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大罪》 1-5 第一部 左手生命,右手人性 =============================================================================== 01 你们踏在成神之路上 啪! 重重一个耳光扇在牧瑶光的脸颊上,把她断掉的神智强制接了回来。 瑶光昏昏沈沈地抬头,发现尹流霆的手还没有放下,正面无表情地看著她──似乎是他打了她。 从来没有见过流霆这幅模样的瑶光愣住了,她在毕业酒会上多喝了点,酒还没有全醒,思维还没能运转起来,但就算这样,她也知道尹流霆不是会随便打女人的人──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他的表妹。 “流霆哥?” 她有些口齿不清地呓语,努力对准双眼的焦距盯著尹流霆的脸。 “抱歉用了这种方法叫醒你,你睡太沈了。不过现在真的没时间慢慢等你酒醒。” 流霆在她耳边如此耳语道,他说话语速很快,揽著她的肩膀扶著她坐起来,而说的时候双眼一直在盯著某个方向。 “快点清醒,真的不是闹著玩的。” 见瑶光还是有点摇头晃脑的醉态,流霆口气更是带上了一分焦急,拿手用力拍拍瑶光的脸颊,还狠狠掐了一下她的人中穴。 “呜!” 疼痛终於让瑶光涣散的精神再度集中了一些,她的大脑总算开始慢慢运转了。 首先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周围光线很暗,只有一盏路灯时明时暗地残喘著,勉强能判断自己身处一个像是被废弃很久的露天小公园,隐约能看见秋千架和滑梯的剪影,但四处飘荡著奇怪的疑似铁锈味、还夹杂著轻微腐臭的气味,除了尹流霆手臂上传来的热量,似乎没有丁点东西带有温度,空气冷得可怕。 ……这是哪里?她好像记得她在大学毕业的散夥饭上被室友多灌了几杯酒,手脚疲软回不了家,於是打电话让与自己交情很好的表哥流霆来接她,然後她似乎就趴在ktv的沙发中睡著了。 接下来的记忆,一片模糊。 尹流霆不是来接她的吗?怎麽把她接到这种奇怪的地方来了? “清醒点了?” 流霆搂著她轻声询问,语气中不带温度,但从他搂著她的肩的手臂上的力气来看,他似乎在紧张,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没有看著瑶光,只是用力地盯著前方某处。 瑶光点点头表示自己清醒了,然後有点纳闷地顺著他的视线往两人的前方看去。 她这才发现前方的秋千架其中一个秋千上站著一个人,因为背著光,看不清长什麽样子,不过从体型来看,似乎是一个少年。 再仔细一看,除了秋千上那个人,周围也不止她和流霆两人。很多人倒在附近的空地上,似乎昏迷不醒(可以看见轻微的呼吸似的起伏),也有几个人醒过来了,正坐在地上,各自做著自己的事。 光线很暗,瑶光努力辨认,才大致看清楚醒过来的几人是什麽模样。 一个看上去像高中生的少女,头上戴著漂亮的发夹,穿著短裙制服,身边还有一个造型可爱的书包,虽然这造型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不过她似乎并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正用好奇的目光东看西看,不过眼角的余光还是瞟向秋千上那个人。 一个看起来像是混混的青年,染著金发,身上穿著背心和牛仔裤,露出了明显经过锻炼的粗壮的手臂,上面还纹著一条龙,口中叼著烟,眼神yīn郁,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可怕。 一个面目温厚的中年男人,就算是坐在地上看上去也带著十足的绅士味,正拿著手机劈里啪啦地按著,大概是在发短信,他脚边放著一个公文包,公文包旁边是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好像放了几听啤酒,几盒快餐,还有若干零食,看起来好像是正下班回家买了些宵夜然後突然跑来这里一样。 一个浓妆豔抹的女人,一身名牌服饰,神色骄纵而自傲,身下垫著报纸坐在地上,正拿著小小的化妆镜给自己补妆,像是并不在意自己身处何方,反倒比较在意自己的容姿上出现纰漏。 加上瑶光和流霆,醒著的一共六人,而躺在地上尚未清醒的,大致数了数,似乎是十人。 而虽然几人看起来都在各自做著自己的事,但瑶光能隐约察觉到,几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秋千上的少年身上。 ──看样子,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这个少年是造成这个状况的中心吧。 瑶光忍著宿醉的头痛努力分析著现在的状况,终於得出了最基础的结论,把注意力放在了少年身上──她有著理科生特有的冷静和机智,曾经有被绑架过一次的黑暗经历也大大增长了她面对陌生事态时的应变能力,所以她至今没有产生混乱,只是努力呼吸著冰凉的空气,想让自己更为清醒些。 快些振作,能让流霆显露出这种如临大敌的状态的,肯定是很严重的事。 “时间到,那麽,虽然很可惜,我就不等了哦。” 秋千上的少年说话了,与此同时瑶光感到搂著自己的流霆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看样子少年似乎是规定了一个时限然後要做些什麽,所以流霆才这麽焦急,甚至是用了很粗暴的方法把醉成烂泥的瑶光给叫了起来。 少年发出清脆的笑声,膝盖微微弯曲了一下,让秋千轻轻开始前後荡了起来,发出了吱呀吱呀的细微噪音。 “嗯,那麽我就开始解释了哦。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大家可要认真听啊──对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提问,所以大家还是别开口浪费时间比较好呢。要是在规定时间内说不完的话,吃亏的是你们呢。” 周围一片寂静,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竖起了耳朵。 “这里是公元2661年,第七殖民星北大陆醉夜城七区,算是很安全的地方呢,作为初始地点来说确实很棒,这是福利一,你们可要感谢我的体贴啊。” 瑶光纳闷地皱了下眉──他在说什麽?2661年?未来吗?! 不过由於少年说了不接受提问,所以她也没有轻易开口,只是努力消化著少年所说的话。 “你们的脑内已经被移植了用於翻译的语言库芯片,所以不用担心语言不通的问题,这是福利二。” 少年边说,边笑嘻嘻地摇头晃脑,动作看起来天真无邪。 “你们身上有一张卡,这张卡里有很多很好用的东西,但要怎麽发现和使用,就看你们的造化了,这是福利三。” 听他这麽说,流霆和瑶光还有其他几人同时开始在自己身上搜索起来,果然都从各处找到了一张小小的黑色卡片,正面是漂亮的烫金logo,反面有著复杂的密密麻麻的细小凹槽,看起来似乎是id卡一样的东西。 “福利说完了,那麽就说说把你们带来这里的目的吧。” 总算是说到正题了──瑶光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总而言之,就是这里最伟大的存在最近比较无聊,所以派遣我来给他安排一场游戏玩玩,而你们就是被选中的棋子哦。” 少年边说边观察著眼前六人的神态──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但却没有一个人发难。 “嗯嗯,不愧是精英呢,都相当沈得住气啊。成功的企业家慈善家,三年坐稳业务部经理位置的ol,叱吒校园的才女校花,黑道上闻之色变的打手,还未毕业就开发出了专业级新型网络游戏引擎的天才程序员,品学兼优文武双休奖学金称霸者──” 少年满意地点头,似乎是对自己挑选的人选很中意。 “虽然还没醒的几个也不错,不过既然你们醒过来了而他们没醒,就代表你们的危机意识高於其他人呢,虽然有一个是作弊啦。” 他说著瞟了瑶光一眼──是啊,如果没有流霆把她打醒,她就失去了聆听这至关重要的解释的机会了。 “你们不用觉得气愤,因为就算再生气,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现在你们回不去了,所以不如把精力放在之後该做什麽上。” 秋千继续吱呀吱呀地响著。 “你们的目的有三个,一,在这个星球存活三年,二,努力排除其他的游戏参加者,三,找到随身携带的卡中的通关密码。游戏的胜利者只允许有一人,如果那个人活满三年,除了那人之外没有其他游戏参加者存活,并得到通关密码,那个人就被判断为破关成功,他将得到‘最伟大存在’的丰厚奖赏。” 空气,明显地不稳了起来。谁都知道少年所说的话究竟代表了什麽意义。──其他都可以暂且不管,但“只有一人能存活”这一点,明显就是在昭告周围所有人都是敌人。 尹流霆身上的怒气,分毫不差地传达到了瑶光这里。 “奖赏是三选一,一、成为这个世界的神,二、获得回归原来世界的权利,三、让至爱之人永远在身边。怎样,每一条都很有诱惑力吧?所以好好地努力哦,尤其是第一条,可是爽快得不得了呢!” 少年继续用轻快的语调解说著,然後双手平举跳下了秋千。 “最後是游戏守则,也就是给你们的忠告呢。” “一,容易接受现状的人总是能活得比较长;一,永远别忘记等价交换原则;一,最好是除了自己谁都不要相信,一,学会放弃一些东西才能活得比较轻松。嗯,为什麽都是‘一’呢?因为这几条都是并列的哦!看我说得多麽详细啊!要好好感谢我!” 少年拿手比了个手枪的姿势,对准眼前几人“砰”了一下。 “对了对了,最後一点,不能对任何不知情的人说你们是游戏参加者的事哦,否则你就被取消游戏资格啦!” 在场几人立即明白过来,所谓的不知情的人大概也包括现在还昏迷的几个游戏参加者吧──不知道这麽多重要情报,他们要怎麽在游戏中胜出?这十人,多半现在已经被淘汰了吧。 想到此,流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要是他当时没有把瑶光打醒的话…… “那麽,我走了哦!” 少年打了个响指,然後周身光芒一闪,就和科幻片中的瞬间转移一样,整个人原地消失了。 他最後一句话,在寂静的废弃公园的上空静静飘荡著。 “你们现在,正踏在成神之路上呢。” 02 让我们团结共进 少年消失了,留下内心波涛汹涌的几人在原地静静发呆,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大概是听到的东西太过具有冲击力,所以都在努力消化吧。 好一会,才有人开口打破沈默──是那个高中生少女。 “呃,各位……你们相信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吗?” 一阵沈默,似乎没有人打算回答她──不过其实几人在心里应该都接受了这个现实的吧,就算之前还能当做恶作剧或者整蛊节目什麽的来面对,但看到少年就这麽在一阵光线中消失,光是这一秒就足够证明事件的真实性了。 如果至今还不相信,那就不是乐观,而是自欺欺人的逃避了。 见没人搭理,少女有些尴尬,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然後想要活跃气氛似的手舞足蹈。 “那,你们打算之後怎麽办呢?不如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先来好了,我叫崔笑,职业是学生,今年17岁──” “为什麽要自我介绍?” 崔笑话没有说完,那个浓妆豔抹的女人突然嘲讽地开口了。 “听了刚才的话,难道你还打算让所有人共同行动不成?” “不可以吗?” 崔笑疑惑地看向那个女人。 “虽说游戏规则说最後只能剩下一个人,但时间限制是3年哪,在一开始就自相残杀不是太浪费了吗?只有我们六人是互相知情的,互相扶持取长补短才能活得更远嘛,要杀的话,可以留最後一个月再互相杀也来得及啊,这样至少每个人都能多活点时间呢。” 本以为那个崔笑是弄不清状况的傻小姑娘,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如此──也是,都说被选中参加游戏的是精英,怎麽可能头脑会简单,女人不甘地狠狠瞪了一眼崔笑,闭嘴了。 “哈哈哈……” 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似的,那个面目和善穿著西装的中年人开口笑了起来。 “崔小姑娘说得有道理,就算我们互相都是敌人,但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对这里一无所知,如果立马就分头行动或者自相残杀的话,说不定没过多久所有人都死光了呢,我赞成她的观点,先搞定环境,再搞定敌人。那麽我也报一下名字好了,我叫邵为风,某小公司的董事──嗯,现在什麽都不是了。” “尹流霆。某大学历史系硕士生。” 大概是接受了两人的说法,或者赞成暂时不与他们起冲突,流霆搂著瑶光的肩膀冷声开口了。见流霆妥协,瑶光也对眼前几人点了点头。 “牧瑶光,程序员。” 崔笑见流霆似乎很紧张瑶光的样子,有些八卦地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 “你们是情侣吗?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样子。” “我们是兄妹。” 瑶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大概在外人的眼中流霆的动作太过亲昵了一点。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只能剩一人”的游戏规则,流霆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疏远,这一点让瑶光觉得很感动。 现在只剩下两人没有自我介绍了。一个是那个浓妆的女人,一个是那个yīn沈的小混混。 女人见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看,有些不怎麽情愿地撇撇嘴。 “冯伊水。ol。” 过了好一会,那个小混混才烦躁地啧了一声,把口中的烟拿了出来,按在了地上: “时错。” “好了。”看上去最年长的邵为风拍拍手站了起来,颇有带队者的架势,“不管怎麽说,先把现在的状况摸清楚,咱们再翻脸也不迟,就算是为了互相利用,让我们先暂时团结共进吧。” 其余的五人默认了他的说法,也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而起身之後,几人却发现那个叫时错的小混混手中不知什麽时候多了一件东西,流霆看清那东西之後猛地拉了瑶光後退了几步。 “流霆哥?” “那是三棱军刺。他想杀人。” 听流霆这麽说,其余几人的脸色也变了,纷纷後退了几步,但时错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看了其余五人一眼,拿著军刺走到其中一个昏迷的中年男人跟前,拎起那人的领子,狠狠一个耳光扇了下去! 啪地一声巨大的声响,那人被打得鼻血瞬间流了出来,哀叫了一声,有些不明状况地缓缓转醒,一开口就是满嘴鲜血,一颗牙掉了出来。 “怎……怎麽回──” 砰地一声,时错再次用力一拳砸在那人脸上,打得对方眼冒金星。 然後他将三棱军刺对准他xiōng口。 “你是什麽职业?” “我……我是厨师!大哥,别打了!” 时错确实没有继续殴打他,因为他直接将军刺捅进了对方的xiōng腔,对方甚至来不及惨叫,就瞪大眼喷出一口血,一命呜呼了。 “──” 崔笑捂著嘴抽了一口气,冯伊水没有出声但脸色也变得惨白,瑶光则是咬著牙抓紧了身边流霆的衣角。 时错的行动并没有停止,他继续走到一边拎起了另一个昏睡的人,如法炮制弄醒了对方──这次是一个身材绝佳的大美女,但是时错依旧毫不怜惜地打得她鼻血横流。 “你……你是谁──呀!” 美女惊恐的问话还没说完,时错又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什麽职业?” “模──模特!” 嗤!! 又是尖刃捅进皮肉的声音,时错再次闪电般地结束了对方的生命,沾著满身鲜血走向第三个人。 其余几人总算是意识到时错在做什麽了。 这几个昏睡的人是不知情的游戏参加者,所以也算是自己的敌人,然而他们因为不知道参赛情报,所以也无法给他们提供太多的援助,至少有很多事不能明说,所以,这些人已经成了“可以去掉”的敌人。 而询问职业这一步骤,大概是时错觉得如果是对生存下来很有用处的职业的话,或许可以暂时留下来做个帮工吧。 但就算了解了时错的想法,这种说杀就杀的态度还是让人无法接受──邵为风首先无法忍耐,上前了一步。 “时错,你在干什麽!!他们的生存条件已经非常不利了,放著不管就好,干什麽还要──” “放著不管,你能确定他们一定会自取灭亡?别搞错了,这种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对我们来说可是很不利的。” “但是──” “再废话连你一起杀!” 时错压低声音冷笑,这下邵为风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握著拳头盯著时错的双眼。 “职业是什麽?” “运、运动员……” 嗤!! 又一条生命离去了。 “职业是什麽?” “设计师……” 嗤!! 鲜血再次无情地喷涌。 “职业是什麽?” “………我……是…是建筑工程师…………” “很好,你留下。” 时错一个手刀劈在那人颈部,把那人再次打昏。 “职业是什麽?” “救!救命啊!!你们在干什麽!快来救我啊!!我是js组合的主唱啊,你们不会不认识我吧,快点过来帮忙,我出────噗!” 时错面无表情地拿军刺扎破了对方的喉咙,於是这个红极一时的歌星就这麽保持著扭曲而惊恐的表情了结了生命。 鲜血,染红了整个露天公园的冰冷土地,温热鲜红的液体在周围寒冷的空气中冒出了丝丝的热气,为周围增添了些腥热的温度,然而崔笑、邵为风、牧瑶光、尹流霆、冯伊水几人,却呆若木**地看著时错的举动,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是的,他们都接受了少年所说的话,相信了他给出的事实,他们也理性地分析了现状,得出了最佳的结论。 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太多的“这是一个生存游戏”的实感──直到时错开始行动,让这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充满了鼻腔,他们才回过神来,他们身处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他们被当成了棋子,必须在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排除敌人才能活下来。 或许时错的举动是对的,为了生存下来,尽可能狠辣地排除周遭没有利用价值的敌人才是正道,但有谁── 有谁能够像他这样,对著没有反抗能力的人,就这麽毫不犹豫地把武器捅进别人的xiōng口!? 最终,那几个不知情的游戏参加者,只剩下了一个工程师和一个飞机驾驶员,其余全都尚未明白怎麽回事就被时错干脆地抹杀,昏暗的街灯下,精瘦的青年手持著滴血的军刺一脚踢开了脚边的尸体。 然後他转头看著站在一边目视他屠杀的脸色惨白的五人。 “怎麽了,刚才不是还一套一套的很会说吗,都尿裤子了?” 青年用力甩掉了军刺上的血液,在灯光下露出了鬼魅般的微笑。 “你们说的没错,互相利用是很重要的,我没什麽文化,光靠一身蛮力说不定很难办事,你们之中至少有个程序员可以用,其他几个我倒可以观望一下对我有没有用。” 瑶光被他野兽捕猎似的目光锁定,不用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而流霆则是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小声在她耳边安抚似的说了一句“别怕”。 而时错则将手中的军刺对准了几人。 “游戏规则第一条,越容易接受现状的人活得越长,这一条,我领先你们了。” 他说著,目光对准了在一边全身发抖(不知道气得还是害怕得)邵为风。 “开始干活了,‘夥伴’们,让我们‘团结共进’吧。” 青年在众人惊怒的视线中,用无比嘲讽的语调重复了方才邵为风说的话。 03 跨过你的尸体 单方面的屠杀结束,时错搜了那工程师和飞行员的身,拿掉了他们身上所有有攻击性的东西之後将他们踢醒,也不多说,只是毒打了他们一顿,让他们听闭上嘴听自己吩咐。看著那两个一头雾水却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瑶光不忍地拧著眉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个飞行员因为反抗了几下,被时错狠狠踢了几下肚子,现在正蜷在地上哼哼著,而时错仿佛没有听到似的,一脸自然地坐在了刚才少年站过的秋千上,发出了吱呀一声巨大的声响。 “接下来,整理一下吧。” 他玩著手中的军刺,目光扫过其余七人。 “谁有手电筒,这里光线太暗了。” “……我……我有。” 冯伊水小声说了一句,从自己的名牌小包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精致的便携电筒。 时错却没有接过来,只是吩咐她打开四周照照。 冯伊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光线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怕有人埋伏,所以让她当靶子! 见冯伊水犹豫,时错的眼神yīn郁起来,一边的邵为风皱皱眉,走到冯伊水旁边接过了手电筒:“我来吧。” 冯伊水愣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脸上的骄横一下子少了许多。 手电筒打出了一条细细的光柱照向四处,邵为风一脸警惕地照了一圈,最後关掉手电,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条被废弃的街道,四处全是建筑垃圾还有废品什麽的,没有人居住呢。” 崔笑低声说出了总结,其他几人无言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少年说了,这里是2661年的某殖民星,可以证明,一、这里是环境和地球类似的星球,二,既然是殖民星,那当然可以说明人类已经有了星际旅行的科学技术,三、这星球上也有著高科技产物。” 流霆开口,目光放在四处的垃圾堆中。 瑶光的视线总算从地上那几具尸体上拉开,她用力压下了阵阵的恶心,缓缓地换了口气,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 “从最後几点告诫来看,这里似乎是个危险的地方,而且那少年一开始也说了,这里很安全,让我们感谢他──也就是说,其他地方要比这里麻烦很多。” 崔笑点点头:“是啊是啊,但具体是怎样的危险我们并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办法防备啊。如果是星际大战那种程度的,我们首先要找到防身的武器或者有防御力的据点吧?” 冯伊水若有所思地拿指尖轻点下巴: “那麽,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些吧。食物、水源、武器、据点、最好的话还要有交通工具。这里既然是被废弃的街道,那应该可以找到一些能废物利用的东西才对。” “好,那就分头行动吧,女人在这里等著,尹流霆,你负责保护她们,其余人跟我来。” 时错说著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而冯伊水先是愣了几秒,然後突然想明白了似的,面目扭曲地上前一步尖叫起来: “你……你想甩掉我们吧!因为女人没有臂力碍手碍脚?!” “不,你们脑袋还行,情况不艰巨的话不会随意丢掉你们的。”时错好笑地瞟了她一眼,“实在不行,漂亮的女人总有其他用途,你们三个可都有著标志的脸蛋呢。” “时错,你别欺人太甚──!” 时错却懒得理她,拖上两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帮工还有邵为风离开了。 “哥,我四处走走。” 瑶光轻轻挣开了流霆的手臂,走到了公园边缘一角。那里铺著很多像是布料的东西,好像有流浪汉在那边打过地铺,瑶光弯下身子,将它们一股脑抱了起来,然後走回了公园正中, 然後她皱著眉,将附近那十具扭曲著躺在地上的尸体一具一具拉到某个位置并列排好,然後将布料盖在了尸体上。 一切做完之後,她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 “哥,有打火机吗?借我。” 流霆沈默著将打火机丢了过去,而一边的冯伊水则嘲讽地哼了一声。 “哼,死都死了,装什麽慈悲,真的这麽同情他们刚才为什麽不拦住时错啊。” 瑶光的身形顿了一顿。 “血腥味容易吸引猛兽,虽然这里是城市,但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还是谨慎点好。” “这倒是。” 一直在一边旁观的崔笑点点头,“我也来帮忙吧!” 然後也跑到附近的垃圾堆里翻出来了几张带著奇怪臭味的纸,盖在了布料上面。 “点火吧!” 瑶光点点头,点亮了打火机。 尸体燃烧起来,火光照亮了整个露天公园,灰黑色的烟雾聚成一窜向天空飘去,浓烈的焦味还有肉类烤熟的气味扑来,熏得几人直犯恶心,瑶光酒醒没多久,经不起折腾,终於忍不住哇地一口吐在地上,把散夥饭上吃的美食一股脑全部返了出来,一边的尹流霆轻轻拍著她的背,拿出一张纸巾替她擦嘴。 “哥、为什麽──” “现在不要说任何抱怨和诉苦的话。” 尹流霆边照顾著她边打断了她闪著泪光的质问──他大致知道她想说什麽。瑶光这个表妹,话不是很多,有点笨拙不知道怎麽和人交流,但内心其实很善良,无论到哪总是能和附近的流浪猫狗混得很好,因为家里不让养动物,所以她经常会偷偷给它们送吃的,在今天之前,她连看到猫狗的尸体都会难过很久。 然而现在,她却因为时错那一身戾气的威胁,被吓得半句反对都不敢说,眼睁睁地看著他杀了八个人,而且还无法承认自己的同情──因为那些人对她来说,确实是必须死的敌人,贸然反对,说不定会遭致时错的杀意,她承认,她胆怯了。 她大概在内心唾弃著自己吧。换了平常的她,哪里来这种面对──甚至是移动尸体的勇气。 瑶光不再说话,只是将前额靠在流霆的肩上平复自己的心情,而流霆则是轻轻拍著她的後脑勺,无声地安抚著。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疑似引擎的声音! 四人神色立即变了,流霆低喝一声“躲起来!!”,然後拉著瑶光就往公园旁边的垃圾堆跑去,崔笑离开兄妹二人比较近,也跟著跑了过来,远一点的冯伊水则是略作权衡,跑向了另外的垃圾堆。 流霆在垃圾山上找到了一个由破旧沙发、破冰箱和作用不明的机械组成视觉死角,拉著瑶光躲了进去,而下一秒,崔笑也躲了进来。 流霆皱皱眉,将瑶光护在最里面,狠狠瞪了崔笑一眼──本来那个空间容纳两人刚好,但崔笑挤了进来就显得拥挤了,稍微一动就有可能发生噪音。 引擎的声音在公园正中停了下来,流霆在障碍物中找到了一道细小的缝隙看了出去,发现那是几个──不知道该怎麽形容,就暂且称之为悬浮车吧──这样的交通工具,一共四辆,上面下来了十几个人影,其中有几个还莫名其妙地戴著动物形状的面罩。 人影围著燃烧著的尸体堆聚集著,似乎在交谈著什麽,而其中一个戴著狗形状面罩的人正在四处张望,显然是在警惕四周有没有活物。 “怎麽了,豪尔。” “嗯,我好像闻到了雌性的气味。” “雌性?这种地方?!豪尔,你进入发情期了吗?!” 人群发出了哄笑声喧闹起来,而瑶光和崔笑却吓得脸色惨白。 “不是,真的,我闻到了,确实是雌性的气味!!我这就找出来。” 戴著狗形状面罩的人不满地大吼起来,然後向著另外一座垃圾山的地方走去。 躲在废墟中观望的三人顿时紧张起来──那好像是冯伊水躲藏的地方?! “放开我!救命啊!喂,你们快来救我!!” 就在三人在内心祈祷对方找不到的时候,传来了冯伊水的尖叫声,从缝隙中看过去,那个狗头人正拖著拼命挣扎的冯伊水走到人群正中。 “哦哦──咱们今天运气可真好!竟然在这种地方也能找到这种级别的美人──” “就是就是,今天咱们狩猎没什麽成果,马上就来了个可以慰劳咱们的……” 有人捏住了冯伊水的下巴,还有人立即下流地捏住了她高挺的xiōng部。 “放开我,你们这群人渣!!该死的!尹流霆,快来救我!!” 不管冯伊水如何挣扎,面对十几个人的蛮力,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很快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知道了他们打算做什麽,尹流霆捂住了瑶光的眼睛,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冯伊水的尖叫、谩骂、哭喊,伴随著男人们下流的调笑声以及令人羞耻的异性交合的声音,在公园的上空回荡开来,瑶光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想要逃避,而一边的崔笑也是吓得瑟瑟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的哭喊已经变得嘶哑,燃烧的尸体堆早就熄灭,而得以发泄的男人们还在意犹未尽似的高声喧哗著什麽不入流的话语。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冯伊水躺在冰冷的地上,视线穿过了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望著虚空,神色凄凉而又狰狞,然後,她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尖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不是想要女人吗?!这里附近还躲著两个娇滴滴的美女呢,姿色可不比我差,去找出来啊!!” 尹流霆浑身一震,恨恨地瞪著远处那个浑身泥泞的女人,虽然他也有些内疚自己无法出去帮她,但她竟然敢……! “还有两个?女人,你开什麽玩笑啊,看到你在这里陪我们玩,那另外两个还不早就偷偷跑了?” “真的!还有两个,一个叫牧瑶光,一个叫崔笑!” 男人们互看了一眼,然後那个戴著狗头面罩的人又开始四处张望了。 眼看他的位置离三人越来越近,尹流霆眼中的神色越来越冷,而就在狗头人的方向转到正对著他们藏身之处的方向时,尹流霆眼中狠厉之色一闪,用力把一边的崔笑推了出去!! “──” 瑶光想要惊呼,但被尹流霆用巨大的力气捂住了嘴,而崔笑则是带著不可置信的神色,恨恨盯著尹流霆的身影,就这麽从垃圾山上滚了下去,恰好滚到了那个狗头人的脚边,而借著这十几秒吸引众人视线的时间,尹流霆拉著瑶光迅速从掩体中窜出,翻过垃圾山找到了另外一处隐蔽点躲了起来。 “哦!真的还有呢──!” 狗头人用力一把把面无血色的崔笑提了起来,然後拖著她走到了众人跟前。 “等、等一等!!那边还有人!” 崔笑面目扭曲地指著刚才藏身之处大吼起来,但是有人过去看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於是跑回来狠狠甩了崔笑一个耳光。 “……” 像是想到了什麽,崔笑沈默地吞下了口中的血腥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不阻止男人摸上来的手。 “那……那个,” 她强忍著恶心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你,你们要做的话我可以……配、配合你们,所以……能不能不要这麽粗暴,饶我一命?” “哦。真是个识时务的小姑娘啊。不错不错。” “当然啦,你愿意配合我们也没有这麽心狠手辣,大家也只是找个发泄渠道嘛!” “伺候得爽了,赏你点东西也不是不可以哦──” “我……我知道了。” 崔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後一咬牙,豁出去似的,开始伸手去解学生服的衣扣。 衣服一件件落在了地上,少女青涩的酮体显然比冯伊水更有吸引力,男人们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有人猴急地扑上去把她按倒在地。 暧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尹流霆庆幸自己和瑶光躲得比较远,声音已经不太传得过来了──瑶光已经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现在正自虐地用手狠狠掐著自己的双臂。 约摸几小时过去,又一轮发泄总算完毕,崔笑躺在地上,气息虚弱,全身青紫,但双眼却闪闪发亮,闪烁著某种决意。 “喂,老大,这女人不错,不如我们带回去吧?” “不行不行,你看她身子骨,完全没有经过锻炼,我们可不养吃白饭的女人!” “可是她上起来很不错啊!而且你看──挺能忍的呢,是快好料子!” “……那,”被叫做老大的男人有些松动了,“不然我回去问一下大哥,他同意咱们就再来一趟?” “可是你看她现在的状况,能撑得住咱们一来一回麽?” “如果坚持不住那就没有养的价值!别说了,咱们走,今天的预定目标没完成还浪费了这麽多时间,你们就等著挨削吧!” “也不算亏了啊,连著享受了两个美人──” 人群似乎是打算离开,而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崔笑突然虚弱地开口了。 “等一下,能请你们帮个忙吗?” 被叫老大的人转头看著她。 崔笑举起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一边躺在那面如死灰的冯伊水。 “看在我努力配合的份上──请杀了她。” 男人们面面相觑,然後其中几个突然爆出了笑声。 “有趣,真是有趣!好,听你的!” 听闻这样的对话,一边了无生趣的冯伊水突然暴跳起来: “崔笑你……你竟然要杀我……你这贱人,我诅咒你!!” 崔笑却完全不理会,只是定定地看著有一个男人走过去,从腰间抽出了像是科幻武器一样闪著光子的短刀,一刀割断了骂骂咧咧的冯伊水的喉咙。 然後,伴随著引擎的轰鸣,那一队人驾车离开了。 尹流霆搂著目光呆滞的瑶光躲了好一阵,才慢慢拉著她从垃圾山後头走了出来,而正巧此时,时错带著两个帮工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回来,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一人一尸,再看看扶著瑶光从垃圾山上下来的流霆,哼笑了一声。 “走,发现了还能用的交通工具,但是cāo作系统比较复杂,你不是程序员麽,去看看。” 时错盯著瑶光,用下巴指了个方向。 瑶光点点头,但又转头看著躺在地上的崔笑。 “她没用了,带著是累赘,走吧。” 时错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但瑶光却固执地甩开了尹流霆的手,走到崔笑的身边蹲下,对上了她那嘲讽又yīn毒的眼神。 “牧瑶光,如果你执意要带她,我只能动手了。” 时错在一边冷声开口,而瑶光则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眼,弯身捡起了崔笑的衣服,慢慢替她擦掉了身上的污渍,然後帮她穿上了衣服,想了想,她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崔笑的身上,然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巧克力塞进她的手中。 “对不起。” 她压低声音颤声道。 “既然不打算带我走,又何必假惺惺来这套?” 崔笑嘴角勾出了毫无笑意的弧度,但却又甩了甩手中的巧克力。 “谢谢啦,牧瑶光,我会记得你的……还有时错,谢谢你没有杀我。不过,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会好好报复你的,尹流霆。” “请便。” 尹流霆看也不看她,拉起了瑶光往时错的方向走去。 然後他面不改色地跨过了冯伊水的尸体。 04 若神明真的存在 昏暗的废弃街区,时错打头阵走著,两个帮工神情恹恹地跟在後面,最後是尹流霆和瑶光,他们手中是时错分发的食物,两个帮工每人分到了两条热狗,尹流霆和瑶光则是共用一份盒饭。 这份盒饭的包装有点眼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邵为风那个塑料袋里的食物。 瑶光干涩地吞下一口米饭,勉勉强强地咽了下去。她刚才吐光了肚子里所有食物,必须及早补充。 她不想、也不敢去问邵为风怎麽了,因为多半是她想像的那个答案。 但就算如此,在路过一堆大垃圾山的时候,她还是看见了像是破麻袋一样扭曲著躺在地上的邵为风的尸体。他的双眼不甘地怒瞪著,像是在控诉著什麽,看得瑶光心中又是一阵酸涩,差点又把刚吃下去的食物给吐出来。 尹流霆伸手去拍她的肩膀,她却不著痕迹地躲开了,见状,他双眉拧了起来。 “瑶光,你在生我的气?” “……” 瑶光扭头不回话。 “你在怪我把崔笑推了出去?” 走在前头的时错回头看了尹流霆一眼,而後者则是脱力又带点怒气地轻叹了一声。 “你能不能别这麽天真,那种情况如果不推她出去,我们三个都会被发现,你也想遭遇那种状况?” 尹流霆说的话,瑶光无法反驳。 他说的没错,如果当时不把崔笑推出去,遭殃的就是三个人。 但就算如此,什麽时候牺牲别人保全自己成了如此天经地义的事了? “收起你那玛利亚般的神圣光芒,这里没人领你的情。” 尹流霆语调尖锐地按住她的肩膀。 “你听好了,崔笑不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女人,甚至连认识的人都算不上,反倒是我的敌人,我有什麽理由庇护她?你倒是找一个给我?”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是你妹妹,或许你推出去的就是我了?” 瑶光的怒气一下子窜了起来,她定定地回视过去,紧盯著流霆的瞳孔。 “瑶光,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 “…………对不起。” 她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半盒盒饭,那里面躺著一块散著香气的排骨,还有不少青菜和肉片──而尹流霆吃掉的部分,大多是白米饭,他把盒饭中有营养的部分留给了自己。 这样护著她的哥哥,她实在是不想对他发怒,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是她却依旧无法很快地适应过来。 就算是默许了这样的事实,她却无法承认这就是正确的。 流霆看了她半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说什麽。 难道你忘了吗,瑶光,忘记了最重要的游戏守则,第一条就是要求我们适应现状啊。你这种迟迟没办法和环境接轨的样子,要是我不在了,你要怎麽生存下去? 边补充食物,边跋涉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总算是来到了时错所说的有交通工具的地方──那是一个外形有点像倒扣的巨大长面包一样的东西,上面有不少奇怪的凹槽,时错走过去拍了一下,那个长面包就嗡的一声发出了亮光,底部喷出气流浮了起来,上面的凹槽也亮了起来,看样子靠感应就能启动。 随後,长面包上出现了开口,不一会,开口变大成了一扇门,时错往里看了一下就跳了进去。然後指指在最前端悬浮著的荧光屏。 “瑶光,过来看看。” “好。” 瑶光和流霆一起爬进了巨大长面包内的空间,四顾一周之後发现里面的环境竟然还挺宽敞舒适的,也没见哪里有什麽损伤,不知道为什麽会被丢到这垃圾堆里来。 转头去看那个荧光屏,因为体内有语言识别芯片的关系,虽然是奇怪的文字却能看懂,瑶光伸出手在屏幕的菜单按钮上按了一下,立即跳出了下一级的菜单。 看起来cāo作系统的cāo作方式在哪个世界都是差不多的,瑶光敛起心神开始劈劈啪啪地cāo作起来,她毕竟是学校中有著传奇程序员之称的人物,有著强大的程序基础,很快就掌握了整个系统的cāo作方式,甚至对编译这个系统的基础语言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大约一小时过去後,她已经掌握了这整个长面包的状况了。 “呼。” 她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边的细汗。 “这个东西叫做民用低空悬马,大致是悬浮著的汽车的意思,规格是大号越野型,可以容纳十五人,防水程度一般,可以在十米深以内的浅滩前进,最高悬浮高度是500米,外壳防迦蓝矿辐射──这个我不懂是什麽意思──被遗弃的理由是身份识别系统出现了无法挽回的故障,它本来是靠红外识别驾驶者的身份的,现在则是谁都能无差别使用,这个对我们来说倒是天大的好事。” “明白了,那麽它还有多少燃料?” “我看看,”瑶光继续cāo作了一小会,然後皱了下眉头,“还剩4%了,预估还能运作10小时,我们必须在10小时内找到後继的燃料。” 她说著,再次劈劈啪啪地cāo作起来。 “运气不错,这系统直接连著这个世界的网络,能调用地图──我看看……离这里最近的居住区有30多公里,虽然开著这个悬马过去没有问题,但……” “不做好充分准备不要轻易接触这里的原住民。”时错开口,“查查我们要怎麽弄到燃料。” “好。…………燃料是迦蓝矿,可以买到,但我们没有这里的货币吧……我找找能不能自己制作──迦蓝矿,迦蓝矿…………有了!” 瑶光一点屏幕上的几张图片,这些图片竟然跳到了空气中开了新的光子窗口显示出来,她伸手碰了碰,那些窗口竟然还能随意挪动。 瑶光捏著那些图片窗口丢去时错眼前。 “迦蓝矿是这里广泛使用的能源之一,很多电器内都有带著迦蓝矿的能源处理装置,尤其是大型电器内──只要我们找到那些,就能从它们之中把里面的迦蓝矿装置拿出来,说不定有些还存著些矿石残滓呢,集合起来说不定也会有很多。” “好。多弄些示例图片过来。” 瑶光点头,在搜索列表中把所有的图片都打开,一时间空气中到处都是光子荧光屏,上面显示著各种各样包裹著黑色水晶的机械装置。 “看明白了麽?走。呆在原地别动,我们一小时後回来。” 时错一脚把两个帮工都踹下了车,然後挥挥手走了。 车内沈默了一阵,流霆突然拍了拍正在热心研究cāo作系统的瑶光。 “系统里有这悬马的驾驶方式麽?” “有的。” 瑶光把一个说明文件开了新窗口丢去流霆跟前,流霆大致扫了一遍,发现驾驶这种悬浮车并不是很难,大概稍微练习一下就能上手。 “好,我来开车,我们趁现在走吧。” 瑶光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流霆: “…………你要丢下他们三个?!可是这车明明是他们发现的啊!” “要不是这cāo作系统他们搞不定,你以为他们会回来找你?等你高高兴兴地给他们讲解cāo作方式,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捅死你!时错那样的人,你做什麽要这麽讲义气?你忘记是谁一口气杀了八个人?” “……可是这车确实需要能源,不然之後再找方法甩掉他们?难得这车很大可以当做暂时的休息点,又可以当做交通工具使用啊。” 流霆沈思几秒,有些挫败地点了下头。 “好吧,你说的还算有道理。我们暂且和他再同行一阵子,找到机会一定要毫不犹豫地甩掉他或者干脆直接──” 流霆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眼神间尽是杀气。 时错可是威胁性最大的敌人,不尽早除掉的话以後说不定会很麻烦! 一小时後,时错带著两人拎著一大袋迦蓝矿的残渣回到了车内,瑶光立即按照cāo作方式打开了燃料箱,帮忙把迦蓝矿倒了进去,再一看屏幕,里面显示能源百分比一下子涨到了65%。 忙完之後,瑶光又开始通过网络查询这个世界的一些基础资料──首先当务之急是找到食物和水,就从这里开始找好了。 而一边时错盯著她的背影半晌,突然转头看著尹流霆。 “为什麽不趁我们不在开车离开?” “我倒是想,不过我这玛利亚妹妹不让。” 流霆耸耸肩冷笑了一声,然後帮她卖了个人情──如果时错还有一星半点的良知,那麽他至少会放过一次瑶光吧。 “好。”时错点点头,“牧瑶光,我欠你一个人情。” 瑶光没有回话,只当不听见似的继续忙碌著,调出一大堆菜单和资料: “车内有净水器,但我们无法饮用雨水和地下水,这里的污染相当严重,雨水有极强的腐蚀力。” “那这世界的水是哪里来的?” “我查一下──净水…………嗯。似乎是有一个很巨大的净水加工场,可以连那种酸雨和被污染的地下水也净化到可食用的地步,在这里水似乎很贵,比食物的价格还要高。因为加工场垄断了净水技术,水只有那个公司的商店内有卖,公司实力非常雄厚。” “叫什麽名字?” “卡列维尔财团。” “……” 时错沈默了,大致想从这个财团著手做些什麽吧。 流霆打断了沈默: “那麽食物呢。” “这附近可没有森林什麽的,也没办法打猎吧,只能去城镇弄了──对了,附近有废弃的超市什麽的吗?说不定里面有些什麽……” “路过两个,不过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时错说著,突然yīn郁地怪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工程师。 “实在不行,这里有备用粮食呢。” 工程师猛地抬头惊恐地看著他:“你…………你什麽意思?!你要吃人?!” “有什麽不可以,真的饿到极限的话,什麽我都会吃的。” “恶魔!!妖怪!!疯子!!你会遭天谴的!!” “哈,天谴!?” 时错像是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一样笑歪了嘴。 “要是神真的存在,你觉得这种地方的神会站在所谓正义的一边?还有,你别忘记为什麽我们会出现在这里?” “不正是这里最伟大的存在,只因为无聊,就让我们来这里陪它玩游戏吗?!” 05 我会让你成长 瑶光靠在巨大的悬马车厢的沙发中,轻轻叹了口气。 食物问题比想象中的好解决,流霆驾驶悬马在附近的空地上兜了几圈,熟悉了一下驾驶cāo作,然後就把车开到了地图标著的最近的城镇外围。 说是城镇其实也不过是个破败的小村落而已,脏兮兮的中央广场,破破烂烂充满颓废气息的酒吧,几幢小旅馆,几家店面窄小物品拥挤的店,广场中心有巨大的荧光屏,但似乎有些接触不良,一明一暗地闪著,远处倒是有些模模糊糊的高大建筑的剪影,看样子那边才算是真正的城市,这里只能算是贫民区吧。 ──这是从悬马的望远功能中看到的景象。 为了探虚实,时错和流霆没有立即自己动身,而是让那两个帮工前往那个小村去打探一下怎麽能弄到食物,结果两人去了四小时,只回来了一个飞机驾驶员,还是鼻青脸肿地回来的,说是想在废车加工场打短,但是被另外的打工的人找茬,那个工程师逃得不够快,可能被活活打死了。 时错和流霆互看了一眼,吩咐瑶光留在车内别动,然後两人就向著城镇的方向走去。 瑶光心里虽然挂心流霆,但她知道如果她也跟过去的话只会给流霆造成更大的麻烦,所以她也只是对两人说了一句“注意安全”,便留在车中,开始想办法捣鼓系统──至少也得试试修好身份识别系统,这样这悬马的内部才够安全啊。 听到那声“注意安全”的招呼,流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而时错则颇感意外地哼了一声,但也没说什麽就下车了。 时间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总是过得特别快,瑶光从荧幕前揉著酸涩的眼睛虚弱地抬头的时候,六小时过去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她也无法再继续集中精神了。 那个受伤的飞机驾驶员在悬马的一角躺著,时不时发出闷闷地哼声,瑶光无法忽视过去,於是拿出了悬马中的急救箱,简单地替他作了一下包扎,飞机驾驶员嘴上连声说谢谢,却在瑶光低头给绷带打结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了一丝yīn郁之色。 钻研了这麽多时间,瑶光总算是勉强破解重置了这辆车的用户资料,把之前的用户档案删去,然後再开启扫描功能把自己的身体数据录入资料库,这样,这辆悬马现在的主人是她了。 在输入车辆昵称的对话框跳出来的时候,瑶光愣了一下,然後输入了一个名字:“米糕”。名字输完以後她自己都笑了──这是她曾经给家附近的小流浪猫取的名字,而这悬马的外壳和它毛色很近。 这种情况下还能自娱自乐的自己也真够没救了──她苦笑著摇摇头,从口袋中拿出了散夥饭上顺的一粒水果糖吞下点点饥,继续开始钻研修复身份识别系统。 又一小时过去了,毕竟是几百年後的系统,要想破解身份识别系统还是有些自不量力了,於是瑶光干脆一狠心,把身份识别系统的代码全部删了干净,然後自己手动编译了一套简单的和门锁接驳起来的口令系统,这样这悬马需要说出口令才能开门──试了几次,竟然真的成功了,瑶光总算是安下心来,一下子瘫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就在这时,车门响了起来,监视屏上出现了时错和流霆的脸。 瑶光立即按了一下开锁按钮把他们放了进来,然後仔细打量了一下,时错倒是没什麽大碍,就是嘴角出现了小小一块乌青,而流霆的情况则凄惨了一点,身上衣服变得破破烂烂,下面的皮肤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哥──” 瑶光转身锁上车门,然後快步拿起车中的急救箱。 “快坐下,我替你处理。” 流霆没有理会她的焦急:“你学会用了?这急救箱里面的东西除了绷带都很奇怪。” “嗯,上面有商品编号,输到网上一查就能找到使用说明。”瑶光边说边小心地解开了流霆的衣服,有些心疼地看著他一身青紫,然後麻利地处理起来。 尹流霆见她拿著一个小小的像是**蛋的东西放在他身体上方,没过多久身上的疼痛就减少了许多,不由得有些好奇: “这是什麽?” “这是迦蓝修复仪,同样是拿迦蓝矿做原料的,打开之後周围30厘米左右的空间的生物细胞会被某种磁场大幅度激活修复能力,可以治疗轻度的骨折和内出血。” 瑶光一边轻声解释一边耐心地移动著手中的修复仪,直到流霆身上比较明显的几处肿块和伤口都淡化下去,才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流霆拧著眉伸手捏了捏她手臂,像是在替她舒筋活血,但口中却说出让瑶光大惊失色的话来。 “既然是这麽好用的东西,就别用得这麽浪费。我这些伤自然痊愈也没有问题,你该把这些存起来自己藏好。” “我──” 瑶光愣住了,她在治疗的可是他自己呀,他不管别人就算了,怎麽连自己都……! “不说这个。” 流霆打断了瑶光想要开口的势头,提起了手中一个袋子,里面装著的是几个奇怪的盒子。 “这是?” “能量胶囊,这里的人的食物。在这里,似乎只有社会顶层人物才有资格享受‘菜肴’这种食物呢。” 瑶光闻言低下了头。 在这个世界,进食除了维持生命活动已经没有其他意义了,有资格能够享受味觉的,只有上层人物? 连生物最基本的五感享受之一都被淡化到了这种程度,这到底是残酷到怎样地步的世界啊。 瑶光将手伸进了口袋。 因为过来之前是冬天,她怕冷,穿著厚厚的有些嘻哈的裤子,而裤子的大口袋中还装著一些散夥饭上寝室长分发的糖果。最大的那一整块巧克力已经给崔笑了,现在还剩下几个棉花糖,几个水果糖,还有小包的m豆三包。 这些在原来世界并不怎麽起眼的东西,现在在这里或许已经成了价值连城的宝物了呢。──因为它们有著“味道”啊。 想到这里,她有些自我安慰:她把巧克力给了崔笑,崔笑这麽聪明,或许能借著这一点弄到点钱,然後给自己弄个落脚点了吧。 “那,哥,你看。” 瑶光从口袋中掏出了一颗棉花糖。 “既然社会上层才有机会享受味觉,我们可不可以拿这个换到一点钱?” 尹流霆一愣,然後颇有些怒其不争地一把抢下了瑶光手中的棉花糖,狠狠瞪著一边的时错。 见他如此防备,时错却只是好笑地冷哼了一声。 “牧瑶光,你真的得感谢你的哥哥,如果他不是在你身边的话,你早就死了──不,或许也不会死,你太有用了。如果我知道你能拿到这麽多有用的情报,不会这麽轻易杀你,放心好了。” 他说著指指一边的车门。 “连锁也修好了?” “…………嗯。这个系统的基础语言有点像λ语言(原来世界的某种编程语言),而且更简单易用,毕竟进化了600多年了嘛……有点傻瓜式了。我就抽空重新写了个简单的上锁程式。”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眼底带著淡淡的羞涩和自豪──毕竟能这麽快驾驭未来的计算机语言,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 时错见她这种显然有些不合时宜的表情,嘲讽地挑了下眉。 “确实很有用。” 头脑聪明,思想敏锐,但观念却天真得可笑,而且看上去手无缚**之力──没有什麽比利用她更占便宜了,简直就是为了被利用而生的品种。 本来还想掌握现状之後过河拆桥解决她的,现在看来多留一会也没问题,他不介意暂时护著一个懂事不乱跑而且还大有帮助的女人。 外加她长得很漂亮,一头齐腰的干干净净的柔软黑色秀发,五官虽没有崔笑这麽甜美可爱,但却比她多了几分睿智和知性,显得糯软可亲的同时,又有一份隐隐的大气。──这样的外貌,到了自己需要发泄的时候能拿来用,实在不行也可以拐去卖掉。 嗯,很好。时错心中的算盘拐了一个弯,转去了另外的方向。 瑶光没有发现时错眼神中的异样,只当自己说太多引起别人注意了,於是有些尴尬地转身又开始劈里啪啦cāo作荧光屏;而流霆则立即明显地察觉了时错的主意,他起身,捂著还有些疼的腹部来到时错跟前。 然後他用另一边瑶光听不到的声音低声道: “最好别打我妹妹的主意。” “怎麽?我愿意庇护她不是很好麽?”时错挑眉,同样压低声音回道,“今天一天下来,你还不明白你我之间的实力差?你这点空手道功夫要在实战中保护她很够呛吧?” “……” 尹流霆沈默不语,只是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与其想著要怎麽亲自保护她,不如想著去怎麽给她找个靠山比较好。她这种的,无法在这里独立生存。” “…………不用你来指手划脚。” 流霆表面上恶狠狠地瞪了时错一眼,但是内心却有些松动了。 时错说的没错,光从生存能力看,他不如时错──对方一看就是道上的厉害打手,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手中的三棱军刺也是毫不犹豫地照著对方的命门招呼,虽然动作毫无章法,但那戾气硬是能吓得人手脚发软。 他这样的“靠山”,确实存活几率比他大一些,如果他愿意照顾瑶光,也不是件坏事。 但是── 尹流霆摇摇头。 时错毕竟不是她的哥哥,不会像他这样呵护她,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守护她走到最後一刻。 他虽然没有时错的体能,但是智慧上,说不定他能取胜一筹。 “瑶光。” 他走去瑶光身边,把一粒能量胶囊塞进了她的嘴里。 “从明天开始,我和时错去镇内打零工,你呆在车内,情报方面就靠你了。” “好。” 瑶光用力点点头,吞下了那像是药丸一样的能量胶囊,而水── 流霆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从袋子里拿出个方形的小瓶子。 “这是一天的量,省著点喝。” “……那哥你呢?” “我可以在打工的时候抢别人的喝。” 瑶光立即明白他那一身伤是哪里来的了。 “哥……别这样。” 她上前轻轻地将脑袋依偎到他的怀中。 “我不需要喝这麽多,我们分吧。那个修复仪也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啊。” 流霆无奈地拿手轻抚她的後脑勺。 “你怎麽还不把状态转过来呢,瑶光。你忘记了吗?所有人都是你的敌人,包括我在内。” 瑶光在他怀中猛地抬头: “只要你还对我好,你就不是我敌人。” “……”流霆沈默了一下,微微笑了起来,“好吧。那没关系。” 我会让你成长起来的,我会让你变得脱离羽翼也能走下去。 然後,我会帮你铲除所有威胁到你的敌人,包括我自己。 因为你在我心中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的妹妹瑶光。 6-10 06 不过如此简单 在那个破败的贫民区郊外,瑶光在流霆和时错的保护下过上了“隐居”在悬马内的日子。 虽然瑶光手无缚**之力,但随著停留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时错就越来越明白这个女人的重要性,也更确认自己的想法了──没错,她简直是个为了被利用而存在的人。 在郊外找到了还算不错的隐蔽点後,时错、流霆开始每天去贫民区打工──似乎是在废车场进行废车拆卸的活儿,一开始流霆的高调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最开始几天,流霆每天回来都全身青青紫紫的,显然是被人盯上找茬了。 瑶光看著心疼,但她也知道,流霆体格不如时错,能保下命来就很了不起了──据说前几天他们在某个酒吧的後巷看见了那个建筑工程师的尸体──他果然还是没有跑掉。 现在除了生死不明的崔笑,活著的游戏参加者只有四个了。 这样下去不行,体格的锻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强化的,要自保的话,必须借助道具。 道具──瑶光脑中灵光一现,然後通过悬马的cāo作系统联上网络,输入关键词开始查找起来──然後还真的给她找到了。 反作用磁力迦蓝装甲。 说是装甲,其实只是手环和脚环一样的东西,但是一套佩戴起来,它们却会在人体周身形成一种奇怪磁场构成的保护膜,拥有很强的抗物理击打能力。 至於制造这种东西的可能性──由於只是很低级的民用装甲,网上有很多diy图纸,还有不少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改良版,有一些机能甚至有点让人哭笑不得。瑶光在图纸中找来找去,很没野心地选了配件看起来最简单的“简化版”图纸,然後把零件图片给流霆和时错看,让他们在打工的时候留意一下。 而迦蓝矿这种东西,因为身处垃圾场堆叠而成的郊外,飞行员又死都不愿意再回贫民区打工,所以在垃圾堆里翻矿石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三天之後,零件凑齐了,而瑶光整天对著图纸和一大堆零件摸索,车上能用的疑似usb接口的插口都用了,折腾来折腾去,再编译了一个简单的声控系统和装甲接驳以节约能源(不出声的时候装甲处於休眠模式),总算是千辛万苦把最基础的贫民装甲做出来了。 当然,零件是三个人找的,只给流霆做一套装甲瑶光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於是就用剩下的零件做了些简单的护身道具,给时错是一个小小的电击指环,给那个飞行员的是一个伸缩锁带,可以充当皮鞭使用──不过那飞行员拿到之後才乐了没多久,就被时错痛殴了一顿,东西也被抢走了。 瑶光想要开口质问,但撞见时错想要吃人似的目光之後,还是缩回了驾驶仓,愣愣地盯著闪动的荧光屏发呆。 时错当然发现了瑶光的异色,他冷笑了一声,走了过去。 “怎麽?看不惯?” 他拧住瑶光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我没有去抢你哥哥的装甲算是很重视你的感受了,别得寸进尺啊。” 瑶光皱著眉凝视著他:“可我并没有说任何话,难道连不赞同的想法都不可以有吗?” “不可以。” 嚣张而又果断地,时错狞笑著这麽回答。 “因为这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竞争而已,是自然界最原始的定律,你没有资格质疑,现在你是我们之中宝贵的情报员外加道具制作者,我既然选择庇护你,就不允许你还抱著文明世界的理念活著。” 瑶光愣了一下。 “这里有著这麽高的科技水平,难道是非文明世界?” “文明?!” 时错哈哈大笑了一声。 “你该去城内看看,不过我怕你看了之後连跑回来的力气都没了。这里,确实有著高科技,但却是个正在毁灭的世界!” “……正在毁灭的世界!?” “等你有胆出这悬马之後去看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大概是懒得解释,时错只是哼了一下,放开她的脸站了起来,跳下了悬马跃入了车外的黑色夜幕之中。 “他说的对。”一边的流霆玩著带上手腕脚腕的装甲,“记住身份,你只是个比较高级的依附者而已,不想被遗弃的话,就尽全力证明自己的价值吧。” “哥,连你……”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很有可能之後就要靠他来保护你了。” “不会的!”瑶光表情焦急起来,“哥你身上有装甲了啊,你不会有事的!” “大概吧。” 流霆喝了一口水就靠在沙发上假寐起来,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不过,虽然流霆抱著悲观主义进行打算,之後的日子倒确实因为瑶光这几件道具而好过了很多,流霆每天带回来的食物越来越多──不用说,自然是抢的,而受的伤却越来越少,至於时错,似乎已经在转眼间升职到管理一个小组的小工头了。 而瑶光对於组装破烂零件的技术也越来越熟练,而用程序编译一些简单的功能并将它们接驳到道具上的水平也日益强化,偶尔她也会很自豪地想,她大概是天生就和计算机语言有著很强的相性吧。 至於那个飞行员,因为只能靠捡迦蓝矿蓝换取时错分发的一丁点食物来维持生命,一天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瑶光有时候看著不忍心,就趁流霆和时错外出的时候偷偷塞给他几个她省下来的能量胶囊,这才让他的性命没这麽快终结。 时错和流霆并没有发现瑶光这些小动作,如果发现的话,流霆一定会恶狠狠斥责她吧──但之後,瑶光却以更直白的方式,收到了血的教训。 事情是由一声细微的拍照声开始的。 那天白天,时错和流霆出外打工,那飞行员应该也出去收集迦蓝矿残渣了,瑶光呆在悬马“米糕”之内,满头大汗地拿零件组装出了一把刀柄七厘米,刀刃是十五厘米长的光子的光子匕首。 这匕首不用的时候,只是一截七厘米长的短棍,但按下开关就能从一端凝聚出十五厘米长的光子剑刃,有点像科幻片里面的那种武器;而能源,自然依旧是迦蓝矿──在这里这麽多天,瑶光已经发现了,这迦蓝矿在这个世界里是极其重要的能源,许多机械的燃料都是它。 将匕首挥动了几下,还拿来一些没用的废铁试试切了切,发现这光子刀刃只要用上点里,切断金属也不是问题,瑶光一阵欣喜,小心地收好匕首将她放进了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 完成了重要的防身道具,瑶光稍稍有些放松,大脑也立即开始抱怨自己的疲劳了,她用力眨巴了几下眼睛,但还是扛不住睡意,靠在驾驶席的伊被上浅眠起来,而就这麽休憩了不知道多久之後,她突然听到一声从身体上方传来的“喀嚓”的声音。 危机意识让她的神智立即清醒起来,但是疲劳的身体却没有跟著作出反应,瑶光心下一沈,心想不如不动声色观察一下是谁在做什麽。 “喀嚓”、“喀嚓”。 又是两声相同的声音,瑶光闭著眼装睡,但脑袋已经飞快地运转起来了──她被拍照了。 心脏咚咚地飞快跳了起来,但为了让拍照之人放松警惕,瑶光还是强压下了所有反应,一动不动。毕竟时错说过,以她的体格,无法和这里任何一个人作对,更何况是这样躺著门户大开的不利姿势了。 附近人的气息停留了一会,然後就听到有脚步慢慢走远,小声用声控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瑶光屏息等了一分锺,然後猛地跳起来,从悬马外部是看不到内部情形的,然而内部却能对外部进行全局观察──她打开了360度监视系统,然後在其中一个荧光屏中发现离开这里几百米的一个垃圾场堆角落的空地中,站著三五个人,而其中一个就是那飞行员。 瑶光吸了一口气,关闭了其他的荧光屏,然後用望远功能把荧光屏拉大,想要看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麽,然後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捂著嘴,无声尖叫起来。 那个飞行员手里拿著自己的手机,正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另外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神态有些狰狞还带著神经质的病态感的男人看,而那手机上显示的,赫然是自己方才靠在驾驶座上打盹的照片。 ──这个自己偷偷照顾了这麽多次的人,竟然打算把自己卖掉吗?! 瑶光已经顾不得伤心和愤怒了,因为荧光屏中,那几个男人瞬间露出了带著惊豔、yín邪、兴奋的扭曲神色,然後和那个飞行员一起,慢慢向悬马走来。 危机感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压下,她扑到了cāo作系统的光子屏前,飞快地动起了手指──那飞行员知道“米糕”的开门口令,必须在他们开门前改掉── 但是距离只有几百米,时间粗估只有不到一百秒,真的来得及吗?! 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滑下,瑶光凝起所有的集中力开始重设口令。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 几人终於走到车边,而重设口令的步骤也到了最後一步确认工作,瑶光大喜,正要开口打算再念一次口令完成确认的时候,门开了,飞行员带著几分狰狞,以及一闪而过的挣扎神色,跳上了车。 瑶光心一沈,但又庆幸另外几人大概是怕被暗算,谨慎地呆在车外并没有上来。 “新口令,‘315567867341032871’!” 瑶光大喝一声,一边的光子屏上立即出现了口令更改完毕的字样,车门刷地一下关上了,把飞行员和外面那几人隔离了开来。 外面几人脸色立即变了,口中骂骂咧咧地把悬马包围起来又是踢又是打,而飞行员则是脸色苍白地盯著缩在角落,谨慎地看著他的瑶光。 然後他用干涩的嗓子开口了。 “对不起。” “你──!” 飞行员身手虽然和时错那种显然有深厚背景、杀人不眨眼的打手不能比,但和普通人体格相比却依旧可以说厉害很多、训练有素的──对付瑶光这样娇小又无力的女子,占了太多的优势。 他几个大踏步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拧去了她的背後,动作很快,瑶光就算想要挣扎一时都没回过神来,而等回神的时候,她的双手已经被对方反剪到了身後,动弹不得了。 糟糕── “新口令是什麽?快说出来开门!” 大概飞行员自己也有些紧张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瑶光刚才报新口令语速很快外加是一串难记的数字,总之,新口令他没能一次性记住,於是恶狠狠地手上用力,怒瞪著她,逼问道。 “你、你要干什麽?!” 为了拖延时间、分散对方的注意力,瑶光就算是猜到了对方想要做什麽,还是开口装傻充愣了。 “……、”飞行员的神色露出了一瞬间的歉疚,移开了盯著她的神色,“你……你听话一点,他们不会杀你的……你这麽漂亮……” “狂欢节!!” 瑶光却抓住了对方这一瞬间的松懈,答非所问地大吼了一声,然後整个悬马发出了巨大的引擎声,开始上下剧烈摇动起来!!──这是瑶光以防万一,为了面对这种局面而设置的新模式,效果看来很成功,那飞行员立即失去平衡,和她一起在这剧烈的震动中滚在了地上! “该死!!” 飞行员眼睛发红了,边努力想要保持平衡站起,边伸出一只手用力向瑶光抓来──瑶光的左手立即被巨大的臂力给禁锢了,下一秒,她被用力地拉向对方,然而,这三秒内失去禁锢的右手,却足够她将右手伸进衣兜,拿出了那把她才做好的光子匕首,对准对方的小腹狠狠撞去! 体格比瑶光高上很多的飞行员,见那只是一截短棍,心理上并没有引起防备,那短棍撞在小腹上,也并不是很疼,他无视了这种疼痛,想要继续伸手去抓瑶光,然而下一秒,瑶光按下了短棍上的一个按钮。 噗嗤一声什麽刺进皮肉的声响──待到飞行员回神,他的腹腔,已经被光子匕首捅穿了。 他怕了,松开瑶光捂著腹部跌跌撞撞地後退了一步,而瑶光早已被吓得失去理智,双手哆哆嗦嗦地握著还在滴血的光子匕首,神色错乱地紧盯著对方,大口喘著粗气。 悬马的震动停止了,飞行员腹部的鲜血还在不停地流著──他再次後退了一步,双眼拼命地四顾,大概是想要找些防身的武器,然後,他看到了在车厢一角躺著的,瑶光刚才用来试验刀刃锋利度的铁块。 他神色一亮,松开伤口对那铁块扑了过去,而瑶光也立即发现了他的意图,颤声尖叫了一声冲过去,在对方碰到那铁块之前,又一次把光子匕首捅进了对方的xiōng口!! “噗!!” “啊啊啊!!” 一口腥血喷到了瑶光的脸上,她错乱地拔出了刀刃,连滚带爬地开始远离对方已经瘫软在地的身体上──那个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而就在这时,车厢外面传来了喧闹和斗殴的声音,但声音并未持续多久,过了一小会就安静下来,瑶光一看监视屏──是时错和流霆回来了,他们身边躺著几具尸体,流霆正在擦著嘴角的血,而时错则正狞笑著把三棱军刺上的血甩在地上。 瑶光头脑一片空白,几乎是用反射动作──把门打开,把他们放了进来。 两人上车,闻到血腥味就愣住了几秒,但马上,时错立即注意到车厢一脚血流满地的飞行员──他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管那即将成为尸体的伤者,径直走到另一边的沙发边坐下,大口喝起水来。 而流霆,看到这番景象,不但没有劝慰几乎错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瑶光,反倒上前,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到了那奄奄一息的飞行员跟前: “做得好,不愧是我妹妹瑶光。” 他露出了冷静却又冰冷的笑容,然後,他握住了瑶光那握著匕首的手,带著她的手臂,将匕首的简短对准了对方的喉咙。 然後他在瑶光细小的悲鸣声中,握著她的手,将那匕首慢慢地插进了对方的喉咙。 “咕!噗!!呜哈!!” 飞行员用漏风的喉咙凄惨地低声绝叫,瑶光吓得全身冰凉,手中,全是把硬物刺进生物要害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感。 “看,也不是很难吧?杀人?” 伤者的挣扎很快就停止,彻底瘫软成了一句尸体,而流霆看也不看尸体一眼,只是微笑著看著瑶光,那神色仿佛是一个正在谆谆教导学生的老师。 “恭喜你终於踏出了这一步,你总算是这个世界的一员了。” “……” 瑶光慢慢回神,然後用陌生的眼神看著这个和自己相处了十多年的兄长。 然後她又慢慢低头,看著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原来,要成为野兽,不过是如此地简单。 ====================================================== 07 弱者没有的资格 瑶光以为自己会做梦,但其实并没有。 一开始还担惊受怕被自己杀掉的人会化作厉鬼在她梦中纠缠和指责,但事实上,极大的脑力劳动量造成的疲劳,以及整天废寝忘食地组装道具的身体负担下,她的大脑根本不给她这些胡思乱想的机会,一旦睡著便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 只不过,就算睡著,她的眉头也一直是深锁著,皱成一个小小的川字。 偶尔流霆半夜在浅眠中突然被什麽细小的声音惊醒,然後本能地向著驾驶座的方向看去,总是能看到自己妹妹那在微弱的安全灯照耀下的苍白而又疲倦的脸庞。 而时错,他时常会在半夜出去,然後带著一身俗气而又劣质的香水味回来,有时候他也会走到睡得很熟却并不舒适的瑶光跟前站上几分锺,眼中带著的,是嘲讽、轻蔑、还带著几分性欲的目光。 ──无关感情,只不过在他眼里,这个外貌秀美身材玲珑有致的女人,比他为了去泄欲找的那些看起来滋味要好很多。 当然,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因为还有尹流霆这个障碍。 尹流霆死亡的话,他大概立即会把瑶光变成供自己发泄以及为自己提供情报和道具的高级附属品吧。当然,既然把她归为所有物,他也会负责地保护她到三年期限的最後一刻。时错虽然心如刚钻,但将近一个月下来,就算他再冷血,面对瑶光的时候态度还是不得不软下几分。 或许这个信条由时错来讲很可笑,但他确实觉得,道上混的,最重要的就是道义。 他一直作为某人的武器而活,可以杀人不眨眼可以肆意烧杀抢夺,但却无法对施恩之人反咬一口。瑶光对他,虽然说不上是施恩,只不过是用她自己的劳动换取他的认可和保护罢了,但这麽多天,她主动为他提供了装甲和武器;後来十几天内,更是竭尽全力,在这些零件中拆装组合,结合网上的diy图纸,硬是做出了三个可以在这世界使用的简易对讲机,以取代他们不在通讯网络中的手机──外加因为飞行员的死亡,她还肩负起了开著悬马和做贼似的,边回避原住民边在大废墟区中兜兜转转,收集迦蓝矿残渣的任务。 这一切对她来说,确实已经做得超乎时错的想像了,就算时错再怎麽不怜香惜玉,偶尔也会涌起些微的“我罩著的人别人不能动”的保护欲──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性欲,因为对对方有了好感而对方外貌又不错,在这异世生存带来的压力又比原先要远大得多,所以各种欲求都变得急需发泄──导致这段时间,时错看向她的眼光变得越来越有侵略性。 当然,就算如此,对时错来讲,瑶光依旧只是有利用价值和保护价值的道具而已。自始至终,他也没有把她摆在与自己同等的水平线上,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对瑶光说任何话,而是打算等尹流霆死亡之後直接掠夺。 然而就在时错这麽暗自抱著yīn冷而恶毒的打算做著各种考量的时候,流霆却丢出了一枚让他也觉得惊讶的炸弹。 那是那天他们打工回来之後的事。 两人和以往一样带著一身疲倦回到悬马,在驾驶席忙碌的瑶光立即转头,然後迎了上来,然後带著有些兴奋但又忸怩著不敢太过表现出来的神情,递上了两瓶淡橘黄色的水。 “这是什麽?” 流霆接过来之後喝了一口,然後挑眉,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是有味道的水,虽然并不是很好喝,但能依稀喝到原来世界的果汁的味道。 他立即明白了瑶光在想什麽──她在考虑赚钱的手段,而从目前得来的情报来看,从‘有味道的食品’来下手的话,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但是── 时错开口,说出了流霆的疑问: “怎麽做到的,对身体无害吗?” “无害的。” 瑶光立即摇摇头表示否定。 “这是我用邮购来的原料配出来的。虽然这个世界没有调味品卖,但是医学用品──尤其是内服药,还是有的,而这些药的原料依旧是一些动植物,我就想办法花钱弄了一些原料来──对不起,哥,我把你给我的钱花掉了。” 瑶光有点像是犯错的小孩一样低著头小声解释著。 这个世界的邮购和原本世界的邮购不一样,是完全交给一个庞大的机械式运输系统来运作的,所以她才敢这麽大胆地用邮购买东西──送东西过来的,是一个破破烂烂,移动的时候会发出吱吱喳喳的噪音的,白色圆筒型的机械人,虽然瑶光是第一次看到机械人,但是看到它不带感情地对她伸出手索要邮购物品的付费时,瑶光还是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多打量了,直接把钱给它,然後目送它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飘远。 至於购买时所需的身份──那张游戏开始时被分给每个人的id卡,似乎是可以插入很多机械的卡槽之中进行身份验证的,把它放入悬马驾驶席中的凹槽时,瑶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姓名未变,但是後面给了一串类似身份证号码的复杂编号。瑶光用这个编号,顺利地买到了自己想要的物品。 流霆看见自己妹妹如此的表情,不由得脱力,有点无奈地翘了一下嘴角。 “拿这点小钱换到能赚大钱的配方,太值了,你道什麽歉。不过……” 他看了一眼悬马的车厢内,沙发上摆著十几个放著各种草叶以及不知名的小干果或是动物器脏的小盒子。 “这麽多种类,你是怎麽配出能吃的味道的?” “……呃,也没有怎样,就是一种一种配,大概试了几百次,总算是试出来几个可以接受的味道,其他都很……啊、药物的相冲问题不用担心,我在配之前早就上网查过,已经把表单列出来了。” 瑶光眼中闪著有点兴奋又自豪的星光用手指著一边的荧光屏,但表情上却又显示她很怕受到流霆的指责,因此语速很快,声音却很低,矛盾得紧。 “这些原料贵吗,大批量生产的可能性如何,对了,既然这些原料能轻易弄到,为什麽在你之前没人配出这个配方?” 时错插嘴,内心却觉得有点好笑:这个女人,试了几百次配出个能出味道的配方,却在担心自己用掉了哥哥给的私房钱会被骂,到这地步已经不能再说天真了,只能说是愚蠢幼稚吧──不过他不反对,这愚蠢在这种状况下来看还是有那麽丁点可爱的。 瑶光却没有发现时错的心思,只是认真地转头去看那些原料,然後解释起来。 “这些东西倒是不怎麽贵,可直接配都是怎麽都不能出好味道的,大多数气味都很难闻,有些还有恶臭,我开始还以为有些能相互抵消,但试来试去也没有结果……後来我就去试那些无味的,仔细吃了以後发现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味道,而是味道太淡了几乎可以忽略,然後我就试著给它们反复脱水几次,做成高浓度的冲剂的粉末之後融入水中,似乎就可以吃了。但是这麽一来的话,药物的药量太大会有副作用吧,我就加了一些没味道的,药效相杀的原料进去。” 时错点点头──但他还是有些诧异,虽然这种配法并不容易被发现,但这世间科技这麽发达,照道理说,不可能至今没有人找到这种方法,反倒是被瑶光用这种蹩脚的方式发现了。 不过这个不是他需要cāo心的问题,现在可以知道的是,他们确实可以借此大赚一笔甚至是── “你做得很好。”流霆再次喝了一口瑶光的自制饮料,然後面无表情地盯著自己的妹妹,“但是这会让我更担心你的安全问题。要是这配方被引起了一些大人物的注意,然後又被他们知道是你研究出来的话……” 他思考了几秒,看看瑶光又看看时错,然後对时错开口了。 “时错,你对我妹妹有没有兴趣?” “……哥?!” 流霆话音刚落,时错意外地勾了一下嘴角,而瑶光则是有些焦急地叫了一声──有没有兴趣,是什麽意思? “有意思,你是想把她丢给我?我可不会免费做保镖。” “当然,”流霆点头,“你不是对上她很有兴趣吗,成了你的女人,当然你想什麽时候来就什麽时候来。” “哥、你在说──” “前提是,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吧?” “是,你必须保证这一点,比如你得将你的id卡交给她保管。” 时错在瑶光惊恐的目光中沈默了。 而随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瑶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可她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都被流霆伸手捂住了嘴。 为什麽?为什麽不拒绝?以时错的个性,会不假思索地拒绝才是正常的吧?! “让我再观察一段时间。让我看看我能不能把命赌在这个女人的才能上。” 最後,时错这麽说著,而瑶光则是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了流霆的手。 “哥,我只问一句,” 她轻微喘著气,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兄长。 “我做了这麽多努力……得到了这麽多成果,换来的就是你随便把我丢给别人,做别人的女人?” “我才觉得好笑,瑶光。” 流霆皱著眉,用略带不可思议的神色回视自己的妹妹。 “你还以为你在地球吗?时错哪里不好了?够狠够能打,长相也不错,脑子也够灵活,跟著这样的男人你很吃亏吗?既然你无法外出自立,那我当然要给你找到好的依附对象吧?伺候一个男人,总比伺候一群男人好吧?” “哥你还说我是玛利亚,你自己才是玛利亚吧?一厢情愿打著为别人好的旗帜擅自无视我的意愿为我打算──” “你的意愿?” 流霆冷笑了一声。 “我说了多少次了,瑶光,你怎麽还没办法进入状态呢?亏我还以为这段日子,你有点长进了。 那好,我再说一遍,这个世界…………弱者,没资格有意愿。” 瑶光咬牙,颤声回击:“我不是弱者。” “你不是?那你来试试把我击倒啊?” “可我有程序功底──” “那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吗?” “──” 见瑶光还是一脸纠结,流霆本想继续说,时错却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 “算了算了,人家高贵的大小姐看不上我,我也没兴趣厚脸皮倒贴。你们慢慢交流兄妹感情,我去外头晃晃。” 说著就一脸嘲讽地瞥了瑶光一眼,跳下悬马出去了。 流霆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 “崔笑为了活下来,被十几个人折磨都还能赔笑,你却连她十几分之一的觉悟都没有,真是虚长她这麽几岁。” “……” 瑶光脸色难看地低下头。 “要不是有我在,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权利?早就沦落到比崔笑更惨的下场去了吧。” “…………” “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下去?要是实在没办法对这个世界妥协、不想放弃自己的原则和节cāo的话,干脆我来给你解脱,至少还会给你一个痛快。” “……我……” “真不知道选人的时候那些人的标准是什麽,你这样,能算是‘精英’?” “…………我真的……没有资格……有意愿……吗?” 瑶光答非所问地轻声询问一句,而流霆则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的,至少现在,绝对没有。” “……” 她揪著衣角沈默半晌,然後用力一咬牙。 “我、我知道了,我不想死。……那我去找时错……” “找时错?”流霆好笑地哼了一声,歪头看著她,“你以为他是什麽,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刚才拒绝了,就永远失去了和他谈判的资格了。这世界虽然被叫做游戏舞台,可没有save和load的机会啊。” “没有就没有──!” 就算瑶光再没脾气,被流霆前前後後冷嘲热讽这麽久,火气还是再次窜了上来。 “不就是说我不能和人打,没有生存能力吗?!那我自己练不就好了!” 流霆本想继续讽刺她,但转念一想让她有点基础的护身功夫也不错,於是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好啊,我看著,什麽时候你的体质至少能和我平手,什麽时候我就停止那一厢情愿的打算。否则──” 他向後靠在了身後的沙发上。 “你一定会对今天的拒绝,後悔莫及的,瑶光。” =============================================================================== 08 狡狐饿狼与蹬羚 本打算鼓足精神锻炼身体为自己争一口气的,但瑶光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落空了。 她病倒了──身体进入了高热状态,而手部有几寸皮肤上面出现了小量的硬化现象。发现这一病情的时候,流霆和时错正在那个小镇上打工,她只能强撑著热度,努力支撑精神上网查询了一下自己的症状。 而得到了结果之後,瑶光有几分锺之内处於大脑一片空白的混沌状态,好一会才回神。 她得的病叫做“迦蓝热”。 既然名字中带著迦蓝二字,肯定是和迦蓝矿有关了──没错,迦蓝矿虽然作为能源来说适应性极好、广泛使用於各种机械,但它的辐射却对人体有很严重的危害,在没有防辐射服装时和迦蓝矿近距离接触过久,就会得“迦蓝热”。 难怪当初在查看这辆悬马的数据时,会有“防迦蓝矿辐射”这一项,看来早就该在这上面留个心眼了。 得迦蓝热的人,皮肤会面积式硬化,体温也会因为身体在辐射中产生异变导致的细胞高速异常活动中,变得奇高,这种热度甚至能摧毁人的大脑和一些较为脆弱的器脏,得迦蓝热的人,体质差的,会在高热异变中死亡,而好运的或许不会死,但他也无法再作为人类生存下去了──因为已经因为辐射而变成了怪物。 更可怕的是,迦蓝热是会传染的。 迦蓝热进入晚期──或是因为它变成了怪物,体质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而被有著这样体质的人所伤的话,那个人也会染上迦蓝热──也就是说,稍不控制好,就会演变出一场瘟疫。 当然,也因为此,人们对得这种病的人尤其警惕,一旦发现发病者进入晚期,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杀害,甚至有时候为保万无一失会连轻度发病者也直接杀。 幸好,救治“迦蓝热”并不是很难,因为属於覆盖性比较广的病症,卡利维尔财团很早就推出了医治的药物──唯一的问题是,这种药很贵,以现在流霆和时错(先不管时错会不会帮忙)的工资,根本不可能在她病情加重之前买得起药。 瑶光费力地让自己保证清醒──那种有味道的饮料,现在拿出来太早了,所以试著卖掉一颗糖吧──说不定这个在原来世界最不起眼的东西,在这里却是可以卖出天价的救命稻草。 她给自己戴上了那个diy装甲,希望磁力屏障可以隔离自己身上的病毒散播(也能防止时错直接动手杀人),等到傍晚,流霆和时错回来的时候,她缩在悬马的角落中,尽量远离两人地把这个事实告诉了他们。 “所以,你希望我们能帮你卖了这个?” 时错说著指了指放在一边小桌上的一颗水果糖。 流霆在听说了她的病情之後就陷入了沈默,而时错也保持平静状态,似乎没有立即杀人解除隐患的意思。 见两人尚为平静,瑶光才在心中喘了口气。 “嗯,我需要一笔钱买药。而且我觉得我们该换地方了,最近关於我们的传言越来越多了吧?光是躲避那些特意来郊外找我们的人就很累了。大城市应该更便於我们隐匿。” 时错不说话,看向流霆,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看起来,似乎从智慧上讲,时错比较信任他的判断。 流霆也没有立即下决定,而是向瑶光走了几步,看见他靠近,瑶光立即後退了一步。 “哥,我身上有病毒,还是别靠近比较好。” “没关系,我不怕这病。染不上是我运气好,染上了,我倒很期待变成怪物的自己是什麽样子的,说不定会比现在厉害很多。” 流霆的嘴角勾起了有些yīn沈的笑容,走到了瑶光跟前。 “关掉装甲。” “……” 知道如果不关的话流霆肯定又会说一通讽刺的话,瑶光有些不情不愿地把装甲关了──反正最多到时候多买几份药备著就好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抚上了瑶光的额头,尹流霆依旧面无表情,但瑶光还是从他瞳孔深处,看到了关心和焦急。 就算平时怎麽冷言冷语或是冷嘲热讽,他毕竟是最关心自己的哥哥。 “不会有事的。”这一次,流霆不但没有讽刺她,反倒是温声开口安慰道,“我明天就去拍卖所把那个糖卖掉,顺便把药买回来。” “好。…………谢谢你,哥。” 听到这句承诺,瑶光有些放松地倒回驾驶座,而流霆则有些不愉快地皱了下眉头。 “谢是什麽意思?你还把不把我当哥哥?这几天对你凶了点,闹别扭了?嗯?” “不是,只是觉得有点明白了。”瑶光有些虚弱地笑笑,“在这个世界,就算是哥哥,也是没有义务无条件对我好的,所以你没有放弃我……我是真的很感谢。” “……” 流霆没有继续说,只是拿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走到车厢後头,在沙发中重重地坐下,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明天我也去。” 时错冷不丁在一边开口,流霆有些意外地瞟了他一眼。 “就你一个人去卖,不怕财物两空?我在的话他们好歹没太大的胆子。当然,东西卖掉之後我要两成的提成。” “可以。” 流霆爽快地答应,说实在的,两成对於时错的性格来讲实在是胃口小了点,这次他出手帮忙,倒更像是拿赚钱当借口其实只是想帮忙而已了──不,在得知迦蓝热是怎样一种病之後他没有出手攻击瑶光,就是很稀奇的事了吧。 看样子他对瑶光的好感,似乎比他自己认为的要多一些呢。──流霆垂下眼帘,在内心轻笑起来。 就这样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瑶光身上的热度又加重了一些,不过似乎还能勉强保持清醒,不得不说她的精神集中力相当可怕,可能是有著程序员的本能在吧。 大清早,流霆和时错出门了,瑶光派了一个电子眼跟著他们,自己也开著悬马驾驶到了废墟边缘,以便随时能够接应他们,不管怎麽说,这次的交易危险性很大,瑶光就算是再不舒服,还是不敢就这麽睡过去。 电子眼是她拿某个捡来的奇怪机械的零件做的,和悬马进行了接驳,是个麽指大小直径的小球,披上了光学迷彩,可以悬浮在空中用摄像头捕捉景象而不被发现,通过它,瑶光虽然在几千米之外,还是能立即了解到发生在流霆和时错身边的情形。 此刻,她一边拿一块小毛巾蘸水轻抚自己的额头,一边紧张地盯著监视屏,看著两人在屏幕中走进了某个挂著劣质霓虹灯(?)招牌的小店。 电子眼停在了小店门口,视野一半观测里面,一半又可以注意到外面。 似乎是价格不好商定的缘故,时错百无聊赖地站在流霆身边甩著手中的军刺,而流霆则是一直不停地在和柜台对面看上去很精明的中年眼镜男讨价还价。 十五分锺过去了,二十分锺过去了,点内的气氛一度剑拔弩张,但最後还是被流霆给安抚了下来,趋於平静,但就在这时,瑶光却发现,在流霆和时错都没有发现的时候,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拍卖所的後门敲敲溜了出来,走进了隔壁一幢破烂的、乍一看以为废弃了好久的小危楼中──电子眼是三百六十度全息观测的,所以虽然那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瑶光还是立即惊觉到有问题。 她想用对讲机通知两人这比交易不做了,但又怕此时联络他们会打草惊蛇──於是只是用对讲机发出了连续两声短促的信号,但并没有说任何话。 时错和流霆立即对望了一眼,流霆二话不说就收回了手中的糖果,口中说了不知道什麽,似乎是不做买卖的意思──但已经迟了,那幢小危楼里已经出来了黑压压一片人,团团把拍卖所给围了起来──明显是拍卖所养著的人! 幸好两人得到了通知,此时已经跑出了店门,否则被堵在店内後果可不堪设想! 流霆拔出了瑶光给的光子短刀,时错则是举起了军刺──两人都开启身上的装甲,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捅了过去,动作果断得让包围的人都愣了一下。 瑶光在屏幕前捂住了嘴,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 眼前打斗的场面太过血腥和残暴,两人被这麽多人包围起来,却没有一个脸上有半点怯意,流霆动作敏捷地闪躲周围的攻击,巧妙地借力转力,拿被自己捅伤的人当盾把一堆人撞在了一起,而时错干脆躲都不躲,只是狞笑地看著那些人将攻击招呼到保护自己的磁力装甲上,撞出了神秘的蓝色星火,偶尔有攻击穿过装甲打到他的身上,擦出不是很严重的伤口,他竟然也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眼底一片血红地将一个一个的人捅倒在地──那疯狂的笑意,硬是把人吓得不敢轻易逼近。 两个背对背面对围剿的男人,一个是冷静的狡狐,一个是嗜血的饿狼,面对送上来的敌人,不但没有胆怯,反倒是从他们的脸上,读到了一丝兴奋,仿佛这喋血的战场,才是他们的归属地一样。 但是不管是怎样可怕的气势,困兽之斗,还是容易在心理和身体上迅速产生疲劳。 放倒了几十人之後,两人开始疲劳了,而围上来的人还是不见减少,甚至有其他店中的人也涌上来凑热闹了,似乎有人把他们身上带著不得了的好东西的情报吼了出去。 看样子这样下去他们会有危险的,他们无法脱困,那麽现在还能自由行动的──只剩还没暴露的自己了。 打斗还在继续,瑶光顶著高热挣扎了不到一秒,一咬牙,一推手中的摇杆,发动了悬马,并将车速一下子开到了很大,直直地就驾车窜入了贫民区街道,向著事发当场疾冲了过去!! 贫民区的人显然是有些疑惑这突然冒出来的悬马的来头,有人尖叫有人谩骂还有人立即从建筑内出来看热闹,但瑶光根本无暇注意这些飞快倒退在监视屏中的场景,只是一心驾驶著悬马向前疾驰──近了,刚巧看到有人绕到了流霆的背後准备偷袭。 “哥!” 瑶光在驾驶席大叫起来,一按喇叭,然後把车速提到最高,对著人群就这麽撞了过去! 听到熟悉的喇叭声,流霆立即脸色一变向一边猛地一跳──下一秒,巨大的悬马冲进了人堆,这高速直接把几个人撞飞了十几米,在地上滚了无数圈才和尸体一样毫无生气地停下,软在地上。 瑶光脸色一白,但她无暇顾及这些,只是停车打开车门: “快上来!” 流霆点头快步对著悬马冲来,但被冲散的人群这时候也回神了,许多人立即冲上来挡在了流霆和悬马之间,还有人想冲上悬马──不过被堵在车门前的瑶光手中的东西吓住了──这是这个世界的定时爆弹,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瑶光手中这东西,虽然外表是爆弹,但其实只是催泪爆弹。 此刻,她也不管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也无法去计较投射在自己的有惊豔也有贪婪的视线,她只是扭曲著脸将催泪爆弹丢入了人群,然後炸响! 人群立即捂著脸又是咳嗽又是揉眼睛,而知道真相的流霆早就摒息拿手遮眼,找准位置快速地窜上了车──瑶光立即窜回驾驶席,cāo纵悬马原地打了个转阻止人扑上来,口中带著颤音大叫: “时错?!快上来!” “哼。” 时错却没有立即冲向悬马,而是扑向了前方某处空地,然後起身,手里赫然躺著那颗糖──看样子是刚才的打斗中这东西不小心掉落了。 “时错!” 流霆扒著车门在车上对他伸手──见他这个动作,不远处的时错的眼神中一瞬间出现了一丝错愕和动容,下一秒,他一个箭步,如同疾冲的猎豹似的,冲向了车门,伸手,然後被拉入了车内。 瑶光瞬间把车速加到最大,向著城镇边缘飞速驶去──但一时间被她出现後的一系列变故惊到愣住的人还没有很快回神,所以其实并没有人去开车来追──而且其实瑶光所驾驶的悬马型号很新,就算追了也不一定能追上。 车门没有很快关上,因为时错靠在车门的边缘,任由那飞速行驶带来的风打在自己脸上。 他打开了手中的糖果──固体的糖块已经在剧烈的踩踏中被碾成粉末和几个小块,这麽小的体积,看样子是做不成什麽大交易了。他浅笑了一下,把这些小碎块倒进了嘴里,然後面带嘲讽地看著消失在身後的街道,将糖纸炫耀似的随手往车外一丢。 车门关上,车身已经驶出街区,现在正在废墟区穿行,流霆在不停地喘著气,瑶光在驾驶席脸色苍白,全身虽然因为病症燥热无比,但心却在一点点下坠,一片冰寒。 是啊,没错……确实是这样。 生命是不公平的,人命之间是有轻重的,现在想来,自己以前的那种万物平等的想法,难道是一种为了彰显自己善良而进行的自我洗脑不成? 当冲突摆在面前,当自己的哥哥的生命和几条不相干的人命摆在一起让她选择的时候,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甚至是没有什麽罪恶感地选择了前者──这麽高速的冲撞下,那几个人铁定是活不了,但她现在,却只是觉得心有余悸,而无法产生杀人的自责。 前一次,她在流霆的挟制下杀了那个飞行员,这一次,她自己主动开车撞死了少说四个人。这四个人是黑店的打手,确实不是什麽好东西,但他们是为了什麽在当打手?为了吃一口饱饭?为了赚点钱?为了可以找个不错的女人泡上一晚?他们是孑然一身,还是和流霆一样,背地里也有个人在等他赚点钱买好水和食物回去? 这些,她都无法管了。因为他们要伤害流霆,为了保护流霆不死,於是只有他们死,只是这麽简单。 这就是人性中最重要、最不可或缺也最难看、最难以启齿的感情。 那就是自私。 “呵。” 瑶光终於在一片隐秘的废墟中将车停了下来,然後将脑袋埋在双手中,爬在了前方的仪表盘上,虚弱地、自嘲地笑了起来。 牧瑶光,你在难过什麽?你又在叹息什麽? 既然决定狠毒,又为什麽不愿意放下这些没必要的妇人之仁来给自己添堵? 时错走到她的身边,将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 瑶光有些意外地偏头,她有些不明白,为什麽这个至今没有表现出半点柔软想法的人,会在此刻做出这样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温柔的动作。 “刚才本来是你们甩掉我的最好时机。” 这个金发带著纹身,外表有些痞气但是气势上却无比血腥肃杀的男人低声开口。 “虽然我现在还是觉得你这麽做很蠢,但我确实是因为你的愚蠢而捡回一条命。我欠你一次。” 他说著,欠下身,也不管瑶光身上是不是有迦蓝热的病毒,嘴唇轻触她的眼角,舔去了那一星点的湿润──瑶光被他的动作惊得向後一缩,人也坐直了: “时错……” “叫‘啊错’。” 冷血的孤狼在瑶光错愕的神色中,嘴角一勾,转头看著靠在沙发中边喘气边露出玩味笑容的流霆: “叫啊错就可以。” 时错转性了,将他当好兄弟,将瑶光当自己女人了? 瑶光半信半疑,而流霆则完全不相信──但是他却欣然接受了这样的状况,至少不可否认,当时他在车上对著时错伸手,其实也只是在卖人情赚他好感,时错有没有发现他不知道,但他不会相信这个在游戏一开始就连杀这麽多人的家夥,有这麽容易被收买。 但现在至少他算是认可了这个同盟──这样很好,否则以他的性子,他不会允许别人用那麽亲昵的称呼叫他。 损失了一颗糖,没有拿到半点钱,但是至少看起来是稳住了时错这个大炸弹。 很好很好,不算亏了。 09 电子体幽灵 在瑶光一行的悬马呼啸著离开贫民区之後,大多数人看完热闹,也就带著各式的议论鸟兽散了,被瑶光、流霆、时错所捅死撞死的尸体就这麽毫无价值地躺在地上,有几个人似乎还有些有交情的兄弟收尸,有几个则只是孤零零地瘫在原地,有流浪汉过来,摸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财物,然後发现收获没有想像的多,还忿忿地踢了尸体一脚。 最後还是在尸体附近位置的店怕生意被影响,这才硬著头皮出来把尸体给处理掉了,当夜幕降临的时候,那死气沈沈的贫民区又再度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似乎白天的拼杀造成的影响已经完全不在了。 当然,只是表面上这样。 那个拍卖所的老板──戴著眼镜的精明中年人,此时正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嘶嘶地yīn笑著。他跟前的桌上,摆著一张糖纸──就是时错丢下的那一张,上面还沾有一些细小的糖粉,而他手中的智能手机,正将一副画面通过光子投影到半空中。 ……是瑶光举著催泪弹,出现在悬马的门口的照片。 这三个人,果然来头值得揣摩,他们离开了正好,这里已经供不下他们这样的大佛了。 “哢嚓”。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脸色青白,身上有不少淤青的打手。 “老板。今天的营养胶囊你还没发呢。” “知道了,货在阿伦这里,你们自己去领吧。今天你们也吃了不少苦头,就当是慰劳,受伤的每人多领一盒胶囊好了。” “噢!老板真够意思!!” 打手有些兴奋地道了声谢──在这贫民区,这拍卖所的老板算是比较好脾气也比较慷慨的了──当然,也是最精明最难从他手中捞便宜的一个。 道完谢,打手准备离开,但他无意中瞟了一眼老板跟前的光子投影之後,愣了一下。 “这女的是……?” “就是开悬马来接应的那个。” “长得挺不错的嘛。这三人也真够邪门了,开著那种高级悬马,手上有带味道的食品,却在这里鬼混?” “嗯,所以才值得注意啊。” 拍卖所老板边恶毒地笑著,边摸摸下巴。 “既然他们让我们损失了这麽多兄弟又没做成生意,咱们怎麽也得回敬一下是不是。” “老板你的意思是?” “城主萨图的女人说不定又要换了呢。我觉得他会对这三个人有兴趣的。” “嘿嘿嘿嘿。” 打手也恶毒地坏笑起来。 “老板你果然是不能得罪的呀……被萨图碰过那女人还活得下来吗,真是可惜这样一个标志小妞喽!” “好说好说。况且,看他们这些乡巴佬什麽都不懂的样子……他们也就只能在我们这种纯人类的贫民区嚣张一下,碰到沙亚克,还不是被揍得满地找牙。” “就是啊,别说沙亚克,那些‘新人类’就够他们折腾了,哈哈哈哈!” 一主一仆就这麽在yīn暗的屋内,满怀恶意地盘算起了反击的计划。 另一边,瑶光的病越来越重,已经无法时刻保持著清醒状态,於是驾车的任务就交给了流霆(时错似乎对cāo作机械很不在行),而时错──这个满手血腥的男人,此刻也不得不肩负起了看护病人的任务。 看他一脸不耐烦、笨手笨脚地把湿毛巾叠好丢到自己的额头上,瑶光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没事的。你不用一直坐在这里。” “你最好是没事,我还等著靠你卖那些饮料赚大钱。” 瑶光费力地点头:“这几天研究的进度耽搁了,等一治好迦蓝热我立即继续。” 时错转头问流霆: “还有多久到下一个城镇?” “目的地是醉夜城四区,是比较大的普通居住区,还有半天的路程。” “燃料够吗。” “足够。” 流霆头也不回,驾驶著悬马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行驶──大概是靠近废墟区域的关系,公路上车辆很少,只有偶尔看见有小型的悬马与他们擦身而过,两边的路灯散著昏暗的光,从车内往外看,会有一种在世界尽头行驶的孤独感。 难怪时错会说,这是一个正在毁灭的世界──光是看到外面的风景,瑶光就不由得相信了一部分他的话。 然而,本以为他们会这麽一路顺风地到达目的地,悬马却突然间出了莫名其妙的问题──它脱力了流霆的指挥,一个急刹後停在了路边,而在cāo作面板附近悬浮的光子屏幕也开始胡乱跳跃闪动起来。 “怎麽回事?” 流霆皱眉按了几下cāo作键──完全没用。 “我来看看吧。”瑶光早就在异变中清醒过来,费力地起身──但双脚根本已经无法支持她站立,於是最後由时错抱著她,走到驾驶席边。 打开系统後台查看了一下,发现代码中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乱码,刚想手动删掉,那些被选中的乱码突然还是移动了,滑到了另一个程序串中。 “奇怪……这是什麽情况,病毒吗?” 瑶光纳闷地动著手指想要查出病毒的根源在哪里,但就在这时,那些乱码又动起来,有生命似的组成了一串布满屏幕的大字: “敢说本大爷是病毒,人类你的胆子真是很大啊。” 这下瑶光彻底愣住了: 这几百年後的病毒,竟然有这麽高的智能吗?竟然还可以通过接收人声来与人交流?! 时错和流霆似乎也对此很错愕,流霆到还好,一直以来都和机械不怎麽对盘的时错看到这幅灵异景象直接对著cāo作板举起了拳头。 “啊错,等一下!” 瑶光哭笑不得地拉住他。 “cāo作系统毁了这辆悬马就毁了哦,我再看看,说不定能解决的。” 嘴上这麽安抚著,瑶光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琢磨:时错怎麽这麽激动?难道他其实很害怕灵异现象吗? 说话间,屏幕上的乱码又开始动了,这次组成了另外一句话: “快点打开立体投影槽的开关!” 三人对望一眼,最後还是瑶光大著胆子在cāo作板上找到了写著立体投影槽的开关,按了下去。 嗡地一声,驾驶席旁边,一块总是关著的金属面板打开了,里面升上来一个原型的小台子,而台子上则出现了喇叭型由小变大的光柱,在光柱之中,有无数细小的光子颗粒正在飞快地组合集结起来,最终,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形。 ──是一个有著银白色短发、淡蓝色透明瞳孔的少年,身材纤细,形象又有点飘忽,看上去,还真的和──某种东西有点像。 “呼。” 人形在投影仪上空漂浮著,发出了很畅快的呼声,而时错终於忍不住,拔出三棱军刺就这麽对著人形捅了过去! ──当然,因为是半透明的光子投影,时错捅了个空,而人形则躲都不躲,还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色瞟了时错一眼。 “……攻击‘索玛’?你有病吧?该吃药了。” 时错眼睛一眯,正要发作,瑶光却拉住了他的手──被那有著异常的体温的柔软的手一拉,不知道为什麽,时错心里的焦躁确实淡了不少,他有些自嘲地发现,似乎到了这个世界之後,最能撑得起局面的,反倒是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女人。 “你好。” 瑶光对人形打了个招呼,尽量有诚意地微笑了一下。 “请问你是谁?‘索玛’又是什麽?……还有,你的投影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索玛你都不知道吗?” 银发少年诧异地对瑶光挑了一下眉,然後弯下了身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她的脸。 “嗯,看在你长得还算顺眼的份上就回答一下这个弱智问题。我们索玛一族是生存在网络、程序的电子海洋的数据生物──嗯,对了,有一个很容易理解的绰号呢。我们在你们这些有机生物中,被叫做‘电子体幽灵’。” ──还真的是幽灵。 瑶光用余光看了一眼时错,却发现他在低头玩他的军刺──只不过大麽指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好啦,弱智问题也回答了,该我问了。” 少年将双手枕到自己脑後。 “这个cāo作系统里有几个diy程序,是你们之中谁编的啊。虽然很简单,但是条理清晰结构整齐,没有半点冗余数据,我很喜欢来著。” “呃,是我编的。”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编的程序,瑶光的脸色有些高兴,见此,少年立即兴奋了起来: “是你编的吗!?太好了,我饿死了!我想吃,给我吃吧?!” “……诶?…………吃、吃程序?!” “废话,我们是数据生物,食物当然也是数据了。你可弄清楚,我可是我们一族内少有的美食家,为了到你们的系统里来,我可是窜过了大半个世界网络才来,被我吃掉可是你们的福气!” 瑶光有些怔愣:“可,问题是,我编的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小物件而已,不至於这麽有吸引力吧?” “确实只是小品级的东西,但是编译方法思路和别人完全不一样,而且竟然也能行得通,所以才有趣啊,慧眼如我,一眼就发现了。” 少年边说边自豪地点了一下头,而瑶光对此却有点脱力。 “那,程序被你吃了的话,就没有了吧?” “废话。而且被我吃掉的话,就算你复制一份代码,它们也会消失的。” “那可不行!”瑶光急忙摇手,“这是我们的保命程序啊,没有的话我们就惨了!” “不就是一些上锁啊远程cāo控的内容吗?我们吃掉程序之後,就会有这些程序带著的功能的,你要上锁,我代替程序给你上不就行了?我这里还有更高级的上锁程序呢。” 这麽一说,瑶光有些松动了,但考虑了一会,她还是有些犹豫: “还是不太好。就算你是数据体,但毕竟是活物,有时候还是定死的程序比较可靠呢。万一你睡过头忘记上锁的话……” “啊啊啊烦死了!” 少年不耐烦地在投影仪里抓了抓头发。 “要不是我们索玛一族有不成文的规矩,在征得程序主人同意前不可以随便乱吃,你以为你的程序现在还在吗!我们可是数据生物,只要给自己定好特定的逻辑,怎麽会犯睡过头这种人类式的错误!真是**同鸭讲!” “这、这样啊……” “总之我不管了,吃到你写的程序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们的cāo作系统的,你们要耗就耗著好了。” 最後少年耍赖似的一坐──以盘腿坐著的姿势飘在了空中。 “好好我新写一份给你吃就是了。” 瑶光无奈地坐到了驾驶席上开始cāo作──虽然此时以她的身体状况已经很难集中精神了,但勉强写个加减乘除计算器这样的小程序还是可以的。 “果然写法很奇特。你的‘阿尔加语言’是谁教的啊。” 少年的虚影在瑶光背後飘著,还很自来熟地拿双手搂住了她的脖子,看起来像是个缠著姐姐撒娇的弟弟──因为不会有任何触感,瑶光根本没注意到,反倒是後头的流霆和时错同时一个挑眉一个瞪眼。 “原来这个计算机语言叫‘阿尔加语言’啊。” 瑶光低声喃喃起来。 “……你说什麽?你连这系统语言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开始用它编写程序了?!” “呃,这种小事就别在意了。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瑶光干笑了一声打断了少年的惊讶,转头──看到他这麽亲昵的动作,有些奇怪地“啊”了一声,於是少年撇撇嘴,飘回了原处。 “我的名字对你们来说没有意义,是一串16位的编码。你觉得怎麽称呼方便就怎麽称呼好了。” “噢、”瑶光点点头,“那就叫小银好了。” “…………你给我认真一点起名啊。” 但是瑶光没空理会少年──现在叫小银──的抱怨,她的体力已经透支得太厉害了,写完代码的最後一个指令,测试了一遍确认没有什麽bug之後,她虚弱地笑著将显示的光子屏幕划去了他面前。 “哦哦哦!!总算可以吃了!谢谢啊,女人!” “──”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大脑中最後吊著的一根弦断了之後,她软软地倒在了驾驶席中,流霆紧张地跑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还好,似乎只是一下子睡著了。 “……诶?” 吃了一半的小银发现不对劲,转头看著昏睡过去的瑶光。 “她怎麽了。” “迦蓝热。” 时错在一边眼神yīn郁地盯著少年,而後者却满不在意地撇撇嘴继续将数据分解成奇怪的粒子融入自己的体内──大概就是所谓的吃程序吧。 “我还以为是什麽事呢,现在只是早期症状吧,你们等著,我马上去订一份药送来,就算是我的回礼好了。” 听到少年这麽说,流霆和时错对看了一眼,总算是放下了心中悬著的大石头。 少年吃完之後从投影仪上空消失,返回了数据体回到了cāo作系统中,似乎是上网邮购迦蓝热的药去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寄送地址,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流霆抱著瑶光的手一紧,而时错则猛地起身,通过监视屏看向车外── 他们所处的公路上方,黑压压的驶过来一艘巨大的飞船!! 10 当面对真正的野兽 巨型的飞船,瑶光在科幻电影、sf漫画中也见过不少,但看过再多次,也比不上亲眼见一遭。 隆隆的轰鸣震得大地也轻微地震动,船底喷出的气流吹得路边枯黄的杂草掀起了阵阵草浪,头顶的光线被彻底地遮蔽,只看见无数星星点点的来自船体的灯光在明明灭灭。飞船很大,光是从下往上看就有将近cāo场的面积,别说厚度了。 “……那是什麽啊……” 瑶光彻底被那阵势震慑住,不禁仰头喃喃起来,而一边的流霆和时错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那个是萨图的‘坐骑’呢。” 被瑶光随口起名叫小银的电子体幽灵少年悠闲地漂浮在投影仪的光芒中,眯著眼睛抬头──因为场面太过壮观,悬马内部采用了全息显示外界的景象,车内所有的内壁全部成了荧幕,如同透明的罩子般显示出了在外的情形,头顶的飞船那异常的压迫感,也一并传达给了在场的三人──除了那个电子体幽灵。 瑶光强压下不怎麽好的预感,转头询问: “萨图是谁?” 小银诧异地张了一下嘴: “……你到底知道些什麽?萨图可是这个城的城主啊,连城主是谁都不知道就来这里混了?” 流霆皱眉:“城主?那应该是和我们没关系了。不过为什麽那东西停在这里不走?” 小银耸肩:“你们确定自己没被萨图盯上?” 说著看了一眼瑶光。 “有著这麽个水灵灵的美女,外加她的程序本领还挺不错的。只要稍微不够低调,你们就应该被他盯上了吧。” 时错和流霆同时心底一惊──看样子是那个拍卖所搞的鬼。 而就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紧张一般,头顶的巨型飞船上打开了一道小门,然後一束光束从小门内投射到地面,紧接著密密麻麻的人形从光束中匀速下落到地上,这些人形身穿黑色带著荧光的装甲,手持著各种各样看起来就很有威力的武器,团团将瑶光一行的悬马包围起来。 “怎麽办?” 时错拔出了军刺转头询问,而小银则在一边露出了冷笑。 “我劝你还是把武器收回去,除非你有把握活著冲出包围圈。” “……” 跋扈惯了的时错显然是不想听这样的劝诫,但随著包围的士兵(?)越来越多,他就算再怎麽不甘心,还是把军刺收回了袖子里。 “很好很好。” 小银点点头,看著那光束中最後落地的那个尤其高大的身影。 “萨图对服从的人还愿意说几句话,但是对拿武器对著他的人……直接都是攻击致死的哦。” 说话间,那人影已经走到了悬马边上,找准了门的位置,用力就这麽蹬了过来!! 砰!卡兹! 悬马的门就这麽发出金属的噪音,迸发出刺眼的火花从车身脱落,向内倒在了车厢内。──面对真正的暴力,什麽上锁,什麽口令,全成了笑话。 流霆和时错同时侧身护在了瑶光的前面,而人影就在这一时刻已经跳上了车。 见到三人外加一个电子体幽灵,人影稍显意外地哼了一声,而对面的三人则不动声色地暗暗吃惊起来。 ……这“城主”是个什麽东西?人?狼?还是人狼? 确实,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瑶光就远远看到过有人形却顶著狗脑袋的,但因为距离较远,她一直以为那只是带了个狗型的头套,而流霆和时错在贫民区打工的时候,偶尔也会在某些店进货时远远看见这样人身动物头的人影,但他们也不约而同地以为那是什麽异端宗教不允许暴露面目所导致的打扮。 但是从这个距离来看,显然不是如此。 这个人,颈部以下是和人类肢体结构没什麽区别的构造──高大健硕的男性躯体,有力的双臂和双腿,同周围围著的那些士兵不同,他只穿了黑色的朴素单衣,双臂扣上了厚厚的皮手套,脚上则穿著厚厚的军靴。 但颈部以上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了──那是一个有著白色毛发的狼的头颅。狼的鼻子在随著呼吸微微抖动,似乎是在嗅著三人的气味,狼的耳朵也时不时摆动一下,一对狼眼更是灵活地转动,竖著的深金色兽瞳,如同看著猎物般紧盯著眼前三人。 如果只是头套,怎麽可能做出这麽惟妙惟肖的表情细节? 更别说,他身後大约臀部的位置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正在微微摆动了。 ……这、到底是个什麽样的生物啊?难不成真的是狼人? 似乎是看懂了三人眼中的震惊,小银在一边悠闲地撇撇嘴。 “既然你们会不知道‘索玛’,看样子也很有可能不知道‘沙亚克’了。喏,他这样的就是沙亚克,有著人类的躯体,兽类的脑袋,肌体能力是这个星球的种族之最,很厉害的哦。你们这小破身板,就别想和他撞了。” 萨图的狼耳朵一抖,转头看向了小银。 “‘吞噬根源的恶灵’,你不是在堕月城和那个疯子死磨吗,怎麽跑这儿来了?” “他死活不肯退步把程序给我吃,我又饿得不行,所以就来先弄点甜点吃了。” “哈、活该!” 萨图狰狞地笑了起来,长长的狼嘴上方皱了起来,露出了有些可怕的牙床和那一口锐利的獠牙。 “最搞不懂你们这些纤细的数据生物了,有吃的就不错了,竟然还挑剔味道好不好。──怎麽,你认识这三个?” “不算认识。” 小银耸肩, “不过这女人做出来的食物确实不错,我喜欢。所以我正在想办法订购治疗迦蓝热的药呢。” 听出了小银语气中暗含的意思,萨图的狼眼穿过了守在前面的流霆和时错,落在了瑶光身上,那眼神中浑然天成的杀气直接惊得她一哆嗦──她总算是了解了什麽是被盯上的猎物的感觉了──哪怕心里有多害怕,身体却无法移动半步。 看见瑶光脸上的胆怯,萨图本来有些兴奋的狼眼中露出了些微的失望。 “切,看投影摄像上的模样,我还以为是个多带劲的女人呢,结果还是个软货啊。” 萨图说得轻松,一边的流霆的眼神却更冷了。 果然是那次意外中瑶光的暴露……被人拍下来了吗? “性子确实是软了点,不过程序能力确实不错哦。”小银在一边摇头晃脑,“而且你玩惯了那些火辣的女人,偶尔玩玩看软的女人说不定滋味也不错呢。不过先说好,可不准弄死他,我还没吃够她做的东西呢。” “拿什麽换?” “嗯…………新型装甲‘天驱者’的防御场源代码,如何?” “你小子倒是大方?这女人竟然有这样的价值?” 狼人说著上前几步,随手捋开了流霆和时错,一把卡住了瑶光的脖子把卡向自己,时错和流霆两个体格不小的男人竟然被他这麽随手一捋给推得向後踉跄了好几步,而瑶光,差点被那粗鲁的动作弄得直接休克,此时正无意识地拼命挣扎,想要摆脱那掐著脖子的大手。 看到瑶光那几乎如同蚊子咬一般的抵抗,萨图有些兴趣缺缺地松开手。 “力气也太小了吧,这样怎麽尽兴?” “她现在得了迦蓝热呢,连平时三分之一的力气都用不出来了吧?” “迦蓝热啊……” 萨图的狼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仔细看了几眼瑶光,再转头看了看流霆和时错。 “你们两个是什麽人?” “她的哥哥。” 流霆面无表情地指指瑶光,垂眸看著斜下方的地面──虽然态度并不见得有多谄媚,但萨图发现这个男人在表示自己的服从。 狼人满意地笑了一声──识时务又带点骨气的小子他不讨厌,能在面对他的气压的时候不屁滚尿流也不炸毛挑衅,这种气质最近可是越来越少了。 然後他又挑眉看向了时错。这小子就不一样了,那绝对不是一般混混有的眼神,而且从他身上,他感觉到了身为同类的兽性、血性以及野心,这个人,如果不能成为自己的死党,放任下去的话可能会成为自己最头疼的敌人。 “只是个同路的打工仔而已。” 同样是狼,在狼王面前,时错这只普通的孤狼也只得憋屈地夹起尾巴,不过不甘愿的气息还是丝丝地渗透出来。 萨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现在在他眼里,时错和流霆让他产生的兴趣比瑶光更高,观察了一阵之後,他抖抖狼耳朵,打了个响指。 “小子们,有没有兴趣到我手下来干活?” “我……” “我很乐意。” 时错想要反驳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流霆打断了,见时错有些恼怒地看过来,流霆只是带著警告的眼神,对他以极细微的幅度摇摇头。 “……我很乐意。” 最终时错也不得不低声如此回应道。作为同类,他大概可以预见,如果他们选择成为路人,萨图大概就会把他们当做敌人处理,而选择直接就地灭了他们。 “嗯。” 高大的狼人呵呵笑了一下,上前用力拍了一下时错和流霆的肩膀,差点把两人拍得打软腿: “我的眼光不错──我有预感你们俩会很有出息,老老实实跟我混,不会亏待你们的。至於她……” 他说著瞟了一眼瑶光: “既然是你们的人,那就带上吧。走,上我的‘嗥月号’上看看去!保证你们上去了不想下来!” 他说著,以迅捷的动作一把提起瑶光,把她扛到了肩上,动作看似粗鲁豪迈,实际上却是算准了瑶光是流霆和时错的软肋而先一步将她拿下作为人质,看到这一幕,两个男人心中最後的犹豫也不得不咬著牙放下。 瑶光被拎起时小声惊叫了一下,而这一声惊叫似乎取悦了萨图,他豪迈地哈哈大笑一声,伸手拍了一下架在肩上的……瑶光的屁股,发出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声。 瑶光的脸瞬间变得通红,缩起来不吱声了,就这麽被萨图直直扛出了车外,两人身後,流霆和时错交换了一下眼神,也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只留下那个电子体幽灵,望著几人的背影,兴味地哼了一声之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投影仪之中。 11-15 11 温柔也可以致命 瑶光、流霆、时错三人就这麽被醉夜城主──被叫做沙亚克的奇怪种族──狼头人身的萨图,给带上了他的私人飞船──嗥月号。 上船没多久,瑶光就被迫和流霆、时错分开了。她被被丢进了“嗥月号”的居住区的一个挺大的空房间──似乎是萨图的几个私室之一。瑶光立即明白过来了,萨图想拿她控制时错和流霆吧?不过,流霆倒算了,时错和自己的交情并没有好到会因为她而对别人言听计从的地步才是,希望他不要因此惹出什麽事来。 瑶光这麽想的时候,自己也愣了一下──这到底是什麽矛盾百出的思考方式啊。 算了算了。在萨图出现的那一刻,时错和流霆一样,几乎是反射性地将她护在了身後,光冲这一点,她关心他也不是这麽过分的事吧,虽然……他是“游戏”的竞争对手没错。 真是可笑,现在连关心一下人,都会背负上奇怪的心虚啊──瑶光边思考著,边环视了一下房间。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来之後首次看见这麽舒适的环境。 宽敞的大房间,被暖色的灯光照得通亮,几何型的简洁的沙发和大窗,不过一看上去那上面的方垫子就很软的样子,走过去按了按,确实很软。沙发前面有个奇怪的cāo作板,把手放在上面,荧光屏就一个个跳了出来,似乎和悬马上的系统有点像,不过明显,这个系统的版本比悬马的要高好多,光是cāo作的流畅程度和cāo作界面的漂亮程度就完全不同。 瑶光玩了一会系统,然後突然回神自己是在别人的房间里,於是赶快把荧光屏关了,老老实实地坐回沙发中发呆。 没多久,房门发出哔的一声,开了。 进来的又是个让瑶光瞠目结舌的奇怪生物──要怎麽形容才好呢,大概一米多高,矮矮胖胖的,走起路来有一点摇,整体的造型有点像放大无数倍、穿著衣服、拿双脚站立的老鼠,因为看上去有点憨憨的完全不带危险性,也很干净,所以虽然是老鼠,瑶光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好奇地盯著它。 “你好?你是……?” 瑶光尝试打招呼,老鼠似乎对她主动开口有些惊讶,那拖在地上的细长尾巴嗖地翘了一下,然後又耷拉回了地上。 “我、来送、药。” 老鼠用有些生硬的腔调磕磕绊绊地回答──还好,似乎听得懂语言。 “好,麻烦你了。” 大概是很少被这麽温言对待过吧,老鼠有些受宠若惊地拼命摇头,尾巴也和头一起胡乱摇了起来,显得有些滑稽,让瑶光差点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不麻烦、不麻烦。”老鼠有些高兴地说著,把背後的大背包卸下,从里面拿出来几个环,两个尺寸一样,还有一个稍大一些,“……治病、迦蓝热、危险的。” “嗯,”瑶光配合地走到床边坐下,看著老鼠拿起了有点类似注射器的东西,往那几个金属环的凹槽里注射液体,注射完之後,那三个金属环中间的荧光灯亮了起来。 老鼠捧著金属环走到瑶光跟前,小心地把两个环扣在了瑶光的手腕上,而还有一个似乎是要扣在脖子上,老鼠的身高不够,伸著两只小短手扑通扑通跳了几下,还是没有把金属环给瑶光戴上。 瑶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接过了金属环扣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还伸手情不自禁地摸摸这小东西的脑袋──它看上去和这个世界的其他生物都不一样,很温和很弱小,虽然看起来有点笨笨的,但却不用对它有戒心。 老鼠瞪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短短的爪子摸摸刚才被瑶光抚摸的地方。 “你、不打我?” “……啊?” “不打我?” 瑶光有些汗颜:“呃,为什麽要打你?” “不打我、不打我!” 老鼠却只是高兴地重复著这句话,高兴地凑近了瑶光几步,小鼻子一动一动,似乎在嗅瑶光的气味。 “好闻。好闻……而且,不打我,你是、好雌性。” “……是好女人啦。” 瑶光有些哭笑不得地纠正著,然後对它歪了一下头。 “你叫什麽?在这里担任什麽工作?” “名字、是……25号!!”老鼠有些兴奋地手舞足蹈,“我是、主人叫我、来、照顾你的!莫迪!” “莫迪?” “莫迪就是……我们!我们!” 瑶光愣了一会然後有些回神了──大概,和“索玛”、“沙亚克”一样,“莫迪”是这个大老鼠一样的种族的称呼吧。 “嗯,那就请多关照了。” 瑶光对著老鼠点头,然後,大概是手环里的药物开始对她产生作用了,脑袋开始有些昏昏沈沈,不到一分锺就控制不住,向後倒在了床上。 “虽、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这张床,如果不能用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把我拖到地上或者沙发上?” 大概是药性来得很猛烈,瑶光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彻底的沈睡,而那只莫迪则围著床无措地转了一圈,最後看向了天花板的某一角──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全息电子眼安装著,因为颜色和墙壁一致,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 与此同时,监控中心的两个男人看著荧光屏的画面,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冷笑声。 首先说话的是一个红色碎发、有著一对蓝紫色琉璃质感的奇妙眼睛的男人──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他瞳孔中有细微的机械纹路。 “对莫迪用敬语,这女人是从哪个山区出来的?” “谁知道呢。”接口的是萨图,“虽然长得不错,不过胆子太小了,有点可惜啊。” “不想要的话可以给我,我们这边刚好缺素材,拆成部件卖的话,谁管她个性如何啊。” “那可不行,杰内斯,这女人可是个好把柄。” 萨图咕噜了一声。 “我捞到了两块不错的原石,要能随心所欲地cāo练和打造他们,就看这小丫头乖不乖了。” “那给她转写一个听话的人格不就好了。” “换成其他人格就没有做把柄的资本了。”萨图说著,伸手按下了通讯键: “25号,就让她这麽睡著吧,不要移动了。” 屏幕里团团转的老鼠立即如获大赦地松了一口气,然後把一边的悬浮椅拉到了床边,坐了上去,呆呆地守在了睡著的瑶光旁边。 “哼。”见到屏幕里这温馨的画面,红色碎发的男人发出了尖锐而嘲笑的声音,“弱者和弱者相互依偎,只能让自己和对方更弱而已,为什麽这群愚蠢的东西永远都意识不到这个道理。” “杰内斯,两个月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人类啊。” “萨图,我说过了,我不是讨厌,而是歧视,懂吗?我歧视这个被淘汰的原生种族。” 狼人眯了一下金色的兽眼: “可你们‘新人类’不就是以人类为蓝本制造出来的吗。” “不是制造!!是‘诞生’!” 叫做杰内斯的男人声音大了起来,而萨图却毫不在意地抖了抖狼耳朵。 “好了好了,我可没空和你瞎扯种族问题,我可是城主,只要能给我带来利益,我管哪一族呢。──你在这里也没别的事了吧,赶快拿著你的货去你老大这报道吧,或者我给你几个人类女人让你玩一晚上发泄一下对人类的痛恨之情?” “免了。让我碰人类的女人,我宁可玩沙亚克的猫女。” “那就赶快滚吧,我对新来那几个小子很有兴趣呢,别妨碍我玩儿。” 萨图没好气地斜了杰内斯一眼,出门了,而杰内斯则是再次冷哼著用露骨的鄙视目光看了屏幕中熟睡的瑶光一眼後,也跟著出门了。 杰内斯去了哪里不知道,不过萨图却鬼使神差地跑去了瑶光所在的房间。 打开门,方才荧幕中那温馨的一幕出现在萨图的眼中──去掉了荧光屏的阻隔,这一幕更是有些刺眼了。 狼人有些不快地动了一下鼻子,而屋内的25号立即吓得扑通跳下了椅子,开始拼命摇著床上的瑶光,想把她叫醒。 萨图没有阻止那只大老鼠的动作,而是径直走到瑶光的床边,将那大大的狼头凑到了瑶光的面前──他有些恶作剧地想著,一会以她的胆小,醒过来看见靠这麽近的狼头,怕是胆都要吓破了吧。 瑶光被死命地摇了好一会之後总算是迷迷糊糊地撑开了眼皮。 可让萨图意外的是,瑶光看见他的脸不但没有害怕,反倒是露出了宠溺而又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揽住了萨图的脖子,嘴唇还亲昵地蹭过了那有些敏感的狼鼻子──这下子这个狼人全身如同雷击般地僵住了。 然後瑶光开口了。 “小白,你怎麽窜我房间里来了?是不是饿坏了?快走,被妈发现就不好了。” 小白是什麽东西啊!!萨图气得整条尾巴都炸开了──他当然不知道和瑶光很要好的流浪狗中,有一只拐腿的被丢弃的白毛哈士奇和萨图(的头部)长得很像,瑶光把它送进了宠物收容所,一直挺想它的,结果大概是因为迦蓝热的缘故烧糊涂了,她直接把萨图(的头部)当成了小白。 这下,刚才涌起的些微的奇妙的悸动一下子在萨图的脑海中消散,剩下的只有不快了。 他猛掐住了瑶光的脖子,让她在呛声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瑶光被这粗鲁的举动一折腾,大脑立即重新开始运转,到彻底看清楚眼前的是谁的时候,她沈默著在心中暗道大事不妙。 “女人。” 萨图狞笑著露出了满口的尖牙,因为两人靠很近的关系,瑶光几乎闻到了他身上带著的兽类的味道──还好,只是有些微妙的气味,但并不是臭味。 “没错,我既然说了替你治病就不会出尔反尔动你,但你惹我不高兴的话,我依旧有无数种方法让你陪著我不高兴。比如……” 狼人狞笑著,在瑶光突变的脸色中一把抓过了一边的25号──那只憨憨的大老鼠。 “等等、你要──” 瑶光没有说完,因为萨图已经用比她说话更快的速度,捏爆了25号的头颅! 红白相间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瑶光看著自己衣服上沾著的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彻底愣住了,然後等她回神之後,她捂住了嘴,拼命地压抑自己呕吐的冲动。 方才还是个可爱的、憨憨的小侍从,顷刻间,甚至连它自己都没明白过来是怎麽回事,就这麽化成了一滩狰狞可怕到她不敢直视的尸体。 她呆在床上,垂下眼帘,用力地压抑著涌上喉管的一波又一波酸水。 她立即明白了,萨图是在警告她什麽。这个房间既然是萨图的,那又怎麽会没有监控装置,相比方才的那些互动落入他的眼中、而她无意间对他的部下的示好……大概是让他怀疑她在笼络人心了吧。 “我明白了。” 瑶光的声音从手指缝中漏出。 很好,她又上了一课,可惜这代价也太大了,就这麽简简单单地损失了一条完全无辜的性命。 萨图不做声──其实他也不明白她到底明白了什麽,只不过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他更不痛快了。 因为,他其实想再看一次,她刚醒时搂著自己时露出的那种笑容。 不是冷笑,不是邪笑,不是狂笑,而是纯粹地、带著温度的──会让人放松下来的,奇妙的笑容。 生活在这样世界的萨图,第一次看见有人对著自己如此微笑,而本应该都有这样笑容的时错和流霆,却早就选择将这样的表情埋藏,愿意将它展露的,也只有因为病热而神志不清放松了戒备的瑶光而已。 最後,萨图一把拎起了神色呆滞的瑶光,把她丢进了隔壁的大寝室,然後又叫来了几只莫迪去打扫原先那个溅了大片血的房间。 在此之後的一个月多内,瑶光在接受治疗时,再也没有对上前给她换药的莫迪有过温柔的对待。每次都是冷淡地“嗯”“啊”“好”,就简单地将它们打发走了。因此,也没有莫迪再被萨图捏爆过脑袋。 身体一天天好转起来,温度一天天退了下去,而瑶光则是面无表情地目送这些看起来有点笨笨的大老鼠来来回回,却不愿和它们多说一个字。 因为她已经明白了,在这里,弱者没有资格展示友好,而温柔,有时候也可以变成最可怕的毒药。 =================================================== 12 你的白马王子(虐身心,慎入)【老黑】 (此章节虐心,加有暴力情节,慎入!!!!!) =================================================================== 瑶光的“迦蓝热”,在一个月之後彻底痊愈了。 但是被一只负责检查她的身体状况的莫迪如此告知的时候,她心里却没有丁点的高兴。──因为治好了病,就代表她得真正面对接下来的复杂处境了。 萨图来她的房间的次数很频繁,有时候是旁敲侧击他们三人的来历,有时候则是和她摸不著边际地闲聊胡侃,而流霆和时错──这两人自从她被丢上了这嗥月号之後,就彻底和她失去了联系,也不知是死是活。 似乎多少明白点瑶光的担心,萨图偶尔会说起两人的情况──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至少在这个狼人口中,他们似乎混得很不错,在以很快的速度在萨图的打手中升职加薪。 而瑶光本身──听萨图的口气,他是非常看好流霆和时错,准备重用了,那麽瑶光就成了能顺利cāo纵他们的摇杆。 如果仅仅是这样,瑶光倒还是不担心,但她有些心焦地发现,萨图这个狼人对她的兴趣,在越变越大。 萨图的性格她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个狼人能无所谓地拿手捏爆一个小生物的头颅,自然是极其残暴冷血的──外加他可以很快速地判断人能够拿捏的弱点,想来那狂放和豪迈的外表下,其实也有著他特有的狡猾。 所以,在养病的时候,瑶光为了证实自己的价值,为了用实力说“杀了我你会觉得很遗憾”……她在清醒的时间内,好好熟悉了一下萨图的这艘嗥月号的系统和局域联网系统,虽然没能写出什麽有用的程序,但却找出了几个比较隐秘的系统漏洞给补好了。 虽然这麽做的本意是在保证自己的生存,外加替在外卖命的流霆和时错说好话,但最後得到的结果反倒让瑶光大惊失色後悔不已。 那几个漏洞被修好让萨图高兴坏了,而一高兴,他就轻松地拎起了瑶光,像拎小猫小狗似的,把她丢进了自己的怀里,还伸出了长长的狼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顿时把她全身的**皮疙瘩都叫起来工作了。 在流霆之前不停地提醒之下,她其实早就已经放宽了自己的防线,甚至觉得只要能保住命,就算暂时委身其他男人也是没办法的──但至少,对方得是个人类吧?这萨图他的头可是彻头彻尾的动物,一个狼脑袋!虽然她喜欢动物,但以看异性的审美来说,这外形都已经不是人类范围内了,这要她怎麽不排斥?! 要不是害怕自己也像那个莫迪那样被那奇大的臂力捏爆脑袋,瑶光差点就要忍不住干呕出声。 怎麽回事?萨图一开始对自己没有兴趣啊?为什麽突然又开始态度大变了?瑶光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察觉到了瑶光的抗拒和害怕,萨图非常不爽,但由於承诺过不对治疗中的瑶光动手,所以他最後做的就是,带了三个人类女人到瑶光的房间,来了一晚上极其yín靡混乱的狂欢,各种手段和道具层出不穷,做到後面萨图兴奋地直接拿那突然变得尖利如同狼爪的指甲抠开了其中一个女人的肚子,边做边拉出了她的肚肠,把瑶光吓得几乎精神错乱,躲进了厕所呕得胆汁都出来了,害怕、屈辱、愤怒、混乱……让她几乎忍不住要自杀! 要知道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可是个老实本分到有点土气的乖乖牌女学生,虽然知道男女之间是怎麽回事,但这些光怪陆离的东西打死她都想不到啊! 一想到自己以後说不定也会变成被拉出肚肠以屈辱的姿态被玩死的女奴,瑶光就起了还是死掉比较好的念头──但是一想到万一自己死了,对方会不会把气撒去流霆和时错的头上时,瑶光又不得不犹豫。 结果,一个月下来,虽然病是好了,但因为每天都背负著高度的精神压力,瑶光反倒一下子瘦了十几斤。 也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所图又或者是糖和鞭子的政策,瑶光病好那天,萨图破天荒地把流霆和时错带到了她的房间。 “哥!阿错!!” 见到了很久不见的两人,瑶光罕见地露出了兴奋而欣喜的神色迎了上去,一头就扎进了流霆的怀里,然後抬头看看时错,带点讨好和撒娇地拉了一下时错的衣角。 “怎麽瘦了这麽多?” 流霆拿双手摸摸她的腰,转头看了萨图一眼, “老大,这可不行啊,我这麽卖命,你却在减我妹妹的粮吗?她本来就身材很好,不需要减肥吧?” 面对流霆带著淡淡的抱怨和揶揄的玩笑,萨图心情很好地哈哈笑了几声,抖了一下狼耳朵。 “我可没欺负她,食物可是准备的最高档的,带味道的营养含片哦?是她太想你们所以消化不良了吧?” “哦、那老大你对她可真够好的,我这个做哥哥的应该好好谢谢你呐。” 萨图不说话,只是继续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了凶猛的犬科狼牙,这句话似乎让狼人很高兴,但话语间隐含的暗示却让瑶光心中打了个突,徒然间不快起来。 哥哥这是什麽意思?是在给我和萨图牵线搭桥? 瑶光皱眉扭头,装上了时错的视线,而时错则沈默著站在流霆身边,静静地和瑶光对视起来。 流霆和时错都变了──不知道精神方面有没有变化,至少体格变得十分明显。 两人的皮肤明显黑了一些,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有著不少伤疤和划痕,肌肉曲线明显比分别的时候突出了不少,眼神中带上了一分冷到极点的yīn狠,连带站姿,都变得像是个从军队里出来的……随时准备迎战的战士。 瑶光不知道两人经历过什麽,但她多少也能想象出来两人通过了怎样的磨炼,曾经在怎样残酷的战场上摸爬滚打。 “啊错。” 离开了流霆的怀抱,瑶光上前一步,再次小声叫了他一声。 “嗯。” 时错轻声回应著,低头拿嘴唇碰碰她的眼角──这是他们之前在一起行动的时候,他最喜欢做的表示好感的动作,对这头只会拿獠牙说话的孤狼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大限度的温柔了吧。 只是这麽轻轻的碰触,却让瑶光的心一点点慢慢温暖起来。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改变立场,他还挂念著自己。 “没事就好。” 瑶光对他温柔地笑笑,时错也回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微笑,可……就在两人温馨地对视的时候,时错身後的萨图却在看见瑶光的表情後,猛地愤怒起来,尾巴上的毛一下子全部炸开,狼嘴也呲出了尖牙,还露出了狰狞的牙床。 时错察觉到了萨图的杀气猛地扭头,而流霆却在一边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 “女人,我带他们俩来是让你安心本分地呆著,不是让你和他们眉来眼去,别忘记你现在身处哪里?这嗥月号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萨图的私人物品,包括你在内!” 萨图一边恶狠狠地压低声音靠近瑶光扬手就想一巴掌扇下去──但是被流霆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老大,我妹妹不懂事,你就担待点。” 流霆露出了有些讨好但又落落大方的微笑,扫了瑶光和一边眼神yīn冷的时错一眼。 “难得你对她有兴趣,她应该高兴才对,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被流霆一抢白,萨图的怒气才总算消掉了一些,见此,流霆赶快加上一句。 “老大你的手可是锋利的尖爪,这一下去,她的脸可就花了,这样你玩起来也不尽兴吧?” 想像了一下瑶光的脸上有几道鲜血淋漓的抓痕的状态,萨图“唔”了一声,点点头: “还是你比较识时务啊。小尹。” “……作为部下,不明白上司的心情怎麽行,对吗?” 流霆歪嘴笑笑,然後送了个警告的眼神给一边的瑶光,止住了她想要开口的动作。 “哈哈哈哈哈!说的好,加薪。不过,我改变主意了。” 萨图说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时错。 “本来今天是想四个人好好吃一餐的,我还特地弄来了真正的‘食物’呢。……看样子,宴会得推後了,今天我想玩玩别的。” 他说著,一把搂住瑶光将她贴近自己的身体,一边用那带著杀气的兽瞳看著流霆和时错。──看样子,这两个人忠不忠,这次是个很好的考验啊。 狼人狰狞地笑著,不顾瑶光惨白的脸色,一手搂著她的腰,一手去解她的衣扣。 “你……!!” 瑶光想骂却不敢骂,只得拼命挣扎,而萨图却完全不把这种微不足道的臂力当回事,反倒是觉得这样很助兴,哈哈大笑起来! “很好,我就喜欢会反抗的!不过,属於我的,不管怎麽反抗我必定会到手,在你们面前办了她也好,至少让你们知道分寸在哪里,什麽东西我可以很大度地由著你们做,而什麽……你们不可以碰!” 最後一句说得有些恶狠狠,瑶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已经衣衫凌乱地被丢到了一边的沙发上。 “哥哥……阿错!?” 瑶光的双手很快被萨图按住,无论怎麽踢打挣扎,对方却依旧用不可反抗的力道压在了她的上方──想到了那个被拉出肚肠的女人的惨状,她语无伦次面如死灰地绝叫起来: “哥哥!!阿错────!!谁都好,救命──!” 不想被这种半人半兽的生物强暴,不想在哥哥和时错面前露出这样的丑态,不想被这个狼人,带著这种藐视的眼神拉出自己的肚肠,屈辱地死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事实告诉她,就算之前起了怎样决绝豪放的赴死的念头,但死亡的yīn影真正的笼罩下来的时候,她还是在死神面前弯下了腰,胆怯起来,本能地求生起来。 她一边挣扎,一边努力向著流霆和时错的方向投去了绝望的求助的目光。 可是,她看见的是时错那瞧不出一切感情的双眸,外加流霆微微笑著的脸。 ……流霆,在笑? 她的哥哥,在她即将被一个连人类都不是的生物强暴的时候,竟然毫无动作地站在一边笑吗? 一瞬间,对萨图的恐惧一下子淡化抽空了,但另一种冰冷,却从骨髓中渐渐涌上。 是啊,流霆,她的哥哥……一直就是这样的,她怎麽忘记了这一点呢。 当初觉得时错是可以依附的对象的时候,他不是还劝她去做时错的女人吗?现在碰到了比时错更强大,更有势力的萨图──恐怕现在这样的情况,是正中他下怀才对吧。 果然,流霆开口了。 “为什麽要喊救命?老大这麽中意你,你该高兴才对,瑶光,你乖一点的话,他又怎麽会伤到你?” “…………” 瑶光哆嗦著嘴唇,甚至隔离了萨图正在剥去她的衣服,粗鲁地抚摸著她的恶心的触感,只是定定地盯著流霆。 “每个女人都在幻想自己的白马王子没错吧?哥哥觉得萨图老大不错哦。有钱,有权,够强,而且很喜欢你──你可能不知道,跟著老大出去的时候,他经常会提起你,问你以前的事呢。” “小尹,别说乱七八糟的事!” 萨图兴奋地喘著粗气,拿手慢慢抚过瑶光裸露在外的皮肤,转头狠瞪了流霆一眼。 “是是,”流霆耸肩,继续和瑶光那带著死灰之色的双眼对视,“怎样?哥哥给你挑的白马王子还不错吧?在这里,这样的好男人可是打著灯笼都找不到几个的,你要好好珍惜才对啊。有他罩著,你之後应该是不用愁吃喝和生存问题了。” “什麽白马王子!我是狼系的!要说王子,也是白狼王子才对!”萨图再次扭头纠正,手上却不停──瑶光的裤子也被毫不费力地脱了下来:“不对不对,我才不是什麽狗屁王子!魔王才对!” “是是,老大你说的对。” 一主一从在用轻快地语句互相调侃著,但是就算如此,屋内因为瑶光那嘶哑而轻声的抽泣声而显得气氛沈闷而又绝望。 自从流霆开口这麽说了之後,她就不开口求救了,也明白反抗没有任何用处,只是本能地扭动四肢,眼泪也无法自己地流了出来。 萨图对瑶光的排斥有些恼火,但又不知道怎麽地下不去重手──他还在怀念瑶光温柔地亲吻他的鼻尖那短短的几秒。 但马上萨图就回神了:几秒而已,就让他心软到了这地步?这女人毕竟只是个考验那俩更夥计的筹码而已,就算对她有兴趣,那也是其次的东西! 对自己心中的踌躇一阵懊恼,萨图一呲尖牙,伸手一解皮带,拉开了扣子,露出了那带著倒刺的可怕性器官──直接把瑶光吓得带著哭腔尖叫起来。 “别怕。” 流霆在房间的另一角淡淡开口了。 “这种事,第一次很痛苦,之後就不会了,你老实点,老大不会对你太过分的,忍一忍,想想崔笑,你现在算是很好福气了。” 瑶光沈默了。然後,她向後仰起了头,惨淡地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流霆在保护她。 他怕萨图伤到他,所以三番四次抢白,又是拍马奉承又是劝告,让萨图不得不卖他面子收敛──这样,她不至於被萨图那奇大的臂力弄伤。 她知道,他在保护他。 他说的没错,依附萨图或许是现在她能走的,最轻松最有保障的道路,反抗没有任何意义,抱著守护自己的贞洁这样的想法太过天真。──这些,她都知道的。 但是就算是如此── 为什麽,她依旧不可自己地感觉到绝望和愤怒? 萨图那丑陋的性具,最後还是无视她的反抗,一寸一寸塞进了她的身体。 她的心情,也从激烈的排斥反抗愤怒悲伤,慢慢淡化,放空,最後归成了一片虚无。 谁的错?出卖他们的拍卖所的人?侵犯她的萨图?劝她服从的流霆?还是在一边面无表情看著她反抗的时错? 不。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者有著绝对发言权,弱者甚至没有反抗的资格,掠夺就是一切,如果你没有打倒对方的实力,那就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所以,错就错在,她是这麽地弱。 如果她有力量,哪怕被出卖,哪怕被萨图叫板,被流霆劝说,她也可以用实力让他们闭上嘴,让他们说不出半句反抗的话……没错吧?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思考方式,对吧? 回应瑶光那放空的思绪的,是一声刀具刺进皮肉的声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而等瑶光回神的时候,她发现有什麽东西,滴滴嗒嗒落在了她的xiōng腹──是萨图的血。 萨图,被人从背後捅了个对穿,腹部的尖端,刺出来了一小节黑色的物体。 是时错的军刺。 在明白了这一事实的时候,瑶光方才还因为剧痛而陷入恍惚的神智,一下子全速清晰,并高速运转起来。 啊啊,对啊,是这样没错。 男人在获得性快感的时候,大脑的感官根本不够用,所以防备性是最低的。时错不是没有动作……而是在等待萨图彻底放松自己的时机。 他进入了她的身体,他觉得他得到了她,流霆时错两人却都没有反应,因此就放松了对吧?那就挑这个时机动手吧──所以时错轻易地成功了。 带著放血凹槽的军刺,在那全力一刺下,就这麽深深埋进了对方的躯体! 狼人沈默了,然後低声冷笑了一声,退出了瑶光的身体,然後反身一个横扫,有力的双臂对时错扫了过去! 时错没料到被捅穿要害之後对方还有这麽大的力气,愣了半秒後松开了还在狼人体内的军刺,後跳了几步,然後右手伸向腰间的枪套,左手则抽出了一把光子长刀,摆出了迎战姿势。 “你让我很失望,时错。” 萨图一只手捂著被捅穿的肺部,一只手伸到背後把军刺慢慢拔出来──看起来就极疼,但他却只是神色冷淡地看著对面的男人。 “说老实话,毁了你太可惜了。其实我还真的很想要你这样的左右手,可惜──你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失控,看样子留不得。” “是吗。”时错甩甩光子长刀,“我也想活命。……但我欠她两次人情。” “你明知到自己这麽做活不成,还这麽做?” “不,我想活。”时错慢慢压低了上身,把刀尖对准了萨图,“我这样的东西,活著没有仁慈没有道义,为了吃口饭捡条命可以不择手段。只不过,就算是我,也有我的原则。……道上混的,有些东西不能丢……欠了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 “是吗。……真可惜啊。” 萨图沈声道,然後最後再看了时错几眼──深吸了一口气。 然後他冷不迭地发出了足以让人耳膜碎裂的咆吼声! 嗷────!!!! 简直如同音波攻击似的,屋内易碎的材质全数发出了劈里啪啦的碎裂声,瑶光、流霆、时错本能地捂住了耳朵,但是就像是那声音中带著让人全身麻痹的毒素和压迫感一样,力气一下子就被抽空了,除了本来就在沙发上的瑶光,流霆和时错同时被那声压,压得半跪在地,全身轻微地痉挛起来。 而借著这一空隙,萨图的身形如同闪电似的动了起来,几乎用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以及让人哑口无言的力量,时错被一记重踢打得向後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上──还没落地的时候,又被萨图从颈後一个重击,狠狠捶在了地上!! “啊错!!” 瑶光哑声尖叫起来,挣扎著想要爬起,却被一边的流霆重新按回了沙发上。 “有骨气,竟然连哼都不哼一声哪。” 人类和“沙亚克”的体格相差实在太大,普通的沙亚克的体格就是人类的三倍,别说是身为城主的萨图了──在人类之中算是佼佼者的时错被那相差悬殊的实力打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但无论拳脚怎麽落在他身上,他也只是一声不吭地拿手护住自己的头部,蜷缩起来减少自己的伤害。 “尹流霆,你放开我!!” “放开你?放开你让你去和时错来个感人的相会吗?” 另一边,瑶光和流霆因为意见不同而在沙发边扭成了一团,而萨图则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又面带惋惜地踹了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时错一脚,然後用鞋尖将他的拨弄到背部向上的位置。 “……杀了太可惜了,还是毁了吧。” 狼人脸上露出了不知道是惋惜还是残忍的奇妙笑容,然後将鞋底对准时错的腰部脊椎骨,就这麽用力狠狠踏了下去── “住手啊!!!!!!!” 瑶光的惨叫,和著一声响彻房间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一同响了起来!! 反倒是被害的时错,明明已经痛得睚眦欲裂,却依旧一声不吭,只是抠著地面的双手的指甲,全部因为太过用力而折断了。 瑶光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愤怒,全身嗑药似的猛烈抖起来,而一边的流霆却低下头,嘴角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 ──很好,看样子自己的话还挺有催化效果的,又一个竞争对手没了。 看见了这个笑容,瑶光倒抽了一口气,反手一个耳光打在了流霆脸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尹流霆,你还是不是人!!” “不是。” 出乎意料地,流霆冷静地捂著脸回话了,似乎并没有因为那一耳光动怒。 “瑶光,我从来就不是人,只不过在原来的世界,伪装成人而已。” “什──” 但流霆却不再说话,只是扭头看著萨图。 懒得去管流霆,瑶光想要起身去看时错的情况,却被走回来的萨图一把拉住了。 “还没完事呢,你要去哪里?” “……我、”就算再害怕,此刻,一边的时错的身影也给了瑶光莫大的勇气,“我去看看他。你要对我做什麽都可以,让我先去看看!” “不行。” 萨图残忍地笑了起来: “你若想要他保住命,就卖命地配合我让我早点满足,否则,那小子可就不止瘫痪了呢。” ……很好。 是因为xiōng口挤压的感情太多的缘故吗,瑶光反倒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有人这麽躺在这里,我没办法专心配合。” 萨图挑眉,把腰间的某个小包解下来丢给流霆:“去给他急救一下。” “是。” 流霆老实地去给时错做急救去了,而瑶光则慢慢垂下头。 这个畜生,是铁了心要让时错看著自己被侵犯? “好吧。” 她坐回沙发,面无表情地看著重新压上来的萨图。 此刻,被一个半人半兽的东西侵犯,被自己哥哥看著这种屈辱的场面这种事……她都懒得管了。 她眼中只有时错那被一脚踩得下半身怪异地瘫软下来的令人心痛的模样。 她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活下来!活下来!无论发生什麽事,保护阿错活下来! 13 感谢他送的獠牙 瑶光从嗥月号的顶层房间了望脚下闪著星星点点光芒的城市。 灰黑色的钢铁的建筑群,点缀上了各色的霓虹,有无数细小的光芒在各种高度的道路上来回穿梭──估计是各种各样的悬马吧,虽然隐隐约约总让人觉得带著堕落糜烂的气息,但也可以称得上是漂亮的夜景。 他们现在已经位於醉夜城中心地带的上空,而她,则站在这个城市的最高统治者的房间之内。 哼,确实算是以最优秀的效率取得了温饱和生存的环境呢。 瑶光的嘴角,自嘲地勾了起来。 ──但是那又怎样?就算她在最後胜出了这个游戏,能够返回原来的世界的,还是原来那个“牧瑶光”吗?她还能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吗? 阿错……为了她,被萨图害成了半身残废啊。 她抿起嘴唇,闭上眼摇摇头,阻止自己再去回忆那噩梦般的一整晚。 现在她的命已经不属於自己了。就算被萨图怎样对待──她也要保住自己的命,然後带著时错逃出这飞在天空的巨大牢狱。 有可能的话,赚钱去给时错找最好的医生,看看能不能把他的身子治好──毕竟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不能自由地奔跑,或许就是剥夺了他所有的生存价值了吧。 至於流霆── 她无奈地笑了一下。 既然他这麽喜欢不择手段往上爬,那就随他留在萨图身边当跑腿好了。 她用力拍拍自己脸,给自己打气,然後走回了桌前,伸手轻轻一抚,处於休眠模式的电脑立即重新运作,一个接一个的荧光屏在cāo作板周围亮了起来。 她需要与萨图做交易的筹码,也需要引诱外来者帮忙的诱饵。 所以,必须好好利用自己唯一擅长的东西。 她被软禁在了这个房间,说得好听点是萨图的新宠,说的难听点也就是个低级的泄欲道具而已,不仅如此,身为道具她竟然还得很可笑地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食物──因为萨图说不养无用之人。 萨图给了她他不在时使用电脑的权利──但电脑无法登陆世界级网路,只能在嗥月号的局域网范围内进行访问──这麽做大概是为了防止她对外发布求生信息或是泄露萨图的一些机密资料吧。 而她每天必须要做的,就是提交出一些有用的数据串──写了一半的程序也好,修补漏洞也好──萨图竟然不厌其烦地每天检查,只有他觉得那些有用,才会给她一些小钱,让她通过嗥月号的後台购买系统买上一些基础的日用品和稍微高级点、耐饿的食物──否则的话,当天她就只能吃勉强维持体能的小小一粒能量胶囊了。 心不在焉地打了几个命令行,瑶光的眼神飘去了在桌边放著的那个小铁盒中。 那里面放著的,是瑶光的糖果和她用摩斯电码记录下来的──那种带味道的饮料的配方。这是一上飞船就被萨图的部下们搜身拿走的──今天早上,萨图拿著这个铁盒把东西还给了她,而且什麽都没有说。 ──大概是他们研究不出来那份电码是什麽东西,也没人敢大著胆子去吃那些糖果的关系?瑶光查过,这个世界没有摩斯电码这种东西,所以她才敢放心使用。 还给她,是想通过监视她的行为来研究这些东西到底是什麽用途吧?──瑶光谨慎地想著,因此至此也只是看了一眼那个铁盒,就把它放在了桌上,再也没去动过。 就在她神游的时候,身後的门发出了刷的一声自动开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打扫房间的莫迪来了吧? 瑶光头也没有回,只是轻轻说了一句“麻烦换一下床单”,就开始继续编写程序了。 但令她意外的是,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出现莫迪的“是的!”的回应声,反倒是有一双大手从背後楼主了她的腰,紧接著,温热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脖子边。 ──是萨图。 “怎麽又要人换床单,早上不是刚换过吗?” 萨图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直接提起她往自己腿上一放,看著她正在工作的光子屏幕。 “午睡的时候,上面弄上了血。” 瑶光依旧没有回头,甚至不怎麽在意自己坐在一个男人腿上,手上继续不停地劈劈啪啪cāo作,一串又一串的字符接连地出现在了屏幕上,几乎比她一个人工作的时候效率还高。 这是她用来逃避萨图的最好的方法。 “血?不是吧,有伤得这麽严重吗?” 萨图意外地摸了一把她的臀部──昨天晚上稍微玩得过分了点,不过他记得马上就上药了啊。 “请不要碰,很疼。” 瑶光淡淡地说著,指尖有些用力地敲了一下回车键。 “不过,出血的不是那里,是手臂。” “怎麽回事?”萨图撩起她的袖子,这才发现她的手臂满是狰狞的抓痕,像是被什麽兽类的爪子挠了一样。“……呃?我记得我做的时候明明有收爪啊。” 沙亚克的手和人类的手不一样,虽然同样也有灵巧的五指,但他们的指甲大多很锋利,而且可以收放自如。 “唔。” 瑶光含糊地回答了一句。 虽然她很想告状说早上萨图走了不久,他的情妇中的一个──叫做娜咪的猫女上门找茬给了她几爪子──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不过最後想想还是算了。 首先她可不想让萨图误会她在和其他女人争宠,其次,为了这麽一个半人半兽的家夥被人醋劲上来给折腾她可不想承认──最後,她要是告状,或许第二天那猫女的报复会更狠吧,现在当务之急是为自己和时错将来的出逃铺路。 有了明确目标的瑶光的心渐渐硬冷起来,开始不在乎除了时错之外的任何人,甚至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於是萨图彻底误会了,他以为是自己弄伤了她。 “嘿嘿,抱歉抱歉。”狼人从背後搂著她,发出了有些憨的笑声,“我在床上很容易失去理智的。钱不够买伤药?要不要我赊给你一点?晚上你努力一点,我就当你还掉好了。” “随便吧。” 瑶光毫不在意地说著──她甚至觉得让身体留疤是件很有快意的事情,至少会让萨图看著不舒服。 “随便是什麽意思?” 萨图的语气低了下来──她语气中的敷衍让他很不愉快,他来了这麽一会她一次头都没有回只是继续打她的字,让他更不爽。 “也不是什麽致命伤。” 瑶光轻轻说著,仗著背後的萨图看不见她的表情,低头,嘲讽地歪歪嘴角。 “以沙亚克的观念来说,身上有疤才是值得肯定的对象吧。” “你不是沙亚克跟什麽风!” 智商高情商低的萨图把这句嘲讽当了真,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後脑勺。 “还打字?我难得抽空回来陪你?那盒子里的东西你看过没有啊?” “萨图大人,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我现在不干活的话,就意味著晚上我吃不到可以补充体力的食物。盒子里的东西我看过了,谢谢你把它们还给我。” “……” 萨图有些郁卒地闭上了嘴。 瑶光在“那一天”之後,一度进入了奇怪的虚脱状态,吃什麽都吐出来──甚至他弄来了一顿价值几百万查赫的真正的“食物”给她喂下,她还是把它们吐了个精光。 瑶光的身体开始非自主绝食,萨图气个半死又觉得有点担忧,最後把时错般出来,她才老老实实地进入了缓慢的恢复状态。而事後,觉得自己的兴师动众很丢脸的萨图又气呼呼地加上了一句“嗥月号上不养没有价值之人”,逼得瑶光开始为自己工作,这才觉得自己的主导地位又抢了回来──其实身为他的情妇,是不需要再干额外的活儿的。 结果因为这一句话,瑶光在白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他了──这让他非常窝火,为了这事暗地炸毛了无数次。 不过还好,让他觉得很高兴的是,瑶光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现状,变得很乖顺,他说一她就不会说二,在床上的时候除了喜欢闭上眼睛之外也基本上让他很满意──当然,他依旧有些惋惜瑶光作为人类身子骨也太弱了一点。 还是找个借口把这条规矩撤了吧,其实说实话,光是流霆为他创造的财富,哪怕是白养著她都足够了。 憋闷了一小会,萨图没话找话地开口。 “你在写什麽?” “一个大工程的构思。先把框架搭起来,算算有没有可能性实现。” “……什麽?” “武器。……巨型智能军用机械人的cāo作接驳系统。” “…………什麽?!” 萨图显然对此有些意外──在驯服她的这一周半以来,她在後台资料库上传的大多是些小物件,怎麽就突然挖了这麽大个坑? “嗯。基本已经熟悉阿尔加语言了,就想试试大工程。” 瑶光依旧表情冷淡地如此说道,而萨图却淡定不了了。 “你说……巨型智能机械人??!能做到吗?!” 瑶光的灵感,来源於以前看过的动漫──变形金刚啊、机动战士“高达”什麽的,科幻的未来世界,怎麽能少了巨型机械人呢,既然这里没有,现有的技术基础也十分雄厚,那她就试试造一台吧,反正她在这里没事可干,也需要强力的──属於她自己的武器。 “嗯。研究这个的我不是第一人吧?我看过现有的几份策划,他们的失败──我可以找出回避的方法,如果能弄到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的话,可能性会更高。” 通过嗥月号的数据库,瑶光又了解到了在这个世界的一个种族──新人类。 说是“人类”,新人类其实是一支纯粹的机械生物种族,他们的体表覆著人造纤维构成的肌肉和皮肤,也有疑似血液但实则是类似机油的体液流动著,内脏和骨骼则是纯粹的精密机械构成,位於大脑位置的,则是功能极强的逻辑处理器──这让他们有著和有机生物几乎一样的思考能力,而判断力和记忆力也因为思考载体的不同而强上其他种族许多──是除了电子体幽灵“索玛”一族外,另一个高智慧的可怕物种。 瑶光既然要制造智能机械人,那麽分析他们的逻辑处理器是很必要的──虽然,这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和解剖人的大脑也没什麽区别,不过还好,新人类死亡之後可以很好地留存尸体也不会腐烂,所以如果是萨图的话,应该可以很简单地弄到已经死亡的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 果然,萨图拍拍xiōng脯答应了: “没问题!不过你研究的时候要注意一下,新人类极其忌讳自己族人的逻辑处理器被拿去研究的。” ……那是当然的吧,毕竟他们已经算是高仿人类的一支生物族群了──只不过人类的思考、储存记忆的载体是脑,而他们的载体是芯片而已。 “身为学者,如果不摒弃一些观念的话是无法顺利研究的。”──在哪个世界都一样。如果不把小白鼠看做一件道具,又怎麽能忍下心在那样的小动物身上进行各种光怪陆离的试验呢。 於是,瑶光在打字的手停了下来,只是如此轻声说道。 萨图将她的脸扳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子──但没有从她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捕捉到任何东西。 他只能主动询问。 “为什麽突然想著要研究这个?” “……” 瑶光知道,自己必须找一个能让他充分相信的理由──哪怕是惹他不愉快。 “我想拿它做筹码。” “哦?”狼人的神色一下子冷淡了下来,“做筹码,从我这里买什麽。”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最想要什麽。” 当然是时错的安全。但自从她上次不小心将这个名字念出口之後,萨图就下了“你再说一次这个名字我就踩断他的双手”这样的死令,从此以後,她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时错──但哪怕萨图自己也知道吧,她肯定还在挂念著那个男人。 “果然还是为了你的旧情人啊?你也差不多该看清楚形势了吧?这家夥现在是个瘫子,连举都举不起来了哦?” 瑶光垂头,用长长的刘海遮去了自己眼中的憎恶和yīn狠。 而萨图却像是完全不能理解瑶光的挂念似的,继续喋喋不休。 “我搞不懂你为什麽要对那种家夥这麽上心?他没有我强,没有我有权,床上的能力也肯定不及我,我能给你的,比他能给你的要多得多,你到底迷恋他什麽?……好吧,确实,从人类的审美上来说他比我要有优势,不过我好歹在沙亚克中也算是个难得的美男子了好吗。” 狼人一边用那一口尖牙轻咬著瑶光的脖子一边如此说道。 如果这句话只是两个普通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下说出口,瑶光还会觉得这种撒娇有点可爱,可事实上,同这个男人做过的事一对比的话,她只能感觉到无法自己地呕心──更何况,这和吃醋也完全无关,萨图对她和时错,只不过是喜欢从别人手中把自己感兴趣的玩具抢到手的心态而已。 最後,她为了转移注意力,重新开始劈里啪啦打字,身後的萨图僵持了一会之後嘟囔了一句。 “你老实地呆著,别去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自然会留著他的命──给他基础的医疗照顾。” 瑶光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样就好──只要能保证阿错还活著,只要还活著,就有扭转的可能性。 实在不行,她就想办法研究能代替人的下肢的机械系义肢──既然有“新人类”的存在,那就代表这在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内是能实现的。 以为她开始妥协的萨图心情总算开始回转,一只手不安分地探进了她的衣内。 瑶光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用痛觉转移的方法,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屏幕上。 “对了。” 身後的狼人用带著微微喘气的语调开口了。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老师。” “……什麽的?” “教你近身格斗的。女性豹系沙亚克,不惹怒她的话,脾气还算好。” “……” 瑶光沈默了一会,以为她不愿意的萨图立即又加上了一句。 “要做我的女人,可不能这麽没用,否则什麽时候死了都不知道。我可是城主,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来暗杀搞破坏什麽的,你可别轻易就成了人质和包袱。” “嗯。” “还有,我的女人不止你一个,女人之间的私斗我不会管的,所以要是你被找茬的话,不用顾虑,直接整死对方就行了。” “……哈。” 听到萨图这麽说,瑶光难以忍耐地笑出了声,因为那笑容简直像是人偶发出的声音一般空洞,萨图在一瞬间愣住了。 “好,我知道了,我接受训练,具体的时间表一切交给你安排,萨图大人。” “真乖。” 萨图好心情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脸,而她则将所有的情绪,全部用力地压抑在了内心深处。 这可是你要给我装上獠牙的,萨图。 ……所以以後如果被咬伤的话,可别怪到我头上来啊。 ============================================================= 14 像动物一样活著【老黑】 “你好,我是艾尔莎,负责教你近身格斗的教官。” 有著前凸後翘的火辣身材、全身完美漂亮到没有一丝赘肉、有著金钱豹的脑袋的女人冷冷地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瑶光,甩了一下那条长长的漂亮尾巴。 “艾尔莎教官,你好。” 瑶光垂眸对她浅浅鞠了个躬,这恭敬的样子让艾尔莎这个女性豹系沙亚克有那麽丁点儿惊讶──当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很好。在正式授课之前,让我先检查一下你的身体,不然我没办法掌握课程进度。” 艾尔莎用冰冷的声音如此说道,走到瑶光跟前,伸手去抓了抓她的手臂,然後又摸摸她的腰,一路把她的全身的肌肉的状况确认了一下,最後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太差了。萨图给我一堆沙子,难道还想我把沙子做成一尊石像不成?” “做不成石像……沙雕总是可以的。” 瑶光低声开口,让艾尔莎意外地扬眉。 “好吧,换衣服。” 她双手抱xiōng用尾巴指了一下身後的一个小筐,这里面放著最基础的紧身战斗防护服,瑶光见她并没有回避的意思,对方又是个女性,也就懒得计较了,径直脱下了现在身穿的情妇式的薄裙,伸手去拿那套战斗服。 “等等。” 艾尔莎却喝停了她的动作,难以察觉地皱了一下眉。 “你这一身伤痕是哪里来的?萨图的分寸我知道,他虽然粗鲁了点,但在神智清醒时不至於有性虐待倾向,尤其你还在受宠期──是娜咪?” 瑶光却只是沈默不答,温顺地任由艾尔莎打量。 ──但在屏幕边,通过监视器看著这一幕的萨图的眼睛却眯了一下──果然是被找麻烦了啊。 艾尔莎拎起瑶光的手臂,故意往她一处瘀伤上狠狠一按,疼得瑶光咬紧下唇,一滴冷汗就这麽顺著脸颊划了下来。 观察了一会瑶光的表情──大概是死都不喊疼的倔强劲儿取悦了艾尔莎,她松开了手,转身从一边的小矮柜中取出了一些急救道具。 “正式课程延一下,今天教你脱离迦蓝修复仪的常规急救法。在学攻击和防守之前,你好歹也给我学会怎麽救自己,不然你可能一堂课都挨不过。” 说著,艾尔莎嘴里用极快的语速陈述著各类的包扎技巧,教她怎麽放血,怎麽止血,教她怎样的伤用怎样的药好得比较快,怎样的伤口处理不会留疤,一边麻利地用药水和绷带替瑶光身上的几处大伤做了包扎示范,然後让她自己在身上的小伤口进行练习。 瑶光一声不吭,努力地记和消化著,很快,一个下午就这麽过去了。 当晚,萨图很罕见地没有碰她,反倒是在她入睡之前说了一句意义非常微妙的话。 “娜咪的弱点是耳朵。” 但是瑶光没有回答,仅仅是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陷入了沈眠。 第二天下午,瑶光的气色比前一天明显好了一些,但她也知道──真正的磨难,开始了。 “那麽训练就开始吧。说一下我的规则。” 艾尔莎用尾巴指指在偌大的训练场边缘放置著的各种健身器材。 “这些你可以随便用,我不会安排你具体训练某种机能。我只负责实战训练──沙亚克讲不来理论知识,我们的战斗都是凭本能去打的。所以这样。从今天开始,一小时内我会攻击你一次,明天一小时两次,後天则是三次,什麽时候每天四小时训练结束你还能完好无损地站著,你就出师了。” 瑶光对此规则似乎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反问了一句: “……那麽我攻击的次数不限吗?” 豹人一愣,然後张狂又自信地冷笑起来。 “啊、是,不限哦。……如果你认为你的攻击能伤到我的话。” 然後下一秒,豹人的人影从原地消失,而几乎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推力击中瑶光的腹部,直接把她横著打飞出去、重重落地,哇地一声吐出来一滩酸水,整整十五分锺和死人一样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就是沙亚克一击的力道。 “爬起来。还有三小时,你还得挨三下呢,不做好准备的话你就等死吧。” 艾尔莎收回了推手的动作,拿尾巴卷了一边小柜子上的一瓶治疗内出血的急救药丢到了她跟前──然而她却疼得连伸手吃药的力气都没有,双手哆嗦了半天,连瓶盖都没拧开。反倒是艾尔莎又等了二十分锺之後,大概是对瑶光的孱弱感到一阵脱力,这才走过去,没好气地拧开瓶盖把药喂进了她的嘴里。 瑶光用力喘著气,定定地看著艾尔莎面无表情的金绿色兽眼──她很想说一声“谢谢”,但又觉得说出来也只是被嘲笑,所以最後还是作罢。 有了药的修复,她的伤很快就好了起来,过了不到五分锺就能站起来了,──然後十分锺之後,她又挨了艾尔莎一击,被打得摔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不过这次她在最後一次有稍微扭开身体的伤处,所以虽然依旧很疼,但爬起来的速度,比方才快了五分锺。 第三次挨打,她本能地用双手护住了xiōng口,导致了左手轻微骨裂──这次爬起来又快了五分锺。 第四次,她躺在地上,用折裂的右手颤巍巍地把药瓶捋到了自己的嘴边,然後用牙咬开了药瓶的瓶盖。 第二天的训练结束了,晚上萨图给她拿来了高级的迦蓝修复仪,治好了她双手的骨折──但是,她依旧被疼痛折磨得连嘴唇都变成了淡紫色,别说说话,就连思考都觉得有些疲劳了。 第三天上午,她只花了一小时写代码,而其余的时间,她让莫迪带路,独自一人去了训练场。半小时长跑,半小时臂力,半小时反射能力,半小时爆发力──艾尔莎的一击就能要了她半条命,如果不好好准备基础训练的话,那今天下午或许就是她的死期了。 或许是将身体调整到了亢奋和活跃状态,或者是高强度训练让她的体能确实有了一定的提高,也或许是艾尔莎因为萨图的授意有了放水的嫌疑,总之,第二天的四小时,八次攻击,瑶光虽然依旧被打得死去活来,但至少没有第一天这麽狼狈了──让她高兴的是,最後一小时的第一击,她捕捉到了一些艾尔莎的攻击轨道,稍稍躲开了一小半。 晚上回去房间,萨图一脸赞赏地想凑上来和她亲热,她却坐回了电脑边,说想继续写点东西,用它们来换补充体能的营养剂──直接把那张白毛的狼脸给气成了绿色。 第四天,依旧只花了一小时写代码,剩余的时间则是高强度特训加上艾尔莎的实战练习,大概是瑶光的身子比较轻巧的缘故,她闪躲的动作越来越灵活了──当然,要避开艾尔莎迅捷的攻击并没有那麽容易,但是这次,即使她被打得倒在了地上,她也会立即侧滚开来回避下一击了。 再次筋疲力竭地回房间,萨图已经在房间内等著了。 “……回来啦,今天状况怎麽样。” “有进步,萨图大人。” “哦。那就好。…………对了,你哥哥说想见见你。” 瑶光却一脸疲色地垂眸坐在了电脑边: “我很累。知道他还活著,还丰衣足食,我就已经满足了。” “但是──” “萨图大人,你觉得推进系统的引擎用这两种之中的哪一种比较好?” 见瑶光坚决地转移话题,萨图动了动鼻子──决定跟著她的话题跑。 “试验品的话,别弄难度太高的吧。火蝉v型好了。” “嗯,我试试看吧,那个的重量似乎确实比较适合大型机械,很轻,只不过功率确实小了点,不知道够不够用,还是用物理三维模型模拟一次看看好了。” 瑶光进入了工作模式,一边解说一边伸出手在屏幕上指点著,萨图看著她的侧脸,神色慢慢严肃起来: “瑶光,……你不累?” “…………” 瑶光停下了解说,看了一眼萨图,低下了头。 “……我不累。” 第五天,艾尔莎的攻击中,每五次之中,瑶光可以避开或者用本能地手刀削减一次了,而余下四次,她即使被击中,也会竭尽全力闪躲下一击──大概是第一天,艾尔莎的攻击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yīn影了吧,以她的起点和人类的进步速度来看,艾尔莎对她还是满意的。同时,她开始尝试著反击了──虽然那动作虚浮可笑破绽百出,但总算是露出了一些带著兽性的抗争意识。 艾尔莎开始喜欢这个学生的狠劲了。萨图之前也有女性的人类被送到她手中,要求教她们一些自保的手段,但她们大多都受不了她的折磨,不几天就向萨图告状说艾尔莎为难她们,最後直接被萨图从嗥月号的窗口丢了出去。 而她却学得这麽卖力,就算痛得浑身痉挛也从不抱怨从不谩骂,简直像是她比萨图更希望自己能有些独立的战斗力一样。 艾尔莎有些好奇地靠在墙角看著那坐在地上为自己进行急救的人类女子,心情微好地甩了甩尾巴。 如果每一个人类都这麽安静又肯吃苦的话,就算他们弱一点,她也不至於会这麽看不起他们的。 晚上回去的时候,萨图把一个奇怪的装置丢在了瑶光的床上。 “这是……?” “‘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你说想拿来研究的吧?” “噢,是吗,谢谢你,萨图大人。” “你客气个什麽劲啊。” 萨图有些不满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不满的哼声,然後又想起了什麽似的,丢给她一瓶定价非常贵的营养水。 “拿去,你哥哥给你的。” 瑶光捧著萨图给的逻辑处理器左看右看,却只是接过了那瓶营养水,看也不堪一眼就放在了电脑桌边。 虽然相比自己哥哥给的东西,瑶光看起来对萨图给的东西更有兴趣这本应让萨图觉得很高兴──但看著这一幕,萨图却觉得有些微妙地酸楚。 她在责怪自己的哥哥──也就代表她依旧对那天流霆的表现十分不满吧。 换句话说,她依旧在内心深处挂念著那个已经瘫痪的无能人类。 想到这里萨图不由得一阵无名火起,一把抢过逻辑处理器随手往沙发上一丢,然後提起了瑶光把她扔进了床上。 瑶光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用极尽疲惫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而就是这麽一声轻叹,轻易地打消了萨图所有的兴致。 第六天,瑶光的身体似乎超过了所能承受的负荷,所以状态有所降低,被艾尔莎打得有点惨,一小时内,又有四十分锺以上花在躺在地上承受痛苦之中。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而瑶光那一声不吭哆嗦著吃药的样子多少激起了艾尔莎这个猫科沙亚克的好奇心,所以,那天她在训练之外罕见地开口和瑶光闲聊了。 “奇怪,你这麽没用,为什麽萨图会对你这麽关心呢,他不是最喜欢能够和他对著干的有力的女人了吗。” “谁知道呢。” 瑶光自嘲地一笑,一只手费力地撑地,想要让自己坐起来。 “他还经常会无意识地提起你,对你的哥哥也很好。你们两个都是非常奇怪的人类啊。” 瑶光没有回答,反倒是看了艾尔莎一眼。 “你听他提起过我?” “嗯。”艾尔莎耸肩,“我也是他的情妇之一啊。” “那你……为什麽不攻击我?” “我怎麽没有攻击你?每天都把你揍得鼻青脸肿啊。” “不……我是说……” “找茬?” 瑶光点点头,而艾尔莎则有点不悦地眯起了兽眼。 “我可不是娜咪,我没兴趣对比自己弱的东西炫耀自己的武力──要找茬,就去对比自己强的找啊。当然当老师时除外。” 瑶光继续点头,看著艾尔莎的目光中也多了一分友善。 “我想比娜咪强。” “……怎麽,被她找茬找烦了?” “嗯。” “你不怕我找她告状吗?” “她知道了也不会惊讶的──毕竟被她这麽对待,没有这种反应的人才不正常吧。” 哈! 艾尔莎发出了猫科动物特有的,愉悦的带著咕噜的笑声。 “要比她强──保持这种速度,再一个月吧。” “一个月吗。” 瑶光静静地站立著,似乎是在下决心,而艾尔莎也兴味地冷笑了一声。 一个月,如果她教出来的一个人类的徒弟能打败身为沙亚克的娜咪,那她作为沙亚克到底是该自豪还是该感到不悦? 然而,艾尔莎的猜测,永远没有了证实的机会。 就在第七天上午,瑶光一个人在训练场特训的时候,门开了,娜咪──那个猫系沙亚克带著挑衅的眼神悠闲地踱步进来。 瑶光停下了慢跑,静静地看著她下一步的举动。 “哼,很卖力嘛,以为这样就能继续吸引住萨图?告诉你,别得意了,萨图感兴趣的人,受宠不会超过两个月,到时候──” 娜咪那带著尖利的指甲的手捏住了瑶光的下巴。 “我一定把你的肉一片一片从骨头上刮下来,然後把它从嗥月号上撒下去喂乌鸦!” 瑶光沈默了几秒。 “……为什麽这麽讨厌我,我并没有得罪你吧。” “你没有得罪我?你身为人类这种低等动物爬上萨图的床就已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娜咪一边尖笑著,一边收回了尖利的指甲给了瑶光重重一个耳光──她还不敢弄花瑶光的脸,坏了萨图的兴致的话,後果会很可怕。 瑶光的连被打得偏向了一边──但她依旧漠然地垂眸,面无表情……只有双手,因为忍耐而重重地握成了拳头。 “……我还要训练。……请问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放过你?呵,你的时间还真宝贵呢?”娜咪尖刻地笑了起来,“你以为你再怎麽拼尽全力训练就能斗得过沙亚克吗?” “……” “也好,我不反对你飞蛾扑火。这样吧,你之前有个情夫──就是那个叫时错的对吧?好像听说他被萨图一脚踢成了残废?啊呀呀,这可真是可怜啊,那不是不举了吗?身为男人的存在感都少了一半呢?不过看他这麽细皮嫩肉的,长得也不错,拿去给一些性取向特殊的人玩倒是不错呢──怎样,你和萨图吹吹枕边风这麽说吧?如果我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保准不再来找你的麻烦,如何?” 瑶光的脸,在娜咪如此说著的时候,一度在低垂的刘海下愤怒到狰狞,但等娜咪说道最後,瑶光已经恢复了平静,将所有感情全部压回了心中。 “怎样?答应吗?” 瑶光默不作声。 “我问你答应不答应!” 娜咪有些不耐烦了,揪起了瑶光的衣领,可後者还是保持沈默。 “答不答应!回个话会死吗!!信不信我现在就挖出你的心脏吃了!” 娜咪高扬起手,一爪子挥了下来,而这一次,瑶光没有像以往那样静静地挨打,她突然间用尽全身的力气对著娜咪的xiōng口撞了过去! 一直以来对瑶光的逆来顺受有了习惯的娜咪,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次的突袭,就这麽露出了呆愣的表情被这一撞撞得向後倒去──等她回神的时候,瑶光已经坐到了她的身上,伸手掐住了娜咪的脖子! 娜咪立即愤怒地挣扎了起来,尖爪不停地刮在瑶光的手上,没几秒就把那本就满是淤青的双手给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瑶光却依旧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用上全身的体重和所有的臂力死死掐著娜咪的脖子不肯放手! “道上混的,有些东西不能丢。……欠了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 在剧痛带来的恍惚中,有谁在脑海中重复著这句冰冷而又温暖的话,而反复回忆这句话,便给瑶光带来了莫大的勇气,就算手上的伤口已经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她还是和嗑了药似的在继续加大手劲。 娜咪的挣扎越来越疯狂,不光是手臂,xiōng口,腹部,甚至是脸,全部被那尖利的猫爪挠得一塌糊涂,沙亚克濒死时的反抗是不容小看的,明明体积和瑶光差不多,娜咪却掀翻了坐在她身上的瑶光,把她推在了地面上──但瑶光依旧不肯松开卡著娜咪脖子的手,两个女人,就这麽在训练场的大厅,鲜血淋漓而又难看地滚打在了一起。 等萨图从城内回到嗥月号上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回到瑶光的寝室却发现她不在,而去查看训练场的监视录像时,萨图才察觉事情不妙──娜咪特意挑了他不在的日子,去触瑶光的逆鳞,想要借机会杀她! 萨图抽了一口气,口中大声骂了一句脏话,快步赶到了训练场。 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呆住了。场内有什麽躺在一大滩血中央,而艾尔莎则站在那个“什麽”旁边,有些无措地伸著手,不知道是想干什麽。 见萨图到来,艾尔莎反倒有些如释重负地叫了一声。 “……萨图,你来了,快来拉开她,我臂力不够。” 艾尔莎的臂力不够?这是什麽笑话? 萨图的视线,顺著艾尔莎看的方向,移了过去。 ……首先看到的是娜咪那翻白的双眼,她大张著嘴,全身的肌肉崩成了奇怪的扭曲状态,僵硬著一动不动,眼神中似乎还带点愤怨和不甘。 ──娜咪死了。 然後,他注意到,有什麽正一口咬在娜咪的脖子上。──那是一个血肉模糊,全身都被血覆盖的,只能看出来是人形的东西,人形的整张脸上都是猫爪造成的狰狞的伤口,几乎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那一对病态地大瞪的双眼,让萨图觉得有些熟悉。 “……瑶……光?” 萨图有些不可置信地小声询问,但那对眸子却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有一瞬间,萨图以为她也已经死了。 “还活著,但已经昏过去了,只是……我拉不开。” 艾尔莎在一边解释著,拿尾巴指指瑶光咬著的娜咪的喉咙。 “瑶光!!” 萨图急了起来,俯下身去想把瑶光从娜咪身上扯开──但就算以他的臂力,扯开她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就像是有什麽烙印在她体内的指令在不停地督促她重复这一行为一样,即使失去了意识,她也下意识地死死不肯松口。 喀啦。 最後,萨图终於把她和娜咪分开,而代价是,娜咪喉咙口的一截骨头,也被咬著脱离了她的身体,带出了长长的血丝,被含在了瑶光那血肉模糊的嘴里。 “瑶光,乖,那家夥已经死了,可以松口了,吐出来。” 一边的艾尔莎早就去叫了急救小队,而萨图伸手想拿出那截骨头,但却差点连自己的手也一并被瑶光咬住,只得小心地拍著她的下巴,一边不停在她耳边低声诱哄著。 这一刻,狼人在心中波澜万千地发现了。 这个女孩,此刻,比娜咪更像一个动物。 而把她逼到如此境地的,就是一直无视女人的私斗,准备看好戏的自己。 萨图突然因为怀中这个鲜血淋漓,浑身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的人,感到心疼起来。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内疚和柔软的情感。 如果是其他女人,在私斗中做到这一步,他或许会哈哈大笑著褒奖这个女人一番吧。 或许还会说一句“这才是我萨图的女人”。 但现在他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娜咪已经死了。松口……瑶光,快松口。” 狼人抱著残破的人形,用史无前例的温柔语调安抚著,而那个满脸血污的人形,却依旧只是保持这双眼大瞪的状态,除了还在微微起伏的xiōng口,一动不动,如同以死一般。 有清澈的液体,混在了那满脸的血污之中,从她的眼角不停地滑下, 但是狼人并没有发现。 15 向著不可能的未来 瑶光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後,似乎和床特别有缘。 刚因为迦蓝热的治疗躺了一个月,还没下地几天,就又被送去了醉夜城第一疗养院进行集中治疗。 被毁容就先不说,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失血过多,伤口感染……除非萨图是想直接放弃她让她以死解脱,要全数治好这些,还真是不得不兴师动众了。 负责照看(并看守)她的一个雄狮沙亚克无不嘲讽地对她说,全套治疗加上这个设施齐全采光良好还配备了高配置的电脑的专人病房以及十几个专门负责照顾她的莫迪,萨图丢在她身上的钱已经超过了一千万查赫,算起来都可以说是之前他十几个情妇的总和了。 艾尔莎也有来过几次,让瑶光比较意外的是,事发当天下午,她被娜咪用计引离了训练场,而导致最後发生了这样的惨剧,因为此,她有些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瑶光却摇头表示不在意──她知道的,艾尔莎就算来得早,事情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600多年後的医疗技术到底不是盖的。全身上下那些深可见骨的抓痕,在涂抹了一层油质的软膏之後就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修复,一周以後,那原本已经不成人形的外貌,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除了眼角下方一道伤实在太深,留下了浅浅的疤痕外,其余已经都看不出受过伤了。 这种药一定很贵吧──瑶光在换药时问了其中一只莫迪,得到了肯定的回答:1克1550查赫──而最普通的能量胶囊,通常定价是50查赫,也就是说她身上这些药膏,都足够她吃满三年的了。 也因为此,她对萨图的行为产生了一丝疑惑。 她其实并没有指望萨图会给她这麽好的治疗环境──虽然因为流霆的关系,萨图会救她,她多少也料到了一些,但她却没想到萨图会做得这麽无微不至──好像对他来说她真的很重要似的,若说这是为了拉拢流霆的手段,也有些夸张了。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艾尔莎又来了。 “才上了六天课就跷了一周的课,你这学生可真是高贵啊。” 艾尔莎边进门,边把尾巴卷著的一个铁盒丢到了瑶光床上,然後一屁股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架起了二郎腿。 瑶光接过铁盒,打开看了一下──里面装的依旧是那几颗糖外加一份摩斯电码写的配方。 看样子是萨图给她的。 瑶光把盒子放在了一边的小桌上,然後在床边散落的一堆零件中翻来找去,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环,递给了艾尔莎。 艾尔莎挑眉。 “这是什麽?给我的?” “嗯。” 瑶光小声点点头。 “……是装在尾巴上的。用口令开启电击效果。默认口令是001。” 艾尔莎接过了金属环,眯起了眼睛。 她注意到了自己比较喜欢使用尾巴攻击的细节啊。虽然沙亚克的尾饰并不是没有,可是用口令开启的电击式护具倒是很少──大多是些倒牙啊钢针之类的凶悍的饰品(外加武器),因为嫌戴著不好看,所以艾尔莎很少用这个──她怎麽说也算是个女性。 不过这个金属环倒是不错,样子朴素功能也很实用,艾尔莎满意地收起了它,但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你就算讨好我,训练的时候我也不会放水的。” “我不是希望你放水,而是希望你不要放水。” 而且──瑶光看了艾尔莎一眼。她和门外守著的那个雄狮沙亚克不同,频繁地离开嗥月号来看她这个没用的徒弟,大概就是因为内疚自己在那天来晚了吧。这麽看来,至少她身为教师时是十分有责任感的呢。 有被这样的教官所教导的机会,她想好好珍惜。 “嘿,不怕再被送进这里来?下一次或许就要花你自己的钱了哦。” “……我会努力锻炼顺便赚钱的。”瑶光看了一眼艾尔莎,拿手拧拧被子,“艾尔莎教官你觉得这个……沙亚克会喜欢吗。” “什麽?那个声控电击环吗?” 艾尔莎抖抖耳朵思考了几秒。 “女性沙亚克的市场或许会有些,不过如果想要量产去卖的话,还得再加点吸引人的噱头,毕竟电击式尾饰虽然少了点,但并不是没有。” 她说著,把金属环套上了自己的尾巴,甩甩。 “嗯。不错,戴著挺舒服的。──怎麽,你想拿它做生意?” 瑶光有些底气不足地点点头。 “做工不复杂的。……我昨天邮购了一些小零件,今天就做出来了。有量产的可能性,成本也不高。” “唔。”艾尔莎冷眼审视了她几秒,“为什麽突然想著做生意赚钱了。” “我想还掉这笔钱。” “这笔钱?……啊,你是说在这里花掉的医药费?没必要。你受伤萨图也是间接原因。再说以他的财产,你就算在这里住上一百年他也不会觉得有什麽大问题,他不会在意的。……还是说,你不想承认自己‘情妇’这个身份?” 瑶光点头。──但心里,瑶光却有著其他的理由。 她不希望自己欠萨图任何东西。以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来讲,萨图没有任何如此帮她的义务,如果在以後想要和他彻底断绝关系,这个人情债一定要还掉。 女豹人冷笑了一声。 “看不出你还挺有骨气的。好吧。我名下有服装业连锁店,不过并不经营护具──要不要试试和我合作?我七你三。” 瑶光一愣,然後拼命点头──这个机会实在太好了,绝对不能放过!就算只有三成的提成,那也足够了! “那就趁住院的这段时间给我弄几张设计图纸来。我先去做一批试用品,探探市场上的路。” “好。……谢谢你,艾尔莎教官。” 最终,瑶光还是有点忐忑地把这句盘旋在心中很久的“谢谢”说出了口。 面对这句很难得听到的感谢之词,再看看瑶光低垂的双眼中少有的认真,艾尔莎这个冷面美女罕见地咳了一下,拿尾巴扫过了瑶光的手腕,站起身来。 “我还有事,就先回嗥月号上了。” “嗯。” 结果第二天,萨图一脸别扭地蹭进了病房。 见他来,瑶光虽然不怎麽情愿,还是微微对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狼人拿手挠了一下鼻子後开口了。 “你给艾尔莎做了个尾饰。” “啊?……啊。是的。萨图大人。” “……”萨图眼神游移了一会,然後最後还是忍不住询问了,“……那有没有给我的啊。” 显然没想到萨图会问这个问题的瑶光一时答不上来,就这麽愣住了。 看瑶光这个表情,萨图立即就知道是没自己的份了,不由得脸色变得有些臭,不过他立即就转念想去了别的地方,嘿嘿笑著凑上来,随手把床边的一些零件劈里啪啦地扫去了地上(看得瑶光一阵皱眉),然後自己坐在了床沿。 “都能动手干活了,看样子好得差不多了?手不痛了?” “……嗯,还好。” 虽然还有些瘀伤,但对打字和组装零件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 萨图有些不信似的撩起她的袖子和衣服下摆好好查看了一通──发现确实皮外伤已经好了大半了,这才从鼻子里吐了口长气,傻笑了几声,钻进了瑶光的被子里搂住了她的腰,还讨好地甩了甩尾巴。 “那个……对不起啊。” 瑶光诧异地转头看他。 “呃,我是说……我太放纵娜咪那家夥了。让你的体格去和她斗……确实太不经考虑。” ……原来是在说这个啊,瑶光以为他在对另外的事道歉呢。 呵,怎麽可能,恐怕,他至今不会觉得在那一天做的事有什麽不对吧。 见瑶光没有反应,狼人有些挫败,不知道该怎麽继续开口,不过他开始干笑了几声继续开口了。 “……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不怎麽舒服?” 一直在受伤,要怎麽舒服得起来──撞见瑶光这匪夷所思的眼神,狼人表情尴尬地哼哼了几声。 “我是说另外的,另外的,嘿嘿……” 他憨憨地笑了几声,伸手摸了一下瑶光的小腹。 瑶光随著他的动作立即瞪大了眼──他的暗示太明显了! “……我……怀孕了?” “嗯,这次检查身体时意外发现的。” “人类和沙亚克可以有小孩?!” 见瑶光的语气少有地激动起来,萨图脸上的憨笑淡了下去,换上了略微的不快。 “当然了。现在混得不错的人类多少都有点沙亚克血统,纯人类还剩多少,谁知道。你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女儿像你这麽窝囊吧。” 这句话狠狠击中了瑶光内心最在意的一点,让她咬牙紧抓住被子,慢慢地从萨图的怀抱中挪开了身子。 萨图的火气上来了,一把拉住瑶光把她拖回自己的怀里。 “什麽意思?你不想要我的小孩?” 瑶光沈默了几秒,用有些干涩的声音开口: “萨图大人,这麽没用的女人生下来的小孩,或许会是你的耻辱。” 萨图愣了一下,对人际交往显然不这麽纤细的他,又把这句话当了真,於是他好笑地搂住瑶光,拍拍她的脸。 “这不是你该计较的东西。既然是我的小孩,我自然会亲自训练他。到时候,我要让他成为这个城最强的人!” 瑶光神色复杂地看了狼人一眼:“萨图大人,你有几个孩子?” “你在说什麽蠢话?” 萨图马上又不高兴了。 “你以为是个女人就能给我生小孩吗!当然只有我最中意的那个可以了!”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抖抖耳朵,扭开头。 ……果然。 瑶光暗自苦笑了一下。 虽然之前就有隐约地发现了──但她一直不太想承认。 这个萨图,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好像真的对她有了感情。──所以他才会这麽兴师动众地替她治疗身体吧。 “萨图大人。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也不可能会有。 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如此低喃著。 但是萨图明显不知道这个词汇的意思,只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兴奋地搂著她东一句西一句开始问了。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都好。” “是吗,我喜欢男的,不过如果是像你的话,那可能就是个小白脸吧。小白脸倒是没关系,但一定要足够强!” “这样啊。” “对了,你看过人类和沙亚克的混血种吗?” “没有。” “很有意思的,我发几张照片到你的邮箱来吧。” “噢。” 萨图似乎很兴奋,也没有发现回答的瑶光眼神中尽是隐忍和逃避,只是一个劲喋喋不休著,最後,瑶光干脆装成昏昏欲睡的样子来保持沈默了。 但很快萨图就和一只兴奋的大狼狗一样甩著尾巴把她“摇醒”了。 “对了,我怎麽把最重要的事忘记了。生小孩之前,首先要那个吧……嗯,就是那个!” “……什麽?” “咳咳,就是那个……咳!为什麽本大爷要说这些啊……” 萨图先是懊恼地碎碎念了一阵,然後又有些粗鲁但又带点紧张地拉起了瑶光的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枚漂亮的有著复杂精密的机械条纹的戒指,套到了她的手指上──中途还因为手抖而套歪了一次。 “总……总之就是,瑶光,和我结婚!” 空气凝固了几秒後,带来了一片压抑。 见瑶光始终没有说出同意的话,萨图那带著希冀的目光也yīn沈下来,他一把捏住瑶光的脸,逼迫她看著自己。 “你点头的话,我让时错接受最好的治疗怎样?运气好的话,他还可以站起来。” 瑶光在脑内无声地冷笑起来。 城主果然是城主,就算偶尔看起来憨憨的,但毕竟还是个最能确切地把握利害关系、用最简短的方式达到自己目标的男人。 因此他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他人的软肋并丁点都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妥。 他大概才不会考虑“这样瑶光是不是真心和他结婚”,在他的字典里,或许先抢到手,对他来说比较重要吧。 瑶光不得不承认,萨图这一招很成功。 “好,我答应你,萨图大人。” “哈哈哈哈哈!!!” 萨图立即yīn转晴,豪迈地大笑起来,还好心情地伸手捏了一下瑶光的脸。 “很快你就会知道做我的妻子是件多好康的事了,你不会後悔的!” “……希望吧。” 瑶光勉强地抽著嘴角苦笑了一下,以为她是在担忧的萨图拍拍她的肩。 “别怕。这一次你就差点把我吓破胆了,我可不敢再随便欺负你了──只要你别刻意触怒我的话。” 言外之意就是会好好对她吧。 但就算听到这样的承诺,瑶光也不会高兴得起来。 “那麽,时间定在四个月之後,我得好好准备一下,通知其他几个城主过来,你就在这里好好养身体,一周後我接你出院。…………四个月结婚仪式之後,我把时错转移到这里接受治疗。” “好。” 萨图高兴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瑶光的脖子,然後下床,大步开门离去──说不定就是去做准备了。 瑶光则是拿起了放在一边的电脑cāo作板,把它放在膝盖上,伸手一抚,叫出了数个荧幕,然後拿起枕头下的一张卡片,插入了cāo作板的凹槽中。 ──这是她的id卡。虽然被萨图的手下搜走过一次,但後来不知怎麽的被流霆弄回来了,在她被萨图软禁起来成了新宠之後的没几天,流霆就派了一只莫迪把这张卡放在了她换洗的睡衣中还给了她。 这张卡除了给出身份证明外,应该还有许多功能,而其中一个功能就是──它还是个移动存储设备,容量还很大。 换句话说,它可以充当袖珍移动硬盘。 瑶光在它里面建了一个文件夹,在文件夹的日历功能中,在四个月後的今天中,标下了著重号。 文件夹名为urtax llik。 时间还剩四个月,比预计的还要紧──但是努力一把的话,说不定能成功。 瑶光咬牙切齿地狠狠把戒指从手上拔下──但想起房间的监控系统,又慢吞吞地将它戴了回去。 也好,就将它作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提醒吧。 结婚?和萨图?怎麽可能? 看样子,这个世界的性观念比原本的世界混乱许多,连带著婚姻也变得随便了啊。 在内心深处对著婚姻依旧有著一丝天真的妄想的瑶光,此刻在心中打定了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回避这样的未来的算盘。 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找个能联上世界级网路的机会。 瑶光有些神经质地将双手搅在一起,定定地盯著眼前的荧光屏。 小银,小银,我给你准备了许多美味的食物──所以,到时候……拜托你…… 请一定要出现啊。 ========================================================= 16-20 16 冰海中的灼炎孤岛 瑶光身体状况到了能下地时,被萨图急哄哄地接回了嗥月号。 看著萨图每次进门都是猛盯著床上的她瞧、生恐她逃走,然後直到确认瑶光还在之後才会轻轻松一口气的模样,瑶光在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看样子他并不是对自己的行为不心虚,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厌恶啊。 那麽既然要如此提心吊胆,当时又为什麽要做得这麽绝呢? 当然,萨图不会回答她,所以她也只是想了一下就将这些无用的想法丢去了脑後。 毕竟现在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回到嗥月号上之後,艾尔莎调整了训练方针。 虽说以前的训练方式确实是很有效率,让瑶光的体能发挥因为危机感而被迫调整到了最大,但这样一来,她的消耗也极其夸张,不光是对重伤刚康复的人很不好,瑶光也会因此失去进行电脑作业的余力,连带著萨图也在晚上尝不到什麽甜头。 於是艾尔莎抱怨了一通,然後让瑶光进行一些伤害性不大的基础训练,比如要在十秒内接住从远处落下的物体啊、规定时间内要想办法击碎巨大的石块方法不限啊──之类的,尽可能让瑶光多一些近战方面的经验,至少也要在她体内刻下一套能对战况快速反应的战斗本能。 瑶光训练得很刻苦,但大概是因为她毕竟在来这里之前是个书生的关系,战斗方面的领悟性远不如沙亚克的强,一度让艾尔莎觉得有点不耐,但转眼看她学的这麽认真,也就无从训斥起,只得每天打著哈欠看瑶光在运动场地做著(在她眼里)有些无聊、效率也不怎麽高的自虐训练。 除此之外,因为想要合作经营护具的关系,艾尔莎也开始出入瑶光的房间。 萨图倒是知道这件事,不过他并未反对,只是又把时错拎出来告诫她想赚钱他完全没意见,但最好不要有什麽不该有的举动──见她很老实地点头答应,萨图的心情也就立即转好了,毕竟自己的女人虽然体力方面没用了点,其他地方倒是很拿得出手甚至是超过了其他人,让他很是自豪。 “好好干!有需要资金协助的话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可别太累,你现在身上可有两条命呢!” 萨图嘿嘿笑著,尾巴不停地甩来甩去,有点冰的狼鼻子也时不时蹭一下她的脸庞,瑶光被那狼毛弄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然後苦笑了一声,顿时把以为她在高兴的萨图乐得和什麽似的,抱著她说些露骨的甜言蜜语,对她的称呼也从“瑶光”变成了“小瑶”。 这边萨图的心情越来越好,而这边瑶光却只是依旧照著自己的日子过。 一边稳步进行著大型机械人的终端程序库研究,一边努力地汲取机械方面的知识,萨图给了她单向浏览外界网络的自由,但因为无法对外发布任何信息外加萨图似乎用了什麽强大的防火墙屏蔽了索玛一族的入侵,因此也没有办法吸引小银过来。 於是她只能老老实实地拼命查资料,并将有用的部分拷贝到了自己的id卡中。 说起这张卡,萨图对它似乎很没办法。瑶光、流霆、时错三人来历不明,萨图动用了所有的情报网都没办法找出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活动记录最早也只是追查到了醉夜城第七区贫民区中心那段日子而已,流霆的id卡当然是给了他,瑶光的──他曾经拿走过一天,想要研究瑶光平日里都在这卡里写些什麽,但一来,这张卡似乎认主,有最高档的dna识别功能,所以萨图根本打不开它,二来瑶光因此默不作声和他冷战了一天,所以萨图最後还是悻悻地把卡还了回去。 但是时错的卡还在萨图的手里,不甘心地,他又派手下的专业人员研究了一番,可惜还是完全没有收获,几个程序员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这卡的加密手段已经远远超过了现在的电脑算法能破解的水平。 知识积累了起来,有的想法也就多了起来,瑶光在研究大型机械人的引擎的同时还不忘抽时间画几张沙亚克护具的图纸拿来给艾尔莎看。 就这样,上午体能训练,下午和晚上则是进行研究,因为解除得愈来愈频繁,艾尔莎和她之间的交情也慢慢变好起来。 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想要让这个好老师认真教自己而讨好她,但接触时间长了之後发现,艾尔莎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倒算不上,但至少可以说是巧克力心吧。虽然对付萨图其他情妇时十分不留情,但对瑶光,她却可以说是很关照,偶尔心情好了,还会做些拿尾巴蹭她的手之类的猫科动物撒娇的动作。 ──这是瑶光首次从这里的原住民身上感觉到善意,而在这四面楚歌的环境下,她几乎像是快要冻僵的动物一样,把这热源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想要借此来温暖自己,所以,无论什麽好东西做出来,除了拆成能快速拼装的部件偷偷给时错和自己留一份之外,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艾尔莎。 “这是什麽?” 艾尔莎拎著一串长长的金属串晃了一下。 “还是尾部护具,看,它是一节一节的可以很灵活地配合尾巴活动,每一小截都可以拆下来,所以可以根据每个沙亚克的尾巴长度来定做──而且,因为是拆卸式,就算是定制,成本和工序也不麻烦。” 瑶光一边解释,一边接过艾尔莎手中长长的金属串,将它小心地罩在艾尔莎尾部上方,然後一节一节扣下了上面带著的小金属扣──没几秒,艾尔莎的尾巴上,就像是戴上了环绕在外的金属骨架一般,上方还有著模仿椎骨造型的装饰性金属片,不但很漂亮,防御力看上去也不错。 艾尔莎甩甩尾巴──发现灵活度确实很不错,几乎不会受到什麽限制,看样子她肯定为这东西花了不少心思。 “还有什麽功能吗?” “有,还是带电击的,不过声控还是有些麻烦,所以我这次换成了震动感应,一定数据以上的力量冲击下,它会自动让尾巴带上电,数据的范围可以由用户自行调整,并在发电时让尾巴表层形成磁场保护膜──程式芯片在这里,需要的迦蓝矿也比较节约。” 瑶光滔滔不绝地说著,并指指艾尔莎尾巴根部那稍大了一圈,并带有小小的指示灯的一个金属环。 “嗯,不错,能做到这麽舒适的穿戴感的尾饰挺少,震动感应电击──这个需要进行批量测试,如果成功的话,这就当做第一批主力推广的产品来宣传吧。” 艾尔莎赞许地点著头: “还有其他的吗?” “有有。” 瑶光转身从枕头底下抓出了一大把有点皱的设计图纸──虽然在电脑上也可以用绘图软件来画图纸,但这种设计稿,瑶光觉得还是用笔来画最有手感。 艾尔莎接过图纸草草看了一遍,发现有很多是纯装饰型的,也有一些是注入了药用射线、用来放松尾骨的理疗型,还有带著便携小包的旅游型──总之能想到的她全画出来了,看得艾尔莎不禁有些头大地想──这人类女人可真有讨好沙亚克的才能啊。 殊不知,瑶光只是和动物接触多了,习惯站在兽类的角度思考问题而已──虽然沙亚克不能算兽类,智慧程度也很高,但习性上多少有和各种系别的动物沾了一点儿边。 女豹人摇摇头,从里面抽出了几张丢回床上。 “太花哨的不要,一开始打品牌,当然是要从实用性来著手。这些等规模能发展了之後再说好了。” “……哦。” 瑶光眼中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色,看著床上那几张图纸──大概她对这几张还挺满意的。 见此,艾尔莎的嘴角忍俊不禁地勾了起来,露出了小部分尖利的豹牙。 “做得很好,看样子你会是个很不错的合夥者。这次因为是我出资金造第一批货,所以你的分成低了一些,如果你以後有钱包成本,我可以提高你的分成。” “好。” 瑶光立即猛点头,似乎艾尔莎的夸奖对她来说很让她高兴。 “天真的蠢东西,怎麽这麽容易满足,你应该借此好好压榨我一番才对。” 虽然说著责备的话,但口气中却带上了几乎能察觉出来的宠溺,艾尔莎一屁股坐在床边好笑地看著瑶光,尾巴拍打著那软软的被单。 “这次是对我倒还好,以後和别人这麽合夥的话,你肯定会亏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嗯,我知道的。” 吃了这麽多苦头,瑶光已经不会这麽容易放松防线了。她是反复确定了艾尔莎值得相信,才把自己的作品全心全意押在她身上的。 “呵。” 艾尔莎咕噜了一声,伸手用力一戳瑶光的额头。 “一开始还很奇怪为什麽萨图会喜欢你,不过现在稍微有点明白了,你确实有不怎麽容易发现的优点呢。不过那家夥的眼光怎麽可能会这麽好,多半是误打误撞把你弄来的吧,除了我,看他以前都找了些什麽货色啊。” 提起萨图,艾尔莎的神色中一半是无奈一般又带著些许的暖意,看起来,她似乎和萨图很熟,平常和他说话的时候口气也很随便,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的样子。 大概是看懂了瑶光眼中的疑问,艾尔莎哼了一声摇摇头。 “我和他……嗯,是从几岁开始就一起在一个贫民区混大的,又是他的兄弟,又是他的情妇,又是他的姐姐代理,这醉夜城,如果我说一句想要,他大概也会随便就分我一半吧。因为他的天下是我帮著打出来的。” “啊……”瑶光轻叫了一声。 “不过我不会要,权力大了整天麻烦不断,亏他会乐在其中,换了我早就烦不胜烦了。现在这样悠闲地在嗥月号上混饭吃,弄点小生意给自己攒私房钱不是很好。” 瑶光用力点点头。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儿可爱的艾尔莎忍不住伸手用力挠乱了她头顶的发丝。 然後,这个女性豹人凝视了瑶光几秒,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落寞。 “反正我最想要的东西他不能给,其他的,我也不屑要。” “……艾尔莎最想要的东西?” “嗯。是你最不想要的东西。” “…………” 艾尔莎隐晦地回答,但是敏锐的瑶光还是听懂了。她大概是在说萨图的妻子的位置吧。 “……我,……对不起。” 瑶光用手绞著衣角呐呐地道歉,但艾尔莎却只是一挑眉,摇摇头。 “这和你有什麽关系,你道歉做什麽?” 瑶光咬了一下嘴唇: “但是,你明明也是萨图的……” “情妇?啊、是的,但我们之间只是互相泄欲的关系罢了。心理上讲,他虽然满意我的身体,但因为实在认识太久,我们之间没有半点秘密可言,所以他对我没有半点男人对女人的情绪在呢,更多或许是在把我当姐姐似的撒娇吧。” “…………” “而且自从你出现之後,他也没有再找过我或者其他的情妇过夜。我想我们差不多该毕业了吧。” 艾尔莎故作轻快地耸耸肩,但看到她这样子,瑶光反倒是更不好受了。 “不用露出这样的表情。注定不属於我的东西,我才懒得争取呢。他不要我,难道我还不会去找个更好的?” 伸了个懒腰,女豹人从床边站了起来。 “可明明是──艾尔莎更好。” 瑶光站在原地小声说。 “嗯,我当然比你好,可他就是喜欢你啊。”艾尔莎被瑶光逗乐了,方才那有些yīn郁的表情也消失不见,再次揉揉她的头顶。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难受,而是告诉你,这个位置是我让给你的,所以千万别给其他女人给抢了去。或许你并不稀罕这个位置,但作为教官我有义务提醒你,你还是别抱有什麽其他的心思比较好。” 瑶光本来是露出有些羞涩的表情的。但随著这句话,她猛地中断了自己的笑容,瞪大了眼睛。 “想要治好时错和他私奔并厮守,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你还是试著把一部分感情放在萨图身上,这样,以後等他松懈下来,你反倒有可能把时错挪到自己的保护伞下,到时候你即使想养一个情夫,把你宠到天上去的萨图也未必不会同意,毕竟他很忙,不可能永远待在你附近。” 艾尔莎继续说著,而瑶光轻轻摇著头後退了一步。 “相信我,萨图会是个不错的归所,你就老老实实地留著吧。” “……艾尔莎……” 瑶光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但她极力压抑了下来。 啊啊……明明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也拼命地给自己加固了防线,但那无法抹杀的天真,还是让自己再次挨了一记可笑的闷棍吗。 “艾尔莎教官说了这麽多话……只因为……是萨图…………让你来游说我的吗?” 艾尔莎沈默了,她没有否定。 “瑶光……我毕竟是萨图的人。” 瑶光低下了头。 是啊,这她当然知道。 应该说,艾尔莎会反过来站在她这边才会比较奇怪吧。 是她自己太过懦弱,因为碰触到温暖而贪婪地靠近,结果让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妄想而已。 她瑶光是什麽东西?只是让艾尔莎稍微有些上心的徒弟外加合夥人而已。 而萨图呢?他是艾尔莎的亲人、情人、最亲密的兄弟。 她又要拿什麽去要求艾尔莎会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对她这麽和善,都已经是对方的极限了吧。 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在这冰冷的嗥月号上找到朋友,找到站在自己这边的力量,这才是最蠢的吧。 果然,流霆不在,她就会傻到连这种东西都发现不了吗? 这里没有人可以信任。她依旧是只身一人──不,还有阿错需要她。 除此之外,绝对不该抱有任何的乐观和妄想。 还好,还好──瑶光苦笑起来。 现在发现,不算是太晚。 仿佛读懂了那抹苦笑,艾尔莎不知怎麽地就觉得难受起来,她走近几步,把手按在了瑶光的双肩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几声,像是想要解释: “这不光是萨图的意思,也是我的希望。我……我也是……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平静地聊些心里话的异族朋友……我是说……” “嗯,我知道。……谢谢你把我当成朋友。” 瑶光仰起头看著艾尔莎,眼睛发亮得奇怪,像是为了不让自己哭泣,而把那液体倒回了眼眶一样。 不能怪艾尔莎,反倒要感谢她。 要怪的话,就只能怪自己。 怪自己在冰海中游了太久,看见那散著温度的孤岛,便不假思索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最後被岛上的火焰灼伤,也是咎由自取吧。 这样的友情,在这世界已经算是很纯粹,很可贵的了,对吧。 所以,切记不要得寸进尺啊。 ==================================================== 17 世界最美丽的奇迹 新人类──杰内斯有些匪夷所思地看著坐在对面的萨图的脸。 作为驻醉夜城的别城使者,他是被赤地城的城主瓦沙各派遣过来,协助且监视两城之间的各种大交易的使臣,因此,他和萨图还算认识了有些日子了。 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萨图这麽令人恶心的状态。 他忍不住皱眉,拿手抓了一下那一头红发。 “萨图,你都傻笑了十几分锺了,有完没完。我不是专程来看你这张蠢脸的。” “罗嗦。” 萨图眯起狼眼凶狠地瞪了杰内斯一眼,然後立即又开始傻笑起来。 “老子马上就要结婚了,你那瓦沙各老大应该也收到通知了吧?” “当然知道,所以才派我来送礼物。” 杰内斯不耐烦地把一张金色的卡片丢去萨图手中,一对带著机械质感的琉璃蓝色瞳孔中,闪出了略带嘲笑的光芒。 “不过,你是认真的吗,萨图,‘结婚’……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什麽意思吧?” “当然知道。” “哈!”杰内斯露出了像是实在难以接受事实的狞笑,“萨图,亏我还很欣赏你,你要结婚,如果对象是艾尔莎,我倒还能理解几分,但你竟然选择了那个下等又天真的人类女人?你的脑子还正常著吧?” “不要这麽说小瑶。” 萨图呲起了狼牙,不悦地看著杰内斯。 “我知道你向来很看不起人类,老实说以前我也有一点,不过小瑶和她的哥哥流霆还是不错的。” “那个尹流霆我碰到过一次,确实还算有骨气也有才华──但那女人,有什麽可取之处?对著莫迪傻笑吗?” 看样子,杰内斯因为看到了当初瑶光和莫迪互动的那一幕,对她留存著很深的偏见。 见此,萨图不由得开口为她辩护起来: “她在程序方面很能干的!说不定能做出些对新人类很有用的东西!到时候你可别哭著去求她!” “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向她求什麽东西的!” 杰内斯立即好笑的反驳,然後从座位中起身──他已经不想和这个被人类迷住的没出息的家夥交谈了。 “等等,杰内斯!” 萨图却追上来一把拉住了她。 “你在正好,我这几天要出城一趟,去威那里亚干沙漠。” “──去那做什麽?” “这你就别管了!”狼人没好气地斜了杰内斯一眼,“总之,帮我个忙,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好好看著小瑶。” “为什麽要我去做这种蠢事?你的手下随便拨一个过去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艾尔莎有被收买的迹象,其他几个亲信都是雄性的,我才不想让小瑶接触我之外的雄性。” “你的意思是我不是雄性?” “不,”狼人皱起了鼻子坏笑起来,“你有严重的种族歧视,恐怕就算把她剥光丢到你面前你也不会碰的,这个我很相信。” 杰内斯冷笑起来。 “你说的没错,萨图,不过你就不怕我暴力冲动一发作直接把这讨厌的女人揍死吗?” “你敢!” 狼人双眼一眯呲牙威胁道, “50万查赫,好好看著她直到我回来,干不干?” 何必和钱过不去──杰内斯虽然内心依旧有些排斥,但最後还是默默地接下了这桩活儿。 然後,萨图就低调地带著一小队随从,驾驶著一辆越野型悬马离开了嗥月号──他带上了流霆,因为就算流霆表现出对他很忠心的样子,但他还是怕他在自己不在时,带著瑶光从嗥月号上逃走。 萨图走得很急,只是草草交代过几天会换人来照看她,但并没有说清楚对方的种族。结果,因为此,瑶光又平白地遭受了一次劫难。 杰内斯答应顶替萨图看著瑶光,但他对这个萨图的人类未婚妻没有半点好感,甚至是很看不起,所以自然也不会想去她的房间。 因此,他走到了监控室,打开了她的房间的监控按钮,然後就随手捞出了自己的便携电脑,拉出了一个又一个荧光屏,开始看新闻,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扫一下监视屏中的人影。 十分锺过去了,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 除了偶尔喝口水伸懒腰活动身体,那个女人一直在电脑前不停地工作著,双手在cāo纵板上动得飞快,前方的荧光屏中的字一直在不停地增加著。 杰内斯一时好奇多看了几眼──然後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了,然後蓝紫色的瞳孔中,刺出了满是杀气和憎恶的凶光。 ──她的电脑连接著一个装置,而那个装置── 正是“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 杰内斯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甚至连丢在桌上的便携电脑都懒得管,就大步离开房间,向著瑶光的房间走去。 而另一边,刚巧写完一个段落,保存好研究记录後站起身活动身体的瑶光──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让一个对人类有著严重歧视情结的新人类怒火中烧了。 刷地一声,门开了。 瑶光疑惑地转头──然後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一个拳头。 砰! 还没明白怎麽回事,鼻梁上的软骨在耳中发出了轻微的喀啦一声──瑶光被一个重拳打得向後翻倒在地──此时,训练场上得来的战斗本能开始起了作用,她忍著剧痛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撑地,努力地闪躲接下来的一踢。 砰! 虽然没有完全躲过,但至少没有被击中xiōng腹,而是踢到了自己的小腿骨上。又是喀啦一声脆响──大概小腿被踢折了。 瑶光疼得几乎昏厥,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集中精神看向眼前杀气腾腾的人影。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然而,思维还没彻底重新运转,头顶已经传来一阵剧痛──杰内斯一只手拉著她的头发把她瘫软的身子提了起来,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正对著他那怒极反笑的狰狞脸庞,因为太过用力,她的脸被他的指甲抠出了一道血痕。 “胆子真是很大,仗著有萨图撑腰,就开始研究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了?” “…………” 瑶光涣散的神智集中了一些。她费力地对准了焦距看著杰内斯的脸──是一个红发的高个子男人,狭长的凤眼,英挺的双眉,因为狞笑而有些歪曲的薄唇,一对蓝紫色的漂亮瞳孔,闪著类似宝石般的漂亮光芒,整张脸充满了锐气和狂妄,一看就是脾气不怎麽好,不能得罪了类型。 再仔细一看,那对瞳孔虽然漂亮,但其中有著细细的机械纹路。 她瞬间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他是新人类。 啪!! 像是瑶光眼中的探查再次惹恼了杰内斯,他甩手狠狠一个耳光刮了下去。瑶光本能地歪头一躲,虽然卸了一部分力,但脸颊还是很快就肿成一片通红。 “你以为你是什麽?只是萨图的情妇而已!只不过是在床上扭扭屁股把他迷得和个蠢蛋一样而已!竟然敢研究我们的逻辑处理器!你也配!你怎麽敢──!” 气急的杰内斯再次把她一脚踹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因为到底是忌惮萨图几分,他总算还留了些力气,没把她往死里揍,也尽量避开了要害部位──但瑶光还是死死抱住头和虾子一样蜷缩起来,疼得全身哆嗦。 打了一阵,杰内斯的火气总算是慢慢消散了下来,瑶光已经昏了过去,狼狈地倒在地上,四肢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杰内斯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她那全身淤血的身躯,呆立了十几秒。 ──这个女人,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但那又怎样,就算够骨气,研究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就足够他将她千刀万剐了! 他咬牙切齿地在瑶光的电脑桌前坐下,动起cāo作板,想要把瑶光的研究记录全数删掉──但他却发现,不知道为什麽,那些数据全数变成了只读模式,无法删除。 并不知道瑶光的id卡有著认主功能的他,气急败坏地用各种手段尝试销毁那些记录,却依旧无果。 他恨恨地伸腿踢了一下瑶光,想把她踢醒,让她自己来把东西删了,但她却毫无反应。 又踢了几下,还是没用,他啐了一声,只得再次自己动手。 然後,就在他在瑶光的id卡中乱翻时,一个文件夹吸引了他的注意。 《写给未来的自己的随笔》 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那个文件夹──说不定那里面可以找到她想研究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的理由吧。他倒确实对此很疑惑,她跟著萨图吃穿不愁,又何必要偷偷去做这揭新人类逆鳞的事。 紧接著,他在打开第一篇文章时,彻底愣住了。 然後,在这之後瑶光昏迷的一小时中,他用手捂住了嘴,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麽表情──就这麽看完了她所有的随笔。 最後,他呐呐地呆坐在了她的电脑桌前。 有一群人,被自称这个星球的主宰者,从六百多年之前掳到了这里──而瑶光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被迫参加为期三年的生存游戏,他们从文明得宛如天堂般的世界而来,却被迫在短时间内面对杀戮和血腥,他们为了活下去,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准则,跨过了无数的死亡,在这陌生的世界摸爬滚打。 血往肚子里咽,汗挥洒在四周的冷铁上,而眼泪,也只有默默地倒流回眼眶里。 她被自己的改变折磨得几近崩溃,却无处叙述和发泄,因此只能写给未来的自己看。 她想家,想父母,想家附近的流浪猫狗,想学校中的朋友,想自己写了一半的游戏引擎,想自己曾经温柔沈稳的表哥。 她想过死,但她无数次将组装好的武器对准自己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赴死,於是只能窝囊地活下来。 她一次又一次地在随笔中提醒自己。 “活下来,保护啊错活下来。” 她的日记中,没有提过萨图半个字,但却时不时有这个叫做“啊错”的人名出现,为了他,她一声不吭地跨越了无数的苦难。 杰内斯皱眉吸气──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感情。 怎麽会有人,为了另外一个人,毫无保留地拼命到这种程度呢? 不可能,太不合常理了。 但──他立即回神──对了,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他们的世界中,互相关心互相保护的事,大概并没有在这里这麽罕见吧。 可是就算如此,到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周围的所有参加者都已经在为了自己而活,为什麽她却依旧固执到了这种地步,非得宁死都要坚持这些?这些,明明和她同一个世界的其他同伴──甚至是她的哥哥,都已经放弃了啊。 然後,就在他对此疑惑不已的时候,他看到了最近一篇记录。 记录的生成时间是两小时前,也就是刚写完不久。 ──是关於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的研究感想。 杰内斯压下了逐渐变快的呼吸,然後定定地看了起来。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的话,可以说,他们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奇迹。” 在文章的最前,她这麽写著。 “就好像人的大脑全数被以数据的形式系统地阐述出来一样,有著储存各种记忆的分区,但分区的界线又很暧昧,而且,虽然因为容量庞大而显得不甚明显,他们也有著记忆寿命这一设定。长时间不用的记忆,年代久远的记忆,会被移动到深层意识区,只有重大的刺激才能将这些记忆重新唤醒。──几乎和人类一样。” “思考方式也以程序的方式一一排布。不是机械性地定义各种条件句,而是用极端周密的手段和最严谨的格式,编织出了一套庞大到让人想要膜拜的思维系统,这种系统和记忆系统接驳起来,会根据接触的事物不同而进行自我调整和成长,甚至就和人有时候也会有思考死角和能力缺陷一样,这种系统在一些方面也有著过热限制,用数据完全模拟──不,不是模拟,而是创造出了真正的人性化,实在不能不说很伟大。” “我完全无法将它所有的数据一一查看下来,但只是看著基础架构,就让我起了一种想像。…………最早一个逻辑处理器,制造它的人,到底是怀著怎样的毅力将它完成的,在这之上,要倾注怎样的爱情,才能写出这麽漂亮的作品,要怀著怎样的期待和祝福,他们才能打破生物的繁衍法则,出现在这世上。” “我仿佛看到了生命以另一种形式绽放的瞬间。他们当之无愧‘奇迹’这个词。” 杰内斯再也看不下去,他向後瘫软在了椅背中。 然後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但一串液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是的。他讨厌人类,讨厌得一塌糊涂。 人类是在这个星球残喘挣扎的弱势种族,虽然顽强,但从体能、智慧、种族特性上来将,被淘汰大概也是迟早的事──虽然几十年前就有人这麽预言,但人类至今还好好地存在著。 而让他觉得不快的就是,这落後的物种,竟然是他们强势的新人类的蓝本生物。 他们的骨架是模仿人类而造,他们的体表如同人类一样柔软富有韧性,他们体内有著疑似血液的体液,他们会哭,会笑,食欲来的时候,他们会想要实用能量块,性欲来的时候,也能和人类做出几乎一样的交配行为。 但就算他们是如何完美的生物,也终究逃不出他们是“模仿品”这个yīn霾。 ──就像他明明知道,此刻眼中的液体,明明成分类似,但却和人类的眼泪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一样。 人类的眼泪,是分泌出来的。 而他的眼泪,却是因为逻辑处理器转达了他那复杂的心绪的时候,让他的头部的泪腺装置放松了那小小的阀门而已。 多麽可笑的高仿品啊。 杰内斯从被制造出来之後就一直因为能力优秀而受到同胞的追捧,但也因此,他会时常想起自己的优秀的源头。 ──说到底,还是一个仿造得尤其像的伪生物而已吧。 自卑到了最高点,便化为一种难以言语的憎恨,以及用来武装粉饰自己不在乎的粗暴和狂妄。 他走到哪里,和人类作对到哪里,也经常会直接动手杀了和他起冲突的人类。 看著那鲜红的血液和内脏的时候,他总会嘲笑著这种族类的脆弱,但同时,内心深处也有声音告诉他──他也有这样的血液和内脏,只不过是假的。 憎恶和自卑恶性循环般地加深,慢慢地,杰内斯成了一个极端的种族歧视者。 他看不起人类,反感人类,高傲地认为自己的一切优於人类,却又在内心深处羡慕著他们那真实而又脆弱的躯体。 但是,今天,他却从这样的死循环中解脱了。 而告诉他这一切的,却是一个他最看不起最反感的人类女子。 “他们是这世上最美的奇迹,他们是以另一种形式绽放的生命,他们诞生在无尽的爱意和祝福之中,他们的处理器的架构,完美到了令人想要膜拜。” 是啊,他有什麽好纠结的呢。 只不过是形式和载体不同而已,人类的身体,不也是由有机物组成的庞大的“系统”而组成的吗,为什麽他之前就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他留著眼泪笑了起来。然後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从电脑桌前跳起,走到了昏迷的瑶光身边蹲下。 她的躯体冰凉,全身都是瘀伤,鼻孔中有浓稠的血浆流下,沾湿了她脸下的地毯。 直到这一刻,杰内斯才回过神来。 ──他,把唯一一个会称赞新人类是“奇迹”的人,打成了这般不堪的模样。 有著机械纹路的蓝色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他走回了电脑,关机,并将她的id卡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然後他快步走回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用脚踢开了感应门,走出了门外。 “救护小队!妈的,快给我去叫救护小队啊!!” 混乱到忘记使用最快捷的联络系统的杰内斯,就这麽抱著全身是伤的瑶光,语无伦次地在空旷的走道中大吼起来。 ============================================== 18 欢唱它的死亡 瑶光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微微转头,就看见旁边坐著靠在沙发上打盹的艾尔莎。 她尝试著活动了一下手臂──似乎能动。 再动动脚趾──也没有问题。 骨折的疼痛已经不在了,摸摸鼻子……被打断的鼻梁骨似乎也很神奇地长好了。 应该感谢这个世界的医疗技术发达麽。 瑶光无奈地勾唇想要笑一下,但是却猛然间发现喉咙干疼得可怕,像是好多天没有喝水了似的,让她忍不住轻声抽了口气。 只是哑声“嘶”了一下,一边打盹的艾尔莎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然後她猛地从沙发上起立,走到了床边看了瑶光几秒: “你也太给我丢脸了吧,我教你的东西你都用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艾尔莎教官。” 艾尔莎颇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嗓子都哑了,要喝水麽?” “……要。我睡了多久?” “三天。脸上还动了个小手术。怎麽会被人打倒关键部位的,不是说过无论从哪个方位被攻击,都要优先守住头部的吗?!” “…………嗯。” 可是,当时杰内斯的动作太快,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见瑶光不辩解,艾尔莎更是气结地咕噜了一声,从一边取来了高级营养水,小心地灌了她几口。 喉咙好了之後,紧接著肚子就饿了起来。 瑶光还没开口,艾尔莎已经拿过桌边的一个小盘子递到瑶光的手中──里面躺著一块样子朴素疑似蛋糕的东西,应该是“食物”没错。 “艾尔莎教官?” 只是这种程度的受伤而已,为什麽要花力气给她弄食物啊? “呃……嗯,这是‘食物’,你应该……看见过吧?” “嗯。但是……它很贵吧?” 艾尔莎不知怎麽地露出了一丝有些为难的神色。见此瑶光有些好奇地眨眨眼,一向来毒舌冷淡什麽话都能说出口的她,为什麽会有这种不知该怎麽开口似的表情? 沈默了大约一分锺,艾尔莎还是伸手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出声了。 “……是我的疏忽,……你和萨图的孩子……没有保住。” 瑶光猛地愣住了,然後一股狂喜,就这麽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咙口,甚至是难以在艾尔莎面前保持伪装,她就这麽失神地咧开嘴笑了起来,呆呆地看向自己的小腹。 为了不触怒萨图又能弄掉这个根本不该出现的生命,她预备了许多种方法,思考了无数种计策,但竟然就因为一次飞来横祸就解决了她心头盘旋著的最大难题。 她都忍不住想要感谢这个殴打她的不知名男人了。 看到她那茫然又带著几分扭曲的笑容,艾尔莎眼中的内疚收了回去,换上了淡淡的杀气。 “牧瑶光,你什麽意思。──作为母亲,你就不为自己的孩子的死感到难过吗?” “母亲……” 瑶光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後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转头看著艾尔莎。 “我不是母亲。在我肚子里的,只不过是萨图无视我的意愿而培植出来的受精卵而已。它既没有发育成完整的形体,也没有清楚的自我意识,连肉瘤都算不上,更不能说是生命,为什麽要说我是母亲?” 艾尔莎看著对面瑶光难得多话起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如果它现在不消亡,反倒是被我放纵著养大,成了真正的生命,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因为我绝对不会祝福他的出世,也绝对不会去爱他,绝对不会。” “你!!” 艾尔莎猛地从床边的椅子中站了起来,然後,沈默了将近一分锺後,她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萨图说过,这个女人是他强抢来的。 这没什麽不对的,他的情妇之中,只要是人类的,一开始基本都是不怎麽情愿委身於他,但在嗥月号上享受过这种吃穿不愁也不用日晒雨淋的日子之後,她们也都渐渐妥协了,开始变著法子讨好他了,如果萨图要让她们生孩子,她们一定是乐意的吧。 她以为,瑶光也会这样。 “…………你…………真的恨萨图……恨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艾尔莎垂下了尾巴,耳朵也无神地挂了下来。 瑶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地开口,用另外一句话,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她说: “如果那个孩子出现在这世上,就算他体内流著我的血,但只要一想到另外一半的血是萨图的,我就会想让他彻底消失在我的面前。就算知道自己是他的母亲,我也没办法强迫自己对他笑。让这孩子在尚未有任何感觉的时候──在他被我的精神暴力对待之前就消失,已经是我能表示的最大的温柔了。” 金色的兽瞳,紧缩了一下,然後黯淡了下来。 “萨图……他是真的喜欢你的。” “……那是他的事。” “…………你知道他这次是为什麽离开吗。威那里亚干沙漠的中心地带,这个时节会有一种奇异的水晶花朵开花。开花时间很短,只有一天,萨图走的这麽急,就是去赶开花时间去了。这种花可以入药,食用五克就可以让身体年轻五岁,就算不拿来吃,也是极其难得的装饰品,市价到达五千万查赫一朵。…………干沙漠中心有直径三米的沙虫,巨型的食人蝎,还有‘噩梦携带者’…………但是萨图为了拿那个东西讨好你,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去了。” 艾尔莎的声音很疲惫,说著说著,那冷冽的声音中竟然带上了几分哭腔,瑶光转头,有些不忍地看著她无精打采的脸庞。 但是她依旧咬唇,无情地开口了。 “艾尔莎教官……你说这些,是想感动我吗。” “……我……” “我并没有求他做这些来讨好我,正如之前,我也不希望他侵犯我,踩断阿错的脊椎骨一样!!” 说到最後一句,瑶光的声音徒然间大了起来,甚至带上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那清秀的双眉,也因为紧拧而带上了几分愤怒和杀意。 这愤怒和杀意虽然被她压抑得极好,但依旧因为太过浓重,而让艾尔莎感受到了一丝幻觉般的寒意。 女豹人就这麽愣住了。 而瑶光──大概是因为压抑太久所以有些失控似的,继续冷笑著,抓紧了身上的被单。 “是啊,你们是强者,你们若是要强塞给我一些东西,我根本无法反抗。对此我不会再发表任何的怨言──但是,至少,你们没办法cāo纵我的心是怎麽想──至少我要爱谁,要恨谁,你们管不著──” 她边说,边恨恨地咬著牙,低头看著手指的关节泛出了青白的颜色。 “…………管不著!” “瑶光──” 艾尔莎有些无措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早就知道你不满萨图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之间并未到不可周转的地步。……你连我也恨吗?” “不。” 瑶光虚弱地摇摇头。 “我不恨你,艾尔莎。” 至少──你曾经给我过温暖。 “那就好。”艾尔莎压低声音,用温柔、脆弱却又带著强硬的奇妙声线,盯著她开口,“……就当是为了我这个朋友留下来吧,好好呆著,别胡思乱想。你跑不掉的。……城主的堡垒,没有那麽容易打开大门。” 说到底,还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跑吗。 瑶光疲惫地闭眼,不再看艾尔莎,向後靠在了靠垫中。 见瑶光的态度中已经失去了前些天的依赖和亲昵,反倒是带上了几分冰冷的拒绝,艾尔莎知怎麽地就觉得有些委屈起来。 这个人类很弱。 但或许,也正因为她弱吧,她总是散发著一种软软的,带著温暖的气息,只要对她好,她就会小心谨慎而又包容地将自己的温度悄悄传达过来。呆在她身边,艾尔莎从来不会去想自己会有被她陷害的可能性。 ……这是其他所有同性生物,无论是人类还是沙亚克,都做不到的。 除了她,也只有萨图能让艾尔莎无意识地放下防备。 ──但是现在,瑶光却因为萨图开始防备她了。 有什麽办法,自己和萨图几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有什麽事,自然是想都不想就以萨图的利益为重了。 因此,萨图那种掠夺主义和暴力论,在艾尔莎眼中也并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 她确实没有想过,身为被掠夺者的瑶光,在面对萨图的好意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可能,也没有办法完全搞懂吧,因为,爱著萨图的她,是没有办法理解为什麽瑶光会不要这样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的。 各种各样的不理解不赞同,揉合著瑶光冰冷的排斥,让艾尔莎这个猫科的沙亚克任性劲儿发作起来。 像是闹脾气似的,她冷冷地哼了一声,站起身,一脚踢开感应门,出去了。 而瑶光,就在艾尔莎出门的那一刻,重新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盯著天花板发呆。 ──母亲吗。 就算嘴上说得多冷血,从定义上讲,她确实是在为自己的孩子离去而感到如释重负呢。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排斥完全正常的,但灵魂深处,她还是在为自己在庆幸一条生命的离去这种事而感到了内疚。 孩子本身是无辜的吧。对他的死感到庆幸的她,又算是怎麽回事呢。 连在这世界生存、满手血腥的艾尔莎都指责她算不上母亲──还真是讽刺啊。 沙亚克都知道血亲是必须维护的,她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这个观念,确实,是很不应该的吗? 可是──可是──对不起啊。 瑶光拿手放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算再怎麽知道自己的庆幸是错的,是自私的──为什麽还是止不住地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呢。 明明知道孩子和萨图是无关的,是独立的个体,是不该被迁怒的对象, 却还是依旧在自责中,不停地庆幸、不停地欢呼他的死、甚至是想要大笑呢。 我到底──变成什麽样的东西了啊。 她用力咬住嘴唇,就这麽在安静的病房中,隔著自己的手指缝,静静地看著天花板。 杰内斯走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她把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咬著嘴唇,头颅仰著,露出了颈部的白皙的肌肤,安安静静地凝固不动,宛如一只在无声地悲啼的天鹅。 他在门口站了几分锺。 瑶光没有察觉到他,依旧维持这个动作发著呆,杰内斯发现,她虽然没有哭,身上那压抑著的痛苦,却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像是对这种气氛很不悦,杰内斯发出了“啧”的一声,大步上前,拉下了瑶光的手。 瑶光猛地一愣,涣散的目光集中起来──下一秒,认出杰内斯之後,她本能地拿另一只手护在了头的外侧。 杰内斯被她那蹩脚的防备动作弄得哭笑不得,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了她的id卡丢到她的跟前,然後就随随便便地往一边的椅子上一座。 瑶光小心地收好了id卡,然後把身子往远离杰内斯的方向挪了挪: “…………你……” “自我介绍一下,”杰内斯向後靠在椅背上,一条腿也有些粗鲁地搁上了瑶光的床沿,“我的名字是杰内斯xs071197,新人类。” “……噢……” 虽然杰内斯的动作豪迈自然,像是并未露出什麽恶意,但一见面就被一头雾水地揍了一顿的瑶光对他实在是起不了什麽好感,已经在不停把自己往安全的角落挪去。 杰内斯有些不爽了。 “你扭来扭去做什麽啊?老子真想揍你你认为就靠拉开这麽些距离能躲开点什麽?” “…………”瑶光有些心虚地摇摇头。 “怎麽?不是说我们新人类是漂亮得不得了的奇迹吗?怎麽真见到了就怕成这样子?还是我的作为让你後悔了,想收回自己说过的话?” 瑶光愣了一下,然後猛地回神:他看了当时电脑中……自己的id卡里打开著的资料! 顿时,全身被铺天盖地的寒意笼罩了。 那份随笔……里面写著游戏参加者的事。这个叫杰内斯既然的既然看到了最後一篇,那就是说……他知道了她的身份! 身份被外人知道,似乎是要取消游戏资格的?! 她猛地从床中跳了起来,吓了一边的杰内斯一跳,整个人往後面一仰连人带椅子摔了个四仰八叉。 杰内斯暴怒地骂骂咧咧起来,但是她却根本没有闲心理他,只是径直跑到一边的电脑前,开机,插入id卡,查询id卡属性──人名,牧瑶光,状态一栏,依旧写著“game player”。 “呼──”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床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样子,这种情况,并不是她主动把自己的情报告诉这里的原住民,所以游戏系统并未判她出局吧。 擦擦额头的冷汗转头,撞到了杰内斯那yīn郁的眼神,瑶光立即再次往後缩了一米。 “‘game palyer’……看样子你那日记里写的都是真的呢?” 瑶光沈默。 “怎麽,不肯说?我全都知道了哦,狡辩也来不及了。” “我不能说。…………会死。” 大概是怕杰内斯发难吧,瑶光垂头,压低声音这麽解释道。 “…………这样。” 杰内斯挑了一下眉,也没怎麽追究,而是重新坐回了那被他踢了好几脚的悬浮椅中。 “嗯,萨图交代我的事我出了这麽大篓子,艾尔莎赶人了,我恐怕不能在这里久留。” ……这和我有什麽关系?瑶光用眼神如此询问。 杰内斯却撇撇嘴,拿搁在床沿的脚轻轻碰了几下瑶光。 “我是来道歉的。” “……咦?” “咦什麽咦啊!?你觉得老子看上去是做错事脸道歉的气魄都没有的蠢货吗?!” “…………?” “总之就是对不起!” 杰内斯虽然神色凶狠,却两手合十对她认真地点了一下头。 “虽然我依旧很不爽你研究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的事,但是你那份实验感想……我很喜欢。” 他一边说,一边恶声恶气地拿手挠挠鼻子。 “我还是很歧视人类,但是你可以例外,所以你不能因为我那天的举动而收回对新人类的看法懂不懂!?” “…………啊?…………啊。哦。” 大概是杰内斯的态度让瑶光太过惊讶,她只是有些不明状况地胡乱点点头。 看到她这样子,杰内斯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对她伸出手。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本著不触怒他的原则,瑶光还是愣愣地伸出手和他握手了。 ──然後她察觉到了,手指缝里,有什麽小小的薄片被他的大手,用微妙的小动作给塞了进来。 “那就算是和解了。” 眼前的男人露出了充满攻击性,却又不会让人心生厌恶的笑容。 看到这样的笑容,不知怎麽的,瑶光发现,从刚才起一直低落yīn暗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回升起来。 19 第一个真正的盟友 瑶光一开始以为杰内斯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不过相处下来却发现不是这麽回事。 他似乎只不过是以最急躁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好恶而已──无论是喜欢还是讨厌。看不惯瑶光的时候,会直接一拳揍上来,而看她顺眼了,於是也就立即哥俩好似的拿手用力一揽她的脖子,用手指使劲戳著她的脸颊来表示亲昵。 对这种冰火两重天,瑶光有些不是很适应。 虽然有些感谢因为他的一顿胖揍让她脱离了萨图的孩子这个头疼的问题,但毕竟是被揍得鼻青脸肿,不但腿骨被踢断,连鼻梁也被打断,这种疼痛就算现在回忆起来也是记忆犹新的,於是杰内斯的示好让她极端不自在。 ──但她又不敢对对方发火,生怕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家夥心情不好了再次把她踹去地上一顿毒打。 杰内斯当然也发现了她态度中的小心和冷淡,但却只是反复地对她道歉,看他一脸认真双手合十的样子,瑶光就算心有不甘,但内心的气还是就这样渐渐消了。 当然,消气归消气,要和他立即自来熟起来变成这种奇怪的哥俩好状态,瑶光还是做不到的。 於是杰内斯不爽了。 “你躲躲闪闪躲躲闪闪,闪个鸟啊!老子又不会吃了你!再给我摆出这种死人脸我就继续揍!” 当然,这句纯粹是恐吓,现在的杰内斯是不会对她动手的──毕竟,她是对他整个人生都产生了影响的人。 不过瑶光还是立即相信了这句威胁,很没出息地开始哆哆嗦嗦地讨好他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杰内斯塞给她的那个小薄片,其实是一张小小的储存卡,容量不大,却记载了很多瑶光想要的东西,比如醉夜城整个城区的总体资料,占地面积、经济状况,人口密度和分布,势力分布图、几个迦蓝矿山的机密资料等等等等。 另外卡中还有杰内斯本人的详细资料,包括他经常会去的几个临时落脚点地址,phs(手机)号码,以及他名下的几个产业。 这样看来,虽然杰内斯嘴上没有明说,但看过她的随笔并知道她一直想要离开萨图的他给出了这些东西,其实就是隐晦地表示自己愿意出手援助吧。 一开始,瑶光以为这是萨图丢出来的烟雾弹,是想借杰内斯来考验她是不是有反意,但再仔细看了一下杰内斯给出的资料──这些资料太过隐秘,想必就算是萨图也是不会给她看的,再一对照杰内斯的正式住址──他是邻城,赤地城的人。 瑶光有些了然了,杰内斯说是外城使者,其实也算是半个细作吧。 收集醉夜城的资料,肯定也是为了赤地城的城主著想,所以和萨图作对,并不是什麽不能想像的事。 现在的问题是,他为什麽在揍了她一顿之後突然态度大变准备帮她。──因为她的随笔而产生了同情?怎麽可能。想要取得她的信任再好好虐待她?看这态度,似乎也不是很像──因为她的研究感想取悦了他?有可能,但态度变这麽大,还是有些奇怪了吧。 瑶光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感慨在自己眼中,只是一个学者面对太过完美的作品时发出的来自内心的激动的赞美和喜爱,而在杰内斯的眼中,这却象征著某种意义的救赎。於是在杰内斯第三次跑到她的房间来串门时,她终於忍不住开口了。 “杰内斯先生。……你不是说……艾尔莎要赶人了吗?” “叫杰内斯就好。”杰内斯很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在瑶光的床上,伸手用力摸摸瑶光的头顶,把她的头发弄得一团糟,“怎麽?不想看到我?” “不是。” 瑶光有点脱力地整理自己的头发,然後小心地吞了口唾沫。 “安啦,我和艾尔莎说过了,说是来找你道歉的。她和你闹别扭了吧?这几天据说是跷了你的特训?猫系的沙亚克嘛,总是拉不下面子,所以我说继续这桩活儿,保证不再揍你,她就答应喽。” “杰内斯先生和……” “杰内斯!你皮痒是不是?” 瑶光很没出息地用力摇头。 “杰内斯……和萨图还有艾尔莎很熟吗?” “啊。算很熟吧。这边和赤地城的大交易都是我一手负责的,认识也有些年头了。虽然讲到赤地城的利益的话,我可能会不卖面子,但是除此之外他们有什麽事让我帮忙,我还是会帮的。” 杰内斯边说,边嚣张地霸占了瑶光的床,侧头看著在电脑桌边拨弄电脑的瑶光: “怎麽?” “…………既然很熟,为什麽──” 要帮我逃离萨图? “喂,别搞错。”杰内斯眯起眼睛冷笑了一下,“我和萨图终究也只是‘很熟的交易夥伴’而已。有我更想做的事的话,就算有损他的利益我也不会犹豫的。商人和商人之间,没什麽忠诚可谈吧?” 瑶光愣了一下。 “但是,为什麽想要帮我?我并没有做什麽让你能帮忙的事,而且还……” 她说著有些心虚地看著电脑桌──cāo作板边,放著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 “嗯,那之後你没研究了吧?逻辑处理器。” 瑶光立即摇头──这尊大神还在,她怎麽敢继续研究啊,虽然她确实是对这处理器的结构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纯粹的学术上的兴趣。 “别研究了。” 杰内斯眯起眼睛走到她身後,看著她前面的荧光屏。 “你在研究什麽,非得想去琢磨逻辑处理器不可?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瑶光又是愣了好一阵子,然後才呐呐地开口。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杰内斯。” “…………你这女人怎麽这麽难缠啊我明明都扯开话题了啊!” 瑶光执拗起来可是没人能扳得回来的,这点萨图和艾尔莎深有体会,这次轮到杰内斯来感受了──在瑶光那带著胆怯和小心却又格外坚定的眼神的瞪视下,杰内斯最终还是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後重新坐了下来。 “是报恩,报恩啦!烦死了!干什麽一定要让人说出来啊,嘁。” “…………报恩?” “嗯。你那份研究感想帮了我很大的忙。” 杰内斯的神色严肃起来。 “我最讨厌欠人情了,所以我也决定帮你做些事,让自己好过点。” “…………噢。” 瑶光显然还有些无法接受,只是慢慢地,疑惑地点点头。 杰内斯抽了一下嘴角: “要怎样你才肯相信?” “相信是相信了。”瑶光轻叹一声,转头看看窗外的夜景。“只不过,没有实感而已。” 他要是真的想要害她,光冲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这一点,就可以拿著这个把柄做任何想要做的事了──甚至是顷刻间杀了她都完全没有问题。 “……什麽的实感?” …………有人会真的帮助我这种实感。 瑶光在心里苦涩地笑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把这种自怜情绪抛在了脑後,因为事实已经好几次告诉她,这种情绪,在这里对她的生存没有任何作用。 想这麽多干什麽呢。既然确信了杰内斯会帮她,那就好好地接受这一点啊。 内心深处,她如此提醒著自己,然後,她转身打开了自己id卡中储存著的,现有的编写进度。 杰内斯一开始只是心不在焉地扫了几眼,然後他的眼睛便慢慢瞪大,再过几秒,他连嘴也一起张开了。 “……你……你这女人……看你这棉花似的的样儿,没想到这麽有气魄?!…………你竟然在编写巨型智能机械人的cāo作引擎和拟真人格!?” 瑶光生怕又揭了他的逆鳞,在他声音大起来的瞬间,和装了弹簧似的蹦到了两米之外。 杰内斯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无奈。 “我说,你够了没,我真的会生气的啊?” 於是瑶光又硬著头皮咬牙切齿蹭了回来,继续cāo作id卡,把现有的研究成果都毫不保留地拿出来给杰内斯看了。 杰内斯把下巴搁在了瑶光的脑袋顶上看起了资料,瑶光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不过发现他的碰触并未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纯粹是表示哥俩好的动作,也就释然了──这种碰触,和萨图的碰触比起来要好太多了。 “……嗯。这样啊………………引擎的部分,目前来看完全没有问题,框架打得很好,慢慢细化就可以了。” 杰内斯边说,边把瑶光从电脑前的椅子中拎了出来,然後自己坐进去,开始动cāo作板。 “不过这里,用这个句式会更方便吧?分条逐列定义的话就太傻了。” “……啊、……还有这种句式啊。” “你连阿尔加语言的命令式都没记全就敢来写这种引擎──啊。”杰内斯说到後面突然想起瑶光是600多年前的人,就算是一流的天才程序员,也只能在自己熟识的范围内进行创作吧。 然後他撇撇嘴,飞快地动起手指想帮瑶光改一下代码──却发现只要被他cāo作,瑶光的id卡立即又变回了只读模式,只能看不能修改。 “(*&*&¥%#%¥#!你这狗眼看人低的破卡!小心老子掰了你再拿火烧!” 杰内斯停下cāo作,非常幼稚地对著一张黑色的卡吹胡子瞪眼呲牙咧嘴恐吓谩骂个不停,一边的瑶光看得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出来,把手放在了id卡上,於是id卡就又重新变回了正常模式。 “这东西还真是先进啊,移动存储设备都有这麽完备的身份识别机能的,还真很少。一般来说,这种还是多倾向於密码性软保护呢。” “是吗?” “嗯。…………改好了。具体的细节就由你自己填充了。” “好。” 瑶光一进入工作模式就忘记自己是谁了,也忘记杰内斯在她心目中的暴力形象了,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学到了很多新知识,便有些欣喜地看著结构更完善整齐的引擎框架,感激地对杰内斯笑了一下。 “……谢谢你,杰内斯。” 杰内斯维持歪著头手还放在cāo作板上的动作愣了一秒,不知怎麽回事又开始不高兴了。 “谁让你谢我了啊!每次帮你你都谢回来的话,那我的人情要什麽时候才能还回来!?” “…………啊?” “所以女人最蛇蝎心肠了!知道我要帮你,就这麽来剥削我是吧?!” “…………………………?” “还给我装无辜!去死啦你!为什麽我会欠你这种一肚子坏水的女人的人情啊!” 瑶光被他骂得一头雾水,不过看他眼神中并没有真的恶意,於是也就大著胆子拉拉他的衣角,一指另一个荧光屏──是机械人的拟真人格的部分: “…嗯,杰内斯…这个……” 杰内斯的气瞬间又莫名其妙地消了,安静下来去看另一份代码。 这一次,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唔…………如果你想写个能在你的指挥下进行简单的基础动作这种级别的智能的话,应该这样就够了。但这种写法,绝对不可能创造真正的‘人格’的。” “看了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的架构之後,我也是这麽觉得的──呜。” 瑶光说了一半就被杰内斯用力敲了一下脑壳。 “废话!我们的大脑结构怎麽能和你这种蹩脚的东西比!删掉重写!” 瑶光却有些不愿意。 “……我想还是算了,以我现在的能力,要创造出真正的电子生命还是太难了,写一个仿真的就好了。” “这麽没野心?” “嗯。”瑶光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看著桌上的逻辑处理器。“我还没有办法跨进那种级别的圣殿,也不想轻易地亵渎他们。” “他们?” “新人类啊。”瑶光转头有些奇怪地看了杰内斯一眼──这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事了麽。 “你就死命说好话吧!!” 杰内斯不知怎麽的又暴躁起来,但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咧开,导致他现在的表情十分的扭曲和微妙。 然後他伸手,用著有些温柔的力度揉揉瑶光的头顶。 “别妄自菲薄。正因为你有这种想法,说不定你才能到达真正的根源,看清楚我们这种生命体的‘真实’。” “杰内斯……” “……你这‘你这五大三粗的暴力狂也会说出这麽有哲理的话’的眼神是什麽意思?!” “没有没有,……你不五大三粗的。” “…………还是暴力狂!?” “咳咳。…………嗯,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写真正的……电子人格吗?” “你不想自己亲手创造一次奇迹麽?” “但是……” “你喜欢我们对吧?” 瑶光呆了一秒,然後点点头。虽然对新人类并不了解,但从学术角度来讲,她确实很喜欢这样完美的生物。 “我同意你的观点,有些东西,没有怀抱著感情,是写不出来的,哪怕是最精密的代码,心里对作品有没有感情还是能看出来。既然你心里有感情,就去试试看,说不定,真的会有什麽奇迹发生呢。” 对杰内斯的支持十分意外,也对杰内斯所说的话中的诱惑产生了一分动摇,瑶光抿唇思考起来。 但结果,她还是摇摇头,这固执直接把杰内斯的鼻子都气歪了。 “不行。巨型军用机械人,带有的力量太强大,有了真正的人格的话,说不定会给醉夜城带来灾难。” “那不正好?你不是很恨萨图麽?” “………………” 瑶光沈默了。 因为恨萨图,所以要拿他的整个城的灾难作为报复吗? 杰内斯说得理所当然,但她却迟迟无法轻易点头。就算自认堕落,这样的事,她还是做不出来。冤有头债有主──最简单的道理。 反倒是杰内斯说的“创造奇迹”,让她心里有些痒痒的。 毕竟身为创作者,没有人不会不希望自己手中诞生一件最为完美漂亮的作品。 如果两者之间能权衡一下就好了。 “我考虑一下吧,毕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杰内斯立即想起了瑶光三个多月之後要和萨图结婚的事。──然後不知道为什麽,他心里有些微妙地不愉快起来,不愉快的内容,也从之前的“这种傻女人怎麽配得上萨图”,变成了“萨图这傻大个怎麽配得上这麽有才华的女人”。 他哼了一声,撇嘴: “我不逼你,你自己觉得怎麽做最合适就怎麽做好了。” “嗯。” 就这样,瑶光因为杰内斯的出现,度过了一个难得轻松惬意的晚上,顺带还解决了很多技术性难题──这让她对杰内斯的排斥飞快地减少下来,但因为艾尔莎的前车之鉴,她还是没有放松最後一丝底线。 ……或许杰内斯是想利用我,为赤地城做些什麽吧。 内心深处,瑶光已经为杰内斯的行为找好了理由和借口。 不过杰内斯很快就打断了她的被害妄想: “说起来,你就这麽大剌剌地把这些给我看还明目张胆谈论这些,没事吧?这房间有监控装置的哦。” 现在才问这些太晚了吧?你刚才不也是在毫无顾忌地说麽?! 瑶光虽然在心里如此腹诽,但视线却渐渐上移。 “说到这个。” 她看著在房顶一角安置著的监控摄像头,慢慢地露出了冷静而又略带嘲讽yīn狠的笑容。 随著这个笑容,一边的杰内斯也面露兴奋,凶狠地笑了起来。 ======================================================== 20 被覆盖的真相 威那里亚大沙漠。 萨图大吼一声,将一只巨大的沙蚯蚓从中间高高举起,双臂的肌肉夸张地隆起,硬生生地把这直径几米粗的东西从中间硬生生地扯断了。 粘稠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萨图却毫不在意,只是用力甩甩头,甩掉了一些汁液,然後便向著沙蚯蚓後方的一处石块冲了过去──那上面有一株漂亮得像是水晶雕刻而成的花朵,静静地绽放著,而萨图的身影则如同飞行的黑影一般,迅速地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它摘下,并迅速丢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真空保鲜盒中。 在一边进行援助攻击的流霆和另外几个护卫立即叫了一声好,然後抹了一把脸上黏黏的液体,围了上来。 “这就是琉璃蔷?确实很漂亮。” 看著那透明的保鲜盒中的花朵,流霆赞叹了一声。 “……真的是植物吗?怎麽觉得更像是矿物啊,这质地。” “就是矿物啊。啊、应该说是被矿物污染的变异植物吧,据说以前是没有的。” 萨图好心情地抖抖狼耳朵,掂掂手中的盒子。 “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不过女人不都喜欢漂亮的花草麽,这东西这麽贵重,她至少不会讨厌吧?” 虽然是疑问的口气,但一边的流霆看著萨图那满面希冀,立即就明白了──他是很期望瑶光会喜欢他这个礼物的吧。 见流霆不说话,萨图露出了像是恋爱中的毛头小夥一样的忸怩表情,拿手肘戳戳流霆: “怎样,你是她哥哥,多少知道她的喜好吧?快说快说!” “……嗯。” 流霆模棱两可地含糊了一声。 其实对她来说,相比礼物,更在意送礼物的人呢。哪怕是再不值钱的东西,如果是她重视的人送的话,她就会当宝物收起来,当然,反过来也是这样。 当然,这些话是绝对不能说给萨图听的,所以流霆只是微笑著点了一下头: “那丫头是纯粹的理科生,没什麽审美,不过,这样的花朵,就算是对美学再迟钝也会被感动的吧,我希望萨图老大的这番心意能确切地传达给她呢。” 这句话说得十分油滑,看似说尽了赞美之词,其实却什麽意见都没有发表──但这样足够把萨图骗倒了──狼人嘿嘿地笑了起来,高兴地甩甩尾巴。 “那就好那就好,想办法把这东西装饰到她的婚纱上去吧,应该会很漂亮的。” “萨图老大对瑶光真是有心,我这个哥哥要在这里认真地说一声谢谢了。” 萨图却只是哈哈地笑著拍拍流霆的肩膀。 “叫萨图就可以了,毕竟马上,你就要成我小舅子了吧?” “直接叫名字太僭越了。不如这样,萨图老大如此提拔我,又如此疼爱瑶光,我太生分的话也是不敬,那就称一句萨图大哥如何?” “大哥?哈哈哈哈!好,这种叫法我喜欢!你这小子果然会讨人欢心啊──” 萨图心情更好了,伸手一箍流霆的脖子,用力摸摸他头顶的发丝。 “还好我当初识货把你们俩给收了,要不然你们被其他城的人抢走的话,我肯定会後悔到死啊!” 流霆温和却又冷静地笑笑。 “对了,” 回去的路上,大概是想起了什麽,萨图突然转头,用有些探究的神色瞟了一眼流霆。 “你们之前到底是过著怎样的日子啊,马上就是自己人了,把来历和我说一下没事吧?” “不是我不想说,大哥,而是说了的话,我和她都会立即毙命的。这真的不是夸张,我一点险都不敢冒。” “……这麽严重啊?” 萨图眯起眼,似信非信地点头。 “那我不问了,换个问题好了──你们是兄妹吧?是一起长大的吗?” “一起倒说不上,不过从很小就相识了,一直有保持联系,所以感情还算好。” “是吗。但我看你──” 说了一半,萨图像是察觉到了什麽似的闭上了嘴。 自从瑶光成了他的女人之後,流霆好几次想要去探视,却全部被瑶光拒见了,甚至直接去她的房间,她也对他平淡至极几乎无话可谈,送过去的东西,也全部被冷漠地搁置在了一边──但就算这样,流霆却依旧默不作声地每天至少确认一次她的状况,就算她出了危险他不出面,但并不代表他什麽都没有做── 比如,娜咪的尸体,被他生生用光子军刀割成了一堆碎块,然後从嗥月号的上空直接撒了下去。 看上去,相比萨图的掠夺,瑶光更愤怒的是哥哥那种把她擅自托付给萨图的态度,而反过来,无论瑶光有多愤怒,流霆却依旧我行我素地执行著他身为兄长的使命。 这种奉献,别说在萨图眼里有些吃惊,就连瑶光众人原来的世界,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做得到,所以也难怪萨图会对此疑惑了。 流霆察觉到了萨图的想法,他低下头,抿嘴苦笑了一声。 “别说她在生我的气,我也在窝火她的不识时务呢。但我毕竟是她的哥哥啊。为她打算最好走,最幸福的路,也是我的最重要的目标呢。” “真的?” 狼人的神色冷淡起来。 “你真的是这麽想的?而理由只是因为‘你是她的哥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尹,别以为我完全不了解你,你可不是这麽伟大无私的人。” “……嗯,理由,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是她哥哥了。” “那?” 流霆轻叹了一声,抬头看著天空。 “她……曾经是我最後的港湾。没有她……我根本不可能生存至今。”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是萨图还是从中听出了些什麽。 ──那是隐藏在这句话背後的,沈重得几乎无法承受的浓重的……绝望和黑暗。 所以,哪怕是对此很在意,萨图还是没有追问下去──他似乎察觉到了,这大概是流霆心中碰触不得的逆鳞,同时也是圣地。 “好了好了,别伤感了,那女人总归没有不认你这个哥哥,别扭闹久了也就无聊了,会和解的,别担心。” 最後,狼人如此豪放地拍拍流霆的背,一指远处停著的大型悬马: “小子们!打道回府!” 另一边,杰内斯站在瑶光身後,瞠目结舌地看著她面无表情地飞快地动著手指,轻松地入侵了嗥月号的终端数据库。 然後一来一回,就把杰内斯的来访记录删掉了。 紧接著,她用搜索功能将所有监视录像都调了出来,又三下五除二,解除了只读模式,打开了一个视频编辑软件,复制了一段空白的走廊影像,把所有杰内斯从走廊出入瑶光的房间的影像全数覆盖替换,还精细地调整了光源和亮度,直到看不出任何破绽为止,然後保存、用粉碎法消除备份文件和古旧版本,再覆盖了几次,最後,抹杀视频的修改时间。──至此,杰内斯进入瑶光的房间的记录被完全地销毁了。 仔细检查了一下,瑶光满意地点点头,然後再次轻松地调出了自己房间的监视录像,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自己睡觉的录像,将她进行异动的大段时间,分别剪切覆盖了。她的剪接手法已经十分熟练,明显不是第一次做了。 “等等──这麽做的话,不会被发现吗。万一现在有人正通过监视摄像头看著我们的话……?” “当然不会在有人的时候做这个。” 瑶光的嘴角轻轻勾起,把一个悬在一边的小窗口拉大,丢到了杰内斯跟前──她竟然反过来用监视摄像头监控了监控室的情况! “…………你真够绝的──但是等等,嗥月号的防火墙有这麽弱吗?就算是你,萨图也不会允许你在终端数据库乱动的吧?” “当然不会。但是我曾经给系统的漏洞打过补丁。” “…………你该不会是在补丁里埋了你自己写的木马吧?” “补丁从一个角度来看是补丁,但是反过来说,我既然能找到漏洞并在漏洞上加上一扇门,总不可能连自己都没有钥匙吧。” “……” 这个女人大概真的是程序方面的天才吧。这补丁,不可能没有经过嗥月号上的其他程序员的检查就被放任使用的──但是她却真的瞒过了其他同行的眼睛──用著,600多年前的电脑技术! 杰内斯露出了呲牙咧嘴的感叹表情,而在他惊讶的时候,瑶光已经迅速地做好了今天的伪造录像,并周密地进行了覆盖和踪迹销毁。 “差不多了。还有什麽疑问的吗?” “………………没了。你这个变态。” “……啊?” “没什麽!你个变态!!” “…………” 瑶光对杰内斯的结论表示疑惑,讷讷地歪了一下头。 红发的新人类有些憋屈地撇嘴: “嘁……本来还想秀秀自己的骇客技术把最近几天的监控记录用电力故障销毁的──你这个方法更好,不容易让萨图起疑心。……那麽还有什麽需要我帮忙做的?” 瑶光愣了几秒,然後张嘴,有些欲言又止地看著杰内斯。 “想说就说,别婆婆妈妈的!” “……我想请你帮我去看望一个人。” “谁?” 瑶光低下头,看著自己的衣摆,沈默了十几秒。 “……时错。……他叫时错。” ========================================================= 21-25 21 看似前进的倒退 杰内斯走在嗥月号的医务区,一路问著来往的莫迪,很快就得知了时错所在的病房。 病房门外并没有看守,防御并没有想象中的森严,这让杰内斯有些纳闷,他甚至在病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在考虑自己该不该这麽简单地踏进去。 瑶光的房间没有看守,只靠设备监视,这点杰内斯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一来她是萨图的未婚妻,萨图囚得了她一时,囚不了一世,适当的自由和隐私还是必须得给的,否则要怎麽过日子;二来,有时错这个人质在,就算把嗥月号的门全部打开,她也不见得会跑掉吧。 但是如果连时错的病房的看守都不严的话── 带著一肚子疑问,杰内斯按了一下门边的按钮,谨慎地走进了房间内,而在看见房中之人的那一刻,他明白萨图为什麽对他这麽放心了。 那个人的脖子上装著一个铁环,铁环上卡著一个小小的装置──如果杰内斯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爆弹没错。看样子,萨图一定在这上面做了手脚,比如他能随时引爆这个铁环顺便炸烂时错的脑袋,或者说,只要时错一离开这个房间,这铁环必定会自行爆炸了断他的生命等等。 再上前几步,杰内斯走到床边,和床上之人对上了眼神。 这个人──就是时错吗。 头发很长,发梢的部分是金色的,发根却是黑的,明显是染了头发却又没去剪造成的不伦不类的效果。 他的手臂上插著点滴的吊针,看似营养液的东西,正缓缓地顺著管子流进他的血管,大概是因为能量不足的关系,他的两颊深陷,嘴唇皱巴巴地像个老人,眼眶也泛出一圈深深的灰褐色。 杰内斯的眼光移去了他的下半身──瑶光说,他现在正半身瘫痪著,看样子并不假,伸手用体表的感应系统测了测神经反应,确实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看样子萨图对这个情敌还真是做得够绝,要不是还想拿他做人质控制瑶光,恐怕这个人会以最凄惨的方法死去吧。 但是── 杰内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就算落魄如斯,这个男人的眼神,依旧这麽有神、犀利、不带半点恐惧呢。 该说不愧是那女人一心挂念的男人吗? “谁?” 时错开口了。他的声音嘶哑如同裂帛,难听又尖利,似乎是因为缺水而至。 “受某女人所托来看看你的情况。” 听到这句话,时错的双眼微微一眯,然後空著的左手用力撑著床,想要让自己坐起来,但试了好几次还是失败了,似乎是使不上力。 杰内斯哼了一声。 “别激动了,她没事,倒是比较关心你这边的情况,你这边没有摄像头监控吧?她找遍了整个服务器也没有找到你的监控录像。” 时错沈默了一阵,然後微微点头: “不需要监控,这个房间里有好几处爆破装置和有识别功能的镭射,我离开一步就会被炸得连肉末都不剩。” “是吗。” 看样子萨图真是讨厌这家夥到了一定程度啊,连看都不想看到,只是做好了他一有异动就直接送他去死的准备吗。 “那试过自己拆除这些吗。” “试过,失败了。” “需要我做点什麽?” “食物。” 出乎意料的,时错说了个让杰内斯没有想到的答案。 “每天只有一瓶稀释的营养水吊命,对我来说远远不够。”时错冷声道,“有力气才能做其他事。” “嘿────” 杰内斯感兴趣地拖了个长音。 “你倒是至今都没丧失斗志啊。” “废话。”时错那对黑色的双眸中,依旧是患难之前的yīn狠凌厉的神采,“放弃的话,要怎麽把那女人救出来,又要怎麽报仇。” 不仅仅是想著自保,在这种绝望的状况下,他竟然还在想著反扑,这种魄力倒确实值得赞赏,看样子这个人类倒也还是有价值帮一帮,萨图毁了这个人才,那麽他们赤地城正好拉拢他。 ──不过救了他之後还是把他和瑶光分开吧。那女人挺有趣的,又在研究些让人惊讶的项目,虽然弱了点,不过自己来保护就可以了。 杰内斯脑海中打著有些不著边际的小算盘,一边再次打量了时错一番。 “你等等。” 走出时错的房间,杰内斯顺手拎了一只路过的莫迪询问状况,知道原来是萨图特意这麽交代的──不过萨图并没有交代他别给时错送东西,所以这个空子钻了也无所谓吧。 这麽想著,杰内斯去购买部买了一大堆能量胶囊丢去了时错这边。 “吃吧,剩下来的藏好,应该能坚持一阵子。” 时错也不含糊,扯开胶囊就倒下去了好几粒,然後颤巍巍地移动上半身,费了好大力探出半边身子,伸手去够床下的地板,把其中一块地板的螺丝拿手拧松之後,杰内斯发现那下面的小空间里,竟然已经存了几颗脏兮兮的能量胶囊(大概是备著救急的),还有一柄三棱的黑黑的细刃──是他的军刺。 “这是武器吧?哪来的?” 时错没有回答,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这军刺是被谁送回来的──因为它被混在他的换洗衣物中,送到了他的病房里。 於是,他只是默不作声把杰内斯的给的能量胶囊,吃力地一盒一盒丢进那个小空间里。 杰内斯站在一边看,不插话,也不帮忙。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男人,要是轻易去做些表示怜悯的动作的话,反倒会惹怒他──更何况他也不同情他。 一个并未觉得自己有多绝望的男人,同情他是做什麽? 杰内斯本来就并非什麽善类,对时错有几分善意也是因为瑶光,因此看到时错还精神著,也不再多加关注,给了时错他的联系方式之後便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看著那关上的门,时错躺回床上,轻轻闭上双眼。 在被萨图那一踩害得下半身失去知觉时,瑶光那撕心裂肺的表情和绝望的悲号,至今依旧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 她是那麽地难过,甚至因为他的受伤,连被那个狼人强暴都不在意了,就算被压在他身下凌虐,她的双眼依旧定定地盯著躺倒在地的他,用口型一遍遍提醒他和她自己。 活下去,要活下去。 是啊,当然,死在这种地方,谁会甘心。他还有太多的目标没有完成,还有太多的事想做,太多的东西想要享受,还有最重一个人情,没有还掉。 看著她的眼神,时错便觉得,那几乎要击溃理智的疼痛也在渐渐远离他的意识。 他从来都不知道,会有人会因为他的受伤而露出这种难过到几近崩溃的扭曲表情,在此之前,他也没有想过,他这样的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败类、人渣、被光明遗弃的存在,也有获得这种温暖的资格。 明明只是为了想还人情而动手想要帮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也只能归咎於自己不想打破自己的准则的固执而已,但看到她的态度之後,时错却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角,在那一刻被彻底地软化了。 如果说,先前只是还能舍弃和控制的好感的话,在那一刻,他不再回避这种感情,从而改变了自己的决定。 如果可以的话,想让这个女人获得游戏的胜利。 保护她活下来,杀了她所有的竞争对手包括她的哥哥,然後在最後杀了自己,他所牵挂的那个人情,就由她回去之後,让她帮自己还吧。 这样最好了。反正他这条命本就没有什麽价值,虽然他也想活下去,但他的手上,确实沾染了无数的血腥,就算死了也是咎由自取,多活一天都是赚到。更何况──他知道,其实以自己的堕落,是无法真正地呆在她身边的,还不如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在她生命里刻上深刻的一笔。 等著,瑶光。 冷静而又聪敏的孤狼,躺在灰暗冷清寂静的病房中,用口型无声地这麽说著。 另一边,瑶光的房间中,艾尔莎正拿著一张清单递给瑶光。 “这是那些尾饰的试用反馈,第一批货已经出了,卖了没几天,不过成绩还不错。已经有其他厂商来找我们买图纸了。” “很快就会出现仿造品的吧。”瑶光并未高兴,而是有些悲观地进行了接下来的走势猜测,“必须时刻保持优势才行,我会抽空画一些新的图纸的。” “随便你。”艾尔莎甩了一张卡到瑶光的桌上,“这是这个月的销售提成,以後的钱也会打到这里。” “好,谢谢。” “……” 谈话中断了,艾尔莎对这冷场有些局促,尾巴甩了几甩,轻咳了一声继续开口。 “已经好多天没有进行训练了吧。今天下午别再旷课了。” 瑶光愣了一下,然後面无表情地点头──这几天忙著编写拟真人格,外加艾尔莎和她冷战,所以确实是把体能锻炼的事疏忽了。 而面对瑶光这种疏离,艾尔莎却十分不满,却又拉不下脸来询问或是妥协,於是一时间便也沈默著愣在房中,僵持著不愿离去,却又说不出什麽话来打破冷场。 然後好不容易,她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话题: “最近听阿隆说,杰内斯总往你房间跑?” 瑶光低头,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因为我在研究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的关系,他对此十分愤怒──所以那次暴力事件之後经常来监视我有没有再碰这方面的研究。” “……有没有再打过你?” “问题不是很大。” 瑶光故意模棱两可地这麽说著──事实上,她早就和杰内斯商量好,演了几次杰内斯上门找茬还扇她耳光的戏,留在了监控录像里。 “这混蛋──就算有种族歧视,他也太胆大了!萨图明明交代过不可以对你用暴力!” “没事的。” 瑶光固执地摇摇头。 “艾尔莎,不要去找他算账,不然他会更──” “……” 艾尔莎郁卒地咂了一下嘴,露出了一口尖牙。 “那你就再忍忍,萨图回来了我立即和他说,让他把杰内斯赶回赤地城的老家去。” “嗯。” 瑶光再次垂眸,神色复杂地看著脚下的地板。 艾尔莎终究还是很关心她的。不说她的立场和出发点如何,至少这份关心并不是假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因为萨图才会有这样的态度。 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能因为此而动摇,要是被她的态度软化了,失去斗志了,那才更可怕。 毕竟,对她再好,有朝一日她站在了萨图的对立面的话,艾尔莎,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对她挥动武器的吧。 这麽想著,瑶光吸了一口气,把浮现起来的悸动,重新压回了心底。 也就在这时,门突然发出了刷地一声开了。 瑶光的思绪被打断,抬起头来,就看到萨图风尘仆仆地揣著一个大盒子冲了进来,看到瑶光就直冲过来,一把搂住她,用力舔了好几下她的脸颊: “想死我了!!小瑶,我不在的时候没有被欺负吧?” 瑶光被搂紧,呼吸有些困难地拿手推搡著,动作间,眼光无意中扫过艾尔莎,也看见了她眼神中的那一抹无奈的沈痛。 ──也是,喜欢的男人在离开多日後重逢,却她面前直奔另一个女人亲热,无论怎麽说都是件让人寒心的事吧。 不知怎麽的,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再接近艾尔莎,但体内却依旧响起了一道声音,让她无意识地想要照顾艾尔莎的感受──於是她用力一推,挣开了萨图的怀抱。 萨图的神色一下子冷淡下来,连带著房间的温度也瞬间开始下降,发现自己失控的瑶光,只得赶忙开口补救: “……萨图大人,我正在和艾尔莎讨论生意上的问题。” 萨图这才注意到一边神色黯淡的艾尔莎,这下他自己也觉得心虚了,干笑著冲艾尔莎打了声招呼寒暄起来。 只不过,说著说著,萨图的话题就又回到了他手中的盒子上。 “嘿嘿,这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说著,面带邀功的兴奋笑容把盒子外面的包装扯掉,露出了盒子的透明玻璃壁──里面躺著的,是一朵透明的矿石质地的水晶花朵──这大概就是艾尔莎说过的,萨图特意跑去沙漠摘的东西吧。 听的时候没有实感,真的见到实物後,就算是心里多排斥萨图,还是不免被眼前的美丽花朵给震慑了一下。 不管摘下它的人是谁──它本身,确实很漂亮。 “怎麽样!?”看见瑶光神色中的惊豔,萨图那有点忐忑的表情立即变为兴奋,“果然是喜欢的吧,这个!!看样子这琉璃蔷,确实没有女人能抵挡它的魅力啊!我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瑶光没有回话──事实上,她现在确实不知道该说什麽比较好。 说喜欢是违心,因为送她礼物的人让她厌恶,而说不喜欢则显然会触怒他──毕竟,他一个城主,千里迢迢赶去沙漠为了她弄这麽个礼物来,已经算是很屈尊了,再得寸进尺挑衅他的底线的话,爆发起来可能後果会很严重。 “…………它很漂亮。” 最终,瑶光轻声这麽说道,这个答案取悦了萨图,於是他哈哈大笑地将瑶光抱在怀中,一只手还开始不安分地摸来摸去,看得一边的艾尔莎又是一阵心酸,於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而萨图也并未挽留。 “喜欢的话,给你做在婚纱上?” 瑶光却摇摇头。 “能不能……做成装饰品,能放在桌上的?” “这麽喜欢啊,想天天看到?”萨图对这意外的答案显然十分惊喜,“好,依你,反正衣服的话,就算没有装饰,你穿著也够好看了。” 瑶光沈默了一会,在萨图看不见的角度,用力地咬了一会自己的舌头。 然後她强撑著,让自己扭出了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谢谢。” 听到这句话,萨图猛地瞪大了双眼,然後直接兴奋起来,喘著粗气将她丢上床,然後压了上去。 成功了。 在萨图不耐烦地撕扯她的衣服的时候,她这麽想著。 为了降低他的警惕,让自己获得更多的自由,为将来的行动铺路,她需要让自己看起来对他更友善一些,但是如果一下子就突兀地表示好意的话,以萨图的精明,绝对会察觉到她是另有所图,所以她在等契机。 而这琉璃蔷便是最好的契机。 毕竟,女人在面对男人历经千辛万苦拿来的价值连城的宝物之後,还能不被感动的确实很少。如果萨图并未伤害时错,如果萨图和她之前最开始并不是这种掠夺的关系的话,说不定她确实会动容吧。 但是,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两人间的关系看起来大大地近了一步,但事实上,却是离真正的终点越来越近了。 这些,现在正处於兴奋和喜悦状态的狼人,并没有发现。 ========================================================= 22 那个不值钱的字眼 “杰内斯这家夥────!!!!” 哗啦哗啦──几张悬浮椅连带著沙发,在萨图狂乱的咆哮中被击中,碎成了一堆碎块,劈劈啪啪地发出了电流的光芒。 瑶光默不作声地站在屋子的一角看著狼人愤怒地四处破坏,面无表情,脸色因为眼前的场面而有些苍白,但心底里却不由自主地起了病态的喜悦感。 “竟然敢──杀了我的孩子──这混账──!!!” 可以破坏的都被破坏了,剩下的瑶光的电脑,萨图的脑中还尚存著一分理智,没有去动,所以现在他只是喘著粗气在房间内暴躁地走来走去,拿出phs交代自己的手下们去追捕杰内斯。 可惜,杰内斯在看望完时错之後和瑶光用邮件通了个气之後,就立即迅速地离开了嗥月号反回了赤地城去了,萨图的势力再大也仅限在醉夜城,所以就算他再怎麽气急败坏,也不可能真的派人去大肆在赤地城的地盘乱来。 杰内斯的上司,城主道恩──可是个占他点小便宜他必然百倍讨回来的超级小心眼。 发泄够了,狼人渐渐冷静了下来。 然後他转头去看站在房间一角低著头的瑶光──看她似乎也不是很好受的样子,萨图咕噜了一声,走过去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 “抱歉抱歉,小瑶,…………吓到你了吗?” “……还好。” “你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我只是太生气了。” 萨图边说,耳朵边慢慢垂下,看起来情绪很低落,狼鼻子里发出了犬类特有的表示悲伤的呜咽声。 “别难过……小孩没了,以後还会有的。” 狼人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如是说,看样子,艾尔莎大概是怕他伤心,并没有告诉他瑶光对这个已经死亡的孩子的态度吧。 “……嗯。” 嘴上这麽回答,但瑶光早就在萨图回来之前,从嗥月号的购买部邮购了避孕的药物,而且还删除了购买记录。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再让他有机会制造自己的小孩啊。 就算是伤害自己的身体,也绝对不能!只有这个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瑶光面无表情,内心却恨恨地咬牙切齿──尤其是当听到杰内斯告诉於她,时错现在很虚弱,每天只有一瓶稀释营养液吊命的时候,她的愤怒差点让她多日的忍耐宣告破功──当然最後她还是说服自己忍住了。 为了能确实地救出啊错,现在的苦难,就只能委屈他先熬著了。 於是,当萨图又想要去解她的衣扣的时候,她轻轻地推开了他。 “萨图大人,你不检查一下我这些日子的研究成果吗?” “啊?……哦。” 萨图虽然对好事被打断有点不满,但也不是完全对瑶光的工作不感兴趣,於是便跟著瑶光走到了光子屏边。 “请看。” 瑶光动起了cāo作板,调出了一个大大的屏幕给萨图看。 “引擎的部分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参考了至今为止的很多大型器械的cāo作引擎的编译法,人格部分,因为研究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受阻,所以现在只是写了一个仿真人格,可以做到基础的模拟互动,但是太过复杂的就不行了。只能说是普遍意义上的‘智能’。” “嗯。……果然做出新人类的那种思维回路──” “那个的话,起码需要整整一年。” “一年?那也很厉害了啊。嗯,那麽是不是可以开始试著制作机体了?” “是的。” “那我去请机械师设计图纸。引擎和仿真人格的代码拷贝一份给我,真正的智能就等等吧,那种东西适不适合搭载在有巨大威力的武器上也难说,毕竟,武器还是没有思维的比较便於控制。总之先试试看吧。” 萨图来了兴趣,抱著瑶光坐在电脑前cāo作起来,进入了嗥月号的仓库的库存管理区。 瑶光眼睛眯了起来。 总算是放下戒心,在她的电脑上输入了进入仓库管理区的密码了啊。──虽然那串密码很长又复杂,不过既然在她的电脑上输入过了,就不怕找不出来。 “嗯,外壳用这种坎塔黑钢好了。颜色的话……小瑶,你喜欢什麽颜色?” “啊?”瑶光愣了一下,“萨图大人喜欢就好。” “不不不,你告诉我,这东西做出来之後也是拿来给你做护卫的,当然要选你喜欢的颜色和造型了。” “……” 瑶光沈默了一会。 “白色。” “白色?那不是很容易脏吗?真是和你一样天真的颜色啊。”萨图取笑了几句,但看见瑶光沈默,於是又讨好地哄起来,“好啦好啦,你想要白的就给你做白的,最多多弄几只莫迪去做外壳护理喽。” “嗯。” 於是,之後的时间就在对这个即将投入制造的大型机械人的讨论中渡过了。 时间一下子到了下午,等到讨论完毕萨图又想拉瑶光上床的时候,艾尔莎的训练时间到了,於是瑶光又成功地找到了借口离开,直把萨图气得炸毛,和幼稚的小孩一样吵吵嚷嚷地跟去了训练场,说要看瑶光训练。 结果看了才不到一小时,他就忍不住走出了训练场。 她太弱,资质也太差。有些对於沙亚克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本能一样信手拈来的技巧,她却不得不满头大汗地练上很久──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能练得成功。看样子,让她练到能在沙亚克的攻击中勉勉强强的自保,就已经是极限了吧。 她看起来,也是知道这点的。但是她还是一声不吭地咬牙训练著,满头大汗,头发都湿湿地粘在了脸颊上,大口喘著气,像是连呼吸都成了一件痛苦的事一般皱著眉头,脸色铁青,为了达成艾尔莎定下的训练目标,笨拙地一次又一次行动──却很少有达成的时候。 这般努力,却又离终点甚远的样子,看得萨图明知道训练时不能心软手软,却还是不由地感到一阵心疼,最後还是看不下去逃离了现场。 想当初练兵时,就算有士兵在高强度训练下猝死他都没有动一下眉头,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女人那因为疲劳而扭曲的脸就动摇了吗? 萨图啊萨图──果然是因为心里有了人,所以变软弱了吗。 狼人自嘲地笑著,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著购买部走去──去给她弄点高级营养水和“食物”慰劳一下吧。 没关系,弱点也好,这样,他就有保护她的必要了。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巨型机械人的详细图纸也已经完成了,因为瑶光曾经暗示了一次自己和萨图的婚礼想要机械人助兴,所以萨图兴致大好地整天去催机械开发部的工作进度──老实说,一个月内把所有详细的图纸都画出来这种效率,连瑶光都没想到。 在此其间,因为瑶光的态度越来越顺从,对萨图展露出来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导致萨图对她宠得无法无天──然後有一天,萨图突然对瑶光说了一句让她有点惊讶的话。 “小瑶,要不要去看看时错?” “……什麽?” 瑶光猛地转头看著萨图的脸,而後者只是动动鼻子咧嘴一笑。 “算是对你这段时间这麽乖的奖励。怎麽,你最近对我这麽好,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要见见他吗?” 看样子这狼人还是怀著几分谨慎啊,光看他的态度,还以为他已经彻底放心她了呢。 瑶光低头,用力地咬了一下舌尖,然後扯出了一个苦笑,摇摇头。 “不了,萨图大人。” 狼人意外地抖了一下耳朵。 “为什麽?” “我没脸见他。…………我背叛了他。” 说出这句谎言的时候,瑶光垂头,用刘海遮去了自己的眼神,而萨图却在这一刻猛地摒住了呼吸。 “……你说什麽?小瑶,……你再说一边。” “请不要逼我说这种令我难堪的话了。萨图大人。” “但是──但是!”萨图喘著粗气将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你说你背叛了他,那就是说你对我──” “所以,能不能对他好一点?我可以答应你,永远不去看他,但──” “啊啊、我明白我明白!精神上让他受委屈,物质上想弥补一点对吧?”萨图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把瑶光揉进了怀里。 “太好了,哈哈哈哈!!太好了!老子成功了!哈哈哈──!” 他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高兴得语无伦次,把瑶光整个提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小瑶,说你爱我,说!” 瑶光在萨图怀中凝视对方的瞳孔几秒,然後她放空了自己的焦距,让视线穿过萨图,停在了他身後的墙壁上。 “我爱你,萨图。” 狼人的喉咙发出了咕噜一声,猛地收紧了手臂。 “……我也是。我也爱你,小瑶!我是你的,这醉夜城也是你的,有什麽你想要的,我会竭尽所能为你拿到手!!” 他用颤抖的声音,这麽狂喜地说著,而瑶光却因为那句话,差点就反射性地说出实话来。 我想要阿错,我想要自由,你能给吗?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小瑶──你说了你爱我的,所以不可以反悔,不可以离开我,千万别背叛我。” 狼人伸手摸著瑶光,带著恍惚的眼神这麽喃喃道。 “别背叛我──我可以把所有东西都给你……千万别背叛我……” 面对这样几乎可以说是虔诚的神情,瑶光无法再说出谎言,所以她选择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亲吻他的鼻尖──表面上是用行动来证明她的心意,其实却只是用此来逃避语言上的欺骗而已。 萨图心花怒发,而她却带著几丝复杂的心绪,暗地yīn笑著。 萨图,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会不会轻易地把爱说出口。 但是我知道,就算是在我的家乡,信誓旦旦地说爱,但转眼就翻脸不认人的事例也多得数不胜数。 爱这个词,一旦说出口,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变成了最不值钱的字眼。 真正的爱不是靠说出来的,而是靠行动来表达的。 所以就算我说了,它也证明不了任何东西,对吧。 瑶光一边以此自我安慰,一边在萨图的怀中,用力地压下了从心底涌上的阵阵绞痛。 23 噩梦的携带者 自从瑶光的告白事件之後,萨图在之後的很长一段时间处於癫狂状态。 哪怕是处理公事的时候他会勉强地冷静下来恢复城主之势,但只要仔细观察一下那微微翘起还时不时甩两下的尾巴,就能知道他依旧极端兴奋。 於是,瑶光的待遇一下子连续升级,不但允许她在嗥月号上大部分地区走动,也允许她在监控下进行双向的联网(即可以对外发布消息),每天必须的工作免了,其余的情妇全部被处理了──是的,是被处理,萨图怕瑶光不高兴,连遣散都没有做,而是把瑶光叫去,亲手一个一个拧断了其余情妇的头颅。 虽然没有见血,但那骨骼发出怪异的声响,扭成不可能的角度的模样,近距离看起来还是令人触目惊心。 瑶光当时看的面无表情,但萨图一离开,她就躲去了厕所干呕了一阵。 这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观?为了讨好自己中意的女人,其他的情妇就不值钱到了这种地步?好歹她们也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过他吧?不计功劳也计个苦劳吧? ──但瑶光也仅仅只能在心中唏嘘。她的时间不多,在连自我拯救的计划都很紧张的情况下,她也分不出多大的精力去感慨别人了。 更何况有没有必要怜悯也难说,毕竟娜咪那样的也能算是萨图的情妇。 不过,瑶光的待遇升级了,时错的待遇也跟著升级──这虽然是好事,但原本没人看守的时错的病房,此刻也被派去了重兵守护──毕竟,给瑶光的特权多了,萨图就算确认瑶光对他有感情,却还是不敢对时错这个最重要的人质掉以轻心。 而且,待遇升级也有一个坏处──萨图恨不得整天和她腻在一起。 以前倒还只是履行“情妇”的义务(虽然瑶光对此身份十分排斥),但现在,情妇是不做了,正式升格成城主未婚妻的她,不得不被萨图拴在裤腰带上带著四处跑,出席各种社交场面。 各种带著科幻感的礼服、一堆随著她跑,提著道具的莫迪,一个人类化妆师、两个狮系沙亚克保镖,现在瑶光要走动的排场还真是很大──而且如果萨图不在的话,就算是上厕所,那个女化妆师也一脸冰霜地跟到小隔间门口为止。 倒不是萨图还不放心她──因为有时错在,他对她的性情也算是摸得比较清了──他只是怕她在他的视线之外出了闪失而已。 一个月下来,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後来的麻木呆板,瑶光适应得还算快。 像是为了炫耀似的,萨图总是让她出息各种面对媒体的发布会,让她亲自来讲解一些有她编汇的电子产品资料,对於此,瑶光倒不是很介意,这些在大学时期的课堂上就做过好几次了,因为成绩实在很出色,导师甚至还让她做过代班,指导低年级的新生上机。 不过这样一来,萨图手下的亲信──那几个看著有些脸熟的狮系和虎系的雄性沙亚克,对待瑶光的态度也没有以前这麽不屑,开始稍微有些友善起来了。 萨图大概也是想借此帮她树立一些威信吧──因为对自己日後的计划不是没用,所以瑶光也很配合。 不过,就算想炫耀──出於微妙的心理,萨图在让她出息公共场合的时候却又想办法遮住了瑶光的美貌──她的眼睛被戴上了这里的科研人员经常使用的有色护目镜。 就这样,一来二去,醉夜城主有了个就差含到嘴巴里去的未婚妻的事,现在基本上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於是,在和赤地城城主道恩“友好商谈”的时候,道恩──一个有著一头妖异的紫色长发、银色琉璃眼、长相堪称祸水的新人类,用颇调侃、暗含著些微不屑的神色看著萨图,顺便用探究的神色瞟了几眼他身後的瑶光。 “这位就是露西小姐吗?” 道恩一边询问,口中喊著萨图对外公布的瑶光的假名,眼神也不怎麽避嫌地放在了瑶光的神色──就算萨图被这眼神弄得十分不爽,他似乎也没有收回目光的打算。 开玩笑──能让那个说起人类二字就黑脸的杰内斯一脸怀春整天故作无意时不时提一下,被调侃还立即炸毛不许他这个上司说她坏话──这女人肯定有什麽过人之处吧。 杰内斯虽说是他的部下,但他和道恩是同一批次出厂的,还救过道恩一次命,也曾好几为了他连杀十几个敌城要人,被追杀得只剩半个身子。虽然杰内斯本人完全不把这当回事,依旧该怎样怎样,到处撒野,偶尔做点贡献也补不上闹事造成的损失,但只要是他捅出来的篓子,道恩就算对杰内斯骂得多麽难听甚至扬言要用加农炮爆他菊花,转过身还是会苦笑著替他收拾残局。 这次当然也是这样。 “说起这个。”道恩露骨的眼神看得萨图终於炸毛了,“先不说这次的水价问题,我想向你讨一个人呢,道恩城主。” “哦?是谁得罪了我们的萨图大人?”道恩装傻,故意歪头对瑶光挤挤眼,勾引似的笑了一下。 萨图气得一把把瑶光塞进怀里宣告她的所有权,然後恶狠狠地瞪向道恩。 “我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把杰内斯交给我──他杀了我的孩子,这个仇可不能不报。” “哦?是这样啊?你这麽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前几天还在听杰内斯诉苦呢,他说萨图竟然表面上和我们保持友好邦交关系,暗地里却纵容人研究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萨图大人,你明知道赤地城是纯新人类的居住城,却依旧这麽做是什麽意思呢?” “我并没有授意人去研究活著的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那只是死者的残骸而已,就算沙亚克同类,我们也不是没有解剖活动,没有必要这麽在意吧?” “你们不在意,但是我们新人类对此却是十分敏感的哦,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想要什麽赔偿?把杰内斯交出来,一切好说。” “要是靠出卖部下,我就能坐稳城主的位置的话,相信我,我每天都会卖给你十个八个的,萨图。” 道恩边说边妖孽地笑著,手中的刀叉漫不经心地蹂躏著桌上、盘中那些一丁点就几十万查赫的食物──权贵才有权享用的奢侈品。 见萨图脸色越来越差,道恩笑得更玩味了。 “要我交出杰内斯也可以──我听说你最近调教出了个不错的跟班──是叫尹流霆吧?拿他和杰内斯换如何?” 瑶光闻言猛地抬头看著萨图,而萨图则盯著道恩直磨牙。 明知道小尹是小瑶的哥哥却还这麽说,是想让他里外不是人吗?! 眼看萨图的狼眼彻底眯了起来,像是想要说些认真的话了,道恩却再次微笑,堵住了萨图的发言。──好吧,萨图算是比较能在口头上占些便宜的类型,但一旦真的开战,他却并没有看起来这麽鲁莽,而是狡诈中透著残暴,把他逼到彻底撕破脸皮是很不合算的。 “又或者劳烦萨图大人亲自跑一趟赤地城去逮杰内斯那小子?其实说老实话,我也好久没联系到杰内斯了。” 萨图一脸“你把我当白痴吗”的神色翻了个白眼。 但是道恩却依旧微笑,显得有些妖媚的脸部曲线中竟然隐隐透出了一丝认真。 “……当然,我们也很热烈欢迎露西小姐一起前去。说不定你的前去能为赤地城带来一丝曙光呢。” 瑶光刚想接口,却被萨图抢先了: “什麽意思?想让她做什麽?” “不用这麽戒备,萨图,只是既然是在短时间内发表这麽多作品的天才,或许真的有办法解决我们的困扰呢?” 瑶光拿目光询问了一下萨图,在他宠溺又温柔的神色中,盯著道恩开口: “需要我做什麽?” “需要你试试为我的城民看病?” “病……?” 新人类也会和人类这样生病吗? “嗯,是有人恶意散播‘噩梦’。所以短时间内出现了不少‘噩梦携带者’──这可是新人类的流行病,稍不注意可是很危险的。” 道恩说罢,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萨图。 “不知道露西小姐是否愿意尝试出手解决我们的难题呢?老实说,噩梦这种病毒,我们至今未找出解决的方法啊。” “我不去──” “她去。不,整个嗥月号去。” 萨图和瑶光,两人同时说出了让人有些失笑的话语。 而且道恩看出来了──两人同时说了违心的话。 这还真是有趣啊。 赤地城的城主,嘴角危险地勾了起来。 24 在他体内肆虐之虫 赤地城的上空,开来了一艘巨大的飞船。 巨大的yīn影夹杂著隆隆的轰鸣,很快引起了不少城民的注意──不过因为飞船的旁边还跟著一艘体型稍小的眼熟的飞船,所以也没有引发什麽巨大的骚乱。 是萨图的“嗥月号”和赤地城城主道恩的“剪血号”。 瑶光在萨图怀中,有些好奇地通过船内的全息影像观察脚下的城市──和醉夜城很不一样。 醉夜城是人类、沙亚克、新人类混居的城市,除了更有未来感,看起来和原来世界的普通城市也没有什麽区别──虽然污染严重,但偶尔也可以看见一些废弃的公园啊、运动场、味觉馆之类的娱乐休闲设施。 而脚下的赤地城,却全是大片大片的钢铁建筑紧密排布,偶尔有空地也是打理得干净整齐没有一丝人味像是无人飞机场似的──看起来几乎像是什麽重工业区。 也是,新人类需要的除了能量块和定时的维修,其他生理需要或许比人类要少很多吧。 “所以我不喜欢来赤地城。” 萨图没好气地在瑶光背後说著。 “你也这麽觉得吧小瑶?这种地方和咱们醉夜城不能比吧?” 瑶光有些好笑地歪了一下嘴角。 “……整洁度来说,似乎是这里更高。” “那、那是因为我们这里种族比较杂嘛!有人类在就会有垃圾场的!” “……” 瑶光沈默了一小会,然後转头去看萨图: “我有点奇怪,萨图你为什麽要答应道恩城主的请求?” “一来是卖他们个人情。二来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在赤地城派人抓捕杰内斯。三来──” 萨图说著,亲昵地拿鼻子蹭蹭瑶光的脸。 “我想故意放个水,看这道恩会借著这机会对我做什麽──这样万一那一天我想撕破脸,才有足够的理由拿下赤地城啊。” “……这样啊。” “而且你还是很想试试看的吧,清除这种叫‘噩梦’的病毒。……听到病毒两个字的时候你的眼睛都亮了喔。” “有、有吗。” “嘿──别想瞒过我!!” 萨图好心情地哈哈大笑起来,抱著瑶光又是一通乱蹭。 通讯窗口就在这时发出了一声提示音亮了起来,道恩的声音从广播中传了过来。 “萨图大人,露西小姐,我们马上就要到‘噩梦携带者’的收容所了。” “好,那你去领路吧。” 萨图扬声道,没过几秒,和嗥月号并列飞行的剪血号尾端的喷射器喷出了一阵巨大的气流,先行飞去了前面引路,嗥月号的几个驾驶员也立即cāo纵嗥月号跟了上去。 两艘巨大的飞船,在一处看起来像是隔离设施的後方空地缓缓降落。 瑶光随著萨图下船,暗暗转动眼珠四顾了一周。 从天上看的时候倒没觉得怎麽样,现在站在地面上看,周围那高达几十米的带著尖刺的电网看起来还真是有点骇人。 “放心,没事的。这种高度拦不住我。这种程度的电流对新人类来说或许损伤确实挺大的,不过对我来说──嘿嘿,我起码有五中方法直接把这东西打个大洞出去。” 大概是以为瑶光在担心己方被骗到这里暗算吧,萨图在一边搂著她的肩膀小声解释著。 “萨图大人?” 前面的道恩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笑容催促了一声,萨图立即回应著点了一下头,带著瑶光和周围一大圈保镖跟了上去。 走进建筑之後,瑶光愣住了。 简直像是监狱一样──中央是走道,而两边是由电网、激光、极厚的玻璃以及铁栅栏组成的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每个房间都很小,而里面关著许多奇奇怪怪的──不知道该说是什麽的东西。 她总算明白新人类的流行病是怎麽回事了。 这些人形──虽然勉勉强强保持著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的基本造型,但有些体表的人造纤维组织完全剥落,里面的机械骨架却如同受了什麽高热似的膨胀鼓起;有些因为内里的骨架变形,撑的外表的皮肤和脸部都完全扭曲变形,就像是把一个人皮面具套进完全不符合形状的内胆中一样,令人毛骨悚然;而有些则干脆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外表,变成了全机械的人型,还有阵阵奇妙的黑烟从机械的关节交界处缓缓地冒出来。 ──好可怕的变异,这种东西,简直就和人类碰到了生化危机一样嘛。 瑶光轻轻捂著嘴向著某个房间靠近了一步。 这个房间外头标著发病程度──“+++++”。一共五个加号,也就是说算是奇大的发病程度了。房间里只有一“人”──一个黑色的机械体。 看上去有两米三高,骨架修长有力,xiōng腹部还勉强维持著人类的肌体,从那仅剩的肌肉组织可以看出来似乎是男性。他的手脚已经全数机械化──成了那种有著复杂的几何结构的金属四肢,而头部也完全变异成了机械人的头颅,眼睛部分成了一条横过来的光槽,头颅两侧还有类似天线的金属尖角。 瑶光和萨图出现的时候,他正在房间内漫无目的地走动著,随著动作,有黑烟从他的四肢中冒出来。大概是被人研究了好一阵子了吧,就算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关押他的房间外面聚拢了一堆人,他的反应也不是很大。 不过瑶光靠近房间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转头,眼睛部位的光槽红光一闪──虽然没有眼睛,但瑶光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因为莫名的压迫感,瑶光吞著唾沫後退了一步。 萨图立即搂住了瑶光对著房间内的患者呲牙咧嘴,但一边的道恩却兴味地笑了起来。 “你很会挑病人,露西小姐。这个病人是目前收容所中尚未死亡的、发病程度最高、却又最完好地保持了理智的一位──作为研究病症的突破点来说是最好不过了。本来还想为你介绍的,但看样子不需要我们多费口舌了。” 瑶光没有回答道恩──她的视线胶在了那个“噩梦携带者”的身上,一人一机,似乎在用什麽看不见的语言进行意识上的交流。 “哼。” 隔著厚厚的玻璃,头顶的广播把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又请了哪里来的江湖医生?” “没办法,谁叫这种病连正牌医生都治不好呢。”道恩无奈地耸肩,拍拍瑶光的肩膀把她轻轻向前推了一步,“去吧,天才的露西小姐。” 道恩话音刚落,对面的小房间的房顶,立即伸出来很多粗粗的电缆似的东西,自动扭动著接到了那个患者的身体各处,把他固定住了。 没过多久,房间旁边的指示窗换成了工作模式,一大串患者数据化成光子屏幕跳了出来。 瑶光凑上前去看了一小会,皱皱眉,动手cāo作了几下,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歪头开始打字,写了几个关键词开始搜索。 “怎样?”萨图在一边关心地询问,“有头绪吗?” “现在还不知道。”瑶光老实地回答,“首先我要把病毒本身的状况彻底摸清楚。我需要彻底查看对方的引擎驱动,有必要的话还得直接连接逻辑处理器。” 这句话让道恩的眼睛眯了一眯,而房间内的患者眼部的光槽也闪过了暗紫色的光芒。 “查看逻辑处理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不去动,但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也只得试试看走这条路了。” 像是明白道恩和患者在不悦,瑶光小声补充起来。 “……就像人便秘了也不得不给医生看屁股……一样的。” 一样你的鬼啊!! 虽然没有人回音,但道恩翻了个大白眼,萨图噗地一声捂嘴爆笑起来,而房间内的患者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嘎吱一声。 然後,接下来几天瑶光有事可干了。 萨图把属於瑶光的几个保镖和随从丢下保护瑶光後消失了,道恩一天大概也就出现一到两小时,瑶光一个人被丢在了这个收容所中。 於是,患者──原本名为修伊的新人类的房间前,被运来了一台超高配置的电脑,几台医疗仪器,还有一个专门放著食物和水的小桌──俨然成了一个堵在走道上的小办公室,而瑶光则坐在电脑前,完全无视了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只是紧盯著屏幕一会看一会写。 道恩邀她去专门的研究室研究──那里也可以直接取到修伊的发病数据,但是瑶光却拒绝了,她说她需要面对面地和病人交谈。 对瑶光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外加好笑,不过道恩还是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於是接下来几天,瑶光就和房间里那个叫修伊的发病者大眼瞪小眼地过去了。 “也就是说……这种病毒可以解除新人类的一切运作限制──可以过热,可以跨版本安装型号不同的插件,可以进行原本设定好的智慧以上的高强度思考──也可以直接入侵逻辑处理器,命令身体进行不可逆的变异,甚至在多数的出错运算中彻底摧毁新人类的意识和记忆部分的数据载体──”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不过你现在才搞懂这些,没问题吧?照这进度等你治疗好我的病我说不定寿命也快完了?” 高大的机械人隔著玻璃居高临下地看著瑶光,眼部的光槽依旧闪著嘲讽的红色光芒,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沈又有磁性,可惜配上现在的外貌,总给人一种外星人大boss的微妙违和感。 “不会的。” 瑶光一边拼命地动著cāo作板,一边开口回答患者。 “病毒的全貌马上就可以找出来了──藏得真好,竟然用了分段伪装的方法,现在就剩下要怎麽把它翻压缩抽取出来──嗯,这麽一算的话,算是虫型的病毒吧。” “虫?” “嗯,是活动型的,它不会只藏在一个地方不动,而是按著某种规律在你的引擎系统中四处乱窜──” 瑶光说著叫出了一个简易的光子画板。 “规律有点难找,看起来有点像是乱序行动的,但其实还是能找到。” 她伸手蘸上了画板上的颜色,在某处一点。 “把所有的数据簇按规律排列当成画纸的话,00.01秒是在这里,00.02秒是在这里,00.03秒──” 一个一个点出现,看起来一开始只是漫无目的的乱窜的数据,在时间到达00.77的时候,连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 “看,是虫型的,没错吧。” 高大的机械人愣了几秒才回神: “啊、啊啊。……确实啊。你能捕捉到这麽详细的活动记录,不错嘛。” “但是还没有彻底摸准。彻底摸准的话说不定就能捕捉到了。” 瑶光说著伸了一个懒腰,向後靠在悬浮椅上,伸手拿过水瓶喝了几口。 对面的机械人也向後靠在了房间的沙发上。 “今天到此为止?” “嗯。大脑有些转不动了。” 解除工作状态的瑶光,脸上的锐气一下子消减不少,反倒是换上了一种软绵绵的感觉。看得对面的机械人好笑不已。 “说起来,你到底是谁?哪里冒出来的?我可没听说过附近有这麽个奇怪的程序员在啊。” “……” 瑶光神色黯了一下,摇摇头。 “不方便回答?那名字呢。” “牧瑶光。” “──修伊。型号和出场编码忘记了。” 瑶光点点头,看著对面的机械人: “我有问题想问,修伊先生──你为什麽任由自己被关著?我看过你的肌体数据──从这房间逃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 “逃出来干嘛?感染其他新人类吗?” “不──只要你进行数据伤害,病毒是流不过去的。你的理智还完好著。” 光槽蓝光一闪,修伊叹了口气,准备开口。 但是,在他说话前,走到上突然闪起了红光,紧接著一声接一声的警报也蜂鸣起来! “b区的研究人员注意,有噩梦携带者出逃,请各位做好避难措施,注意不要被击伤──b区的研究人员注意──” 瑶光吸了一口气,慢慢转头看著修伊。 “……这里是哪个区?” “歹势,这里就b区。” 机械人的头颅看不出表情,但声音却浓浓地透著幸灾乐祸。 25 独立的死人罢了 b区的紧急警报的红灯已经停止了闪动,一个个小隔间的发病者分别同时发出了吱吱喳喳的声音,躁动起来。 瑶光听到广播之後立即向著最近的出口方向跑去,却发现大门早已被封锁了,她略做权衡,又快步地跑回了修伊所在的病房前面,cāo纵还开著的电脑,试图通过网络求救──但她却发现,屏幕变成了胡乱跳动的窗口和飞快乱冒的乱码组合起来的混乱画面,根本无法进行cāo作。 “没用的。‘噩梦’的感染性和传播机能有多强你大概还没有体会到吧?除了卡列维尔财团出品的防火墙,根本没有任何和机械引擎有关的东西拦得住它。只要被发病者逃出来,跳过防火墙对这个局域网的系统进行攻击,那这一整个区域就算是完了。” 卡列维尔财团?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所以瑶光放弃了这个在记忆中一闪而过的名词。 她不肯放弃地继续强硬地动起了电脑,勉勉强强地启动了最基础的记事本功能──然後尝试打开了自己的id卡──太好了,果然,这张卡有著极强的防御功能,是连病毒都无法入侵的。 用id卡作为编写平台继续尝试破除“噩梦”! 手指飞快地动著,大脑的运转速度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豆大的冷汗从她脸颊边滑了下来,一边的修伊看著,带著些匪夷所思的情绪哼了一声──可精神全力集中的瑶光完全没有听见。 走道两端的尽头分别传来了喀嚓喀嚓的声音。 一边,是一个高达三米,浑身冒著黑气看似钢铁形成的魔鬼一样的“噩梦携带者”,一边,是一群半米高、外形像是金字塔,前方装著疑似枪筒的装置的小型机械人,看样子是收容所派来清理“噩梦携带者”的武器吧。 小型机械人发出了细微的机械动作的声音,前方的红灯一闪一闪,似乎是在判定噩梦携带者的位置,而对面的噩梦携带者则冒著黑气一步一步向前走来。 在两方的正中,就是瑶光所在的位置。 还真实非常绝望的地理位置啊──修伊的眼部光槽闪过了嘲讽的红光,低头看著依旧在拼死写著点什麽的瑶光。 “喂,两边打起来的话,你就死定了哦。” 修伊好笑地出声,但是声音间却并不带多少担忧──他只是纯粹出於好奇,想看一看这个女人惊讶而绝望的表情而已。 但瑶光却对此声音充耳不闻,双手飞速地cāo作著什麽,卯足了最後一口气,用力敲下了屏幕上的某个键盘。 噩梦携带者一步一步向前走,而小型机械群也在慢慢接近,似乎是在等对方接近自己的射程。 但就在这时,屏幕上的进度条,走到了最後,显示出100%的字样。 “哔”的一声,那是上传至网络成功的声音。 就在这一刻,噩梦携带者的脚步止住了──不,不光是那个患病者,连对面的小机械群也停住了动作。 瑶光绷紧神经两边都看了一圈之後发现自己安全下来之後,这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你做了什麽?” 隔著玻璃,修伊兴味地询问道。 “故意写废的简单数据串而已。这种程序一旦运行就会陷入死循环造成当机,我把它加上了自我复制的功能上传到了现在被控制的b区终端。” “也就是让他们的运作无限lag吗。不过我不觉得这东西挡得了多久,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可是有很高的屏蔽功能的。” “我知道,我只要三十秒就够了。” 瑶光一边说,一边已经快步向著小型机械群跑去,然後站在了它们的後面── 只要站在它们的攻击范围之外,就能保证自己安全了吧。 修伊说对了,没过多久,两边又开始慢慢地恢复了动作,似乎在从瑶光设置的简单圈套中爬出来──小型机械的行为模式比较单一,它们已经向著噩梦携带者继续前冲──进入射程,然後一道道小型激光炮对著对面的人形攻了过去。 而噩梦携带者的挣脱动作晚了几秒,也就是这几秒,它的身体立即被几道激光炮击中,冒出了阵阵黑烟──然後还没来得及再走一步,他的腿也被打断了,砰地一下摔在了地上,又是被围起来一阵乱扫。 ──太好了,看样子是脱险了。 看著这情形,瑶光在走道的另一端松了一口气。 但是,事情并没有她想像得这麽乐观,而她那放松的表情,也在几秒之後凝固了。 小型机械中有一只,被什麽刺穿了,发出了劈劈啪啪的电流声,砰地一声,炸成了碎块。 怎麽回事? 就在瑶光怔愣的时候,又一只小型机械被刺穿後爆炸──又一只,再一只,接连不断地炸出了有些骇人的火花。 几乎只有一分锺,那些方才还围著噩梦携带者攻击的小型机械,全成了一些废铁和残破的碎块,在地面上发出残存的微弱火星。 然後,这些碎块扭曲起来。 是的,扭曲──它们和地面的铁板融为一体,然後和液体一样流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恶魔携带者──然後挤压、变形、组装、硬化、变色──顷刻间,方才被打掉的一只脚,被激光打穿的洞,就被这麽修补好了。 这、这是什麽东西啊!? 明明只是金属无机物,为什麽会有这种这麽酷似变异生物的特质!? 脊背上传来一阵恶寒,瑶光这次真的怕了。 噩梦携带者多半会被破坏理智──和故事中的人类僵尸一样,他们只剩下破坏的欲望和同化的欲望。同化可以同化的一切机械,不能同化的就破坏。 而身为人类的瑶光,自然是怎麽都不可能被同化的类型,所以她的命运只剩下── 四周的一个个小隔间的病房的发病者,因为这个出逃的对象而共鸣般地发出了呜呜嗷嗷的咆哮声,空洞的金属杂音混合著电流的滋滋声,在此刻显得如此毛骨悚然。 噩梦携带者的头颅已经变成了像是中世纪的骑士铁盔一样的东西,面甲下有两只代表眼睛的绿灯,像是暗夜中的狼眼一样幽幽地闪动著。 他把目标锁定在了瑶光身上,慢腾腾的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而她,早已退无可退地将後背贴在了b区那紧闭的大门上。 冷静,不要怕。冷静,不要怕。 她默默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念著。 想想自己还有什麽可以利用的武器──等等!对了,萨图离开前给过她一把迷你的反物质手枪和一柄新型的光子军刀!竟然把这麽重要的事忘记了! 她一摸口袋,掏出了那把比手掌还小的收枪,将枪口对准了对面的噩梦携带者。 而看著枪口,对面的高大人形的动作竟然停顿了一下,似乎可以明白枪是什麽东西似的。 ──他还有理智存在?! 瑶光心中一喜,但同时,突然冒出来的某种想法,如同一道一样的幽光,闪过了她的脑海。 等一下。 道恩城主,为什麽会放任自己被关在这里?她现在的身份是醉夜城城主的未婚妻,就算是冒著危险,如果不想得罪萨图的话,他也应当派人来营救自己吧?而且,本该留在她附近待机的两个保镖和那个侍从莫迪呢? 又是一阵恶寒,瑶光浑身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道恩城主想杀了她? 而就在这时,对面的人形又开始前进了。 瑶光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了一声细小的悲鸣,猛地扣动扳机对著前方发射过去──枪口窜出了一条几乎不到一毫米宽的细线光芒,打在了对面的人形的手臂上──然後,轰隆一声,竟然引来了巨大的爆炸! 瑶光整个人被气流掀得几乎窒息,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噩梦携带者的整条左手臂没了,而他的周围,方圆三米全部被炸得干干净净,一些金属地板竟然被气化了,!!地冒著白烟。 ──竟然这种爆炸都伤不了他?! 瑶光脸色煞白地再次瞄准它想要扣扳机──但是这回,这个噩梦携带者原地消失了,下一秒,它已经出现在了瑶光面前一把扭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拧,瑶光便吃疼地发出了一声闷哼,收枪落地,然後立即被它一脚踩成了一堆废铁。 要死了吗? 瑶光有些绝望地皱起眉头。 她死了不要紧,但是啊错呢?她死了,啊错怎麽办? 不行,不能在这里死──就算要死,也要撑到把阿错救出来之後! 她努力回想艾尔莎曾经教过她的格斗技巧,一扭身子,抽出口袋中的护身光子刀,按下按钮,然後对著人形的xiōng口扎了过去。 可惜,就算决心再强,也越不过那实力差造成的鸿沟。 噩梦携带者松开她向後跳了一部,又闪过了几下瑶光那有些蹩脚的追击,然後还是毫无悬念地将她擒住了。 光子刀再次落地,瑶光脸色铁青地疯狂挣扎起来,但是噩梦携带者却并未如同她想像一般攻击她,而是伸出了另一只手,那冰冷的机械手指,扶上了瑶光的嘴唇,手指沿著她的唇线有些用力地摸了过去。 瑶光的脸色更难看了。 之前修伊对她说过,噩梦携带者因为发病的缘故,身体形式会向著活体机械这种奇怪的方向变异,所以偶尔会有些就算发病也有类人特征的存在。它们会认为自己是“人类”,并且也会对人类产生性欲──因为,“噩梦”这个病毒有著极强的扩张同伴的同化本能,而对於“人类”来说,扩张同伴的方式就是── ──繁殖行为。 冰冷的,模仿人类手指的金属构造的手指,强硬的伸进瑶光的嘴中。 而就当她脑中绝望地起了要是真的被那样对待就先行自杀的念头时,令她意外的事发生了。 有什麽东西被塞进了她的口中,顺著她的唾液,随著对方抬她下巴的动作,咽进了她喉管。 下一秒,脑海中如同电流窜过一般,滋地一声发出了巨大的噪音。 头剧烈地疼了一下之後,她听到了直接来自脑海的声音。 “你是游戏参加者吧。……别被发现,监控装置还在运作,继续挣扎。” 瑶光一愣,然後继续奋力挣扎起来,但她的臂力又怎麽敌得过这个高大的机械人,於是一半演戏一半真的害怕,她被这个来历不明目的更不明的发病者按在了地上。 黑铁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腰,冰冷地指尖开始解她的衣扣,近在咫尺的,是一个铁盔形状的头颅,两盏绿色的灯代替双眼凝视著她。 就算知道对方另有目的,她还是吓得哽咽起来。 “我是前任游戏参加者。有忠告给你。” “什──唔!” 她的嘴被冰冷的东西堵住了──是机械人的头部下方。 好吧──如果换成人类的话那应该是接吻没错──但现在她只有自己在亲一堆铁块的触感,甚至能闻到些轻微的金属气味。 心情意外地平静了下来,她渐渐地不害怕了。 对啊,对方只是一堆铁块而已,有什麽好害怕的──这种根本不能算是真的亲热吧。 她一边自我安慰著,一边开始凝神聆听对方的说话。 “千万不要成为神。” 脑海中,坚定、嘲讽而又带著悲伤的声音响了起来。 怎麽回事?你在说什麽? 瑶光无法说话,只有用眼神询问──然而对方却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这个角度他们无法看清楚细节,会演戏吧?装出被强暴的样子。” 为什麽我要这麽做?瑶光再次用眼神询问。 “你被陷害了没发现吗?道恩想杀你,然後弄个假的你顶上,借此cāo纵萨图。” “──” “快演啊。还是说你真的这麽重口味连机械人也不介意?” “不、不是!” 瑶光脸色变了,再次开始挣扎,而噩梦携带者也用力地压在了她的上方,似乎是在用自己的身体遮蔽监视摄像头视角内可以看到的景象。 见瑶光开始配合,机械人才继续开始说。 “之後我会把这段录像想办法流去萨图这里。这样道恩和萨图的梁子是结定了。” 什麽意思? “这是我和道恩的私怨,你别管──表情太轻松了,再给我痛苦点!” 瑶光一边被他吓得不得不配合,一边却又依旧有些疑惑地皱眉。 “我刚才给了你很重要的忠告吧?所以现在让我利用一下也没什麽吧?两个城之间起了混乱你不是也有机可趁吗。” ──你对我调查得很清楚? “还好吧。” 压在瑶光上方的机械人的绿色眼睛,闪过了可怕的寒光。 “只要是能让我复仇的人──无论是谁我都会接近的。” 他说著,在瑶光脑海中发出了yīn湿的冷笑。 “可别以为我是你这边的,我们所有人都一样,在被卷入‘游戏’之後,就只是独立的死人而已。” ──独立的、死人? 听到这句话,瑶光不知道为什麽感到心情轻松了一点。 不是独立的。 还有人──还有一个人,在等著她。 26-30 26 凭什麽给你答案 收容所中央大楼的监控室内。 道恩皱著眉看著屏幕中的影响──瑶光正被那个噩梦携带者压在身下肆虐。 “该死。” 他恨恨地咂舌──怎麽就这麽倒霉,偏偏是类人式的扩张症状啊,如果是普通的发病者的话,按照计划瑶光应该会── 他烦躁地在监控室内走来走去。 怎麽办?这事要是被萨图知道的话,赤地城和醉夜城是免不了打一场了。 要不要干脆── “道恩,计划怎麽样了──” 正在他最头大的时候,一道耳熟的声音闯入了房间,然後呆住了。 杰内斯一脸兴奋地冲进来,但看到屏幕中的景象之後彻底愣住──然後神色一下子狰狞起来。 他一把揪住了道恩的衣领: “这是怎麽回事,不是说好弄个事故伪造瑶光死亡,然後把她救出来的吗?!这是怎麽回事啊?!” “抱歉,你也知道,噩梦携带者也会有那种本能。” 道恩有些心虚地将眼神移去地面。 “那个大概是‘想要成为人类’的本能太过强烈,所以发病之後就把自己当人了──是我没有挑好计划的人选。” “我去救她。” 杰内斯的声音冷了下来,狠狠甩开了道恩向门口走去。 “杰内斯!!” 道恩一把拉住了他。 “你疯了,那边已经全部被‘噩梦’感染了啊!你也想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那难道看著她被那种东西强暴不成?!放手啊!让你帮忙救人你捅了这麽个篓子,你也太对不起我了道恩!” 用力甩开了道恩,杰内斯掏出便携电脑,飞快地cāo作了十几秒,然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望著大开的门,道恩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然後他伸手,走到一台仪器前,按下了某个按钮。 “‘鬼羽’,该你出场了。” 按钮旁边的喇叭发出了细微的滋滋一声,然後,没过多久,一个一身紧身黑衣,带著疑似摩托头盔的人形走进了房间。 光看身形似乎是个清瘦的男性,头发很长,从头盔的下方一直垂到腰际。 人形走到了道恩身前停住,一声不吭地看著道恩。 “额外的任务,先给你200万查赫,事成之後再给500万,给我去杀一个女人。” “给我那女人的资料。” 沙哑yīn沈如同蛇行的声音,从头盔下方漏了出来。 “喏。”道恩嘲讽地对著屏幕努嘴,“就是这个正在被干的女人。她最近也挺出名的,你应该认识吧?” “醉夜城城主的女人?” “嗯。时间不限,找一切机会杀了她,如果事成之後觉得报酬不够我还可以给你加。” “不必。” 鬼羽的头盔面向监控屏幕的方向。 “用什麽方法杀没有限制吧。” 道恩嘴角恶毒地勾了起来: “不限哦,别让她死在赤地城给萨图把柄抓就可以了。怎麽,恶趣味发作了?” “呵。” 鬼羽不置可否地用皮笑肉不笑的声音哼了声。 “那麽从她离开赤地城之後任务开始吧,别和杰内斯有冲突。如果杰内斯在的话,不要动手。” “为什麽。” “──怎麽说呢。”道恩眼中闪过一道鄙夷,“那女人大概能算杰内斯的初恋,还是别把她丑陋恶心的尸体暴露给杰内斯看了吧。” “无聊。” 虽然讽刺了一句,但鬼羽还是点点头同意了雇主的要求。 “等等。” 就在鬼羽和道恩达成共识的时候,监控室头顶的喇叭突然传来了声音──是正在b区那个病人隔离室的发病者──修伊的声音。 屏幕中,高大的身躯悠闲地靠在墙上双手抱xiōng,脑袋上的光槽代替眼睛对准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为什麽突然想杀她了?这和原本的计划不符吧?原先你不是真的想要帮杰内斯把她救出来的吗?我也是因为此才被丢到b区做接应的啊──为什麽变卦了?” 道恩沈默了十几秒,然後轻叹了一声。 “这个女人身上带著的变数太大了,你和她接触了几天也发现了吧。” “嗯。她好像是真的想要解除我身上所带的病毒呢。” “所以不行啊。” 道恩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也是知道的吧,修伊。──不能有人……去治好‘噩梦’。我们需要的是抑制和控制病毒的方法,而不是根除病毒的方法。” “为什麽?”修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解,“你明明一直在为噩梦这个病毒困扰啊。” “修伊,你知道卡列维尔财团的对噩梦防火墙每年的收入是多少吗。” “……” 屏幕中的发病者,眼部光槽闪过了一道蓝光──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麽。 “……我记得去年是520多亿?也就是说如果那女人真的破除了噩梦这个病毒的话,那卡列维尔财团损失就会很严重,他们会追究到那女人,甚至是我们身上。” “你觉得我们干得过卡列维尔财团吗。” “完全不觉得。” 修伊耸耸肩。 “不过那也没必要杀了她,我们可以把她救出来然後让她做我们这边的技术员,至少可以推广抑制病毒的方法。” “你认为以那女人的性格,会这麽怪顺著我们,背地里不偷偷搞些动作?把她带进赤地城才是对赤地城最大的危害。为了彻底根绝这个可能性,杀了她是最简单的方法。” “……” 修伊沈默了一会,然後妥协了。 “好吧,那我接下来是不是什麽都不做就可以了?” “是,指令收回。在现场看好戏就可以了。” “了解。” 发病者揶揄地笑了一声,然後将脸转向了走道──瑶光的方向。 而另一边,瑶光正和那个自称前任游戏参加者扭打著──就算是演戏,要被迫摆出这种被侵犯的姿势还是让她十分不悦,所以她涨红了脸使劲挣扎,却还是被对方的手劲毫无悬念地压制住了。 “很好,再卖力点。” 脑海中依旧传来冰冷、甚至带著些微的激动和恨意的声音。 “你说道恩要杀我?那为什麽他会派你来?凑巧吗?” 用极其细微的声音,瑶光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是。我是发现有游戏参加者的id登入了这里的网络才逃出来准备找人的。道恩发现了我的异动却一点动作都没有做,还把我的逃跑方向往这里引。没想到你不但是我想找的萨图的未婚妻,还是游戏参加者,倒确实是让我捡了个方便。” “你到底是什麽目的?” “我说过了,复仇。向道恩。” “你是前一次的胜利者吗?上一次的‘游戏’是什麽时候?” “十年前。” 噩梦携带者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十年?也就是说这个人已经在游戏时限之外活了七年多了吗。 “能和我说一下上一次游戏的规则吗?” “凭什麽?” 男人的声音在瑶光脑海中冷笑起来。 “凭什麽我们在这世界垂死挣扎的时候没有前一次的前辈来提醒我们,你却能享受这个待遇?我给你的情报不够多吗?给我适可而止啊!” 瑶光一愣,然後沈默了。 “要不是看在你在配合我演戏的份上,我连这两句都不会说的。你们就尽全力互相残杀然後难看地死掉好了,和当初的我们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机械的人形一边如此在瑶光的脑海中说著,压著她的身躯也因为那畸形的笑意而发出了空洞而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的呼啸声。 望著眼前的形象,瑶光突然莫名地替对方觉得一阵酸楚。 砰! 就在这时,在他们身侧不远处紧闭的b区大门,被什麽东西轰出了一道裂缝。 噩梦携带者和瑶光同时停下了演戏的动作转而向大门的方向看去──紧接著又是砰砰两声巨响,门彻底碎裂,然後一大团火光冲了进来。 十几秒後,火光还没完全散尽的时候,有一个人影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是肩上扛著疑似火箭筒的武器的杰内斯──看到瑶光,他那蓝紫色的瞳孔猛地一缩,然後散出了源源不断的怒气。 “怪物,受死吧!” 擦了一把脸上的灰烬,大概是怕枪械武器会误伤瑶光,杰内斯把火箭筒往边上一丢,抽出一把长达一米的光子刀对著噩梦携带者冲来。 但杰内斯的攻击没有得手。 因为杰内斯还没有冲到对方跟前时,有一道人影,从另外一个方向,比杰内斯更快地冲上前去,下一秒,噩梦携带者xiōng口的铁甲发出了粗重的悲鸣,闷哼了一声向著後方飞去,而瑶光已经被那人搂在了怀里。 “小瑶,没事吧!” 瑶光呆滞地看著浑身浴血搂著自己的萨图,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地点了一下头。 ===================================================== 27 在妥协的脚步声中 噩梦携带者被萨图一击打飞之後,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照道理说他应该没这麽脆弱,恐怕是在装死吧,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萨图,看著怀中那衣衫不整显然是被侵犯的瑶光,气得浑身哆嗦,一对狼眼闪著凶暴的光芒盯著倒地的尸体,然後又一转头,看著站在走道另外一侧的杰内斯。 “好,很好!赤地城,地狱无门,你们偏要走是吧?!” 在萨图这麽说的时候,走道的另一个方向涌来了一群人类和沙亚克混杂的武装军队──是萨图的部下们,没过几秒,萨图、瑶光、杰内斯、包括那个装死(?)的噩梦携带者,全部被围了起来。 “我以为她再怎麽说是在帮你们解决最头大的难题你们就算为了自己……在她有结果之前也不会怎麽样──好,很好!看样子,赤地城的道恩打著民主的牌子,其实相比於城民的安全,还是利益最重要吧?明明是和我一样的东西,竟然还扯遮羞布立牌坊?真是笑掉人大牙!” 狼人怒极反笑地爆喝著,一口尖利的獠牙外加牙床都因为愤怒而露了出来,抱著瑶光的手更是力气奇大,狠狠把她压在自己的怀中,甚至是── 甚至是在轻轻地颤抖,像是在心疼什麽,或是心有余悸似的。 瑶光神色复杂地皱了一下眉,然後抬头: “萨图──” 萨图的视线立即从杰内斯身上移到了瑶光身上,然後像是察觉到自己太过用力,立即放松了自己的手劲,拿手轻轻摸了一下瑶光的脸。 “抱歉,小瑶……是我来迟了。你没事吧?” “没事,可我……”她故意低头,做出了被害者的样子。 “没,没关系的!”狼人紧紧地按住了瑶光的肩膀,“你别在意这种事,我不会在意这些的,别胡思乱想!放心,赤地城这个仇,我一定会给你报的!” 报仇?对赤地城开战?道恩虽然可恶,但这里可是杰内斯的家乡── 瑶光一把抓住萨图的领子: “那个先别管了,我……我想回去。” “啊?好好好──是我不对,这种时候竟然先想著报复……我们回去。别怕,我们这就回嗥月号──” 说著,一把抱起瑶光,对身边的几个战士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扣下了杰内斯,然後便大摇大摆地从方才进来的突破口离去了。 瑶光窝在萨图的怀中,後脑勺被萨图的大手按著无法抬头,只察觉到行进途中劈里啪啦地响起了各种枪声和爆炸声,萨图搂著她时不时跑跳移动,似乎也在战斗,但很快,两人的身形便平稳下来了──看样子,道恩安排在这里的兵力并没能够阻挡住萨图。 瑶光再次抬头的时候,迎面吹来的是嗥月号的引擎带起的飓风,越过萨图的肩膀,她看见杰内斯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制住向前拖来。 而萨图却不知道为什麽止住了脚步,并没有立即上飞船。 瑶光有些疑惑地转头──然後,她看见了,在众人前方站著一个人。 ──正是那个在收容所中配合她研究“噩梦”的患病者修伊。 萨图的身体渐渐压低了重心,一只手牢牢地护著瑶光,显然是进入了备战的状态,而对面的半机械人形却一动不动,甚至是在对峙了十几秒之後,慢慢地举起了双手做投降姿势,表示自己无害。 “我可不是来打架的,萨图大人。” 萨图冷哼:“事到如今才开始打算和平谈判是不是太晚了?” 修伊却保持举手的姿势耸肩: “请冷静一点,萨图大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就算要害露西小姐,难道不会用更隐晦更万无一失的手段,而偏偏挑在这种状况下手?请你千万不要因为怒气旺盛而忘记这一点啊──如果我们真的打起来的话,那麽有人肯定做梦都在笑了。” 修伊这番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萨图听後很明显就冷静了下来: “这倒是。我想你们还不至於集体逻辑处理器秀逗。看样子有人在借机挑唆两个城的关系……不过,你们也别把我当傻子,随便几句就想推卸责任。” 狼人边说边冷笑起来。 “就算你们没有主动害她,但见死不救的责任是肯定有的。这次我尚且忍你们一次,不要给我再抓到一次你们的把柄。老实说,你们的迦蓝矿洞我可是很早就想要了呢。” 说罢,便抱著瑶光越过了修伊,径直走向了飞船。 回到嗥月号上之後,萨图吩咐了一句让人把杰内斯关起来之後就直接带著瑶光去了最大的私人浴室。 和地球不同,这里的水极其珍贵,基本上都是用来饮用的,而用水清洁身体这种事,在这里被一种叫做去污仪的东西取代──人脱光了爬进一个疑似胶囊仓的装置,呆上五六分锺全身的赃物就会被很彻底地分解剥离干净。 当然,要用水净身也不是不可以──比如身为一城之主的萨图,就有著可以说是很奢侈的浴室,因为把大量可以养活很多人的净水用来洗澡,城内的下层百姓对此颇有微词,但也拿这个毫无办法。 而现在瑶光则在享受著这种可以说是十分遭人骂的待遇──萨图把她抱进了浴池,而且很罕见地没有毛手毛脚,反倒是很仔细地在替她清理身体: “小瑶,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瑶光对这种体贴十分不适应,局促地扭了一下身子:“不,没有……” “真的?” 萨图半信半疑地将手伸向她的下身,却被瑶光心惊胆颤地抓住了──其实让萨图知道那个噩梦携带者和她只是演戏也未尝不可,但不知道为什麽,大概是潜意识里她还是把那个前任的游戏参加者当做了老乡,或许还有写其他的微妙理由──总之,瑶光隐瞒了真相。 这样,至少能让萨图觉得她的身体已经不属於他一个人──这对萨图来说是很大的打击吧。──瑶光在内心如此复杂地冷笑著。 但是萨图却曲解了她的意思。 “小瑶,你──这麽疼吗?” 瑶光顿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的失笑感,但她忍住了,只是垂眸,一个劲地摇头。 “好好好我不碰──” 萨图立即妥协了,然後有些心疼地搂住了她的肩膀。 “别在意,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事的。你依旧只是我一个人的女人,那种东西,忘记掉就可以了……” 他低声喃喃著,不知道是在劝说瑶光,还是安慰自己。 “说别的说别的。那个杰内斯被我们逮到了,你觉得我用什麽方法处置他比较好?” 没过多久,狼人用故作轻快的语气说道,还舔了舔她的脖子。 瑶光闻言却呆住了。 处置杰内斯──以萨图的残暴,杰内斯害死了他的孩子,他会怎麽报复他?光是想像,瑶光就觉得一阵脊背发寒。 不行,已经让阿错受了这麽重的伤,绝对不能让杰内斯这个目前唯一的盟友也有什麽闪失! 瑶光思考一小会,抬头看著萨图: “萨图你准备杀他吗?” “唔。我是很想。”出乎瑶光的意料,萨图的口气显得有些沈闷,“但这家夥不但是道恩的部下,还是某个很大的车队的成员,首领瓦沙各和我也有些交易,加上道恩──嗯,可能不能这麽简单地杀掉他,不过小瑶你放心!就算不取他性命,但是折磨的方法还是有很多的!一定要给我们的孩子好好报仇才行!” “要拷打或者是肢解吗?” 瑶光竭尽全力用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但内心却因为想像了一下这种场面而吓得几乎寒毛倒竖。 “这是好主意──不过新人类的话,对疼痛的触感并没有人类这麽强,毕竟那种条件反射都是模拟出来的。所以光是拷打或者进行肢体伤害对他没什麽用呢──对了小瑶,你不是程序师吗?!果然要让新人类感到痛苦的话还是要从精神方面著手吧?这次有没有弄到噩梦的样本?让他感染噩梦试试?” “那样整个嗥月号的系统都会有被侵蚀的危险的。而且,变成噩梦携带者的话,就会进行不可逆变异,也会丧失理智,这样道恩或者瓦沙各来找我们要人,我们一样不好交代啊……” 瑶光如此小心翼翼地劝解著,深怕被萨图发现她在袒护杰内斯,於是用的是和萨图一夥人的口气──这让萨图的心情好了几分。 “那你说怎麽办啊?这方面你可比我要有想法多了吧?” “嗯──” 瑶光思考了半晌,然後想出来一个似乎是可行的点子。 “杰内斯……那时候,不是很厌恶新人类的逻辑处理器被研究的事吗?那就让我去研究他的逻辑处理器好了。” 萨图一愣,然後搂著瑶光哈哈大笑起来,末了,还用粗糙的舌头狠狠舔了她几下。 “哈哈哈哈哈哈──太绝了,这个太绝了!让自己最看不起的人类,去研究那敏感宝贝得不行得逻辑处理器!!这绝对是毁灭性的耻辱啊!没有什麽危害却能让他的精神受到最大的攻击,妙!这招太妙了!!” 狼人心情愉悦地抱著瑶光蹭了又蹭。 “太好了,小瑶,我一直担心你太过天真,看起来你跟我混久了,也学会一些狠劲了嘛,这个很好,这样你会更安全些的。” 但是瑶光的心,却因为萨图的夸赞,一下子如同落入了冰水,猛然冻结。 这只是她想要保护杰内斯而想出来的说辞,是假的。 是的,她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她也知道为什麽萨图会接受这个提议,因为,如果没有那次她和杰内斯的和解的话,这或许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酷刑,让杰内斯这个高傲的新人类的自尊被彻底碾成泥土,给予最大限度的精神暴力。 她知道这在萨图眼中是多残酷的报复,因此才将这个提案说出了口。 所以,就算初衷是救杰内斯,但大脑的思考,却千真万确是抓住了某一个人的致命弱点,然後想出了对其来说最为致命的招数。 ──从什麽时候起,她的思维被植入了如此yīn暗、狠毒的思考方式? 难道说真是如同萨图所说地,她被萨图影响了吗? 结果,又在不知不觉地,向著这个世界,迈出了妥协的一步吗? 最开始是见死不救,之後是杀人,现在是害人。 之後,她又会在妥协的脚步中,交出什麽? 她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发冷,情不自禁地颤栗了一下。 萨图有些疑惑地抱住她,用疑问的眼神抖了一下耳朵,瑶光这才回神,然後用虚弱的神情搪塞著说她只是累了。 萨图还沈浸在对瑶光的转变的喜悦中没有回神,因此没怎麽怀疑,只是心疼地将她抱出了浴池,略作打点就带著她回房了。 然後,第二天,全身被戴上了不少钢铁制的拘束器,耳朵的部位也被安上用来接驳逻辑处理器的插槽的杰内斯被送到了瑶光的眼前。 分析室里,两个沙亚克粗鲁地将杰内斯牢牢地固定在了一张大座椅中,然後在那插槽中,连上了各种数据线,一切准备就绪之後,瑶光斥退了他们,锁上了分析室的门。 屋内只剩下了两人,杰内斯和瑶光就这麽面对面,一站一坐,凝视了几秒。 然後,杰内斯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开始暴跳著想要从座椅中挣脱,嘴里也骂起了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 ──他明白了这是瑶光的计策,然後开始配合了。 他的神色狰狞,情绪看起来激动无比,口中语无伦次地咆哮著什麽,但他的眼神却依旧清明,那对蓝紫色的漂亮瞳孔在告诉她:看吧,没关系。 如果是你的话──看吧,没关系。 瑶光强行让自己露出冷漠而厌恶的神情,走到一边的电脑中cāo作起来。 杰内斯的吵嚷还在耳边不停地想著,但是荧光屏中,连接逻辑处理器的感情波动的监视小窗口中,瑶光却发现了。 各种各样的思绪,化成文字,在窗口中不停地刷新著。 而有几行小字,则重复地在她面前跳跃著。 “看清楚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看清楚之後,拿著这个成果,去创造真正的电子生命。” “抱歉,这次没能把你救出来。” “别很快搞完研究,拖延时间,你和萨图的婚礼还剩没多少时间了吧?” “把我留在嗥月号上直到婚礼开始,到时候,我或许可以帮上什麽忙。” “……” 瑶光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了自己那颤抖的呼吸声。 不能笑,也不能哭,萨图或许在通过监视设备看著这里的情形,杰内斯在对面著谩骂著,荧光屏上的字从监控设备的角度来看应该是看不清的(屏幕是透明的,所以从侧面来看光子字都叠在了一起),但是,她的表情却能被捕捉。所以,她也必须露出冷静的,甚至是带著报复的快意的,学者的神情。 她费劲心思,让自己扭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冷笑。 但是她知道,她的内心却在因此而哭泣。 那是久违了的,因为他人的温柔而流的泪水。 28 神圣的葬命之物 自从开始了杰内斯的逻辑处理器研究之後,瑶光变得更沈默了。 不是心情抑郁,而是因为进入了彻头彻尾的钻研模式──就如同开始写作的小说家、开始画画的绘师、开始演奏的钢琴家一样,不到自己的作品完成,除了最基本的吃喝拉撒睡之外,根本不想停下。 拜此所赐,一些盘旋在脑海中的纠结和负面情绪也被一并抛到了脑後,无暇去想,下午的体能特训榨干了她的所有体力,而研究活动则榨干了她的思考能力,每天几点一线机械地劳作著,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几秒之後就能睡著。 萨图对她这样自虐性的工作有些心疼,不过也没有开口打搅她──其实不光是瑶光,任谁看到那种人工作时专注的表情,都会有无从开口的感觉的吧。 瑶光听从了杰内斯的意见,谎报了自己的工作进度,因此萨图倒也一直没对杰内斯再做进一步的伤害,而是把他关在了那个研究室里当标本──而实际上,瑶光已经在高强度的钻研中,基本上摸透逻辑处理器的架构了,毕竟,活著的逻辑处理器,观察起来要比死者的逻辑处理器要简单很多,还能根据杰内斯的反应直接对应处理器内部的代码串,所以短短半个月内,瑶光的研究就有了极大的成果。 当然这些成果全放在了她的id卡内,对萨图只是汇报了一小部分。 此外,她还开始做财产转移的工作──把艾尔莎给她的那张卡中的小部分存款,挪到了她的id卡账户中。 至於剩下的,就留下来,当做还萨图的医药费吧,现在卡里已经有1500多万查赫的钱了,看样子艾尔莎的店规模还挺大的,而且她设计的尾饰销量还不错。 不过,就算瑶光的研究进展再快,终究也是半个多月过去,现在离她和萨图的婚礼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已经很紧了。 而巨型机械人这边,听萨图说进展也很快,那天晚上,萨图兴高采烈地跑进房间把瑶光往自己臂弯里一放就匆匆往外走。 “萨图,怎麽了?” “那个大机械人初步组装完成了!去看看吧?顺便来解决些引擎方面的问题!” 瑶光一愣,然後在萨图怀中用力点了一下头。 终於……最重要的道具,完成了吗? 被萨图抱著(瑶光几次想要下地都被萨图拒绝了),两人来到了位於嗥月号尾部的大加工间。 这里本来是一个巨大的格纳库,用来置放大型的悬马、军用移动设备的,现在则因为瑶光的巨型机械人制作计划而被清空,成了一个高八十多米,面积上千平方米的大型研究室。站在了望台往下看,地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各种线路,大厅死角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高性能电脑,小型的悬马正从另一个出口进出运送些小零件。 而在大厅的正中,竖立著一个巨大的人形──正是瑶光计划中那个巨型机械人。 银白色的巨大钢铁身体,一个一个关节部件组成的漂亮的硬朗曲线,头部则是有著护目镜(其实是驾驶舱)的模仿人类的头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像中世纪的头盔,大概六十多米高──虽然比瑶光想像的要小些,但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宛如小楼一般耸立的它看上去也够有气势了。 机械人的周围搭建著很多底部带有滚轮的可移动高架,上面站著人,拿著疑似电焊的东西在对机体进行加工,星星点点的火花在它周身迸射出来,在银白色的钢铁组成的肢体交接的关节部位,可以看见有橘红色的灯光透出来,配合著那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过的漂亮外形,显得十分吸引人眼球。 “萨图大人,露西夫人,你们来了。” 见萨图和瑶光来到,同样站在了望台,通过电脑上接著的话筒喊话指挥的一个中年人类男子立即放下话筒迎了上来,对两人鞠了个躬。 “小瑶,他是这次工程的总监督,名叫费里斯,是我从堕月城挖角过来的人才喔,多亏他,这东西才能在这麽短时间内完成。” 萨图放柔了声音对瑶光如此解释著,而站在对面的费里斯则好奇地一挑眉,摸摸下巴上面的胡茬。萨图宠爱这女人他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却不知道已经宠到了就算是来这种地方都不肯把她放到地面上反倒是一直抱著这种程度。 本来的话,面对这种惑主的女人,他是没什麽好感的,不过对瑶光他则稍稍宽容了一点,毕竟能参与这样新奇有趣的项目正是托了这女人的福,没有一个研究者会不希望自己手中诞生一件革命性的作品。 况且她的程序功底实实在在地摆在眼前,亲自全程监督引擎的实装和调整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也正因为此,瑶光虽然在沙亚克战士中没什麽太好的风评,但在大多数的人类、新人类以及少量沙亚克的程序员之中,还是很受认可的。 就在费里斯观察瑶光的时候,瑶光也在观察著他。 ……一个人类的中年男人,穿著典型的研究人员穿的白大褂,但是衣袖和衣摆已经脏得油光发亮,下巴上全是胡茬,头发乱蓬蓬的不修边幅,眼睛是碧绿色,看起来有点可怕,神情则是温吞地笑著,眼神慵懒却又深不见底。 看样子是个不怎麽好对付的人,要瞒过他的眼皮对机械人的只能系统作手脚的话,可能难度很大。 瑶光心里飞快地打起了算盘。 既然是从堕月城叫来的帮手……那就说明醉夜城没有这种级别的工程师吗──也是,在这麽短的时间内指挥众人完成了这麽浩大的工程,这个人,绝对不能小看她。 那麽,要怎麽办? 她有信心瞒过嗥月号上的内部工作人员,但对他却没什麽底。想办法探探对方的实力?万一打草惊蛇怎麽办? 就改变计划吧,还来得及。把原来做的智能系统,换成最近她刚写完的──真正的逻辑智能。 虽然离彻底完成还有很多步骤,但这个已经有了雏形的智能人格,已经初步具备了真正的思考能力──具体换算的话就是,现在它已经可以算是个一岁的婴儿了。 如果是原来的智能系统的话,终究也只是程式,那个费里斯或许还能察觉出什麽,但真正的逻辑智能的话,那她这个创造者,肯定可以胜过费里斯的吧? “露西夫人,久仰大名。” 费里斯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然後对她淡笑起来。 “费里斯先生,一切辛苦了,您很出色。” 瑶光也在萨图怀中礼貌地对费里斯点了一下头。 “费里斯就是混有少量沙亚克血统的人类。” 萨图在一边解释了一句,瑶光有些疑惑地抬头──他突然说起这个是干什麽? “看他的耳朵,是兽耳没错吧?” 瑶光这才把视线放到了对方那藏在头发下的耳朵上。确实是带有绒毛的,有虎纹的尖耳朵。 “看吧,人类和沙亚克的小孩,不可怕吧?还有人类外形却带著尾巴的呢,很有趣不是吗?” 萨图兴高采烈地如此说著,而瑶光总算是恍然大悟了。 他在担心瑶光会不喜欢他和她的孩子。 一咬嘴唇,驱赶出了内心丝丝缕缕的涩意,瑶光轻拍萨图的手臂,从他怀中下来,站到了地上。 “费里斯先生,萨图说它的引擎出了什麽问题?” “叫我费里斯就行,引擎方面没有什麽大的错误,但是很多细节部分必须进行修改。刚才已经试著cāo作它进行了几个基础的动作,动起来是没问题了,不过……” 费里斯说著,拿过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列出了需要微调的部分。 瑶光接过来一看,眉头一皱,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 150多个小bug! 虽说作为初次接触的领域的作品,有这麽多bug也不是很奇怪,但作为程序员来说她还是有点觉得脸上无光,於是扭开了头,佯装自己在低头看列表,不让萨图和费里斯看见自己那因为丢脸而红起来的脸颊。 ──但萨图是什麽人,瑶光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了他的眼中,於是他被这一小动作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搂著瑶光舔了她一脸口水,心底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而费里斯则在一边若有所思地赔笑著。 “那我现在就去调整,萨图你要不先去忙别的?” “没关系。喂,你去给她带路,到中央cāo作室。”萨图说著随手拉过一只路过的莫迪的尾巴把它拉了过来丢到了瑶光的面前,“我和费里斯还有些东西要谈,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噢。”瑶光点点头,跟在捂著屁股的莫迪後面走了。 见瑶光走开之後,萨图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换上了一脸沈静。 “怎样?有批量生产的可能性吗。武装能力如何。” “暂时要批量生产,可能性不大。”费里斯同样表情凝重地摇摇头,“其他不说,要批量制作的话,首先成本我们得负担得起──但现在,一台就花去了12亿查赫的造价。” “但是第一台造出来了之後,其他的就不需要这麽贵了吧。” “是的,技术成熟之後的估价是在5000万查赫一台左右,还是很高。” “嗯唔。” 萨图不置可否地咕噜了一声。 “那军用的话,攻击性如何。” “很可怕哦。”费里斯邪笑著一挑眉,乱蓬蓬的刘海下的眼中,是野兽般可怕凶光,“其实别说批量生产,就光这一台,也足够醉夜城扫平临近的几个城市了。您可真是好运气啊萨图大人,得到了这宛如胜利女神般的尤物。” “那是!” 说起瑶光,萨图的神色立即明亮起来,眼神中尽是骄傲,还隐约带著几丝温柔。 “还好当时眼疾手快把她抢到手了,错过这样的女人,後悔几辈子都不够啊,我还真是英明,哈哈哈哈哈!” 狼人爽朗地笑著,而费里斯则频频点头称是。 “对了,关於这个的命名,我们现在是统称巨型机械人没错,不过萨图大人,现在也该给它起个确定的名字了吧?” “嗯…………” 萨图低下头沈思了几秒。 “这种巨型机械人就统称gs(giga slayers)吧。至於这台嘛──既然是送给小瑶的礼物,那就叫‘圣葬’吧。” (作者注:萨图这里用的其实不是英文缩写,而是第七殖民星的语言,这里已经是翻译之後的产物了) “gs-圣葬。好名字。” 费里斯低笑著,一下一下拍著手,用微妙的表情鼓掌起来。 ====================================================== 29 斩断墨色恶念之物 瑶光跟在莫迪身後,走到了一个可移动的升降高台前,踏上,只见莫迪伸著短短的手想要去够一边的cāo作板,但无奈cāo作板大概有一米三四差不多高,最高的那个表示升到顶层的按钮它按不到,於是就原地扑腾起来。 瑶光在一边看著,最终还是忍不住出手帮忙按了一下,莫迪一愣,然後圆溜溜的眼睛看著瑶光,尖尖的老鼠尾巴有些高兴地翘了起来。 “谢谢!露、西夫人!” “…………” 眼前一米高的小动物受宠若惊地道谢著,但瑶光却没有理会,只是转头看著萨图的方向──他正在远处和那个费里斯谈论著什麽。 还好没有发现,不然又有可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害死一个小动物了。 苦笑了一声,随著升降台嘎吱嘎吱停止的声音,瑶光已经来到了gs的驾驶舱前。 大大的蓝色透明玻璃质地的舱门向上翻著,露出了里面的驾驶座──大大的带有靠背的座椅,周围一圈全是密密麻麻的光子仪表盘,扶手两侧则有著类似悬马驾驶座的cāo作杆,和想像中的那种动漫里的巨型机械人内部差别还真不是很大。 看著驾驶舱,瑶光一阵感慨──那种以前只能出现在人类的幻想之中的作品,现在真的因为她的一时兴起而被造出来了。 从升降台小心地爬进了驾驶舱,瑶光的手一碰触cāo作板,整个处於待机状态的机舱就亮了起来,把瑶光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後,她开始打开驾驶舱的cāo作系统,调出了引擎後台。 然後,瑶光拿著费里斯给的纸,一条一条纠错过去,一遍遍反复进行模拟检测,总算是在三个小时之後把所有的错误都纠正得差不多了──还好都是小bug,有些地方甚至是改一个命令行就够了。 回神的时候,发现萨图正在外头的升降台,靠著栏杆发呆,尾巴伸到了栏杆外面,悠哉地一甩一甩。 “萨图。” 瑶光叫了一声,然後只见那尾巴蹭地抖了一下,萨图立即转头,凑了上来,吭哧一下钻进了驾驶舱,坐在了後面的副驾驶座上。 “怎样?差不多了?” “是的。接下来就是……” 瑶光观察著萨图的脸色, “萨图,我想试试从杰内斯这里得出的研究成果。” “什麽?你是说逻辑智能?那个已经研究完毕了?” “没那麽快。”瑶光摇摇头,“还不可能会像人类这样思考,但肯定比现在的智能系统好使。逻辑智能是会根据使用者的反馈自动修补、学习、更新的,不需要像人工写的智能系统这样要定期写补丁更新。” “嗯,自动更新进化的cāo作系统吗,听起来不错,不过,小瑶,人格方面的智能还是压制住。让武器有自己的思想是很可怕的。” “我明白。” “那就辛苦你喽。”萨图露出怜爱的神情拿鼻子蹭了一下瑶光的脸,“现在可能会累点,不过结婚之後就轻松了,我们坐著这东西去世界各地玩玩,未污染区域的门票也弄到了,到时候咱们好好给自己放个假!” “…………好。” 瑶光低头看著cāo作板,轻轻应了一声。 於是,第二天开始,瑶光的工作地点,从研究室变到了gs圣葬的驾驶舱,因为害怕萨图对杰内斯动手,她还佯装进行数据取样,每天去看一次,於是杰内斯那种表面疯疯癫癫骂娘内部代码却在和瑶光聊天的戏码也还是照旧。 尚在婴儿期的逻辑智能,被瑶光一点点移到了gs圣葬的数据库中,瑶光并未像萨图所说,压抑它的人格部分,因为,既然是逻辑智能,那必然是有性格因素在的,瑶光编写的,是以杰内斯的性格代码为蓝本,然後加以很多调整的产物,基本上可以说,这个逻辑智能的人格部分,是那种比较温和的防卫性人格,并不会因为有巨大的力量就去轻易四处破坏。 当然,就算是性格温和的婴儿,在长期面对萨图这样的人时,也难保不学坏,所以瑶光决定一旦它的智能搭建到可以进行系统交流时,就要开始同它对话了──时间毕竟还是太赶,要驾驶它逃离萨图的掌控可能还不太可能,毕竟能走动,做些简单的动作,和能灵活地跑动,带著她离开萨图的追捕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瑶光需要的是能配合她做出一个大布局的盟友──虽然现在的盟友只有杰内斯,但实在没有的话,造不就行了吗。 “……听好,我的孩子。” 修长漂亮的手指在cāo作板上飞快地动作著, “圣葬是萨图给你的代号,而现在,我要给你的名字是……‘斩墨’。要选择哪一个作为称呼自己的名字,这就由你自己选了。” 光子荧幕左下角的蓝灯一闪一闪,过了一小会,哔地一声,跳出来一个新窗口,而上面写著的字上瑶光一惊,然後抿嘴笑了起来。 “giga slayers:斩墨,机体名称初始化完毕,名称以锁定,如需修改,请联系逻辑智能创造者牧瑶光。” ……看样子,这家夥根本没什麽犹豫就选了她呢,虽然是自己亲手写出来的智能,但亲眼见到这智能开始思考,瑶光还是很惊奇的。 这边瑶光在兴奋和惊讶著,这边眼前又弹出来了一个小对话框。 “身份识别完毕,牧瑶光,请输入昵称。” “昵称?!” 瑶光愣了一下──这……这麽威武高大的东西也需要昵称吗? 见瑶光没反应,屏幕又跳出来了一个对话框。 “牧瑶光,请输入对本机体的特别称呼。” “…………咦。” “牧瑶光,请输入我的小名。” “………………” “牧瑶光,请输入本机的属於你的特别登陆名。” “…………………………” 瑶光不回话,对话框就一个一个不停地催促似的跳了出来,没一小会就已经占了整个cāo作板上方的空间了。 “别、别催,”瑶光显然对这人性化的反应有些不适应,“我这就输入。” 刷拉一下,其余的对话框立即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最新的一个。 “……那就小墨吧。” 哔地一下,对话框收了回去,不过过了一会又弹出来了一个对话框: “昵称录入完毕:小墨、墨墨、阿墨。”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关於昵称的呼叫,只对应初始cāo作人员、智能创造者牧瑶光,未通过身份识别的驾驶者使用昵称会产生不确定的失常反应,请注意。 …………别这麽任性啊。 看著那行小字还有自己擅自加上去的昵称,瑶光就算再怎麽淡定,嘴角还是开始抽了。 “看样子我们会合得来的。” 回应瑶光的笑容的,是从驾驶舱天花板开的小门中降下来的一个小盘子,盘子上放著一瓶营养水。 “没想到比预想地还早就能进行交流了啊…………” 又一个窗口弹了出来:合成音发声系统尚未制作完毕,请小瑶稍後。 …………这麽快就学会叫她小瑶了。 瑶光苦笑著摇摇头,然後稍稍收敛了神色,压低声音。 “接下来我的话可以不录音也不对任何一个第三方透露吗。” 哔──加密交谈模式开启。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这件事需要很多夥伴,但现在能帮到我的只有你一个……时间还有二十天,你能在二十天之内尽量学到尽可能多的东西,然後帮我聚拢新的夥伴吗?” 哔──请指示具体的cāo作方向。 “嗯……我需要一个实力不错的雇佣兵团、一个杀手、然後还有……” 瑶光压低声音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报给了斩墨。 哔──运算中…………运算结束。需要资金。 “资金的话,这个系统里我已经放进去不少有贩卖价值的小软件了,你能上国际网吧?试试把它们卖掉?” 瑶光自己是不能上网进行什麽动作的──怕萨图起疑,但一台巨大的gs跑去往上拍卖程序,恐怕萨图不会想到吧。 哔──估算cāo作难度为d。 d啊……看样子是不难了。瑶光对著光子屏眨眨眼──这家夥似乎比想像中的聪明很多啊。 “那麽……”带著欣慰的眼神,瑶光伸手抚著cāo作板,“一切拜托了,我是否能顺利摆脱这个巨大的囚笼,就看你了……斩墨。”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这次系统没给予任何回音。 “…………斩墨??” 出了什麽问题吗?瑶光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光子屏。 “斩墨?有哪里不舒服?” 还是没回音,甚至反倒是有几个屏幕暗了下去。 於是瑶光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再次抽了一下嘴角。 “……小墨。” 刷的一下,所有的灯全都亮了回来,然後一个窗口跳了出来: “最高优先级命令,执行开始。” “…………” 这家夥,到底有多任性啊。 ========================================================== 30 你的灾难和筹码 自从斩墨有了人格之後,瑶光去大格纳库的频率更是增加了,毕竟需要调整的部分还有很多,而且,能和亲手创造出来的人格交谈让她十分新奇──外加,还要用很多手段瞒过那个总监督费里斯,每次和斩墨交谈过後,光是布置障眼法就得半小时。 而杰内斯也没有照他所想的顺利留下来,因为他被道恩和瓦沙各联名派来的使者接走了。 送走杰内斯的当天,瑶光也在场──大大的会客厅对面,站著几个新人类,为首的一个是戴著头盔、长发及腰的人,虽然看不见外貌,不过光看体型应该是个男性。 杰内斯的交接过程很顺利,萨图在送出人质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一个小箱子,看了箱子里的内容之後,萨图很满意地笑了一声。 唯一让瑶光有点不安的是,戴头盔的人在确认杰内斯完好之後,转过头看了这边几秒。 虽然因为看不到对方的眼睛所以无法确认他在看谁,但不知道为什麽,瑶光觉得他与其是在看站在她前面的萨图……不如说是在看她。 不过因为後来什麽都没发生,所以瑶光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後了,毕竟现在要准备的事还有很多。 在离婚礼还有一周的那天,瑶光和费里斯和一群技师合作之下,完成了斩墨的最终调试,这样,gs初代算是进入了第一轮的试用状态,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进行大量的实际cāo作进行数据采样了。 当然──以斩墨的逻辑智能,其实那些简单的动作它早就可以顺利完成,只不过因为瑶光的要求,所以他收敛了大部分的功能而已。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在醉夜城北部的一片无人沼泽区。 风很冷,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灰色的泥泞的大地,偶尔可以看见从地底窜出的枯萎的小枝桠,天上有疑似鸟的大体积生物盘旋著,发出难听的叫声。 萨图因为忙著准备婚事所以没有出现,现在在她身边的只有一堆体能不怎麽强的技师,以及两个狮系沙亚克保镖。 远处,斩墨正在按要求不停地重复做些复杂的动作,跑跳、下蹲、单脚独立、持枪、持剑、基础的闪避动作──虽然还是比较迟缓,没有她想像中的这麽灵活,但一想到这可是真的巨型机械人,瑶光也就释然了──总不可能和真的一开始就和动画里演的那样上演宇宙级格斗大片的吧。 瑶光目光涣散地看著斩墨的测验动作,余光却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瞟著周遭的风景。 她──现在,不在嗥月号上。 周围能起威胁的只有两个沙亚克,斩墨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只要她一声令下,说不定斩墨就能带著她逃离这里。 有一瞬间,她在心中,确实起了这样的念头。 但是,不行,她走了的话,阿错怎麽办。──怎麽可以只顾著自己,把那个因为她而至今躺在床上的男人抛下? 她摇摇头,暗骂了几句自己的自私,吸了一口气,然後慢慢吐了出来。 不要本末倒置,牧瑶光,你是为了想让阿错活下来,才活到现在的。 “吱嘎────” 一声尖利的叫声,打断了瑶光的思绪,她本能地一抬头,就见天上,那些盘旋著的类似鸟的大动物,其中有一只正压低翅膀向著这边俯冲下来! “是异化鸟!!快散开!!” 身边的学者们尖叫著四散而逃,两个保镖一个把瑶光搂进怀里,拿出一柄手枪对著天空连射,另一个则抽出了两把光子长剑,压低身子,摆出了迎敌的姿势。 又是吱嘎一声咆哮,动物已经冲到跟前,瑶光这才发现,在天上的时候以为它们并不是太大,靠近了才可以看出来──它们有一人高,翅膀很宽、展开的话到达了十几米! 她在那个狮系的沙亚克怀中无声地抽了一口气──光两个沙亚克,能打得过它吗? “喂喂,要不要把她丢了?” 两个保镖和大鸟缠斗起来,而护著瑶光的那个用颇有些不耐的口气问著另一个。 “这种话不要乱说哦。” 另一个拿剑的一个前踏用力地几次前砍,把大鸟的肩膀处划伤了几道口子,逼退了对方几米。 “摩尔和马特不就是因为上次去赤地城的时候没把这女人保护好,直接被老大弄死了,他们俩可是跟著老大上五年了哦,老大为了她可是完全不讲情面的。” 说罢用带著嘲讽的眼神看了瑶光一眼。 “你说这种话,小心她一个告状,你的脑袋也被拧断了?” “既然敢这麽说,那自然是做好让她回不去的打算了。”搂著瑶光的沙亚克狰狞地笑了一声,完全不在意瑶光就在自己怀中,“老实说,我对这麽一个把老大骗得团团转、又没用又无趣的女人可完全没好感啊。” 瑶光无声地咬紧下唇,被那个沙亚克松开,然後往一处空地一推。 “这女人死了,老大就能恢复正常了吧?醉夜城的女主人,可不是这种软脚虾能当的!!” 另一个一愣,然後也哈哈笑了一声: “喂喂!天上的家夥,你们不是最喜欢吃人类吗!?这里就有一个哦!免费送给你,来拿吧!” 瑶光被推得踉跄一下,坐到在地,而在沙亚克这里讨不到甜头的大鸟,看到她落单,立即怪叫了一声调转方向向她扑了过去! 瑶光眼神一冷,从腰间抽出了萨图给的护身手枪,对准对方扑过来的大脑袋用力一扣扳机──因为距离很近,就算准头不怎麽好,那大鸟还是被炸掉了一只眼睛,在天上挣扎了几秒,摔了下来! 吱嘎── 但是,就在瑶光松口气的时候,那一半脑袋已经血肉模糊的大鸟,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後大张著翅膀再次向著瑶光一个前扑! 糟糕! 瑶光咬牙举枪再次连射了几下,光柱打在大鸟的身体各处,溅出了一捧捧的暗红色血花,但是,那东西却和没有生命的僵尸一样,卯足了劲向瑶光冲去,而就在最後一枚光子弹耗尽时,它已经冲到了瑶光的跟前。 瑶光有些绝望地拔出了藏在衣袖里的护身光子小刀。 没有胜算吧──但是,就算是会被吃掉,至少也要挣扎过再死。 对不起,阿错,我还是太没用了。 她屏住呼吸,手中的小刀用力地向前刺了出去──但是动作做了一半,她愣住了。 砰!! 一声能把人震得心脏停跳的闷响过後,那大鸟就用奇快的速度飞了出去──还没等瑶光明白是怎麽回事,又有什麽巨大的东西,重重地拍在了正在挣扎的它身上,直接把那体型巨大生命力顽强的怪物,砸成了一堆肉泥!! 事情发生了十秒之後,她才慢慢呼出了那口气。 ……不知道什麽时候,斩墨已经移动到了自己跟前,半蹲著,那巨大的机械手臂下,正是那被压成肉泥的大鸟。 是它,一掌拍碎了她的敌人。 整片空地沈默半晌,斩墨发出了声音──是由低沈的男音为蓝本的合成音。 “对紧急事态处理动作,执行完毕,请评分。” 这句话一出,一边几个惊魂未定的技师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什、什麽啊……对哦,我们都忘记了,我们还开著这个测试模式没有关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它被噩梦感染了呢。” “对啊对啊,原来是紧急事态的自动模式啊,不错不错,表现得真好啊。” “嗯,该说是半逻辑系统吗,果然很聪明呢。” 技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开了。 而瑶光则是仰望著眼前巨大的钢铁人形,在心中无声地道了声谢谢。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後就是斩墨的缘故,那两个刚才想害死她的保镖并未上前,只是神色讪讪地用余光看她。 “怎麽办?……这下我们惨了──要不趁现在跑吧?” “跑?跑的掉吗?她不会叫那个大家夥来追咱们吗?” “而且……还有比在老大手下干活更好的待遇吗?我可真不想走啊……” “再说,以老大的个性,如果这女人把刚才那事一说,就算我们跑去天边也会被逮回来分尸的吧!?” 说话间,瑶光已经走到他们的跟前,看到迎面走来的她,两个高大的保镖反倒是露出了有点尴尬的神情後退了一步。 “那……那个……” 其中一个像是想要道歉,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有问题。” 瑶光面无表情地抬头看著两人。 “不光是我……而是所有的人类……要在你们沙亚克眼中获得认同,要做到怎样的地步才可以?” 两个有著狮子脑袋的男人互相看了一眼传递疑问的眼神,不过其中一个还是挠挠头,然後回答了。 “至少要打败某个区域中最有话语权的沙亚克吧……再不然,有足够的手下也行。” “是吗,我明白了,作为报答,你们今天的事我不会说的。好了,今天的测试就到这里,回去吧。” 瑶光点点头,转头招呼那些技师去了。 两个保镖眼神中的疑惑更甚,不过明显地,看向瑶光的目光中少了几分轻蔑,而在远处和瑶光交谈的总监督费里斯,则在笑容中带上了几分yīn冷,瞟了一眼蹲在一边的巨大的机械人型。 当天晚上,瑶光遣散了研究人员和两个保镖,独自一人走在了回房间的路上。 因为是相当安全的路,外加两个保镖也对今天的事很心虚,便听从了瑶光的请求,没有跟上。 瑶光松了一口气,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被跟踪後,就想折返去格纳库再和斩墨聊一聊──但是她的路被挡住了。 ──费里斯,正带著微妙而了然的笑容站在通往格纳库的路中间等她。 “费里斯先生,这麽晚了,你有事吗?” “不,倒是你,露西夫人,你不是打算回去休息了吗?” “……我有突然想起来几句代码想回去写上。” “哦、可是启动圣葬很麻烦吧?要我来帮忙吗?” “不用了,只需要动引擎部分,我直接去驾驶舱就好了。” “露西小姐。” 费里斯的声音低了下来,然後上前了几步,一把抓住了瑶光的手腕。 “你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想和你找个地方单独谈谈呢,比如,关於圣葬、不、斩墨的逻辑人格的那些问题……” 他知道了。 瑶光的心一下子沈到了冰水之中,呆立在原地,一时半刻说不出办个字来。 怎麽办、怎麽办、怎麽办!? 被他知道的话,萨图说不定也……那她的逃跑计划不成不说,可能斩墨的人格会被抹消的啊! “我没有告诉萨图大人哦。” 男人在她耳边yīn笑起来。 “现在你觉得我有筹码和你谈判了吗?” 瑶光闭上眼,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换个地方说吧。” 但是,就在跟著费里斯走进他的私室关上门之後,费里斯突然露出了yín笑,抓住瑶光就往地上一摔: “快点吧衣服脱了!格老子的,醉夜城的漂亮人类可真少,萨图那个畜生竟然还把沙亚克的女人打发过来!靠,看著那种动物头的女人老子怎麽可能硬得起来!这都多少天没上女人了──还愣著做什麽!快脱!” 瑶光坐在地上,浑身因为愤怒和惊恐而轻轻抖了起来。 啊啊──果然。果然又是这样吗。 这种直面欲望的地方,到最後果然又会绕回这样的套路吗。 不行。 面对萨图时,她因为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所以根本无法反抗──但是面对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如果面对这样的货色她也不反抗的话,那不真的就代表她彻底屈服,向著这个世界的规则妥协了吗!? 不管怎麽说,先拖延时间! “你……你是怎麽发现的?” 但是精明的费里斯却不说话,而是走到一边桌边,拿起了桌上一个小小的注射柱,走到瑶光跟前蹲下,拉起她的手用力一按! “放手──呜!!” 反抗不及,那注射柱中的东西还是被打进了瑶光的体内。 “放心,不是什麽可怕的东西,只不过是助兴的小玩意而已。现在我可以说了。” ……是催情药。 瑶光心中大叫不好,因为才不到三十秒,她的身体就开始发热了。 “你很聪明呢,露西夫人,用了这麽多手段掩埋自己的动作痕迹,不过嘛,还是嫩了点,我查出来了哦,那台gs,有两个名称,一个是外部人员看到的‘圣葬’,而一个是初始管理员专用的称呼,斩墨。” “……” 费里斯一边说著,一边慢条斯理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而且,那个逻辑人格,已经有了很鲜明的自主意识了吧?我记得萨图可是吩咐过你封锁人格部分的?你果然是想瞒著萨图做什麽小动作吧?让我猜猜那是什麽…………你是想从这里逃出去对吗?” 男人yín笑著凑上来,拿手捏捏瑶光的脸──她立即闻到了一阵机油的臭味。 “我可以帮你哦。你这样的人才,我们堕月城会更宝贝──刚才的事我也发现了,啧啧啧,明明是这麽娇嫩的小美女,沙亚克竟然忍心把你推给异化鸟,真可怜啊,真可怜啊……你在这里的地位还真低啊。” 用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费里斯怪笑著,无视她的反抗,拿掉了她腰间的枪和护身短剑。 “放心,这里的监控装置全部被我处理过了,你就乖乖地和我睡上几次,到时候我直接向我的城主推荐你,给你个好位子坐坐,怎样?堕月成大多是人类,那才是我们该呆的地方对吧?” “…………” “和萨图做,感觉很不好受吧?会不会有被动物强奸的感觉?我看上去瘦了点,不过好歹也是个有人脸的人类…………对吧?对吧对吧!” 说到最後,费里斯的耐心已经完全耗尽,开始猴急地撕扯瑶光的衣服了。 而瑶光,虽然催情药已经起了作用,但她咬破了舌尖做抵抗,小声尖叫拼死挣扎起来,在艾尔莎这边受的训练多少起了点作用,让她数次挣开了费里斯,在房间中四处逃窜,打翻撞坍了各种屋内的障碍物,一时间让整个房间乱成了一锅粥。 不行、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瑶光一边脸色潮红地抵抗药性,一边大口喘著气把手中能抓到的东西都一股脑地往逼近过来的男人丢过去──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斩墨、杰内斯、哥哥……谁来帮帮我啊!! 啪啦。 就在瑶光绝望得快哭出来的时候,脚边,从不远处滑过来了一个小短棍──是光子刀! 她兴奋而又嘶哑地尖叫了一声,一弯腰捡起了短棍,按下按钮叫出了光子刀刃,然後想都没想地就冲扑过来的费里斯捅了过去!! “呜啊!” 费里斯显然没预料到这样的变故,捂著肚子倒了下去,在地面上滚动起来。 “啊、啊唔──!” 而瑶光,此刻已经大脑一片空白,见倒在地上的费里斯还在动,她便扭曲著脸,尖叫著再次扬起手,重重地刺了下去! 噗!嗤、啪啦! 一刀、两刀、三刀── 直到刺了八九刀、费里斯彻底不动之後,瑶光才回复了几丝神智,看著自己满手鲜血,猛地起身後退了几步。 “……在、在被性侵犯的过程中防卫性杀人是……合法的……合法的。在……在这种情况下杀人是合法的……” 她神色错乱地喃喃著,脚跟碰到了不知道什麽,发出了一声金属的声响──然後她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的刀已经被那个费里斯拿走了,这把刀不是她的。 而且刚才,这把刀是从远处滑过来的──是谁给她送来了这把刀? 她神色混沌地抬头四顾──然後在门边的yīn影中,发现了尹流霆的身影。 “──” 她哆嗦著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愣愣地盯著他。 而尹流霆则走过来,慢慢地掰开她的手,把刀抢了下来。 “我也想帮你,瑶光。”他抬手,擦去了她脸上的血迹,“不过清醒点,这里不是地球,你所念叨的法律,早就不在了。你必须学会不依靠任何人,仅仅仰仗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你看,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你杀了他,没什麽犹豫地。” “…………我…………” “你杀了他,为什麽呢?” 流霆露出了没什麽温度的微笑。 “仅仅是因为他想强暴你吗?不是吧?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应该只是想要逃跑,而不是第一时间杀了他。其实是因为,你在害怕他把你暗中做的小动作汇报给萨图吧?你是在杀人灭口对不对?” “……不是……不是……不是!!” 瑶光用沾满血的双手捂住了耳朵──但手却被流霆拉了下来,强迫她听他说的话。 “为什麽不愿意承认,这是很好的进步啊。” 流霆用温柔的声音,搂住了瑶光那出奇发热的身躯。 “有威胁到自己的生物,就该不择手段排除掉──你刚才应该做的,是假装服从他,然後在他放松的那一刻,勒死或者闷死他,下次如果碰到这样的场面的话,就别这麽慌乱了,以你的姿色,以後这种事肯定还会有。” 瑶光眼神无光地看了流霆几秒,然後突然想去抢流霆手中的刀──却被轻松地躲过了。 “想毁容?我不会同意的。” 流霆轻笑著,拿大麽指摩挲著她的嘴唇。 “你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顺从,然後驾驭这个世界的规律。容貌会成为让你蒙难的不利因素,但也可以成为你把别人踩在脚下的重要筹码。” “够了。” 瑶光固执地想要挣脱开流霆的拥抱。 “送我去见萨图,我很难受。” “萨图?” 流霆好笑的扬起嘴角。 “你不是很憎恨他吗?怎麽现在中了催情药还想著找他?不是有更适合的人选吗?” “你……你说什麽?!” 瑶光浑身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甚至因为太过惊讶,连发作的药性也被压了下去。 “你还想把我推给除了萨图之外的谁?!我就算是……就算是当妓女,也是当有常客的比较好吧?!你还想怎样啊!?” “别激动。” 看著瑶光眼角渗出的眼泪,流霆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 “为什麽你会认为我总是想害你,事实上我是一直都为了你好不是吗?” 他说著,打横把瑶光抱了起来。 “好吧,别恼了。你要找萨图,我就带你找萨图好了。放心交给我吧,这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别怕,不该说的,我什麽都不会说。” 随著这句话,瑶光的目光一下子涣散起来。 药性已经发作得让她无法理智思考了,而流霆的话则让她心中的大石被放下──她就这麽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正躺在萨图的怀中,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几乎是动个手指就让她呲牙咧嘴──而下身的私密部位更是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可想而知,那费里斯下的药剂量有多重。 萨图本睡著,但是他的睡眠一向很浅,瑶光一动就惊动了他,狼耳朵一竖,他醒了过来,撑起了半个身子看著躺在臂弯中的瑶光。 “嘿嘿嘿──”狼人的心情显然很好,“难得你会这麽热情呢,小瑶,昨晚玩得可真够痛快啊!” 瑶光因为丢脸而扭开了头。 “害臊什麽,还有一周我们就是正式夫妻了。昨天晚上的监控录像我已经叫人提取出来了,嗯,打算好好地保存起来──小瑶可从来没有这麽主动过。” “这、还是算了吧……” 瑶光急急地要求著,但萨图却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再次舔了她一脸口水。 於是瑶光只得转移话题,为了从这尴尬的境地中挣脱出来。 “对了,那个费里斯……” “啊、他的事啊,小尹已经和我交代了。” 萨图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小瑶你下手还是太不知轻重了,那种东西怎麽能轻易地弄死它呢。来来我带你去看好东西。” 说著,萨图抄起被单把瑶光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後就这麽光著上半身,抱著她走出门去──然後来到了某个会客厅里。 这个会客厅瑶光来过──但是比之前来时,这里多了一件东西──一件,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忽视的东西。 那是一个壁挂。 本来壁挂是没什麽可稀奇的──但问题是,这个壁挂是一个人。 “唔──” 瑶光捂著嘴,胃袋猛烈地抽搐,几欲干呕。 这个东西,应该是费里斯──光看脸是这样,但是,他的手脚却被锯掉,断面上挂上了锁链固定在墙上,而头顶的颅骨被拿掉,大脑的部分连上了五花八门的数据线,整张脸狰狞扭曲、眼球翻白,嘴巴大张,似乎正在进行无声的咆哮一样。 ……这壁挂也太猎奇了!! 见瑶光脸色发白,萨图甩甩尾巴,低下头拿鼻子蹭蹭她的脸: “知道你不喜欢这恶心的东西,这个我是打算送回去给堕月城城主的。这下堕月城可是被我抓到把柄了,放心小瑶,肯定把你吃的亏连本带利讨回来!” “……嗯,我们走吧。” “好好……”萨图用宠溺的声音应著,“你的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行了吧。对了,今天弄到‘食物’了,一起去吃啊,算是你昨晚这麽可爱的奖励,怎样?” 萨图抱著瑶光,带上门离开了。 而在屋子彻底安静下来之後,那个挂在墙上的壁挂──本应死亡的费里斯却动了。 翻白的眼球找回了焦距,大张的嘴也合拢了起来,虽然四肢被截,颅骨还被拿掉,但此刻费里斯的表情,却完全看不出什麽错乱、愤怒、惊恐或者是绝望。 他在笑──冷静而优雅地笑著──甚至和那油腻脏乱满下巴胡茬的脸很不合地,像是贵族一般笑著。 “有趣……比我想像的更有趣。” 他轻声呢喃起来。 “算了,回去吧,这里玩不下去了。…………不过,迟早我们会再见面的,露西夫人……不,牧瑶光…………小瑶。” “迟早有一天,你会来求我的。” 他最後笑了一声,然後接著电线的脑袋动了一下,垂了下来,眼球再次翻白──这一次,这个身体才算是彻底死亡了。 壁挂上栓著的铁链,发出了冰冷的金属声响。 ================================================= 31-34完结 31 他的顶峰和深崖 就算瑶光再怎麽不喜欢,那一天还是到了。 那是公元2661年9月21日,萨图对外公布的婚礼举行的日子。 她穿著白色的婚纱,静静地坐在化妆室内,任由几个化妆师在她周围转来转去摆布著。带著长长的白色手套的手心,已经渗出了点点细汗。 应该是没问题的,为了这一天,她布局了这麽久啊。 “好了,请您看一下,满意吗。” 不知道摆弄了多久,一个人类化妆师冷声开口,把瑶光那有些涣散的思维叫了回来。 瑶光闻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虽然这几个化妆师态度都不怎麽样,但是水平显然还是很到位的。 本就挺漂亮的瑶光,在这600多年後的化妆技术的妆点之下,几乎真的到达了沈鱼落雁的地步,一身奇妙质地闪闪发光的婚纱也是奢华到了极致──甚至因为这景象漂亮到有点闪眼,瑶光觉得镜中的自己简直不真实到了像是什麽奇怪的妖魔。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开了,萨图也一身白色礼装兴奋地甩著尾巴冲了进来──和瑶光不一样,他十分不适合穿正装,那一身肌肉包裹在平整的礼装中,怎麽看都有些滑稽──更别说脖子上的部分还是个狼脑袋了。 瑶光抬头看见萨图那不伦不类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 而萨图却是大吸了一口气──然後有些恍惚地伸手想要去碰她的脸,但却并没有碰到。 “真漂亮……” 狼人喃喃地赞美著。 “……真的?萨图的审美,应该是对女性的狼系沙亚克称赞漂亮才对啊?” 瑶光的话比平常多了些,让她看上去心情不错──事实上从刚才开始稳住自己的状态之後,她的心情确实还算不错,顺带还加上了几丝兴奋和紧张──因为,马上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了。 “也不是这麽说,你们人类也是可以在两个沙亚克之中比出谁比较好看的吧?” 瑶光迟疑了一下,然後点点头──确实,动物之间也是有长相之分的,比如,犬类中公认最帅气就是雪橇犬和苏牧之类的,而同样是雪橇犬,她就比较喜欢蓝眼哈士奇那一型──当然,同样是哈士奇,她喜欢是那种稍稍瘦一些,表情凶恶的那种。 ──如果萨图是头狼的话,倒是她很喜欢的外貌。 这麽一想的话,萨图能辨别人类的美丑还是能理解的──但是辨认美丑是一回事,跨越同类审美认知又是另一回事了,就比如说,瑶光不会去爱上一只狼,哪怕那只狼是帅得多麽惊天地泣鬼神一样。 看样子,第七殖民星大概是因为多物种混居,所以审美上要比从600年前的地球人要宽容许多吧。 “马上就要开始仪式了,紧张吗?” 萨图挥挥手斥退了几个化妆师,然後随手拉了张凳子坐下。 “还好。” 瑶光摇摇头──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紧张(外加兴奋)得小腿都在婚纱的裙摆下微微颤抖了。 “这、这样啊。”结果反倒是狼人自己很局促地抓抓脑袋上的短毛,“我有点紧张……嘿嘿嘿。” 瑶光无声地看著萨图,不易察觉地咬了一下嘴唇。 你别想动摇我──别想动摇我,萨图。 一边如此用力地在心中自我提醒著,一边,她又在脑海中暗自苦笑起来。 既然如此,为什麽最後选了那条逃脱路线呢。 瑶光垂眸压住了内心那复杂的情绪,任由萨图玩著自己的手,转头看向窗外。 差不多快开始了吧。 婚礼的仪式是在嗥月号那巨大的甲板上举行的,不光如此,在婚礼进行的时候,嗥月号会以事先规定好的路线绕城一周,头顶随行的几个高空悬马也会把拍摄下来的画面进行全城转播──同时因为婚礼的缘故,醉夜城竟然首次获得了免税免品三天的优待,让全城下层百姓高兴不已,可谓排场很大。 也正因为此,可以钻空子的地方很多,瑶光在了解到婚礼全程的安排之後没多久就把这些情报报给了斩墨,并与他一起研究了数套可执行方案── 最终,她选了第二套。 本想顺利出逃之後再在全城百姓面前带著阿错离开让他蒙羞,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在结婚当天被戴了顶巨大的绿帽子──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对他的恨,让她对此状况暗地里想想了好几次,但是事实真的临近的时候,她最後还是没有选择这种最狠辣的方法。 她不是萨图,如果她这麽做了,那和那天他对阿错所做的羞辱有什麽区别? 为了报复,把自己拉到了和萨图一样的定位──说不定正是那游戏的幕後观察者最想见到的吧? 所以最後,她选了相对温和同时又最周密的第二套方案── 这样,至少是给萨图留足了面子,也算是变相报答赤地城他那次搭救吧。 叮的一下,墙上的锺响起了报时声──与此同时萨图炸著毛从座位中跳了起来,看样子真的是紧张得不轻。 “时、时间到了!小瑶我们走吧!” 萨图拉起了瑶光的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了几步去开门──然後等在门外的化妆师们最後再给两人整顿了一番,又往瑶光的右手中塞了一束黄金色的疑似玫瑰的漂亮花朵,最後还把瑶光的左手放进了萨图的臂弯中,做出了挽著他的姿势。 一切准备就绪,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两人慢慢地走向了通往露天甲板的走道。 在略显幽暗的走到中,走了几分锺,前方的大门刷地打开,从外界刺进来不是很亮的自然光,同时甲板上那有些庄严的音乐声也伴随那呼啸涌来的风传了过来。 瑶光感到身边的萨图身子猛地一绷,连带她也因为紧张,心脏咚咚飞快乱跳起来。 快了,快了,马上计划就要开始了,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无论是她,还是阿错! 她挽著身边的男人,慢慢从走道跨上了那露天的大甲板,一阵风迎来,吹起了那带著漂亮的光子装饰的头纱。 甲板很大,大到就算站了一台gs斩墨也没觉得有多大空间的地步。长长的红地毯,从走道口一直延伸到甲板最前方,在那里搭著一个小小的台子,有一个沙亚克手里拿著什麽站著,在沙亚克身後,巨大的机械人斩墨无声的耸立,更添了几分庄严,而红地毯的两侧则坐著许多桌贵客,此刻正拿著玩味的神情看著瑶光和萨图。 几分锺过去了,瑶光在内心暗暗读秒估算著时间,边和萨图走过了那长得可怕的地毯,来到了那个小台子上。 他们面前立著的,是一个很老的狮系沙亚克──下垂的皮毛、发白干枯的毛色和已经出现斑点的鼻子──此刻,老沙亚克正用略带慈爱的目光看著萨图,几秒後,再用防备和带著几丝轻视的神色扫了瑶光一眼。 “萨图,你真的决定了吗?”老人压低声音如此问著。 “老盖瑞,事到如今你还问这个做什麽啊?” 萨图同样压低声音有些不愉快地眯了一下眼睛。 老盖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後神色严肃起来──他从一边的小桌上拿起一个雕著古朴花纹的金属小锥子,在萨图和瑶光的指尖上各刺了一个小洞,又拉著两人的手,把两人的血同时滴进了一个装著褐色液体的杯子里,然後他又把杯子中的水平均分成了两份,递回两人手中。 “喝了它。喝了之後,你们便被永世不得分离的咒语束缚了。” 瑶光望著杯中的浑水一阵错愕。──该说不愧是这个世界的婚礼吗?浪漫的宣誓和表白一句都没有,见证婚礼双方关系的,竟然是什麽“咒语”? 但这样也好,如果和原本世界的婚礼一样问上一句“你愿意吗?”,那她要怎麽回答? 萨图接过杯子一口气爽快地喝了,然後低头用亮晶晶的希冀神色看著瑶光,见瑶光迟迟不动,他有些焦急地拉了一下她的手。 “没事的,别怕,不是什麽有毒的水,放心喝吧。只是仪式而已,哪来什麽咒语啊乱七八糟的东西。” “萨图!” 老盖瑞不满地喝了一声,同时又用尖刻的眼神剜了瑶光一眼,颇有些威胁她快喝的意思。 时间还没到吗? 眼看实在拖不下去了,瑶光只有慢慢地举杯,将杯子移到嘴边,准备硬著头皮喝下去。 轰! 就在嘴唇和那液体相触的那一秒,嗥月号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然後一阵猛烈的震动,顷刻间把整个大甲板上的所有人都震得东倒西歪──! 嘎吱──嗡…… 明显是飞船的引擎停了一秒锺又再度启动的巨响,清楚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只有gs斩墨依旧还好好地站立著。 “怎麽回事,嗥月号断电?换去备用电源了?” 萨图皱眉,一把揽住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瑶光。 “小瑶,没事吧?” “没事,就是这水……” “没关系那个可以重新弄。”萨图毫不在意地拿手捏了一下瑶光的脸,然後抬起头,吩咐让人去查清楚怎麽回事──然後就在下一秒,瑶光突然把萨图猛地一推,拦在了萨图的前面! 嗤!! 一道白光打在了瑶光的肩膀上,溅起了大片的血花,还有一阵皮肉烧焦的臭味冒了出来。 “小瑶!!!!!!!!” 萨图暴怒地大喝起来,伸手想要去抓瑶光,却被再次袭来的白光打得本能地向後跳了几步,顺著白光袭来的方向看去──有一个人影,正用飞快的速度向著这边冲来! “保护她!” 萨图一声令下──不,其实并不用他下命令,周围的守备士兵早就动了,只不过,他们现在自顾不暇,根本无法执行萨图的命令。 贵宾区附近的士兵全数被一个穿著红大衣的女人类,拿著一柄精巧的手枪给放倒,萨图想要保护瑶光,却被那个疾冲上前的黑发男子迎面的一击带电的拐棍直击,打得後退了几步,然後就在那几秒,有人上前一把拎住了瑶光,把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十秒间,一切都变样了。甚至有在场的不少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麽回事,这大甲板上就这麽凭空冒出来十几个人,天上也多了几辆陌生样式的悬马。 包括那个红大衣的女人,拿拐棍和萨图对峙的黑发男子,以及挟持瑶光的是一个带著防毒面具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家夥──这些人穿著各异种族也不同,但唯一有个共同点,他们的左耳耳垂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缺口。 “是车队‘苍铁’!” 有人在贵宾区中惊恐地叫了起来──然後叫完之後嘴角却有兴味地勾了起来──正是前来参加婚礼的道恩。 与此同时,瑶光表面上因为那一枪而脸色惨白,内心却雀跃起来。 成功了,斩墨把他们叫来了! 车队“苍铁”。腐水城最大的车队,神出鬼没实力雄厚,据说有著不亚於城主级别的装备和补给,队长又是个只要有钱拿什麽都干的yīn险狠辣之辈,所以就算同为车队也很少有人会去和他们抢生意,他们的要价很高,一般来说是专门接城主级别的大活儿的。 萨图神情一冷──是哪个城的城主把他们叫过来坏事的──不好,小瑶!? “小瑶!” “冷静点冷静点。” 挟持瑶光的人动了动顶著瑶光脑袋的枪管,吓得萨图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连忙後退一步: “我不动,你别伤她!” “我伤不伤他,就要看你的表现了,萨图城主。” 带著防毒面具的人,从那厚厚的隔层下发出了yīn柔而又雌雄莫辨的声音。 萨图呲牙:“你想要多少?” “不是钱。我们苍铁还没寒酸到要靠人质来和你要钱的地步。我们要的是人?” 这下萨图疑惑了。 “我好像没动你们的人吧?” “怎麽没动?我们车队的新人,还没干活几天就被你扣下了呢。” “……谁?” “哦、他叫时错。” 萨图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时错…………是苍铁的人?” =================================================== 32 我的左手和右手(1) “时错是苍铁的人?” “是啊,四个月前出任务之後就消失了,之後怎麽都找不到,谁知道会沦落到你萨图大人的嗥月号上来呢。” “半年前……出任务?” 萨图迟疑了一秒,然後猛地一愣。 半年前,就是他和瑶光一行相遇的时候吧? 不对。苍铁可是aa级车队,如果说时错出任务是护卫瑶光和流霆兄妹的话──第一,时错的身手不可能混进苍铁的队伍,第二,以瑶光和流霆的财力,要拿什麽支付那高昂的费用?苍铁的要价可是高的可怕的。 萨图眯起眼睛看著在场的十几人。 天空中,萨图的护卫部队已经赶到了,几十辆密密麻麻的军用悬马包围了苍铁那几辆造型怪异的悬马──但是,对方看起来似乎没有半点惊惶的样子,一副游刃有余的派头。 看样子是对此情况早有准备了。 “不可能。苍铁怎麽会收他这种等级的成员?这分明是自砸招牌。” “是啊,普通来说是不可能,但是……谁叫人家是无背景人士呢。” 不远处红大衣的金发女郎,一边似模似样地吹了一下枪管的白烟,一边耸肩,慢条斯理地如此说道。 “无背景人士……” 萨图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确实,流霆、瑶光、时错三人的过去,他完全追查不到。最早的活动记录,也只是到他们三人出现在贫民区就戛然而止了。 但是现在车队苍铁却出来说,因为他们是无背景人士,所以就算和他们的准则不符,他们也收容了时错当做队员? 他猛然想起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彻底没有背景的人,那就是说,之前,他并不存在在这里。 “……他们是……未污染区来的人?” 面对萨图的提问,拿枪指著瑶光的防毒面具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 对面的萨图神色凝重地愣住了──不光是萨图,瑶光也在心中暗暗吃惊。 对方说的是谎话,这她当然是知道的。但,说老实话,她只是让斩墨交代了让对方想点借口把时错安全地救出来──却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法。 未污染区……到底是指什麽? 是说这个在户外连可以饮用的净水都没有的世界里……还有没有被污染的地区麽?而从那个地区出来的人……是没办法追查背景的? 对方的几句话,不但让萨图神色凝重,也让瑶光拿到了一些新的情报。 看样子,连萨图也忌惮那个未污染区几分,因为他拿起了phs对手下交代了几句,似乎是接纳了那个防毒面具人的说法。 很快几百个萨图的武装部队队员作为接应包围了大甲板,而在队伍的末尾,有两个沙亚克驾著骨瘦如柴的时错走了出来。 看见时错的那一秒,瑶光无法控制地发出了一声抽气声,然後快速地低头──萨图因为注意力放在时错身上没有注意,但挟持瑶光的防毒面具却因此兴味地哼了一声。 “人到了。你们看一下是否是他吧。” 萨图的话音刚落,红大衣的女人在几百个枪管的瞄准下依旧神色不改,悠哉游哉地走到了被架著的时错跟前,抬起了那消瘦得宛如骷髅一般的脸,左右看了一下,眼角闪过了嫌恶的光芒。 “什麽啊,原来是个小白脸,还被饿成了这样子,真没趣。” 她用旁人无法察觉的声音轻声啧了一句,然後放下时错的头,伸手探了探他身子,从上身摸到了小腿──然後她皱了一下眉。 “怎麽回事,萨图大人,这小子的下半身坏了?” “啊、因为得罪了我,所以给他吃了点苦头而已。这可真是抱歉啊,我并不知道他会是苍铁的人。” “算了,这种事我们回去可以解决──不过你好歹也把他身上那些东西拿下来吧。” 红大衣说著,拿麽指指了指身後时错那脖子上的铁环。 萨图沈默了半晌,眼神有些挣扎,恨恨地盯著对面那骨瘦如柴的男子──明明已经虚弱到了这地步,对方的眼神,还是让他有种如同见到劲敌似的压迫感。 真的要放了他?他可是最後用来留住小瑶的── 砰! 就在萨图犹豫的时候,一道枪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转头看的时候,发现那个防毒面具一手勒著瑶光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拿枪,一枪打穿了瑶光的脚背。 “小瑶!!!” 萨图睚眦欲裂地咆哮起来,双手紧握拳头,手心渗出了鲜血。 “我放了时错,你们别再动她了!” “早这麽配合不就好了。”红大衣嘲讽地歪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是急性子。” 萨图无语,只是急急地走到时错跟前,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面板,输起了密码。 另一边,瑶光被那一下疼得几乎休克,双眼一黑就向後踉跄了一下──但是被身後人抗住了。 “放心,这是空气弹,只会造成小范围的内伤,用迦蓝修复仪修复三十秒就可以完全回复原状。” 防毒面具在她耳边用蛇似的yīn柔语调嘲讽地说著。 “演戏嘛,当然得演逼真一点,你说对不对?” “……” 瑶光很想骂他一句“恶趣味”,但却因为疼痛而浑身虚脱,根本连开口都懒得开。 萨图的密码输入完成了。只听哢嗒哢嗒几声,时错身上所有的铁环──那些爆破装置全部被拆了下来。 成功了。──最重要的一步,成功了。 但是在内心雀跃不已的瑶光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半真半假地因为那伤口大口喘著气,甚至没有看时错一眼。 ──但时错却似乎已经察觉了怎麽回事,低下头,不易察觉地yīn狠地笑了一下。 “这样就好了?没有别的做手脚的地方吧?” “没有了。他下半身都瘫痪了我再做多的手脚也是徒劳吧。” 萨图没好气地回答著,而红大衣则满意地媚笑了一下,点头。 “嗯,那麽人拿到了,我们也该回去喽。” “还不放了小瑶!?” “你当我们是傻瓜吗萨图大人,现在这里被你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要是我们就这麽把你的未婚妻还给你,你还不立即叫人把我们射成筛子?当然是还得借她当一回我们的盾喽。” “你们──别欺人太甚!” 但是红大衣却完全不理会萨图的暴跳,只是以後退步,玩著手枪,退到了防毒面具和瑶光的附近,那个拿著拐棍的黑发男子,也无声地出现在两人的身侧──再过了几秒,车队的十几人已经从甲板的各处聚集在了一起,明显是把瑶光当成了保命符。 “那麽就劳烦萨图大人开门了。” 防毒面具再次把枪口对准瑶光的太阳穴。 “……” 萨图无声地咬牙。 “看样子你是希望自己的未婚妻连另一只脚背都被打穿喽……?” “等等!……去把门打开。” “萨图……”老盖瑞在一边颤声叫了一声。 “去把门打开!!” 萨图恨恨地大吼,一个士兵立即急急地跑去了通往嗥月号内部的大门口,输入密码,把门打开了。 这些家夥……果然很精! 看著他们牢牢地包围著瑶光和时错往那个走道口移动,萨图在内心咬牙切齿。 他们的悬马明明还停在天上,离开他们的距离也不远,但是他们却没有选择走空路离开──其实如果走空路的话,以嗥月号的速度还有萨图那些最新型的军用悬马的速度,不说十成的把握──至少有九成,他们可以把对方全数击坠,这方面的装备,醉夜城可是世界领先的。 但是他们却选择走嗥月号内部的通道──这就麻烦了,嗥月号这麽大,内部的通路也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就会追丢,甚至有可能连他们是什麽时候,从哪个方向、哪个出口跑的也不知道! 也就是在萨图愣神的这几秒,十几人已经全数退进了走道──然後最後一个沙亚克发出了狰狞的一声冷笑,在踏进门的那一秒,对著门外丢出了一枚光子手雷! 轰! 靠得比较近、想追上去的几个士兵就这麽被炸成了碎块,一阵刺鼻的烟味弥漫在整个走道口──而等其余人回神的时候,门已经再次关上了。 萨图急急地冲过去,再次按了密码想要开门──却发现门只是吱呀响了一声,没有开。 “萨图大人,他们在内侧给门安上了便携活动锁!” 一个士兵在一边急急地提醒,而萨图则愤怒地吼了一声,用力踹了门一脚! “给我强行突破!!” “是!” 一时间,火光四射,枪声此起彼伏,但那厚厚的金属门却没有这麽容易突破──萨图甚至因为那门的牢固程度开始暗骂自己干什麽要把那门做得这麽牢固了。 就在萨图抢过了一个火箭筒准备自己亲自上的时候,有一个人走到了他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腕。 “请等等,萨图大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赤地城城主──道恩,一脸微笑地看著他,却被他不耐烦地甩开了手。 “有什麽话回头再说,道恩城主,我现在很忙。” “就是和这件事有关的情报哦。” 听道恩这麽说,萨图冷静了下来,开始对四周的部下发号施令起来。 “你们几个,继续突破不要停!!全城的转播活动已经停了吧?很好,空卫给我好好盯著那几辆悬马!!” “……报、报告萨图大人!” 但是,耳麦中却传来了空中部队几人有些犹豫的声音。 “转播在刚才袭击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停了,但是这几辆悬马──刚才已经用生物扫描看了……它们是无人驾驶的!” “无人驾驶?” 萨图眼睛一眯──然後心里打了个突。 ……这几辆悬马果然是用作幌子的弃子吗?! “我有兴趣听你的话了,道恩城主。” 道恩了然地点头,然後和萨图一起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看样子,其实不用我说,你也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 看著萨图那难看的脸色,道恩却露出了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得不说,你的小妻子,虽说战斗力趋近於零,但脑子很好使呢。哪怕是‘苍铁’,没有她这个内应做参谋的话,恐怕也没这麽容易离开吧。” “…………那你又是什麽意思,道恩,是想激怒我杀了她?” 萨图冷声回击──但那声音中却带上了明显的颤抖。 见对方这个样子,道恩稍稍一愣,然後撇嘴: “看样子你真的很喜欢他的,萨图,连察觉了她的意图也不愿意杀她麽?” “那你呢,特意来告诉我这些,是想借我的手达成什麽目的?” “我啊──” 道恩话说了一半,被一阵巨响打断了,那扇大门总算是被轰破了,一个士兵正向萨图跑来,大概是来寻味下一步的动作的。 “全船戒严!动用全部兵力给我搜!!” 萨图一挥手,对著远处的士兵大吼著──接到命令的士兵立即一个敬礼,然後搜查的搜查,传达命令的传达命令,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但是,萨图自己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一对凶悍的狼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道恩。 “好吧,看样子我的目的达不到了。”道恩耸肩,“其实你也该知道吧,萨图……你要是真的想逮住她,还是有很多方法的,要不,我贡献几个方法?” “不用了。” 萨图冷声回应,然後转身,抬头看了一眼那巨大的gs──斩墨。 沈默了十几秒,他吩咐斩墨附近待命的技师,让他们看好它,然後转身走进了那个被炸得乌黑的大门的缺口──然後向监控室走去。 道恩也迟疑了一小会,最後还是嘴角带著看好戏的笑容跟上去了。 但是,来到监控室的时候,却只见到整个室内的监控屏幕全数白板,显然是被做了手脚,数个程序师满头大汗地忙碌著,见萨图来到,吓得脸色惨白: “萨图大人!监控似乎是受到了什麽干扰,所以……” “我知道。把所有的电子眼全部放出去,换成人工监工模式。” “是!” 一个程序师拿起了cāo作板边的对讲机,对对面劈里啪啦地连续说了一大串指令──约摸过了两分锺,监控室的大大小小的屏幕,全部接驳上了嗥月号各处活动的全息电子眼,进入了比较古老的监控方式中。 然後,在一个屏幕中,他们发现了瑶光一行的踪影。 屏幕中,负责护卫她和时错的,只剩下了三人──那个红大衣女郎,那个防毒面具以及那个拿拐棍的男人,其余的人,似乎是为了分散士兵的视线,和他们分头行动了,正在其余的屏幕中出现,把士兵们引离他们的逃跑路线。 “接下来呢。” 屏幕中传来了红大衣女人的声音。 “前面左转进入e5通道,60秒之後,紧急隔离舱门会降下。” 瑶光一边看著手中一个便携pda上的时间读秒,边冷声说著──她早就在逃跑路线上做好了手脚。 而随著这句话,萨图那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向後退了一步。 “……真的,是你一手策划出来的……吗。……小瑶……” 低沈的男声,艰难地挤出了这样一句话,而像是说完之後就再也没有力气似的,萨图瘫在了身後一个悬浮椅中,双眼也失去了焦距。 听到那话中饱含的悲伤和脆弱,一开始还在那看好戏的道恩不免也有些奇怪起来了。 萨图和他来往还是比较密切的,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其实也是个心如冷铁的硬汉,照道理说他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失魂落魄到这种程度才对。 看样子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道恩想像的还要高。 屏幕中的五人已经确实地如同瑶光所说的,进入了e5通道──而进去了十几秒之後,几人背後那紧急隔离门确实刷地一下降了下来,把後面追上来的士兵拦在了外头。 “e5区的士兵注意!从f3地区绕去a2区阻截!” 同样在观察屏幕的一个程序师通过广播发出了命令──然後屏幕中的士兵们立即快速地折转了方向──而就在这时,屏幕上的情况又出现了变化。 瑶光带人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休息室停了下来,然後从那个休息室的贩卖机後头,拉出了一个小行李箱,打开,里面竟然是几套嗥月号士兵穿的战斗服! “穿吗?” “不用。”红大衣摇摇头,黑发男子也摇摇头,防毒面具也轻蔑地嗤了一声。 但是瑶光不理会他们,也不管在场有男性在,就这麽直接撕掉了自己身上的婚纱,三两下把自己剥得光溜溜,看得萨图又是一声抽气。 “嘿──” 背著时错的防毒面具发出了兴味的笑声。 “身材不错,不过时间不多,你最好动作快点。罗亚,你去给她治一下脚。” 黑发男子点点头,拿出了一个看上去很高级的迦蓝修复仪,移到了那被枪打出了一片乌黑印的脚板边上,就见那内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起来。 一分锺过去了,瑶光已经罩上了那轻便的士兵服,那张id卡和她的那个装著糖果和配方的小铁盒也放进了随身的腰包里,脚上的伤也治得差不多了。 “好,走吧。” 几人又开始前行,从另外一个出口离开了休息室,离开之前,红大衣还恶劣地笑著,向休息室丢了个烟雾弹才关上门。 接下来的一路,瑶光就这麽带著几人,以极其巧妙和刁钻的方式,避开了所有的士兵前进──自动降下的隔离们,突然的局部断电,自行开始行动的扫除用机械人、失效的防卫技能──就像是嗥月号已经化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以精确到秒的方式预估自己和敌人的行动,硬是在这巨大的堡垒中,如入无人之境!! “混蛋!!你们这帮废物!” 萨图用颤抖的语调对著广播大骂! “她在c区!快赶过去啊混蛋!!” “报告萨图大人!通往c区的电梯似乎出了故障!” “那就爬楼啊!” “楼道被自动运作的红外防护装置封锁了,现在技师正在处理中!” “可恶!!” 萨图恨恨地砸桌,然後焦急地在屋内踱步,想要亲自去逮人──但是他也知道,要是不呆在这监控室内,大概出不来几分锺,他就没办法判断她在哪里了吧。 不光是萨图,连一边的道恩,也被这极其出色的逃跑行动给震住了。 为了这一天,这女人到底做了多久的准备啊? 道恩不禁为自己刚才夸下那种“逮住她很容易”的海口感到有些尴尬起来──这样的女人,杀掉,确实有点可惜了。 而屏幕中的人,已经相携,走到了b区的某个格纳库。 让瑶光和隔著屏幕观看的萨图都有点意外的是,格纳库中,已经有人先一步到了。 ……流霆,以及艾尔莎。 33 我的左手和右手(2) 大大的格纳库中,几人安静地对峙了几秒。 穿著士兵服的瑶光、背著时错的防毒面具、守在前面的红大衣和拐棍男──以及对面的流霆和艾尔莎──在他们身後,就是这次逃跑行动的终点,那辆速度型的新型民用悬马。瑶光在无数悬马中挑中了它,本是有自信不被萨图抓住的。 看著对面两道眼熟的人影,瑶光眉头,有些悲哀地皱了一下,嘴角也勉强地扯出了一丝苦笑。 流霆──她确实暗中给他发了讯息,让他在这里等他,但并没有让他叫上艾尔莎啊。 “……尹流霆,我以为你还把我当妹妹。” “这话怎麽说?” 站在对面的流霆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你让我来,所以我来了,有什麽问题吗。” “我是想最後问你一次,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我以为你──不会帮助我,至少也不会阻止我!” 事实上,流霆在那次费里斯的事件时,瑶光就已经察觉他知道很多东西却没有说,所以她才给他发去了那个让他来这里见她的讯息。 但是现在的事实确是……他反倒成了她这次逃跑行动的最大阻碍。 “如果你这次离开,是准备投奔比萨图更强大的存在,我当然不会阻止,但现在,你明显是抛弃了安逸的生活不过,硬是要去陌生未知的地区冒险,那我就不能放任不管了。” “你──!” “牧瑶光……” 艾尔莎在一边用有些疲惫的声音打断了瑶光的愤怒。 “有些话该是我来说才对。……我以为你还把我当朋友。” 瑶光眼中闪过了复杂的神色,但她最终还是冷下心肠,对艾尔莎扭曲地笑了一下。 对艾尔莎来说,让她夹在瑶光和萨图之间为难是件很痛苦的事吧──要是在这次的逃亡中,艾尔莎做出了什麽偏袒的举动的话,说不定会被萨图迁怒。 所以……有些不该有的东西,还是断了吧。 “朋友什麽的……只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手段而已。艾尔莎,你听过囚犯和官兵做朋友的事吗?囚犯对官兵表示友善……是因为他喜欢那个官兵?太可笑了吧?有谁……有谁会真心想和囚禁自己的人交好啊!” 艾尔莎的脸色随著这句话愈加难看了几分,而通过屏幕看著这一幕的萨图,则捂住了嘴,遮住了那一声颤抖的呼气声。 ……也就是说,这几个月来,她那种乖顺和示好──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 她并不是喜欢上了他,才对他笑……才会这麽老实地窝在他怀中的。 也是,都愿意花费这麽多精力和财力策划一出逃跑的大戏──恐怕,她心底对他的厌恶,早就已经到了无法估算的地步了吧。 “是吗。……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啊。” 艾尔莎低下头,呵呵呵地苦笑了几下──然後抬头的时候,那对豹子的双眸中,刺出了凶悍的杀意──她弓起了身子,从腰间抽出了两柄刃枪(刀柄上有枪管的复合武器),做出了攻击的准备动作。 与此同时,流霆也举起了手中的两把枪──那是一黑一白两把明显经过改装的手枪,枪筒部分很宽,枪管却稍短,看上去火力很大。 “哦哦哦!要打啊!那正好,我正嫌这次行动太顺利了有点没趣呢!” 红大衣上前把枪口对准流霆,一边的黑发男子也默默地抽出了拐棍,走到了艾尔莎的对面: “这里由我和妮娜来解决,你们去开悬马!” 话音刚落,黑发男子的身影已经如同闪电一般向著艾尔莎疾冲,手中的拐棍带著千钧之力挥了下去──然後被艾尔莎以手撑地,几个漂亮的空翻躲过了──与此同时,流霆和红大衣也同时开枪,两枚子弹同时撞在了对方的高级装甲上! “走!” 见瑶光有些犹豫,防毒面具和他背上的时错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催促的声音──於是瑶光一咬牙齿,任那两人和流霆、艾尔莎陷入了恶斗,跟著防毒面具向著那辆悬马冲了过去! “牧瑶光────!!!” 见瑶光一行渐渐靠近悬马,艾尔莎暴怒地大喝,手中的刃枪瞄准悬马的车身,一道光束打了过去──但黑发男子却疾冲过几米拐棍一个从上到下的挥砍把艾尔莎的手敲得一阵麻痹,光束也被打歪了。 也就在这几秒间,防毒面具把身上的时错丢给了瑶光,然後拿出了个奇怪的小圆钮按在悬马的车门上,只听嗒的一声,悬马的上锁装置就坏了──三人冲了进去,防毒面具一个翻身坐上了驾驶席,双手令人眼花缭乱地一串cāo作,快速地启动了悬马──然後在下一个瞬间,突然加速到最大然後一个原地u字型大漂移,躲过了流霆疾射而来的几枚子弹! 瑶光在後驾驶座上扶著时错,对著一串变故有些惊魂未定,前面驾驶席上的防毒面具则已经启动了车身的迦蓝装甲──这种装甲虽然只是民用级别的,但挡住一般的子弹攻击还是够了,毕竟算是贵族级别的跑车──然後他转头: “这格纳库有直接通往外面的通道吗。” “有。这里本来就是用作停靠悬马,装卸一些闲杂物资的。”瑶光低头查看手中的pda,“还有30秒,北面的舱门就会打开。” “好。” 防毒面具立即驾驶悬马升到了几十米高,挪到了北部出口的位置,就等著开门了──而地面上,四人还是打得难舍难分。 “他们俩怎麽办。” 看著地面,瑶光有些担忧地皱眉──她在说那个红大衣和黑发男子。 防毒面具再次转头,用有些鄙夷的声音哼了一声: “我们还轮不到你这种家夥来担心。你和这个骷髅才是对方最紧张的存在,要是你们跑了,我们也不用束手束脚,脱离的方法,有的是。” “噢。” 瑶光点点头,有些尴尬地去看手中的pda,而防毒面具则再次冷笑了一声,看了瑶光几秒,又把头转了回去──估计是在心里面嘲笑她的天真吧。 而时错则一眨不眨地用那对带著凌厉的神采的双眼,贪婪地看著瑶光──却一声不吭。 30秒过了,北面的舱门确实如同瑶光设定好的一般,缓缓打开,露出外面灰白色的天空,呼啸的大风一口气涌了进来,吹得地面上混战的四人都有些身形不稳──而就在舱门彻底打开的那一瞬间,防毒面具大笑一声,一推cāo纵杆,悬马便发出了引擎的轰鸣,向著外界疾驰而出── 出逃成功了! 在那一瞬间,瑶光和时错脸上出现了喜悦的笑容、屏幕对面的萨图绝望地咆吼出声,艾尔莎愤怒地想要上前却数次被阻止──而流霆已经停下了攻势目送那悬马使出外界──然後,他的瞳孔猛地瞪大。 格纳库中,不知道什麽时候多出了一个人影──而就在悬马从舱门驶出的时候,那人手中甩出一道光子绳索扎在悬马的车尾,跟著跃了出去! 这一变故,不但让流霆愣住,艾尔莎、红大衣、拐棍男、甚至是屏幕对面的萨图都愣住了。 那个人是谁?精瘦的身躯、带著头盔,长长的发丝──并不是嗥月号上的人吧? 只有看著屏幕的赤地城城主道恩,在心底哈哈大笑起来。 鬼羽啊鬼羽,不愧是赤地城的首席杀手,这暗杀的时机,未免也挑得太好了! 牧瑶光,我看你这下要怎麽逃过这一劫!! “萨图大人,他们已经飞出嗥月号范围,电子眼还要追吗?” “废话!追!” 全息电子眼是那种可以活动的浮空小圆球──早在贫民区活动的时候,瑶光就曾经做过,而萨图使用的这些,自然比她做的那种要好上太多──锁定特定的目标监视还是能做到的,只要对方的前进速度不是太离谱。 於是,在萨图的一声令下之後,十几个电子眼跟著从北部舱门飞出,向著已经飞出几百米的瑶光所在的悬马疾追而去。 也就是在这几句话之间,那个用光子绳索挂在悬马上晃悠的杀手──鬼羽,已经几个攀爬,然後在劲风中一个漂亮的翻身,砰地一下跳到了悬马顶部。 悬马因此发出了不小的震荡,让车内三人一阵疑惑──但是此刻,鬼羽那头盔下的嘴角,已经勾出了yīn狠的笑容──然後那带著密密麻麻金属片的手套的手扬起、握拳、然後重重砸下! 砰!! 迦蓝装甲形成一阵光膜保护车身,但似乎有点扛不住似的,劈劈啪啪散出了散乱的电流。 “喂喂,那是怎麽回事?” 这下,在格纳库的四人也顾不得打了,同时凑到那大开的舱门口看著远处那在半空挣扎的悬马。──红大衣拿出了一个单片眼镜一看──单片眼镜背部的扫描功能立即启动,然後啪啦啪啦一串串的数据就跳了出来。 “外貌分析检索完毕──鬼羽,新人类,隶属赤地城,职业是……杀手。” 单片眼镜发出了空洞的合成音,而听到这句话的之後,流霆脸色一变,拿起夹在衣领的耳麦厉喝: “狙击手,给我打下那个在悬马顶上的家夥!!” 这句话立即传到了嗥月号上的每一处,萨图当然也听见了,他愣了几秒之後也牙一咬,同样对著话筒大吼。 “狙击手,打下他!!” 道恩在一边冷笑起来。 那女人都这麽铁著心肠要离开你了,你还在保护她?如果是我的话── 赤地城主拿手托著下巴玩味地抿嘴。 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会很乐意见到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就死在那广阔而又自由的天空之下吧。 狙击手立即出动了。 两个在後方甲板,两个在北部的小了望台,瞄准了那还没飞远的悬马──但是,他们都迟了一步。 似乎明白了嗥月号的动静,那鬼羽已经带著冷笑,再次几个重拳,把那迦蓝装甲给穿透──只听啪地一声,外部某处响起了爆裂破碎的声音,迦蓝装甲正式彻底失去了作用,而下一秒,鬼羽弯下身,那精瘦的手臂抓住了一边的门把──然後用力一扯!! 吱呀── 一阵金属的巨响,那悬马的门,竟然被这麽纤瘦的手臂,像是撕胶带似的,不费吹灰之力给撕了下来! 瑶光脸色一白,有些一筹莫展,在驾驶席的防毒面具此刻也不得不停下驾驶,啧了一声,转身,拔枪,对著那被扯掉的门的方向就是砰砰砰连著几枪! 鬼羽也不愧是鬼羽,鬼一般身形难测,羽毛一般轻盈──明明是在半空,却像是在平地似的,抓著那空荡荡的门框,脚尖一踮一个後翻,再次躲去了车顶──然後又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仰、一侧──接连躲过两次狙击手的攻击! “瑶光。” 就在这时,时错开口了。 “抓紧我。” “啊?” 时错却没有回话,只是卷起了裤管,解下了那绑在有些萎缩的脚部的一个小布包,然後从布包里拿出了那把他时常带在身边的武器──黑色的军刺。 而就在这时,驾驶席受到了攻击。 砰!! 鬼羽的重踢,连同凹陷的车门一起打在了防毒面具的身上──迫使他一声闷哼放下了cāo纵杆向侧面一滚,於是下一秒,失去cāo控的悬马发出了怪异的声响,车声整个一歪,下落了十几米! 一阵猛烈的摇晃──瑶光好不容易在这摇晃中稳住身形,下一秒却尖叫著扑了出去!! 失去双脚行动力的时错,在那一阵摇晃中,保持不住平衡,向著那被扯掉车门的地方,摔了出去!! “啊错!!” 瑶光飞身一扑,时错咬牙伸手,两人的手拉在了一起──但是,下滑的力量太大,时错还是摔出了车外,而瑶光的臂力不够,也整个人滑了出去,只剩一只手,勉勉强强地抓住了车底的一根铁质的横管。 在那一刻,萨图从悬浮椅中站了起来,艾尔莎不由自主的抽了一口气,而流霆也保持不住平静的表情,恨恨把手中的枪摔在了地上,大骂起了脏话──然後又回神,吩咐萨图护卫队的悬马立即驾驶过去营救。 但就在命令下达的那一刻,悬马突然开始动了──而且是飞速地向前开去,这一动,带著挂在车底的瑶光和时错一阵猛烈摇晃,摇摇欲坠! “搞什麽啊喂!”萨图又是气愤又是担忧,“军用悬马呢!?还没出动吗?!” “但是萨图大人,军用悬马在f区,过来起码要一分锺,而且……军用悬马的速度……追不上这‘吞岚vi型’的。” 要不然她怎麽会选这个逃跑啊──技师在一边有些委屈地撇嘴。 “可恶!!” 萨图愤愤地砸桌,想要动身亲自去救人──但是道恩却拉住了他。 “萨图大人,等你过去也赶不及做什麽了吧……你不想看看吗,她会怎麽做?她会放开哪只手?” 萨图愣住了。 对啊。 ……她的右手,拉著她费尽心思救出来的男人,她的左手……颤巍巍地挂在那横管上。 以她的臂力,要这麽带著时错爬上去几乎不可能,要让自己获救的唯一方法,就是放开右手。 你不是很重视他吗?你不是忍辱负重熬过了这麽多违心的日子,就是为了把他救出来吗?那麽到了他的性命和你的性命放在天平两端的时候,你会怎麽选呢? 是选择把这个成为你出逃的支柱的男人放弃,还是选择和他一起摔成肉泥? 萨图无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流霆的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红大衣露出了兴味的笑容用单片眼镜追踪接下来发生的事。 道恩也微微前倾上身,凝神看著屏幕。 而鬼羽──他已经翻身进了悬马内,正在那被扯去门的门框边,看著挂在脚底的两人。 “***这到底是在搞啥!” 防毒面具方才被鬼羽那一击弄得有点窒气,缓过来之後立即窜回了驾驶舱,设定好了悬浮高度之後重重地拍下了“自动驾驶”的按钮,然後他抽出了一柄光子军刀,如同伏击的野兽一样对著鬼羽扑了过来! 鬼羽本想抬脚给瑶光最後一击,见防毒面具攻来,他不得不转身一躲,离开了门边,就这麽在狭小的车内空间中,和对方缠斗起来。 悬马进入了自动驾驶模式,随便选了个方向,依旧高速行驶著,飞行的高度倒是越来越低──但这却改变不了瑶光的困境。 她的臂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就算是这样的绝境,就算经过了几个月艾尔莎的地狱训练──但她的身体根基,到底还是太差。 她咬著牙,看著脚下呼啸而过的城市的高楼。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啊,好不容易都逃出来了!! 但是就在她涨红脸如此鼓励自己的时候,时错开口了。 “瑶光,放手吧。” ===================================================== 34 就算失去了双脚 “瑶光,放手吧。” 究竟是以什麽心情说出这句话来的呢──时错不知道。 他并不是个不珍惜自己性命的人,否则,在游戏开始时他就不会如此狠绝地连杀十人了。 一开始,他是抱著无论如何都都要不择手段赢的决意,接受这些残酷的游戏规则的。 是的,就算知道自己的命是多麽不值钱,就算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活著也只是浪费粮食而已──他也还是想活下去。 因为,他有个最重要的人情还没有还。 时错的故事很老套。 一个出生在普通人家,只知道老老实实读书、样貌清纯的女人,因为那种不谙世事的气质,被一个富家少爷一时兴起娶进门,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那富家少爷长得好,性子温柔,又有钱,可以说是女人心目中的理想对象了吧,那个女人死心塌地爱上他也在意料之中,两人在婚後渡过了一小段确实可以算是很幸福美满的日子──当然,好景不长。 在那个女人怀孕之後,富家少爷耐不住寂寞在外面另找了个女人──然後回来的次数渐渐变少,到後来变成电话通话,最後连电话都不打了,只是每个月定期打钱了事,就这麽把那对母子搁置起来。 於是失去了丈夫的爱的女人,终日郁郁寡欢,用尽了方法却还是无法挽回丈夫的心,最终慢慢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她把自己失去丈夫宠爱的原因,归结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於是给他起名叫云时错。 时错,时错,这孩子出现的时间错了啊。 要是她没有这麽早怀孕的话,要是她在和他的感情更深之後再选择孕育小孩的话,他也不会禁不住诱惑去找别的女人了吧。 被丈夫所抛弃的女人,已经因为悲伤和痛苦丧失了所有的判断力,也失去了身为母亲所应有的爱意。 时错,就在母亲的憎恨下渐渐长大。 母亲在物质上对他还算不错,至少他是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学上的──但是除此之外的一切,母亲全都放任不管,而从小就在最亲之人yīn狠的眼神中懂事的时错,也没什麽悬念地成了孤僻寡言,不知爱为何物的边缘人。 喜欢安静的同时又喜欢刺激,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欢笑,嘲讽他人的相恋,嫉妒那些受到父母宠爱的同学而找其麻烦──整天打架闹事,最後因为犯事次数太多而被开除出校──得知这件事的母亲,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点钱,让他自己去找事做。 时错的人生就这麽离常轨越走越远。 然後,他接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走私、贩毒、偷窃、贩卖人口、情色交易──那个混沌、黑暗又混乱的世界。 才十三岁的他就开始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一天起码得打好几架,很快就闯出了名气──因为,他打架完全不防御,甚至会因为自己流血受伤而兴奋──斗殴中最怕碰到哪种敌人?当然是不怕死的。小小年纪眼神就如此yīn狠的时错,让比他大上好多岁的人,看到他也不免一阵背後发悚。 还是小孩子的他,已经有了跟随他的“小弟”,每天四处收保护费找些路边小店的麻烦,看著那些惊慌而又敢怒不敢言的脸,他就觉得心里有一种病态的快意。──其实他根本不缺这些钱,他要的,只是心理上的满足而已。 只有被伤害和伤害,他才会感到愉快。 他被当地一个有些声势的帮派头领看中了,那头领曾经当过兵,然後因为犯事而被驱逐出了部队,最後跑去混了黑道──见时错是习武的料子,他亲自教他了很多格斗的技巧,还给了他一柄武器──那是国际级的禁售武器,三棱军刺。 从此以後,时错彻底告别了正常的人生。 染黄了头发,给身体刺上刺青,装成下等小混混的样子跟随在那人身边,实际上却是个实力出众的打手,从十三岁到十七岁,四年间,他在帮派中的地位节节攀升,那头领数次想要给他个好位置坐坐,却被他拒绝了──他还是更愿意做一个护卫头领的打手。 那头领其实并不是什麽好人,甚至可以说是很冷血──当时看到十三岁的时错,没有让他返回原本的世界而是把他吸收进来培养就可见一斑了──事实上,黑道的人也有黑道的原则,把未成年的小孩主动拖下水,是大部分同道中人都不屑做的。 但是那头领对时错说了一句话,让时错对他死心塌地。 他说:“错了又怎麽样?把所有认为你错的人全都打一顿,告诉他们你才是他们的法律,我看看到时候,他们还敢不敢说你错。” 从出生至今第一次抓到了这隐藏在话语中几不可察的温柔的时错,把它当成了救命稻草,从此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剑和盾,打起架来愈加疯狂,数度为他出生入死。 他甚至知道,那个人对他的器重和温和,其实也只是想利用他、想保住他的忠诚心而已。 但是那又怎麽样──至少他,肯定了他的价值。 怀著这样想法的时错,最终迎来的是让他有些意外的结果。 在一次火拼中,时错为了保护头领吃了枪子,差点丧命,而在医院醒过来之後,几个兄弟告诉他,头领为了为他报仇,无谋地带人冲去了对方的据点,被人打得惨不忍睹,一条右手的所有骨头全都被敲成了粉碎性骨折,算是彻底废了。 从此之後,他们所在的帮派一下子声势萎靡,兄弟们走的走逃的逃,最後也只剩下时错和另外几个高层──那些人劝时错金盆洗手,毕竟他还小,而且还有家。 时错拗不过他们,勉强地回家了一次,却发现母亲早就已经离开了──稍作追查,才发现她已经与父亲离婚,嫁给了别的男人,而那个常年不出现的父亲,在接到了他的联络信息之後,狂喜地说要来见他──他已经老了,玩不动了,所以,知道有个儿子可以养老、继承家业,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但是时错在挂了电话之後,却没有去和父亲约好的地点,而是去了头领所在的医院。 其实时错离家後,电话一直都没有换,但是几年间却一次都没有接到父母的来电──而母亲再婚的消息,也一次都没有接到过消息。 到底是母亲放弃了他,还是他放弃了母亲──此刻他已经无所谓了。 他在头领和仅剩的几个兄弟面前,放弃了自己的姓氏,告诉他们,从此以後,他只是叫时错。 他决定继承头领的事业,重新东山再起,赚到大钱,替头领治好他的手──这是他欠他的,必须好好还掉。 因为当时他问头领,为什麽要去做这麽无谋的事,头领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 “阿错,我们确实是这个世界的渣滓──但是就算是我们,也是有我们的原则的。道上混的,有些东西不能丢……欠了的东西,是一定要还的。” 心里装著这句话,时错在几年间,忍辱负重,一步一步重新壮大事业,聚拢人脉,抢夺地皮,最後让头领重新坐上了首领的宝座──但是,时错太急了,声势发展太快,引起了黑白两道的一致针对围攻,最後,时错捅的篓子,由头领买了单。他叫人打昏了时错,自己去自首,在狡诈的辩白和一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的照应下,最後免去一死,被判了30年有期徒刑──当然,那只右手也不可能治好,早就截肢了。 最後,新生的帮派就这麽再次解散,这一次,就连那仅剩的几个好兄弟也没有心力从头再来了,他们大多金盆洗手,去找了些稳妥安定的活儿,时错也只能将那份自责埋藏心底,托关系去做了某个明星的保镖。 只是,无论有多忙,这些人每个月都会聚上几次,用自己的工资买上一大堆东西,去看望头领的妻子和孩子,如果对方在生活上有什麽困难,他们也都会不遗余力地完成。 ──这是他们唯一能做到的,也必须做到的偿还了。 为了那个尚在狱中受苦的人,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为了把欠他的还掉,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再之後,他被带到了600年後,卷入了这可笑的生存游戏之中。 他在游戏中认识了平常绝对不可能去认识的──那些活在阳光下的、温和、天真而又脆弱的人,他在他们面前杀人如麻,满意地欣赏那些人愤怒而又惊恐的神情。 害怕吧?不认同吧?在心里大骂我的残忍吧? 可是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你们会被我淘汰的事实──你们这些天真而又不染的东西,早点消失在我眼前多好?你们不知道吗?在这样的世界中,在这简直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舞台之上,你们这样的存在,才算是“肮脏”啊! 没有接触过光芒,自然只是会觉得白色刺眼讨人厌。 没有品尝过温暖,於是,便把置身於冰冷之中当成了享受。 我很孤单啊,既然我在地狱而你们都在天堂,那我就把你们全部都从天堂拖下来,陪伴我好了? 其实疼痛是件很美妙的事呢,你们不愿意尝尝看吗? 一边在内心冷笑著唾弃对方,一边却又因为自己的能力太过单一,而不得不留下了几人方便活动──而在那些人之中,最让他讨厌的就是那个牧瑶光。 不识时务、胆小无能、还说著道貌岸然的漂亮话──简直是他这种类型最为反感的,那种天真而又善良的乖乖女。每次看到这种类型的时候,他都有种想把对方的观念彻底击溃,让她因为自己的天真痛哭流涕的冲动。 但是她却没有如他所愿般崩溃。她明明不赞同他所做的,明明知道他的强大,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用自己的态度做著抵抗──但是,却又在他以为她会开车丢下他跑掉的时候,留了下来,在他从来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突兀地拿出一些亲手组装起来的护身道具,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连时错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开始,自己对她的能力,产生了几分肯定,对她那种天真,少了几分轻蔑却多了几分无奈。 看他不知疲倦地在车内的电脑前工作的时候,那全神贯注的表情,竟然有几分让他也不禁折服的气势。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连他自己也奇怪为什麽他会和那对兄妹如此融洽地相处,甚至起了“这样下去也不错”的念头。 直到她病倒、并告诉他和流霆自己的症状之後,时错才有些不甘地明白──他这是对她有了好感吧,否则,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一刀捅死她,以绝後患的。 好感?对女人的? 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他一直认为女人是薄情的动物,在黑道摸爬滚打这麽久,他也不是没有过女人,但那大多数也只是用来泄欲而已,要说好感,也只是肉体上的好感罢了。 但是现在,他却因为看到那女人因为杀了人暗自流泪时,觉得心疼和不忍。 他鬼使神差地用自己的嘴唇碰触她的眼角,感受到了那柔软温热的皮肤,以及那带著点咸味的眼泪的味道。 和想像的不同,喜欢上一个女人的感觉,似乎也不怎麽坏。 在那个时候,时错故意让自己不要去想三年期满之後的事。 至少在这三年间,好好地保护她吧。 ──带著这种觉悟,他在萨图侵犯她的时候,将军刺捅进了那个比他强上无数倍的男人的身体。 欠了她的,必须要还。 知道自己这麽做的後果也许是死,他还是这麽做了──甚至萨图只是将他揍成残废,他还有些庆幸──在那一刻,他更在意的是她绝望扭曲的脸,那撕心裂肺的恸哭声。 瑶光啊瑶光,你为什麽要这麽难过? 我只是在还欠你的人情而已,我又没有死,我甚至在心中,无数次唾弃过你的无能、天真和善良。 为了我这样的存在,值得吗? “瑶光,放手吧。” 他的嘴角勾起了有些解脱的笑容这麽说著。 也该结束了,这错误的一生。只是对不住老大,最後还是抛下他和他的家人,没有还清债就先走了。 “你在说什麽……你在说什麽啊!!” 回应他的,是瑶光那带著几丝不可置信的大吼。 “放手吧,别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时错微微放松了手劲,抬头看著她,“我已经满足了。还有这样的机会和你说话。” “别说这种话!!还有机会的,一定还会有什麽方法!!” “就算现在我活下来,三年时限到了的话,我们之中还是必须有一个死掉吧。……我希望活下来的那个是你。” “阿错你给我闭嘴!!” 瑶光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不知道是太用力还是生气,语调间也带上了颤音。 “我费这麽大力气把你救出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话!我不是说过无数次了吗──我们要一起活下来!少了谁都不可以!” 一起活下来?……这种绝望的境地? 时错收拢了那有些涣散的思绪,有些错愕地眨眨眼──然後感到空气中似乎有什麽水珠,掉到了自己脸上。 “这麽多天,我杀了人,天天在说谎,一次又一次放弃自己的原则,像动物一样和人撕打,和强暴我、弄伤你的男人一次次上床!──要是现在放手的话,那我活下来到底有什麽意义!时错……你要是有一星半点喜欢我──” 瑶光在风声中声嘶力竭地哭吼著。 “你要是还是原来那个嚣张霸道的时错,就不要做杀死我最後的支柱的刽子手!” 随著这句话,时错缓缓睁大了双眼。 而那本来有些放松的时错的手──重新握紧了。 然後,这个有著孤狼一样眼神的男人的嘴角,再次出现了那yīn戾而又充满气势的笑容。 他开始转头四顾,寻找那能让两人获救的方法了──没办法啊。既然是这女人说的,那就找找看吧──就算是多小的可能性也好,说不定真的有办法获救呢。 ──然後,他真的看见了那希望的光芒。 那是一根光子绳索,不知道为什麽被一个铁钩挂在车尾──正是鬼羽当时用来登上车顶的那根──虽然距离两人有不到两米的距离,但是时错却在风中眯眼笑了起来。 “瑶光,相信我吗。” 瑶光一愣,然後点点头。 “那就抓紧我,数到三,放开左手。──别放错了啊。” 说到最後,他竟然还有心思在这种紧要关头开了个小玩笑。 “成功了,我们就一起活下来。要是失败的话……那我们就一起死吧。至少从这个高度摔下去……” 时错看著脚下的大地哼了一声。 “我们的血肉,可能也能以另一种壮烈的方式混在一起呢。” 瑶光一愣,然後眼神一凛,神色凝重地吸了一口气。 “一。” 萨图在屏幕前急急地上前了一步。 “二。” 道恩脸上已经失去了那事不关己的笑容,换上了复杂的暗沈。 “三!” 监控室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呼吸──只见屏幕中的两人,离开了悬马,在那飞快的飞行速度中腾空而起──!! 然後那个名为时错的男人,就在那几分之一秒之内,在空中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那光子绳索!! 刺啦── 体重带著两人下滑了半米,抓著绳索的手瞬间被磨出了大片血花,顺著时错的手臂慢慢流了下来,两人的位置与方才相比来了个对调,现在是时错拉著瑶光,吊在了半空。 “成功了。” 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手掌上的疼痛似的,时错低头,对瑶光浅浅地微笑了一下。 他的体能,到底是人类中出类拔萃的,就算是虚弱到了这地步,抓著瑶光似乎也没觉得有多费力──甚至他轻轻一提右手,把瑶光上拉了半米。 “抱住我。” 瑶光还没从方才那惊险的高难度动作中回神,呐呐地伸出了空著的手抱住了时错那消瘦的腰,然後那拉著她的右手,也立即换成了夹著她的腰的姿势。 於是,那个消瘦如同骷髅一般的男人,就这样在风中,一手拉著绳索,一边低头,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眼角。 “我们还活著。……所以,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 “──” 随著这句话,瑶光喉咙口发出了破碎的单音──然後她将头埋在了时错的xiōng口,大声呜咽起来。 也正是在这一刻,头顶的悬马发出了一声巨响,有什麽从里面被打飞了出来,直接往下掉了下去──是那个戴著头盔的暗杀者──鬼羽!! 瑶光和时错两人有些怔愣地看著他往下掉──同时也有些奇怪,为什麽他似乎完全不害怕,嘴角似乎还带著笑? 鬼羽的身形一下子就消失在脚下,而头顶则传来悬马内部的声音。 “喂,你们俩,还能坚持住吧!” 防毒面具的声音响起──看样子是动用了悬马的外部监控。 “可以!” 时错也大声回答。 “好,这悬马被弄坏了好些地方,坚持不了多久了,我尽量降低高度,你们看准了可以降落的地方就跳下去吧!!” “好!!” 於是悬马又在天空中歪歪扭扭地坚持了几分锺,最後开到了城郊的排污河附近,离地面还有几十米高的时候,防毒面具打开车门跳了出去,然後又飞了一小阵子,到了离地面还有十几米的时候,眼看前方就是大片的沼泽地,时错不得不大喝了一声,然後松开了抓著绳索的手! 下落途中,他那有力的双臂紧搂住瑶光,但瑶光却在最後一刻,和他调转了位置,背部著地,狠狠摔在了地上! “瑶光!” 时错紧张地低吼了一声,瑶光却在他身下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眶,尴尬地笑了笑。 “我身上的士兵服是有迦蓝装甲的,当然是应该我来当肉盾了。” 时错这才注意到她身下,迦蓝装甲形成了一阵光膜,卸去了大部分的冲击力,把她身下的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他用力地撑著自己的双手爬起来,然後再次拔出了插在腰间皮带上的军刺。 “接下来怎麽办?” “和苍铁的交易就到送我们离开为止,我怕那防毒面具不会再来找我们了。郊区目标太明显了,先返回城区隐藏起来,等风头过了,我们再想办法去别的城市定居,然後我找办法治你的腿,好吗?” 时错迟疑了一会,然後温声“嗯”了一下。 於是,脸色苍白的瑶光,也顾不得擦一下脸上带著的泥土污渍,弯下身,背起了时错,摇摇晃晃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著城区的方向走起来──因为就在排污区附近,瑶光忍著刺鼻的臭味走进了地下水路的大通道──这样,至少比在地面上安全。 可瑶光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後方几十米外的一个电子眼的监控之下了。 屏幕的对面,萨图一脸yīn郁痛苦的神色紧握双拳站立,道恩面无表情地在椅中拿手指敲著椅子扶手,流霆和艾尔莎刚赶到监控室不久,口中喘著气,似乎因为瑶光脱险而松了一口气,却又因为她的逃脱而感到气愤和无力。 地下水路的走道很窄,只有不到两米,一边就是流淌著乌黑发臭的水流的大河道,大概是为了能随时查看排污通畅度,四周都有昏暗的灯亮著,通道很长,一直延伸到了前方的黑暗尽头。 “重吗?” 时错一边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污渍,一边问。 “不重,比我想像的轻好多。”瑶光声音有些沈闷,“……以後要多吃一点,补回来。” “呵。” 时错发出了一声带著浅浅的宠爱的笑声──然後像是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他咳了一下转移了话题。 “这里能走到地面上吗?” “能的。我查过城市的建筑结构──地下水路区很大,而且很多地方都和地面相连。还有小道消息说,有盘踞在地下水路进行活动的组织呢。” “那就好。” 在瑶光背後的时错点头,然後视线转到了一边的墙上。 墙上贴了一张破旧的告示,上面写著“小心异化蝙蝠”。 “异化蝙蝠……?” 时错还来不及疑虑,就听瑶光尖叫了一声,背著他的身躯一个不稳,後退了几步,差点把他摔下来。 “阿错,那个……呀啊!!” 就在瑶光说话时,前方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盏红色的小灯──不,不是灯,而是什麽生物的眼睛──巨大的黑影冲著瑶光扑了过来,定睛一看,似乎是体积大得可怕的蝙蝠! 瑶光本能地扭头,而时错则冷笑了一声手中的军刺用力地刺了过去──只听嗤的一声,那大蝙蝠的脑袋就被精准地捅了个对穿,然後被时错用力一挥手,扫在了地上。 随著这一击,前方的黑暗中,响起了不少啪沙啪沙的翅膀的声音,红色的小灯接连不断亮了起来──看起来这蝙蝠数量不少! 瑶光有些胆怯地吞了口唾沫,但是她背上的时错却甩了一下手中的武器,然後拿另一只手,顺了一下她那有些凌乱的长发。 “你就只管向前走,这些东西我来搞定。” 他压低声音,用略带笑意的语调,在她耳边,如同情人的呢喃似的柔声说道。 “看著吧,就算失去了双脚,我照样可以保护你。” 瑶光的喉咙口发出了一声咕噜声──然後她慢慢吸了一口气,半闭起了眼睛,抬起了那有点打颤的双腿,向前迈了一步。 吱呀!! 又是一只蝙蝠,被时错打在了地上。 再一步。 噗嗤噗嗤! 又是两只,一只被扫著撞去了墙上撞得头破血流,另一只则被削去了头颅──时错拔出了瑶光那士兵服上的护身短刀握在了手中。 於是,瑶光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前方的黑暗,看起来也没这麽恐怖了。 她加大了步子,背著时错,壮胆似的大吼著,迎向了前方黑暗中的敌人,而那些扑过来的袭击者,则被时错一个不留地击溃、粉碎,那暗红色的血液,溅得两人身上到处都是,本来就泥泞脏乱的两人,现在更是全身血污,哪怕是流浪汉也比两人要干净些了吧。 但是,就是如此脏乱、狼狈的状况下,两人却都在微笑著。 明明又是疲劳又是害怕,瑶光在笑著。 明明又是虚弱又是饥饿,时错也在笑著。 到底是什麽──成为了这两人,在这种环境下的快乐的源泉? “难看……难看死了!……我还没见过这麽难看蹩脚和滑稽戏似的战斗!!” 屏幕前的艾尔莎像是看不下去似的,用颤抖的语调忿忿地大喝了一声。扭头,快步走到门边,开门离去了。 “……是啊,真的很难看。” 原本只是看好戏,现在却根本笑不出来的道恩,也用yīn郁的口气如此说道。 “这是我见过的最蠢的两个人类了,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了。为什麽不死呢……为什麽这样的东西……不去死呢?不合常理啊。” 说到最後,像是受到了什麽文化冲击似的,道恩边皱著眉头喃喃自语,边起身,目光涣散地飘出了门。 只剩流霆、萨图和一堆技师留在监控室里。 “萨图大人?” 一个技师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对方的精确坐标已经掌握……还要去抓人吗?” “不用了。” 萨图极尽疲惫地哑声开口,双眼无神地坐在了一边的大桌上。 “找回来,又有什麽用呢。我给她最好的东西,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她这麽笑过。” “大哥……” 流霆走上前,有些不知道该说什麽似的,神色复杂地把手按在了萨图的肩膀上,然後又用眼神示意周围的技师离开。 终於,在人走光了之後,萨图闷声开口了。 “小尹。”狼人的声音嘶哑又绝望,“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什麽她就是会对那个时错死心塌地呢。” “…………那是她不识时务。” “为什麽我都这麽努力了,她还是没喜欢上我?她要是真的这麽在乎那家夥,等结婚之後和我说啊,我都已经答应替他治疗了,为什麽她就一定要逃跑呢,在我身边就这麽痛苦吗?” “……那是她认不清现实。” “为什麽她不要我?她明明说过她爱我的啊。……小尹,你说,为什麽小瑶她不要我啊。” “…………” 说到最後,萨图,这个把整个城踩在脚下的统治者,竟然如同小孩一般呜呜哭泣起来,而流霆则只是站在他身边,安抚似的拍著他的肩膀。 “你放心吧,大哥。在享受过嗥月号上的待遇之後再去外界摸爬滚打,很快她就会後悔了。” 他温声如此说著。 “很快她就会明白,伴随著她所谓的‘自由’的,到底是怎麽样的代价──而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萨图有些疑惑地抬头,而流霆则露出了冰冷而又嘲讽的笑容。 “等她明白之後,她会回来的。” 酩酊大罪第一部完结! 第二部 1-5 第二部咫尺地狱,闭眼天堂 =============================================================================== 01 天上的逃亡公主 醉夜城的地下水路区域,有著有别於地面上世界的特殊运作系统。 第七殖民星虽然混乱无序,但还是有些最基础的法律约束的,毕竟如果彻底失去了规制,人就无法以社会的形态整合起来──当然,有约束就有维护,比如说,法律禁止在一年之内杀害5名以上的沙亚克,或是10名以上的人类,而如果实在急需钱,获得官方补助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可以把自己的五岁以下的孩子,拿去卡列维尔财团做抵押贷款。 但是以上这些约束和维护的范围,却仅仅只是在“地面上”。 不光是醉夜城,赤地城、堕月城、腐水城──这些在这片大陆上几个巨大的聚居地都一样──如果要把一个城的居住范围划分等级的话,其实很简单。 从地理方位的最上,到地理方位的最下。 在天上,是城主拥有的巨大飞船,能够自由移动的堡垒。 然後是富豪们居住的摩天大楼。 再下来是城郊那些数层高的普通居住区和商业区。 然後是城市外围的垃圾场和低矮贫民区。 最後则是地下水路区──一旦在这个地区定居,那就代表你彻底放弃或是被放弃了原本的身份,地面上的一切规则都无法约束你,当然,也保护不了你。如果一个逃犯能够顺利躲过追捕进入地下水路区,那麽追捕者就会停止追击,任其自生自灭──不知道这个规矩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只是现在,它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通用法则。 但是,地下水路区并没有地面上的人想像的这麽无序和混乱。 事实上,它只是以自己的方式,带著自己独有的规则运转而已。 瑶光背著时错,全身粘满腥臭的暗红色血液一路杀死了无数异化蝙蝠,走到一处豁然开阔的地方时,有人拦在了两人的面前。 在跨越过长达几小时的黑暗之後,跟踪在两人身後的电子眼已经彻底失去能源,最後落在了地上,再过了一个小时,瑶光背著时错,饥寒交迫地走完了这长长的黑暗走廊──然後,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让习惯黑暗的双眼一阵刺痛的明黄色光芒,广大的活动区域,鼎沸的人声,以及阻隔在两人和这地下居住区之间的──守门人。 守门──不,确切地说,守在那个通往瑶光和时错来的方向的水路通道的,是两个袖子上带著油腻腻的暗黄色袖章的年轻人。 一个红发,一个金发,其貌不扬,瘦瘦小小的,虽然是男的,却只比瑶光高了一丁点。外表看起来像是人类,却带著点兽类的特征──红发那个有著很明显的竖起来的瞳孔,金发那个的耳朵是尖的,带著点绒毛。 “呼咻──” 看到瑶光那藏在血迹下的脸庞,红发那个立即吹了个响哨。而金发那个则不做声地多看了几眼她背上的时错,然後一挑眉: “美女,想进这区还是路过?” 瑶光压抑下了心中的紧张,面无表情迎上对方的审视: “两者有区别?” 看门的两人立即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样子是个什麽都不知道的肥羊?红发的立即露出了猥琐的目光想要大敲一笔,但是金发那个却拦住了他。 “拉比,别忘记老大的交代,上次被整得还不够惨麽?” 於是那个红发的立即像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吞了口唾沫,收起了眼中的贪婪神色。 见状,金发的守门人对瑶光和时错点点头。 “我们是这个出入口的门卫兼领路人,他叫拉比,我叫阿穆。你们能活著走出这条异化蝙蝠盘踞的通道,就说明你们有资格入住了。”金发男子──也就是阿穆,冷著脸这麽对瑶光解释起来,“如果你们是路过,支付一定费用我们可以把你安全地送到你们想要的本区出口,如果是想入住,就要去中央广场接受异化病毒检测。” “不支付费用就没办法通过?” 时错在瑶光悲伤冷笑著追问了一句。 “可以,只不过我们不会带路,没有领路人的外来者在这里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我们无法估计。” 阿穆直白地如此回答著,然而瑶光却没继续问通过需要多少钱,而是示意时错从她口袋里拿出了几粒能量胶囊递过去: “异化病毒检测是什麽?” 红发的拉比立即两眼放光一把抓过了其中的一半胶囊,阿穆倒是一愣,然後露出了冷静的笑容不客气地收下了。 “你们被那些异化蝙蝠攻击了吧?那些东西身上是带著迦蓝热病毒的,因此不能保证你们有没有被感染,要入住这个区必须保证自己身上没有异化病毒,我们不收容异化者。” 瑶光渐渐明白过来了。 迦蓝热的晚期发病症状,就是会异变成怪物,而被这种怪物攻击致伤的话,则也有可能得迦蓝热,稍稍一个疏忽,就有可能引发生化危机。 “好,那就请你们带路去广场吧,我们接受检测。” 瑶光得过一次迦蓝热,觉得自己身上多少会有点抗体,会再被病毒侵染的几率不高……而时错,他在她背後贴著她的肌肤温度很正常,应该是没有发病的征兆,去检查一下也好,如果发现时错真的被感染的话,她也可以尽早就采取手段替他弄药。 拉比显然是守门人里比较懒的那一个,接过了胶囊之後就兴奋地坐在一边的小铁凳上看了──这是嗥月号上贩卖的高级能量胶囊,他一辈子也没吃过几次。 而阿穆似乎就稍稍认真一点,走了几步,似乎有带路的意思──但是瑶光没跟上来,只是定定地看了拉比几秒,过了一会,时错开口了。 “管好自己的嘴,如果对其他人提起这能量胶囊是哪里来的,不管你吃下去多久我都有办法让你吐出来。” 拉比一愣,刚想嘲笑他一个要女人背著才能移动的家夥哪来这麽大能耐,但转眼看到他眼神中的yīn狠以及嘴角挂著的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胶囊,吞了口唾沫,干笑著点了一下头。 他有种奇怪的错觉──就算这家夥不能走路,照样有办法拿他手中那奇怪的黑色武器撕裂自己。 拉比怔愣的时候,瑶光二人已经跟著阿穆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用余光打量著周围,瑶光有些暗暗心惊──这地下水路居住区,比她想像的要有序繁华的多。 黑暗的地下大空洞中,中央是缓缓淌著黑水的大河道,而一边则是由错综复杂的步行区组成的街道,很多地方为了获得更大的空间,被居住著人为地挖掘开拓,走道比瑶光来时那条小通道宽了数米,走到边还有嵌入墙体内的房间,有大有小,有的是店铺,有的则是住人的,而前方不远处,则有著一个由很多大金属板拼起来,用钢筋架架在河道上和周围的通道练成一片的大广场。 而整个大空洞顶部则像是骨架一样排布著金属支架,似乎是这里的居民自行加上去的承重措施,照明也不缺,大空洞顶端是一盏很大很亮散著暖光的迦蓝矿灯,而四周的走到墙壁边也有无数的小灯。 “我们要入住这里,只需要接受检查就可以了麽?” “当然是要缴纳费用的,之後会有人替你们安排住处。”阿穆走在前头头也不回,“看在你很慷慨的份上我可以提醒你一句,以後给小费,不要给这麽招摇的。” 瑶光脸色一白,有些尴尬地看了时错一眼,换来对方一声无奈的轻哼。 “房租是每个月1500查赫,如果不能支付会立即被赶出来,当然,你可以用另外等价的物资换。” 说到这里,阿穆转头,面无表情地瞟了瑶光一眼: “……身体交易也可以。” 瑶光脸色由白变红,而搂著瑶光的时错的双手,也轻轻地震了一下。 “需要安排工作的话也可以来找我,以你的姿色,不但可以挑选客人,还能几次就赚够房租。” “不用了谢谢。” 瑶光冷著脸打断了阿穆的话题,後者也没有继续多说。 僵持了几秒,她继续开口。 “还有什麽要注意的地方麽。” “确定入住了之後,会有人和你说这里的规矩,这里和地上世界不怎麽一样,但总归有相同之处,其实你们应该庆幸自己运气好,来到的是我们区……否则……倒是不会死,但是会损失更多。” 阿穆继续一板一眼如实说道,边说还边无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袖章──虽然表情上看不出来,但瑶光似乎可以感觉到,他在为这个袖章感到……自傲? “到了。” 三人在大广场上停了下来,周围也聚起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居民──似乎是瑶光和时错这两个看起来有点古怪的外来者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 广场的中心摆放著一台黑黑旧旧的仪器──似乎是公用的,阿穆带著瑶光和时错来到那仪器前,指指那黑色的巨大平台: “站上去。” 瑶光沈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放下时错,而是背著他直接站了上去。 仪器似乎并不能辨别上面站了几个人,只是发出了一道蓝光扫描过两人的全身,沈默了十几秒之後,发出了带著噪音的合成音: “扫描结束,未发现活性迦蓝热病毒。” 这句话一出,瑶光和时错都微微松了一口气,而一边的阿穆则再次开口: “好,接下来是分配住宿,我带你──” “不用了,我来。” 阿穆说的话被打断了。 而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猛地挺直了身躯,换上了毕恭毕敬的神色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在那里,站著一个人类──不,是人类和沙亚克的混血。 灰黑色的短发,高大的身躯,五官端正,说不上好看,但却给人一种肃杀又有亲和力的感觉──怎麽说呢,有点像是原本世界的军人的感觉──当然这些并不重要,吸引瑶光目光的,是挂在他臀部後方一根长长的老虎尾巴。 “我就知道最近说不定地下水路区有人要来,还竟然真的被我蹲到了。” 来者盯著瑶光露出了有些豪迈的笑容,然後凑到她跟前,用只有她和时错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来自天上的逃亡公主,欢迎来到地下水路i6区。” ================================ 02 来之不易的新起点 醉夜城地下水路i6区,区长室。 瑶光把时错小心地放在那有些破旧的沙发中,然後坐到了他的身边,在两人的对面,那个在广场突然出现的人类和沙亚克混血的男子正用随便的坐姿坐在桌子上,老虎尾巴卷著一个瓶子抛上抛下玩耍,兴味地打量二人。 “先自我介绍一下。” 沈默了一小会,最後还是男人先开口了。 “我的名字是提特,i6区的区长──你应该是露西小姐没错吧?” 瑶光皱了一下眉,算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请问你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 “喂喂,你可是穿著醉夜城士兵的衣服。而且别看我们身处地下,情报可是很灵通的。”男人笑了一声,“醉夜城城主的未婚妻在举行婚礼的时候被车队苍铁给掳走後就失去了踪影……按惯例,这个时候地下水路区肯定会迎来一些身份不明的人的,毕竟这里算是最佳的逃犯收容场所了。但是──” 他有些好奇地摸摸下巴下的胡茬。 “奇怪,我以为起码会有三四个人,怎麽只有你……还背著个……” 提特没说下去,他大概是想说还背著个累赘吧──但是撞见了时错的眼神,又觉得这麽说不太妥,所以最终还是闭嘴了。 瑶光沈默了几秒: “你没有把我的情报给萨图吧?” “没有,为什麽要给?你不知道那个规矩麽?无论之前是什麽身份,一旦被地下水路区接纳,那就是地下水路区的人了,没有人会去把地下水路区的人带出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已经被接纳了?” “现在还不能完全说是吧,毕竟你还没有接受我们这边的规则。” 瑶光和时错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请说一下这里的规矩吧。” “嘿,还真的打算入住这里啊?那看样子被掳走什麽的,其实只是演戏,你是以自己的意志逃出来的?有趣有趣。” 提特点到为止地感概了几句,倒是没有追问为什麽她不当城主夫人却跑来地下水路区混──这让瑶光稍稍对他起了几丝好感。 “那好,看在你来头不小的份上,那我这个区长就来亲自和你说一下这里的规矩吧…………咦。” 但是说到这里,这个混血人类的脸上却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色,老虎尾巴一抖,丢掉了卷著的瓶子,然後从桌上卷起了一本破旧的小册子拿到自己跟前,翻了翻。 “咳咳,太久没有亲自接纳住民了,有些东西不太背得清楚,哈哈哈……别在意。” 男人说罢,合上册子,脸上那随和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换上了严肃又锐利的神情。 “第一条,地下水路i6区内有个调停区,在这个地区内,你们可以随便进行任何暴力行动,不为对方的死负责,但是在调停区之外,严禁发生私斗行为,违反者就得关进罪者营三天。” “罪者营是什麽?” “关押这里触犯规矩的人的地方,里面的人得无偿为整个区干活,而且一天的食量只有一粒能量胶囊、也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算是这里死亡率最高的地方哦。” “明白了,请继续。” “第二条,不得私自向外界泄露i6区任何人的任何消息,这点想必你会很好地遵守吧,除非你希望我们把你的资料全部报去嗥月号。” “当然。” “第三条,住民有义务在不伤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帮助区内其他有困难的人类,但是被帮助方已经失去价值的情况除外。” “…………什麽意思?” “简而言之,比如你身边这位,如果你不在的情况下他行动不便,会有人帮助他走到他想去的地方,但是,如果他连双手都报废的话,就没人去帮他了。” 时错在听到这个例子的时候,从鼻子里发出了嘲讽又略带怒气的轻哼,而瑶光的眉头也不快地拧了一下。 越听越觉得奇怪。 这地下水路区的规矩,比她想像的要有人情味的多。 无论是禁止私斗还是保守秘密还是有义务帮助同区人,似乎都表明这i6区是个住民很团结的地方。 ──但是,很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是真的团结的话,那第三条就布应该加上後半句──没有帮助的价值的话就不帮,也就是代表,反过来说,他们的帮忙是为了被帮助者能对他们产生利益? 算了,想这麽多也没用,至少这些规矩,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是很有利的。 “想明白了?”观察著瑶光的神色,提特继续开口,“那就继续说第四条,i6区进入红色戒严状态的话,所有有能力战斗的人必须出面战斗,一旦发现谁龟缩在後,那代价可是你承受不起的──触犯这一条的人,将永远被丢进罪者营,不会被放出来。” “…………红色戒严状态?” “你们是从南出口进来的吧,那里是异化蝙蝠的盘局地──红色戒严状态就是指,这些和异化蝙蝠类似的东西集中起来攻击水路区的情况。” 瑶光脑子里突然莫名地冒出来几个字:丧尸攻城。 “我懂了,还有其他规矩吗?” “第五条,不得随意侵占已有明确所有者的事物,包括人。也就是说,你不能强抢别人的食物、工具、机械、情人,哪怕你比对方强得多。──当然人的话,他们自愿劈腿是和你无关的。” “没问题。” 对於这一点,瑶光没什麽排斥很快就接受了,倒是一边的时错有点不快地“嘁”了一声。 “嗯,那麽大致上就是这样,你接受并遵守的话,就会在这里混得很愉快的。要现在就付房租吗?我可以立即带你去空房间──可以卖区长的面子给你个不错的房间哦。” “可以。” 瑶光从贴身的衣袋中拿出了自己那张黑色的id卡,提特也立即从桌上拿出了一个像是刷卡器的东西: “付多久?” “半年。如果之後要离开的话,需要做什麽吗?” “是说返回地面?人可以离开,但是在这里的物质财产必须留下90%,同时就算出去了,你也不能对外泄露区内住民的资料,否则的话…………别以为我们找不到你哦。” “好。” 交谈间,房租已经支付完毕──瑶光趁机通过刷卡器看了一下卡内的余额──还有30000多查赫,其余赚来的钱的全部留在嗥月号上了。 不过这里房租一个月只需要1500,那这30000多的话,应该也能够用一阵子──况且只要有电脑,她就能继续想办法赚钱。 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怎麽治好阿错的腿。 跟著提特走出了区长室,在区内兜兜转转,提特走到一条比较幽静的死路的倒数第二间空房间,拿出手中的门房卡一划,那门就发出了嘎吱一声陈旧的金属音,慢吞吞地打开了。 瑶光背著时错走进房间,环视了一周──还好,虽然空荡荡的面积也很小,才十几平米,但至少还算整洁,一些基础的生活设施都有,因为离排污河道已经很远了,房间内也没什麽意味,房顶有个小小的空气净化装置,还有个型号比较老旧的去污仪,面对门的墙壁上有一个电子屏,凑近看,上面有i6区的平面地图,还能具体查询店铺和居住者的详情。 “那东西是导览屏,有什麽公告啊紧急活动啊,都会通过它来对这里所有人传达的。” 提特把门房卡放在了一边一张小桌上,敲敲桌面。 “那我就走了?如果天上的人找麻烦找到这里来就来找我──不过前提是,你能给出相应的,对i6区有用的东西呐。” “明白了,谢谢你,提特区长。” 收到道谢,提特诧异地挑了一下眉,老虎尾巴的尖端也轻轻地翘了一下,然後哈哈笑了一声,一挥手踏出了门。 门关上之後,瑶光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时错则敲敲她的肩膀: “还不放下?练臂力麽?” “啊?啊……!” 瑶光立即局促而又小心地把时错放到一边的沙发中,理了理他有些乱的衣襟和头发,还拿手擦擦那早已凝固的血污。 “对了,你一定还饿著吧?给……” 说著还从衣袋中掏出了两粒高级能量胶囊递过去──但是时错却没有接,而是伸出双手搂住了她的腰,脑袋一凑,直接从她手中咬过了那能量胶囊吞了进去。 瑶光的脸顿时红了一下,想跳开,但又有些舍不得腰间这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温度,於是就这麽扭扭捏捏地僵在原地,眼神四处乱飘──於是时错得寸进尺地伸手一捞,瑶光就整个扑到了他的怀里。 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拥抱而已──对现在的两人来说,却显得如此得来不易。 就这麽沈默了几分锺,瑶光的脸已经红得发烫,於是她小声开口想要转移注意力: “一会我出去买日用品吧,阿错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一会,用去污仪洗个澡?” “你一个人出去?” “没关系的,刚才提特说的规矩你也听到了吧,这里禁止私斗……应该没什麽大危险的。” “既然是规矩就一定有空子可钻。” “但是,我们不可能永远都一起行动……之前,一直是你和哥哥外出,我躲在後方……现在也轮到我外出了,我会尽量保护自己的。” 时错沈默了几秒,然後点点头,把自己腰间的军刺递给她: “至少带著武器行动。” “嗯。” “准备买点什麽?” “几套换洗衣服,配置稍稍好点儿的电脑,能量胶囊和水,冷藏柜,还有很多用来组装东西的零件。” 看样子瑶光脑海里已经有了些初步的打算,时错便放心地点点头,决定由她去办了。 “那我出去了?” “等等。” 但是,就在瑶光准备离开外出的时候,时错的嘴角却勾起了一个极难察觉的笑容,拉住了她的手。 “不是说让我去去污仪里洗澡吗,扶我过去。” “啊,对。” 瑶光立即把时错扶去了去污仪旁边──但是时错却依旧不放手。 “帮我把衣服脱了。” “啊?!……可,可是你自己也可以……” “我下半身不方便不是麽,再说,都决定住在一间房间了,你还打算避嫌?” “呃……不……可是……” “脱。我累了。” “…………” 面对时错那带著强硬的低声要求,瑶光只有硬著头皮,眼神游移地去解他的衣服。 可是,解著解著,那局促的感觉就渐渐淡去,只剩下了心疼。 时错的衣服很薄,没几下就能看见裸露的肌肤──然後,那消瘦的身躯,清楚地高出皮面的锁骨和肋骨,皮肤下那淡淡的青色经脉就这麽印入眼帘。 ……怎麽会瘦成这个样子,难怪就算是瑶光的体格,也能背他走了这麽多路。 瑶光摒住了呼吸,指尖轻轻触上时错的xiōng口,骨骼的触感和温热一同传来,让她禁不住全身一颤。 “对不起……阿错,是我害了你……” 她低声这麽说著。 但是时错却无所谓地挑眉。 “现在摸起来没什麽感觉,你还是赶快把我放进去污仪里去,然後去买食物来把我养胖点吧。” 被这麽一打岔,瑶光哭笑不得地抽了一下嘴角,心中的内疚感也淡去了不少──於是她开始红著脸去脱对方的裤子──然後从喉咙口发出了小声的怪叫,闭上了眼睛扶著他往打开的去污仪里躺。 “怎麽,这麽不好意思?看样子是对我的尺寸很满意了。” 这边时错还用带著淡淡揶揄的声音调侃著。 “……不、不是……这个……” “可惜现在不能用,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了吧。” “嗯,是……不不……不是!” “放心,不会比萨图差的。” “…………” 瑶光被时错说得无地自容,最後有点恼羞成怒地合上了去污仪的盖子,按下了按钮。 “……我……我出去了,你以後少说……这……这种流氓腔!” “奇怪,我本来就是流氓,不说流氓腔说什麽?” “……” 於是瑶光彻底没话说了,拿起id卡和军刺,低下头冲出了门。 而时错则在去污仪内笑著闭上了眼睛。 不会很久的,一定要早日想办法重新站起来,为了她也为了自己。 他也差不多该开始想办法让自己起点作用了──用这他尚能使用的上半身。 ===================================================== 第二部是相对来说比较温馨治愈的一部,哈哈哈~ 瑶光也能对这个世界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了 杰内斯马上就要回来了,另外还有一只男主马上就要登场哈哈哈~ 照例球虎摸! 03 一如传言的老好人 瑶光和时错来到i6区,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一周。 日子很平和,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腥风血雨,大概是被区长亲自领著分配房间的缘故吧,地下水路区的住民们虽然打量过来的眼神各异,但还都很好地按捺著,没有出什麽岔子,外加不知道那个两个守门人阿穆和拉比散布了什麽耀眼,有些人看著她的眼神似乎还有点儿敬畏。 去买东西的时候,虽然店家看她是新来的多多少少都提了点价,但还没到黑人的地步,走在路上也有人过来调笑了几次,但却并没有真的上前动手动脚──而且瑶光发现,哪怕真的要动手,自己也不一定会跑不掉。 在嗥月号上的时候,因为接触的都是一个城的顶级人员,哪怕是没有战斗的科研人员都是有著防身的底子的,所以就算经过艾尔莎的地狱训练,她似乎也完全没感到有什麽成效,被杰内斯一拳就揍翻在地,对异化鸟毫无对策,连那个费里斯,都因为有著沙亚克血统而和她扭打了这麽久才在流霆的帮助下,杀了他。 但是到了这一个城的最底部,瑶光所练习的成果,就渐渐地浮上了表面。 这里的人,每天饥一顿饱一顿、最好的情况下也只是保证每餐有普通能量胶囊不说,也经常因为外力因素而受伤,外加身体根基本就不怎麽好──想也是,长年累月生活在不见天日的排污河附近──也没经过什麽系统的锻炼,所以瑶光那半年在嗥月号上好吃好喝外加高强度训练出来的身体素养,竟然比这里的很大部分人要高出少许──至少有人想来占便宜的时候,她能很迅速地扭开身体,绕到他们後方。 因此,虽然是不可能和沙亚克为敌,但是在日常中自我保护还是能做到的了。 她把时错那宝贝军刺还给了他,然後利用新买的零件和嗥月号上带下来的小部分,自己组装起了一把高级军用长刀。 艾尔莎说,在战斗经验不足的时候,兵器就是越长越好,越容易挥动越好,她用枪能力并不好,长时间坐电脑前面还有点儿小近视,准头自然是差得没话说,外加现在的情况也不太有条件组装枪械类武器,所以就退而求其次,给自己好好地弄了一把不错的长刀──虽然刀刃是光子的,但是形状和唐刀有点像,为了怕刀被人觊觎,她还在它的刀柄处加上了红外识别的光子锁,配上那件新买的灰色轻装,还颇有点未来风女武士的飒爽。 带著这柄刀外出,敢来找茬的就更少了。 瑶光一边为此感到松口气,一边又在心底淡淡地自嘲──说是不想欠萨图,但是那留在嗥月号上的一千多万查赫,真的能够抵得过那昂贵的数次医疗费、以及艾尔莎那用心的教导吗,要不是在嗥月号上练出了不错的身体根基,用那优厚的条件准备好了生存资本,恐怕进水路区之後也没混得这麽容易吧。 但是──很快她又摇摇头──拿到这些是她用这半年的忍气吞声换来的,一想到那个让她差点崩溃的晚上,就有种就算拿到什麽都是应该的感觉了。 瑶光在昏暗的集会厅摇摇头,止住了内心那无聊的纠结。 在这里初步立稳了脚跟之後,她在时错的提醒下主动和那两个守门人去攀了下关系──毕竟他们需要有个情报来源。 拉比是个欺软怕硬的大嘴巴,鬼点子多,也很油滑,所以一般会从他嘴里听到很多新消息和八卦,阿穆是个在这里比较罕有的,骨子里留著几分正气的人,因为第一次见面瑶光出手很大方,因此对瑶光的态度还算不错,经常会给他们一些有用的建议。 而时错──瑶光借著阿穆的关系租了个电子轮椅给他,现在他在室内自由活动是没什麽问题了──就是洗澡的时候还是喜欢无赖地让她给他脱衣服,睡觉也是用那有力的臂膀将她搂在怀中,虽然没做什麽事,但偶尔会有轻轻的暧昧的抚摸。 因为不方便活动,时错也没有自不量力地要求去做体力活,而是说是要自学电脑──大概是见过太多瑶光利用电脑程式化腐朽为神奇了,他虽然对这种机械很不擅长,但还是决定忍著不适强迫自己多少会一点。 於是,白天里,那好不容易花了10000多查赫买来的较新的二手电脑就被时错霸占了。 而瑶光则被时错冷著脸赶出了门──虽然她确实想四处打听打听治疗时错的双脚的事,但还是很好奇,她在一边教的话应该会学更快吧,为什麽要把她赶出来呢。 没办法理解不想让心上人看见自己狼狈无能一面的男人那骄傲敏感的心的瑶光,纳闷地盯著眼前的桌面胡思乱想。 集会厅人多嘴杂吵吵嚷嚷,瑶光不太喜欢来,但是这里确实是最快入手情报的地方,有几个位置是情报贩子专用的,在那几个位子边总有一群人围著──而瑶光在等的就是那个老里奥的情报──方才她支付了1000查赫向他咨询神经系统修复或者安装机械义肢的情报,当然,她要的是可靠的地下医师,地面上的医院,他俩一出现就会被逮住的吧。 老里奥在用一个phs,蹲墙角边唠唠叨叨地和谁低声通著话,看样子似乎一时半刻还搞不定,於是瑶光把目光放在了集会厅其他地方,这里通常还会有从地面上流过来的好东西引发的不成文的小拍卖,瑶光就曾经在这里买到个不错的小型的迦蓝矿引擎──手里还有点余钱,加上这几天晚上用电脑赚了点小外快,所以她对此也挺注意的。 可惜,今天似乎没有什麽东西能引起瑶光的兴趣,倒是有几个男人有意无意地走到了瑶光的桌子的附近,眼神复杂地看著她──似乎是没什麽恶意,但是不知道为什麽那神色看得瑶光无端地背後起了一身**皮疙瘩。 她谨慎地把手按在了刀柄上盯著那几人,见此那几人又露出了带著意外、无奈的神色後退了一步──不过也有一个人却嘻嘻一笑,反倒大著胆子凑了上来。 “嘿,新来的y小姐,你好啊。” 上来的是一个暗紫色发色,有点瘦的青年,五官可以说得上清俊秀气,但不知道为什麽眼袋浮肿眼睑发黑似乎有点纵欲的样子,衣服穿得也很暴露,袒xiōng露腹,光著膀子穿著一件松垮的外套──其实地下水路区的温度还是有点低的,瑶光有点不明白他明明因为寒冷皮肤都有点发青,却不愿意把衣服拉上。 瞧见对方眉宇间的轻浮,瑶光眉头微微一皱──但是对方却又和前几天那些找茬占便宜的人,有点不一样。 “有事?” 本著尽量少惹事的原则,瑶光板著脸询问。 “嘿、嘿,放轻松点,亲爱的y,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弗雷克,一个只是想赚点钱的老实人。” 瑶光并未对外公开自己的名字,只对和她打过交道的人自称y,於是水路区的人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就这麽叫了──这里聚集著不少奇怪的家夥,也不多瑶光一个。 男人笑嘻嘻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害,观察了一下瑶光的神色,发现她并未动怒之後,凑近了上半身,用右手做了个瑶光不懂的手势,抛了个媚眼过来: “100查赫一次,怎样?” 瑶光愣住了。 “一次……什麽一次?” 这下轮到弗雷克愣住了──不光是他,後面几个在观察情况的男人见状也神色古怪地呆在了原地。 半晌,一阵大笑声爆了出来。 “哈哈哈哈……她竟然问我什麽一次……你是哪里来的千金啊……哈哈哈哈哈哈!!” 弗雷克捶著桌子爆笑,後面的人也笑成了一团,瑶光一头雾水外加有点愠怒……但不知道为什麽看著这群人笑成一团的样子……她竟然从这笑声中听出了几分悲哀。 於是她也不做声,只是按著刀柄默默地由他们笑,这动静吸引了周围好些人,而瑶光的沈默,也让几个人对她的好脾气(?)有些意外。 换了其他的女客人,他们敢这麽笑早就被拖去调停区一顿胖揍了吧。 弗雷克笑够了,抬起头来,眼神中的轻浮和调笑倒是少了不少,而是带上了几分十分隐晦的希冀。 “真的不知道麽?这种东西用嘴说反倒比较麻烦,我带你去试试就是了,来来,反正你钱多,又不缺这100查赫,保你不後悔!” 说著就想凑上来搂瑶光的肩膀──瑶光却动作很大地从椅子中跳了起来,压低上身做了个准备拔刀的动作。 “别紧张别紧张,噗……是好事来著好事,很舒服的哦!” 这边弗雷克举著手用尽可能的诚意如此解释,这边瑶光的眉头越皱越紧──不会吧? 她似乎有了不怎麽好的推测。 “我劝你最好别拔刀,否则怎麽被丢进罪者营都不知道,这家夥只是个男娼,你完全没必要这麽紧张。” 一道冷冰冰又带著点戏谑的声音插了进来,瑶光闻言猛地转头,发现身後不知什麽时候站著个金发的美貌女子,和自己差不多高,一只眼睛用眼罩照著,一只眼裸露在外,红得有点可怕──但仔细一看却可以发现这种色泽是新人类的瞳孔才有的。 新人类?……不过既然是新人类的话,那为什麽还要围眼罩啊,眼睛出问题的话,换一下不就好了。 像是瑶光眼中的疑问传了过来,女子不在意地哼了一声。 “我是人类,只是借了新人类一点东西而已。……你可以叫我玛莎。” 听到这个名字瑶光立即就明白她是谁了。 独眼玛莎,似乎是一个车队的副队长,因为经常出任务所以不太能见到,但是在i6区名气却很响──据说她能单挑一只异化穿山甲,瑶光虽然不知道异化穿山甲是什麽,但是她见过异化鸟和蝙蝠……同比例放大一下的话,这异化穿山甲可能也是个挺可怕的东西吧。 见瑶光看著她怔愣,玛莎轻笑一声一理头发: “你的事我有听说,y,听说是个有两把刷子的程序师?──对了,还带了个瘫子没错吧。” 瑶光不做声──她本来就是沈默寡言的类型,见那玛莎这麽说时错,心中微微有些不快,於是更不愿意接口。 “看样子没错了,那就是说你家男人没有那方面的功能吧?所以他才会找上你的。” 玛莎边说,边用略带鄙夷和调笑的神色扫了弗雷克一眼。 “他确实还不错,虽然尺寸稍稍不够了点,但持久不错,我用过,你可以放心去玩。” “别这麽说啊玛莎小姐,”还没等瑶光开口,弗雷克强装笑容开口了,“原来那男人真的是y小姐你的男人啊,那我就不来打搅你们之间的关系了。” 被当众这麽评点自己的性能力,就算是出来卖的,多少也会有些不快吧,更何况身为男性这方面本来就是一点痛处,偏偏玛莎还故意说得大声,不光是弗雷克脸色不太好,连被他拉生意的瑶光都觉得一阵微妙的不愉快。 但玛莎却毫无所觉,甚至认为这是表示友好的方式。 “有什麽要紧,既然是你在养他,他没办法让你满意,你在外面找个其他男人快活快活天经地义吧?要是你觉得这弗雷克不能让你满意,我们车队有更好的,你可以来605室联络我们车队的人哦。” 瑶光对她的自说自话有点没辙: “是有什麽程序方面的事需要我帮忙麽。” “聪明,不愧是y小姐,说实话我们的几辆悬马的cāo作引擎都是很老的,还有明显的bug,但是要去升级引擎驱动是要花钱的──悬马可是车队的命根,所以……” “5000查赫。” 瑶光果断地开价──但是她以为这麽高的报价会让对方却步,没想到对方却神色一亮,挑眉: “成交。都说y是个老好人,我还不信,看样子是真的啊,看你这麽爽快,我们车队也不准备小气,说不定我们能交个朋友呢。” 瑶光嘴角猛地一抽──5000算是低的吗?看样子这里的引擎驱动的价格很贵?但问题是悬马的cāo作系统她玩过,其实并不是太复杂,大概一到两天就能把不便和有bug的地方修改完毕了,2天5000……很……很低吗? 玛莎是个爽快的人,见目的达成就转身拍拍屁股走了。 见玛莎走了,一边等了一会的老里奥便上前敲敲瑶光的肩膀。 “联系到了三个人,都写在纸上了,不过最近他们的档期都满了,预约帮你做好了,不过起码一个月之後联系才有用。” 说罢递给瑶光一张纸──连预约都已经做好,看样子这老里奥办事还算厚道。 “那就谢过,辛苦了,老里奥。” 瑶光随口给出了一句感谢,收起了纸掉头就走,而老里奥却反倒有些诧异,满脸皱纹都轻轻扭起来,神色复杂地看著瑶光──不光是他,连周围很多围观的人听到那一声道谢都有点奇怪。 已经,多久没有从客人的口中听到一句“辛苦了”? 其实瑶光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麽,来这里以前,她一直都是个很懂礼貌、性格土气又内向的乖乖牌,在面对厚道的卖家的时候,习惯会说几句慰劳的客套话,而现在,她只不过因为最近的环境相对宽松自由了点,把那压抑依旧的本性无意中释放出来了一点而已。 但只是这麽一个细节,就让周围之人感到一阵沈重,以及格格不入。 这样的人,为什麽会存在? ──不少人,在内心一会鄙夷一会感慨地腹诽著。 瑶光走出门,向著自己住处走了一段路。 走著走著她就停了下来,有些无奈地转身──那个在集会厅跳出来向她拉生意的弗雷克一直光明正大地跟著她,恐怕她再不说什麽这家夥就要跟到住处去了。 “抱歉,我不需要。” 她面无表情地这麽说道。 “我不是来做生意的。” 弗雷克勾起嘴角,像是有点无奈地笑了一声。 “……我是来道谢的。” “啊?” 瑶光一头雾水,她做了什麽需要他道谢的事了? 但是弗雷克却不说话,只是笑笑,然後在她还在思考自己刚才做了什麽的时候突然欺身上前,抬起瑶光的下巴就重重亲了一口! 瑶光这下懵了,瞪大眼急急後退了几步,捂住了自己的嘴,而弗雷克则站在原地好笑地看著瑶光紧张的样子: “放心,这是报答,不收费。” 被你占了便宜还卖乖!瑶光狠狠瞪眼──可是这个时候弗雷克已经吹了个哨子,返身离开,向著另一侧的广场上走去,那里站著几个女人──估计要去拉生意了吧。 瑶光看著他显得有点沈重的脚步,有些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之前抱怨过自己的命运,但和他们相比,自己可能算是好过多了吧。 ……等等。 瑶光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需要在这个i6区有个本地人带著她尽可能快速地熟悉这地下水路的世界,甚至是外面的世界,而两个守门人有固定的职业,交流起来毕竟还是有很多麻烦──在嗥月号上被保护得太好,来到这里之後她明显地发现自己有很多东西还完全不怎麽了解。 而且,她需要危急时刻能有照应的同伴──不一定要多可靠,不求在生死关头不离不弃,但至少可以在平时的时候壮壮自己的声势。 方才弗雷克说要答谢才一路跟到了这里,但是她仔细想了半天,她对於他,所做的也只是在玛莎嘲笑他的时候没有落井下石,扯开了话题而已。 且不管这回礼方式有多荒唐,但这至少证明这家夥是个很记恩的人,所以,说不定他可以成为能结交的人。 “你等等,弗雷克。” 稍稍做了一下思想斗争之後,瑶光叫住了他。 前方走出不远的人立即站定,转身。 “你对机械部件熟悉吗?” 弗雷克刚想调侃几句问她是不是又改变主意想玩玩了,但瑶光却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呆了几秒,他老实回答: “不能说很熟,不过屋子里的小东西坏掉的话有时候会自己尝试修。” “给你图纸,示范过之後,你认为自己能装好吗?” “啊?!不复杂的话可以试试。” “嗯。” 瑶光沈默了一会。 “我想雇用你。组装一个防辐射仪50查赫,组装一把民用匕首100查赫,组装一套民用装甲200查赫。工作时间段的能量胶囊我来提供。” 弗雷克的双眼,在听到瑶光这麽说之後,瞬间刺出了狂喜的亮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瑶光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生怕这麽好的差事被其他人抢走似的: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y?” “不是。” “换个地方说,换个地方!” 虽然很奇怪这又不是什麽会引起骚乱的话题为什麽弗雷克会这麽紧张,但她还是挣开了手,谨慎地保持一定距离,跟著他走到了离自己住处不远的一出无人的小死胡同。 “你的意思是,y,你想开私人作坊,而且……愿意雇用我?” 私人作坊?这个说法倒是不错,於是瑶光点点头。 “…………你知道我的职业吧?我并没有经过组装作业的训练。” “我知道,但是那些组装起来并不复杂,练习一下就能上手。” “你不怕我卷了你的零件跑掉?我身上背著几万查赫的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没人愿意借钱给我做生意沦落到这地步了。” 弗雷克边说边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我怕。”瑶光直言不讳,“所以你组装的时候必须到我的住处来,走的时候也不能带走成品,而且你必须对我的私事保守秘密不对i6区的人宣扬。答应的话我可以雇用你。” “没问题!!” 弗雷克点头如捣蒜,甚至因为激动而全身微微颤抖著。 “嗯,那麽就这麽说定了。” 瑶光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了200查赫的纸币放进弗雷克的手中。 “去商店区买件厚重点耐污防辐射的工作服吧。”说著,还局促地瞟了一眼弗雷克那暴露的衣著,“记住,是厚重的工作服。” 然後也不管弗雷克脸上是什麽表情,转身离开了。 留下那个男娼看著她的背影,紧握著两张纸币,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嘴唇拼命地哆嗦著,眉宇间已经没有方才那种神经质的轻佻── 只剩下某种灼热的庄重。 ======================================================= 04 吊桥心理膨胀 自从弗雷克被瑶光雇用之後,瑶光的小屋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对於自己的新工作,弗雷克学得很快也很用心,没几天就彻底掌握了那些小物件的组装方式,有时候一天能装上好几把光子刀──大概是为了自己不要被赶走去干回老本行吧。 东西做出来了之後,兜售的活儿也交给了他,虽然这些东西市面上都有,但是这些小东西的引擎代码是经过瑶光优化过的,性能当然要更好,价格也比外面便宜,於是在i6区意外的受欢迎,每天白天做出来的,一般傍晚拿到广场叫卖一小会就能卖完,没几天弗雷克就收入上千,瑶光也赚了近万,生意还算顺利──除了偶尔会有人来找茬之外。 不过,就算之前干的是不正当(?)行业,弗雷克还是有点起码的自保的身手的,穿上了瑶光特制的装甲之後,就算被拉去了调停区,还是能顺利跑出来,所以大多都是有惊无险,加上後来人们发现瑶光做出来的东西价廉物美从长远上来说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觉得她的人还是不要得罪比较好,於是找茬的风波很快就淡了下来。 因为过的日子明显比以前好了很多,弗雷克那几个同行直呼他运气好──因为之後瑶光似乎就没有继续雇用他人的意思,弗雷克也因为吃好睡好一下子胖了很多,那青白的肤色也明显好了很多。 对此,弗雷克自然是非常感谢瑶光的,每每瑶光和他对视,总能从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里发现几分热烈,看得瑶光很不好意思。 不过,至少他没有像时错预料的那样得寸进尺或是过河拆桥,而是越干越起劲,说明瑶光没有看错人,他的本性应该不是太坏。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过去了,瑶光白天组装零件(或者出去临临市面买点零件),晚上写代码,id卡里的钱又涨到了10万查赫──不知道够不够时错的医药费。 而时错的学习电脑的道路却不怎麽顺利。 “瑶光,这东西……打不开。” 在对著一个压缩加密文件半晌之後,时错终於转头,压低声音开口。 “啊?” 瑶光捧著手中组装了一半的东西,凑过去看看时错前面的光子屏。 “……这是压缩文件,展开就可以了啊。” 时错又沈默半晌,手伸到文件图标的两角向两边拉了起来──直到把那个图标拉到了人脸那麽大。 “……展开了,没用。” “…………” 瑶光顿时感到压力有点大。 “我是说,解压缩,……呃,总之你先双击?” 600年後的cāo作方式和现在的还是稍稍有点不同的,不过也都是异曲同工,比如这里的双击,其实也只要伸出手指在光子屏上的文件位置轻按两下就可以了。 ──但是时错却一眯双眼,伸出两根手指像是要戳人眼睛似的对著屏幕用力戳了过去! 噗叽。屏幕发出了不能判定cāo作的效果音。 瑶光顿时感到压力更大了──双击不是两个手指一起按啊!……连双击都没有学会那你之前是怎麽打开文件的? “不,我是说……阿错,你先打开它?” “哦。” 这个我会──时错用这样的表情一划手指,从文件旁边拉出了一串菜单,当然,因为是压缩加密文件,所以没有打开的选项。 於是时错又面无表情转头看瑶光──瑶光则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难道之前你都是用这麽繁琐的方式打开文件的? “总之,点那个‘展开’的按钮就好了。” 瑶光指指菜单里的某个按钮。 “哦。” 时错又伸出两个手指去戳按钮。 噗叽噗叽──又是错误cāo作的效果音。 “不、不需要用两个手指的,按一下就好了,就和你之前打开文件一样。” “哦。” 费了一番力气才总算打开了解压缩文件的界面,一个窗口弹了出来,询问解压密码。 “嗯,需要解压密码呢,阿错知道吧?” “不知道。” “…………” “一定要知道密码才能打开?那个文件的发布者又没有告诉我密码,那他把东西丢出来做什麽?” “阿错是从哪里下载来这东西的?发布页面上应该会有密码。” “新闻页面。但我没看见上面有写密码。” 说著把飘在一边的小窗口捏著丢到了瑶光眼前。 瑶光拿过来一看,发现是地面上的新闻网页──醉夜城主萨图婚事被破坏後续报道其三──上面写著数种婚礼被打断的猜想,好笑的是这些猜想都很让人汗颜,有说萨图其实是同性恋婚礼其实是个掩饰的,有说这是萨图布下的烟雾弹故意想把敌人引来然後一举歼灭,也有的说瑶光是敌城腐水城的奸细──总之五花八门看得瑶光哭笑不得。 然後新闻尾端有一个广告,上面写著xx新闻直播跟踪软件,让您全天候第一时间知道世界要闻云云。 瑶光的神色更古怪了,她尝试点了一下那个广告,果然又跳出来一个窗口,上面是软件介绍以及下载链接,解压密码上写著的是那个网站的地址。 ……果然。 “阿错……” 瑶光叹口气转头看著时错。 “你下载错了东西,这只是没什麽用的软件而已,想看新闻的话,我可以给你写个更便利的。” “哦,那就算了。” 时错面无表情低头,想要把那个软件丢去无用文件处理区(类似於现在的垃圾箱),但是怎麽都拖不过去於是有点恼火地啧了一声。 瑶光在旁边神色更扭曲了一分:这文件还打开著,当然不能随便删除了。 拖了好几次都无果,大概是觉得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出丑很没面子吧,时错恼羞成怒地哼了一声,一巴掌扇在了那光子屏上──瞬间那屏幕刺溜一下滑到了房间另一端! “噗……” 一边看好戏的弗雷克总算是忍不住喷笑出来──然後一缩脑袋躲过了时错丢过来的军刺。 “敢笑我就打烂你的嘴!” 时错眼神yīn狠恶狠狠地威胁──结果弗雷克还忍了几秒,一边的瑶光已经忍不住了,蜷起来背对时错捂著嘴低声狂笑起来。 於是弗雷克乐呵呵地举起双手: “我可没笑哦……噗……那要打烂瑶光的嘴吗?” 时错额头青筋一跳。 而弗雷克则趁机窜到了瑶光身後,调情似的搂住瑶光的腰,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亲爱的瑶,不如你再给我点工钱我来教这家夥怎麽学吧,让一个狙击手来教小孩怎麽拿弹弓也太委屈了点?” “闭嘴,放开她!” 时错立即伸手往腰间一摸,才发现军刺刚才已经丢出去了。 而瑶光则立即红著脸想要挣开他──但是对方却和八爪鱼一样粘在她背後不肯放,甚至还轻咬了一下瑶光的耳朵,然後挑衅地看了时错一眼。 ““弗雷克!”” 瑶光和时错同时低吼了一声──然後那个占足了便宜的男人这才嬉笑著放开了手,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干活。 於是醋劲大发的时错立即伸手把瑶光往自己的怀里一按,眼中凶光一闪,抬起瑶光的下巴就这麽吻了下去。 “阿……阿错!” 瑶光从嘴唇的空隙间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接吻──就算是当了萨图半年情妇,从心理上说瑶光还是不愿意和不喜欢的人有过於亲密的接触的──但是,时错的话就不同。 安定下来之後,她也扪心自问过,她对时错的牵挂到底是因为感激还是因为喜欢,对他的关心,到底是因为他曾经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还是因为他是为了他才落得这样下场所以有了怜惜之情,抑或是──对他有种异界的同乡人的依赖。 在那小小的床铺中依偎在他怀里的每个晚上,她都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时错对她有好感,她已经知道了,但是她不想草率地对待这个问题,如果她只是因为同情时错或者是报恩心理和他在一起的话,以他的骄傲,他肯定会受伤和愤怒的吧。 考虑的结果是,她也是喜欢时错的。 或许是在她流泪时那用嘴唇碰触她的眼睛时那个轻柔的动作,或许是在一刀捅穿萨图时那眼中的决绝,也或许是那无论命悬一线还是安静的夜晚时,从那温热而有力的手臂传来的感觉是那麽地令人安心── 瑶光不否认,这种感情的产生说不定是有吊桥效应作祟,但结果却是不容动摇的。 证明的方法很简单,时错的脸其实还算挺漂亮,五官虽然偏yīn柔了点,但是因为有著浓重的煞气,其实有著一种特殊的魅力,於是带著他外出散步的时候──就算坐在轮椅上,也总会有女人那带著调笑的眼神瞟过来──而这种眼神,让瑶光心里闷闷的。 既然会觉得不愉快,那就说明自己是在潜意识里对他抱有好意的吧? 所以时错在某一天凑上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虽然事後时错才告诉他,他上过很多女人,但是和人接吻却是第一次。 想也是,那头孤狼平时总是带著生人勿近的杀伐之气,此刻对瑶光倾倒出的柔软之情,几乎可以证明这是他一身中唯一认定的存在了。 ──不过就算如此,在别人面前如此接吻也太…… 瑶光脑中一片混乱,伸手想要去推时错,却被那巨大的手劲给压了回来,温软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伸了进来,又是一通暧昧的舔咬──直把瑶光弄得满面通红,眼睛也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 弗雷克在一边看著,口中发出了揶揄的响哨,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叮。 就在两人吻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门铃声响了。 时错反射性地停住了动作,瑶光立即趁机猛地跳了起来,面红耳赤的低头走到门边打开门──然後她愣住了。 “哟。” 杰内斯站在门外满脸笑容,而他手中则捧著一个大大的黑色盒子。 这个盒子瑶光见过,那里面装著的,是价值连城却又让她心情复杂,不想看见的东西。 ……一朵,琉璃蔷。 ======================================================== 吊桥效应: 指在危险的环境中,异性之间会混淆紧张感和心动感,从而更容易对对方产生好感。 比如和一个异性一同被困在吊桥或者电梯中,就会感到心跳得很厉害, 会产生对对方产生好感的错觉──但其实那有可能只是紧张。 05 你是否想成为海伦 “杰内斯!!” 强迫自己的视线从杰内斯手中的东西上移开,瑶光欣喜地上前了两步。 虽然并不是很欢迎他手中的那东西,但是杰内斯安然无恙,她还是很高兴的。 看见瑶光脸上的笑容,杰内斯满意地哼了一声,走进屋,伸出一只手来,用力箍著她的脖子揽了她好几秒才松开,然後才对她身後的时错点了个头: “哟,还活著啊,运气不错嘛。” “没有简单地死掉还真是对不起啊。” 时错同样露出不甘示弱的冷笑回应──虽然时错是个人类,但对他的眼神杰内斯还是很欣赏的,所以倒没有太生气,反倒哈哈笑了一声,上前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瑶,他是?” 被晾在一边的弗雷克拉了拉瑶光的衣服,压低声音问道。 “嗯…………总之算是朋友吧。介绍一下,杰内斯,他是弗雷克,在我这里打工的技师,弗雷克,他是杰内斯。” 瑶光还没说完,弗雷克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杰内斯?!……红发蓝眼的新人类……不是赤地城那个杰内斯吧?” 瑶光看看杰内斯。 “他确实是来自赤地城……呃,怎麽了?” 听她这麽说,弗雷克反倒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不知道赤地城的杰内斯是怎样的角色吗?” “我知道,他很厉害,似乎是城主的亲信,还是某个车队的成员……” “瑶,你简直和刚生出来的小羊一样天真!!……好吧你要不是这麽天真,也就不会雇用我了。” 用怒其不争的表情瞪了瑶光一眼,弗雷克在杰内斯一脸臭屁的表情中继续开口: “杰内斯不光是城主的亲信,还是顶级的骇客、杀手、飞船驾驶员、整备师,换句话说,是全能型的人才,在各个城主想要挖角的人才名单中都排名很靠前哦。” 弗雷克一边说,杰内斯脸上的自满便越来越多,还用一种很欠揍的神色看著瑶光,像是在说“哼哼没发现本大爷是这麽厉害吓到了吧”一样。 但是时错却在一边轻声冷笑: “要说骇客水平,这里有比瑶光厉害的吗。驾驶飞船和整备师,以她的能力,想要到达巅峰也不是难事,能炫耀的也只有杀手一职了。” 於是杰内斯的脸一下子就拉长了。 眼见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瑶光赶紧出来圆场: “说起来,还没感谢杰内斯你呢,要不是你的协助,我根本不可能这麽快写出真的逻辑人格。” 杰内斯沈默了几秒,用罕见的局促神色抓了抓头: “哦哦。……还好啦,也就是给你看了一下逻辑处理器内部而已,我什麽都没有做。” 这句话看似普通,不过一边的弗雷克却吓得脸都绿了。 看逻辑处理器?! 看那个据说有偏激的种族歧视的杰内斯的逻辑处理器?! ……用人类的身份……?! 看了之後,竟然什麽事都没有,两人还相安无事说说笑笑?! 弗雷克像是受到了什麽事实冲击,用看怪物的眼神,崇拜地盯著瑶光猛瞧。 反倒是杰内斯,像是受不了他的惊讶,有些没好气的开口了: “瑶光,这人类是你手下?新认识的?你可真没眼光,怎麽挑了这麽个帮手?” 撞见杰内斯眼中那露骨的不屑,弗雷克脸色白了一下,不过常年出入社交场,他对这种眼神也早已习惯,所以还是立即就变回了面不改色的模样,用略带自嘲的笑容嘿嘿了几下。 但是瑶光却没有赞同杰内斯的说法。 “别这麽说,杰内斯,虽然他起步慢了些,但成长速度很可观,──没到天才的程度,但在机械方面很有才华是可以肯定的。” “你啊──” 杰内斯的眼中闪过了几丝无奈,想说什麽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也是在出任务途中来看看你,时间不多,马上就要走了──而且地下水路区也不欢迎外人逗留的。” “啊?马上就要走吗?” 察觉到了瑶光话中的挽留,杰内斯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上前,亲昵地搂搂她的肩膀: “放心,等任务了结我想办法请个长期的假来陪你,在此之前你就稍微委屈一下吧,喂你们俩给我好好照顾她听到没!还有,接下来我说的,你们应该知道管好自己的嘴吧,乱说的话小心我把你们分尸!” 对於杰内斯那莫名其妙的一家之主(?)的态度,时错翻了个白眼轻嗤了一声,而弗雷克则抽了一下嘴角。 但是杰内斯却懒得理会两人的反应,只是收拢了神色中的散漫,用略带复杂的神情,把手中的盒子塞进瑶光怀中: “这盒子……是萨图派人给我的,让我找机会给你。” “什麽?他发现我和你……有联系了?” “嗯,事情败露之後,似乎很快就理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瑶光低头。 “他倒是没说什麽劝你回去的话,只是想你收下这个。” “我不要。” “别这麽固执,瑶光,”杰内斯看了一眼时错,“我知道你为什麽想拒绝这东西,但是……哎哎哎!烦死了!总之就是──” 新人类抓抓头,像是在斟酌到底该怎麽说。 “在我和你还不认识的时候,我曾经质疑过萨图为什麽要结婚,但是他毫不犹豫地说,他知道,在这世上,结婚代表什麽意思。” 他低头看著瑶光──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你,不知道在这里,结婚象征著什麽吧。 “在这里,结婚就代表──自己的命和对方的命连为一体,不会再去碰配偶之外的异性,也不会对对方有任何利益上的企图和利用,自己的财产、声誉、权利,都将与对方共有,而且,一生无法解除。” 瑶光的表情凝固了,一边的时错也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所以这个世界上结婚的人,一万个人里能找出一两个都很不错了。萨图愿意和你结婚,就代表他其实是准备将一生都托付在你身上的,我知道你恨萨图,也无意为他开拓什麽,但是有些你不知道的东西,我还是想要告诉你。” 他说著,再次把瑶光推回来的盒子重新塞过去。 “他现在很痛苦,几乎已经到了垮掉的边缘,要不是艾尔莎和你的哥哥撑著,醉夜城或许就要出乱子了──不,或许真的快了,现在醉夜城城主的未婚妻失踪的事已经世人皆知,在知道结婚是什麽意义、而妻子却在结婚仪式上消失的情况下,几乎所有的城主都把目标放在了最为虚弱潦倒的萨图的身上,对醉夜城虎视眈眈──要是他们集中起来攻击,我不知道萨图能撑多久。” “…………” “萨图输赢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以你的个性,你应该不会希望因为自己,让整个城陷入生灵涂炭的状况的吧。” 这句话一出,瑶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麽大的帽子扣下来,她就算是不想接,也必须接下来了吧。 “收下吧。” 反倒是时错在一边冷笑著开口──笑容中还带著一点自信。 “有什麽好在意的,就当这是贡献给我的战利品。身为我的女人,没有几件勾引到大人物的功勋怎麽行。” 瑶光嘴角抽了一下,最终还是把盒子拿过来,转身,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时错好奇地上前掀开了盒盖,然後就看见了那朵极致美丽的水晶花朵──更让他惊讶的是,里面还躺著一张id卡,正是很早之前被萨图抢走的时错那张! 时错神情古怪地呆住了,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把卡拿过来,塞进自己的口袋。 见瑶光收下了盒子,杰内斯不知怎麽的,轻叹了一声。 “那家夥,落到这地步,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活该,算了,反正我是仁至义尽了,要不是看在以前那几笔交易的份上我才不愿意当这吃力不讨好的邮差呢。” 说著,後退了几步,走回门边。 “对了,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我向道恩借了结婚当天嗥月号的监视录像来看。……瑶光,你要小心一个人。” “谁?” 杰内斯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严肃: “鬼羽──和我算是办个同行吧,不过他比我要专业很多──他是个相当厉害的杀手。而那天你们的逃跑计划出现了意外,就是他在搞鬼,似乎是有人买凶想要杀你。” “你是说那天在悬马顶上的那人?!” “是。” “但是他从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了,就算是新人类也难逃一死了吧?” “别小看他,这家夥数次出生入死,没准过不了多久,他就又活蹦乱跳地卷土重来了。” “那我怎麽办……” 瑶光的口气听起来有些著急,一边皱眉思考著,一边无意识地就拉住了杰内斯的衣角, “现在阿错的腿还没有治好,我们这里,并没有能和他的武力相抗衡的人。” 对瑶光表现出来的信任和依赖,杰内斯显然很受用,於是他豪迈地笑著,摸摸瑶光的头。 “对付鬼羽有一个好方法──这家夥极其爱财,只要你能出得上雇用他的人给出的三倍的佣金,或许可以说服他中断对你的暗杀。” “所以我现在要尽可能想办法赚更多的钱?” “是的。还有就是祈祷他别找到这里来了。” “……但是,杰内斯你都这麽轻易地找到我了,他也……” “也是,” 杰内斯摸摸下巴。 “这家夥的侦测能力应该只比我好不会比我差,或许他真的摔死了也说不定。不过不管怎麽说,你们还是别掉以轻心。” “好。” 瑶光用力点点头,目光中带著明显的暖意凝望著杰内斯。 特意在任务途中来看望和提醒自己,这个盟友,看来真的是很关心自己啊──要是有什麽报答他的地方就好了。 杰内斯被瑶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於是咳了几声,伸手掐了一下瑶光脸颊上的肉,然後对时错打了个招呼,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瑶光关上了门,坐回电脑前,发了一小会呆。 “怎麽了?还在想萨图?” 时错在一边低声询问。 “不,不是……” 瑶光摇摇头,抬起手在cāo作板上敲了一串网址,凝神看向眼前的荧光屏: “我想我得联络一下斩墨。” 说了一半,瑶光停住了,然後突然又把嘴凑到时错的耳边。 “还有……我该试试破解我们俩的id卡中的通关密码了。” =================================================== 海伦: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索,可以说是特洛伊城灭亡的直接起因。 虽说主观的原因还是在某王子身上,但她是免不了被说红颜祸水了。 标题中的海伦,仅仅只是指“灭亡一座城的女人”, 并不是说特洛伊和醉夜城的事件上有多少相似之处xdd 6-10 06 二选一的最佳答案 嗥月号上,自从那一天之後,就没有彻底平稳下来过。 萨图的亲信──那几个狮系沙亚克正为那些趁虚而入的攻击而忙得焦头烂额,艾尔莎也整天东奔西跑,死命想摆平现在沸沸扬扬的各种传闻和舆论,但是萨图自身却因为瑶光设计离开的事而一下子萎靡不振,似乎这些外界的头大的事,已经完全和他无关一样。 昔日意气风发霸道狂傲的城主,如今也变得像是失恋的没出息小夥一样,只知道窝在瑶光曾经呆过的房间里发呆而已。 瑶光在地下水路区和杰内斯重逢前的某日。 流霆打开感应门走进屋的时候,就看见那个高大的身躯,伛偻在沙发之中,颓丧地看著手中的便携电脑投影出来的一个荧光屏──里面正在放著之前瑶光以萨图的未婚妻出席发布会上演讲的场面。 画面中,瑶光面对台下一众媒体,依旧面不改色,用清晰冷静的声音一条条讲解著,面对记者那有些尖酸挑剔的问题,她也能避重就轻,圆滑地将问题带过,又抑或是,用温和又条理分明的解释,踏踏实实地堵上那些人的嘴。 萨图後知後觉地发现,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最耀眼夺目、充满生气的,那有色护目镜的背後,他仿佛能看见瑶光那闪闪发光的双眼。 ──为什麽现在才明白过来,这半年来,她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没有开心过呢。 望著那颓丧的背影,流霆站在门边沈默了一小会,室内的光线很暗,萨图没有开灯,只有荧光屏的亮光显眼地闪动著。 流霆的表情,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只有那对深黑色的眸子,反射著荧光屏的亮光,透出了几分诡异。 良久以後,直到萨图已经开始循环看第二遍视频的时候,他才轻声开口。 “萨图大哥。” “是小尹啊,来了有一会了吧。” 高大的狼人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得可怕,简直像是撕裂破布发出的噪音似的难听,完全不似以前的醇厚又霸气──就好像已经痛哭过很久似的。 流霆走到站在萨图背後,挑了一下眉头。 狼人原本显得很神奇的白毛现在已经黯淡无光,狼鼻子里还发出了极其细小的,犬类在伤心时会发出的呜呜声。 他不禁觉得有些稀奇也有些好笑。 本来,他以为以萨图的个性是勃然大怒,不择一切手段把瑶光和时错逮回来,然後杀了时错,幽禁瑶光,甚至把她当禁脔似的养著──当然,作为她哥哥,他会用最恰当的方法劝解打消萨图的怒气,还瑶光较为安稳的环境。 这本来是个大好的让瑶光认清现实的机会──同时还能排除掉一个竞争对手时错──可却毁在了他对萨图的理解还不够深这一点上。 前几天道恩不知道吃错什麽药把已经是萨图的仇敌的杰内斯派过来谈生意──结果不知道是算准了萨图现在没心情发难还是在这次大事件中掌握了萨图的什麽痛脚,萨图倒真的没再对杰内斯怎麽样,反倒是把瑶光的琉璃蔷和时错的id卡交给了杰内斯,让他找机会还给瑶光。 他对瑶光的爱,已经到了只要她幸福,哪怕成全她和别的男人也无所谓的地步了? 别开玩笑了──流霆嘴角嘲讽地勾了起来──他可是萨图,虽然现在处於人生最低谷,也不可能做出这麽闪闪发亮具有奉献精神的事。 “大哥,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城里情况怎麽样?” “有不少小型企业已经有向别的城转移的意向,股市的下滑趋势艾尔莎已经控制住了,骨干财团动静倒是不大。──大哥,道恩城主前几天来是?” “没什麽,看上了gs生产技术想让我分享呗,他倒是拿出来了不少优厚的条件。” “那大哥打算给吗?” “不打算。” 萨图斩钉截铁的回答。 “……这是小瑶研究出来的东西,只能属於醉夜城。” 流霆定定地凝视著那狼脑袋的後脑勺,沈默了一会。 ──这个狼人,已经陷进去拔不出来了吧,几乎可以说是有些大脑短路了──虽说不交出gs生产技术确实是对的,但他那是什麽理由啊。 “大哥,问题是,婚礼上,gs圣葬确实已经暴露在了世人面前,现在其他城的人肯定都对它虎视眈眈,你明里答应他们,他们或许还只能取走技术的一部分或者是过期的技术,但是如果你断然拒绝的话──如果其他城打著gs威胁论围攻醉夜城的话,我恐怕我们撑不住呢。” 流霆如此分析著,而萨图那无神的双眼,也因此稍稍清明了一些。 “有道理。你对此有更细一点的看法吗。” “有,不过这部分的内容,以前通常是交给洛伊来做的吧?” “洛伊这几天也在到处跑,你就顶上吧。”萨图疲惫地看了流霆一眼,“小瑶不在了,如果连你都留不住的话,我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她。我打算给你升职,你好好干积攒点功勋,事成了我就提拔你。” “是,我会尽快列出计划的详细内容的。” 流霆微微垂眸,用带著笑意的冷静语气应著──然後下一秒,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对萨图歪了一下头。 “大哥,你到现在还是忘不了她吗?” “……” 说起瑶光,萨图的狼耳朵立即挂了下去。 “其实大哥没必要这麽被动,你是知道她在哪的吧?” “嗯。” “如果真的想念她的话,就把她抢回来吧。” “抢回来的话,她又会变成那种死气沈沈的样子了吧。”萨图颓丧地叹气,“你也看见了,小尹,在地下水路区……她背著时错在往前走的时候那种表情。” 看到那种鲜活的、对生充满渴望和憧憬的、甚至是带著兴奋的微笑,再对比一下她面对自己的木然和乖巧,就知道──其实她根本没有认命屈从过──只不过,她选择了一种安全的拟态蛰伏而已。 当时他为什麽要把瑶光占为己有?不就是因为,瑶光的身上,带著那种这个世界很少有的,清澈温和而又向前的气质吗。 ──不就是因为那昙花一现般的宠溺的笑容,触动了他心中的某处吗。 所以萨图面对的是一道残酷的选择题。 把她带回来,他可以继续拥有她──只不过,拥有的是徒有外表的躯壳,甚至,她会继续憎恨他。 而放任她逃离,则可以让她重拾她的某些本质,而她的恨,也可以在他的安排之下──比如借用杰内斯归还时错的id卡,还有那朵琉璃蔷──来渐渐削弱淡化,他甚至可以暗中cāo作高明的医生去治疗时错的腿,并半遮半掩地透露这是萨图的暗中帮助,以此来挽回他在瑶光心中的形象。 第二种方法,繁复而又自虐,拐弯抹角,也不怎麽有品,甚至还要付出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见到她的代价──但这种方法,却是他们俩之间唯一能重归於好的希望。 ──萨图的情商很低,但一旦把自己的感情,当做一门生意来经营,他还是能给出很系统而精妙的决策的。 这也是走投无路後被迫转换思维得来的结果──其实天知道他多想杀过去,把瑶光从时错怀里抢回来! 流霆看著萨图在荧光屏的光芒下显得晦暗不明的神情,眼睛轻轻一眯。 城主毕竟是城主,就算是短路了,还是有些见识的啊。 那麽为了让他恢复正常,自己是不是该再推一把呢? “对了,有一个方法,大哥你试过没,说不定还能和瑶光联络哦。” “什麽?!” 萨图猛地转头,而流霆则抿嘴微笑: “……她这次能顺利逃脱,gs圣葬立了很大的功劳吧,那逻辑智能是当初我们的监视死角。大哥既然不打算删除它,那和不试试和它交流一下。” “你是说……?” “没错,我了解她的性子,对她来说,让她满意的作品,她是很疼爱的,更别说是圣葬这样有思维的逻辑人格了。我认为她迟早会想办法和圣葬联系。” “…………” 狼人沈默了。 “大哥,网络是个好东西,在网络上,人总是能说出面对面时难以说出口的话,你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和她坦诚地聊聊呢。” 萨图显然有些被说动了,狼耳朵抖了几下。 “哪怕不能马上说服她回心转意,但只要她愿意搭理你,你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她其实很心软。” 流霆继续劝诱,而萨图则被说得尾巴也悄悄竖起了一角。 “也可以雇用她继续当嗥月号的程序师,她不愿意白拿你的钱,但是有来有往的交易,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嗯。” 萨图彻底被说动了,於是展开了手中的便携电脑,拉出了cāo作板。 可,很快他又呆住了,忸怩了几秒,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鼻子,呼哧了一下。 “但是我打字很慢,和她在网络上聊天会被鄙视的吧?我要不要先去练练打字?对了装一个语音识别软件算了……啊,但是这样似乎又会太快,会被她看出来的吧?那还是打字吧,这样似乎更有诚意一点……” “……” ================================================ 07 我真正该做的事 瑶光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双手飞快地在cāo作板上劈里啪啦输入些什麽。 开始著手破解id卡中的通关密码,已经第三天了。 首先,从卡中找到密码所在的位置,就花上了半天──密码被同一些冗余数据捆绑在一起,进行了数次不同格式的压缩,还被隐藏在极难找到的缓冲空间中。 光是把这个压缩包展开,这台配置不错的电脑就高负荷跑了两小时──然後,她就开始对著那个巨大的数据块头疼了。 密码被藏在里面,但是要从这麽多无用数据中把它找出来可就不容易了。不知道密码的组合形式,位数是多少,是纯数字还是子母符号都能用──用统计学来算一算的话,如果只是按排列组合来寻找密码,那麽得运算亿万兆次。 一定有哪里有提示──这麽想著,瑶光打算对著这一大团数据进行一次统一观察,说不定里面会有些特殊的提示点。 ──当然不可能手动去找,於是她开始著手编写一个专门用来破解数据块的反编译软件。 这种软件的难度很高,因为它要代替瑶光思考,观察,然後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推算和观察,所以编写起来,绝对不能有丁点儿小错误,说不定只是写错一个字母,就有可能徒劳无功。 “呼。” 写完一个段落,瑶光轻轻喘了一口气。 总算是完成了10%。 大脑高速运转了几小时,瑶光感到有些疲累,想要站起来松口气,却踉跄了一下,一边的时错立即移动轮椅到了她身边,把她往自己怀中一拉: “进展怎麽样?” “还算顺利。” 瑶光抬起头,有些撒娇似的拿额角蹭蹭时错的下巴。 “软件写完的话就一劳永逸了,到时候阿错的通关密码也能很快就找出来。” 时错不说话,只是淡笑,摸摸放在衣服内测口袋的id卡。 瑶光倒也不在乎他的沈默──其实和时错说电脑方面的东西和对牛弹琴是差不多的,当然这种话她死都不会说出来。 “对了,好久没有拼上全力写东西了呢,方才有一个索玛竟然强行突破了防火墙跑来找我交易,想吃这个软件。” 提到索玛──那个电子体幽灵一族,时错搂著瑶光的手臂明显一震。 “之前那个银色的小鬼?” “不是,似乎不是他,因为口气好像和我不认识──而且这里没有投影仪,他无法以实体形态出现,我们也没办法太顺畅的交流,最後我还是把他……嗯,赶走了,用了稍微强硬一点的手段。” ──稍稍强化了一下防火墙的功能而已。 “干得好。” 时错意义不明地表扬瑶光,而瑶光想起了当初对上小银的那一幕,不由得捂嘴扑哧笑了一声。 心虚的时错立即拉下了脸轻轻一掐她的腰,然後抬起她的下巴,惩罚性质地亲吻起来。 哔哔哔。 就在两人亲得热火朝天瑶光甚至觉得要是时错身体健康著两人就该滚到床上去了的时候,电脑这边传来了很煞风景的电子音。 瑶光立即回神,在时错不满的眼神中离开了他的怀抱,满脸通红地坐回电脑──有人在聊天软件上呼叫她。 不管是什麽世界,有网络,自然就会有交流工具──原本的世界是msn,而在这里,人们在网络上互相联络的工具是一个名为“axela”的的软件,简称a2。 为了在网上招揽生意,瑶光很早就注册了一个a2账号,用来和人洽谈委托的详细内容,到了i6区之後,也因为偶尔对一些零件供应商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而让这个联系方式在水面下悄悄传开了。 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一两个人申请登陆联系人名单,不过不写明自己是谁的,瑶光一般不予理会,那些联系人没事时发过来的闲聊的信息,她也从来不回──毕竟时间不多,她还有太多事要做。 但是有一个特殊的联系人,他发过来的讯息,瑶光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不回的。 ──那就是前几天刚和瑶光重新取得联系的斩墨。 对,没错,斩墨──他在和瑶光重新联络上之後,向她要来了她的a2编码,注册了a2,然後添加了她作为联系人。 “小瑶,进入休息状态了吗。” 瑶光看著跳出来的聊天窗口,有些无奈地抽了一下嘴角。 被自己创作出来的逻辑人格叫“小瑶”,还真是觉得很别扭,可让他改口,他又不听,打从出生起,他的任性瑶光就已经清楚的领教过了。 “嗯,刚巧在休息,斩墨呢,这几天状况如何?” “称呼错误,不予回答。请修正。” 瑶光梗著脖子沈默了一会,打字: “小墨。” “近几天属於数据收集状态,各机能都在反复调整完善中,已经能做出80%精确度的类人动作。” “是吗,那真是很厉害啊。”瑶光一边打字,一边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不愧是斩墨。” “和小瑶在时进行数据对比,完善速度劣化了41%。” 瑶光愣了一下,而屏幕中已经跳出了下一句话。 “询问。为什麽不带我一起进行脱离活动?” “……” “询问。为什麽不来看我?小瑶的管理员权限是绑定的,除此之外,我不想被别人驾驶。” 显然,在进行工作之外的对话时,斩墨的话语中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了感情色彩,不知道的人,看见这聊天窗口里的语句,是很难想到它出自一个才造出来没多久的人造逻辑人格之手的吧。 “小墨,你听我说。” 沈默了一小会之後,瑶光开始继续打字。 “其实我确实有可能带著你一起跑,但是从长远上来讲,选择这条路,对你我来说都没有任何好处。” 聊天窗口安静了一会,然後蹦出了下一句话。 “我的体积难以藏身。此外,处於未完成状态下,无法顺利完成对你的保护任务,能源补给的消耗以小瑶个人的财力来说,发生赤字状态几率为150%。” 瑶光觉得有点欣慰,斩墨的分析能力很出色: “你能理解就好,我当然也是想带上你的,可惜我自身难保──而且,从物质角度来说,你并不是我的gs,你的身体……是萨图花巨资造出来的。” “这种说法不成立。” 屏幕里很快速地就跳出了这句话,让瑶光一愣: “人类的出生,是经由母体吸收营养在胎内发育成型後脱离母体後形成的。人的身体的原材料,出自父母的身体,但是这并不能有力地证明,人必须属於父母。我成为小瑶的gs,与小瑶是我的人格的制造者没有因果联系,是属於感性判断的结果,请不要误会。” “……” 换句话说,斩墨的意思是,把他造出来之後,他的身体和心灵都是属於他自己的,他没有必要属於任何人──而喜欢瑶光,也并非因为是她制造了他? 这种想法太过自我与人性化,瑶光不由得为逻辑人格的成长速度暗暗吃惊。 ──斩墨似乎已经有了属於他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可以很明确地反驳他人了。 “你说的或许没有错,斩墨。” “…………” “……小墨。” “并非‘或许’。能辩驳我的观点并胜利的可行性几率,预估在15%以下。” “但是你不属於任何人,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不依靠任何人活下去。你需要能源,需要大量技师、整备师、程序师为你劳动,让你完善和成长,你需要巨额的消耗维持运作能源,如果部件坏了,你也必须仰仗萨图的财力,为你重新制作,不是吗。” “这点并不否认。” “所以说,如果要想认为自己绝对独立的话,那就从物质和经济上的独立做起吧,只有这样你才能问心无愧地说自己不属於任何人。” 聊天窗口突然没反应了。 直到瑶光纳闷地以为是不是网络连接出问题的时候,对面才跳出来一大串……做鬼脸的表情符号,窗口边的人物头像,也变成了一朵华丽的蘑菇云,看得瑶光一脸黑线。 ──原来是说不过她,生气了啊。 瑶光抽著嘴角继续打字: “我这麽说,也是希望小墨你能早日和我见面啊。” 蘑菇云头像总算换回了之前的电路板头像。 之後又是闲聊了好半天,瑶光总算是把这个任性的家夥的毛掳顺了,但是被冷落许久的时错却又不高兴了,在一边yīn沈著脸摆弄组装一半的光子匕首──因为不想输给弗雷克,他也学起了组装道具。 而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但还没等瑶光开门,门外就响起了奇妙的哢嗒一声,然後刷地一声,门自动开了。 门外站著两个高壮的巨汉,一个是人类,光头,一身肌肉,2米高,看上去很狰狞,手中拿著一个奇怪的装置──大概就是用它强行开了门锁;另外一个则是沙亚克──犬系的沙亚克,顶著一个黑色猎犬的脑袋,带著顶颜色陈旧的贝雷帽,同样体格彪悍。 ──不好,很大几率是上门来找麻烦的。 瑶光从电脑前起立,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了在桌边放著的自己的护身长刀握在手中,按下按钮──只听嗡的一声,长一米的唐刀形状的光子刀刃就从刀柄中显现出来──而她身边的时错也同时拿出了军刺。 撞见瑶光的反应,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嘿嘿笑了几声。 “别紧张,老好人y,这里不是调停区,我们不会对你做什麽过分的事的。” “但是你们会对我的财产动手。” i6区的规矩,时错早就分析给她听过了。 规矩不得在调停区之外和人私斗,但并没有说不得破坏他人的所有物──规矩只说了不得随便“侵占”他人的东西,但并未说不允许破坏。 ──所以,钻著这个空子来要挟对方,并不是不能办到。 “嘿,不愧是程序师,挺聪明的嘛。” 光头和猎犬沙亚克yīn笑著上前几步,一左一右把瑶光包围起来,隔开了她和时错──却并未把时错放在眼中。 “嗯嗯,真是干净啊,还用著这麽高档的电脑,还带去污仪──啧啧啧,真是叫人嫉妒啊,这屋子。” 光头一边放肆地四处打量,一边语调yīn冷地赞叹著。 “看得我们这种小混混眼红了怎麽办?要是全部砸掉的话──你这个程序师会损失多少呢?” 瑶光沈默著,一边的时错想上前,却被她用眼神止住了。 ──那是有所打算的眼神,瑶光似乎已经盘算好了解决方法──时错想了想之後还是没有鲁莽行动,毕竟自己现在行动不便,打起来的话,多半会负伤。时错倒是从来不怕受伤(甚至很享受),但他现在有瑶光,他没有理由让瑶光为他的伤一再去筹备无谓的疗伤费用。 猎犬沙亚克,此时已经凑到了瑶光跟前,抬起了她的下巴嗅了一下。 “味道也很干净,完全没有雄性的气味呢,看样子y你的男人确实没有办法好好满足你啊,要不要我们把他带去调停区替你出出气?” 瑶光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 “威胁就不必了,说说你们想要什麽吧。” “哦,爽快!”猎犬沙亚克高兴地呲牙,露出了有些发灰的犬牙和暗红色的牙床,“听说y小姐最近开了作坊赚了很多钱啊,卖的武器也是价廉物美,可惜我们兄弟俩最近不怎麽顺,没这个闲钱──” “哦,总之是要钱?或者是想要白拿我的光子刀?” 瑶光点点头,暗自松了一口气。劫财劫物都没问题,别劫色就好了,那个对付起来是最麻烦的。 见瑶光这麽爽快,两个上门找茬的有点纳闷──哪有人在自己的财物被觊觎时还这麽平淡的──难不成她准备了什麽隐藏的手段对付他们? “如果我们两者都要呢?” 定定神,光头挑衅地如此说道。 “想要多少?” “啊?一……一万查赫,刀嘛,给我和我兄弟最好的。” “可以。” 瑶光再次爽快的点头,神色间也没有半点不甘,愣是让两人不敢高兴了。 有问题──这绝对有问题! 两个壮汉狐疑地互相看了一眼,慢慢收起了嚣张的气势。 果然,瑶光再次开口了。 “不过我有问题。一万查赫够你们用多久?够用吗?” 够用吗? 够用吗够用吗?一个被抢劫的人,对抢劫犯说够用吗?! 光头的脸扭曲起来,不知道该不该笑,而猎犬沙亚克也疑惑地抖了一下自己那尖尖的犬耳。 “为什麽不回答?” 瑶光一偏头,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们。──其实对面那两个正在纠结要不要老实回答她呢。 “不回答的话,就代表用不了多久吧。那等你们用完这笔钱之後怎麽办?再来找我要吗?你们认为被坑了一回的我还会再次让你们得手吗?──还是说你们已经找到了下一个肥羊?” “你想说什麽?” 对瑶光的口气,光头有点不悦,皱起了眉。 “我有个不错的机会,让你们每个月收入5000查赫左右,想问一下两位有没有兴趣罢了。” 月收入5000?什麽差事这麽好?在这里干活,月收入3000查赫就该偷著乐了──事实上,这两个找茬的家夥,月收入才1550,勉强只够付房租,之外的钱就只能靠这样四处敲诈勒索了。 见两人眼神一亮,瑶光便开口继续说: “并不是多累的工作,我只是想雇用两个身手还不错的打手。” 这两人──让瑶光轻微地产生了面对艾尔莎时的退却感,这是这里的其他人做不到的,这大概可以证明,这两人身手至少在这里是还不错的──否则他们也没这麽大胆子明目张胆上门勒索吧。 光头沈默了一会,後退了一步,靠在墙边: “打手啊,那和我们现在的活儿也差不多──总之就是做护卫,外加把你的敌人拖去调停区修理吧?” “是。”瑶光点头,“另外还要加一点,在我空闲的时候陪我训练格斗技巧。” “哈?” 光头上下打量了一眼瑶光: “你训练能训练出什麽鸟来?细皮嫩肉的,还不如练练在床上的格斗技巧呢。” “这你不用管。──答应吗。” 光头刚想点头,一边的猎犬沙亚克却拦住了他。 “我倒是很奇怪,为什麽你会想到雇用上门找你勒索的人,你就不怕我们俩做什麽小动作吗。” “忠於金钱的,至少比另有所图的要可以信任些。” 瑶光垂眸看著手中的刀柄。 “最近盯上我的作坊的,远远不止你们俩,但是用这种直白的方式找上来却只有你们,而其他的,却只是在暗中谋划些什麽。” 她说著,伸出一只手,拉过一边还亮著的屏幕,上面显示的,似乎是什麽网络游戏的数据策划,表格中密密麻麻地罗列著许多兵种的详细介绍。 “玩过游戏的话,你们就该知道了,如果有两个技能,一个技能是打倒敌人,一个技能是把敌人收为己用,那在己方人物稀缺的情况下,你们会选哪一个?” “原来如此──是想吸收我们为之後的防御做准备啊。” 猎犬沙亚克双手抱xiōng,点点头。 “不过话说在前头,雇用我们是没问题,反正同样是干打手,当然是选择出价更高的主子,何况跟在美女旁边总比跟在臭老头旁边要有趣──但是,我们可不是什麽好东西哦。” 边说,边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既然你能用5000查赫的月薪雇到我们,别人也能以更高的价格把我们叫走,到时候和别怪我们背叛你啊。” “没问题。只要有人出得起更高的价格你们可以随时走,我也不认为那是背叛。” 瑶光毫不犹豫地点头。 “答应的话,就在合同上按个手印。” 说罢,动了几下cāo作板,叫出了两个光子屏,并把它们丢到了两人的跟前──连合同都准备好了,看样子其实她早有打算雇用打手了吧。 光头倒是很豪爽地上前把手放在光子屏上──很快,光芒一闪,手上的纹路化作光子形态,覆在了那合同上。一边的猎犬沙亚克也沈思了一小会,最终也同意了这份合同。 “那麽合作愉快。” 瑶光收起了光子屏,拿出了自己的id卡。 “告诉我你们的账号吧,10000查赫就当你们第一个月的工资,两把高级光子刀就算是我作为雇主发给你们的装备。你们拿到你们想要的了。” 两个壮汉哑口无言──怎麽都没想到气势汹汹上门,最後会是这麽个结果。 但问题是,她给的条件太诱人,有条件不四处找人麻烦就能拿这麽多钱,当然接受了,毕竟找麻烦也是很费体力又有风险的,要是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可不是去罪者营呆上几天就能了事的。 “好吧,我叫09,他叫04──别奇怪,这就是我们的名字没错,不是代号。” 猎犬沙亚克──09──无奈地摸摸头顶的短毛。 “那我们明天去和旧雇主道个别,後天正式开始工作,没问题吧?” “没问题。” 瑶光点点头,还顺手抓过桌上小盒子里的几颗能量胶囊递过去: “这个,你们拿著吧。”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y?” 光头一边神色古怪地接过能量胶囊一边嚷嚷, “不拿白不拿!──但是问题是你……你是真的有病吧?哪里被嗑了一下?就算是老好人也不带这样的啊?” “不,只是你的肚子叫得太响,我嫌烦而已。” “……” 光头的神色更扭曲了,但是他最终还是把那胶囊分了沙亚克一半,另一半塞进自己的嘴中,纳闷地瞅了瑶光几秒,最後还是和猎犬沙亚克一同离开了。 直到门再次合拢,瑶光才虚脱似的後退一步,瘫在了床边。 能板著脸强撑到现在,还算幸运。 “为什麽这麽做?”时错在一边有些不满地开口,“他们不是好东西,你这样是引狼入室。” “就算是狼,也总有可以攻破的地方和软肋的,阿错认为自己是好人吗?” 时错沈默。 “我们需要己方。──不需要一条心,但至少可以在大部分时候同进退的夥伴。” 瑶光看著自己被手汗浸得湿透的双手。 “还记得我们当初遇到萨图的那一幕吗?如果当时悬马不是被那麽多数的士兵包围,就算萨图再强……我们也不是一定就会被他逮住吧。” 时错眯了一下眼睛。 “……也是。如果想像成……扩张势力的话……对呢,还是你走在前头了,我怎麽没想到。” “咦。” 时错摸摸瑶光的脸,一把揽过了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怀中。 “组建帮派什麽的,我很拿手。那俩蠢货交给我来调教吧。” “……诶?诶诶?” 见瑶光脸色越来越古怪,时错有些幸灾乐祸地暗笑了一声。 “很好,你帮我找到我该干的事了,接下来交给我吧,一个月内帮你聚齐50人。你在三天内把帮派的名字想好。” 但是瑶光却什麽都没回答,并且脸绿了。 ……她後悔了。 ================================================= 08 断腿狼的獠牙 找茬事件,以奇怪的走向不了了之,瑶光以5000查赫的月薪说动了那俩找茬的,没过几天,他们就完成了上司的交接,跑来当瑶光的打手了。 但是瑶光和时错并没有因此放松戒备,反过来自从杰内斯来了之後,他们就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依时错所说,瑶光把两个打手交给了时错调配──开始他们很不满,但是和时错比试了一次匕首的投掷之後,他们开始接受时错了。具体的场面瑶光因为外出没有看到,但後来经弗雷克描述依旧把瑶光下出了一声冷汗──他们竟然在关闭迦蓝装甲的情况下,互相对这对方投掷光子匕首,两个保镖险险地躲过了时错的两把,但是他们丢过去的,时错却眼都不眨一下,也不闪躲,而是极其精准地双手抓住了刀柄,拦截了下来。 ──这个男人,在落难之前应该是极难对付的,名为9号和4号的两个打手立即明白了这回事──至少那种命悬一线都没有丝毫恐惧与折服的气势,震慑到了他们。 那麽,照瑶光对他的关注程度,肯定花不了多久这家夥就能重新站起来,现在得罪他实在不是件聪明事──权衡了一番,9号和4号就开始服从了。 得到了两个小弟之後,时错开始经常出门。 事实上,背地里开始觊觎瑶光的人,在i6区已经有很多了。有一些瑶光已经察觉,有一些是弗雷克偷偷告诉时错的,还有一些则是被时错自己发现的。 想给她下药绑架她的,想通过手段拦截她购买零件的渠道的,想偷她的各种改良版机械引擎的,想玩手段把她纳入自己组织名下的,包括那个独眼玛莎的车队──他们在瑶光前去替他们升级了一次悬马引擎之後,就对她好得有些殷勤,肯定是心怀鬼胎。 这些瑶光一个人摆不平,那就由他来做。 从最简单的开始那些小人物开始,时错开始用上了自己曾经在黑道上的各种手段,钻著i6区规矩的空子威逼利诱,弗雷克则在一旁煽风点火瓦解对方的防线,很快,小部分有才能也没有理由非得和瑶光作对的人被时错纳入旗下,而另外一些绝对不想趟浑水的胆小鬼,估计也没这胆子真的去找瑶光麻烦了。 於是,“断腿狼”这个不怎麽好听,但是又带有一定的威慑性的绰号就这麽慢慢传开了,原先的两个打手4号和9号,现在也已经成了手下有几个小弟的打手头子,对时错的态度也从一开始勉强的服从变成了五体投地──这个男人,只有在瑶光面前才会收起獠牙,在外头,就算不能自由行走,也有很多方法让人胆寒。 yīn冷、无谓、狠毒、果敢、冷血──这才是他真正的面貌。 除此之外,那些壮大势力时进行的劝诱,也让两个打手十分心惊,想不到这家夥看著这麽寡言,但说服(威慑)人的时候,分析能力竟然如此出色,是个残废还真是可惜了。 ──好吧,现在他已经能很顺畅地cāo控电子轮椅,连说他没战斗力这种话也不行了──有一个不服气的人类年轻小子故意挑衅,让时错去调停区和他单挑,结果腹部被军刺捅了一刀,小腿骨还被轮椅横著重重撵了过去,造成了轻微性骨折,临走时时错还yīn狠地笑著说了一句“现在你没立场嘲笑我了,断腿的小渣子”後扬长而去,把当事人和围观的硬是碜得起了一身**皮疙瘩。 於是之後没人敢小看他了,只能眼见时错(和瑶光)的势力慢慢坐大,甚至起了自己要不要也去投靠的心思──毕竟,据说给“老好人y”干活,待遇很好,而只要不得罪那个y,断腿狼也不会把人往死里整。 很奇怪的是,这些事明明传到了区长提特的耳朵里,提特却对此并不是特别提防,似乎是笃定了瑶光一行不会影响到自己似的,放任瑶光和时错的帮派人数一天天增多。 “随便啦随便啦,他们没有触犯到i6区的规矩,我们就没理由动手。” 面对一脸担忧上门来提醒的守门人阿穆,提特笑著回答著。 “放心,我不会看错人的,真的出事的话,那个y……露西夫人,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你回去和兄弟们说,让他们安分些,别和y那边起冲突。” 阿穆沈默了一会,便也无奈地说了一声是,然後退下了。 时错这边风头正盛,瑶光这边也忙得如火如荼。 因为杰内斯说过的“鬼羽”的事,一直像一根刺一样梗在喉咙口让她心有不安,外加替时错预约的和地下医师见面的时限也越来越近,她总觉得自己现在的资金大大地不够,於是暂时停止了id卡密码破解,正在绞尽脑汁赚钱。 最後她想到了一个还不错的主意──开发网络游戏。 这是她在原本世界非常拿手的绝活,曾经以一人之力就开发出了瞩目的网络游戏引擎,当时她还打算在毕业时彻底完成它,然後高价拍卖出去,拿这笔资金做创业的根基呢──结果,这理想还没完成就被带到了这个混乱的世界。 那麽不如在这里继续吧。这是六百多年後的世界,可以应用的技术和创意更多更繁杂,说不定能做出更出色的成品,也能带来极大的商机。 不管世界多混乱──只要尚未到威胁生存的危机时刻,人们总是需要用以娱乐的东西。 拜嗥月号上的上层社会的生活所致,瑶光对这个世界的娱乐还算有些了解。 “味觉馆”──用脑波控制技术直接模拟吃到食物後带来的味觉,当然,对曾经直接从口中摄取食物的美味的瑶光来说,这引不起她的兴趣,当然,因为新人类没有脑波这种东西,所以这类设施是新人类的痛脚,最好不要在他们面前提,瑶光曾经也和杰内斯聊起过类似问题,杰内斯还因此炸毛过一次。 “拟战馆”──用出色的投影技术直接和一套全身装备连接後,与同样装备的对手在设定好的虚拟场景、以虚拟的投影分身进行各类搏斗──无论是近身战爱好者还是枪械类爱好者,都能在这里,让身体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体验战斗的乐趣,十分受沙亚克和新人类欢迎。 “娼馆”──这个就不用说了,性欲这种东西,在这个直面欲望的世界,无论是是人类、沙亚克、还是新人类都是比较旺盛的,除了没有实体的索玛一族、还有人造种族莫迪之外,只要有钱,他们大都会想去里面找找乐子。 “竞速场”──其实就是和以前的世界的赛车场一样,只不过里面用来比速度的是悬马,赛道也因为有了“高度”这种东西而变得更为花样百出,瑶光也看过一次,只见到一大堆悬马在半空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高速疾驰让她十分头晕,而且比赛似乎也允许悬马之间互相伤害,她亲眼见到了有一辆悬马被左右的选手同时推挤後严重损伤,最後从半空掉了下来,驾驶员因为昏迷没有及时采取脱离措施,最後活活摔死了。 “梦悦馆”──用药物控制梦境,在梦境中获得各种刺激和快乐的地方,但是那种药物会上瘾和毒品一样,因此瑶光对这种地方嗤之以鼻。 除了这些,当然还有好些零碎的娱乐,比如赌博啊、互动式电影啊,有声读物什麽的,当然,网络游戏也不可能没有,毕竟是科技和网络这麽发达的时代──只不过,大概是因为环境所致,这里的游戏,基本上全是暴力型和战争型,原来世界那种融洽交流的社区型游戏则完全不见踪影。 ──当然,就算瑶光性子偏软,也不会蠢到在这世界去做社区型游戏,绝对会血本无归的,但是如果随大流做那种你拉帮结夥打我,我拉帮结夥打回来的pvp(玩家间单独对战),gvg(玩家间工会形式集团战)游戏,或许就不能这麽容易脱颖而出,赚到大钱了。 她需要的是,能把自己的特长发挥到极致,但又能吸引到这个世界的人的作品。 冥思苦想之後,她那埋藏在体内深处的野心又悄悄冒出来了。 就如同当初和萨图提出要造智能巨型机械人一样,这一回,她打算做一个全新的虚拟世界──既然这个世界是科技发展到极致的世界,那麽,我就做一个把想象力发展到最大化的奇幻世界吧。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有了这个念头之後,瑶光苦笑著摇摇头自嘲──在属於自己的领域内,她其实是个很嚣张的人吧? 自嘲归自嘲,因为这个方案并不是没有可行性,外加网络游戏确实是她所能办到的、最能圈到大钱的方法,所以她还是立即就开始著手准备写策划立项书了。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能对付鬼羽、以及治好阿错的腿的钱! 一周内,废寝忘食写出来的高达十几万字的详细立项书以及小部分模板代码,以加密的形式做成了电子书籍,捆绑在一起,瑶光上网搜寻了许许多多市场份额很大的游戏开发公司,──以她个人的人力物力,是不可能完成一个大型游戏的,所以她需要投资和赞助──最後将目标锁定了卡列维尔财团的游戏开发部。 没错,就是靠垄断净水技术而在世界上一家独大,势力最为壮大,连城主都不敢得罪的卡列维尔财团。 选中他们,不光是因为瑶光觉得只有他们才有魄力相信一份策划书带来的商机,也抱著一种试探的心态,因为时错和她提过,如果能混进卡列维尔财团,通过“游戏”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当然瑶光对这个巨大的集团,抱著很大的警惕心,所以她把自己的电脑做了全副武装之後,才小心地发送了那封寻求合作的策划书邮件。 “呼──” 看见屏幕上那“发送成功”的字样,瑶光靠在椅子中,松了一口气,拿起一边的纸巾擦擦手中的虚汗。 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吧,之後说不定有的忙了──这麽想著,瑶光从桌边站了起来。 不过还没放松几分锺,那被重新上了新型锁的门就这麽开了,弗雷克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外。 瑶光先是神色一肃,但看到弗雷克就又松懈了下来: “怎麽了,这个时候出现,你不是跟著阿错在外头跑吗?” “嗯,没错,不过今天广场上有有趣的事哦,去不去看看?” 弗雷克这麽说著,亲昵地走到瑶光身边一揽她的肩膀: “别写了别写了,小心变成数据人!偶尔也出去走走嘛──i6去都两个多月没有出现‘处刑’了哦。” 瑶光被他半拖半拉到了门口,然後停住了脚步: “…………处刑?” 09 善良不是力量 等瑶光和弗雷克两人赶到i6中央广场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瑶光很容易就发现了时错,因为他正在一堆孔武有力看上去很有威慑力的打手的簇拥之中,闲适地靠在轮椅椅背上,那姿势和神态,不像是一个半身残废的人,倒像是某个地下国度的王者。 瑶光快走几步,那群打手见上前的是瑶光便立即分开了一条小路,让瑶光顺利地走到了时错的跟前。 “阿错。” “嗯。” 两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手便很自然地拉在了一起,看得周围一众人同时发出了嘘声,弗雷克也神色古怪地吹了个响哨。 瑶光脸色微红,假装不听见: “出什麽事了。” 时错没有回答,而是下巴往前一动,指了个方向。 瑶光的视线随著时错的方向望去,看见了广场周围、靠近排污河的位置站著一群人──区长提特、守门人阿穆和拉比,还有很多和阿穆等一样,袖子上带著袖章的人──似乎是提特的部下们。 他们所站的位置有些奇怪,一直以来都锁著的栅栏门被打开了,可以一眼望到一边黑漆漆的排污河──平常的时候,广场外围都是有栅栏防止人落水的。 瑶光眉头一皱:难道说,处刑是指── 就在这时,街道的方向又来了一小撮人。 最前面的是三个──两个戴著袖章的,驾著一个看上去病恹恹的沙亚克老妇,向著提特一行的方向走去,而後面则跟著几个独眼玛莎车队的人──他们似乎是很厉害的,瑶光和他们也有几面之缘。 为什麽车队的人和提特的部下们混在一起? 正疑问著,就听到人群後方传来了一声暗哑的咆哮,之後就只见一道瘦小的人影,闪电般地射向了那被驾著的老妇──但是,车队的几个战士立即眼明手快地拦住了,其中一个高大的壮汉毫不留情地戴著带电的拳套一拳甩了出去,击中了那黑影的腹部,把他打飞出去好几米! 黑影闷哼了一声,却没如同瑶光的意料一般倒地,反倒是在空中一个优雅漂亮的後空翻後落地,借著势头向後滑了几米後停了下来,四肢触地,像是伏击的野兽似的弓著背,从口中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愤怒的低吼。 瑶光这才看清楚那黑影是个什麽人──那是看上去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黝黑的肌肤,稍显稚嫩但清秀端正、透出几丝硬气的五官,一对琥珀色的兽瞳,耳朵却不是长在脸颊两侧,而是在头顶的两侧──那是一对猫科动物的黑色耳朵;而身後──从那宽松破旧的上衣下摆中,露出来的是一根长长的猫尾(?),看样子和提特一样,是混有沙亚克血的人类。 “谢罗!” 另一侧的提特压低声音开口, “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你舍不得,但是别阻碍处刑,再乱来的话就以调停区外使用暴力的罪名把你关进罪者营!” 叫做谢罗的少年却完全不理会这些话,依旧呲牙咧嘴如同动物般地发出威慑性的声音,直直向著那被挟持的老妇人扑去!! “谢罗,停下!!” 一声苍老虚弱的低喝,成功地止住了少年的动作──是老妇在说话。 “他们的判断确实没有错。我应该接受处刑。” “……”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抽气声,一对琥珀色的瞳孔,此刻暗沈著闪现著悲伤的光芒。 “阿错,到底是怎麽了?” 瑶光压低声音询问时错,而後者只是嘲讽地看著那一幕,淡淡开口。 “i6区不允许出现失去任何利用价值的人存在。如果一个人无法创造任何财富,只会拖人後退,无端地消耗食物和睡的话,那麽就算是犯了大罪,必须予以处刑。” “……这条规矩为什麽当初我们进来的时候提特没有说?” “说了的话,你还会决定在这里暂住?我当时可是离这个标准很近的。” 瑶光闻言立即转头,看了提特一眼──此刻他正在和那个少年说著什麽,似乎是在劝说他安静。 “那处刑的内容是……?” “是死哦。”一边的弗雷克用冰冷又柔软的声调开口了,“看见那个被打开的栅栏缺口了没?很简单,处刑就是把彻底失去价值的住民,从这里推下去。” 瑶光的呼吸停了一拍。 “那不住在这里不就行了吗。” “确实没错,只要能从自卫队手下逃走,他们也不会追的,这样就算是有生路了──不过当然的,那人的所有财产就留在这里了。但是──” 弗雷克边说边看了那老妇几眼。 “这样的情况,逃跑大概是不可能了吧。” 说话间,不远处又响起了少年呜呜的低吼──他已经被几个车队的人按在了地上,正在拼命挣扎,而那老妇则已经被带到了广场边缘,栅栏打开的地方,脚下就是那湍急、散著化学气味的黑水。 “开始吧。” 提特面无表情地下令,而接收到命令,两个自卫队成员就作势要推── “等一下!” 清晰的女声回荡在安静的广场上空,处刑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统统落到了瑶光的身上。 ──她这才回神自己刚才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而人也已经跨出了人群,走到了处刑地点附近。 “怎麽了,y,你对这次处刑有意见?” 提特走过来,脸上依旧是亲切豪迈的笑容。 “对了,你有个‘老好人’的外号呢,不过不行哦。i6区,绝对不允许有毫无价值的生命存在,如果这次开了先例,那麽以後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所有人都会松懈下来,然後等著我们的,只有死亡。” “…………” 瑶光定定地看著提特半晌。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价值’的范围在哪里,要怎样才说是‘全无价值’?” 提特转头看著那老妇。 “她得了迦蓝热,但是又买不起药,年纪也有80多了,视力几乎失明,无法使用电脑,也干不了重活,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吃能量胶囊。……你觉得,她能创造什麽价值?” 瑶光再次沈默了十几秒──然後,就在提特等得有些不耐烦,准备重新开始下令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 “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国王,力图把自己的国家打造得无比强盛,於是,他认为老人是最为拖累国家的一部分人,就把国内所有的老人集中到一起,流放到了深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嗯,我觉得这想法不错啊。”提特挑眉如此回答。 “但是有一户人家,因为儿子很孝顺,不忍把年迈的母亲送出去,於是他偷偷把母亲藏在地下室,每天送食物给她。然後有一天,国王突然病了,但无论国王用了什麽手段,叫了多少医生过去,都治不好,而就在这时,有人带著治疗的方法,找到了国王──就是那个把母亲藏起来的人。而那个方法,则是母亲告诉他的。” 空气中蔓延出了几丝诡异的静谧。 “你的意思是……老人也有其自身的价值?” “经验、智慧、观念。有些东西,是必须靠时间的积累才能得到的。” 提特摸摸下巴。 “嗯,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这句话一出,被按在地上的猫耳少年眼中刺出了狂喜的亮光,像是看著救星一般盯著瑶光,嘴唇轻轻动著,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只是偷换概念而已。” 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瑶光诧异地转头,她怎麽都没料到说出反论的,是当事人──这个沙亚克的老妇人! 瞧见瑶光眼中的惊讶,那个年迈的沙亚克嘲讽地笑了起来,那皮毛已经松垮的豹子形状的头颅,看起来有些苍凉,也有些可怕。 “只是个例而已,要怎麽代替一整片人?我自认没有多大的睿智,得了迦蓝热也活不了多久,现在苟延残喘著,也只是浪费谢罗的存款,拖累那孩子,眼睛看不到了,手脚也不灵活了,能早些死去解脱,本来就是件乐事,你又算是什麽人?凭什麽来同情我?又有什麽资格来左右我的命运与生死?你想让谢罗那孩子一直背著沈重的包袱不能解脱吗?我活在这里,服从这里的规矩死去,你摆什麽圣人嘴脸来阻挠我?” 瑶光的脸色被她说得青一阵白一阵,而见她这种神态,周围不少围观的人露出了看好戏似的幸灾乐祸的神情。 ──恐怕这麽想的,不光是老妇人一个吧。 自作多情、假惺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不少人,用表情在如此嘲讽地诉说著。 但是瑶光却在那老妇的嘴角轻蔑地勾起那一刻,握紧拳头大声开口了。 “那麽你就怀抱著这种可笑的觉悟去死吧! 说我摆圣人嘴脸,你自己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自认为一死解脱,那个叫谢罗的孩子就可以没有负担地活下去了对吧?觉得自己一厢情愿的牺牲很伟大?觉得自己为他做了件好事吗?觉得自己这麽被推下去,在黑水里被腐蚀成一堆白骨,就成了个默默成全别人的孤胆英雄?” 她一边大吼著,一边在脑海中,恍惚地闪过了某人熟悉的身影。 是啊。……也有这麽一个人,是如此对她的呢。 “但你有没有听到那个孩子方才那种不甘的怒吼?有没有察觉到他的无助和不舍?他冒著要被关进罪者营的危险想要救你,你却在这里说自己死掉就没有人拖他後腿了!这算什麽?为他好?可笑!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别鬼扯什麽价值不价值!对真正重视你的人来说,你什麽都不做光是存在在他身边,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送死了不起吗?敢活下来才是够种!什麽是真正的牺牲?不是死!而是为了对方百折不挠地在没有自己生存之处的地方挣扎抗战!挑了一种最简单最窝囊最不费力的答案走下去,竟然还好意思来嘲笑我?! 既然你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和觉悟,那就遵守这规矩,带著你那本地人的骄傲和那自以为是的高贵和薄凉跳下去吧!我不拦你!” 老妇人愣住了。 提特和那个被按在地上的猫耳少年谢罗也愣住了,大部分围观的人也一脸怔愣和错愕。 只有时错和弗雷克,前者眼中闪过无奈和几丝暖意,而後者,那看向瑶光的视线中的灼热,又加深了几分。 “笑吧!笑吧!你们的嘲笑我看到了!没关系,你们尽管笑吧!尽管在心里唾弃我好了没有问题!只不过,等到哪天,你们自己的亲友也被推倒这个高台前面临死亡的时候,希望你们也能如同今天一般,保持住你们的理智客观与毒辣!! 我就算再老好人,再假惺惺,再伪君子,也比你们这群麻木到把一切他人的善举都往最恶意的方向揣测的胆小鬼,有出息的多!!你们看不起我?我更看不起你们!!” 一串话吼完,瑶光气喘吁吁,xiōng部剧烈起伏著,整个广场安静得只听到她喘气的声音。 提特脸色僵著,眉宇间带著些被说中痛处的难堪。 围观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像是观念受到了冲击似的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也有些恼羞成怒想要辩驳,但碍於时错在场,一肚子怒气却无处发泄。 时间,就这麽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了。 良久,那老妇才缓缓拨开了那挟持她的两个自卫队成员的手,後退了几步,走到了提特的面前: “区长,我好像想起来……我还有最後一点儿作用。” “……什麽?” “在红色戒严状态来临时,把我丢去那些异化怪物这里当诱饵吧。” “咕!” 少年再次在愤怒地挣扎,而瑶光也在怔愣之後回神──诱饵?! “所以抱歉,现在我不想死了。” “…………” “我不是想逃避死亡,只是想死得更有意义一点。” “啊。嗯,你的主意不错。” 提特神色复杂地看了瑶光一眼,然後对老妇人点了一下头。 “那今天的处刑就取消吧。大家可以散了。” 提特的命令一出,周边的人群骚动了一会,最终还是带著微妙的气氛慢慢散了,压著那猫耳少年的几个车队成员也松开手,放他自由──只见他闪电般地冲到老人跟前,把额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发出了低声的咕噜声。 “抱歉啊,谢罗,奶奶又来拖你後腿了。” 少年用力摇摇头,用额头蹭了一下老妇人的肩膀──然後他又抬头,松开老人,走到了瑶光跟前,略微低头,那对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很清澈的眼睛。 这是瑶光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看见有著这麽纯粹的神色的双眼。 少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了几声简短的、友善的猫科咕噜的声音。 “他在谢谢你。” 老妇人也走上前,看了几眼瑶光。 “年轻人,你的话语很有煽动性,虽然有些很愚蠢──但很明显不少人都听进去了呢。你是想改变这个区?” 老沙亚克微笑著如此说道,而瑶光诧异地摇摇头。 “不是吗?但是你确实已经在改变了。说老实话,这改变要不得。” “……为什麽?” “孩子,你不是说老人有著老人特有的智慧吗?那现在我就告诉你一句由时间得来的真理吧。” 老妇人这麽说著,口气中带上了几丝无奈。 “善良不是力量。……但若要善良,则需要力量。” 听到这句话,本来在一边发呆的时错转过头来,而弗雷克也轻轻挑眉,嘴角动了一下。 瑶光皱著眉愣在原地,似乎是在咀嚼这句话带著的含义──但少年却打断了她的思考,那有些脏脏的手掌中,躺著几粒中级能量胶囊,递到了瑶光的跟前。 瑶光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样少年就得背上她的人情债了──她并不是为了让他欠她人情才出面的。 於是她伸手接过了能量胶囊。 少年神色一亮,头顶那尖尖的猫耳蹭的竖了起来,那紧绷的唇线也稍稍松开了一些,有了向上翘的趋势。 撞见这样的神色,瑶光心里咯!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脸色难堪地向後退了几步。 “别谢我。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 她压低声音,苦笑著自嘲。 “我也只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 为什麽要站出来,帮助一个萍水相逢的老人? 为什麽会一时激动,想要救下她的命? 仅仅是因为少年当时绝望的身影,和“那一晚”那绝望的自己重叠起来的缘故吗? 没有这麽简单。 ──因为,想要借此来忘记自己的过去。 ──因为,想要借救人,来洗刷自己曾经杀过人的罪恶。 说到底,还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让自己能──哪怕是一点也好,摆脱深埋心中的罪恶感,洗脑自己还是个带有善意的普通人,来自600年前,和平时代的普通人。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 “终归还是只会说些漂亮话而已啊。” 她苦笑著,拉了拉自己的头发,狼狈地转身,躲开了少年那清澈而固执的视线,急急离开了。 弗雷克叫了一声,想要跟上去──却被时错拦住了。 “这是最後一次。” 孤狼举著手中的军刺对准弗雷克的脖子。 “别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这少年和你有交情吧。” 弗雷克脸上一僵──确实时错说的没错,谢罗,曾经在弗雷克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 “别以为瑶光对你好点,你就能把她当枪使。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 电子轮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渐渐远去。 望著时错的背影,弗雷克垂眸,低低地发出了不知道是冷笑还是叹气的声音。 ===================================================== 10 迈向新的yīn影 瑶光紧盯著屏幕上的文字,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 卡列维尔财团,比想像得更早就回信了。 网络游戏开发部分的主管对她的企划案很感兴趣,於是很大手笔地给了她一个里面有500万查赫的银行账号,让她用这笔钱做个简单的雏形给他们看,如果他们满意的话,可以和瑶光建立正式的合作关系。 该说不愧是财大气粗的卡列维尔财团麽,连面都没见过,就敢把500万拨给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不过,这和她没有关系。 既然已经引起了财团的注意,那麽接下来的几步也必须小心地走好──不管怎麽说,先用这笔钱在网络上组建一个工作室吧,她程序虽然拿手,但是网络游戏至关重要的美术设定啊、音乐方面,她可是完全没辙的──得立即雇到有才能的夥伴。 花了小半天注册工作室,再对外发布了招聘信息後,瑶光去了常去的骇客网站,完成了几个悬赏的骇客委托,赚了两三万,时间便一下子就到了傍晚,埋头干了一整天活的她向後靠倒在椅背中,喘了一口气。 要做的事太多,总觉得大脑有些不够用呢。 但是还没休息上半小时,她就又用力摇摇头,继续开始劈里啪啦写起代码了──id卡密码的破解软件,还得抽空继续完成。 哔哔。 没写了几句,聊天软件a2发出了提示音,然後斩墨的对话框,也不管瑶光是否确认就自己很霸道地跳了出来。 “小瑶,你已经五天没有维护我的交流系统,主人格程序进入了低活跃度状态。” ……其实也就是斩墨闲得慌开始不高兴了吗。 瑶光无奈地摇头,开始打字: “抱歉,冷落你了,小墨,最近稍微有些忙,经常记不得和你聊天……” “请把调试我的交流模式的日程的优先级放在最高。” “……” “请把与我谈话的优先级放在最高。” “……呃,小墨,我是说……问题是我……” “请把整顿与我的人际关系的行为的优先级放在最高。” “…………我明白了。” 直到瑶光妥协地打上了同意的话,斩墨那一直不停用大号加粗红字刷屏表示抗议的行为才停下来。 ──然後她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可以让斩墨也帮忙啊! “说起来,我最近想做一个大企划,斩墨有兴趣合作麽?” “请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犯常识性错误。对於称呼方面我已经纠正十三次。” “……好吧,‘小墨’。” “请说正题。” “我想开发一个大型网络游戏,你有没有什麽地方可以帮忙的?” 对话框沈寂了十几秒。 “数据方面的策划、设定以及调试和平衡度可以交给我。” “也对,小墨这麽聪明,一个网络游戏的数据库处理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呢。” “上万个变量的统筹而已,没问题。” “好!”瑶光因为兴奋,稍稍用了点力气敲下了cāo作板,“那麽,到时候就拜托小墨你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没有问题。”对面也很快回话,还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小瑶请尽快集拢资金,等时机成熟请将我带离嗥月号。” 提起嗥月号,瑶光的神色复杂地僵了一秒,但她还是很快在对话框里写上了“当然”然後发送了出去。 要把斩墨的制造资金付清,大概要好几亿吧──看样子更要努力赚钱了。 和斩墨的交谈,因为对方似乎马上要开始什麽数据采集,所以中断了。瑶光再次把注意力放回刚才写了一半的密码破解软件上,忙碌起来──可惜,没过多久,桌上的phs响了起来,再次打断了瑶光的工作。 “……”发现phs上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瑶光谨慎地没有开口发出声音。 “喂?有人吧?” 倒是对面有些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听起来是个年轻又yīn戾的男人的声音。 “这里是i8区黑枭诊疗所,我是主治医生梅森,你是y吗?一个月前有拜托里奥在我这里预约吧?” 是地下医师! 瑶光立马捧著phs殷切地回话: “我是y,梅森医生你好,请问──” “今天晚上8点到12点来我的诊疗所,过了时间预约就算作废。” “好,那我大概需要准备多少医疗费?” “……” 电话那头传来似乎是带著笑意的呼气声。 “不用担心医疗费的事,过来就行了。我要的医疗费每个人都付得起。” “噢噢──” 瑶光因为太过兴奋,并没有听出医生那话中带著的违和感,只是一个劲捧著phs点头。 “那挂了。” 说罢,也不等瑶光回话,对方已经先行掐断了通话,麦克风中传出了通讯中断的电子音。 於是瑶光保存了一下现在的工作进度,带上了自己的id卡和护身长刀兴冲冲地出门了──时错最近带著人在商店区四处跑,像是想要把几家零件贩卖商吃下来,供瑶光壮大事业,他们应该在那附近吧。 跑到商店区,果然没走几步就找到了正在和人谈生意的时错的身影,瑶光面色一喜,刚想上前招呼,但脚步却在看到某人的身影之後慢慢地停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麽,时错身边的保镖的位置,多出了一个人影。 黑色的猫科动物的耳朵,琥珀色的漂亮双瞳,黝黑健康的肤色,以及长长的尾巴──是那个人和沙亚克混血的少年──谢罗。 面对他,瑶光总有种自己的yīn暗面被暴露在外的不适感,看到他就会想起自己当时那种自我满足的丑恶,所以在处刑事件之後,虽然有在外出的时候撞上过谢罗,但她不是绕道就是装作不看见与之擦肩而过,尽量避免和对方产生交集。 但是现在,他就站在时错身後,而且已经看到了瑶光──他的瞳孔欣喜地亮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戳戳时错的肩膀,冲他指了一下瑶光。 看样子是免不了对上他了──瑶光在时错眼神的招呼中,硬著头皮走了上去。 “怎麽了,这个时候跑出来。有急事?” “嗯。” 瑶光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一眼时错身後的谢罗。 “刚才有医生来联系我了,我们必须在晚上12点前赶去a8区的黑枭诊疗所。赶快准备一下吧,阿错。” “好。” 时错点点头,然後吩咐4号和9号继续他没谈完的生意,再对著另外几个手下简短利落地交代了几句,便跟著瑶光往回走了。 ──但很奇怪的是,他身後那个谢罗,也一起跟了上来。 “阿错,他……” “哦对了,”时错轻描淡写地挑了一下眉,“这小子算是我们的人了,刚才试了一下,实力很不俗。正好你身边也没个可靠的,他就从今天开始当你的保镖。” “……啊?” “他找我借了十万查赫买迦蓝热的药,所以现在开始任我们差遣了。” ……原来是这样,对了,和他相依为命的那个年迈的沙亚克,似乎是得了迦蓝热呢,这个倒是──就算不是找时错而是找她,她也应该会借的。 於是瑶光尴尬地冲少年干笑了一声: “那,你好,谢罗。” 少年本来因为瑶光刻意无视而有些颓丧,现在听到她主动打招呼,那暗沈的眸子立即亮了起来,薄唇一抿,轻轻点了一下头。 嗯……? 瑶光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对了,她似乎还没听到过这谢罗说话呢。 “……你不会说话?” 谢罗沈默地低下头。 “这小子似乎有自闭症,据说已经好几年没开口说话了。平时也不理人,对你倒是比较特殊,大概因为你是他的恩人吧。”──还是时错在一边解释了一句,虽然说的时候语气很随便,但从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中,瑶光似乎读到了一些……酸味? 於是她果断地决定转移话题──时错的醋劲上来可是很可怕的,会不顾场合乱来,做些让她无地自容的大胆之事。 “现在的问题是,i8区在哪里,我还不知道,要赶快去查一下地图──据说地下水路区,除了居住区之外有很多地方是异化怪物盘踞的巢穴,万一i6区和i8区之间也有的话……” “有哦。” 时错已经拿出了phs,调出了一张地下水路区的大地图投影。 “最近刚好在和兄弟讨论物流生意的事,地图早就研究过了,i6区到i8区,无论哪条路都有比较麻烦的怪物盘踞点。” 瑶光皱眉: “那……” “实在不行就多叫几个兄弟一起去,强行突破。” “但是时间够吗?12点之前要到达目的地的。” “……这个,不能保证。” “该死……为什麽那个医生不早点来电话……” 就在瑶光和时错有些无措地讨论路线的时候,一边沈默的谢罗突然轻轻拉了拉瑶光的衣角。 “……?谢罗,怎麽了?” “……” 谢罗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她几秒,嘴唇动了动,就低下头移开了眼神。 “该不会……你知道怎麽去i8区?” 瑶光碰运气似的问了一句,没想到谢罗真的小幅度点了一下头。 “没什麽危险,而且可以快速到达的路线?” 再次轻轻点头。 “太好了。” 瑶光松了一口气,拍了一下谢罗的肩膀。 “那就麻烦谢罗你带路了──阿错,以防万一,要多带几个人去吗?” “不。我的病情进展最好不要让更多人知道,不知道会被传出什麽谣言。既然这小子说没危险的话,那就我们三人去吧。” “好。” 达成一致目标後,瑶光、时错、谢罗三人,稍稍整顿了一下行礼之後,就从i6区的北出口,离开了居住区。 这是瑶光在入住i6区之後,第一次离开这个可以算是安全的地方。 虽然有些不安,但因为有希望治好时错的腿,因此雀跃之情还是占了上风。 三人的队伍,慢慢在黑暗中前进。 谢罗那轻巧的身形走在昏暗的水路通道的前方,时错跟在谢罗身後,而瑶光则谨慎地守在队伍末尾,长刀也握在了手中,启动了光子刀刃。 ──致命的yīn影,在三人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地逼来了。 11-15 11 阿斯蒙蒂斯在冷笑(1) 昏暗的地下水路走道上,谢罗走在前方的身影,在一边那破旧的墙灯的照射下,投下了细长的影子。 少年的脚步很轻──不,确切地说,他轻巧到了走路压根没有任何声音,回荡在走道上的,只有瑶光一人的脚步声,以及时错身下那电子轮椅发出来的细微的机械声。 明明有三人却只有一人份的脚步声,走在最後的瑶光有点渗得谎,於是故意稍稍提高了一些嗓音开口: “呃──” 时错和谢罗同时回头,时错倒是还好──但谢罗的双眼,却看得瑶光背後一凉──那是一对在黑暗中也会发光的兽眼,细细的瞳仁竖著,在这黑暗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显眼。 “没事,只是随口说说话。”瑶光连忙尴尬地摇手,让两人转了回去,“谢罗是猫系的沙亚克混血吗?” 走在前头的少年身形猛的一顿,再次扭头,视线中带上了几丝不满和埋怨──但他还是什麽都没有说,只是背影看上去有那麽点赌气的感觉。 倒是时错在一边有些好笑地冷哼了一声: “虽然人家年纪轻了点,但好歹是只豹子,虽然看起来确实有点像小猫。” “啊──” 瑶光的脸色更是尴尬了一分──因为年龄和体格的问题,她潜意识地认为谢罗是猫科了,毕竟之前碰到的艾尔莎和萨图还有那些个护卫,都属於身材高挑修长、四肢有力的体格,少年虽然也算得上精瘦结实,和他们相比还是略显单薄了一些。 “抱歉,我误会了。也对……你的外婆是豹子系的,你怎麽会是猫系呢……” 听到瑶光在後头轻声道谢,少年那僵硬的背影才慢慢松了下来。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一路说著,十几分锺後,三人面前出现了微微的亮光,前方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出口。 “这里是……” 瑶光谨慎地伸出头往出口外探了一下──然後大惊失色:这里是地面上! “谢罗,这……!?”她急急地走回去,“不是说要去i8区的吗,你怎麽把我们带到地面上来了?你该不会──” 不会把我们卖了吧?! 瑶光的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心里却已经开始突突地打鼓了。 对啊,为什麽这次行动会这麽草率,相信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的带路?因为本能地觉得自己有恩於他所以他不会加害自己?还是说当时情况太紧急来不及多想?当时又为什麽直接就默许了时错不带其他部下,早知道就该多带点人来的啊── 瞧见了瑶光眼中的防备,谢罗那对琥珀色的双瞳一瞬间像是受到了什麽奇耻大辱似的,恨恨瞪大,双眼中那受伤的神色一览无余,然後脸色难看地腿了一步,嘴唇颤动著,像是想要控诉什麽。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仿佛在这麽说著。 瑶光被这眼神看得又是一阵心虚和理亏,但依旧忍不住开口: “抱歉,可能是我有所误会,但是我的身份实在是不适合出现在地面上,这……” “明明是从地面上下来的,怎麽对地面怕到了这地步?”时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轻拍几下,像是在安抚,“我没猜错的话,谢罗的路线是从地面上绕过最危险的一段怪物盘踞点,然後从另外的入口回去地下水路区吧。” 少年神色黯淡地轻轻点头,方才行路间的干劲似乎全在瑶光那句话之间消失殆尽了。 见此,瑶光有些内疚──但是,她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让自己觉得防备是错的。 谢罗或许并未带著恶意,但如果这一次带路的是别人呢?结果还会这麽好吗?在这种环境下,除了时错之外的人,她已经不敢全心全意地相信了,人心毕竟隔肚皮啊。她不愿无缘无故地去害人,但也不想莫名其妙就因为轻飘飘的信任而死得不明不白。 “对不起,谢罗,曲解了你的好意我很抱歉,但是我的处境让我不得不多想很多,希望你能……稍稍理解一下。” 瑶光低声而诚恳地如此说著,少年那隐忍的愤怒神情才好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完全释怀,长长的尾巴扫过来,轻轻打了一下瑶光的胳膊。 被这有些小孩气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瑶光突然想到了什麽,从身後的小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瓶子,拧开瓶盖,往瓶盖里倒了一点水,递向谢罗: “给,喝喝看,就当是赔罪了。” 谢罗疑惑地皱眉,低下头嗅了嗅,却只是狐疑地盯著液体半晌,并没有去喝。 “呵,你这边不也是不敢信任她吗。” 时错在一边嘲讽了一句,因为内容很尖刻,少年被这麽一激,就一抿嘴唇,端起瓶盖把水往嘴中倒去──然後他愣住了,眼睛瞪得滚圆,激动地看向瑶光,从喉咙口,发出了“啊”的一声短促的单音。 ──没错,就是瑶光偷偷研制的那种饮料。 到了这里之後她有瞒著除了时错的所有人,在半夜,借著自己保存下来的配方,开始重新制作这些带味道的饮料,後来研究著研究著,她又突发奇想,把能量胶囊拆开作为原料试著互相搭配,又被她配出来其他几种口味,其中最成功的一种,就是瑶光手中拿著的著一瓶接近柚子味的 她知道,这东西虽然不是货币,但或许可以在交易中让自己处於更有利的位置,虽然那医生貌似说过医疗费是每个人都付得起的,但她还是不放心地带上了这个。 见少年这惊讶的样子,瑶光在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悲哀──生活在地下水路区的他,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味道”这种东西吧。 心头莫名地一软,她再次在少年吞唾沫的动作中,倒出了一小瓶盖递给少年──然後又很快地被喝光了,这下,方才的不快已经完全烟消云散,少年像是小动物似的凑上前去,鼻子一动一动,像是在嗅瑶光的气味。 “到此为止”,一边喝过很多试做品的时错不知道为什麽突然出声,“这是要拿给医生的商品,如果到时候医药费够付倒是可以给你。” 瑶光脸色一僵──时错又吃醋了! “时、时间不多,我们走吧?” 於是她赶忙开口,打断了这种有些怪异的气氛。 到了地面,谢罗又开始带著瑶光与时错两人,在像是城市中部地区的小巷中四处穿行,拐来折去好几回之後,终於在十几分锺之後、在某个很荒凉的停车场边上,再次看见了地下水路的入口。 瑶光面色一喜,脚上的步子快了几分,像是只有到了地下才安全似的,急急冲了过去。 但是── “嗷!!” 一声尖锐的急叫,打断了瑶光的脚步,下一秒,之间一道黑影扑向自己,把自己往侧面的方向撞了过去──然後,有什麽光芒,闪过了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 ──是谢罗扑倒了自己?怎麽回事? 被撞懵的瑶光眨眨眼四顾了一下,想要弄清是怎麽回事──然後再看地下水路入口的时候,她的表情凝固了。 水路区入口,站著一个瘦长的人影。 这个人影她见过,虽然只是寥寥数眼,却给她留下了一生都难以忘却的深刻印象,因为他差点让瑶光与时错二人,双双送命。 长长的头发,带著头盔,嘴角总是挂著拿yīn戾的笑容,光是站著,就会让人感受到“死亡”的压迫── ──是杀手鬼羽!!! ============================================= 12 阿斯蒙蒂斯在冷笑(2) 长长的豹尾竖了起来,谢罗弓起了身子,护在瑶光前方,正对著前方的人影──鬼羽,发出了威慑性的低吼。 而瑶光却只是在爬起来之後,盯著对面的人影,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浑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全数冻结了。 手脚一下子僵直发麻,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地乱跳,耳鸣嗡地一声袭来,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被隔离在外,剩下的,只有恐惧和无措。 鬼羽的身手她是见过的,能够买通他的资金完全没有准备好,就凭她和现在的时错,完全没有办法从他手中逃脱──恐怕加上谢罗也不行。 一步。 鬼羽似乎并不急著就地击杀瑶光,而像是玩耍猎物的猛兽一样,缓缓向前走了一步。 快动啊!快想办法!! 一边忿忿地在脑内暗骂著自己的不中用,一边全身却像是被捕猎者锁定的食草动物一样,僵硬著动弹不得。 两步。 再不动就等著送死吧!前一次是运气好,从他手中逃脱,但是这一次就没这麽容易了!! 身体总算是跟上了大脑的控制,跌跌撞撞地後退好几米。 三步。 真的就要这麽死了吗? 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没能治好阿错的腿,斩墨还在等著自己,还有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爸爸和妈妈──还有这麽多遗憾在心里,就这麽死了,真的会甘心吗? 她一边颤抖著,一边咬住了嘴唇,想要用疼痛,让自己那因为恐惧而陷入麻木的大脑冷静下来。 四步。 冷静,冷静!一定还有办法的!! 瑶光一边紧盯对面鬼羽悠哉地接近的身姿,一边用余光快速打量起四周──可惜这里只是个偏僻的停车场,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二十几米外,停著一辆破破烂烂似乎是闲置很久的悬马。 ──等等?!悬马?! 有悬马就代表有电子cāo作系统可以用,有cāo作系统就代表──她的那张id卡里的程序,能起作用的可不少──那里才是她的战场! 五步。 恐惧被那希望带来的狂喜所掩盖,心脏跳动的速度愈加快速,瑶光慢慢退到了时错附近,用最快的速度低语了一句短语。 然後时错笑了──下一秒,他猛地举枪,对著悬马的车门方向就是砰砰砰三枪! 啪地一声,锁破了,然後,三道人影同时飞快动了起来! 谢罗冲向鬼羽,瑶光冲向悬马,而鬼羽则冲向瑶光── 砰! 谢罗手中的光子短刀,砍倒了鬼羽的迦蓝装甲上──拦截成功了,见此,时错也猛地cāo作轮椅後退了十几米──他知道,他现在的状况要是留在附近,只会对谢罗造成妨害,於是他立即果断地向著瑶光的方向移动过去。 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间,谢罗和鬼羽的交锋,已经来去好几个回合了──移动到悬马附近的时错,看著不远处的战场,不由得眯起眼睛,暗暗心惊。 看样子,之前处刑仪式上这小子大概是因为太混乱太紧张外加有所顾忌,所以身手失常了吧──他真正的实力,著实让人吃惊! 砰!砰!砰! 光子刀和迦蓝装甲的碰撞声,在空气中以极快的频率传了出来,攻击者谢罗发出野兽的咆哮,以奇快的频率进行让人眼花缭乱的突袭,而防御者鬼羽则轻巧地闪避後撤,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一点狰狞和兴奋,似乎是谢罗的身手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虽然被谢罗拦住了去路,他还是借著攻击的空隙,冲著摇光所在的悬马的位置,举起手──光子枪对著车头部分连发数枪!! 轰隆!车头的引擎部分立即发生了小部分的爆炸,把车内正在cāo作的瑶光震得摔到了地上──但所幸电力供应系统还完好,虽然能源已经严重不足,但已经足够瑶光继续接下来的工作了。 鬼羽似乎是知道瑶光在程序方面的才能的,见瑶光还在cāo作,也没心思和谢罗缠斗了,从腰间抽出一个折叠的长柄,猛地一甩後长柄劈里啪啦展开,最後光子一闪,竟然成了一把巨大的招摇的光子镰刀! 谢罗却双手撑地,摆出了豹子伏击的姿势,光子刀咬在嘴里,发出了有些不屑的哼声。 这种镰刀,根本只是给上层贵族摆显花拳绣腿用的,空有华丽的造型,杀伤力却让人发笑──要知道,武器是越简单越好,越容易挥动和格挡越好,死角越少越好,镰刀这种花哨的东西,根本不适合实战! ──但是下一秒,少年的兽瞳却猛地紧缩,身型闪电般弹射而起,几个大空翻後落地,惊讶地看著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 那里有一道一米宽的裂痕。 谢罗那尖尖的兽牙,因为战意大盛而露出了唇外。 这个人,挥动镰刀的速度,快得人心惊肉跳! 鬼羽没有看漏谢罗瞳孔中那一闪而过的防备和忌惮,低哼一声,再次一整镰刀,向著瑶光冲去! “哈啊!” 少年,从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咆哮声,纤瘦有力的身躯,高高跃到了半空,举起短刀向背对著他的鬼羽的脖子的方向扎去! 锵!! 在最後半秒,鬼羽精确地转身,抬起左臂格挡──因为那一击力气很大穿透了迦蓝装甲,左臂那满是铁鳞的拳套和光子刀刃相接,发出了刺耳的金属碾压声。 再然後,真正生死一线的搏杀开始了。 横扫、倒提、从上而下的大砍、自如地换手cāo作後再来一轮反向的连击──鬼羽手中那巨大的镰刀,完全没有体现出半点笨重迟钝的劣势,反倒是如同一只扑食的莹蓝色猎鹰一般,在夜晚的空气中,在无数次流畅而yīn狠的飞行轨道下,对敌人一次次展开狙杀! 而──如果说,鬼羽手中的镰刀是猎鹰的话,谢罗手中那朴素的短刀,则是一只体积稍小的白隼。虽然没有镰刀这样来势汹汹、一刀下去地面上就是一道巨大的划痕,却胜在轻巧灵活机动,每次都能在镰刀那看似狂风暴雨的连击下,险险地避开──然後立即趁势展开反击!! 一边是致命的死神的裁决,一边是渎神者的绝地祷告── 杀手的手中那巨大的妖光如同狂笑的恶鬼,刀刃在其身侧三米范围内,形成了密集而又可怖的死亡网──如此可怕的高速挥击,范围又如此之大,到底要如何近他的身?不可能吧?! ──不,可能! 那道轻巧到极致的人影,硬是逮住了这不到一秒的攻击间隙,闯进了对方的攻击死角之内──镰刀是长柄武器,被人近身到一米以内的话,根本就来不及回防! 啪!!对方颈部的迦蓝装甲也被谢罗那迅捷的疾刺给攻破,鬼羽的脖子附近人造皮肤瞬间开裂,迸出了暗褐色的液体──可惜,如果是人类的话,这一击足够致命,但对方是新人类,脖子并不是要害啊! 谢罗显然是没什麽对付新人类的经验(醉夜城地下水路区几乎没有新人类),见此情况也一愣──但是,战场上,哪怕是一秒的分神也足够致命! 砰!!! 在千钧一发之际,谢罗本能地持刀护xiōng,却还是被一股巨大的劈砍力打得向後横飞出去,哇地喷出一大口血,落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那一刀,鬼羽用了九成力气,谢罗身上的迦蓝装甲太差,被全线攻破了──幸好他防御及时,才没酿成断肢骨折的惨剧,只不过这一击造成的内伤,也够他好受的了。 谢罗败退,鬼羽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不远处的瑶光身上。 方才的打斗虽然激烈,但是其实也只不过花了几分锺,就几分锺,哪怕瑶光再厉害,这台破悬马上也肯定弄不出什麽大劳什子──这麽想著,他狞笑著一甩镰刀,走向悬马。 守在悬马门口的时错看见谢罗被击倒之後,立即cāo纵轮椅跃上了悬马内部。 “过来了。” “嗯。” 瑶光冷静的声音中,带上一点颤抖。 “阿错你过来帮我个忙。” “说。” “一会我下车之後,你立即在这里按下确定按钮。” “好。” 瑶光说完之後,把id卡从车上的插槽中拔出,放回贴身衣袋,走到了车边,吸了一口气。 鬼羽离开自己,只有不到十米了。 她不敢再回头去看时错,怕一看,就失去了最後的勇气。 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後的生路,能不能活下去就在此一举了──带著豁出去的神情,她一咬牙,猛地跳下了车厢──就在那一秒,时错按下了悬马上cāo作板的确定键!! 嗡!!!! 一阵巨大的能量蜂鸣,以悬马为中心点,向四周环形扩散开来──几秒之後,停车场附近的数盏街灯挣扎了几下之後全数熄灭! 而鬼羽,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嘴角的yīn笑徒然间消失,然後不甘地半跪下来! ──磁风暴。 这是瑶光的id卡中储存著的,对机械杀伤力最大的程序之一。当初写这个,本是作为从嗥月号上逃离的最後手段的──如果最後还是被萨图的人手包围的话,她就打算用磁风暴,让整个嗥月号都陷入瘫痪状态。 而新人类──就算有著和人类几乎一样的精神状况,却依旧不能回避身体是机械高仿品的事实,所以磁风暴对身为新人类的鬼羽也有著极强的伤害力── 她虽然没办法和新人类短兵相接,但却能从最根本的地方,给予这支强悍的生物族群最大的打击! 磁风暴压制住了鬼羽,而瑶光则大著胆子,趁著这几秒跑到了鬼羽跟前,撩起他的长发,找到藏在颈部後侧的一个小小的插槽接口位置,一把拉开了障眼的皮肤组织,把连著她的pda的数据线插了上去! 下一秒,鬼羽周身散出了毁灭性的杀气,甚至挣脱了磁风暴的压制,反手用力挥击把瑶光打开,然後一个前踏,高高扬起镰刀就要劈下! “你已经被植入了我写的特殊病毒,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乱动!” 瑶光坐在地上,豁出去似的尖声大喊起来──於是镰刀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果然,鬼羽终究是杀手,只是收钱办事,和瑶光之间并没有什麽个人恩怨。他不会为了达成目的,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见鬼羽犹豫,她立即毫不犹豫地继续说出了那些对他来说最有诱惑力和动摇性的话语: “那种病毒是我写的,只有我能解!我可以拿出1500万查赫甚至更多,请你放弃追杀!” 鬼羽保持著举刀的动作沈默了许久。 直到谢罗带著伤蹒跚著慢慢向这边走来时,他才慢慢地放下镰刀──但是却又抬起拳头,几招之间,猛地踹开了她身边护著她的时错,把他打翻在了一边,接著又飞起一脚,把正欲向这边扑来的谢罗,再次踢得老远!! 现在,只剩下瑶光和他对峙了。 “2500万查赫拿来。立即解毒。” 鬼羽第一次发出了声音──那是如同蛇形似的冰冷可怕的男声。 瑶光一抿嘴唇: “我现在不能给你,你得确认对我和我的同伴不继续任何伤害。” “只要你付得起钱──解毒。” “十天之後我把钱给你,到时候毒会一并解掉──在此之前,你的能力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但并不会有生命危险,请放心。” “哼!” 鬼羽从头盔下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十天够你逃出好几个城市的距离了,到时候追起来可麻烦得很。” 说罢,一把拎起瑶光,往腰间一夹! “那就给你十天时间,如果你能拿得出钱,解了毒,我们就不再有联系──要是拿不出,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死在我的基地里,可比死在这里要痛苦多了。” “瑶光──!!” 趴在地上的时错奋力地挣扎著,但是越急动作就越不灵活,怎麽都无法让自己同轮椅一起重新站起来。 “阿错──” 被挟制住的瑶光看看时错,再看看一边正愤怒而无措地瞪著鬼羽的谢罗。 她急中生智,把肩上的背包甩向谢罗: “谢罗,带著里面的东西去i8区找医生!治好阿错的腿,才有希望──” 瑶光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鬼羽已经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颈上,把她打昏了。 然後他看著剩下两个狼狈地倒在地上的男人,轻蔑地哼了一声,後退了几十米,纵身几个跳跃,就扛著瑶光,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该死!!” 时错愤怒地拿手中的枪柄翘著地面,溅出了几丝火花。 =================================================== 13 阿斯蒙蒂斯在冷笑(3) 瑶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小的铁床上──她是被硬生生冻醒的。 说是床,其实也只不过是貌似床的低矮平台而已,上面没有被褥,刚好够躺一个成年人,周围有一排小小的按钮,不过因为不知道其作用,瑶光在下床的时候小心地绕过了它们。 四周很安静,似乎是没有另外活物在附近,整个房间只能听见一些细微的机械运作声和自己的呼吸声。瑶光眨眨眼,让自己冷静下来,接受了自己已经被杀手鬼羽掳走的事实。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首先要确定的是时间,以及自己的随身物品。 想到此,她立即一摸自己的口袋──幸好,phs(手机)失踪了,但pda(掌上微型电脑,功能比较差)和id卡都还在,或许鬼羽也知道她必须依靠这几样东西来赚钱吧。 四顾一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小小的冰冷房间,像是很常见的旅店单人客房的格局,但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铁质的也没有半点颜色,完全没有人味。没有窗,客厅连著卧室,只不过书桌边放著一个让她有些陌生的装置,和去污仪有些像,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的大小,而最外头,则是疑似洗手间的小房间。走到大门处,还没来得及上前,几道激光栅栏就在门边出现,拦住了瑶光的去路。 瑶光不意外地停了一秒锺,走回方才的位置──书桌上放著台电脑,处於休眠状态,她一把手放在cāo作板上,空气中就跳出了好几个荧光屏。 随便查询了一下就发现是台配置非常不错的电脑,再一看,能联上网络,只不过本地坐标串(类似於600年前的ip地址)是一直在随机乱序变动的──也就是不能通过网络追查到现在瑶光的位置,难怪鬼羽这麽放心地让她上网。 能上网的话,赚钱手段就更多了,瑶光暗暗松了一口气,摸出了口袋里备著救急的能量胶囊吞下,然後拉过了一边的小铁凳坐下,准备开始工作。 不管怎麽说,先上a2给认识的人报个平安吧,也不知道阿错的腿治得怎麽样了。 登陆a2之後,就只见到杰内斯的对话框啪地一下蹦了出来,里面简短地留了级句言。 “时错联络我说你被鬼羽抓走,如果找到机会上a2务必给我消息,我已经在找各种方法和鬼羽沟通。” “据说鬼羽有虐待嗜好,面对他的时候千万别激怒他。” “对了,是需要钱吧?2500万查赫?你立即把自己的账号给我,我把钱汇过来。” 留言时间是六个小时前,现在是凌晨4点,也就是说……从昨晚7点到现在,自己已经昏睡过去9个小时了。 看著这些简单但足够份量的留言,瑶光觉得一阵感动,无声地在心里对杰内斯说了几声谢谢。 她尝试发了几句留言过去,但是杰内斯并没有回复,看样子是不在线──或许真的是去找鬼羽了吧。想了想,她还是把自己的银行账号发了过去,2500万查赫,给她时间她当然可以赚出来,但其实10天还是有些太紧了。 就在这时,斩墨的对话框也亮了: “请注意作息安排,小瑶,现在应当是你进行排毒、缓解疲劳、修复肌体的最佳时间段,为什麽没有休息?” 瑶光一愣,看著著不合时宜的对话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看样子嗥月号这边还不知道她的下落──嗯,这是当然的,除非杰内斯把自己的情报漏给萨图。 “小墨,我有麻烦了,虽然三番四次麻烦你有点过意不去,但我可能还得再厚著脸皮请你帮一次忙。” “请不用对我使用人类之间的客套用语,我并不会感到高兴。有什麽想要我做的,请说,只要我能办到。” 瑶光一咬牙,决定说实话: “我被鬼羽抓到了,对方要2500万查赫才愿意放我。” 对方沈默了五六秒: “赤地城的杀手鬼羽?” “对,就是他。” 这次,对面沈寂的时间更长,然後突然间,就当瑶光以为斩墨去搜查鬼羽资料或是去做别的事的时候,斩墨的对话框跳出了一句十分违和的话。 “小瑶!?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那混蛋有没有伤到你?!2500万查赫小意思,马上就准备好!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人来救──” 啪!!!! 瑶光吓得脸色铁青,甚至不管不顾地直接按了电脑的电源键直接关机,强制切断了cāo作系统的运行。 ──方才,在用斩墨的a2帐号对她说话的,十有八九是萨图,因为斩墨……是绝对不可能突然拿这种语气对她说话的。 也就是说……萨图和斩墨有了接触,甚至是说服了他,让他与其共享自己的情报。 ──萨图,很可能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哪,甚至是自己身边发生了什麽,即将发生什麽,他比她都更清楚,只不过因为不明原因,没有立即把她带回去而已。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绝对不能再被逮回去,否则会遭到怎样的对待,根本不敢想像! 瑶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大喘了几口气之後,再度惊魂未定地慢慢按了电源键开机──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敢登陆a2了──之後因为越想越怕,几乎是杞人忧天似的,直接拔掉了电脑上的网络通讯接口装置。 宁愿独自面对鬼羽的囚禁,也不要再被抓回嗥月号! 做下如此打算的她,闭上眼,慢慢吞吐了几口长气,然後把手放在cāo作板上。 对啊,为什麽碰到这种情况,首先想到的是找认识的人借钱解决危机?这个世界,能允许人有著这种程度的依赖性吗?这明明应该是放在最後顺位,实在没有办法才能启用的下下之策吧? 想到这一点,瑶光有些懊恼地咬了一下嘴唇,一凛神色,挺起腰板,正坐在电脑跟前,用最快的速度进入了工作模式。 房间中回荡起了清晰而又快速的打字的声音,纤细的手指一刻不停地在那带著荧光凹槽的触摸板上敲击,一串串代码飞速地跃上屏幕,而坐在屏幕之前的人影,那白皙又带著倦色的漂亮脸庞,在冷色调光子的映照,透出了几分不可侵犯似的庄严与妖豔。 牧瑶光最美的时刻,就是坐在电脑前凝神书写的那一刻。 这个事实,萨图知道,杰内斯知道,斩墨知道,弗雷克知道,艾尔莎知道,时错知道。 他们之中,或多或少都曾经被那专注、冷静而又热情的表情所吸引蛊惑,从而承认她在某个领域可以算是强者,或是因为亲眼目睹那种纯粹而又强大的创造力,而为之心动。 但是他们之中,却从来没有一人和瑶光说过这件事,所以瑶光本人却不知道。 她在凝神编织著什麽新的、出色的、强大的作品,却没有发现身後的那个疑似去污仪的装置悄声无息地打开了,带著头盔的新人类正慢慢地从中坐起,面向她沈默著,嘴角带著兴味而又yīn狠的笑容。 他慢慢地靠近,知道走到了瑶光身侧,她才猛地回神,那专注而凛然的神色瞬间消失,尖叫一声向後一仰,然後连人带椅子摔在了地上,狼狈得引人发笑。 鬼羽出现了?什麽时候来的?她怎麽完全没发现? 瑶光心乱如麻,连滚带爬地在地上折腾了几米後才扶著墙站了起来,面对鬼羽贴墙站著,神色苍白,而鬼羽则低下头,仔细看了几眼荧光屏里的小字。 然後他扭头,那头盔的眼睛部分对著瑶光──因为看不见他的眼神,更是让她觉得这个人很可怕。 似乎是瑶光那还在微微颤抖的双腿,以及瑶光眼中的恐惧取悦了他,这个新人类杀手用低哑的声音笑了起来: “你在写什麽?我的解毒程序?” 瑶光吞了口唾沫:“可、可以说是。” 鬼羽沈默了几秒,像是对瑶光语气中的暧昧有些疑问(和不满)。 瑶光赶紧急急地解释:“我在写一个全新引擎的防火墙。顺利的话,可以防御和清除大部分的病毒攻击,包括‘噩梦’,以及我写的……很多从未公布的病毒。” “你打算把这个给我,算是抵2500万查赫?” 瑶光点点头:“无论是自己用还是拿去卖,都远远超过这个价。” 明明语气忐忑声音颤抖,说出来的内容却是狂妄嚣张至极。 鬼羽被这种矛盾逗乐了,从头盔下发出了哼哼的冷笑,然後突然转身,走到床边的小柜子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黑、粉相间的瓶子,倒出了一粒药丸。 接著,他走回瑶光跟前,猛地粗鲁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把那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瑶光瞪大眼拼命挣扎,想要把药丸吐出来,却被鬼羽那巨大的臂力挟制住,最後还是不得不眼睁睁地感受到它滑进了自己的食道,慢慢下坠。 “你……你给我吃了什麽?!” “你能给我下毒,为什麽我不能给你下?我这里对付人类的药多得是。” 鬼羽好笑地松开她,看著她猛烈咳嗽的扭曲的脸庞,迈著悠哉的步子後退了几步。 “十天之後,我要是还活著,你就能活著,要是我出了什麽事,我绝对会在死之前,让你用十倍的代价,品尝触犯我的恶果。” “…………” “放心。和你下的东西,是同种程度的,只是会让你觉得不愉快,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 瑶光没话可说,捂著脖子慢慢走回电脑边坐下,无视鬼羽,开始继续写那写了一半的防火墙。 ──然而一个小时之後,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体温在升高、思维在慢慢混乱、感觉到口干舌燥、全身疲软使不上力、下腹却传来一阵阵微妙的悸动。 瑶光心头暗叫不对劲,用力地想集中精神工作打消这种怪异感──却不想,那种感觉开始变本加厉了,又过了一个小时,无论瑶光怎麽克制,此刻,她的气息已经紊乱,双腿间的隐秘部位甚至带上了点湿意。 “你……”瑶光恨恨地转头,“你给我喂了催情药?!” “哦。”斜靠在一边铁床上的鬼羽却嘲讽地yīn笑起来,“看样子,你积压最深的是性欲啊。” “什麽意思?!” 瑶光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似乎是不能接受鬼羽的这种侮辱似的,腾地从桌边站起。 鬼羽却不回答,只是把药瓶抛到了瑶光手中,然後便带著看好戏的笑容,观察起瑶光脸上那变了又变的神色。 秘药“乐园”,能激发人体内最深处的欲望,并将之无限强化具体化,赐予人达成欲望的勇气和力量的药。有人吃了它之後杀了之前一直杀不掉的仇敌,有人吃了它之後胜了之前胜不了的比赛,有人吃了它之後,写出了一生中最棒的诅咒的诗篇──当然,说明书里没写的,瑶光也能猜到──恐怕,因为它得失心疯的人也不在少数吧。 然而她──她以为自己吃了药之後该有的是力量,该有的是更强大的智慧,却怎麽都没想到,被这药无限放大,内心最深处的欲望,竟是让她最唾弃最不想直视的性欲。 何等可笑,何等讽刺啊! “怎麽,不相信自己是这种yín乱的货色?” 鬼羽在一边,用蛇似的鬼魅湿冷的声音幽幽开口。 “你的资料我知道,牧瑶光,露西?白月,当了半年萨图的情妇对吧,也就是说,你的身体已经被开发调教得很成熟了?” “别说了!” “萨图在这方面可是盛名在外,享受过萨图的床上功夫之後,你真的就没有回味过?即使你似乎很恨他?” “别说了……别说了啊!” “而且你带著私奔那家夥,至今还是半身不遂状态,根本无法缓解你的需要呢,这几十天估计是忍的很辛苦吧。” “没有!!没有──!!你胡说!胡说胡说胡说!!” 瑶光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自虐般地捂著耳朵,十指揪著耳朵附近的发丝,半跪在了地上蜷缩起来,自欺欺人地想要逃避。 啊──爽快,太爽快了。 看著那因为意识到自己的罪恶而痛苦地蜷缩著的人影,鬼羽难以按捺心中涌起的病态的快意,靠在铁床中抖动双肩,暗笑起来。 杀人的时候,很愉快,看著自己毁掉对他人来说最重要的东西,那击碎对方所有希望时的满足,时常让他流连忘返。 但是比杀人更愉快的就是,击碎他人的意志。 ──不是由他来,而是由那个人自己。 让他发现自己最丑陋的地方,让其惊觉原来自己所不屑的某些特质,其实同样深埋在其心中,在其动摇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血淋淋地挖出,剖析在其面前,品尝对方的观念和支柱轰然瓦解的一刻── 那种感觉,那种精神上的杀戮,那种无与伦比的腥黑的甜美味道── 无论感受几次,感受几次……感受几次……都不够啊! 鬼羽其实并没有打算接受瑶光的收买,中断杀戮。 他是赤地城首席杀手,出师之後尚未失手过,但是完成任务的效率,却不能说很高──因为,他总是喜欢问雇主一个问题: “怎麽杀没有限制吧?” 没错──杀人,对他来说是一种品尝美味的过程,要是简简单单地中断猎物的性命,未免太对不起猎物的挣扎。 所以,他通常喜欢从意志开始,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慢慢蚕食、剥削、瓦解,切裂、凌迟,直到对方彻底失去身为活物的健全意志,然後,他才会满足地用各种手段折磨猎物的身体,欣赏那了无生趣的眼神中,迸射出来的痛苦的、寻求解脱的光芒。 最後,在猎物请求他杀了自己的哀号声中,他会满足地中断对方的生命。 杀手不是他的职业,而是他实现自己爱好的平台。 而瑶光──则是他在近期内,最为满意的猎物,所以他假装接受了她的提议,将她带离了她的同伴,给了她生的希望,并等待著,将这希望击碎後收获的成倍的绝望。 看吧,不用任何拷问道具,只需要一颗药丸和几句话,她便露出了像是世界崩塌般的扭曲、狰狞、不可置信的表情,那眼神中的绝望和自我厌恶,让见识过无数绝望和痛苦的鬼羽,也很轻易地感受到了兴奋。 太美妙了,这种奇异的、轻柔而又深刻的施虐感,甚至是给他带来了想要shè精的生理冲动。 他一边从头盔下发出鬼魅般的yīn笑,一边瞟了一眼自己胯间微微翘起的部分。 然後他就这麽笑著,给出了决定性的一击。 “要是实在忍不住,我不介意帮你泄欲,只不过,千万搞清楚,索求快乐的人,输给欲望的人,是你。” 瑶光在这句话後,蜷缩的幅度更大了,几乎是想让自己回归母体内的胎儿一般,将头埋进了并拢的双腿之间,双手紧紧捂著自己的耳朵,不知道是在和体内的欲望进行对抗,还是仅仅是不想听到鬼羽说话。 要忍住,一定要忍住,我和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被迫的情况就算了,绝对不能主动,去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 为了阿错,一定要熬过去──她在心中,一遍遍如此提醒自己。 我妥协了这麽多东西──只有这点,绝对不能输!就算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在错,在我眼里,那就是错的,不会变成对! 我可以顺从,可以用冷漠和残忍武装自己,但我眼中的黑白,不能就此颠倒! 说我固执也好,食古不化也好,可我又为什麽,就要这麽懦弱地随波逐流?能用上半身控制下半身,这是我身为文明世界的地球人的骄傲,就算是死,有些东西也不能妥协,最底线的尊严── 我不卖,无论如何也不卖! 滴答滴答地,有什麽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鬼羽闻声转头一看,只见她因为痛苦而半蹲在地上,有一小块东西躺在地面,而她的一只手,正鲜血淋漓,红色的液体,在地面积成了一个小滩。 头盔下,那对暗红色的机械眼有些惊讶地闪了一下。 ──她咬掉了自己的左手食指指甲,此刻疼痛已经盖过了被药性强化的欲望,左右了她的神智。 然後她抬头,对著那表情凝固的鬼羽,露出了充满战意的微笑,那因为疼痛和欲望而微微发红的脸颊,衬著那被咬破的鲜红的嘴唇,晶莹欲滴、却又端庄圣洁。 “就算那是我心中最不得满足的欲望,那又怎样?我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可以战胜它。欲望之所以被称作欲望,那本就代表它只是表面的、官能性的东西,无法代表我意志中的任何一个部分!” 鬼羽因为这句话,无端地升起了一股怒气来。 说得好听,全是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人若是不为欲望而活,造成的结果恐怕会比直面欲望的更可怕吧?! 说白了,你也只是在一定限度内才能保持这种道貌岸然,一旦你的理智全线崩溃,我看你还能拿什麽坚持你口口声声所说的“更重要的东西”! 新人类杀手,弯腰捡起了那滚落在一边的药瓶,再次从中倒出了三粒,然後在瑶光表情中的胜利还没收回的时候,把药递到了她的嘴边。 “……你──!” 瑶光这次发疯似的挣扎了起来──一粒药,她尚且可以逃避,可以忍,要是再来三粒的话,那── “放开我!!我不要吃!!你放开我!你这混蛋!!畜生──!!” 但是鬼羽却无视了她的反抗,只带著狰狞的笑容,把药塞进了她的口中,然後,再次坐回铁床上,饶有性质地看著她的变化。 半小时之後,她的神智开始崩溃,在地上滚动挣扎,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一小时之後,她仅存的坚持开始瓦解,已经没有焦距的双眼,数次扫过了在观察她的鬼羽的面颊。 两小时之後,所有的抵抗、咒骂、自残,全都失去了最後的作用,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大脑也彻底无法进行思考。 她脑中一片空白,看著自己跌跌撞撞地走向鬼羽,看著自己和饥渴的强暴犯一样,开始撕扯鬼羽的衣服,看著自己像是发情的动物一样,磨蹭著对方的身体,发出了令人羞耻的呻吟声。 她庆幸自己的神智已经麻木,甚至感觉不到痛苦或是悲伤。 但是她还是听到了,内心深处,不知道哪里的地方,有什麽,发出了啪的一声,细小的、微弱的── 代表什麽彻底崩断的声音。 ======================================================= 阿斯蒙蒂斯,七宗罪之一,司掌“色欲”的恶魔。 14 阿斯蒙蒂斯在冷笑(4) 人在情绪亢奋的时候,容易丧失时间感。 在千钧一发的危难时刻,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而在欢笑著享受温暖的时候,一年也如同眨眼般短暂。 瑶光带著轻声但短促的呼吸声,定定地看著那灰色的铁质天花板。 新人类是没有疲倦这种定义的,区别他们是否有活动意愿的,只在於体内的能源足不足,或是身体部件是否需要保养,因此基本上人类或是沙亚克都很怕在床上碰到新人类,只要愿意,後者能让任何活物都因为吃不消而告败。 不过现在却拜此所赐,那被四倍强化的欲望,也被鬼羽成功地安抚下来了一部分。 她的神智渐渐恢复了清明,视线越过伏在她上方的鬼羽放空,两人的下身还在激烈地交缠碰撞,思维却渐渐地隔绝了这种疯狂与快意。 新人类体表的人造纤维组织和人类的皮肤还是非常像的,包括汗水也能很逼真地模拟,他们和人一样,对於事实的承受力,直接会影响自己的反应──就如同容易紧张的人会经常出手汗,心态稳定的人碰到大事也不一定会变一下脸色一样。 因此,瑶光已经因为长时间情欲的刺激一身湿汗,全身染上了薄薄的水光,而鬼羽,明明已经占据了主动的一方,动作也比瑶光要费力许多,却只是出了少量的汗,只是那对银色的机械眼中的纹路一直在细细地动著,表示他情绪的高扬。 他的头盔已经被随意地丢到床下滚到了墙角,一头奢华的暗金色长发披散在那有著漂亮曲线的精瘦的脊背上,他的刘海很长,低下头就彻底盖住了那有些骇人的眼睛──吊梢、黑色眼球,银色瞳仁的──带有杀意同时又渗出一丝奇妙魅惑的,妖魔感的凤眼。 也不知道是瑶光的身体让他满意,或者是那沈寂而绝望的神情让他兴奋,他的嘴角带著那来自胜者的嘲讽,在很长时间内,都用居高临下表情,卖力地进行著那枯燥而机械的运动,他甚至不怎麽愿意使用其他姿势,因为,他很乐於欣赏瑶光那皱著眉头半闭著双眼、沈寂在情欲之中,却又带著丝丝挣扎的样子。 恐怕,这女人离坠入深渊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了吧──鬼羽在心中,有些得意地这麽想著。 已经……过去几天了?或者是才几小时而已? 来自身体的那过於激烈的感官反应,混淆了她对外界的清楚判断。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没有锺表,没有电视,简直像是与世隔绝的囚牢一般,把她封锁在了这种让人发笑的、泥潭一般的欲望之中。 鬼羽正在对她笑著,那歪起的薄唇,那轻眯的妖眼似乎都在嘲讽她的败北。 “不要忘记,索求快乐的人,败给欲望的人,是你。” 那句话犹在耳边回响,如同一把钝钝的刮刀,正把她那逐渐清醒起来的心,一丝一丝地搅成碎末。 但是很奇怪,眼眶中已经流不出半点泪水,而那心脏被翻搅的痛苦,也远没有想象中的蚀骨。 她甚至感到一阵奇异的轻松。 啊啊──反正自己坚持著的最後的底线也被打破了,不如就这麽顺应灵魂深处的欲望走下去算了,以她的能力,就算再怎麽顽固,也会落败,那又何必再苦苦挣扎呢。 除了被这世界的原住民嘲笑污蔑轻辱,又能得到什麽。 口口声声理直气壮地在内心说著最後的尊严不能出卖,做出来的行动,却用铁打的事实,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 这是作秀在给谁看呢──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了。 是啊。连自己的表哥流霆,不都说过,让她把自己的容貌,当做筹码来使用吗。 到现在这地步,是不是该顺著他说的做,比较好? 流霆哥,我错了吗? 她那漆黑的瞳孔宛如密布乌云的黑夜,没有半点星光。 我真的错了吗,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这麽不识时务地坚持这些莫须有的骄傲,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选择,在所有的“正常人”之中当一个“不正常”的异类,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听你的安排,老老实实当著萨图的情妇,至今在嗥月号上吃香喝辣? 我……错了吗? 她仰著头,纤细的脖颈顺著那曼妙的身体曲线,弯出了一个诱人的弧度,那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温热的血在那脆弱的细线中静静流淌,简直是在邀请上方的征服者──快些破坏它。 鬼羽被这种邀请所蛊惑了。 有一瞬间,他伸出了手,想要掐向瑶光的脖子,但立即,他就清醒过来,一边意外自己的失控,一边在心底重重地提醒自己。 还不够,现在,还不是时间。 她还没有彻底崩毁,她还在对自己的坚持有所疑问,她还抱著侥幸,期望有什麽能给予她救赎。 现在杀了她还太早了,怎麽也得彻底把她玩到坏掉,才能对得起自己这麽多天的忍耐和等待啊。等待果实彻底成熟後再将其一脚踩烂的幸福感,才是他最终的追求啊。 那麽,要用怎样的语言告诉她,其实她已经无药可救了呢? 鬼羽俯下身子,搂著她的腰让两人换了个姿势,然後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高高仰头,然後从她身後,咬住了她的後颈,还伸出舌头,带有挑逗性地轻舔了几下,成功地换来了她一阵颤栗。 满足地享受了这颤栗给自己带来的快感,鬼羽如同叼著猎物却不咬死的野兽一般,恶劣地含著她颈间的皮肤,口齿不清地开口了。 “怎麽样?满足吗?是不是很庆幸我是新人类,能够陪你狂欢这麽长时间?” 瑶光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了。 “放弃抵抗之後发现,其实堕落的滋味也不坏,对吧?” 他边说,边观察著瑶光的神色,突然间尤其用力地动了一下腰部,让瑶光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呻吟。 “呐,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你有一件宝贝,因为它太过美好,所以你每天都在担心它会不会被摔破或是被人抢走,因此时刻绷紧著神经,然後有一天……它终究还是被摔破了。这个时候你会有什麽感觉呢。” 瑶光那散乱的焦距,因为这句话而稍稍回复了一些。 “其实并不是痛苦悲伤,而是解脱感吧?啊啊──它终於碎了,从此之後,我便不用再因为它而提心吊胆了──是这样才对吧?” “……” “你感到解脱了,对吗。” “…………!!” 察觉到瑶光那呆滞的神情中一闪而过的异色,鬼羽再次得意地笑了起来。 “对,你在为你曾经的坚持後悔,你在否定过去的自己,你在对自己说……早知道解脱之後是这麽轻松,不如一早就把那件宝贝摔碎就好了。对吧?” 瑶光的表情彻底怔住,那红肿的眼眶慢慢瞪大,慢慢转过头,定定地看著从她身後亲热地搂著她,却同时又不停地在用语言伤害她的鬼羽。 “你现在很快乐──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对吗,牧瑶光。” “不……”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抗拒的声音。 “不是吗?那麽恢复神智的你,为什麽没有推开我?为什麽没有继续咬掉自己的指甲,而是装出木然的样子继续迎接我?你敢向我保证,你没有在贪婪这种快感?之前说的能战胜官能的那种‘更重要的东西’,被你丢去了哪里?” “我……” “以为用这种麻木就能粉饰过去吗?你其实还是在给自己找遮羞布呢,你还是希望对自己说,你其实是无辜的,对不对?” 鬼羽在她耳边,如同最亲密的情人一样对她低喃,用舌尖刮挠著她的耳廓。 “好了,不用回答我,曾经干净的小羊羔。你只需问问自己,你是否真的能问心无愧的说自己无辜。” “──” “你问问你的心,你感到快乐了吗?” 瑶光终於因为这句话,逃避似的狠狠闭上了眼睛。 成功了──马上就要成功了! 鬼羽被那尤其灼热的兴奋感填满了兴致,他加重了呼气声,狠狠地把瑶光翻了个身,再次正对著自己。 终於要来了! 他极力压抑下这种畸形的雀跃,嘴角狰狞地翘起,那银色的双瞳,也泛出了异样的宝石般的亮光。 来吧,坠入深渊吧! 牧瑶光,露西?白月,第一次在电视台看见你在主持的醉夜城产品专题时我就注意到了,你就像是那盛开在沙漠深处的琉璃蔷,晶莹而不染,美丽而又坚冷,与外界环境隔绝般的,铿锵而又璀璨地,在高高竖立的巨大孤石上挺拔绽放,就算周围那灼炎般的热风如何肆虐,你都不屈地迎头抵抗。 就算被那丑陋肮脏的“噩梦携带者”压在身下肆虐的时候,你的眼神依旧是这麽清明,丝毫没有被绝望所破坏的迹象。 但是你知道吗。琉璃蔷最漂亮的时候,不是盛开之时,而是衰老、凋零、萎缩、昔日的华光统统都被热风所削尽,最後终於不甘而妥协地跌落於沙地,与那最肮脏的尘土混为一体的时刻啊。 目睹美丽堕落成丑陋的那一瞬间,才是人间至高的享受──能够接到暗杀你的任务,能亲手毁掉你这样的存在,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在鬼羽尤其兴奋的进犯之下,瑶光再也忍不住突然拿手捂住了双眼,口中漏出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而与之相对的,鬼羽也难耐心中的愉悦,笑出了声。 哭声越来越大,最後已经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嚎啕大哭,那哭声中的悲伤与痛苦,甚至能让旁听的善良之人,都感受到心脏被碾压的悲凉吧。 但,可惜,鬼羽并不是善良之人,而是截然相反。 他被这灭顶的成就感而冲昏了头脑,带著压抑的狂笑声,释放了自己,胯间那浓稠的成分类似jīng液的情欲产物,沾湿了瑶光的大腿。 ──然後,他那得意而狂喜的表情,凝固了。 “……你呢,你感到快乐了吗?” 那沾著血块,布满青痕的纤细手臂,慢慢抬起,伸到鬼羽的脸颊边,五指微微分开,埋入了鬼羽那头凌乱而柔顺的长长发丝中。 “啊啊,是的,我感到快乐。那麽你呢,………………鬼羽,你呢。” 鬼羽彻底停住了动作,不解地看著那躺在他身下,气若游丝的女人。 ……怎麽回事? 为什麽明明刚刚还在撕心裂肺的哭号,现在却能带著泪水露出这种明亮的笑容?明明差一步就要彻底崩毁,现在眼中却能重新点起灯火? 为什麽?她是怎麽做到的? 是什麽救了她? “我要谢谢你救了我呢。” 这句话,有如最恶毒的尖刀,重重地捅进鬼羽的xiōng口,闷得他几乎全身的部件都停止运作了一秒。 “刚才那些话,如果你没有说出口的话……我或许就会真的照你所说的,沈沦下去了吧。” 瑶光自嘲地笑了一下。 “否定过去的自己,质疑之前的坚守是否正确,破罐子破摔地接受那种解脱感,甚至同意,为了不再感受守护宝物的战战兢兢,而亲自摔碎它。” “…………” “但是你却说出来了,代替另一个我,你逼我,用最直白的方法,直面了自己的另一面。所以我就想……那是真的吗……那麽做就正确吗,那样一路走到底的话,我到底还剩什麽,就算留著这躯壳活下来,那我还是我吗。” “住嘴!!” 鬼羽突然不想听她说话,於是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咳咳……”瑶光猛烈地咳嗽起来,但看著鬼羽的眼神中却带上了几丝嘲讽,“你不敢听我说下去吗,赤地城的第一杀手?” “咕──” 鬼羽的喉咙口难堪地发出了一声简短的单音,神色扭曲地,犹豫地放开了手: “好啊,那我就听听看好了,你还有什麽方法自欺欺人。” 瑶光却没有立即回话,只是费力地动著双腿,分开了两人尚连接著的私处。 然後她颤巍巍地扶著床沿,坐了起来,下床,扶著墙走到了床的对面站定,擦了擦那红肿的眼眶。 “其实你该失望才对,听到我哭的时候。你不知道吗,还能哭的人,就代表还有救。” “……” “嗯……感觉真的好多了呢,发泄了之後。”她无所谓地动了动头,因为湿汗而粘在身上的一头黑发也随之动了动。“其实你说的全都没有错,鬼羽。我在和自己不喜欢的人交配时得到了快感,我在逃避自己的责任,我有了解脱感,我败给了自己的欲望。” 不对。这种表情不对啊,这种表情── “所以,我承认这一次,我错了,错的很离谱。” 她用细微的幅度摇摇头。 “不敢正视自己的yīn暗面,不肯承认自私的自己,最後得到的就是他们的反扑,我不知道,欲望这种东西,一味用压抑来填堵,最终只能换来更严重的爆发。我承认,在嗥月号上和萨图订婚之後,萨图在床上的行为,确实让我在潜意识中对性欲产生了好感。 这其实和萨图无关,只是人类自身的贪婪在作祟而已,但因为我恨萨图,所以我把这种本应是人之常情的欲望,也避如蛇蝎。如果和阿错交往时,我能拉下脸对他暗示几次,他用别的手段满足了我,那这一次,吃下秘药之後,我能得到的应该是力量或者智慧吧。” 她一边说,一边用僵硬的动作耸肩,而每说一句,鬼羽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怎麽会变成这样?明明应该是拿那些话把她推进死路的,为什麽── 为什麽,反倒像是自己的那些话,给了她醍醐灌顶的一击、让她彻底想通了一样!? 还有比遭遇这失误还要更让他耻辱的事吗?! 看见了鬼羽的神情变化,这次,换瑶光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所以,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的致命错误,我会好好地向阿错道歉,争取他的原谅,从此以後,我会张开双手,迎接那肮脏、黑暗的另一个我,我不会再否认自己,而是要适度地顺从欲望,从而让她满足地沈睡,这样,现在的我,才能好好地、固执地、如同发臭的顽石一般,令人憎恶地存在在这世界上!” “──” 鬼羽因为这番话,全身轻轻颤抖起来,双拳握得死紧,杀气,冰冷地泻了出来。 而瑶光却只是平静地注视著他那狰狞的面容,扶墙虚弱地站立,明明全身赤裸,瘀伤遍布,大腿上还沾著对方的jīng液,那如同暴风中奄奄一息的烛火一般的身姿,此刻却透出了让人恼怒的凛然而不屈的气势。 “所以我很快乐呢。我还四肢健全地活著,我只是付出了一夜情的代价,就上了至关重要的一课,甚至反过来说,我上了赤地城的第一杀手,赚的是我,不是吗。” 沙漠中的琉璃蔷,用嚎啕大哭的眼泪,洗刷掉了沾染在身上的沙尘,用来自身体的血液,浇灌了脚下那即将崩裂的石壤,然後,仰著头,擦干眼泪,在凋零与怒放之间,静静地,坚决地,选择了後者。 不──那璀璨而剔透的花瓣,在鲜血的浸润下,虽然不再是洁白的色彩,却泛出了比那白色更为璀璨,更为灼热的光芒。 她看著恼羞成怒的鬼羽,用嘲讽的眼神和轻蔑的微笑,止住了鬼羽想要上前杀了她的冲动。 “怎麽?被我的改变打乱了计划,就只能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来维护胜利吗?” ──仿佛在这麽说著。 於是鬼羽就算再愤怒,再暴躁,却只能任由瑶光站在床的对面,发表那胜利的宣言。 “那麽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感到快乐了吗?鬼羽。” 轻柔的,沙哑的,却如同尖刀一般锐利的声音,清晰地飘荡在这钢铁的囚笼的上空。 “我看懂了哦,你的眼神。你的眼神在说……我这种和这世界格格不入的生物,毁掉的话,或许会比杀掉更有快感──如此这般?也难怪你会这麽轻易地中断杀我的委托了。” 她轻叹了一声。 “或许,我的格格不入对这世界来说,确实是一种很失礼的存在,如果按照‘既来之则安之’的规则来说的话,我这麽顽固,简直就到了哗众取宠,标新立异的地步了吧,也难怪我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他人的敌视或者轻蔑。所以在今天这一刻之後,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收敛的──只不过,我不想,也不愿再继续改变自己。” 我已经一再退步,甚至已经摔下过一次悬崖,所以── “你失败了。……你的期望,彻底落空了。我比你想像的还要耐磨呢。生气吗,後悔吗,不甘吗──恼羞成怒了吧?如果你现在动手,就能证明我的推断是对的。” 鬼羽只能恨恨地瞪著那对妖异的凤眼。 “你期望在我的堕落中寻找什麽呢?欣赏他人扭曲而绝望的表情?毁掉一个顽固的人的观念的成就感?还是直面一个女人的yín乱所带来的优越与蔑视?无论是哪一种,你都很可悲,因为你把让自己快乐的希望,寄托在了他人身上。 你的心,孤寂到了必须倚仗他人而活,如果他人堕落求饶,你则愉悦兴奋,如果不能如你愿,你就如现在一般恼怒,你只能通过别人来获得满足。” 瑶光一边说,一边摇著头,眯起了双眼。 “你好弱。你连自己给自己创造快乐都做不到,连我这个强暴犯都不如,……你真的好弱,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麽弱的人。” 砰!! 鬼羽终於无法忍耐,他咬住牙,银眼中纹路猛地紧缩,快步上前,重重一把按住了瑶光的脖子! “我弱?!女人,你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现在的生命掌握在谁的手中!!” “啊啊……是的,你现在可以马上捏断我的脖子。”瑶光费力地在鬼羽的手掌下,发出了嘶哑尖利的声音,“只不过,这就代表你彻底的败北了。你无法摧毁我,只能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中断我对你的嘲讽。” “────” 再次被瑶光说中了痛处──没错,像她这样的猎物,如果不是摧毁之後再猎杀,严重违背了他对自己定下的“美学”。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鬼羽心中却对眼前这虚弱的女人,起了一丝想要抹杀的…恐惧感。 对,没错,恐惧感,他在害怕,如果不在现在除掉这个女人,以後的自己,会反过来被她所改变。 杀了她,现在就杀了她!! 鬼羽神色错乱,面容狰狞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眼看著瑶光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却迟迟无法给予决定性的一击。 他不想输,不想看到这女人就带著这嘲讽的笑容死去,让这笑容,终其一生都在自己的脑海中,无法删除! “鬼羽!!你给我住手!!” 就在放松手劲的那一刹那,有人冲上来,打掉了他的手拉开了瑶光,然後抱著她远离了他。 杀手这才注意到,门开了,而来者是……。 “咳咳……弗雷……咳……弗雷克?!” 在和鬼羽的豪赌中勉强捡回半条命的瑶光,看著抱著自己的人,有些怔愣地喃喃出声。 ============================================ 14.5 鬼羽支线bad ending(愚人节礼物) 瑶光在弗雷克怀里,愣愣地看著他的侧脸,但弗雷克却只是恨恨地瞪著鬼羽: “鬼羽,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能动i6区的人?!” “是啊,我确实遵守了啊。” 鬼羽和弗雷克似乎是熟识,面对对方的质问也只是表情冷冷地一耸肩: “不然你认为为什麽我要等到他们来地面的时候才动手。” “你──”弗雷克咬牙,“你这是咬文嚼字钻空子吧!” “你来得很是时候。” 有了第三人在,鬼羽之前那狼狈的表情和失控的动作都像是幻觉一般消失殆尽,现在又恢复了最初那yīn邪鬼魅的样子,只不过现在他和瑶光浑身赤裸,尤其是瑶光身上还沾著明显的体液,弗雷克立即明白了他俩之前做过些什麽。 “鬼羽,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没cāo守,连狩猎目标都上!” “嘿,嘿,别冤枉我?”鬼羽偏头冷笑,“是这位大小姐太过饥渴求我帮她泄欲才对!!” 瑶光垂下头咬住了嘴唇,不过弗雷克却并没有接受这种说法: “那不可能,瑶是什麽人我很清楚……除非,你给她吃了什麽。” “是啊,是秘药‘乐园’。四人份呢,不知道现在她的欲望有没有发泄完毕,一会要是又发作的话,要不你顶上?” “鬼羽!!” 弗雷克忿忿地爆喝了一声,连被他搂在怀里的瑶光也随之震了一下。 “快给她吃解药!那种药要是没解药的话,欲望会被一直强化下去,直到榨干人体内的最後一丝能源──我绝不允许你这麽杀了她!” 鬼羽却只是站著不动。 “鬼羽。”弗雷克的双眼轻轻眯了起来,“你会後悔的。要是她死了,你肯定会後悔!这个女人,不应该用来摧毁,太浪费了!她说不定是那唯一一个能拯救我们的人!” 但回应弗雷克这番话的,却是鬼羽那抽动双肩,似乎是笑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哈哈哈……你说拯救?哈哈哈哈哈!!!” 鬼羽转过头来,看著脸色青白的瑶光,沈默了几秒,然後走去一边的柜子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递给弗雷克。 弗雷克接过药之後嗅了嗅,然後才把它们塞进了瑶光的嘴里。 瑶光虽然很奇怪弗雷克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但看见他脸上的关切之情,再联系一下他说的话,似乎可以确定他是站在她这边的,於是也不疑有它,喉咙一动,把那几粒药吞了下去。 然後猛烈的睡意突然间汹涌袭来,瑶光用力眨眨眼,然後还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呼。” 弗雷克松了一口气,小心地把她放在一边的床上。 “我去给她弄套干净的衣服还有水──你不许再动她!否则我们就散夥!!” 鬼羽耸肩,像是表示同意,於是弗雷克又看了他几眼,才慢慢走出了房间。 而就在弗雷克走出去的那一秒,鬼羽脸上的表情,突然从无谓的冷淡,变回了那扭曲的yīn狠。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子,将双手撑在沈睡著的瑶光的身侧,低头,舔了一下她的嘴唇: “你很厉害呢,女人,竟然连弗雷克那个没心没肺的人,都驯得对你这麽死心塌地。” 沈睡著的瑶光没有办法回答他,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似乎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那个笨蛋,还真的以为我给你吃了解药……哈哈哈哈!!他也太相信我了,他还真的以为我会重视他的交情呢──啊,对呢,之前还是挺重视的,只不过当他说出‘拯救’这个词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我的夥伴了。” 鬼羽一边动作缓慢地将嘴唇从她的唇上慢慢下滑到脖颈、锁骨、xiōng部,一边如同情人的低喃似的,从口中说出了含糊的自言自语。 “女人,你就好好品尝一下真正的地狱的味道吧,然後你会迫不及待地逃离那个你一直向往的地方,回到这里来。” 他就像是需要母爱的小孩一样,将头埋在瑶光的xiōng口,轻轻磨蹭著──但是口中说出的话,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可怕。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堕落的滋味会有多好了,你会很乐意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的。” 他低笑著,那头长长的金发随著他的动作滑下了他的肩膀。 “如果到时候,你乖乖地成为我新的夥伴,不杀你也不是不可以哦。” 屋子里静悄悄的,回答鬼羽的,只是瑶光沈静的呼吸声。 “小瑶,小瑶……快醒醒,小瑶!” 耳边传来了有些耳熟,但又许久不听见的声音,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过让人怀念,瑶光忍著剧烈的头痛和浑身酸疼,慢慢睁开了眼睛。 印入眼帘的,是大学同学兼室友吴珊珊的脸庞。 “珊珊!” 瑶光瞪大眼跳了起来,一把用力抓住了对方的肩膀: “……你怎麽会在这里?鬼羽和弗雷克呢?!” “你,你在说什麽啊?”珊珊似乎被瑶光抓得生疼,眉头皱了起来,“大家都去外面叫车了,就你一个人醉烂在沙发上……松手,松手啦,好疼!小瑶你怎麽了……手劲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大了?” 瑶光浑身一个激灵,呐呐地放开了珊珊的肩膀……然後不可置信似的,慢慢地环视了一周。 ……这就是之前开毕业酒会的那个ktv包厢! 怎麽回事?回到600年前的地球了?不可能啊,明明没有完成游戏!!而且── 她忍著心脏的狂跳,努力冷静下来看著自己双手,再摸摸自己的肩膀。 没有错,虽然穿著和去那个世界时一样的衣服,但这是她现在的身体──那个,经过艾尔莎的锻炼和自己的训练,有了硬度的臂膀和带上少许老茧的手。 到底是怎麽回事!? 见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珊珊小心地上前拉拉她: “小瑶,你没事吧……你别告诉我,你醉酒之後会变成暴力狂啊。” 瑶光猛地回神,然後讪讪地笑了笑: “没,没有的事,我们出去吧。” “要我扶著吗?头还疼吗?” “不用了,走吧。” 说罢便拉著珊珊快步向外面走去──不管怎麽说,谜团可以先放一边,可以看到久未蒙面的父母是确定的! 但走到ktv大楼的门口,她就愣住了。 兴奋之情一下子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涌上全身血管的──恐惧。 ktv门口,停著一辆豪华的轿车,轿车的车窗开著,里面坐著的人,让她的膝盖一阵发软,几乎忍不住差点就这麽坐在地上。 “珊珊!!”她像是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身边的人,“那是什麽?那是谁啊?!” “啊?” 珊珊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不是你打电话让萨图来接你的嘛──不过亲眼看见这排场还是有点羡慕啊,你个狗屎运的家夥,怎麽被你追到这麽一个有才有貌有钱的男朋友的,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沙亚克的男人──” “沙亚克?萨图?开什麽玩笑!?”瑶光尖叫起来,“这里……这里可是地球啊!” “废话,不是地球是哪里?”珊珊摸摸瑶光的额头,“你没事吧?真的喝高了?” “可,可是地球怎麽会有沙亚克?!” “……不是三年前沙亚克进驻地球和各国签订协议之後,地球就进入了星际时代了吗?你怎麽回事?选择性失忆了?” “不──!!” 瑶光几乎快被这事实惊得神智错乱,挣开了珊珊的手,猛地後退了几步。 可是,刚才听到了瑶光的尖叫的萨图已经开门下车,向她的方向跑了过来,然後三两步就逮住了正欲逃跑的她,把她搂进了怀里: “小瑶,你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 “放开我!!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放开我!!” “小瑶!!你冷静点──这个……你是小瑶的同学吗?她这是怎麽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酒会上多喝了几倍?”珊珊有点胆怯的声音。 “你们啊,还是学生喝得这麽夸张做什麽!!──小瑶,别乱动,我马上送你回家,好好睡一觉,乖,别乱动!!” 於是,无论瑶光怎麽哭号,还是被萨图那有力的臂膀紧抱著塞进了车里──然後,在进车的那一瞬间,她再次浑身一冷,呆住了,然後任由萨图摆弄著坐正,盖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小毯子。 车开了,萨图在驾驶席上不知道和谁通著电话,而坐在後座的瑶光,则死死盯著那个坐在自己身侧、一身黑衣的男人。 “……时错……?” 因为萨图在,她不得不收回了“啊错”那种亲昵的叫法,小声地,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黑衣男人转头,面无表情地瞅著瑶光,声音冰冷: “牧瑶光小姐,你叫我?” “…………” 牧瑶光……小姐?瑶光对这种叫法有点回不过神,愣了好一会才继续吞了口唾沫开口: “你是什麽人?” 时错皱了一下眉头,通过後视镜和前面的萨图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哄著她呗。”开车的萨图悄声说著,似乎声音小了“醉酒”的瑶光就听不见一样,“小瑶貌似喝醉了,一直说胡话。” “是。”时错淡淡点头,“牧瑶光小姐,我是你的保镖,是萨图大人雇用的我。” 瑶光彻底不想说话了,有点自暴自弃地靠倒在後座中,仰著头闭眼休息──但是没过多久,口袋中的手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震动,像是有短信。 瑶光懒懒地拿出手机一看,上面的发件人信息是一串乱码,而内容则这麽写著: “别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救你离开。看完立即把信息删掉。” 还没彻底消化这条信息是什麽意思,一只手就悄悄伸进了毯子,握住了瑶光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略带暧昧地轻点著。 看著面无表情看著窗外的时错的侧脸,瑶光大脑一片空白地cāo作手机,删掉了那条短信。 家很快就到了,瑶光下车後,一看到那眼熟的建筑,眼眶一热,暂且忘记了现在的事实有多混乱,甩开萨图正欲扶她的手,急急地往楼内奔去──然後用最快速度赶到了自己家门口,用力地敲起了门: “爸爸妈妈!!我是小瑶,开门!!爸爸妈妈──!!” 门很快就开了,是瑶光的母亲开的门: “小瑶你怎麽了,又不是小孩了,敲门怎麽这麽急──小瑶?” 话还没说完,瑶光已经扑了上去,搂著母亲呜呜大哭起来,父亲一脸疑惑地凑上来,然後也被瑶光搂住,蹭了一脸眼泪。 “这孩子是怎麽了啊……” “伯父伯母,”萨图的声音在身後响起,听起来有些局促,“是我不好,小瑶似乎在同学会上喝酒喝多了,我没照顾好她。” “原、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怎麽了呢……来来快进来,对了,啊错,你也进来啊,今天晚饭一起吃吧──没事的别客气,进来吧进来吧。” 母亲好客地把两个男人拉进了屋子,而瑶光则浑浑噩噩地粘在父亲身边,准备进屋休息──然後她撞见了正从洗手间走出来的流霆。 “瑶光,回来了啊──怎麽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流霆温和地微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但她却猛地後退一部,头一偏,躲开了流霆的动作。 这个动作让房间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瑶你怎麽了,这麽没礼貌?”母亲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流霆可是特意来看你的,还给你准备了不少好吃好玩的,你就这麽对自己表哥?” “对啊,快对流霆道歉。”父亲也用力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 “没关系的,”流霆拍拍瑶光的肩膀,“好大的酒气,是不是喝多了心情不好?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吧,或者把酒吐出来也不错。” 得到这句话,瑶光逃难似的挤进了洗手间,然後飞快地锁上了门。 到底──是怎麽了啊。 怎麽了啊……这个世界?! 她趴在洗手台上,愣愣地盯著镜中那脸色苍白眼圈发青,宛如厉鬼的自己。 我这样,到底算没算回来?! 谁来告诉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就像是在回答瑶光的疑问似的,口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这一次,发短信过来的,是流霆。 瑶光盯著屏幕,张著嘴瞪大眼愣了良久,然後整个人一软,如同一滩烂泥似的坐在了地上,手机也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游戏’的胜利者是我,我选择的奖赏是回归原来的世界,但是对方问我想回归哪个原本的世界时,我说了,想回归那个我所期望的地球。所以,瑶光,现在的你是我的愿望的产物,这个地球,是无数平行宇宙中,那个我最想要的地球。” “哈哈哈哈……” 瑶光失神地笑了起来──她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算什麽? 这算什麽?!?! “小瑶,你怎麽了?” 门外响起了萨图的声音,但此刻,瑶光已经完全不想去管,她只是想笑,似乎只有笑,才能发泄掉那积攒在xiōng口的无助和绝望。 她就在洗手间里,这麽肆无忌惮地狂笑起来。 一年之後,鬼羽在任务途中,接受到了腰间pda一声响亮的信号。 他立即毫不犹豫地中断了正在凌虐的猎物的生命,收起了手中的镰刀,拿起了pda一看,然後挑眉,兴奋地笑了一声,转身走向了他的悬马。 一小时之後,他赶回了自己的据点,快步走到了最深处的那个房间,看向那张小小的铁床。 床上的人醒了。 “感觉如何?” 他凑上去,搂著对方的腰,亲吻她的双唇。 “在无尽的天堂的尽头奔跑的感觉……是怎麽样的?从一个乐园,进到另一个乐园的感觉……是不是美妙得不得了。” “不……” 在他怀里之人,用虚无的声音轻声答道,也完全不在意自己那赤裸的身躯,和鬼羽覆在她xiōng前的手。 “没有天堂,没有乐园,没有归宿……什麽都没有。” 她的眼中,已经不复任何光芒。 “还是这个地狱,让我觉得更好受些。……这次应该,不再是做梦了吧。” “啊,当然不是。” 鬼羽的脸上泛起了甜腻而冰凉的笑容,伸手将对方用力揉进自己怀中。 “太好了,你总算是降落到我所站立的地平线上了呢,从此以後,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你的归宿,除了我身边,已经哪里都没有了……啊。” “是吗,是这样啊。” 女子淡淡地回答著,眼神中既无抗拒,也无迎合,只是接受著──没有表情,没有感想,没有思考,也没有喜怒地,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你是我的了,牧瑶光。” “是吗。……那就是吧……” 男人那扭曲的笑声,以及女子平稳的呼吸声,回响在了这冰冷的囚笼的上空。 ……………… ……………………………………………… ……………………………………………………………………………… ……………………………………………………………………………………………… …………………………………………………………………… 大家愚人节快乐!!!(乱棍!!!) 咳咳,上面的都是愚人节礼物,请不用当真, 瑶光这只小强没这麽容易倒下(喂), 鬼羽也没这麽容易就得手xd,他的情敌(咦)多著呢 之後我会更新真正的第十五章xdd 不过这个可以当做鬼羽支线bad ending 15 没有谁能拯救谁 “弗雷克!?为什麽你会……咳咳咳……出现在这里?!” 瑶光在弗雷克怀里一边咳嗽著缓解脖子上的疼痛,一边愣愣地看著他的侧脸,但弗雷克却并未回答她,只是恨恨地瞪著鬼羽: “鬼羽,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能动i6区的人?!” “是啊,我确实遵守了啊。” 鬼羽和弗雷克似乎是熟识,面对对方的质问也只是表情冷冷地一耸肩: “不然你认为为什麽我要等到他们来地面的时候才动手。” “你──”弗雷克咬牙,“你这是咬文嚼字钻空子吧!” “你来得很是时候。” 有了第三人在,鬼羽之前那狼狈的表情和失控的动作都像是幻觉一般消失殆尽,现在又恢复了最初那yīn邪鬼魅的样子,只不过现在他和瑶光浑身赤裸,尤其是瑶光身上还沾著明显的体液,弗雷克立即明白了他俩之前做过些什麽。 “鬼羽,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没cāo守,连狩猎目标都上!” “嘿,嘿,别冤枉我?”鬼羽偏头冷笑,“是这位大小姐太过饥渴求我帮她泄欲才对!!” 瑶光垂下头咬住了嘴唇,不过弗雷克却并没有接受这种说法: “那不可能,瑶是什麽人我很清楚……除非,你给她吃了什麽。” “是啊,是秘药‘乐园’。四人份呢,不知道现在她的欲望有没有发泄完毕,一会要是又发作的话,要不你顶上?” “鬼羽!!” 弗雷克忿忿地爆喝了一声,连被他搂在怀里的瑶光也随之震了一下。 “快给她吃解药!那种药要是没解药的话,欲望会被一直强化下去,直到榨干人体内的最後一丝能源──我绝不允许你这麽杀了她!” 鬼羽却只是站著不动。 “鬼羽。”弗雷克的双眼轻轻眯了起来,“你会後悔的。要是她死了,你肯定会後悔!这个女人,不应该用来摧毁,太浪费了!她说不定是那唯一一个……!” 弗雷克似乎想说什麽,但说出最後半句的时候,却硬生生地中断了,咬著自己的舌头。 但就算没说完,鬼羽却开始抽动双肩,似乎是笑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哈哈哈……不该用来摧毁?哈哈哈哈哈!!!” “很好笑?”弗雷克的声音更冰冷了一分,“你之所以破坏得毫不犹豫,不是因为之前那些你所破坏之物,全是随处可寻替代品的存在吗?” 那些把猎物当做一次性的发泄品来寻求快乐的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像她这样的,若是毁掉,你能找到替代品? ──用这样的眼神,弗雷克嘲讽又略带威慑地看著鬼羽。 於是鬼羽转过头来,看著脸色青白的瑶光,沈默了几秒,然後走去一边的柜子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递给弗雷克。 弗雷克接过药之後嗅了嗅,皱了一下眉头。 “这真的是解药?” “你可以拿去分析一下成分……如果你真的知道解药的成分的话。” 弗雷克却不说话,走上前去,一把抢过了鬼羽手中的瓶子看了一眼,然後脸色大变: “鬼羽,你……!!” 鬼羽却只是嘶哑地笑了几声:“又不是会弄死她的毒药,你这麽激动做什麽?” 听闻这句话,弗雷克张著嘴,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轻笑一声。 “鬼羽,你完了。……好了,不说这个,把真正的解药拿出来给我,我让你三笔生意。” 鬼羽这才有些不情愿地又拿出一个瓶子,这次弗雷克亲自确认了瓶子的包装,然後才倒出药粒,把它们塞进了瑶光的嘴里。 瑶光楞了一愣──虽然很奇怪弗雷克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但看见他脸上的关切之情,再联系一下他说的话,似乎可以确定他是站在她这边的,於是也只是略一迟疑就喉咙一动,把那几粒药吞了下去。 见瑶光吞下药,鬼羽略显无趣地怂了一下肩,捡起了散落一地的衣服和滚到墙角头盔的头盔,走到门边: “弗雷克,经过今天我就不欠你了。” “啊、我知道了,多谢。”弗雷克轻轻点头。 “别高兴太早,老朋友。” 鬼羽站在门边略微偏头,给了屋内两人一个嘲讽的眼神。 “我并没有中断杀了这女人的委托,你应该清楚,我一旦决定了猎物……还没有失手过。” “你就不能收回任务麽,要多少钱你说,我十天之内凑给你。” 鬼羽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瞟了一眼瑶光: “女人,你就全力挣扎逃窜给我看吧,我很期待我们下次见面啊。在被我摧毁之前,可别先被其他不入流的东西打倒哪。” 说完,也不管弗雷克挽留,就这麽光著身子,大摇大摆出去了。 瑶光在弗雷克怀中喘了口气──然後从他怀中挣脱,後退了几步。 “现在你该解释一下怎麽回事了,弗雷克。我一直以为你只是i6区的平民,在碰到我之前一直入不敷出,我并不相信一个前男娼会认识鬼羽这种级别的杀手。…………之前接近我,到底是什麽用意?” 见到瑶光眼神中的防备和排斥,弗雷克脸色一僵,嘴角勾起了有点苦涩的笑容,弯腰捡起了床边瑶光的衣服: “先把衣服穿上吧,关於我的事要说很久,你别著凉。……想问什麽就问吧,我没什麽好瞒你的,之前不说,只是因为不敢说而已。” “……” 瑶光依言,随手拉过床单尚为干净的一角擦了擦身子,然後默默把衣服穿了起来,拉过了电脑边的椅子坐下。 “这里是哪里?我们要怎麽才能离开?” “这里是鬼羽在醉夜城的据点,阿道尔商务楼第15层──鬼羽买下了11到17层,这个囚室……是专门对付人类猎物的囚室之一。放心,鬼羽已经离开了,我们能很轻易地走出大楼──不过前提是等你体力再恢复一些,至少能顺畅走路。” 瑶光神色尴尬地一僵。 “那,鬼羽刚才打算给我吃的……是什麽?” 弗雷克沈默几秒才开口:“……秘药‘永生天堂’,吃了之後会陷入沈睡,梦到自己潜意识里害怕的各种场面、永不停歇──直到对方的神智全线崩溃,醒来之後,那个人也差不多变成废人了。” 瑶光不禁感到一阵後怕,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之前的秘药‘乐园’也是,为什麽鬼羽会有这麽可怕的对付人类的药物?” “协会有专门配备的药师的,鬼羽和其中一个药师关系比较好,所以经常能拿到一些非常罕见的概念性试做品。” “──协会?” “……你或许已经有些察觉出来了吧。鬼羽和我是同一个杀手协会的。” 果然是这样吗。 “不过我和鬼羽不是同一类的杀手。鬼羽是以纯粹的武技进行暗杀,而我……” 弗雷克一边自嘲地笑著,一边把手放到脖子上那个瑶光一直以为是装饰品的皮带上,手指在某个不易察觉的地方轻轻一按。 然後,一阵光子光芒闪动,弗雷克脸部附近的景物轻微扭曲了几秒,光芒散去之後,瑶光发现眼前站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不──五官还是有些熟悉感的,但怎麽看都不会觉得这个人就是之前所认识的那个弗雷克,因为那张脸简直英俊漂亮到人神共愤。 “你──”瑶光吞了口唾沫,“……弗雷克?!” “嗯,是我。”对面的美男子点点头,“这个皮颈带装饰品,其实是光子迷彩仪,它遮盖了我的真正容貌。” “……那即是说,你──” “我的武技不行,所以你可以想像我是拿什麽在杀人。” 弗雷克边说,边露出有些厌恶的神色,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对,没错,就是用色诱,在自己身上涂上毒药,把目标拐上床然後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结果对方。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人类,新人类,沙亚克,什麽人的床我都上过。这张脸,有时候真是好用得我想毁掉呢。……但是毁掉的话,我就连最後的生存筹码都失去了啊。” 因为事实太过让人震惊,瑶光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坐在椅子上干瞪眼。 见此,弗雷克好笑地一撇嘴,上前,理了理她凌乱的长发。 瑶光被那绝美的笑容电得一下回了神,触电似的躲开了他的碰触: “那也就是说,那个i6区男娼的身份只是假身份?那你这麽穷是怎麽回事?独眼玛莎说和你发生过关系又是怎麽回事?!又为什麽要接受我的雇用?因为鬼羽接到了杀我的任务於是你来做内应──不对啊,那你又为什麽要来救我,你和鬼羽之间到底是……” “你还真是性急。” 弗雷克收回了那被瑶光躲开,停在半空中的手,有些落寞地摇摇头──撞见他这个表情,瑶光不知怎麽地觉得有点内疚。 “你的疑问……还是让我从头开始说吧,说完了,你的疑问就解开了。” 弗雷克一边说,一边轻叹了一声,重新打开了颈部的光子迷彩,把容貌调整到了原先瑶光熟悉的模样──这让瑶光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毕竟面对太过漂亮的事物,总是容易产生更大的压力。 “我还很小的时候,这张脸就让我吃尽苦头,母亲在我刚开始发育之後就经常对我性虐待……还有强暴我,然後有一天,我实在难以忍受後发了疯,我杀了她,抢了家中所有的财产,戴著头套混进了贫民区,靠捡垃圾为生──然後我捡到了鬼羽。” 对於弗雷克那用平静的声音讲述自己那让人心惊肉跳的过去的态度,瑶光一阵不忍,於是硬著头皮,用尽量轻松的语调问道: “捡到?” “是的,新人类是怎麽出生的你应该知道吧?” “呃……并不是特别清楚……” “那我就简单说一下,新人类是由坐落在赤地城几座巨大的全自动加工场这里出生的,那些工场都是迦蓝战争之前就存在著的,现在已经被新人类尊为圣地──和人类有著多样性一样,工场出生的新人类,也并非是那种十全十美的机械生物,他们有著各种各样的性格,能力缺陷,当然和人类相比,他们的机械躯体还是占尽了优势。 大部分新人类都认为,这样的繁衍族群的方式,能更让自己接近一个‘种族’,而不是‘作品’,从而坚持新人类也应当有随机性的个体区别──但是也有小部分新人类不是这麽想的,他们认为,新人类就是为了淘汰其他有机物中而存在的,当然是越有一致性、越优秀越好──所以,私人的新人类制造厂就这麽诞生了,这些违法制造厂,无视赤地城定下的法规,也去除了新人类的性格和能力的随机性,致力於培养真正的‘完美生物’──那种,容貌、性格、能力都没有缺陷的,完美的新人类。” 说到这里,弗雷克喘了一口气。 “鬼羽就是从这种私人的违法制造厂中出生的……失败品。” “…………” “因为技术不足,私人制造厂的作品现在依旧处於很不稳定的状态,各种失败品层出不穷,但他们可不敢把这些失败品的残骸丢去赤地城,万一被追查起来可是吃不了兜著走,所以他们就偷偷摸摸地把这些分散丢在了醉夜城的垃圾场。” “……然後你就捡到了鬼羽?” “是。他是唯有逻辑处理器运作正常的……算是最次等的失败品。虽然有著健全的思维,但是却无法cāo纵四肢,能动的只有头部,我在垃圾场捡到他的时候,他也已经只剩上半身了。……当时我也是闲著无聊,加上一个人生存实在有点……孤单,所以我把他的脑袋拆了下来捧回了住所,就当是个能说话的伴。” 瑶光神色复杂地皱了一下眉。 “然後就不知怎麽地,一开始只是准备打发时间的,但相处久了,他那种偏激yīn毒──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可以说是积极的口才,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们之间还算是有不错的交情。” “那後来──” “後来发生了很多事,总之在我带著鬼羽四处流浪最後跑去地下水路去之後,有一天突然接到了协会的邀请。首领给了我这个皮颈带,然後教会了我不少暗杀技巧──然後我就开始赚大钱了。” “……” “你一定很奇怪我那些钱去了哪里?……其实那些钱全部砸在鬼羽身上了。协会里有极其出色的技师,可以给鬼羽重造身体,但相对的,要价极其高昂,我花了60多亿,才为他凑齐了全身部件,而自己还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穷光蛋。 所以,其实i6区那个身份,并不能完全说是假的。我在接委托之外,确实是以那个身份在生存──毕竟我的暗杀方式比较特殊,挑选猎物的范围也没鬼羽这麽广,而且每次暗杀,都得费尽心思准备上很久,包括接近对方的策略,以及事成之後,成功全身而退的至少三条逃跑路线。虽然身份看起来很拉风,但对於我这种类型的杀手来说,其实活得依旧不太容易。最困难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还是谢罗和他外婆好心帮过我几次。” 瑶光立即明白当时的“处刑”,弗雷克为什麽要拉著她去了。 “当然了,我也没像你想像的这样,在i6区也四处搭讪接客,我在任务之外找人上床的话,其实基本上都是为了收集情报。……那天找上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鬼羽的目标,而是纯粹觉得你很有趣……而且,和我……有些地方,或许有那麽点相似吧。” 瑶光吸了一口气。 “……那也就是说,鬼羽爱财那种说法……其实只是他想还你那60多亿?” 弗雷克苦笑:“那家夥骨子里硬气得很,最恨自己欠别人东西,但偏偏欠了我这麽多……其实他从另一个层面讲,或许很讨厌我吧。” “……” “不过,我阻止过好几次他的委托,任务失败被追杀时他也救过我很多次,又让他不要对i6区的人动手,加上这次……你或许算是对他来说很值得期待的猎物,这60亿算是两清了吧。” ……鬼羽那句“我不再欠你”是这个意思吗。 瑶光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眼前这个清瘦的男人。 “…………那……为什麽要救我?……你并没欠我任何东西。” 弗雷克却摇摇头,然後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地理著她的头发。 “因为你让我看到了曙光。” “…………什麽?” “‘老好人’y,就算处在恶意的视线的交集之下,也只专注於防御,而不是学著那种恶意去伤害他人。在所有人都用轻蔑鄙视的眼神看著我的时候,你在因为我受到的待遇而不快愤怒,你甚至舍不得用同情来伤害我,而是选择用雇用这种方法,让我重拾自尊。” 他一边说,一边如同碰触珍宝似的,轻柔而又强硬地不顾瑶光的反抗,亲吻著她的脸颊。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短暂的一见锺情,若有人告诉我,将来的我,会因为一个女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爱上她,我会把他从头笑到尾,然後狠狠揍一顿。但谁知道──事实就是这麽可笑呢。” 瑶光的身子,因为这句话而紧紧地绷了起来。 “放松,瑶,别紧张。…………我可不是鬼羽。” 他边说,边拿手轻拍她的背安抚著──而这动作,让他怀中的瑶光的表情更为复杂。 弗雷克爱上了自己?怎麽……会这样? “而你在‘处刑’时说的那些话,总算让我察觉到了。……你和我们是不同的,你还清醒著,还没有向这早已乱套的世界屈服,你还有这个勇气……对他人表达自己的善意,你还有这个勇气信任他人,你还在质疑、愤怒、指责,把我曾经只敢偷偷想的、只敢愤愤在脑海中抱怨的话,大声地在这麽多人面前说了出来。” “不……弗雷克。” 瑶光再也忍不住,用颤抖的语调开口了。 “别把我说的这麽好,当时那些话,也只不过是──” “就算是自我满足,也至少说明你说的那些话,在你心里是能造成‘满足’的吧?” 弗雷克打断了瑶光的话,用让她几乎难以承受的温柔目光注视著她: “如果这世界还有一人能站出来,对这腐朽的一切进行变革抗争的话,我相信那个人就是你。你拯救了我,我相信你还能拯救更多人。” “够了!!” 瑶光的声音徒然大了起来,用力一把推开了弗雷克。 “弗雷克,没有谁能拯救谁。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又有什麽余力去拯救他人?就在刚才,我还差点败在了鬼羽的局下,堕落成被欲望左右的女人,你说这样的我是曙光?开什麽玩笑啊。如果我有你说的这麽好,那为什麽我还会一再退让,最终落得现在的地步!?” “瑶,你……” “弗雷克,你只是在憧憬一个救世主的虚影而已。你爱上的,也只是你想象中那个美好的我。” 瑶光苦笑著摇摇头。 “真正的我,懦弱,自私,天真,不识时务,对了,现在还要加上一条,yín乱──唯一能被称道的,也只剩下想要保护阿错活下来的顽强而已。对世界抗争变革、拯救他人……这些,抱歉,现在的我,已经连想像的勇气都没有了。连什麽时候会死在鬼羽的折磨之下都不知道,我又要拿什麽来扛起你那种过於虚幻的期待?” “那麽就由我来保护你,让你重拾那种勇气!” “……!” 对面的男人,带著冷硬坚定的神情,按住了瑶光的肩膀。 “瑶,别以为我这麽多年杀手是白当的,别人的每一个眼神和表情都骗不过我,你这麽贬低自己,也不过是出於‘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自卑心理而已,但那些并不能遮掩你本来的性情。好吧,如果你真的已经被事实逼到了绝境,那就由我来帮你开道吧。──反正,我本来就是你的部下不是吗。” “……你……在说什麽啊。” “你喜欢时错,我会帮你暗中保护他,你想赚钱,我也会全力帮你打点你的私人作坊,如果你出现了敌人,那我就用另一个身份,去帮你杀了他。” 他一边说,一边对瑶光露出了干净而柔软的笑容。 “我这具身体太脏了,早就失去了拥有你的资格,但我至少还可以守护你的未来。我不奢望你回应我,只求你答应我不改变。不光是鬼羽……就算是全世界都在逼你改变,也请你坚持到最後。……只要你还是你,对於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拯救了。” 瑶光有些错乱的神色,随著这些话慢慢安静下来。 听到最後一句话的时候,她已经任由弗雷克握住了自己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 是啊。不要改变,不能改变。 这不正是自己之前信誓旦旦地和鬼羽说的那些话中隐含著的意思吗。 她转了一个座椅的角度,激活了休眠的电脑,叫出了许多荧光屏。 “……瑶?你要做什麽?” “给鬼羽留个礼物,我得谢谢他……大大激起了我抗争的欲望。” 瑶光目不转睛地盯著荧幕,冷静平稳的语气间,带上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写完之後,我们回去吧。” “──嗯!” 两小时之後,位於另外一个据点的鬼羽,在电脑中发现有一个邮件出现在自己的业务邮箱中,一查发件人,竟然是自己。 ──奇怪,难道是其他的据点有人用了他的电脑? 鬼羽立即想起了瑶光,於是带著好奇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的标题是“解药”,附件里带著一个小小的可执行程序文件,名字是“牧瑶光特制病毒2号专杀工具”,而邮件的正文只有寥寥数语。 “我不是你,我不需要吸食你的绝望也能很好地存在下去。所以,我选择救你。” 看见这句话,新人类怒极地爆喝一声,一掌打烂了跟前的桌子和电脑。 16-20 16 他们只是被迫团结 时间回到瑶光被抓走後的五分锺。 昏暗的停车场,时错费力地爬到了谢罗的附近,用力地拍了几下他的脸──似乎是因为之前强撑重伤的缘故,鬼羽走之後的一秒,他就睁著眼昏了过去。 见拍不醒他,时错拉过了被谢罗搂在怀中的瑶光的小包,拿出了一个备用的迦蓝修复仪给谢罗治伤,再从怀里掏出了phs开始打电话。 他先後拨通了两个号码,一个是杰内斯,一个是弗雷克。 因为,这两个人的职业都是杀手。 杰内斯的身份和联系方式他早就在第一次和他见面时就知道了,至於弗雷克──瑶光不是内行所以看不出来,那个男人城府很深,而且有著一双像是能看透他人生死的眼睛,绝对不止男娼这麽简单──尤其是处刑事件之後,更是让他起了几分警惕。 因此他私下里找弗雷克逼问过,令他意外的是弗雷克也并未意图隐瞒什麽而是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杀手身份,连他爱慕著瑶光一事也直言不讳,甚至承诺不会对瑶光出手,还可以帮时错暗杀有些i6区棘手的对手──唯一的要求是,他请时错瞒著瑶光,因为这个身份背後的事,实在不怎麽光彩。 但就算如此,时错对他这个情敌也没什麽好脸色,平常是能不和他交谈就不和他交谈的。 但现在,也不得不试试看倚靠他身为杀手的人脉了。 电话很顺畅,两边听到瑶光被掳走的消息後都大惊失色表示立即去想办法,电话打完的时候,谢罗已经慢慢转醒了。 神智清醒起来的那一刻,这个少年猛地瞪大眼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後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他看看坐在身边不远处的正在cāo作手机的时错,再看看一边躺著的瑶光的小包,立即明白过来──明明才胜任保镖,首战就失利,让自己该保护的人被抢走了。 少年的豹耳挂了下来。 “别发呆了。”还是时错把他从怔愣状态叫了回来,“扶我一把,我们去i8区找医生。” 谢罗疑惑地看了时错一眼。 “你认为就以现在我们的状态能对瑶光带来什麽帮助麽?只有治好我的腿,之後我们才能想办法反击。搜救的事,我已经联络弗雷克和其他认识的人去做了。” 谢罗立即点点头,把瑶光的包收拾好背上,然後就背起时错,跑去远处把翻倒在地的轮椅扶起,重新启动起来。 “走,继续带路去找医生。” 瑶光被鬼羽抓走後一小时。 杰内斯冲进了赤地城城主道恩的房间,也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就一屁股坐在了电脑前,劈里啪啦cāo作起来: “抱歉,借我一下你的权限,我查点东西。” 对於杰内斯这种说风就是雨的调调,道恩似乎早就有些习惯了,他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笑道: “这次又怎麽了?” “查鬼羽的资料。” 道恩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鬼羽?” “嗯,他绑架了瑶光,我得去找他放人。” 那女人,鬼羽至今没杀掉?搞什麽鬼?既然弄到手了,还玩什麽绑架?直接弄死她不就好了? 道恩表面上和杰内斯说著“那你慢慢查我出去晃晃”,实际上却在走出屋子没几步就拨通了鬼羽的phs号码。 “……鬼羽,怎麽回事?虽说我知道你爱玩,但这次时间也拖得太久了吧?” 道恩一开口就是质问,鬼羽在电话那头沈默了几秒。 “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你说怎麽杀没有意见。” “这我知道,但是现在都过去这麽久了。之前的委托你也没拖上这麽多时间啊。” “看在你是我长期合作夥伴的份上提个醒。”鬼羽声音听起来依旧如蛇般yīn冷,也丝毫没有交谈对象是城主就多出几分畏惧或是恭敬,“对於已经约定好的东西,我很不喜欢别人对我的行动方式提出意见。你要继续委托,那就继续,若没耐心,那就中断这桩委托吧。当然因为提出中断的是你,之前您所支付的定金我是不会归还的。” 道恩咬牙切齿地面对phs用口型骂了几句脏话,然後才对著话筒继续开口: “那现在她在你手里,离任务完成应该不远了吧。” “嗯,十天内应该可以。” “那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鬼羽依旧十分不卖面子。 道恩嘴角抽了一抽:“我这边杰内斯在追查你,没问题吧。” “哼。”话筒对面传来一声冷笑,“他和牧瑶光有交情吧,这我早就知道。不过我的据点就连协会内部也没几个人知道,别说杰内斯不是我们协会的杀手了。他没办法这麽容易找到的。” “那就好,我这边也想办法拖一下他──” “没必要,他真的找上来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丢下这句狂妄至极的话,鬼羽单方面挂断了电话,空留道恩对著phs干瞪眼。 瑶光被鬼羽抓走後九小时。 时间已经是後半夜,嗥月号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休息状态,而这个时候则是斩墨最喜欢的自由活动时间。 他不知道疲累,当然也不需要休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让肌体待机,而人格部分则开始上网浏览各种他感兴趣的资料,填充自己的知识。 ──就像是一块大海绵似的,饥渴地汲取著各种未知。 但是瑶光也和他很清楚地说过,他必须有“判断力”,在学习的过程总,他得自己思考、不依照任何外界论据地去判断那些知识是有益还是有害的,她告诉过他黑与白,善与恶,但也和他说过,界定的标准,希望他通过自己的思考後慢慢清晰。 这对尚处於人格铸型期的斩墨来说无疑是个挑战,但斩墨对此显然很乐意接受,因为这代表瑶光对他的能力和判断力的信任──而且,就像人越思考越聪明一样,斩墨在智力开发的早期就已经开始全数动用自己的思考力,导致他的思维,正在以飞快是速度成熟和完善起来。 现在的斩墨,已经有了可以说是十分健全完善的人格了。 ──虽然性格中依旧带著那股奇妙的任性劲儿以及护短的本能,但是从对“人格”的角度来观察,已经可以发现,他的人格形象已经立体了起来,这让嗥月号上的技师和程序师都欣喜若狂,因为,这就证明了手动创造逻辑智能是可行的。 对此,很多技师和程序师都想对斩墨的人格进行一次系统的解剖,也有人畏惧这种人造的逻辑人格,主张删除斩墨,把gs的智能换回原来的简单的人工智能。但是提案却全部被萨图驳回了。 因为,就算知道斩墨有可能是一枚定时炸弹,但他是瑶光留下的唯一的东西,而且可能对瑶光来说很重要。 ──这或许是瑶光回到嗥月号上的关键。 萨图当然不知道瑶光对此早就做好了准备──手动删除逻辑人格是不可能的,而一旦有人打算格式化斩墨的人格,在格式化的同时,斩墨的所有逻辑人格数据会立即开始上传到瑶光早就准备好的网络空间内,且上传的优先级在格式化之前──也就是说,在删除之前,斩墨的人格早就被转移到了网络空间了。 对这一点一无所知的萨图,把斩墨当做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整天来看他,还经常讨好又试探地询问瑶光和他是否有联系。 一开始,斩墨对萨图毫无好感,也无意透露瑶光的行踪,但时间长了,萨图的软磨硬泡还是起了点作用,出於“这个沙亚克至少是现在供养我的人、而且对小瑶可能还有用”的考量,斩墨默许了萨图的接近,也会时不时地透露几句无关紧要的瑶光和他聊天的内容。 而每次说到这个话题,萨图都会紧张兮兮地问斩墨瑶光有没有提到自己,每次斩墨都会毫不犹豫地否决让萨图心情顿萎──这种有趣的情形其实斩墨还是很乐意欣赏的。 就在一边四处闲晃一边考虑下次萨图问起来他该说些什麽的时候,他发现瑶光的a2账号上线了。 这麽晚上网,这个时候人类应该在休息才对吧? 对瑶光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斩墨有些抱怨,於是立即和她发起了对话,提醒她该休息。 但是得到的却是让他惊讶万分的一句话。 “小墨,我有麻烦了,虽然三番四次麻烦你有点过意不去,但我可能还得再厚著脸皮请你帮一次忙。” 看样子问题有点严重,不然她也不会大半夜打开电脑吧。 於是斩墨立即回复: “请不用对我使用人类之间的客套用语,我并不会感到高兴。有什麽想要我做的,请说,只要我能办到。” 对面沈默了一小会,才发来了下一句话。 “我被鬼羽抓到了,对方要2500万查赫才愿意放我。” 被鬼羽抓到了?鬼羽是什麽人物……? 斩墨立即在网络中搜寻起来──得到的条目最多的是“赤地城的杀手”,很多相关的都市奇谈啊、市井奇闻啊、还有很多不明不白的命案,都和他有关系。再粗略一扫,可以知道他似乎是赤地城杀手中实力位居第一的强者,而且有施虐癖。 ──这些,在网路上几乎都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足见鬼羽这个名号是多麽让人闻风丧胆。 但是保险起见,斩墨还是带著侥幸问了一句: “赤地城的杀手鬼羽?” “对,就是他。” 麻烦了。 这次的事件,可能不是他光靠在网路上进行cāo控调配就能解决的。而他是实体又是这麽巨大的gs,要亲自出动的可能性几乎在2%以下。 2500万查赫只是小事,现在更要确保的是小瑶的人身安全。 斩墨思考了一小会,就在各种数据对比中,冷静而精确地选择了让瑶光获救几率最大的方式:向萨图求助。 就算知道小瑶害怕和萨图进行再接触,就算知道之後有可能会被她狠狠责怪,但此刻,为了她的性命著想,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通过嗥月号内部网络直接联通了广播,对著萨图的房间喊话。 “城主萨图,本机体的初始cāo作员现在陷入了生命危险之中,请尽快赶来本机体所在的格纳库。” 萨图无疑是被那突然响起的广播给吓了一大跳,但听到广播的内容之後,他愣是从床上跳了下来,连衣服都懒得穿,就这麽光著上半身风风火火地冲到了格纳库,跳进了斩墨的驾驶舱。 “喂,到底是怎麽回事?小瑶怎麽就有生命危险了?” “她被赤地城的第一杀手捕获了。” 斩墨给萨图看了两人的交谈记录。 这下狼人的脸彻底狰狞起来,獠牙刷地一下露出了毛皮之外,双手放在了cāo作板上开始打字──大概是因为太急了吧,他打错了好多字,有些太离谱的修正了,有些能看懂的便不去管它,就这麽发了出去。 “小瑶!?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那混蛋有没有伤到你?!2500万查赫小意思,马上就准备好!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人来救你!” 可是,让两人意外的是,这句话发出去不到五秒,甚至都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看完了整句话,瑶光的a2账号就突然下线了。 驾驶舱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沈默。 萨图对这一变故显然没办法很快回神(或者说是不想接受这一现实),呐呐地呆在了驾驶舱的座椅中,而斩墨却立即无情用合成音列出了几种可能性。 “可能一,小瑶正在试图瞒过鬼羽与我们联系,而就在刚才,她的行动被鬼羽发现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高,小瑶所处情况十分危急。” “可能二,鬼羽背後的势力控制了小瑶,并逼供出了她的a2账号,试图假借她的名义把我们引入某个陷阱,这个下线的行为只是增加逼真度的演技,如果是这种可能性的话,过一会她应该会再上线,这个可能性不高,因为只要我们要求打开视频通话模式就能确认小瑶目前的状态,对方的计划不会这麽容易成功。” “可能三,鬼羽目前不在小瑶附近,小瑶找到了可以联络我的方式得以求救,但是从刚才的话中,她发现了你的存在,为了避免和你再次接触,她掐断了对话。” 萨图的脸色在听到最後一种可能性之後白了一下,低下头,沈默了十几秒。 但很快他就再次振作起来。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哪怕真的是最後一种……我也得想办法救她。反正知道她讨厌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无法理解。” “如果能理解的话我就得提防你了,我可不想再多一个情敌。” 萨图苦笑著摇头,拿出了phs拨通了流霆的号码。 “小尹,快到圣葬这边来,小瑶有麻烦了。” “什麽?” “她被鬼羽逮住了。” “──”话筒对面传来一声抽气的声音,“但是鬼羽不是在她逃跑的那天就摔下去,死了吗?这麽高的高度,就算是新人类──” “摔不死是有可能的,不过我也疏忽了……我早就联系了鬼羽的协会,让他们取消这桩委托啊,为什麽……” “也就是说鬼羽这是……和瑶光有了私怨想要了结她?” “不清楚,小瑶发来信息说需要2500万查赫才放人,但就在刚才和她的联络中断了。” “……那她应该不至於有生命危险,普通情况的话,她不可能找到上网联络你们的机会的。” 流霆一边用肩膀夹著phs和萨图通话,一边草草地穿上外衣和鞋子快步赶向格纳库。 “你是说没生命危险?” “多半没有。鬼羽可能确实是要钱,所以才会允许她对外发布信息。他若是真的想违背协会的命令动手,早就该动手了。” “呼。” 电话对面的萨图松了一口气。 “是我太不冷静了,也对,这麽简单的事我怎麽没想到。” “呵呵,关心则乱嘛。” 流霆的声音,在带著笑意安慰萨图,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的冷静和理智。 但如果此刻他身边有人,就能从他脸上发现那宛如鬼神一般狰狞冷酷的……修罗一般的表情。 为什麽你就不愿意听一听我的话呢。 非得硬著头皮和我倔,落得现在这个地步不正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吗? 如果按照我安排的,你现在或许早就走在所有游戏参加者的最前面了啊。 为什麽偏偏要去最困难的地下水路区摸爬滚打? 为什麽偏偏要走最难走的那条路? 为什麽要坚持那些其实早就该抛弃的东西?留著它们有用吗?能给你带来幸福吗?能帮助你更好的生存吗? 不能,那只会加速招致各种灾难而已!为什麽你就不明白这一点!? ──为什麽你就半点都听不到我心中的呐喊?你以为我是为谁才拼尽全力活到现在?! 要是你死了的话── “嗯,没错,先去查查鬼羽的据点所在地吧──虽然以对方的实力,我们不一定能查得到。” 要死你真的就这麽死了的话────!! “对了,不然再去联络一次协会看看,该不会之前他们答应收回鬼羽的委托,只是随口敷衍而已吧?” 尹流霆嘴角带著冷静而狠毒的微笑,一边快步走著,一边不停地在和萨图讨论著布置搜救行动的事宜。 然而那对深黑的眸子中,此刻却已燃烧起了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烈焰。 这样下去不行。不行呢,瑶光。 就算这次救了你,如果现在这种状况不改变,以後也还会有其他的鬼眼鬼角什麽的冒出来试图伤害你。 既然你固执到了这地步也不愿意改变的话──那就由我来改变吧。 只要这样,能将你纳入安全的羽翼之下的话。 看吧,我是个尽职的,爱著你的好哥哥,对吗? 尹流霆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换上了有点诡异的声调,对著电话开口了。 “对了,虽然现在问起来不太好,不过说不定这些事之间也有点关联呢,大哥。” “……什麽?” “大哥之前买通的那个地下医师最近有联络你吗?” “啊,有哦,就在今天,啊不应该说昨天──晚上有和我通话,说是那个目标患者──时错,到了。” 流霆的嘴角咧得更开了。 “瑶光被绑架,他却还去看病?不知道两件事的发生谁先谁後。题外话,既然已经确认就诊,下一步应该就可以确切地执行了吧。” “不需要下一步。”电话那头传来了萨图同样狠绝yīn毒的声音,“梅森……哪怕我不买通他,都是个让人牙痒痒的变态,让那种医德无限趋近负无穷的家夥治疗,时错已经不需要我们花时间去注意他了。” “呵,不愧是大哥。” 瑶光的表哥,就这麽在昏暗的走道中,面无表情地发出了笑声。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就只剩把瑶光一?个?人救回来就可以了,对吧。” ============================================ 17 世界最丑陋的奇迹 从踏进i8区的那一刻开始,时错和谢罗就感觉到了一阵不对劲。 没有i6区那样的守门人,也没有索要过路费,但是相对的,整个区却弥漫著一股极为腐败堕落混乱的气息──从进区到寻找诊疗所的短短十几分锺,两人就碰到好几次劫财,好笑的是还有一次劫色──打劫者还是个男的。 看样子每个区也会根据区长的不同有不一样的管理方式啊。 当然,凭借谢罗的身手,那些混混肯定是占不到便宜的,所以最後谢罗还是顺利地推著时错的轮椅,找到了黑枭诊疗所。 那是坐落在i8区很偏僻地一条死路上的小诊所,大概三四套普通民居的大小,而且竟然有两层──顶层的顶部几乎碰到了天花板。和i8其他区域的喧闹的混乱不同的是,这条小巷很安静,甚至可以说很干净,不光是诊所的墙壁上一尘不染,不联系环境看根本看不出这是地下水路的建筑,就连附近几套小民居的外墙都很干净,带著淡淡的疑似消毒水的味道。 ──简直像是,不光是人,连环境都对这诊所及其主人,表现出了几分敬畏和恐惧一样。 这种与整个区格格不入的氛围让时错和谢罗谨慎起来。 迟疑了几秒,谢罗慢慢地上前,绷著那长长的豹尾,小心地按了一下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 但是让两人意外的是,开门的竟然是一个──本来怎麽都想像不到会出现的,那种状似大老鼠的生物──莫迪。 本来,莫迪作为人造生物,几乎可以算是权贵专用的活动附属品,像是使仆一样的存在,虽说在嗥月号上随处可见,但是贫民区──不,不说贫民区,就连普通的市街区也很难见到的。因为莫迪的生产加工场,一般只有一个城的上层贵族才会有。 在时错和谢罗愣住(谢罗甚至有可能从来没亲眼见过莫迪)时,大老鼠开口了。 这一开口,又让曾在嗥月号上被囚禁时经常和莫迪打交道的时错更为惊讶。 “进来吧。主人等你们很久了。” 有点沙哑但又很清澈的少年的声音,流畅、冷静、平稳。 光听这声音,完全没办法想像是莫迪在说话──因为为了防止这种侍从型物种反咬主人,莫迪这种人造生物的智商被设定在人类的平均智慧的1/2左右的数值,虽然能沟通,但有时候总会觉得有点笨笨的,只能完成一些比较基础的没有技术性的体力活,说话也不怎麽利索。 ──但是,现在呢? 时错不知道。他只能肯定一件事──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量产莫迪。 仿佛是在受到了事实给予的一个下马威一样,还没进门,时错和谢罗所感受到的无形的压力,又重了一分。 在莫迪的带路下,谢罗跟在时错的电子轮椅後,一齐走进诊疗所,穿过了门厅和候诊室,直接来到了目的地──那个梅森医生的诊疗室。 房间十分干净,也很安静,只有什麽器械的嗡嗡声在空气中响著。一张靠墙的白色大桌上摆著好几台像是工作用的电脑,侧面则摆放著几台大仪器,其中有一台上方的样子有点像床,似乎可以躺上去。 在白色大桌和仪器构成的直角空间内,放著张舒适的悬浮椅,上面坐著一个一头银发的男人,此刻正看著手中pda投影在空气中的光子屏,似乎是在查询什麽资料。 ──僵尸。 这是时错看到这个男人,大脑给予的第一印象。 苍白到几乎看不出血色的皮肤,身材精瘦,全身除了脖子以上的部位全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戴著一尘不染的白手套,银白色的刘海下架著时下很流行的眼镜款式的微电脑(瑶光曾经对著网上的照片眼馋很久),透明的镜片後是一对碧绿的瞳孔,配上那尖下巴、略高的鼻梁、带著点黑眼圈的深眼眶和白灰色抿成一条线的薄唇,让他看起来像是刚死不久就从坟墓里爬起来的吸血僵尸。 ──并不难看,但仅仅是对上视线,就会感到一阵幻觉般的威压和寒冷。 “你来了。” 男人见时错和谢罗进门,放下了手中的pda,启动了眼镜上的微电脑,之间镜片光芒一闪,之後上面就浮动出了很多细小的数据串,还有一些图示,似乎是在扫描时错。 得到了想要的数据之後,男人重新关上了微电脑,架起了二郎腿,让悬浮椅转了个角度正对著两人。 “预约者是i6区的y没错吧。患者是你?我记得接电话的是女人。” “她是替我预约的。” “噢。” 男人倒也没有过多地追问,似乎对确认身份这种事并没多大的兴趣。 “那麽首先打个招呼,我是梅森,没有姓,叫我梅森就可以。” 时错淡淡点头: “时错。” “怪名字。” 梅森边喃喃著,边在一边电脑的病例资料区输入了时错的名字的拼音(?)──输完之後,他转头,揶揄地笑笑: “你的来意我大致明白。是想治好腿吧。” “是。……有希望麽?” “这得做一次全面检查才能明白。”梅森边说边对一边站著待命的莫迪,用下巴指了个方向,“琼火,做一下准备。” “是。” 那个被叫做琼火的莫迪点点头应了一声,跑去了那个疑似大床的仪器前cāo作起来,熟练地打开各种按钮,在一边的凹槽中注入了一些不知名的药水,动作灵活精准,除了外形,已经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只莫迪了。 准备很快就做好了。 谢罗一脸担忧,但时错倒是胆子很大,就这麽躺了下去,被一个大透明罩罩住,然後各种光线在他身体上扫过来扫过去,两分锺後,仪器发出了滴的一声,罩子重新打开了。 时错下了仪器,重新坐上轮椅,看著一边在电脑前查看数据的梅森。 “怎样?” “能治。就是麻烦点,把你下半身的神经中枢系统全部新建一套再和脊椎接驳起来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你下半身的骨头全部都得换掉。接受麽?” “治好之後就能和平常人一样?” “啊、完全没问题。” 梅森脸上露出了冷静幽冷,像是魔鬼般的笑容。 “行走,跑动,包括做爱,你受伤之前是怎麽样,治好之後还是怎麽样。” 时错迟疑了几秒: “这麽大的手术,需要多少钱?” 梅森愣了一秒,随後立即又兴味地一歪嘴角: “奇怪,y没和你说吗?我这里的医疗费,是任何人都付得起的。” 时错的眼神冷了下来。 “──这是什麽意思?” 但是像是懒得解释似的,梅森没有说话。 倒是一边的莫迪──琼火,像是例行公事似的,读课文似的开口了。 “梅森医生要的报酬并不是金钱,而是精神财产。精神财产的种类很多,有某一种感情,有某一种欲望,也有各种各样的记忆,甚至是各种带有特色的思维方式,具体要哪一样则由梅森医生来指定。但有一条规律是确定的,手术的开销越大,你付出的就越多。”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诊疗所的上空,而话语的内容,更加明显地降低了室内的温度。 ……原来如此,难怪说这是每个人都能支付得起的报酬,因为精神财产不正是储存在人的脑中吗──这本是无论怎样都无法被夺走的,最为贵重也最为独一无二的,完全属於一个人的财产,但是这个地下医师却选择将其作为治病的筹码? 人活著,哪种感情是可以不存在的?你可以想像一个不会喜悦或是不会愤怒、不会悲伤的人是什麽样吗?你能想像一个没有食欲或是没有性欲的人会遭受怎样的诡异空虚感吗?或者说,你不在乎成为一个记忆选择性缺失的人吗? 看似轻松的代价,其实却比金钱要沈重千万倍! 选择这种东西作为报酬,对他来说有什麽好处吗?他既不能将其化作自己的财产,没有金钱收入,手术和药物消耗也必须由他自己承担,他所得到的,只不过是他人被剥夺脑海中某些重要的情感之後,所表现出来的各种情感缺失的症状而已。 一个人的心要黑到什麽程度,才会想到把他人的精神,作为交易的货币? 谢罗愤怒了,他咬牙切齿狠狠瞪著梅森,喉咙里发出了攻击性的咕噜声,一把拉住了时错的轮椅,作势要走──但是,时错却拦住了他,定定地看著梅森。 “那你觉得,治好我的腿,我需要支付什麽?” “咕──!” 谢罗在一边发出焦急而不满的声音,想把时错拉走,但是时错却很固执地锁死了轮椅的移动,还对谢罗摇了摇头。 “谢罗。我们没有时间了。而且,我本来就是有感情缺失的人,不怕再给一些。” 但是──少年用不赞同的眼神看著他──你这麽做,y肯定会很难过的! 时错看懂了他的眼神,表情一僵,然後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 “……能让这种状态的我,回复到之前那种能随心所以跑跳的状态,这根本就已经是‘奇迹’的程度了。…………谢罗,奇迹是不会凭空降临的,必须祭上什麽残酷的祭品,才能勉强地取得一些眷顾啊。” 少年依旧不赞同地猛烈摇头──但是,时错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接受治疗了。 “说吧,梅森医生,你想要我的什麽?” “你说的没错。” 坐在对面的梅森从光子屏幕前抬起眼神,整了一下自己的白手套。 “或许你们还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有多好,我可以告诉你,醉夜城在人体改造方面的技术,我可以挤进前三,能让你重新站起来,放在整个醉夜城看,也能算是奇迹,所以,我要的东西也很贵重。” “说。” “那你得回答我,现在,你最重要的事物是什麽。” 这句话让时错有了一些不怎麽好的预感,他有些不愿开口──但鬼使神差地,身体却无视了他的意愿,自行把答案说了出来: “最重要的……是瑶光。” 怎麽回事?! 见时错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眼,对面的梅森一托鼻梁上的眼镜,冷静地微笑: “不用惊讶,方才的全面扫描时,我在扫描仓里加入了汽化的高浓度自白剂而已,就算是受过最专业的拷问训练的战士也不一定能抵得过的。所以之後十分锺内,你只能说实话,无法说谎,也隐瞒不了任何东西。” “…………” “那麽继续问,瑶光是什麽?人?物?还是虚拟数据?” 一边的谢罗急急地上前捂住了时错的嘴──但下一秒,他就感觉有什麽凉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後背。 “……请不要妨碍我的主人和客人交易,没有法律限制莫迪一年杀几个人。” 琼火,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了谢罗的身後,此刻正拿著一柄看起来很有杀伤力的光子枪,对准谢罗。 “谢罗,放开吧。”时错从谢罗的手指缝中发出了沈沈的声音,“别把我想得这麽没用。” 少年这才一脸不甘地慢慢松开了手,在琼火枪筒的威胁下,後退了一步。 然後时错转头,面无表情地张口回答。 “是女人。我的女人。” “…………” 梅森有些诧异地一歪头──他没有料到,有著这麽锐利尖冷的眼神的时错,最重要的事物竟然是一个女人。 “很难相信你这样的人物心中会有爱。”医生像是有习惯动作似的,再次整了整手套,“那想来你心中最重要的感情就是它了。那麽,我就要它。──‘对瑶光的爱’,或者是‘和瑶光相爱的记忆’……你选一个支付吧。” 选择前一个,就会面临就算看到瑶光,知道她是谁,却无法对她动心的情况。 而选择後一个,则会彻底忘记和她相关的所有事,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 “真是好毒辣的筹码。” 时错看著对面的男人,露出了狼一般孤傲又嘲讽的笑容。 “用这麽贵重的祭品换来的奇迹,想必是丑陋得不得了吧。” 对面的梅森没有吱声,那薄薄的透明镜片,似乎挡住了他眼神中的所有感情。 “那我就选记忆吧。” 时错很快就在权衡之下做出了选择──他向来就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性格。无视了谢罗在一边焦急的神情和劝阻的动作,他对梅森点了点头。 “我们什麽时候可以开始手术?” “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的话,马上。” “好,立即准备起来吧,我时间不多。” 梅森对时错的配合有些意外,又有些很微妙地──像是在表示欣赏,他拍对时错眼神中的敌意视而不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招呼谢罗身边的那只大老鼠: “琼火,带他去手术室,我这里得准备一些东西。” “是,主人。” 时错的轮椅,跟著琼火走到了诊疗室的门口。 但是在出门前的那一刻,时错停了下来: “啊,不行,忍不住呢,自白剂的效果似乎还没有过去。” 听到这句话,梅森有些好笑地抬头,面无表情地回视时错: “你还有什麽题外话想和我说的?” “嗯。有。” 向来不怎麽愿意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真正的想法和态度的时错,此刻坐在轮椅上对这个地下医师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其实我给的筹码没有意义,真的。如果我把我对瑶光的爱挖空,当做货币给你,当我重新和她见面之後,当我重新回忆那些我和她相处的点滴之後,我还是会重新爱上她。现在我给你的是记忆,但那又如何,就算我不认得她,我的灵魂,我的身体却能记得,没有了记忆,我可以创造新的。” 他一边说,一边在笑容中带上了几丝怜悯。 “就算你抽空了这两者,我还是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和瑶光恢复到之前的关系。因为她无时无刻都在吸引我,之前是,未来也是。” 梅森没有回话,而是继续面无表情──甚至很认真地一手扶著眼镜架,倾听著时错的发言。 “而你──就算是得到了这些,你也无法从中研究出些什麽,得到些什麽,你剥夺他人的感情再多,如果只是指望从他人的感情中得出什麽结论或是数据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指望搞懂这些贵重的感情。” 时错一边说,一边拿手指,指指自己的太阳穴。 他扬起了下巴,嘴角轻轻勾著,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依旧骄傲如同孤狼,从未改变。 “因为那都是那些感情的所有者亲自沈淀提炼出来的,不亲自经历,一切都是空。” 甩下了这句话,时错跟著琼火出门了。 而在屋内的地下医师,则依旧用冷静的微笑,目送著他们远去的身影。 18 你必定来自记忆的缺口 瑶光以为鬼羽离开之後,自己能很快离开这个让她不快的地方。 但事实上,就算她有多心急如焚,身体状况依旧毫不留情地拖著後腿。不光是被鬼羽近乎算是性虐待地折腾了这麽久,之前的秘药“乐园”的副作用和後遗症也慢慢显现出来了。全身酸软无法聚力,呕吐、发低烧、四肢间歇性痉挛──待到一切安定能下地赶路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三天了。 幸好弗雷克似乎很熟悉鬼羽这个据点的情况,他带著瑶光去了治疗室养身体,又从某个仓库里把瑶光被没收的phs给翻了出来──瑶光立即打了时错的电话,但没人接听,只不过过了几分锺,谢罗用时错的手机发来短信询问情况,瑶光才松了口气。 报了平安之後,谢罗短信告诉瑶光,时错正在进行手术,但有很重要的变故需要当面详谈,并询问瑶光的所在地,他好出来接人。 但是弗雷克却阻止了谢罗,抢过瑶光的phs发了一条短信: “我是弗雷克,我和瑶在一起,我会护送她回来,你不用担心,请时刻留在诊疗所,以免有人趁你不在时对时错不利,这年头的内脏贩卖组织可是很猖狂。” 回信很快就来了: “好,注意安全。我会保护他。” 紧接著,瑶光拨通了杰内斯的号码──然後被劈头盖脸追问了一大堆问题。她略过了最让人难堪的部分,只是强调自己安好,并嘱咐他不要轻易和鬼羽对上,杰内斯却对瑶光的说法很不满意,说过一周,等他清完自己的任务就过来看她──这让瑶光本来有些低落和紧张的情绪稍稍有了点缓解。 再之後,考虑到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就算被追查到地址也没关系,瑶光忐忑不安硬著头皮登陆了a2,草草地浏览了一下几乎把a2炸掉的一大堆来自斩墨和杰内斯的留言,对斩墨报了一声平安──然後就以最快速度下线了。 一切准备完毕,瑶光才撑著依旧有些疲累的身体,在弗雷克的保护下离开了阿道尔商务楼,走上了大街。 这是瑶光第一次走在这个世界中如此正规的城市街道上──之前不是在嗥月号上俯视,就是在贫民区和地下水路区躲躲藏藏,如此接近一个城的普通市街区,让她不免对此有些好奇。 现在是晚上,大街上亮起了各种颜色的街灯,钢铁的大厦在夜色中林立,宛如森冷又巍峨的巨人──乍一看或许和地球的繁华城市的夜景有些像,但稍稍注意就能发现两者的区别。 天上,地面上,各种型号的悬马穿梭来回,各种广告和告示都以光子屏的方式悬浮在半空,路边的行人有沙亚克,也有人形的(不能立即分辨是人还是新人类),他们大多来去匆匆,神色冷漠而疲惫,只有类似暴走族的几人故意加大了悬马的引擎声,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瑶光和弗雷克还被拦下来一次,但弗雷克对他们出示了不知道是什麽的一张卡之後,他们的脸色就变了,默默地退了开去。 ──明明是繁华的胜景,现在近距离感受的时候,却只是更进一步体会到了埋藏其中的堕落和糜烂。 光子广告屏在播放的是现场的生死搏击赛,一个选手正在把另一个殴打得肋骨都戳出了体外;走在路上,时常会有人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情色交易──男人,女人,沙亚克,人类,似乎在对方眼里,只要能寻欢,种族和性别完全不构成任何阻碍;路边的店铺堂而皇之地出售各种威力可观的武器;在灯光的映衬下尤其黑暗的无人小巷,有什麽疑似尸体的东西孤零零地躺著,几只野猫正在分食;不远处,暴走族又和另一个行人起了冲突,此刻正在大声吵嚷著。 看著这一幕幕,瑶光甚至觉得自己呆著的地下水路区反倒比较可爱了。 “你似乎对这里并没有很大的兴趣?” 弗雷克在一边观察著瑶光的神色,好奇地问道。 “这里的生活条件可比地下水路区好多了。” 瑶光却只是摇摇头。 ……要是想要享受,又何必从嗥月号上逃出来呢。 “快回去吧,我担心阿错。” “好好,”弗雷克有些无奈地扫了她一眼,指指前面的建筑:“那里的停车场有我的悬马,抱歉,职业习惯问题,我一般都把悬马停在目的地有些距离的地方。” 大概是反追踪方面的考虑吧?──瑶光这麽推测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有了悬马,两人很快就赶回了地下水路i8区入口。跟著弗雷克藏好了他的悬马,两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i8区,在谢罗短信的指路下,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因为弗雷克时刻都拿著比较高级的光子枪,两人并未受到多大的阻拦。 在黑枭诊疗所的门口,两人碰到了谢罗,他似乎已经等待瑶光很久了。 “谢罗,阿错怎麽样?” 少年只是摇头,大概时错的手术还没有完──然後,他拿出了自己那个破旧的pda,调出了一份似乎写好很多时候的文档,把光子屏退到瑶光跟前,给她看。 瑶光先是一愣,越看脸色越白,一边旁观的弗雷克在看到文档的内容的时候,也露出了诧异而略带愤怒的神色。 ──那份文档交代了时错就诊的全过程。 “…………也就是说,阿错现在……失去了所有与我有关的记忆?他不记得我了?” 谢罗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见此,瑶光猛地抽了一口气,踉跄了一步,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 …………阿错,忘记了她? 忘记了他们是如何相遇,如何从互相排斥到互相扶持,最後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忘记了那些相处时的点滴,那些让她在最绝望的时候能鼓励自己撑过来的小小的温暖,忘记了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也忘记了他自己的所有让人动容的宣言。 失去那些记忆之後,他还会继续爱著自己吗?没有那些记忆作为基础,他这样的角色,是决计不可能喜欢自己这样懦弱胆小又天真的女人的吧──一开始不就是这样吗?刚认识的时候,他投过来的视线,不就充满著恶意和讽刺吗? ──他还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著我吗? 瑶光捂著嘴,脸色惨白地僵在原地,而就在弗雷克想要开口安慰几句的时候,诊疗所的门开了──那个大老鼠琼火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扫了门口几人一眼。 “你们是时错的相关者吗?进来吧,他醒了。” 瑶光和弗雷克见到琼火同样有些愣神,但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全数放在了时错上,因此也只是多看了琼火一眼,就急急忙忙地冲进了诊疗所,在琼火的带路下,来到了时错所在的病房。 ──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瑶光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大开的门对面,时错──那眼熟的身影,此刻正以久违的站立姿态,出现在瑶光的眼帘。那结实而挺拔的背影,依旧像往常一样,带著肃杀而又可靠的气势。 但是此刻她却觉得她很难走出那靠近的一步,甚至不敢发出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要用什麽表情面对他?第一句话,该怎样开口?对现在的时错来说,自己只是个陌生人吧?要笑吗?还是故作冷静地询问他的状况?万一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却又被他打开怎麽办?他应该不会喜欢不认识就分外热情的女人吧? 瑶光心乱如麻地原地踌躇著,脑海中全是一些悲观的想像,一边的弗雷克神色复杂地看著她的侧脸,颇有些吃醋却无法表现出来的感觉,好几次欲言又止。 也就是在瑶光发愣的当儿,从门内传来了时错的声音。 “嗯,确实一切正常,感觉不坏。” 站在时错对面的梅森医生此刻已经看见了门口的瑶光众人,但他只是扫了一眼就面无表情地把视线放回时错身上: “三天内不要进行太过激烈的运动。” “怎样程度的算是激烈?” “和人进行生死搏斗,连续做爱超过六个小时这种程度的吧。” “没问题。” 时错的声音顿了一顿,突然压低了少许。 “我是把自己的某部分记忆作为筹码,治好了腿吧?这部分我记得。” “嗯。” “……但是我忘记了谁?那个人在我最近的记忆中似乎很重要,让我现在的记忆有很多断层……很混乱。” “回答这些问题并不是我的义务。” 梅森礼貌地笑著,托了一下眼镜。 “忘记这些之前的你,可是有著充足的信心把这些缺失弥补回来的。” “是吗。” 时错淡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之前的我说得这麽信誓旦旦,那就应该是很有把握的事吧。那就没问题。──我可以走了吗?” 医生的嘴角,微妙地勾了起来。 “可以。” 然後,转身的时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瑶光。 视线相触的那一刹那,瑶光浑身一震,几乎有了想就这麽跑掉的鸵鸟冲动,还是一边的谢罗拉住了她让她稳定下来──但她也只是原地站著,视线已经收了回来。 缺失了与她相关记忆的时错,眼神中那仅有的温柔也已经消失殆尽,此刻他的神情,和相遇时他的表情十分相似。 瑶光这才後知後觉地回想起来──这个男人,曾经是一个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为了获得游戏胜利,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而能和他并肩走了这麽多路不遭毒手,甚至是获得这样的人的善意、在经历过数次生死後和其相爱,其实真的是走了八辈子的运了吧。 ──但是,运气终归是运气,用完了,不见得会有下一次的啊。 她低著头,嘴角有些自嘲地歪著,带著几分苦涩。 但是下一秒,一只温度有些低的手已经曲起中指,捏著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是时错在强迫她和他对视。 “你就是我记忆中缺失的那个人吧。” 用著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万分的笃定的语气,时错如此说道。 看著瑶光那瞪大的双眼中饱含著的惊讶和激动,男人的双眼半眯了起来,俯下身子,毫不犹豫地亲吻了一下瑶光的嘴唇。 “……嗯,没错……就是这个触感……我还记得。” 他一边说,一边用略带霸道的动作揽著瑶光的腰,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中。 “不管之前你和我是什麽关系,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女人了。” 说罢,对身边的谢罗和弗雷克一挑眉。 “回i6区吧。” 弗雷克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而谢罗却对这个结果有些喜出望外,连忙用力点了一下头。 “那个……阿错?” 瑶光在时错怀中,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小声呼唤了一声。 “阿错?之前是这麽叫我的吗。…………嗯。” 时错看起来对此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後拍了一下瑶光的腰。 “走吧,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交流──然後你可以和我详细说清楚,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 直到此刻,瑶光的脸上才露出了略带兴奋的欣慰笑容,用力抓住了时错的衣角: “……嗯!” 病人一行已经远去了,梅森医生也只是目送了他们几秒之後,又回到了自己的就诊室内,开始整理各种散乱的手术资料,大老鼠琼火则在一边卖力地帮忙,十五分锺後,梅森突然一边进行著手头的活儿一边开口了。 “琼火,你怎麽看?” “──什麽?”琼火诧异地抬头询问,“主人是说……那个刚走的病人?” “嗯。” 莫迪低头思考了几秒。 “并不讨厌。” “是这样麽?”梅森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助手,“但是,这是第一次看见病人的感情波动,在手术前後没有发生多大动摇的状况。本以为已经失去的东西,或许也会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也就是说我这次彻底亏了,算是干了白工呢。” “但正是这样的人的感情和记忆,才是主人你所需要的研究品吧?” 梅森动了动自己的白手套: “还是你了解我,琼火。” “但是我虽然对那个人本身表示佩服,却很不明白为什麽他会喜欢上那个女人。” 琼火一边干活一边如此回话道。 “……你的意思是?” “主人,你也看出来了吧。那个女人的眼神,怯懦、犹豫、悲观,看著时错时带有极大的依赖性,这种如同寄生虫一般的角色,为什麽会让时错这样的人死心塌地的喜欢?” “所以才有趣啊。” 梅森,像是很满足似的,深深地大吐了一口气。 “那个女人,在这样的表象背後,一定隐藏什麽不易察觉的过人之处,而且,琼火……你看错了,那并不是寄生虫的眼神,而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正在寻求最亲之人的支撑的,茫然而示弱的眼神。” “……那和寄生虫有区别吗?” 白发碧眼的男人笑了。 “琼火,普通人能轻易从地狱爬出来吗?” “…………” “所以,真是让人感兴趣呢,那一对。如果有机会采集到那个女人的感情──说不定是更为贵重的研究品吧。” “主人说的是。……总会有机会的吧。” 一主一从依旧一边进行毫无温度的闲聊,一边忙碌而麻利地整理著各种资料,仿佛那话题,轻得如同随处可见的人命的重量。 ======================================================= 19 他只会用野蛮诉说浪漫 瑶光打开了i6区住所的门,环视了一圈,除了在门边发现几个弹孔(那是她自己组装的防盗装置)之外,屋内一切如常。 明明离开了才没几天而已,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的每一件物品现在看来都让人觉得如此怀念,它们静静地摆放在瑶光离开时就停留的原处,像是在迎接著主人的归来。 经历了那些惊涛骇浪,才惊觉之前的平静是如此来之不易。 没想到还真的能从鬼羽那里逃出来,和阿错一起回到这里呢,更令人庆幸的是,阿错的腿治好了。 虽然阿错因为此失去了与自己有关的记忆,但在这世界上来说,能以这样的代价换来现在的结果,已经算是很走运了。 所以,就算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 瑶光走进屋,轻轻扭头看著跟在自己身後的时错。 就算他已经不认识她,她也该感到满足了。 在瑶光转头的时候,时错正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地喝著,见瑶光看他,便抬头,一挑眉,回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他看上去对这屋子很熟悉,看样子还是记得自己在这里生活过──只不过忘记了和他一起在这里生活的人是谁而已。 见时错盯著自己,瑶光一怔,摇摇头: “没什麽事。” “怎麽?”站在对面的时错突然嘴角一抿,“我很可怕?” 瑶光本来想否认,但不知道为什麽,她最後还是有些畏缩地小声说了一声“是”。 “为什麽?”时错拿著水瓶,坐在床上,还拍拍床边,示意瑶光坐过来。“你不是说,我们之前是情侣关系吗?把你填到记忆的缺口里的话,我应该是为了你才答应那种交换条件去治疗双腿的。……你在害怕什麽?” “……我也不知道。”瑶光磨磨蹭蹭地上前了几米,“大概是……害怕你变吧。……你现在和最初我们相遇时的样子很像。” “之後呢?” “之後……”瑶光脸红了一下,“你还是有点变了的。你对我很好,和对其他人不一样。” 时错却有些不能理解地歪了一下头。 他的记忆现在就像一块大大的奶酪片,布满了一个个空洞,很多记忆都是本来好好地,但是一旦牵涉到某人,相关部分就模糊了起来。 虽然确信了这个空洞就是瑶光,他却没办法想像自己和瑶光是怎样一种相处模式。 因为,剔除了和瑶光相关的记忆的话,他依旧是那个他,狠绝冷血不择手段,但是为了心中的原则可以不要命。他可以理解自己因为欠瑶光人情,在嗥月号上被萨图弄得如此狼狈,也可以理解自己到了地下水路区之後会为什麽这麽快就建立了属於自己的势力,但是自己和这个心系的女人该如何相处,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导致自己会打破原则为她豁出一切?──这些,时错心理却完全没有底。 男人看著瑶光神情忐忑的脸,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声。 看样子,不光是她在害怕,其实连他自己都对这种状况很担忧吧。 就算一眼看到这个女人就能确定她是自己心中被镂空的,最重要的那些记忆;就算完全不记得她,心中的占有欲和爱情依然旺盛地燃烧著;就算心里暗暗决定让两人的关系回复到以往的状态──但是具体,到底该怎麽做? 说到底,时错并没有在失去两人记忆的状况下做出正确判断的把握。 照往常的情形,他也不是没有女人凑上来,要是中意了一个(的外表),他一般就是随手把人往床上拎,──但是瑶光不一样。 原因?说不上来,只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女人是特别的,必须慎重地对待。 也是,不重要的话,他抵押出去的感情也就和她无关了吧。 两人,就这麽各怀心思、沈默著面面相觑了一小会。 最终还是时错觉得这麽小心翼翼实在太不像自己,一把抓住了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的瑶光的手,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嗯,还是这种感觉好。” 他满足地轻叹了一声,抬起瑶光的下巴亲了一口──就像是失去记忆之前一样的自然而然,仿佛这麽抱著她,已经成了他的本能之一。 但是瑶光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然後眉宇间露出了几丝犹豫,像是想说什麽。 “怎麽?” “…………我……” “说吧。不要把我当成其他人。我依旧是时错。” 瑶光沈默了一小会,然後鼓起了勇气,抓住了时错的衣角。 “之前你和谢罗离开i6区到i8区之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那段记忆很模糊,只隐约记得好像发生了什麽大事。” “……嗯,本来我和谢罗是和你一起去的,但是中途,我被鬼羽抓走了。” “…鬼羽?啊……好像有点印象……但是……” 时错边回忆边有些困扰地拧眉,看样子确实是记忆很混乱。 “嗯,鬼羽是不知道谁雇用的,想要杀掉我的杀手。……在我们一起逃离嗥月号上的时候,他出现过一次。” “……一起逃离嗥月号……好像有这麽回事,但怎麽逃出来的,却又记不起来。详细说一说吧。” 瑶光本想开口解释,但转念一想,如果从这段开始解释的话,时错对之前的事肯定还是会有疑问,於是她摇摇头: “我从头和你说一遍吧?” “好。” 然後,瑶光就这麽在时错怀里轻声地把从相遇开始一直到现在──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全部说了一遍。她说得很简单很清晰也很诚恳,也没有隐瞒一开始时错很不喜欢她的事实,只是把所有的事,毫无保留地用语言再现了一遍。 时错搂著她,默默地听著,时不时伸手玩玩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很平稳,似乎瑶光所说的这些,他并不感到意外,反倒偶尔会露出些“啊,果然是这样”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瑶光说完之後,他挑了一下眉,兴味地低头凝视她的双眼。 “那麽最後呢。最重要的这段你没说吧。……你被鬼羽抓走之後,发生了什麽事?” 瑶光咬牙了几秒,最後闭上了眼睛,抓著时错的衣角,带著赴刑场似的表情开口: “对不起,我和鬼羽发生了关系。……是我对不起你。” 时错双眼一眯,搂著瑶光的手劲道明显加重了几分。 “……怎麽回事?” “…他给我喂了一种奇怪的药,那种药会大幅度强化一个人内心深处积压最深的欲望……我也没想到我……” “这样。” 本来有些不悦的神情立即缓和了下来,时错有些好笑地捏了一把瑶光的脸,似乎为她的紧张感到不解: “不是你的错,为什麽要说对不起。要说欲望,谁都有,我在和你在一起之前,还上过好些女人,这麽说来,应该是我更对不起你一点吧。” 瑶光低下头──她之前的人生过得太过内向平稳和无趣,对於恋爱方面,她显得生疏而青涩,大学都快毕业了,也没有过男朋友,所以在很多话题上,她都有些手足无措。 有些吃醋是当然的,但那是他之前的事了,至少和自己确立关系之後,他没有再去碰过别的女人啊──但是她自己呢? “不,是我输给了自己的欲望,我明明已经有了阿错你,却还是斗不过那种药激发出来的诱惑──”她一边说,一边抬头,定定地凝视时错的脸庞,“你愿意原谅我吗?我的身体已经很肮脏,但至少我的心……” 时错突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然後他把她往床上一按,整个人撑在了她的上方。 “那你是希望我原谅你,还是不原谅?……其实你更希望的是後者吧,这样你会觉得更好过点?” 瑶光一愣。 “那我就不原谅吧。” 男人一边说著,一边伸出手,摩挲著她脸颊上的肌肤,指尖慢慢地从嘴唇滑到脖颈、肩膀,慢条斯理地、暧昧地解开了她xiōng前的衣扣。 “阿、阿错……!?” “我不原谅你,所以要好好惩罚一下呢,你的这次‘背叛’。……已经有这个觉悟了吧?” 瑶光瞬间脸红了──很奇怪,明明已经有了性经验,但一想到接下来时错要做的事,她就是忍不住会觉得害臊──当然,还带著点小小的期待。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时错已经干脆地吻了上来,轻易地撬开了她的牙关,温热的舌头伸进她的口腔,粗暴而饥渴地挑逗著──而衣服也在两人拥吻间,不知不觉地一件件褪去了。 “阿、阿错──” 瑶光似乎对时错那种近乎蛮横的索取有些不习惯,不由地从口中漏出了有些狼狈的呢喃声,但是时错根本不管她,只自顾自地将嘴唇移去了其他地方,像是品尝什麽糕点似的,啄吻著她的脖子、肩膀──然後,慢慢移到了她的手臂上。 “这双手……”他嘴角勾出了带著几丝邪气、但又藏著难以察觉的温柔的微笑,“曾经命悬一线,却死活不肯放开我的手。” 他握著瑶光的手,伸出舌尖,扫过那纤细的指尖然後打著圈轻舔著,双唇也故意暧昧地吮吸一阵,离开的时候,口中带出了一道细细银线,那薄唇也染上了水光,明明什麽都没开始,但光看著他此刻的表情就让人觉得眼前的画面色情而又带著恐怖的诱惑。 瑶光被这情形弄得几乎想要钻地,但是时错却强横地按著她,让她无处可逃。 那带著厚厚茧子的、有些粗糙的手,移到了瑶光的左xiōng部,带著粗鲁的侵略性抓捏揉动,但瑶光很意外地并没有感到疼痛。 “这颗心,在该冰冷的时候还保留著温度,在该憎恨的时候,还装著爱。” 他一边很有技巧地动著那握著她xiōng部的右手,一边满意地欣赏瑶光羞愤地闭上眼的表情。 “我明明应该嘲笑这一点,但却嘲笑不起来。” 瑶光闭著的眼睛睁开了,睫毛动了两下:“……我──……” 但是很快她就不得不再次闭眼,因为那挑逗的亲吻,落在了她的眼睑上。 “这对眼睛,曾经为我这样的人流过泪。” “……阿错……” 轻吻再次划去了小腹、然後慢慢游移到了大腿──那温热的舌头挂过大腿内测皮肤的时候,瑶光不禁颤栗了起来。 “这双腿,支撑著你的身体,背著行动不便的我,走过了地下水路区,到达了这里,真正属於我们的据点。” “阿错──!”瑶光忍不住激动地撑著上半身想要坐起来,“你记起来了吗?” “没有。” 时错摇摇头,换来瑶光失落的神情。 “但是很奇怪,我就是知道这些。每感受你身体的一部分,脑海中就会把你刚才所说的和那带著漏洞的记忆结合起来。………………虽然记不得,但我知道,确实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了瑶光的双腿,将下身的热源和她的私处轻轻摩擦著──然後带著几丝强硬,就这麽邪笑著将下身挺了进去。 瑶光咬住了嘴唇──虽然时错的动作有点粗鲁,而且没等她适应就开始动了,但她还记著他方才说的话。 ──这是惩罚,由不得她抱怨。 “瑶光,看清楚。” 伏在她身上的时错轻轻喘著气开口。 “……现在占有你的人是谁。” “…………是、是阿错。” “你喜欢的人是谁?” “……是阿错。” “………………你知道就好。”男人边动作著,边伸手剥去落在她脸颊上她那有些凌乱的长发。 “不是其他人,甚至不是之前的那个时错,是我,是现在的我。……忘了你,但是依旧想把你占为己有的我。……是这个,跨越了这麽大的记忆鸿沟却还一眼认出了你、比之前的我更喜欢你的我。” 瑶光瞪大眼抽了一口气──然後双眼就这麽莫名其妙地湿润起来──像是为了逃避自己狼狈的样子,她伸出双手用力环住了时错的脖子,咬紧牙关,从喉咙口漏出了有些破碎的呻吟,承受著来自下身的灼热、凶悍但又带著点甜蜜的冲击。 “阿错……阿错──”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仅有的浮木似的,她有些语无伦次地低吟,皱著眉头,似乎是想通过呼喊对方的名字来缓解那带著疼痛的快感。 “怎麽、不舒服?” 时错的动作稍稍放慢了一些,手再次放在了她的xiōng上,似乎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是惩罚,当然不会让你太舒坦。” “……嗯、唔。” “不、其实是骗你的。……我只不过是太性急了。” 他说著,嘴角有些无奈地一翘: “抱歉,我只知道怎麽蛮横粗鲁,却不懂得如何浪漫。” “不……没关系。” 瑶光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开口。 “阿错喜欢怎麽来就怎麽来好了。……我觉得……已经很浪漫了。” “…………是吗。” 时错危险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我的女人,说话真有气魄。喜欢怎麽来就怎麽来吗……那我们要不要玩点新鲜的?其实兄弟们有给我一些不错的东西。” “…………………………………………………………咦?” ============================================= 20 来自螺旋的欺骗 弗雷克发现,自从时错和瑶光重新回到i6区後过了一晚,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有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变化。 之前两人也很要好,而现在则多了一份带著默契的暧昧,瑶光之前看时错的眼神,还带著点隐晦的亲情,现在则已经全数换成了恋爱中的女子才有的,全身心信任的,依恋而满足的眼神。 他大概能猜想到那一晚发生了什麽,对此他并未惊讶,也只是稍稍地感到了一些心酸,他知道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自己都比不上时错,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竞争,瑶光和时错在一起,反倒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现在的时错,肯定可以好好保护她的吧。 但是时错却并不这麽想──那是一个独占欲极其强烈的男人。 虽然丧失了有关瑶光的记忆,但是在瑶光重新和他解释了过去的一切之後,时错立即再次发现了弗雷克的心思,看过来的眼神中,依旧带著露骨的敌意──不,这种敌意,在之前的时错眼中,还知道稍作收敛,现在却因为时错的性格因为丧失瑶光的影响而返回了“游戏”初期,而变得更为明显。 他故意当著他的面亲吻瑶光,甚至是一些大胆露骨的动作,弄得瑶光面红耳赤,而他则趁机抛来挑衅而告诫的眼神。 “这女人是我的,你连她的一根头发都别想碰” ……像是在这麽说著。 对此,弗雷克也只是选择视而不见,规规矩矩地持续著在瑶光这边打工赚钱扩展生意的活儿,谢罗在瑶光外出时充当保镖,平常闲著没事也会翘著尾巴来帮忙组装零件,他的手没有弗雷克这麽巧,但是看上去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而瑶光也开始继续离开前在做的工作──编写破解id卡密码的程式以及继续那个网络游戏的进程。 她知道,虽然暂时摆脱了鬼羽,但她并非完全脱离的危险,鬼羽的身手很厉害,谢罗和阿错加起来也未必是对手,那如果有充足的资金雇用那些a级车队的成员在外出时当保镖,就不用担心再次被他掳走。 打开邮箱还发现之前发布的招募信息都有了回信,大概是给出的薪水不错的关系,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广告邮件和一些明显是群发的求职信,有几个不错的全息投影技师和乐师表示想加入瑶光创立的工作室,信件里都有带有个人主页,里面有一些他们的作品,实力都算是不俗,似乎也对网络交易没有什麽意见。 ──於是瑶光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发送了过去,就等合作关系确立可以正式开始搭建游戏框架的雏形了,卡列维尔财团给的500万还没动呢。 瑶光这边在努力重整旗鼓,时错这边当然也不落下。 但是,和之前的时错不一样的是,现在的他的行为更不知收敛,和独眼玛莎的车队经常会过不去,行事更为强势,有好几次在调停区外也和别人起了争执,甚至有隐隐挑衅区长提特的意思──不但如此,他还经常一个人消失好半天,瞒著瑶光不知道去做些什麽,瑶光并不干涉他的行动,所以一直没有发现他那透著古怪的单独行动。 换句话说,如果以前的时错是被动的攻击性的话,现在的时错带有的就是主动的攻击性。 到底时错的转变是怎麽回事,i6区的其他人不知道,但是弗雷克和谢罗却能推测出来。 这就像是一个螺旋一般,看似画了一个圆,其实却是从一点,走到了不同高度的另一点──记忆到底是重要的东西,不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是不可能的。 就算时错说得如此信誓旦旦,这也是没办法回避的事实。 他依他自己所言,重新让瑶光回到了自己的记忆中,但是,之前因为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而积累起来柔和却也因此消失殆尽,就算他心中还留存著爱,这份温柔确实是连同记忆一起被抽取了。 ──他,只是在以“原本的时错”的身份在爱著瑶光。 不,更确切、更无情地说法应该是这样──那个之前和瑶光一起摸爬滚打互相扶持走过来的时错已经不见了,现在这个强势的、不知道收敛为何物的、依旧是那麽不择手段的男人,只是因为残存的爱,而对瑶光一见锺情而已。 弗雷克发现了这个事实,谢罗也多少察觉了,但是他们同时保持了沈默。 因为,他们不想让瑶光因为这残酷的事实而伤心。 至少现在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同样深爱著她,他既不是什麽相似的替代品,也不是虚情假意的演戏,而是确实对她十分宠爱──所以这些就不要在意了吧。 无论是怎样的性格,在经历各种事态之後,总是会产生变化,不说时错这种明显的,周围所有人的性格,谁没有和环境和经历挂钩呢。 人永远都是在变化著,就像时间无时无刻不在流淌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因为所经历的各种事态而进行著微调,不管多麽细小总归还是有极其细微的改变,你不可能把自己的性情一分不差地返回昨天的自己,如同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所以,接受“现在”,喜欢“现在”,就已经足够了吧。 带著这种自我安慰的心态,弗雷克和谢罗开始充当时错的组织的缓冲剂,去舒缓和区长以及一些住民的冲突,好让时错的树敌状态不那麽紧张──当然,瑶光并不笨,一开始几天她还因为时错的复归而感到喜悦所以判断力失常,时间久了她也察觉了那些微妙的违和感──但是她只当那是记忆缺失造成的性格偏移,并未太过注意,只是婉言相劝,让时错的行动低调点。 对於瑶光,时错显然比之前的他还要宠溺,之前时错还会因为瑶光有些不合适的举动说几句不留情的话,但现在则已经成了无条件的听从──大概是因为,不管起因是什麽,一见锺情总是带著几分狂热和美化效果的,所以她说什麽时错就答应什麽,她让他低调,他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赞同,但还是依言低调下来。 ──这样做的後果是,时错经常无缘无故失踪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到最後,时错的手下们甚至找来了瑶光的住所,瑶光才惊觉,时错经常会甩开部下们单独行动。 为什麽要瞒著我进行单独行动? 瑶光几次想要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却又觉得情侣间相互信任是很重要的,所以一直忍著不做声,只是心里一边偷偷地不安,一边又不停地安慰自己,他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反倒是时错,在部下这边听说瑶光已经知道他单独行动的事之後,对瑶光更是喜爱了几分──当天回去他就把瑶光按倒在床上滚了大半宿,直到结束之後才开始懒懒地讲解自己单独行动的内容。 “放心,不是什麽对不起的事,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你之外的女人。” 他嘴角挂著淡淡的笑容,亲吻著瑶光的头发如此说道。 “倒不如说……这也是你会乐意见到的事。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是既然被你提前知道了,我也不打算隐瞒。” “惊喜?” “嗯,我打算……把之前你我所受的……全数加倍返还。” 瑶光慢慢地抽了一口气:“……你打算报复萨图?不……别傻了,以现在你我的实力,怎麽可能做得到,我不想我们再次被他抓住!!” “以单体的实力当然是不可能做到,所以我才会瞒著其他人出去啊。” “…………你去和谁见面了?” “堕月城的人。” 瑶光再次抽气:“你是说……你想帮助堕月城的人……来对付醉夜城?” “对一个城的城主来说,最重要的资产就是城民,没有城民贡献他们的血汗钱,城主要拿什麽来和别的势力抗衡?所以对萨图的最好的打击,自然就是摧毁他最重要的资产。” “阿错──你……”瑶光忍不住坐起身来,“你是想引发战争!?” “现在因为你的斩墨,其他城早就有点一致敌对醉夜城的意思了,我只需要做一根小小的导火索──” 时错一边说,一边露出了如同两人第一次见面一般的狠绝的冷笑,他甚至还用轻松的语调和表情,用手指模仿了烟花爆炸的动作。 “然後──啪!……那个萨图的所有基业将毁於一旦。至於你哥哥尹流霆……看你了,如果你想要保他,我在布置行动的时候会注意一把,如果你已经对他死心失望……他好歹也是游戏参加者的一员。” 一席话,如同冰水一般浇得瑶光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一个狠狠的激灵。 是啊,她这是忘记了,彻底忘记了。 时错从来不是个任由别人欺负的角色,也不可能在受到伤害後放弃回击,躲在一个旮旯里忍气吞声,一旦他有了反咬的资本,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就这麽让事情不了了之的。 他杀人不眨眼、打架的时候只攻不守、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为了贯彻自己的原则就算是死也不怕,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时刻都做好了燃尽自己一切的准备。或许在和瑶光相处的那些时日,他少许了解到了什麽叫蛰伏,什麽是平淡和温馨的日子──但是现在,这仅存的温暖,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他爱著瑶光,心里记挂这首领的恩情,这是他脑海中仅存的,也是全部的善意。 但是和瑶光相爱,却无法洗刷他的过去,磨灭他的本性──至少,被拿走了记忆的他,不会被轻易改变。 瑶光终於明白了──不,是正视了之前自己一直在逃避的问题。 这个男人对她很好,他很爱她,他为了她曾经失去过双腿,半年间一直被屈辱地关在一间小病房挨饿,甚至为了能尽早站起来保护她,祭出了他最重要的精神财产,他凶戾狠毒却对她柔情温存,百依百顺──其实一个女人在一生中如果能获得这样一个男人倾尽一切的爱情,或许是幸运和成功的吧。 但是,不管他有多好,两人之间依旧隔著巨大的性格和观念的鸿沟。他在冰冷和扭曲的黑暗中长大,无法理解性命的重量,他喜爱拼杀带来的刺激,他会为了复仇,毫不在乎地拖醉夜城上百万人口下水,掀起战争也毫无顾忌,但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种做法──就算他们俩,同样都在憎恨著萨图。 他们,从来不是同类。 他们相爱著,心在一起,但所处的世界却离开得如此之远。 瑶光想要坚守住自己的本性,直到现在依旧尝试著不向这个世界妥协,执拗地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输给这个世界,但是时错却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那残酷的游戏规则,入乡随俗,顺应了那荒唐而疯狂的一切。 时错从来不是一个善类,之前不曾是,以後也不会是。 ========================================================= 21-25 21 他们在世界三角对谈 尹流霆看著phs上的来电号码,嘲讽地歪了一下嘴角。 虽然这是并未登陆进通讯簿的陌生人号码,但他曾经接过这个人的来电,也清楚地知道在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第一次接到那个人的电话的时候他甚至十分意外,毕竟本来他以为那个被他间接陷害的人是不会这麽轻易找上门来的。 带著兴味的表情,他慢慢地按下了通讯按钮。 “哟。” 电话那边传来清冷yīn戾的男声──是时错的声音: “考虑得怎麽样了?” 流霆握著小小的psh沈默了几秒:“要说服我帮忙,你必须更有诚意一点,现在你给出的情报,并不能保证你能打赢这场战斗。” “还是老样子啊。”时错在对面冷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怎麽意外,“不保证足够的胜率就绝不出手,哪怕是和自己妹妹有关的事。” “……” “也罢,并不是没有你我的行动就完不成,就算你把我说的这些全部告诉萨图也没问题。” “………………”流霆慢慢吐了一口气,“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时错。” “说吧。” “为什麽你的精神状况似乎完好?” “哦,竟然这麽问?看样子那个梅森医生确实和你们有关啊。” “我并没有打算否认这一点。” “你当然不用否认,你对我的恶意早在我们上嗥月号之前我就心知肚明。” “那你还找我来谈合作?” “因为对於我来说,有比你更让我想对付的人。” 流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漆黑的双瞳中满是嘲讽。 “你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时错。” “好吧。”对话那头同样是一声冷笑,“我确实支付给了梅森筹码,但是那又如何,如果你们认为这样就能让我从瑶光身边走开的话,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是吗? 流霆没有将疑问说出来,只是似笑非笑地做了个口型。 “那麽,瑶光她还好吗?她知道你现在在做什麽吗?……她同意了吗?” 这回轮到时错沈默了片刻。 “她会同意的。” “为什麽你会说得这麽肯定?她的固执你并不是没有领教过吧。” “谁知道呢。她虽然固执,但也重情,而我是得到她的心的人。” 随著这句话,流霆握著psh是手猛地紧了紧。 “……所以你是在利用她对你的感情?” “怎麽可能?”时错好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你吗?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也能落井下石,在她千方百计逃离之後,还能厚著脸皮留在嗥月号上。” 流霆的手指再次一动。 “我只是在提醒你,要真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那麽点愧疚,这次你就不该视而不见。” “抱歉,时错,很早我就发现了,我和你最终所追求的,完全不一样,我并不後悔,一点也不,如果时间倒流,回到那一天,我还是会把瑶光推进萨图怀里。” 对面一阵可怕地沈默,但是流霆却并不在意: “你追求的是什麽,我不知道,但我能推测那是一种很感性的东西,但我不同。” “那麽你追求的是什麽?” 流霆却并没有回答。 空气就这麽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 两人沈默著僵持了十几秒,最後还是流霆先开口: “放心,我们的通话我不会告诉萨图的,既然你还没离开她,那我就不方便把她带回来,她身边总是需要人保护,你就继续履行保护者的职责吧。至於我要不要介入你的行动──我想看看你的部署和计划。” “我该拿什麽相信你?” “就凭瑶光在你身边,我为了不让她伤心崩溃,也不会乱来的。” 真有这麽好的话,那一天的事又怎麽会发生?──时错在电话机这头嘲讽地冷笑。 见时错不出声,流霆继续开口: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麽担心,你们这边还有最大一个光天化日之下的奸细──斩墨。就算萨图知道了你的行动打算反击,你认为斩墨会找不到机会联络瑶光吗?” “……” “不用给我太过具体的东西,只要让我看看你的计划有没有可行性。” “哼,”时错妥协了,“你这人还真是一点没变,理智得讨人厌啊。” “彼此彼此。……对了,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啊,时错。” “说。” “…………你喜欢瑶光我知道。……但现在的你,了解她吗?” 时错没有回答,而是果断地掐断了电话,phs里传来了通讯中断的电子音,让流霆对此呆滞了很久──然後他不知怎麽地,突然收起了那慵懒优雅的坐姿,从座位中暴跳起来,狠狠把手中的phs往地面上砸了过去!! 啪! 小巧精致、造型前卫的新型号phs就这麽被摔成了一堆破损的零件,而流霆像是还不解气似的,再一脚狠狠踩了上去拼命碾著,似乎这phs和他有著什麽深仇大恨一样,不把它碾成粉末就不罢休。 她虽然固执,但也重情,而我是得到她的心的人。 “开什麽玩笑……是想宣告她不仅是身体,连心也一并被那可笑的感情污染了吗……” 你以为我是你吗?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也能落井下石,在她千方百计逃离之後,还能厚著脸皮留在嗥月号上。 “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有什麽资格评论我的行动……” 要真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那麽点愧疚,这次你就不该视而不见。 “愧疚?为什麽我要愧疚?你以为只有瑶光为了生存做出了牺牲吗?我愤怒,我不甘……但是为什麽我要愧疚──” 你这人还真是一点没变,理智得讨人厌啊。 “谁说我理智?是啊,我理智,但是那不一样……那和你们所说的理智是不一样的东西!我明明就────我可不指望你这样的货色能看懂──” 就像是个醉汉一样,流霆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内,脚不停地碾著鞋底的残渣,而口中则神经质地念叨著细细碎碎的几句话,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宛如蜡像,嘴角噙著扭曲的怪笑,眼神空洞而又冰冷。 究竟时错的哪句话刺激到了他,让他变得这般疯狂? 滴滴。 就在流霆机械地做著踩踏的动作泄愤的时候,门铃响了。流霆猛地收回了那古怪的神态和泄愤时的激动,挺起腰板整了整稍嫌凌乱的衣服,脸上又恢复了那带著淡淡笑容的精明的神情。 “大哥,你来了。” 打开门,他自然而随意地对门外的狼人如此招呼著,仿佛之前的发泄根本不存在一样。 时错挂掉电话之後不到一分锺,瑶光的电话就来了。 “阿错,你在哪?” “在地面上,怎麽了?” “呃……不。这个……” 拿著电话的瑶光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事实上,她知道现在时错在想办法对付萨图,但劝说了好几次,时错还是轻描淡写地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甚至还派他的不少手下,对她、弗雷克、谢罗三人进行了以保护为名的软禁。 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对萨图以眼还眼了。 瑶光对此心乱如麻──时错这番举动,与其说是为他自己的遭遇出气,不如说,其实是为了她所受的伤害进行的反击,不说这些事本身的性质为何,这恰巧能证明时错很重视她,想帮她摆脱“那一天”的yīn霾。 ……但是,伤害她的仅仅是萨图,要真的报复也该冲著他一个人去,让整个城陪葬这种事,她实在不想见到啊。 而且,这次的举动说不定还会伤到流霆。 每次想到这个表哥,瑶光脸上的表情总是微妙而无奈。 他确实让她寒心,但也确实数次给予她援助,如果没有他,她可能真的不能活到现在。 他是自己在这世界最後一个亲人,就算他做了那些事,就算已经不想看见他,但终究不至於到让她可以放任他遭遇死亡危机的地步。 ──所以,必须阻止时错。 想到这里,瑶光鼓起勇气对著phs开口: “阿错,你还是在继续做那件事吗?” “是。瑶光,你想阻止我?” “…………嗯。” 面对电话那头传来的轻声而坚决的声音,时错的嘴角泛起了无奈而带点宠溺的笑容。 “我知道你很天真,也太过心软,但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你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但是你也知道,我的原则没这麽容易变。你当初喜欢上我,不也是因为我骨子里坚持的这种原则吗。” “…………但是……” “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原谅了萨图。” “没有,但是醉夜城的其他人是无辜的。” “瑶光,这并不是原本世界,你何必为这些早就堕入泥潭的异世界住民而感到惋惜?” 瑶光握著电话,轻轻咬著嘴唇,双眼中带著晦暗的坚决: “他们要怎麽生活,那是他们的事,我不是他们,所以我做不到和他们那样麻木。” “你就算替他们求情,也得不到任何感谢。” “我不是为了得到感谢……我甚至不是为了他们,阿错。”瑶光的声音听起来带著几分自嘲和苦涩,“我是为了保护我自己,我阻止你……至少能证明牧瑶光还活著。” “呼……” 时错大大地吁了一口气。 “我有种感觉,瑶光……现在的我,和忘记你之前的我……对你表达感情的方式并不一样,而显然,後者更得你欢心。” “这不重要,”瑶光在电话那头急急地加快了语速,“阿错,我并不是……” “我知道。”时错打断了她,“你只是在害怕而已。害怕我因为这种改变而离开你。好吧,为了证明这一点不会成立,我可以改变一下我的计划。我答应你,我的行动,尽量只针对萨图本人,尽可能避免牵连醉夜城百姓。……这样你放心了麽?” 话筒内传来了轻微的抽气声,瑶光显然对此很激动,过了好久才回了一个闷闷地,带著颤音的“嗯”。 见此,时错嘴角那有点无奈的笑意更甚,摇摇头,和瑶光再次寒暄了几句之後,挂断了电话。 “说完了?” “嗯,不好意思,见笑了。” 时错对著坐在房间另一角的人耸耸肩, “我的女人其他都好,就是有点太过敏感和心软。” “但是你看上去对哄著她乐此不疲。” “是啊。”时错转头对那人笑笑,“其实我很享受这一点,能让她高兴的话,稍稍放宽一下自己的准绳也没问题。” “还真是叫人羡慕呢。……这麽说你打算改变计划了?其实不通过战争达到目的的方法,我这边也有好几种哦。” 时错闻言,走到那人对面的悬浮椅边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说来听听,费里斯。” “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坐在时错对面的那个名为费里斯男人轻轻点头,露出了贵族一般的微笑。 22 盛开在地狱的钢铁花 瑶光走进了区长提特的办公室,这是来地下水路区之後第二次踏进这里。 谢罗跟在瑶光身後,看见她的背影有些僵硬,於是也跟著神经紧绷,那长长的豹尾崩成了一条线微微翘起,默不作声地用那琥珀色的兽瞳和提特对视。 “嘿,嘿,别紧张,两位好夥计。” 提特翘起尾巴,从桌面上卷起两瓶没开封的饮用水丢给了两人,像是想要安抚他们的情绪, “叫你们来,没什麽恶意,只是有事想拜托你们而已。” “……拜托?” “嗯……”提特抓了抓後脑勺的头发, 似乎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啊哈哈,总之首先的问题是,你们最近有点嚣张呢,让我觉得稍微有些困扰啊。” 瑶光呼吸停了一拍。 “之前你们发展势力,我倒是无所谓,因为有那个自信──我觉得你们不会太乱来,而且拜你们所赐,整个区秩序化了,这其实挺不错,但是现在──” “你是说阿错他的行动……?” “看样子你们还是有自觉的嘛。”提特依旧看上去很豪迈随和地哈哈笑著,但是眼底的冷光却无法遮掩,“这次治病回来之後,你家断腿狼的行动有些过头了哦。你知道,我们地下水路区能以自己的规律运作到现在,就是因为和地面上的关系撇得很清,但是最近他三天两头往地面上跑,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呢。作为区长,我不可能对这样有可能影响整个区的隐患坐视不理。” “……我明白。我会好好劝他的。” 瑶光轻轻点头──其实她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相比地面下,地面上的事要复杂地多,时错主动去和地面上的人联系,总是让人心里很不安。 见瑶光这麽简单地就同意配合,提特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很好地保持了不多问的原则,继续笑著开口: “第二点就是,能者多劳,这次的红色戒严期快到了,区里面的防护工作,希望你们能多出些力,当然我不会让你们白白付出,事成的话给你们换住处如何──i6区最近又拓展了一部分领地,造了一批‘豪宅’哦。” 瑶光点点头──不过其实她对豪宅什麽的,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反倒是提特说的某个词引起了她的注意。 “……红色戒严期……?” “啊,之前你们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有提过吧?那些异化的怪物偶尔会有集中起来攻城的情况。” “嗯,我知道……但是……为什麽它们会突然集中起来攻城?” 提特眨眨眼,有些诧异地摸了一下下巴。 “你不知道吗?迦蓝矿辐射是会随著气候和季节而改变的,迦蓝矿辐射高的话,那些异化动物的攻击性和食欲就都会变强,一般来说,辐射变强後的十天左右,红色戒严期就开始了。”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迦蓝矿的辐射开始变高了吗? “怎样,答应吗?” “当然。”瑶光点点头,“i6区被异化动物吞没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好处。我会尽力的。” 提特闻言,稍稍一愣,然後大笑著拍拍瑶光的肩膀: “不愧是老好人y!收容你是i6区的福气呢,自从你来了之後,这里的生活变得有趣和平稳了许多啊。” 瑶光嘴角一抽:“……有趣?” “当然,你和断腿狼还有弗雷克的三角八卦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 於是瑶光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地在提特揶揄的大笑声中,带著谢罗飞速退出了区长室。 两人很快回到了住处,发现住处里那个用作全区公告的荧光屏上面也登出了红色戒严期即将到来的消息,cāo作了一下荧光屏上的按钮,随意查看了一下i6的讨论区,发现很多人都在上面骂骂咧咧,也多了不少收购枪支弹药装甲的讨论串。 看了一小会,瑶光就离开了那个公告荧光屏,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前,打开电脑开始发呆。 桌面上的进程记录放放著自己现在的工作进度。 id卡密码破解程序:35%(最重要的任务) 网络游戏引擎代码:45%(附,网络游戏整体雏形为20%) 全新结构对“噩梦”病毒防火墙:15%(就是在鬼羽的据点开始编写的程式) 悬马引擎泛用改良软件:60%(赚钱用) diy迦蓝装甲驱动:70%(赚钱用+自用) 她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急急地呼了一口气。 要做的事实在太多,让瑶光每次面对这些数据总是感到一阵沈重的压力:id卡密码破解程序难度高,网络游戏引擎工作量大,此外还要不停地写其他的作品来赚钱保证自己的收入──现在,可能她又要增加新的工作了,为了应付接下来的红色戒严期。 外加还有最近总是行踪不明的时错让她无形中又多了一分不安,此时此刻,她那从鬼羽出现之後一直紧绷的神经终於开始出现了轻微的裂痕。 ──她开始感到疲倦和懈怠了。 已经快九个月了,来到这个世界,两百多天中,她一直在过度透支自己的头脑,基本上所有的自由时间内,她都在努力地和代码为伍,写出了一份又一份作品。 但是,得到的成果却并不如意。 快一年了,连自己的生存问题都没有得到很好的保障,制造出了巨大的对军兵器,却不能为自己所用,就连保护身边的人也做不到,让阿错变成了现在这种让她担忧的样子,唯一能庆幸的就只是能快速赚到钱而已。 是不是努力方式错了?拼命赚钱真的有意义吗?除了那张id卡密码,其他的作品,真的有必要再写下去吗? 为了应对红色戒严状态,必须要试试制作新的迦蓝装甲,或者更有威力的武器。 但是意识深处却有一种消极的声音在呐喊著:就算做出来了又怎样?你努力到现在,作品真正有起到作用的,有几次呢?你是用它们,保护了自己,还是保护了别人? 不不──瑶光猛地摇头──如果我连这唯一的优势都不好好使用的话,真的连饭都会吃不到的吧。 她咬著牙,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屏幕,打开了编写程式的软件,但双手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无论如何都动不起来。 不是不会做,不想做,而是身体违背了大脑的旨意,叛逆地传达一种极其强烈的惰性。 我真的,好累。 谢罗站在瑶光的身边,凝视著她的侧脸,她那迷茫而又带著疲倦的神色让他有点意外,但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心,於是只是围著她坐的悬浮椅绕了半圈,想了半天,豹子耳朵突然竖了起来,然後双眼带著罕见的兴奋,拉了拉她的手,指指门外。 “谢罗,怎麽了?”瑶光从发呆中回神,“想带我去哪里吗?” 少年点点头,继续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把她带出了屋子,拉著她在错综复杂的水路区疾走,绕了好多瑶光从没走过的小路,要不是她相信谢罗,这种情形都该被判定成人贩子的常用招数了。 最终两人走到了一个疑似废弃品丢弃点的地方,这里的景象让瑶光想起了刚来这个世界时的心惊胆颤的日子,不由得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转头轻声询问: “谢罗,你想给我看什麽?” 少年点点头,拉著她在大堆工业垃圾中兜兜转转,然後走到了一处很隐蔽的小空地──那里有著一个不起眼的小帐篷,帐篷里放著一张破破烂烂的床垫,还有一些粗糙的生活用品,看样子是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这是──?” 谢罗看了瑶光一眼,然後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 “你曾经住在这里?” 点点头。 “现在还经常回来吗?这里是你的秘密据点?” 再次点点头──似乎瑶光总是能很快地理解他眼神中想表达的意思,谢罗看上去很高兴。 然後他放开瑶光,钻进了那个小帐篷,从里面传来了翻找东西的声音,没过多久,谢罗就钻出来了,手里拿著一把小小的钥匙──两人再次开始了行走,这一次,谢罗的路线变得更刁钻了,行走中甚至出现了攀爬和跳跃,还有几个地方直接是谢罗抱著她过去的──十分锺後,两人站在了一扇破破烂烂的铁门前。 可就算已经到了这种偏僻至极的地方,谢罗还是谨慎地四顾了一圈,然後才用那把钥匙打开了门,拉著瑶光走了进去。 “啊……” 在走进门的那一刹那,瑶光呆住了。 那里,看上去像是什麽被废弃的锅炉房,四周遍布破烂的管道,地面是锈迹斑斑的铁板,房间的位置似乎离地面很近,天花板破了一个洞,一束白光从上空打下,照在了地面上──而就在那一束光芒的位置,有什麽,在静静地盛开著。 那是一小片状似白百合的花朵,从破了一个洞的地面中,婀娜地挺立在光芒之下,纯白的颜色和周围的景象是如此格格不入,但又带来了一种奇妙的美感。 花?这种污染这麽严重的地方──会有花?那种美丽但是极其娇弱的植物,就算是在嗥月号上,瑶光也从来没看见过呀。 瑶光抽了一口气,快走了几步蹲下,然後哑然失笑,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地松了一口气。 那并不是真正的花朵,而是用白色的薄金属模仿花瓣,灰色的铁丝缠绕在一起模仿枝叶而做出来的,花朵状的金属装饰品而已。 但是,就算是假的,这麽细心地把这些原料做成花朵的样子,恐怕也花了不少功夫吧,看著这些在光芒中栩栩如生的钢铁的百合,瑶光突然觉得心头一暖,像是有什麽,洗涤掉了之前沈淀在体内的污秽。 “谢罗,这是你做的?真漂亮。” 听到瑶光的夸赞,谢罗眼神一亮,赶忙打开自己的pda,调出了一个屏幕给瑶光看──那是一张照片,里面印著的是真正的鲜嫩欲滴,挂著露珠的白百合,而照片的名称栏,则这麽写著“400年前的生态记录组图──白色祈祷者。” 看样子,谢罗就是对著这张照片在模仿那些花朵的样子吧? 不过,他为什麽要这麽做?这些花朵,做出来对他有什麽帮助吗?生活在这种连生存都很困难的环境下,这种装饰品,不会有多少人会有兴趣的吧。 “能告诉我,为什麽要做这些吗?” 谢罗沈默了一小会,然後才慢慢吸了一口气,走到“花田”前,拔出了其中一朵钢铁百合,拿到了瑶光跟前,扭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花递给她。 “……给我?…………这是为我做的吗?” “……” 瑶光的脸颊也慢慢泛红起来。 “谢谢,我很高兴,也很喜欢……但是……为什麽?” 谢罗迟疑了一小会,然後慢慢地拿出了pda,打了几个字,把荧光屏推到了摇光跟前。 ──上面写著很简短的几个字。 “很像。” ……很像?我很像那些花朵吗?…………也是,外表光鲜,实际上却脆弱不堪,也就只能在和平时代充当装饰品而已了吧。 但就在瑶光嘴角泛出苦笑的时候,谢罗却凑到了她跟前,把花慢慢放进了她的手里,那长长的尾巴,也小心地,悄悄地蹭著她的手腕。 冰凉而坚硬的触感让瑶光猛地回神。 ……很像?是说,我和手中这伪造的花朵很像吗? 看上去娇嫩无比,但是却不会轻易凋谢折断,伪装成一无是处的装饰品,内里却是坚硬的钢铁,就算在这遍布污染,四处都是灰黑色的破败大地,也能毫不畏惧地盛开著──是这样吗? “你在给我鼓劲吗?” 谢罗点点头又摇摇头。 瑶光有些疑惑,手中拿著花朵再次四顾了一圈,然後发现房间的一角,堆著一些零件──白色的金属片,锋利的小刀,一捆捆的细铁丝──看样子,谢罗的造花工程并没有全部完成。 没有完成却先把她带了过来?为什麽?……难不成是刚才那发呆颓丧的样子吓到他了,然後这个敏感细心的少年就提前暴露了自己的作品,只是为了逗她开心? 她把花朵放在鼻子前,慢慢吸了一口气──虽然其实并没有气味,但是她却幻觉般地感受到了一阵清香。 ……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能让她回忆起原本世界的东西了? 如果不是谢罗给她看了这伪造的花田,她几乎都要失去了自己其实并不属於这个世界的实感。 不,不是这样。 真正的百合花,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能存在的,只有这样的钢铁的花朵。 如果我还怀念著那种美丽,就必须让自己的骨架,化作坚硬的钢铁,如果我还想著要回到那盛开著真正花朵的地方,就牢记著今天看到的景象吧。 闭上眼,那个宛如天堂般的世界的幕幕,在脑海中清晰地回放。 睁开眼,自己身处的依旧是这毫无希望的地狱,前方的道路困难重重,遍布未知和凶险,但同样有虚假而真实的美景,选择在这里绽放。 “我不会忘记今天看到的,谢罗。” 瑶光笑著将花朵收进了口袋,伸手摸摸谢罗的头顶,少年眯眼发出了低低的咕噜声,豹耳往後轻压,看上去很舒服似的,尾巴也在兴奋地一甩一甩。 “你的鼓劲很有用,我知道接下来该怎麽做了。” 谢罗高兴地点点头。 “那麽这里就作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据点了?心情不愉快的时候,我能来这里坐坐吗?” 谢罗再次点点头,指指房间另一角,那里有一个小桌子,还有一个已经飘不起来的悬浮椅。──然後他把那把破旧的小钥匙塞进了瑶光的手中。 “给我了?那你呢?还有备用的?……那就好。” 瑶光带著浅浅的笑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该回去了,这个时候,阿错和弗雷克该回来了吧。” 说著她转头,最後再看了一次那伪造的花田。 “接下来几天会很累呢,谢罗,你也要帮忙哦。” 少年和平常一样,拉著她的衣角,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 23 在生死关前微笑 “异化者能量峰值数是?” “最低1.46,最高6.44,已经进入危险状态了。” “自卫队就位了麽?” “已经就位,不过有两个临阵退缩了,南出口人手恐怕不够。” “把那两个丢进罪者营去。” “已经丢进去了。人手的话,以高工资吸引来了两三个普通住民,但怕还是不够。” “去找玛莎的车队借人。” “恐怕不行,这几天玛莎的车队接了十几个单子,都是保护一般住民的,现在他们退守在车队大仓库,恐怕整个车队、连同那几个住民在红色戒严时期都不会离开半步了。” “那就去找断腿狼。” i6区的中央广场上,区长提特边和阿穆交代著防御阵线的事宜,边瞧了瞧一边带著谢罗走过来的瑶光。 “嘿,运气不错,是老好人y来了。” 提特笑著迎了上去: “这麽紧张的状态,乱跑可不好哦,我怎麽记得断腿狼手下的人,已经把你们的住处包围起来了?” 瑶光不做声,只是看了看四周。 同样是无序嘈杂的广场,此刻,气氛中明显多了几丝严峻和恐慌,人们大多脸色严肃地低声交谈著,女人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强壮的男人来去匆匆,紧张感一触即发,似乎有种发生什麽小事人群就会炸开锅的错觉。 她指了指谢罗拉著的一个小推车,掀开了盖子的一角。 “我是来发战争财的。” 提特和阿穆互相对看了一眼,似乎对瑶光那极难得出现的幽默有些意外,但定睛看向那小推车里的东西时,猛地提起了精神。 “这些是……” “嗯,新型号的diy武器,装甲、枪和刀都有,你们要吗?” “要!” 提特和阿穆不约而同地用力点头。 於是谢罗从里面拿出了两套新型装备递给了两人,瑶光则在一边报价:“装甲单卖2000查赫,光子刀1000,枪1500,如果成套买的话,4000查赫。购买後可以试用一天,不满意可以全额退货。” “唔?”提特有些疑惑地摸摸下巴,“这定价比你以往工房里出品的东西要高了很多嘛。” “这是为了应对红色戒严状态开发出来的新产品,性能和市面上新款的‘狘跃’系列差不多。但是那个可要卖到25000一套,性价比是我这边好太多了。” 瑶光也只有在介绍自己的作品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如此自信到嚣张的神态,这让提特和阿穆更是惊讶。 “那我能多买几套吗。” 提特举手笑嘻嘻地询问。 “可以,不过一个人限购三套,就算区长也不例外哦。” 面对瑶光那冷静又带著点调侃的神色,提特点点头,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在瑶光手中的取款装置中一划,又接过了谢罗递过来的两套装备。 “你看上去变了不少呢,y。” 瑶光一愣。 “咳咳,不知道该怎麽说。”提特抓抓後脑勺,“就是……从你离开i6区到现在,感觉变了不少。你现在看上去心情不错,好像是有什麽放开了一样。” “放开了啊。” 或许可以这麽说吧。 之前的这麽多日子,自己一直对周遭的环境有一种退避和拒绝感,但是经过鬼羽的绑架、时错的转变……以及谢罗那天的赠礼之後,她那种“这样下去不行”的感觉终於到达了临界点,产生了质变。 正如那天在鬼羽面前所说的一样,她必须学会释放和迎接黑暗的自己。 而这红色戒严期,正是比较无害地释放自己的大好时期。 “那麽,区长,你们请继续忙吧。我去几个出口区看看。” 说罢,瑶光便招呼谢罗往另一处走去──但是提特却叫住了他们。 “等等,去那里很危险哦,现在这种状态,异化怪物们什麽时候冲过来都是有可能的。──你是去准备兜售这些新型号装甲和武器吗?” “是。” “嘿──为什麽?真的打算发战争财的话,这种级别的好货,起码卖个15000查赫一套吧?” 面对提特那面带揶揄的提问,瑶光却答非所问。 “提特区长是个好人呢。” “咿咿?怎、怎麽了啊!突然说起这麽怪异的话题?” 提特显然对这种夸奖感到浑身不自在,整张脸奇怪地扭曲抽搐,老虎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呵呵──”看到提特的反应,瑶光忍不住笑了起来。 恐怕这里的人,并不习惯被这麽称赞吧──说不定还会把“好人”当作贬义词呢。 但是,现在的她确实是这麽觉得的。 一开始觉得那带著人情味的全区规则有些怪异或许有什麽蹊跷,但对比过i8区的风气之後就能了解到,提特的管理方法,确实是以最小的伤害,维持了最大限度的秩序──罪者营的存在确实让人闻风丧胆,却成了最好的约束手段──至少只要你不触犯规矩,你就基本上和那可怕的地方无缘。 之後的处刑事件也是,乍一看很残酷,但瑶光给出了有些说服性的说辞之後,他立即就收回了处刑的命令。“处刑”的规则本身也是,虽然铁血无情,但至少有这麽一条规则在,这里不会有人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因为这里是不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就要被丢尽排污河的地方。 这次的红色戒严时期,提特还提早叫她过去谈话,请她多多出力──而不是请她单独为他做些什麽高级防卫道具,也就是说,他是确实把自己区里面的住民们的性命,当作一件重要的事在考虑的。 或许如果是之前的自己的话,会对提特这样的表现不置可否吧──毕竟以地球人的标准来说,这算不上什麽。 但是,决定正视黑暗的瑶光现在明白这点。 ──要在一个白色的世界做好人并不是难事,但如果要在一个黑色的世界,依旧维持著那种带著善意的心态,那是多麽难能可贵的事。 不光是提特区长,之前给她引路的阿穆、身为杀手却温柔又重情的弗雷克,宁愿被关进罪者营也拼死想要救出自己亲人的谢罗── 这整个i6区,都在提特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成了罕有的,具有人情温度的地方。 原来,不愿意向整个世界妥协的人,并不止是瑶光她一个人。 而若要说蔑视、指责这样的环境,也是他们这些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更有资格,她一个外来者,站在高高在上的立足点说三道四,算是什麽呢。 之前没有发现这一点的自己,也难怪活得如此作茧自缚了。 “嗯,提特,你是个好人。我发现得太晚了。” 瑶光眯起眼睛,给了对方一个温和的浅笑。 “不是贬义哦。而是发现了这一点之後,我发现自己开始喜欢这个区了。” 说完之後,大概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於是和谢罗两人一起拉著那个小推车,离开了广场。 剩下提特和阿穆面面相觑了好一会。 “之前见面的时候我就说了吧。” 阿穆看著瑶光远去的背影,耸肩轻笑了一声。 “她会是个好女人的,你看,老大,我没说错吧。” “是是是。”提特甩甩尾巴撇撇嘴,“你的眼光真是毒啊。可是现在提这个又有什麽用?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 另一边,瑶光则已经带著谢罗去了i6区的各个出口兜售新产品。 ──说是兜售,有些驻守在出口防线的自卫队战士并没有这麽多现钱购买装备──4000查赫对瑶光来说不是大数目,但是对一个地下水路区的住民来说,可是相当於好几个月的房钱。 但是尽管如此,瑶光还是把东西给了想要装备但是没钱的人,只是让他们打了欠条,之後来她的工房干一段时间白工或者分期换钱。 就这样,一整车新型号装备一下子就分完了,平均下来每个出口都有些持有不错装备的战力,而瑶光自己则和谢罗留在南出口休息──刚才听提特说了,南出口的人手似乎有点紧缺的样子。 南出口和平常比,显得守备森严。最外端,左右两个激光装置形成了激光的栅栏,栅栏後头是好几排金属大箱子做成的掩体,不少自卫队战士躲在掩体後头低声交谈,道路的正中,有个状似大炮的金属装置,炮口向外放著。 “你们怎麽还呆在这?” 见瑶光和谢罗东西分完了也没离开的意思,拉比──那个之前和阿穆搭档的守门人,有些好奇地开腔搭话。 “你家断腿狼呢?他放心把你这麽放出来?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哦。” “阿错随後就到。” 瑶光对拉比点点头──她费了好大口舌才让他同意她今天的计划,之前也已经商量好在南出口碰面了。 “嘿──” 拉比一说话,和他一样手臂上带著自卫队袖章的不少人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过来。其中附近的一个,发出了揶揄的长音,戏谑地上下打量著瑶光。 “打算近距离观战?这可不行哦。看在你给了些不错的家夥的份上告诉你,异化怪物冲过来的时候,我们可是没有多余的心力照顾千金大小姐的,到时候可别怪刀剑不长眼啊。” “不需要你们照顾,我也不是来观战的。” 瑶光摇摇头,从小推车的最底部,取出了看上去像是手甲似的东西,戴在了自己的双手上,然後按下了手腕上的一个小按钮。 只听空气中一阵光子的蜂鸣,小推车里发出了金属声响,没过多久,那些看似杂乱的零件飘在空中变形组合,最後变成了一个几乎有三米高的──只有上半身的,悬浮在半空的金属巨人──以xiōng腔为中心,悬浮著的巨大双臂把瑶光包围在了中间。 “这个是试做品,我叫它‘幽灵骑士’。” 瑶光一边快速按著手腕上的几个按钮调整,一边对周围的人解释道。 “我想看看它的实战效果──我自身的体质确实很差,但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弥补的。” 说罢,她动动手腕,做了个握拳的动作──与此同时,悬浮在她背後那个巨大的悬空铁甲也同样做了个握拳的动作。 她抬手,铁甲也抬手,她拍手,巨人也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拍击声,她做出了“v”字手势往脑袋边一横摆了个萌系造型,那个巨人也同样嘎吱嘎吱很灵活地照做了,她把双手比做兔子耳朵在脑袋顶上扇了两下,巨人亦然──不过怎麽看怎麽觉得很蠢。 “哈哈哈哈哈──!” 一群自卫队的战士们在掩体附近笑得前仰後合,有些干脆直接躺倒在地打起滚来。 瑶光停下了动作,脸有点红──其实她只是想证明这东西的同步性和灵活性很强,顺便活跃一下紧张僵硬的气氛而已,没想到效果会好得离谱──第一次发挥幽默感就如此有成效,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原来如此,哈哈哈……嗯,没错,你的想象力挺好的嘛,这东西看起来倒是挺有威力的……噗哈哈哈……” 方才和她搭话的那人一边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表示认同地点点头。 “那看样子你不会拖後腿了……噗──不过你不觉得‘幽灵骑士’这名字超土的吗……噗哈哈哈!!也难怪啦,据说女人多多少少都有骑士情结,不过──你明明有了一个,结果自己又造了一个是怎麽回事啊──哈哈哈!!” 被他这麽一引,周围好不容易淡下来的笑声又此起彼伏。 於是瑶光的脸更红了,一边的谢罗有点不满自家上司(?)被这麽调戏,於是很英勇的上前,绷起了尾巴,对那些人发出了示威似的低吼。 谢罗大概还是有不少人忌惮的,见谢罗生气,有些人也就识趣地收起了笑声。 “谢罗,没事,不用这麽在意这些。” 反倒还是瑶光,大度地摇摇头想让谢罗算了──毕竟这种程度的调侃,和之前所遭遇到的冷眼或是带有算计性的眼神相比,真的好上太多。 谢罗这才有些不甘不愿地後退了几步,呲牙咕噜了几声,像是在告诫他们别过分。 “谢谢。” 瑶光有些好笑地拍了一下谢罗的肩膀──於是惊悚的一幕出现了,那巨人伸出手呼地一下就要盖下来,把谢罗吓得几个大空翻後跳,四肢著地耳朵前压瞳孔紧缩尾巴炸开,一副临战状态的小豹子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笑声,再次爆发出来,而瑶光则是神色尴尬地僵著伸出来的手,呆在原地。 时间就在这难得的温馨气氛中渡过了十几分锺──可惜,在这冰冷的地下,要想保持这种温度,就必须要燃烧更多的热量。 “滴滴滴──” 装在水路通道出口顶部的探测仪发出了警告声──於是笑闹戛然而止。 “异化动物开始正式活跃了。” 守在最前方的一个战士,读著墙边的数据冷声宣布著。 “第一波异化生物入侵,距离这里两公里。” 听到这句话,谢罗立即几步上前护在了瑶光的身侧,自卫队的战士们同时掏出了武器,回到了自己埋伏位置上──瑶光也找了个大箱子後侧,半蹲下来。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样子赶上了。” “阿错,你来啦。” “嗯。” “谢罗的外婆,弗雷克他们呢。” “放心,按你交代的办了,弗雷克不肯呆在後方,去了东出口──反正他穿著你给的上好装备,应该没事。” “嗯,谢谢。” 瑶光有些撒娇地把脑袋埋在时错xiōng口蹭了蹭。 “要谢就到床上去谢。” 这句并未收敛声音,也很没危机感的发言,让埋伏在前方的几个战士,手中握枪盯著前方的同时,忍不住吹了个调侃的响哨。 瑶光则是拿出了气势恨了时错一眼,轻咳了一声。 於此同时,远方响起了一声不知道是什麽的嗥叫。 瑶光人生中第一次实际意义上的实战,正式打响了。 =================================================== 24 竟是如此美味 异化动物,瑶光已经见到过不止一次了。 盘旋在天空的巨大怪鸟,栖息在地下水路的蝙蝠,偶尔走在路上会撞见的凶暴的大老鼠,还有一次,有一只的犬型的怪物不知怎麽回事冲进了区内,瑶光目睹它被一群人的光子枪瞬间炸成了肉泥。 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是只要有武器的话,也不至於不能对付。 ──这是之前,瑶光对这些怪物的印象。 但是,当她亲眼见到红色戒严时期的敌人们的真相时,她却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一只怪物,并不可怕。 但哪怕只是异化的老鼠,数量上如果乘上个一千,那场面足以叫人毛骨悚然──更别说体积稍大的了。 怪物、怪物、怪物。 小小的水路通道,视线可及的地方,全部塞满了怪物。 没错,就是“塞”──犬型的、猫型的、蜥蜴型的、蜘蛛型的,占据了整个走道、墙壁和天花板,在这些大型的怪物的缝隙中,巨大的蝙蝠、蛇、老鼠见缝插针地游动、飞行、乱窜、而一边的漆黑的被污染的河道,则密密麻麻游动著疑似鳄鱼和章鱼的东西──大量异化生物,堵住了整个地下水路通道,像是受到了什麽蛊惑一般,夹杂著让人作呕的恶臭,你推我搡地向著这边前进过来,各种各样奇怪的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壮观而又骇人。 到底一口气来了多少怪物啊!? 虽然怪物群的前进速度因为拥挤,很慢,距离这里也有好几百米的距离,但瑶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皮疙瘩,连她身边的时错,也因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而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别担心别担心。” 见两人紧张,一边的拉比凑到了两人身边,用轻松的语调小声说到。 “让我这个前辈传授你们点经验吧。其实一般来说,运气好的话是不会打白刃战的。你们看见前面的光子屏障了吧?” 他边说边指指防线最前方的激光栅栏。 “重要的是那个迦蓝防御场生成装置,左右上下一共四个,可以全面挡住整个通道不让它们靠近──所以我们要做的是不让它们靠近那四个装置,只要装置中有一个损毁,屏障就破了。” “那如果屏障完好呢?” “我们可以用光子枪在屏障的这边远距离清扫它们,运气好的话,可以全员无伤打完一场哦。枪的波段比防御场的波段高,所以可以很容易穿透防御场──啊不过这个是常识,你们应该也知道吧。” 其实我们不知道──瑶光抽了一下嘴角。 但是,时错却并没有拉比这麽乐观。 “那运气不好的状况呢?” “………………咳。”拉比的脸色白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什麽不快的事似的,“那就只能拼命了,一旦防线崩溃,能不能捡回命,很难说。” 看样子,那四个生成装置,就是此刻现场这麽多战士的命根了。 说话间,怪物群已经涌到了一百米内,不知道是哪个掩体的後面传来一声“攻击!”,刹那间,白色的光子细线瞬间在空中织成了一张大网,冲著对面的怪物群而去! 碰!乓!咕吱── 枪声、爆炸声、在前排被炸得血肉横飞的怪物的惨叫声,瞬间响彻走道,地面上一下子就鲜血遍地,断肢内脏流得到处都是──但很快就被後面的动物给踩的稀烂、汁液飞溅。 瑶光被这恐怖又恶心的场面惊得几秒间回不了神,还是一边的时错推了她一下,她才如梦初醒地举枪,对准了怪物群,扣下了扳机。 嗡── 新型改造枪支的威力不小,在後坐力带来的酥麻的触感同时,一道麽指粗的白光打在了一只巨型蜘蛛身上,然後狠狠炸裂,连同周围的老鼠和蝙蝠都被炸成了碎末,各种色彩的体液混在一起,溅得一边的墙壁都变了色。 就算是隔了这麽多距离,瑶光还是看得一阵干呕,内脏翻腾起来。 但是现在可没时间在意这些,她强忍著不适感,盯著冲在最前的动物再度连续开枪。 强光闪烁,惨叫迭起、血肉横飞。 看著对面的情景,瑶光甚至有了一种自己根本就没有身处人间的错觉──这遍地的腥臭鲜血和杀意,根本就是个如假包换的修罗场! 她一边开枪,一边分出精神用余光扫了身边的时错一眼。 他同样也在开枪,但开枪的频率明显更快,更准──而且,他在笑──那种瑶光见过无数次的,他在战场上会流露出来的yīn狠快意的笑容。 恐怕要做到时错这样,用这种轻松甚至享乐的心态来参加战斗,并不是她能达到的境界吧──她收回了目光,继续集中精力攻击,周围火光四溅,不时有撞在屏障上的动物被打下去,而靠近四个屏障生成装置的动物,总是会被最优先处理掉。 问题就是,这怪物大军,什麽时候是个头。 粗略估算一下,从这边开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锺,时错已经换了三个迦蓝核(枪械的发火能源核,类似地球武器的弹夹,大概开枪100次左右就要换一个),连瑶光也开始慢慢地习惯对面那尸体遍地的恐怖景象──但是,那些怪物依旧完全不止疲倦和恐惧地一波波涌了上来。 慢慢地,起先周围还时不时响起的交谈和叫好,沈默了下来,空气中,凝重而严肃的气氛越来越浓,最後只听到枪声和偶尔响起的咂嘴声。 十分锺,二十分锺,三十分锺。 枪声越来越少──有不少人的迦蓝核已经耗尽,火力已经明显不足了,但是对面的怪物群却并未见减少多少,尸体已经堆成了小山,阻碍了後面的动物的脚步,但是这样下去的话,光子屏障迟早会被攻破的! “所有人让开!” 突然一声大喝响起,转头看去,之前和瑶光搭过话的那个战士,此刻正站在那个放在走道中央的疑似大炮的装置旁边,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上面的扶手。 看样子,他是这里的领队──而且已经准备动用最後的杀手!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用力一一拍大炮上一个小cāo作平台上的红色按钮,下一秒,碗口粗的光线猛地冲了出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尸体堆,连同著一大片怪物都一口气被炸成了焦土! 好样的,就这样一鼓作气── 瑶光正想这麽欢呼,却发现那个领队松开了大炮的扶手。 “怎麽了?”她忍不住出声发问。 “这粒子炮三分锺才能发射一次,之後三分锺得硬抗了。”领队一边躲在掩体後头回答,一边继续开枪杀敌,“该死,这次的数量怎麽尤其多啊,照理说这个活跃值,不应该来这麽多啊!有完没完了这群东西!” 才说完,领队的光子枪能量似乎也用完了,他使劲扣了几下扳机,再摸摸口袋,最终恨恨地“啧”了一声,把枪摔在了地上,打开了迦蓝装甲,抽出了腰间的光子刀。 “没枪的,上!白刃战!” 命令一出,明显有几人退缩了,但是也有大著胆子的人拔刀,跟著领队来到屏障跟前,一刀捅在了正趴在屏障上的一只蜘蛛上,用力一划,把它甩在了地上──有两人带头,後面几人的气势也足了些,纷纷来到屏障前直接用武器对著对面的怪物发起了攻击。 ──但是,武器的杀伤力显然没有枪械这麽有效率,光靠那十几个战士的防御,根本不能清完扑上来的怪物,没过多久,光子屏钱怪物已经堆得到处都是,隔著屏障形成了一道怪物墙,发出了各种各样扭曲的怪叫。 时错已经冲到最前面去杀敌了,而瑶光则呆在了後方几米的地方。 ──其实,她手中也有光子长刀,但是让她这麽近距离对付那些东西,她还是也有点胆怯。 但是,没过多久,这种胆怯,被一种让全身寒毛倒竖的惊恐给代替了。 怪物墙後面,出现了无数对尤其明亮的红眼,在前面杀得不可开交的战士们似乎并没有发现,但是瑶光却看见了──它们正贴著天花板飞速冲过来,而且目标明显地对准了装在天花板上的两个防御场生成装置! “是巨蝎群!!大家小心!” 瑶光尖叫起来,拔枪对著它们一阵乱射──可惜巨蝎群数量太多,虽然射下来了几只,但後面的却以更快的速度冲了上来,瑶光语无伦次地大吼起来,一边焦躁地扣动扳机──却发现,自己的光子枪,能源也用完了。 而於此同时,一只蝎子已经高高翘起了尾巴上的尖刺,对著生成装置狠狠扎了下去! “快後退!!!!!!!” 瑶光和领队的声音,在装置发生爆炸的那一刻同时响了起来,光子屏障发出了滋滋的声音,然後嗡地一下消散在了空中,包括时错在内的不少有经验的战士,立即後跳了几步转身快跑,但是有几个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的,就这麽哗啦一下被坍下来的怪物堆,整个吞没,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一拥而上的怪物给啃成了一堆白骨。 “冷静!重组防线!” 领队一边用力砍倒一只扑上来的猫型异化怪物,一边歇斯底里的对周围四散的人们大吼著,但可惜,此刻他的声音,已经几乎无法传到其他人耳中了。 而瑶光,她已经场面太过混乱骇人而完全懵在了原地,根本不知道该干什麽──直到身子突然一歪,发现谢罗已经将她扑倒在地,然後同一只巨大的蝎子对上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但是已经晚了、 “谢罗!!!” 谢罗为了保护她,被五六只蝎子从不同方向围攻,腹部被蝎子尾巴刺了个大洞,血喷得到处都是! 咚!! 那一刹那,像是有什麽东西,代替她的心脏,在xiōng腔中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变得冰冷,然後又一下子燃烧起来,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而手已经擅自开始动了,“幽灵骑士”从待机状态被激活,而她大步跑到了倒地的谢罗身边,双眼瞪得血红,咬牙切齿地狠狠挥出了一拳! 砰!! 威武的巨大骑士,随著她的动作,一拳就把那只正欲冲上来的蝎子,在半空中就震得四散飞溅,腥臭的液体下雨似的落下,溅在她的脸上。 但是,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令人作呕的触感,而是返身,再次挥出了一拳,这一次,一只鳄鱼状的怪物,被她一拳砸到了嵌在地里,成了一滩肉酱。 那一瞬间,一切的周遭的事物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留在了手甲上的触感。 那只是和装甲接驳的,用来调整用力程度的共振装置,一拳出去,明明是带著巨大的力量,传感到手甲上的却只有轻微的酥麻。 ──但是她知道,这种酥麻,却代表了几吨重的重压。 每次这种酥麻传到手上,就代表她把一直怪物打成了肉泥。 恶心──好恶心。但是,心里却涌起了一种意外的平静和满足。 她从来就不知道,拥有力量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 一拳出去,几只犬型的被撞在了墙上,溅出了一大滩血之後无力的滑下。 一拳出去,无数只巨型蝙蝠因为气压而掉在了地上,然後被压成了蝙蝠片。 一拳出去,身後的巨人,如同威武的战神般发出了金属的咆哮,将所有靠近她周围十米内的东西,如同绞肉机一般,撵得粉碎! 原来──原来,这就是‘力量’。 这就是拥有力量的人,眼中的世界。 一切都渺小得宛如尘土,一切都能在眨眼间灰飞烟灭,一切都能被自己这种绝对的暴力所掌控,一切,都可以因为恐惧而对自己臣服。 她全身沾满各色的怪物体液,气喘吁吁地站在走道的正中,而她前方几米,那些怪物们迟疑地聚成了一堆,却不敢轻易冲上来了──那些,可是在无数光子枪的狙杀下前赴後继的,不知道害怕的异化怪物们啊。 战场安静下来了,时错露出了自豪的笑容,持著长刀站在谢罗附近,而之前四处逃窜的战士们也已经目瞪口呆地停留在了她身後,不可思议地看著这一幕──因为他们附近的怪物,都被瑶光一个人,清扫了个干净。 战场,变成了一个人的战场,拼杀,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吼! 怪物里,一只体型尤其大的犬型发出了一声号令似的怒吼,一刹那,怪物同时开始动了起来,而且全数疯了一般地向著瑶光扑了过去。 瑶光却只是立在原地,按下了手甲上的另一个按钮,开启了幽灵骑士的电击模式──於是那巨大的铁甲,周身缠绕上了劈劈啪啪的电流。 啪啦!! 再次挥拳出去的时候,一阵什麽被电焦的巨响,凭空炸裂,回神的时候,发现跟前的地上,只躺著几块黑乎乎的碳化物。 瑶光不知道怎麽回事,欣喜地笑了起来。 啊啊──一点都不害怕呢。 不,不是不害怕,而是没必要害怕啊。要害怕的,不是对面那一方吗? 方才还暗自腹诽自己做不到时错那样的她,此刻,却已经面露和时错类似的笑容。 难怪──难怪萨图会如此目中无人,难怪阿错会这麽喜欢战斗,难怪会有鬼羽这样的人存在──难怪这麽多人都在绞尽脑汁地追求力量,难怪之前有这麽多人,用鄙视的眼光看著她。 没想到,这种一举一动都能执掌无数生命的生死大权的感觉。 这种可以随心所欲放肆行动的感觉。 拥有力量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美味啊。 好轻松,虽然全身累得快要散架了──但是觉得好轻松。 什麽都不需要想,什麽都不需要担忧,什麽都不需要顾及,因为眼前全部是敌人嘛,只要破坏一切可以动的东西就好了。 一切的烦恼都渐渐远去,被动的自我保护和保护他人的初衷,也早就转化成了主动的攻击。 原来,我并不是厌恶“力量”,而只是因为自己没有而心生妒忌吗。 对啊,原来是这样。原来的世界,不就是这样吗。 有多少人,一边在忿忿地指责著上位者的不公,唾骂著他们的糜烂,但是却依旧在绞尽脑汁向上爬,而终於到了那个位子时,自己却已经完全忘记了当时美好的信念,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最为唾弃的那一类人?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有了力量之後,思考的立场就完全不一样了吗?嗯,我不会把这力量用在重要之人的身上,但是,你们这些敌人,不正是最好的发泄目标吗?所以── 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一边挥拳,一边纵声大笑起来,清脆的声音,夹杂在各种令人作呕的四肢断裂内脏飞溅的声音中,带著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而就在这样的诡异的笑声中,最後一只异化怪物──一只两米多高的豹子也被她近乎疯狂的挥拳攻击撂倒在地,巨大的金属拳头,一下一下狠狠地砸在它的脑袋上,没几下,豹子就死了,但是,攻击并未停止。 砰!砰!砰! 打击的声音,越来越粘腻,到了最後,简直像是在拍打一滩水一样,整个怪物的头,已经被打成了一滩血浆,但她还是放空目光,嘴角噙著奇怪的笑容,机械地一拳一拳打著,整个出口区,只剩下了那叫人毛骨悚然的打击声。 时错嘴角的笑容在渐渐扩大,自卫队的战士们看过去的眼光,钦佩狂热又带著几分畏惧,谢罗一脸担忧,却不知道如何靠近这种状态的瑶光。 於是,这完全没有意义的攻击,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锺,直到有一个人影,快步奔走了过来,然後,简直是不要命似的,冲著瑶光扑了过去! 瑶光本能地转身,想挥拳,但是看到来者的脸之後,目光一下子清明了不少,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下一秒,一个几乎让她眼冒金星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脸上,煽得她踉跄地後退了几步。 终於,她的瞳孔,再次聚焦起来。 对面,弗雷克气喘吁吁地站著,嘴角带著血迹,全身都是细小的伤口,保持著扬手的动作,愤怒而又悲伤地看著她。 她愣愣地迟疑了几秒,然後慢慢地伸出双手,再看看自己已经不见一点干净的地方的身体。 “…………我,做了什麽?” 25 你与他曾这麽像 i6区的红色戒严期,平安渡过了。 但是据自卫队的人说,异化者的活动峰值数依旧略高,所以还不适合过早放松警惕,整个区陷入了善後工作的快节奏中,不过严肃的气氛倒是少了许多。 这次的红色戒严期,三个出口加起来一共死了20多人,和以往上百的死亡数相比已经好了太多──而说到情况如此大好的功臣,确实是非瑶光莫属。 不光是那些堪称极品的低价高质的防身装备,瑶光自己那个还处於试用阶段的“幽灵骑士”,在那一战中,几乎是征服了整个i6区的人的心──不说南出口自卫队那些人对瑶光已经崇拜到了狂热的地步,其他的人也在那些自卫队近乎神化的形容中对她大大地改观了。 原本,i6区对她的忌惮还仅仅是来源於“断腿狼”时错,但现在,这种忌惮已经针对她本身──同时还带上了几分憧憬和崇拜。 几乎可以说一夜之间,她的地位上升到了和区长提特平起平坐的地步。 ──但是瑶光知道,他们所狂热的对象,其实并不是她,而是她所拥有的力量。 只要有著能制作出大威力武器的知识基础,或者有著一拳把异化怪物打得粉碎的蛮力,就能吸引到这个世界的人的目光、换取他们的认可吧。 她本该为此感到松口气,甚至是高兴的──但是现在的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时错在战後又悄声无息地消失了,每天到了晚上才会回来,这些日子,陪伴在她身边的多数是谢罗这个沈默不语的少年──但是红色戒严期一战,谢罗负伤,虽然没伤到要害,以混血沙亚克的体质过不了多久就会好,麻烦的事还是有。 谢罗,感染了迦蓝热。 迦蓝热这病,说严重并不严重,缺点是治疗起来很麻烦,而且需要消耗比较多的钱来买药剂──还好,现在这点钱对瑶光来说并不算什麽,在谢罗被查出来有迦蓝热的下一秒,她就立即去邮购了全套治疗药剂。 因为现在是红色戒严期,谢罗的外婆被从她原本的住处接到了时错包下的大仓库,而谢罗,因为瑶光和老人都十分不放心,被移动到了瑶光的住处,方便她照顾。 在小心地给谢罗手腕上的腕圈凹槽添加药剂时,少年敏锐地动了动豹耳,从沈眠中醒来,费力地眨眨眼。 “啊,吵醒你了?”瑶光放下谢罗的手腕,替他掖了掖被子。 少年摇摇头,只是定定地看著瑶光,眼珠子随著她的动作转来转去,喉咙里发出了轻轻的猫科动物的咪呜声。 见他盯著自己不放,瑶光有些不自在。 “怎麽了,有什麽想要的?想喝水吗?” 谢罗微微点了一下头,瑶光立即应了一声,拿过一边的水瓶,小心地喂谢罗喝了几口水──然後这个少年就顺势窝进了她的怀里,紧抓著她的衣襟,脑袋小心地蹭著,耳朵还一动一动,像是在撒娇。 瑶光嘴角抽了一抽──这种像是自己成了人家母亲似的错觉,还真是有点怪怪的,而且那窝在自己xiōng前的那个脑袋上的毛绒绒的豹耳──近距离看著,还真是想捏上一捏。 她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连哄带劝地让谢罗重新躺回被子里,然後坐在旁边,发了一会呆。 谢罗观察了一会,然後明白过来:她有点心不在焉的,似乎有什麽心事。 於是他从床单下伸出了尾巴,把放在一边小桌上的phs拿了过来,伸出手打了几个字给瑶光: “瑶光有什麽事很在意吗?” 瑶光一愣:“啊、不,没什麽的……谢罗你不用担心。” 谢罗歪头思考了一小会,又打了几个字:“是弗雷克的事吗?” 瑶光眼角一跳,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这孩子还真是敏锐啊。 “去找他吧。” “……咦?” 看著谢罗phs的光子屏上的字,瑶光心中一动,一阵莫名的胆怯涌了上来。 “他……那个,他大概在气头上,所以,……呃,还是过一阵子吧。” 一想到当时战斗结束後,他面色狰狞地打了自己一耳光然後愤怒地夺路离开的样子,瑶光就觉得一阵心虚。 当时的自己……肯定是难看地不得了吧。 少年却认真地摇摇头,又打了一行字。 “现在去比较好,去晚了他才会真的生气。” “但是……” “相信我,我和他认识很久了。” 瑶光只得在屋里磨磨蹭蹭了十几分锺,最後还是被谢罗鼓著腮帮不高兴地赶了出来。 在自家门口犹豫了一小会,她还是只有硬著头皮去了弗雷克的住处。 弗雷克的住处并没有锁门,从屋外就能看见他正在和靠著桌边的几个女人调笑著,瑶光一阵尴尬,杵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其中一个女人眼尖了,发现瑶光,调侃地吹了一声响哨,拉上自己的同伴退出了弗雷克的屋子,临走前还拍拍瑶光的肩膀,递了个很微妙的鼓励的眼神。 ──这都什麽和什麽啊! 瑶光哭笑不得,努力了半天之後皮笑肉不笑地冲屋里的弗雷克抽了一下嘴角──但是後者看见她却立即收起了之前有些轻佻的表情,变得沈默而严肃,避开了她的眼神,有些没诚意地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果然是在生气啊。 瑶光忐忑地走进了屋子。 “呃,弗雷克……” “嗯。” “…………” “………………”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了一小会,气氛极其尴尬。 最後还是弗雷克轻叹了一声,打破了尴尬: “找我有什麽事?” 瑶光眼珠转了转,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弗雷克等了一会,脸上突然出现了带著几丝古怪的调侃。 “难不成是找我来‘做生意’的?要我摘掉光子迷彩和你来一次麽?” “不是!!” 瑶光先是急急地否认──然後又很快地低下头。 “弗雷克你是……对我失望了吧。” “……” “所以我是……嗯…………那个,来道歉的。” “你道歉做什麽,你又没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弗雷克嗤了一声,不过表情倒是比先前稍稍柔和了一些,拍了一下瑶光的背: “坐吧。” “…………呃,嗯。” 见瑶光规规矩矩地坐下,双手还无意识地放在膝盖上,弗雷克忍不住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 “我是认真地这麽说,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但是那天我……失控了。我知道……那个,嗯……”瑶光眼神游移,声音也很小,似乎为了把这些说出来已经耗费很大的勇气,“你之前说过,你对我抱有希望。说真的,虽然我嘴上在说……让你别对我太过期待,但其实……如果……真的会有人把我当做动力和希望的话,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我不知道这种心情要怎麽解释,或许是很不堪的情绪也说不定。” 弗雷克有些嘲讽地挑起眉头。 “被人当做女神崇拜了一阵子,发现信徒不再对你狂热,所以起了空虚感吗?倒确实是很不堪的情绪呢。” 瑶光咬住嘴唇,自嘲地一歪嘴。 “我不否认这种说法,也不能说,在你对我满怀期待和信任的时候,我心里没有自喜和骄傲过──但是,同样还有一种心情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决定以我的方式,和我所经历的一切,……以这个世界的住民的身份,认真地、踏实地抗争下去。所以,对现在的我而言,每一份支持我的力量,对我来说都至关重要。退万步说……只要你还愿意相信我,那麽我的潜意识里……或许就会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不要这麽轻易倒下。” 她一边说,一边认真地凝望著弗雷克的脸。 “所以……请不要放弃这份期待,拜托了。我很没用,不坚定,胆小,容易受影响,所以我……或许会很容易迷失方向,或许会走歪路,你只要照那天那样,把我打醒就可以。……但是,不要放弃我。” 弗雷克神色复杂地皱起了眉头。 “这些话,为什麽你不和谢罗或是你家时错说?我的支持对你来说有这麽重要吗?” 瑶光的嘴角勉强地抽了一下。 “还记得在鬼羽据点说过的话吗,你是第一个这麽对我说的人。谢罗他还太小,而时错……他可能反倒期待我的改变吧。” “就算他这麽想,你还是爱他吗?” “嗯。” 弗雷克有些怒其不争地咂了一下嘴。 见他这样,瑶光抓紧了衣角,有些焦急地再次开口。 “这次失控,我承认是我小看了自己的自制力…………因为第一次cāo纵那种巨大的力量,我一时半刻……陶醉其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但是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我做出‘幽灵骑士’,是为了自保和保护身边的人,不是为了主动的,毫无意义的虐杀……这点请相信我!” “你啊,太天真了。” 弗雷克轻叹一声,摇摇头,伸手摸了摸瑶光脸颊边的发丝。 “你知不知道你当时的表情……和谁很像?” “谁?” “…………鬼羽。没错,就是你又害怕又讨厌的鬼羽。” 瑶光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鬼羽的事吧?鬼羽在得到健全的身体之前,一直是由我带著并保护的。虽然我本人没对他做过什麽过分的事,但是在我成为杀手之前的这麽多年,他所经受来自外界的恶意、嘲讽和蔑视──那种积攒起来的憋屈,绝对不是你能想像的。” “…………” “所以,他在得到身体的那一刻,彻彻底底地把那种恶意,全数返还给了外界,之前是怎麽被别人对待的,之後,他就怎麽对待别人。拥有力量之後,他不但没有因为自己曾经的受辱而善待他人,反倒是瞬间转变角色,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瑶光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分。 “怎样,是不是觉得这种状况似曾相识?没错……这就是你那天的状况。和鬼羽……差别很大吗?” “我………………” “一时半刻被那种力量带来的爽快感和支配感迷惑,以一个曾经的弱者来说,或许确实是很正常的事,因为这一点就对你这麽生气,也许是我的要求太高了。” 弗雷克一边说,一边拿手撑住了额头。 “但是那天,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变成第二个鬼羽,害怕你对这种感觉食髓知味,害怕你真的就……往这条路上走过去。” “我不会的!!” 瑶光猛地激动起来,拉住了弗雷克的手。 “我向你保证,暴力,不是我的第一语言──或许我不得不承认我的道路上,少不了暴力的扶持,但我不会认为它是万能的,也不会把它用在任何不该用的地方!我毕竟是个程序员,只有在电子领域,我才能真正发挥属於我的力量啊。” “你有这个决心就好。” 弗雷克总算是露出了些许宽心的笑容。 “其实该说抱歉的或许是我,我对你太过苛刻了。” “总、总之……误会解除了就好。”瑶光对弗雷克那种笑容有些没辙,移开了眼神,“谢罗……要去看看他吗?他得了迦蓝热。” “啊?!我还真是,竟然疏忽了这麽重要的事,走,去看看他。” “……嗯。” 两人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气氛,并肩走出了门,往瑶光的住处走去。 ──但是一进门,瑶光就愣住了。 屋里坐著两个不速之客,一个,瑶光是很欢迎的──好久不见的杰内斯,此刻蓬头垢面地坐在谢罗的床沿,看见瑶光立即欣喜地咧开嘴。 另外一个就让瑶光的心脏开始狂跳了──此刻,他正坐在瑶光的电脑桌前,心不在焉地玩著cāo作板,驾著的二郎腿一晃一晃。 “哥……” 瑶光脸色苍白,吞了口唾沫,有些不怎麽情愿地哑声叫了一声。 ==================================================== 26-30 26 渐行渐远的唯一亲人 “哥……” 瑶光脸色苍白,吞了口唾沫,有些不怎麽情愿地哑声叫了一声。 而听到这一称呼的流霆嘴角一勾,看起来似乎有点高兴,站起身来走到了瑶光身边,伸手将她一把揽在的怀里。 瑶光全身一震,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奇怪,明明是有过很多次的拥抱,为什麽此刻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明明在原本的世界,两人的关系是要好到这种搂抱都是家常便饭的地步的啊。 “怎麽,还在闹别扭?” 流霆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却不能分辨出其中带著怎样的感情。 “这麽久了,气也该消了吧,看你这!得皮包骨头的,像什麽样子,嗯?” “……” 瑶光抬起头,直视流霆的脸──那对深黑色似乎看不见尽头的瞳孔,让她不由自主地一个激灵。 “这麽紧张做什麽。”流霆状似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好久没吃东西了吧。来。” 他边说,边打开了放在一边的手提箱,从里面取出了一块──蛋糕? “还记得它是什麽味道麽?” 久违了的香味刺激著瑶光的嗅觉,但她只是谨慎地虚咽了一下,皱眉: “这是哪里来的?” “从未污染区拿来的,吃吧。” “……” 流霆挑眉: “……怎麽,怕我下毒?” 瑶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其实她确实是怕他下毒或者是在其他方面对这蛋糕动手脚,但这份不信任,她却不知道为什麽,有些不忍表现出来。 ──说到底,她还在期待这份亲情能有转机吗? 见瑶光迟疑,流霆眼神中闪过了一道晦暗,然後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边神色yīn郁的杰内斯: “你是新人类,有扫描功能吧,要不要来鉴定一下这食物里有没有对人类有害的药物?” “滚你的‘功能’!是技能!” 杰内斯没好气地斜了流霆一眼,但却还是看了那蛋糕几眼,对瑶光努努嘴: “确实是没什麽其他东西,你管它是谁送的呢,有的享受的话就爽快地享受呗。” 但是瑶光只是冲杰内斯咧了一下嘴角,还是不伸手去接。 流霆拿著蛋糕迟疑了一会,最後随手把它放到了瑶光的电脑桌上,叹了口气。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识好歹呢,瑶光。” ……又来了。又是这种态度。 瑶光本对流霆起了点愧疚感,但是听到这句话之後心里立即涌起了一阵无名火,挣开了流霆的手,後退了一步。 “你来这里做什麽?” “做什麽?你猜不出来麽?” 流霆有些好笑地一歪头。 “你不会是以为,我是专门过来串门探望你然後乖乖回去的人吧?” “……你……” “好了,也玩够了吧,该跟我回去了,再下去可就是无理取闹了,撒野也要有个限度。” 流霆边说,边对瑶光伸出了一只手──而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床上的谢罗猛地坐了起来,杰内斯脸色更为yīn郁,而瑶光身後的弗雷克,则眯起眼,带著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流霆的侧脸。 瑶光整个呆住了几秒,然後才用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喃喃开口发问。 “也就是,流霆哥…………在你眼中,我的出逃,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只是玩闹,撒野,闹别扭?” “难道不是吗?还是你认为如果没有我们的纵容,你能在这里待上哪怕是一天?” “‘你们’……?”瑶光几乎怒极反笑,“对呢……你对自己和萨图,用了‘我们’这个称呼,却忘记了,这本来是该用在我和你这个集群上的。” “一段时间不见,倒是变得牙尖嘴利了一些。” 和瑶光略显激动的表情相比,流霆依旧是那张脸,仿佛那淡淡的笑容,其实只是他脸上第一个面具一般。 “说到底,你只是在责怪我没有和你站在同一阵线而已吧。但是瑶光,你不觉得这样很幼稚吗,‘你不跟我一条道,我就不和你好’──这只是小孩子的家家酒而已哦。但是你仔细想想,我虽然没有跟著你的立场跑,但是有害过你一次吗?” 瑶光突然觉得一阵疲倦──为什麽才发现,她和自己那曾经亲爱的表格,想法和观念上,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连半点共鸣都没有,到底要如何沟通? “好了,其他废话,回去之後我可以找个时间对你好好解释,走吧,说实在的,分开这麽久,我有点想你了。” 流霆边说,眼神中闪过了淡淡的怜爱──但与此同时,也夹杂著一些寒意。 “你休想!!” 想要上前拉住瑶光,却被狠狠地打开了自己的手,流霆呆愣了一秒锺,看看自己的手心,再看看瑶光。 “…………瑶光,别逼我来硬的。你不会以为我是一个人来的吧。” “那你就来试试看好了,我早就在自己脖子里埋入了微型爆弹,你要是敢强迫我回去嗥月号,我宁愿炸掉自己的脑袋,启动那个口令不需要一秒锺。”瑶光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你才是别逼我,我真的不想彻底和你划清界线断绝兄妹关系。” 流霆眉头一皱,然後有些怒其不争似的,无奈摇头。 “别傻了。这种威胁除了伤害你自己和爱你的人之外,还有什麽用处?我倒是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宁愿死也不愿意屈从的耻辱存在,何必把那种痛苦放大化,跟著萨图,至少物质上,你没被亏待过吧。” “你就别打算说服我了,尹流霆。” 瑶光,总算是彻底放弃了“哥哥”这个叫法,咬著牙关定定地看著站在对面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只要你还站在那个人身边,我们之间就没什麽可以谈的,请走吧。我还要和杰内斯叙旧。” 流霆却站在原地不动。 “瑶光,你恨我,讨厌我,不认我是你哥哥,没问题,但是你得想清楚。时间只剩下三分之二了,你该不会忘记了我们最重要的身份是什麽吧?” ……当然还记得。是游戏参加者啊。 “好不容易摸到了一些和未污染区接触的门道,本来我们是有机会一齐离真相和终点更近一步的,你真的打算糟蹋掉这个机会吗?” 瑶光挑眉反问: “你就这麽确定未污染区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就有我们最开始见到的那个人的存在麽。” “不能确定,但是几率最大的,确实就是那里吧。” 因为在场还有其他不明真相的人,所以瑶光和流霆都用了比较隐晦的表达方法,谢罗和弗雷克听得云里雾里,只有知道瑶光身份的杰内斯,隐约听懂了一些,手指敲著膝盖不知道在考虑些什麽。 见瑶光不回答,流霆沈默了一小会,才妥协似的叹了口气。 “看样子今天是完不成目的了,也罢,我也没想过一次就把你带回去。不过你迟早会答应的。” 瑶光一咬嘴唇:“请离开。” “那你就好好地完成密码破解的工作吧。另一边交给我来做问题也不大。” “…………” “啊。还有,就算是在这里厮混,起码也找些势力更强的人结交吧,时错倒也罢了,但至少和区长提特多攀一下关系也好啊,别和没什麽用的人──” “请离开!!!” 瑶光尖声咆哮起来,手臂颤抖著用力指著门口的方向。 流霆却对瑶光的愤怒熟视无睹,若无其事地上前摸了摸瑶光的头,吻了吻她脸颊边的头发,然後才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真是个神奇的家夥,在被这麽吼之後还是没什麽太大的情绪波动呢,也难怪萨图会赏识他了。” 望著流霆离开的背影,杰内斯抓抓头感慨了一句,然後走到瑶光身边,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後脑勺。 “好啦!人都走了,别生气了呗,大爷我不远千里过来看望你,好歹摆个笑脸啊!” 瑶光被拍得回了神,这才收起了那有些难看的脸色,对杰内斯温和地笑了笑: “你来啦,杰内斯。” “这才对。” 杰内斯笑嘻嘻地搂了搂瑶光的肩膀,还是和之前那副哥俩好的样子没什麽区别。 “抱歉来晚了一点,我本来想提著鬼羽的脑袋来给你做礼物的,结果追著这家夥打了大半天,还是没成功还差点反过来被他暗算,时间还浪费了这麽多……嘁,真是丢脸啊,你说你怎麽会惹上那麽个怪胎?” 原来是找鬼羽算账去了麽,所以才比之前约定好的晚了一周多啊。 之前被流霆弄糟的心情渐渐回升起来,瑶光笑著邀请杰内斯就坐,然後对未曾和杰内斯蒙面的谢罗互相介绍了一下。 “嘁,才多久呢又勾搭上一个。” 杰内斯先是勉勉强强和谢罗打了个招呼,然後又语气酸酸地嘟囔了一句。 “不过人多点也好,最近醉夜城不太安稳,你们也警惕点。这几天我也在这里待著吧,已经和提特打过招呼了……实在有点不放心你这没用东西。” 说起这个,瑶光脑海中立即闪过了时错的身影: “……醉夜城不太安稳指的是?” “嗯……。” 杰内斯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稍稍压低了声音,看了弗雷克和谢罗一眼, “这次醉夜城的红色戒严期,情况比往常几年要差得多。你们这里我不知道,地面上死亡率比前几年平均值高了25%。” 瑶光心里顿时咯!了一下。 “……是因为萨图……?” “不是,你别乱想啦。”杰内斯好笑地揉揉瑶光头顶的头发,“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其他几个城都正常,只有醉夜城这个情况比较严重──那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萨图那家夥也在努力查这件事,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放不下心让你哥哥来接你的吧。” 瑶光沈吟了一小会,转头看弗雷克。 “弗雷克,今年的红色戒严期……真的尤其夸张吗?” 弗雷克回忆了一下,然後神色严肃地点头。 “确实是的。要不是i6区有你的先进武器防具,死的人只可能多不可能少。” 弗雷克这样一说,瑶光也想起来了──之前在南出口迎战异化动物群的时候,似乎有听到谁喊过“这次的数量怎麽尤其多啊,照这个活跃值不应该来这麽多”之类的话。 ……看样子,确实是有蹊跷了。 “看样子i6区也波及了啊。”杰内斯语气低沈地摸摸下巴,“得把问题出在哪找出来,不然你待在这不安全──要不然,跟我去赤地城?” 瑶光立即想起了那次在“噩梦”病毒研究所发生的事,又想起了道恩嘴角那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还有,赤地城是新人类的根据地,鬼羽肯定在那里有自己的据点。 “不了,目前来说其实还是这里最安全,鬼羽不会来地下水路区,所以……嗯,我可能暂时不方便去赤地城的。” 瑶光一边摇头,一边略带歉意地看著杰内斯那拉得老长的脸。 “嘁,这麽不放心我啊。……不过我确实没有打败鬼羽的本事,所以你信不过我也正常。” 杰内斯恶声恶气地双手抱xiōng碎碎念, “不过等到哪一天我厉害到比鬼羽还强的地步,就算是抗也把你扛过去!你给我洗干净脖子等著!” 瑶光有些好笑地眨眨眼──这家夥还是这样,嚣张里又带上了一分温和,好久不见他那种有点傻呼呼的霸道,还真的有点怀念啊。 见瑶光不回话,杰内斯吭哧了一小会,才不情不愿地拿手蹭蹭鼻梁: “你要是不放心这俩家夥……”他指指弗雷克和谢罗,“那就多讨好讨好本大爷,也不是不能把他们一并踢过去。” “噗……” 瑶光终於忍俊不禁笑了出来──於是杰内斯炸毛了。 “你笑什麽!!看不起老子吗?!” “不是不是……”瑶光赶忙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只是觉得……咳……嗯,能和你做朋友真好,杰内斯。” 於是杰内斯张著嘴,像是当机了似的,表情扭曲地愣在了原地──都看不出来那张脸,到底是想表示高兴还是害羞还是有点微妙的恼怒,半晌才回神,然後箍著瑶光的脖子,语无伦次地说著些什麽,捏她的鼻梁出气(?)。 而谢罗和弗雷克则在一边静静地看著,似乎对两人间这种毫无芥蒂的气氛感到高兴──同时又有些羡慕和嫉妒。 这边瑶光的小屋沈浸在一派温馨的气氛中,这边流霆已经走到了i6区的南出口。 走在长长的yīn暗无人的水路通道上,流霆面无表情地拿出了自己的phs,拨通了一个号码──但,屏幕上显示的人物名称,却不是萨图。 “怎麽样,她答应了麽。” “你该得意了,时错。” “嘿,果然是不肯跟你走吧。”时错在电话另一头发出了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声,“所以你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和我合作如何。” “我可没有‘不老实’,时错,今天去试探她的态度,也是在为将来怎麽行动考虑啊。”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了?” “我只是希望她回‘嗥月号’,而不是希望她回‘萨图的身边’。我想你能理解这两者的区别是什麽吧,断腿狼。” “啊,当然。笑面虎先生。” “呵……” 流霆拿著电话毫无温度地笑了起来。 “醉夜城,确实该好好醉一醉了。”—— 这几天因为封面的事整个人处於超级疲劳状态 文章的更新有点疲软了,大家很抱歉 我会立即振作起来的>< 照例球虎摸~! 27 被遗弃的孤星 自从杰内斯来了之後,i6区更热闹了。 本来瑶光的工房平时也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时错不在,时错的部下们有什麽事经常会找到瑶光这里来,听从瑶光的安排,外加非常时期,做武器防具人手光靠弗雷克和谢罗根本不够,瑶光又雇了几个比较好说话的人来当帮工,阿穆和拉比两个和瑶光有点交情的守门人也来凑热闹打零工,瑶光的住处所在的小巷,俨然成了i6区了人气聚集点之一。 而小有名气的杰内斯出现在瑶光的住所之後,瑶光在住民们眼中的形象就更高大(?)了一截,虽然杰内斯在面对瑶光之外的人类时依旧死性不改鼻子底下看人导致经常和人挑衅著挑衅著就去调停区打架(但好歹在瑶光的关照下没有随便杀人),每天都会惹出几个乱子让瑶光哭笑不得,但这却并不妨碍i6区的住民们把瑶光当做了“大有来头而且十分能打”的大人物。 不光是走在路上经常会被搭讪和打招呼,来联系瑶光的地下商人也越来越多,还有不少套近乎想定做瑶光那个“幽灵骑士”的,玛莎的车队也数次上门邀请瑶光入队,不过瑶光婉言拒绝了。 因为人气越来越旺,加上瑶光对整个i6区的态度也从之前的排斥而变得较为宽容,无论是说话态度还是神情都能更好地融入周围的气氛,提特甚至曾经上门询问要不要由她来做区长,把瑶光吓得头直摇。 杰内斯的到来,虽然让i6区**飞狗跳了不少,但还是有点儿好处的。 至少这家夥的战斗力确实不容小觑,双手长刀加粒子炮,和鬼羽有些类似的速攻型身法,面对那些异化动物来说是没什麽悬念的。後来几次小规模的异化动物集中攻击,杰内斯和瑶光所在的出口愣是一个伤亡都没有──当然,也有让人不安的地方,异化动物频繁来犯不说,连这麽危险的情况,时错都没从地面上回来,让瑶光很挂心,每天都追著打电话。 还好,时错并未失去联系,面对瑶光的电话也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只是安抚她说事情马上就要告一段落了,让她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练练杀敌时的身手也好”。 果然,阿错对那个时候陷入杀戮快感的我,反倒比较认同吗。 ──瑶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时错这样也是希望自己能更有生存能力,所以便强行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去了脑後。 时间一天天过去,瑶光忙著赶制研究和调整自己的各种作品,密码破译软件进度到达了65%,还要抽空联络组建游戏工作室的事宜,网络游戏的事,她也不敢放松下来──因为,流霆的出现提醒了她,他们的时间,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二多些了。 但是流霆认为“游戏”的根源是在未污染区,瑶光虽然并不反对他的看法是有道理的,却并不认为去找游戏策划者是件明智的事。 想要直接和这个星球的最高权利者对话并取得主动权,一是自己也成为至高的权利者,一是自己手上握著让对方也动容的把柄,前者需要掀起不计其数的腥风血雨,後者自己则站在一个稍有闪失就万劫不复的绝壁之前,与这些代价相比,反倒是老老实实参透游戏的真相,努力完成游戏保住自己的性命──当然,她会找到方法,把时错的命也保下来。 不管时错现在变成了什麽样子,过去的他,曾是她活下来的最後支柱。所以就算游戏规则里明确地说最後只能剩一人,她也从来没起过想让他死的念头。 ──如果可以的话,流霆……她也不想让他死。 对他的行为,气愤和不理解确实是有,但每次一想到他是她这个世界最後一缕相接的血脉,她还是心软得让她自己都有些憋气。 罢了,最多是再也不见,但……命,还是要救的。 ──所以,和流霆的计划不一样,尽早接触卡列维尔财团,成了瑶光的目标里关键的一步。 这个财团,能在这麽多年垄断净水技术和对“噩梦”防火墙之类的科技产品,一家独大,如果不是因为星球的主宰者对此通融,就是星球的主宰者也忌他们三分。 所以,与其伸长手去够那个尤其遥远的未污染区,还不如把卡列维尔财团当做突破口,找到瑶光想要的情报的可能性比较高。 想要的情报有哪些? 首先,有没有什麽不再死人也能结束游戏的方法。其次,证明游戏成功後的报酬是否真的能实现──因为这是最後一丝希望,让离去之人也有返还的可能性。 最後,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是很不合时宜也没什麽用处的企望── 想找到观测地球的方法,至少让她看一眼自己的父母──自己消失了这麽久,家里一定乱成一锅粥了吧。 所以,不需要和游戏的策划者交谈,她只是想满足自己对这几个问题的疑惑而已。 但说是这麽说,对於未污染区这个概念,最早的时候还是从萨图这里听来的,本来她并未太过在意,但流霆这次提起来的时候,她便不得不多花几分心思了解了。 直觉告诉她,多了解一下这些不是什麽坏事。 未污染区,瑶光问过弗雷克和杰内斯,作为杀手,信息源自然是比较广的,所以两人给了瑶光一些之前上网也没查出来的情报。 “这个星球,大部分地区已经因为迦蓝战争而陷入了重污染状态,现在这些醉夜城啊赤地城啊什麽的,也都是战争把之前的文明全数崩坏之後随意重组慢慢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的,在第七殖民星,一个城相当於一个国家。 但是有一片地区却完全不受外界影响,就像是桃源乡一样,有著干净的水资源,变异之前的动植物,天气系统也是污染之前的状态,而且,‘食物’随处可见。” 弗雷克边说,边看著在床边津津有味地啃著蛋糕的谢罗──那个蛋糕就是流霆留下来那个,检查了发现没问题之後,瑶光把它给了谢罗,起先谢罗不愿意收,但是瑶光用“这是你送的花的回礼”做理由,最後谢罗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看上去又很高兴地收下了。 ──只不过,一块蛋糕他吃了都快一周了,每天只啃小小一块,其余的就存在恒温箱里冷藏,每次吃的时候都很陶醉地甩著尾巴,看得瑶光有些心酸。 这孩子是第一次吃蛋糕吧──这种之前十几年她都理所当然能享用的东西,在他眼里或许是价值连城的珍宝了。 如果之後能找到更为便利的制作食物的方法就好了。 瑶光叹了口气,把注意力引了回来: “为什麽会有这样一个区域存在?” “迦蓝战争是怎麽回事你不知道吧?”知道瑶光身份的杰内斯在一边翘著二郎腿解释著,“迦蓝战争……嗯,简单地说,就是人类、新人类、沙亚克三个种族混战,争夺行星主导权的战争,因为就在战争里,迦蓝矿被发现了,然後迦蓝科技在之後的战争中突飞猛进……最後,不光是把行星的科学水平推进了一大步,也毁掉了整个行星的环境。发现整个星球的环境已经彻底无法挽回的时候,战争也不了了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最後,少部分人类和沙亚克、新人类联合起来,把仅存的财力和干净物资集中在一处所受污染较少的地域,耗费巨大的消耗,净化了那篇区域的污染,建立起了厚达百米的隔离墙,把污染地域和未污染地域隔离开来,在内部形成了自给自足的循环系统── 但是,能进这个区域的毕竟只有少数人,也只有那些有钱有势在隔离时期出过钱或者力的人才被允许留在里面,而绝大部分平头百姓,连碰触隔离墙的资格都没有。所以称呼未污染区的人有一种称呼──‘贵族’。但是我却觉得叫‘脆族’比较合适。” 本来是挺严肃的话题,到了杰内斯嘴里就不知怎麽的轻松了起来,瑶光忍不住一挑眉。 “为什麽这麽叫?” “你想啊?”杰内斯翻了个白眼,“既然整个行星环境都破坏了,那行星上的生物当然要针对环境进行一次进化吧?你们有机生物,不就是这麽有伸缩性的东西麽?异化也好,抗污染能力也好,人类和沙亚克不管怎麽说,在这种状况下还是存活下来了嘛,但是那些活在真空保养罐子里的人呢?我敢保证,他们要是踏出那些隔离墙,过不了几天就因为呼吸的空气太过肮脏而翘辫子了。──这些不叫‘脆族’还真是浪费对吧?” 杰内斯边说,边露出了有些得意的坏笑,尖尖的虎牙在唇下若隐若现,看得瑶光再次失笑。 “不过……” 仔细消化了一下杰内斯说的话之後,瑶光突然有点疑惑。 “那既然这个行星被破坏得这麽严重,还不放弃这个星球呢?这是第七殖民星吧?既然是殖民星的话,那就说明科技已经发展到可以进行星际旅行的地步了,为什麽不干脆进行大移民呢?” “大移民当然有。” 弗雷克轻叹了一声。 “其实杰内斯所说的‘脆族’,也只不过是二线富豪而已,说白了也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撑大王的局面,真正的顶级巨富和战前文明的国家首脑什麽的,早就在迦蓝战争中发现势头不怎麽对的时候,就乘坐宇宙船离开了,不然你以为为什麽整个世界就剩了十几个城,之前这星球可是很繁荣的啊。” “那剩下的宇宙船呢?就算经过大移民宇宙船被那些权贵极其附属全带走,至少技术留下来了吧?为什麽这里的人不重新造呢?” “来不及了,没有机会了。”杰内斯在一边冷声插嘴。 “…………啊?” 来不及是什麽意思? “战後资源极度匮乏,社会系统全线崩坏,秩序不停变换淘汰重组,生存方式和新的城镇结构重新步入正轨,就花了十几年,而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後,人们想要收集仅剩的资源重返太空的时候,发现重要的资源和技术力都被带去了未污染区──未污染区的人,离不离开星球无所谓,而真正想要离开的人,却资金实力都不够。” “不但如此,天上也多了一层屏障。”弗雷克说这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那些走远了的大移民成员中,有一些其实是依旧在观察行星的,所以……大概是行星上那些异化动物和可怕的环境让他们起了恐惧和忌惮,觉得我们这个星球上的变异物种绝对不能放出来──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吧──总之,他们用十九颗全自动的攻击型卫星,封锁了我们通往宇宙的道路。” 瑶光慢慢抽了口气:“……一旦靠近某个高度,就会被卫星攻击?” “是的……就算是城主,也造不出能和那些卫星抗衡的宇宙载具。” …………也就是说,这个行星已经彻底成了被仪器的,正在慢慢走向死亡的破灭之地了吗。 不。还不能这麽早下定论。 瑶光摇摇头。 这个星球上,有人来到六百年前,把他们一行人掳来参加这个残酷的“游戏”,既然连时间都能跨越,那不可能这个星球上没有跨越空间的手段。 ──只要认真找,一定能找到活下去的道路的。 这麽想著,心里稍微有了点动力,瑶光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打气,站起身来,想要回电脑前继续工作。 但是就在这时,门发出了啪啦一声──上锁装置被简单而又暴力地破坏了,一道有些眼熟的清瘦人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瞬间,谢罗从床上滚了下来顺势四肢著地摆出了扑击的准备动作,弗雷克拔出了护身短刀,和杰内斯一起护在了瑶光的身前,而瑶光──早就吓得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呆在了原地,半天才从口中挤出几个颤抖的音符来: “……鬼……鬼羽!?” “怎麽,写邮件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麽?现在怎麽又缩了。” 带著头盔的男人一歪头,护目镜的方向对准瑶光,瑶光从那光滑的镜面上看到了自己惊惧的表情。 …………对啊,事到如今,还害怕什麽?面对他,最糟糕的情况也经历过了吧──更何况,鬼羽和弗雷克似乎有过约定,不在地下水路区杀人。 想到这里,瑶光慢慢收起了那有些难看的缩成一团的动作,挺起了脊背,上前一步,只不过手还是无意识地抓住了身边的杰内斯的衣角,杰内斯立即很得意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揽揽她的肩膀,一副“放心把大爷我罩著你”的样子。 鬼羽的头盔歪了几度,对准了杰内斯──看不见他的目光,只听到他有些嘲讽地哼了一声。 “鬼羽,我不是说邮件联系麽,你怎麽亲自过来了?” 似乎是发现鬼羽并未有多大的杀意,弗雷克有些疑惑地收起了刀。 “那得问你,我亲爱的朋友,邮件发过来好几天了,你却一直没有回,想赖掉报酬吗?” “只是迟几天而已,不用这麽急吧。我几时真的拖欠过让你办事的报酬了。” 弗雷克苦笑了一声,顺手拿过了瑶光桌上的读卡器: “说吧,要多少。” “付钱之前先验货如何?你把我当成了随手打发的要饭的不成?” 鬼羽冷声回道,打开了头盔上带著的pda,劈里啪啦调出了一大堆光子屏,然後一股脑往弗雷克那边扫了过去。 弗雷克拿过其中一个仔细看了起来,神色看起来似乎很凝重,见此,瑶光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了,敲敲挪动著脚尖,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究竟。 ──醉夜城红色戒严期各类数据调查报告。 瑶光边看边暗暗心惊──原来,弗雷克已经偷偷拜托鬼羽去著手调查这次醉夜城的红色戒严期的不安现象了麽。 她感激地看了弗雷克一眼,又忐忑地扫了鬼羽一眼,恰巧两人的视线似乎撞上了,瑶光赶紧移开了目光,不再看那个有些渗人的冰冷的头盔。 “奇怪……这些数据……杰内斯,你来看看。” 弗雷克越看神色越怪,把杰内斯招呼了过去。 “怎麽了?…………咦。这数据……也超过往常太多了吧!?……而且…………为什麽地下水路的废水里会有这麽高的迦蓝矿辐射值…………不对啊,不该这麽高的……除非…………” “除非什麽?!” 瑶光有些焦急地追问了一句。 “除非有人在违法排放污染标准以上的化学物质,或者有人故意往地下水路区的废水里加入了什麽奇怪的东西。” 鬼羽在一边凉凉地接了一句,鼻子里发出了嘲讽的哼声, “在这里混的时间也不少了吧,这点都推算不出来麽,蠢女人。” “…………” 瑶光干脆保持沈默无视了鬼羽的发言,导致鬼羽那头盔下的机械眼划过了一道愤怒的红色光芒,拳头握紧,似乎忍得很辛苦才没对瑶光动手。 “看样子地下水路区的废水可能是关键所在点……但是为什麽……?到底是谁在这麽做啊,这麽做对醉夜城的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吧?” 弗雷克低声喃喃著,然後就在这时候,又有人冲了进来,是4号──时错收下两个得力干将之一,因为时错最近经常单独外出,他和9号被分配到了瑶光身边担任近卫。 瑶光一愣。 “怎麽了,4号?” “……大姐头,不好了。”4号脸上的表情,显然不怎麽轻松。“i8区来了一大票人,好像是来找你的麻烦的。” …………i8区? =============================================== 28 他们并非被迫团结 瑶光跟著4号和9号,走出了住所。 当然,i8区的人来找茬,杰内斯和弗雷克肯定放心不下,二话不说充当保镖,谢罗不顾瑶光的劝阻带病下床,想硬跟著,最後被杰内斯一个手刀敲昏,丢回了床上──比较让人奇怪的是,那个鬼羽竟然也原因不明地跟出来看热闹了。 出了门之後,瑶光立即佩戴上了用来cāo纵幽灵骑士的手甲,本来只是躺在地上的一堆铁块,迅速组成了悬空的钢铁巨人,飘在她的身後,这场面看几次依旧觉得新奇和震撼,不但杰内斯口中兴奋地吹了个响哨,鬼羽也从头盔下发出了兴味的哼声。 “……人在哪里?” “在广场。” “好。”瑶光慢慢吸了一口气,“那就去广场。” “问题是……”4号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大姐头,那群家夥,看他们的表情,绝对是有备而来的,不会是有什麽把柄吧?” ──把柄?不会是阿错吧?应该不可能啊。 瑶光皱眉沈思了几秒。 “总之先去看看再说吧。” 来到广场之後,瑶光松了一口气。 广场上,区长提特带著自卫队站在一边,一帮打扮光怪陆离看上去有点骇人的人占据了另外一边,但是并没有时错的身影。 看见瑶光到来,提特一挑眉,对她招招手──乍一眼看上去,服装统一的i6区自卫队,和i8区那些不知道是什麽职业的牛鬼蛇神,还真是能很容易分辨两个区的运作风格呢。瑶光甚至有点暗暗庆幸自己当时幸好第一个撞上的地下水路区是i6区。 瑶光走上前去,对提特打了个招呼: “辛苦了,区长,特意带人帮我挡著。” “哪里哪里,”提特笑笑指指广场周围,“断腿狼的人不是也把整个广场包围了嘛,就算我们不在,他们也冲不到你这边的吧,大概。” “但是不管怎麽说,总是区长出来更有威慑力吧,谢谢了。” 瑶光笑著对提特点个头,然後转头看著对面那些明显是不怀好意的人。 “你们找我?” “架子真大呢,老好人y?” 站在队伍正中的一个男人开腔了──那人人高马大,一头金发剃了个板寸头,但是又在发间故意多剃掉了几道,弄出了看上去就很邪恶的图案,只穿了件小背心,结实的肌肉上到处是纹身,从脖子一直到手腕都是花花绿绿的,耳垂上还串著一个小铁珠,手里则拿著大大的电锯,上面乃粘著血沫,整个外观,看上去就十分有攻击性。 ──虽然长得完全不像,但这个人,给瑶光一种“和萨图有点像”的感觉。 她吸了一口气,安抚下了杰内斯和弗雷克的劝阻,走到了广场正中,身後的钢铁巨人,在她的行走中寸步不离地漂浮著,偶尔发出嘎吱嘎吱的金属响声。 “我就是y。请问你是?” “哦哦~胆子挺大的嘛。”纹身男眼神一亮,同样也撇下身後一群打手,走到广场正中,和瑶光对视。 “我是i8的区长,名字什麽的早就忘记了,夥计们都叫我狼牙,你也这麽叫好了。” “好的,狼牙。”瑶光神色平静地对他点点头,“你在找我?” “啊、当然,看本大爷都亲自上门了,想也知道我们可是很有诚意的哦。”狼牙一边拧出了恶狠狠的笑容,一边伸手捏住了瑶光的下巴,抬著她的脸左看右看,“嗯,长得真不错,看样子传闻偶尔也能信啊。” 如果是以前的瑶光的话,可能会因为这种调戏而愤怒而心生反感了吧。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摸到了这个世界的交往规则,所以这种程度的骚扰,反倒是不痛不痒了──不,或许说,对i8区的人来说,这真能算上“绅士”了吧。 如果那群人真的心存挑衅来的话,这广场早就已经变成战场了,哪里还等得到瑶光赶来。 “谢谢你的夸奖,”瑶光笑著,自然地捋掉了狼牙的手,然後反过来拍了拍狼牙那粗壮的手臂,“你看起来很厉害,不愧是区长啊。” “为什麽她从来没对我这麽说过?”一边的提特很不满地对阿穆嘟囔了一句。 大概是瑶光的态度取悦了狼牙,这个高大的男人哈哈大笑了几声: “你比别人形容的要有趣很多嘛,没问题哦,想上我的话我是很欢迎的。” ………………怎麽又扯去上不上的问题了,还是说这里的人就是爱拿这些开玩笑? 不知道该说习惯了还是无奈了,瑶光红著脸轻咳了一声: “那麽言归正传,狼牙你找我有什麽目的?应当……不是听到我这个怪人的传闻,特意带人来围观我的吧?” 看到瑶光那干笑著又似乎真的有些担心这个可能性的微妙表情,狼牙的心情似乎更好了,哈哈笑著,拉起瑶光的手动了动──於是她身後的“幽灵骑士”也跟著动了一下。 “哦哦──和传闻的一样啊。这东西的威力很大?” 看样子,是冲著她的“幽灵骑士”来的啊。 瑶光轻轻点头: “是的,威力的话,还算不错。” “嗯──”狼牙抿起嘴摸摸下巴,“如果要订购的话,你出多少?” 果然是想买吗──於是瑶光摇摇头。 “……抱歉,它是非卖的。” 狼牙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喂喂,这麽不卖我们面子啊,好歹i6区和i8区是邻居,我们也很少来这边找麻烦不是吗。”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以现在的我的情况来说,树敌对我也没有丁点好处。” “……那为什麽不肯卖?” “首先是,它现在还有很多没处理好的小bug,除了我这个制造者之外的人,要使用它并不会很顺手,说不定还会陷入手忙脚乱的状态,反倒是给自己带来了破绽,其次,我现在还没想出能很好节约制造成本的方法,一台造价就上100万查赫──就算是这个价格,狼牙你也想要吗?” “没关系,我买,而且bug什麽的到时候定期给我们来升级维护不就好了,一开始不习惯,练习一下不就习惯了。” 但是瑶光还是摇摇头──这下狼牙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殆尽了。 “嘿,嘿,别这样,亲爱的y,我还以为你是识时务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的不想弄伤你这麽漂亮的脸蛋。”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和你们撕破脸皮让提特区长为难,但是我作为一个作品的创造者,有我的规矩和cāo守在。” “…………啥?” “除非是多人合作项目,否则我绝不会把尚未完成的作品,交给其他人,一旦要交付使用,那必须是那件作品最完美的状态,这是我的执念,无法坚守这条规矩,那我之後恐怕就再也写不出什麽像样的作品了。” 面对瑶光的解释,狼牙一开始露出了“你在说什麽鬼话”般的不耐又不解的表情,但听到最後,他的神色反倒渐渐平静下来。 “你这麽说的话,倒是让人想起了梅森那个变态啊。……是不是某方面有专长的人都有些什麽怪癖什麽的。” 不,和梅森医生比的话我还是很正常的吧。──瑶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暗自腹诽。 “不过这样的话要怎麽办?总不能让我们这麽多人败兴而归吧?” 狼牙一边说著,一边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广场附近的住宅区。 “要是实在没什麽可拿的,可别怪我们顺手牵羊弄点战利品啊。” “这也太寒碜了不是吗?”瑶光一歪头,眼角的余光看了身後神情有些紧张的提特一眼,“虽然这个大家夥暂时弄不到,我的工房有一大批新型号的武器防具,要吗?功能还是很不错的,试用一下就知道了。” 说罢,瑶光对阿穆招了一下手:“阿穆,能否借我你的长刀和装甲给他们看看效果?” 阿穆点点头,解下了穿在身上的长刀和装甲递给瑶光:“这可是要租金的哦,y。” “是是,回头陪你一副更好的。” 瑶光一边把东西递给狼牙,一边和阿穆开了几句玩笑。 狼牙起先兴趣缺缺,不过打开了军刀的光子刀刃,再启动装甲试了试牢度之後,神情就变了,把手中的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 “哦哦──这个真不错?价钱是?” “4000一套。” “挺便宜的嘛──我就说怎麽这次红色戒严i6区伤亡这麽少,原来是量产了这麽高档的装备!有意思……这些说不定比你这大家夥更有用呢!” 见狼牙一脸兴奋,瑶光暗暗悬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那要买几套吗?” “不。” 出乎意料地,狼牙并未接著就表现出想和瑶光谈生意的样子,反倒是一揽瑶光的肩膀,不顾她的挣扎,带著她往提特的自卫队的方向走了几步。 “我改变主意了,提特,把这女人的居住权移交到i8区怎麽样?” 不要东西,反倒变本加厉,想要制造东西的这个人?因为微怒,提特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下,在此信号下,自卫队的成员和一边早就很不愉快的弗雷克和杰内斯也立即拔出了武器,於是i8区那些花花绿绿的打手们也骚动起来,骂街、挥动武器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啦好啦大家别激动。” 狼牙用看上去有些假的举动转身制止自己的部下的骚乱,然後转头看向提特: “我知道这女人住在这里,肯定会给i6区带来数不尽的好处,所以这样吧,我给i6区每个月1000万的损失赔偿,这女人嘛,就让她去和那个怪人梅森做个伴,这样大家都好嘛,i6区占便宜也占了不少时间了,也该让我们i8区尝点甜头吧?” 杰内斯和弗雷克听到这些话,立即就怒了,同时想要冲上前理论,不知道为什麽,瑶光站在狼牙身边摇摇头,制止了他们的爆发。 而提特眼睛一眯,刚想开口的时候,一边的阿穆出乎意料的开口了。 “给i6区每个月1000万的话,也就代表你们每个月,想从y身上压榨远超1000万的利益吧?” “就是就是,”没想到胆小怕事的拉比也缩在人群一角里嘟囔起来,“更何况你们那边这麽乱,y这种水灵灵的美人去了,还不被你们生吞活剥?” 狼牙愣了愣,有些好笑地哼了一声: “这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下死令让所有人不得对她出手,压榨什麽的也无从说起,只要她和在i6的表现一样就够了,这样没问题了吧?” “谁信啊!” 这一次,从广场边上传来了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是独眼玛莎。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还不是想先把人抢过去再说?1000万这麽可笑的价钱,也想把我们的‘老好人’买走,做梦也没这麽好的事吧?” 随著这句话,又一个人喊了起来: “还是老老实实买几套装备回去吧你们,大家好说好散!” “对啊对啊,又不光是钱的问题,红色戒严时期我们难道还给那些异化动物塞钱不成?” “i6区的规矩就是不准强抢有明确所属权的东西,既然你们现在在i6区的地盘上,就给我们照规矩行事,y是i6区的,才不会让给你们!” “对对,滚回i8区去!” 抗议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连一些围观的普通居民都在大声抗议嚷嚷著──看著这场面,瑶光突然觉得xiōng口热热的。 这些人,平时并不能说来往很密切,至多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寒暄几句的地步──甚至还有几人,因为处刑事件对她没什麽好脸色,也有生意场上因为她吃亏不少的地下商人,照道理说,瑶光的去留,和他们关系并不是太大。 但是──他们,现在却一致把矛头对准了外来者,明确地表示了想要留住她的愿望。 或许其中有一部分人,只是因为她能给整个区带来好处,能让整个区更安全吧──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 至少,因为她,他们真的聚集在了一起,声讨外来者──仅这一点,就让她觉得很高兴。 这算是彻底被这里接受了吗? “哎呀哎呀,没想到你挺有人缘的嘛。” 面对周围一圈人的声讨谩骂,狼牙耸耸肩,再次挥手安抚那群几乎已经按捺不住的手下们,然後对瑶光一挑眉头: “怎麽办,你,我们很想要,只有强抢了?” “抱歉,我不想走,一定要动武的话,我也只能说很遗憾了。” 瑶光无奈地後退了几步,摆开了架势,这一次,她没有阻止杰内斯和弗雷克拔刀,自卫队的成员也很快就围在了她的周围。 “真是可惜呢狼牙,我们之前一直处得好好的。但是这个女人,我要是还想守住区长这个位置,就不可能给你们──她在红色戒严时期,守了这里无数次……” 提特一边举枪,一边转头看了瑶光一眼。 “所以这一次,也该换我们出出力,守她一次了。地下水路区什麽都没有,如果连这点道义都丢掉的话,我们活著,也没什麽意义了吧?” 狼牙突然沈默了。 没有下令开战,也没再开口做任何谈判,只是拿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著提特半晌,撇撇嘴哼了一声。 “有时候觉得你们真是可笑,过日子和过家家似的。……但是有时候也会觉得…………真是叫人嫉妒啊。” 他一边说,一边退到了部下们附近。 “老实点别动,我都说了今天是来谈生意的!────好了,说了空手而归不是我们的风格,但是今天我又没心情打架,怎麽办呢。…………不然,y你以3500一套的价格给我们送个一百套装备过来?──就是刚才我看的那种。” 瑶光和提特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倒是没有问题。十天之後我们会把货物送到的。工房里还有十几套存货,要是急的话今天就可以拿一点去。当然,合作愉快的前提是……你们以後不要再找i6区的麻烦。” “好啦好啦,那就这麽办好了。” 狼牙一脸兴致萎靡抓抓头顶的黄色短毛, “其实吧,我们本来可以拿你的真实身份做把柄带走你的,不过现在没这兴致了,随便啦随便啦!” 说罢,带著一群人,就这麽浩浩荡荡地走了。 目送他们离开,瑶光一直崩得紧紧的脊背,总算是松了下来。 “看你这紧张的。” 杰内斯凑上来,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背, “担心什麽?那群乌合之众,也只有为首那个狼牙比较够看,其他的交给自卫队摆平都没问题,要知道我们的装备可是远胜他们的!” “我知道。但是打起来的话总归是会有损失的。现在在红色戒严时期,为了对付那些怪物已经很头疼了,最好还是不要再分出一部分心来应付同为人类的敌人了吧。” “嗯,我觉得这次瑶处理得很不错啊。” 弗雷克眼神中带著点激动,上前伸出手──与其说是摸,不如说吃擦了擦瑶光的下巴。 “可是别随便给那种货色摸啊,你也不怕时错吃醋什麽的?” “呃,一不小心就──” “又开始了,真够恶心的。” 远处的阿穆看见瑶光几人又进入了黏糊糊的相处模式,不由得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头。 “好啦别嫉妒,习惯一下嘛,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麽。” 提特在一边笑著打哈哈──不过话才说了一半,他的目光就被站在广场角落的一道人影吸引了过去。 “阿穆,这人是谁?怎麽这麽面生?不是i6区的人吧?” “不知道,我没见过这麽长的头发还戴个头盔的……看他好像在看y,是她的熟──” 可惜,阿穆的话没说完,那个人影就动了。 而且,和阿穆想像得完全不一样,那个人,完全不像熟人,反倒更像仇人──因为他浑身散著杀气,毫不犹豫地展开了手中的武器──一柄折叠镰刀──对著瑶光砍了下去!! “小心!!” 阿穆大叫起来,於此同时瑶光本能地转身,一抬手,幽灵骑士那巨大的手臂发出了“锵”的一声,挡住了那把镰刀──好险,要不是在艾尔莎这边受过点训练,再晚个一秒的话,这镰刀就砍到她身上去了,那似乎是高级武器,不知道她的迦蓝装甲挡不挡得住。 “鬼羽!你发什麽疯!” 杰内斯和弗雷克明显没想到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瑶光展开偷袭,不由得愣了一秒,然後回神,不约而同地拔出武器,冲上前和鬼羽兵兵乓乓打成了一团──杰内斯和鬼羽单打胜不过他,但是一边有个弗雷克在,鬼羽的行动明显收敛了不少,所以竟然还真的被他们压著打,一直退到了广场的边缘。 瑶光被鬼羽那一击吓得好久才回神,保持那个防御动作呆了很久,这才慢慢直起身子,对杰内斯和弗雷克招了招手: “杰内斯,弗雷克,别打了,i6区不能在调停区之外动手的,可别忘记了。回去吧,还有好些事要忙。” 说来也怪,本来打得正酣的杀手三人,两个因为这句话立即收起了攻势,撇下了另外一个,跑向瑶光──剩下的鬼羽拿著镰刀全身剧烈得抖动了好几秒,似乎是气得不轻。 “所以我说你完了。” 临走时,弗雷克好笑地撇了鬼羽一眼,然後追上了杰内斯的脚步。 完你个大头! 鬼羽在心中暴怒地大喝一声,愤愤地拿镰刀胡乱砍了几下,把广场那厚厚的金属地面都砍出了几道缝隙。 於是提特不干了,冲上前去: “嘿,这位兄弟,破坏公物,是要赔钱的哦。” “…………” 心里恨恨地抱怨自己当初为什麽要答应弗雷克不在i6区杀人,鬼羽啧了一声,浑身都是杀气地把一张面值一万查赫的纸币拍在了提特的手上。 提特嘴角一抽: “喂别用这麽豪气的动作给这麽点钱好不好?修理这地面起码也要五六万吧?!” “…………” 守财奴鬼羽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大概。 ============================================ 29 乌云汹涌而来 i8区的事过後不久,鬼羽便离开了,大概是因为杰内斯和弗雷克在他讨不到什麽便宜的缘故吧,偷袭了瑶光好几次未果,结果也不知道啥时候就一声不吭地消失──顺便一说,连弗雷克的报酬尾款都忘记收了。 而鬼羽走後不久,时错就回来了。 “也就是说,你哥哥尹流霆来过了,但是并未把你带走吗?” 时错靠在沙发中,漫不经心地玩著怀中的瑶光的一缕发丝,半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嗯,还有,弗雷克托人查了一下最近红色戒严期的异状,发现地下水路区那些废水辐射高得可怕,总觉得有点不安啊……阿错,你之後还要去地面上跑吗?” “在想办法和萨图对著干呢,不过你既然这麽说,我就知道为什麽尹流霆会过来想把你带走了。” “──诶?” “多半是早就知道地下水路区很危险了吧。” 瑶光一愣。 “你是说他已经确认这次异状来自这些废水?所以才……不,不对啊,这…………这难道说……” “啊,并不是醉夜城的人做的,我想。” 时错歪起嘴,笑笑: “醉夜城的武装力量还是很强的,现在再加上你的‘斩墨’的威慑力,恐怕已经引起其他城的忌惮了。但是如果要搞鬼的话,正面冲突,大概除了赤地城之外其他城都会吃亏,所以地下水路区就成了攻进城来的好口子──你还记得我们当时是怎麽进来的吧?” 瑶光想起自己当时是从城外的出水口附近混进地下水路区的,於是点点头: “阿错你的意思是,有其他城的人,想通过地下水路区进攻醉夜城?” “差不多吧,而且不止一个城,和我在合作的那个人就发现了好几路来路不明的人在城里晃荡呢。” 瑶光整个人一震: “是因为…………斩墨的关系吗?” “不要多想。”时错伸手轻拍瑶光的脸颊,“斩墨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那麽多座城,只会在各个城势力均衡的时候才能保持稳定,一旦有一座城出现了弱点,那必然会被蜂拥蚕食,醉夜城不是第一座,也不是最後一座,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 “但是……” “瑶光,别忘记我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我们光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存就已经很难办了。” 时错捏了一下瑶光的脸颊轻笑一声,然後一把捞著她的腰把她抱去了床上: “难得回来一次,不说这些煞风景的了,咱们不是有很多其他方面的事该交流交流?” “…………又……又开始耍流氓?!” “我本来就是流氓。” “……” 时错回来的时间很短,短到像这i6区才是他的临时落脚点、要不是瑶光在这里他根本早就抛弃这里的地步──连和弗雷克、杰内斯碰个面都来不及──不仅如此,4号、9号,还有一些平日里比较卖命的组织里的兄弟,这次都随著时错一起离开了。 对此,提特有些担忧,和瑶光通了个气之後派人去调查时错的行动──结果每次都跟丢了──因为和时错接头的人,乘坐的不是悬马而是更高一级的飞船,看样子有点来头。 这件事被瑶光知道後,瑶光心中的担心更甚,几次打电话过去劝时错回来,却都被拒绝了。 “放心吧,我既然答应过你不引起战争,就不会去做那些,现在醉夜城的动乱和我没什麽关系。” 在电话那头,时错如此说著。 “对了,我们确实该考虑搬家了,今天刚得到的消息,对醉夜城的地下废水动手的,是堕月城的地上区长之一,具体是谁还没查到,总之可能这次动乱堕月城会是最猴急的一个,到时候地下水路区或许会变成最前线的战场也说不定,你做好准备,等我搞定这边的事之後就来接你离开,下一个落脚点我已经找好了。” “……” “瑶光?” “啊……没,没什麽,我知道了,我会去准备的。” “好,回头见。” 瑶光挂掉了电话,坐在椅子上呆了几分锺。 搬家吗?好不容易习惯了,好不容易喜欢上了这里,却不得不离开吗?知道这里会变成战场,只是一走了之而已吗? ……或许,她确实该离开,因为这里已经被流霆找到了,为了躲避萨图和流霆,她也确实该找个更隐秘的地方藏著──毕竟,她的特长只允许她在幕後战斗。 但是,要她放著i6区这麽多条命不管──做得到吗? “怎麽了?” 弗雷克和杰内斯两人打开门走进来,就见到瑶光一脸凝重地在发呆,见状弗雷克轻声问了一句,让瑶光如梦初醒似的浑身一震。 “啊……嗯,知道了一点……有点麻烦的情报。谢罗呢?” “在他外婆那。”杰内斯抛给瑶光一瓶水,歪了一下头,“好啦别一脸苦大深仇的样子,来给大爷我说说怎麽回事,我就不信搞不定了。” 瑶光被杰内斯的口气逗乐了,脸上的表情也如他所愿轻松了几分,放下手机。 “是这样的,已经查到是谁在对地下水路的废水动手了。” “──谁?” “堕月城的某个地上区长,他们似乎打算拿地下水路区做突破口,用异化动物开道攻进醉夜城,所以……地下水路区很有可能会……变成最早的战场。” 杰内斯不是本地人,只是皱了下眉头,而弗雷克却一下子变得脸色惨白,看样子是受打击不小,半天才开口: “能查出是哪个区长麽?” 瑶光摇摇头: “阿错说还没查出来。” “……你能帮忙吗?”弗雷克有些焦急地上前按住了瑶光的肩膀,“必须马上查出来!再下去整个地下水路区都会被异化动物吞没的!异化动物繁殖速度和数量都是普通动物的几倍甚至几十倍,成长速度也快得可怕,只要一个势头失控,就根本无法挽回了!” 见弗雷克说得这麽严重,瑶光也急了,打开休眠的电脑: “我试试──” “我来吧。”杰内斯拎起瑶光一把抱著,把她往旁边的椅子里一塞,自己坐在了电脑前,“你真是急笨了,这种东西肯定是我来查比较顺手吧?” 说罢就快速地劈里啪啦输入了一个瑶光十分陌生的网址,把一张白色的id卡往电脑的读卡装置里一插,登陆了一个账号之後,出现了整个屏幕的像是讨论版的东西。 瑶光疑惑地瞪了一下眼:“论坛?” 这种情报怎麽可能在论坛里找到? “是杀手专用的情报交流区啦,平民根本不可能进来的。──对了,弗雷克你也能进来吧,这里?” 但是弗雷克却摇摇头: “……不行,我的等级不够。进来这里,积分最少也得3万吧,我才1万多。” “啊?你不是杀了不少人了吗?我那天查了一下成就榜,你还有点名次诶,赚了60多亿?我赚得还没你多。” “但是积分的评定不是靠赚的钱,而是看完成任务的效率、手段、以及所谓的‘精彩度’吧。我这种……只能依靠智取和色诱的,你说能拿多少积分呢。” 面对弗雷克的苦笑,杰内斯撇了一下嘴: “要我说,武技不行却能赚这麽多钱本身就是一种才能,我看是你的协会评分标准不怎麽靠谱,呆著不爽转会好了,我这边还不错──虽然新人类多了点。” “──谢了,不过眼下还是专心把事情搞定吧。” 两人嘴上在聊天,手上也没停,时不时地交换意见,在各个讨论版悬赏、搜索、询问留言──讨论版的人似乎还挺多的,还不到一小时,杰内斯发出悬赏已经有人回复了。 是一个id名为“王子”的会员。 “这什麽id啊,真恶心。” 杰内斯一边碎碎念著,一边点开了那个人发过来的站内邮件。 “re:悬赏1000万查赫,想知道这次醉夜城的红色戒严异状的直接和间接发起者的情况。 这次围攻醉夜城的计划是堕月城发起的,参与的有腐水城、天墨城、蓝炎城,赤地城有点小骚动但是没直接行动,估计是想坐收渔利,堕月城这边,首先行动的是第三区区长费里斯米亚,第三区算是堕月城的武装力量集中地,这次的行动有80%以上可能是城主授意的,但目前没有城主也参与直接行动的消息。 关於费里斯米亚的具体情报: 姓名:费里斯米亚?l?洛根 性别:男 身高:184cm 体重:75kg 综合能力:财力a,智慧s,武技b,权力b,人望c 性格特色:好战分子,结果主义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多次从其他城的人挖角程序师和技师,似乎在研究人类和新人类的意识转写技术。 弱点:1、美色。此人好色,性取向基本偏向女人。2、自己的作品。满意的作品如果出现问题,似乎会方寸大乱。 这次的红色戒严异状导致最近的形式有点不稳,相关的暗杀委托和情报悬赏一天就有好几个,请行会内的各同僚注意挑选好行事时机,切忌以身涉险,在下刚从嗥月号上回来,任务失败不说,还落了重伤,现在的醉夜城就像是即将产子的母兽,非常暴躁与敏感,注意准备万全的退路。 以上是比较确定的情报,如还有疑问,请回复此信件,不加情报费。 ” 邮件看完,瑶光不由得抽了一下嘴角:这个叫王子的家夥,看起来还挺有人情味的嘛,竟然还额外讲了这麽多执行任务的注意点。 杰内斯倒是对此很平常,看起来大概这种程度的关照和提醒其实协会内很常见?──他很爽快地点了“情报收取”按钮确认了付费,还发了个比较搞笑随和的表情过去,算是完成了这桩交易。 “好了。”杰内斯转头看著瑶光和弗雷克,“现在目标的资料弄到手了,现在要怎麽办?” “既然他的弱点是美色,那就好办了。” 弗雷克在一边冷笑了一声──这是瑶光头一次看见他面带杀气的微笑。 “我去杀了他,再顺便假装成他,反咬堕月城一口。” “这怎麽行?!”瑶光吓地站了起来,“你一个人去对付一个武装力量集中地的区长吗?太危险了!!不行不行,总之我再想想办法,比如我……去黑了整个第三区的网路?我倒是有研究出很多病毒还没有用。” “你这样才是危险呢。” 弗雷克无奈地笑著谈了一下瑶光的额头。 “堕月城和醉夜城不一样,那是人类的集中地,最发达的就是电脑技术,虽然你在这里算是成绩不错的程序师,但到了那边就难说了,小心一下子就被反追踪,惹祸上身!再说,我又不是正面去和人家撞,要说智取的话,人家武力强不强和我是没关系的。” “不行!” 瑶光神色也冷了下来,按住了弗雷克的肩膀: “我知道i6区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也想保护i6区,但是你一个人去杀一个区长,根本不是‘智取’,不管怎麽算胜算都太小了,我们一起想想其他办法!用电脑病毒也好,谣言也好,研究出反制那些辐射物质的药物也好,……肯定会有办法的。” “瑶……” 弗雷克的眼中闪过了几丝动容,伸出手摸了摸瑶光的脸颊。 “谢谢,你……还真是心软啊。” “……” 瑶光没有回答,而弗雷克的手,也很快就被一边气急败坏的杰内斯给捋掉了。 但是,第二天,看见桌面上那张小小的纸条和上面压著的一长储存卡之後,瑶光还是忍不住恨恨地对电脑桌子捶了一拳。 小纸条上,有些陌生的笔迹写著让瑶光最不想看到的话。 “对不起,瑶,时间不够我们慢慢研究对策了,我会回来的,给我十天。” 弗雷克他竟然不告而别去暗杀那个什麽区长了!! “该死!!” 她小声地、用力地喃喃起来。 ========================================= 30 再见只是虚惊一场 瑶光的手指停留在cāo作板上良久,就是无法按下那个邮件发送键。 ──当然了,因为那是发给鬼羽的信件。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不想和那个给她留下如此恶劣的记忆的男人联系──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 弗雷克失踪了,她用上了无数种通讯方法都找不到他,想离开地面去找,无奈以她的能力,能顺利离开醉夜城都不怎麽可能,茫茫人海中,要把善於伪装的弗雷克揪出来更是如同天方夜谭──而且不光是杰内斯,谢罗和区长提特,都极力反对她外出找人──不仅是她自身安全不受保证,这里很多人她也放心不下,幽灵骑士用来保护地下水路区还是能做到的,但是到了地面上之後,和那些高级热兵器冲突起来,能坚持多久,她一点都不乐观。 最後看不惯瑶光那坐立不安的样子,杰内斯无奈地主动答应了外出帮忙找人,问题是已经三天了,十分锺前杰内斯才来过电话,给她的答案还是“找不到,弗雷克似乎还没开始与暗杀目标接触,暗杀目标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查看了弗雷克临走留给她的小小储存卡,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加密文件──那个文件的加密有些奇怪,似乎用了生物数据──也就是说需要加密者的dna信息才能解开,瑶光费了好大力气,也倒腾不出个所以然来。 四处碰壁让她越发担忧和焦躁,不安感促使她最终不得不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那个她一直不愿想起的男人──鬼羽身上。 毕竟,鬼羽和弗雷克还是有点儿交情的,也在同一个杀手协会,或许他能找到现在弗雷克在哪。 瑶光曾经给鬼羽发过邮件,所以知道他的业务邮箱地址──但是能联络他是一回事,想不想联络又是一回事了。 不行不行。 瑶光用力摇头──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个人恩怨的时候──重要的是保证弗雷克的安全。 於是她硬著头皮,吸了一口气检查了一下草稿箱中的邮件。 致鬼羽阁下: 醉夜城地下水路区的异状想必你已经十分了解了,现已查出本次事故的始作俑者是堕月城地面第三区的区长,弗雷克为了阻止事态,不顾我们的劝阻前去暗杀对方,现已失去联络,不知你是否能查知对方的现状,如果能告诉我或是让他联络我,不胜感激,必会重酬。 ──牧瑶光 不管了,发出去吧! 一横心,瑶光点了发送键,然後怀著忐忑不安的情绪给时错打了个电话──结果对方不知道为什麽关机了,只有语音留言,让她注意安全并立刻开始准备著手搬家──她只能更加不安地联络谢罗和工房里其他人员帮忙四处送货,加强i6区的防御,再给i8区的区长狼牙也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人来取货。 一轮忙完之後再回到电脑前,发现鬼羽倒是很快就回了信件──只不过看到信件的内容,她的心就凉了大半。 “首先,我不是弗雷克的贴身保姆,他去哪里没有义务向我回报,我也没有任何权利去追问,其次,杀手一旦开始进行任务,无论是自发的还是别人委托的,都会切断对外界的一切联系,再次,身为同行去打断阻挠对方的行为是一种巨大的侮辱,这种事,只有弗雷克那个蠢材会做,我是不会的──请给我一个我必须向你提供情报的理由?”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如此耐心地解释了为什麽你不愿意帮忙?” 电脑前,瑶光咬牙切齿对著屏幕嘟囔了一句。 不过抱怨归抱怨,瑶光还是很憋屈地回了一封邮件,把自己的phs号码发了过去,让鬼羽万一收到了弗雷克的联络之後联系她(当然,重酬)。──反正搬家之後,phs号码肯定是要换的,就算现在给他也无所谓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选购悬马。 既然要搬家,那麽移动工具是必要的,问题就只是要买哪一种而已。 她想过要是实在找不到弗雷克,那就自己想办法开悬马去堕月城探探情况,那麽悬马应该是优先考虑速度和轻巧度,但考虑到搬家时谢罗和他外婆,还有弗雷克甚至还有其他人说不定也会同行,那麽就得更注重空间大小和承重能力。 想来想去,她决定干脆买两辆备用──反正现在她钱是不缺──最近红色戒严时期赚了不少,加上以前的积蓄,她的账户里竟然已经有5000多万了。悬马的价格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她总共花了400万,买了两辆性能十分不错,还带新型号防卫武器的民用悬马。 最大悬浮高度2000米,迦蓝矿用量也比较省,抗震和抗压能力都很可观,甚至还能在浅水中行驶,装配的cāo作系统也是最新版的,性能强大,要是再加以改造,估计可以用来长途跋涉。 反正开悬马也不难,到时候分一个人去驾驶另外一辆好了──这样也算是一个小车队了吧?──瑶光脑子里打著有些不著边际的小算盘,不过很快她就回神了。 不管怎麽说,这次异状一定要扛过去,哪怕要搬家,也不能让i6区陷入危机中。 想到此,她连夜弄来一台新电脑,租了区里一个小空房间,经过一通大改造,做成了骇客专用机,然後找准了堕月城的位置,把自己做的病毒,一股脑丢了过去。 既然找不到弗雷克,至少帮他做一把掩护吧。 再考虑了一下,瑶光把关於那个堕月城第三区区长的消息,匿名发去了嗥月号──本来这就是城和城之间的战争,怎麽也得让萨图他们也出把力吧──她讨厌萨图,但是并不希望醉夜城陷入战火,所以就算是帮助萨图的事,她也会做。 还有没有什麽其他可以做的? 想来想去,瑶光伪装官方的口气写了一份新闻稿,然後潜入了几个比较大的新闻网站,把那则新闻发了出去。 “呼──” 她颤抖著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著屏幕上的大字。 “巨型军用机械人制造技术不抵压力正式开始贩卖 巨大化兵器战争时代到来?──堕月城购得相关引擎图纸,称三个月内将投入生产。” 这则新闻当然是胡诌的,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真的发生,但是作为转移目标的舆论和噱头,或许会很好用。 这样,大概会帮醉夜城分掉一点火力,说不定也能离间其他几座城,打破这种几个城围攻一个的局面吧。 ──我还真是……一口气就做了一大堆恶事啊。 瑶光自嘲地摇摇头,看了一眼那个满地都是电线,光子屏飘得到处都是,附加配置乱糟糟散得一塌糊涂的小房间,关上了门。 忙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早了,和杰内斯再通了个电话──还是没有弗雷克的消息。她叹了一口气,用力闭了一下眼,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可惜失败了。身体很累,精神很焦躁,让她浑身都不对劲,甚至想大喊大叫一通发泄。 神情恍惚间,她发现自己走到了i6区很偏僻的垃圾场。 “这里……” 这里不是谢罗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想起了谢罗曾经送给她的白色的钢铁花朵,瑶光突然有种想去看看它们的冲动,於是从衣领中拿出了那个挂在脖子上──谢罗送的钥匙,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了起来。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达了那个隐秘的废弃锅炉房,看见那满地的白色花朵,瑶光轻轻喘了口气,就地坐了下来,望著几米外那片伪造的小花地发起呆来,焦躁和不安的情绪,也远去了一些。 只不过,才发了十几分锺呆,锅炉房的上空突然传来一阵金属的巨响,透光的栅栏被哗啦一下卸了下来,紧接著有一个巨大的人影从天而降,碰地一下砸在地上,一下子就把谢罗做的那些金属花给踩得稀烂! “──” 瑶光倒抽了一口冷气,腾地站了起来,不知道是惊还是怒,呆愣了两秒才拔出了护身的光子刀横在身前,用力瞪著那个人影。 然後她和那个人影面面相觑,隔著几米的距离凝固了将近一分锺。 “…………萨、图?” “小瑶……?!” 和对面那个有著狼脑袋的沙亚克表现出来的狂喜相反的是,瑶光神情错乱地後退了几步,转身就逃──但是很快就被萨图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救命──放开我!!混蛋!!救命啊!!!” 瑶光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但是萨图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只顾著一个劲搂著她又是蹭又是舔,几乎将她抱离了地面。 “小瑶──哈哈……想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狼人边说,边抬起了她的脸颊左看右看,一边还拍著她的背轻拍著, “别怕……我不会怎麽你,真的,别怕!我不是来把你带回嗥月号的!!” 听到这句话,瑶光渐渐冷静了下来。 “为什麽你会出现在这里?” “啊?”萨图一愣,“这里是从地面进入i6区的秘密通道啊……对了,小瑶你才是,为什麽会在这种地方吧?不会住在这里吧?还是预感到我要来,所以心有灵犀来接──” 萨图没有说完,因为瑶光那恨不得一刀捅了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压力有点大。 “咳,总之这次我是一个人来的,带来了很重要的东西给你。” 萨图的神色也严肃了许多,从衣兜中掏出了一张储存卡递给瑶光。 “这个里面放著圣葬……咳,……嗯,斩墨的所有设计图纸还有引擎代码,嗥月号上的相关内容,已经全部被我销毁了。” 瑶光一惊,有些恍惚地接过了储存卡。 “……你说销毁?!那斩墨呢?!” “我把他藏起来了。……说实在的,我没想到它的诱惑力这麽大,最近嗥月号上实在太不安稳了,几乎天天都有各种攻击,不是真人跑来抢,就是有人想潜入嗥月号的终端资料库。所以现在反倒有些庆幸你藏在这里,要是被卷进那些事就糟了。” 瑶光神色复杂地沈默了,狼人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尴尬。 “所以最近在忙斩墨的隐匿点的事。现在已经把他藏在别人绝对找不到的地方了,放心,他一点事都没有。” “……为什麽……要这麽做?” “为什麽……”狼人呐呐了几声,抓了一下头顶的短毛,“……我觉得你不会希望这些东西被别的城抢去吧?要是真的用在战争上,你肯定会更不爽,你不就是这种天真又消极的脾气嘛。” 瑶光张著嘴,气结了几秒。 “总之,你没出事就好,我马上就要回去把其他的破事搞定了,现在全世界只有我们俩知道这些资料在谁手中,你别乱说,它们就是安全的。…………嗯,总之,地下不怎麽安全,注意一把,找个其他落脚点吧,放心,我会让红色戒严异状赶紧结束的。” 狼人一边说,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皱了一下鼻子。 “到那时候……能不能让我再……那个……再追你一次?放心我这次绝对不来硬的!!给,给我个机会呗……?” 说到後面,这个粗壮的大男人竟然用上了略带撒娇的语气,尾巴和狗似的一甩一甩,看得瑶光头顶青筋直冒。 好半天,瑶光才忍住了一刀看上去的冲动,吸了口气出声: “既然你现在变得这麽开明,为什麽之前又让流霆哥来接我?” 这下狼人愣了。 “……我让小尹来接你?不对啊?没有啊!真的!……我是让他来关照你赶快换地方住,但是没让他把你接回嗥月号啊,嗥月号这麽危险我怎麽会让你回去?” “………………” 瑶光诧异地一皱眉,心里似乎闪过了一道不祥的预感。 “等一下,萨图,你刚才说‘没事就好’是什麽意思?谁和你说我有事的?” 被这麽一问,萨图脸上的神情也凝固了。 “是小尹,昨天晚上他说收到了情报,说是堕月城昨天有了行动要攻击地下水路区,所以我今天就趁人不注意单独出来一趟,想来看看你说不定能帮点忙──而且斩墨的那些数据留在嗥月号上我还是不放心。” “该死!!” 瑶光的脸一下子白了,她甚至顾不得对萨图的排斥,上前一把揪住了萨图的衣领: “快回去嗥月号!!你被我哥骗到这里来了!!要是不想丢掉城主这个位置,就快回去!” “──什麽?” 狼人声音变冷了几分,但是还没来得及等他继续开口追问,来自外头的警报声突然响了起来! “是红色戒严警报!!” “啊?这个时候?!小瑶,等等!” 瑶光大惊,抄起武器转身就跑,而本来打算回去的萨图,在犹豫了不到一秒之後,还是选择了跟上去。 “城主的位置……管它去死!小瑶等等我抱你过去!啊──小心!” ====================================================== 31-34完结 31 善良需要力量(1) “小瑶,你等等,走慢点,前面当心我抱你过去──啊,小心!” 不管瑶光怎麽加快脚步,身後一直传来萨图不依不饶的声音。 她咬紧牙关尽量忽略那声音,跌跌撞撞地在垃圾堆放区中穿行,试图摆脱那个让她回忆起很多不堪记忆的男人──当然,她自己也知道那不太可能,他没有立即把她抓回去已经万幸了。 “小瑶,你等等我──”萨图总算追到了她身边,“你刚才说小尹骗我是怎麽回事?你要去哪?红色戒严开始了你该躲起来──” 瑶光的脚步停了一下,但她立即又开始继续快步前行: “当你的亲信开始对你隐瞒不报一些重要实情甚至是扭曲你的命令的时候,你就该为自己的位置担忧了,堂堂城主不需要我来提醒这一点吧。” “啊,这个我是知道,他最近势力发展得很快,我也一直有在注意啦,但是你说为什麽呢?我看他没有必要有那麽多的野心啊,我观察过他,他对物欲的要求淡到可怕,从来没对未污染区的食物垂涎过,认识他这麽久了也没找过女人,钱什麽的也完全不在意──你说他到底图个什麽?” 他要的是生存的可能性。──瑶光把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他尝试接触未污染区,那里的话,地位越高接触机会越大吧。” 萨图沈默了一会,这沈默让瑶光对未污染区更是心生一分警惕。 之前逃离的时候也是一样,萨图似乎对未污染区有著不一般的忌惮──那也就是说,哪怕是城主级别的存在,对於未污染区也不是什麽太值得在意的对象吧。 “这不可能啊。”萨图皱起了鼻子疑惑地喃喃了一句,“那家夥的性格我应该是摸透了,他是个非常审时度势的人,没有把握的事、会威胁到自己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你不了解他。” 瑶光轻轻说著,语调间带著一丝惆怅。 “你认为他是这样的人,是他希望让你认为他是这样的人,才如此表现的,” 正如之前生活在地球的平和日子里,她以为他是个品学兼优,温柔可靠又幽默的表哥一样。 “要不然,你怎麽会放心给他实权?或许你的观察力确实不错,但我和他认识了将近十年,现在我都不敢说我了解他有百分之一。” 瑶光扭头看了萨图的侧脸一眼。 “快回去吧,我虽然没有根据,但直觉告诉我,他最近突然反常地来找我,堕月城的进攻还有红色戒严异状,说不定都和他有关。” 但是萨图不但没有露出凝重或是担忧的表情,反倒是兴奋地竖起了狼耳朵: “你在关心我,小瑶!?” 回应他的是,瑶光腰间的光子刀瞬间亮出了刀刃,对准了萨图的xiōng口。 “…………” “………………” 狼人沈默了,持剑的瑶光则是脸色铁青,狠狠地吸吐了几口气,像是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放下刀继续往前走。 “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说的是,在被人进行了各种肉体或是暴力侵害之後受到了施虐者的善待,从而产生自己同施虐者之间有感情存在的错觉,为了让自己不再受害而洗脑自己爱上施虐者的一种自我保护。……简单地说,就是人质情结。” “……小瑶,你在说什麽?我怎麽听不懂?” “就像那个童话故事美女与野兽一样。美女被野兽抓走,成为了被他软禁的囚徒,但因为野兽的温柔对待,她忘记了他是让她失去自由的罪魁祸首,爱上了那个囚禁自己的人,最终两人愉快地生活在了一起。她丝毫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麽被野兽带到了他的宅邸,也不记得自己一开始是在完全不自愿的情况下与其朝夕相对。 萨图,我可不是童话的女主人公,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我甚至恨不得杀死你。我可不会因为你对我好了,你现在用貌似尊重我理解我的态度对我了,就忘记从你这里得来的伤害。” 狼人的脚步蓦地停了几秒,和他并肩疾步的瑶光立即甩开他了几米。 但是他还是咬著牙耷拉著尾巴一声不吭地追了上去──哪怕,他知道瑶光接下来要说的是让他难过的话。 至少,她愿意对他袒露自己对他的真实想法了,这其实就代表著某种程度的原谅,或者说有那麽点修复的可能性。──不知道该说笨还是精明的萨图,如此想著。 “我希望你死,因为看见你,我就会想起那屈辱的半年。” 略带颤抖的声音,从瑶光的方向传来。 “我会想起你一边掏出那个女人的肠子,一边对我狞笑时的恐惧,我会想起阿错被你毒打到瘫痪时的痛苦,会想起那一晚你硬是当著两个对我来说如此重要的人的面,碾碎我的尊严的绝望感,会想起这半年里像妓女一样躺在床上取悦你时对自己的嘲讽和厌恶。看到你我会觉得害怕,但又对害怕你的自己产生不齿和愤怒,我甚至会有一种很奇怪的迁怒──如果不是你出现,我的哥哥不会离我如此之远。” “……” “但是我也得感谢你。你给我上了重要的一课,给了我之後的日子不错的物质起步,你让我清楚彻底地品尝了绝望的滋味後,又给了我爬起来的缓冲阶段,你逼迫我成长,所以,我现在才能完好地站在这里。你虽然粗暴狂妄,但至少还有理智,也懂得进退,不会自不量力乱来,所以就算不想承认,我还是觉得你当醉夜城的城主,是合适的。” “…………小瑶……” “所以就算希望你死,但我不会做任何事,既然当初最有机会杀你的时候不杀,现在自然也没必要──你适合当城主,你不能让我的哥哥抢走城主的位置。” “……你说了这麽多话,就是想让我回去和你的哥哥斗上一番?你不在意他了吗?” “正是因为我还在意他。” 瑶光无奈地叹了口气。 “萨图,他比你我想像的都疯狂,醉夜城到了他手里,或许会变成任他挥霍的消耗品,你之前积攒下来的基业,说不定会被他顷刻间毫不珍惜地破坏殆尽,醉夜城,会死掉无数的人。不要问我为什麽会这麽确定,我有种感觉,要和未污染区的人对等交谈,他真的什麽都会做。” “他为什麽这麽执著未污染区?难道你们俩真的是从那里出来的?” “我不会说的。总之你尽快回去吧。我不知道我面对你,还能保持多久的理智。” “小瑶你别这样……”萨图跟在身後的声音显得委屈极了,“我这不是知道自己当时做得不对了嘛,现在你好好的,那个时错不也治好了吗?不至於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吧,你说你要我补偿什麽给你?我都可以做的。” “我希望你消失,我能回复之前的生活轨道。” “小瑶──”狼人丝毫不顾忌形象地采取了哀兵政策,拖了个恶心的长音,让走在前头的瑶光起了一身**皮疙瘩。 ──这家夥还是这麽的狡猾。 他的性格真的有这麽无害有这麽乖巧,知错就改天天向上?那就不是当初那个给了她如此绝望一夜的男人了。只不过现在,他已经通过这麽多时间的观察捏中了她性格中的软肋了吧。他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他知道她经不起软磨硬泡,知道她喜欢被怎样对待──所以他转换了角色,想要引起她的同情,至少放松她的戒备。 瑶光咬牙切齿地承认,他确实成功了那麽点儿,否则她不会对他说那麽一大段有的没的。 ──有谁会和刻骨仇恨的人唠嗑的? 对自己的中计,瑶光有些气愤地咂了下嘴在脑中骂了自己几句,扭头狠狠瞪了狼人一眼。 “既然不想带我回去,那就快离开!” “我不要,我等这次戒严过了再回去,我怎麽可能放心啊。” 瑶光只有用更愤怒的眼神狠瞪这个牛皮糖似的男人。 “嘿嘿……小瑶还是比之前强势了很多嘛,至少会瞪人了,没事,多瞪瞪,你瞪人的表情真好看──” 我干什麽要和这家夥多费口舌浪费时间?──瑶光产生了一种好气又好笑的挫败感,干脆无视他继续往广场的方向赶。 可是到了广场看到的景象之後,她只感到从脊背窜来一阵透骨的寒意,脑海里盘旋著两个字:晚了。 晚了。 流霆的胆子比她想像的更大,行动的速度比她想像得更快。 ──不,若不是他的部署和有意的引导,甚至吃准了只有她会让萨图冲动这一点的话,萨图今天是决计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吧。 望著那已经包围广场的无数密密麻麻的异化怪物、聚集在广场的无数i6区的住民们,还有在广场穹顶的两个方向悬浮著的两辆敞顶悬马,以及上面站著的人,瑶光的大脑甚至空白了好几秒,完全无法分析到底是怎麽回事。 为什麽异化动物会这麽乖地、甚至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一样,安静地堵在广场的各个出口却不发动进攻? 为什麽流霆会在那悬马上,用这种xiōng有成竹的嘲讽表情看著她和萨图? 为什麽时错会和另外一个人站在另外一辆悬马上──而那另外一个人,竟然就是之前出现在电脑屏幕中的那个人──那个她和杰内斯一起上杀手内部论坛悬赏资料的堕月城地上第三区区长──这次红色戒严异状的罪魁祸首费里斯米亚? 为什麽那个费里斯米亚脸上的表情如此熟悉似曾相识,他们明明没有见过面!? 一连串的疑问,堵塞了大脑的思考,瑶光有些无助地向人群的方向看去,看到站在外围的区长提特,往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从空中传来的一道白光立即毫不留情地袭了过来──流霆,竟然就这麽站在悬马上对她开了枪! “瑶!!” 提特和阿穆同时惊怒地大喊──但是下一秒他们却楞了。 砰地一声,白光击中了皮肉,然後炸裂,发出了闷闷的,残酷的声响。 瑶光完好无损,脸色苍白地站著,流霆依旧站在悬马上保持开枪的动作,脸上依旧是面具一般的笑容,而倒下的却另有其人。 直到那个高大的人影在她面前慢慢倒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半跪在了他的身边。 “…………萨图?” 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流霆会毫无预兆地对她开枪,为什麽萨图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替她挡住攻击?为什麽他身上的迦蓝装甲会没有用处?为什麽一个城主,简简单单地就被炸掉了整条右手!? “萨图!!” 她不知怎麽地惊叫起来,扑上去按住了对方的肩膀,像是想要替他止血。 该死!真是该死!想要用这种苦肉计来换来她的原谅吗?!她一边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乱和愤怒,一边却又不得不产生了剧烈的担忧。 “混蛋,谁让你救我了!!”她焦急而愤怒地大喊著,从腰间拿出了小小的便携迦蓝修复仪──这东西和光子护身刀,她是寸步不离带著的──但是显然这麽重的伤,这种小号迦蓝修复仪根本没什麽用。 “没事──咳。” 萨图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就这麽简单地没了一只手,呛著吐出了一口血,挣扎著在瑶光的搀扶下半跪起来。 “放心,想整死老子没这麽容易──不过能看到小瑶这麽关心的表情,值了。” “你这混蛋!”瑶光百味陈杂神色错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 可惜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萨图的行动打断了──狼人果断地撕下了自己的衣服,三两下扎住了伤口止血,然後对著悬在头顶的悬马扬眉咆哮了起来。 “尹流霆你个孬种!就算你再想干掉我,那也别利用小瑶好不好!要不是我刚才挡住,她可是真的会受伤的!” “就因为我知道你百分百会帮她挡,我才会对准她开枪的啊。” 站在悬马上的流霆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笑容,晃了晃自己的手枪, “不然你以为为什麽我会对自己最宝贝的妹妹开枪?我只是想帮她干掉她最痛恨的人,为她出出气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看著在一边扶著萨图的瑶光。 “出气了没?你不是最讨厌这个男人了吗?──但是你为什麽看起来这麽生气?该不是就这样被他感动了吧?” 瑶光被他气得浑身哆嗦,全身冰冷,却又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只能恨恨地盯著他。 “为什麽不回答?” 流霆微笑著做出了追加攻击。 “难道是真的被这一次保护给松动了防线吗?瑶光,你还是这麽的脆弱和心软呢。当初时错帮你了一回,你就对他死心塌地了这麽久,这次换到了萨图帮你挡了一枪,你也照样会因此把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吗?别忘记,时错就在那里看著哦。” 瑶光感到自己喉咙猛地一紧,但她还来不及说任何话,流霆就再次开口了。 “你不是恨他吗?不是自认为自己不会患上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吗?你认为这一条手臂,顶得上你这半年在他这里所承受的痛苦和屈辱吗?你忘了是谁当著两个男人的面强暴你,是谁纵容情妇找茬,让你几乎成了一团烂泥?为什麽你还要扶著他呢?当著自己爱人的面,你好意思吗?” 瑶光本能地松手了。 在对时错的感情和对萨图的愧疚之间,她本能地选择了时错──但不知道为什麽,她却像是真的心虚了一样,不敢抬头去看另一辆悬马上的,时错的表情。 萨图再次一脸哀怨地倒在了地上,而流霆则满意地笑了一声: “这才是懂道理的好姑娘。没错,这个男人死有余辜,他让你郁郁寡欢了半年,还差点夺走你的婚姻,实在是罪不可赦,你没有任何理由同情他。现在我总算可以明确地控诉我的憎恨了,这感觉还真好呢,前城主大人。” “前城主?” 倒在地上的萨图冷笑了起来。 “你以为城主的位置是这麽容易抢走的吗?不要小看艾尔莎和老盖瑞,也别真的以为我把醉夜城所有重要的事物都交给你了啊。”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萨图啊……也千万别小看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呢,因为喜欢的女人而随意处置跟随多年的亲信,已经让很多人对你心寒不满了哦,只要我肯多费费心,有的是其他城的帮手,来帮助我巩固城主这个位置呢。只要有资金和兵力,给嗥月号上的骨干来一次大换血也不是件难事哦。” 他说著,如同蜡像似的,嘴角勾起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更何况,私藏巨型军用机械人技术这件事,已经让很多别的城都不愿意承认你是城主了,所以这种情况,可是他们很喜闻乐见的。” 瑶光顿时明白过来了。 流霆为了把萨图赶下台,和别的城串通起来,处心积虑忍气吞声筹划准备、布了这个局,甚至把她也算计在了之中,只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他从来就没有安於做一个城主干部,他的目标,一直就是这个城的最高点! 因为这样才能更有利地确保游戏的胜利。 ──这倒确实很符合他的调调。 而和别的城串通──她木然地转头看向另一辆悬马,时错和费里斯两人,正不动声色地看著她和倒地的萨图。 原来如此,这就是时错的报复吗。 确实按照她的要求,没有掀起战争,但是却给萨图致命一击──这就是这段时间时错为什麽总是消失的最大理由吗。 但是把这个城,就这麽交给了尹流霆,到底和掀起战争有什麽区别?! 似乎是看出了瑶光眼中的质问,站在悬马上的时错淡淡地开口了。 “这离间计用得可真是好啊,尹流霆。你只说帮我干掉萨图,可没告诉我你要就这麽堂而皇之接手醉夜城。” “呵呵,别说笑了,时错,我就不相信你没从我的暗示中听出点什麽来。还有,你真的打算继续站在堕月城这边吗?我们三人身份特殊,还是和之前这样融洽相处比较好吧。有了一个城在手,我们达成目的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时错的双眼眯了起来。 费里斯在场,他竟然这麽说──是想让费里斯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吗? 这种情况下,放弃费里斯投奔尹流霆才是最蠢的行为──他会用这种方法对付萨图,以後自然会用同样的方式,利用瑶光对付他。 所以不但他不会和他站在一边,瑶光也绝对不能跟他走。 “瑶光,搬家的准备如何了?” 时错低头,对著瑶光露出了她很熟悉的淡笑,说话就像是两人拉家常似的语气,说不出的亲昵和随便,仿佛这种紧张的对峙气氛完全不存在一样。 “之前说了已经找到搬家的好地方了吧?堕月城第三区里,区长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最上等的住宅和配套载具。” 瑶光愣了半天,才慢慢回神。 “可是,阿错,之前和我说这次红色戒严异状的情报的,不是你吗?但是……你和这个堕月城区长站在一起是怎麽回事?……这次的红色戒严异状,是你弄出来的!?” “应该说,是我和尹流霆一起想办法弄出来的。” 时错似笑非笑地看了流霆一眼,而流霆的眼中则闪过了微怒的光芒。 “为什麽要这麽做?!就为了扳倒萨图,配合尹流霆的计划吗?你知不知道i6区因为这次异状死了多少人?!这里至少是我们现在的居住地啊!” “只是暂时的居住地而已。” 时错面无表情地如此说道。 “至於为什麽偏偏要选择地下水路区动手,是你亲爱的哥哥的主意。照他的话说,是让你‘清醒’一下,别对著这麽个低贱而脏乱的地方,真的产生了什麽可笑的归宿感和保护欲,让你能尽早离开这里。” “时错!!” 流霆咬牙切齿地爆喝起来──这明明是约定好不和瑶光说的东西,为什麽他就这麽轻易地说了出来?是在宣告暂时同盟的破裂,还是为了,让瑶光对这个哥哥──看过来的眼神更冰冷一些? 很好,很好!! “好了,过来吧。” 时错露出了有点慵懒的表情,对瑶光伸出了手: “我们该搬家了。瑶光。我也受够你被这群乌合之众包围的日子了,你可是我一个人的女人。” 瑶光却只是沈默。 她神情有些恍惚地蹲下身来扶起了萨图,带著他向广场中心的众人的方向走了几步。谢罗和提特迎了上来,见她神情呆滞,提特拍拍她的肩膀,接过了萨图那高大沈重的身躯,拿出了迦蓝修复仪帮助止血,而谢罗则默默地拉过了一个小箱子,帮她装上了“幽灵骑士”防身。 时错的表情危险了起来。 “瑶光,过来。” 瑶光却依旧沈默。 “瑶光!!” “呵呵……”见时错的眼神yīn鹜冰冷,流霆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我说你倒确实很冷血呢,竟然利用红色戒严来配合堕月城行动,也难怪瑶光要生气了,她可是很看重这帮狐朋狗友的性命的。” 别说得事不关己!──时错yīn狠地瞪了流霆一眼。 就在两人在两辆悬马上心思各异地较劲,而瑶光在地面上蹲在萨图身边不知想些什麽的时候,时错身边的费里斯米亚突然开口了。 “那个,和平谈判是很好,不过我可不喜欢事情陷入僵局啊,我的耐性其实挺差的。” 瑶光抬头,默默地看著他──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人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牧瑶光小姐,我代表堕月城,恳切地希望您的加入,时错需要您的爱情和陪伴,堕月城也需要您那出神入化的代码技术。” “我拒绝。” 瑶光想都不想就回答了。 ──不是不想和时错在一起,而是,她无法把自己的代码技术交给堕月城──和在嗥月号时不同,他们,多半是冲著军用巨型机械人来的,她不能造出第二、第三个斩墨,让他们成为屠戮无数生命的刽子手。 就算这个世界的生命有多不值钱,也不能! “这麽爽快真的好吗?” 费里斯米亚看了一眼身边表情不善的时错,微微一笑,对瑶光做了个很有贵族腔的动作。 “请看看广场周围,我们的新品种战士正觊觎这你们的血肉呢。” 新品种战士──说的就是那些异化动物了吧。 “……也就是说你们已经掌握通过迦蓝辐射cāo纵异化动物的技术了吧。如果再有了其他技术,还有什麽城是你们的对手?这样我更不可能投靠你们。──倒是阿错,你该回到我身边来。” 更何况,这些动物,看强度和数量,和她经历的第一次红色戒严的状况差不多,有幽灵骑士在手,周围的同伴们也都有著她分发贩卖的高级装备,对付它们应该不成问题。 “你在追求实力的平均吗,瑶光?” 时错有些不赞同地皱眉。 “选中一股势力,助其打败其他势力在这世上称王不是很好吗,平均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永远持续下去的。全力强化最有潜力的,以征服来达到稳定才是可取的手段。” 瑶光突然有种疲累感。 时错和流霆,一个在追求力量的顶点,一个在追求权力的顶点,总之他们在丝毫都没有犹豫地,不计代价不算方法往上爬。 在嗥月号呆了这麽久的流霆,从来没有过安於当一个干部的想法。在i6区住了这麽久的时错,也从来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据点。 只有她自己,在老老实实地驻足原地,想从庶民的角度,来解决这场生存游戏吗? 为什麽明明是自己喜欢或曾经喜欢的人,互相之间的思维的鸿沟,会隔得如此之远呢? 她不想成为制造巨大兵器的罪人,也不想看著谁为了自己的目的把一整个城当做和未污染区交涉的筹码,她只想老老实实想办法完成游戏而已──只是想这样而已! “我哪里都不去,我只想留在i6区。” 最终她摇摇头,启动了“幽灵骑士”,抬头看著头顶的两辆悬马。 “你们的路,我一条都不想走。” “是吗?” 费里斯米亚笑了起来。 “那如果我说,弗雷克在我这里呢?” “什麽?!” 瑶光差点跳起来,猛地向著时错这辆悬马这里走了几步。 “弗雷克在你这里?!他……他怎麽样了!?” “他很好,只是受了点小伤。”时错温声道,“瑶光,别闹别扭,你的身份你自己知道,你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你过来,我们一起去见他。” 瑶光沈默了。谢罗在一边担忧地拉了拉她的衣角,似乎也很担心弗雷克的样子。 怎麽办?对方有人质在手,要暂时屈服吗? “你真的相信这种蠢话吗?瑶光?” 流霆突然笑了起来,在时错猛地变化的表情中,对瑶光挤出了有些扭曲的表情。 “你的情人是什麽性子,你应该清楚吧?以他的独占欲,你以为他会纵容一个对你有不轨情绪的男人继续留在你身边?” “尹流霆!!”时错大喝起来,像是想要打断流霆的说话──该死,这些事被他知道了?!他的情报网怎麽这麽厉害?! 但是,瑶光已经察觉了流霆的话语中的异样。 “尹流霆,你什麽意思!给我解释清楚!!” “哦?你真的想知道吗?我觉得还是别知道比较好哦。……或者说,有些事实太残酷了,还是让某些人自己来解释比较好。” 流霆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对面脸色铁青甚至举起枪来的时错,打开了迦蓝装甲,语调轻柔却满怀恶意地双手抱xiōng好整以暇。 於是瑶光再次神色狰狞地看向时错: “到底是怎麽回事?阿错,你回答我?!” 但是时错却只是张了张嘴,什麽都没说出来。 “啊啊,别错怪你的情人,瑶光小姐。” 费里斯在一边绅士地鞠了个躬, “这件事其实是我的疏忽。其实呢,前几天有个美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本来是相处得挺高兴的,但後来发现他竟然是来暗杀我的杀手……於是我一个生气就把他杀了,後来一查身份才发现他是这里的人,嗯,在这里使用的名字是弗雷克没错。” 瑶光的眼睛,在那一刻不可置信地瞪得死大,紧紧盯著费里斯那张看似优雅绅士,却充满恶意和嘲讽的脸。 “不过,因为他太漂亮了,杀了之後我很可惜呢。……所以我就把他拆成一个个的零件保存了起来,现在他的大脑还泡在营养液中,插著神经维管保持活性呢,不过脸嘛──”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从脚边拿起了一个东西,提了起来。 而看到那个东西,瑶光觉得眼前的景物瞬间一片花白,大脑发出了刺耳的轰鸣,她一个站立不稳,後退了一步跌坐在了地上,身後的幽灵骑士也发出嘎吱一声惨叫。 不是的。不是的。 不可能会有这种事的。 弗雷克可是个杀手啊!赚了六十多亿,接了这麽多生意都成功而退的杀手! “不会的!……怎麽可能……你是在骗我……” 她干涩地笑著,狰狞地揪著自己的头发神色错乱地喃喃。 “你休想用这种东西骗我──” “是真的哦。” 费里斯丝毫不管瑶光的错乱,反倒是很乐於欣赏她那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提起手中那个人的头颅左看右看,还捏起下巴摇了两下。 “因为脸的部分太漂亮了,忍不住想多看几眼,所以就割下来随身携带了。这麽漂亮的脸,你也该清楚很难仿造的吧?” 瑶光和嗑了药一样,眼神浑浊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但是他的身体的其他部件,还在我的收藏室里陈列著呢。……如果想拿回去的话,就乖乖跟著你的情人来堕月城,你看如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瑶光终於再也忍不住,发出了绝望的、歇斯底里的、崩溃的……震天的怒吼。 =========================================================== 32 善良需要力量(2) “啊────────!!!!!!” 瑶光以为在嗥月号上的那一晚是自己能碰见的所谓的地狱最底层──但她终於回神这种想法是多麽的天真。 时错的下半身失去知觉,她尚能为他找医生,但是弗雷克呢。 他被拆成了一个个肢体部件,放在了那个混蛋的收藏室里,甚至连大脑都从头颅中取出,而头颅,却被当成赏玩品般捧在那人手中玩弄,甚至故意抛上抛下,捏著头发乱甩,动作件极尽侮辱。 弗雷克被他杀了──被他杀了!! 如果前一次的绝望还仅仅是绝望的话,这一次她的绝望,等比转化成了愤怒。 口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幽灵骑士启动了最大功率,她双目通红地冲著费里斯所在的悬马冲了过去──但是没跑几步,就有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臂膀,紧接著肩膀也被人按住,巨大的臂力止住了她的动作。 瑶光神色浑浊地转头──是提特和谢罗。 “提特……?你干什麽?不要拦我!!” “你冷静!对方为什麽要故意挑起你的愤怒?就是想吸引你上前攻击然後制服你啊!不能离开广场的保护范围,你不想去堕月城吧?” 提特用上了很大的力气按住了拼命挣扎的瑶光,在她耳边大声喊著, “冷静点,瑶,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什麽弗雷克会被堕月城的人杀掉?” 瑶光的眼神稍稍清明了一些,但依旧用几欲喷火的视线看著悬马上的费里斯。 “我们查到了这次红色戒严的异状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家夥!!……弗雷克,他说他想保护i6区,於是不等我行动,就留了言不告而别了。……我明明让他不要去的!……我明明有努力帮他掩护──” 提特脸色苍白地呆愣了几秒,眼神中流露出了明显的伤痛,但他还是保持了几分理智,按住瑶光,把她往自卫队的方向拉: “不管怎麽说,千万别冲动,不能让他们的算盘得逞,现在的问题是怎麽把这群恶心的家夥赶走,以後的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你们想得未免也太好了。” 流霆在悬马上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你认为对方会给你们这个机会吗?现在你们这麽多人都目睹了堕月城能cāo纵异化怪物这件事,明显对方是把你们当成实验品的一部分在用啊……你认为他们会留你们这些活口把这麽重要的信息散播出去吗?” “那麽说的话你也一样吧。” 提特抬头看著流霆挑眉, “你不也知道了这件事吗?要灭口的话,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这可不一样,之前合作的时候,关於这点是签保密协定的,既然有明文来约束那我就不会说,”流霆皮笑肉不笑地耸肩,“而且合作关系还没有彻底断裂呢,要不然我当了城主之後的好处,他们可就拿不到了,对吗费里斯区长?” “正是正是。” 费里斯不顾身後时错yīn鹜的眼神,点头笑道。 “因为异化生物驱动这项技术比较危险,在自己的地盘上做实验会引起暴动的吧,所以只能委屈醉夜城的人啦,不过牧瑶光小姐,你还有最後一丝扭转局面的机会哦,如果你考虑加入堕月城的话,我也可以想办法让这些异化动物回去的。” “我也可以考虑自己动手干掉那些东西吧。” 地面上的瑶光用带著明显仇恨的神色看著费里斯──杀了弗雷克还想让她加入?弗雷克的遗体确实要拿回来,但她绝对不会用投靠堕月城这种方法。 “自己干掉那些?真的?”费里斯摸摸下巴,“可是我今天带来的实验品可不止这些,在你们看不到的附近的水路区全部都塞满了哦,……你们真的打算硬磕到底?” 瑶光沈默了。 见她有了动摇的意思,流霆一皱眉,开口道: “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瑶光,不要把那些不相干的人命放上你的天平,去了堕月城,你会受苦的。” “别说得这麽可怕嘛。”费里斯带著轻微的恶意冲流霆笑著鞠躬,“我们可从来不虐待员工,而且堕月城是人类聚居地,牧瑶光去了会更有归属感觉的吧。” “闭嘴。” 瑶光低低地打断了费里斯的假话,然後转头对拉著她的提特和谢罗摇摇头: “……抱歉,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们,还带来了这麽多的麻烦。” “瑶,你要去堕月城?他们杀了弗雷克!!” “啊、呜──” 不光是提特,连很少发出声音的谢罗也拉著她发出了焦急短促的单音。 “我知道他杀了弗雷克──”瑶光苦笑著垂下眼帘,“所以,只有靠近他们才能复仇啊……我也能想办法把弗雷克的遗体找回来,而且如果我不去的话,那些异化动物真的攻过来怎麽办?” 提特和谢罗哑然,半晌,提特才呐呐地开口。 “……你真的要为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命……亲自葬送自己的自由?你有没有想过,你去了堕月城的话,你制造出来的东西,可能会杀掉更多,甚至是成千上万的无辜人命?” 瑶光浑身一震,神色有些挣扎地摇头: “我不会的,知识在我脑袋里,我不想动手制造的话,谁都不能逼我。” “可是有太多东西可以牵制你了!” 提特哑著嗓子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现在有i6区,万一到了堕月城,还有什麽c4区,b8区呢?瑶,不要走,哪怕一起战死在这里,也别昧著自己的心情去做堕月城的爪牙!” “对!” 阿穆不知道什麽时候赶了过来,他正扶著萨图,神色坚定地看著她, “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做好了时刻等待死亡的准备,如今能死在这里,也不失为一桩坏事,瑶,你教会了我们很多东西,我觉得已经值了。” 谢罗也拼命拉著她,附和著阿穆点头。 “就,就是啊,你要是走了,我们没有那些好装备,还不是和以前那样混吃等死?别这麽抛下我们啊老好人!” 远处,拉比也在颤著声音大声嚷嚷著。 瑶光眼眶一涩,转头去看广场上的那些人。他们之中,有些人和阿穆和提特一样,眼中流露出的是坚定的战意,似乎已经很坚定地把她当做了i6区的一份子──但也有小部分人,正用抱怨和略带仇恨的神色看著她。 “为什麽要把我们拖下水啊?”“快走吧,你走了我们就安全了!”“都是你惹出来的破事!” ──仿佛在这麽说著。 是啊。 一个人要轻贱自己的性命是他自己的自由,但是带著一群人──尤其是带著那些只是想事不关己活下来的人去死,她没有这个资格。 “正因为你们这麽说了。” 她神色悲伤地挣开了提特和谢罗的手,离开了几步。 “……正因为你们把我当做了家人,所以我才必须保住你们啊。” “但是──!” “相信我,提特,我会回来的。” 瑶光向著堕月城的悬马走了几步, “我走了之後,就把我工房里那些存货都分掉吧。” “瑶光!” 流霆忍不住大喊起来, “别任性,到我这里来!你没有理由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 但是瑶光却没听到似的,走向了堕月城的悬马。 “小瑶!” 被阿穆扶著的萨图也用虚弱的声音喊著, “这样做真的好吗?!这样不就和你当初上嗥月号一样?!你偶尔也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我正是因为……为了自己在考虑啊。” 瑶光没有回头,只是用虚弱的声音在如此说著。 “萨图,我是个自私的人,如果不用做这种事来满足自己那可笑的道义,我就会寝食难安啊。” “……” “保重吧,别淌这滩浑水,别这麽容易就交出城主的位置……你的手……这个人情,我会还你的。” 她走到了广场的边缘,堕月城的悬马降了下来,时错站在悬马上伸手,把她拉了上去,然後两个打扮像是保镖的人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她,把她手上cāo纵“幽灵骑士”的手甲给卸了下来。 她甩甩手,抬头冷眼看著费里斯: “这样你满意了?” “满意满意────不不不,我可不是这麽容易满意的人。” 费里斯满意地看著瑶光倏地变白的脸色,然後拿出了自己的phs,发送了一串指令──下一秒,悬马飞到了高空,与此同时,广场四周传来了异化动物们的咆哮声,为首的几只已经冲著广场上的人扑了过去! 顿时,谩骂和尖叫还有枪声混杂在了一起,瑶光几乎被这事实气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站定,上前一把揪住了费里斯的衣领: “你出尔反尔!?” “不是该你反省自己的天真吗,牧瑶光小姐?” 费里斯任由她抓著自己的领子,嘴角依旧是带著贵族气的笑容: “是这样的,我收揽部下,每次都会做两个‘驯服’的步骤。第一,挫挫部下的锐气,让他明白自己处於哪个位置上,第二,不能让部下有心心念念想回去的地方,要不然他要怎麽老老实实没有二心地为我工作呢?” “你这畜生!!!” 瑶光扬起拳头就要打,但左手却被一边的时错拉住了。 费里斯捋开了瑶光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瞟了时错一眼: “看样子要调教好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呢。”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费里斯阁下。”时错勾起嘴角冷笑,“我隶属的是城主,不是你,别以为城主把我派来辅佐你,就以为我也是你部下了,她是我的女人,你要怎麽动i6区的人我没意见,但你要动她,我可不答应。” “嘿,说得真硬气啊?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把我当跳板接触城主的?” 费里斯活动了一下脖子。 “也罢也罢,那你就好好看著她吧。” “那是当然。” “阿错?!”瑶光扭曲著脸拼命想要挣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放开我!费里斯米亚你给我住手!!停下!!”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时错的手如同铁钳似的抓著瑶光的左手腕,丝毫不肯放松。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是你自己吧瑶光,别忘记,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你的同伴,连你的哥哥都不是。……这些人能陪伴你几年?你打算在这里停留几年?” “但这不是你纵容甚至是帮助费里斯米亚杀他们的理由!!” “他们让你有了归属感,那就该杀!” 时错那狼似的双眼中,闪过了无法忽视的幽冷凶光。 “你──” 瑶光因为太过愤怒,竟一时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愣在了原地,而与此同时,下方的广场传来了提特的怒吼声。 “看吧,瑶!不是什麽时候妥协都有用的!明白自己要去的地方是怎样的地方了吧!不要紧,我们会把你救回来!!” 他一边大吼著,一面抹去溅在脸上的腥臭的动物血──然後,他对身後的自卫队员举起了手中的光子长刀。 “自卫队的夥计们,有胆量的就跟我上吧!!i6区能发展到现在这样,全部是托了那个‘老好人y’的福啊!!” 他一边咆哮著,一边抽刀砍倒逼近过来的异化动物们。 “是谁雇用了这麽多生活贫苦的人,给了他们可观的工资让他们衣食不愁?是谁制造了这麽多便宜又强力的武器,亲自制造‘幽灵骑士’走上最容易死的红色戒严前线?是谁在处刑的时候说看不起我们,却又从未放弃过我们?” 随著他的怒吼,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靠近悬马的战线中来,而那些无意战斗的,则在玛莎的车队成员保护下,渐渐往另一个角落退去。 “头儿!这些家夥就交给我啦,你们放心去把瑶抢回来!!” 远处,玛莎扛著一把重型突击枪放肆地扫射著,嘴角噙著张扬的笑意大吼, “老实说,要是真的瑶走了,以後的日子说不定会不习惯到死啊──现在回想起来,她没有来这里之前时,自己的生活方式,确实是让自己看不起呢!” “啊、没错!所以交给我吧!!” 提特一边挥动武器一边大声回应。 “今天不管是死是活,一定要把她抢回来!!” “啧啧啧,真是感人的情谊啊。” 悬马上,费里斯米亚嘲讽地俯视脚下混战成一团的广场,歪头瞟了一眼瑶光。 “其实,牧瑶光小姐,你似乎很适合当那种宗教式的首领?洗脑方式不错嘛。” “──” 瑶光想说“不是的”,想说之前点滴积累起来的……这种好感和归宿感,才不是“洗脑”这种不堪的东西──但是没等她说出口,另外一种从心底涌起的寒意,却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 ……虽然没有恶意,但自己的行为,对他们来说真的不算是“洗脑”吗? 还没等她深想,费里斯米亚就打断了她的震惊。 “不过呢,我是最看不惯这种恶心的东西了,所以──” 他再次在自己的phs里发送了一串指令──几秒之後就听到了隆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各个通道口,再次涌进来了一波异化动物,而这次的竟然全是大体积的,甚至还有样貌疑似古代恐龙的奇怪物种掺杂其中! “住手,停下──谢罗!提特!!阿穆!!!快逃──快逃啊!!!” 瑶光发疯似的在悬马上大吼起来,呲牙瞪眼地看著那些可怕的动物吞没了广场。 冲在最前头的谢罗被一只巨熊拦腰咬住,甩向了地面。 阿穆被一只蝎子刺中了腹部,血在脚下积了一个小滩。 提特浑身浴血,拿著长刀和一只巨大的恐龙拼杀,背後还有一直猴子似的东西,在拼命咬著,眼看迦蓝装甲就要撑不住了。 独臂的萨图单手持枪截杀著靠近的动物,口中发出了狼一样的长鸣,跌跌撞撞地在怪物群中游走闪避。 自卫队的人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远处玛莎的车队传来了暴躁的枪声。 瑶光突然冷静了下来,她停止了挣扎,转头看著时错。 “阿错,看著这些,你依旧没有任何感觉吗?……就和、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你所做的一样。” 时错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 时错微微转头,想要问她明白了什麽──但是,瑶光却抓住了这一秒他的愣神,右手猛地一把抓住了他腰间的光子刀,然後狠狠地往自己左臂砍去!!! “瑶光────!!!!!” 血,喷得整个悬马到处都是,腥热的液体溅在时错的脸上,连一边的费里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住了。 时错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惊呆了,右手竟然还抓著瑶光那被她自己砍下来左臂不放──而瑶光,她不顾喷著血的断臂,手里拿著光子刀後退到了悬马边缘。 “阿错,在逃出嗥月号的时候我承诺过,绝不放开你的手,所以……这只手就送给你吧,就当我还你那一次的恩情。从此之後──” 她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神也因为疼痛而几乎难以保持清明,但她还是摇摇欲坠地站立著,脸上的表情,决绝冷漠而又带著某种跳动的灼热。 “你在干什麽瑶光!快过来!我给你止血──” 像是预感到了瑶光想说什麽,时错大喝著打断了她的话──但是迟了,她竟然在一边的保镖伸手去拉她的那一刻,拿著刀,就这麽从高空跳了下去!! “瑶光──!!” 时错神色狰狞地快步跑到悬马的边缘大吼起来,眼睁睁地看著她从几十米高的地方往下掉──然後就见人群中一道人影飞快地开始移动,扑到了瑶光即将落地的方向,一把接住了她!! ──是萨图,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力量发挥到极致,消减了她所受到的伤害。 但是,这巨大的冲劲全数转嫁到了萨图的身上,就算是体格健壮的沙亚克,此刻也被压得双腿跪倒在地,传来了清晰的骨骼断裂的声音。 “……萨图……?” 瑶光没想到自己这种自杀式行为竟然还能好运气地活下来,等一回神,看见眼前那熟悉的脸庞时,一阵揪心的感觉徒然涌上。她忍著剧痛凝起视线的焦距,看了看那个男人仅剩的左手──那只手,正紧紧地搂著她。 “萨图?” 狼人没有回答她,瑶光再次费力地伸出右手拍拍他的脸……这才发现,这个男人……已经保持著这半跪在地守护她的姿势,昏厥过去了。 她咬牙从萨图的怀中爬了出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圆管,猛地往断臂上一扎。──这是和迦蓝修复仪放在一起的止血止痛的注射管,也是她身边所有的,最後的急救道具了。 她没有把这个东西给萨图用,而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因为── “萨图你就……先休息一下吧。” 她一边用颤抖而虚弱的声音如此说著,一边举起了手中的光子刀。 “我在这里────!!” 她用自己所能发出了最大力气叫喊起来。 “我……牧瑶光,就在这里!!!所有人都不要放弃,我们一定要一起活下来──!!我就在这里,谢罗!!提特!!阿穆!!玛莎──所有人都来…………看我一眼啊!!” 她歇斯底里地胡乱挥动著手中的光子刀,阻碍异化动物的靠近, “我哪里都不去了……我们一起保护i6区!!所以振作起来!!大家!!” “啊啊──吵死了……听到了啊。” 身後响起了提特虚弱的声音,他一步一摇走到了瑶光的附近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中的枪──纵然,他的肩膀已经露出了狰狞的白骨。 瑶光眼眶一阵发热,想要上前扶提特,却被他挥手打开了。 “你回来就好,瑶……这就证明,我们所做的改变,是有价值的……没有白费。” “区长……” “哦、谢罗也回来了……”提特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指指瑶光身後,只见豹耳的少年正一口咬在一个巨大的狮子颈部死死不松,直到那巨大的身影轰然倒地,谢罗才轻轻几跳,来到了瑶光身前,发出了喜悦的咕噜声。 “还有我……” 阿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看见瑶光那空荡荡的左臂时,他竟然嘴角勾出了笑容: “老好人,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麽暗恋我?我断了左手,你也就跟著断了?” 瑶光只觉得一阵声音梗在了喉咙口不知道该说什麽好,眼眶中有液体模糊了视线──当然,她立即擦掉了。 “好了……继续吧。撑到我们撑不住为止。” 在那充满厮杀绝叫和怪物咆吼的广场中,提特带头开始走动,和瑶光、谢罗、阿穆几人一起,把昏迷的萨图围在了中间,摆开了背水一战的姿势。 “我们这样,在别人眼里或许很傻吧。”他嘿嘿地笑著,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但是瑶……牧瑶光,你能来……能和我……和这个i6区相遇,我觉得很高兴。……嗯,很高兴,真的。你教会了我们……什麽是真正的活著。” “能用这种愚蠢却激烈的方式战斗下去,或许确实比麻木yīn冷地瑟缩在角落里好吧。” 阿穆淡淡地跟了一句──而谢罗,则一声不吭地趴伏在地,摆出了迎敌的姿势。 於是瑶光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咬著牙齿,举起了手中的枪,尽其所能地,和这些已经残破不堪的队友一起并肩相抗。 而在悬马上目睹这一刻的费里斯,则皱眉拉住了想要跳下悬马的时错。 “别连你也跟著不理智。那个女人已经废了。既然对我们没用,那就连这个区一起消灭掉好了。” “你在说什麽鬼话!──呜!?” 时错正要发怒,背後却传来了一阵猛烈的电流──是保镖对他开了枪──电流穿透了迦蓝装甲包裹了他的全身──不抵这电击的袭击,时错睁著眼睛昏倒在地,手中,依旧还握著瑶光的断臂。 “废物。” 费里斯冷冷地俯视时错,还踢了一脚他的头颅。 “既然决定投靠堕月城,又怎麽能被一个女人左右,看来得和城主反应一下,看看怎麽调教比较好了。” “那区长,这情况怎麽办?”一个保镖开口问道,“这个数量要让i6区全灭似乎还不够。” “那就再加大数量,看看我们能cāo控的极限也好。” “……那要是超出极限了呢?” “也没关系啊,反正死的也是地下水路区的杂种嘛。只要保证i6区全灭就好了。──这就是让我心情不愉快的惩罚呢,牧瑶光小姐。” 费里斯边说,边打开phs输入指令──只听再次炸响的怪物的咆吼充斥了整个广场,掀起了最後一阵绝望的狂澜。 他满意地一勾唇,转头一拍车上的一个按钮,升起了悬马的顶棚。 “没兴趣了,回堕月城吧。” “是。” 远处的流霆看见堕月城的悬马开离,皱著眉看著底下的惨状。 新的一波怪物再次涌进了广场,而这一次,i6区彻底失去了抗争的能力。 一个又一个的自卫队战士被扑上来的怪物咬成肉泥,玛莎的车队保护著的众人似乎是被另外一个出口的怪物给逼退,又回到了广场,尖叫谩骂的声音开始变小边少,枪声越来越虚弱,而绝望的嘶吼则开始此起彼伏。 他面无表情地看著脚下那凄惨的一幕。 “瑶光,你的哥哥就在这里,为什麽不向我求助?” 他轻声低喃著, “你宁愿和他们死在一起,也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也好,我就看著吧,如果你会死,我就来救你,如果你没死的话……如果你失去了可以回去的地方的话……你就不得不回我身边来了吧。 流霆的嘴角勾起了有些勉强的冷笑,升高了悬马的高度。 广场上,壮烈悲决的画面,仿佛在为流霆的问题做著回答。 自卫队已经只剩五六个人了,但没有一个人有退意,脸上尽是一拼到死的血腥的凶狠。 提特怀里揣著手雷,和一只恐龙状的怪物同归於尽,肉片溅得到处都是。 阿穆为了保护瑶光,把她扑倒在地──而下一刻,就被一只巨大的狮子咬去了头颅。 谢罗咬著一只巨大的蜥蜴的眼睛不松口,於是这蜥蜴四处乱撞,把谢罗狠狠地撞进了一边的墙壁里,直接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落地──然後一群异化怪物蜂拥而上,顷刻间淹没了谢罗的身躯。 看著他们一个个离开,每次瑶光都发出了动物一样的绝望的吠叫,每次来不及流出眼泪,就有新扑上来的动物打断了她的悲伤。 她已经叫不出声,於是只能挡在昏迷的萨图身前,麻木地开著枪打爆扑上来的动物的躯体──要不是萨图这把枪性能实在太好,她或许也早就是尸体中的一员了吧。 她甚至一边开枪,一边奇怪地询问自己。 ──为什麽,到这地步,我还是在想办法反抗呢。 干脆跟著他们一起去死比较轻松吧? “你在愤怒吗?还有眼泪可以流吗?” 恍惚间,耳边传来了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回过神来,发现谢罗的外婆──那个沙亚克老妇手里捧著重重的黑色铁块,站在她的跟前。 老妇已经浑身是伤了,一只眼睛似乎已经报废,费力地眯著,头顶的豹耳也缺了一角。她的身边有几个自卫队员的尸体,似乎是他们护送她到瑶光身边来的。 她把黑色的铁块往地面上一放,伸手打开了上面的cāo作面板,很快这铁块似乎就开始运作了起来,一阵浅浅的蓝光护罩,罩在了瑶光和萨图周围。 见瑶光面露疑惑,老妇一边把手放在那个黑铁块上,一边对瑶光浅笑起来。 “这是战前科技的残骸。在迦蓝战争开始前,人们就是用这东西开启防御场的。” “…………”还没从悲伤和愤怒中清醒的瑶光只是呆愣。 “你有後悔吗。老好人y?如果你没有出现,或许i6区依旧可以像以前那样存活下去,如果你没有让他们懂得什麽是夥伴,什麽是归宿感,弗雷克或许就不会死,提特、阿穆、还有我的孩子谢罗……他们都不会死,他们还会活著,虽然麻木、虽然依旧偏激狠毒或是愤世,但至少好好地活著。” “啊……、呜……” 瑶光神色混沌地发出像是想要解释的悲鸣。 “如果你没有告诉他们什麽是‘爱’和‘善意’,也许他们今天都能保住自己,从哪里逃出去。你教会了他们如何天真,却没有能力守护这种天真!” “…………我、不……我……是……”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善良不是力量,但你若要善良,就需要力量。可你偏偏不信,一定要亲眼目睹这样的局面,才愿意醒悟吗?” “善良、不是、力量…………” 但你若要善良,就需要力量。 瑶光口中,无意识地重复起了这句话。 老妇看著她失神的表情,再看看已经围在周围防御场四周的异化动物们。 她叹了一口气,按了一个按钮加大了黑铁快的功率,与此同时,按在铁块上那只手,竟然在几秒间枯萎消瘦,如同干柴! “你──!” 瑶光诧异地睁大眼,却被老妇拿枪指著不让她靠近。 “战前科技中有一种外道,就是拿人命当能源使用。既然能量已经开始抽取,那就停不下来了,你要是不想自己也被抽干,就别来碰我。” “──可是──” “是啊,我讨厌你,因为你是如此的天真和可恶。但就算如此……你毕竟是曾经救了我的命人啊──” 老妇的声音越来越弱。 “你,毕竟给了谢罗那孩子久违的笑容,所以我还是选择救你。……老好人啊,你现在背负了我们整个i6区的命,你要时刻记得,你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寸骨、每一根毛发,都是我们i6区的人,拼尽一切才守住的,所以你,绝对不可以死。” 她一边轻声如此说著,一边用最後的力量,重重地凝视瑶光。 “你若死了,就证明我们是错的,我们的牺牲都成了徒劳,我们或许会被当成被外界笑话的一群蠢货,但我们……我相信这里死去的任何一人,都不想被说是错误的。你要帮我们证明这一点,这是你的义务、使命、绝对不能倾塌的信仰,这是你种下的‘因’,所以必须由你自己来背负你的‘果’。” “活下去。” 她的身躯已经枯瘦如同厉鬼,整个人趴在黑色的铁块上瑟瑟发抖著。 “活下去,牧瑶光,你没有死的资格!无论是怎样的境地,都不能放弃你走的道路,如果你停下来了,就有i6区无数条人命化为怨魂晚晚诅咒你的背叛!你必须证明你是对的,哪怕是错的,你也要把错误变成正确!!记住,天真的孩子──先强大,然後再善良!!” 先强大,然後再善良!! 老妇嘴中如同念咒似的重复著这句话,最终化为一具包著皮的骷髅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最後一丝生气。 而瑶光则跪倒在了那个尸体前,浑身僵硬,苍白的嘴唇哆嗦著,血红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尸体。 那眼中,已经失去了任何一丝光芒。 ====================================================== 终於写到这一章了(叹) 这是最难写也是最重要的一章。 老妇说的是正确的吗? 流霆说的是正确的吗? 时错说的是正确的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并不是能简单说出对错的。 就算我说出了答案,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对的。 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我认同老妇的那句话:善良不是力量,善良需要力量。(注意,老妇其他的话并不在认同范围内) 没错,事实就是如此,但是,我从没觉得善良是不必要的。 善良本身不是力量,但我相信,它可以成为力量,它可以化作动力,也可以成为支柱,或是成为某种信仰。 我并不讨厌写恶人,我的文中经常会出现各种奇怪类型的恶人,有些甚至还颇有人气(笑) 但恶就是恶,我不会因为他们人气高了或者甚至我自己也挺喜欢那个人,就去给他的恶洗白,给他的恶找理由──就算找到了理由又怎样?恶就是恶,不是有理由的恶,就能变成善。 但喜欢写恶人并不代表我没有我的道德界线,有些超出底线的、没品的恶,我是不会容许也不会以赞扬或是认同的笔触写的,如果有人和我说他喜欢那个人,不管几次,我都会告诉我的读者,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们喜欢。 我写恶,我在描述恶,但我不会去赞扬、美化、洗白,这就是我的界线。 同样,善也是一样。 瑶光作为善的一方,在故事里受尽折磨、欺压、打击,甚至有人就是想把她戏耍到崩溃,或许有人觉得我是在力挺黑暗的一面,嘲讽她的善意吧?其实恰好相反,这些描写,并不表示,我认为她的善是不可取的。 我只是在诉说这样一件事:如何把善良变成力量。 在我们的世界中,或许做到这一步可以简单些 而在酩酊的世界中,要做到这一步就有点艰难……但是如果,真的跨过了数不尽的障碍做到了呢? 黑暗是无处不在的,酩酊的世界充满黑暗,我们现在的世界也时常会有让我们悲伤、难过、愤怒的事发生,那麽我们要如何来面对呢? 是庆幸自己还好好活著,还是哀叹为什麽自己要活在世界上? 我要说的就是这种态度问题。 到底该用什麽态度活下去,瑶光在摸爬滚打,其实每一个人也都是这样,我没有资格去对任何人的生活方式指手划脚,但至少可以写出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不要摒弃善良,不要因为别人嘲笑那是土气的东西,不够叛逆一点都不酷的东西、可笑的东西,或是毫无回报的东西,就觉得那是不该存在的。 那是最本源最漂亮的感情,是靠阅历和经历积攒下来的可贵品质(对,我坚持人之初性本恶,善是随著阅历和时间的推移积攒起来的。关於这个看法的具体,可以去看灵武的某一章。)如果每个人都能保持一些,那麽世界就会很不一样。 (当然,盲目的善良是很愚蠢的,我一直依赖都只喜欢善良的人,却讨厌无差别开启圣光的圣母圣父。) 套用一句最近微博上看到的话:你怎样,你的世界就会怎样。 最後是这次背景音乐的歌词,这首歌词基本上把我写酩酊的初衷表达清楚了,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能认真听一下xd 「we’re not alone」 演唱:coldrain 词:masato 曲:y.k.c./masato sunlight was the only thing that 阳光是在我到来之前 felt right before i came here 唯一可以感触到的事物 but inside it feels like it keeps raining 但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好似倾注著瓢泼大雨 and every drop is like the tears we couldn’t cry 每一滴雨水就是我们无法留下的眼泪 because outside we were all alone 因为在外面的世界中我们都孤身一人 but this place gave us something 但这块地方给予了我们一些 that somehow made us strong 一些使我们坚强的东西 if there’s a place inside this world 如果世界上存在著 where hopes and dreams are not yet lost 一个未丧失希望与梦想的地方 we’ll stand as one against these walls 我们将如同凭墙而立一般 and fight this fight forevermore 持续著这场战争,直到永远 sometimes i feel this anger 有时我觉得这愤怒 changing slowly in to 好似慢慢衍变成了一只 a monster that keeps on creeping under 在匍匐前进的怪物 and i don’t think i can take anymore 而我认为我无法再背负著这份冲动 i need your help like never before 我从未如此强烈地感觉需要你的帮助 but can you hear me call? 但你能听到我的呐喊吗? if there’s a place inside this world 如果世界上存在著 where hopes and dreams are not yet lost 一个未丧失希望与梦想的地方 we’ll stand as one against these walls 我们将如同凭墙而立一般 and fight this fight forevermore 持续著这场战争,直到永远 if there’s a place inside this world 如果世界上存在著 where we must go back to once more 我们必须再次返回的地方 until the day we find that place 而在我们追寻到此之际 we’re not alone 我们并不是孤身一人 when things go bad 当一切走向消极 when things go wrong 当一切变得恶劣 when on the verge of letting go 当你在放弃的边缘徘徊 there’s something that i really want you to know 这里存在一些我真正希望你了解的事情 when things go bad 当一切走向消极 when things go wrong 当一切变得恶劣 when on the verge of letting go 当你在放弃的边缘徘徊 there’s something that i really want you to know 这里存在一些我真正希望你了解的事情 you’re not alone anymore 那就是:你不再孤身一人 if there’s a place inside this world 如果世界上存在著 where hopes and dreams are not yet lost 一个未丧失希望与梦想的地方 we’ll stand as one against these walls 我们将如同凭墙而立一般 and fight this fight forevermore 持续著这场战争,直到永远 if there’s a place inside this world 如果世界上存在著 where we must go back to once more 我们必须在再次返回的地方 until the day we find that place 而在我们追寻到此之际 we’re not alone 我们并不是孤身一人 we’re not alone 我们并不是孤身一人 when things go bad 当一切走向消极 when things go wrong 当一切变得恶劣 when on the verge of letting go 当你在放弃的边缘徘徊 there’s something that i really want you to know 这里存在一些我真正希望你了解的事情 33 善良需要力量(3)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多久呢? 自己是怎麽存活下来的? 左手为什麽无法感知,只觉得臂膀上传来可怕的疼痛? 萨图怎麽样了,弗雷克怎麽样了,提特、谢罗、阿穆、玛莎他们怎麽样了? ──我……在哪里? 瑶光的身躯发出了一阵抽搐,猛地从僵死状态返回,耳边立即响起了嘈杂声,有些眼熟的人影,在模糊的视界中晃来晃去。 是谁?怎麽回事?这里是……? “呜──” 从喉咙口发出的,是几乎不像她的声音的,如同裂帛般的嘶哑尖利的呜咽。 “醒了吗?还好还好。” 有一只大手,在眼前晃动著。 “喂喂,看得见我吗?还认得我吧?” 瑶光努力集中起浑浊的视线,盯著那个正在俯视自己的人。 大脑渐渐开始恢复运转,她似乎慢慢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狼、牙?” “啊对对。很好很好,看上去脑袋还没破掉。” i8区区长狼牙见瑶光认出了自己,露出了和那身叛逆邪恶的打扮完全不符的──有些温和的笑容,拍拍瑶光的脸颊。 “总之,醒了就好,我去叫梅森。” “等、等──” 瑶光哑声叫住了狼牙,挣扎著想要坐起来,却被狼牙按回了床上。 “好啦别动,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挂掉啊,流了这麽多血。” “这里是哪里?大家呢?i6区……i6区怎麽样?” 狼牙沈默了。 而瑶光则在这沈默中,一点一点回忆起了昏迷之前的记忆。 “……死了?” 瑶光仅剩的右手狠狠抓住了被单,苍白的肌肤下,青筋凸显了出来,显得她是这麽地虚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大家……都死了?” 狼牙抓抓头,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嗯……那天这个时候,我们这边也有红色戒严,所以没有注意到你们这边有异状,前天早上接到了一条匿名的通报,我才带人去i6区看…………活口,只发现你和你身边那个狼系沙亚克。” 瑶光慢慢抽了一口气,垂下头安静了很久,然後又开始挣扎著,想下床。 “y,你想去哪里?你现在状况很不妙,梅森让我关照你别乱动。” “我要去看看。……万一还有谁有救呢……?说不定他们还有活下来的──我要去看看!” “哎哟我说姑奶奶,你别折腾了,小心先把自己的命交代出去。” 狼牙颇有些无奈地按住了瑶光。 “我早就查过了,没有活口,除了你和那个沙亚克,一个都没有,现在i6区就是一个巨大的停尸场,你要去看了,保准吐出来!” “万一还有呢!?万一还有呢──” 也不知道是受刺激过大思维开始短路,还是真的尚存一丝侥幸心,瑶光有些无理取闹地哑著嗓子嘶吼起来,把一边的狼牙烦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啦我代你再去看一次行了吧?你就给我老实地留在这里养伤吧,一只手都没了还这麽爱蹦躂真是──” 狼牙碎碎念著走到病房的门口,脚步停了一下。 “你好歹也算是对i8区有不小的恩,所以就放心住著好了不会有人来找麻烦的。……还有……虽然是很希望你来这边住,不过我也没期望过i6区发生这种事。……你……嗯……总之……” 狼牙这样的男人,显然是不怎麽会安慰人的角色,抓耳挠腮了许久才憋出了下一句话: “你别太难过了,人死了不会回来,想开点好好养伤吧。” 说罢就开门离去了,只留下瑶光一人躺在床上发呆。 不过,她的发呆并没能持续很久。 狼牙前脚走,病房的门後脚就又开了,琼火──那只给梅森充当助手的大老鼠推著一辆小车走了进来,见瑶光醒了,就淡淡地对她点了个头,拿出注射管替她注射了什麽药水。 瑶光一边任由他摆弄,一边哑著嗓子问道: “萨图呢?” “前任城主的话,现在正在另外一个病房。他伤得比你更重,一只手没了,双腿都是粉碎性骨折,严重失血,还感染了迦蓝热。” “……那!那请你们──” “最基础的救护措施我们有在做。”琼火似乎明白她想说什麽,比她更快地开口,“但是再进一步的,恕难答应,我们这里是诊所,不是慈善设施。” “我可以付钱的!” “你应该还记得这个诊所的规矩吧──你不是来过吗?你的情人还在这里接受过治疗。” 琼火有些鄙夷地瞧了她一眼。 “我们不收钱,只收精神财产。” 瑶光愣了几秒,正想再说什麽的时候,病房的门又开了──这一次,走进来的是一个如同吸血僵尸一般的男人──白发、碧眼、包的严严实实的白色装束,鼻梁上驾著眼镜式微电脑──正是梅森医生。 梅森托了一下眼镜,也不说话,只是走到瑶光的床边,和她对视了一小会。 最後还是瑶光忍不住先开口了: “梅森医生吗……?萨图的事……” “萨图醒了,要去看看吗?” 瑶光神色一振:“可以吗?” “可以。而且如果最好的话,希望你能尽快带他离开,除非你想让他在这里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梅森一边说,一边对琼火努了下嘴: “扶她上轮椅吧。” “是,主人。” 琼火看上去个子小小的,身为莫迪应当不会有太大的臂力──但是让瑶光有些惊讶的是,那短小的手臂却意外的有力,没两下就把她拨弄到了轮椅上,利索地配置好了轮椅上的便携输液工具给她接上,然後推著她离开了病房。 “小瑶──” 一进病房,躺在床上的狼人的耳朵就啪地竖了起来,他尝试用仅剩的左手掀开被子撑著自己坐起来,但是失败了,似乎迦蓝热让他失去了大量的体力,於是他扭著头,眼巴巴地看著她,垫在屁股下面的狼尾巴还在不安分的动著。 在那惨烈的一战发生之前,瑶光看见萨图还是以排斥和害怕的心情居多的,但是此刻再见到,却只有一种劫後余生的辛酸和庆幸。 “萨图,你还好吧。” 轮椅被推到了萨图身边,瑶光压低声音询问,萨图听到了来自她的关心当然是很高兴,但是眼珠一转看到了她空荡荡的袖子,狼鼻子立即狰狞地皱了起来: “小瑶,怎麽回事,你的左手呢?” “嗯、总之就是没有了。”瑶光苦涩地抽了一下嘴角,著看了一眼萨图的断臂,“你断了右手,我断了左手,还真是对称啊。” “怎麽回事!!为什麽你的左手会这样?!谁干的!老子去咬死他!!” “是我自己,你打算咬死我吗?” “……” 萨图看著瑶光那挂著笑容却显得无比灰白的脸,呐呐地愣住了。 ……很不对劲。 她的表情,很不对劲。 就算之前在嗥月号上的时候她也总是有些yīn沈,眼中至少还是有亮光的──但是现在,虽然她确实还在说话,还有表情──怎麽给人一种自暴自弃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的感觉? “小瑶你怎麽了?”狼人耷拉下了耳朵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为什麽你会弄断自己的手?对了我们这是在哪?i6区怎麽样了?” 被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瑶光浑身猛地一颤,低下头。 萨图立即猜到了i6区发生了什麽事,然後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蠢货怎麽偏偏去问这种事──那种情况,想也不会有什麽好结局吧。 “我觉得你关心一下自己的事比较好?” 梅森医生在一边歪著嘴轻笑。 “昨天嗥月号上就发布了全城通告,对外说你在亲自前往i6区解决红色戒严异状的时候和整个区一起战死了呢──现在是由你三个亲信──尹流霆、艾尔莎、盖瑞组成了临时理事会来管理醉夜城,不过除了尹流霆,另外两个,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老头──你该知道接下来的情况吧?” “嘿嘿,可别小看女人和老头。我家小瑶不也是女人吗,她可是很厉害的。” “──是吗,我怎麽只看见一个被掏空的人偶而已。” 萨图反驳的同时不忘拍马屁,而梅森则恰恰相反,用略带失望的神色,瞟了瑶光一眼。 ……真是愧对了自己的期待啊。当初在时错的问题上,他还坚持过时错选择的肯定也是有出彩之处的女人──但是现在看她的表情和眼神,完完全全就是被一次悲剧打成了败家犬的样子嘛。 萨图看看梅森,再看看瑶光,伸出左手试探著碰了碰瑶光,发现她没排斥反应,就高兴地再碰了碰。 “小瑶你不高兴?你要是真的不乐意城主的位置被你哥哥抢走……不然我去想办法抢回来?” “你连下床都做不到吧。” 瑶光轻轻地说了一句就堵得萨图无言。 “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养伤吧,i6区已经没了,你是我唯一抢救下来的一个。” 她说著,无视萨图呆愣的表情,扭头去看梅森。 “医生,要治好萨图的双腿,再替他安上最高级的义肢,我需要支付什麽?” “你选择在我这里治疗他吗?地面上有不少诊所都能做到的,你可以拿现金支付医疗费。” “我现在的状况去地面上必死无疑──而我,现在还没有死去的资格。”瑶光抽著嘴角摇摇头,“地下水路区的诊所,你这里是水平最好的吧?” “啊、没错。”梅森毫不自谦地点点头一托眼镜,“i3区有一个也还不错,不过从这里到i3区可有点儿路,你们俩就这麽步行过去,无恙地到达i3区的几率非常小。” “那就是了。请你医治萨图吧,治疗费,我不会少的。” “也就是说你来代替他进行‘支付’?你知道我们这里需要的是什麽吧?”梅森觉得事情似乎有趣了起来,嘴角轻轻一勾,“你自己呢,你就打算这麽空著左手的位置?……还是说你打算支付两次?” 瑶光没有出声──於是知道梅森的底细的萨图有些紧张。 “小瑶你不是真的这麽打算吧?喂喂,梅森,我自己这份我自己来付──不对!小瑶这份当然也是我来付!” “萨图,如果你希望我们之间还有回转的余地的话,就不要拒绝我这次的帮忙。” 瑶光轻叹一声──她知道,她用了十分卑鄙的说法。 “你的右手是因为我才断的,如果这份人情不还上,我会永远不安下去。” 萨图沈默了几秒,然後想通了似的重重点头: “我明白了──不管小瑶你失去了什麽记忆或是什麽感情,你还是那个牧瑶光,我不会丢下你的!” 如果是真的这样就好了──想起了时错的变化,瑶光自嘲地歪歪嘴──然後再次抬头看萨图。 “你似乎很理解这里是怎样的诊所?之前来过这里吗?” 萨图一愣,然後笑著打哈哈:“梅森医生也算有名了啊哈哈,就算没来过,也是听过相关的谣传的。” “是吗?” 瑶光似乎没有怀疑,只是径直对梅森点点头。 “那萨图就麻烦你照顾了,我想请你帮忙叫人带我去一次i6区,我很多重要物资都在那里,包括电脑和里面的贵重数据,还有些研究资料,一些通讯工具也遗留在了自己的住所,我必须拿回来然後联络自己的朋友。……回来之後,我会确定给你什麽作为支付的费用,你看这样可以吗?” “那就让琼火陪你去吧。别看他这样,其实身手还不错。”梅森很慷慨地如此说道,但是琼火似乎对此有些不满。 “主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诊所助手,可不是保镖。” “呵,别这样。”梅森拍拍琼火的老鼠脑袋,“你的身手去当保镖只多不少,去吧。” 琼火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推著瑶光的轮椅出门了。 而留在病床上的萨图,则收起了温和的表情,换上了有些凌厉的眼神瞪了一眼梅森。 “要是你把不该说的情报告诉小瑶,我会杀了你。” “还躺在床上任人宰割就说这种话不太好吧。”梅森完全没有受到这句话的威胁,只是好笑地瞥了萨图一眼。 “如果你在担心我会把是你安排我和时错接触这件事被她知道的话,大可不比,这个秘密我会烂在肚子里。但是请不要弄错,我这麽做并不是因为我害怕你,而是因为这是我作为商人的cāo守。” 梅森整了整戴在手上的白手套,走到一边去整理仪器去了。 “好了,我得开始准备给你动手术了──之後她会带著怎样的答案回来呢?还真是让人在意啊。” 你这个变态! 之前作为受益方和梅森接触的时候倒还好,但现在萨图就怎麽看怎麽觉得他很碍眼了,於是他躺在床上对著梅森忙碌的背影呲牙咧嘴暗自抱怨起来。 ──而瑶光,她正双眼无神,大脑放空地被琼火推著轮椅送上了一辆小型悬马。 =================================== 灵武卷4封面继续修罗中tat 打滚球虎摸!(喂 34 腐朽与涅盘之间 到此为止酩酊第二部结束,地下水路篇完结 第三部千里狙杀篇即将开始,扬眉吐气的时代来到啦! ======================================================== 再次来到了i6区的时候,瑶光那本应麻木的神情,依旧出现了崩裂。 在眼前的,是多麽熟悉的景物啊。错综复杂的水道边,一排排简陋而又熟悉的住宅,连通著中央广场,甚至连哪里的天花板上有一块尤其大的污渍、哪里的栅栏缺了一脚,哪里的公告屏总是短路这些细节,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就这麽消失了。 四处弥漫著令人作呕的腥臭,人的尸体和异化动物的实体如同垃圾山似的东一堆西一堆,地面被染得血红,脚下一片泥泞,不少i8区的人似乎在打扫战场,就连那些打扮得花花绿绿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们,此刻也在时不时发出干呕的声音,神色恹恹地扒拉著尸体堆,把尚为完好的人尸拖到广场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并排放著──也只有从尸体上搜出些值钱的东西揣进口袋时,他们的表情才会放松那麽点儿。 瑶光神色惨白地看著眼前骇人的画面,胃袋死命翻腾,她使劲捂嘴止住了想呕吐的感觉,虚弱地要求身後推著轮椅的琼火带她去广场。 “回去一定要要求主人加薪。” 琼火似乎完全不为眼前的景色所动,不情不愿地碎碎念了几句,这才推著瑶光动了起来。 广场上,i8区区长狼牙正在指挥手下们清理尸体,见瑶光过来,有些惊讶地瞪了一下眼,往前几步: “姑奶奶,怎麽还是跑来了?” “…………能找到提特、阿穆、谢罗和玛莎的尸体吗?” 狼牙神色一僵,抓抓头: “比较完整的尸体都在我後头了……至於只剩下零散肢体的……”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另外一处堆成山的断肢。 “……要不你去那找找?……不过我建议你不要这麽做,我看著都恶心啊。” 瑶光没有说话,只是拿手抓住了病号服的衣角: “还有,能不能让你们的人……别动大家的遗物?” “这不可能,y,”狼牙面无表情地看著她,“打扫战场不是我们的义务,也没有任何的非做不可的理由,我叫动这些兄弟们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也得默许他们捞些小便宜,事实上我是看在你帮了我们区不少忙才出手管的闲事,就算我什麽都不做,让这大片的尸体烂在这里,你也无法说我什麽。” 瑶光低头沈默。 狼牙也僵了几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理解,这样吧,你去找找你那些夥伴的尸体,如果发现有什麽重要的遗物丢失了,你来找我的兄弟们要。” 话已至此,可能对狼牙来说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瑶光沈默著让琼火推著轮椅到了完整的尸体前──看著那一排排完全失去生气的尸体,那些脑海中近在咫尺的记忆立即浮上了表面。 这个肚子里肠子拖到外头的尸体是拉比,那个虽然胆小又油嘴滑舌,但却已经有了勇气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人。 瑶光想从轮椅上下来,但是後面的琼火似乎完全没扶她的意思,导致她一个平衡不稳从轮椅上滚了下来──但是她却完全不在意这些,只是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走到拉比的尸体身边,小心地捧起了他的肠子,放回了他的伤口内──然後,她拿下了拉比手腕上的戴著腕圈──这是她为他单独改造过的迦蓝装甲,因为拉比怕死,让她强化了防御力而放弃了机动力,因为这事,阿穆还好好嘲笑过他。 这个太阳穴有弹孔的女人是玛莎,为什麽会被子弹所杀,瑶光一开始不能理解,但是回想起相处时候的场面,她渐渐想起来了──虽然两人的交集基本上都是在生意上,但能看出来,玛莎是个十分硬脾气,也很有骨气的女人,她一定是不希望自己死在异化动物的爪下,所以在最後一刻开枪自我了断了吧。 瑶光俯下身,轻轻摘下了她的眼袋。她总是被叫做独眼玛莎,被遮住的那只眼睛,是一只新人类的眼睛。瑶光曾经有一次多嘴不小心多问了几句,还惹得她很不愉快──但是後来一次生意的交接的时候,玛莎却又有意无意地和她提了一下她和一个新人类的爱恨情仇。故事的结果以悲剧告终,而玛莎也偏执地把那个男人的眼睛,移植到了自己空洞的眼睛中,到底这算是恨还是爱,瑶光至今也无法下论断。 但是,一旦是被认可的人,玛莎一定是会好好将其刻入心中的吧。 然後这具无头尸体──虽然失去了辨别容貌的可能,但是瑶光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人,肩膀上别著袖章,虽然此刻袖章已经污脏不堪,但还是能从这袖章的硬度和佩戴方式看出来,袖章的主人,很珍惜它。 “阿穆──” 她来到这里的领路人,看上去很冷淡,骨子里却有著几分热血,以身为自卫队的成员为豪,给了她无数次帮助和提醒,拿著她给他的新型武器对她露出罕见的笑容,总是和提特一起,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直到最後,代替她被一头巨兽咬去了头颅。 她不顾眼眶中渗出的液体,颤抖著手解下他的袖章,将它捂在xiōng口良久。 谢罗和提特的尸体,找不到。 理由她是知道的──因为谢罗被异化动物一拥而上分食,而提特则是揣著炸弹和敌人同归於尽,被炸成了肉片。 於是她去了谢罗和提特的住所。 似乎异化动物对破坏建筑兴趣不大,只有人们在躲避进建筑时才会对其攻击──但是因为出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被集中到了广场上,事发之後能来得及逃进建筑的也不多,所以只有少数建筑被异化动物破坏,而谢罗和提特的住处,明显是来过了人,被翻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但那显然不是动物做的,而是人为的洗劫。 大概是i8区的人做的好事吧。 瑶光心中一边涌起隐晦的愤怒,一边又深深觉得无力──她能做些什麽?东西都被抢走了,那些i8区的地痞们,能这麽老实地承认吗?就算她出重金要他们把所有的遗物都拿出来,他们会这麽乖地同意吗? 更何况,现在还得依靠他们打扫这里的狼藉。 幸好,她要找的东西,都是那些人没什麽兴趣的东西。 谢罗的房间内,在柜子顶上有著最後一支完好的,那漂亮的、栩栩如生的钢铁的花朵。 而提特的房间内,她找到了那本他经常随身携带的小册子──那里面写著瑶光刚来到这里时,他亲自宣读的i6区的五条规矩。那规矩,瑶光一开始觉得诡异而无情,现在却让她觉得怀念至极。 在她手里捧著这些东西从建筑内出来的时候,在外等候的i8区的人明显地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似乎在问她“你带这些破烂做什麽?”。 但是瑶光对此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在把能收集到的纪念物,都收集完毕之後,瑶光随手找来了一个小袋子,把东西装了进去。 然後她总算去了自己的住所。 似乎是i8区的人还没有翻到这麽里面,她的住所依旧保持著原样──不,还是有谁来动过了,不过行动比较礼貌,动过东西之後又把东西放回了远处──甚至是那株琉璃蔷也只是拿起来看了一下又放下了,桌面上明显有两个不同的摆放痕迹。 是流霆做的好事吧──她依稀记得那时候他似乎没有跟著堕月城的悬马一起离开。 电脑也被人动过了,看来里面未加密的东西很有可能被人带走,但此外重要的事物,瑶光把它们藏得很好,还带有了反强行拆除的爆破装置,他们应该是拿不到的。 她走到了床边,费力地弯下身去,用右手去够床底下的一个按钮。 啪地一声,按钮被按下了,藏在一堵墙後面的一个暗格露了出来,里面有个小密码箱,输入了一串16位的密码之後,瑶光看见里面放著的id卡、一只新式phs、一个眼镜式微电脑和那个重要的小铁盒,轻轻松了一口气。 东西都在。 ……只要有这些,她就还拥有最後的武器。 只是不知道萨图给她的斩墨的数据现在在哪里,她现在衣服换成了病号服,之前的衣服,或许在梅森的诊所内吧。 她一边思考著一边转头四顾,查看有没有忘记的东西,往手中的袋子里放著──最後,她看向自己的电脑桌。 坐下来,把id卡插上,查看了一下电脑的访问记录,发现确实被人动过了,但是关键的作品内容倒是没泄露,因为那些她都是直接保存在id卡之中的。 把电脑上剩余的资料全部复制进了id卡收好之後,瑶光站起身来打算走人,却发现脚底下似乎有什麽东西──捡起来一看,是那个差点被她遗忘的,弗雷克不告而别的时候留下的储存卡。 迟疑了一下,她把储存卡插上了电脑。 这一次,之前碰到的加密全数消失了──看样子,那种生物数据加密,如果加密者已死,密码就会自动失效。 发现这一次轻松地就访问了储存卡的内部,瑶光心中起了一丝不怎麽好的猜想。 ──难道说,弗雷克出发之前,就预料到自己会死吗? 放在cāo作板上的手,轻轻颤抖起来,瑶光费了好大劲,才哆嗦著点开其中一个文件夹。 里面,满满当当地储存著各种各样的资料,某个城某个区有哪些卖什麽违禁药物的店啊,某个城主暗中有和某个商会的人来往啊,某些不怎麽显眼但是明显背後水很深的人的机密资料啊,还有某个商会的财务表啊──明显是弗雷克这麽多年杀手生涯积攒下来的资料库。 第二个文件夹里是各种各样的地图,全世界十几个城的地图都有,而且全带导航功能,还标注了很多本不应该出现在地图上的隐秘点和隐秘道路──可能就是靠著这些地图,弗雷克才能在这麽多任务中全身而退的吧。 到了第三个文件夹,瑶光发现,这个储存卡,并不是弗雷克另买了个储存卡把资料拷贝给瑶光这麽简单──而是,弗雷克他,把自己毕生的心血和心声就这麽给了瑶光。 这里面是大量的私人记录,看起来像是日记,又像是任务记录。 x年x月x日 进行了第196桩委托,报酬是120万。 有了这120万,估计就能给鬼羽凑齐右手的钱了吧。虽然报酬低了点,但最近生意不好接,也就凑活了──可惜目标又是个恶心的肥猪,希望可以在事情发生前就把他顺利解决掉……不过,可能性不大吧。 x年x月x日 进行了第237次委托,报酬是440万。 目标是个女人,而且本身没什麽战斗力,只要能顺利绕过安保就能确认任务成功了,麻烦的是逃跑路线,还是比较合算的买卖。鬼羽还差下半身没装好,努力一把吧。 x年x月x日 进行了第311次委托,报酬是1050万,要连杀三人。 第一次接到a级任务,稍微有点紧张啊,协会为什麽要给我写专题,我哪里有这麽厉害啊,这种任务可是有去无回的──不过还是试试吧,毕竟报酬真的不错。鬼羽这几天心情不好,右手又出问题了,看样子烧钱还得继续烧好几年。 不过,应该能看到他站起来的那天的,我觉得。 x年x月x日 我为什麽要帮助鬼羽呢? 我不知道。说我把他当成了朋友这个理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 但是,我就是想帮助他。 每次看见又有一个部件装到他身上的时候,看见他的身体正慢慢完整起来的时候,我会有一种…… 一种,很痛快的感觉。 x年x月x日 或许鬼羽说的对,我根本不是为了他。 我花了30亿,买的仅仅是救世主的快感,是施舍他人的优越感,是欺骗自己,洗脑自己是好人的救赎感。 其实,和自慰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花30亿自慰,我还真是个蠢货啊。 x年x月x日 任务失败了,还好捡回了命,这段时间消停一下吧,最近确实做得有点过火了。 鬼羽还差左脚。 x年x月x日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杀了你母猪 x年x月x日 任务又失败了。果然我这样的杀手,到这地步算是瓶颈期了吧。 也不太可能接到待遇更好、也能成功返回的任务了。 不过,比较欣慰的是鬼羽明天就要第一次出任务了,怎麽觉得有点紧张。 为什麽我要觉得欣慰呢?……果然还是把鬼羽当成了自己的“作品”吧。 花了这麽多钱堆积起来的作品。 我真是差劲啊。 这样都愿意原谅我的鬼羽,从某方面说,也真是心软到了刻薄的地步呢。 或许这就是他的报复? x年x月x日 任务再次失败,这次是被鬼羽救回来的。 才几个月而已,鬼羽已经成为协会的招牌杀手了,果然和我不是同一个级别的。 ……不知道怎麽的,有点嫉妒啊。 明明是自己养大的鸟,现在却抛下自己,自顾自飞在了永远也够不到的天上。──有这种想法,果然我还是很卑鄙。 飞翔是鸟的本能,谁都能养鸟,但不是每个人都能飞,天才和凡人的区别,就在这里。 可我果然还是嫉妒。 ……………不。 …………不是嫉妒。只是又变回了一个人,所以觉得有点孤单而已。 一定是这样的。嫉妒天才的凡人什麽的,也太可悲了不是吗。 x年x月x日 i6区是个好地方,这次真是撞大运了,心血来潮去地下水路区看看,果然是对的。 难得看见秩序这麽好的地下水路区,提特是个挺厉害的人啊。 x年x月x日 和提特聊了很久,很感谢他,解开了心中不少抑郁已久的地方。 我果然喜欢这里──而且现在,一点都不想死了。 提特问起鬼羽,我说,他就像是我弟弟一样。 对啊,就是这样,不是用来自我满足的作品,不是用来施舍的对象,因为他是我的亲人,所以我希望他有健康的身体,所以希望他会变得很强,但又因为这种强大带来的距离感而暗自觉得嫉妒,如果仅仅是为了自我满足,我才做不到那些。 我很在意鬼羽,也很感谢他,这麽多年,是他一直扶持著我走到现在,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就像是弟弟一样。 提特说得对,愿意承认对他人的好意,本身就是勇敢的表现。 ……我也可以勇敢的。 x年x月x日 决定在i6区定居了。 鬼羽不肯跟过来,不过至少答应不对这里的人出手,很好。 他已经不需要我了,所以我也没理由要求他一定得跟著我。 x年x月x日 谢罗是个好玩的小家夥,看得出来i6区的人其实背地里都还算挺护著他。 大概是因为,很少还有人,留存著这麽漂亮清澈的眼睛了吧。 对了,说起眼睛,曾经看见过我的真面目的提特,似乎是唯一一个不受这张脸蛊惑的人啊。 反过来,他说我的眼睛像是玻璃珠,空有漂亮,却不见神采。 ──我看起来有这麽没斗志吗? x年x月x日 出了次任务,鬼羽还很巧地来了一趟,今天真是很忙碌。 顺便收集到了一些有趣的情报──城主萨图,竟然要结婚了。 结婚这个词可真是陌生啊,已经多久没听到了呢。 突然对城主的夫人有点感兴趣,是怎样的女人,吸引住了那个凶戾残忍的暴力论男人? 会不会那女人其实是和我一样的身份呢?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萨图城主还真是可怜──可惜我不同情他。 x年x月x日 i6区来外来者了,真难得,据说还是个美女。 远远溜了一眼,发现确实是,不过身边跟著个断腿的男人让人有点扫兴。 改天有空去接触一下好了。 x年x月x日 …………我改行了,哈哈哈哈! 没想到,我竟然也能用杀人以外的方式赚钱! 这辈子头一次这麽开心。突然有冲动拿掉光子迷彩,她会不会迷上我? 唉,应该不会吧,她明显很在意自己身边那个断腿的男人。 x年x月x日 一不注意竟然这麽多天没写行动记录了。 ……果然,日子过得开心的时候,时间就走得特别快吗? 问题是,我为什麽要这麽开心?明明知道自己根本得不到她? 有点想和鬼羽聊聊她,但想想还是算了。就当是我自私吧……有点不希望更多的人认识她呢。 x年x月x日 没想到她会这麽在意我的感受。 还在担心打了她一耳光,她会不会和我呕气,结果她却跑来道歉了……不愧是i6区的老好人啊。 放心,瑶……我怎麽会放弃你。就算你真的变成了鬼羽,也不会放弃你的啊。 我已经有一个鬼羽作为亲人,就算是来第二个,又怎麽样了呢。 只要你们过得开心,那就是我最大的自豪。 只不过,瑶,如果你真的变成鬼羽,i6区的所有人,都会觉得很惋惜的吧。你没发现吗,自从处刑事件之後,很多人都已经被你不知不觉地改变了啊。 我觉得这种改变很好。真的。 “……” 一篇篇简短的记录,就这麽密密麻麻地写了几百页。 虽然想认真看,但这里已经无法久留了,瑶光也只能先扫了几篇,然後把光标拉到了记录的末尾。 然後,她看见了最长的一片记录。而这段记录,明显和其他的,不一样。 日期:无。 …………瑶,是你吗? 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吧。 看到我的留言的时候,是不是很生气?满世界找我了吗?有去联络鬼羽吗?不过我想就算你联络了他,他也不会插手这件事的吧。 所以……嗯,我应该是死定了,你就把这篇,当成我的遗书吧。 不要生气我的轻生,也不要愤怒我的死亡,更不要因为我而流泪。 因为我是明知道自己会死,却自不量力去这麽做的。 或许这句话由杀手来说不太好,一个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没有资格得到他人的悲伤,所以,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哭泣。 就算你是老好人,也不可以哭,我不值得。 平静下来的话,我和你说说为什麽我要这麽做。 答案很简单,我得了病,虽然是慢性的,却是不治之症。 是什麽病,我想你也能猜出来──我是靠什麽营生的呢? 不过放心,那种病是我自身引起的,不会传染,我还没这麽恶毒,哈哈。 或许并不会致命吧,但是这种病,对身为男人的我来说,算是丧失了最後一丝追求幸福的希望。 也许我能好好地活下去,但也只是永远这样混日子而已。 这种生存方式,迟早会被你远远甩在後头的。 所以,我选择以一名杀手的方式,死在自己最该死的地方。 这麽多年,消失在我手中的人命有多少我已经数不清了,他们之中有恶心到要死的,但也有少数几个无辜的,或是对我很好的,但是我没有一次不是痛快地送他们上路。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仅仅是因为,身为杀手的我,只不过是雇主手中的一件利器而已。 所以,杀了这麽多人的我,总有一天,也该死在执行任务的路上。 我觉得,这就是我的造化。 而刺杀费里斯这个任务,对一个杀手确实是非常有挑战性的巅峰,无论是胜利还是失败,对我来说,都可以算是一种不错的结束。 对不起,我亲口说著请你努力、请你不要改变、请你拯救谁给予谁希望,亲口说著会保护你,却简单地草率地就这麽走了。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发现,我没办法真的彻底这麽放弃你,看著你和时错,就这麽如此美满地走下去。你会被他伤害的,因为你们完全不是同一类人。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之间,又要怎样才能保持没有分歧? 但是,我无法把你抢过来,也不会这麽做,你是这麽地耀眼,美好到让我每次碰你都需要提起极大的勇气、背负起你无法想像的罪恶感。 你以为我口中的“女神”是在嘲讽你吧?其实并不是。 虽然你有著各种各样让人无奈的地方,但对我来说,却已然如同女神般无法企及,哪怕是谢罗和提特,都比我有资格站在你身边。 那麽,无法得到你,又不甘失去你的我,还有什麽办法,让你没办法忘记我,忽视我呢? 或许,只能化为一根刺了吧。 死人无法做出任何改变,无法参与任何事态,但却有一种靠生命换来的优势,那就是,死去的人的存在,总是会被美化,被深刻化,难以打败。 如果我以这种方式死去的话,如果我在这样死去之後,再发表财产转移声明,把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鬼羽尚未偿还的60亿全继承到你的身上的话,你还会忘记我吗?应该,短期内不会了吧。 我知道这麽做很狡猾,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了。 那麽,我就成为这样一根刺,扎在你的心里,让你永远在想起我的时候,感觉到一阵细微的疼痛吧。 ──不。 不是这样的。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当一根刺,我知道你现在很彷徨,很无助,有很多事都在摸索中,不知如何前进,在逆流而行的时候,希望有谁能扶自己一把,你虽然嘴上说的消极自我,其实内心还在期待反抗,而我本应成为搀扶你的人,陪你一起走向光明的人,却半途而废地死在了半路上。 真的不是我不想,而是我发现了自己的极限。 你如果真的能实现你想要的抗争,那就必须走出地下水路区,如果你真的能如我所愿,敢於对整个世界发出质问,那就必须飞到天上。而你身边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人。 对──你,时错,杰内斯,谢罗,还有鬼羽,你们都是鸟。 只有我,是站在地面上仰望和嫉妒鸟的人。 我的存在,无法给你们提供任何好处,只会束缚你们能够!翔的距离,让你们在与天空搏斗的时候,还要分心注意地面。 我好歹也是个杀手,我也有我的尊严,我是极不愿意成为拖累你们的那一个的。 所以,不要为我的离开而难过,也不要真的把我……当成那根刺。 你只要不觉得自己被这麽一个低贱肮脏的人所爱是一种耻辱,就够了。 你只要心安理得地享受我这个没出息的家夥留下来的资料和财产就够了。 你只要记得,世间真的有那麽一个蠢货,是把你当成真正的女神放在心中的圣地仰慕和憧憬,就够了。 你只要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那句话──你不会改变──就够了。 你只要在战斗中……哪怕是一秒,想起还有一个不存在的人在和你并肩战斗,提醒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就够了。 你只要在失败的时候,想像一下我会对你怎麽说就够了。 你只要在胜利的时候,连我那一份一起,放肆地大笑就够了。 你只要在达到自己的终点的时候,不要忘记和我说一声“弗雷克,我做到了”……就够了。 亲爱的老好人,好好地活下去,总有一天,你的温柔和善良,会不再成为被人嘲笑和鄙视的话柄,而成为最为可靠的力量。你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多,你眼前的道路会越来越宽广,你肯定会有幸福的未来。 所以,不要停下来,拜托了。 不要停下来,如果能把那些世人都不敢说的,把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的,把那些莫名其妙的、畸形的法则和规律都打破是最好,但做不到也不要紧,只要你还是你,你还希望是你,我就满足了。 最後,如果可以的话,和鬼羽好好相处吧,我相信他杀不了你。 再见。我的女神,牧瑶光。 ──弗雷克 瑶光捂著嘴,坐在电脑前,久久不能动弹。 跟在她身後的琼火一开始还耐著性子由她看,但看她表情僵死的模样,便忍不住叫了她几声──但是,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如果你没有出现,或许i6区依旧可以像以前那样存活下去,如果你没有让他们懂得什麽是夥伴,什麽是归宿感,弗雷克或许就不会死! 脑海中,恍惚地炸起了什麽巨大的声响,轰得神经一跳一跳。 如果你没有告诉他们什麽是‘爱’和‘善意’,也许他们今天都能保住自己,从哪里逃出去。你教会了他们如何天真,却没有能力守护这种天真! 天真的孩子,先强大,然後再善良! 她捂著脑袋,口中开始无意识地重复起了这句话。 对啊……没错,确实是这样。 如果弗雷克没有对她抱有感情,如果当初,她没有那麽自以为是地善待他,那麽这一次,他就不会这麽草率地送死,还写下这样的留言。 她对提特说了“你是个好人”……所以提特最终如同好人一样,炸成了碎片。 她对谢罗的外婆施以援手,所以最後这对祖孙也因她而死。 她义正言辞地骂了整个i6区,所以最後,整个i6区,因为那种不该有的热血,全数因为她而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或许老妇说的没错,她教会了他们如何天真,却没有能力守护这种天真。 或许这出惨剧,直接的原因要怪去堕月城、间接的原因则是因为尹流霆,但是……却和她也脱不开关系。 牧瑶光,你没有死的资格!! 那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著,刺得她狂乱起来,踢开了悬浮椅,抓著头发在屋内乱窜──然後被不耐烦的琼火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不要停下来,不许停下来!哪怕是错的,你也要把它变成对!如果你止步不前,i6区的这麽多条人命,就会化为诅咒你背叛的恶鬼!! 我不停、我不停──瑶光瞪大眼睛在心中呐喊。 可是,告诉我,我该往哪里走? 天真的孩子啊!记住!先强大,然後再善良!! 我不能死。我没有死去的资格,我必须强大。 我想要强大,就必须改变。在强大之前,我不能拥有善良。 但是,弗雷克却希望我不会改变。 到底哪边是正确的?到底要往哪里走?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摆脱背後那几百条人命带来的悲伤和怨悔? 谁能来告诉我?谁能来帮助我,拉我一把? 为什麽所有人都不在,为什麽爱我的人都如此残忍,而我爱的人都离我而去? 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她维持著灰败而狰狞的神情,用仅剩的右手,抱住了头颅,在地上蜷缩起来。 鬼羽走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双目病态地大瞪,全身哆嗦著,大张著嘴,像金鱼一样不停大口喘气的样子。 ……多麽地难看啊。 这种被彻底击败,一脸绝望和茫然的神经质的样子,大概正是鬼羽曾经最想看到的,她的表情吧。 但是鬼羽却因为眼前这一幕而发起怒来。 ──因为,让她变得这样的,并不是自己。 就好像一个人发现了一块漂亮的原石,打算加以打磨做成自己喜爱的艺术品,但等他做好准备再次来到这块石头前时,发现石头已经被别人雕琢完毕了一样。 他气不打一出来,大步上前,走到了瑶光附近,而一边的琼火,似乎也完全没有阻拦的样子,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权当看笑话。 於是戴著头盔的杀手,一把把蜷缩在地的女人揪了起来,狠狠一个耳光就扇了下去! “混账,谁允许你有这样的表情的?” 鬼羽的声音气得发抖,拎著她的衣襟直晃。 “我不是说过了麽,在我摧毁你以前,不允许你被其他不入流的东西击倒,你看看你现在什麽样子!!当初在我面前说得信誓旦旦,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只彻底被打焉掉的败家犬而已!” 又是一个耳光打了下去,瑶光的眼神总算是清明了些。 “竟然在一只莫迪面前滚到地上去?给我站好了!!除了在我面前,不准你露出这样的丑态!!听见没有,你是谁!!记住你自己是谁!!” 不知道鬼羽乱七八糟嚷嚷了多久,在他粗暴又气急败坏的对待下,瑶光总算是回复了些微神智,勉勉强强地靠自己的力量站在地上。 终於,她有些晕乎乎地挥开了鬼羽的手臂,跌跌撞撞地收起了弗雷克的储存卡,然後跑回轮椅边坐下,靠著轮椅的背,仰面朝天吸了好几口气,又慢慢吐出来。 “琼火,做一下准备,我们回诊所吧。” “我等你这句话,已经等了好几小时了。” 听到这样的对话,一边的鬼羽总算是收敛了一些怒气,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瑶光手中的储存卡,欲言又止地张了一下嘴,但最後还是什麽都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又一个小时後,瑶光和梅森面对面地坐在诊所的诊疗室中心。 “想好要支付什麽了吗?” “……用来治疗萨图的手的,我想用‘对阿错的感情’来支付,可以吗。” 梅森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头: “那个男人为了保留对你的爱,简单地献出了自己的记忆,但是你却如此轻松地为了另一个男人放弃了对他的爱?” “因为他做了就算我爱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原谅他的事。和是不是要救萨图无关,就算我用这个来救我自己的手,我也不希望这种感情继续留在心里面了。” “为什麽?它对你来说如此不重要?” “不,就是因为它很重要,重要到了,如果不摆脱它,我无法理清自己的前进方向的地步。我不能再喜欢阿错,仅仅是对他抱有这种感情,我就无法面对我背後的几百条凄惨冤死的人命。” 瑶光垂头,苦笑著低语。 梅森则沈默半晌,一扶眼镜。 “可以,我接受。那麽第二个呢?” 瑶光抬头,直视梅森的双眼。 “医生,你可以进行人体改造吗?” 梅森一愣,显然没想到瑶光会问这个问题,停了好几秒才眯起双眼回答: “哪种程度的?如果你要我把你改成一只异化鸟,我可做不到。” “当然不是这种的,我希望你能尽最大的可能性强化我的身体──除了修复我的左手外,把我的身体改造成沙亚克那个强度的,可行吗?” “当然可以。”梅森轻笑起来,“技术上难度不大,就是需要很大的耐心,因为全套手术下来,需要一个多月,我必须改变你的骨质,让它如同钢筋般坚韧,再强化你的肌腱,让它变得极有爆发力,最後是修正你的神经系统,让你的感官如同动物一样灵敏──工作量非常大,所以,这可不是你支付一个小小的‘对什麽的感情’或是‘对什麽的记忆’做报酬就能了事的。” “那麽,你需要哪种程度的?” “你的情绪之一。比如‘快乐’、‘悲伤’、‘嫉妒’、‘愤怒’、或者你的情绪表现之一,比如哭泣或是笑容。” “是吗……” “考虑清楚。”梅森竟然开始反过来劝说瑶光,“这种广域的情绪,一旦被抽走,可是会对人的性格造成非常的大的影响和缺陷的,或许你会变成疯子也说不定。” “在i6区消失的那一刻,我已经疯了。” 瑶光神色晦暗地摇摇头,然後又一拧眉。 “我想好了,梅森医生,我支付的筹码是我的‘善意’。来把它拿走吧。然後就可以尽快开始准备手术了。” “………………你真的打算这样?” 本来应该对此很有兴趣的梅森,此刻不知道为什麽却犹豫了起来。 “也许我们可以考虑另外一种支付方式,比如分期付款什麽的。” “你是在担心我失去善意之後变成恶鬼吗?”瑶光依旧用那没什麽神采的黑瞳看著梅森,“但是那样的人,梅森医生你不是应该见过很多吗?i8区就应该不少吧?” 梅森无法回答,最终也只有轻叹了一声,点头答应了瑶光的要求。 “或许子我的研究快要结束了。” 他玩著自己的白手套,如此喃喃自语道。 “希望等到我洗手不干的这一天,你们会愿意……把寄放在这里的‘财产’拿回去吧。无论是你,还是那个爱著你的男人。” 但是瑶光却只是垂著眼眸,没有回答一个字。 一个月之後,梅森的诊所,那个老好人y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她有点相似,却又带著极大的违和感的女人。 银色及腰的长发,淡蓝中透著紫色光芒的瞳孔,白皙透明的肌肤,有著健康有力的线条的漂亮身躯包裹在一身黑色的紧身战斗服中,腰间佩戴著一把不知道什麽型号的光子长刀的刀柄,而背後则背著像是重型机枪的武器;她的五官看上去和瑶光有些类似,但是表情却带著之前的瑶光所没有的冷漠和无谓。 她走到诊所门口的一辆‘飞梭’(类似摩托车的单人骑乘交通工具)前,一个漂亮的翻身上了车,把手搭在了扶手上,冲著诊所的方向点点头。 “早去早回啊,小瑶!” 站在诊所门口送行的狼人挥挥手,银发女子“嗯”了一声,一拧把手,飞梭便箭一般地疾驰出去,在i8区广场上空打了个漂亮的回旋,从另一个水道出口出去了。 “走了?” 诊所内传来梅森的声音。 “啊、是啊是啊,今天做什麽好呢──组装零件已经有点腻了啊。” “那不然就去试试夺回你的城如何?” “那个不急那个不急,难得和小瑶有相处的机会当然要多争取一下了。” “‘小瑶’?”梅森的声音带上了嘲笑的意思,“你觉得她还是你那个‘小瑶’吗?” “啊、是的。……就算被拿走了多少东西,我还是确信这一点。” 狼人的声音一下子压低了几度,低沈浑厚的回音间,带上了几分隐隐的自信。 “她还是那个小瑶,永远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