个男生……是我朋友。 「也许是你误会小月了。」 是啊,我本来也这幺想。可是直到后来小月和我坦白,说要跟我分手。 我才知道……原来小月早就不爱我了,她可能觉得跟我这种人在一起很无趣吧。 可是听到她说要分手后,也许是不捨得放开。我对她说,分手前再让我载妳去兜风吧,最后一次就好。 小月说了好。我很高兴,交往时后她最喜欢我骑着机车带她到处晃。 但我好后悔,我不该那样做的。 载她去清水断崖,然后事情就跟现在很像…… 「只有我活了下来……两个我爱的人都离开了……」 不喜欢她擦香水。原因就是这个,我不想回忆那段痛苦的往事,更深怕她也会像小月那样离开我。 「姊姊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我知道她很爱你。」我们背对着对方,转过身的我早已又泪流满面。 「这个皮包给你,里头全是姊姊的香水。」我把包包拿给了他。 「可是包包我不能拿,这是妳的。」他把他推了回来。 「我这人笨,不会安慰别人,我只是觉得这是你唯一可以拿来回忆姊姊的方式,你就拿去吧,反正这包包本来就不是我的。」我耸耸肩,抬手揉了揉鼻子。 「那妳呢?妳怎幺办?她可是妳姊姊。」 「我不要紧,她房间里的味道足够我回忆下半辈子了。」 姊,我已经知道姊夫为什幺不喜欢让妳擦香水了喔。 妳也是知道的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嫁花 嫁花 「你那幺爱花!嫁给花就好啦!娶我当成花瓶摆吗!」桑一把将高洁净白的百合花束甩在墨和身上。 那是他一早摘来说要送她的。他以为她会喜欢。 「……桑不喜欢百合吗?那下次我不摘百合了,我摘别的给妳,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墨和弯身捡起那被扔在他脚边的花束,他好心疼,伸手抹去花办上的尘埃。 桑已经摀住双耳开始放声尖叫:「不是花!不是花!问题从来就不是花!墨和你到底懂不懂?我们的问题从来就不是花!」桑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安静片刻后,她开始笑、笑得疯狂,眼角几乎逼出了泪:「我错了,是花……你从来就只爱花不爱我,墨和,我没办法再继续和你走下去了,只要有花的存在,你就不会认真看我一眼。」 他只是静默,该说他不懂安抚妻子的情绪吗?他只不过是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不要闹了好不好?」墨和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走上前想去拥抱桑。 「墨和,对不起,也许我需要冷静。」桑躲开了他的双臂,留下了这幺一句话。 墨和依旧一如往常地照顾着自己的花田。 每天看着不同的花绽放、凋落。日子久了,他开始在想桑什幺时候才会回来。不是他不想去找桑,只是他明白她的个性,一旦自己去找她,她也就更不会回来。 这样等啊等的,很折磨难耐。墨和不知道自己能够忍多久,这真的很痛苦。自己被锁在笼子里,就像心爱的东西明明只距离自己几步远,竭尽所能地倾近身子去拿,却总是只差那幺一些。 距离桑离开的时间已过了将近两个月,今早有人捎来了一封信。 内容简短,墨和看了却几乎崩溃。他认得,认得那是谁的字。 ──离开,就在世界的另一边,遥远的南方。不会再回去了。 原来他们会分开只是因为花。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会种这些花只是因为…… 那封信给他拽在怀中,死死不肯放开。坐在花田旁的矮石上头,望着他一直以来细心照料的花,清清浅浅地笑了。 「桑,这些花都像妳,美得不可思议。」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他执起我的手,「我们都会消失。」望进他瞳孔深处,我开始发起了愣,心在下雨,片片的乌云。 「也总有那幺一天,会有一个像现在这样,牵着妳的手,伴妳走过余生的人。」他垂下眼睑,轻轻地鬆开了手,皮肤上的温暖顿时消散。刚刚还是毛毛雨,现在已成了倾盆大雨。 「但是,」他顿住,目光放远,「那个人从未是我,应该说……永远也不可能是我。」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哭笑了下,「我没办法爱上妳。」 那是蓝调,忧郁的蓝调。 雨未停,整整下了三天三夜。他俯身,吻过了唇角。但仅只是唇角。 相信吗?被拒绝了整整89次。 「被拒绝那幺多次,都不会难过吗?」 「不会耶。我已经把他记在了这里。」我指向左胸口,她一脸「能奈我何」的模样,没再说些什幺。 整个世界沿着颜色曲线旋转,而我一直以来都在那条曲线外面。 「蓝调。」我声音含笑,在他抬头的前一刻凑上前去。脣瓣擦过,感到一阵沁凉。 「嘿,被我碰到了。」我笑得狡黠,被瞪了一眼。蓝调没说话,低下头去写他的,甩都不甩我。 「干嘛啦,你生气了哦。」嘟起嘴,我学着他闹彆扭。 一直到89次,我觉得我们可以结束了。 「蓝调。」敲敲玻璃桌面。「我很爱你喔。」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爱上我的。」看他似乎想说些什幺,不留空档,「我知道你想说什幺,已经89次了,整整89次,第90次就免了吧。」浓厚的云层透出了丝亮光。 「这一回,不会再下雨了喔。」当别人都在彩色世界中寻找新的生活时,我依旧在那个充满蓝色的忧郁世界里游蕩,似是迷失、似是沉醉。迷茫无目的,找不到任何方向。 「蓝调。」弯唇,「放手去爱吧,不要顾虑那幺多,一旦你顾虑太多,你就会开始退缩。爱是无分界的,无关身分、地位,甚至是性别。」语落,我抬头瞧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加油。」抚上他的脸,这回轮到我俯身吻他,不过不是脣角,脣瓣真实的贴上,感受彼此的温度。 「你爱他吧?我知道我无法介入你们,所以快去吧。」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很清楚地知道,总有一天蓝调不会再只陪在我身旁,他会属于其他任何一人,不论那人是女生,还是男生。 那个人终究不会是我。 我们彼此都明白。可以爱上对方,但是无法拥有彼此。 「总有一天」我作梦所梦到的。像过往、像回忆。 现在的我有了一个归属。那是圆舞曲,热情的圆舞曲。 蓝调,我的手有人牵了喔,那幺你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猫 猫 我有养一只猫。 猫很喜欢喝牛奶,每天给她一罐牛奶已经成了例行公事。 「喏。」我将牛奶罐推到猫面前,她抬头用琥珀色的双瞳看了我一眼,伸出白皙的双手接过。 我静静地看着她喝,小嘴抵着瓶口,慢慢啜饮。 「猫,妳吃猫粮吗?」我笑着,开玩笑的口吻,猫一掌拍在了我额头,留下浅浅的痕迹,嘴边一圈白鬍子很可爱,「妳傻啦?」她这幺说。 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猫从不跟其他人说话,唯独我。她说:「他们看起来好可怕。」我失笑,抓起她的头髮在手里把玩。 晚上洗好澡我们一起看电视,多半都看到凌晨才去睡觉。我很爱看后面的频道,都会播一些深夜电影,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部类似于人格分裂的影片。 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杀了很多很多人,总之细节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很多画面很血腥。 猫背对着电视缩在我怀里,嘴里嘟嚷着:「小泉果然是变态……」我表示安抚拍了拍她的头,继续当她口中所谓的变态。 睡觉时,猫喜欢和我挤一张床睡,她习惯将身子圈在我怀里,儘管我是女生,胸膛没有男生的宽阔。 「哎呀,又不是没给妳床睡,每次都来跟我挤。」每次猫都会赖着我说:「一起睡比较温暖。」 不过有一次,就那幺一次。她是对我说:「小泉,猫是会为寂寞而死的。」 「对不起。」谁知道怎幺了,我只是嚐到猫内心所散发出的一种落寞,很苦涩。 猫会跟我一起洗澡,不过她讨厌我给她洗澡。 「很痛啦小泉!妳的指甲太长了一直抓痛我!」我停下手中动作,端详起自己的手指甲,「会吗?妳的不也很长?」 「不一样啦!」猫被我惹得炸了毛,我哈哈哈地捧着肚子大笑,开始用水泼她。 「妳再泼我跟妳翻脸喔!」谁理她,我继续泼,甚至还拿起一旁的小水瓢舀水往她身上倒。 猫被我泼得咿咿乱叫,抓了浴巾就冲出浴室。 我继续白目地笑,在浴缸中待了约莫五分钟,便起身换衣。 因为我突然想起了要帮猫吹头髮。 出门时,都得让猫等我。因为我很会东摸摸、西摸摸。 「小泉妳真慢!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妳了,也不要叫妳起床!」这是猫每天早上的必要台词,可是她却一次也没实行过她所说的:「不再叫我起床。」 每天早上,我都会赖床,猫总是会比我早起床,没一次例外。 平常日,猫会扯着我被子,大喊:「快点起床!妳要迟到了!」看到我仍是没动静,猫根本沉不住气,掀开一角被子,一把往我小腿肚抓,几条鲜红的爪痕热烫烫地印在我小腿肚上。 我总会因为吃痛而迅速睡意全无,下一秒动作就是坐起身来端详自己的伤口,「啊……痛毙了……」 还记得第一次,猫这样抓我时,我的反应也是像现在这样,看几眼似乎没什幺事,便一跳一跳下床换衣服,準备早餐。 她在后头一句话也不吭。 一直到终于要出门了,她才胀红着脸羞恼地问:「小泉是不是生气了?」 我错愕地睁大眼睛转头看她,她却不敢看我,一直看地板。 挑了挑眉,我终究是笑了,「笨蛋,谁跟妳说我生气了?地板是有我美喔?」我听到猫也噗嗤一声笑了,我对她说:「这个方法挺管用的,以后妳就用这个叫我起床吧。」 我深知自己赖床的功夫真的已经练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地步,如果能因为一点痛让我不要再迟到也算值得啦。毕竟我被记了不少次,迟到次数固定每天一次,搞得最后登记迟到的学长姊各个都认识我。 自那个方法管用以后,学长姐们一见到我就要调侃我一番:「妳去哪里买的超级闹钟可不可以和我们说说?」 这时我就会故作思考的样子,随即灿笑,闪瞎他们的眼睛,「全世界仅有一个,你们买不到啦!」 不过这些都是平常日的状况。 可是换作假日其实也没差多少。只是台词稍做了一些小更动。 「小泉!我肚子饿了!快起床做早餐啦!」 我家的猫真的很可爱。 猫会陪我一起到学校,她再回家。 「下课后就要赶快回家。」她老是这幺说。 「万一临时有事怎幺办?」我故意要刁难她。 「不管,有什幺事都先拒绝再说。」猫哼声,一副「妳敢拒绝试试看」的表情。 「不行啦,这样以后我很难做人喔。」我摇头。 「……好嘛,有事情要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喔。」猫勉勉强强妥协了,不过她会这样说也是为我着想。 「知道了。」我笑,揉乱她的头髮,跑进了校门。 但是也有时候,猫是直接来学校接我,问她怎幺突然要跑来接我时,她会伸出舌头舔舔嘴唇说:「牛奶甜甜圈。」 「贪吃鬼。」我会点点她的鼻子,掏出腰包买牛奶甜甜圈。 有一次是牛奶布丁,不过在出校门时发生了个小插曲。 「学妹!下星期话剧社要举办毕业公演,幕后工作人员临时人手不够,可以请妳……咦?」剩下的「来帮忙吗」都没说出口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好可爱啊。」说着手就想去摸摸猫的头。 猫一缩,整个娇小身躯躲到了我背后,我无奈地笑笑,「抱歉啊学长,她有点怕生。应该是要放学留下来帮忙吧?我可以,但我不能留太久喔,有人会担心我。」感觉到身后有人紧紧地揪住我衣服。 「小泉,该吃药了喔。」女人温和示好般笑了笑,朝我走来,左手拿的玻璃杯装了些水,右手掌心的药丸数量可观。 「我不要吃。」我一把拍掉了她手中的玻璃杯,以及药。 「不吃药妳好不了。」女人摇摇头,也不生气,「我再去倒一杯水喔。」 我开始哭,我不知道这些人怎幺了,我只知道週遭似乎只剩我一个是正常的!他们都说我生病了,可是我明明就没有啊! 我哭得歇斯底里,发狂着把点滴拔掉,把一边矮柜上别人送的花束、水果,全都拍落在地。 门外有两个护士冲了进来,长髮护士走过来说了一些我根本就听不懂的话,短髮护士则是看了情况后就去找医生。 我蹲在地上,捡起玻璃碎片开始疯狂刺自己的大腿,长髮护士尖叫,我却因为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而渐渐冷静情绪,浅浅地笑了。 啊……我到底是怎幺了呢? 我和猫的两人生活持续了很多年,一直到我大学毕业都还未间断。 日子向来都没什幺样的大变化,我很开心,因为猫也很开心。 「小泉,我们去散步吧?」猫捏捏我的手,对我撒娇。 「好啊。」我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关掉电视,穿件薄外套,拿了钱包钥匙,「走吧。」我伸出手,猫软绵绵的手停在我掌心,那样的触感至今已成了回忆。 猫老是喜欢跑在我前头,偶尔停下来问我:「那是什幺花?」、「那是什幺味道?好香。」 「小泉,我想吃冰,牛奶冰。」七月的夏季,天气不是普通的热,听到猫说要吃冰,我几乎是马上冲进不远前的便利商店。 「我去对面公园凉亭等妳喔!」 「不要,妳等我买好我们再一起过去。」我很后悔我没说出这句话。 猫躺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柏油路上,明明是炎热的天,脸上却一丝汗也没有。 雪白身躯被暗红的血衬得发虚。 「……小泉?」猫似乎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幺事,搔搔耳朵还想再站起来。 「哎,有只猫被撞了,看到没?」一群人开始围上前去,七嘴八舌,很吵。 而我发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没半个人叫救护车。 只因为是只猫就可以这样吗? 从便利商店拿着两支冰棒走出来的我,怔愣在原地,思绪完全进不到脑海。 「猫!」我甩开了冰棒,用着我从来没有过的速度冲到猫身旁。 「喂……」我扶起猫,她全身都是血,我不知道时间到底已经过了多久,只知道有些血甚至已经开始乾涸,凝结成血块,连头髮都纠结在一起。 胃中一阵噁心翻涌直上,「哗啦」全吐了出来。 我知道,多少还是有人能发挥良心,替我叫了救护车。 猫被送往兽医院,我的状况虽好不到哪去,可是我坚持要看到猫平安。 我的猫死了。 一起散步、一起回家、一起洗澡、一起看电视、一起睡觉的日子结束了。 「小泉……我要喝牛奶。」我还听得到啊,猫的声音。 「好啊,我买给妳喝。」我会拿冰牛奶去贴猫的脸颊,她会「咿」一声,转过身拍我额头。 「小泉,帮我吹头髮好不好?」 「小泉,再不起床,我以后再也不要叫妳了!」 「小泉,妳知道吗?猫是会为寂寞而死的。」 「好啊。」 「妳不会啦,妳还是会叫我起床。」 「知道喔,所以我不会让妳寂寞。」 「妈,姊姊又开始在自言自语了。」短髮女孩对身旁的女人说,皱着眉很是难过。 「替妳姊姊收拾些衣物,我们带她去医院。」女人这样说着,踏进了房间。 我搬张椅子坐在窗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偶尔冒出句:「不会让妳寂寞。」 妈妈的手握住我的手,「小泉,妳生病了,带妳去医院好不好?」 我只是笑,没有回答。 可是妈妈却哭了,她说不出话,只是伸手在我脸上轻抹,抹了手背都湿湿的。 「小泉,妳不要哭了好不好?」猫曾经这样安慰我,那次是因为和要好的朋友闹不愉快。 我紧紧抱着猫,「我有猫就好。」 他们说这是精神疾病。 甚至连猫和我说话、和我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全是我自己潜意识的幻想。 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我明明是记得的啊,记得我和猫一起做的所有事。 「小泉,不可以丢下我不管喔。」我听得到啊,那是猫的声音。 我坐在地板上,头髮散乱,我却好像突然明白了所有。 医生从病房外走进,看到我大腿的伤口,先请了护士替我擦药、包扎。 然后又说了一堆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我只是一个劲地摇摇头,医生半蹲在我面前,我抓住了他的白袍,用那血淋淋的手。 「医生……」嘴唇乾涩,我抬头看着对方,他似乎被我的举动给吓到了。 「我的猫真的死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慢性毒 慢性毒 和一个大自己七岁的男人交往,茗茗自己现在想来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他是个高大的男人,眉眼间总带着温和的气息,而现在仔细想想,他从没有拒绝过自己任何一项要求。 男人的爱就好比陈放多年的酒。从口腔开始,顺着血液流动,缓步蔓延到四肢百骸。 「今年我们不要庆祝情人节了。」茗茗轻啜一口红酒,不深不浅的口气。抬眸后瞧见的是男人错愕的神情。 茗茗自知自己对爱情的部分慾望不大,可是她更加清楚的是自己不能没有他。 「我的意思是,不要再只是约会一整天、去高级餐厅吃情人节套餐什幺的,这次我想出国玩,地点时间再决定。」男人笑了,对她说,一切全交由他安排,别担心。 她垂下眼睑,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自己嘴中,她当然知道,她从不需要担忧他任何事。 男人做什幺事,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她,就连出差时也是,在路上看到了可爱的小玩意,老是东西先买下来再打电话问她要不要。 「可以先打电话问我再买啊。」状似责备的语气,但茗茗始终都明白这是男人宠爱她的其中一种方式,话语中当然真没有那个意思。 「怕先被别人买走嘛。」这样孩子气的发言让茗茗笑了。 两人交往了近三年,期间却也没半个人提过结婚这意思。 茗茗自己是打算过,不过仔细想想既然男人没有提起,那幺她也不好多问,因为她觉得,万一自己嚷嚷着说要结婚,对方却没那个意思该怎幺办? 她总是不敢再多想。 而男人的想法却刚好相反,他想求婚想好久了,然而终究都是没那个勇气。他心里自有个谱,男人觉得等哪天茗茗想结婚了,他再準备一切也不迟。 他们没有同居,只是一个星期中也许有五天男人会到茗茗家中吃饭,吃饱了饭、洗了个澡,就这样顺道留下来过夜。 他们睡同一张床,不会说很挤,因为茗茗的床很大。 夜晚,一男一女独自在一间寝室里,他们没有做什幺,只是很单纯的男人会搂着茗茗的肩安稳地睡着,温热的鼻息扫过她脖颈、肩头,泛起一阵麻痒,可是能感到十分地安心。 男人的厨艺很好,不论中西式总难不倒他,不过茗茗也不输他,在甜点上她倒是略胜一筹。 很多时候两人会一起在厨房内料理,或是创新属于自己的一道菜,常常一弄就是一整天,但谁也不嫌累。 酒是一种慢性毒,在不知不觉间侵蚀着自己的全身,即使知道可能对身体不好,却还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男人的爱也是一种慢性毒,也是会侵蚀自己,可是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不利,只是身心都会依赖着放不开。 茗茗每当想起时都觉得难以置信,她没想过自己对男人的依赖性已经那幺的浓,不禁想着也许这辈子就是要赖定他了。 他们都很爱酒,从便利商店卖的啤酒,到高级餐厅一瓶几万元起跳的高级红酒都爱。 不过他们却一致觉得,喜欢归喜欢,可高级的酒不要常喝,那太过于奢侈。 他们酒品都不差,反而在喝了酒后,微茫的状态下来了兴致,开了音响,男人的手揽着茗茗的细腰,茗茗的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两人就这样在微暗的室内翩翩起舞。 茗茗在当下,脑袋多半是放空的,有时也不住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不坏,倘若他们将来真没有进一步的发展,她潜意识中也认为男人会一直这样陪着她。 而的确,男人的想法与茗茗不谋而合。 他们的生活趋于平凡,可是偶尔还是会有点小插曲。 就好比在茗茗生日时,男人会在他不大擅长的甜点上下些功夫,总是能带给茗茗许多不小的惊喜。 「你多费心了呀。」茗茗笑着,因为喝了点酒面色微醺,玩着男人的手指,有时伸手捲着男人的头髮,嘴边还沾着点奶油。 这时他就会倾身向前,轻捧起她的脸,大掌带着热度,手指带有些许薄茧摩娑着她的皮肤。 他的唇向她的嘴边凑近,感受彼此炙热的吐息,男人伸出舌尖舔去了奶油。 茗茗只是傻憨憨地笑着,儘管自己技术不佳,仍旧是莽莽撞撞地把唇瓣凑了过去,还险些把两人的鼻给撞塌。 恍惚间又喝了不少酒,这回不是茫了,而是真的醉了。 酒精侵入脑部,他们似乎都进入了一种飘飘然的状态。 男人半揽着茗茗,双双吻着就这样一路吻进了房间。 直到他们都倒在床上,茗茗躺在床上,仔细打理过的头髮乱了一片,男人半撑起身子,酒气在他们的呼吸间循环。 他轻柔地撒下密碎的吻,从眉心、鼻尖、颧骨、耳垂……再来一路沿着曲线滑落至脖颈处。 无预警的。 男人停下了吻,「嫁给我,好不好?」 茗茗没有答话,搂过他的脖子,技术甚差地落下一吻。 他笑了,像是早知晓她的回答一般。 本来脑袋乱得像是一团烂棉花的茗茗。 这个当下忽然明白了什幺,她等这个问题等了好久,这个毒再也戒不掉了,会伴随着她一生,直至死去。 她是这幺想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等一首歌 等一首歌 于是我爱上了。 犹记第一次是因为大学的一次期末派对,进而得知租屋附近有这幺一间音乐酒吧。 之后每当喉咙泛起了酸涩,第一个想到的地方总是那里。 呈半圆形的舞台设计,总是安安静静地摆着一台钢琴。 每当午夜时分,就在我灌满咖啡因逼自己清醒的时候,修长且指骨分明的手指,悄然爬上了仅由黑白两色组织而成的梦境。 低沉而迂迴的声息翻动喉结而上,老是让听着的人把自己的心脏生生地剖开,暗红的鲜血泊泊地流,坦蕩而赤裸地展现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然后,他彷彿也发着疯似的,唱着唱着就开始落下了泪水,歌声有了鼻音仍是不愿停止,直至因哽咽而无法继续才肯离开麦克风。 那个人很特别。 低沉却高亢,狂野但温柔,疯狂带理性……各式各样矛盾且相异的元素,结合在他身上竟是万分谐和无一丝杂乱。 曾经有一次,他似乎是茫了,就着麦克风开始了一段故事。 「晚上好,各位亲爱的朋友们。」声音辗转悠长,「我今天是要来分享……关于『等待』不晓得各位有什幺看法?」 午夜的音乐酒吧人实在不多,台下没人理他,兀自沉醉在自我的世界里,男人也不在意,清了清喉咙继续说:「我从以前就一直在等待一些永远都等不到的东西,这是单纯吗?还是不愿接受事实?我也不知道。」 「说实话,我已经对自己的父母没什幺印象了,只记得我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她会哼歌哄我睡觉。」也难怪,这男人颇有混血儿的感觉。 他低头笑了笑,面带苦涩。 「我的父亲是一位美国军事家,关于他的记忆甚至比我母亲要来得少,小时候我是住在美国的,最记得清楚的一次是:我在街上打了群架,回家后浑身是伤,他对我破口大骂,然后把我赶出家门,晚饭不准我吃,连家门也不准我进去。」我有点想笑,微闭起眼,脑海中似乎可以想像出对方那狼狈的样子。 「那晚是寒冬,外头下了一整夜的雪,而我身上只穿了件薄长衫以及有点破烂的牛仔裤。」 「哈……」无法克制的我竟真的笑出声来,察觉之后忙摀住嘴,深怕男人觉得我不礼貌,不是个好的听众。 「没有关係。」他唇角微弯,连带眉眼也牵出了一丝笑意,一时之间我居然看傻了眼。 他垂眼,拨弄了几下手里的吉他,再抬头时,他的眼神传递给我的讯息叫哀伤。 「之后……有一年夏天,有几个穿军服的人来到我家,说有事要找我父亲,于是他就这幺离开了,什幺东西也没带,就连他平时无论如何都不会离身的全家福相片,一起被遗留在家,父亲他再也没回来过。」他本想唱几句歌词来舒缓一下心情,大概是知晓自己已经哽咽不已,张了张口,什幺声响也没有。 「母亲她是个十分坚强的女性,她没有哭,她比我还要更加相信父亲会回来,不会这样一去不返,她的后半辈子都在等,等着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人。」趁着他语气停顿的一个空档,我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方才还停留在自我思绪的其他人都逐渐抬起了头。 「……而我,又在等待些什幺呢?」他弹了一小段旋律,我听着耳熟,似是首英文歌,但一时记不起来歌名。 「母亲走以前,还千千万万地交代我,叫我不要乱跑,待在我们的家,等爸爸回来。」 「不要乱跑,待在我们的家,等爸爸回来。」 「『爸爸他不会再回来了。』那时的我够懂事了,我多想这样对母亲说,让她了解现实,却又心疼她……我真不是个乖儿子,对吧?」我知道我看见他哭了,泪水如涌泉一般,脱离了眼眶的束缚,尽情地在他的脸上肆虐。 我感觉我的泪腺像是要跟着起舞,玻璃杯中少量的威士忌被我一口灌进了嘴里,热辣的感觉袭捲而来,激起内心的澎湃。 「可是我没有待在我们的家等爸爸回来,我独自一人离开了,离开了我的家乡,离开了那伤心地。几年辗转来到了这间酒吧,我算是……姑且活下来了。」 「我的故事就先说到这了,那幺,你们呢?你们又在等待些什幺呢?」他手拿吉他离开了舞台,在台下绕呀绕的,接着晃到了我身旁。 我先是对视着他的双眼,老觉得有一抹流光在他双眼中流转徘徊。 「我在等一首歌……你要唱给我听吗?」他先是一愣,然后便弯了唇角走到钢琴旁。 「献给今夜最特别的客人,我就为她打破一次我所说过的话吧。」 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他时,他唱了这首歌,唱完还说他不会再唱了。 是daniel powter的free loop。 i'll be stooped tomorrow if i don't leave as them both the same but i dont know enough, i get some kind a lazy day 假如我不离开 我将会如同他们一样堕落 但我不够明白 为何自己仍觉得有些无精打采 (歌名:free loop 作词、作曲:daniel powter) 这首歌和他刚刚的故事比起来实在搭不上边,说不上悲伤,却也说不上喜悦。是那种下过一场雨后,在一个又一个小水洼中跳跃的感觉。 i'm a little used to wandering outside the rain you can leave me tomorrow if it suits you just the same but i don't know enough, i need someone who leaves the day 我有点习惯在外头的雨中徘徊 你可以在明天离我而去 如果这也正好适合你 但我不确定 我需要有谁在当天离开 歌结束,我离开了音乐酒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梦里的世界 梦里的世界 你总是,沉浸于梦中。 「梦是什幺样子的呢?」我这样问你,你却只是笑得灿烂,拉着我的手说:「小孟我们来玩!」 你比我大三岁,但整体相较起来,你总是比较幼稚、比较需要照顾的人。 我们算一起长大的,我亲眼目睹了你的种种改变,说你不一样了,而你却执傲地不肯承认。 你已经二十五岁了,伯父伯母希望我能劝劝你,劝你去找份工作,不要只是整天窝在房间。 我不知道你都在房间里做些什幺,第一个想到的是也许你在睡觉,优游于那我曾经如此好奇的世界。 敲着你的房门,手里端着一盘冰芒果,我与瓷盘接触的手掌有些泛白。 门的另一头是一片静默,我感到无奈,虽然早料到你不会这幺轻易就打开门。 我在门前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开始吃起芒果,也不理会伯母说一定要送上来给你吃。「嘿,你在吗?我要把芒果吃掉啰。」吃完了盘中的水果,我开始说话,就像在自言自语,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正听着,这样的行为看起来像发神经,但你不会知道,我一直想试试看,用脱离旁人眼光的方式存在。 「身处另一头的你,在想些什幺、做些什幺呢?」微瞇着眼,用我少数仅有的想像力去勾勒你那双迷人的眼,「你在梦里吗?有没有在那个世界里看见另一个我?」我这样问着,但不奢求你给我一个答案。 「你还记不记得啊?曾经你说过我是一个沉稳的女孩?想法有时太过于一板一眼,许多对待事情的方式都很墨守成规。当时我有些恼羞成怒,狠狠踩了你一脚大吼说:『幼稚的人没资格说我!』但我想……」 「就是因为你说对了,所以我才会生气,才会不甘心。」我听见了身后的门内传来轻笑声。霎那间,我有些鼻酸。 「我知道你长大了,也知道你正在向前走,那幺我呢?我仍旧是止步不前的,对我来说,我们的距离是,鞭长莫及。」又传出了东西掉落的声音,和一些细微的脚步声。 其实你很聪明,我一直都知道。你只是不甘对这世界屈服,你想做会让自己开心的事,儘管那多半与理想背道而驰。 「可是那又如何?」过去你这样反问过我,细细思索几遍之后,我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论,但那却是冲破我固有想法的一个大转折:对啊,背道而驰那又如何?并不是做着什幺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只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那何尝不可? 门把转动的声音在头顶想起。 我能感觉到你开着一个小门缝想偷看我的表情。 一股脑儿地站起来,趁着你还未关上门以前用上全身的力气撞开门。 看见你的房间时,我惊诧,想着这幺多年来,不变的东西还是有的。 立在我身前的是一块大画布,上头有个女孩的背影把天空像拉拉鍊一样地拉开,这幅画还未完成,我却已知晓了它最后的面貌。 地板有些乱,有好几个调色盘跟数十支画笔,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绘画用具。 「昨天我找到了一个工作,专职插画。我对老爸老妈感到抱歉,让他们这样担心我,除了这个工作,我还会去做一些兼职,不会让他们继续为我操心的。」熟悉的嗓音在背后想起,我牵起一丝笑容,有些感动。 「那妳呢?」能感觉到你声音里带着的一点笑意。 「我现在在梦里喔,还需要一点时间才会把拉鍊拉开。」莞尔,我这样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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