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通灵王妃》 第一章:掏心命案 “哈~外面好冷,再这样下去,应该就要下雪了吧。”良棋缩在燃着火盆的暖阁里,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彻骨的寒风便迫不及待地卷了进来,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窗外明明该是繁华的街道,却鲜少有人出现。 这样寒冷的日子,人们应该都会在屋里呆着取暖吧。 听书掩上窗户,一身红衣如同冬日之中燃烧的一把火,他五官妩媚,眼神却是冷傲地看向正悠闲品茗的楼半夏:“两个月了,我们没有一点进展。”他们四人出谷之前,师父渊黎曾经有所吩咐,四人当以烟琴为首,然而听书对她并不十分信任。 天命异星,真的可以相信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几百年你们都等了,还差这点儿功夫?”与其他三人相较,楼半夏一点也不急。 他们现如今落脚的是天烬国国都,晏城作为国家权力中心,也是龙蛇混杂,贸然行事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要重振灵师之名,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 彼时,九天诛魔阵动荡造成的浩劫已然过去,时空之序却受到了相当的影响,产生了时空乱流。楼半夏被调往时空之界镇守,以防别有用心之人趁乱进出,然而看着时空之界的缝隙,楼半夏心中却产生了不可忽视的波澜。 她本是出自蔡邕之手的焦尾琴琴魂,应情而生,却从不知晓“情”的真正滋味。宋初和梁京墨的悲欢离合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在那时候悄然长成参天大树。 于是她趁着其他人不注意,闯出了本来她要守护的时空结界,了时空乱流之中,顺应一股莫名力量的牵引来到了此间凡世。 此间凡世灵气充沛,修行者诸多。她初入此界,便遭到守界剑修的围攻。楼半夏固然有千年修为,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虽最终顺利脱身,却也身受重伤。那时候,她无意躲入一处山谷,没想到竟遇上了避世隐居的灵师一族。 族长渊黎称她是能光复灵师一族的异星,威逼利诱将她收入门下,赐名烟琴,硬生生给她扛上了将灵师之名发扬光大的重任。她只在山谷中修行了数年,便与听书、姽画、良棋一道被渊黎赶了出来,落脚天烬国国都晏城,开了这家牵情阁。 * 姽画放下手中的画笔,一树在雪中绽放的跃然纸上,几片在风中飘落雪地,嫣红如血。 “近来晏城中不断有命案发生,然而官府至今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觉得并非常人作案,你们怎么看?” 良棋嘘了一声:“我看这城中巡卫每日来来往往好几趟,不仅没抓到凶手,连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真是无用。” 楼半夏搁下茶盏,清冷的眼中染上氤氲笑意:“这是我们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帮他们一把?”听书蹙眉,“但是我们插手总要有个由头,否则,只怕会招惹无端的怀疑。” “他们已经怀疑了我们,我们自然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楼半夏话音刚落,牵情阁的大门便被人拍得叮当乱响,伴随着属于男子的粗犷叫喊。充当门童的花妖碧蕊一开门,便有一队衙差强硬地闯了进来,面色凶恶地看着楼上的四人,仿佛他们犯下了滔天罪行。 萧煜看着楼半夏,眼神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即掩去,又是一贯的冷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接过茶盏:“做,当然要做。”那个人他养了七年,绝不会有这样的眼神。冷淡,从容,如烟雨朦胧。 * 收了萧煜五百金订金,楼半夏四人随着萧煜到了停放尸体的义庄。 义庄设在城外,不远处就是乱葬岗。被送到义庄的尸体若是迟迟没有被认领,就会被卷上草席扔到乱葬岗去喂野兽。义庄外荒木重重,不见一丝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挥散不去的腐臭味。 良棋这日没有睡午觉,又在马车上晃了一路,便有些昏昏欲睡,此时正半眯着眼睛靠在听书身上打着盹儿。姽画恨铁不成钢地拧起他的耳朵:“我们这都走了一路了,你们还没清醒呢?这些尸体,还不够提神醒脑?” 良棋扶了扶自己的脑袋:“不就是死人嘛,见多了……” 楼半夏束起宽大的袖子,戴上手套:“这些尸体,恐怕可不是那么常见的。”即便蒙着白布,她也能隐约看到被污血沾染的白布之下,并非正常尸体应该有的轮廓,“要不是摄政王大手笔,我也懒得管这件事。” 萧煜听到这话,强自抿着唇角压下不由自主扬起的唇角:“那些大多是朝廷的赏金,咱们天烬国别的优势没有,就是不缺钱,你们放心。” 义庄的仵作掀开排列整齐的七具尸体身上蒙着的白布,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让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七具尸体,男女老少,皆被开膛破肚,肚腹之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正值冬季,尸体腐烂没有那么迅速,给他们不少方便。从尸体的衣着打扮上看,这些人有些来自富贵之家,有的也不过贫寒之身,性别、年龄均没有相似之处,凶手杀人似乎并没有特定的受害群体。 听书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尸体的不寻常之处:“他们的心脏都不见了。” 这些尸体从锁骨之间的位置一直被划开到肚脐,缺独独缺失了心脏。如果凶手是为了取走心脏,完全没有必要造成这么大的伤口。除此之外,这些人身上没有其他的致命伤。 “这个伤口……很特别啊。”姽画看着伤口的边缘,感觉不太像常规的武器造成的。 听书将还在迷糊的良棋推到了姽画身上,附身去看。七具尸体一个个看过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些伤口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良棋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了些:“你们都在忙活什么呢?我都把引魂香带来了,有什么问题直接把他们的鬼魂召过来问问不久知道了吗?” 正在检查尸体的楼半夏和听书都是一愣,他们竟然忘了还有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引魂香能够招来死后不久或是心愿未达成尚未离开人世的灵魂,用在此时刚刚好。 ------题外话------ 寒冷冬日,来篇暖暖心啊~ 第二章:猜测 引魂香氤氤袅袅地升起,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萧煜早将一直守在一边的仵作遣了出去,自己却没有回避,此时也和楼半夏四人一般盯着引魂香上飘出的香烟,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然而,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良棋拔起还在燃烧的引魂香,一脸迷茫:“这引魂香是放太久失效了吗?” “不,应该是他们的灵魂,都来不了了。”听书伸手掐灭了引魂香,既然没有作用,那就没有必要再浪费了,“如此基本可以确定,不是人类作案。” 萧煜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消息:“你们能找到凶手吗?” “那是一定的!”良棋狠狠握拳,“这样穷凶极恶的,必须揪出来。” 其他三人没有这样的自信,只能表示会尽力而为。 回牵情阁的一路上,听书都有些心不在焉。他眼前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那些尸体身上的伤口,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让他心惊。 一定,他一定在哪里见过那样的伤口。因着这件事,听书神思恍惚,彻夜难眠。 第二日,直到晌午牵情阁中才有了动静。暖阁之中,听书照例拿着尚未完成的木雕雕刻着不明的纹路,楼半夏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神志不清,站在他身后,伸出手越过他的肩膀够到他面前去拿姽画刚刚绣好的手帕。 听书却以为她要碰自己的木雕,下意识地挥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楼半夏手心一痛,嫣红的血霎时沿着掌心滴了下来,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萧煜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出现在牵情阁,看到楼半夏手上的纱布不由得蹙眉:“你受伤了。”他倒不是心疼,而是担心会影响查案。凶手既然是妖物,寻常人等定然不是对方的对手,他们现在能依仗的就是烟琴几人。 楼半夏甩了甩被姽画包扎得十分精致的手掌:“没什么大碍,不过划了一条小口子。” 听书喝茶的动作一顿,他的爪子的威力,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即便是师父渊黎受了他一爪子,也不会太好过,不用特制的伤药的话,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愈合不了的。 * 到了傍晚,楼半夏正在房中休息,突然听到一阵声。在牵情阁中,只有良棋和听书会在进她的房间之前。然而她应声之后,房门却迟迟没有动静,楼半夏只得起身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唯有地面上摆着一只小小的瓷瓶。打开瓶塞,一股药草的香味顿时溢散而出。很明显,里面是药。 能做出这种把药放在她房门前却不肯亲自交给她的事情,除了听书没有其他人了。瓶中只有一颗丹药,楼半夏将药丸吞下,却不由得失笑,听书简直就是外冷内热的典范。 听书给楼半夏送了药,回到自己房中,便看到良棋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贱兮兮地吐出两个字:“闷骚。” 这个词还是楼半夏教他的,原本他也不甚理解,如今终于顿悟。听书拎着良棋的领子将人送出门外,熄了灯火,一副要歇息的模样。然而,真的躺在,即便逼着自己闭上眼睛,听书也还是毫无睡意,干脆起身给自己点了安眠香,才渐渐有了睡意。 似乎过了不多久,听书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一阵悠扬的乐声。原先他以为是楼半夏在弹琴,仔细一想那声音也不想逝琴的声音。而且这个时间,连花街都歇息了,正该是万籁俱寂的时候,怎么会传来乐声? 听书甩去了脑袋里的瞌睡虫,侧耳聆听。那乐声悠扬哀怨,透着一股寂寞妖娆的味道,带着欲拒还迎的意味。听书披上衣服,掩饰了自己的气息,循着乐声找去。这种勾引的手段,加上尸体上熟悉的伤口,让他有了一些猜想。 ------题外话------ 因为网站调整,新文变成驻站状态,不能送花送钻啥的……乃们先屯着啊,不会太久的!【握拳】 第三章:是男是女分不清 晏城中有一千鲤湖,湖面宽广,其中有很多的鲤鱼,千鲤湖也是因此得名。春季垂柳照影梳妆,夏日莲荷错落相呵,秋天鸳鸯相伴相随,冬日冰雪亦是一景。天气晴好的时候,常常会有达官贵人泛舟湖上,赏湖光美景,消磨时间,悠闲度日。为了方便游览,湖上建了四座湖心亭,供游人歇脚休憩。 不过现在是隆冬时节,湖面冰封,又是深更半夜,湖心亭竟然还有人,那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听书眼中所见,一个粉衣女子面朝湖面,十指纤纤拨弄音弦弹奏着古筝。从背影看,那着实是个风韵十足的美人儿。不过,三更半夜一个女子在冰封湖面的湖心亭上弹古筝,不管她有多美,都难免让人觉得诡异。湖心亭中并不只有她一个人,美人靠上一个纤瘦的女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弹琴之人,如同看着自己倾慕的心上人。 听书背脊发凉,浑身寒毛直竖,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观察。 一曲毕,弹琴的粉衣女子站起身,起身坐到另外一个女子身爆温柔地将她揽入了怀中。听书见到此景,心里说不出的膈应,踮着足尖站在她们所处的湖心亭顶盖上,眼不见为净。只是,为了搞明白她们在做些什么,他还是不得不竖着耳朵听着她们的对话。 “公子,你的怀里真暖。” “不是我暖,是你太冷了。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此处四面透风,难为姑娘还能听在下弹琴了。” “公子言重了,奴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冷。” “即便如此,在下还是会觉得心疼。姑娘这样的女子,便该是养在闺阁之中,不受风吹雨打,不经风霜雨雪的娇客。若拭娘不介意,可愿意光临寒舍,咱们可以继续听曲儿。” 一阵寒风卷起听书的衣袍,脚下湖心亭肉麻兮兮的对话顿时没了动静。听书迅速反应过来,脚下一踏,登时退到了湖面上。粉衣女子紧跟着他蹿了出去,跟她“你侬我侬”的女子软软地靠在美人靠上没了动静。 看着粉衣女子露出的尖利指甲和毛茸茸的耳朵,听书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狐妖。” 听书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粉衣女子嗅着他身上的气味,缓缓收敛了攻势,和听书相隔十来丈,相对站立在冰面上。 良棋和姽画皆是自信地点头,刹那消失在楼半夏身边。楼半夏也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当下一跃而起,在空中祭出焦尾琴,凌厉的琴音顿时响彻这一方天地,数道风刃向着狐妖的方向劈了过去。狐妖闪身躲过楼半夏的风刃,弯腰避过听书的剑,却无法避过左右包抄而来的无形之网。 看着被缠缚得动弹不得的狐妖,良棋一龇牙:“美人儿,干什么不好,非得杀人掏心呐?” 姽画伸手拍了良棋的脑袋一下:“什么时候了还闹呢,人家明明是一个俊俏青年。”楼半夏也在一边应和地点头。 听书的眼神闪了闪:“你们看到的……是个男人?” 楼半夏和姽画都是一愣,良棋平时是不着调儿,听书却不会开这样的玩笑。楼半夏不确定地看着跌坐在冰面上的狐妖:“你们看到的,真的是个女人?”一边说话,她的手已经伸了出来,下意识想要去摸狐妖的胸。念及她现在是个“男人”,楼半夏还是没能下去手。 从“落网”之后就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狐妖突然趴在冰面上笑了,仿佛在嘲笑他们有眼无珠一般。 “先把她带回去,再一会儿说不定就有人过来了。”听书收起长剑,东方已渐渐有了鱼肚白,城中的百姓不用过多久就会出来活动,此地不宜久留。 临走之前,良棋转头看了看冰面上的窟窿,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冰窟窿要堵上吗?” “不用浪费这个力气了。”姽画拖着良棋往回赚“还是要适当给他们一些想象的空间。” 待到天明,看到这些个冰窟窿的人们会有怎样的猜想,他们不得而知,也与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他们的任务基本已经完成。 ------题外话------ 如无意外,每天上午十点更新~ 第四章:幻形珠 天际刚刚有了微光,萧煜尚未起身,碧蕊已经上门来请。接到通报的萧煜瞬间清醒了思绪,穿上外袍、披上斗篷便随着碧蕊到了牵情阁。 一进门,萧煜便见琴、棋、书、画四人各自占据了一个方位,围着一个有着竖耳和毛茸茸的尾巴的“人”。萧煜还没来得及开口寒暄,良棋就伸手将他拉了过去:“你说说,这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萧煜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人”,目光扫过她的罗裙和的,脸颊抽了抽,竟然也有些不自在:“女人。” “在男人的眼里是女人,在女人眼里是男人,”楼半夏半蹲着身子,与狐妖保持平视,“这不是一般的幻术,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狐妖微微弯起唇角,眼睛轻眯,媚态尽显:“我告诉你,你会放了我吗?” “很显然不会。” “那我显然也不会告诉你。” 萧煜的眼神在屋内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除了一个七八岁孩童模样的碧蕊,这屋里就没有其他女人了。有四个男人,他们还得拉上自己,只有一个女孩子,他们是怎么得出“在男人眼里是女人,在女人眼里是男人”的结论的?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萧煜抬脚踩了踩扫在地上的尾巴,引得狐妖对他怒目而视。萧煜不动声色地收回脚:“原来是真的。” 狐妖显然知道萧煜是谁,登时看着听书冷笑:“没想到,你作为狐妖,竟然甘心为低贱的人类办事,真是自甘堕落。” 听书掀起眼睑,一如往常冷漠:“我堕不堕落是我的事情,你现在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好。为什么杀人,你要他们的心脏做什么?” 狐妖别过头,口中的尖牙已经刺破下唇,却依旧笑得妖艳:“我是妖,杀人只为开心,需要理由吗?” 楼半夏掐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来:“既然你自己不肯说,那我们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应该不过分吧?姽画,搭把手,我们进屋慢慢聊。” 房间的门被重新打开,楼半夏推着一个美艳的女人出来,姽画手中则拿着一只鹌鹑蛋大小的粉色珠子打量着。 “唉,姽画,你怎么……唔!” 听书眼疾手快地捂住良棋的嘴巴:“应该就是这颗珠子搞鬼,让我们产生了错觉。我们所看到的人的样子,是经过珠子幻化,将其主人修饰成最符合我们眼界的模样。怪不得,男女老少都逃不过她的勾引。” 没有了那颗珠子的狐妖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也不知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狐妖衣衫凌乱,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狼狈。若是只看她的右脸,也算得上是个妖艳美人。然而,她的左颊却布满了黑色的、诡异的咒文。 楼半夏将狐妖甩在地面上,拉下挽起的袖子:“原本我以为她要那些人的心和灵魂是为了修炼,我刚刚趁着搜身的时候给她把了个脉,没想到却有了意外的发现。”她故作神秘地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狐妖脸上逐渐显露出惶恐的神色,“你刚刚生产过没多久,你的修为也没有突飞猛进,所以,人心和灵魂,应该被用在了你刚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这其实也不过是楼半夏的猜测,不过在文物修复处办了那么多案子,楼半夏对诈供的手段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狐妖的脸色果然变了,眼神逐渐泛上狠意,似乎随时可能扑上去与楼半夏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楼半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过,刚刚出生不多久的狐妖,能经受得起人的心魂吗?你的所作所为,跟你脸上的这些咒文,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经不起。”不必狐妖回答,听书已经给出了答案。楼半夏依旧看着狐妖,等着她给出第二个问题的回答。 狐妖冷笑,牵动着面颊,左颊的咒文竟然如同活了一般,如虫子一般在她的脸颊上游动着,更加骇人。 抬起手捂住左颊,狐妖嘲讽的眼神扫过眼前几人:“你们要杀要剐尽管来就是了,何必废这么多话,也要学仙门中人的假慈悲吗?” 在狐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碧蕊悄悄地蹭着门缝出去了。萧煜倒是瞧见了碧蕊的动作,猜出她大概是去找狐妖的孩子去了。 第五章:孽缘?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无论他们如何审问,狐妖都报之以嘲讽,一句话说得比一句话难听。审妖和审人不一样,萧煜用惯的那些手段亦是派不上用场。不过看着琴棋书画四人都不着急,萧煜也便多了几分耐心。等碧蕊回来,狐妖必然会服软。 双方僵持之际,一声虚弱的叫声从门外传来。碧蕊提着一只竹编的篮子推门而入,篮子中铺着厚厚的棉花和绸布,将一只深棕色的小狐狸紧紧包围。 屋内燃着火盆,比外面要温暖得多,小狐狸兴许是觉得热了,纤细的爪子拨开了身上的棉布,露出少许瘦骨嶙峋的身体。 看到小狐狸,狐妖蓦地开始挣扎,尖利的爪子划过楼半夏胸前,险些勾破了她的衣裳。然而,未及她闯到碧蕊身前,听书的手已经掐上了小狐狸后颈,只要他再用些力气,小狐狸必死无疑。小狐狸却还没能察觉自己的危险处境,歪着脑袋蹭了蹭听书温暖的手。 狐妖顿住了动作,无力地站在五步开外,不敢接近,不愿后退。 听书的手在小狐狸身上捋了两遍,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怎么会有呼吸,但是没有心跳?” “这应该就是你杀人的真正原因吧。”姽画走到碧蕊身爆低下头看着脆弱得几乎一碰就会断气的小狐狸。 楼半夏的右手搭上狐妖的肩膀:“到这个地步,你是逃不了了,而他的命运,取决于你。” 狐妖歪了歪身子,抖落楼半夏的手,逐渐冷静下来。楼半夏说得没错,她们母子俩都已经落到了他们手上,挣扎已经没有意义了,倒不如坦白,说不定还能保住她儿子…… * 这狐妖在家族中排行第片故被唤作七娘。 就在两年前,七娘下山到人间游历,却被云游的仙门中人抓到,带入紫宵宫。那人并不顾念七娘从未造下罪孽,说要为民除害,一心要用她来炼丹,她左颊上的咒文,便是那时候撞在炼丹炉上被烙上的。 “你们知道炼丹炉里的滋味吗?你一个人,被无情的火包围着,却还是撑着一丝希望,用最后的力量给自己辟出一块天地,然后慢慢被煎熬,气力逐渐消失,逐渐绝望……” 所有人都沉默着,估计没有谁会想要经历那种感觉。好一会儿,姽画才首先找回自己的思绪:“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都已经进了炼丹炉,想要出来绝不简单。 七娘长长地叹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 当初,就在七娘就要放弃的时候,却突然有人掀开了炼丹炉的炉盖,七娘得以趁机逃出。掀开炉盖的,是紫霄宫的弟子——莫城,将七娘抓回来的是莫城的师兄。莫城知道自己的师兄是什么性格,那日七娘被带回炼丹房的时候,莫城就在门外,将七娘和他师兄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七娘只是妖修,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紫霄宫自创立以来就有一条规矩,不得残害无辜生灵。所以,他趁着师兄陪师父会客的时候,悄悄进了炼丹房,放出了七娘。为了补偿七娘所受到的伤害,莫城将幻形珠送给了七娘。只要在幻形珠中注入灵力,便可按照自己的心意改换面貌,莫城的本意是想助她掩饰左颊的咒文,免得她因为脸颊上的咒文而遭受异样的眼光。 所有人都以为,就像所有俗气的故事一样,七娘和莫城互生情愫,才有了这只小狐狸。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一见钟情?尤其七娘是从炼丹炉里出来,不是“狼狈”二字可以形容的。况且她跑路都来不及,根本无暇顾及莫城到底有多优秀。莫城将她带出了紫霄宫,二人便分别了。至于莫城师兄会不会发现是莫城放走了她,莫城又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七娘不得而知。 抵御炼丹炉里的火气耗费了七娘太多的精力,逃出紫霄宫势力范围之后,七娘便再难以支撑,晕倒在山路边。晕倒之前,她也不忘在幻形珠中注入自己的灵力,掩饰自己的狼狈。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上山采药的农妇带回了她家。 农妇有一个儿子,因为身体孱弱,一直没有娶上媳妇儿,更加没有一子半女。她捡回七娘,也是报了私心的。自七娘醒来之后,便数次拐弯抹角地跟她打听她家中的情况。 七娘聪慧,当然明白她的打算,也看得出农妇的儿子命不久矣。她需要一个安宁的地方休养,就当是报恩,七娘“嫁”给了农妇的儿子。 此后半年,农妇的儿子寿元耗尽。失去唯一的儿子的农妇神思恍惚,在采药的时候被毒蛇咬了,一命呜呼。 “我原本以为,我又自由了,却没有想到,不知什么时候,肚子里竟然多了一个小。”七娘温柔地看着小狐狸。虽然没有期待过,但是发现自己怀孕之后,七娘还是决定把小狐狸生下来。她相信,这是一场缘分。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七娘从怀孕的时候就察觉到胎儿的气息相当微弱,尽管用了很多方法进补,也没有太大的效果。直到生下小狐狸,她才发现,小狐狸天生没有心,灵魂也十分虚弱。 惊慌过后,七娘恍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曾经看到一本手札,记载着族中一位前辈的生平。其中便有提及其子先天不足,前辈以八十一颗人心挽救了爱子性命的记载。所以,七娘也想试试。 “缺了心,那就补心;灵魂虚弱,那用灵魂给他进补。如此这般,渐渐的,他的情况好了起来,我更加没有理由停手。也许你们会说我自私,疯狂,我也认了,我只要我儿子能活下来。”母性,是难以抗拒的。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活下来,她可以不择手段。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萧煜心中暗舒一口气。端起茶盏,眼角余光便见楼半夏看着自己,不由得挑眉:“琴公子为何看着本王?” ------题外话------ 双十一买了一条裤子,今天到了;双十一前两天买了一盒糕点,也是今天到了。快递这种事情,预测不了啊~ 第六章:首单交易 楼半夏收回目光:“如今真相已经大白,城中凶案的凶手就在眼前,要如何处置,自然要王爷定夺。” 萧煜抿了一口茶:“她杀了那么多人,难逃一死。不过那只小狐狸倒是可怜,本王即使有心放它一条生路,恐怕它也是活不下来的。” 七娘的眼神逐渐黯淡,瘫坐在地面上,如同失去灵魂一般。 “那也未必。”听书突然开口。七娘眼中骤然迸射出异样的光彩,如同一簇火苗,在黑暗之中摇曳,那是七娘燃烧的希望。 楼半夏低头喝茶,眼神恰似无意般扫过萧煜的面容,和他抿起的唇角。萧煜这样的人,向来奉行斩草除根之说,只是有时候碍于旁人的眼光,他不得不找一些体面的理由。 七娘膝行至听书面前,几乎完全抛弃了自己的尊严和骄傲,额头在地砖上砸出闷响:“只要能救我儿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的不多,只是你的妖丹而已。只是要一劳永逸救了小狐狸,你却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不过,你难逃一死,将你的心给你儿子,大概也算不得什么。”听书语气淡淡,仿佛只是要从七娘头上拔下一根头发一般。 七娘怔楞了许久,时间仿佛在她身上静止了一般,好一会儿才有了动静。她踉跄着站起身,走到碧蕊身爆伸手要去抱小狐狸,碧蕊下意识后退一步,怕她趁机将小狐狸夺走。 姽画叹了口气,觉得七娘也颇有可怜之处:“碧蕊,没关系的,给她吧。” 七娘能拼死一搏,小狐狸却经不起一点波折。他们也是在赌,赌七娘不敢拿小狐狸的性命冒险。 小狐狸实在太小了,七娘用一只手就能将它托起。似乎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小狐狸睁开眼睛,撅着小屁股摇着尾巴往母亲怀里钻。七娘倏地落下泪来,落在小狐狸的深棕色的毛发上。小狐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轻轻着七娘的手,发出疑惑的叫声。 深深呼出一口气,七娘拭去眼角的泪痕,挺起脊背,抬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眼角眉梢顿时又是妩媚风情,几乎让人忽视了她左颊的咒文。 “在晏城大开杀戒罪不可赦的凶手”被执行死刑的时候,做了一回英雄的牵情阁几人正对着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狐狸束手无策。也是他们考虑不周,竟然不曾想到这么小的狐狸,是需要喝奶的……而且,这个季节,也并不是繁殖的季节,除了人之外,几乎没有生灵会在冬季下崽儿,要找到小狐狸能喝的奶还真不容易。 幸而萧煜愿意帮忙,给季阳找了一位乳娘。乳娘若是住进牵情阁未免对双方都不方便,萧煜遂提议让楼半夏带着季阳暂时住进王府。 季阳需要乳母,萧煜的提议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然而,明明他们有四个人,为什么萧煜偏偏要楼半夏带着季阳住过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自觉这个问题并不牵涉到什么问题,楼半夏没有什么顾虑地问了出来。 萧煜又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才回道:“烟琴公子与失踪的舍妹有七分相似。” “失踪?” “半年前,舍妹出城上香之际遇到流匪,坠下断崖,至今没有消息。”萧煜眼神暗了暗,有些落寞的样子。然而,楼半夏却觉得,他并不是真的伤心。他的伤心和落寞,大概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当然,这与她并无关系。 萧煜找了位乳娘入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少帝萧长风耳中,夜幕刚刚降下,萧长风便一身便装到了摄政王府,逮着萧煜追问:“皇叔今年已然二十又三,常理来讲,这个年纪为人父也不算早了。只是皇叔身边从来也没见有哪个亲近的女子,怎么突然连孩子都有了?” 放下文书,萧煜有些头疼地看着萧长风:“不是我的孩子……” “呵!”萧长风仿佛受到了惊吓般后退,“皇叔你被人戴绿帽子还给人养孩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皇叔!” 萧煜忍无可忍,将手中的文书狠狠拍在书桌上:“陛下!你是一国之主,应当时时稳重,该心的是天下大事,而不是臣下的家务事。” ------题外话------ 最近温度时高时低,一直在考虑秋裤是穿还是脱……人生大事也 第七章:怪异的萧煜 被萧煜一呵,萧长风霎时整顿了姿态,扯扯袖子,挺直腰板,还有些稚嫩的面孔挂着严肃的表情:“皇叔奉先皇旨意辅佐摄政,多年来兢兢业业,为朕遮风挡雨,一肩扛下诡谲朝堂,守住万里江山,朕心内感激。然皇叔也已经老大不小,是时候该心婚事子嗣了。” 若是不知情的看他的表情,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正和萧煜商议国家大事。 “陛下多虑了,微臣没有成婚的想法。”萧煜重新拿起文书批阅。 萧长风抿了抿唇,在萧煜面前,他总还像是一个未长成的少年。 “皇叔,朕这些年也听到了一些流言……” 萧煜抬起头,古井无波的眼神看着萧长风。萧长风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却还是咬着牙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皇叔,您……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萧煜的眉头渐渐皱起,又缓缓舒展,敛下眼睑遮掩住自己嘲弄的眼神:“陛下就当臣是断袖吧。” 听出萧煜的敷衍,萧长风当然不满意。不过,他多多少少也松了口气。这么多年以来,萧煜担着摄政王的身份,把持朝政。以前还有楼丞相与之制衡,楼丞相死后,朝政大权几乎全部落入萧煜手中。 如今,他开始亲政,许多事情却还是要由萧煜定夺,朝中大臣对萧煜的信任和忠诚更甚于对他这个皇帝。说没有一点忌讳,是不可能的。 自从楼半夏带着小狐狸住入王府之后就显得有些焦虑的幻月突然从桌底蹿了出来,背脊弓起,对着书房门口龇牙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身上的毛根根竖起,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姿态。萧煜和萧长风也停止了交谈,精神,一起看向门口。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反而幻月缓缓放松了下来,重新钻进了桌子下趴着。 萧煜扬声将在书房门口守着的侍卫喊了进来,问方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侍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异常状况,刚才只有烟琴公子带着小公子经过。” 楼半夏在摄政王府住了小半个月,季阳从最初脆弱瘦削的模样迅速膨胀起来,变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臀后的小尾巴也自己藏了起来,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季阳的生长速度超出楼半夏的想象,现在要想把他塞回原来装他的竹篮里已经十分勉强,原来的衣服也已经穿不下了。 萧煜看着光着屁股笑得一脸灿烂、在爬来爬去不肯睡觉的季阳,怀疑道:“你确定他是那只小狐狸?”因为季阳长得太快,为了不吓到人,乳娘已经换了好几个了。 楼半夏拖着季阳的腿给他穿上新买的衣服:“这偌大的摄政王府,还有第二个孩子吗?”艰难地把衣服套到季阳身上,楼半夏回头看着有点反常的萧煜,“天色已晚,王爷该回去歇息了。” 莫名其妙感受到嘲讽之意的萧煜浑不在意,仿佛没有听到楼半夏的逐客令,在桌边坐下:“本王今日颇有兴致,琴公子可愿陪本王手谈一局?” 楼半夏将要往地上跳的季阳压在,微微直起身子:“王爷,你要下棋的话应该找良棋,或者王爷的任何一个门客。” 萧煜挑眉看着楼半夏:“你一口一个王爷,我一句一个琴公子,实在是生分。往后我便唤你烟琴,你也直接唤我萧煜,方显得亲近。” 楼半夏诧异又疑惑地回过身:“亲近?王爷是不是……” 萧煜突然贴近,右手食指轻轻贴在楼半夏唇前,止住了她的话头:“我说过,你叫我萧煜便可。”虽然眼神依旧冷淡,萧煜的声音却极其温柔,温柔到让楼半夏毛骨悚然,察觉到一些不对劲来。 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呼喊声,房门被拍得“啪啪”作响,兵荒马乱,似乎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王爷,王爷,丞相府走水了!” ------题外话------ 最近学校拿快递的情景真是灰常恢弘,我就静静地看着。 第八章:一起断袖吧 萧煜蓦地跟楼半夏拉开距离,返身打开房门,匆忙交代府内得闲的侍卫全部去丞相府帮忙,自己也已经踏出了房门。楼半夏刚刚松了口气,萧煜却突然回头看着她,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一起去吧,看样子火势不小,说不定需要你帮忙。” 也不管楼半夏答不答应,萧煜径自安排了乳娘和小厮过来照顾季阳,便拉着楼半夏一起赶往丞相府。 自楼丞相一家去世,天烬国丞相一职便空悬着,丞相府也一直没有新人入住,只有侍卫、小厮和侍女打理着宅院。不过,即便是新丞相上任,大概也是不敢住进原来的丞相府的。一夜之间死去七十二口人的宅院,在旁人看来已经是不详,遑论后来还传出了闹鬼之说。 丞相府距离摄政王府并不很远,从摄政王府,便可以看到丞相府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等不及马车,萧煜伸手圈住楼半夏的腰,带着她飞檐走壁,须臾功夫便已经站在了熊熊烈火之外。 起火的源头是丞相府内下人所住的厢房,却因为没有及时发现而蔓延开来,如今已是难以控制。提着水的侍卫、小厮、侍女来来往往,确只是杯水车薪,火势一点不见减小。微凉的夜风吹过,带着火势更猛烈了几分,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要吞噬整个丞相府。 萧煜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说话,楼半夏更是不为所动。 今夜的一切都太过巧合,这场火更是来得诡异,叫人不得不多想。楼半夏一直知道,萧煜对她有所怀疑。也许这场火,也是他对她的一场考验。 “烟琴,恐怕真的得靠你了。”萧煜的脸色在火光下异样的苍白,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楼半夏不紧不慢地掐起引水诀,法诀念到半途,楼半夏却突然停下了,神色之中有些诧异。萧煜侧首问道:“怎么了?” “里面有其他人在施法。” 不等萧煜开口,楼半夏脚步轻移,已然闪入了火光之中,萧煜只能看到一抹残影。幻月自暗处踱到萧煜脚爆金色的眼瞳中,映出跃动的火光。萧煜冷淡地看着仿佛能燃尽一切的大火,掩在宽大的袖袍之下的手却缓缓捏成了拳。 幻月停驻在柳树爆看着萧煜抱着楼半夏离开的背影,严肃的毛脸似乎抽搐了几下,提步几次,还是没有跟上去。它是一只识趣的虎妖,打搅主人谈情说爱是不对的。 “王爷……” “你又叫错了。” “萧煜,我还没到连路都不能走的地步。” 萧煜掂了掂臂上的重量,压低了声音:“你在众目睽睽之下闯入大火,毫发无伤似乎不太好。” “……” “而且,本王要坐实断袖之名,思来想去,唯有你是最好的人选。” “为什么?”楼半夏也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和萧煜耳语。 暖暖的气息喷在萧煜耳爆他一垂头就能看到楼半夏白嫩细腻的手腕轻轻搭在自己的肩上,无端,的确有勾人的潜质。 “本王身边之人,要断早断了,也不必等到今日,本王也不愿因为此事而耽搁了他们的大好姻缘。况且,你与舍妹有七分相似,坊间早有人怀疑我对她的心思。如今她下落不明,而你又出现在我身爆不是正好完满了他们的念想吗,嗯?” 他们已经出了一道门,外间有侍卫和侍者正在奔赚收拾残局。看到萧煜抱着楼半夏出来,所有人明显一愣,随后便如同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低头继续忙碌。能在高门大院中存活下来的人皆非愚笨之人,都知道有些事情看见了,也只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从楼半夏的角度看,萧煜的唇角有些微的弧度,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叫她更加不忿。 第九章:柳妖毕巧 楼半夏咬牙:“他们是圆满了,我呢?你就不担心影响到我的大好姻缘?” 萧煜脚步一顿,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你会娶妻生子?” “不会……” “那不就成了。” 从对话上看,这两个人达成了同一个结论。然而实际上,他们考虑的问题却不尽相同。在萧煜的认知中,灵师当属于修行之人,断绝七情六欲;而对楼半夏而言,她费尽心思跑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属于她的“真情”,只是她虽然为方便行事扮作男人,本质上却还是女人,娶妻生子不太可能…… 萧煜一直抱着楼半夏回到了她暂住的小院,一路招摇,惹了不少或惊愕或疑惑的目光。摄政王府中,一个瘦小的侍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侧门,不知去向。 季阳已经在摇篮中睡着,看着他的乳娘和小厮见萧煜和楼半夏回来便自觉退了出去。身后的门一关上,萧煜便将楼半夏扔了下来。萧煜动作太快,楼半夏跌了个踉跄,扶着圆桌坐下:“过河拆桥,真是狠心,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扮作断袖?” “我的陛下,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仅仅一句话,却叫人体会出了百般滋味。 世人皆羡慕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以为萧煜把持朝政翻云弄雨逍遥快活。然而皇帝亲政,又怎会对权大势大的萧煜完全放心?摄政王,走出去威风凛凛,却未必是个好差事。 回到书房,萧煜借由丞相府大火一事,召见了几位门客,在书房中秉烛夜谈,直至天明。 * 翌日,萧煜早朝归来,却得到楼半夏已经带着季阳离开的消息。萧煜连朝服都未曾换下,便转去了牵情阁。 碧蕊开了门见到来人是萧煜,自觉地将人让了进来:“公子们正在暖阁中。”萧煜也不用她带路,熟门熟路地上了楼。 送走了毕巧,楼半夏才得空看向萧煜:“你怎么来了?” “烟琴莫不是忘了,我正在追求你。”萧煜一脸深情,“方才烟琴一心维护,可是叫我十分感动,愈发心志坚定,磐石不移。” “咳咳咳……”正在喝茶的良棋不幸呛到了,咳嗽得眼泪都飚了出来,着手指向萧煜。 听书一把按下良棋的手,认真地看着萧煜:“祝你们幸福。” 楼半夏:“……” * 应了良棋的预言,晏城开始下起了雪。 季阳长得很快,已经不再需要乳娘,楼半夏便搬回了牵情阁,意图离萧煜远一点。 这些日子以来,萧煜大张旗鼓地“追求”烟琴,大半个晏城的人都知道了摄政王真的是个断袖。牵情阁的人每每出门,必引来诸多异样的目光,楼半夏暗恨当初为什么要拦着毕巧,留下这么个祸患。 想归想,萧煜现在不能死她还是知道的,否则天烬必乱。经历过战乱,又习惯了安宁盛世的人,总是不想见到那样的局面的。 雪越下越大,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能没过脚踝。好不容易这日萧煜没有出现,姽画拖着楼半夏从后门溜出了牵情阁。灵师一族隐居的山谷中四季如春,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雪了。刚出来不多久便遇到这样大的雪,让姽画坐不住了,非得出来溜达溜达。 空空荡荡的街道即便有人扫雪也还是染上了一层白,两边的房屋屋顶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屋檐下结着尖锐的冰棱。这般单调的景色在楼半夏的眼中恃淡无味的,她对雪并无异样的情怀,甚至,她并不十分喜欢下雪天。 ------题外话------ 感觉这个学期一直在考试…… 第十章:雪中蝶 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晏城的街道上少见摊贩,连行人都没有多少,偶然见到也是步履匆匆。平民百姓遇到大雪,都愁自己的温饱问题;有闲情逸致赏雪的人,也会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或许是自家庭院,或许是山野之间,往街上跑的大概是没有的。 习惯了姽画温婉沉静的模样,楼半夏还从未见过雪中这样活泼鲜活的姽画。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太激动,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映衬着白嫩的肌肤,如同雪中绽放的蔷薇,美不胜收。 楼半夏情不自禁地上手在姽画脸上掐了一把,滑腻的肌肤自指尖划过,蹭了一手香甜滑腻。姽画鼓起腮帮子,嘟着的唇,嗔怪地看着她,眼中的光彩满得几乎要漫出来,像是一个玩儿尽兴了的孩子。想想姽画坠崖时也不过十五六岁,正该是活泼的花样年华。 “呀,这冰天雪地的,竟然还有蝴蝶么?”姽画看着一个方向惊呼。 楼半夏沿着姽画的目光望去,棉絮般纷飞的雪花中,一只灰扑扑的蝴蝶扑棱着翅膀。一不小心,兴许便会将其错认为其貌不扬的蛾子。 二人缓步向着灰蝶的方向走去,灰蝶兴许是累了,停在一座石雕上,找了一个没有被雪覆盖的角落缩着,时不时地扇动几下翅膀。 姽画一门心思地扑在那只灰蝶上,楼半夏对周围的环境倒是留了几分心。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走过了晏城的市街,到了一条无人的街道。这条街的两边都是不大的宅院,住户应该是比较殷实的人家或者一些职位不太高的官员。 灰蝶歇脚的石雕,恰是某户人家的门墩。朴实无华的黑色匾额上,刻着“刘府”两个端正的大字,令人莫名地觉得宅子的主人会是一个正直到古板的。 楼半夏的目光回到灰蝶身上,姽画探出一只手在它面前,灰蝶扑腾了两下翅膀,像是没了飞起来的力气,颓然地爬到了姽画的手指上,贪婪地汲取着她手指上并不明显的温暖。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一顶小轿自街道尽头缓缓而来。灰蝶再度扇起翅膀,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向着轿子的方向飞去。随轿的小厮看到灰蝶,笑着向轿内的人道:“大人,那只灰不溜秋的蝴蝶还在呢。” 轿子在刘府前停下,轿内的人掀开棉布帘子走了出来,看到在轿子前打转儿的灰蝶,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来:“这冰天雪地的,你怎地不找个暖和的地方藏起来过冬?” 灰蝶在他的肩头上停了一会儿,仿佛是不舍,仿佛是告别,又像是其他的什么。未及那人想通,灰蝶已经飞了出去,逐渐消失在雪花之中。 “虽然他身上带着妖气,我却可以肯定他是人。那妖气十分浅薄,伴着一股花香,却又分不清到底是哪种花的香气,好生奇怪。”姽画调了些花蜜点在灰蝶面前,“外面这么冷,又没有食物,这只蝴蝶能活到现在也是造化。” 灰蝶扑了扑翅膀,沾着花蜜水在桌面上划出不甚明显的痕迹,隐隐约约凑成文字的模样。 “妖……丹……” 写下两个字,灰蝶已经精疲力尽,停在一边一动不动。 碧蕊从门缝中挤了进来,靠在良棋腿边取暖,好奇地看着灰蝶。楼半夏看看碧蕊,又看看灰蝶,萌生了一个猜想。 “如果,那个男人不是妖,这只灰蝶才是妖呢?” 碧蕊修炼的时间远比听书还要长,听书还曾经受到过她的指点。后来,碧蕊偷偷跑出了山谷一百多年,再回去的时候,便已经是长不大的少女模样。她的修为倒退得厉害,丹田虚弱,妖丹受损,再难修炼。她对自己出了山谷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已经忘记了一般,也没有谁敢去问。 如果妖失去了妖丹,便相当于失去了全部的修为。若是那个带着妖气的男人身上有灰蝶的妖丹,也就不难理解灰蝶即使顶着寒风大雪,冒着被冻死的危险,也不肯离开的原因了。 楼半夏祭出焦尾琴,伴随着琴音流出,灰蝶所在的位置,一个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姽画自须弥戒中取出一块灵石置于那女子舌下,才让她堪堪稳住了人形。 灰蝶幻化出来的女子,亦是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脸色苍白柔弱,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倒有些我见犹怜的气质。 ------题外话------ 明天开始消失一周,更新都放在存稿箱惹,大家不要太想我~得空我会爬上来看看滴 第十一章:拿回妖丹 “彩衣多谢诸位救命之恩,若非诸位相救,彩衣很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了。”彩衣缓缓福了福身体,向楼半夏和姽画道谢。 良棋凑在姽画耳爆偷偷道:“她明明全身都是灰溜溜的,竟然叫彩衣!”姽画不动声色地捅了他一把,懒得再提醒他“灰溜溜”不是这样用的。 楼半夏双手按住琴弦,微微抬头:“灵石的灵力有限,道谢还是以后再说。那个男人身上的妖气,是不是因为你的妖丹在他身上?” 似乎没有想到楼半夏如此单刀直入,彩衣愣了愣才点头承认。 挑起一边的嘴角,楼半夏邪肆一笑:“想拿回你的妖丹吗?”她直觉,这里面一定有故事,说不准又是一笔交易。 彩衣连连点头。没有了妖丹的她,就像是被折断了翅膀,命悬一线。不过……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果然,楼半夏接下来的话便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帮你拿回妖丹可以,只是,需要你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彩衣眸光闪动,有期待,也有畏惧。 姽画的手轻轻搭上彩衣的肩膀,将她按在凳子上:“不要担心,只不过是一些对你来说不那么重要的东西。金玉财宝,天地灵物都可以,或者你的情绪,你的感觉,甚至你身体的某一个部分……都可以。” 感觉到自己又开始变得虚弱,体内的灵力迅速抽离,彩衣撑着最后一口气吐出一个字:“好。”事到如今,她已经明白,姑姑说得对,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了。 彩衣又变成了凳子上的一只灰色蝴蝶,扇着翅膀却飞不起来,只能用纤细的腿慢慢爬行,攀到桌案上吮着花蜜。楼半夏收起焦尾琴,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慢慢啜着。要从一个凡人身上拿回妖丹,并不算困难。 * “既然你害怕他会死,又为什么要拿回妖丹呢?”良棋看着坐立不安的彩衣,捂着嘴巴打呵欠,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光。 彩衣抿唇敛眸,而今回首,当初的自己真的太过天真,天真到愚蠢,让她难以启齿。 楼半夏状似无意道:“他的夫人好像怀孕了,刘公子家好像也算不得富裕。那栋宅子寿宅,刘公子死后就会被收回公家,孤儿寡母的,似乎有点可怜。” 彩衣咬了咬唇,依旧垂首不语。可怜不可怜的,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曾经的幸福,都是她给的。她只是拿回了自己的东西,不必为他们的如今而愧疚。 “你和刘公子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吧?如果你愿意和我说说,说不定我可以考虑不跟你收取报酬。”楼半夏凑在彩衣的耳边窃窃私语,仿佛在说着什么秘密。 彩衣没有忘记,拿回了妖丹,她是要付出代价的。虽然她并不理解他们要的代价究竟是什么,但是,任谁都是害怕失去的。 那些事情压在心底,演化成疾,逐渐成为沉疴。把当初的事情讲出来,揭开旧伤疤,必然会疼痛,但也是重新愈合的机会。眼前的这些人,来历神秘,至少她来到这里数百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人物。他们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牵扯,是倾诉的绝佳对象,况且还能挽回一些什么,听上去是不错的交易。 思虑之下,彩衣选择了坦白,坦白她那段自以为深情的可笑过去。 * 五年前,彩衣在晏城外的晓翠山遇到了因为受到州官举荐前来晏城面圣领职的刘禹乡。刘禹乡在山中迷了路,误入了蝶妖的领地。她姑姑向来痛恨人类,见到刘禹乡之后便想要杀了他,以免后患。 那时的彩衣还没有经历过什么叫做人心难测,天真地以为那个在树丛中茫然四顾的男人呆呆傻傻,定然不拭姑口中的险恶之人,遂在姑姑手中救下了他,并且在姑姑面前苦苦哀求,保证会在将他送出去的时候洗去他所有关于这里的记忆。 ------题外话------ 存稿箱君独自工作的第一天,想雪球 第十二章:被话本子荼毒的蝶妖 彩衣从来没有在人类之中混迹,她的前辈们在告诫她不可为祸世间的同时,也一遍遍地警告她人类的可怕。在前辈们的口中,人类都是贪婪、自私而心地险恶的。 但是看着刘禹乡,彩衣总觉得,他并不像前辈们说的那样坏。他是那样的脆弱,族里妖力最弱的小妖怪都能轻易地把他打趴下,即便他们是在妖的族群中较为脆弱的蝶妖。 刘禹乡被留在彩衣的洞府中养伤,他从昏迷醒来的时候,看到彩衣坐在自己身爆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连滚带爬地从石榻上跌了下来,口中不断地道着歉。 “小生无状,唐突了……” 彩衣看到他傻不愣登的样子,忍俊不禁:“唐突了什么?你在林子里晕倒了,林子里很危险的,所以我就把你带回来了。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憨傻的书生,美貌的女妖,一场凄美的爱情似乎就在眼前展开。看多了族中的姐姐偷偷带给她的话本子,彩衣偷偷地心动了,看着刘禹乡的眼神总带着三分情谊。 而对一个男人而言,身边出现了一个模样俊俏、天真可爱又对自己有着明显的暧昧情绪的女人,很难不对其产生好感。 朦朦胧胧的情愫在二人之间酝酿,但是刘禹乡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晏城的目的。三天后,刘禹乡已经基本恢复,他开始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产生疑问。三天来,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只能见到彩衣一个人,仿若与世隔绝。 “我知道,人类是不能只靠饮露食花生存的,所以我每天都会去给他找一些新鲜的果子给他充饥。有一天,他突然说,他想跟我一起去。我很开心,我以为……以为他是舍不得我辛苦。”说到这里,彩衣都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彩衣带着刘禹乡出了她的洞府,外面是一片鸟语花香,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的香气。花丛中彩蝶飞舞,耳边隐约有溪水潺潺之声,世外桃源不外如此,令人沉迷。 从猎食关系上来讲,蝴蝶一直都是蜘蛛的食物。蝶妖对上蜘蛛精,胜算很小。彩衣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无法对刘禹乡见死不救。如果当初她早早地将刘禹乡送出去,他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一时之间,彩衣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彩衣姑姑和族中几个修为最高的前辈,经过仔细谋划,终于将刘禹乡带了回来。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艰险彩衣不得而知,但是她姑姑身上的伤告诉她,他们这一趟也是九死一生。 以往,族中有后辈中了招,他们也不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去营救。在他们看来,三令五申之下还落入蜘蛛精的圈套的,都是没有培养价值的。而他们族群,只需要优秀的后辈。这次会去救刘禹乡,也是看在彩衣姑姑的情面上。 被带回蝶妖族地的刘禹乡情况并不妙,他的颈侧被黑寡妇咬了一口,伤口周围泛着青黑之色,嘴唇也已经成了骇人的紫黑色,眼眶发乌,毒已入心肺,几乎回天乏术。 “可怜那时候我实在太过愚蠢,眼见着自己的爱情就要在自己面前消逝,心痛得厉害,以为那就是我们的爱情中必将经历的考验。” 良棋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嘴:“那是你话本子看多了。”又被听书拧了耳朵。 彩蝶仿若没有听到良棋的话,并不曾反驳,至少良棋给她的愚蠢找了一个理由。 也许良棋说得有几分道理,她的确是被那些话本子荼毒过深,做出了让现在的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她要将自己的妖丹,送入刘禹乡的体内,替他化解黑寡妇的毒素。没有人告诉她这样能不能行,那时候的她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题外话------ 看小说不要太沉迷啊~代入感不要那么强2333 存稿箱君独自工作的第二天,继续想雪球 第十三章:簪娘 她知道,如果她这样做了,她姑姑一定不会放过刘禹乡。所以,她在她姑姑伤重无暇顾及她的时候,偷偷将刘禹乡带出了族地,从安全的密道,离开了晓翠山,进了晏城。她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去,便找了一座空置的宅子,将自己的妖丹渡入他体内。 妖丹离体,她便立即化为了原型。一只蝴蝶,什么也做不了,她却还是守在他身边。看着刘禹乡的脸色渐渐好看起来,彩衣欢欣鼓舞,她觉得自己的爱情得到了救赎。 醒来之后的刘禹乡,看着完全不熟悉的环境,却松了口气,摸着自己颈侧的伤口离开了无人的空宅,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爆一直跟着一只灰色的蝴蝶。 明明没有人洗去他的记忆,他却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没有人会阻止一只蝴蝶的脚步,彩衣一路跟着刘禹乡,看着他殿前受职,迁入新居;看着他的妻子从老家过来,琴瑟和鸣;看着他再纳新妾,鸳鸯交颈…… 她的心从疼痛难忍变得麻木,再逐渐变成对自己的嘲讽。什么爱情,什么挫折,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她曾经想要回到族地,然而失去妖丹的她,并没有那个能力回去。她想要拿回自己的妖丹……但却只能守在他身爆束手无铂直到她遇到楼半夏和姽画,事情才有了转机。 之后的故事,他们也都知道了。 姽画叹了口气,撑着下巴看着彩衣:“你后悔过吗?” 彩衣点了点头,到这个地步,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她后悔的不是将妖丹给刘禹乡,而是后悔没有听姑姑的话,非要去追求什么爱情。 “如果你们一定要从我身上拿走什么,那可不可以拿走我的爱情?”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宅无忧亦无怖。此爱,或许不只是爱情,但是爱情,无疑也是其中之一。 “你确定吗?”楼半夏古井无波的眼神落在彩衣身上。彩衣侧过头看着窗外,薄薄的窗纸透出微微的光亮。 “天要亮了。” 在晏城中有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虽貌不惊人,却能做出令人交口称赞的精美发钗,连达官贵人的夫人、都会特地找她订制独属于她们自己的发饰。只是这个姑娘口不能言,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大家都称她簪娘。 良棋某日在城中乱逛的时候偶然看到簪娘的小摊,一眼相中了一支素淡却精巧的云纹木簪,询问价钱的时候簪娘伸出了三根手指,他便留下了三两银子,转身就走。簪娘一下子急了,抓起银子便追了上去——那支发簪只值三钱,三两太多了。 簪娘手舞足蹈地比划,良棋却是一脸茫然,最后还是在别的摊贩的解释下才明白了簪娘的意思。此时姽画也找了过来,看到良棋手中的木簪和簪娘手中的银子便猜到了事情的经过,掏出三钱银子给簪娘,拿回了那三两银子。 良棋什么都好,就是生活经验过于匮乏,用楼半夏的话来说,就是傻白甜…… 解决了银子的问题,簪娘冲着姽画和良棋笑了笑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摊前。姽画看着簪娘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感慨:“真高。” 的确,在女子中,簪娘的身量算是很高的了,跟娇小一些的男人差不多的身脯让她显得不够小鸟依人。 因着木簪的事情,良棋对簪娘有着莫名的好感。若非一向知道良棋的性子,楼半夏几人估计要以为良棋是看上簪娘了,作为一个男人,三天两头地光顾簪娘的小摊子。 接触得多了,又有“热心”之人经常念叨,他们便也能够拼凑出簪娘的身世来。 簪娘是有夫君的,只是她的夫君双腿残疾,不能下地走动,家中又没有长辈,只能靠她一个女人养家糊口,要支撑夫妻二人的日常开销,还要买药给夫君治腿,即便簪娘的生意做得不错,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听上去是个励志的故事。”死皮赖脸呆在牵情阁中打发时光的萧煜微微挑眉,对簪娘并没有做过多的评价,也没有什么同情的心情。 ------题外话------ 存稿君独自工作的第三天,想雪球想到癫狂…… 第十四章:男扮女装为何人 世间可怜之人太多,若是要一个个同情过去,那也太累了,恐怕连慈悲为怀的菩萨也顾不上这世间的每一个可怜人。况且簪娘的境遇,也不算十分惨淡,至少她自己可以凭着好手艺养活一家人,不至于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楼半夏对着萧煜语气冷淡:“你最近似乎很闲。” “为了我这个摄政王当然就可以好好追求自己的心上人,陛下十分勤勉,我当然不能辜负陛下的一片心意。”萧煜的尾调微微勾起,带着似有若无的勾引,眼神地落在楼半夏身上,平白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姽画含笑的眼神扫过窗外的街道,无意瞥见一道颀长的身影,顿时秀眉微蹙:“那好像是簪娘。” 良棋立即探出头去,果真见到簪娘拎着一个深蓝色的包袱,步履匆匆。 “这条街上不是酒楼就是茶馆、戏园子,她这是要去哪里?” 听书的刻刀顿了一顿:“这条街上,还有我们牵情阁。” 事实证明,簪娘就是冲着牵情阁来的。 “簪娘,你怎么来了?”看着被碧蕊迎进来的簪娘,良棋纯澈的眼中不掩惊愕。在他看来,簪娘是个十分懂得知足的女人,对生活并没有过多的企望,只要能安静地生活就好。 簪娘的眼神在萧煜身上顿了顿,又一言不发地移开,拆下自己的发髻,在女人身上显得有些粗壮的手摸上束得紧紧的领口。只微微一扯,便露出突兀的喉结来——满座皆惊! 簪娘的动作还在继续,随着外袍、中衣件件剥落,簪娘身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跟“女人”有关的特征。就在簪娘要脱下的时候,听书出声阻止了她……他。楼半夏和姽画不约而同地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脸色。 “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了。你今天到牵情阁来所为的事情,应该也是你男扮女装的原因。”听书看着他,“现在似乎不该再称呼你簪娘了。” “我叫谢芳。”簪娘,也便是谢芳打开自己带来的包袱,里面是他一早准备好的男装,“听说你们什么都能做到,什么生意都做,是真的吗?”他会说话,但是他在外人面前从不开口。他可以梳女人的发髻,穿女人的衣服,模仿女人形态,却学不会女人的声音。 在谢芳激动地冲上去之前,姽画已经解释了自己打晕谢毅的原因:“我们要打通他腿部的筋脉,如果他醒着的话,恐怕会承受不住疼痛。” 姽画话音未落,良棋的手指便戳上了谢毅腿部的几处大,即便在昏睡之中,谢毅的腿还是忍不住抽搐着,浑身上下冒出生理性的汗水,面色苍白,表情痛苦,不难想象若是他还醒着会是怎样的光景。 谢芳双手握拳,略长的指甲几乎扎入掌心,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如同一具雕塑。 对其他人而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于谢芳却像数了很久。良棋的手一离开谢毅的腿,谢芳便紧张地凑到了床前,用温水浸湿了布巾给谢毅擦汗。 楼半夏给谢毅探了脉,语气平淡:“明日之前他就能醒来,你不必太过担心。至于报酬的事情,也没有那么急。明天,我们会在牵情阁中等你。” 谢芳起身给他们深深作揖:“多谢各位公子,谢芳定然不会爽约。” 出门时,萧煜歪着脑袋看着楼半夏,眼底有暗光流动:“如果他跑了怎么办?” “他跑不了的。”楼半夏这点儿自信还是有的。萧煜见她没有多解释的意愿,也不曾多加追问,在岔道口与楼半夏四人分开,回了摄政王府。 良棋依依不舍地回头看:“我们今天加道菜吧,我想吃鸡了。” * 谢芳的确没有爽约,即便是成了一缕幽魂,也还是飘到了牵情阁赴约。 ------题外话------ 这是一个正直的故事【正经脸】 第十五章:家财之争 仅仅只是一夜的时间,变故来得让人措手不及。谢芳脚不沾地地飘着,脸上带着苦涩的笑:“这样的我,对你们还有什么价值吗?” 听书艰难地咽下口中的点心:“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芳闭了闭眼睛,缓了缓心情,才开口述说。 他男扮女装在晏城中生活了几年了,突然来牵情阁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如果谢毅的腿再这样下去,他们俩肯定会被谢毅的大哥——谢敏弄死。昨天夜里,也正是谢敏的人闯入了他们居住之所,谢芳舍了一条命才让谢毅逃了出去。 谢毅本是羽灵城望族之后,在家中排行老幺,自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谢毅之上,有一姐一兄,长姐谢春在八年前被选作秀女来到了晏城,如今乃是平阳王府中不甚受宠的小妾。而谢毅的兄长谢敏,因非正室所出,早些年在家中地位低下,谢毅与之甚少往来。 至于谢芳原是羽灵城中一个贫寒人家的孩子,为了给重病的母亲治病要卖了自己。可是那时候的他瘦骨嶙峋,年纪又小,根本没有大户人家想要买他。直到有一天,谢毅的生母牵着谢毅走到了他面前,将他领回了谢家。而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效。不过,谢家既然买下了他,他也就是谢家的人了。 四年前,谢家家主突发急病,很快去世。谢敏竟在那时联合外人给谢毅安上了一顶不孝的帽子,将他赶出了家门。 “我自幼和少爷一起长大,一刻也没有忘箭少爷和夫人的恩情。如果没有少爷和夫人,不仅我娘会死,我连安葬她都没有办法,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所以,我时刻提醒着自己,我的命,是少爷和夫人给的。” 所以,谢芳可以在谢毅被赶出谢家荣光不再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继续做他的小厮,可以在大刀砍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挡在谢毅面前。 多年压抑的嫉恨让谢敏变得心狠手辣,对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谢毅更是不可能心慈手软。谢毅离家的当晚,是在羽灵城外的一座破庙内过夜。当谢芳找到那里的时候,谢毅已经几乎没了生气。谢芳花光了两人从谢家带出来的钱财,捡回了谢毅一条性命,却治不好他的断腿。 那个时候,他们俩孤立无援,只能想到远在晏城、与谢毅一母同胞的谢春。 牵情阁要的东西,和交易对象是人还薯魂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有很多东西,并不会随着死亡而消失。要说在他们眼中谢芳身上最有价值的,就是他的感恩和忠诚。当楼半夏要谢芳选择一个的时候,谢芳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她认真的眼神告诉他,她并没有玩笑的意思。 “如果你们要拿走其中一个的话,那就拿走我的感恩之心吧。”到如今,在他看来,忠诚已经比感恩更加重要。感恩能让他做到的事情,忠诚一样可以。 在姽画的手罩上他的头顶的时候,谢芳又开口了:“能不能……再麻烦你们一件事情?” 良棋对谢芳观感很是不错,虽然是超出交易之外的事情,良棋还是没有直接拒绝:“你先说。” “我还不想赚我想继续留在少爷身边……” 良棋歪着脑袋看他,眼中是不加掩饰的不解:“可是你已经死了,即使留在他身爆也帮不到他任何事情。” “我知道,”谢芳很清醒,“我知道我留下只会变成一个孤魂野鬼,但是我还是想要留下,我想亲眼见着少爷好好地活着。” 良棋抿了抿唇,用小鹿一般的眼神看着听书,无言地撒着娇。听书下意识藏起了手中的木雕,打碎了良棋的期望。看着良棋的眼神在屋内四处乱瞟,楼半夏点了点他头上的木簪:“我觉得,你头上那支木簪就不错。” 良棋头上的木簪本就出自谢芳手中,而且比木雕之类的摆件便于携带,作为谢芳的寄居之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题外话------ 存稿君要被谢芳葛格的忠义之情感动哭了呢 第十六章:交付遗物 谢毅在谢芳的掩护下死里逃生之后,便在无人的草棚中躲到了天亮,直到街道上有人开始走动,他才敢出现。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的行为懦弱甚至令人不齿,但是他别无选择。 谢芳在他面前倒下的场景在脑海中无限循环,让他心惊胆战的同时,也不断地唾弃着自己的无能。愧疚和孤独在黑暗中发酵,如同劣质的酒一般,他的喉咙,焚烧他的内腑,让他头晕目眩。 清晨的街道上,小贩已经出摊,卖早餐的摊子飘出热腾腾的白雾,带来诱人的香气。 这是他居住了好几年的晏城,对他而言却是陌生的。他走在大街上,身边不断有人和他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去。 谢毅在早餐摊前驻足了一会儿,抿唇离开。如果是以往的话,此时谢芳应该已经将包子和白粥送到他的床前,然后拿着一夜的劳动成果出摊儿去了。曾经他无数次期待着自己能够自己走在晏城的街道上,哪怕只是给自己买一份早餐。 现在他终于能够站起来,走在大街上,谢芳却不可能站起来了。谢毅空洞的眼神看着人逐渐多起来的大街,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孤独,心底空空地,落不到实处。这里人很多,可是都与他无关。 最终,他还是回到了曾经藏身的小院。谢芳的尸体还大大喇喇地陈列在残破的小院中,曾经被谢芳精心搭起的鸡窝被毁得七零八碎,几只下蛋的母鸡竟然还没有逃赚蹲在窝里瑟瑟发抖。 谢毅看了眼自己的腿,在谢芳的尸体边缓缓蹲下,单膝跪地,准备将谢芳的尸体收拢起来,好好安葬。 “笃笃……” 院门口传来沉闷的敲击声,谢毅条件反射般地一跃而起,以为是谢敏的人又折回来了。不过转念一想,如果是谢敏的人,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把他砍死了。 “是你们!” 在院门口站着的,正是楼半夏、姽画和萧煜。昨日刚刚见过,谢毅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更何况依着他们的风姿,绝对是一见难忘。 “感恩。”楼半夏微微扬起头,斜眼看着萧煜,“不过,这种感情,你应该是很难理解的吧。” 萧煜伸手搭上楼半夏的肩膀,语气温柔得能腻死人:“谁说我不懂感恩了,你在柳树妖手下救我一命,我就准备以身相许了,这还不够感恩吗?” 楼半夏打掉萧煜的手,挪到了姽画另一侧,让姽画挡在她和萧煜中间:“这正是你不懂感恩的表现,你想当断袖,可是我不想。” 萧煜挑眉:“我并没有逼你,只是追求你而已。” 楼半夏无言。 姽画夹在二人之间,有些尴尬,恨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消失。明明知道萧煜追求烟琴是装模作样,明明烟琴对萧煜不假辞色,可是她就是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会发生一点什么。 对,是会发生,而不是已经发生。 姽画的心思楼半夏并不知道,她的心神正落在街道前方一个缓缓而来的身影上。不只是她,应该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出现的时候被他吸引了过去。常人被他吸引,或许是因为他妖异惑人的面貌,或许是由于他引人注目的装束,而楼半夏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身上毫不掩饰的冲天魔气。 绣着缠枝莲的暗紫色衣袍在男人的行动之间随风而动,露出镶嵌着血红晶石的黑靴。四指宽的腰带束得并不很紧,甚至有些松垮,却越发显得男人的腰纤细得过分。明明还是初春的季节,男人的右手却握着一把丝绢折扇,随着步伐的韵律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左手掌心,漫不经心而又让人莫名地紧张。 再往上看,雌雄莫辩的妖异面孔几乎让人不敢直视。似笑非笑的薄唇抿出一道惑人的弧度,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眯着,似有潋滟之光,姿态傲慢却意外地不让人讨厌,反倒想匍匐在他脚下对他顶礼膜拜。 ------题外话------ 妖孽出场,难道是男二? 第十七章:戏签 “灵师。”男人不出意外地在三人面前停下,薄唇轻启,低沉悦耳的声音自两抹嫣红之中流出,刺激得人情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样的魅惑,连狐妖都自愧不如。 在男人出现的时候,萧煜就知道此人绝非寻常,升起戒备之心,记忆中的片段迅速闪过脑海。他可以确定,这个人以前没有出现过。直到他死前,晏城之中都没有出现过这样一号人物。 纵然萧煜打量得毫不掩饰,男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落在楼半夏和姽画身上。姽画毕竟还是没有经验,遇到这种情况不知该如何反应。楼半夏上前一步,眼神难得清明:“灵师,烟琴。” 男人微微侧过头,斜眼看着她,若非场合不对,恐怕要让人以为他在勾引楼半夏。 在路人的指指点点中,男人抬起右手,用折扇挑起楼半夏一缕头发,勾到自己面前,在鼻下一掠而过:“烟琴,嘘……”男人扯着楼半夏的那缕头发将她扯到自己面前,折扇抵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压到自己胸前,“美人儿,做灵师多无聊,不如跟了我。”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和楼半夏能够听到。楼半夏扯开男人的手,后退一步:“不好意思,暂时,我还没有厌弃这个身份。” “呵呵呵……”男人没有生气,反而愉悦地笑了,“我也没想让你今天就同意,只不过来跟你认识一下。以后我们应该会经常见面,吾名,龙脩。” 说完,龙脩便与楼半夏擦肩而过,仿佛只是在半途中停下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楼半夏还在怔楞的时候,萧煜的手又搭上了她的肩膀,搂着人就要往自己怀里带:“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的。” 在自己的额头即将碰到萧煜的前襟之时,楼半夏突然一脚踩上了他的鞋面。刀剑及身都不曾吭过一声的摄政王殿下猝不及防受了楼半夏毫不留情的一脚,禁不住闷哼一声。 贫寒人家自然是没有那个闲钱来看戏,权贵之家又看不上湘园这样的平民戏园子,即便每月一场的木偶戏被传得神乎其神,会“自降身价”去跟布衣抢戏票的“贵人”恐怕也不多。 楼半夏细腻的手指摩挲着扁长戏签上雕刻出的纹路,蜿蜒的线条勾勒出的戏子,有着一双传神动人的眼睛,你看着他,他便也幽幽的瞧着你。 “是谁给我们送来了这些戏签,还特地送了六支?” 六支戏签,明摆着把碧蕊和萧煜也算了进去。对方,似乎对他们有一定的了解。 听书:“是表演木偶戏的人,送戏签来的人称他木先生。”素来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听书,似乎对这场戏很是期待。 * 夜渐深,楼半夏闭着眼卧在的床铺上,已经陷入睡梦之中。但是显然,她做的梦并不美妙。初春凉夜,楼半夏的额头上却沁出一层薄汗,眉头紧皱,脸上是一片严肃之色。在她的梦境中,一个身着黑袍的英挺男人慵懒地歪坐在黑色的王座上,面容冷肃地看着她。而她则跪在冰冷坚硬的方石地面上,膝下缓缓蔓延开暗沉的血迹。 没有声音,没有情节,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画面,只是这样一个场景,却让楼半夏的心脏不住地。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只是胆寒,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醒来。 突然,冰凉的水扑上了她的脸,楼半夏一下子从坐了起来,剧烈地喘息着。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被子上,凉风从打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湿润的脸上一阵的冷,却让楼半夏彻底清醒了过来,刀子一般的眼神投向桌边的身影。 龙脩手中捏着一只瓷杯,带笑的桃花眼妖妖娆娆地看着楼半夏:“终于醒过来了吗?你的警觉性这么低,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题外话------ 我肥来了!给诸位美人一个响亮的么么哒! 第十八章:示威 楼半夏从枕下抽出一张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掀开被子离开了湿漉漉的床铺,脸色很不好看。且不论那个让她心有余悸的梦境,半夜被人翻窗还被浇了一脸水也够让她不爽的了。 “龙脩,大半夜翻窗的不速之客一般是不会受到主人的欢迎的。” 龙脩自顾自给倒了杯凉茶,却并不喝:“但是我让你从令你痛苦的梦中解脱了。” 就在一瞬间,楼半夏抬手往龙脩的喉咙掐去。龙脩唇角轻抿,手握折扇划过自己面前,挡开了楼半夏的手。一击不成,楼半夏立即后退,她很清楚近身交战是自己的弱项。然而,龙脩却蓦地抬起了左腿,右手折扇轻轻敲在楼半夏的腰侧。 楼半夏只觉得丹田一荡,动作顿时迟缓了下来。这时,龙脩左腿收拢,恰好勾在楼半夏的脚腕处将她绊倒,左手再顺势一拉,楼半夏便坐在了他的右腿上,整个人摔进他的怀里,姿态暧昧,让楼半夏十分不适。 楼半夏带着薄怒的眼神看向龙脩,龙脩却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面若白玉,肤若凝脂,身娇体软,声息若兰,确实有让人做断袖的本事。” 楼半夏被气笑了:“你大半夜闯我牵情阁,不会是看上我也想跟我来一段断袖之情吧?” 龙脩将刚刚倒好的茶水递到楼半夏唇焙“我若是看上你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不会。”楼半夏推开龙脩的手,从他腿上站起来。虽然龙脩出现得诡异,而且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但是似乎并没有恶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龙脩手肘撑在桌面上,四根手指撑着自己精致到雌雄莫辩的脸庞:“我的目的还不够明显吗?就蚀引你啊。” 楼半夏冷笑:“你的勾引未免太没有诚意,况且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似乎没有什么让人觊觎的价值。” 龙脩:“唉,你何必妄自菲薄呢。我们觊觎的,就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楼半夏趴在桌上,半眯着眼睛:“你们可得把我看好了,龙脩似乎很想把我拐跑。看来那个什么天命异星,也不只是你们灵师一族想要。”想了一个晚上,楼半夏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天命异星”的名头,当初渊黎对她威逼利诱,就是因为她是天命异星。 顶着这么一顶帽子,想来以后的生活不会太平了。从李双经常翻看的小说中看,但凡顶着“天命”之名的角色,大抵都是命途多舛的。又或者是开了主解环的,一路开着外挂打怪升级走上人生巅峰。每每看到李双沉迷于这样的情节,楼半夏都嗤之以鼻,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如此境界。 “想要什么?”萧煜来得不巧,只听到楼半夏最后一句话。看到楼半夏无精打采的模样,萧煜挑眉,“你昨晚干什么坏事儿了,这么没精神。” 楼半夏调整了姿势,掩唇打了个呵欠:“昨晚……跟人约会去了。” 萧煜自然不会信她,目光扫过其他人,却见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压根儿没人理他,只得自己开口再问。 “发生什么事情了?” 姽画突然抬头盯着萧煜,目光灼灼,将萧煜吓了一跳。就在萧煜以为她要对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姽画却开始摇晃楼半夏的肩膀,将差点睡过去的人彻底弄醒了:“烟琴,你先别睡。” 楼半夏揉了揉胀痛的太阳,蹙眉看着难得不体贴的姽画:“怎么了?” 清冷却柔和的嗓音因为难以抑制的困乏带着些微的沙哑,听得众人心头一阵麻痒。微微泛红的眼眶,睡眼迷离的眼神,险些让姽画忘记了自己的打算。回过神来,姽画暗自吞了口口水,平复了止不住加快的心跳。同为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也很想把楼半夏搓圆捏扁酱酱酿酿。 “那个……”姽画附身凑到楼半夏耳边说了几句话,楼半夏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转向萧煜。 ------题外话------ 美人儿们记得收藏一下哦~雪球躺平让你们酱酱酿酿~ 第十九章:感人肺腑木偶戏 萧煜看着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眼神不期然与楼半夏对上,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隐晦的光芒。看来,姽画和楼半夏说的话,应该和他有关。 姽画说完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楼半夏收回落在萧煜身上的目光,敛眸思索了片刻,才抬头“嗯”了一声。萧煜不明所以地挑眉,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他有心询问,却被突然跑进来的小童打断了。小童身后跟着气嘟嘟的碧蕊,一进来就告状。 “公子,季阳又不肯吃饭,闹着要吃冰糖葫芦!” 听书一把拎住季阳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季阳对听书有种莫名的惧怕,一紧张便将狐狸尾巴露了出来,脑袋上也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竖耳。只不过那尾巴被夹在双腿之间,耳朵也耷拉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配着季阳无辜的眼神,分外让人心疼。 不过在场的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面对这般的季阳也无动于衷。楼半夏让碧蕊把季阳的餐食拿到暖阁,在他们面前,季阳还不敢放肆,只能乖乖地吃饭,对冰糖葫芦绝口不提。 萧煜的眼神一直徘徊在楼半夏身上,等着她有所行动。然而,直到王府的小厮来找他,楼半夏都没有任何动静。走出牵情阁,萧煜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仿佛被猫轻轻地挠了一爪子。这种被人吊着胃口不上不下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但是他又拉不下脸来回去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只能自己生忍着。 作为发泄,摄政王府等着的官员和门客就有些不幸了,只觉得今日的摄政王殿下分外的阴阳怪气,比他黑着脸骂人还要恐怖。 * 一晃到了十五,湘园未时开园。 然而当楼半夏等人未时到达湘园的时候,看台上已经有了不少人——应该说,除了他们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其中,还有几个锦衣玉授之人,应该是慕名而来的公子哥儿。 在他们看台的时候,看台上被压低的声音停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身上,有些带着揣测,有些带着疑惑,还有一些则不怀好意。 随着剧情逐渐,看台上呜咽声一片,引人侧目。 在楼半夏几人看来,这木偶戏的剧情虽然也算得上感人肺腑,却没有到让人泪流满面的地步。就在楼半夏身边的萧煜看上去也没有太大反应,而萧煜勉强也算得上是一个正常人,这就说明看台上其他人的反应是不正常的。 将注意力从木偶戏的剧情中挣脱出来,仔细感知,楼半夏发觉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力量盘旋在看台上,便如同木偶身上的细犀缠绕在观众身上。顺着纳力量追溯而去,来源就在幕布之后。 便在楼半夏猜测之时,又一个木偶人出场了! 明明这个木偶和其他的木偶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不一样,甚至这只木偶的做工比之其他木偶尚显生涩,但是它一出场,便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将全部心神都落在它的身上,连剧情都不那么关注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楼半夏觉得,这只木偶在出场的时候,似乎转了一下眼睛。而它的魅力之源,也是来自它的眼睛——它有一双有神的活眼。再去探纳纠缠在看台上的力量,最终的来源竟然就是那只刚刚出场的木偶! “什么情况?” 楼半夏另一边的姽画轻声嘀咕着,应该也发现了这只木偶的不寻常之处。 事实上,他们五个人,只有良棋还是专心地看着木偶戏,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姽画和听书暂且不谈,萧煜浓重的戒备心让他在自己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的时候便强行将心神从木偶戏中剥离了出来——他讨厌失控的感觉。 ------题外话------ 想买肉,想买肉,想买肉……忍住! 第二十章:长生不老 楼半夏拍了拍姽画抓在椅子扶手上、指尖泛白的手:“静观其变,木先生请我谬来应该跟这件事有关。” 良棋抽抽鼻子看过来:“这个新上的木偶明明不是主角,如此夺目是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萧煜的手指在椅子上敲击着:“这已经不是喧宾夺主的事情了,现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只能看到它,其它的角色在它的光彩之下黯然失色,我估计也没有几个人记得之前的情节了。”这也许就是那些看完木偶戏走出湘园,却无法向他人叙述木偶戏的情节的原因。 幕布后唱戏的声音愈发苍凉,看台上一片哭声,就是那几个富贵公子哥儿都难以自持,没有太大反应的五人显得分外格格不入。连神经大条的良棋都察觉到气氛不太正常,直起身子擦了擦眼角,四顾茫然,看戏的兴致也淡了。 整场木偶戏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从开场不到半个时辰,看台上就是各种抽泣声、呜咽声,一直持续到木偶戏结束,看台上的观众都还没回过神来,了许久才陆续有人离场,俨然都是如丧考妣的模样。 请楼半夏等人来看戏的正是表演木偶戏的木先生,他们自然不可能随着其他观众一起离开,而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等着木先生。非亲肥,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请他们来看戏。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幕布之后转出一个灰衣男子。男人虽然谈不上多俊俏,却是难得的清秀。这世上看着赏心悦目的人不少,能让人有如沐春风的舒心之感的却不多,这位木先生算得上一个。 “在下木子彦,冒昧请各位前来,多有唐突,还望诸位见谅。”木子彦的声音轻柔舒缓,许是习惯了唱戏的腔调,只是说话便带着特殊的韵律,分外好听。 楼半夏几人都站起身,对木子彦点点头。对着这样一个人,很难生出责怪的情绪。 楼半夏:“木先生言重,木偶戏十分精彩。” 木子彦浅笑:“我知道你们的心思都不在看戏上,我找诸位前来,也是有其他的目的。”木子彦伸手做出“请”的姿态,将楼半夏五人引向后台。 随着后台的布帘掀开,各式各样的木偶挂满了一面墙,而所有人第一眼都看到了中间的那只木偶——分明就是刚刚在戏台上夺了所有人注意力的那只木偶。 木子彦抬手将那只木偶从墙壁上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细心地理好木偶的衣服和头发,表情珍重,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这只木偶,是我亲手做出来的第一只木偶。我守着这方戏台六十年,唱遍了人间悲欢离合,他也演遍了世间爱恨纠缠……” “六十年!?”良棋瞪大了眼睛看着木子彦,在他的认知中,木子彦的形容绝不是正常人类六十岁的模样。 木子彦没有介意他的无理,理解地笑笑:“我的长相和我的年龄很不相符吧,呵呵……因为这样,我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待,每过几年就要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以前的我并不是这样,在我四十岁之前,我还会变老,会长出皱纹,会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大不如前……” 改变就在一夜之间。 那是木子彦四十岁的寿辰,他如往常一般给观众表演了一场木偶戏,便回到了自己的居处。那个时候,他名不见经传,一心扑在木偶戏上,到四十岁都没有娶妻生子。当时戏园子的园主人还算不错,让他就住在园子里,免了他很多麻烦。然而,到底是没有人知道那天是他的寿辰,木子彦自己下了一碗长寿面端回房里,陪着他的,就只有那只从他出师开始就陪着他的木偶。 “人上了年纪,生辰的时候难免多愁善感。我呢,一向把这只木偶当做自己的孩子,也是我最亲密的朋友,那天我又多喝了几杯酒,所以就对他絮叨了几句。结果也不知怎么的,不知不觉我就在桌边睡着了,连那碗长寿面都没能吃完。结果,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有些不一样了,眼前的世界又变得光鲜而充满活力,就像一下子变得年轻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木子彦自己的感觉,外貌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旁人不曾察觉,木子彦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接下来一个月,戏园子里的人,还有经常去看戏的客人,看到他都会说他变得年轻了,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一个两个人这样说木子彦不会在意,但是当有越来越多的人这样说的时候,他上心了。铜镜照出模糊而模糊的影像,但是这不妨碍他看到自己越来越少的皱纹,也不妨碍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越来越光滑…… 确切地感知到自己的变化,木子彦窃喜而又惶恐。谁都想长生不老,但是在别人的眼里,也许他就是一个怪物!于是,木子彦开始了漂泊。他离开了原来栖身的戏园子,四处游历,每个地方都不会呆得太久,在身边的人察觉到他的异常之前就离开。 他的面貌越来越年轻,直到变成现在的模样才停止了变化。从那以后,时间似乎就在他的身上静止了。 “有一段日子,我因为想要做出一批新的木偶,闭门不出。没几天,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皮肤变得松弛,脸上又开始有了皱纹。我害怕,我不想变老……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就出现了他。”木子彦温和地看着他手下的木偶,“他告诉我,要想一直年轻,就要带着他继续表演。我的年轻,我的时间,是从台下的观众们身上偷来的……” 萧煜听着木子彦的话,敛下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神,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正如木子彦所言,谁都想长生不老,但是能够得此机遇之人少之又少。 “有了它,你就可以有无尽的年轻,可以肆意挥霍时间去实现自己的志向,这样不好吗?” 第二十一章:选择 木子彦抬头看着一墙姿态各异的木偶,轻轻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也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我享受着年轻的活力,我可以肆意挥霍时间。我拥有了别人羡慕不来的长生不老,可是逐渐的,我也发觉自己失去了朋友,陷入随之而来的、无尽的孤独之中。” 因为自己的特殊之处,木子彦不敢与人深交,即便有谈得来的朋友也不敢靠得太近,然后在他离开那个地方之后,也就断了联系。 有时候,他会回到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偷偷地看看曾经的朋友们。曾经意气风发的朋友们年华老去,甚至已经成为一抔黄土,而他却依旧孤独地年轻着。虽然也会有新的朋友,但是心里总是缺了一块。 “我知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终将离我而去,能一直在我身边的,只有我的木偶们。”木子彦眼中逐渐泛上湿意,“可是我累了,这种四处奔波、居无定所的日子,已经让我身心俱疲。我不想再走了,我也不想再偷别人的时间来填补自己无尽的贪婪。我年轻得太久了,可是我知道我的灵魂已经老了。我今天请你们来,就是想请你们帮我,让我不再继续年轻下去。” 本就安静的后台陷入寂静,只余浅浅的呼吸声。外面是青天白日,屋里却是一片昏暗,一种难以言喻的黏腻的湿冷粘附到身上,如同一只浑身沾满粘液的吸血蠕虫在暗中窥伺着他们,令人脊背发麻。 众人的眼光落在桌上的木偶身上,阴寒之气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溢满了整个空间。 “看上去,他可不怎么愿意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楼半夏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只木偶。 木子彦摸着木偶的头发,半蹲着身子与他平视:“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可能一直一直这样下去。我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孩子成长了,父母也会随之老去,然后离开。我知道,我离开之后,你也会孤独。但是孩子啊,我已经是你的拖累,如果没有我,你会更好。”木子彦很清楚,出自自己手中的这只木偶,已经不只是一只普通的木偶,他有了自己的生命。 没有人牵动木偶身上的细犀他却了起来,发愁悉悉索索的声响。在不可忽视的中,木偶的手缓缓抬了起来,落在木子彦垂落的头发上,又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他自由使用自己的身体。在木偶的手彻底落下之前,木子彦抬手接住,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人一木偶之间弥漫着难言的氛围,温馨而哀伤,仿佛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姽画忍不住出声提醒:“木先生,你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木子彦扬眸浅笑,满屋灰暗气息似乎都被这一个清清浅浅的笑容驱散,换来一室盎然春意:“我已经想了很多年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将我带出困局。”他一直等待着有人可以帮他了结,如今,他终于找到了。 让木子彦坐在凳子上,楼半夏的手虚虚搭在他的头上。明明没有碰到木子彦,他却如同被绳子控制的木偶一般,手脚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提起,呈现出扭曲的姿态。浅淡的光芒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聚拢到楼半夏的掌下。 随着楼半夏掌下的光芒越来越盛,木子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脸色变得黯淡,眼角下垂,皮肤变得松弛,皱纹越来越明显,不过须臾,如春风般温暖和煦的少年已经垂垂老矣。 “呜呜……” 悲戚的哭声从一直看着这一切的木偶处传来,萧煜回头看它,恰好见到一滴血泪自它眼角渗出,在滴落之前渗入木料之中,化作他眼角一颗朱红的泪痣。明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却看着让人莫名觉得他在伤心。 从别人身上偷来的寿命被作为帮木子彦解脱的酬劳,春风般年轻人已经成为了日薄西山的老宅瘫在椅子上沉沉地喘着粗气,许久才挣扎着站了起来。铜镜中映出他苍老的面庞,光洁的皮肤如同橘子皮一样皱起——他真的老了,比当初变年轻更加迅速地老了。 看到这样的自己,木子彦却长长地舒了口气,唇角带笑,佝偻着背脊捧起那只木偶,缓缓往外走去。 “多谢诸位,我们回家了。” * 自十五之后,楼半夏几人没有再听说木子彦的消息。直到次月初十,湘园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派发戏签,他们才知道木子彦已经离开了湘园,除了那只从一开始就陪着他的木偶之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在木子彦离开后第一个十五的夜里,空无一人的湘园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损失,只是那一墙的木偶在火灾中化为了捡拾不起的灰烬。在收拾残局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唯一一个还能看出形状的木偶。 听说,那只木偶是从来没有在湘园出现过的。他的眼角有一颗朱红的泪痣,即便经历烈火焚烧,也没有褪色。有人说,是木先生的木偶戏感动了上天,所以当他离开之后,也不愿有人看到有其他人玷污了出自他手中的木偶,故而降下天火。 萧煜在牵情阁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难免唏嘘,其他人的反应却是不大。木子彦和那只木偶之间的牵绊不是旁人能够置喙,生死相随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长生不老,究竟是怎样的感觉?”萧煜捻着一颗棋子在下棋的楼半夏眼前晃荡,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常人都想着长生不老,可是真的能够长生不老的人却又自寻死路,人心难测啊。” 楼半夏一把抢过萧煜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活得风生水起、万事不愁的人当然想着长生不老,那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却未必。你,想长生不老吗?”说到最后一句话,楼半夏的眉眼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煜。 ------题外话------ 天气冷啊,人就吃得多,懒得动,几天下来,体重也飚上去了…… 第二十二章:示好 萧煜一只手撑在楼半夏身下的软榻上,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将她圈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语带暧昧:“如果有你陪,我当然愿意。” 良棋敲了敲棋盘:“你们俩腻歪够了没有啊,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孤家寡人的感受行不行?” 楼半夏伸手推开萧煜,继续落子,思绪却不由自主回到了前两天。 那天姽画在她耳边低语之事并无特殊,只是让她给萧煜测算命格。萧煜明明是一个凡人,却能够平静地对待他们身边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寻常。 当初她带着季阳住在摄政王府的时候,曾经见到过萧煜的爱宠幻月。骗骗一般人还可以,但幻月分明就是一只虎妖,虽压制了其自身的妖气,却难以骗过修行者。 那天晚上,楼半夏避开所有人的眼犀独自去了摄政王府,取了萧煜的头发。然而,她什么也没能算出来,她能见到的只有一片空白。 发生于头脑,存身之,用头发测算人生命格,应该是最为精准的,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这种状况。 姽画得知这个结果却没有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医人者不自医,测人者不自测。对于这个结果,只能说萧煜和楼半夏之间的纠缠是命中注定。 得到这个答案的楼半夏沉思了许久,然后蓦地笑了:“命中注定?那就试试吧……” * 看到楼半夏突然绽放的笑容,萧煜愣了愣,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楼半夏收敛了笑容,眼中却还是一片温软的笑意:“想你啊。” “咳咳咳……” 萧煜还没有什么反应,姽画却已经被呛到了。 不只是楼半夏和姽画,连听书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哟,怎么都唉声叹气的,看来我是挑错时候了。”不知何时,龙脩已经屈着一条腿坐在了窗沿上,伸出右手食指点撑着自己的颌骨,桃花眼含着浅浅的笑意,不知已经来了多久。 见四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龙脩一只手撑着窗柩一跃而下:“你们好,正式介绍一下,在下魔族龙脩。” 龙脩话音未落,听书和姽画已经拦在了楼半夏与龙脩之间,良棋也站到了楼半夏身侧,皆是防备的姿态,暖阁之中顿时剑拔弩张,空气几乎都凝固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间推开。 萧煜看着暖阁中的情况,剑眉微挑,看着龙脩道:“挖墙脚的又来了。” 龙脩“啪”地一声打开折扇,一闪身人已经站在萧煜面前,打开的折扇垫着他的下巴。也不知龙脩的折扇是何种材质所制,冰冰凉凉,在并不温暖的初春,贴在人的皮肤上让人情不自禁地瑟缩。 萧煜冷冷地看着龙脩,蓦地脖颈后仰,同时提起一条腿,目标是龙脩的…… 龙脩也不跟他纠缠,后退几步躲开萧煜的攻击,掩面轻笑:“真是一个卑鄙又阴暗的人类。” 萧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出意外地看到一抹血色。龙脩的折扇,堪比刀锋锐利。斜着嘴角冷笑一声,萧煜歪了歪自脖子:“卑鄙就卑鄙,架不住阿琴喜欢。” 龙脩眼珠一转看向楼半夏,便见她眉眼含笑看着萧煜。虽然并不是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但是在他的刻意勾引之下,楼半夏没有上他的钩子就算了,竟然对其他人,还是一个平凡、卑鄙的人类示好。不得不说,龙脩有些恼羞成怒。 萧煜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龙脩的身影。腰侧一紧,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楼半夏挡在身后,听书和姽画则拖住了龙脩。楼半夏的手从萧煜腰侧拿开,手心是一片殷红,而他的腰侧扎着一根木刺。 ------题外话------ 考试的季节,酸爽无比【苦哈哈】 第二十三章:良棋听书闹翻脸 看到自己的伤口,萧煜的眉头渐渐皱起,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好像那不是他的身体一样。 曾经刀尖血的人都明白,受伤之后,疼痛才是幸运,若是不疼不痒,十有八九不会有好事,多半是中毒了。 楼半夏拔下他腰侧的木刺,棕色的木刺已经变成了暗红的颜色——这木刺竟然是会吸血的! 没等楼半夏多想,她手中骤然感觉到的温度,有种被灼伤的错觉,让她下意识放开了手。木刺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又往萧煜身上扎去。楼半夏一把推开萧煜,挥着宽大的袖袍撞上木刺,逼得它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看出木刺恐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楼半夏忍着灼痛感抓住了木刺,扔进了火盆之中。 木刺再凶残终究还是木头,阴阳五行中,火便是木的克星。即便不能将木刺烧成灰烬,也将大大削弱它的攻击力。 龙脩一跃而起,两条腿一腿踢开一个人,跃到了楼半夏身边。萧煜心神一凛,下意识抓住了楼半夏的手腕,紧随而来的就是令人头晕目眩的天旋地转。为了缓解头脑的胀痛,楼半夏和萧煜都闭上了眼睛,却互相将彼此的手腕抓得更紧。 楼半夏察觉到自己体内灵力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死死压制,无法发挥出来,靠着她的那点外家功夫,维持平衡都很困难。萧煜感觉到抓握着自己手腕的力量越来越小,微微睁开眼睛,便看到楼半夏脸色苍白。腰侧的伤口开始有隐约的麻痒传开,力量开始从自己的身体中抽离,晕眩的感觉愈演愈烈,于此同时一股刺骨的冷意从伤口蔓延到全身。 楼半夏的手又往下滑了一段,萧煜闭着眼使劲一拉,另一只手顺势接过,便将楼半夏扣在了怀里。楼半夏愣了一下,一只手依旧抓在萧煜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抓住了萧煜的手臂。 “这是什么情况?”萧煜在楼半夏耳边问。 楼半夏思索了一瞬,在陷入如此境地之前,她最后所见的是龙脩挥起的衣袖。 “我也不清楚,我的灵力被压制了,可能是龙脩的小世界。”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些事情。如果没有烟琴,我们现在还在灵谷里呆着呢!就算现在放弃,以后我们还可以从头再来,现在把烟琴救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听书,你可以不喜欢烟琴,但是你不可否认她是我们的伙伴!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心!”良棋脑子里一片混乱,说出的话完全没有经过思考。 姽画扯了扯良棋的手,良棋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得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听书也冷着脸不说话,气氛一时之间降到冰点。姽画叹了口气,将良棋推出去:“走走赚我陪你回去找师父,让听书一个人在这里看店,让孤单寂寞冷折磨他。” 良棋偷偷扭着脑袋斜着眼睛看了听书一眼,见他还是板着脸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砰”地一声踹上门,拔步就赚也不管姽画有没有跟上他。姽画在他身后喊着让他慢一点,良棋的脚步反而越来越快,背对着她挥手:“你别跟着我,我自己一个人回去!” 虽然良棋故意压粗了嗓音,姽画还是听出了隐约的哭腔。良棋虽然平时不太爱动脑子,显得单纯了些,但平日里绝不是那么容易被惹哭的人。虽然有时候会抽抽鼻子红红眼眶,却从来没有真的哭过。但是这次,恐怕是真的伤心了。 听书虽然待人冷淡,但对他自己带大的良棋却宠得厉害。每每有了矛盾,都是听书先退后一步哄着良棋。现在陡然翻脸,良棋未免难以接受。 碧蕊正陪着季阳在堂内爬柱子,就看到良棋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季阳被吓得从柱子上掉了下来,碧蕊赶紧上前去把小狐狸接住,眼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良棋的背影上瞟。 季阳窝在碧蕊怀里,疑惑地“吱”了一声。年岁尚小,他还没学会说人话。碧蕊稚嫩的娃娃脸上露出老成的表情:“季阳啊,不论是谁,都是要长大的。棋棋也好,季阳也是。” 季阳还是懵懂的狐狸脸,碧蕊也不在意,又把他挂在了柱子上:“所以,趁着还没有长大,可以放肆一点,继续爬。” 见良棋跑得飞快,姽画也不再追。回到暖阁中,听书仍然盘坐在榻上雕着他的宝贝木头。姽画在他对面坐下:“阿棋一个人走了,你就不担心?” 听书手中顿了顿:“他是灵师一族未来的族长。” 姽画长叹一口气,虽然她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对着良棋总也狠不下心来。 ------题外话------ 周末啊,考试……嘤嘤嘤,求安慰 第二十四章:求人还是绑架 在龙脩的小世界中,楼半夏和萧煜终于落地。由于失衡,两人双双跌下。着陆的刹那,萧煜用自己的手护住了楼半夏的后脑勺,楼半夏翻身将自己垫在了他身下。没等两人对对方的动作有所反应,已经砸在了地面上。好在是的青草地,砸下来不算十分疼。 四目相对,一时无话。楼半夏犹犹豫豫吐出一个“你”字,萧煜便砸在她身上没了动静,竟是晕了过去。楼半夏这才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腕是冰凉的。 楼半夏将萧煜平放在草地上,他腰侧被木刺刺伤的伤口仍在渗血,只是他穿着黑色的衣袍,不太能看得出血迹浸染的痕迹。解开萧煜的衣服,便能看到伤口泛黑,边缘蔓延出深紫色,仿佛一朵妖异的花开在他的皮肉之中,并不断延展开去——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他们摔落的青草地边就有一条缓慢流淌的小河,楼半夏看到其中有鱼虾游动,便知晓溪水应该是没有毒的,遂将萧煜移到河边给他简单清理了伤口。也许是因为毒性发作的原因,萧煜身体冰冷,全身皮肤都略微发黑,人也在瑟瑟发抖。 楼半夏不清楚萧煜中的到底是什么毒,身上也没有能用的药物,思虑之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入了萧煜微张的唇间。在这方小世界里,她的力量被压制,给萧煜逼毒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好歹修行了数千年,修得灵体,她的血不说能解百毒,好歹能够帮萧煜暂时压制毒性。当务之急,是要从这里出去。 看萧煜的情况稳定下来,楼半夏才有空打量周围的情况。 看小世界的环境,龙脩大概还算得上是个有情趣的人。花草遍地,树木成荫。着眼望,重峦叠嶂,溪水潺潺。时或有禽鸟飞过头顶,留下清脆悦耳的叫声。再远处,却是一片白雪皑皑,仿佛完全不在一个季节。 既然是龙脩的小世界,这里就应该充满着龙脩的痕迹,也藏着龙脩很多的秘密,权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了。也许,这里会有能解了木刺之毒的东西也说不定。 思及此,楼半夏回到萧煜身爆萧煜模模糊糊有了些意识,听到有人在耳边问自己还能不能赚勉力点头,便有人将他扶起。他挣扎着睁开眼,却只能看到朦胧的银白之色,恍恍惚惚想不起自己身处何处。 楼半夏也不敢乱赚一路沿着河道,走一段就停下来让萧煜休息一下。即便如此,萧煜的脸色还是因为伤口流血不止而越来越差,呼吸微弱,仿佛随时有可能断气。伤口并不十分疼痛,萧煜却生不如死。体内冷热交战,时而如坠冰窖,时而烈火焚身,呼吸受到抑制,心上如坠千斤,每一次跳动都十分艰难,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让人恨不得自行了断。 虽说是“小世界”,对身处其中的楼半夏和萧煜而言,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小。沿着河道走了不知多久,天色一点变化也没有,再美的风景楼半夏和萧煜也无暇欣赏。要怎么出去,要如何解毒,一点头绪都没有。萧煜的身体越来越冷,楼半夏也越来越焦躁。 “你真的对他有那种想法吗?”龙脩靠在萧煜身边看着楼半夏,“那么那天在你梦中出现的男人,究竟是你的什么人?”当时他窥探楼半夏的梦境,只匆匆一瞥便被楼半夏的精神力逼了出来,他原本以为那个男人应该是楼半夏很重要的人。 楼半夏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我什么人,我自己的私事为什么要告诉你?” 龙脩双眸眯起,危险地看着楼半夏:“你别忘了,你们俩的性命现在可都捏在我的手里。” “请便。”从一开始,楼半夏就知道龙脩不会杀了他们,甚至有可能有求于她。当然,也有可能是龙脩背后的人,暂时还需要她替他们办事。 “呵呵,我就是喜欢你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龙脩突然笑了起来,十分开怀的样子,伸手抓住楼半夏的胳膊,“赚哥哥带你出去,如果你能替尊上办好事情,哥哥保证你以后能在魔界横着住” ------题外话------ 萧煜:难受难受好难受,让我死吧…… 楼半夏:…… 龙脩:死吧死吧,反正你死在我的小世界,死了也还会回来的。 萧煜:嘤嘤嘤,阿琴你看,他欺负我! 楼半夏:萧煜,你可是摄政王,怎么这么弱鸡…… 第二十五章:魔尊饮邳 楼半夏来不及反应什么,眼前风景变换如流水,眨眼间,她已经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入目尽是黑色的砖石。思考了一会儿,楼半夏才意识到自己正单膝跪地,跪在她身侧的龙脩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在她面前一向吊儿郎当的这时候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虔诚。 “龙脩,我让你把人请过来,你就是这么请的?”低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不怒自威,令人难生轻视之心。听他责问龙脩,楼半夏还有些幸灾乐祸。 抬起头,楼半夏便对上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五官深邃如雕刻的男人自重重帘幔之后步出,一头白发在其行动中之间微微摆动,黑袍加身,隐有暗纹,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刀剑,只一眼,金戈铁马之气扑面而来,使人如同置身战场,鼻端甚至能够嗅到隐约的血腥味。 “哼……” 龙脩突然发出一声闷含楼半夏才发现血腥味不是她的错觉。龙脩不离手的折扇掉落在地上,扇面上凝着几颗血珠,他的右手捂在自己的左臂,淋漓的血液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楼半夏可以肯定不是刚刚出现的男人动的手,那就只有是龙脩自己。 这种一言不合就自残的行为,让楼半夏不由得侧目。她以为龙脩说喜欢她对他冷冷淡淡的模样是开玩笑,现在看来他真的有可能是抖m…… 自残过后,龙脩挺直了背脊,抬头:“属下无能,请尊上降罪。” 被称为尊上的男人对龙脩的行为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地走到楼半夏面前,伸手要扶她起来。楼半夏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再低头,龙脩已经不见了踪影,空旷的屋内只剩下她和那个鹰一样危险的男人。 “抱歉,本……我让龙脩把你请来魔界,本意是想请你帮忙,没有料到龙脩会如此没轻没重。” 男人意外地客气,但这并不能让楼半夏放下心。越是这样,她越觉得眼前的人深不可测。一身傲固然难得,威严霸道并不少见,身居高位却能屈能伸,低得下头、弯得下腰,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 “尊下贵为魔界一尊,在下不过无名小卒,有什么事情竟然能够让堂堂魔尊屈尊降贵请在下帮忙?”楼半夏话说得不卑不亢,其实她很不想接下这件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在自己面前悬着的是个烫手山芋,但她好像没得选择。实力不够,只能为人鱼肉。 “魔界十尊,我饮邳位居中游,在魔界鲜有敌手。可是,我想追求的,却从不是这些。”饮邳转身面对那重重帘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当初我离成神只差一步,却在魔界混迹了数万年,成了魔界一方之尊。”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神佛与妖魔,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饮邳生于钟山,是六界划分稳定之后出现的最早一批凭借自身资质开智修行的生灵。钟山山神发现饮邳之后很是惊喜,亲自引导他修行,也因此,饮邳结识了钟山山神之子——鼓。身为山神之子,鼓天赋异禀,仁心博爱,对好不容易出现的小伙伴更是亲近。 那时的饮邳还不懂人事,只是觉得鼓长得真是好看极了,又受到他身上的山之灵气吸引,也愿意和他亲近。二人一同修行,彼此敦促,修行飞速进步的同时感情也越来越好,连山神都说他们俩就像亲兄弟一般。 那时候六界刚刚稳定,规则却尚未完善,即便是天界,也是靠力量获得话语权。这样的天界,和人间的乱世并无太大差别。而在这般境况之下,力量不够强大之人若是在其他方面太过出类拔萃,便有可能招致祸患。 鼓过于美丽的样貌,让他在地仙中小有名气。他们却没有想到,仅是这样,竟然引起了天神葆江的注意。葆江风流之名在外,六界之中有不少男男女女都与他有些纠缠,但是他却仍不满足,想跟鼓春风一度,结一段露水姻缘。 接到葆江的请帖,鼓不知所措。山神往天界述职,他只能找小伙伴饮邳出主意。 “我和鼓当时的修为都还十分浅薄,对上天神自然不敢托大。我知道山神有一件武器,名曰凌均刺,威力非凡,就藏于宝库之中,于是和鼓联合将山神的凌均刺偷了出来。到了那日,鼓去昆仑赴约,我便带着凌均刺藏在暗处,一路跟着鼓。” 鼓拒绝了葆江“共度春宵”的提议,葆江却不想放弃,意欲用强。正当两人纠缠之际,葆江一门心思都在即将到手的美人身上,饮邳趁机将凌均刺刺入了没有戒备的葆江的心脏。 一开始葆江还能挣扎着攻击他们,鼓猝不及防受了葆江一掌,一口鲜血喷出,飞溅到凌均刺上。本是死物的凌均刺就像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穿过葆江的身体,在葆江身上留下一个窟窿,血不断涌出。葆江瘫倒在地,如同失去了力量,不堪一击。 饮邳和鼓惊魂未定,也怕葆江耍诈,不敢靠近。直到葆江气尽身亡,化为原型,他们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葆江横死昆仑,还是死在钟山山神的凌均刺下,天帝大为震怒,要山神交出罪魁祸首。鼓设计将饮邳困在修行的洞府中,自己顶了全部的罪名,被斩杀于钟山东方之崖。当饮邳破了故的结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鼓的尸体,钟山山神也因为这件事被革除神籍,幽囚于天牢之中。 饮邳收拢了鼓的尸体,不再修行天道,转而入魔,寻求复活鼓的方法。万年时光已逝,当初还要靠鼓保护的饮邳已经成了魔界之尊,鼓飞散的魂魄被他找回大多,却还是有一些无论如何都寻不到踪迹。 就在饮邳没了头绪的时候,异星降世,足以改变许多事情,鼓黯淡的命星竟然也泛出了微光,给饮邳指明了方向。这,也就是他要龙脩去将异星请回魔界的原因。 ------题外话------ 这个故事改编自《山海经》,原文誓和饮邳杀了葆江,鼓被天帝斩杀,而饮邳化鸟,开了个脑洞形成了这个故事…… 第二十六章:凌均刺 听饮邳说完事情的缘由,楼半夏还是一头雾水。就像她之前说的,连堂堂魔尊都不能让鼓重新活过来,她又如何能有办法呢?但是饮邳提到的用来杀死天神葆江的凌均刺,让她想到了龙脩伤了萧煜的木刺。 “那凌均刺现在在谁手中?” 饮邳右手翻转抓握,银白色的四棱刺便出现在他手中。刺身蜿蜒雕刻着龙纹,把手处有威严霸气的“凌均”二字,流光溢彩,气势非凡。 “这就是凌均刺。” 看到凌均刺,楼半夏便知道龙脩的木刺必然是仿了凌均刺而来。只是凌均刺是能杀了上古天神的神器,龙脩的木刺能仿其形,力量却无法与之相较,否则萧煜早就该没命了。 楼半夏细细观察着凌均刺,只是就这么看着,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凌均刺竟然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上古之天神,那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就是现在的上神恐怕都难以望其项背。 楼半夏想起饮邳叙述中的一个细节——他将凌均刺刺入葆江身体内之后,葆江尚有余力反抗,而在鼓的血飞溅到凌均刺上之后,凌均刺才爆发出真正的威力。 据此,楼半夏不由得猜想,是不是凌均刺是受到了鼓的血的刺激才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介意让我看看鼓吗?”楼半夏的目光越过饮邳落在那重重叠叠的帘幔上,此处宫宇阴暗寒冷,若是用于居住并不舒适。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帘幔之后,应该就誓的身体。 饮邳选择在这里见她,就不会拒绝让她见鼓。 越过帘幔,楼半夏第一眼见到的是雾气蒸腾的冰池,并没有看到鼓。饮邳双臂前伸,手肘微微弯曲,暗红色的魔气自他掌心涌出,笼罩了整个冰池。更浓郁的白雾从魔气中央涌出,托起一座晶莹剔透的冰棺,隐约可见里面的光景,却看不真切。 直到冰棺被打开,楼半夏才看清鼓的模样。 美,鼓的美是超越楼半夏认知的美,看到他便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如同晨曦第一缕微光,不刺眼,却最耀眼。惊艳过后,楼半夏却发现,鼓的五官和龙脩竟然有几分相似。只是龙脩偏向妖艳,而鼓却是清灵的类型,甚至可以说是仙气逼人,的确引人犯罪。 “死去”的鼓当然是原型的模样,而没有保持人的形态。虽然有人的面容,他的身体却是龙的模样,只是他的鳞片不是金色,而是凌均刺一般的银白。楼半夏脑海中闪过凌均刺上的龙纹,转头问:“钟山山神也是人面龙身吗?” “不,山神的本体是独角兽……” 楼半夏:“饮邳不会把你当做鼓的替身。如果他真的拿你当另一个鼓,估计你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龙脩挑眉:“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容许你玷污鼓在他心中的形象,他应该只是拿你睹物思人而已。”面对龙脩,楼半夏一点都没有婉转的心思,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话会刺伤龙脩。 龙脩也不在意:“睹物思人,这是个好词。那你现在看见我,有没有想起什么人?” 楼半夏扬眸:“你说萧煜?他一介凡人之身,若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魔界,未免被魔气侵袭迷了心智,还是呆在你的小世界比较好。” “那也未必。”龙脩笑得神秘,“我闲来无事研究了一下那个人类的命格,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说,他的命星徐呈现自轮回之态。” “什么意思?” 龙脩挥开折扇,凑到楼半夏耳爆扇面挡住了他们的面容:“意思就是,他可以不用投胎就可以轮回啊。” 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就是萧煜可以重生! “你还发现了什么?”楼半夏来了兴趣,陪着李双看多了各种小说,真正能够重生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 引起了楼半夏的兴趣,龙脩却开始卖起了关子:“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你好像是魔,不该信佛。” “呵呵,有些道理是通用的嘛,你理解就好。” ------题外话------ 买了一瓶桂花冬酿酒,酒精度很低,味道不错,可以当酒精饮料喝。一边吃火锅,一边喝;一边串,一边喝;一边码字,一边喝…… 第二十七章:兵行险招 话分两头,这厢楼半夏正替魔尊饮邳想方设法复活鼓,那边天烬国也是风云涌动。摄政王萧煜在牵情阁失踪,少帝萧长风派了三百禁军将牵情阁团团围住,却又迟迟没有动作,引来诸多猜测。 良棋回到灵谷,将楼半夏失踪之事说与渊黎,渊黎却没有像他们那般着急。 “时也,命也。烟琴为天命异星,她的命数不是我们能够窥测或改变,一切都要看她自己。” “那,那我们就只能这么干等着吗?”良棋懊恼地低着头,心中焦虑万分。 渊黎拍拍他的脑袋,安抚道:“孩子,你要相信烟琴。为她守住后路,让她能够按照她自己设计的路途走下去而无需改道而行,就是帮她最大的忙了。” “师父,您的意思是……” “回去吧,守住她的心血,保护好她想保护的人,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良棋垂头丧气地离开之后,渊黎捻着自己的须发看着星盘,深深叹息。人间兵戈之气渐盛,恐怕乱世将至。乱世易出英雄,也殊复灵师一族的大好时机。他只是担心,那几个孩子毕竟缺乏历练,也不知能否在乱世中安身立命。 * 三日后,饮邳带着人鱼之心回到魔界,连楼半夏的面都没有见便开始闭关。拿到人鱼之心只是第一步,要将其炼化成丹,其间还需要诸多天地灵宝,相比而言却也不算十分难得,一应由龙脩为楼半夏提供,楼半夏只需安心炼丹即可。 转眼又是半月,丹炉的火渐渐熄灭。楼半夏长舒一口气,脱力地靠在丹炉爆几乎抬不起手打开炉盖。不知何时出关的饮邳似乎料到丹药已成,带着龙脩和另一个板着棺材脸的男人出现在炼丹房。 “成了吗?”饮邳目不转睛地看着丹炉,声音中透露出些许的紧张。 楼半夏点头,指了指炉盖,龙脩会意地掀开还有些的炉盖,一阵红光散出,腥甜的血腥味顿时溢散开来。待血腥味散尽,红光也逐渐消失,丹炉内飘出药材的清香,令人神清气爽。 “你在干什么!”暴怒的饮邳一掌挥开楼半夏,楼半夏狠狠地砸在了宫殿的圆柱上,内腑震动,口中一片腥甜。 冰棺中灵光大盛,饮邳也被逼出冰池之外。被愤怒染红了双眼的饮邳闪到楼半夏身爆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咬牙切齿:“你找死!” 楼半夏双手吊着饮邳的手臂,脖子几乎被掐断,眼睛却一直看着冰棺。 如白昼般的灵光在几息之后便倏地消失了,冰棺中的鼓已经也已经恢复了人形。楼半夏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张口却无法言语,只能抬手指点冰棺的方向。 饮邳回头,就看到冰棺中的人艰难地想要爬起身。几乎被掐断脖子的楼半夏被扔下,猛烈地咳嗽、干呕着,眼眶中都被激出了生理性的泪光,她却无暇顾及。饮邳已经将鼓带出了冰池,鼓大概还没有适应现下的情况,有些站不稳,一只手紧紧抓着饮邳的手臂,表情有些无措。 楼半夏扶着圆柱自己站起来,内腑火辣辣地疼着,饮邳那一掌可不是虚的。 鼓渐渐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迷茫地看着饮邳:“我……不是死了吗?” 饮邳看着鼓澄澈的眼神,看到鼓醒来的喜悦逐渐被恐慌替代。鼓还是那个善良纯澈的鼓,而他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这样的自己,还能配得起站在他的身边吗? 饮邳突然收回扶在鼓背上的手,鼓猝不及防踉跄一步,手中将饮邳抓得更紧,眼神更加迷惘:“饮邳,你怎么了?” 楼半夏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肯让鼓陷入“泥潭”的也是他,现在战战兢兢不敢面对鼓的也是他,真是矛盾得可爱又可笑。 鼓这才注意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目光转过,好奇的眼神打量了楼半夏又开始打量这座宫殿。虽然他在这里呆了上万年,却一直是一具尸体,从来没能睁眼看过这里。这一打量,鼓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题外话------ 楼半夏:好生气哦,然而还是要保持围笑,因为我打不过他! 第二十八章:圆满完成任务 “这里,是哪里?”鼓松开饮邳的手臂,往前走了两步,回身看着他,“饮邳,这里是哪里,这里不是钟山,我父亲呢?” 饮邳的手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下,紧紧握拳,却说不出话来。 楼半夏又咳嗽了一声,哑着嗓子开口:“这里可不是钟山那等仙灵之地,而是魔界。饮邳那个傻子为了把你救回来,不惜弃道为魔,可是硬生生把自己炼成了魔界一尊。” 这一次,饮邳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呆愣的鼓,不敢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鼓的眼神闪了闪:“饮邳,你成魔了……” 饮邳没等他把话说完,便瞬移离开了这里,不知去向。鼓疑惑地看向楼半夏:“他跑什么?” “大概是怕你对他失望吧。”楼半夏从袖袋中掏出一瓶药丸,那是她未雨绸缪,在炼还魂丹的时候顺手炼出来的伤药,此刻正好用得上。 鼓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我会对他失望?你都说了,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这样,我感激他都来不及呢。真是的,还是那么毛躁,话都不听我说完。” 楼半夏浅笑,饮邳对他们这些外人再强悍,在他所在乎的人面前,还是脆弱的。 “走吧,我带你出去。” “你也是魔吗,不过我看着你不像是魔。” “我不是魔,我只是被饮邳请过来做客罢了。” “你的伤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我的伤养养就好,你不必担心,你还是赶紧去找饮邳吧,告诉他你的想法,免得他钻了牛角尖,他的属下们就难过了。” * “你们是要在魔界多留几日还是回去人间?”龙脩殷勤道,“不如再留些日子,看看我们魔界的风土人情?” “不了。” “算了吧。” 楼半夏和萧煜同时开口,皆是拒绝。楼半夏知道自己被龙脩强行掳赚姽画他们一定会担心着急;萧煜身为天烬国摄政王,也知道自己的失踪必然会引起轩然。因而,二人都不愿意多呆。 * 楼半夏和萧煜失踪将近一个月,良棋自从回到牵情阁之后便念叨着要烟琴回来,对听书却是疏离了许多。萧长风对外称摄政王已然归来,只是身染恶疾,不宜见外客,被他留在宫中养病。牵情阁外的禁军少了大半,却没有全部撤离。与此同时,萧长风以雷霆之势将朝政大权收拢于自己手中,已然有了当年先帝的风采。 干燥的冬日逐渐过去,连绵的春雨给世界带来新的活力,从冬日的沉寂中醒来。天烬国地处南境,山清水秀,一到春天便有种朦胧的之感,如同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女子,呢哝软语,睡眼惺忪。 然而,作为天烬国都的晏城在这个春日却弥漫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沉郁气息。自从萧煜“重病”缠身,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不少大臣私下里猜测是萧长风幽禁了萧煜,目的就是从他手中夺回朝政大权。萧煜若是大权不再,与萧长风生出嫌隙,那么由萧长风提拔上来的官员很有可能会受到波及,难免人心惶惶。 有人忧心忡忡担心自己的处境,也有人幸灾乐祸推波助澜,亦有人袖手旁观保持中立。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就在晏城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几乎燃起火药味的时候,萧煜却突然“病好了”! 当上朝的官员精神准备新一轮唇舌剑的时候,作为“战火”导火索的萧煜却突然“痊愈”,回到了朝堂之上,与皇帝之间也并没有朝臣想象的阴风冷雨,反而如春风和煦,仿佛萧煜真的只是生了一场病而已。 ------题外话------ 萧煜:感觉大家都很想我呢! 诸位大臣:卧槽,这跟我的剧本不一样! 第二十九章:乱世的征兆 萧煜回到了朝堂上,楼半夏自然也回到了牵情阁。楼半夏能够安然归来,自然是皆大欢喜。当夜,重聚的四人便带着碧蕊和季阳到了城里最富盛名的酒楼,准备好好吃一顿,为楼半夏洗尘。巧合的是,萧煜也被几位同僚簇拥着到了此处。 对萧长风的心思,萧煜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所谓同僚的打算,萧煜也能猜得七七八八。本来他就没准备真的和他们吃这顿饭,和楼半夏他们撞在一处恰恰给了他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见色忘义,打了声招呼便扔下了面面相觑的同僚们。 见萧煜进门,牵情阁众人一起看向门外,便看到五六位脸色很不好看的大人依依不舍离开的身影。 “听说摄政王失踪了一个月,朝政大权被皇帝收揽,如今已经大不如从前。现在看来那不过是谣传罢了,摄政王依旧炙手可热啊。”楼半夏调侃。 萧煜径自取了酒杯酒壶给自己倒上,一点也不见外:“摄政王,呵!”萧煜自负地笑了一声,一口饮尽杯中酒,“若是我真的想要把持朝政,甚至取而代之,如今早就该坐在那个位置上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他也不是说大话,凭身份,他并不输于萧长风;凭手段智谋,他重活一世,赢在了起跑线上;萧长风登基时年纪尚幼,若萧煜有心,完全可以将他盘桓股掌之间。只是他也知道,做皇帝太累,他的父皇在战马上打下江山都不显疲态,却在做了皇帝之后迅速衰颓;先帝年纪尚轻便因为过于劳而落得早逝的结果。 萧煜看着两代皇帝为了朝政心力交瘁,对皇位并没有什么妄念。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做个闲散王爷,清闲度日。先帝仙逝得突然,萧长风虽然有先帝遗嘱,但他当时年纪太小,其他兄弟虎视眈眈。先帝知道萧煜的性子,让他做了摄政王,把持朝政,另立下楼相辅政之嘱,彼此制衡。对萧煜而言,无异于被赶鸭子上架。 “皇帝长大了,我也该歇歇了。”回来看到如今的局面,萧煜放松了不少。既然少帝有心,那就顺水推舟,以后做个闲散贵人也是不错。 楼半夏一只手撑着下颌酒杯轻轻靠在下唇:“那就趁现在好好歇歇吧。”因为喝了酒的原因,双颊泛红,眼光比平日更加迷离,“这天下,也不知还能安宁多久。” 被楼半夏撩得心痒痒的萧煜闻言脸色一变:“此话何意?” 良棋醉眼微醺:“前些日子,师父送来一封信,提到星象变转,朱厌现世,是天下将有战事的征兆。” 萧煜拍了拍幻月的脑袋:“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 阳春三月,春风送暖。千鲤湖冰封已解,碧波荡漾,游船画舫来往不绝。湖边垂柳冒出新绿,柳枝拂水,与湖中鲤鱼相嬉,正是春光明媚之际。 大好春光中,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开始了,晏城中迎来了各有姿态的娇客们。千鲤湖上,时常能见到姿容姣好的年轻女子,也引来不少青年才俊,男男女女春心荡漾,倒是应了这春景,不负春光。 这日,萧煜兴起邀楼半夏一行人一同去千鲤湖乘船游湖,领略湖光美景。牵情阁多日未曾有生意上门,楼半夏等人闲来无事,便应了萧煜的。季阳自能胡乱蹦跶以来,还是第一次离开牵情阁所处的街道,兴奋得几乎藏不住尾巴,碧蕊只得时时看着他。 幸而画舫外有帘幔,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也不必太过担心外人发现季阳的异状。 画舫内,萧煜与良棋对弈,姽画执笔绘丹青,听书手中的木雕已经初具规模,楼半夏饮尽一碗茶,挥手祭出焦尾琴,泠泠淙淙的琴音便从她指尖泻出。楼半夏甚少弹琴,从前,听过她的琴音的人都说她的琴音能触动人心,然而,却从来不曾打动过她自己的心。 萧煜执棋看向楼半夏,只一眼,便再移不开目光,索性扔了棋子坐到楼半夏身侧,却没有出声打搅她。 然而,总是有人会不识趣的。 ------题外话------ 天冷了,多肉们不该冬眠吗,怎么长这么快…… 第三十章:游湖也能惹上事 萧煜这日用的是自己的画舫,虽然他如今“失势”,却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尽量都避得远远的。 然而还是有另一艘画舫缓缓靠近了他们,一个蓝衣男子从那艘画舫上跃了过来,楼半夏十指压弦,琴音顿止,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正掀开珠帘画舫的男子。 “逸之,你怎么在这里?”萧煜语带惊讶,“你不用陪你夫人吗?” 宁逸之坐下,摇了:“夫人,她又不是我选的,有我娘陪着就够了。” 萧煜指了指宁逸之,向众人介绍:“宁逸之,上将军宁道远之子,三日前刚刚大婚。” “三天?那今天不就是回门的日子吗,宁公子……”姽画欲言又止。 看宁逸之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不待见他那个刚刚娶进门夫人。同为女子,姽画有心替那个未曾谋面的女人说两句话,却又无从说起,总归是别人的家事,外人不好多言。 宁逸之的眼神从楼半夏等人身上扫过:“这几位公子,就是牵情阁的琴棋书画四位公子吧?” 楼半夏收起焦尾琴,看向宁逸之,语气并不很好:“你要和我们做交易吗?” “你们,真的什么都能做到吗?” 楼半夏敛眸:“你可以不信。” 季阳蹦跶到楼半夏面前,扬起肉嘟嘟的脸蛋:“阳阳想吃鱼。” 楼半夏揉揉他的脑袋,放软了声调:“想吃鱼,自己去抓。” 季阳欢呼一声,跑出了画舫,趴在船头盯着水面。碧蕊并不拦着他,只是跟在他身后,防止他出现意外。 “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不怕他们掉下去吗,千鲤湖很深……” 宁逸之话音未落,只见季阳挥手狠狠拍下湖面,再度扬起手时,手指上已经串着一条肥美的鲤鱼。即便是化成了人形,捕猎还事一样的作风。宁逸之无言以对,只得吞下未说完的话。好吧,他就不该拿常人的思维去估量牵情阁的人。 也许,他们真的能帮他找到那个人。 众人惊诧地看向她,萧煜更是直接上手要拖着她离开。然而,楼半夏就像被钉在了原地,不肯挪动一步。远处的画舫和游船上的人也已经注意到了此处的情况,都出来观望着。楼半夏不肯赚他们谁也没办法强迫她。 萧煜冷着脸抿唇:“既如此,我便留下来陪你。” “那我也留下!”良棋也不肯走了。 姽画和听书对视一眼,那干脆大家都不要走了。 “我先把碧蕊和季阳送上岸,你们帮我拖着点。”姽画一手拎住一个,便出了画舫一跃而起,往岸上飞去。 即便有听书尽力将画舫往漩涡外带,画舫还是不断往漩涡中心靠近,逐渐陷入。等姽画回来的时候,堪堪能攀上画舫的船尾。 画舫入水,却意外地没有被水浸没,在画舫的周围,似乎有一层隔膜,将水隔离在画舫外。画舫意外地没有太大的颠簸,仿佛在水中潜行,将他们带往更深的水底。 “这千鲤湖,到底有多深?”良棋问萧煜。 萧煜脸色严肃,眼神深邃:“千鲤湖很深,但是绝不至于如此深不见底。” 对,深不见底。 他们已经入水,却根本望不见水底,连千鲤湖中最多的鲤鱼也见不到。这里,就像是没有生灵的死水。 “你们都听不到吗?”楼半夏轻声问。 其余人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到。姽画皱眉:“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箫声,有故事的箫声。它引我们前去,这水底下,有什么东西要跟我们交易。” 画舫越往下潜,光线越暗。不知多久过去,画舫开始剧烈颠簸,几乎让人站不住。然后,画舫突然停了下来,没有再颠簸,也没有再前行。这里不算十分黑暗,水蓝色的光让人几乎以为这里离水面没有多远。 ------题外话------ 画舫:嘤嘤嘤,我兢兢业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第三十一章:千年前的人 走出画舫,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宫城。一座华丽的、真正的宫城。即便是如今天烬皇城,也无法与之相较。宫宇巍峨,气势庞然,只是站在宫门前,便令人心生肃穆,属于皇家的森严贵气扑面而来。 “这是……哪里?”良棋被惊得目瞪口呆,说话都不利索了。 萧煜伸手扶在宫墙上:“千鲤湖下,竟然有这么大的一座皇城……不,千鲤湖远没有这座皇城大。” “箫声,是从宫城里面传来的。”楼半夏推开半掩的城门,暗红色的宫墙夹着一条青石道,一直通往宫城深处。 宫城里似乎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存在,安静得压抑。自踏入宫城,那箫声便清晰起来,引着他们一直前行。 整座皇城如同他们的画舫一样,被水包围却不为水浸没,如同处于一个的气泡之中。青石地面上有不少裂纹,朱红的城墙也有些褪色,甚至有雨水的痕迹。这昭示着这座皇城并不是一开始就藏在水底,它曾经真正地存在过,曾经有许许多多的宫人们踩过这青石地面,穿梭在宫墙之间。 楼半夏看了萧煜一眼:“萧煜,你知道这是哪个王朝的皇城吗?”萧煜出生在皇家,对各个朝代的历史应该比一般人更加清楚。 “在晏城定都的王朝不在少数,但是能造出这般气势的皇城的,大概只有凌天王朝。” 凌天王朝,凌天统一大陆,登基称帝。 凌天之前,天下七分,诸王争霸。硝烟四起,战火蔓延了整个大陆,处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凌天当时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国的王,几乎不被其他国家放在眼中。 那时候,其他国家彼此之间打得不可开交,凌天却一直悄无声息。直到战争后期,有人开始瞄上这块土地,凌天才一鸣惊人,短短三年,便收服了其他的国家,统一了整个大陆,建立了凌天王朝。 一路听着萧煜讲凌天王朝的历史,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处庭院。一个白色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所在的入口,站在亭外湖边吹着箫。很显然,将他们引来此处的,就是他了。 楼半夏等人刚刚踏入庭院,那人便放下了箫,转过身来,对他们清浅一笑。 “莫公子是千年前的人,要我们找的人,应该也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人吧。千年过去,他恐怕已经转世多次,什么也记不得了,你找他还有意义吗?”姽画眨了眨眼睛。 莫离弯了弯唇角,却没有笑意,尽是苦涩的意味:“不管他转世多少次,我只是将我欠他的还给他。” 听书要直接得多:“他是谁?” “七国时期宇穹国将领,伍书宁。” * 回到陆地上,萧煜立即进宫去典书阁寻找关于伍书宁的记载,楼半夏等人则回到牵情阁等消息。 萧长风刚刚得到萧煜进宫的消息的时候,差点把手中的奏折给撕了。就在几个时辰以前,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告诉他天降异象,千鲤湖中出现的漩涡,将摄政王的画舫给卷了进去,摄政王未能及时脱身,打捞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那豪华的画舫和其中的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然后几个时辰之后,萧煜风风火火地进宫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就像之前他无故失踪一个月,然后又突然出现一样。一而再地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他不太能懂了。 “皇叔,你白天是被妖精抓走了吗?”萧长风认真地看着萧煜。 萧煜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说得不错。” 萧长风塌下腰背:“皇叔,以后你要失踪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每次都给朕一个措手不及,朕很是苦恼。” “爱上一个喜欢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人,难免的,陛下为了叔叔的终身大事,还要多担待一些。”萧煜挑眉,“臣还要去典书阁找些东西,就不打搅陛下处理政事了。” ------题外话------ 萧长风:皇叔,你小心我打你哦! 第三十二章:谋划之中的相遇 萧长风看着手边堆成山的奏折,脑袋鼓胀胀地痛。有时候他也在后悔,为什么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看着萧煜现在逍遥快活,他真的很嫉妒啊! 不过,要他把拿到手的权利再还回去,也是不可能的。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帝王愿意看着大权旁落。 * 虽然过去千年,凌天王朝却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王朝之一,故而各国各代的王宫中都存着有关凌天王朝的记载,其中自然也涉及到了凌天王朝的建立过程。 在相关记载中,凌天身边的莫离对凌天最后统一大陆立下了汗马功劳。其人曾经在宇穹国做了两年多的细作,伍书宁就是他在那个时候遇上的。 两人之间的交往史书中没有过多的记载,但是可以看出伍书宁和莫离走得很近,莫离的很多计划都是在伍书宁的配合之下才得以施行。后来凌天和宇穹交战,伍书宁带兵上阵,莫离是伍书宁的军师。在关键的战役中,伍书宁中毒身亡,凌天几乎不战而胜。 “看得出来,这个伍书宁被莫离利用得彻底。”姽画一边翻看着萧煜拿来的史书一边唏嘘,“不过现在莫离又说要把欠他的还给他,他想还,也不知道伍书宁愿不愿意接受。” 任是谁被自己信任的人利用出卖,最后还被那人一壶酒毒死,大概都不会轻易原谅那个人。 “天下这么大,伍书宁都不知道投胎多少次了,要找到他谈何容易啊。”良棋翻书翻得头都大了。 楼半夏摊开从莫离处得来的画轴,身穿银色战甲的青年将领手握长,目光倨傲,唇角带着自信的笑意,英武非凡。 “这样的人,若是没有栽在莫离手里,必然能够成就一番伟业。”楼半夏可惜地。 萧煜一巴掌拍在画中人的脸上:“可惜他轻信了莫离,被他利用,还死在莫离手里。他的失败,也是他自己造成的。”意思就是说,伍书宁的失败是必然,他没有楼半夏想的那样好。性格,也是一个人实力的一部分。信任是自己给出去的,怪不得别人。 伍书宁少年得志,一直是弟弟的最敬仰的人。然而有一天,他的弟弟告诉他,书院中的教书先生在他心中已经跻身到了差不多高的位置。心高气傲的伍书宁由此产生了好奇之心,有意与被弟弟夸上天的先生一见。 当他躲在树上看到在学院中授课的莫离的时候,伍书宁就知道,莫离绝非等闲之辈,他的天地不该只拘泥于那小小的学院之中——君子当立于世。 伍书宁在教室外听莫离讲了一刻的课,发现莫离并不像其他古板的教书先生一般照本宣科,满口之乎者也。他的语言幽默风趣,听课的学生们也都全神贯注,就连一向不乐意听先生讲课的他,都不自觉被吸引了。 他看得出来,莫离是个有思想、有才能的人。在乱世之中,上位者总是珍视人才的。 伍书宁找到了书院的院长,想要向他讨要莫离。然而院长却说,莫离是自由之身,他的去留并不由他决定,伍书宁只得直接去找莫离,表示想要让他入将军府做个谋士或是门客。 令伍书宁意外的是,莫离竟然拒绝了他的,说自己只想做个闲散之人。伍书宁是个倔强的性子,又心高气傲,被莫离拒绝之后回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憋闷了一整天,回过头,又去书院缠着莫离。 他的父亲——伍老将军一直教导他,身居朝局,必须有惜才之心。那些有经世之才的人,大多性情古怪,清高孤傲。礼贤下士,三顾茅庐,才能招揽到真正的人才。 到后来,伍书宁的弟弟、书院的院长都加入了游说的行列,莫离才同意了伍书宁的提议。伍老将军见过莫离之后,问了他几个问题,亦是十分满意,并交代伍书宁善待莫离,伍书宁自然满口答应。 他们的交往,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密切。 伍书宁和莫离二人之间算不得密友,一直以来都若即若离,算得上君子之交。莫离给伍书宁解决了不少问题,伍书宁对他越来越信任,也越发信赖,几乎什么事情都找他商议。同时,随着两人交往渐深,伍书宁对莫离的来历也产生了好奇。 ------题外话------ 看文的美人儿们记得收藏一下哦~你的收藏对我很重要的哟! 第三十三章:梳理 莫离待人疏离有礼,看上去总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却时常不经意间在眉宇之间透出愁绪,似有心事。伍书宁问过几次,莫离都只说是往事缠心,难以释怀。再问下去,莫离只是摇头不语,伍书宁也不好追问。 “莫离口中的往事,应该是指他父亲的事情。”萧煜打断了姽画的叙述,给予补充。 莫离的父亲是七国时期扶英国的上将军。 莫将军当初为扶英国立下汗马功劳,征战沙场半辈子,没有战死,却为朝堂奸佞所害,背负了通敌害国的罪名,陷于牢狱,枉死于铁牢之中。莫离是莫将军的独子,莫将军入狱之后,将军府的老管家就暗中将莫离送出了扶英。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再出现,已经是在凌天身边。当然,那时候莫离还没有暴露身份。”萧煜揉了揉眉心,“后来伍书宁带领宇穹的军队灭了扶英,却意外地给冤死的莫将军洗雪了冤情。真正通敌叛国的,是当初在朝堂上构陷莫将军的尚书,通的敌就是宇穹……不,应该说,那位尚书本来就是宇穹潜藏在扶英的细作。” 这也就不难理解莫离的行为了。 楼半夏抿了口水:“按照时间线捋一下,莫离的父亲在扶英枉死,莫离从扶英逃亡到凌天,成了凌天的谋士,潜入宇穹,接近伍书宁,利用伍书宁施行计划,最后毁了宇穹,成就了凌天。我们现在要找伍书宁,应该往伍书宁身死之处寻找。” “为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楼半夏身上,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楼半夏敛眸解释:“人死之后,灵魂会被当地的鬼差带往冥界,进入轮回。一般而言,转世的地域还是会在将他带往冥界的鬼差的负责区域之内,或者是去往死者执念最深的地方。” 姽画将刚刚画好的画像挂在墙上,退后两步看着画中人的眼睛:“执念,他的执念就是战场。”伍书宁一生潇洒骄傲,在战场上从未有败绩,第一次失败,就导致了宇穹灭国。 “所以,殊途同归。”楼半夏清脆地击掌,“从凌天王朝之后,大陆的疆域版图变化诸多,当初伍书宁带兵与凌天交战的战场,萧煜,你能推测出大概的方位吗?” 萧煜蹙眉:“大概的位置我知道,不过要精确范围的话,我还要回去研究一下地图。” “等一下!”姽画突然惊呼,踉跄后退,撞翻了凳子,一直撞到桌子上才稳住了身体,“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楼半夏扶住姽画,姽画倚在楼半夏怀里,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自她鬓边滴落,握着楼半夏的手臂的手都在颤抖,半晌才恢复过来。 扶着姽画坐下,楼半夏掏出手帕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怎么样,你看到什么了?” “天空是暗红色,云层很厚,压得很低。盛开的彼岸花,红得像血一样,开满了黑色河流的两岸。河上有一座桥,他……伍书宁穿着银色的战甲,握着长枪站在桥边……” 楼半夏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冥界,忘川,奈何。” “姽画现在和伍书宁心意相通,她所看到的,应该就是伍书宁看到的。这么说来,伍书宁还没有去投胎!”良棋激动得几乎要爬上桌子。 听书伸出手要将良棋拉下来,却又在半空放下:“要去冥界找人,谈何容易。” 他们都是初出茅庐的小人物,冥界哪是那么好去的?他们现在连要怎么进入冥界都不知道! “我可以把你们送进冥界,不过我不能进去,找人的事情还得靠你们。”楼半夏取出紫玉箫,放在桌面上。 姽画诧异地看着她:“为什么?” 她知道楼半夏是天命异星,不过对于她的其它事情,连他们的师父渊黎都不清楚。不过她有能力把他们送进冥界,为什么她自己却不能进去? 不只是姽画,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这个疑问,不过楼半夏并没有打算解释。 * 不论哪个时空,从人间通往冥界的入口都大同小异,对为地府卖命数千年的楼半夏而言,要找到入口并不困难。但是她一旦进入冥界,很有可能暴露行踪,那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就都付诸东流了。 夜深人静,碧蕊已经带着季阳休息。萧煜毕竟还挂着摄政王的名号,不可能整天整夜地守在牵情阁中。将听书和姽画送入冥界之后,楼半夏就回到牵情阁,和良棋一起等消息。 “良棋,我怎么觉得,自从我打魔界回来,你和听书就生分了许多?”楼半夏用棋子在棋盘上摆出莫名的图案,状似无意地问道。 良棋脸色一僵,随即“哈哈”一笑:“有吗,我没有觉得啊。” 楼半夏看着他的眼睛:“以前你没事就喜欢往听书身边蹭,遇到危险第一个往他身边躲,就像……就像是一只依赖主人的宠物。可是现在的你,似乎在刻意避免与听书接触,听书也一样。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书尴尬地咧嘴,鼓起腮帮子:“没有啊,我只是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太懦弱、太幼稚了。你们也都说过,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我就是在学着长大啊。” 楼半夏“噗嗤”一下笑了,敲了敲棋盘,黑白棋子拼凑成了一只猫的形状:“你知道你现在就像是一只闹别扭的猫,自以为是长大,实际上却是真幼稚。良棋,真正的长大不是和自己曾经亲近的人保持距离,而是学会理解、包容和独立思考,学会当断则断,也学会维持关系。听书是真正在意你的人,你不该疏远他。” “好了啦……”良棋长叹一口气,下巴搁在棋盘上,平视着那只笑眯眯的猫,“以前听书都会主动来哄我,这一次,他却一点动作都没有。我知道,听书性子冷淡,想着他大概是烦了我了。有时候我自己都嫌弃自己,不懂事,没本事还特多事……” ------题外话------ 收藏收藏收藏!评论评论评论!pk期间,大家活跃一点哦~给大家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伍书宁?战神? 楼半夏伸手拍了拍良棋的脑袋,如同安慰一只失落的喵咪:“知道自己的缺点与不足,可以一点点改变,但是有些关系,是很难修补的。听书不来哄你,你就不能去哄哄他吗?” “哄听书?”良棋眨巴着眼睛,“我真的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还是你宁愿眼看着你们俩越来越疏远,也不肯主动往前走一步?” “那……等他们回来,我试试。” * 另一边,姽画和听书进入冥界之后,入目是一条荒芜的小道。小道两侧或是寸草不生的土地,或堆砌着奇形怪状的石头。远处怪木丛生,却只有蜿蜒的虬枝而不见叶片。天空是姽画所见过的暗红色,云层压得很低,几乎压到人心上。 偶尔有风吹过,便带来隐约的哭泣声,抽抽噎噎,断断续续,令人揪心。 沿着小道一直往前走,逐渐开始有行“人”的踪迹。他们大多目光呆滞,身上带着各种伤痕,脸色青黑毫无血色。他们都是游走在冥界的鬼魂,等待着审判或者投胎。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分叉路口,姽画和听书停下了脚步。 在路口徘徊了半晌,其中一条岔道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瞬间拦到了姽画和听书面前:“你们不是鬼魂,是什么人!” 姽画和听书对视一眼,从袖袋中取出一枚铜币:“鬼差大人,我们是来找人的。” 那鬼差接过铜币端详了须臾,眉头微皱:“你们来找孟婆,怎么在这里乱闯?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去。” 姽画对鬼差点点头表示感谢:“多谢大人。” 平静的外表下,姽画已经对楼半夏的身份产生了诸多猜测,脸上却是不显。 有鬼差带路,姽画很快便看到了熟悉的风景。大片盛开的血红色彼岸花,夹着一条黑色的河流,远远地能看到一座石桥横亘在黑水河上。先前姽画通过吴世宁的画像看到的画面并不清晰,如今亲眼见到,未免被震撼。 盛开的彼岸花朵朵相接,放眼望,如同被鲜血浸染的地毯。忘川中的水似动非动,时不时有鬼魂从水底钻出,或是从水面下探出瘦骨嶙峋的手来。河边有不少衣衫褴褛、面容呆滞的鬼魂,或站或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只是看着他们,就令人悲从中来。 鬼差将他们送到此处便离开了,吩咐他们沿着忘川一直走,孟婆就在奈何桥上。 “伍书宁……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吗?”姽画看着忘川河边的孤魂野鬼,语气有些可惜。那样一个骄傲的、意气风发的青年将军,若是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令人唏嘘。 听书依旧面无表情:“找到他就知道了。” 虽然看着并不遥远,那奈何桥就像是望眼看到的山,一直不远不近,姽画和听书走了许久,才靠近了奈何桥。 一个红衣黑发的女人坐在奈何桥边,身边放着一个硕大的木桶。每一个要过奈何桥的鬼魂,都会在经过女人面前的时候,喝下她递过来的一碗汤——是为,孟婆汤,一碗忘却前尘。 姽画和听书走到孟婆面前,孟婆下意识递出一碗孟婆汤,却又在意识到面前的两只不是要投胎的鬼魂的时候倏地收回手:“你们是什么人,到奈何桥来做什么?” 姽画如先前一般递出铜钱,孟婆只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的路信,噌的一下站起,从凳子后面拎出一只正在打盹儿的兔子:“你给我在这儿撑着,我去去就来。” 将兔子往自己刚刚坐的凳子上一放,孟婆冲着姽画和听书勾了勾手指,姽画和听书便乖乖地跟着她走了。 孟婆将二人带回了自己的府邸,一句废话也不说:“你们和楼半夏是什么关系,来冥界所为何事?” 姽画和听书都不是笨人,听了孟婆的话便猜到楼半夏应该就是烟琴的本名。 “我们出自同一师门,因为要来冥界找一个人,阿琴说她不能进入冥界,所以才将这枚铜钱交给了我们,让我们来找人。”姽画言简意赅地解释。 孟婆闻言松了口气:“原来如此,不是她出事了就好。你们要找什么人?”冥界游荡的鬼魂千千万,没有线索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 姽画摊手,雪白的画卷出现在她手中:“我们要找的人是千年前七国时期宇穹国的将领,伍书宁,这是他的画像。”画卷展开,穿着银色战甲的骄傲青年将领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画中走出,“日前,我通过画像看到伍书宁穿着这身战甲站在奈何桥上,所以我们才会到这里来找他。孟婆大人,您对他有映像吗?” 孟婆的目光扫过伍书宁的画像,很快想了起来:“你们说的是他哦,可是……他……” “他怎么了?” “他是天界的战神——祁战,我不知道他和你们口中的伍书宁是不是有关系。虽然他有时候是会莫名其妙来奈何桥站一站,但是,要找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而且,你们找他干什么?” 姽画和听书都被惊到了,他们都属于修行之人,追求的就是化身大乘,飞升成仙。现在他们什么都还不是,竟然管闲事管到上神身上去了。 听书还是不愿放弃:“有没有可能让我们见到他。” 孟婆也是一脸难色,虽然之前祁战是有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但是他自己不出现,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他。 “楼半夏现在的处境的确尴尬,我若是带你们去找别人帮忙很可能会暴露她的行踪,到时候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所以,你们只能去奈何桥等等看,说不定他会出现,其他的我也没有办法。” “也只有这样了……”姽画露出失落的神色,她还以为会顺利找到伍书宁的。 奈何桥上,时时有喝了孟婆汤的鬼魂通过,自此进入轮回,但是他们要等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孟婆送走最后一个鬼魂,抬头看了看天色,暗红色的云层之后隐隐约约透出光亮。 ------题外话------ 给多肉买了一个补光灯,照了好几天,感觉没啥效果(┑( ̄Д ̄)┍) 第三十五章:祁战现身 “天快亮了,看来今天祁战是不会来了。要不然你们先回去,等他再来,我告诉他你们曾经来找过他。”话是这么说,但是祁战会不会因此去找他们,孟婆也不能确定。 听书低着头想了想,取出了从莫离处得来的紫玉箫,问孟婆:“这玉箫是我们从伍书宁故人处得来,不似凡品。据那人所言,玉箫是伍书宁赠送给他的,有没有可能和战神有关?” 孟婆见那玉箫通体晶莹,在冥界暗沉的天色下隐约散出微弱的光芒,玉中的紫色缓缓流淌,时或夹杂着丝丝血红,明明是雅乐之器,却有着不易察觉的血腥之味。孟婆不通乐理,却识得灵器。这紫玉箫,绝对已经评得上灵器之列。 “这玉箫是件好东西,不过我也不知道它和祁战有何渊源,要不你们用它吹奏一曲,说不定会有收获。”孟婆耸肩,这已经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天就要亮了,这是他们唯一能够尝试的了。 听书将萧抵在唇边,口中缓缓呼出气流。然而,料想中的声音并没有出现,那玉箫就像哑了一般,一丝声响都发不出。 姽画、孟婆也接连尝试,都没能成功。 “毕竟是灵器,认主也不奇怪。” “只是这样,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姽画叹了口气。知道对方是战神之后,她就没有抱太大希望,不过失望还是难免的。 * 二人回到人间的时候,天色刚刚破晓,晏城内却已经热闹非凡。确切来说,是千鲤湖边热闹非凡,有万人空巷之势。 究其原因,便在于天光破云之际,出现在千鲤湖面的、巍峨不凡的宫城之影。楼半夏和良棋也在现场,萧煜更调来了精兵维持现场的秩序。即便如此,还是时不时有百姓越过封锁线,似有所向往,跃入湖中。 楼半夏和萧煜的身形气质,绝对不是寻常人等能够企及,姽画轻易在众多人头中找到了他们的方位,艰难地挤了过去。听书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脚下发力,直接越过人群,稳稳地站立在千鲤湖边的栏杆上,引起一阵惊呼。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看到姽画和听书回来,楼半夏问道。 姽画摇了摇头,看向湖面的光影:“这是怎么回事?” 浮在湖面上的宫城之影,分明就是他们那日见到莫离的凌天皇城。只是眼前的宫城只是海市蜃楼般的光影,看得到却碰不到。 楼半夏砸了咂嘴:“我和良棋原本在暖阁中等你们,突然感觉到此处灵力波动剧烈,赶来的时候还是空无一人。我看到一个幽蓝色的光点从湖中升起,就在当时出现漩涡的位置。我察觉到灵力波动就是那光点造成的,便将它抓了出来……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刚好更夫经过看到了,敲着更锣喊了一路,几乎全城的百姓都被吸引到这里来了,说是什么出现了神迹。”良棋撇嘴,看了听书一眼,别别扭扭地蹭了过去,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站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听书略有差异,僵着身体,神色却缓和了下来。 太阳完全升起的一刻,湖面的宫城突然开始颤动,漾出水一样的波纹,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岸边一片哗然,百姓们交头接耳地嘀咕着“神迹”要消失了。 姽画正侧耳听着身后百姓们的议论,须弥戒中突然一阵骚动。未及她反应,紫玉箫便自行飞出,悬于湖面。明明没有风,也没有人吹奏,玉箫却自奏起呜呜咽咽的鸣声,如泣如诉,似有着无尽的悲伤、悔恨以及不舍。 宫城的光影在箫身中逐渐化为闪烁的光点,缓缓升空,直至肉眼再也看不见。 到宫城完全消失,箫声也停止了。 岸边的人面面相觑,楼半夏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紫玉箫。在阳光的映衬下,紫玉箫更加通透,紫色被淡化,玉石中丝线般的血色却更加明显,游走在箫身中。不知是不是错觉,楼半夏总觉得,紫玉箫中的血丝似乎更多了。 “宫城消失了,那莫离呢?”楼半夏摊开自己的右手,那是她从湖中捞出的光点。那是一枚玉印,通体乳白,触之有温。玉印一端做了雕刻,细看之下,竟是凌天皇城的缩小版。这枚玉印,应该就是莫离说的宝物了。 听书跃出湖面,往依旧悬在半空的玉箫而去。然而,他还没靠近紫玉箫,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震了出去,连自救都无能为力。良棋见状,飞身而起,试图在半空将听书截住。然而,他还是小瞧了那股力量,反而被听书带着一起下坠。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倏地出现湖面上,双足踏水而立,右手抓握着紫玉箫。很显然,刚才将听书震出去的就是他。 “伍书宁!”楼半夏低呼。 姽画抓住了她的手臂,神色复杂:“不,他不是伍书宁,是天界的战神,祁战。”他们一出冥界就到了这里,还没有机会告诉楼半夏在冥界发生的事情。 楼半夏一时之间有些绕不过来,努力思考了良久,才不可置信地看向祁战:“所以,其实伍书宁是战神的转世!” 祁战似乎是听到了楼半夏的声音,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萧煜身子一歪,挡住了他的视线,祁战便移开了目光,将紫玉箫举到唇边。清越的箫声传出,喧嚷的人群顿时沉寂下来,如同听得入迷了一般。 良棋和听书相互搀扶着站起,想要回到湖边。伸手轻轻一碰围观的百姓,被碰到的人便一下子倒了下去,顺便碰倒了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一片连一片,不过须臾功夫,除了楼半夏、姽画和萧煜以及他们两个之外的所有人都倒了下去。 他们都是灵师,有一定的修行,不受到箫声影响可以理解。但是萧煜只是一介凡人,为什么还能站着?这是除了楼半夏之外的所有人的想法。 祁战眨眼间出现在萧煜身边,紫玉箫抵在他的胸口。看上去玉箫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在场却没有人怀疑,只要祁战想,玉箫绝对可以成为凶器。祁战本身便如同一把出窍的剑,气势凌人。似乎他只要看人一眼,便可以在其人身上留下伤痕,生疼! ------题外话------ 我发现自己的口味越来越重了,学校的食堂完全满足不了我= ̄w ̄= 第三十六章:解开隔阂 萧煜眸光沉沉地看着祁战,一派淡定:“在下何处得罪了阁下?” “你不是人。”祁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非人非鬼,非仙非妖,你是什么东西?”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萧煜耸肩。刚刚重生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还是人。直到遇到幻月,他才知道,自己已经算不上是个人了。 祁战的眼神带上了杀气:“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出现在世界上。” 就在此时,楼半夏伸手握住了抵在萧煜胸口的玉箫,将萧煜推了出去。即便如此,萧煜的胸口还是受到了重击,喉头一阵腥甜,心脏如同被一只手紧紧握住,有种随时有可能被捏爆的感觉。 祁战倒也没有追上去,他并没有非要杀了萧煜的理由,而是看着楼半夏:“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楼半夏笑笑,他们的确是曾经见过几面,不过互相却并不认识。祁战是天界战神,而她只是冥界一个小小的跑腿,着实不该有交集。她没有想到,祁战竟然会对她有印象。 “也许见过是说不定,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中这支玉箫。” 祁战将玉箫从楼半夏手中抽出:“这支玉箫中蕴藏着我的力量,所以我才会循着箫声而来,但是我并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支玉箫,你们是如何得到的?” “千年之前,上神曾经转世入此间凡界,不知上神是否还记得?”姽画恭谨地将莫离所绘的伍书宁的画像递了过去。 祁战却并没有接:“那时候转世的并不是完全的我,只是我的一缕神识。那缕神识回来之后,我却发现,它在人间有很多记忆的不完全的,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感觉。”他会时不时地往奈何桥跑,便是因为他从那缕神识中感知到的情绪,他一直在等着某个人的出现,虽然他并不知道他等的是谁。 姽画打开了画卷:“画了这幅画的人,大概就是你要找的人了,紫玉箫也是他托我们交给伍书宁的。伍书宁,就是上神您的神识的转世。” 祁战只扫了那幅画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角落处的落款。没有印玺,只有简简单单的人名和日期。 “莫离……”祁战呢喃着落款的名字,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神色愧疚地看着毒发的自己。神识回身之后,他一直很好奇自己的怎么死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原来,竟然是被这个叫莫离的人毒死的吗? 他应该痛恨他,应该嫌恶他,但是意外的,他提不起这样的情绪。也就是说,他神识的转世,从未对杀了他的人有过痛恨厌恶的情绪,反而有着隐隐的酸涩和愧疚。他祁战,不该是这么好心的人! “他现在在哪里?” 楼半夏看向湖面,明媚的日光被荡漾的波纹反射,波光潋滟,有些刺眼。 “他,大概真的死了吧。” “呵,”祁战抱臂,“活了千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 楼半夏将雕刻着宫宇的玉印举到祁战眼前:“他能活下来,是因为有这个。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他承受了千年的孤独,一个人在湖底等着。如今我们答应帮他完成心愿,他便将此物给了我们作为酬劳。刚刚的箫声,应该就是紫玉箫感知到莫离的消失而发出的悲鸣。” 楼半夏话音刚落,祁战已经消失。千鲤湖边,只剩下五个人影还站着。片刻之后,在祁战的箫声中倒地的百姓逐渐清醒了过来,皆是一脸迷茫的模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倒在地上。 “神迹,神迹不见了!”人群中有人惊呼,引起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惊异之声,却没有人提起后来突然出现的祁战,看来是都被消去了那段记忆。 * 回到牵情阁,萧煜异常地沉默着,连良棋找他对弈都拒绝了,只一个人捧着茶盏发呆,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样。 姽画用笔杆捅了捅沉迷于研究从湖里捞上来的印玺的楼半夏,示意她跟萧煜说说话,劝劝他。楼半夏收起玉印,声音不大不小:“萧煜,中午留下吃饭吧。” 萧煜顿时来了精神,一点也没有忧郁的感觉了:“好啊,吃什么?” “暖锅。” 暖锅就和火锅差不多,也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但是一群人围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吃,萧煜还真是没有过。生于皇家,规矩比人多,就是在军营的时候,他大多也是一个人吃饭。留人吃饭,算得上很高的恩赏。 没想到,他自己也被“恩赏”了一回。虽然一开始不太习惯,气氛倒是不错,令人食欲大开。 听书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回来就看到自己的碗中多了半碗肉片,汆烫得恰到好处,入口的温度也刚刚好。桌边几人,碧蕊被季阳缠着,烟琴被萧煜缠着,姽画专心致志地盯着汤锅中转悠的香菇,估计也没那么好心给他烫肉片。剩下的,就只有埋头用筷子蘸酱料吃的良棋了。 看着良棋做贼心虚的样子,听书失笑,素来没什么温度的嘴角微微上翘,从暖锅中捞出良棋最喜欢的丸子送到了他的碗中。良棋的脸红到了脖子根,筷子戳了几回都没戳上丸子。突然有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筷子,带着他的手将筷子准确地扎入了丸子里:“怎么,连吃饭都不会了?” 良棋心里偷笑,脸上却故作不高兴:“对啊,我不会吃饭了,你喂我啊!”然后,刚刚还在他碗里的丸子莫名其妙就到了他嘴里。看着良棋呆愣的模样,听书又是一阵忍俊不禁,良棋也绷不住笑了。 楼半夏往暖锅里下了几片豆腐,眼神扫过良棋和听书,长舒一口气。良棋和听书冷战的这段时间,她和姽画也不太自在。总归低头不见抬头见,又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隔阂,关系还是融洽一些比较好,大家都自在。 萧煜看着翻滚的汤锅,又往楼半夏身边靠了靠:“其实,我还是挺在意的。” ------题外话------ 雪球:有点卡文,行文生涩,大家担待~ ps:各位雪球的读者,我是管理组大管家银霜子夜,因为我的一些不适当行为,导致雪球受到牵累。雪球将存稿留给了我,短期内,《通灵王妃》的更新将会由我负责。 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雪球,也对不起看文的大家,特此声明致歉。 pk活动的奖励各位注意查收,同时,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冒泡,让雪球看到你们,心情也许会好一些,子夜在此先谢过诸位。 我个人决定,由我出资,在雪球回来之前,连续冒泡三天奖励100xx。 再谢。 第三十七章:有女阿桃惹情思 “在意什么?” “我到底算什么?” 楼半夏眼疾手快地从姽画的筷子下抢过一只香菇送进萧煜碗里:“纠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思,反正你能吃能喝能睡有名有分有权有势,为什么非要弄清自己是个什么?” 姽画重新捞了一只香菇扔进嘴里:“其实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而我们竟然都没有看出来你的异常。” 萧煜抿了口酒:“我死过一次,但是却又没有真的死,而是重新回到了二十年前……” “咳咳咳……”楼半夏被辣椒呛了嗓子,咳得直不起腰来,萧煜赶紧递了杯水让她喝了。 楼半夏缓了很久才缓过来,萧煜这种情况,她似乎在李双看的各种小说里经常看到。那现在算什么情况?穿越撞重生,一出狗血大梗? “你这是怎么了?”姽画也被楼半夏吓得不轻。 楼半夏挥挥手:“没事,我就是一时激动。” 她着看向萧煜,因为剧烈咳嗽,楼半夏双颊绯红,眼角湿润,看得萧煜一阵心跳失常,又强自压下,故作镇定。 “你……”楼半夏启唇吐出一个字,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神色越来越复杂,“很好!”这两个字,如同从唇齿间挤出一般,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萧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楼半夏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开始专注于吃饭。 “这样的情况,似乎在哪里见过。”听书突然开口。 楼半夏想起先前在魔界的时候,龙脩曾经说过的话。萧煜的命星星轨自行回转,他无需通过轮回盘就能自行轮回,说的大概就是他一旦生命走到尽头,就会回到特定的时间重新来过。根据龙脩的说法,萧煜的命星星轨进入第二轮,也就是他已经重生过一次。但是星轨之数终究有限,若是走到最后,萧煜会怎样?消失,还是通过轮回盘重新投胎? * 午后不久,季阳已经午睡,碧蕊将前日里游湖曾经遇见的宁逸之迎进了牵情阁。 “听说今儿天刚亮的时候,千鲤湖边有神迹出现。可惜我昨晚醉酒,没能赶上这个热闹。”宁逸之也不忙着进入正题,说起了千鲤湖的“神迹”。 萧煜嘘了他一声:“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天地异象而已。你不是有事情托他们办吗?” 宁逸之撩起衣裳下摆,以潇洒的姿态坐下:“在下的确有事相求,酬劳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们能帮我找到人,一千两金绝对分毫不差地给你们。” 在宁逸之眼中,牵情阁也就是个做生意的地方,和其他的铺子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价钱更加贵些,交易的内容特别一些罢了。即便在画舫上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们有些本事,但还是难免带上一些属于富家公子的倨傲。 姽画敲了敲桌子,看向楼半夏:“我就说,干嘛非得定下什么千金之酬,咱们又不差钱,换点其他的多好。” 良棋也眨巴着眼睛,配合姽画:“是啊,金子我都玩腻了。” 楼半夏忍笑,严肃地看着宁逸之:“您看……” 宁逸之脸颊抽了抽,偏偏是自己有求于人,还不能翻脸,只得赔着笑脸点头,保证寻来等价的宝物作为酬劳。 “我想找一个人……” “又是找人啊!”宁逸之刚开口,良棋便忍不住吐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良棋后知后觉地捂住自己的嘴,往听书身后躲去。宁逸之也不在意被人打断,径自说了下去。 他要找的是一个女人,这个人曾经被他忘记。直到大婚的前一夜,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才想起了这个人,这也是他对自己的新婚妻子十分冷淡的原因之一。 他和那个女人相识的时候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对方比他虚长一些。在他的记忆中,他称呼那个女孩子阿桃,他们在一片茂盛的草地上相互追逐打闹。地上的草长的很高,几乎到小小的他们的腰部。只要蹲下,整个人都能被草淹没。草丛里夹杂着五颜六色的花朵,远处还有一大片桃林。桃花盛开,仿佛一片粉色的海洋。 天气很好,天空很蓝,云朵很白。他很开心,笑得放肆,似乎整片天地都回荡着他的笑声。阿桃也在笑,银铃般的笑声听在他的耳中是世间最美妙的声响。 浑浑噩噩中,他迎来了自己的婚礼。看着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被她的兄长背出门,送入他带来的花轿中,他突然觉得很失落。 出生权贵之家,夸张点说,他从小也算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鲜少有做不到的事情。但是到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上,家里竟然全然不顾他自己的意愿,便塞了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人给他做正妻。 他不想这样,他想找到阿桃,娶她。 楼半夏清了清嗓子:“如果你有关于阿桃的记忆,凭着上将军府的能力,未必不能找到她。找我们,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宁逸之苦笑:“我拐弯抹角地跟我娘套话,结果我娘却说我是胡思乱想。她说我根本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叫阿桃的人。” 萧煜喝着茶“嗯”了一声:“宁夫人说得也没错,上将军和宁夫人都是在晏城生长,你自幼除了跟着上将军去边境,就是在晏城。你描述的那番景象绝非边境所有,而晏城,你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能不知道吗?”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请各位公子帮忙。” 姽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宁逸之的眼神却并不那么和善:“我们帮你找到阿桃,然后你要娶她,你现在的妻子呢?” “正妻无过不可废。”宁逸之理所当然地回答,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娶阿桃也未必要取缔了正妻的位分。 姽画的笑意更深:“好,很好!” 宁逸之没听出姽画语气中的不对,自以为思虑两全,笑得颇为自豪。 ------题外话------ 姽画:我想在这个渣男脸上划拉两刀怎么破? 第三十八章:祁战的小心思 楼半夏见多了这种事情,比姽画还要冷静些:“只是凭着你的描述,我们无法获得足够的线索。阿桃长什么样子,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令人失望的是,宁逸之在梦中没有看清阿桃的长相,也想不起她的样子。自大婚之后,他再也没有梦到过阿桃,让他更迫切地想要找到她。 宁逸之恍惚记得,他和阿桃曾经在一起度过了三年的美好时光,大概是七岁到十岁的光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阿桃不见了,他也忘记了她。直到大婚,他才又想起阿桃。 在他的印象中,阿桃是纯真而美好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保护她。 再问,宁逸之也说不出其他的事情来,楼半夏只得让他先回去等消息。 “关于宁公子七岁到十岁间的行迹,萧煜,你应该不难查到。” 萧煜撑着脑袋,眼珠一转,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对我来说是不难查到,不过有什么奖励?” 楼半夏眼帘一掀:“你想要什么奖励?” “唔,给我做顿饭。”萧煜倒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只是想借机为难调戏楼半夏罢了。孰料楼半夏答应得迅速又爽快,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让他有些不确定起来。 “我做可以,你得全部吃了。” “那有何难!”萧煜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应了,想着要不要回去找御医先开几服药备着,以防万一。不过想想自己也曾经过过茹毛饮血的生活,又有些淡定了。 待萧煜离开,姽画和良棋凑到楼半夏身边。 “阿琴,你真的会做饭啊!” “不会。” “那你还答应他!” “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楼半夏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姽画和良棋已经开始同情萧煜了。 * 翌日,天色阴沉,霏霏细雨自天空落下,空气沉闷,叫人提不起劲头,只想蒙头大睡。 楼半夏是被碧蕊强行从床上拖起来的,洗漱好出了房门,就看到一抹银色的身影在大堂中负手而立,气息如天色阴沉。 其他人都没有出来,碧蕊也缩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只余楼半夏一人面对祁战。 祁战淡淡地看了楼半夏一眼:“我去了冥界,但是没能找到他,但是我想起来了。” 当年莫离苦心接近伍书宁,伍书宁将莫离引为知己,莫离却刻意维持着二人之间的距离,让伍书宁更加信任他,紫玉箫便是那时候他送给莫离的。那时候,莫离借由伍书宁的手搅弄风云,让六国互相猜疑、相互交战,给凌天的称霸之业铺路。 伍书宁不是不知道莫离有古怪,但是莫离所做的一切确实是在帮他,他也不愿意猜疑莫离。反倒是莫离自己,曾经多次提醒伍书宁,让他不要轻信任何人。只是,伍书宁没有想到,莫离口中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到最后,宇穹和凌天决战,作为宇穹最负盛名的将领伍书宁,死在了他的军师莫离一杯毒酒之下。伍书宁临死之前,莫离跪在他面前,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理好衣裳和头发,说等他替凌天完成大业,必以死偿伍书宁,让伍书宁在奈何桥等他赎罪。 但是伍书宁不是凡人,而是祁战转世的一缕神识,根本不会去冥界。伍书宁死后,化作一缕神识,恢复了自己的记忆和灵力。他不需要莫离以死偿命,乱世之中,各人立场不同而已,无关对错。于是在回到天界之前,伍书宁在紫玉箫中注入了自己的力量,只要玉箫还在,莫离就不会死。然后,他洗去了自己关于莫离的记忆,回到了天界,融入祁战的神魂之中,徒留莫离孤单等待了千年。 楼半夏蹙眉:“上神似乎没有必要特地来告诉我这些事情。” 祁战弯唇:“的确,我并不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的。我在想起莫离的同时,也顺便想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的了。” 楼半夏屏息抬头,看着祁战的眼中满是惊异和惶恐。 “你别担心,我没有那个闲工夫管你们冥界的事情。” 祁战的话让楼半夏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她也不认为祁战有那么好心。 “作为交易,我帮你保守秘密,你把昨天的那枚玉印给我,反正你留着没有多大的作用,还不如给我做个纪念。”祁战摊开手。 楼半夏从袖袋中掏出玉印交给祁战:“这枚玉印,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这枚玉印是莫离从到人间游历的司辰星君手中得到,玉印顶端雕刻成宫城的模样,只要玉印不毁,宫城就不会消失。但是现在,雕刻出的宫城上缺失了一角,已经失去了效力。” 楼半夏沿着祁战的指点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缺失的角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那种…… * 祁战离开之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出了房门。除了碧蕊之外,姽画、良棋和听书似乎都不知道祁战曾经来过,听说之后都是一脸震惊。 “如果祁战在冥界没能找到莫离的话,那莫离去了哪里?”良棋的关注点,总是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不过这个问题的确难以解释。 楼半夏脑海中闪过祁战从自己手中接过玉印的场景。她拿到玉印之后,曾经仔细观察过,并没有发现玉印上竟然有损坏的角落。如果不是祁战提醒,她根本不会看到那个缺失的小角。 他们见到莫离,是在凌天王朝的宫城之中,宫城在千鲤湖下,水侵不入。玉印是她从千鲤湖中捞出,触手之时滴水不沾。萧煜说,千鲤湖没有那么深,画舫至今没有被打捞到…… 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们那日被卷入漩涡之后,由于某种原因变小了。而他们所见到的宫城,其实就是玉印上的宫城。莫离,其实就在玉印中!这样一来,祁战向她讨要玉印,其实还是想找到莫离…… “我就说,祁战怎么会突然要什么纪念!”楼半夏喃喃。 姽画没听清她的话,疑惑地看着她。楼半夏抿唇摆手,表示没事。反正他们和莫离的交易已经完成,接下来祁战要干些什么,也与他们无关了。也许,这对莫离会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题外话------ 大管家突然觉得祁战有点萌萌哒,也是个小别扭的感觉。 第三十九章:踏青寻景一路行 “莫离那样的风姿啊……生偿帝王情,死抵君子债,一生苦楚,真是可惜了。”姽画从须弥戒中取出一幅画,竟是不知何时画出的莫离画像。曲水古亭,如玉君子,谪仙之姿,清浅一笑,倾国倾城。这般风貌,让人难以想象他曾经浸淫在权术阴谋的腥风血雨之中。正如姽画感叹的一般,真是可惜了。 听书手下的木雕逐渐成型,轮廓线条流畅,衣服的花纹和褶皱清晰可见,连发丝都雕刻了出来,真正做到纤毫毕现。 良棋撇了撇嘴:“这木雕到底是做什么的,总归不会只是一个摆设吧?” “是傀儡。” 人间奇士之中,有傀儡师,能操纵没有生命的傀儡如正常人一般行动。与灵师不同,傀儡师不属于修行者,寿命与常人无异。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能像傀儡师一样操纵傀儡。听书手中的傀儡,又与傀儡师的傀儡有所不同,也不怪其他人一时没有看出来。 一般傀儡师的傀儡,都和真人差不多大小,而听书的傀儡,只有巴掌大小。 “这么小的傀儡,能用来做什么?”良棋也很好奇。 听书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傀儡还没有雕刻出五官的脸庞:“谁告诉你它不会长大了?” 一室静默,傀儡说到底本质上还是一截枯木,竟然还能长大! “你们老盯着我的傀儡干嘛,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萧煜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说曹操,曹操到。 萧煜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提起自己,推开门得意地挑眉:“我还真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 萧煜自应承下了调查宁逸之七岁到十岁之间发生的事情的任务,第一个就找上了宁夫人,当然不是宁逸之的新妻,而是他母亲。子女身上发生的事情,大概不会有人比母亲更加清楚了。 萧煜莫名其妙上门拜访,本来就让上将军府一众人等摸不着头脑,再加上他三句话不离宁逸之小时候的事情,宁夫人也不是傻的,立即想起了宁逸之大婚那日在自己面前提起的事情。宁夫人对自己选的儿媳妇很满意,不乐意横生枝节,便与萧煜打着太极。 萧煜什么也没能从宁夫人口中套出来,宁逸之陪在一边也怏怏地提不起精神。反倒是宁逸之身边的书童,挠着脑袋,欲言又止。 宁逸之的书童也是自幼就跟在他身边的,说不准,比宁夫人还要了解宁逸之的行踪。 “有话直说,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萧煜开口问了,书童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小人好像记得,有段时间少爷特别喜欢往书院后山跑,甚至会逃课去后山,每次还不让小人跟着,只让小人在山下放风……”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宁逸之自己都被震惊了。 书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少爷*岁的时候。后来有一次,少爷迟迟没有出后山,我也找不到少爷,急忙回书院找先生帮忙。大家找了很久,才发现摔下坡撞到脑袋被撞晕的少爷。” “啊,这个我倒是记得……”宁逸之皱眉,“不过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经常去书院后山?我明明记得自己是个乖学生,从来不逃课!” 萧煜懒得听宁逸之给自己辩解,出了宁家就径直去了书院,跟书院的先生证实了这件事情。乘着天色未晚,萧煜还去书院后山转了一圈,毫无意外地什么都没有发现。 * 被宁逸之忘记的关于书院后山的记忆,的确令人生疑。楼半夏思量了一番,决定邀请宁逸之去书院后山踏青。 之所以借着这么一个由头,而不是直接让宁逸之去找可能的地方,为的就是让他放松心情,按照自己的心意走,让宁逸之的潜意识主导“踏青”的方向。虽然过去了十多年,记忆可以被大脑忘记,但是有些东西会一直一直地镌刻在灵魂中。就像有时候,你放空了思绪,放任自己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地游走,却会走到一个特定的地点一样,这是你身体、灵魂的记忆,与大脑无关。 宁逸之也不傻,踏青哪里都可以去,偏偏是书院的后山,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不过既然都说了是踏青,宁逸之还是准备了食盒让书童带着,总归不能亏待了自己。 城中的书院,并不是一般的私塾。能到书院里读书的,大多都是权贵之家的子女,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才学过人之士被破格收入学院,算得上是“贵族书院”。书院的后山并不是真正的山,充其量算个高点的土坡,是给诸位学生平时放松、散心的去处,自然的风景经过人工的修饰,更加精致宜人。 要从正常的山道进入后山,必然要通过书院。在后山的入口,还能依稀听到书院内传来的郎朗读书声。 春色渐浓,放眼望去,后山上一片葱翠,只是看着便令人轻松愉悦,心情大好。行走在碎石路上,鼻端甚至能够嗅到自然的气息,绿植的青涩、花木的芬芳,无一不让人神清气爽。 走了不多远,众人都有意放慢了脚步,让宁逸之走在最前面,说说笑笑却是不停。一路走,楼半夏也一路观察着周边的情况。这个地方看上去和宁逸之描述的场景大相径庭,如果宁逸之的那些记忆真的是在这里发生,这里一定有通往另一个地方的通道。 然而,直到日上中天,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一众人等在路边的亭中坐下,宁逸之的书童将食盒打开,食盒内皆是卖相极好的精致糕点,甚至还备了凉茶用竹筒封着。 楼半夏没什么胃口,不知是何缘故,她从刚才开始,心里总有一种慌张的感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们在这儿休息,我去旁边走走。”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楼半夏转身便钻入了林子中。萧煜灌下一口凉茶,便追着楼半夏进了林子,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题外话------ 雪球电脑好像出问题了,管理组天天撺掇着她换电脑换手机的,感觉自己仿佛在引诱一个乖巧少女坠入剁手深渊2333 第四十章:差点被占便宜 明明就是前后脚,萧煜却没能追上楼半夏,跟了几步便失去了她的踪迹。萧煜挫败地锤了下手边的树,继续往前找了会儿,却一直没见到楼半夏的踪迹,颓丧地准备回去。这么好的献殷勤的机会,就这么丢了!喝茶,喝什么茶! 萧煜往回走了不过数米,密林深处突然传出凌厉的琴音,杀气凛然。 古琴之乐声,当如流水之淙淙,便如当日楼半夏在画舫上所奏之曲,温柔悦耳,却不该是此时几乎刺耳的凌厉。萧煜立时往琴音来源处追去,然而有两道身影比他更快。 姽画和听书一听到琴声就知道定是出事了,留下良棋在原地保护宁逸之,二人便跃入林中,踏枝而行,顷刻便看到了楼半夏与一黑衣人在林中纠缠。楼半夏对近身袭击最是不擅,对方却是个中高手,楼半夏只能四处闪躲,寻找间隙以琴音为攻。对方攻势太过密集,是以楼半夏的琴音断断续续,难成气候。 听书拔剑而上,缠上那黑衣人,楼半夏趁机跃上高树,十指飞速在琴弦上跃动,谱出恢弘的曲调。随着琴音越来越激昂,林间卷起阵阵阴风,如同从阴森地狱中吹出,令人不寒而栗。楼半夏泛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与听书交战的黑衣人,左手食指挑动,断弦之音响起的同时,在林中盘旋的风顿时化作无数道风刃,尽数往黑衣人身上招呼。 黑衣人无处躲闪,身上顿时布满伤口,血肉模糊。断开的琴弦自楼半夏指尖飞出,缠上了黑衣人的脖子和四肢,将其生生从地面悬上半空,挣扎不得。 温热的血从黑衣人的身上滴落到地面,溅开成一片。楼半夏自树上跃下,神色冷厉,那眼神仿佛恨不得把黑衣人扒皮抽筋了。 萧煜揉了揉被琴音震得鼓胀的耳朵,似乎还能听到回旋的琴声:“阿琴,他做什么了让你这么生气?” “对啊。”他们都知道楼半夏不是情绪外露的性格,像现在这样把愤怒写在脸上,可见黑衣人一定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楼半夏咬牙切齿:“我刚才要是反应慢点,就该被他摸裆了!” 空气顿时凝固,每个人的表情各有精彩。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萧煜,扯着楼半夏上上下下地打量,重点关照了差点被“偷袭”的部位。楼半夏被看得恼火,一脚把人踹开。挥手间,黑衣人从空中坠落,狠狠砸在地面上,那声响让人听着都觉得疼。 一脚踩在黑衣人的胸口,楼半夏掰过他的脑袋,四目相对,一个狠戾,一个失神。不是黑衣人不想表现得凶狠一点,只是他浑身骨头寸碎,体表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痛苦让他根本没有力气去表现自己的凶狠。 姽画怕楼半夏一冲动直接把黑衣人杀了,连忙上前抱住她:“阿琴,你冷静啊,他现在还不能死,我们得先搞清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到时候再拿他撒气也不迟啊。” 楼半夏扯开姽画:“我还没失去理智,这不是正要审他吗?” “哦……”姽画还是不敢离开,就一直站在楼半夏身侧,以防万一。 萧煜也想凑到前面去,却被楼半夏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摸摸鼻子退后。楼半夏很清楚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人类,而是妖修。虽然他现在看上去很虚弱,但是要找机会对一个人类出手也不无可能。 被踩着心脏的位置,黑衣人张着嘴巴喘气。楼半夏弯下腰,冷冷地看着他:“为什么跟着我?” 她独自进入密林,便是觉得可能有人一直跟着他们,抱着要把人引出来的想法。幸而有所防备,否则依照黑衣人动作的迅速,还真有可能被他钻了空子。黑衣人在她独自离群的时候出现,他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她。 “你……”黑衣人一开口,口腔中便溢出血来,混杂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碎末,“杀了我!” 楼半夏脚下更加了几分力:“这么想死?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不定能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能把你给拽回来!说,为什么跟着我!” 黑衣人已经开始翻白眼,裸露的皮肤上钻出灰黑色的羽毛,气息也越来越弱,却不肯再吐露一个字。 楼半夏不怒反笑,松开了自己的脚,让黑衣人得以喘息:“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了吗?太天真了。” 黑衣人又被坚韧的琴弦扯了起来,这一次没有被悬在半空,却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被”站起来了。由于全身无力,他的双腿也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弯曲着垂下。这反而给了楼半夏方便,她的眼睛,刚好与黑衣人的眼睛在同一水平线。 一只手掐着黑衣人的下巴固定住他的脑袋,楼半夏往黑衣人的眼瞳深处看去。黑衣人意识已经模糊,被迫看着楼半夏的眼睛,他仿佛从她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自己往里吸去。 在楼半夏的眼中,黑衣人的瞳孔中逐渐显出不甚清晰的画面。一双并不特殊的黑色靴子,一抹一闪而过的青色衣角,凹凸不平的泥地,整个场景都十分幽暗——这是从黑衣人的视角看到的某个场景,也应该是有关她的某个场景。 从黑衣人的视角来看,他应该是低头跪在地上,从他面前走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让他跟踪她的人了。楼半夏想要看得更深一些,黑衣人眼中的光却彻底暗了下去,只得作罢,将已经没了气息的黑衣人扔下。 黑衣人很快化作了一只满身伤痕的猎隼,毫无生气。 楼半夏收回琴弦,重新接回焦尾琴上,脸色还是不好看。虽然她知道了这只猎隼背后有人指使,但是究竟是什么人盯上了她,还是毫无头绪。 萧煜拎着死得透透的猎隼的脖子将它提了起来,引得其他人侧目。萧煜举了举猎隼的尸体:“反正都已经死了,别浪费,烤烤吃了吧,加菜。” “随你。”楼半夏收起焦尾琴,余怒未消。把猎隼烤烤吃了,她一点意见也没有。 第四十一章:奇异的山洞 楼半夏等人出密林的时候,良棋、宁逸之和书童都对着密林望眼欲穿。一见他们出来,良棋立即迎了上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楼半夏板着脸从他身边走过:“打了只鸟给大家加餐。”萧煜配合地扬了扬手中的猎隼。 宁逸之惊讶地瞪着眼睛:“这东西可不好打,啄起人来可凶狠了。鼠儿,快拿去烤了,趁新鲜。”鼠儿,就是宁逸之书童的小名。 鼠儿拿着猎隼去处理了,宁逸之也屁颠屁颠跟了上去。良棋才不相信那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打只鸟,缠着听书追问。听书将大致的事情说了,却略过了“摸裆”一茬。好在良棋神经比较大,也未曾追问。 楼半夏仿佛喉咙里卡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浑身散发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冰冷气息,萧煜也不敢在此时撩她,给她倒了杯茶:“还好你反应快,顺顺气,别气坏了身体。” 推开茶杯,楼半夏深吸一口气,嗅到了空气中隐约传来的烤肉香,心情略微好了些。 不多久,鼠儿举着烤好的猎隼回来,却没有看到宁逸之的身影:“唉,少爷还没回来吗?” “你们家少爷不是跟你去烤鸟了吗?”良棋也是一怔,众人心中一凛。 鼠儿也慌了:“可是,我刚刚把鸟处理好架上火,少爷就走了呀,我以为他是觉得无聊回来了……” 萧煜扬手止住了鼠儿还没说完的话:“先别慌,带我们去你烤鸟的地方看看。”虽然是说正经事,但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不过这时候也没有人纠结这件事,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因为要处理猎隼,鼠儿烤鸟的地方临近一条小溪,火堆还在燃烧着没有熄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宁逸之往哪里走了?”萧煜问道。 鼠儿抬手指了个方向,并不是回他们休憩的亭子的方向。鼠儿在这处守着,良棋和听书回到亭子等着,楼半夏、姽画和萧煜循着鼠儿指点的方向找去。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猎隼妖影响了,萧煜的眼神总是时不时地往楼半夏的下半身瞟。楼半夏走了几步,阴沉着脸开口:“萧煜,你要是再管不住你的眼睛,我不介意帮你把它们抠下来。” 萧煜克制住自己的眼神,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我其实还是好奇,他要追杀你也就算了,怎么还……嗯,你懂的。” 楼半夏恼怒地一脚踹上了萧煜的小腿:“你问我,我去问谁啊!”那只猎隼妖上来就摸她的裆,她还觉得那就是只变态妖精专攻人下三路呢! “会不会……”姽画凑到楼半夏耳边,“他想验证你是男是女?”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很有可能要找的是一个女人,并且怀疑到了女扮男装的楼半夏身上,而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能逆天改命的天命异星,而这个身份,的确有让人觊觎的可能。 楼半夏掐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默,这样看来,她的处境还是比较危险的。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宝物,引起多方注意而不自知,还在四处乱蹦跶。她开始考虑,是不是要采取某些手段把自己藏起来了。 萧煜看着楼半夏沉思的模样,放慢了脚步走在她身边:“在想什么?” “想怎么把自己藏起来。” 萧煜笑了:“要不你藏到我那里去?” 楼半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姽画忍笑拍了拍萧煜的肩:“路漫漫其修远兮,加油,我看好你。”说完,也加快脚步追上了楼半夏。 鼠儿给他们指的方向只有一条路,并不难找。但是走了一路,前方越来越幽暗,空气越来越湿润,正常人应该都不会选择继续往里去,楼半夏也就停下了脚步。小路的一侧是不算十分茂盛的树木,将小路与外间游览的石道分隔开。另一侧是长满了藤蔓的山坡,石块嶙峋,也有些低矮的灌木生长着。 “这里的泥土已经很湿润了,如果宁逸之从这里走过的话,应该会留下脚印。但是前面什么都没有,他应该没有到过这里。”楼半夏后退几步,所过之处果然留下了脚印。 萧煜:“再往回找吧,这次注意小路两边。说不定那些藤蔓之后藏着山洞,鼠儿也说过,逸之曾经从坡上摔下过,也许这次他又摔了。” 他们正往回走的时候,遮掩着山坡的藤蔓突然有了动静。楼半夏正要祭出焦尾琴,却见那些藤蔓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山洞。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由楼半夏领头,走进了山洞中。在他们身后,分开的藤蔓又重新合上,掩住了本就不明显的山洞,也挡住了射入山洞的微光。 洞外的光进不来,山洞的深处,却透出莹莹之光来——淡粉色、带着春天气息的光。 三人警惕之心不减,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山洞很深,通道狭窄,甚至需要微微弯下腰,颇有曲径通幽之感。循着荧光的方向,约莫走了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和通往此处的狭窄通道全然不同,看上去容纳百人也不成问题。在山洞的中央,生长着一棵两人高、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桃树,花开葳蕤,整个山洞中都充盈着桃花的清香,却没有一丝一毫溢散出去。而他们在外间所见到的淡粉色的荧光,来源正是这颗桃树。 一颗会发光的桃树。 而他们苦苦寻找的宁逸之,此时正靠在露出地面的树根间,睡得正香。 楼半夏三人上前试图唤醒宁逸之,宁逸之却没有一点反应。萧煜直接上手给了他两个大耳刮子,宁逸之却幸福地笑了……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带他走吧,不要再让他回来了。” 山洞中突然想起一道空灵、清脆的女声,幽幽地在山洞中回荡着,冲击着楼半夏三人的耳膜。 第四十二章:阿桃的真实身份 楼半夏仰头四顾:“你是谁,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散发着莹莹之光的桃树上洒落无数花瓣,在她面前凝聚成一个人的轮廓。花瓣上光芒散去,化作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如春日绽放的桃花一般粉雕玉琢。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却和她的形象并不相配,面带愁容,一点都不活泼。 “你就是阿桃?”姽画猜测道。 “没错,我是阿桃。”阿桃走到宁逸之面前蹲下,“可是,我并不是他的阿桃。” 楼半夏站在她身后,背手弯腰:“你一副妖修的模样,但是你的气息,却更加偏向于灵。” 萧煜盯着阿桃看了许久,总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阿桃抿了抿唇:“没错,我不是妖修,我是寄生在这棵桃树中的灵,而且,是从人的灵魂中出生的灵。” * 宁逸之和阿桃的相遇,也许真的有缘分的牵引。只可惜,他们属于有缘无分那一挂的。 阿桃的原身,和宁逸之还颇有渊源。如果当年她没有意外身亡,如今应该已经是宁逸之的妻子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梁侍郎家的小姐!”有阿桃这番身世提醒,萧煜终于想起了她的身份。先帝还在时,这位梁家小姐曾经随着梁夫人进宫见过太后,萧煜曾经在太后处见过她几次。那时候阿桃才是五六岁,五官尚未长开,与现时有很大的不同,也难怪他一时没能想起来。 阿桃比宁逸之虚长一些,两家人向来交好,故而在宁逸之出生后不久,两家人就给阿桃和宁逸之定下了娃娃亲。然而谁都没想到,阿桃竟然会被绑架。更没有想到,一个被绑架的孩子,竟然能从绑匪手中逃脱,彻底失去踪迹。 绑匪当年就是将她藏在了这座山上,她趁着绑匪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却因为太过紧张栽进了这个洞窟里。那个时候,这棵桃树正上空有一个恰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阿桃就是从那个洞口掉进来的。 巧合的是,那时候的桃树灵智将开未开,经受了阿桃的血的浸润,竟将其灵魂也融了进去。按照常态,阿桃的灵魂应该被化妖的桃树吞噬,成为它的养分。也不知其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阿桃却占据了这棵桃树,演生成灵,与这棵桃树同生共死。 阿桃化灵之后,这棵桃树开始发光,四季花开不败。她堵上了自己掉落此处的洞口,将成为“怪物”的自己囚禁。但是有一天,一个她曾经熟悉的人竟然闯入了这里,她惊喜又惶恐。 那时候的她面貌已经和被绑架前有了不小的变化,她只能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阿桃。她费尽心思在山洞中给宁逸之营造了一个美妙的幻境,陪他玩耍,陪他欢笑,度过了一段快乐美妙的时光。 然而,好景不长。为了营造幻境,阿桃耗费了过多的灵力,逐渐变得虚弱,正常的修炼无法填补消耗造成的窟窿。她开始不自觉地从宁逸之身上汲取能量,那是一种本能,阿桃无法自制。 她不想失去得来不易的快乐,更不想伤害给她带来快乐的宁逸之。她小心翼翼地把控着自己,也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宁逸之的情况,在平衡崩溃的边缘,她抹除了宁逸之关于自己的记忆,推了出去,将本就隐蔽的山洞用更多的藤蔓遮掩,继续将自己囚禁着。 “我从来不敢离开这里,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如果出去了会做出什么事情。一直到一只兔精找到了我,我才知道自己非妖非魔,而是寄生的灵。种族不同,修炼之法也不同,兔精只能教给我一些基本的修炼心法,其余的全靠我自己摸索。故而,我的修炼进程十分缓慢。” 阿桃并不在意这些,至少修炼让她无聊的时间多了一些消遣。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去,因为她不知道曾经发生在宁逸之身上的事情,是否还会再次发生。 在她已经习惯的孤独的时候,宁逸之竟然又闯了进来。惊慌之下,她给宁逸之下了昏睡诀,让他陷入了沉睡。 “阿桃,你不要走,我要娶你……” 宁逸之又开始梦呓,脸上带着类似幸福的表情。 阿桃敛下眼睑,纤长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眼神。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还是梁家的小姐,她一定不会犹豫。但是现在,她别无选择。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会想起我来,我只希望他能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而他的生活里不应该再有我。” 楼半夏的手轻轻搭上阿桃的肩膀:“可是,如果不是你亲自跟他说,他永远也不会放弃。”对宁逸之而言,阿桃就是他心底的白月光,吸引他不断追寻,“逃避不是办法,只有面对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姽画伸手在宁逸之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宁逸之仿佛被泼了一脸冷水般惊醒,恰与阿桃四目相对,阿桃连逃都来不及,就被宁逸之握住了手腕。 楼半夏三人起身退出了巨大的山洞,在狭窄的通道中排排站。 “宁逸之那小子从来都是该死的倔强,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他心心念念的阿桃了,他真的有可能放弃吗?”萧煜很怀疑。 楼半夏轻哼一声:“宁逸之对阿桃的执念根本不是来自与爱,而是来自对被安排的命运的不满。他要找的阿桃是他的记忆中美化过的单纯美好的阿桃,他所追逐的是自由,而不是爱情。” “如果真正的阿桃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甚至连人都不是,如果是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萧煜猝不及防接到姽画的提问,思考了一番才开口:“这种事情,一看就知道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娶一个女人的话——娶就娶咯,有什么大不了?如果对方老实,就相当于养了一个闲人而已;如果对方不老实实在碍眼的话,找点理由、制造一些意外也就处理了,他才不会跟宁逸之一样愚蠢。 楼半夏又是一声冷笑:“姽画你这个问题问得真没有水准,摄政王殿下心里装的都是家国天下,没有地方留给其他人了。” ------题外话------ 楼半夏:哼唧,我不开心了。 第四十三章:皆大欢喜?未必 姽画摸摸自己的鼻子,暗地里腹诽,却不敢宣之于口。眼角余光瞄到一道人影缓缓走来,便立即转移了话题:“宁公子出来了。” 宁逸之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恍恍惚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萧煜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先出去再说,鼠儿他们都还在外面等着,大家都很担心你。” 一直到回到先前休憩的凉亭,宁逸之都还没能恢复过来。良棋的手在他眼前挥动,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他是被吓傻了吗?” 听书扯了扯嘴角:“应该是受打击了吧,你们见到阿桃了?” 姽画点头:“他的那些记忆,其实都是阿桃营造的幻境。真正的阿桃,是从人的灵魂中生出的灵。” 萧煜将一杯凉茶缓缓从宁逸之头顶浇下,宁逸之这才回过神来,如梦初醒一般。 “阿桃跟你说什么了?”萧煜也很好奇,宁逸之的倔强跟王八有的一拼,咬住了就不肯松口。他还以为,宁逸之会完全不管阿桃是人是鬼地把她给缠住,结果竟然就这么放弃了,有些出人意料。 宁逸之眼眶通红,伸手捂住脸:“阿桃说我娘唧唧的,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她不喜欢我这样的男人。还说我会拖累她的修行,说我就是个累赘……最重要的是,她说,她说她喜欢的是女人!我彻底没机会了!”说着,便像是要哭了。 “少夫人,您走慢些。” “你们走快些才是,像你这样走,怪不得会弄丢了相公。”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自前方传来,其中一道明显是宁逸之的书童鼠儿的。众人这才察觉到,鼠儿竟然不见了。看现在的情况,鼠儿是回府禀报宁逸之失踪的事情了。他的做法也没错,少主失踪,若是他没有及时禀报,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担待不起。 宁逸之闻声,抽出腰间的方帕擦了擦脸,做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一路小跑着靠近,她身后不远处,跟着气喘吁吁的鼠儿。 “相公……” 女人看清了凉亭中的情况,停下了脚步,背过身去整理了仪容,才缓步走近,维持着大家闺秀的姿态。因为方才跑得太急,女子脸颊泛红,气息还有些不平稳。走进凉亭,女人目光闪烁地看着宁逸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地沉默着。 鼠儿累得几乎虚脱,抱着凉亭的柱子撒不开手:“少爷,你、你回来就好,少、少夫人一听说、你失踪,就赶过来了,连丫头都、都没带,跑那么快,累、累死我了。” 宁逸之闻言不自在地抬头看着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妻子,干巴巴地道谢:“辛苦你了。” 宁少夫人却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嘉奖一般,有些受宠若惊:“相公言重了,相公平安无事,就是蓉儿的福分了。” 姽画扯了扯楼半夏的袖子:“你看,宁少夫人眉眼间,是不是跟阿桃有些像?” “这也正常,她也是梁家的女儿。”萧煜压低了声音接话。 宁少夫人闺名梁玉蓉,是阿桃的胞妹,出生在阿桃失踪之后。阿桃是找不回了,梁家又有了一个女儿,便将原先阿桃与宁逸之的婚约,转到了梁玉蓉身上,让梁玉蓉嫁给了宁逸之。 楼半夏叹气,伸手在宁逸之肩上压了压:“与其去追求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人,为什么不回头看看与你风雨同舟的女人呢?你是一个男人,尚可三妻四妾。但是你的妻子,就只能守着你一个人。你若待她不好,她也只能独自吞下所有的苦楚。你不喜你的婚事被安排,她也未必就满意与你的婚事,与她相较,你实在是太幸运了。” 姽画推着梁玉蓉到宁逸之身边:“宁公子,你好好看看,你真的那么讨厌这个女人吗?这个女人将一生牵系在你的身上,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看到她,还不如现在就掐死她,免得相看两厌。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一把。” 说着,姽画的手就掐上了梁玉蓉的脖子。她可不是装装样子,梁玉蓉瞬时便无法呼吸了,脸涨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 宁逸之也急了,一把推开姽画,扬声呵斥:“荒唐!” 梁玉蓉倚在宁逸之怀疑不住地咳嗽,即便如此,她也用帕子捂着嘴,生怕弄脏了宁逸之的衣裳惹得他不快,却丝毫不在意自己依靠的地方已经被不知名的液体沾湿。身体上痛苦着,她的内心却在窃喜。大婚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和宁逸之如此靠近。 “逸之,”萧煜站在楼半夏身后,将下巴搁在楼半夏的肩头,“让自己的女人受伤的男人,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楼半夏鲜见地没有推开萧煜,抱臂看着宁逸之:“既然娶了她,你就应该对她负责。你可以不爱她,但是在她没有犯错的时候,你必须敬重她。做不到举案齐眉,至少也要相敬如宾。”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要宁逸之一下子对梁玉蓉多好也不太可能,但是至少他现在不再那么抗拒与梁玉蓉相处,肯正眼看看这个被他娶回家的女人了。 回去的路上,宁逸之和梁玉蓉并肩走在最前面,其他人有意落后几步,给了他们一个相对独处的空间。 “其实我不喜欢这个结果。”楼半夏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突然道。 良棋撇嘴:“我也不喜欢。” 萧煜挑眉,问楼半夏:“这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大概吧。”楼半夏并不想多解释,在她的看来,梁玉蓉就不该继续留在宁逸之身边。但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梁玉蓉离开了宁逸之,未必就能过得更好——时代限制了选择。在现在看来,这个结局的确已经是皆大欢喜。 萧煜正准备调戏楼半夏几句,脑海中却一阵晕眩,眼前发黑,连路都看不清了,只得扶着路边的树维持身体的平衡。 “萧煜,萧煜,你怎么了?” 楼半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煜眼前逐渐恢复了清明,咧唇一笑:“没事,大概是饿了。” ------题外话------ 突然涨了这么多收藏,心里慌慌的,是系统抽了还是有推荐了? 第四十四章:萧煜竟是双性人? 楼半夏还是不放心地给他把了脉,除了脉搏频率快了些,并未发现异常。 “没想到你看上去挺健壮,实际上那么虚啊。” 萧煜一把勾住楼半夏的脖子,将她拉向自己的身体:“我虚不虚,你要不要试试?” 楼半夏迅速伸手挡在自己和萧煜的身体之间,同时后退,拉开距离:“你虚不虚的与我无关,既然没事,那就赶紧回去吃饭吧。堂堂摄政王饿晕在路上,传出去恐怕会让人怀疑天烬是不是没粮了。” 大陆四分,青霄国兵强马壮,瑶蓝国地貌广阔,祈天国物产丰富,而天烬国的特点在于,钱多粮多。要是天烬没粮了,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萧煜少见地没有跟楼半夏抬杠,而是默默加快了脚步,仿佛真的赶着回家吃饭一般。若是以往,他必然是要缠着楼半夏一同去牵情阁打发时光的,今日却一反常态,一到路口便与牵情阁众人分道扬镳了。 “萧煜今天怎么这么自觉?”姽画挤眉弄眼地调笑。 楼半夏心下也奇怪,却并未表露出来:“萧煜好歹还挂着摄政王的位分,纵然没有实权,也不该无所事事。” “话说回来,阿琴,你的心就没有对萧煜动上一动吗?”良棋眨巴着小鹿一般的眼睛,试图用纯真掩饰自己的八卦之心。 楼半夏点着良棋的鼻子笑:“我的心若是不动了,那不成行尸走肉了吗?” 众人就在嬉笑间回到了牵情阁,浑然不知摄政王府内风雨欲来的低沉氛围。 * 一连几日未曾见着萧煜的身影,姽画倒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阿琴,你有没有觉得,每隔一段时间,萧煜就会消失几天?” 听书也附和道:“每个月他都会有三五天不过来,大概是有什么事情……” “比如他去跟皇帝述职!”听书插话道。 开始牙牙学语的季阳也跟在后面学话:“树枝,树枝!” 因着这一遭,萧煜再次出现在牵情阁的时候,难免被问到这个问题。萧煜没有想到他们心思竟然如此细腻,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幽怨地看向楼半夏:“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曾发现呢,可是你们既然都已经发现了,怎么都不去看看我?万一我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你们也好帮我一把。” 楼半夏冷嗤一声:“得了吧,有幻月在你身边,你能遇见什么麻烦?” “话不能这么说,”萧煜挤着楼半夏在软榻上坐下,“幻月虽然是个妖修,却连化形都不能。万一遇上个道士和尚的,还不一定能逃得过去,说不准还得我保护它呢。” 正在摄政王府周边巡视领地的幻月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暗道不知道又是那只小母猫在惦记着自己了。自从到了人类的城市,每年春天幻月都十分苦恼,发春的母猫,虎崽子见了都得躲。又是春天了,苦恼啊…… 萧煜凑得近了,属于他的气息一下子将楼半夏笼罩。楼半夏下意识屏息了一瞬,恢复呼吸时却又发现了些不寻常的气味。仔细一闻,就是从萧煜身上传来的,浅淡却阴沉的血腥气。 “你受伤了?”楼半夏扯着萧煜的袖子拽着他前后翻看。 萧煜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在晏城中,还没几个人有能耐让我受伤。” “那你这一身的血腥气是怎么来的?”楼半夏并不肯轻易放过他,似乎非要萧煜说出个所以然来。 萧煜一时语塞,知道靠忽悠是搪塞不过去了,但是要说实话,一时之间也难以解释清楚。 “终究还是瞒不过你们的眼睛……哦,鼻子。这件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还是待以后时机到了再与你们好好说道说道。”有些事情,不亲眼见到,是理解不了也很难相信的。 楼半夏看着萧煜的眼神愈发的复杂,眼光似有似无地瞄过他的下体:“你,莫不是……”每个月都有几天,身上带着血腥气,真的很让人不难多想。见多识广的楼半夏,未免往偏路上想了想——莫不是,堂堂摄政王,竟是双性人? 萧煜被楼半夏诡异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楼半夏收回目光,只得在心中默默叹气。萧煜外表看上去英武阳刚,竟然……真是可惜了。 诡异的氛围在房间内逡巡,姽画等人以为楼半夏发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气氛愈发凝重。此时牵情阁门外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的声音如同砸在人的心上,只听着便叫人心慌。 碧蕊匆匆跑出去开了门,一道青灰色的身影便闯了进来,一把抓住被撞得踉跄的碧蕊:“摄政王殿下何在?” 碧蕊抬手指向二楼的一间房间,那人连楼梯也不走,平地跃起,直接窜了上去。碧蕊掸了掸自己被弄皱的衣服,摇头叹气:“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顶着十来岁女童的面孔说着这样老成的话,有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 身着青灰色衣袍闯入牵情阁的,是萧煜府上的一名侍卫头领,这番匆忙前来,确有要事禀报。一进屋便在萧煜面前单膝跪地,完全没有将眼神分给其他人:“王爷,襄王府的玉良郡主死了。” 屋内的人皆是脸色一变,萧煜更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襄王萧勉与萧煜一般,都是先帝的兄弟,也便是萧长风的皇叔。即便没有实权,也是绝对的权贵。与萧煜不同的是,襄王如今已经四十有六,玉良郡主年方二八,萧勉三十岁得了这个女儿之后,一直宠爱有加。到如今,襄王虽然又有了三个儿子,女儿却只有这一个,更是宝贝得如同掌上明珠。前些日子,皇帝说要给玉良郡主找个夫婿,萧勉都一脸的不高兴,道玉良年纪尚小,还不急着婚嫁。 凭着萧勉对玉良的宠爱程度,若是此事不能妥善解决,恐怕会生出大乱子,也难怪侍卫急着来找萧煜了。 ------题外话------ 进入期末,大家是不是都在准备考试了?感觉看文的小伙伴们不多惹…… 我也要准备考试啦,大家偶尔放松的时候别忘了过来瞧瞧呀~ 走过路过的美人儿们,记得点个收藏哟~! 第四十五章:杀人残尸因何故 萧煜抓起外袍便要往外走,却被楼半夏叫住:“你等一下,我陪你去。” 楼半夏并不是空这手去的,而是带上了引魂香。出事的是森严王府,其他人也不能看热闹般地跟着去,只得留在牵情阁内等消息。 * 襄王府内弥漫着沉郁的气息,仆婢们行走之间都是垂首疾走,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生怕在此时招了主子的眼,怕就是要丢了这条小命了。 萧煜到了没多久,襄王府的管家亲自前来接应,将他们引到了安置玉良郡主尸体的房间。王府后院,无关男子当然不得随意进入,以免冲撞了女眷。但是玉良郡主死得古怪凄惨,萧勉不可能善罢甘休。为方便查案,便将玉良的尸体搬到了前院的厢房中。 萧煜和楼半夏到的时候,宫中来的女医正在替玉良验尸,这说明萧长风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屋内有两名女眷哀哀戚戚地抽泣着,萧勉坐在圆桌旁,落在桌上的拳头青筋毕露,眼眶泛红,又是悲伤又是愤怒,让这个本就不年轻的男人更显老态。 萧勉见到萧煜和楼半夏便起了身,萧煜正要安慰他几句,萧勉已经错开他抓住了楼半夏的手,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就是牵情阁的琴公子吧,听闻你们本事大得很。若是能替本王查出残害小女的凶手,本王必有重谢!” 楼半夏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浅浅作揖:“承蒙王爷看重,在下今日随萧……摄政王殿下前来,是巧合,也是天意,在下定会尽力而为。” 验尸的女医从屏风后绕出,在备好的水盆中洗净了手才上前来回禀验尸的情况。 玉良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丑时左右。玉良身上的伤痕很多,大部分集中在脸部、腰部和足部。玉良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亡,身体其他部位没有发现束缚性痕迹。在她死前,面部被人以利刃划出十七道伤口,刀刀见骨。腰部和足部的伤口难以尽数,交错纷杂,多出于死后所致。 也就是说,凶手在杀了玉良之后,也没有放过她的尸体。 “如此行径,凶手当与玉良郡主有深仇大恨。”女医提醒萧勉,“奴婢只是一介女医,不懂推演断案之术,就此告辞。若查案之时有需要奴婢之处,可随时传召奴婢,此事陛下已经恩准。” 萧勉挥挥手让女医离开了,扶额坐下:“玉良虽然骄纵了些,但却天性良善,从来没有惹下什么大事,又怎么会招惹了这样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楼半夏推了萧煜一把,在萧煜看过来的时候捏住了自己的袖子,引魂香便置于其中。萧煜会意地开口:“三嫂,你们扶三哥出去走走吧,总呆在这里,心绪难以平静,于身体无益,于查案也无益。” 襄王妃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应声,扶着襄王出了门,另一个女眷自然也不能留下,跟随着出了房门。 房内只剩下楼半夏、萧煜和已经成为尸体的玉良,此时,楼半夏才掏出引魂香点燃。 不过几息的时间,一道虚影从屏风后绕出,满脸鲜血、腰侧以下全然被血色浸染,确然便是玉良郡主无疑。 楼半夏吐出一口气,却见萧煜还是凝神屏息的模样,似乎并没有看到玉良。 “萧煜?” 萧煜转头看着楼半夏:“何事?” “你,看不到她吗?” “她?是谁?”萧煜刚刚问出口,脑中灵光一闪,看向屏风处,“你是说,玉良!” 当务之急是玉良郡主被害一案,楼半夏虽惊异于萧煜不能看到鬼魂,却也知道此时不该在这件事上纠结。 “害你的人是谁?” 玉良抬手捂着自己的脸,暗红色的血不断从她的指缝间涌出:“痛,我好痛……我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害我!” 玉良的情绪濒临崩溃,即便是成了鬼魂,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足见被杀之时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和折磨。这种情况下,光靠询问是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的。楼半夏捧住玉良的脸,强迫她对上自己波澜不惊的眼睛。 仿佛被楼半夏的平静所安抚,玉良逐渐冷静下来。楼板上往她眼瞳深处看去,试图看到她死前所看到的情景。 昏黄的烛光,锋利的匕首,冷凝而充满杀气的眼神。从玉良的视角看去,凶手全身上下都被夜行服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双鬼魅一般的眼睛,垂落的柔顺长发。凶案现场,应该就在玉良的闺房之中。 凶手手中的匕首不断落在玉良的脸上,照理来说,玉良应该拼命地挣扎、喊叫,奇怪的是,玉良挣扎的幅度很小,甚至是无力的,也没有人听到声响闯进来救人,十分不符合常理。 松开玉良的脸,玉良轻微地喘息着靠在屏风上,颤抖的手还紧紧抓在楼半夏的袖子上不愿松开,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是濒死的恐惧却不会消散。 楼半夏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一切都结束了,不痛了,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从萧煜的角度看,楼半夏便是虚空环抱,对着屏风前无人之处喃喃自语,未免可笑。但是,萧煜心里通透如明镜,楼半夏所面对的,兴许就是玉良的魂魄。 “是玉良吗?” 玉良的目光越过楼半夏的肩头看向萧煜:“皇叔。”当然,萧煜并不能听到她的声音,还是楼半夏回头替她传话,萧煜便也冲着玉良的方向点点头。 “有何发现?” 楼半夏摇头:“只能知道凶手是女性。不过,有些地方很奇怪。凶手行凶的时候,玉良郡主的挣扎很轻微,也没有仆婢听到她的呼喊声进屋……方才的女医说过,郡主身上没有束缚性伤痕,也没有从郡主身上发现毒物的痕迹,没有理由会这样。郡主,你为什么不挣扎、不喊叫?” “我不知道!当时,我浑身无力,挣扎都没有力气。但是我叫了,我拼命地叫着,但是却没有人来救我,没有人!” 萧煜蹙眉:“连值夜的丫鬟也没有动静吗?” “没有……” ------题外话------ 今天圣诞节,祝大家圣诞快乐啊~ 第四十六章:时间错乱,扑朔迷离 夜里给玉良值夜的丫鬟名叫小巧,就睡在外间,方便随时听候吩咐。按道理来讲,只要内间一有动静,小巧必然会被惊醒。她昨夜里的确是被惊醒了,不过是被内间茶盏摔碎的声音惊醒的。当她匆忙起身进入内室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等一下!”楼半夏突然打断了小巧的话,“你被惊醒进入内室查看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 “额,已经是寅时了,所以我被惊醒之后就没有再上床休息了。” 但是玉良的死亡时间是在丑时,小巧在寅时进入内室,看到的就应该是血淋淋的尸体才对,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不可能的,我当时还特地掀开帷帐看过郡主,郡主好好地睡着呢!而且,后来我们发现郡主死……出事的时候,郡主是倒在脚榻上的。”小巧急急地辩解。 萧勉抬手止住了小巧的话,小巧只能咬着嘴唇看着地面,心慌得厉害。白色的靴子落在她面前的地面上,一只温暖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楼半夏精致如画的面孔就在小巧面前放大,小巧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楼半夏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又扫过她的头发,抿唇松开了手:“凶手不是你,你可以放心。” “琴公子,从常理推断,小巧的嫌疑是最大的,她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一面之词,你如何断定她不是凶手?”虽然牵情阁曾经破了晏城的掏心命案,但府尹对楼半夏的能力还是有所怀疑的。论断案,还得靠专业的人才。 楼半夏负手而立,不卑不亢:“因为我看到了凶手。” 萧勉立即激动起来:“琴公子,既然你已经看到了凶手,快说说凶手的模样,苏府尹便可即时去拿人了!” “三哥,稍安勿躁。阿琴虽然看到了凶手行凶时的模样,但是当时凶手穿着夜行衣又是蒙面,阿琴只能看到那人的眼睛和头发。”萧煜将萧勉按回椅子上,“阿琴师兄妹都是修行之人,出自灵师一族,可通鬼神。这次,她便是通过玉良郡主的魂魄看到了凶手的模样。” “这……”苏府尹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还是自己把话吞了下去。这鬼神之说,苏府尹从来不信,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岂不是打了萧煜和萧勉的脸?虽然他苏某人向来嫉恶如仇,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萧勉瘫坐在座椅上,以手扶额:“我可怜的玉良哟……” 楼半夏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小巧说的是实话,我也相信宫中女医的本事,那么这件事不就十分诡异了吗?尸体不会说谎,玉良郡主的死亡时间确然是在丑时,那小巧寅时看到的安然无恙的玉良,会是谁呢?” 小巧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背脊发凉,头皮发麻,恐惧带着寒意从脚底心窜上头顶:“不、不会是鬼吧!” 楼半夏摇头:“除非是恶鬼、厉鬼,否则常人是看不到鬼魂的存在的。对了,还有一件事,玉良郡主睡觉的时候,会在房里留灯吗?” “不会的,只要有一点光,郡主都会睡不好。”小巧对玉良的生活习性十分了解。 楼半夏蹙眉,快步走到萧煜身边,与他耳语几句。萧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有些为难,却还是向萧勉道:“琴公子怀疑郡主的闺房不是凶案发生的第一现场,他想去看看。”深门大院忌讳多,外男进入女眷居住的后院是十分失礼甚至冲撞的举动。 但是要尽快查出杀害玉良的凶手,查验现场是必须的。 襄王也清楚此间的道理,虽有不虞之色,却还是同意了楼半夏的请求。只是在楼半夏等人进入后宅之前,通报了后院女眷,让她们安分地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要出来。是以楼半夏几人从前院到后院玉良的闺房,路上除了几个仆婢之外就不曾再碰到什么人了。 虽说得了襄王首肯,苏府尹一路还是战战兢兢,目不斜视,生怕多看几眼惹得萧勉不快。相比之下,楼半夏就显得自在很多,左瞻右顾,不是乡下人进城般的好奇,却像是特意在寻找什么东西。襄王知道楼半夏是在寻找线索,也未曾开口阻止。 玉良郡主独占了一个明朗的院落,未到院前,已远远望见从墙头探出的海棠花枝。海棠花开的热烈而又娇美,无愧于花中仙子的美名,只是本该与它相应相衬、相得益彰的玉良郡主,却已经香消玉殒。 布置得精雅致的闺房中弥漫着熏香的暖香,却掩饰不去其中浓烈的血腥味。 除了将玉良郡主搬出去,现场没有做过任何的变动。如小巧所言,血迹集中在床前的脚榻上,床褥上却没有多少血迹,只有边沿处沾染了些许。 再次亲临爱女被害的现场,襄王热泪上涌,匆忙转身出了屋,生怕自己在外人面前落下泪来。 正当楼半夏查看现场的时候,门房来报,吕公子求见。 “吕公子,哪个吕公子?” 门房递上来人的拜帖,原是朝中吕中丞之孙,大名吕登辉。前些日子萧长风说要给玉良议亲,吕登辉便是候选人之一。按照萧长风的说法,吕登辉是对玉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他本人也是温文尔雅,少有才名,与玉良可谓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如今玉良身死,曾经被皇帝提及的对玉良“情根深种”的几位青年才俊,唯有吕登辉第一时间赶来襄王府,襄王对吕登辉也未免多了几分好感。只是玉良已死,这段姻缘注定是成不了了。 原先萧勉以为吕登辉前来也只是想见玉良最后一面,是以一见面,萧勉便将玉良尸身受到残害之事道出,想让吕登辉自己放弃。然而,吕登辉却撩袍下跪,对萧勉深深叩首:“王爷,小子无状,自知功名未成名声不显,然小子仰慕玉良郡主已久,今日,小子斗胆求娶玉良郡主,望王爷恩准!” 他今日来襄王府,可不是空着手来的。吕家的聘礼队伍,就在巷口等着,随时可以抬进来。 ------题外话------ 啊啊啊,我也要进入狂乱的复习阶段了,瑟瑟发抖。 各位读者大大记得收藏啊~! 第四十七章:失而复得,死而复生? 萧勉也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了,此时脑子却转不起来了:“吕公子,玉良她,她已经没了!” 吕登辉一脸坚毅:“小子知道。” “那你还来求亲!纵使是本王同意了,你们又怎么成婚,吕家又怎么可能让你这么做!”萧勉有些气急败坏,几乎要以为吕登辉是故意来膈应他的了。 “小子的聘礼就在门外,家中长者皆已知晓。”知道是知道了,但是同不同意、支不支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堂中陷入僵持,萧勉见吕登辉不肯退步,长叹一口气:“罢了,本王就让你瞧瞧玉良现在的模样,兴许你见了,便不会如此坚持了。” 停放玉良尸体的厢房外,两名侍卫替他们打开房门,萧勉与吕登辉一前一后进入厢房。门口的侍卫还没站稳脚跟,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随后便是萧勉的暴呵:“来人!郡主的尸体呢!” 侍卫匆忙进入屋内,便见萧勉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一脸震怒。原先用于遮挡玉良郡主尸身的屏风已经倒在地上,而应该躺在床上的玉良郡主,不见了。 得到消息的楼半夏、萧煜和苏府尹立即从玉良的闺房返回厢房中,甫一进入厢房,楼半夏便展开双臂将跟在她身后的苏府尹和萧煜拦在了门外。苏府尹减速不及,胸口撞上了楼半夏的手臂,楼半夏的手臂纹丝未动,反倒是苏府尹痛得扶住了门框。 萧勉和吕登辉都在屋内,楼半夏却感觉到了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一种陌生而阴寒的气息。 “郡主,你还在吗?”楼半夏扬声问道。 随着楼半夏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丝阴风钻入了自己的衣袍之内,包括玉良的亲爹萧勉和痴心一片的吕登辉都开始瑟瑟发抖。对看不见摸不着、在传说中十分可怖的鬼魂,即便是再亲近的人,还是会感觉到害怕。 无人应答。 楼半夏又问了一句,才听到一声细微的应和,从床下传出。瞬息之间,楼半夏已经站在床边,弯腰掀开遮挡了床底的绸幔。被吓得更透明了几分的玉良蜷缩在床下,抖如筛糠,在看到楼半夏的瞬间如同看到母亲的幼崽般扑了上来,死死地缠在楼半夏身上。 众人只见楼半夏如同受到了什么冲击一般踉跄后退几步,伸手虚空环抱在胸前,如同护着什么东西一般,直看得人寒毛直竖。 “是她,她又来了……” 楼半夏的目光扫过厢房的窗户,口中却安慰着玉良:“她不能再伤害你了,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这种情况下,唯有萧煜敢接近楼半夏,冷面喝到:“下来!” 许是萧煜积威甚重,许是惊悸未平,被他这么一呵,玉良竟就麻溜地从楼半夏身上下来了,绞着手指委委屈屈地站在楼半夏身侧。 看楼半夏的姿态恢复了正常,萧煜才放柔了脸色:“发生什么事情了?” 楼半夏看了玉良一眼:“凶手来过了,并且带走了玉良郡主的尸体。” “什么!” “无法无天!” 吕登辉和萧勉几乎是同时开口。 门口有守卫,所以凶手只有可能通过窗户进入房间。厢房一共有两扇窗,仔细观察之下,果然在其中一扇窗的窗柩上发现了血迹。玉良郡主尸体被祸害成那副模样,要搬运,留下血迹合情合理。 就在众人各种猜测的时候,楼半夏又扔下一颗炸弹:“作案之人,恐怕不是常人。她的气息很特殊,我暂时也无法辨别出来。” 此言既出,萧勉、吕登辉及苏府尹皆是脸色一白,难免往鬼魅之上想,回过神来的萧勉更是心乱如麻。他可以肯定玉良从未招惹过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那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设计?现在是玉良,接下来会不会还…… “琴先生……” 萧勉刚刚开口,楼半夏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王爷放心,在下会备下符咒给诸位作防身之用。” * 出了襄王府,萧煜方才向楼半夏问道:“连你都不清楚那东西的来历,那东西恐怕很是棘手了?” 楼半夏摇头:“那也未必,就像你,我也不清楚你现在的情况,不过要想制服你还是不难的。” 莫名其妙被嘲讽了一把的萧煜摸摸自己的鼻子,竟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也是,也是……” 由于玉良的尸体不翼而飞,楼半夏又断言作案的不是常人,查案的进程一下子缓了下来,禁卫军和各府的府兵都在寻找玉良郡主尸体的下落,城外的墓地、乱葬岗也被重点监视。然而,两日过去,即便日夜搜索,晏城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 第三日清早,牵情阁内尚是一片寂静,连碧蕊都还没有起身,门就被砸得叮铃哐啷。看那架势,来人恨不得能直接把牵情阁的门给拆了。 一时间,牵情阁内众人皆被惊醒,季阳连衣服都没有让碧蕊给他穿上,便一溜烟跑到门口将门给打开了,碧蕊拿着衣裳跟在他身后直叫唤。 来人自称是襄王府的人,一进屋便要找楼半夏,楼半夏闻声而出,外袍的衣带还未曾系好便疾步下楼:“可是玉良郡主有消息了?” 那人大喘几口气:“郡主,她,她回来了!” “回来了不是好事吗,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良棋披散着头发趴在二楼的栏杆上。 “不,不是,郡主是自己走回来的!” 一室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最近掀起满城风雨的玉良郡主,已经是个死人了。既然是个死人,又怎么能自己走回去呢?如此,也难怪襄王府急匆匆遣人来找楼半夏了。 “琴公子快些随小人去吧,王爷还等着呢!”来人急得都快跳脚了。 楼半夏迅速系上衣带,回头冲着二楼扬声道:“听书,你须得随我去一趟才是。”若论打斗术法,听书绝对在她之上,带上他,是为了防止那回来的玉良郡主是个危险的角色。 第四十八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然而,他们到襄王府看到的玉良,却宛若一个娇俏天真的少女,站在海棠树下,一手扶着花枝,一手握着小扇,稍有不耐地对着执意要给她披上斗篷的侍女。 突然,玉良抬眸,楼半夏与其四目相对,从玉良的眼神中,楼半夏半点感受不到属于少女的明媚,反而如泥潭幽泽,阴寒彻骨。只一眼,楼半夏便可以确信,她绝不会是玉良。真正的玉良,即便遭受残害,即便已经成了鬼魂,她的眼神可以是惊慌失措的,可以是躲闪的,却不会是这样的阴沉。 这样的眼神,让楼半夏想到了另一个人——曾经通过玉良的眼睛看到的凶手的眼神。 楼半夏正欲转开眼睛,那厢的玉良却蓦地变了个人似的,眼神柔和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双颊泛红,眼若秋水,贝齿轻咬下唇,分明是少女含春的模样。若不是听书还靠在墙边玩狗尾巴草,楼半夏几乎要以为玉良是看上听书了。回头一看,竟是吕登辉和萧煜正往这边走来。 萧煜是玉良的叔叔,辈分对不上,那就是吕登辉了。 楼半夏将听书推给了萧煜:“你带他去厢房瞧瞧玉良郡主的魂魄可还在,我与吕公子先进去探探那东西的底。”这就是断定里面的玉良是假的了。 襄王与王妃经历人世大悲大喜,又是惊悸难安,相继病倒。虽真假不知,总之是卧床不起了,一概事务皆被托付给“备受信任”的萧煜,放话只要安排得当,后院未必进不得,竟是顾不得避讳了。足见得,玉良郡主“死而复生”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冲击。 一听要去“探探底”,吕登辉腿都软了,躲着假玉良的目光缩到墙边:“要不,还是草民随王爷去厢房……” “不行。” 没等吕登辉说完,楼半夏便驳回了他的意见。假玉良在他出现时陡然转换的眼神,让楼半夏觉得自己似乎触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萧煜和听书刚刚离开,吕登辉还在找理由不愿进院子面对假的玉良郡主。没等楼半夏生拉硬拽,望眼欲穿的假玉良已经等不及了,自己找了出来。仿若没有看到楼半夏一般,假玉良径直插在了她与吕登辉之间,对吕登辉嗔道:“吕公子可是为了玉良而来?” 吕登辉眼神闪躲:“回,回禀郡主,草民,草民的确是……” “我听父王说,你要娶我?” “不不不……”吕登辉矢口否认,反应过来又立即补救,“郡主千金之躯,草民不敢妄想。” 玉良含羞带怯地看着吕登辉:“吕公子少有才名,吕中丞为官清廉,得天子信任,想必吕公子日后也定会有所建树。更何况,公子前几日竟顶着族人的压力,执意向父王提亲,玉良十分感动。若真能与吕公子结百年之好,玉良……玉良也是愿意的。”话音刚落,玉良便以小扇掩面,快步走回院中,面红胜海棠。 跟在玉良身边的丫鬟又羞又恼,眼角含泪,吕登辉则是欲哭无泪,只能求救地看着楼半夏。楼半夏拍拍吕登辉的肩:“辛苦,现下须得你忍辱负重,稳住里面的那位。”说着,便带着吕登辉要往院内去。 吕登辉不料楼半夏看着身形纤细,力气却大得出奇,竟被硬生生甩进了院子。踉跄两步,吕登辉刚想后退,就被楼半夏以手抵住后腰挡下,半步不能退,只得对着玉良郡主强作欢颜。在玉良眼中,楼半夏压根儿就是个隐形人,从始至终就没多看她一眼。不过她在,还是让吕登辉能稍微提起勇气面对假玉良,否则只怕他早就拔腿而逃了。 这边“气氛祥和”的交流没有维持多久,便有王府的侍婢匆匆跑来:“吕公子,吕府出事了!” 吕登辉扬声询问,才知道竟然是自己的庶妹失踪了。想到玉良郡主的先例,吕登辉脑中一阵阵地晕眩,险些站立不住。楼半夏分了些心思落在玉良身上,发现自从那侍婢传来消息,假玉良便褪去了娇羞之色,眼神闪烁,手指几乎把帕子绞断。 见此情景,楼半夏不由得猜测,难不成吕府的事情也与这假玉良有关? 吕府出事,于情于理,吕登辉都不应该再留下。楼半夏离开玉良的小院的时候,回头看了假玉良一眼。吕登辉的身影刚刚消失,这假玉良的眼神便又阴沉了下来,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楼半夏往外院走的路上,恰遇见正要去找她的萧煜,说玉良的鬼魂尚在厢房之中。 “这就奇了怪了。”楼半夏以为,那夺了玉良身份的东西为了斩草除根,势必会将玉良的魂魄除去。但是她却没有这么做,是她有恃无恐,还是……她不敢,甚至是不能? 真正的玉良被囚困于厢房之中,半步不能踏出。从清晨起,襄王府里就开始风声鹤唳,比之前更加人心惶惶,玉良也从经过的仆妇的碎嘴中得知,有一个“玉良”回来了,她清楚地知道,回到王府的那个自己肯定是假的,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企望着能与自己交流的人出现。 襄王不傻,相反,他十分精明。听闻玉良归来,他虽承认了假玉良的身份,却自始至终没有和她碰到。在假玉良身边转悠的,只有伺候她的仆妇而已。直到前院传来了消息,萧勉才让人将萧煜带到了自己的卧房中。 襄王府气氛肃穆中带着诡异,吕府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吕登辉的庶妹吕湘云,昨夜于闺房之中无故失踪。吕湘云的房间门窗锁闭,事发前后仆婢未觉,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这样的情况,与襄王府之状颇有相似之处。思及襄王府这两天的动静,吕府也是人心不安,生怕什么时候就会发现吕湘云的尸体。 刚刚回到府中,吕登辉就被带往吕湘云的房间。吕登辉的父亲正在外放,母亲也随父亲一起在外,府中除了吕中丞之外,能做主的只有吕登辉。 ------题外话------ 日常求收藏~啵啵啵 第四十九章:三观摇摇欲坠 吕湘云是庶女,母亲本是在吕登辉父亲身边伺候的丫鬟,趁着吕登辉父亲酒醉而怀上了吕湘云,生下吕湘云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至于她是怎么死的,谁也没有说起。 因为生母不光彩,吕中丞并不待见吕湘云。这次她失踪,吕中丞也不太上心,借口有公务在身便躲进了书房,府中只得由吕登辉来主持大局。玩儿这一遭,吕中丞未必没有转移吕登辉注意力的意思。吕登辉执意要娶一个死人,他带着聘礼出去的时候,吕中丞气得差点晕过去。 吕湘云从小就爱粘着吕登辉,兄妹二人的关系很是不错。吕湘云失踪,吕登辉也是焦虑万分。但是他虽然被人称为才子,却不会查案啊! “可曾去府衙报案?” “已经报案了,但是苏府尹称病,只派了衙差前来,正在小姐房中查看。” 晏城一连发生两起牵涉到朝臣勋贵的案子,苏府尹自觉承受不来。虽然说办好了案子能在贵人面前露个脸,但若是办不好案子……那可是关系到乌纱和脑袋的事情。权衡之下,苏府尹恰到好处地生了一场病,病得连府门都出不了了。 衙差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但也是身不由己。在吕湘云的房中查看了一圈又一圈,愣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他们可不敢这么说。 * 从萧勉房中出来时,萧煜已经大致知道了吕府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地将这两件案子联系在了一起。玉良和吕湘云,乍看之下并无关联,平素里也没有什么交情。但若是加上一个吕登辉,两个人便似乎有了些许的关系。 玉良是吕登辉爱慕的女子,吕湘云是吕登辉目前而言最亲近的女子……加上萧勉透露出的消息,那假玉良回来之后曾说过,她要下嫁给吕登辉,这样一想的话,凶手应该是爱慕吕登辉之人。 楼半夏和听书对萧勉的猜测都表示有几分道理。 “如果是爱慕吕公子的人,按照她现在的做派,平素里应该会竭尽全力出现在吕公子面前才是。”听书分析道,“这样的话,只要从经常和吕公子接触的人查起,我们便会省力很多。烟琴,你觉得呢?” 楼半夏心不在焉,骤然被听书点了名便是一愣:“啊,哦,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还有一个猜想,只是这个猜想过于荒诞……” “既然有想法,说出来便是,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你还怕我们笑话你不成?”萧煜浑不在意楼半夏的扭捏。 楼半夏也不卖关子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这个要嫁给吕公子的假玉良就是凶手,她披着玉良的皮囊顶着玉良的身份,那么她原本的身体,原本的身份呢?照我猜想,凶手当是爱慕吕公子,且当与吕公子相熟的女子。而如今下落不明的……” “吕湘云!” “他妹!” 听书和萧煜同时开口,三观接近崩溃。 “这……可是吕湘云是吕登辉的妹妹啊。”萧煜皱眉,若真是这样,岂不是乱了伦常?听书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也表明了他也不认为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楼半夏耸肩:“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事实如何还需要验证。我掐指一算,今晚月黑风高,不如我们来试试那假玉良的深浅?”与其拐个弯儿去查吕登辉的人际关系,还不如直接从披着受害人的皮囊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凶手入手。 不知假玉良的实力如何,他们难免缩手缩脚。听书掀起眼帘:“怎么试探?” 楼半夏挑唇:“这还要襄王爷和吕公子配合我们演一场戏。” * 楼半夏、萧煜与听书午时之前便离开了襄王府,楼半夏和听书径直回了牵情阁,萧煜却转道去了吕府。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旁人无从知晓。但萧煜离开吕府不久,吕登辉再次带着聘礼,浩浩荡荡地往襄王府去了。 不同于前次的低调,吕登辉这次的动静闹得不小,引来不少围观。玉良郡主身死之事早就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却鲜有人知玉良又“回来”了,且玉良又是襄王唯一的女儿,吕登辉现在上门提亲,勾起了吃瓜群众看热闹的心情。 眼见着跟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吕登辉有些发虚。但想到萧煜的嘱咐,吕登辉还是强自镇定下来。行至襄王府前,撩袍下跪:“小子吕登辉,斗胆求娶玉良郡主。” 称病躲在房里不见人的襄王听到近卫来报,立即腰不酸了腿不痛了,穿戴整齐出了房,遣人将吕登辉请入府中,抬着聘礼的队伍也随李登辉一同进了襄王府。 此番动静太大,假玉良也听到了风声,暗自窃喜,让随侍的小巧到前院打听消息。 吕登辉被带到萧勉的书房,小巧无法接近书房,只得在花园的假山中躲着。两炷香的时间后,吕登辉才从书房中出来,步伐轻盈,神色轻松,且面带喜色。小巧无法知晓萧勉和吕登辉在书房中谈了些什么,却也可以猜到几分。 在王府当差多年,小巧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话该怎么说。故而到了假玉良面前,小巧也只是将吕登辉出门时轻松欢喜的样子描述了一番,其他的任由假玉良脑补就是了,与她无关。 假玉良听了小巧的禀报,欢喜得难以抑制,挥手赏了侍候的仆婢每人二两银子。小巧收下假玉良亲自递给她的银钱,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府里的人都知道,现在的玉良郡主非妖即怪,但他们不能慌。非但不能慌,还必须和往常一样,精心伺候她。 旁人也许不知道,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却看得分明。现在的郡主,绝非以前那般好相与,若是惹了她不快,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 夜里玉良郡主刚刚回来时,曾有一丫鬟指着她说她是妖孽。郡主虽未当场发作,但是那阴狠的眼神却骗不了人。那丫鬟冲撞主子,被拖入柴房,无声无息地死了。 没有人想要步她的后尘。 ------题外话------ 明天又要开始第二次pk了,请大家这段时间不要养文哟~多多冒泡,pk活动和上次一样的哟~ 么有收藏的美人儿们,记得动动小手指点个收藏,你的收藏对雪球来说十分重要! 第五十章:把自己给感动了 “你再去瞧瞧,若是吕公子还未出府,便请他来……去观星亭。”假玉良含羞带怯,却又有些迫不及待。小巧应喏,快步离开假玉良身边。 小巧刚到前院,便见一小厮急匆匆地往这边跑:“小巧,小巧!” “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厮喘了两口气:“我方才经过书房,听到王爷说,说吕公子心比天高,一介白衣之身竟想攀附我们襄王府,要……咔!”小厮举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你快去告诉郡主,让她去求求王爷,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巧闻言,心中凛然,没有想到此事竟然会有这般的转折,只得快步回了后院,将此事告知郡主。跑得太急,小巧被自己绊了个趔趄,却还是没缓下脚步。 假玉良得知此事,急忙前往书房,却被门前的守卫拦下,任她撒娇打泼,萧勉都不肯放她进去。 咬了咬牙,假玉良屈膝跪下。膝盖砸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旁人听着都疼,假玉良却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萧勉不肯出来,也不让她进去,没关系,反正丢脸也是丢已死的玉良和襄王府的脸。 “父王,玉良自幼有父王庇护,从未遭临大祸,不识人间疾苦,不懂人情冷暖。此番遭难,死过一回,玉良方才识得人心。玉良遭难之际,花容不再,性命堪忧,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着爱慕女儿的世家公子全然不见踪影,只有吕公子顶着吕家人的压力,执意要娶女儿。父王,您曾经说过,人间最是难寻有情人,吕公子就是女儿的有情人呐!” 书房里的萧勉喝尽茶盏中的最后一口茶,挥手想要将茶盏摔下。想想这茶盏是自己平素用惯的好物件儿,放下茶盏换了一旁的陶瓷笔筒砸在门上,“咚”、“砰”两声,不只是假玉良,连守门的侍卫都吓得腿软。别看现在襄王殿下好说话,曾经也是个杀伐果决的主儿,真要生气起来,多年安然的襄王府,说不定就得见血了。 姽画和良棋趴在房檐上瞧着,正觉良棋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点子:“这么令人感动的场面,不如我们给她添点柴加把火,好让襄王殿下早些心软?” 姽画眼前一亮:“你是说……” 假玉良在书房前跪下没多久,明明阳光明媚的天空突然被天边飘来的乌云挡住,不过片刻,细雨霏霏而下,落在人身上如同冰粒子一般,让人禁不住打起寒噤。玉良在雨中岿然不动,神色愈发坚毅。 “父王不同意女儿与吕公子的婚事,女儿就在此长跪不起!” 天际一声闷雷乍响,却掩盖不去假玉良的声音。雨势渐大,假玉良纤细瘦弱的身躯在雨帘中瑟瑟发抖。原本梳得精致的发髻在雨水的冲刷下逐渐散落开来,贴在假玉良的脸上、衣服上,狼狈不堪。连书房前守备的侍卫,见到这样的郡主,也禁不住动容,生了恻隐之心。 良棋和姽画依旧趴在房檐上看着,姽画啧啧:“好一个痴心痴情的女子!” 奇异的是,姽画和良棋面前雨落如珠,身后却是一片晴好。若是将视野放得再宽一些就会发现,整个晏城,只有襄王府内被突如其来的大雨侵袭。 不必说,这当然是良棋和姽画的好手笔。 萧勉捻着唇边的胡子算着时间,算算假玉良已经在雨中跪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起身做出哀伤、愤怒且无奈的形容,正要出去,想想还是拿起了伞,才打开书房的门。 假玉良在雨中笔挺地跪着,眼角滑落的温热,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虽然既冷且痛,假玉良心中却是隐约欢快的。这场雨来得太是时候了,就这么干巴巴地跪着,哪怕喊得声嘶力竭,也不如在滂沱大雨中静默地跪着来得动人。 想想这副场景,真是令人感动呢! 假玉良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头顶的雨突然不再落下,面前出现了一抹灰褐色绣着寿纹的衣角。知道是萧勉出来了,假玉良心中一喜,脑中却昏沉起来,竟倒了下去。萧勉有意一脚踩死她,却也知道自己这一脚未必能将她怎么样,只得故作焦急地喊人。 半趴在地面上的假玉良,嘴角微微翘起。 假玉良这一“昏迷”,到了傍晚才悠悠转醒。昏迷中,口中含含糊糊地喊着“父王”“吕公子”,一睁眼,首先问的还是襄王和吕登辉的动静。小巧将尚且温热的姜汤递到她手上:“前院暂时没有动静,不过吕公子送了一封信给郡主,没让王爷知道。” 小巧的话说得委婉,其实就是吕登辉偷偷给假玉良塞了一张字条。 假玉良连姜汤也顾不上喝了,要看吕登辉送来的信。素白的纸面,只有寥寥数字,连落款都没有。但是假玉良却没有怀疑这封信不是吕登辉写的,反而愈发欣喜。原来,是吕登辉约她于亥时在千鲤湖湖心亭相见。 才子佳人,门第有分,暗夜相会,私定终身。 假玉良细心地收好字条,装入锦囊随身带着,三两口喝了姜汤便让小巧帮她梳妆打扮,誓要用最美的一面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 入夜,繁华喧闹的晏城逐渐安静下来,襄王府和吕府也不例外。 襄阳府偏门,守夜的守卫倚在门边打盹。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守卫被惊醒,警觉地四处查看。一只灰黑色的野猫自假山跳下,踩着高傲的脚步从侍卫面前走过。侍卫暗嘲自己虚惊一场,继续打瞌睡。 一墙之隔,披着玫红色斗篷、娇艳得如同一朵花儿似的女子,踩着轻快的步伐往千鲤湖的方向而去,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和心上人的约会。 假玉良如约赶到千鲤湖边,看到的却是吕登辉跟着两个侍卫打扮的离开的身影。假玉良觉得那两个侍卫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那两个侍卫,分明是襄王身边的人。 ------题外话------ 求收藏,求冒泡,pk活动看评论置顶哦~ 第五十一章:我要这三观有何用 想想也是她天真了,襄王府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人能够瞒过襄王给王府内的人传递消息?假玉良认定萧勉已经知道吕登辉约她来此相见的事情,认定这两个侍卫是萧勉派来诱杀吕登辉的。 不过瞬间的事情,假玉良已经脑补出了一系列吕登辉将会遭遇的悲惨待遇,也不敢再耽搁,疾步追了上去。 “怎么回事?!”假玉良暗自呢喃。自从那个人教她异术之后,鲜少有人是她追不上的。可是现在那两个侍卫带着吕登辉明明就走在她前方不远,甚至脚步也不快,可是她就是追不上去。 假玉良不知道,这时候的吕登辉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他每落下一步都胆战心惊,什么叫一步千里,什么叫缩地成寸,他总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 感觉到他的紧张,假扮成侍卫的楼半夏低声道:“吕公子不用紧张,你不会有危险的。”假玉良对吕登辉情根深种,对他出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况且现在他是被他们挟持的“人质”,只怕那假玉良心疼他还来不及呢。 吕登辉吞了口口水:“没事,我不害怕,只是……你们能不能慢一点,我有点晕。” “恐怕不行,那东西就跟在我们身后,速度一慢下来就会被追上。”听书不着痕迹地往后看了一眼,“你要是晕就闭上眼睛。” 假玉良见那两个侍卫将吕登辉往城东的荒地带去,越发确信这两个侍卫是要对吕登辉痛下杀手,更是半步不敢落下。 终于到了城东的荒野之地,看到前面的人终于慢下了速度,假玉良一鼓作气地追了上去。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吕登辉的衣角的时候,他们却突然原地消失了。假玉良顿时惊骇,停下脚步。 遍地荒芜,杂草丛生。夜风阵阵,她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前方树影婆娑,月色被乌云挡住,似乎泄不出一丝光芒。回身望,居户不见,唯有一片漆黑夜色。 “噹~” 不知何处传来古朴却厚重的古琴之音,刹那风云变幻,飓风凛冽,天地交界之处升起暗红的光芒。不远处几只乌鸦被惊起,“嘎嘎”叫着,不知飞往何处。假玉良似乎听到自己身后传来锁链划过地面的声音,回头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古琴之声愈发激烈,其中掺杂着不知何人诵经念咒的声音,仿佛有着震荡人心的力量。假玉良捂住胸口,心跳越来越快,她渐渐喘不过气来。眼前发黑,身体忽轻忽重,这是灵魂将要脱离身体的征兆。假玉良知道自己中计,返身欲走,却被一道金光逼了回来。低头一看,地面上被人用朱砂圈出了一块,绘出太极阴阳鱼的图案。 “你是谁!有胆就不要缩头缩尾,给我出来!”假玉良气急败坏地吼道。 良久无人应答,假玉良在琴音中逐渐倒下,竟是没有反抗之力。 见假玉良已然倒地不起,楼半夏压住琴弦:“我还以为制住她要费一番力气的,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听书缓缓睁开眼:“本来就是人,只是执念过深,纵使有了些能力,也难以在修士手中过招。” 在锁魂阵中,假玉良灵肉分离。玉良的身体倒在草地上,却还有一个女子的身影跪在玉良的身体边,那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黑色雾气。 吕登辉躲在楼半夏与听书身后,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又惊又怕。从小到大,吕公子从来不信鬼神的,但是自己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好奇之下,他多看了那跪着的女子两眼,觉得她的身形有些熟悉。 “那女人身上的怨气似乎越来越重了。”楼半夏蹙眉,手指在琴弦上拨出一个颤颤巍巍的音符,却被听书按住。 “别急,看看她想干什么。” 那女人头发披散,垂落在身体两侧。她缓缓弯腰,跪伏在地面上,几乎让人以为她要求饶了。然而事实上,她周身的怨气越来越重,几乎将她完全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就快要成功了……”女人的手指抠入草地,额头也紧紧贴在地面上。 她的声音太小,阵外的三人都没能听清,不由得面面相觑。 “她在念叨什么?” “为什么!”阵中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暴呵,如同突然炸响的惊雷,把人吓得不轻。随着女人的突然爆发,她身上怨气暴涨,阵中狂风大作。女人抬起头,长发被风卷起吹散,露出一张本该清秀却因为阴狠的表情而分外狰狞的面孔。 “湘云……”吕登辉后退两步,“怎么会……” 听书和楼半夏也有些诧异,虽然先前楼半夏已经所有猜测,但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十分荒唐。但是偏偏,他们都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竟然才是事实。 眼见着锁魂阵开始松动,楼半夏抬手欲将其加固,吕登辉却抓住了她的胳膊,犹豫道:“能不能不要伤她?” 楼半夏看着吕登辉:“如果你能让她冷静下来,我们也没有必要伤她。” 吕登辉咬牙:“那你把我送进去,我试试。”不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吕湘云终究是他疼爱的妹妹,他没有办法放任不管。 “既然他这么自信,送他进去也无妨。”听书拎起吕登辉的后领,直接把人扔了进去。 楼半夏额角抽搐:“师兄,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妖媚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没那个必要。” 吕湘云正酝酿着体内不断涌动的力量,却被突然闯入的不明物体撞得一个踉跄。但是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她还是下意识将那“东西”接住了。 “哥哥……” 见被自己接住的竟然真的是吕登辉,吕湘云顿时无措起来。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十分可怖,背过身去不愿让吕登辉看见。 吕登辉看了一眼地面上毫无声息的尸体,又抬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吕湘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进来得猝不及防,他还没组织好语言呢…… ------题外话------ 嗯,这就是一个恋兄的故事…… 我发现我每次卖萌求收藏,收藏都不会涨,哭唧唧。 2016的最后一天了,一不小心pk了一年啊,大家快快挥舞起你们的双手,点一点收藏~来年会变得美貌多才又多金哦! 第五十二章:人体炸弹 “湘云……”吕登辉喊了吕湘云一声,吕湘云浑身一僵,身形微微颤抖,她害怕吕登辉会对他失望。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吕登辉面前扮演着一个天真可爱的妹妹,从来不敢让他发现自己阴暗的一面。却没想到,如今功亏一篑。 楼半夏眼神闪烁地看着阵中的情景:“吕公子还什么都没说呢,吕湘云身上的怨气怎么就淡下去了?” 听书冷淡地“嗯”了一声,并不发表看法。 吕湘云久久没有听到吕登辉说话,自己先憋不住了:“哥哥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吕登辉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手伸出一半还是放下了:“湘云,回家吧,家里人都很担心你。” “担心我?”吕湘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声来,“我的傻哥哥呀,整个吕家,除了你把我当成妹妹看,还有谁把我吕湘云当成正儿八经的吕家小姐了?” 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在深门大院里就和婢女差不多。若不是吕登辉待她还算好,她在吕家指不定会过成什么样呢。对吕湘云而言,吕登辉就像是给照亮她的世界的光,让她拼命追寻,不愿放手。久而久之,这份依赖之情逐渐变质,当吕湘云发觉的时候,已经成了她内心的执念,再也无法脱身。 不容于世的情感在吕湘云心底不断膨胀、发酵,她在吕登辉面前依旧是天真可爱的妹妹,但是转过身去,却步步走向阴暗的泥潭深渊。她越来越偏执,她无法容忍任何人比她更亲近吕登辉。 可是,她能拦得住别人接近吕登辉,却拦不住吕登辉主动去追逐另一个人。 那年皇宫中秋夜宴,吕登辉随吕中丞入宫赴宴。吕湘云的身份配不上这样的场面,自然无法入宫,她无从知晓那场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只是,那日过后,吕登辉便多次提及襄王府的玉良郡主,甚至直言“吾心悦之”。 作为一个贴心的妹妹,吕湘云不敢多言,嫉恨的种子却逐渐长成参天大树,挡住了她的光,只留给她一片阴暗。 吕登辉不知道吕湘云百转千回的思绪,他自己也纠结得厉害。一边是自己爱慕的女子,一边是自己疼爱的妹妹。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知道已经无法善了。当务之急,是将吕湘云安抚住,不能让她一错再错。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吕登辉的妹妹,是吕府的小姐。湘云,回家吧,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回家再说。” 吕湘云从喉咙中发出低笑:“从我踏出这一步开始,我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吕登辉,我不想做你的妹妹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回过身嘶吼着,眼眶红得仿佛将要滴血,“明明最靠近你的人是我,为什么你会喜欢上这个女人!”吕湘云一脚踢上地面上玉良的尸体。 巨变陡生,玉良猝然伸手抓住吕湘云的脚腕在地上使劲一滚,毫无防备的吕湘云便也摔了下来,被她死死压在身下。吕湘云挣扎不得,身上的人如有千斤重。 “怎么,可能……” 锁魂阵的红光褪去,吕湘云终于能看到外面的情景。除了四个陌生的男子,摄政王萧煜,襄王萧勉,以及他们吕府的中丞大人,都在阵外看着他们。 姽画走上前,将自己抱着的身体平放在草地上,赫然就是吕湘云。 “这是我们在玉良郡主上锁的衣柜里找到的。” 吕湘云的眼神从他们身上划过,最终与玉良四目相对,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竟然笑出声来:“哈哈,你们以为我输了吗?不,我不会输!”话音刚落,吕湘云的身体突然爆裂,皮肉四散,诸人纷纷躲避。 “啊!”混乱之中,吕登辉发出一声痛呼,吕湘云笑得越发恣意张狂。 “我得不到你,别人也别想得到,就让我们做一对亡命鸳鸯吧,哈哈哈……” “啧啧,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哪里学来这些邪魔歪道?”轻佻风流的声音响起,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紫衣长袍桃花眼,雍容华贵风流状,不是龙脩又是谁? 发出痛呼、让人以为已经遭遇不测的吕登辉跌倒在地上揉着胳膊,一把绸扇挡在他面前,地上落了一滩碎骨。 这吕湘云,竟然牺牲了自己的身体,要杀了吕登辉。毁了自己的身体,也就断了她最后的退路。 吕湘云戛然而止的笑声卡在嗓子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如同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 此情此景,在场没有谁不知道吕湘云打的什么主意了。吕中丞气得直喘粗气,胡子几乎要被他自己揪下一把:“孽障,孽障!” 楼半夏闻言转过头去看着他:“襄王殿下,吕大人,玉良郡主魂魄回身的时限就要到了,您二位是不是决定一下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吕中丞脸涨得通红,几乎头顶冒烟:“大师,你不用顾忌我,此等孽障,就该杀了以绝后患!” 第一次被叫“大师”的楼半夏微笑着看向萧勉,萧勉面无表情,浑似没有听到楼半夏的问题。这个时候,虽然吕中丞有言在先,但他若开口要千刀万剐了吕湘云终究还是不好;但要他轻描淡写放过吕湘云,那也是不可能的。其实萧勉不只是对吕湘云,对整个吕家都有些埋怨,让他的掌上明珠遭受了这场无妄之灾。他永远无法忘记玉良被残害的模样,也无法原谅这些罪人。所以,他选择沉默。 吕湘云冷眼看着这一切,这一次,连吕登辉都没有站出来替她说话。 “呵呵,你们真的以为能杀了我吗?我连身体都没有,你们要怎么杀了我?”说着,吕湘云仿佛十分自信骄傲一般,即使被玉良掐着脖子压在身下,也将头颅高昂。 龙脩不耐地挥了挥手,深棕色的木刺从他袖中窜出,直接扎透了吕湘云的身体,陷入地面一小节:“你们这些人,就是做事太磨叽,我帮你们一把。” ------题外话------ 各位美人儿元旦快乐呀~有多少宝贝儿跟我一样陷身考试的苦海呢? 第五十三章:坑人不眨眼 感觉到力量被木刺迅速抽走,吕湘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怎么……” “可能~”吕湘云话没说完就化作了一片星星点点,渗入草地之中,龙脩替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撇撇嘴拔出木刺,嫌弃道,“太弱了。” 玉良的还阳时限也到了,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萧勉闭了闭眼睛,禁不住老泪纵横。元凶伏法,可是他的女儿已经回不来了。他不是没有想过请牵情阁的人助玉良还阳,但是被他们拒绝了。 那个温润如玉的姽画公子说,他们牵情阁虽然什么交易都做,却也有自己的忌讳。若是玉良一息尚存,他们不妨一试,但是玉良已经死了,等到她头七过后,冥界便会有鬼差前来带她去冥界转生投胎。他们没有办法和冥界抢人,若是是硬生生留下了玉良,她便会被冥界除名,日后再想投胎便不可能了,只能永远当孤魂野鬼,漂泊世间,直到魂飞魄散。 玉良到底还是没能还阳,襄王府庄重地给她准备了头七,并从牵情阁求了一道符,祈佑玉良下辈子能够平安喜乐。 * 轰动国都的案件在襄王府的丧乐中被轻轻放下,纵有人好奇究竟凶手是哪位人物,也不敢追根究底,万一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小命就到头了。 然而,楼半夏始终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吕湘云原本是个人,毋庸置疑。她为何能够灵魂离体,夺取玉良性命并且占了她的皮囊的?执念是有很大的力量,但是那是需要时间发酵才会显现出来的,吕湘云还达不到条件。 看着楼半夏又开始走神,龙脩不开心了:“我好歹也算是个客人,烟琴你这么慢待我似乎不太合适吧?” 楼半夏还未开口,良棋就帮她怼了回去:“不速之客,没把你赶出去就已经算不错了。” 楼半夏不可置否地一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怎么会来人间,难道你们家尊上又出了什么事情?” “你就不能说点儿好话?”龙脩嗔怪地翻了个白眼,可惜脸长得太好,倒像是抛了个风情无限的媚眼,“最近魔界正在准备群雄会,尊上脱不开身,所以想让你陪鼓去一趟钟山。” 姽画挑眉:“堂堂魔界一尊,竟然找不到个人护送鼓去钟山吗?” 龙脩欲反唇相讥,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要是能找到合适的人,他也不用找到这里来了。反倒是楼半夏好心替他解释了一番:“钟山是神明之地,他们魔界的人若是贸然前去,应该会被群起而攻之吧。而且若是叫他们看到鼓是被魔类护送,又不知道要扯出什么事情来了。” “就是这样,”龙脩用折扇敲击着手心,“烟琴,琴公子,琴先生,琴大师,你也知道鼓刚刚醒来,对现在的六界都不太熟悉,缺乏安全感。虽然到如今他的灵力已经有所恢复,但是以他仙灵之神,在魔界也难以修炼,到现在还是虚弱得很。当初是你让他醒来的,就不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了吧。” 楼半夏思量了一番,伸出一只手来:“我们牵情阁打开大门做生意,要我护送鼓去钟山不难,看你们出什么报酬了。” 龙脩被噎住了,良棋又补了一刀:“好歹也是魔界一尊,出手太小气可是会被鄙视的。” “那你们想要什么……”龙脩有些气弱。 素不关心身外之物的听书开口了:“我觉得你先前用的那只木刺很不错。” 龙脩下意识笼住左袖:“你们不要太过分!” 楼半夏掀起眼帘:“这个要求很过分吗?那换一个……” “好好好,换换换!” “我要凌均刺。” 龙脩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这群人,一个比一个不要脸,一个比一个过分!偏偏,偏偏他还得罪不起! 经过再三讨价还价,龙脩还是乖乖交出了自己好不容易鼓捣出来的木刺,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一个好好的美人儿在他们面前欲哭无泪,良棋心软了:“龙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木刺又不是天上地下难得一寻的宝物,你自己再依葫芦画瓢做一个就是了。” “是,是啊,呵呵。”天知道,他之前为了搞到这血魔木,差点没了半条命去! * 护送鼓去钟山的事情暂且不急,眼下又有了新的生意找上门来。 夜色朦胧,银白色的月辉倾泻而下,万物在银辉之下都分外柔和。牵情阁门匾旁两盏幽蓝色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荡,一位长发如瀑的女子自街巷的尽头缓步而来,每一步都留下一抹湿润的脚印,在夜风中逐渐消失。 女子一进门,空气中便多了一股带着海咸的湿气,沁凉提神。 “小妖糜珍,见过诸位灵师大人。”自称糜珍的女子福身行礼,一举一动不失礼数。糜珍装束简单,甚至有些随意,却不会让人生厌,反而带着随性的洒脱。这样的人,不该拘束于礼数才对。 楼半夏将糜珍扶起。 远看的时候,糜珍便仿佛月中仙子踏月而来,浑身上下似乎笼罩着一层莹润的光芒。走近了看才发现,那一层微光并非错觉,而是真的从糜珍身上散发而出。她的肌肤如同上好的白瓷,没有丝毫的瑕疵。借着扶人的机会,楼半夏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入手一片冰凉滑腻。 “姑娘多礼,不知姑娘来我牵情阁可是有事相托?” 糜珍颔首:“现下,我确然有件事要请求诸位帮忙。若诸位能够帮我解了困境,糜珍必然送上大礼。” “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糜珍虽然为妖,数年前却与人结下姻缘,随他辗转来到晏城。一直以来,他们一家人都十分和睦美满,从未有过什么大的问题。夫妻和美,婆母慈爱,糜珍还生了一个白胖的小子。糜珍以为,他们能一直这么安宁地幸福下去。 但是好景不长,从两年前,他们府上就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霾。府中的人夜夜梦魇,时常会有一些奇怪诡异的幻觉。糜珍是妖,她可以肯定不是妖物作祟,也不是鬼怪作乱,却始终找不到源头。 ------题外话------ 橡皮章有毒……还有就是,好重! 大家多多收藏~咱码字才有动力啊! 第五十四章:城西陌柳巷 恐惧,慌乱,是他们府上的常态。久而久之,人心涣散,思绪不宁,办事常常出错,糜珍的富商丈夫因此丢失了很多机会,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不仅如此,长久的恐慌让人的情绪也开始失控,越来越暴躁。糜珍的丈夫经常喝得烂醉来麻痹自己,而原本和蔼的婆母也开始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祸害家门的妖孽,甚至不让她自己养儿子。 然而就在两个月前,糜珍的婆母再也没法指着她骂了。守夜的丫鬟听到她的惊呼闯入房中的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地上,从此便中风了,平素里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以后一个月没到,人就没了,竟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糜珍此来,就是请牵情阁查出府宅不宁的原因。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是现世报,或是有鬼怪妖邪作祟。糜珍已经排除了第二种可能,但是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天道降下现世报,也不至于累及一府上下。 “你们为什么不搬家?”良棋问道。 糜珍苦笑:“我们当然想过外出避祸,夫君曾经在友人家借住了一段时间,照理来说情况应该好转,谁知道精神却越发不济,还不如住在自己家的时候。” “那你呢?”楼半夏看着糜珍的眼睛。 糜珍是妖,总该有些旁的方法。孰料,糜珍只是摇头:“我也不行,一旦离开家太久,身体就会变得虚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回去。事实上,已经不只是我们一家人了,附近的几户人家似乎也有类似的情况,只是不如我们家严重罢了。” 只是大家都忌讳着这些事情,不肯让外人知晓,只得自己承受着而不敢说与旁人听。 * 糜珍是富商之家的夫人,居于城西陌柳巷,附近的人家也都是差不多的身份。曾经这里是被百姓艳羡的豪宅府邸,家家户户不说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也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如今,陌柳巷却是一片死气沉沉。家家户户门庭冷落,虽然门户设计得精致大气,门匾高悬,但总让人觉得蒙着一层浮灰。路边的柳树也病歪歪的,叶片无精打采地垂着,如同日薄西山的老者,全然没有别处柳树的活力。 走进去不多深,一户人家的高墙之内传出妇人的惊呼之声:“你不要过来!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过来啊!”随即便是仆妇们兵荒马乱的声响,然而死寂的气氛却没有因此而松动。 见楼半夏驻足,糜珍也停下脚步,解释道:“这家的一个姨太太疯了。” 楼半夏点点头,随着糜珍的脚步继续前行。这里的气息让人难受,明明没有接收到任何的信息,心绪却开始波动。良棋悄然握住听书的手,偷偷深呼吸一口。 糜珍最终停在挂着“梁宅”门匾的宅院前停下,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楼半夏抬头看天空的月亮,朦朦胧胧,如同被雾气笼罩。 进入梁宅,如糜珍所说,宅中并没有属于鬼怪妖魔的气息。从大门走到堂屋,路上没有遇见任何的仆婢,这对一个富贾之家是十分不正常的。糜珍也有些尴尬:“自从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签卖身契的仆婢我就让他们走了。” 楼半夏点点头,糜珍这样做也算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道那些离开梁府仆婢,有没有出现和糜珍夫妇出现一样的症状。 目前开来,受到影响最严重的就是梁府已经身亡的老夫人,故而糜珍首先将楼半夏等人带到了老夫人生前居住的院落。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梁府,甚至是整个陌柳巷,那就是死气沉沉。在这里,连植物都蔫儿哒哒的,除了人之外,连只活物都看不见。 老夫人的居所并无不妥之处,风水上也没有冲撞,更没有邪煞之气,不该出现惊扰主人的情况。 看楼半夏等人摇头,糜珍更是愁容满面。让楼半夏四人奇怪的是,他们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却始终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情况。对此,糜珍解释说,为了让他们在府中查看不受拘束,所以她在府中施了昏睡诀,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不会来打搅他们。 听这个解释,似乎也说得通,但总有哪里让人觉得怪怪的。 糜珍是梁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要让别人不要打搅他们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而且,为什么她要在入夜之后才去牵情阁?她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到来,是为了掩饰她自己的身份,还是另有原因? “夜色已深,几位不如今日就在府上住下,也免得奔波。”临近告辞,糜珍留几人住下,竟然连厢房都已经准备好了,看来是早有这个打算。她想要把他们留在府中,为什么?让他们身临其境,亲身体验一番吗? 楼半夏吹灭灯烛,和衣躺下,眼中却没有睡意,神思清明。 不多时,一股伴着海腥味的淡紫色烟气从门窗的缝隙中涌入厢房之中。楼半夏警觉地屏住了呼吸,在自己身上布下了一层结界,让自己免受其影响。表面上却是闭上了眼睛,装作熟睡的样子。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一股阴冷的妖气铺天盖地而来,楼半夏瞬间紧绷了起来,强忍着维持熟睡的姿态。 令人不适的气息迅速逼近床边,就在来人即将碰触到楼半夏的身体的时候,楼半夏蓦地抓住了他的手。来人一惊,当即后退,却为时已晚。听书、姽画、良棋破门而入,断了他的退路。 当糜珍察觉到动静“匆匆赶来”的时候,厢房内已如暴风过境,一片狼藉。 意图偷袭的妖物被听书和良棋合力拿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了?”糜珍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走到楼半夏身边,“他是……啊!” 糜珍话音未落,楼半夏已然掐住了她的手腕。糜珍吃痛,松手扔下了匕首。 “你大费周章将我们引来此处,究竟有何目的!”楼半夏的语气冷得能撒出冰碴子。 第五十五章:一不小心被伤了心 糜珍并不回答,被楼半夏抓握住的手腕突然变得柔软无骨,自她掌中滑出,留下湿滑黏腻的液体,令楼半夏几欲作呕。姽画祭出魂笔,对着糜珍的方向,凭空画符。符文源源不断地往糜珍身上砸去,却伤不到她分毫——糜珍化作了原型,拥有坚硬贝壳的珍珠蚌。 有贝壳替她挡住来自姽画的攻击,糜珍向着楼半夏的方向冲去,微微张开蚌壳,欲将楼半夏抓进去。眼见着楼半夏半个身子都已经被吞入贝壳中,糜珍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张开的蚌壳中流出稀薄的乳白色液体,楼半夏轻轻松松从贝壳中挣脱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好好当一只安静的珍珠蚌不好吗,干嘛非得掺和进人家的打打杀杀中?”楼半夏在屋中的帘幔上擦了擦手和匕首,一脸嫌恶。 贝壳打开,如同长在糜珍身上的两只翅膀。化作妖形的糜珍更加白皙,如同珍珠一般拥有柔润的光泽,捂着丹田露出痛苦的神色。 “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你们能够找出陌柳巷异状的原因,我也不至于会这么做。” 被听书和良棋压制的妖物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眼眶赤红,眼神狠戾地看着糜珍,似乎恨不得把她撕碎吃掉一般,姽画以魂笔在他额上画了一道镇妖符才让他安静下来。 糜珍还是被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楼半夏有些不耐烦,近来似乎一直有人在暗中打着她的主意,但她却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她就像有把刀悬在头顶一般,不能安心。 糜珍缓和了心情,苦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婆母出殡那日,他便找上了门来,说如果再不能解决隐患,恐慌就会从陌柳巷蔓延到整个晏城,甚至不断蔓延开去。我的婆母是先例,接下来就是我的夫君,被恐慌支配的人们会一个个死去……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我不想失去我的丈夫,也不想再继续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 生灵本性总是自私的,当这种自私背后可以看到某种伟大的时候,这种自私也变得坦然。 突然造访的妖物跟糜珍做了一笔交易,糜珍帮他搞定楼半夏,他就帮她找到造成恐慌的原因。 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可以换得家宅安宁,甚至拯救一个城市、一个国家,拯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糜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来完成对方开出的价码,然而楼半夏他们没有做到。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我没有办法……”糜珍抬手捂住脸,声音带着嗡嗡的哭腔,仿佛受尽了委屈似的。 楼半夏心中腻味,眉头蹙起,张口欲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突然瞟见一个光点朝着自己的方向疾速射来。楼半夏迅速后退意图躲避,那光点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拐了弯,直奔她而去。 “阿琴!” 离得最近的姽画也只能看着那光点贴近楼半夏而发出惊呼,糜珍挡在她的身前,她连靠近楼半夏都不能。 楼半夏躲闪不过,伸手想要接住那光点,却被那光点穿掌而过,射入胸口。在听书和良棋脚下的妖物发出“嗬嗬”的怪笑,继而怪异地绷直了身体,筋脉寸断,暗色的血液在皮下爆出、蔓延。与此同时,楼半夏胸口也被炸出一朵血花,惨白着脸色倒了下去。 那射入楼半夏体内的光点是那妖物的妖丹,他自爆了妖丹,要与楼半夏同归于尽。 厢房中一片沉静,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就连助纣为虐的糜珍都怔住了。她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找出造成恐慌的源头,为此她不惜陷害了陌生人。但是现在,她抓着的稻草化为了灰飞! 良久,姽画喉中发出尖锐的呼声,往楼半夏身侧扑去。这一次,没有人拦着她。 先前的妖物已经化作了一条硕大的黑蛇,了无生息地僵在地面上。良棋和听书也无暇再去管他,都闪到了楼半夏身边。 楼半夏捂着自己剧烈疼痛的胸口,神智清明,却睁不开眼睛,也操纵不了自己的身体,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干听着姽画和良棋的呼喊声,而做不出一点反应。 “师父,快送她回灵谷去!”听书还算冷静,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能想到回去找渊黎。 姽画抱起楼半夏匆匆往外去,良棋跟在其后,离开之前狠狠瞪了糜珍一眼:“若是阿琴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听书没有说话,但是冰冷狠戾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厢房中,昏睡诀产生的紫色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却只剩下了施法的糜珍和一具妖尸。糜珍靠在梁柱上,缓缓滑坐在地,晶莹的泪珠划过她莹润的脸颊,在滴落之前化作颗颗珍珠。糜珍捻起落在自己衣服上的珍珠,本该纯白的珍珠上,散布着点点瑕疵。 “我真的做错了吗?”糜珍喃喃自问,无人作答。 * 如往常一般,萧煜在早朝过后便到了牵情阁,却只有碧蕊和季阳在,其他人不知去向。碧蕊说,他们昨夜随着一位客人离开之后便不曾回来过了,萧煜便也以为楼半夏等人是被与人的交易牵绊住了,不曾多问便返回了摄政王府。 撸着幻月柔顺的皮毛,萧煜有些心烦意乱,连公文也看不进去。 回头舔了舔自己被摸成了乱鸡窝的毛发,幻月翻了个白眼儿:“主人,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天我算是知道了。” “嗯?” “您一天没见着烟琴公子,我在你手上掉的毛堪比三年掉毛的总数。” “呃……”萧煜顿住了继续撸毛的动作,果真见到自己手上沾满了无意识扯下的毛发,叹一口气将幻月放到一边,“本王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烟琴他们不会出事吧?” 幻月抖了抖身体:“昨天夜里,城中陌柳巷附近出现过十分阴寒邪恶的妖气,不过我找过去的时候,那只妖精已经死了。在那附近,我还嗅到了烟琴公子的气息,却没有发现他。想来是他们处置了那妖物,然后离开了现场,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第五十六章:死宅 “走!” 幻月竖起了耳朵:“去哪里?” “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知道自己的这位主人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幻月只得将人带到了陌柳巷。一路上,幻月忍不住交代几句:“陌柳巷似有古怪,死气沉沉,其中居户多有惊惶之色,主人你到了那里一旦察觉到不对劲就立即出来,千万不要逞强。” 萧煜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有些不以为意。 大白天的,陌柳巷中家家户户却紧闭门扉,巷道间亦无人走动,仿佛一条无人空巷。走进去不多远,高墙的另一边传来隐约的啜泣声。幻月跃上墙头,便看到白缟高悬,一副棺木停放在并不宽敞的小院中屋。 “主人,这家有人去世了。” 萧煜点点头,也没有放在心上。每天都有人降生,也每天都有人死去,并不稀奇。 梁府如同其他门户一样,从外面看并不能看出特别之处。幻月昨夜,就是在这里发现了死去的妖物。 敲了许久门,却无人应答,萧煜失了耐心,直接自院墙翻入宅院之中。 “这是一座空宅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萧煜掸了掸占了灰尘的下摆,提步往里走。 幻月走在萧煜前两步,毛茸茸的脸上端的是一派严肃:“不是没有人,是没有活人。” 一脚踢开下人居住的矮房的门,四张床上分别睡着四个人,这么大动静却没有惊醒任何一个人。萧煜走近一看,四人都是圆瞪着眼睛,瞳孔放大,面色乌青泛着黑色,五官扭曲表情惊恐,已然没了生息。 幻月:“这些人临死之前,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吓人的东西。” 萧煜看了它一眼,道:“这你不说我也知道,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幻月抽了抽眼角:“主人,我不是仵作。” “这里先不要动,你昨天是在哪里察觉到了烟琴的气息?” “西厢房。” 西厢的一间厢房中,一片狼藉。桌椅歪斜倾倒,地面上散落着斑驳的血迹和不明的乳白色液体,一条乌漆嘛黑的大蛇悄无声息地死在角落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萧煜抬手掩住口鼻,眉头紧蹙。明明死的是邪祟妖物,他却更加担心不知所踪的楼半夏等人:“它是怎么死的?” 幻月之前并未细看,此时凑近去瞧,被吓得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它不是被杀死的,是自爆而死。” “自爆?”萧煜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幻月做了这么多年妖,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自爆身亡的妖物。自爆是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同归于尽的做法,他父亲还在身边的时候曾经说过,自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却十分痛苦。幻月记得清楚,父亲曾经说过,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便是自己的命数,不必做此挣扎,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因故,幻月才会大惊失色。 “它是要跟人同归于尽啊,对自己真下得了狠手。” “它要和谁同归于尽?”萧煜的声音冷飕飕的,幻月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该不会是……” 虽然谁都没有说出口,但是萧煜和幻月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楼半夏四人不知所踪,他们急也没有办法,还不如在此找找线索。 萧煜心乱如麻,一脚踩上大蛇的尸体。大蛇体表的肌肤崩开,喷射出浓稠腥臭的液体,房间里顿时臭得让人待不下去。萧煜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冷漠地转身出了房间,往主卧的方向而去。 幻月在原地怔楞了许久,看了看萧煜的背影,又看了看大蛇尸体上被踩瘪的部分,身上刚刚压下去的毛又张了开来,忍不住爆了粗口:“娘的,不会吧!” 主卧的房门被从里面拴上,萧煜推了两下没有推开,直接一脚踹开了屋门。 门甫一打开,浓烈的血腥味便涌了出来,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温热气息,却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血迹自床沿垂落,萧煜走近前去,脚下却被什么东西滑了一下,险些摔倒。俯身一看,血色之中竟散落着同色的珍珠,他刚才的注意力都被血迹吸引了而不曾注意到。 幻月晚几步进屋,一进来就看到萧煜从地面上的血迹中捡起了什么东西,不由得惊骇:“主人,这可是血……”多脏啊! 萧煜浑不在意,抬手在房中帘幔上擦了擦手和手中的珍珠,发现珍珠上的颜色并不能被擦去:“竟然就是这个颜色的吗?幻月,你可曾见过血红的珍珠?”萧煜出生皇家,见过无数珍宝。珍珠,他见过白色的、粉色的、金色的,却从来没有见过如血殷红的,连珊瑚珠也不能红成这个样子,就像,就像完全是用血凝成的一般。 “血色珍珠?我没有见过,但是听说过。传说海中鲛人能泣珠,他们的眼泪变成的珍珠的色彩会随着他们的心情而变化。当他们伤心到极点的时候,便会泣出血珍珠。不过这也只是一个传说,连我父亲都没有亲眼见过。”幻月垫着脚尖走到一滩血迹边,低头看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色中圆润的珍珠,“这个模样的珍珠,似乎不是鲛人珠。” 萧煜嗤笑一声:“晏城又不近海,鲛人离不开海,晏城之中怎么会出现鲛人?连皇宫中的鲛珠,要么是海城进贡而来,要么自祈天国贸易而来,着小小的商贾之家,呵呵。”仕农工商,商人有钱,社会地位却不高。 幻月抬头看着形容轻蔑的萧煜:“主人,你是不是不对了?”算算日子,距离萧煜发作的日子也不远了…… “无碍,本王还压得住。”虽然心绪翻滚如沸腾之水,萧煜却始终压抑着情绪,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发作起来一时半会儿就收不住了。 被血迹染红大半的窗幔被掀开,露出床榻之上的骇人情景。 ------题外话------ 考试考试考试,奋斗奋斗奋斗!考试的美人儿们也要加油! 第五十七章:异星消失 鲜血浸染了整座床榻,一具还沾着血肉的骨架笔挺地躺在床上,床内还卧着一只硕大的珍珠蚌,看上去已有数百年岁。骨架仍有血色,依稀能看到些许粘连的血脉肉碎,其上血迹斑驳,绝非自然形成,倒像是被什么啃食成这副模样。 幻月勾着床帐爬上床铺,尽量不让自己碰到血迹,掀开珍珠蚌的贝壳。贝壳中盛满稀薄的乳白色液体,散发着海腥味和腐臭味。在乳白色的液体中,竟然满满都是他们在地上的血迹中见过的血色珍珠。 “哎哟,我们要发财了。”幻月用平缓的语调说出这句话,不像是高兴,反而有些嘲讽。 萧煜伸手将幻月提溜到自己手上:“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幻月被捏住了后颈肉,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只能挂在萧煜手上:“人死了,蚌妖也死了。这间屋子又门窗紧锁,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那具骨架姿态自然,蚌妖还在床上。我猜,这是殉情。” “殉情?”有这么血腥的殉情现场吗? 幻月的尾巴扫过萧煜的手腕:“主人,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变态就是喜欢这种方式。蚌妖一定爱这个人爱到疯狂了,只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啃食其肉,有时候是因为极度的痛恨,有时候却是因为爱得刻骨,想要永远地在一起……” 幻月的声音在萧煜越来越诡异的眼神中逐渐小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 萧煜尤不肯放过它:“没想到,你对这种思想倒是很了解。” 幻月夹住了自己的尾巴:“其实……也没有……” * 萧煜和幻月在梁府中寻找线索的同时,楼半夏已经被送回了灵师一族隐居的灵谷之中。她心脏受到致命攻击,在她的心脏中爆开的妖丹几乎将她的心脏粉碎。照理来说,楼半夏活下来的可能十分小。奇怪的是,楼半夏却一直留着一口气。 为了保住楼半夏的命,渊黎特地向千年人参精要了几根人参须给楼半夏做药引,先前被送回来的柳妖毕巧几乎日夜不离地看护着。经过数日的调养,楼半夏才堪堪醒来,渊黎也长舒一口气:“你的心也生得奇怪,竟然自己又长好了……老朽还是第一次见。” 楼半夏抬手摸上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轻微的跳动:“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跟你们这些血肉长成的驱壳不一样吧。” 从本质上讲,无论是渊黎、良棋,还是听书、姽画,他们都是血肉之躯,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是他们自己本就有的。而她不一样,她的本体是焦尾琴,她本该无形无影,这副驱壳是她照着自己想要的模样塑造出来的灵体。 “兴许如此,也算是万幸。”渊黎捻着花白的胡须将药碗递上,“不管如何,这药还是要喝的。” 楼半夏醒来之后,恢复神速,几乎让人目瞪口呆,当天就已经耐不住床上的寂寞下地乱蹦了。姽画和毕巧都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再把那颗脆弱的小心脏给搞碎了。 夜空清明,繁星闪烁。渊黎拿着星轮罗盘仰望星空,口中念念有词,眉头却皱得能夹死苍蝇。良棋见状,轻声询问:“师父,可是星象有异?” 渊黎缓缓摇头:“不该如此才是,烟琴的命星怎么会消失呢?” 每个人在星空之中都对应着一颗命星,根据命星可以推测此人的人生。命星消失,则代表着这个人死去。楼半夏的命星消失了,但她却依旧活着。 不出所料的话,关注着天命异星的诸位,大概都会认为异星已经消失了…… 良棋抖着唇问:“烟琴不会有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楼半夏在姽画的搀扶下缓缓踱步而来,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了血色,“若是一个人的命运被改变,星轨会随之变化,还是会重新诞生一颗命星?若是前者,那它还是原来的那颗星星吗?若是后者,原来的星星又将何去何从?” 渊黎被问得一愣,随即释然而笑:“是老朽狭隘了。”天命异星,生来就能够逆天改命,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窥探她的人生? 楼半夏也笑:“徒儿可不是跑来跟你探讨人生哲学的,是有正事要请教师父。” “你说。”渊黎也正了颜色。 楼半夏侧身在石凳上坐下,方才将晏城陌柳巷之异状一一道来。渊黎时或眉头紧锁,时而面有疑惑,待楼半夏叙述完毕也无甚头绪。 “没有妖魔鬼怪的气息,也无邪术歪道的痕迹,造成恐慌的要么是超脱六界之外的生灵,要么就是……” “是什么?” 渊黎话讲了一半,偏偏不肯再说下去,生生吊着大家的胃口,自己一头扎进了藏书阁中,直到第二日清早,才握着一卷竹简出现。 古籍有载,有蛇名酸与,生四翼、六目、三足,其鸣自叫,致恐。 酸与蛇本身非妖非怪,只是一介寻常生灵,不会有妖魔之气,却能致使恐慌。据楼半夏所言,在梁宅中袭击她的也是蛇妖,蛇妖找到酸与蛇来为祸人间的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 听书却并不认为事情如此:“但是陌柳巷的异状已经有两年,时间上对不上啊,难道那蛇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近来,一直有一股势力试图掳走我,从这次的蛇妖行事上看,对方已经报了不能收为己用就毁了的想法。”楼半夏刚刚喝完药,嘴里还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不过我原来的命星消失,这群人应该可以暂时消停了。”这么一想,也算是因祸得福。 * 楼半夏伤势见好,心脏跳动强劲有力,仿佛从来没有受过创伤一般。得了渊黎的准话,琴棋书画四人才回到了晏城牵情阁。实际上,四人刚在官道上露面,就有人给摄政王府传去了消息。故而,当楼半夏等人进了牵情阁,就发现某人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多日不见,你倒是越发清闲了。”楼半夏对萧煜挑了挑眉,半开玩笑半是奚落。 ------题外话------ 有些小伙伴已经陆续放假了,我还有半个月才能放假……考试的战线拉得太长,心力交瘁,诸位美人儿多多收藏多多冒泡让咱也有动力码字学习撒~ 提问:半夏因为天命异星的身份,到现在遭遇了几次暗算? 第五十八章:你的尊严飞走了 萧煜见他们都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你们这是去哪里逍遥去了,留两个孩子在这儿,你们还真放心。”说着,主人样地给楼半夏递去茶盏。 见萧煜以左手递来茶盏,楼半夏几不可见地蹙起眉头:“你的右手怎么了?” “前几日被幻月咬伤了,不妨事。”说话间,萧煜的右手还往袖子里缩了缩。 楼半夏却不让他躲,一把捞起萧煜缠着绷带的右手,三两下解开,露出的肌肤伤痕累累,皮肉外翻,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见骨头。 “幻月不是你的灵宠吗,怎么把你伤成这样?”姽画惊呼。 听书放下一瓶伤药:“幻月是妖,真要想伤他的话,他早就没命在了。” 萧煜见瞒不过他们,轻叹一口气:“你们刚离开,我就去了一趟陌柳巷……” 那日,萧煜刚刚回到摄政王府,就爆发了狂躁症。府中的一个侍者给他奉茶的时候失手打碎了茶盏,当即被萧煜一掌拍在了地上。狂躁症一旦发作起来,萧煜就变得十分易怒。只是一件小事,平素里萧煜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双目赤红,将犯错的侍者踩在脚下,手中的毛笔直冲他的眼睛而去。 眼见着侍者的眼睛就要不保,幻月从桌子底下窜了出来,咬住萧煜的右手不松口。侍者得了机会,赶紧抽身跑了出去。近身伺候的都知道萧煜有狂躁症,每次萧煜发作的时候他们都战战兢兢。每个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保住自己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是伤口却不是那时候留下的,在狂躁症发作期间,他身上的伤口会很快愈合。现在留在他手上的伤口,是后来狂躁症症状逐渐开始消退时留下的。 发作的时候,萧煜变得冲动易怒的同时,似乎也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连幻月都不是他的对手。狂躁症开始消退,那股力量似乎逐渐从他身体中抽离,那种滋味让他更加暴躁,甚至会自残。幻月为了让他冷静下来,才用了这种方法。 “你怎么会有狂躁症?”良棋上下打量着萧煜,平日里看上去,萧煜算得上是个冷静自持之人,不像有狂躁症的样子。 对此,萧煜本人也不清楚。在他重生之前,他从来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状况。刚刚重生的时候,狂躁症的情况也并不严重,发作的时候也只是烦躁而已,并不会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情况。后来,狂躁症越来越严重,幸亏有幻月在他身边能暂时控制住他,否则萧煜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变成杀人狂魔。 楼半夏给萧煜探过脉,却一点都没有发现他的隐疾,此时忍不住又探上了他的手腕。萧煜的脉搏强劲有力,并无异常,只得暂且放下,待他下次发作再看。 “你下次出现狂躁症的症状,记得叫人来找我们。” “嗯。”萧煜看着楼半夏给自己的右手上药、包扎,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暖暖的,又有些酸涩。 等楼半夏替萧煜包扎好,姽画才开口:“你说,陌柳巷梁府的人都死了,主卧中发现了一具被啃食过后的男性尸骨,身边还有一巨大的珍珠蚌?” “不错,正是如此。幻月说,是珍珠蚌修炼成妖,痴恋那个男子,与其殉情。”萧煜自腰间取下一只锦囊,“这是我们在现场发现的血珍珠。” 血珍珠是糜珍的精血化成,颗颗圆润饱满,大小一致,应该是她此生产出的最完美的一批珍珠了,可惜是用她的性命换来的。 “我们在现场发现的血珍珠共计一千一百一十一颗,数目堪称庞大。其中八百颗已经送去了宫中,我自己留下了一百颗,这里的十一颗是零头,其余的我实现已经给碧蕊收着了。” 在一旁陪着季阳嬉戏打闹的碧蕊点头,证实了萧煜的话。 楼半夏对捻起一颗血珍珠:“现场还有什么发现吗?” 梁宅死了人,且死状残忍,既然已经被发现,官府应当不会视而不见。即便不会公诸于世,也会想办法掩盖下去,现场的痕迹到现在应该被破坏得差不多了,楼半夏暗戳戳地期望着能从萧煜身上得到一些线索,助他们查到先前苦心要掳走她又要杀了她的势力。 “当时我们在梁府的厢房中发现了一条死去的大蛇,幻月说那是自爆而死的蛇妖……”萧煜一边叙述当时的情况,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楼半夏的脸色,“我们去后第二天,陌柳巷闹起了蛇患,我们再去时已经不见了大蛇的尸体。” 楼半夏四人眼睛一亮,终于要到重点了。 “有没有人见过比较奇怪的蛇,或者比较奇怪的生物?” 萧煜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良棋迫不及待地追问。 “那条蛇太倒霉,撞在了一个饿极的小乞丐身上,已经被吃掉了……” 众人顿时无语。 楼半夏还是不肯放弃:“那条蛇长什么样子?” 萧煜看着楼半夏认真的模样,邪肆地勾起嘴角:“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我求你。”三个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萧煜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一点都不按剧本来啊!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他也不想食言。 “据那个小乞丐而言,那条蛇有四片翅膀,六只眼睛,三只脚,味道类似野鸡,连骨头都可以……” 姽画举手打断萧煜的话:“我们并不想知道那条蛇吃起来什么味道,你可以不用说了。” 从怪蛇外形的描述上看,与酸与蛇十分相似。只是酸与蛇寻常远离人世,不该无缘无故出现在晏城之中才是。难道真是蛇妖故意将其投放此处,为祸人间? “那条蛇既然已经被吃了,陌柳巷的异状可曾解除?”听书问道。 萧煜点头:“自那次蛇患之后,陌柳巷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居住在陌柳巷的居户都说,最近没有再出现梦魇和幻觉了。” ------题外话------ 感冒了,一直擤鼻涕炒鸡蓝瘦,大家要注意保暖,不要只顾风度不要温度啦 第五十九章:宫中来了个冷美人 这件事看起来如同一场闹剧,陌柳巷两年的恐慌之源,就这么葬身在了一个小乞丐的肚子里。楼半夏想要通过酸与蛇找到那股势力的打算,也泡汤了。 * 命星消逝,某些势力如释重负,有些势力半信半疑,也有那么一些人心急火燎地就上门来“奔丧”了——比如龙脩。 龙脩来的时候,原本准备了一腔“肺腑之言”,甚至连到时候万一滴不出眼泪用的催泪散都准备好了。一进门,龙脩就准备扯开嗓子嚎。张着嘴巴还没等发出声儿来呢,就看到本该已经死了的某人端着一盘点心吃得跟只馋猫一样…… “你没死!” 楼半夏咽下口中的糕点,喝了口茶顺气:“如你所见,我活得挺好的。” 龙脩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高兴还是恼怒。 好在,这一次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身白衣,戴着斗笠遮住面容的男人站定在龙脩身后一步,抬手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烟琴公子,别来无恙。” 此番随龙脩一同前来的,正是她过些时日要护送去钟山的鼓。多时不见,鼓比刚刚醒来之时气色要好了很多,一身仙灵之气丝毫未减,甚至愈发充盈。他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一道举世无双的风景,神圣飘渺,却并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反而让人有将他拉入泥潭的冲动…… 除了龙脩,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鼓吸引了过去,连楼半夏都有一瞬间的怔楞,好一会儿才开口与鼓打招呼:“别来无恙。”楼半夏的眼神从鼓遮掩得严实的脖子扫过,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 原本鼓是因为担心楼半夏而来,见她没事,也便顺势留下了,总归过段时间楼半夏还要送他去钟山,留下刚好省得来回再折腾一遍。 所以,当萧煜晃悠着到牵情阁的时候,就看到季阳扒拉着一个异常好看的男人要抱抱。 “这位是……” “鼓,钟山山神之子。”虽然鼓的父亲被关在天牢之中,却未被褫夺山神之职,到今天,他还是钟山山神,鼓依旧是钟山山神之子。只是鼓当初因为弑杀天神而被天帝斩杀,如今再回去,不暴露身份还好,一旦被人认出来,恐怕又会惹起事端。 萧煜对鼓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皇帝密旨,宣你们进宫。” “进宫?!”众人都是一脸懵逼,他们在世人看来也就是一介江湖草莽,虽然小有名气,但若不是有萧煜给他们撑腰,晏城中的权贵未必会看得起他们。皇帝这是起了哪门子的心思,竟然还下了一道密旨找他们进宫? 萧煜想了想,还是给他们透了点口风。只是事关后宫,他也不知道太多内幕。 今年选秀之际,后宫添了几位美人,其中一位甚得少帝欢心。但是那位美人自入宫之后,少见欢颜,在萧长风面前更是一次都没有笑过。虽然她体贴入微,识情识趣,多才多艺,她的宫里,是萧长风近来最爱呆的地方。 一开始,萧长风以为她性情如此。然而却有暗卫禀报,深夜时分,常常听到这位美人的欢笑之声。这样一来,萧长风心里就开始不是滋味儿了。 楼半夏捋着头发笑:“所以,皇帝找我们入宫是为了逗那位美人开心?” “不,”萧煜否认了这个说法,“实际上陛下是觉得这个美人身上有古怪。” 萧长风从得到暗卫的汇报之后就对这个美人多了几个心眼儿,发现她时不时地就会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中,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任何人都不允许接近。她时常会在夜半时分腹痛无比,她的贴身宫女曾几次三番在半夜去请御医。而且,虽然很多人听到过她的笑声,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她笑。 “尤其让陛下怀疑的是,他似乎曾经见过那位美人身上有奇怪的影子。故而皇帝怀疑,那位美人是被妖邪侵身了。” 楼半夏撩了下袖子:“还说事关后宫你不清楚内幕,我看你挺清楚的。不过我们几个大男人,进后宫不太好吧。” 萧煜也不清楚萧长风究竟是何打算,圣旨已经下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得走这一趟。 临走之前,楼半夏又使唤了龙脩一把。虽然看上去酸与蛇已经沦为了一个乞丐的腹中餐,楼半夏却还是担心会不会有其他的酸与蛇藏在他处。从渊黎找到的关于酸与蛇的记载中可以知道,酸与蛇有一克星——冉遗鱼。 冉遗鱼长着鱼身,却有蛇头,还有六只脚,他的眼睛如同马的眼睛一般,可以使人不患梦魇症,还可以防御凶灾,抵抗妖邪之气。 楼半夏托龙脩找几条冉遗鱼来,投入千鲤湖中,让它们庇护晏城。一来免受酸与蛇之影响,二来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妖邪。 * 萧长风还没有犯浑,没有直接选择在后宫见楼半夏他们,而是在御书房偏殿接见。楼半夏等人一见到他,眉头就皱了起来。在萧长风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单薄的黑气,只是暂时被他身上属于帝王的紫金之气压住了。若非如此,只怕他已经开始倒霉了。 楼半夏是曾经见过萧长风的,那还是在她带着季阳住在摄政王府的时候,曾与萧长风有一面之缘。不过大半年的光景,那时候,萧长风身上还没有沾染上黑气,当然当时他身上的帝王之气也没有这么浓重。 看来,他的担忧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在接到萧煜带着人入宫的消息的同时,萧长风就已经让人去后宫传唤另一位当事人——良美人。楼半夏等人刚到没多久,便有内侍通报,良美人已经在外等候。 屏风高竖,在龙椅之后辟出一块隐秘天地。楼半夏四人便躲在屏风之后,萧长风端坐龙椅上,萧煜坐在下首,低眉垂眼,兀自喝茶。 良美人没有想到萧长风会在萧煜还在的时候传她过来,有一瞬间的慌张,很快反应过来,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一边的内侍,恭谨地对萧煜施礼。萧煜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六十章:诡异的婴灵 隐约间,萧煜似乎在良美人身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影子,定睛一看,却又看不分明,仿佛只是错觉。 萧煜看不清楚,楼半夏等人却能看得清清楚楚。良美人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一个浑身光溜溜却一身青紫、身上被写满了怪异咒文的孩子,那是婴灵,而且,良美人应该是知道他的存在的。 这是一种流传在民间的邪术——养小鬼。 人生在世,总是难免起起伏伏。有些人早年郁郁不得志,或是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之人,便会走上这条路。 小鬼不是随意养的,一旦养了想要脱身也便十分困难。 术士要炼成可以助人提升气运的小鬼,便需要找到合适的夭折的孩童,将他们收为己用。这些孩童,有的是自然夭折,有的却是因为别人的私欲而死于非命。不管是哪一种,被炼化的婴灵都不会好过。他们常年被术士以咒文术法折磨束缚,在被送到宿主身边之后,每日被宿主以精血喂养,逐渐强大的同时,他们也时刻谋划着翻身,到最后也就造成了反噬。 良美人身上的黑气要比萧长风身上浓重得多,萧长风身上的黑气,应当是多日与良美人在一起而沾染上的。 那婴灵似乎察觉到屏风后打量的目光,歪着脑袋冲着楼半夏等人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十分渗人。 良棋倒吸一口凉气,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萧长风与良美人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赏下了些珍宝,便让良美人先行回去了。 想来后宫美人也是可怜,只要皇帝一句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生就仰仗着皇帝的宠爱过活。良美人本人算不得十分好看,若是不用些手段,要得到萧长风的注意恐怕不容易。良美人冒险养小鬼,大概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沦为后宫整日惶惶的失意人之一。 良美人离开之后,楼半夏等人从屏风后绕出。萧长风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曾有所发现?” 想起婴灵的那个笑容,良棋又打了个哆嗦:“她不是被妖邪侵身,而是自己养了一只小鬼。” “小鬼对自己的饲主都有很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良美人从不在别人面前展露笑颜,恐怕非她所愿,而是被小鬼逼迫。她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里笑,应该是在陪小鬼嬉戏玩闹。而她的腹痛之症,很有可能是小鬼表达自己不满的手段之一。”楼半夏分析道,“这只小鬼看上去已经隐约有了反噬的能力,良美人恐怕控制不了多久了。” 萧长风被惊得瞪大了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而后便是不可抑制的怒意掀起,拍案而起:“反了天了!自古以来,后宫最是忌讳巫蛊之术,她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合该杖毙!” 姽画摇头:“陛下现在杖毙了良美人也没有多大用处,反而能帮那只小鬼摆脱宿主。他身上怨煞之气十分浓重,若是彻底得了自由,必会成为祸患。” 萧长风走出桌案,微微作揖:“请诸位公子诛灭邪祟,朕必有重谢。” 楼半夏弯唇,眼睛微眯:“陛下言重了,若是陛下有心,不如替我们牵情阁题一块匾。陛下的墨宝,可是千金难换呐。” 这么好的机会,浪费就太可惜了。若能得到当今圣上亲题的御赐墨宝,他们牵情阁的名声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题匾而已,萧长风并没有拒绝。算起来,这还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给人赐字。这种感觉,还是挺奇妙的。小时候,太傅便说他的字写得不好,硬生生逼着他悬腕练字数年。到如今,太傅还是时常对着他的字摇头叹息。 现在竟然有人找他赐字!莫名其妙有点小开心。本质上还是少年心性的萧长风,在心里咧开了嘴。 酬劳的问题谈定,就该制定计划了。萧长风还没那么大的心,让几个健全的大男人在自己的后宫里跑来跑去。萧长风的意思是,找个合适的晚上,他在御书房留着,让良美人过来伺候,到时候就在御书房把事情解决了。 抓小鬼这件事须得做得隐蔽,否则一旦在宫中闹开,宫城之中必然会乱上一阵,说不定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做了皇帝,生活在皇宫之中,必须思虑周全,步步为营,容不得一丝马虎。 后宫之外,良美人能到的地方,也就只有御书房这个相对能够避人耳目的地方了。 萧煜却觉得,御书房毕竟是皇帝处理政务、朝外会见大臣的地方,说是国家的政治权利中心也不为过。到时候若是打起来,毁坏了御书房的一些重要物件,也是一桩麻烦事。 “男人不能进后宫,女人总可以。”楼半夏以茶盖拂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这点不是问题,我们灵师一族,又不是只有男人。唯一需要陛下帮忙的,就是在行动那天晚上,让其他宫苑的人都不要出来捣乱。” 萧长风点头:“这并不难。” “女灵师……你们不会让碧蕊来抓小鬼吧?”萧煜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姽画轻哼一声:“碧蕊又怎么了,你别看她看上去像是个小孩子,对付一个婴灵还不成问题。便是季阳,也能把那婴灵给解决了。” 萧煜瞪大了眼睛:“真是她?” “不是。”楼半夏放下茶盏起身,“正事谈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告退了。” 萧长风点头,并不留他们。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萧长风看着空荡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御书房,只觉得有股阴风从自己背后吹了过来,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扬声将被自己遣出去的内侍喊了进来方才觉得好些。 一想到自己跟这样的女人同床共枕了小半年,萧长风心里膈应得慌。但是目前他还不能和良美人翻脸,真是越想越憋屈…… 走到半道儿上,楼半夏才想起一件事:“我是不是忘记跟皇上说他身上的紫金之气可以压制小鬼的邪气了?” ------题外话------ 纯属胡扯,不要相信 第六十一章:弑君 “这很重要吗?”良棋不解地眨巴着眼睛,“反正那小鬼也伤不到他,知道不知道的也无所谓了。”良棋的想法倒也没有错,楼半夏便也放下了心。至于萧长风会不会担惊受怕,楼半夏表示,他们又不熟,没必要考虑那么周到。 萧煜在一边默默汗颜,却也没有回去提醒萧长风的意思。 * 良美人回到自己的宫中,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她才不相信皇帝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将她传唤到御书房,近日以来,她对皇帝的态度也已经有所察觉——他恐怕是开始怀疑自己了。 一身黑色诡异咒文的小鬼爬上窗边软榻,一挥手关上了窗:“他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了,那里有一些力量很强大的人,偷偷地看着我。” 良美人顿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那,那要怎么办……” 小鬼突然在窗边消失,又蓦地出现在良美人面前:“你想死吗?” “不想!”良美人一点犹豫都没有。 小鬼歪了歪脑袋,嘴角向上弯起,脸上却没有笑意:“既然如此,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什么?”听说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良美人十分激动,失手打碎了手边的杯子。门外的宫女听到声响敲响了门扉,良美人却没有让她们进来。 “杀了他。” 良美人大惊:“杀,杀谁?” “皇帝。” 小鬼嫉恨皇帝已久,他年幼夭折,命丧黄泉之后却还被邪恶的术士炼成了助人转运的小鬼,每日被身上的咒文折磨。他曾经无数次想要杀了天生好命的皇帝,却被他身上的紫金之气阻拦,不得近身。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他便撺掇着良美人杀了皇帝。 良美人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后退:“不不不,弑君可是灭族之罪,我不能这么做!” “可是他发现了我,在皇宫之中施行邪术,还是用在他身上,你觉得皇帝会放过你吗?” “我,我……” “不要犹豫了,下次见到他,你就找机会杀了他,我会帮你掩盖住这一切,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你要怎么做?”良美人动心了。 小鬼顿时笑弯了眼,便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一般,良美人却看得背后一阵阵发冷。 “作为一个颇受宠爱的枕边人,你要杀了他不会太困难。等你杀了他,我就占据他的身体。这样,在外人看来,一切都不会改变,但是这皇宫,这天下,就被控制在我们手中了。” 虽然小鬼的设想十分美好,良美人还是有些犹豫。小鬼便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说着不杀皇帝就会死,杀了皇帝便可一步登天的话。最终,良美人还是点头了。她不想死,更不想连累家人。人都是自私的,她没有其他选择。 然而,当她再一次提着食盒求见皇帝的时候,却被萧长风以公务繁忙为由拒之门外。这一来,良美人再一次见到萧长风,已经是五日之后,满月之夜。 天气逐渐入夏,白日里沉闷得厉害,只有到了晚上才有习习凉风,人被那风一吹,便如同在沙漠中的旅人喝到了水,舒服得要上天了。 良美人正苦于无法见到皇帝也无法送去任何吃食计划不得施行而愁容满面,时刻担心着自己的性命。突然接到了内侍的传话,说皇帝晚间将要到她宫中就寝,顿时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头上簪着磨得尖锐的发簪,被褥下藏着锋利的匕首,桌上还有小鬼特意加过料的酒。良美人已经有了破釜沉舟之心,今天晚上,不是萧长风死,就是他们同归于尽。 良美人紧张,萧长风也并不轻松。戴着面具的神秘女子,云淡风轻地告诉他:“良美人估计已经给陛下备好了数种死法,不过陛下您不必太过担心,今夜您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尽管得了这样的保证,萧长风也还是觉得不踏实:“要不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好了,以防万一。” 神秘女子摇头:“我若是跟在陛下身边出现,必然会引起小鬼的防备之心,说不定会使他升起破釜沉舟之心。虽然那小鬼现在的力量还不算十分强大,他若是全力反抗,也必然会引起不小的动静。我想,陛下应该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形。” 皇宫之中有闹鬼之说并不稀奇,但若是有人养鬼,这恐怕还是第一次,说不定还会使某些人因此受到启迪。 最终,萧长风还是像往常一样,将所有人都留在门外,独自进了良美人的房间。虽然表面上端得是一派镇定,萧长风内心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良美人给他倒酒,他觉得酒里有毒;良美人给他布菜,她觉得菜里被下了药;她给她备水沐浴,他觉得良美人在他肩上揉捏的纤纤玉手随时可能化为利爪划破他的喉咙……他甚至觉得,一直有一双阴沉诡谲的眼睛盯着他,让他脊背发毛。 雾气蒸腾,酒意上头,萧长风逐渐有些昏沉。暗自咬破了舌尖,让疼痛保持自己的清醒,表面上他却缓缓将脑袋靠上了浴桶的边缘,闭上了眼睛。 良美人见状,悄悄从自己头上拔下发簪。弑君计划即将成功,良美人和她养的小鬼都有些激动。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金印突然从天而降,伴随着古朴琴声,直击小鬼。小鬼慌忙躲避那道金印,良美人也被那琴声在脑海中激荡出一阵昏沉,动作停顿。装睡的萧长风含着一口铁锈味,抬手一掌拍在良美人身上,丝毫不留情。 良美人本身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硬生生受了萧长风饱含怒意的一掌,顿时倒地不起,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小鬼终究没能躲过金印,金印化作绳索,将他束缚在地面上,小鬼挣扎不得。只要一动弹,金印上的力量就会与他身上的咒文之力相抗,痛苦全部由小鬼承受。 本该紧锁的门窗被人送外面破开,萧长风长臂一伸,须臾已用长衫将自己的重点部位掩住。一白一粉两道身影翩跹而来,如同云端神女下凡间。然而,屋里却无人有暇欣赏。 ------题外话------ 萧煜:你们这么坑我侄子真的好吗?不过……我喜欢2333 看文的美人儿们别忘了收藏~ 第六十二章:小鬼也想翻身做主人 二女是从外面进来,门外守着的宫女内侍却并没有出现,令人诧异。 待其二人将小鬼收服,萧长风才出声询问。抱着一架古琴的女子轻轻拨动琴弦,素弦微动,琴音破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给院中的内侍宫婢施了障眼法,她们是看不到我们的。” “邪祟已除,陛下可以放心了。”另一个女灵师接话,“此事的前因后果,陛下可自良美人身上查得。虽然知道陛下一言九鼎,我也知道贵人多忘事,还请陛下别忘了给牵情阁送去牌匾才是。” 萧长风心下松泛,忍俊不禁:“你们且放心,明日朕就让人把牌匾送去。”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问过为什么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 两位女灵师回到牵情阁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正是楼半夏与姽画。 身上缠绕着金色符文和黑色咒文的小鬼被从须弥戒中放出,终于露出怯懦之色。到底还是个孩子,欺善怕恶,当自己完全被对手压制的时候就知道怕了。 “你是怎么死的?”楼半夏没有责问小鬼,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 小鬼猛地抬头,对上她平静的眼神:“你,你不杀我吗?” 楼半夏轻笑:“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怕再被杀吗?” “他说,如果我被人抓住的话,会被打到灰飞烟灭的。”小鬼缩了缩脖子,显然心有余悸。 “他是谁?”姽画给小鬼点燃了香火,香烟弥漫之中,小鬼渐渐放松了。 小鬼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他最早的记忆,就是在一个形容枯槁猥琐的术士手中。术士在他身上描画着虫子一般的咒文,他却无法反抗。只要他有反抗的念头,那咒文就会如燃烧的绳索一般紧紧勒住他,让他难受得恨不得能再死一次。如果他乖乖听话的话,就会得到食物奖励。所以,渐渐地,小鬼学会了服从。 这就像训练奴隶一般,将其彻底奴化。 后来,他就被术士以一千金的价格卖给了良美人的娘家,并被带到了良美人身边。良美人日日以血饲之,成为他的饲主,而他也便顺应良美人的心愿,利用自己的力量,替良美人聚集气运,助她一路走到今日。 “其实从我发现我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强大的时候开始,我就开始谋划要翻身做主了。只是暂时,我还没有那个力量。所以我一直等待着机会成熟的时刻,只是没想到,却撞上了你们。” 小鬼叙述自己的过往的同时,姽画已画下数道符咒,以火点燃,符灰溶于米醋之中。素手轻挥,溶着符灰的米醋便如雨水般落在小鬼身上。沾了符水,小鬼身上升起阵阵白烟,散发出难闻的臭味,令人掩鼻。 小鬼下意识地张嘴就要叫唤,“啊”字刚出口便软了下去,不像痛苦,反倒像舒服的喟叹。渐渐的,小鬼身上黑色的咒文被洗去,金色的符文却依旧留在他身上。 没有了咒文的折磨,小鬼一下子松泛下来:“你们真的不杀我啊!” “你愿意去投胎吗?”楼半夏拿出手帕替他擦去身上残余的符水,“如果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现在也可以说出来。” 小鬼顿时红了眼眶,泫然如泣:“我想回去看看我爹娘……” 楼半夏回头:“良棋,你让碧蕊找两件季阳的衣服过来。”小鬼总是这样光溜溜的也不太好。 去了那一身诡异的咒文,小鬼也算得上是个可爱的孩子,姽画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你家在哪儿啊?” “我不知道……别的小孩子都有爹娘,我肯定也有自己的爹娘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可就难办了。要找到小鬼的父母,可能就得先找到将他炼化为小鬼的术士。 “阿琴,要不你去找萧煜,请他帮帮忙。”良棋提议道,“良美人已经被皇帝给绑了,说不定能从她那里得到关于那个术士的消息。” 听书摇头:“良美人入宫之前也只是一个久居深闺的富家千金,即便是养了这只小鬼,也肯定是通过旁人接触的术士,怎么可能自己和术士接触?” “那就找她的娘家啊!”姽画敲桌子,“良美人的父母肯定知道些什么,若是不清楚那术士的底细,他们也不可能让良美人养小鬼养到宫里来。” 萧煜要查良美人的娘家不过是动动口的事情,很快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良美人是从淮阳城选到京城的秀女,她的父亲李明远在是淮阳城县令,在当地算得上个人物,但是放到晏城来,就什么也算不上了。 李明远在淮阳城的名声很好,几乎是人人称道,说他是真正的父母官。李明远在任十三年,手下从无冤假错案,替无数人沉冤昭雪。萧煜看过李明远呈送刑部的卷宗,皆是人证物证俱全,几乎称得上完美。 “这样的好官,没想到会让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凑热闹的鼓长叹一口气,不由得唏嘘。 萧煜揉了揉季阳软软的头发:“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也许李明远确实是个好官,但如果他的本性并非表现出来的这样,这个人就很可怕了。” 一眼看得出坏心思的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那种表面道貌岸然,内心切开一片漆黑的家伙。这种人,当着人是个正人君子,一旦背过身去,往往什么恶毒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炼化婴灵变成小鬼,这种事情可是有损阴德的。 * 翌日,待萧煜大张旗鼓地替萧长风把牌匾送了过来,楼半夏和良棋便带着身份不明的小鬼和凑热闹的鼓前往淮阳城,听书与姽画留在牵情阁。 自从到了人间,鼓的好奇心越来越严重,此番也非得跟着楼半夏一起去寻找小鬼的父母。楼半夏犹豫了许久,见鼓已经自觉地戴上了斗笠,一副不管你怎么说我已经决定了的模样,也只得无奈答应。 到了一个新的城市,马车中,鼓微微掀开窗帘,满眼新奇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他从未到过人间,遑论像现在这样,生活在人间,融入其中。 第六十三章:人性之城,马夫顺手抓小偷 街道边的小摊上的食物香气飘入车内,鼓和良棋都吞了口口水。楼半夏抿唇一笑,打开马车门,让驾车的梁硕将马车停了。又给了他些碎银子,让他去买些小吃回来。 梁硕是萧煜替他们找的人,信得过。 梁硕一边掂着银子一边往路边卖吃食的小摊去,嘴里还念叨着:“没想到这几位公子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也喜欢吃这些小吃,啧。” 好不容易能在和平时期出一次京城,作为萧煜副将的梁硕表示,做马夫他也是愿意的。 刚走到半道儿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飞速从梁硕身边跑过,身后还跟着两个挥舞着木棍的彪形大汉。 “小子别跑,还我钱来!” 闻言,梁硕一摸自己的钱袋,果然已经不见。梁硕顿时大怒,也顾不上是在熙攘的街道上,登时踏地而起,直接跃到了那窜逃的乞丐面前。那乞丐猝不及防,直接撞到了梁硕身上。梁硕好歹也是军伍出身,那乞丐瘦得皮包骨头,竟然被反弹回去一丈之远,躺在地上呻吟。 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大圈子的人,后面追着他的大汉也追了上来,凶神恶煞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乞丐:“别给我在这儿装,把我的钱还回来!” 乞丐松开捂着脸的手,口鼻之间尽是血色:“哎哟喂,你们没事儿追我干啥啊,我就是一乞丐,难不成你们什么时候施舍过银子给我,现在反悔了想要回去?” 一个大汉一棍子敲在乞丐脑袋边,把乞丐吓了一跳:“别装傻,明明就是你偷了我们的银子!” 乞丐也怒了,四肢在地上摊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我就这么个人在这儿,你们搜吧,能搜到你们的银子我自己去衙门请罪去!” 两个彪形大汉对视一眼,开始有些不确定了。他们也没有亲眼看到这个乞丐作案,只是感觉到有人掏钱袋的时候一回头就看到这个乞丐正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俩是杀猪的,能到他们那买猪肉的都不是缺钱的人。当时附近的人中,也就只有这个乞丐最像会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的人。 可是现在…… 从乞丐给自己辩驳开始,梁硕就开始偷偷观察围观的人群。当乞丐让他们搜身的时候,有一个人神色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准备偷偷离开了。梁硕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对围观的人群而言,这不过是一场戏,正要演到*。在这个时候离开,不是很可惜吗? 梁硕径直走了过去,将那人给拖了出来…… 梁硕在这儿抓贼,那边马车里的三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留了良棋守着马车,楼半夏和鼓出来找梁硕。 走出来没多远,就看一群人围在一处,鼓扯起楼半夏的袖子便往那边去。越过重重人头,哟呵,人群中间,梁硕正拎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往里走,看来这里面也有他的事儿,怪不得这么久没回去呢。 梁硕一抬头便看到人群外围戴着斗笠的人,以及他身边的楼半夏,心里咯噔一下——哎呀,一不小心把正事儿给误了。 当下也顾不得重重揭开迷雾了,当即往胖男人怀里一掏,掏出三四个形色不一的钱袋来,又从袖袋里挖出几个,挑出自己的那个,其余的往地上一扔:“谁的钱袋,自己拿回去。”说完,也不管别人的反应,挤开人群到了楼半夏和鼓身边。 人群一阵静默,随即便爆出“嗡嗡”的喧闹声,一股脑往散落着钱袋的地方涌去。 当下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偷钱的不是乞丐,而是那个胖男人。但是现在,没有人想了解谁是真正的贼,都奔着钱袋而去了。被吓得腿软倒在地上的胖子和瘫在地上的乞丐都“哎哟哎哟”地叫唤着,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脚。幸亏梁硕扔钱袋的地方离他们还有几步,现场的人也不算特别多,否则只怕要造成踩踏事故了。 梁硕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知该作何反应。 鼓掩在斗笠下的眉头不由得皱起:“就那几个钱袋,这些人怎么都上去了?又不是他们的钱。” 楼半夏抿唇摇头:“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吧。” 三人转身欲走,却被一小婢打扮的少女拦住了去路:“几位公子,我家少爷想请你们喝杯茶。” “你家少爷?” 小婢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茶楼:“我家少爷就在瑞祥茶楼。” 鼓和梁硕都看着楼半夏,楼半夏看了一眼茶楼的方向,弯唇:“我们添补些吃食就要继续赶路了,萍水相逢,不必强求,日后有缘自会再见。”说完,便径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鼓和梁硕也跟了上去。 在路边的摊贩那里买了不少的零嘴小吃,三人一道儿抱回车里,连鼓都抱了个满怀,笑意忍都忍不住,哪还有神仙公子的模样? 梁硕不知鼓的来历,看他的模样也知道绝对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见他抱着一堆零食浑身散发着开心的气息,不由得奇怪:“鼓公子似乎很喜欢这些小吃?” “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些呢,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鼓回答的声音都有些飞扬。 良棋扒拉着车窗,看他们回来便赶紧打开了车门:“买了这么多吃的啊!”良棋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看到了小鱼干儿的猫。 楼半夏在车内坐下,皱着眉从臀后摸出一块石头:“车里怎么会有石头?” 良棋皱了皱鼻子:“你们刚走,突然有几个小孩子经过,要爬上来。我不让,他们就用石头砸车。幸亏没砸到马,否则马惊了可就麻烦了。” “这里的人都怎么回事?”梁硕蹙眉,刚才的抢钱事件,再加上那些孩子,这里人们的素质可见一斑。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楼半夏掀开后车窗的帘布向外看。走远了些,便觉整座城都萦绕着一圈戾气,也不知是这戾气影响了城里的人,还是城里的人造就了这些戾气。 “天下已有兵祸之征兆,看来离大陆陷入战火的日子不远了。”楼半夏掩上窗帘叹气。 ------题外话------ 最近复习得头晕脑胀,差点忘记上传了(⊙﹏⊙)b 第六十四章:失子之家 良棋嘴里塞着两颗山楂球,腮帮子鼓得跟藏食的仓鼠似的:“对了,上次我们回去,你还没醒的时候,师父说乱世来临之际将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嗯?”楼半夏疑惑。 良棋嚼吧嚼吧把山楂球咽下去,继续解释:“师父说,乱世出英雄。兵祸一起,生灵为之所苦,需求就会变多……原话我是记不得了,大概就这个意思了。” 楼半夏敛眸,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习惯了安宁盛世,要她再在乱世之中安身立命,她总是有种抗拒的心理。 “师父还说了,要我们现在多积累经验,到时候我们各自在四国发展。”说到这里,良棋也有些不安。一直以来,他从没有自己独自办过什么大事。一想到以后要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安生,他就有些不得劲。 鼓伸手拍拍良棋的脑袋:“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只是缺少历练。我以前……比你还要娇惯,我父亲是山神,整个钟山的生灵都要巴结我。那时候的我,除了修炼,什么都不用想,不用管,整个儿一朵高岭之花。后来我铸下大错,连累父亲,现在还不是得靠自己?没有谁能永远依靠别人,不管是谁,总得学会自己生活。” 楼半夏看着他们,恍惚想起很久以前的自己。那时候的她,未经世事,主人身死,她开始在世间流离。那时候的她也是这般的惶恐,整日惴惴。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变得老练,变得波澜不惊的?她自己也不记得了。 好在良棋没心没肺惯了,也没多做纠结,很快就被买回来的零食治愈了。楼半夏看着他,也只能莞尔一笑。伸手拿起装着肉干儿的油纸袋探出车门,楼半夏对梁硕笑道:“快到饭时了,离下个城镇看上去还有一段距离,你也吃些东西垫垫胃。” 梁硕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谢谢嫂……额,琴公子。” 直到天色渐暗,他们才到达了将要暂时落脚的城镇——丰城。丰城只是一个小镇,镇上唯有一家客栈。住客不多,梁京墨一行人每人要了一间房,准备好好休整一夜。 夜间,楼半夏迷蒙之间似乎听到了一阵婴孩的啼哭之声,顿时惊醒。侧耳倾听,果真有婴儿的哭声,伴随着男子的呼和和女人的哭喊。 穿好衣裳开门,隔壁的鼓也听到动静出来了:“怎么回事?” 楼半夏摇头:“不知道,出去看看。” 二人正要下楼,客栈掌柜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哎哎哎,二位公子且留步,天色已晚,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楼半夏移步挡在掌柜与鼓之间:“我们听外面似乎出事了,正准备出去瞧瞧。” 掌柜脸色不变,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拖着调子说话:“两位怕是听错了,外面安静得很,没出什么事儿啊。这夜深人静的,二位还是不要出去乱跑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可就不好了。” 楼半夏算是明白了,这个城镇定然是有古怪的,而这个掌柜分明就是来拦住他们不让他们出去的。她敛下眼眸,弯唇一笑:“原来是我们听错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休息了,多谢掌柜的提醒。” “不客气,不客气。”掌柜的见他们打消了出门的念头,便又挪回了柜台后。 上了楼,鼓刚想回自己房里,却被楼半夏一把拽进了她的屋里:“外面一定是出事了。他不让我们从正门出去,我们走窗户。” 推开窗,外面是深沉的黑暗,竟是连一丝光芒也看不见。 二人一跃而下,鼓扶了扶自己的斗笠:“没月亮也就算了,怎么连个星星都见不着?” 楼半夏的目光自空中收回:“先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闹出动静的地方离得并不太远,路上却没有任何人,连更夫也看不见。到底是一城的人都睡得太死了听不到动静,还是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不想让自己招惹上麻烦? 并不特殊的小门小户,木门大开,整个城镇唯一的光亮就来自于这里。 “孩子,我的孩子啊……”扑倒在门边女人的哭喊声嘶力竭,其中的绝望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一个男人蹲在她身侧揽着女人的肩膀,垂首默默流泪,应该是她的丈夫。 楼半夏与鼓在他们面前站定,男人将女人挡在自己身后,眼眶红肿却故作坚毅:“夜深人静,两位公子为何在此?” “我们原本是在客栈中休息的,被你们闹出的动静给吵醒的,便过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的孩子怎么了?” 男人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没有人提醒你们大晚上不要跑出来多管闲事吗?” “这么说来,是真的有事儿咯。”鼓稍微撩开斗笠,看着还在地上流泪的女人,“这位夫人看上去还没有出月子,应该受不得这么哭吧。”虽然不通人事,鼓也听说过刚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是不能哭的,会亏了身子,甚至还有哭瞎眼睛的。 女人突然动了,爬到鼓脚下抓住他衣服下摆:“公子,公子救救我的孩子吧!” 男人一把拉开女人:“阿翠,你在说什么傻话!” 阿翠硬生生挣开了男人的手,跪倒在楼半夏和鼓面前:“只要我的孩子能回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男人还要伸手去拉她,被楼半夏挡住了:“你现在硬把她扛回去,我保证她活不过今晚。” 阴凉的风吹过,带来令人神清气爽的空气。抬头看,乌云渐渐散去,露出星空与一弯钩月。男人闭了闭眼睛:“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把孩子带走了。” 鼓问:“是谁?” 阿翠泪如雨下:“是河伯……” 鼓“咦”了一声:“河伯要你的孩子做什么?” 刚刚失去孩子的父母也并不清楚,自己的孩子被“河伯”带走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们只知道,他们不可能再见到自己的孩子了。 也就是最近两个月的事情,城外的河流、城内的井在两个月前突然都干涸了,附近的城镇村落也是一样的情况,根本无法周转。就在众人已经开始杀牛羊猪狗甚至杀人取血止渴的时候,城里来了一个道士。 ------题外话------ 求收藏,喵= ̄w ̄= 第六十五章:强蛟狠压地头仙 那不知来历的道士在城门前开坛做法,与仙神交流。他告诉城中的百姓,水源干涸是河伯发怒了。因为他们很久就没有祭祀河伯了,河伯也不愿意再庇佑他们了。如果要河伯回心转意,那就要给他祭品。道士还说,他已经帮他们答应了河伯,河伯每月初五、十五就会来城中收取祭品——童男童女。 鼓听不下去了,打断了男人的叙述:“那道士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河伯是和土地山神一样善良的地仙,为了庇护一方安宁甚至可以牺牲自己,怎么可能因为没有祭祀就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地仙的祀品当是米粮鲜果之类,要童男童女做什么?” 男人被鼓的咄咄逼人吓得开始结巴:“我,我,我也不知道啊,道士就,就是这么说的。” 楼半夏扯扯鼓的袖子:“你先别急,等他们把话说完。” 后来发生的事情,果真应了道士所言。当月十五,夜幕降临之际,整个丰城上空都被黑色的云遮蔽,如同笼罩着一层黑色的幕布,不见一丝光芒。满城百姓都锁门闭户,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家中有孩子的,更是把孩子藏到一切能藏的地方去,生怕被河伯找到。 将近夜半,城中一户人家传出呼天抢地之声,附近的人家即便听到了这番动静,也没有人敢出来。一边同情着被河伯选中的孩子,又一边庆幸着自己逃过一劫,和今天的情状没有太大的不一样。 第二天,大家就发现,井里有水了,城外的河里有水了。整个丰城的人都在欢欣鼓舞,没有人想起去安抚失去孩子的家庭。大概所有人都觉得,用一个孩子换来一城人的安宁,是理所当然的。 到今天,已经是第五个孩子了…… 丰城人口不多,能符合要求的童男童女更是不多,河伯这次已经看上了还没满月的婴儿,下一次,是不是有可能看中还没出生的孩子? 楼半夏捻着手指犹豫到底要不要管这件事,鼓已经大义凛然地答应了下来,楼半夏想不答应都不行了。 “你说的,只要能找回你的孩子,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楼半夏蹲下身平视着阿翠,阿翠一脸郑重地点头。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产妇还是要好好养着的,否则亏了身子以后很难养得回来的。”楼半夏提醒道,“河伯的事情,我们会尽力而为。” 男人扶起阿翠,有些犹疑地看着楼半夏和鼓:“河伯可不是一般的山匪小贼,你们要是……别太勉强。” *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一大早,街道上便是一片热闹景象,仿佛没有人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找河伯,当然要到有河流的地方去找。丰城之外曾经干涸过的那条河流,就是他们的目标。 鼓盘坐在河边的大石上,十指捏做莲花状,口中念念有词。河伯与山神有很多类似之处,召唤河伯的方法,鼓再清楚不过。 不多时,河流中缓缓升起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一路踏水而行,走到岸边。见到鼓,河伯捻了捻自己的白胡子:“嘶,您是……” “他是上古山神后裔,特来人间历练。”不必鼓开口,楼半夏已经替他回答了,“可是你向城中百姓索要童男童女当做祭祀?” 河伯连连摇手:“可不是小老儿。” “城中百姓皆称是河伯收了童男童女,不是你,那会是谁?”良棋冷哼一声,明显是不相信河伯的话。 河伯叹气,一脸愁苦:“你们是不知道啊,这附近的水域,已经不大受小老儿的控制了。” 原来,两三个月前,这里突然来了一条化龙失败的蛟,占领了这附近的水域山川。虽说化龙失败了,那蛟还是有几分实力的。没几天就收服了附近一众妖怪,把他们这些地仙欺负得说不出话来。 那道士便是蛟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变的,为的就是忽悠附近的百姓心甘情愿地将孩子交出去,顺手把罪过推在河伯身上。多阴险、多毒辣! 地仙们有意向天界反应这处的情况,却总是被他们半路拦截,消息迟迟送不出去。他们这些河伯、土地、山神之类的地仙,也只能硬扛着。 “再这么下去,小老儿恐怕连这条河都呆不了咯。”河伯耷拉着眼角,咂咂嘴巴,“不过现在你们找过来了,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那蛟现在就住在百步山山顶,它抓那些童男童女是疗伤用的,兴许是化龙之际被雷劫所伤。趁着它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好把它给除了。” 鼓蹙眉,若是他的力量还和以前一样,他一定毫不犹豫。但是现在,他的力量才恢复了三分不到,听河伯所言,那蛟虽然受了伤也是十分厉害的,手下还有一票妖怪小弟。单凭他们几个人,恐怕不是对手。 河伯“呵呵”而笑:“我们几个老家伙,虽说不太中用了,却还是可以帮上点忙的。大地自然之力,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只是要启用大地自然之力,他们这些地仙须得以身相祭,兴许就会因为消耗过度而羽化了。 这些,楼半夏和良棋不知道,鼓却很清楚:“这样也太冒险了。” 河伯依然是笑,似乎并不在意:“守护庇佑一方生灵本来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使命,若是侥幸逃脱一劫,可谓功德一件,兴许就坐地飞升,成为上仙了呢。” 见他如此豁达,鼓也不再劝说。 “时间不等人,我们晚一步那些孩子存活的可能性就低一分,赶紧走啊!”良棋一手拽着鼓,一手拖着楼半夏,急匆匆地就要走。 楼半夏扯住良棋的胳膊止住他的脚步,无奈道:“你知道百步山在哪里吗?” 良棋顿住脚步,松开楼半夏和鼓,挠挠自己的脑袋:“抱歉,我又冲动了。” 向河伯问清了蛟的洞府所在以及他手下的小妖的大致情况,已经将近巳时。三人往百步山去的时候,河伯也开始联络附近的土地山神,给他们铺路。 ------题外话------ 还有一周放假,战战兢兢倒计时~ 第六十六章:动次打次,不服打死 自打楼半夏离开晏城,萧煜就懒得出门了。幻月表示,主人你还是去找点事情做吧,我屁股上的毛都快被你撸秃了! “算算,这个月的日子也快要到了吧。”萧煜百无聊赖地把手中的铁链试图往幻月脑袋上套。 幻月一边利用身体的柔韧性闪躲一边回答:“主人你是傻了吗,明明还有十来天呢,急什么?感觉你很期待的样子……”替王府内无辜的仆婢侍卫们心疼。 “两个月前那次发作之后,阿琴曾经答应我会在我下次发作的时候过来看看。不过,后来我发作的时候,他却受伤回族地了。这一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回来。”按住幻月的脑袋硬生生把铁索套上去,“每次发作,我都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一次比一次暴躁,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若是长此以往,只怕……你也说过,灵师一族有其不为人知的秘法,说不定他们能有办法。” 幻月已然放弃了挣扎,一脸生无可恋:“主人说的是。” “你不要腹诽我是空穴来风,在魔界那段时间,我就没有发作。” “哦。”幻月冷漠脸。 “也不知道,阿琴他们那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 大地自然之力,是世间最为强大、也最不可抵抗的力量,便如同天道之力一般。 悄无声息中,丰城附近的山水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不过是极其微小的变动,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巡山的小妖在熟得能够闭眼走的山道上巡查,突然脚下一空,回过神来已经坠入地洞之中。在他掉下去之后,洞口便封住了,将其活埋。虽然不能杀了他,暂时将其困住却是没有问题的;也有一些小妖,在山林之中走着走着,走不出去了,眼前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楼半夏三人往山上去的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挡路的喽啰。鼓念着可能是河伯土地山神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快些,地仙们的灵力并不充裕,能坚持的时间不多……啊!” 鼓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地动山摇,脚下大地震颤,山石滚滚滑落,树木成片倒下。走兽奔走逃避,飞禽扑楞着翅膀飞向天际。 楼半夏三人相互搀扶着,好容易站稳了身体,抬头便见山顶处飞出一条巨大的蛟来,冲着百步山发出愤怒的吼声。 良棋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我们,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鼓的斗笠掉落在一旁,露出他若有所思的面容,紧盯着盘旋在百步山上空的蛟:“这只蛟发怒了,我们来不及了。你们先去救孩子们,我去与它周旋。”说完,便腾云而起,往蛟龙的方向而去。 “他他他会腾云,我们干嘛爬山爬得这么累?”良棋急得跳脚。 楼半夏比他冷静些:“鼓的灵力尚未恢复,他自己能腾云,也未必就能带着我们一起腾云。现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先去山顶救人!” 二人朝着山顶的方向飞奔,临近成为一片废墟的山顶的时候,一块巨大的石头向他们滚了过来。二人闪身要躲开,那石块却堪堪停在了他们面前。山石表面寸寸龟裂,很快便化作一堆碎石,露出里面三个不大的孩子,其中还有一个胎毛未褪的婴儿! “你们带着孩子快走!” 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催促,也饱含决绝。 来不及考虑那么多,楼半夏将三个孩子收入锦囊之中,一把塞进良棋怀里:“你快走,我去帮鼓!不许跟上来添乱!”最后一句话,虽说有些伤人,但却也是事实。良棋咬牙,返身往山下跑。 楼半夏见状,也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良棋身上,祭出焦尾琴,全身灵力灌注于十指之间,磅礴的琴音顿时响彻山林。狂风骤起,楼半夏在风中缓缓升空,御风而行。 鼓对上蛟还是有些勉强,好在有地仙们的帮忙,尚可坚持一段时间。 蛟自认与天龙无异,却败在九重雷劫之下,现在还被一群不自量力的家伙给挑衅了,简直怒不可遏!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家伙,身上萦绕着仙灵之气,一看就知道是从天界下界历练来的。 想到自己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功劳一件,蛟更加恼怒,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鼓吞进去。鼓挥舞着凌均刺,却找不到地方下手。蛟浑身上下都覆盖着坚硬的鳞片,虽然没能成功,却也有了龙的一些特征——比如说,防御力特别强。他的凌均刺划拉在它身上,只能留下浅白的痕迹。 蛟一张开嘴,鼓眼前一亮——你体表有鳞片,我就不信你身体里面也有鳞片护体! 不过,鼓还没有心大到让自己被吞进蛟的肚子里,而是撑着蛟的嘴巴,将凌均刺狠狠地扎向了它的舌头。蛟顿时疼得发出一声长啸,狂甩脑袋。楼半夏抓住机会,一把拉开鼓,凌厉的琴音在狂风中盘旋,形成无数风刃,往蛟的身上劈了过去。 看到鼓手中的凌均刺,楼半夏灵光一闪:“鼓,让凌均刺沾上你的血!” 鼓也来不及问为什么,身体的动作远快于大脑思考,几乎没有犹豫地用凌均刺划破了自己的手掌。瞬间,鼓周身灵力暴涨,在空中几乎涌起波浪,将楼半夏掀开了去。这下,鼓也不必楼半夏提醒,凌均刺刺入蛟的身体,蛟越是挣扎,鼓的攻势就越密集。最后,凌均刺狠狠扎入蛟的下巴,一路下滑,破开了它的肚腹。 蛟硕大的身躯原本还在剧烈地挣扎,血如雨下,落在山头上,很快就没了动静,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废墟之上。那里,曾经是这只作威作福的蛟的洞府所在。 楼半夏跌落在不远处,被溅了一身污血,连脸上、头发上都被沾上了血污。鼓单膝跪地,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滴落,面色惨白,手足发抖,不知是消耗过度还是太过紧张。 抹了把脸,楼半夏收起焦尾琴,爬起身走到鼓身边。鼓纯白的衣袍几乎被污血浸染,尤其是握着凌均刺的手臂,袖子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色,还不断有血沿着他垂落的手滴下。 ------题外话------ 接下来就是连续的考试了,考完就放假了,存稿也耗完了,也差不多该上架了……好紧脏,美人儿们快来抱抱我! 第六十七章:拯救什么苍生,交易而已 “鼓,你还好吗?” 鼓晃了晃身体,踉跄着站起:“没事。它,应该死了吧……” 肚腹被剖开的蛟完全没了生气,原先大得几乎能吞下整座百步山的身躯现在也缩水了不少。尽管如此,在常人看来它的身躯也是十分巨大的,吞下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绝对不是问题。 在蛟尸体内摸了一阵,楼半夏掏出一枚红黑色的内丹。这下,就算蛟是装死的,也活不过来了。 鼓念起咒语,召唤地仙。半晌过去,三五个地仙陆续而来,个个身形佝偻,面色青白,神色悲戚。先前见过的河伯也在其中,不过几个时辰,更显老态龙钟。 看着蛟的尸体,几位地仙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原本,他们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能活下来真的是万幸。 “三木呢?”突然有人问道,“为什么三木没有出现?” “对啊,三木呢?” “三木~” “三木~” 悠扬的呼唤声回荡在山林间,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地仙们口中的三木,便是这百步山的山神,也是他破坏了蛟的聚灵阵法,打断了它疗伤的进程,替楼半夏他们救出了幸存的孩子们,说三木是除了鼓之外最大的功臣也不为过。可是,他却没有出现。 任凭众人喊哑了嗓子,三木始终都没有应声儿。土地婆婆红了眼眶,浑身颤抖:“我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三木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你们一个个都不信!现在好了吧……” “你别说了!” 土地婆婆的话被打断,顿时噤声,眼泪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在蛟初来乍到之际,河伯土地等地仙都梗着一口气,宁愿被打压,被逼迫,也不肯与恶蛟之流同流合污。唯有三木,主动让出了洞府,对其俯首称臣,一时之间为诸地仙所不齿,饱受斥责唾弃。 直到刚才,他们才明白,三木并不是背信弃义投靠敌营,而是假意投诚,实际上是潜伏在敌营之中伺机而动。比起他们这些抱着团儿站在蛟的对立面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家伙,在蛟的身边战战兢兢寻找机会的三木才是真的难,不仅要对敌人弯腰屈膝,处处防备,还要承受自己人的不理解。 如今,看当下的情况,三木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三木与诸位地仙之间的恩怨情仇已经不是楼半夏和鼓能管的事情了,收了蛟的尸身,二人便下山去了。 * 丰城之中,也有不少人瞧见了百步山上的异状。眼神儿好点儿的,甚至看到了在百步山上空发生的事情。远远看去,那在此处为非作歹的蛟如同飞天之龙一般。整个丰城都沸腾了,所有人都从家中走了出来,极尽眼界想看清百步山顶发生的事情。 当“飞龙”坠落,丰城立即陷入了混乱。 所有人都觉得,飞龙坠云,是大凶之兆,预示着大祸将至。 良棋带着幸存的孩子们回到客栈的时候,梁硕也与居民们一般眺望着百步山的方向。见良棋回来,梁硕松了口气:“一大早的就见不着你们了,要不是马车还在,我都要以为你们是把我丢下自己走了。” 良棋没什么心情,只“嗯”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梁硕尴尬地收回自己伸出的手,本来他还想拖着良棋一起讨论一下百步山上的“飞龙”,不过良棋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的样子,他还是不要招惹人家了。 楼半夏和鼓自然不可能带着一身血污进城,半途上便捏了清尘诀将自己身上的污迹都消了去。还没走到城门口,便见不少人背着包袱匆匆往外跑。随手拦下一个大叔询问,大叔见二人脸生,便知道他们俩定是外城之人:“两位小公子可别往城里去了,丰城要出大事情了,快离开吧!”话未说完,脚下已经迈开了步子。 楼半夏心知恐怕城里的人是看到百步山上的异状了,加快了脚步。进了城,楼半夏却并未急着回客栈与良棋会和,而是从无人看守的地方上了城楼,盘腿而坐,祭出焦尾琴。 淙淙的琴音温温柔柔地传遍了不大的丰城,惊慌失措的居民们神思一怔,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再回神,似乎忘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忘记。 看着自己手上收拾了一半的包袱,看着自己拾掇好的家当,看着同样一脸茫然的街坊四邻,一时之间,整座城市都陷入了迷茫之中。还有些出城不远的居民,也一脸恍惚地走了回来:“媳妇儿还等着我给她买早饭呢,我怎么就跑到城外去了?” “是啊,我娘还等着我的绣线呢。” “哎哟,迟到了,先生又要打我手板儿咯!” “唉唉唉,别着急,咱先生也在那儿呢!” 至于那些已经走远的百姓们,也许会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也许会把这件事当做谈资,旁人难以改变,楼半夏也无能为力了。 楼半夏并不觉得可惜或是遗憾,也没有任何自责的情绪。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拯救苍生,无论是在冥界当差的时候,还是在文物修复处的时候,亦或是现在,她都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并无其他情绪。 她,其实算是个无情之人。 良棋见二人安然归来,长舒一口气,好容易有了笑模样。梁硕莫名其妙地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三个孩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们是……” “我们把他们送回去,梁硕你去把马车套好,我们回来就上路。” 楼半夏的说辞明显是不想让他知道,梁硕也很识趣地不再追问,自去套马车去了。 据阿翠夫妻所说,蛟应该已经从丰城带走了五个孩子,其中还不包括附近其他城镇可能被带走的孩子。如今他们只带回来三个,其他的,十有*是已经没了。 就是这三个被救出来的孩子,情况也不是太好。 两个稍大一些的孩子手腕上都有一道深深的伤痕,由于失血过多,都一直昏迷着。只有最小的那个婴儿,也就是阿翠的孩子,毫发无损,却也气息微弱。好在,三个孩子都没有生命危险,送回去好生养着,虽然可能会身体虚弱,却也不至于夭折。 ------题外话------ 今天开始为期四天的考试,这几天的存稿我已经都放上来了,不会断更,大家可以放心看文~多多收藏多多冒泡哦 第六十八章:血气方刚惹不起 抱着自己的孩子,阿翠夫妇“咚”地就跪下了,额头重重地砸在泥地上,发出两声闷响。 “三位公子救出我儿,我们夫妇感激不尽。”阿翠男人吸了吸鼻子,“既然做下了承诺,我们就不会反悔。恩人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吧!” 楼半夏上前一步,站在阿翠面前:“我们不要金银财宝,无需你们当牛做马,只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阿翠咬唇:“什么东西?” “母爱。” 一个刚刚有了孩子的女人,正是母爱最蓬勃的时候,加上爱子失而复得,这种情绪便像是发酵过的酒,愈发浓烈,也拥有更加强大的能量。 阿翠夫妇皆是一愣,母爱这种东西,也是能被“拿走”的吗? 似乎是看懂了他们的疑惑,良棋弯了弯眼睛:“我们灵师一族,依靠着与生灵的交易提升修为。你们的情绪、感情,对我们而言就是上好的补品。” 尽管还是没能太明白这几个年轻人的意思,阿翠还是稀里糊涂点了头。 交易达成。 其他两个孩子,阿翠夫妇会替他们送回孩子的父母手中,无需他们自己去找寻。收取了“酬劳”之后,三人便离开了阿翠夫妇家。 微风吹动鼓的斗笠,露出他精致的下颌。紧抿的淡色薄唇显露出,鼓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一个没有母爱的母亲,对一个孩子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楼半夏知道鼓是在怪她,怪她的无情与残忍,同情那个保住了性命却注定无法享受母爱的孩子。 “那你觉得,对那个孩子而言,性命与母爱,哪个更重要?” “都重要!”鼓吸了口气,“你可以向他们要一些其他的酬劳。” “然而他们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要的东西?”楼半夏轻叱一声,“鼓,上古的仙神是否都如你这般……善良?” 鼓偏过脑袋,透过轻薄的白纱朦胧地看着楼半夏:“你什么意思?” “你与我所接触过的天界仙神都不太一样,现在的天界是冷漠的,没有谁会为了一个失去了母爱的孩子而动恻隐之心。哪怕天下生灵涂炭,只要未曾危及一界安稳,他们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楼半夏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天界的冷漠,众所周知,而你却是个热心肠。” 鼓不再说话,三人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仿佛这番争论就此翻篇。 * 在百步山上的时候,鼓其实不太明白,楼半夏为什么要把蛟的尸体给收了。直到午间休憩的时候,她取出了一块肉让梁硕给烤了…… 梁硕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肉,不过是楼半夏给的,他也就抹上油脂香料架到了火堆上:“琴公子,这是什么肉啊?闻起来真香!” 楼半夏将对着烤肉流口水的小鬼拎到自己身边:“我和鼓一早上山打的野味。” 梁硕“哦”了一声:“上山打的呀……嗯?上山?不会是丰城外的那座山吧?” “对啊,有什么不对?” “没有,只是……总觉得我忘记了什么事情。啧,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梁硕给烤肉翻了个面,心中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也进过山趟过水,什么样儿的野味没见过没吃过?眼前的这块肉,掂量掂量足够他们一行四个大男人吃的了,却没头没尾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动物。只看骨头的话,倒有些像是蛇,但是有这么大的蛇吗? 好不容易被放出来透气的小鬼眼巴巴地看着火堆上的肉:“恩人,我也能吃吗?” 良棋避着梁硕的视线捏了捏小鬼白净的脸蛋:“你当然能吃,但是你要偷偷的吃,不要吓到梁硕了。”小鬼咂了咂嘴,连连点头。 楼半夏收拢了蛟的尸身,其实是得了先前烤猎隼的启发。成妖成精的生灵的肉身,虽然不似他们的内丹一般灵力充盈,拿来补补身体却是不错。但是她算漏了一点——梁硕是一介凡人之身,这蛟可是将要化龙的蛟,梁硕又没跟他们客气,见烤肉好吃便一连吃了好些,下午赶路的时候,整个人身体里像是着了一把火。说好听点,十分的精力充沛,恨不得替气喘吁吁的马去拉车。 楼半夏三人后知后觉,轮换着给梁硕灌水,试图压下他的火气。 梁硕面色泛红,双目闪光:“今儿晚上你们就在马车里将就一下,就不找地方休息了,明天咱们就能到襄阳城。”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精神过,要是在沙场上能有这个劲头,用不了几年他就能当上将军!要是天烬国的军士们都能有这样的劲头,天烬一统大陆近在眼前啊! 知道梁硕不把蛟肉的补出来的火气给泄了是不会消停的,楼半夏三人也只能由他去。良棋探出脑袋去提醒梁硕:“梁硕,你可以不休息,马可不行。你找个驿站,换两匹马拉车,免得把马给累坏咯。” “晓得了,棋公子果然心善!” 心善?心善个鬼。要是真把马半道儿上累趴下了,谁去拉车?梁硕? 马车一夜飞驰,车内的三人谁也没能休息好,除了根本不需要休息的鼓依旧神清气爽,楼半夏和良棋都是腰酸背痛。好容易看到了襄阳城的城门,良棋感动得都要哭了。 京城中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这里,襄阳城县令李明远毫无察觉,依旧开堂审案。楼半夏等人混在围观的百姓之中,看着李明远审理案件。 虽说并不是什么大案子,断起来却并不容易。 堂下跪着三家人,报案的是王家,状告宋家和方家。王家的女儿在三个月前嫁给了宋家的儿子,这日,王家人到宋家探望女儿,却发现女儿根本不在宋家。跟宋家的儿子同睡一房的女人是他的表妹,而王家女却被宋家以五十两银子的价钱卖到了富户方家做了已经过了天命之年的方老爷小妾。 王家虽然并不富裕,却也容不得自己家的女儿被如此轻贱,故而一纸诉状将宋家和方家告上了衙门。 ------题外话------ 梁硕:马儿你累不,累了咱换换吼吼! 第六十九章:清官难断家务事 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李明远一脸严正地端坐在案前,捻着胡须细细听着双方讼师的话,时不时地点点头。看上去,确实像是一个好官。不过,楼半夏等人却没有轻易下结论。李明远能在当地有这么好的名声,表面功夫肯定是不会差的。 王家女跪在王家二老身后,一直垂头啜泣,什么也不肯说。方家和宋家两家互相推诿,方家说他们是正儿八经把王家女抬进门的,是宋家人骗了他们。宋家则辩说王家女既然已经嫁入宋家,那就是宋家的人。而他们将王家女送去方家也是逼不得已,方老爷看上了王家女,不惜设计让宋家的儿子欠下三十两银子的赌债。 对一个平民之家而言,三十两银子几乎算是天价了。一座普通的村庄,家中能有五两银子,绝对算得上是富户了。 宋家子还不上欠款,被赌场的打手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是方家人出手替他还清了赌债,救下了他一条命。这次,宋家欠下的不只是钱了,还有救命的人情。要钱,宋家是拿不出来的,方家便提出了要宋家以人抵债。他们向宋家要的人,就是宋家子刚刚娶进门的王家女。 故而,宋家“迫于无奈”将王家女交了出去。 堂上的李明远沉吟:“嗯,宋老汉,你说是方家人设计让你儿子欠下赌债,可有证据?” “禀大人,我们宋家有三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犬子虽然平日里会赌两把,却从来都是有分寸的,之前从未欠下赌债。但是那日在赌场,却不管不顾欠下了三十两银子的赌债。若非有人设计,犬子绝不至于如此荒唐!” 宋家的讼师也帮腔:“若不是早有预谋,方家人怎么就那么巧在赌场救下了宋家子?据本人所知,方家可没有谁有混迹赌场的习惯。若不是早有打算,为何放着宋家三个温良贤淑的女儿不要,偏偏要了刚刚嫁入宋家的王家女?” 方家的讼师嗤笑一声:“笑话,宋家是有三个女儿不错,但容鄙人冒犯,宋家三个女儿也许温良贤淑没错,但各个貌若无盐,肤黑体粗。方老爷纳妾是要过日子的,没嫌弃王家女是破鞋还给了五十两聘金已经是大度至极。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又有什么立场讨价还价?” 被告两方讼师吵得不可开交,反倒是把原告晾在了一边。 良棋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这可不好办啊,都凭一张嘴,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谁沾上都得惹一身腥。”梁硕撇嘴。 楼半夏和鼓一言不发看着大堂内的场景,李明远紧皱眉头,见宋家和方家就快要大打出手,抬手一拍惊堂木,堂下顿时安静了。 “说了大半天,宋家子现在何处?” 宋家人面面相觑,宋家二老和儿媳妇——当然不是王家女,而是宋家的表侄女都已到堂,唯有宋家子迟迟不见踪迹。前去传人的衙差上前回禀,称没有找到宋家子。 李明远敲了敲桌子:“赌场找了吗?” “赌,赌场?”衙差都结巴了,赌场这种地方,他们一般都会有意避开,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要是贸然进去找人,赌场里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呢。 李明远看衙差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当即让他们去赌场寻找宋家子的踪迹。不出一刻钟,宋家子被带到公堂之上。 被衙差从赌场拎到公堂,宋家子本就心虚得很。李明远再拿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一激,宋家子便慌慌张张地认了错,不管不顾地把真相说了出来。 从一开始,宋家子与王家女的婚事就是一场骗局。宋家子欠了赌坊的银子不是一天两天了,方老爷觊觎王家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方老爷想要将王家女纳为妾室,但是王家人清高的性子邻里街坊都是知道的,方老爷知道就这么上门提亲的话,方家人肯定不能答应。 而宋家子虽然好赌,却有一副好样貌,在人前也都装得人模狗样,又颇有孝名,名声还算不错,在一般人家眼中也算得上良配。 某日,方老爷见到一身狼狈的宋家子,心生一计。让宋家子向王家提亲,将王家女接入宋家,真正拜堂成亲的,却是宋家的表侄女,而王家女则被悄悄送到了方家! 按照常情,王家若是要来看女儿,应该会先让人带个信儿到宋家,到时候,宋家可以先将王家女从方家接回来。到时候,大家都在场,王家女顾及大局,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可是偏偏,王家人没有任何征兆地到了宋家,撞破了这件事! 只是一件不算大的案件,一次堂审便结束了。李明远无视给他使眼色的方家人,径自下了判决。王家女得以归家,宋家子入狱三月,方家则以两百两银子免了方老爷的牢狱之灾,另给了王家一百两银子作为赔偿。 判令一出,王家人感恩戴德,衙外的百姓也发出一阵欢呼之声。楼半夏四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琴公子,你觉得李明远这个人怎么样?” 楼半夏没有回答梁硕的问题,反问道:“你觉得王家女会怎么样?” “王家女?”梁硕一愣,“大概,会跟她父母回家吧。” “那以后呢?”楼半夏追问,梁硕哽了两声,没说出话来。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处境并不乐观。虽说律法允许夫妻和离,但是和离之后的女子处境将会变得十分艰难,说不定就会背负上骂名,成为街坊邻里的谈资,甚至会给娘家蒙羞。所以,一般不会有女人选择和离。即便有和离的,那也是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像王家女这种闹上了公堂被判和离的,想低调也不可能了。 在这世道,王家女的前程恐怕是一片灰暗。若能在娘家留一辈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许她会被嫁给一个鳏夫,也许会削发为尼从此淡出人世,也许……她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世间。 ------题外话------ 放假倒计时~ 第七十章:无面女 李明远的判决,的确称得上公正公允,也的确大快人心。他还了王家一个体面,却也让王家女没了尊严。 随意找了家酒楼吃午饭,屏风开辟出的一方小小角落里,坐着楼半夏一行四人。屏风另一侧,食客们高谈论阔,热闹非凡。其中有不少人在谈论王家、宋家和方家的案子。在这些人的言辞中,这是一场介于尊严和金钱之间的官司,而最大的苦主——王家女,简直没有存在感。她只是一件货物,从王家被卖到宋家,又被宋家卖到了方家而已。 梁硕风风火火地扫了半桌子菜下肚子:“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李明远?” 楼半夏饮尽杯中茶:“不急,算算日子,朝廷的消息还要几天才能传过来。在那之前,我们应该会接到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梁硕挺直了脊背,牵情阁的交易,那可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可惜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次,说什么也要见识一下。 鼓轻笑一声,如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斗笠,梁硕莫名地觉得,这声音真特么好听!楼半夏敲敲桌子,鼓咳嗽两声,再开口,声音虽没有变,却没有了那种好听得勾人的感觉了。 “梁硕,你怕鬼吗?”鼓自己也松了口气,幸亏楼半夏提醒得及时。剿灭恶蛟之后,他体内的灵力突然开始急剧增长,一身仙灵之气几乎要从体内涌出来。他是山神之子,天地生灵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身上的气息所吸引,与他亲近——比如昨夜里,良棋睡着睡着直接缠到他身上去了。 梁硕搁下筷子:“沙场上下来的人,从来不怕鬼。” * 楼半夏原本以为,王家那边至少要到第二天才会有动静,没想到,当天下午,王家女自缢身亡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一时之间,襄阳城内更是满城风雨,处处有人谈论此事,提起王家女都是一片叹息,称其贞洁。显然,这样的结局,大家是满意的。 小鬼牵着良棋的衣角坐在他身边,咬着手中的馒头。梁硕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馒头飘在半空中,缺了一口,又缺了一口…… “早知道你接受能力这么高,我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的了。”良棋给小鬼喂了一块酱肘子,神色轻松。 梁硕“呵呵”两声,他还以为他们问他怕不怕鬼是他们将要接下的交易是要跟鬼做,却没想到他们身边一直跟着一只鬼!他好像,有点后悔跟出来了……王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你对这里有什么印象吗?”楼半夏问小鬼。 小鬼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认得今天审案子的那个大人。” “那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唔,”小鬼搔了搔自己的头,“我好像记得,我是从一个黑黑的小屋子里被他们带出来的,路上走的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饲主家了。” 鼓勾起唇角:“这么说来,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就在襄阳城中。” “这件事不急,我们先去王家。”王家女死得未必太快了些,像是故意要在案子的热度下去之前死了,以表贞洁。 说是要去王家,其实也没有那么着急,四人磨磨蹭蹭直到月上中天才出了门。楼半夏瞟一眼天上月,果真见到月晕中掺杂了丝丝红粉之色:“她果然来了。” 鼓也学着楼半夏的样子抬头看月亮:“谁来了?” “无面女。” 无面女是在冤死的女子的怨念中生出的精怪,一身红衣,煞气浓重。叫她无面女,是因为她的本体是没有脸的。但是她在人前现身的时候,会给自己挑一张合意的脸面。无面女虽然无面,却有无数张脸。这些脸,都是来自于怨念之源,也就是那些冤死的女子。 守在王家门前,子时将至,一抹鲜红的身影自巷陌尽头缓缓而来。红纸伞挡住了她的面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背,随着无面女的脚步微微晃动。单看无面女的身姿,绝对算得上绝代佳人。 凝脂白玉般的酥胸半遮半掩,纤腰束素,不盈一握。双腿颀长,行动间白皙水润的小腿时或从裙边的开叉中露出,分外引人注目。小巧精致的莲足也无声地妖娆着,散发出诱人的邀请。她的妖娆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无时无刻都在勾引着身边的看客,牵动着男男女女的神经。 无面女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却能缩地成寸,每一步踏下,都能蹿出去三丈之远,很快就到了王家门前。 “各位公子,无面女这厢有礼了。”无面女妖妖娆娆地福身,声音轻柔,苏媚入骨,几乎让人软了身子。良棋一脚踩在梁硕的脚趾头上,梁硕哀嚎尚未发出,便被自己硬生生吞了下去,收回了自己傻愣愣的目光。 我滴个亲娘勒,做这一行不容易啊,万一一个把持不住,岂不是要被这些妖精啃食入腹了么?阿弥陀佛。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楼半夏作揖回礼,而后直起腰背:“既然姑娘来了,那便是在下猜测得没错了。敢问姑娘,王家女何怨之有?” 无面女抬起红纸伞,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分外诡异吓人:“你们既然在此等我,定然是胸有成竹。灵师一族久未出山,我几乎要以为你们当年已经被十大仙门剿灭了。如今,灵师现世,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也可松泛一些了。” 这世间类似无面女的存在还有很多,在灵师一族避世之前,他们是灵师门前的常客。自打灵师避世,十大仙门视他们为祸害,他们只能一切靠自己,行事艰难。 比如无面女,若要替某位含冤而死的女子复仇所耗费的灵力,需要休养数年才能修回来,而在那期间,无面女就只能集纳怨气,而无法替那些含冤受屈的女子做些什么。 “人啊,只要能活着,没有谁想死的。更何况,王家女已经身怀六甲,即便是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死的。”无面女叹了口气,看着王家的大门。王家女穿过木门,飘到无面女的伞下。无面女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勒痕,“你的冤屈,就由你自己来说吧。” ------题外话------ 今天下午考最后一门了,开心!然而我还有一份实验报告要写,明天之前要交呢…… 第七十一章:装模作样假道士 王家、宋家、方家之间的案件虽然已经了结,但却仍然存在一个巨大的疑点——王家人为何无缘无故就一声招呼都不打得去了宋家呢?这件事本身是于理不合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娘家没有一句招呼都不打就上门的道理。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告密! 而王家女回到王家之后,并没有得到父母姊妹的悉心宽慰。在公堂之上老泪纵横的王家二老,在王家女归家之后,捧着三尺白绫跪在了王家女面前,求她自缢。 “为了王家的脸面,为了姊妹的婚事,我只能去死。”王家女语调麻木,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情。 楼半夏皱眉:“你父母知道你怀孕了吗?” 王家女捂住自己的小腹:“大概,不知道吧,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 “那就奇怪了,”楼半夏用下巴点了点门边的土地,一大一小两个土圈,还有残余的灰烬,“要是他们不知道你已经怀孕了,为什么要给你未出世的孩子准备冥祭呢?” 王家女也一脸冷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们还是选择了让我去死。大概在他们眼里,这个孩子只会让他们更加丢脸吧。” “未必。”楼半夏将半梦半醒的小鬼提溜出来,“也许是有人故意设计,而你的父母都被蒙蔽了双眼。” 小鬼挂在楼半夏手上,一脸迷茫。 * 将近凌晨,远处突然传来铃铛声,由远及近。躲在暗处的几人收敛了气息,一错不错地看着巷陌中的动静。 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摇着招魂铃往王家而来。王家的门从里面被打开,昏黄的灯火隐约照出王家二老的面孔,恭恭敬敬地将道士请进了灵堂。 小鬼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戾气横生,双目泛红眼神阴狠,牙齿变得尖利:“是他,就是他!” 良棋一把抱住小鬼,将他按入自己怀里:“你别激动,我们会帮你报仇的!” 王家人在王家女的尸体前跪成了一排,道士盘坐在最前方,摇晃着招魂铃,口中念念有词。王家女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而木然,几乎就要往那道士的方向而去。荒寂的夜色中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一阵高过一阵,一阵比一阵凄惶。 鬼本该没有眼泪的,但王家女眼中却滴下泪来:“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找我……” 隔了老远,鼓便嗅到了那道士身上散发出的恶臭:“他身上抹了尸油,臭死了。” 楼半夏脸色难看:“抹了尸油,是为了让那些婴灵小鬼不敢靠近他,他在勾魂!” 果然,不出几时,一团血肉模糊的小小身影自王家女尸体的腹部升起,向那道士的方向飘去。王家女立时就忍不住了,要去抢回自己的孩子,却被无面女拦住:“你现在去无异于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你且放心,他一时还不会对你的孩子做什么。” 王家女却似乎没听到无面女的话,挣扎着要往灵堂去。楼半夏抬手,一掌拍在王家女头顶,王家女登时僵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道士取了婴灵,装模作样又舞了一阵,称已经超度了王家女,收了王家人的银钱便离开了王家。楼半夏和鼓悄然跟了上去,良棋和梁硕则带着无面女并两只鬼回了暂住的客栈。 一路跟着道士拐入了一条偏僻阴暗的巷子,阴寒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寒毛直竖。黏腻的湿寒之气犹如附骨之疽,想避避不开,想除除不掉。腐尸的恶臭伴随着鬼哭般的风声如藤蔓一般缠绕上来,如同人间地狱。 鼓捂着胸口弯下腰,摘下斗笠,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晶莹的泪珠砸落在地面上,飞溅起一片晶莹的微光,驱散了些许的黑暗。 “鼓……”楼半夏接过鼓手中的斗笠,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鼓眉端微蹙,眼泪连绵不断,眼神却是一片迷茫:“我没事,只是突然感觉好难受……” 这一整条巷子,都被婴灵们的怨气和戾气所充盈。鼓对生灵的气息十分敏感,在这种境况之下,难免被婴灵们散发出来的气息所影响。他难过,是为正在受苦的婴灵们所难过。 楼半夏扶起鼓:“如果不行的话,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鼓摇头:“不,我还可以。” 刚刚得了“好货”的道士,正满心欢喜的给被血包围的婴灵净身。毫无预兆地,院门被人从外间大力破开,惊得道士直接钻进了桌子下。 阴森幽暗的暗房,昏黄的烛火照不亮深沉的黑。书架、壁橱、柜面,随处可见大小不一的小棺木,大的约莫丈长,小的不足尺长,不难想象里面装的都是婴儿孩童的尸体阴魂。堂中的长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还没有被清洗干净的婴灵被浸泡在掺了尸油的符水里瑟瑟发抖。 难言的怒意涌上头顶,鼓一个瞬移将道士从桌子下拎了出来,一把扔在了地上。道士在地砖了滚了两圈,还没停下呢,就被楼半夏一脚踩趴了:“我还以为是个难缠的角色,怎么这么没用?” 道士口中泛出铁锈味,忍不住咳嗽起来,呼出的气息吹起地上的灰尘,又在他吸气的时候被吸入口鼻之中,激出更多的咳嗽:“咳咳,两位大仙饶命,咳咳,小人只是,咳咳,只是听吩咐行事,咳咳,大仙饶命啊!咳咳咳……” 看他几乎都快要把肺给咳出来,楼半夏大发慈悲地移开了脚。鼓一把将他拎起:“听吩咐行事,听谁的吩咐?” 道士显示被鼓的样貌晃了晃眼,又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得缩回了那点儿小心思,战战兢兢地回答:“小人也不知道他是……啊!”话音未落,道士已经被砸在了门框上。力道之大,房梁上的灰尘洋洋洒洒落下,道士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这一屋子的婴灵,粗略数下来也有四五十个小棺材,看得人心寒。楼半夏调了符水,将小棺材上的咒文一一洗去,被囚困其中的婴灵便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往半死不活的道士身上扑去。须臾之间,道士身上已经挂满了小鬼。惨烈的嚎叫声中,暗红色的血从道士身下缓缓渗了出来。 ------题外话------ 解脱,撒花~ 第七十二章:猝不及防的真相 鼓和楼半夏冷眼看着这一幕,就连向来心软的鼓都未曾生起丝毫怜悯之心。 “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鼓重新戴上斗笠:“我知道,既然他不知道那人是谁,那就让他去死吧。” 楼半夏走到已经奄奄一息的道士面前,挥手将愤怒的婴灵们收入锦囊中,轻蔑地看了道士一眼:“想解脱吗?” 道士无力说话,只能点点头。 “襄阳县令李明远一家,曾经向你求过一个小鬼。那只小鬼是从哪里来的?” 道士眼神空洞地看着墙面,许久才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楼半夏嫌弃地往他嘴里丢了一颗丹药,道士才断断续续道:“壁橱里,账本。” 鼓循着他的目光走到一面壁橱前,破开铜锁,果真发现了两本账本。楼半夏见状,又往道士嘴里扔了一颗药丸。道士吞下药丸不过几息,便没了动静,彻底断气了。死得痛快,总比磨磨蹭蹭钝刀子割肉承受痛苦的好。 无面女顶着王家女的脸将王家女之子的灵魂送回了王家灵堂,头七之后,便会被送去冥界等待下一次转世投胎。 这么多的婴灵逗留人间,事必要通知冥界鬼差将他们带回冥界送入轮回。楼半夏一向避免与冥界之人接触,这件事只得交由鼓来完成。但是在那之前,他们还要帮从良美人身边带来的小鬼找到他的父母。 两本账本,共计一百三十七只小鬼,来历去向个个记得分明。 翻阅账本的时候,小鬼虽然不识字,却也趴在楼半夏背上跟着看,装作自己看得懂的样子。然而,当翻到关于李明远的记载的那一页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惊讶,惊吓,不知该作何反应。 其他人还好,梁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根据道士的账本记载,李家的小鬼,本就出自李家。他的生母,正是李家女儿李曼曼,也就是其饲主——良美人。 这信息量未免有点太大了些。 李曼曼养小鬼也就算了,养的还是她自己的儿子。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她竟然有儿子!她有儿子!她有儿子! 鬼知道她是怎么通过重重盘查变成秀女的,而且,皇帝跟她滚床单难道就没发现她根本就不是清白之身? “我滴个亲娘嘞。”梁硕无话可说,“我觉得,我得传个信儿给王爷。”原本以为这也就是一件后妃巫蛊案,这下子牵扯起来可就小不了了。当地的府官,负责选秀的内侍外官,还有内宫的女官……这是要翻天的节奏啊! 良棋点头:“我也觉得。”良棋想说的是,直接告诉皇帝的话,恐怕皇帝会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然而,当下最应该考虑的,不是怎么让皇帝接受这个事实,而是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接受良美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亲娘。 “你们怎么了,找到了吗,我爹娘在哪里呢?”小鬼迫不及待地拽了拽楼半夏的头发。 楼半夏将小鬼从背后拎到面前的桌子上:“我们找到了你母亲的下落,说实话,这个结果我们谁也没有想到。我知道这个事实对你而言很难接受,但是我还是不想瞒着你。我会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够保持冷静。”对一个不知事的孩子说这些话,对方能不能理解还是一个问题,但是楼半夏还是很郑重。 小鬼被楼半夏的认真吓到了,坐在桌面上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母亲,其实就是你之前的饲主,良美人。” 小鬼迷茫地看着楼半夏,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也不急,静静地等待着小鬼的反应。梁硕看不到小鬼,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看着账本,思绪却早已飞远。战场上下来的,并不只是莽夫。能做了萧煜的副将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政治敏感。一只小鬼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梁硕并不很在意,他在意的是,天烬的朝堂是否会因为今次之事发生动荡。 “主人……是母亲?”小鬼的表情愈发迷茫,好像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你们是在逗我吗?” 楼半夏轻轻拍着小鬼的脊背:“我们没有逗你,账本上就是这么写的。” 小鬼一脚踹开楼半夏的手,往后蹭了几步,吼道:“你们胡说八道,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我娘?你们找不到我爹娘我不会怪你们的,你们不用编这种谎言来骗我。” “我们骗你有什么好处?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接受,还怪到我们身上来。”良棋揉了揉楼半夏被踹到的手臂,“别仗着自己是小孩子就任性,没有谁有义务迁就你。” 鼓深深叹气:“究竟是怎么回事,去李家问问就是了。” 梁硕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来之前,王爷将他的印信交给了我,我们可以直接去县衙找李明远。” “不急,”楼半夏抽回自己的胳膊,“大家都一夜没睡了,先回去休息吧,我们下午再去找李明远。”也给小鬼一些思考的时间,也许他一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但时间至少能让他暂时冷静下来。 * 襄阳城并不大,也不算繁华,案子自然也不多。平日里,县衙总是空闲的。李明远却从来不会玩忽职守,每天都在县衙办公,甚至连节假日都不会放松自己。 申时,楼半夏一行人带着萧煜的印信到了县衙,果然顺利见到了李明远。摄政王派来的人,李明远自然不敢怠慢,亲自到县衙大门迎接。 然而,楼半夏等人却没有因为他的恭敬而待他有好脸色,一进门,梁硕直接一脚踹在了李明远的膝窝上,李明远猝不及防跪地,险些趴下。 楼半夏一个眼色,良棋关上县衙大门,阻隔了门外人的视线。县衙内当差的衙差瞬间消失,生怕跑得慢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情,牵连到自己身上。 李明远心下大惊,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了摄政王的不快,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下官愚钝,不知,不知下官犯了什么事儿,惹得诸位大人动怒?” ------题外话------ 萧长风:我仿佛做了一个假皇帝…… 萧煜:我仿佛看到了我侄子头上顶着一片大草原…… 第七十三章:狐假虎威来一发 楼半夏拉住将要开口的梁硕,阴嗖嗖道:“李县令,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谈论这件事吗?” 李明远心下转了几转,在就跪在此处以表自己坦坦荡荡还是找个无人的地方以防万一之间斟酌了良久,还是决定不要冒险了,也给摄政王的人一个面子。 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李明远将诸人带入了自己的书房,将正在整理卷宗的师爷也给赶了出去。 楼半夏不客气地在主位坐下,随手翻了翻还没整理完的卷宗,勾起一边嘴角:“素闻李县令为官清廉公正,手下从无冤假错案,是个难得的好官。” 李明远被夸出了一身冷汗,连声道“谬赞”。 楼半夏当然也不是真的要夸他,冷下脸:“但是据我所闻所见,李县令于治家一道,十分失职。身为一城县令,一家不治何以治一城?!”说话间,桌案上的卷宗尽数被推落,洋洋洒洒如同雪花飘落。 李明远“咚”的一声跪下,呈五体投地之姿态:“请大人明示。” 梁硕背手踱到李明远面前,冷笑一声,沙场上下来的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煞气,压得李明远喘不过气来:“既然你不明白,我也不妨提醒你一句。在我们离开国都之前,你的女儿,良美人,因在宫内施行巫蛊之术,已经被拿下了。” 李明远猛地抬头,对上梁硕冷厉的眼神,瞳孔骤缩,僵着身子歪倒下去。 良棋将从道士处得来的账本往李明远身上扔去:“昨天夜里,我们找到了一个邪道,临死之前,他交出了这些账本。其中,可就有你们李家的事端!” 梁硕居高临下看着李明远,没有再冷着脸,脸上的笑容却更加让李明远毛骨悚然。 “说说吧,李曼曼在成为秀女之前与何人通奸,你们又是如何让李曼曼通过重重筛选入宫的?” 李明远目光呆滞地看着梁硕,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梁硕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吓人吗?看来我学得不错。” “学什么?”良棋好奇地问道。 梁硕撇撇嘴:“我们家王爷审犯人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简直无往不利,我也试试。” 良棋:“……哦。” * 晏城,萧煜正在书房中批阅公文,幻月趴在他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尾巴。突然,幻月动了动鼻子,睁开晶亮的眼睛,抬起上身看向窗外。一只七彩翠鸟停在窗柩上,用橘红色的喙梳理着自己的毛发。 幻月轻手轻脚地蹭到了窗边,趁其不备,猛地扑了上去,将七彩翠鸟捂在两只前爪下。 萧煜抬起头:“幻月,你在做什么?” 幻月松开前爪,翠鸟已然不见,只余一张薄薄的帛书。 七彩翠鸟是楼半夏以灵力幻化而成,为的就是尽快将消息传回晏城。萧煜快速将帛书上的内容看完,心火已经燃了起来,冷着脸出了书房:“备轿,我要入宫!” 参加选秀的秀女,年龄适婚、容止端庄那都是后来的,第一条就是要身家清白。身、家,身子都不清白的,肯定不能成为秀女。那李曼曼,却以残破之身入宫侍君,一路上有多少人为其大开方便之门,这些人又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思,不得不查个一清二楚! 是日,萧长风在早朝的时候摆了那些阴阳怪气的老臣一道儿,心情正好。然而,摄政王入宫之后不久,御书房内传出皇帝的怒喝声,伴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御书房外人人垂首缩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传内侍入御书房拟旨,摄政王萧煜奉旨前往襄阳城,调查贪墨案。 几日之前出身襄阳的良美人刚刚因为巫蛊之术被幽禁冷宫,现在皇帝又派摄政王去襄阳查贪污案,朝堂上的老狐狸们便转开了心思。而与此事多少有点关系的内侍外臣,便有些进退维艰了。 萧煜自宫中回到摄政王府之后便闭门谢客,当日便快马上路,断了想通路子的人的念想。 当然,萧煜这样的做法也让某些人狗急跳墙了,竟买了杀手在路上埋伏着,意图夺了萧煜性命。可惜,且不论萧煜本身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单扒在他胸口的幻月就足以让那些杀手怀疑人生了。 不同于楼半夏一行四人马车赶路,又在丰城耗费了一日,一路上耗费了好些时日才到达襄阳城,萧煜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两日便赶到了襄阳城。 萧煜这么赶,也并不只是为了皇命。更重要的是,距离他狂躁症发作的日子不远了。要是在赶路途中发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这也是他决定带上幻月的原因。 李明远也不知是不是承受了太大的打击,竟然中风了,瘫在床上起不了身。李夫人一问三不知,把一个内宅妇人的形象表演得入木三分。在萧煜到襄阳的前一夜,李夫人投河身亡。 李明远为官多年,名声清白,故而李府灾祸连连之际,襄阳城的百姓也表示了极大的关心。李府门前日日都有人送来新鲜的食材,虽然不名贵,心意却是实打实的。城中的郎中轮着来给中风的李明远看诊,开个方子还要互相讨论半天。要不是知道李明远就是个县令,恐怕要以为他是哪位皇亲国戚呢。 李夫人一死,那更是了不得了。几乎全城的百姓都上门来吊唁,个个哭得如丧考妣,足见李明远夫妇在襄阳城中的声望。除却李曼曼,李明远还有一子一女,李曼曼是家中长女,长子李启源,今年十六岁,次女李秀丽,刚刚九岁。 李秀丽年纪虽小,却老成得很。不是小孩子故意学着大人的姿态,她除了身量上像个孩子,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看出是个孩子。反倒是李启源,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然知法守礼,却也天真纯善。 ------题外话------ 上架的日期定下来了,1月29日,大年初二,希望大家到时候不要只顾着过年,也要记得来支持雪球一下下啊~ 第七十四章:狂躁的萧煜 直到李夫人身死,楼半夏等人才真正对上李秀丽。一见到这个姑娘,楼半夏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卑怯,阴沉,畏缩,麻木,这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身上充斥着负面的情绪,隐约有戾气生出。长远看来,这个小姑娘很有做变态的潜质。 她本该是个天真的孩子,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萧煜被迎进李府,就看到楼半夏的眼光几乎黏在人家小姑娘身上,忍不住伸手挡住了楼半夏的目光:“看你的眼神,几乎都要把人家小姑娘给吃了,难不成,阿琴你还好这口?” “胡说什么呢……”楼半夏下意识地反驳,却见李秀丽在萧煜说话的时候迅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心下一沉。难不成,李秀丽还真遇到过这种事情? 虽说他们是来查案的,但也不能阻挡了人家办丧事。李夫人头七,李启源刚刚送了李夫人的棺木下葬,一回府,还没来得及歇脚呢,管家就连滚带爬地过来禀报——李明远也死了,头都掉了。 李启源并不强壮的身躯在风中摇摇欲坠,楼半夏的目光却落在李秀丽身上。从始至终,小姑娘一直没有太大的反应,不哭不闹,刚刚丧母,如今又丧父,小姑娘既不惊讶也不伤心,仿佛一个局外人。 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但这样的反应,未免也太过不寻常了些。 萧煜的脑筋在一瞬间转过了数圈,正要下令封锁现场,突然一股火气冲上了脑袋。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脚边的凳子就已经飞出去了:“哭什么哭,没办过命案是不是!” 一直提心吊胆的梁硕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心道:“果然,来了!” “听到没有,赶紧派人封锁现场,没有王爷手令,不许任何人出入!”梁硕粗着嗓子下令。 萧煜身上突然爆发的黑暗气息让楼半夏吃惊,看梁硕极快速地将现场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慢一拍地想到,大概是萧煜先前说的狂躁症发作了。 梁硕把其他人给弄走了,自己也想借机躲出去。谁知道,他挪步的时候偏生被萧煜给瞧见了,还没等他来得及害怕呢,萧煜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小腿一痛,梁硕立即单膝跪地。 “本王很可怕吗,你躲什么?” 梁硕心都要跳出来了,却还是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属下只是,是尿急!” 幻月看萧煜的眼瞳之中逐渐泛出赤红之色,平地跃起,直接落在了萧煜头上,两只前爪捂住了他的眼睛。萧煜遭到攻击,自然要把梁硕给丢下。梁硕都来不及站稳,直接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发狂的萧煜不顾自身的疼痛扯开幻月,幻月尖利的爪子在他脸上留下数道血痕,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被扔了出去。萧煜的瞳孔已经变成血红色,神色称不上狰狞,却着实叫人害怕,就连良棋都默默缩到了楼半夏和鼓身后。 被扔出的幻月在空中翻了个身,轻巧地落在地面上,背脊拱起,如临大敌。 “他这是怎么了?”鼓先前也与萧煜见过几面,印象中萧煜应该是个挺好说话的人,而不该是现在这般杀神的模样。 楼半夏捏住了自己的袖口,萧煜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要知道,那可是虎妖留下的伤口!先前她被听书所伤,用了听书给的伤药还休养了几天伤口才愈合,萧煜的情况完全不符合常理。 怔愣间,萧煜的眼神已经转了过来,三人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躯。现在萧煜身上的气息,恍若魔类。 “你们在害怕。”萧煜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不知是不是错觉,楼半夏总觉得,萧煜的唇色要比先前艳了许多。现在的他,让她想起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 良棋抓着楼半夏的袖子:“他盯上我们了,怎么办?”要是萧煜真的是魔,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劈了他,就像百步山上的恶蛟一样。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是萧煜啊!自出了灵谷以来,他是与他们走得最近的人类,在一些事情上也给他们帮了很多忙。牵情阁的人,都是真的把他当做了朋友的。 楼半夏吞了口口水,低声道:“你们先出去。” “不行,我们出去了,你怎么办?”鼓立即拒绝了楼半夏的提议,良棋也连连点头。 楼半夏蹙眉:“我又没打算跟他动手,你们俩留下也没用。再说了,不是还有幻月在嘛。” “那你准备干嘛呀,你给我们交个底儿,我们也能放心点。”鼓还是放不下心。 楼半夏眼帘一掀,朱唇轻启:“他不是狂躁吗,我也狂躁给他看!”总归一句话,你牛逼,我比你更牛逼,看谁牛得过谁。 萧煜的耐心消耗殆尽,见楼半夏三人仍在嘀嘀咕咕,更是火大,阴测测道:“商量好了没有?是要单挑,还是一起上啊?” 楼半夏将鼓和良棋挡在自己身后,阴沉一笑。萧煜只觉得眼前一花,楼半夏已然失去了踪迹,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她已经贴在了自己身后,手臂勾住了自己的脖子。只要楼半夏一使劲,他的脖子就会被勒断。同时,鼓和良棋已经消失在原地。 如此境况,萧煜却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双手铁钳一般把住楼半夏的胳膊,身体旋转的同时将她的手臂也扭了过来,不仅自己脱困,还意图制住楼半夏。楼半夏的反应也不慢,顺势转身,将本该背到身后的手臂拦在了胸前。这样一来,两人便是正面相贴的姿态。 ------题外话------ 控制字数也是很难过,大家见谅 第七十五章:流血了,舔一舔 萧煜右手抓握着楼半夏的小臂,眼神轻佻地落在她脸上:“本王的眼光真是不错,就是欠调教。”他左手抬起,空手接住了楼半夏的木刺。 萧煜眼神的侵略性越来越强,楼半夏表面上依旧淡定冷漠,心下却有些开始不确定了,暗自考虑着若真是动起手来,她能有几分把握赢过萧煜。这种状态下,萧煜的实力实在是难以捉摸。 楼半夏走神的功夫,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幻月浑身的毛都已经竖起,随时准备扑上去。楼半夏一咬牙,抬起膝盖往萧煜下体撞去,却被萧煜一把扔了出去,整个人都撞在了门框上,从后背到后脑勺,一片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后脑,便沾了一手血色。 “不好!”幻月一声惊呼,便直直地朝着萧煜的方向射了过去,却还是没能拦住萧煜。 楼半夏眼前一黑,人已经被萧煜压在了门上,他的手正垫在她的后脑处,呼吸粗重:“好香的血。”在楼半夏惊异的目光中,萧煜抽出了自己沾满血的手,猩红的舌尖缓缓舔舐着他手上的血迹,鼻腔中发出满意的喟叹,如同正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幻月从他身后扑上来,却被萧煜轻飘飘一个弹指弹了回去,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力量。楼半夏可以肯定,她从萧煜身上感受到了灵力的波动。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楼半夏已经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萧煜?所谓的狂躁症发作,真的只是狂躁症而已吗?任凭楼半夏如何挣扎,萧煜仅仅用一只手便将她死死压制在门板上。 缓缓睁开眼,萧煜瞳中的狂躁阴冷竟然消减了些许:“阿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们没有必要为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而纠结。怎么现在,你又来问我这个问题了呢?”话音刚落,萧煜的唇已经落在楼半夏颈侧。 一阵刺痛过后,楼半夏只觉得颈侧一片冰冷的麻木,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身体里被吮出,继而被舔舐而去。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楼半夏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便觉得发作的萧煜有些像是吸血鬼,也不知该不该为自己的精准的自觉而高兴。 “放开他!”一股强大的灵力从萧煜身后劈来,萧煜却没有松开楼半夏,而是将二人的位置对调了一下。去而复返的鼓硬生生在空中扭转了方向,凌均刺没有碰到楼半夏,楼半夏背后却仍是被凌厉的刃气划破了衣裳,露出些许洁白滑腻的肌肤。一道红痕之中,渗出点点血珠。 萧煜死死地扣着楼半夏,如同沙漠中渴水的旅人紧握着水源。在他手上毫无抵抗之力的楼半夏成了他最好的挡箭牌,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楼半夏咬着内唇,用疼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察觉到萧煜身上的狂躁气息逐渐变得平缓,似乎对她不抱防备之心,便突然发力将自己往后推,却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推开了!鼓抓住机会,将楼半夏一把揽了过去,幻月也挡在了萧煜面前。 萧煜低着头靠在门般上急促地呼吸着,舌尖将唇边渗出的血迹舔净,似乎意犹未尽。 鼓伸手捂着楼半夏颈侧的伤口,将人往外带,眼神却一直留在萧煜身上,生怕他又突然发难。萧煜就像失去了意识一般,靠在门板上一动不动。 楼半夏刚被鼓扶出来,良棋就迎了上来,看到她一身的血又不敢靠近,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天啊,不是说不动手的吗?” 楼半夏苦笑:“我是没动手,他根本没给我出手的机会!” “你先别说话了,良棋,你去找个大夫来。”鼓微微松开手,楼半夏颈侧的伤口上萦绕着一层红黑色的雾气,鼓的眉头紧紧皱起。萧煜咬出的伤口,怎么会有魔气? 幻月谨慎地盯着萧煜,半晌,萧煜才缓缓睁开眼,瞳中的赤红之色褪去不少。若是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异常来。 “幻月……” 幻月渐渐放松下来:“主人,你还好吗?” 萧煜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我没事,不过我把阿琴咬伤了,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主人,连我都能挺过来,按烟琴的修为,顶多躺几天。”每次萧煜发作,幻月首当其冲,曾数次被萧煜所伤,也算是有经验了。 “嗯,”萧煜似乎很累的样子,一步一摇地往外走,“阿琴的血似乎能压制我的狂躁。” 这一点,幻月也发现了。以前萧煜发作的时候,一旦见血,必然会刺激他更加狂躁,曾经多次失手要了撞上枪口的倒霉鬼的命。而且,这是他第一次有渴血的症状。 不用人引路,萧煜便找到了楼半夏的所在。被良棋一路拎过来的大夫正在帮楼半夏止血,床边被血染红的清水盆边挂着数条染着血污的毛巾。大夫已经给楼半夏的伤口用了止血散,血却迟迟没有止住。 良棋按照药方抓了药回来,就看到萧煜站在房门外,浑身一紧:“你还想干什么?” 萧煜眉端微动,眼神冷淡,良棋觉得他随时可能上来把他掐死。然而,萧煜却只是抓紧了门框:“抱歉。” 良棋见状,冷哼一声,拿着药进了房间。 熬药的时候,鼓偷偷往药里加了些饮邳给他准备的伤药,楼半夏的伤口总算是止了血,而萧煜也消失在了门边,不知去向。 ------题外话------ 想歪的童鞋自动去面壁哦 第七十六章:意外来客 夜半,楼半夏半梦半醒中觉得口渴得厉害,便挣扎着下床给自己倒水。喝完水一回头,便见一人影站在床边,双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萧煜?” 萧煜应了一声,扶着楼半夏回到床上,点亮床边烛灯。床头的矮凳上,还摆着诸多瓶瓶罐罐。 “我有几位故交就在这附近,他们的伤药效果最好,我给你弄了些过来。”这个附近,几乎能让他从京城到襄阳一个来回。幸而现在他借着身体里神秘的力量,赶路要比平日里快了许多,才能在短时间内往返。 楼半夏弯了弯唇:“大夫已经给我上药了,你没必要跑这一趟的。” 萧煜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楼半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觉得他身不由己也实在是可怜,只得妥协。歪了脖子正要解开纱布,萧煜的手已经接替了她的工作:“你自己不方便,我帮你。” 楼半夏平视着萧煜衣服上的花纹,轻叹一口气:“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你也没必要愧疚什么。” 萧煜不吭声,揭开纱布,楼半夏脖子上几乎被他咬下一块肉来。虽然止了血,伤口却还没有结痂,隐约还有血丝渗出。更可怖的是,伤口周围隐约泛黑,如同中毒一般。萧煜手一抖,纱布蹭到了楼半夏的伤口,楼半夏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抱歉。”萧煜取下纱布,轻声道歉。 楼半夏咧咧嘴:“没事,大老爷们还怕这点儿疼么!” 萧煜也是沙场上混过来的人,包扎个伤口不在话下。但是不知为何,在给楼半夏上药的时候,他的手却有些颤抖。他想,应该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他又开始渴血了,否则他为什么会感觉到口渴呢? 终于包扎完了伤口,楼半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还没,”萧煜仍是拿着药站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楼半夏,“你趴下。” 楼半夏摇手:“不用了,背上就是蹭了一下,没必要上药。” 萧煜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直接上手把楼半夏反压在了床上。楼半夏正要挣扎,便觉得腰部一重,想要扭过脖子去看,脖颈便一阵刺痛,疼得楼半夏头脑发麻。 掀开楼半夏的亵衣,光洁细腻的背脊便出现在萧煜眼前,在昏黄的烛火中,如有莹莹之光。一道红痕横在背脊上,衬着白瓷般的肌肤,触目惊心,却又显出独特的旖旎来。萧煜忽然想起晏城中某位权贵,最爱在床笫之间使些手段,还曾因此玩儿死过人,差点栽了大跟头。那时候那人求到他面前来,他还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会有那样变态的喜好。如今,他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楼半夏觉得都已经到这一地步了,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认命地等着萧煜给她上药。然而,她趴在床上等了半晌,萧煜却迟迟没有动作。 “萧煜,你干嘛呢?” 萧煜伸手在楼半夏腰间比了比:“阿琴,你的腰是不是太细了些?”作为一个男人,他身下的这个人的腰,简直比女人的腰还要细。 楼半夏一怔,顿时恼了:“萧煜,你要是不给我上药就给我下去,我要休息了!” 萧煜不吭声,却是老老实实地给楼半夏上了药。末了,还贴心地帮楼半夏把衣服拉好才从她身上下来:“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完,没等楼半夏回应,萧煜便疾步从窗口翻了出去。 楼半夏扯扯自己的衣服,喃喃道:“有门不走非要走窗户,跟龙脩学的吗?” “龙脩是谁?” “是……谁!”听到房中骤然响起的声音,楼半夏顿时惊起,却又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床后转出,半分气息不露,不似活物。楼半夏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说话的音调都提了些许:“宋初!” 宋初摘下斗篷的兜帽,露出清秀的面孔,带着揶揄的笑容:“我还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正好看了一场好戏啊。” 楼半夏脸色一红,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冥王那边……” “你且放心吧,冥王不知道我来找你。之前不是有人拿着你给的路信去冥界找孟婆了吗,孟婆跟我说了,我四处乱转了好久才来找你。”宋初也不傻,当然不会轻易暴露楼半夏的所在,“不过,你这是怎么搞的?” 楼半夏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苦笑:“萧煜,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个,你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宋初脱下斗篷在床边坐下,歪着脑袋想了想:“他身上的气息是有些奇怪,似妖非妖,似魔非魔,又有点冥界的感觉,怎么,你不知道他的底细吗?我以为你们这么亲密,你应该已经把他摸清楚了才对。唉……” 宋初扯开楼半夏的领子,又伸手在她一马平川的胸前摸了一把,被楼半夏一巴掌拍开。 “我的妈呀,半夏你变性啦!” ------题外话------ 依旧短小,我造大家喜欢粗长君,但素上架字数本来就已经超了,咱要控制一下~等29号上架,咱就给粗长啊~谢谢大家的体谅哦~么么哒 第七十七章:虎妖变小猫,尊严哪有命重要 楼半夏啐了她一口:“幻形术而已,你才变性了。” 宋初见她身上有伤,也不再闹她,在她身侧躺下:“这几天跑来跑去可把我给累坏了,那个萧煜到底是个啥明天再说,我今儿就跟你睡了。” 楼半夏拉着被子盖住两人:“你要睡也先把外衣给脱了呀,裹在身上睡不难受吗?” 宋初蹭了蹭枕头:“你帮我脱嘛,我都累死了,不想动弹。” “我看,你不是累死了,是梁京墨把你给宠坏了。” 宋初的出现,对楼半夏而言是意外之喜。靠在她身边睡下,楼半夏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到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发现,独自漂泊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她其实一直不安着。即便她又认识了这么多的人,渊黎、姽画、良棋、听书,还有萧煜,但是这些人终归是比不上曾经一起共事许久的宋初等人的。 * 第二天,楼半夏是被良棋的尖叫声给吵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良棋一脸惊悚地看着她,原本应该端在他手中的铜盆已经砸在了地上,倾了一地的水。 宋初嘤咛一声,烦躁地往楼半夏身上靠了靠:“谁啊,烦死了。” 与此同时。被良棋的惊呼声招来的人也到了门外。良棋少见地反应快了一把,快步走到门前将门关上,挡住了门外人的目光。 这一番折腾,宋初也睡不着了。见良棋红着脸靠在门上,宋初突然起了玩心,干脆窝进楼半夏怀里:“小弟弟,你还不出去,我们俩这可怎么亲热呀?” 良棋撇嘴:“得了吧,我又不是不知道阿琴是个女人,你蒙不了我的。” 楼半夏推开宋初,径自下了床,将衣服扔给宋初:“你在这儿呆几天?” “唔,还不确定,有可能十天半个月。” “嗯,梁老大没意见吗?” 宋初翻了个白眼儿:“他能有什么意见,有意见也得给我憋着。” 二人闲话的功夫,外面已经开始拍门了,鼓的声音里带着些惊慌:“烟琴,良棋,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会有冥界的人在?” 良棋见楼半夏二人已经穿好了衣服,便开了门,鼓一下子冲了进来,戒备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宋初。 宋初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也好奇地看着鼓。宋初自忖与天界之人接触不少,但是身上仙灵之气这么纯粹的,她已经许久没有碰到过了。 楼半夏的手搭上宋初的肩,眉眼含笑地介绍:“这是宋初,我的一位故人,你们不必紧张。之前送姽画和听书去冥界的路信,还是宋初给的。” 鼓不必说,良棋还是第一次看到楼半夏这么有温度的表情,有些吃味的同时,也放下心来,友好地朝宋初微笑:“宋姑娘,我是良棋,和阿琴一样都是灵师。嗯,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所以冒失了,宋姑娘见谅。” 宋初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笑笑也就过去了。比起良棋,她对鼓的兴趣更大。 鼓见她看过来,便也自我介绍道:“在下鼓,是烟琴的朋友。” “鼓,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宋初摸摸自己的鼻子。 楼半夏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将鼓的情况交代清楚了,宋初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上古山神之后,难怪。” 萧煜带着幻月姗姗来迟,倒是给楼半夏和宋初顺便带来了洗脸水。幻月进屋之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颤颤巍巍迈不开步子,让萧煜好生嘲笑了一番。进了屋,幻月的眼神落在屏风上的黑袍上,顿时炸了毛,惊嚎一声便要往外窜,被萧煜一把拎住了后颈肉:“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幻月哆哆嗦嗦不敢说实话,但是现在萧煜的狂躁症还没消下去,它也不敢不回答,张了张嘴:“喵呜~” 萧煜:“……”你的尊严呢,被狗吃了吗? 宋初温和地笑着,看上去一点攻击性也没有,慢慢走近萧煜和幻月。幻月僵着身子,干脆闭上了眼睛,它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被扒皮抽筋酱酱酿酿的样子了。真的好残忍,如果这一次能活下来,我一定不会再折磨那些不幸被我抓住的耗子了! ------题外话------ 幻月: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宋初:嗯? 幻月:喵,大人你看我可爱吗喵? 第七十八章:抱紧大腿才能健健康康哦 幻月感觉到宋初的手已经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死如灰。然而下一秒,它落入了一个温软的怀抱,比萧煜硬邦邦的身体舒服得多了。然而被危险的气息笼罩着,幻月还是不敢乱动。 “这只虎妖……嗯,这只猫长得倒是不错。团子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体,走路都踉踉跄跄的,一碰就炸毛。”宋初捋捋幻月的毛,眼神却落在萧煜身上。 萧煜朝宋初点了点头,表情冷淡。 宋初弯腰将无辜的幻月放回地上,幻月瞬间蹿到了柜子下面躲着,只露出一截尾巴尖儿。 “听说,是你把我们家半夏给咬了?” 萧煜脸色一僵,眼神有些闪躲,越过宋初看着楼半夏。明明对方就是一个年轻姑娘的模样,他却莫名有一种见岳母的感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原来他不叫烟琴,叫半夏吗?越来越像女人的名字了。 宋初挥挥手:“故意的也没关系,我这次来又不是给她主持公道的。不过,你倒是有点意思。”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宋初便突然对萧煜出了手,火红的鞭子直冲萧煜面门而去。萧煜眼中红光一闪,人亦退到三步之外,然而那鞭子却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追着他而去。萧煜眼眸渐深,伸手试图空手接住宋初的鞭子。 楼半夏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拦,迈开了步子却又犹豫了。鼓和良棋见楼半夏都没有动,便也没有上前阻拦。 见萧煜握住了鞭子,宋初勾唇一笑,带着几分阴谋的味道。果然,萧煜刚握住鞭子便脸色一变,不过几息便松开了宋初的火鞭。 宋初仍是不肯放过萧煜,前一天在楼半夏、幻月和鼓手下游刃有余的萧煜,今天被宋初压着打。良棋和鼓一边担心着,也有几分幸灾乐祸,暗叹风水轮流转。 “宋初,差不多就算了。”见萧煜已经挂了彩,楼半夏终于出声了。 宋初收了手,却抓住了萧煜的手腕,一缕灵力探入萧煜体内,几乎是立时就遭到了猛烈的反扑。反扑过来的灵力虽然磅礴,却因为凌乱而难成气候。虽然对对手能够造成一定的伤害,却也会对其自身造成危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在那股四处乱窜的灵力中,又存在一些似乎不属于其本身的灵力在梳理着这股灵力。如果宋初没有认错的话,那股灵力应该来自于楼半夏。 楼半夏的灵力攻击性不算顶尖,优势在于疗伤,影响人心,有点类似于游戏中的奶妈。 “啧,小伙子,你很危险啊。”萧煜冷冽的眼神如同冰箭一般嗖嗖地射向宋初,宋初却仿佛毫无所觉的样子,“你体内有一股非常强大的灵力,但是却十分混乱,在你体内四处乱窜,可能会造成失控。通俗一点说,就是会让你走火入魔。幸好你遇到了我们半夏,记得抱紧她的大腿,否则你迟早爆体而亡。” 闻言,萧煜抬眼看向楼半夏,楼半夏也有些讶异。她早先是在萧煜身上察觉到了灵力波动,但却没想到,他体内的灵力就是造成他“狂躁症”的原因。另一方面,萧煜虽然重活一世,却从来没有踏上修行之路,体内怎么会有灵力的存在? 幻月也从柜子底下探出脑袋,竖起耳朵听着宋初的话。但是,宋初言尽于此,并未多言。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为萧煜指了一条明路。 宋初这一来,也给楼半夏他们带来了不少方便。那些滞留人间的小鬼,统统被宋初一个传送阵全部送回了冥界。原本楼半夏是想将良美人的儿子留下的,他自己却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跑进了阵法里。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楼半夏等人也不好再将他强行留下。 李家倒了,全部的担子都落在了十六岁的李启源身上。原本还有些少年气的李启源,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不少。虽然形容憔悴,背脊却挺得笔直。然而,李曼曼牵扯出的案子并不会因为李明远和李夫人的死去而结束。相反,他们一死,萧煜更决心要查明白。 接下来都是萧煜的工作,楼半夏并不想插手。朝堂之事,向来麻烦,能不牵涉就不牵涉。是以,在萧煜狂躁症症状消失之后,楼半夏、良棋、鼓,以及前来凑热闹的宋初,便踏上了前往钟山的路途。当然,还有一个不请自来的梁硕。 ------题外话------ 今天是除夕夜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文,大概大家都忙着和家人团聚吧~ 今天、明天留言的人都可以得到20xxb奖励哦~看文的大家都积极冒个泡吧,互相给个祝福~ 第七十九章:碧水环绕九桥镇 宋初在的时候,平素跳脱的幻月变得安静如鸡,直到她离开,幻月才松了口气。萧煜也很好奇:“宋初究竟什么来历,竟把你吓得那么怂?” 幻月也不反驳,它的确是怂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跟冥界鬼使一定有密切的关系。” “哦,说到底,原来你也不知道人家的身份。” 幻月遭到嘲讽,龇牙:“主人,冥界鬼使可是冥王身边最得用的鬼。传言他们来去无踪,每个都是绝对的高手,人间少有敌手,所到之处必有大事发生。不要说人界,便是天界、魔界,也都是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 萧煜挑眉:“如果是这样的话,宋初有句话我不得不赞同了。” “哪句话?” “我得牢牢抱紧阿琴的大腿啊!” * 颠簸行进的马车上,楼半夏问起自己出逃之后冥王的反应。宋初只是摇头:“咱们那个王,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怒无常,情绪难辨。他笑,不代表他高兴;他不笑,又不代表他不高兴。我在他面前晃悠了这么久,他连问都没问一句关于你的事情,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准备发大招。” 想起冥王,楼半夏也是一脸愁容。 良棋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忍住:“阿初,你真的是冥界的人吗?” “不是。” “啊?可是鼓说你身上有冥界的气息。” “我是来自冥界啊,可是冥界是不会有人的。” “那,你是鬼咯。”良棋歪着脑袋看着宋初,怎么看她都不像是鬼的样子。 宋初抿唇而笑,任由良棋猜测。冥界没有人,但也不只有鬼而已。楼半夏见宋初戏弄良棋,也不阻止,只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有宋初在,还有一个好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 不管是楼半夏良棋,还是梁硕,亦或是鼓,都不是会做饭的料,能填饱胃不闹肚子就可以了,口味上真挑剔不了。宋初一来,他们都有口福了。就连之前楼半夏因为梁硕而不敢再拿出来的蛟肉,也被宋初拾掇了出来,梁硕的那一份是单独做出来的,也没有再让梁硕出现“副作用”。 故此,他们白日里无需在城镇停歇,只要晚上找个地方住一宿便已足够,因此也避免了许多琐碎之事,赶路的速度加快不少。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会找上门来,只能说是缘分了。 两日之后,五人在九桥镇落脚。 据说在很久以前,九桥镇还不叫九桥镇,只是一个无名小镇。镇内镇外,河流遍布。有些地方水深,便有小舟往来。水浅的地方,则靠双腿趟过去。常年来,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虽然出过事,却也没有人有那个心力改变现状。 直到后来,一位富贾隐居此处。富贾有个儿子,自幼身体虚弱,有算命的说,小公子命里缺水,所以富贾才带着一家人来到此处,期望着自己的儿子在这里身体会变得好些。然而,事与愿违。小公子来到此处之后,身体的确渐渐好了起来,人也变得越来越活泼,富贾十分高兴。 小公子一天比一天好健康,富贾便也不再拘着他。不久的以后,富贾之子被发现落水身亡。镇长调查以后发现,小公子是在渡河的过程中失足跌倒,溺水而亡。富贾哀痛万分,便出资建了这九座桥,九桥镇因此得名。 “生活在这里真够诗情画意的。”马车进不了镇子,五人便将马车寄存在镇外的驿站,乘船进了九桥镇。坐在船边,手指在清澈的湖水间划过,宋初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船家叹了口气:“姑娘还是小心些,别掉进河里去了。” 楼半夏将宋初的手拉回来,微笑着问船家:“这船稳得很,怎么就至于掉进去了?再者,若是不慎落水了,捞上来也就是了。” “早些年,九桥镇的河是九桥镇的福气,如今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咯。”船家长叹一口气,“近些年,在河里失踪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一旦掉进去,就没有出来的。” ------题外话------ 大家新年好,新的一年也要继续支持雪球嘛! 又是新年伊始,各路官员和宫中送来的礼物几乎堆满了摄政王府的库房。 萧煜一改常态地一头钻进了库房里,对着满屋子珍宝挑挑拣拣。 “红宝石,阿琴会喜欢的吧?” “玉如意,成色还不错,也给阿琴送去。” “这串珊瑚珠不错,阿琴皮肤白皙,配上一定别具风情!” “嗯,这是什么?” 总管:“禀王爷,那是陛下送来的玉胡瓜。” “皇侄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送这么个玩意儿过来……还有信?” “唉,吾侄甚知我心,可惜本王有心无力啊!” 信上写: 第八十章:人不可貌相(万更求首订) 说到这里,船家便不肯再多说了,楼半夏等人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九桥镇上唯有一家客栈,规模也不大,他们一行人一来,客栈便被他们占满了。好在平日里来九桥镇的客人并不多,也没人跟他们抢房间。 夜幕降临,楼半夏和宋初在水榭边坐着谈天。渐入夏季,水面上飘着不少荷叶,还有些早荷已经悄然露出了粉嫩的颜色。晚风徐来,便有暗香自鼻端划过,不带任何侵略性,只叫人舒心。 天空如同黑丝绒的幕布,繁星闪烁,如钻石点缀其中,可爱得让人想伸手摘一颗下来。宋初靠在楼半夏身上对着漫天星辰感叹,随着污染越来越严重,雾霾遮蔽了天空,在繁华都市中看到星星几乎成了一件可遇不可求、值得庆祝的事情。 楼半夏也叹气:“看不到星星算什么,看得见乱世才可怕。” 污染是整个时空的事情,属于全人类的慢性癌症,适当的调理能控制甚至减轻病情;乱世是潜伏的急症,作用在某个区域,一旦发作,便是不可挽回,生灵涂炭。 “要不,你跟我回去?” 楼半夏笑着摇头:“既然都逃出来了,我就没有轻易回去的道理。” “那,你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有,但那些都不是我的,我无法感同身受。”虽然这么说着,楼半夏的脑海里却出现了萧煜的身影。到现在,萧煜恐怕还以为他是个男人…… 宋初也不逼她跟她回去,她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同一种人。 你一言我一语之间,酒壶已经空了。宋初晃晃空了的酒壶,扯开了衣领:“我好像喝多了些,有点热。” 楼半夏额上也冒出点点薄汗,用宽大的衣袖扇着风。那厢宋初已经脱了鞋袜,将双足放入沁凉的湖水中,发出舒适的叹息。一抹黑色的影子,在水面下潜行,缓缓靠近了宋初。楼半夏眼角余光瞄到那抹黑影,正要出声提醒宋初,便见宋初撑在栏杆上的手指轻轻摆动了两下,她便知道宋初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不多时,那黑影突然上蹿,却并不出水面,拽住宋初的脚就要往下拉。宋初“哎呀哎呀”叫了两声,屁股下面却像是生了根,坐在原地岿然不动,身体都没有抖一下。水下的东西似乎是察觉到宋初不好惹,丢了她的脚就要逃,却被宋初一鞭子卷了上来。 定睛一看被自己用脚丫子钓上来的东西,越来越颜控的宋初嫌弃地“咦”了一声,她也算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了,陡然见到这么丑的东西,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那东西依稀有着人的模样,却有个巨大的脑袋,有正常人的脑袋三倍大,像是被水泡得浮肿了一般。头顶稀稀拉拉地长着些头发,斑驳的头皮依稀可见。虽然有这么大的脑袋,他的眼睛却小得几乎看不见了,一眼看去,只能瞧见软趴趴的塌鼻子和厚厚的青黑色嘴唇。 他的身体和脑袋完全不成比例,身体本身也没啥比例可讲,四肢粗短,手掌脚掌却大得很,像是蚯蚓一样弯弯曲曲,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楼半夏后退半步:“就是他在水里作怪吧。” “应该就是了,”宋初穿上鞋袜,“湖水掩饰了他身上的妖气,所以很难发现。估计他也是抓人抓顺手了,胆子越来越肥,竟然就这么冒头了。” 说话间,宋初犹豫着要怎么把处理这东西。这东西浑身湿漉漉的,长得又跟在水里泡得快腐烂的尸体一样,她不想碰他。 然后,那东西就在宋初和楼半夏的注视之下缓缓变形,如同流动的液体一般,慢慢滑入了湖水中。宋初一脚踩上尚在水榭中的一团,脚底一片滑腻,却拦不住那东西,果真如水一般。到最后,水榭中只留下宋初脚下的一滩,其他地方只有一片水迹。 嫌弃的把鞋子脱了,宋初靠在水榭边:“怪不得胆子这么大,原来是有恃无恐。他没什么其他的本事,但是想要困住他也不容易。” “这件事,我们要管吗?”楼半夏低声问道。 宋初眯了眯眼睛:“管啊,冥界地方小,能少几个怨魂也是好的。” 楼半夏失笑,笑宋初明明是自己心软,却非要扯上其他的借口。 “天色也不早了,先回房去睡吧。” 宋初搂着楼半夏的脖子:“我鞋脏了,你抱我回去。” “改天我得找梁京墨聊聊,他再这么把你宠下去,你非得生活不能自理了不可。”嘴上这么说着,楼半夏却是顺从地将宋初打横抱起,送回房间。 梁硕正巧瞧见这一幕,还没来得及艳羡,背脊上爬起一阵寒意——琴公子佳人在怀,他们家王爷要怎么办? 好在,楼半夏并没有在宋初房里多加停留,把人送进去也就出来了,梁硕暗戳戳松了口气,扯着楼半夏问:“琴公子,我一直很好奇,宋小姐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楼半夏抽回自己的袖子:“关系?朋友,同事关系。怎么,你看上人家了?放弃吧,人家宋初早就名花有主了。”说着还拍拍梁硕的肩膀,聊作安慰。 梁硕眼角抽了抽,干笑两声,推开楼半夏回屋睡觉。 楼半夏眯眼看着梁硕在自己面前关上的房门,心思转了开去。 实际上,从襄阳城离开的时候,她就没想再带上梁硕。但是他们一行人准备出行的时候,梁硕却已经自觉地收拾了行礼驾着马车等在李府门前,萧煜则是一点意外的模样也没有。如此这般,楼半夏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是萧煜的意思。 萧煜这是个什么意思,楼半夏有点看不清了。她的底细,梁硕或许不知道,萧煜在牵情阁混迹已久,或多或少也晓得一些。她送鼓去钟山,虽不至于说路有艰险,这段路终究是不适合人类来走。梁硕若是随他们一路而去,等到界面混沌之处,角色翻转,梁硕便成了闯入“人群”的“动物”——指不定就被谁当做食物看了。 梁硕在屋里看着铺展开的信纸也是一筹莫展。作为一个军伍出身的糙汉子,他自认为能识字就已经很不错了,传递情报啥的他也不是不会,但是要给自家王爷汇报琴公子的行迹作为,他却有些纠结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属下,梁硕自认为对自家王爷的心思还是能够猜测到几分的。在明知王爷对人家有意思的情况下,他要是再一板一眼地用不带一丝情感色彩的语句去汇报,万一再用错了词语说错了话,岂不是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至少比较痛快。 宋初泡在热汤里,趴在浴桶边昏昏欲睡,良棋早已与周公下了不知多少盘棋。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作为此行主角的鼓,却已然不在房内。 九桥镇的特色并非九桥镇的桥,而是九桥镇的水。而这家客栈,便是凌建在水上。客栈以竹木为主体,夜深人静之际,静卧床上,便可听闻水潮之声,如枕浪涛入睡,令人昏然安眠。 然而,无论是竹子还是木板,拼接之处总有缝隙。鼓睡得昏沉之时,隐约察觉房间中的水汽多了起来。微微睁眼,便见床前的地面上渗出了一滩水迹,猜测是涨潮导致水面上升,渗入了屋里。于是翻了个身,并未在意。 那摊“水迹”不断扩散,缓缓向床榻的方向移动,直到贴住床前的脚榻,便渐渐凝聚成了立体的模样,浑然就是先前被宋初万般嫌弃的“丑东西”。 布满疙疙瘩瘩的巨大鼻子几乎贴到了鼓精致如白瓷的面颊上,极致的丑陋与极致的美丽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旁人却无从得见。 “真好看,”硕大的手掌拂过鼓的脸蛋,那张丑陋的脸却越发地狰狞起来,“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你们的心是黑的,就该死!”自言自语的同时,扭曲的身形便往鼓身上扑了过去,一滩浓厚的乳白色液体完全将鼓笼罩。鼓挣扎了两下,便软了下去,竟然也被同化了一般软了下去,被拖拽着自地面的缝隙中渗了下去,只留下床上到地面一滩水迹。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竟无一人发觉。 第二日,楼半夏、宋初、良棋并梁硕在大堂中碰头,才发现一直没有瞧见鼓。到他房里一看,人已经不见了,地上早已没了痕迹,床铺却还有些湿润。 宋初将被子从床上一把扯了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操,我昨天就不该放过它!” 见宋初和楼半夏都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梁硕和良棋郁闷了:“放过谁啊?” 楼半夏咬了咬下唇,让自己冷静:“你也说过,那东西没什么真本事,应该也奈何不了鼓。” “昨天见它的时候,我们还能察觉到它身上的妖气。但是它后来再出现,我们却一点都没有发现,看现场,连挣扎打斗的痕迹都没有。怕就怕,那东西是不是有后招……” 掌柜听说店里又少了人,暗搓搓地就要往外跑。梁硕从窗户中看到他鬼祟的身形,直接一跃而下,拦在了他面前,把人拎到了楼半夏和宋初面前。 看掌柜腿软得都快站不住,梁硕直接松手让人跪在了地上。也不等三人开口,掌柜直接开口求饶,连连声称此事与他无关,都是河中妖物作祟。 “你们知道河里有东西?”楼半夏的声音冷如冰碴,“为何昨日我们住店的时候你不说?” “哎哟喂,几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小姐唉,我昨儿要是把这事儿给说了,你们还不得连夜出城啊?这做生意的,哪有把生意往外推的?”掌柜一边抹泪一边抱怨,看得宋初心烦。 “行了,现在你想瞒也瞒不住了,除非你想给水里的东西抵罪。”宋初将地上的被子踢到掌柜面前,“你都知道什么,不许有一点隐瞒,否则,我就把你扔进河里去。” 掌柜先是一哆嗦,嗫嚅道:“你就是把我扔进河里去,那东西也看不上我啊……”眼见着宋初眼睛里燃起火来,掌柜挺直了背脊,“我的意思是,嗯,我长得不好看,河里的妖怪只抓长得好的,不抓我们这些长得丑的。” “怎么说?” “河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们发现它,就是因为镇上在河里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了。一开始,大家还觉得只是巧合,后来才发现,失踪的人都是些长得年轻漂亮的姑娘小伙子。后来,还有人说,看到河里出来一个妖怪,将船上的人拖下了水,我们这才知道,这河里有妖怪住着。”掌柜吸了吸鼻子,“不过,到今天,失踪的人都没有再出现,连尸体都没有。大家都猜着,他们并没有死,而是被妖怪抓到水底的洞府去侍奉它了。” 宋初嗤笑一声:“就它那副尊容,抓这么多好看的人去侍奉它,难道不会自惭形秽?” 掌柜偷偷看了宋初一眼:“这位小姐见过那妖怪了?” “怎么,不行吗?”宋初掀起眼帘,轻描淡写。 掌柜“嘿嘿”两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从那妖怪手底下逃出来的……小姐好本事。” 楼半夏沉吟一声:“你知道那妖怪的洞府大体的位置吗?” “这我哪能知道?!”掌柜连连摆手,生怕稍有犹豫便会与水中的妖怪扯上关系。到时候,就算他有八张嘴,那也说不清了。 宋初唇角紧抿:“看来只能下水一探了。我就不信了,冥界的幽冥池都不能把我怎么样,这九桥镇的河还能把我吞了不成?” 楼半夏也摸不准水下的动静,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让宋初下水一探究竟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要让楼半夏就这么在水上等着,她也不愿意。况且两人之间又没有其他的联系,到时候,万一宋初在水下发生什么事情,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我跟你一起下去。” 宋初蹙眉:“你的灵力在水下可施展不开。” 楼半夏垂眸:“没关系,我有避水珠。” 宋初一怔,转瞬绽开笑颜:“半夏你可以啊,这才来了多久,身家不菲啊。” 楼半夏也笑,皮笑肉不笑:“你要是想要,我随时扫榻相迎。” “免了,我现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不想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自始至终,宋初都没有问那颗避水珠的来历,楼半夏也没有解释。但是楼半夏知道,这颗避水珠不该属于她。 当初,她闯入这个时空被守界的剑修所伤,醒来之后,身上就多了这颗避水珠。可能是那剑修的,也有可能是其他什么人的,但绝不可能是她自己的。 有了避水珠,楼半夏下水和在陆地上没什么两样,她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宋初周身浅淡的红光。河水被那红光阻隔,无法直接接触到宋初,效果一如避水珠,甚至效果更好一些。 因为是活水,河水还算清澈,水下能见度不低。阳光自水面射下,在水下形成无数道光柱。在那些光柱之中,一些细碎的生物上下浮动着。再往下,能见度便渐渐低了,阳光也照不到那么深。 楼半夏和宋初宛如两条美人鱼,在水下迅速前行,一路惊扰鱼虾无数。 “半夏,你来看。”宋初突然减缓了前行的速度,在某处停下,招呼楼半夏前去。 楼半夏在她身边停下,一眼便看到了藏在河底泥沙中的一个头骨。将头骨挖出,流动的河水冲去了头骨上残余的泥沙,只留下一个干净的骷髅头。 “头骨比例很协调,线条柔和,生前一定长着一副好样貌。” 宋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么说来,它有可能是属于被那丑东西拉下来的某个人咯。看来,那些人,应该都和这个人是一个下场。” “这也说明,我们距离那东西的洞府,应该不远了。”楼半夏看着自己脚下的泥沙,眼眸深邃。那不知是何来头的东西,身体就如水一般可以随意化形流动,也许她们现在脚下踩着的泥沙下,就有它身体的一部分。 * 那厢,萧煜对李明远夫妇接连身死的调查有了令人意外的巨大进展。在李明远被人砍掉头颅的房间,也就是他的卧房之中,发现了一条密道。 一般而言,在官员家中发现密道,八成与官员的贪赃枉法有关。然而,萧煜他们所发现的这条密道,却没有任何金银财宝、机密文档,密道的另一端,是李秀丽的闺房。 密道修建得并不精致,却已经有些年头。幽暗的通道中没有蛛网织结,说明经常会有人从这里来去。李明远是李秀丽的父亲,要看女儿的话,直接从大门进也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通过密道。除非,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到李秀丽的房间里去。 “李秀丽人呢?”萧煜问道。 幻月舔了舔爪子:“她要跑,被咱的人抓回来了。难不成,是她杀了李明远?” 萧煜摇了摇头:“不会,她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李明远的验尸结果说明,他的头是被利器一次砍下,李秀丽也没有那么大力气,作案的肯定是个成年人。” 李秀丽很快被带到萧煜面前,看着密道的入口被明晃晃地打开,李秀丽却阴沉地笑了。 “你笑什么?”萧煜对李秀丽身上发生的事情越发地好奇。 李秀丽歪着脑袋看着萧煜:“听说你是个大官。” 萧煜抱臂:“唔,大概算吧,怎么?” 李秀丽抖了抖肩膀,押着她的侍卫将她抓得更紧,萧煜却让侍卫将她松了。李秀丽突然对着萧煜笑了,不是那种诡异的微笑,而是真正像是一个纯真的女孩子一般的笑容。她这一笑,萧煜才发现,原来李秀丽也算是个小美人。虽然年岁尚小,却可料想日后只会比其长姐李曼曼更有姿色。 接来下,李秀丽的动作却惊呆了所有人。 她用一种极为诱人的姿态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外裳半褪,贝齿轻抵朱唇,明晃晃地勾引萧煜。幻月趴在地上用前爪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李秀丽身后的侍卫也目瞪口呆。 “你觉得,我好看吗?”李秀丽眯着眼问道,粉舌扫过唇瓣,留下润泽的痕迹。 萧煜也眯起了眼睛,眼前人分明是李秀丽,他脑海中却闪过烟琴的身形,光洁白腻的背脊上诱人的红痕,顿时觉得眼前的风景索然无味:“一个未长成的小毛丫头,有什么好看的?” 李秀丽也不感觉窘迫,收敛了笑容,穿好衣服:“真是可惜,我的父亲大人可是说了,稚嫩的女孩子,滋味最好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在外一片清名的李明远,竟然是个恋童癖,还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萧煜则想得更加远,李明远能对李秀丽下手,那李曼曼是不是也曾经被李明远沾染过,甚至李曼曼之前生下的那个孩子,会不会是李明远的? 真真儿是细思极恐! 萧煜敛眸思索的功夫,李秀丽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看一个不通人事的女孩子,在你的掌下绽放风情,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萧煜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漠然转身:“不好意思,我没兴趣。我只想知道,李明远除了对你出手,是不是也曾对你的长姐做过这些事情。” 李秀丽捋着自己的头发:“我住的这间房,从前就是长姐的房间,你说呢?” “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没错,那些人就是通过这条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他的房间,把他给杀了。”李秀丽毫无感情地叙述着,仿佛死的不是她的父亲,而是一条与她毫无干系的狗。 萧煜转身看着她:“那些人,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只要他们能帮我杀了李明远,我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 萧煜“嗯”了一声便要往外走,李秀丽失声叫道:“你不杀了我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当然,你要是想死,我也绝不会拦着你。” * 九桥镇的居民不知从哪里知道有人下水找妖怪去了,纷纷聚在河边,却鲜少有人说话,都静默地看着平静的河面,仿佛某种仪式。 梁硕用信鸽将信件传了出去,对遇到妖怪的事情只是简单提及。当下萧煜正在调查贪墨案,不能因为琴公子的事情分了心。他也忐忑地盯着河面,心下决定,若是琴公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就写封信给萧煜将事实交代清楚,自己也跟着跳下去。 良棋不知梁硕的想法,却也知道事态严重,不敢轻视,一张娃娃脸崩得紧紧的。 水下的楼半夏和宋初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枯骨,这代表着她们距离那妖物的洞府越来越近了,二人也越发小心起来,不再在水下行走,而是采用潜行的方式。正如楼半夏所言,她们脚下所踩的泥沙下,说不定就是那妖怪的身体。 “这水不算太深,如果那妖怪真的在水下建一座洞府,很容易被发现吧。”宋初仔细地在水底搜寻着,“我怀疑他的洞府是往下通的。” 楼半夏点头:“这也不无可能。”说着便放开神识,笼罩了附近的水域,果真发现某处有些微的灵力波动,二人便往那处寻去,竟是一个被钉在水底的红色的骷髅头。宋初伸手去拿,却被一股灵力弹了开去。 甩了甩手,宋初倒吸一口气:“那东西身上明明没什么灵力,这骷髅头上的结界绝不可能是它自己布下的。”说着,便在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往骷髅头上扎了过去。 楼半夏一把握住宋初的手:“等下,这股灵力似乎是鼓的。” “鼓?”宋初蹙眉,“他吃饱了撑的啊,帮抓了他的妖物加持洞府的结界。” “鼓不会这么做,还有其他的可能。”楼半夏冷着脸,“鼓可能并不知道这件事,而是那妖怪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他的灵力来加持结界。”如果宋初贸然破了结界,很有可能也会伤到鼓。 宋初收回长剑,叹气:“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能感受到鼓的灵力,说明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把它先带到岸上去。”那妖怪一直藏身水底,到岸上去很有可能会让它受到某些限制。就像食人鱼一样,在水里几乎是霸王,一到岸上,也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宋初思索了半晌:“我试试。” 两团火焰在她的掌心揉成一团,愈发明艳。宋初轻轻一推,火球往骷髅头飘去,将其包裹。骷髅头在火团的包裹之下缓缓上升,宋初唇角紧抿,给了楼半夏一个眼色,二人便往水面而去。 一只着了火的红色骷髅头破水而出,岸边众人忍不住发出惊呼,连连后退。宋初和楼半夏刚刚窜上水面,就被围观群众给吓到了,险些失足再掉回水里去。好在二人反应快,带着骷髅头飞回了客栈。 梁硕看到二人安然归来,松了口气,自己的一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良棋却没有那么快放松下来,死死地盯着那着火的血窟窿,像只御敌的小兽。 楼半夏用灵石摆出困兽阵,宋初将骷髅头送入其中。骷髅头上的火焰熄灭,染血般的骷髅头在困兽阵中瑟瑟发抖。 楼半夏在竹榻盘腿而坐,祭出焦尾琴。宋初看她的动作便明白了她要做的事情,立在一边捏了莲花指,口中念念有词。经文伴着琴声萦绕在房间中,良棋、梁硕和一直被他拴着的掌柜大气都不敢出。 骷髅头中,鼓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被锁链捆在一根柱子上,难以动弹。本想挣开,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不断被那根柱子汲取而去。 挣扎了两下,一个丑不拉几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巨大的鼻子几乎戳到自己脸上,鼓下意识偏了偏脑袋。 “行舟,行舟,你去哪儿了?” 一道温婉的女声不知从何处传来,那“人”一怔,很快消失。鼓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锁链,狠了狠心,直接卸了自己一条胳膊,从锁链下钻了出来,再给自己把胳膊接上:“嘿,跟着饮邳没白混。” 鼓刚刚脱身,外面的宋初和楼半夏就发现骷髅头上的结界削弱了。宋初趁机一掌拍了上去,将骷髅头的结界直接粉碎。鼓感觉到一阵震颤,莫行舟——也就是骷髅头的主人自然也感觉到了,安抚了怀中的女子,便急匆匆地赶往了结界中心。 柔软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双眼,两行清泪渗入枕中。这个女人绝对算不上好看,五官平平无奇,左边额头上还有一块不小的红色印记。而且,她双目空洞而无神,是个瞎的。 鼓找不到出去的路,走来走去都是在一个地方转悠。烦躁之下,鼓取出凌均刺,直接给自己劈出了一条路。 走了不多远,旁边的岔道中有人叫住了他:“你是被行舟抓来的人吧。” 鼓转头去看她,皱眉:“你是谁?” “我可以带你出去,但是可不可以请你让外面的人停手?” “为什么?” “行舟是个好人,他只是太过偏执。请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我不能让他回头,我也绝不会让他再继续错下去。” “你以前为什么不劝他回头。”鼓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没有诚意。 女人苦笑:“如果我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你相信吗?” 女人知道,没有人会相信的,但是事实如此。以前,她什么都看不见,活动范围也就只在自己的房间附近,完全不知道莫行舟平时都在做什么事情。但是前几天,她突然隐约能看到一些东西了,她偷偷跟着莫行舟,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却让自己受到了惊吓。 尸体,骷髅,莫行舟狰狞的笑。这一切,让她毛骨悚然。她温柔贴心的莫行舟,就这样死去了。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能装作自己仍旧是个完全的瞎子,极力装作和以前一样。只是莫行舟的每一次离开,都让她胆战心惊。她不敢揭穿,不是因为她惜命,而是她贪恋莫行舟虚幻的温柔。 因为她长得有碍瞻观,连父母都嫌弃她,莫行舟,是唯一对她好的人。 鼓看了她很久,还是点头答应了:“我可以答应给他一个机会,但如果他死不悔改,我也不会放过他。” “好。” * 由于鼓的突然出现,楼半夏和宋初都收了手,宋初手中已然握了一把长剑,随时准备上去把骷髅头给劈了。然而,鼓却没有急着离开骷髅头附近,反而朝楼半夏和宋初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怎么回事?”楼半夏抱着琴站起。 鼓扭了扭脖子:“被一个叫莫行舟的家伙暗算了。” 宋初柳眉一竖:“那你还拦着我。” “我又没说里面就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奇怪的女人在里面。唔,那真的是个人……” 楼半夏皱眉:“有女人?长得好看吗?” 鼓看楼半夏的眼神瞬间不对了,却还是诚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这么说吧,虽然她是个女人,但是只从她的脸,我看不出她是个女人。” “怪不得她能活着……”良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鼓回身看着那颗骷髅头:“如果不是她,我还没这么容易出来。莫行舟应该很在乎这个女人吧……”所以,能让这个女人在自己的洞府中肆意行走,甚至知道出入的方式。要知道,对修行者而言,洞府是极为隐秘的存在,轻易不会让人进出。即便是亲人,也未必能随意出入。 “那她自己为什么不出来?”楼半夏奇怪,“不对,她既然长得不好看,怎么会被莫……莫行舟抓过去的?” 鼓挑眉:“谁说她是被抓进去的了?” “难不成,还是她自己进去的?” “这我怎么会知道,不过,留下应该是她自己的选择。带我出来之前,她请我给莫行舟一个机会。如果她不能劝他回头,不必我们动手,她就会杀了莫行舟。” 楼半夏皱眉:“她只是一个人类,能杀了身为妖物的莫行舟?” “没什么不可能的。”宋初倒是比楼半夏想得开,“如果那个叫莫行舟的真的很在乎那个女人的话,那个女人要他的命可谓易如反掌。” 半个时辰悄然过去,掌柜的已经开始站着打瞌睡,被梁硕赏了两个脑崩儿才清醒了过来:“出,出来了!” 梁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出来了,打着瞌睡还做起梦来了不成!” 这边动静还没歇,那边的骷髅头却有了变化。原本坚实的骷髅头逐渐软了下去,似乎慢慢地融化了,骷髅头下渗出殷红的血水。 “看来谈判失败了。” 宋初正准备一把火烧了骷髅头以绝后患,骷髅头中却飞出一个纤瘦的身影,直直射向梁硕和掌柜所在的方向。梁硕迅速闪躲的结果就是,那人将掌柜给撞趴下了。掌柜一声嚎叫之后睁眼,又是一声更加凄惨的呼嚎。 不能怪他,趴在他身上的女人半边脸都被划烂了,额角还有一块掌心大小的青黑色斑纹,本该是双眼的地方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分外骇人。掌柜的本就胆小,没被吓晕过去已经算是不错了。 气息微弱的女子被掌柜推到一边之后,自有楼半夏等人去看。梁硕本想去扶掌柜一把,却发现他衣袍下摆被濡湿了一片,顿时收回了手,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掌柜被吓得崩了尿,自觉丢脸,连爬带滚掩面而逃。鼓已经回来了,大家都安然无恙,梁硕也没有再拘着掌柜的意思。 鼓凑近去看那女子的面容,先是被她的惨状吓了一跳,仔细辨认之下才确定了,她就是他在莫行舟的洞府中所见到的那个女子。 “你不是说莫行舟很在乎她吗,怎么把人给伤成了这个样子?”楼半夏一把抱起女子移到床榻上,动手给她处理伤口。困兽阵中的骷髅头已经化作一滩血水,莫行舟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大概已经和那骷髅头混在一起了,直接被宋初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困兽阵中只剩下一枚纯白色的珠子。经过宋初和楼半夏的仔细辨识,这颗珠子应该就是他们没能发现莫行舟的原因。 实际上,那颗珠子是某种生物的精丹。 鮆鱼之精丹,佩之则可掩饰气息,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又被称为敛气丹。鮆鱼如今已经十分少见,所以敛气丹也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总算这一遭还有点收获。 床上的女人看着伤得厉害,却没有生命之危,只是她的眼睛回不来了,脸上的伤口也会留下斑驳的疤痕。她长得本就不好看,这样一来,只怕有吓哭小孩子的资本了。只是,无关美丑,终归是一条性命,楼半夏还是尽心尽力地把人给救了回来。 将夜,女人醒来,一把便握住了床边楼半夏的手:“行舟……不,不是行舟……” 楼半夏抽出自己的手,示意良棋将药端过来:“姑娘,除了脸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女人沉默了许久,楼半夏几乎要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她说话了:“有,我的心,不舒服。”空洞的眼眶流不出泪,她的悲伤却浓重得能让旁人感知,“行舟死了,对吗?” 楼半夏还没有说话,女人便苦笑了起来:“他死了,是我亲自逼他去死的……” 宋初靠坐在床边的柜子上:“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逼他去死?” “行舟是个好人,我最清楚不过了。”女人没有回答宋初的问题,“如果不是他,我兴许早就已经死了。只是他想事情太过极端了,他觉得长得好看的人一定都有一副蛇蝎心肠,所以他才会做出那些事情来,自以为是为民除害,实际上却是成了别人的祸患,闹得九桥镇人心惶惶。我实在不想让他再继续错下去,天道无情,我一直相信作孽之人必遭天谴。” 楼半夏将药碗送到她的手里:“你和他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题外话------ 感谢大家能够支持正版支持雪球订阅! 收费是按照字数来算的,并不是按照章节算,所以字数多了订阅一章需要的费用也会增多,题外话不收费,所以并没有变贵,希望大家理解。 以后的更新不出意外还是在上午十点,每章字数不固定,看我能写多少,大概在三千到五千,如果大家订阅给力,咱就加更! 有什么意见大家都可以在评论区留言,但也要照顾一下雪球的玻璃心,不要把话说得太难听(咬手绢)。520小说本站的留言我基本都会回复,如果我没空管理也会帮忙回复,书城的留言我没办法回复,不过我都会看的,大家的鼓励和意见我都能看到滴。 长评、剧场还有一些比较精彩的评论,我都会酌情给一些奖励,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今天的抢楼活动,希望大家能够积极参与~ 第八十一章:可恨亦可怜 药碗尚且有些烫手,女人却恍若未觉:“我原本也是九桥镇的居民,家住城东,因为出生便是一副无盐之貌,又是天生失明,父母未曾给我起名,大家都叫我丑丫头。三年前及笄之后本就该议亲了,然而我这副情状,又有谁能看得上呢?连我爹娘都觉得我是个累赘,亲生姊妹都不与我亲近。不知道被拒绝了多少次,我觉得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便在自己身上绑了块石头跳进了河里,准备一死了之。” 跳下去的时候,丑丫头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当时是冬天,河水冰冷刺骨,丑丫头在水里抖了一阵便没了知觉。她其实有些后悔,早知道河水这么冷,就不该选择投河,找根儿树枝吊死或者直接抹脖子估计会好受一点。但是都已经跳下来了,丑丫头便闭着眼安心等死。 意识迷离之际,丑丫头恍惚觉得有谁解开了自己腰上的绳子,不由得恼怒,挣扎着要踢开那人。然而,那人却抱住了她,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乖一点,别闹。” 丑丫头不知为何就被那声音给迷惑了,果真乖乖地任由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摆布了。由于长时间在水下不能呼吸,丑丫头不知何时便昏了过去。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也就是莫行舟的骷髅洞府。 莫行舟待她很好,好到让她沉迷,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是谁。 她把莫行舟的洞府摸得处处清楚,没多久,不需要莫行舟的带领也能在洞府中自由行走。莫行舟似乎对她很放心,从来不拘着她,却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他自己的身份。丑丫头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十多年被嫌弃的生涯让她对旁人的情绪十分敏感,莫行舟不说,她也从来不问。 她依稀能够感觉到莫行舟不是一般人,也明显能够感觉出,她所住的地方并不是房子,构造复杂得可怕,而且她无法探测到尽头。她大概能够猜到莫行舟不是人,但她并不害怕。莫行舟从来没有伤害过她,甚至连句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对她而言,莫行舟比那些作为她的同类的“人”要好得太多。 因为莫行舟待她是在温柔体贴得不像话,她便一直以为,莫行舟绝对是个善良的。虽然有时候她会在他身上闻到一些血腥味,她也只以为是莫行舟受伤了,而一直不认为是莫行舟伤了别人。也许,是她一直都在避免这样想。 和莫行舟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寡淡,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一晃三年过去,丑丫头隐约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了些许变化,有时候,她陡然睁眼,便觉眼前有光闪过。她心觉惊喜,却害怕只是自己的错觉,不敢与莫行舟说。直到自己能够隐约看到一些东西,她才决定要给莫行舟一个惊喜。 正是因为这无意的隐瞒,才让她发现了莫行舟的另一面。 将鼓送出来之后,丑丫头就径直去了莫行舟所在的结界中心,想要劝莫行舟放下屠刀。莫行舟却对丑丫头能够看到东西了并不十分惊讶,因为她的眼睛是他帮她治好的。他杀了那么多人,一直在帮丑丫头寻找一双合适的眼睛替换。丑丫头眼眶里的眼睛,已经换了不知多少。 知道真相的丑丫头登时崩溃,莫行舟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直接摘下了眼眶中的眼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莫行舟也愣了,倒不是生气,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丫头,你不高兴吗,疼不疼?” 莫行舟要去抱她,丑丫头却将其推开了:“行舟,我不在乎自己是个瞎子,你也说过你不在意的,不要再抓人了。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你这样是会遭报应的!” “他们都是该死的人,我没有做错,我是在替天行道!”莫行舟握住丑丫头的肩膀,“丫头,我们是一样的,因为外貌的缺陷被嫌弃、被抛弃。这些拥有美丽皮囊的家伙们,心是黑的。就是他们给我们伤害,难道你忘了吗?” 丑丫头摇头:“我天生眼瞎,分不清美丑。但是我相信,长得好看的人未必心狠,长得丑的人,也未必善良。行舟,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对那些被你杀死的人而言,便是恶行。报应已经来了,收手吧,你还有机会。” 莫行舟深呼吸,背过身去。自从他走上这条路,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头。他是喜欢丫头,但却没有喜欢到让自己改变自己的理念。他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同病相怜的两个孤独者的相互慰藉。 见他迟迟不语,丑丫头知道她是无法说服莫行舟的了。伸手环抱住莫行舟的腰,丑丫头眼眶中落下的血珠沾染在莫行舟身上。莫行舟还是心软了,抚着丑丫头的头发安慰她。然而,下一瞬,他便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表情狰狞地把丑丫头推了出去。 刹那间地动山摇,洞府崩碎,到处都是飞射的骷髅碎片,丑丫头的脸便是那时候被伤到的。 她没有想到,到了那种地步,莫行舟竟然还救了她。 听到这里,楼半夏有些不解:“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丑丫头一口喝尽温热的汤药:“莫行舟经常会出去,我就一个人呆在洞府里,我很没有安全感,行舟送了我一把匕首。” 宋初啧啧:“一把普通的匕首肯定是杀不了他的,那把匕首应该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一直不知道那把匕首是什么材质的,我只知道,那把匕首的材质和行舟的洞府的材质十分相似。”丑丫头看不到,却可以摸得到。她的触觉和感觉,要比正常人要敏感得多,“他把那把匕首交给我的时候十分郑重,所以我想,那把匕首一定对他很重要。”所以,在决定要杀他的时候,她选择了那把匕首作为武器。而那把匕首,其实是莫行舟的肋骨。 果然,她成功了。 将空碗还给楼半夏,丑丫头说她累了,楼半夏、宋初和梁硕便退了出去,让她能好好休息。然而,没走出多远,楼半夏和宋初几乎同时往回冲——还是慢了一步,丑丫头无力地瘫软在床上,人已经没了气息。在她的心口,插着一支简单漂亮的玉兰发簪。 楼半夏闭了闭眼睛:“算了,一个人要真的决心要死,旁人是怎么都拦不住的。” * 楼半夏等人离开九桥镇的时候,全镇的居民都来为他们送行。他们并没有表现得多热情,只是站在岸边,用善意的笑容和感谢的目光送他们离去。送他们出城的船夫依旧是带他们进城的船夫,一路上念叨着镇上百姓对他们的感谢,甚至免了他们的船费。 良棋的手在水中荡出圈圈波纹:“到最后,我们还是没能知道莫行舟的来历。” 船夫意外地接话了:“莫行舟,这个名字很耳熟,小老儿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那你再想想,再想想!”良棋的眼睛都亮了。 船体穿过一座桥洞,船夫的目光自桥下立柱上瞟过:“呀,想起来了!当初给九桥镇建桥的那位大官人就是姓莫的,大家都叫他莫大官人。这莫行舟,好像是莫大官人的公子。” “唉,你是说那个失足溺亡的小公子?” “不是不是,那位小公子叫莫易霜,莫行舟是那位小公子的长兄才是。可惜啊,小公子隽秀可爱却短命,莫大公子心好却也不长命,两个都是死在九桥镇的水里咯。不过传言莫大公子的死有些蹊跷,似乎是他的夫人红杏出墙被发现,伙同奸夫杀害了莫大公子。不过这也只是镇上居民口口相传,谁也不知道真假。” 梁硕咂嘴:“莫大官人一家也真是好人没好报。” “谁说不是呢。”船夫也应和着,“莫大官人为九桥镇做了这么好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能为他做点什么,就给他在城中建了一座祠堂。直到现在,城中的居民还在供奉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给莫大官人积点福。” 楼半夏和宋初笑而不语。 很多人都说,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是,人不善到那种程度,不恶到那种程度,天上地下谁会注意到呢?报应啊,还是要人自己来给才对。 城外的驿站中,楼半夏一行人的马车已经被拉了出来,显然是知道他们要离开了。车上还多了些吃食,虽不贵重,却是一番心意。 * 钟山乃天地相通之处,在人界是绝对的仙灵之地。充沛的灵力,使得钟山附近成为修行者聚居之地。要进入钟山的范围,必然要穿越修行者们聚居的小镇和被各大门派占领的群山。这些小镇大多没有名字,却泾渭分明,敌我阵营分得清楚明白。十大仙门的优秀弟子大多会来这里住上几十年,妖修、邪修甚至是魔修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地方。 平日里大家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也算是相安无事,背地里暗潮涌动,却也不会轻易捅到明面上。 钟山附近的山川小镇经过多年发展,依然是修行者的天下,几乎没有不通术法的凡人进出,脱离人世而存在,演化成人界之上界。 梁硕要进入上界,必然会被发现。在下界的时候,修行者对常人还算客气,毕竟下界有下界的法则。但是在上界,法则只是辅助,力量才是绝对法则。作为一个“麻瓜”,梁硕在上界是十分危险的。 进入上界之前的最后一个小镇,已经有不少修真者出现。楼半夏建议梁硕就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不要冒险跟着他们进入上界。梁硕看着斜对面的女人面不改色地咬着滴血的肉块,咽了口口水,倔强不起来了:“琴公子说得有道理,属下就在这里等就好。” 回去被王爷抽鞭子,也比进去被活吃了强。 当然,楼半夏也没有就这么把梁硕扔在这里,好歹给了他两件护身的法器,附赠一堆符箓,让他能够应付一些躲不开的突发状况。 上界是个好地方,刚刚过了结界,充沛的灵气让良棋忍不住多吸了两口。然而对良棋和楼半夏而言,上界之中存在着无数潜藏的危险。不要忘了,当初将灵师一族逼入灵谷隐世不出,险些灭了灵师一族的,就是十大仙门。 对上十大仙门,楼半夏倒是不虚。更让她忐忑的,是那些身负长剑、御剑而行的剑修。当初闯入此界时遇上的剑修,是否会和他们有些关系,楼半夏并不能确定。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们狭路相逢,自己一定不会被放过。 身负守界之职却让人给硬闯了进来是要受重罚的,作为始作俑者的楼半夏,心虚了。 “阿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的伤害值高一点?” 宋初挑了挑眉:“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为了自保。这个界面不同于我们那个时空,没点攻击力很容易沦为别人的猎物。” 宋初垂首思索了半晌,抬头道:“有一种功法倒是十分适合你,只是真的修炼起来,你的心境会受到一定的影响,甚至衍生心魔。” “什么功法?” “音攻。” 音攻之法,楼半夏也略懂一二。她的风刃,便属于其中。但那也只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一点而已,却从来没有专门去学过这方面。音攻除了直接攻击之外,亦可影响对方心神,使对方成为自己的傀儡。从御兽,到御人,甚至御神……但要走到这一步,需要修行者本人具有非常强大的精神力和足够的灵力,绝非易事。 “我回去会给你找找这方面的功法,你要真的修习的话,最好先从攻击强化方面入手。控制心神,如果你没能抗住,必然会被心魔所扰。”宋初还是忍不住提醒。 楼半夏颔首:“多谢。” 宋初用手肘撞了下她的肋骨:“说什么谢不谢的。” 良棋听他们说了半天,耸了耸鼻子:“阿琴你不用担心的,我会保护你的!” 楼半夏失笑,若是自己没有本事,靠别人保护,谁都有保护不了你的时候。不过面对良棋的好意,她也不能拒绝:“好,最好你能让我一身修为永无用武之地。” 第八十二章:哦豁,不是我不想配合 说话间,四人便来到了一座小镇上。 鼓一直没有说话,只仔细看着完全没了曾经的模样的风景。他沉睡了很久,几乎足够沧海桑田变换几轮。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等到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一声叹息。 镇上来来往往的多是年轻人的模样,实际上那些人有多大岁数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结伴行走的几人大多穿着一般样式的衣服,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表面恭谦眼神中却有藏不住的倨傲,一看就是门派出来的。 自打入了上界,鼓就没再藏着掖着。一路走来,碰面的仙门子弟无论是真的有礼的,还是拿鼻孔看人的,见了鼓都会自觉地低头行礼,给他们让路。鼓对这些人视而不见,白色的斗笠完全遮住了他的表情,随行的几人承受了全部的注目礼。 良棋有些不自在,往楼半夏身后躲:“阿琴,我们是不是太招摇了?” “不招摇,他们应该的。” 鼓乃上古神族之后,他本身虽然尚未飞升上神,论身份、资历、修行,都远在这些修行者之上。就算是十大仙门的始祖见了鼓,也得以礼相待。 宋初没有穿着鬼使黑袍,一身红衣一样显眼。属于冥界的气息散开,令众人退避三舍,不敢招惹。修为没高到那种程度,谁也不想去冥界走上一遭。 一行四人在客栈中寻了间包厢坐着,不多久便有人敲门。一抬头,四五个青衣男子站在门前。为首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柄上悬了一块玉坠,玉坠上是连缀成北斗七星形状的七颗星星,昭示着来人的身份——是七星岛弟子。 “七星岛弟子青霜见过上仙,家师得知上仙降临,有意邀上仙一叙,不知上仙是否得空?” 鼓不为所动,楼半夏便替他回绝了邀请:“我们此番前往钟山有要事要办,不宜耽搁,七星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七星岛的人也没有多做纠缠,大家都是知情识趣的人。七星岛铩羽而归,其他门派的“使者”便没有再来打搅,还了楼半夏四人一片清净。 透过包厢的窗户,越过重山,隐约可以看到钟山高耸的影子。鼓越发地少言寡语,竟无多少欣喜,更多的是忐忑。 看鼓一直绷着一张脸,楼半夏给他倒了杯灵酒:“近乡情更怯,是不是紧张了?” 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自我离开钟山已经万年过去,物换星移,那些我熟悉的朋友、风景,大概都已经不见了。”这还只是一部分,鼓最担心的其实另有其事。 他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他的父亲至今还被囚禁在天牢中。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如今他贸然回去,真的能被接受吗?如果天界知道他还活着,会放过他吗?他突然觉得,他不想回去了。就在魔界呆着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有饮邳能够让他感觉到安心。 只是都已经到了这里,再说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 有充足的灵气,鼓有足够的灵力呆着四个人腾云而行,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到了钟山脚下,四人决定一步一步走上去,让鼓能够好好看看钟山的一景一物。 钟山的结界能够拦住修行者,对鼓却是完全不起作用。有鼓当头而行,楼半夏、宋初和良棋也顺利进入钟山的地界。站在山脚下抬头望,天空一片七彩霞光。鼓钟之山,乃天帝在人世的行宫,也是诸神宴会的地方,绝对的祥瑞之地,仙灵之地。 鼓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山还记得我,我能感觉到它的抚摸,我听到它在吟唱,它在喊我的名字。” 山风掀开鼓斗笠上的帘幔,露出他精致清灵的面孔。不同于沉睡时的苍白,不同于刚刚醒来时的无措,也不同于在人界的矜持,现在的鼓如同回到水中的鱼,整个人都是放松的,似乎做回了曾经的山中精灵。 抛去斗笠,鼓飞奔上山,楼半夏、宋初和良棋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便干脆放慢了脚步。钟山是鼓的地盘,算是他家门口,鼓在这里应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良棋拍拍路边一颗粗壮的柏树:“要是没有结界拦着,钟山估计就要人满为患了。” “不至于,”宋初抬手摘了一颗山果,“虽然天界众仙神不大下界,但毕竟是被他们划到自己手里的地方,总不会叫别人占了去的。” 楼半夏四下环顾,处处草木丛生,蜂蝶乱飞,偶尔还有小动物窜行而过,扑面而来都是生的气息。 “鼓就这么把我们丢下了,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他?” 宋初耸肩:“我们不需要找他,等到他想起我们,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鼓的境况却并不乐观。 原本属于山神的洞府已经被别人占据,他只能站在禁制之外远远观望。兴许洞府内的人察觉到了禁制外有客来访,走出洞府。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让两个人都怔楞了许久。 “鼓,是你吗?” 禁制内的人撤了禁制,瞬间已经移动到鼓面前,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在半途收住,只能弱弱地提问。 鼓没有想到还会遇到故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与他正面相对的是曾经算不上朋友的熟人,鼓记得他的名字应该叫初七。 二人相对无言,另有一人捧着一沓书册飞奔而来,对着鼓一阵数落:“你是什么人,做什么来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又回过头去向初七请罪,“宿七大人您可曾受到惊扰,都是属下失职,让人闯了进来,扰了大人清修。” 初七抬手阻止那人再继续说下去,微微侧开身:“既然都已经到这儿了,进来看看吧。” “不必了,”鼓摇头,“没有什么好看的。钟山,终究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个钟山了。” 鼓转身欲走,却被初七拉住:“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跟你有关系吗?”鼓抽回自己的袖子,“我们没有熟到需要互相报告去向的地步吧。” 初七握拳:“鼓,你不能走。”说话间,一道传音符从他之间飞出,不知去往何方。鼓不是没有看到,却没来得及阻止。 “我为什么不能走?我要走,你又准备怎么将我留下?”鼓背对着初七,背脊挺得笔直。他们之间并无深仇大恨,只是少年时的小小摩擦,但他绝不愿意在初七面前服软低头。在这时候,他似乎又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日子,为了尊严可以头破血流。 鼓往前走了一步,脚步尚未落实,初七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想整个钟山再为你死一次吗?” 当初鼓杀了葆江引起天帝震怒,整个钟山的生灵都受到了波及。修为高一些的尚好,不过被夺了修为。那些修为尚浅的生灵就真的几乎是都死了一次了,他们有些真的死在了那场劫难中,即便没有死的,也重回了混沌,失了灵力,一切重新再来。 只那一次,钟山几乎后退了千年。 没有谁愿意再来一次。 这一切,鼓也许并不知道,但是他是罪魁祸首。本该已经死去的人毫无预兆地回来了,也许祸端的导火索也跟在他身后回到了钟山。一旦天界发现鼓还活着,是否会认为当初钟山上下一起欺瞒了天界? 事实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界会如何认为。 一旦他们这么想,钟山的下场,只会比当初更为凄惨。 鼓回身看着初七:“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鼓,你一向是最聪明的。” 四周陆陆续续又出现了一些身影,鼓依稀能够从记忆中找到他们的影子。最后,鼓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拄着木杖的老者身上:“安叔……” 老者眼眶泛红,看着鼓的目光慈爱而柔和,却只能带着歉意带着身边身后的人一起跪在鼓面前:“小老儿安木,跪请上仙救钟山一命。” 有安木打头,逐渐围拢过来的众人都依葫芦画瓢,声声“跪请”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鼓的心上。 “小仙初七,跪请上仙救钟山一命!” 鼓一阵头晕脑胀,扶住身边的树才勉强站稳了身体:“果真,除了饮邳,再没有谁是希望我活着的。” * 钟山大批生灵往某个方向聚集而去,楼半夏三人自然有所察觉,便也随着他们往那边去。 “会是鼓吗?”良棋问。 宋初和楼半夏脸色都算不上好:“八成是了。不过这种阵势,恐怕不只是为了欢迎鼓回来。” 楼半夏之前便猜到钟山恐怕不会太欢迎鼓回来,却没有想到一上来就有这么大的阵势。宋初倒是能想到一些:“鼓当初是被天帝亲自处置的,可是现在他又活了,若是消息传出去,钟山是要倒大霉的,当然越快解决越好。” “解决?”楼半夏一愣,“怎么解决?” 宋初冷笑:“要解决一个人活着可能造成的后果,让这个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良棋被宋初阴森的语气吓到了:“不,不会吧,怎么说鼓也是上古神裔……” “没什么不可能的。” “小妖……跪请……一命!” 前方远远传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带着某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楼半夏、宋初和良棋停在众人之后,而人群前方唯一站着的身影,是鼓。 良棋要过去,却被楼半夏和宋初一人一边拉住。 “他自己的事情,还是要他自己解决。” 他们的任务只是将鼓送回钟山,事情到这一地步,他们贸然插手,很有可能把事情推往更糟的境地。 鼓看着自己面前跪成一片的钟山生灵,原本愤怒的心情逐渐变得麻木,到最后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很好。”鼓从嗓子里逼出四个字。反掌间,闪烁着冷光的凌均刺出现在他手中。山风阵阵,树叶飒飒,数百人匍匐在地,却寂静无声。 一时间,天地昏暗,原本高悬在天空中用自己的光热照亮整个大地的太阳突然被一个黑色的影子逐渐挡住,出现了日全食。山林中传出连绵不断的虎啸兽鸣,雀鸟高飞,悲鸣阵阵。神子逝去,天地悲恸。 良棋一把推开楼半夏和宋初,踩在前方不知是什么妖精头上便赶到了鼓身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凌均刺深深扎入鼓的丹田,良棋伸手想要帮他把凌均刺拔出来,却又哆哆嗦嗦不敢下手,只能手足无措:“怎么办,鼓,你教我怎么办?” 晶莹的水珠从鼓精致的眼角淌下,鼓摇头:“不必了,若有机会,替我跟饮邳道个歉……”他费了那么大劲儿才让他活过来,没几天又被他自己给作没了。若是被饮邳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跳脚呢。 眼睁睁看着鼓在自己怀里没了气息,良棋忍不住红了眼眶,对着还趴在地上的众人吼道:“现在你们开心了!” 楼半夏叹息:“之前为了把鼓救醒饮邳差点把我掐死,这样一来,我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未必。”宋初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倚在树上看着鼓。 鼓的身躯迟迟没有化作原型,也没有羽化的现象,不像是已经死亡的样子。 良棋抱着鼓的尸身蹲在地上,伤心得不能自已。半晌,鼓的尸身终于化作原型,显露出龙身。人面龙身的形态还没有维持多久,突然又有了变化。良棋感觉到自己怀里的鼓动了,一松手,一只赤足直喙、黄羽白首的鵕鸟从他怀中飞出,直冲云霄,其鸣叫之声如同鸿鹄。 “这是……” 不仅是良棋被吓到了,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逐渐消失在天际的鵕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们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但是这个结果……有点难以捉摸。 初七的目光中包含着复杂的情绪,当初他是亲眼看着鼓被砍掉头颅的,也亲眼看到了饮邳化为大鹗的过程。今天这一幕对他而言,就像是往事重温…… 楼半夏和宋初来到良棋身边,对初七微微点头,以示礼貌。初七并不清楚三人的身份,却也知道钟山外的结界不是谁都能随意进出的,大概猜到他们是被鼓带进来的。在这般情状之下,初七也没有与他们过多寒暄,安抚了被他紧急召唤而来的一众小仙小妖小精怪,让他们就此散去。 ------题外话------ 呼呼,鼓在《山海经》中便是化作了鵕鸟,不是我要虐他……其实也不算虐吧,这样才能解决后患和饮邳双宿双飞(划掉)重新开始啊~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十三章:又遇见了 “我觉得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假的鼓。”良棋很认真,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 楼半夏赏了他一个脑崩儿:“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原本沉重的心情,就这么被良棋一句没头脑的话给搅和了。 宋初也笑:“假的不至于,不过饮邳应该咋鼓身上做了一些手脚。饮邳和鼓都是钟山旧人,一起杀了葆江,一起遭难,他应该也不难想到鼓回到钟山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留有后手也不奇怪。只是他究竟是用了何种方法造成现在的效果,就连我也摸不着头绪。” 刚才的天地异象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在某种意义上说,鼓肯定是死了。那只鵕鸟,是鼓,但却不是原来的那个鼓。能有这般瞒过了天道的手段,饮邳绝对算得上异数。 原本聚在周围的钟山生灵逐渐散去,山神洞府周围只剩下初七和楼半夏、宋初、良棋。在外人面前,初七不免端着上仙的姿态,颇为倨傲:“你们下山吧,到了上下,自然会有人送你们出去。” 楼半夏和宋初微微颔首,良棋却颇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扭头就走。楼半夏和宋初微笑,紧随在良棋身后,不顾初七尴尬的表情。 良棋不知从何处掰扯了一根树枝,挥舞了一路,“误伤”了不少花花草草,仍是不解气的模样。楼半夏和宋初落后他几步,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失笑。 “饮邳会不会对你下手我不清楚,不过钟山却是在劫难逃。”宋初低声道。 她本是对楼半夏说话,良棋却是先凑了上来:“为什么?” 楼半夏弯起唇角:“饮邳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十分小心眼儿的。他用了万年时光让鼓死而复生,钟山却逼着鼓再死一次,按照他的作风,钟山势必要脱一层皮下来。” 良棋驻足思索了良久,低声叫道:“这样也不错啊!”良棋把鼓当朋友,不管钟山有什么苦衷,把鼓逼到自杀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能给钟山一个教训是再好不过的了。 三人下得山去,便见到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兔子坐在路边啃萝卜。那兔子见他们出来,冲着他们挥了挥萝卜,示意他们跟上,将三人送出了钟山reads;。 刚刚出了钟山的地界,宋初便披上了鬼使黑袍:“我在这处逗留的时间已经够长的了,本也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现下我也该走了。再拖下去,恐怕就要惹起怀疑了。”说着,伸手将楼半夏环抱,“一切小心,如果遇到扛不住的情况就回冥界,好歹我还能罩着你。” 楼半夏拍拍她的背脊:“我知道了,陌君大人,属于宋初的婆婆妈妈你是永远改不掉了。” 宋初哭笑不得地锤了下她的肩膀,对良棋勾了勾手指,良棋立即屁颠儿屁颠儿地凑了上去:“姐姐给你透个底儿,你们灵师一族能否转运就靠半夏了,给我照顾好她。” 良棋认真地看着宋初:“我会的,无论她能不能帮我们光复灵师一族。” 宋初拍拍他的肩膀,黑袍掀起,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了。 “她,她这就走了?”良棋伸手在面前抓了两把,似乎不相信宋初就这么消失了。 楼半夏扶额:“我还想让她把我们送出去呢,现在咱俩只能靠自己走出去了。” * 这厢一桩事了,那边萧煜顺藤摸瓜,逐渐抓出了一些小喽啰。大鱼还躲在更深的水底,鱼钩每次探下去便会被折断。即便如此,萧煜心中也已经有了些底。 “王爷,梁副将传信。” “拿来。” 梁硕每两天就会传回一封信,无非是些琐碎事端。不过前次梁硕传回的信中说到,楼半夏等人进入钟山附近,他无法跟随而去。萧煜本以为近日梁硕不会再传信回来,没想到还是有信来了,他倒是有些好奇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硕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照旧传信不过是遵循萧煜的吩咐,两日一封信罢了。至于有什么事情,没事也得找点事儿啊。烟琴公子不在,他梁硕还在啊。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在这个小镇上一天受到的惊吓多。 “天上有人飞,地上有兽跑,如玄异话本中的异界一般。王爷,您不来真的是亏了。”其实梁硕想说的是,他一个人真的快要承受不来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乡巴佬进城一样无所适从,只能每天在客栈附近转悠一会儿,连看热闹都心惊胆战的。 萧煜在信纸上瞄了一眼,便搁在一边不再关注。年轻人,还是需要多历练。 不多时,先前通报的侍卫又进来了,神色严肃且有些慌张:“王爷,晏城急件。” 萧煜揭开火漆,信中唯有寥寥数字,却重若千钧:“北疆战事将起,速回!” 萧煜拍案而起:“备马回京!” 是他大意了,前世也是在大概这个时候,青霄国突然与天烬发难,天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没有损失地界城池,却被夺去不少粮食财物。青霄国兵强马壮,却不够富裕;天烬国有钱有粮,兵力却不足。青霄会拿天烬开刀,也不奇怪。 大陆四国在数十年前曾有过一场恶战,打到最后各国都元气大伤,便熄了战火各自休养生息。如今战火卷土重来,也不知又会造成怎样的局面。这也是萧长风登基之后第一次遇到外敌来袭,自觉无法把控局面,只得急招萧煜回晏城。 比起朝堂之下的那群人,萧长风还是比较信任萧煜。 回到晏城,萧煜连王府都没有回,直接风尘仆仆地就进了宫。萧长风见了他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把人往龙案前一推:“相关奏报都在这里了,你快看看。” 萧煜冷着脸把萧长风按回龙椅上坐着:“皇叔还想多活两天reads;。” “朕……一时失态。”萧长风轻咳一声。 天烬朝堂文强武弱,得用的将领只有那几个。这几十年来虽然有些小打小闹,跟真正的战争却差得远。有经验的将军都老了,甚至都告老还乡了。让一群新人去打仗,萧长风又觉得不放心。 萧煜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青霄这次的阵仗不会太大,刚好可以让年轻人们练练手。梁仪安虽然刚过而立之年,却是少有的稳重,能够临危不乱,且对用兵之法有其独到之处,此人可用。顾磊老将军虽然年事已高,身子骨却还硬朗,替梁仪安压阵绰绰有余。这次,不如就让这两个人领兵。” 萧长风点点头,却仍有疑虑:“皇叔似乎很熟悉梁仪安?”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却是实实在在的试探。 “陛下忘了,梁仪安的弟弟梁硕,正是臣手下的副将。”萧煜见怪不怪。 “啊,朕倒是真的忘了,皇叔莫怪。”萧长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 萧煜放下笔:“臣还要回府整顿,陛下不如先召见两位将军,以托重任。” “皇叔说的是。” * 从钟山出来不多远就是一座小镇,作为距离钟山最近的小镇,镇上的居民“素质”也是最高的。倒不是说他们品行有多好,这些人一看就是各大门派重点培养的优质弟子。对从钟山方向出现的楼半夏和良棋,这些人都十分戒备。 良棋几乎是贴在楼半夏身侧,他总觉得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不怀好意:“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 “这里是各大门派重点培养的弟子修炼之地,我们两个生人贸然闯入,很容易被认为是来抢资源的……”楼半夏话未说完,一把折扇突然拦在了她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 楼半夏的第一反应是——折扇没有龙脩的好看,改天可以把龙脩的扇子套过来。 第二反应是——这人谁啊,我认识吗? 那人收回折扇,“啪”地一声打开:“哦,我想起来了,你那次没见我,难怪认不出来。” 他身边穿着同样款式的白衣的女孩子不依了:“苏师兄,他是谁啊?” “一个有趣的人。” 楼半夏看着他半天,虽然这个人长得不错,但是她是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你有事儿吗,没事儿就不要挡着我们的路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苏师兄愿意和你们说话是你们的荣幸。看你们的样子,大概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吧,难怪一点儿规矩都不懂。” 楼半夏也不生气:“小姑娘,你知不知道有一句俗语,叫做好狗不挡道。” 小姑娘当时就怒了,长剑拔出一半,又被苏姓男子给塞了回去:“盼儿,不可胡闹。”说完,又转向楼半夏,“上次你说有缘自会相见,不必强求。这次狭路相逢,我想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良棋从楼半夏身后冒头:“你这个人好奇怪,阿琴又不认识你。” 楼半夏隐约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还是在刚出晏城没多远的时候:“哦,可惜我又急着赶路,这大概就是有缘无分吧。再会!” 楼半夏想绕行,对面的人却不依不饶,真是再好的脾气也给摩出火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像请你吃顿饭,顺便做个交易reads;。正式介绍一下,在下苏方,易天城掌门弟子。”苏方似笑非笑,虽是仙门弟子,却透着一股邪气。不是说他修邪道,而是说他的气质。 “你知道我是谁?” 苏方大方承认:“其实我原先是要去晏城找你的,没想到半途遇见,你又行色匆匆,便一直耽搁了下来。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看来是上天怜我苦心。” 盼儿扯了扯苏方的衣袍:“苏师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苏方拍拍盼儿的头:“乖,师兄今天有正事要办,你先回去。”盼儿虽然不情愿,却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将楼半夏和良棋带到一件茶楼里,吩咐茶博士不要来打搅,苏方才说起了自己的目的:“你们灵师不会因为我是仙门中人就不接我的生意吧?” “不会,不过酬劳要翻倍。”楼半夏一本正经。 苏方泯然一笑:“酬劳不是问题,实在不行,还可以肉偿嘛。” 楼半夏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直把苏方看得背脊发毛,才颇为遗憾地摇头:“你身上这点儿肉,都吃不了几顿,偿不了。”苏方一口水含在口中,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恨不得把眼前人给掐死。 切入正题,苏方要跟楼半夏做的交易不算十分困难,却实在是得罪人。 半个月后,易天城将会举行一场双修大典,主人公分别是易天城第十七代掌门大弟子苏无遮和掌门之女柳眠绵。苏方要楼半夏去抢亲,不过要抢的不是新娘,而是新郎。 “只要你帮我把人抢出来,我可以给你易天城独创的聚灵阵图纸。” 楼半夏不是不动心,但是她也有些疑惑:“灵师不只有我一个,听书和姽画就在晏城中呆着,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苏方邪笑,凑到楼半夏耳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虽然以师兄弟自称,实际上却以你为首。” 楼半夏推开苏方:“那又如何?” “既然要找,当然就要找那个最有把握的人。” “那你恐怕找错人了。”楼半夏冷淡道,“我们四个人,我是战斗力最低的一个。” 苏方摇头:“琴公子这么说就太小看我苏某人了,战斗力不是全部,我相信你自有值得托付之处。以茶代酒,祝我们成功。” 楼半夏举杯与他相碰:“苏公子好气魄。半个月后我自会前往易天城,就此告辞。” 苏方不再拦他们,只目送楼半夏和良棋离开茶楼,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口中无声地吐出一个名字。 良棋好奇:“这个苏方是个男人,要抢也应该抢新娘啊,怎么就抢了新郎了呢?” 楼半夏点了点他的鼻子:“男人怎么就不能抢新郎了,况且,谁告诉你他是帮自己抢的?良棋,我们做我们的生意,不该好奇的事情就不要好奇。” ------题外话------ 想早点去学校,在家里码字总觉得不太方便,然而不知道宿舍啥时候能住。 又是月初,大家要是有花花钻钻票票的都向雪球砸过来吧,张嘴等投喂! 第八十四章:抢亲咯,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独自在小镇上晃荡了几日,再见到楼半夏和良棋,梁硕跟见到了亲人一样:“你们总算回来了!嗯,宋姑娘和鼓公子呢?” “回去了。” 楼半夏不欲多加解释,梁硕也没有追问:“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办完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良棋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阿琴,你要自己去易天城吗?不行,太危险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梁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易天城,那是什么地方?” 楼半夏却没有答应良棋:“这件事我一个人办就可以了,多一个人反而难以安排。而且,那是易天城,如果有人发现了你的身份,那我们就真的是有去无回了。乖,你跟梁硕先回晏城,我很快就回去了。” “可是,可是你要是被发现了……” 楼半夏捏住良棋的脸:“你忘了,我可不只是灵师而已。就算是落到易天城的人手上,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楼半夏这不是哄骗良棋,只要她亮出身份,易天城还真拿她没辙,不过暴露行迹是肯定的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良棋红着眼眶看着她:“你说真的,不能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我可是天命异星,上次那么凶险,我不还是挺过来了吗?” 梁硕也没有想到,临了楼半夏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王爷那边传来消息,北疆开战,他兄长领兵沙场,他也想早日回去。晏城的消息,总是比这犄角旮旯的来得快。不过,他还是将开战的消息跟楼半夏说了。 楼半夏没有太惊讶,只是说了一句:“这么快就开始了吗?”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闹得梁硕抓耳挠腮想不通,干脆也就不想了reads;。 * 临近掌门大弟子和掌门千金的大喜之日,整个易天城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各路宾客逐渐到访,易天城附近的城镇都热闹了不少,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来历不明其貌不扬无甚修为的青年。 楼半夏跟在一队马车之后,这几日四处打探,她可以确定这一行马车是易天城特地请来的乐师。她要做的,就是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这时候,从莫行舟那处得来的敛气丹就派上了用处。在无人处悄无声息地从后方登上马车,车里闭眸假寐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楼半夏一掌拍晕。楼半夏没想要他的命,只是想借他的身份一用而已。没有请柬,她无法进入喜宴。 仔细一看,楼半夏才发现,这个乐师也有一副好皮囊。闭着眼的模样,乖巧得让人心疼,令人不由自主生起恻隐之心。不过楼半夏此时可没有心情欣赏美人,按着乐师的模样修饰着自己的五官,片刻之后,楼半夏便成了乐师的模样。 扒下乐师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楼半夏满意一笑,将尚在昏睡中的乐师收入乾坤袋中:“不好意思了,等我办完事情就放你出来。” 她不知道,乾坤袋中的男人悄然睁开了双眼,笑得一脸诡谲。 车壁上挂着古琴和萧,看来都是属于这个乐师的。楼半夏抬手取下古琴,拨动琴弦,古朴悠长的声响便荡了开去。车外传来询问声:“南莲先生是决定用琴了吗?” 楼半夏并不应声,外面的人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易天城戒备森严,进出之人都要严加盘查。楼半夏抱着琴坐在马车中,盘查之人只是打开车门看了一眼,并未多加为难。便是开门的功夫,楼半夏看到了入口处的苏方,也不是是不是为了让她能够顺利进入易天城特地守在这里的。 苏方的眼神从楼半夏身上扫过,接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心中一跳,侧首问旁边的师弟:“马车中是什么人?” “是掌门特地让请回来的乐师们,听说连最难请的南莲先生这次也来了。” 苏方冷笑:“掌门倒是舍得。” 旁边的弟子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犹自感叹:“毕竟是掌门的掌上明珠和最得重用的大师兄啊。”说完这句话,这人突然反应过来,“苏师兄,你不用给大师兄帮忙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不放心你们,过来看看。”说完,苏方转身就走,留下守门的弟子一头雾水。 乐师们都被安排在一座独立的院落里,南莲却独占了一座院落,足见易天城对南莲的重视。楼半夏对这个南莲几乎没有半点了解,也不知道他平日里是什么作风。不过看其他人对南莲都十分恭敬,便也端着架子,甚少说话。 南莲的随侍弟子看着与南莲也不算亲近,甚至对南莲有些畏惧:“先生决定要用琴了吗?” 见南莲点头,随侍弟子便退了出去,留他一人在房中。 楼半夏将琴放在琴台上,仔细打量着房间。这房间一看就是特意为南莲准备的。单单那琴台,便足见安排之人的细心。床上的被褥都是极好的锦缎丝绒。尝试着坐了坐,软得人几乎能陷下去。 “笃笃。”敲门声响起,随侍弟子的声音传来,“先生,饭菜送来了。” 楼半夏坐回琴台前,压着声音让人进来。 “先生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要不要月染去给您安排个大夫?” “不必,过几天就好reads;。”楼半夏拒绝了月染的好意。不过嗓音确实是个问题。 晚间,楼半夏收拾南莲的乐谱的时候发现了南莲的手记,心中便生一计。南莲是乐师,又不是歌妓,能不能开嗓并没有那么重要。 于是,第二天一早,南莲先生失声了。月染惊得几乎跳起来,说什么都要去找大夫,楼半夏也不能硬生生拦着他,只得让他去。孰料跟着月染来的,不只有大夫,还有苏方,以及一个与他有三分相似的男人。 大夫给楼半夏把了脉,又让她张嘴检查了她的喉咙,却是说不出个缘由。 楼半夏提笔在纸上写:“说不出话而已,也不妨碍我弹琴,诸位不必担心。”字体笔迹,分明是南莲的模样,连月染都没看出不同来。 苏方还记得前日里那个笑,此时便生了试探之心:“在下也略通歧黄之术,不如让在下给先生把把脉,也好叫我们宽心。” 楼半夏点头,从善如流地伸出自己的手。苏方的眼落在她白腻的手腕上,手指搭上脉搏,有力而规律的脉搏告诉他,面前这个人,压根儿什么事儿都没有!收回手的时候,苏方感觉到楼半夏的手指极为快速地在他手心里划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什么南莲先生都是假的,这个南莲就是自己请回来的烟琴公子。 南莲先生出身不凡,修为深浅谁也不知道,向来神秘得很。这烟琴竟然不声不响地李代桃僵,还扮作了南莲的模样,连南莲身边的人都不曾发觉。就是不知道是南莲有意配合,还是烟琴真的有本事了。 苏方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南莲先生没什么大碍,大哥你可以放心了。” 和苏方一起的男人也松了口气,向南莲抱拳道:“两日后的双修大典还要有劳先生,这两天先生请好生休息,若是先生为此而病倒,就真的是我等的罪过了。” 楼半夏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苏方离开的时候,心情明显要比来时要好得多。苏无遮半点不知苏方的计划,看他脸色好了不少,也松了口气。自从这门亲事定下来,苏方对他几乎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他原本还怕苏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如今看来,苏方终究还是顾全大局的。 两日时光一晃而过,双修大典如期举行。 一大清早,月染便给楼半夏穿上了一身极为隆重的浅紫色礼服,礼服下摆绣着大朵盛开的莲花,正应了“南莲”之名。 楼半夏抱着琴随着一众乐师进入礼堂的时候,现场明显有一瞬间的寂静,然后便爆发出了“嗡嗡”的议论之声。 “南莲先生不是从不喜欢凑这些热闹的吗?” “要请动南莲先生可不容易,易天城还真有面子。” “听说南莲先生性情古怪得很,轻易不肯出面的,易天城是怎么请到他的?” “三年前听过南莲先生半阙曲,当场说走就走,这次可不会了吧?” …… 上首的易天城掌门捻着胡须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顿时觉得那一截安魂木送得值了。 楼半夏眼神扫过身着红衣的两位主人公,妆容精心、明艳动人的新嫁娘娇羞端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期待;身边的新郎笑容满面,看新娘的眼神温柔似水。天作之合,羡煞旁人。 南莲并不与其他乐师一起演奏双修大典背景乐,而是在大礼之后独奏一曲,拉开宴会的序幕。论弹琴,楼半夏自是不会怕的reads;。一曲凤求凰,情真意切,却不太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凤求凰虽为求爱之曲,却带着求而不得的悲戚。即便听众不懂其中的典故,在大家演奏之下,却不难体会到其中隐藏的情感。 一曲毕,一堂寂静。还是掌门最先反应过来:“南莲先生琴声动人,琴艺高超,只是这支曲子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不如先生再换一首欢快些的曲子?” 楼半夏抱着琴起身:“不必了,这支曲子最是合适了。” 众人不懂她话中深意,只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两位新人。知道南莲先生失声的人,此时也无暇去想他怎么又突然能说话了。 苏方勾着唇角把玩着手中的酒盏,他身边的弟子凑过来问:“这南莲先生真是够古怪的。”苏方不应声,目不转睛地看着,生怕自己错过了好戏一般。 苏无遮和柳眠绵不知道“南莲”要做什么,都站起身来。 南莲将琴递到柳眠绵面前:“这把琴,就送给你了。” 柳眠绵受宠若惊,木讷地接过琴。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楼半夏一把将毫无防备的苏无遮扯了过去,暗中封了他的丹田,让他不能反抗,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场只留下一句话。 “琴给你,新郎我要了。” 满场哗然,作为主场的易天城怒不可遏,却又无处发泄,一众弟子还得忍着尴尬对来客笑脸相迎。苏方倒是笑得真情实意,然而大家都觉得他是假装的,还得感叹一句不容易。苏方自然乐得被误会,一点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楼半夏带着人瞬移不了多远,只不过出了双修大典的会场而已。易天城的弟子和来宾都在会场中,乘着他们还没有追出来,楼半夏将苏无遮扔进乾坤袋,擦去脸上第一层妆容,脱下华美的外袍,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年轻人。 随手拦下一个弟子,问清苏方住处所在,楼半夏便往那处去了。反正接下来他们都会四处搜寻南莲和苏无遮的所在,现在没有了“南莲”,任他们把易天城翻个底朝天也是找不到的。苏方身为掌门弟子,又是苏无遮的弟弟,更是这件事的主谋,以苏方为庇护是再好不过了。 表面上,苏方和其他易天城的弟子一样,在迅速戒严的易天城中搜寻着。在见到掌门和柳眠绵的时候,十分焦急般地询问苏无遮是什么时候招惹了南莲的,表现得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掌门和柳眠绵也对南莲在双修大典上抢了新郎这件事十分不解,因为南莲和苏无遮根本毫无交集,只有在之前南莲失声之时为表郑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都说南莲先生性情古怪,可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情来。 苏方见掌门一脸愁容,低头掩饰自己的笑容,却被误认为是伤心难过。谁都知道,苏方和苏无遮手足情深,互为臂膀。如今苏无遮被人掳走,苏方又怎能不担心呢? “苏方啊,你也别太累了,先回去休息着。任他南莲背后有怎样的势力,我易天城也决不能任人欺侮!” 话说到这里,苏方也就从善如流地回去了。在自己的住处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苏方愣了一下便知道是谁了:“你胆子够大呀,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题外话------ 老家好冷,一直坐在床上码字,一个小时下来就腰酸背痛的,抓狂! 手被冻得肿起来了,跟胡萝卜似的,我都想手给啃了。码字时速一直上不去,两千出个小头,被基友们压得死死的,心塞塞! 继续求花花、钻钻、票票,你有啥给啥咱不嫌弃 第八十五章:做人别太天真 楼半夏耸肩:“然而并没有人发现我。” 苏方左右看了看:“人呢?” “乾坤袋里呆着呢,我这就把他放出来。”楼半夏刚把手伸进袖袋,就被苏方给阻止了。 “先不用,你带着他跟我去一个地方。” 有苏方带着,即便楼半夏是个生面孔,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七拐八绕,渐无人迹,环境越发幽僻起来。一路上,苏方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严肃的模样叫人有些不适应。 “到了。” 苏方带着楼半夏来的地方是一个山洞,山洞前设了禁制,从外面看,里面是一片漆黑,一般人是进不去的。苏方在洞口的石块上做了些手脚,那禁制便不见了,露出真正的洞口来。 山洞并不深,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洞里被简单改造成了一个房间的模样,却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一张桌子、一张凳子而已。床上躺着一个紫衣女子,气息浅浅,几乎是没有呼吸的。 楼半夏对这种状态并不陌生,紫衣女子本该已经香消玉殒,却被人留下了一口气,强行留在人世间。这种做法十分困难,也十分危险,毕竟是违逆天道的行为。 发生了什么事情,楼半夏大概也猜到了一些。这种爱恨纠缠的故事,哪里都是不缺的,每每看得楼半夏既庆幸又心痒。 苏无遮刚被放出来,一眼看到楼半夏便要发火。没等他开口,楼半夏指了指苏方的方向:“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卖队友卖得十分干脆。本来嘛,她只答应了要帮他抢婚,又没答应帮他隐瞒真相。 苏无遮的话一下子被堵在了嗓子眼儿里,不只是因为看见了苏方,还是因为床上的紫衣女子。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看苏无遮的反应,这可能是场大戏。楼半夏虽然想看戏,但也不想因此卷入什么奇怪的事情中,遂问了一句。 苏方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没必要,你愿意呆着就呆着吧。晴儿一个人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多个人也热闹些,她可是最怕寂寞的了。大哥,你说对么?” 苏无遮死死盯着床上的人,神情恍惚:“安晴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死了?”苏方冷笑,“你们是希望她死了。她死了,你就不需要背负婚约,和柳眠绵双宿双飞了是吗?” 苏无遮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苏方的肩膀:“你找到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找到她的,在哪里找到她的?”他的眼球中已经爆出红血丝来,不知是激动还是其他什么。 苏方冷了脸,挣开苏无遮的桎梏:“我告诉你我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在我们易天城的水牢里。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若不是我闭关的洞府里有残存的古聚灵阵法,我还真保不住她这口气。” “怎么可能……”苏方踉跄两步,跌倒在石床边。 他回忆起安晴失踪的那一天,和今天的场景万般相似,逐渐重合。 曾经,安晴差一点就成了苏无遮的妻子。 修行天赋虽然不算顶好,却已经是上层。安晴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外敌侵袭牺牲了,苏无遮和苏方的父亲便将至交遗孀带回了苏家,一直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 后来,苏无遮和安晴渐生情愫,苏家便顺水推舟,将安晴当做苏家的儿媳妇、未来的当家主母培养。 苏无遮进入易天城是在和安晴定情之后的事情,那时候他也不过十六岁,而易天城收弟子只收十六岁以下的,苏无遮卡着线进了易天城,在试炼中一鸣惊人。那时候,安晴才十四岁。后来,苏家为了让两个孩子能够多在一起培养感情,将安晴也送入了易天城。苏无遮是掌门弟子,安晴却只做了山长之徒。不过,同在易天城中,二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有的。 仙门中的地位是按照修行来排的,每个阶段为一辈,一辈中再按修为高低排出师兄师弟之名。在苏无遮顺利成为掌门座下首席大弟子之后,苏家便有意替苏无遮和安晴完婚。 双修大典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新娘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给劫走了,从此下落不明。流言纷飞,三人成虎,很多人都猜测,安晴是与人私奔了。 苏无遮找了她两年,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掌门都看不下去给他安排了许多事情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渐渐的,他也就放弃了。而在他最失意的那段时间内陪在他身边的柳眠绵,逐渐替代了安晴。 苏无遮不是没有挣扎过,但身边的每个人都劝他不要再执着了,再加上他一直找不到安晴,也开始怀疑安晴是不是和别人有了私情…… 柳眠绵是个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的女人,她不仅仅是温柔,温柔中还透着一股坚韧。 苏无遮真正开始接受她,是在某日酒醒过后。并不是他酒后乱性和柳眠绵生米煮成了熟饭,那一夜,他们之间甚至闹了些不愉快。 因为安晴的事情,苏无遮很是失意,借酒浇愁。柳眠绵对苏无遮素有好感,见他这般情况很是心疼,便暗中跟着他。在苏无遮喝得不省人事之后,便现身要将他送回他的住处。孰料苏无遮将她错认为了安晴,抱着不肯撒手。 柳眠绵虽然喜欢苏无遮,却也不想做了旁人的替身,一巴掌送上,将苏无遮打得清醒了些许。至少,能看出柳眠绵不是安晴了。意识到自己把柳眠绵抱在怀里,苏无遮下意识把人给推开。柳眠绵一时不察,被推到在地,胳膊肘狠狠杵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得生疼,衣料上都渗出了血迹。 若是换了一般女子,遇到这种情况不翻脸就算脾气好了。柳眠绵爬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便上前扶住苏无遮,浑不在意般地将他送了回去。苏无遮本就心生歉疚,柳眠绵这样一来,更是让他羞愧不已,脸上火烧火燎地疼。 便是这样一件小事,让苏无遮看到了柳眠绵。 苏方找到安晴,也与柳眠绵脱不开干系。应该说,这整件事情,都和柳眠绵有着密切的关系。 苏方是苏无遮的亲生弟弟,自然也是和安晴从小一起长大。苏方一直把安晴当做长嫂看待,安晴也对苏方十分照料,两个人也十分亲近。这种亲近是亲人之间的亲近,不带一丝暧昧。后来,安晴在双修大典上失踪,苏方还安慰过苏无遮几次。 虽然希望自家大哥能够早些振作起来,苏方却不希望他和柳眠绵在一起。不知为何,苏方从来都不喜欢柳眠绵。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 发现柳眠绵的鬼祟也是偶然。 那日,苏方一时兴起,去找三山弟子喝酒。从主峰到三山,若是绕路,便会经过水牢。苏方在看到柳眠绵进入水牢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守在水牢外等着她出来才确定了柳眠绵的身份。 水牢是易天城关押犯事儿的弟子和俘虏罪犯的地方,没有掌门手令,苏方无法进入水牢。为了弄清楚柳眠绵去水牢的原因,苏方特地从苏无遮那里偷出了掌门手令。身为掌门座下大弟子,为了方便替掌门办事,苏无遮手中一直都有掌门手令。这下,方便了苏方。 水牢,顾名思义,有水的牢房。正所谓上善若水,水是生命之源,涤荡世间尘埃。但水若是换种用法,便成了刑罚。 水牢半在地上,半在地下。每个单独的牢房之中,都有一个入水口和出水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腥味,伴着形容不出的恶臭。若不是为了一探究竟,苏方连进来都是不愿意的。 苏方找到安晴的时候,她被锁链死死固定在一间牢房的墙上,动弹不得。脏污的水直没过她的胸口,并且还在不断上升。苏方眼睁睁看着那水面没过了她的口鼻,没过她的头顶……不知是睡着还是昏迷的安晴被迫醒来,只是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便抓紧机会大口喝着恶臭扑鼻的污水,即使水面上还有老鼠蟑螂的尸体! “安晴……”苏方浑身颤抖,他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安晴带出去。 头抬不起来,安晴陡然听到苏方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继续大口地喝着水。 这是她接下来七天仅有的可以喝到水的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水牢里呆了多久,但是她不想死在这里。她知道,唯有活下去,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即使柳眠绵和她说,她和苏无遮的婚期已经定下,安晴也没有放弃活下去,甚至更加激起了她活下去的*——她不能让苏无遮落入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手中! 苏方摸索着打开了安晴牢房的出水口,让水泄了下去。安晴只看到一抹白色的衣角,便陷入了昏迷。她在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干净的水,唯有靠七日一次上涨的污水活下去。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这能让她保存体力,活得更久。 安晴身上的衣服因为常年浸泡在污水中已经烂了,轻轻一碰便碎了。苏方颤抖着双手解开锁链,将安晴安置在自己的灵境之中,带出了水牢。他敢这么做,是料定了柳眠绵不敢声张。 果然,柳眠绵发现安晴不见了之后,有几个月都坐立不安,跟苏无遮在一起的时候更是小心翼翼。直到确定安晴没有找过苏无遮,柳眠绵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安晴的情况很不好,苏方特地将她带出易天城找过大夫,大夫却让苏方准备后事。安晴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衰颓,丹田破碎,修为尽毁。污水通过她身体表面的创口造成了感染,她身上大部分皮肤都已经溃烂。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苏方很想带着她直接到掌门和苏无遮面前摊牌,然而转念一想,柳眠绵将安晴囚禁在水牢,掌门会不知道吗?而且,他没有证据证明安晴是被柳眠绵给设计的,没有证据,苏无遮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他只能先把安晴藏起来,藏在他闭关的洞府,那里只有他能进去,最关键的就是那里有能让安晴活着的上古聚灵阵。即使,它也不能让安晴活。 他本想等柳眠绵自己露出马脚,即使与安晴无关,她也会在其他事情上显露出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柳眠绵有意收敛,即便苏方有心抓她的把柄,也没能拿到有说服力的证据。一拖再拖,柳眠绵就要彻底取代安晴,成为他的长嫂了!苏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嫂子,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抢亲,就像曾经苏无遮和安晴的双修大典上曾经发生的一样!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头,便如同枯草原野上的火星般,借由天风葳蕤成燎原之势。幸好,他的理智还在。 易天城是掌门的地界,柳眠绵能做的事情、能用的耳目要比苏方多得多。这个亲,苏方不能自己抢。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更想让安晴活过来亲自去抢,可惜那是不可能的。要找其他人完成这件事,就要从易天城之外去寻觅。这件事办下来,得罪易天城是肯定的,又有几个人愿意呢? 就在苏方苦思无果的时候,他偶然听到掌门与苏无遮提起灵师重新现世之事。仙门的内门弟子对灵师都不会太陌生,初初崛起的十大仙门共同剿灭灵师一族的事迹在仙门内口耳相传,还有专门的历史记载,俨然被十大仙门当做了一大丰功伟绩。在仙门的传说中,灵师一族是邪修,他们不分正邪,不辨善恶,无论妖魔鬼怪,只要能给得起他们要的报酬,他们就会进行交易。 灵师出现的地方,在下界天烬国国都晏城。 苏方暗自记下有关灵师的信息,借由历练之名义到下界寻找灵师的踪迹。寻找的同时,他也并没有完全相信那些传说,打探着灵师一族的确切事迹,盯上了楼半夏,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那些事情。 ------题外话------ 好讨厌,猕猴桃没熟,能看不能吃,我得去找找催熟猕猴桃的方法 第八十六章:你无奈,你被骗,你还是渣男 在钟山脚下的小镇中遇到楼半夏真的是巧合,在苏方看来,这也是上天注定要他完成这件事。 “如果你不是我大哥的话,我会先把你关进水牢里尝尝安晴曾经所受的痛苦滋味。”苏方冷漠地看着苏无遮,“你是我大哥,我做不出那种事情,我只能带你来见她。到现在为止,我尚且没有证据证明当初的抢亲事件是柳眠绵一手策划,信与不信,你自便。” 苏无遮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整个人还是沉浸在恍惚的情绪中,目光落在石床上却没有焦点。 楼半夏有些嫌弃这兄弟俩磨叽的模样,走到石床边,微微掀开安晴的衣裙。 “你干什么!”苏无遮怒火虫虫就要攻击楼半夏,却被苏方拦住。 “冷静点,你现在有什么资格!” 苏无遮被苏方一句话镇住了。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是他和柳眠绵的双修大典。不同于和安晴双修大典尚未开始就被打断,这一次他们大礼已成,他和柳眠绵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苏方说得没错,他确实已经没有资格再过问安晴的事情了。 楼半夏对苏无遮翻了个白眼儿,回头继续看着安晴的腿。那是一双溃烂得几乎能见到骨头的腿,如同腐烂到一半的尸体,只是没有那些食腐的生物存在。腐臭味不可避免,却并不十分严重,也可以看出,一直有人在用上好的药物替安晴治疗,只不过一直没什么好的效果。 这处的上古聚灵阵的确是有效果的,但由于只是残存的遗迹,威力远远不如完整的上古聚灵阵reads;。若是将此处的聚灵阵修复,说不定安晴在这儿躺个几年还真能活过来。楼半夏并不会修复阵法,即使她会,她也不能这么做。 万物发展自有定律,该消失的东西,就让它自然地消失才是最好,否则将会破坏时空秩序。 “让她活下去可能性不大,但是就让她不死不活地躺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可以让她清醒一天的时间,一天过后她必死无疑。这笔交易,做不做?”楼半夏拉好安晴的衣服,看向苏无遮和苏方。 兄弟二人都沉默了,楼半夏也不催他们,只静静等着他们的答案。她有八分把握,他们会同意的。 果然,一刻钟过去,苏无遮开口了:“你要什么?” 楼半夏歪着头看他如同赴死般的表情,笑了:“放心好了,我不要你的命。不如,你就把你的快乐给我吧。” “快乐?”苏无遮没反应过来。 楼半夏点头,耐心解释:“你和我做了这笔交易,从此,你将永远无法再拥有快乐、开心、高兴之类的情绪。怎么样,舍得吗?” 毕竟是没有经历过灵师时代的年轻人,苏无遮其实是有些不相信楼半夏的话的,忐忑虽有,他还是干脆地点了头。 楼半夏可不管他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话,该说的她都说了,契约达成,再没有反悔的机会。 苏方和苏无遮被楼半夏给赶了出去,他们并不知道她对安晴做了些什么,但安晴被楼半夏抱出来的时候,的确是醒着的。 在出来之前,楼半夏便已经将目前的情况给她说了,所以安晴看到苏无遮之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苏无遮要上前将她从楼半夏手中接过,安晴却缩了缩身子,躲避他的动作,转而叫了苏方:“方儿,你背我吧。” 苏方鼻端酸涩,低着头在楼半夏面前半蹲,让安晴能够趴到自己背上。当安晴的身体贴到他的背上的时候,苏方几乎忍不住掉泪。轻飘飘的身躯如同棉花一般,又如死尸一般毫无温度,他也感觉不到安晴的心跳。一瞬间,他几乎无法分辨自己背上的安晴究竟是死是活。 楼半夏提醒他们:“你们只有十二个时辰,要做什么赶紧,时间到了就无力回天了。” 苏方和苏无遮对视一眼,同时提步飞驰而去。楼半夏没有跟上他们,而是回到了山洞中,将残存的上古聚灵阵给记录了下来,说不定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苏家两兄弟直到第二日才回来,安晴尚且活着。楼半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苏无遮面如死灰的模样和苏方无悲无喜的脸色她便猜到,柳眠绵的真面目已经被揭露了,否则苏无遮和苏方的表情应该会对调一下。 算算时间也快要到了,楼半夏没有急着收取报酬,而是将空间让给了他们做最后的告别,不管是上界还是下界,人界总是将生离死别看得十分严重。她再进入山洞的时候,安晴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得透透的了。 “你准备好了吗?”楼半夏并没有顾念苏无遮刚刚被沉重打击的事实,该到收取报酬的时候了。其实在安晴醒来的时候她就可以收取报酬了,只是那时赶时间,楼半夏也怕误了他们的事情。 苏无遮整个人都变得晦暗了,怏怏无神:“我的快乐,你要就拿去吧。”他想,即便楼半夏不拿走他的快乐,他大概也无法再开心了。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自己的头顶灌入,将某种东西从他的体内抽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苏无遮的“快乐”已经成了楼半夏的锦囊中一团光亮。 楼半夏继而看向苏方,不必她开口,苏方便自觉地将自己曾经承诺过的易天城独创聚灵阵图纸送到了楼半夏手中reads;。楼半夏心满意足地收好报酬:“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我也要回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 梁硕和良棋回到晏城的时候,梁仪安和顾磊已经带着兵马到了北疆,与青霄骑兵正面对战。青霄此番不过是试探,派出的骑兵并不多。天烬的反应速度让青霄有些惊讶,但青霄毕竟是以善战闻名的国家,迅速做出了战略调整。若是只有梁仪安一个人领兵,势必是要吃亏的。好在顾磊顾老将军早年没少跟青霄骑兵打交道,对他们的行动不说了如指掌,也能猜到三分。双方拉锯,瑶蓝和祈天作壁上观,也默默开始集结军队,似乎随时可能插一脚。 萧长风很紧张,一旦瑶蓝和祈天掺和进来,这场小战便会演化成四国争霸的开端,他并没有自信能够压过其他三国。 萧煜也在严密关注局势,却没有萧长风那么紧张。按照他的记忆,瑶蓝和祈天暂时还不会动,只要梁仪安和顾老将军能守住,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梁硕不打一声招呼突然回来,让萧煜不由得皱眉:“你被赶回来了?” “……”梁硕单膝跪在萧煜的书案前,差点没想起自己来干什么的,“不是,额,是,烟琴公子说他要去易天城,让属下带着良棋公子先回来了。” “易天城?”萧煜蹙眉,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去做什么?” 梁硕就知道是躲不过这个问题的,不过他要是说了实话,王爷会不会直接杀过去? “说话!”萧煜敲桌子。 梁硕被吓了一跳,“抢亲”两个字脱口而出。 萧煜的眉头越皱越紧:“抢什么亲,抢谁?” 梁硕赶紧解释:“王爷你别误会,烟琴公子不是给自己抢的,是帮别人抢的。抢亲是他接下的交易而已,烟琴公子没有红杏出墙,王爷您别担心。” 萧煜瞟了他一眼,抿着唇角看不出情绪。他不担心烟琴红杏出墙,只是她迟迟不回来,算算日子他的狂躁症又要发作了。 梁硕刚出去,萧煜就把正在自己脚下打盹的幻月给拎了出来:“易天城是什么地方?” 幻月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易天城在上界,是十大仙门之一,跟咱没关系的。不过仙门的人都小心眼儿,烟琴要去坏人家的好事,估计是要惹上麻烦。” “嗯。” 萧煜冷淡的反应让幻月十分没有成就感,悄咪咪睁开一只眼,萧煜冲它挑眉。幻月耷拉着耳朵:“真讨厌,你越来越没意思了。” “如果你不想被我扔去给贵妃的猫配种的话,最好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清白受到威胁,幻月立即服软。不过它原本就是一只普通的老虎,又不是灵兽,从来都是在下界修炼,对上界的了解仅限于传说之中。传说总有失真的地方,不过十大仙门跟灵师一族有仇是真的。 萧煜听完幻月的话,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他知道烟琴是个聪明人,不会在仙门暴露自己的身份。然而凡事都有万一,万一烟琴不小心被发现了身份,在仙门的地方,不知能否安然脱身。 “主人,你在担心烟琴公子吗?” 萧煜晃了晃神:“我可指望着他让我活得长久一些呢,他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办?” 幻月钻回桌子底下蹲着:“你就口是心非吧。” 萧煜思来想去不放心,梁硕语焉不详,他只能跑了一趟牵情阁,亲自跟良棋了解情况reads;。 有些日子没见着良棋,听书的眼神几乎能把他盯出个洞来,姽画更是差点把他给搓成汤圆儿。萧煜过来的时候,良棋刚从听书和姽画的关心中解脱出来,脸上还带着被姽画捏出来的红印子。 被问起楼半夏的去向,良棋也有些忧伤,毕竟自己是被赶回来的。 “阿琴说我去会暴露身份,所以把我赶回来了,她自己一个人去了易天城。不过跟我们做交易的苏方是易天城掌门弟子,他会在易天城内接应阿琴。” “你们能确定这不是易天城设下的陷阱吗?”听书突然插话,满屋寂静。 听书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最不愿意见到灵师一族重新振兴的恐怕就是十大仙门了,如今灵师现世,他们的确有可能采取行动。 良棋慌了:“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救她?” “你现在去只会给她添乱,阿琴和我们不一样,她不只是一个灵师而已,很有可能还有其他的身份……” “啊对,半夏走之前就跟我说过,易天城就是抓到了她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可我还是担心。”良棋的声音逐渐压低,“如果阿琴另外的身份足以让易天城踌躇,当初又为什么会落到那般地步?”他没有忘记楼半夏是怎么被带进灵师一族的,满身鲜血,伤口遍布全身,是剑修所为。 萧煜沉默,他对楼半夏的了解远不如牵情阁的灵师,而良棋等人其实也没有多了解从天而降的楼半夏。楼半夏这个人,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况且,她还与不知所踪的楼丞相幺女有着极为相似的样貌。萧煜端着茶杯胡思乱想,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陛下急召。” 大家都知道最近北边儿打起来了,战况如何却并不清楚,只是从各位朝廷官员的淡定上猜到大概没什么大问题,大家还是各过各的日子,真正操心的也就只有朝堂上的那些人了。 萧长风在战事上对萧煜很依赖,每次战报传来都会召萧煜入宫一同商讨。 这一次,是绝对的喜报。青霄国的骑兵已经被赶回去,梁仪安和顾老将军不日就将回京。 得到这个结果,萧煜也松了口气。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重生会不会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造成影响,导致事件的发展变得不一样。到目前来看,历史的大体进程还没有改变。那么,再过几年,大陆将会全面陷入战火…… * 楼半夏到晏城的时候,战胜的消息已经传开,到处都是喜气洋洋,跟过年一样。可能对天烬国的子民来说,能把青霄国的骑兵给打回去真的是一件特别了不起、值得庆祝的事情。 城门的守卫看到楼半夏,热情地朝城内喊道:“嘿,琴公子回来了!” “哟,琴公子回来了!” “真的呀!” 楼半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搞得跟打了胜仗的是她一样。 原来,是萧煜前几日跟城门守卫提了一句,让他们见到牵情阁的琴公子就去摄政王府通知他一声。城门口是什么地方,每天人流量最多的地方。萧煜说话的时候也没避着旁人,这件事就这么传开了,甚至被脑补出了各种版本。 ------题外话------ 明明知道真相,明明知道某个人是绿茶,明明知道某个人不安好心不择手段,然而却没有证据支持你,这种感觉,真的让人崩溃! 第八十七章:带回来一个神经病 什么烟琴公子以身涉险啦,什么被绑架啦,什么红杏出墙、虐恋情深啦,总之怎么狗血怎么来,茶楼里说书的都开始拿这件事编段子了! 楼半夏本想先回牵情阁,却被人群簇拥着到了摄政王府。王府守卫一见这阵势,通报都没有,直接让楼半夏进门了。王府大门在众人面前关上,人群中有人感叹:“一进城就到王府来,琴公子莫不是已经住进了王府?” 众人纷纷响应,全然不顾是他们将楼半夏给“赶”到了这里。 萧煜才接到楼半夏进城的消息没多久,正准备换衣服去牵情阁,楼半夏就自己上门了。 “你没有回牵情阁吗?”萧煜惊诧,也有些窃喜。 楼半夏扯着自己的衣袖:“我还想问你呢,我是想回去,可一进城就被一大群人给圈来了这里。我不在的时候,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情?” 萧煜一头雾水:“我没有啊。” 二人相顾无言,半天没一句话,还是幻月打破了沉默:“那个,宋小姐呢?” 楼半夏看着他从桌底下钻出来的小脑袋,坏笑:“你说宋初啊,她回去了。你要是想她,我可以把你送去和她作伴,不出十年,保你能够化形,怎么样?” “我才不要,”幻月从桌子底下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毛发,“我自己修炼挺好的。” 楼半夏逗弄幻月的时候,萧煜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脖子上。略微有些高的衣领束得紧紧,挡住了她曾经被他咬伤的位置,萧煜也无法看清伤口是否已经恢复。 “你的伤……好了吗?” 楼半夏被问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早就已经没事了。” 萧煜“嗯”了一声,敛眸:“你先前住的院子还收拾着,你先去休息一下,要什么就跟伺候的人说,等晚上我再送你回去。” 楼半夏也不扭捏,赶了几天的路,她的确是有些累了。 热气蒸腾,暖香熏人,楼半夏将整个人沉入浴桶中,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reads;。她没有发现,被她挂在屏风上的乾坤袋动了一下……有个人,似乎被她给弄忘了。 萧煜处理完公务来找楼半夏时,楼半夏刚刚从浴桶中出来,发梢还在滴着水。纯白的中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胸前一片白皙的肌肤和精致诱人的锁骨。萧煜觉得自己有些焦躁,有些口渴,约莫是狂躁症发作的日子将要到了。 楼半夏以灵力催干了头发,却并没有急着束起,披散的头发让她脸部的线条看起来越发柔和,也与萧煜记忆中的楼氏幺女越来越相似。 萧煜蓦然出手,楼半夏一脚将他踹开:“你做什么?” 房门被关上,门外的守卫相互对视,不知该不该冲进去。思虑再三,再等等,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可能会被灭口。 萧煜眼中微微泛红,看得楼半夏一惊,率先出手将萧煜制住,双手反抓在背后以捆仙绳绑住。若是等他的狂躁症彻底发作起来,她就没机会了。 萧煜只觉得自己恍惚了一瞬,再回神,已经被楼半夏给绑住了,双手动弹不得。他也知道是自己出手在先,怪不得楼半夏。 “阿琴,我错了,你放开我。”萧煜的认错态度极好,可惜楼半夏不买账。 “现在不行,你给我老实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哦。这可是捆仙绳,上仙都挣不脱的。”说完这句话,楼半夏自己沉默了,为什么会感觉自己越来越鬼畜了?一定是被宋初给传染了。 门外的守卫倒吸一口气,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回避。 萧煜觉得背对着楼半夏说话不太好,便想要转个身,结果手还被楼半夏给抓着。楼半夏感觉到他的动作,以为他要挣扎,便使劲将人往下一压,萧煜没站稳,一下子倒了下去,顺便碰倒了旁边的两张椅子,脑袋蹭过了桌子的边缘。 “嘶……烟琴,我之前招惹你是我不对,你也没必要这么狠吧,帮我看看后边儿流血没?”萧煜手被绑着,摸不着自己的脑袋。 门外的守卫双目无神,默默退下,院中伺候的仆妇丫鬟纷纷躲在自己屋里不敢出来。亲娘嘞,这叫什么事儿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白日宣淫可还了得?虽说前线打了胜仗,可王爷也不能这么放纵啊! 屋内,楼半夏伸手在萧煜脑壳后摸了一把,没出血,顿时眯起了眼睛:“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在襄阳城,我的后脑可是实打实地被你嗑出血了。就算今天给你脑袋开了瓢,那也是你应得的。” 萧煜扭着身子挣开楼半夏的手,挪到一边去,防备地看着她:“你不会想秋后算账吧?” “是又怎么样?”觉得这样有些窘迫的萧煜还挺可爱的,楼半夏逗弄的心思越来越浓。 萧煜豁出去了,身体站得笔直:“那你来吧,就一句,别给我脸上留伤,不好遮。” 楼半夏“噗嗤”一声笑了:“算了,不逗你了。你说你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这么不禁逗,我之前都说过不会怪你的了。” 萧煜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脸色却依旧认真:“因为是你。”因为我的确曾经伤害过你,因为我不想再伤害你,也因为我愿意相信你。 楼半夏没有注意到他此刻认真的表情,掩唇打了个呵欠:“我要先去睡会儿,你自便。” 萧煜顿时咬牙切齿起来:“在你睡觉之前,能不能劳烦你先帮我把绳子解开?” “不能。”楼半夏干脆地拒绝了他,“刚才你有失控的征兆,万一我睡着的时候你发作了把我杀了怎么办?” “那你睡了我怎么办?” “一起睡啊reads;。”楼半夏耸肩,“那张榻就让你给了,不谢。” 说完,楼半夏就真的去睡觉了。萧煜在原地站了一盏茶的时间,觉得自己就这样站着实在太傻,手被绑着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得真的在榻上躺下,闭上了眼睛。于是,大白天的,公务繁忙的摄政王和风尘仆仆的灵师就这么睡着了…… 两个时辰过后,萧煜的另一位副将——汪哲,十分纠结地挪到了萧煜和楼半夏睡觉的房门前,轻轻扣响门扉,声音小得几乎不像个大老爷:“王爷,你在吗?” 虽然汪哲声音小,房内的两个人却立时睁开了眼睛。 “何事?”刚刚睡醒,萧煜的嗓音有些干哑。 汪哲心中一紧,这是事后啊!于是,说话越发小心翼翼起来:“魏侯爷来了。” 萧煜看向楼半夏,示意她给自己解开。楼半夏看天色已经不早,三两下解开捆仙绳:“我先回牵情阁了,你得空了去一趟,我给你梳理一下你体内的灵力。” “知道了。” * 听书、姽画、良棋等人早就接到楼半夏进城的消息,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听过路人们的议论才知道,那家伙已经去了摄政王府。 故而楼半夏一进门,就接到了数道不善的视线。季阳抓着自己的尾巴,可怜巴巴地看着楼半夏:“阿琴,你是不是不要季阳了?” 楼半夏莫名其妙,看向站在季阳身后的碧蕊。碧蕊冲她耸肩:“不是我教他的。” 姽画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她:“你这可还没嫁出去呢,怎么一回晏城就去了摄政王府,到现在才回娘家?” 楼半夏扶额,一边上楼一边将在城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话里满满都是无奈。听书却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要是你真不想去,凭一群凡人,还真不能让你去。”楼半夏顿时被噎住,无言以对。 良棋给楼半夏递来一杯茶,嗔怪地看了听书一眼:“你们就别这么酸了,阿琴,你在易天城没出什么事吧。” 楼半夏摇头,从袖袋中掏出一张图纸和一个锦囊:“无惊无险,一切顺利。这是我拿到的报酬,易天城独创聚灵阵,以及从易天城掌门大弟子身上拿来的快乐。” “不是一单交易吗,怎么拿了两份报酬?”姽画好奇地打开图纸,“难道你中途又接了一单?这可不行……” “我当然不会傻到去挑战法则,第一单交易完成之后,刚好第二单撞到手上了。”楼半夏不欲多作解释,“这个聚灵阵应该不难完成,我们可以在后院儿里摆一个。” 姽画点头,的确是个好主意。下界灵气不如上界充足,聚灵阵能让他们修炼得容易一些。 * 夜里,狂风暴雨突然降临。楼半夏被闷雷惊醒,起身喝水。再回到床边的时候,便发现床内多了一个人。木刺悄然滑落到掌心,楼半夏正要上前,床内的人突然翻了个身,正面朝向楼半夏,曲起一条胳膊支撑着脑袋。 楼半夏看清那人的面孔,瞳孔骤缩——南莲!那个乐师! 她之前为了抢亲把这人打晕扔进了乾坤袋中,然后,抢亲结束她就把人给忘了! “来自冥界的朋友,不要告诉我你把我给忘了,否则,我会把你的脑子抠出来吃掉的reads;。”楼半夏还没说话,南莲先开口了。 楼半夏有些心虚,在易天城她了解到这个南莲背后似乎有不得了的势力,她暂时还不想招惹他:“我没忘,你是南莲先生。” 南莲掀开被子,愉悦一笑:“既然没有忘记,那你就是故意把我带回来的了。我南莲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抱歉……” “挺有意思的。”南莲的眼睛几乎在泛光。他有一双和他的乖巧面孔全然不配的眼睛,他的眼睛充满了侵略性,如同一只狮子的眼睛,“上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虚伪,他们怕我,恭维我,却不知道他们的谄媚只会让我恶心!” “额……”楼半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脑子里却想到,该不会是因为上界没人敢惹他所以他的防备心才那么低被她轻易拿下的吧? 南莲不满于她的走神,瞬息逼近,楼半夏几乎能够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你在想什么?” 楼半夏眨眼:“没什么,你今晚睡哪里?” “就睡这里,你的床挺舒服的。”南莲竟然没被楼半夏突兀的话题转换卡住,反而接得十分顺畅,还特别自在地躺下去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楼半夏在床边站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那你睡吧,我去别的地方睡。”南莲似乎已经将要睡着,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别的也没有多余的房间现在能睡人了,楼半夏只得去和姽画挤一挤,少不得被抱怨一番。 姽画意识迷蒙地问楼半夏为什么要半夜跑过来,楼半夏叹了口气:“因为我闯祸了,我的床被人给占了。” “闯什么祸了,谁把你床给占了?季阳?” 楼半夏摇头,将自己与南莲之间发生的事情给姽画说了,姽画的瞌睡也飞走了:“他不会就赖在咱们这儿不走了吧?” “应该不会,等他新鲜劲儿过了应该就会回去了。”楼半夏宽慰姽画,其实她也并不能摸清南莲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季阳一蹦一跳地去叫楼半夏起床,然后被扔了出来——神秘的南莲先生有严重的起床气! 萧煜到牵情阁来的时候,牵情阁内一片压抑的沉默。 “你们这是怎么了?” 季阳跳到萧煜身边,抱着他的腿:“萧煜叔叔我要跟你回去,季阳不要呆在这里了,呜呜呜……” 萧煜把季阳抱在怀里,看他眼睛都哭红了,不像是平时耍赖的装模作样,遂问道:“谁欺负你了?” 季阳趴在萧煜肩膀上抽噎:“阿琴的房间里有坏人,坏人还把季阳给扔了出来!” 楼半夏试图将季阳从萧煜身上扒下来,却失败了,看来季阳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萧煜回去了。萧煜探头看了外面一眼,楼半夏的房门紧闭,什么也看不到:“你房里是什么人?” “招惹不起的人。”楼半夏也很无奈,“算了,先就这么着吧,见招拆招。” 她约萧煜来,是要给他梳理体内紊乱无序的灵力。这个过程,对她是一种修炼,对萧煜也是一种修行。 ------题外话------ 婢女:呜呜呜,我的王爷我的梦,竟然是个断袖,还是下面的那个,梦碎了…… 第八十八章:家有丑妻 香炉中飘出淡淡的清香,在有些闷热的天气里分外宜人,叫人不由自主地放松。萧煜本以为自己要被这样那样地折腾一番,结果楼半夏只是叫他听她弹琴。 琴音温柔,如同春风拂过大地,又如潺潺溪水淌过心间。萧煜闭着眼,不由自主地沉浸了进去,整个人无比地放松。楼半夏的灵力便悄无声息地将他包围,丝丝缕缕渗入他体内,引导着潜藏在他血脉之中、如同无头苍蝇般乱闯乱撞的灵力走上正确的道路。 这个过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完成,有些人力量强大,灵力强悍,这样的人的灵力太过霸道,一旦闯入别人体内就会遭到激烈的反扑,如同宋初;有些人灵力温和,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他完成整个过程。 楼半夏的能力,是天赋异禀,是上天恩赐。 香炉中不再飘出袅袅香烟,楼半夏的也不再弹奏,萧煜睁开眼,觉得自己如同刚刚从温泉中出来,整个人都十分慵懒而舒适:“这支曲子还没弹完吧?” 楼半夏收起焦尾琴,盖起香炉:“凤鸣曲,只有半阙。”作曲之人,未及将曲子全部完成便死了。楼半夏自是可以将曲子补全,但终究不是原作,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不如就让它这样残缺下去。 门边有人鼓掌,门内的楼半夏和萧煜先前竟然全然没有发现南莲的存在,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南莲就像是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一般,仿佛只是听了楼半夏半阙曲子,大为赞赏reads;。 楼半夏看见他就想起自己的蠢,头疼不已:“你醒了,饿不饿?” 南莲歪了歪脑袋,眼神扫过萧煜:“还不饿。” 萧煜和南莲四目相对,如狮虎相遇,谁都不肯让谁。萧煜体内好不容易被楼半夏捋顺了些的灵力突然开始暴动,魔类的气息逐渐从他体内渗出。南莲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被压了下去,冷冷地看着萧煜,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支玉箫。 楼半夏眯了眯眼睛,想起宋初的话来。要想提高攻击力,音攻是她最适合走的路线。遇到南莲,或许不是祸事,反而是她的机遇。 无视南莲与萧煜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楼半夏突然插入两人之间,十指在焦尾琴琴弦上划过,数道风刃向南莲劈了过去。南莲不慌不忙,将玉箫抵在唇边,呜咽之声甫一出现,楼半夏的风刃便如同点墨入江河,瞬间消散。 楼半夏犹不肯放弃,指断一弦,朝南莲缠了过去。南莲双眼微眯,箫声突然一顿,紧接着便是暴风骤雨般的曲调,楼半夏被震得呼吸一窒,喉中喷出一口腥甜的血,踉跄着扶住一边的桌子。 萧煜却没有受到箫声影响一般,在楼半夏离开之后径直冲了上去。南莲的曲调又变了,变得诡异而扭曲,如同带着血腥味道的蛇一般从箫声中钻出。无形的绳索束缚住萧煜的四肢,阻挡了他的步伐。萧煜使力一挣,竟然挣开了! 南莲见状,也有些惊讶,放下玉箫,转瞬出现在萧煜身后,一闷棍敲下去,萧煜便倒了。还没有完全发作,萧煜的力量也就无法完全发挥,不过已经足够让南莲看出端倪。 “这个小兄弟,实在是很有意思。” 楼半夏擦去嘴角的血迹:“你别动他!” 南莲侧头看她:“你看起来很在乎他,他是你的情人吗?” “不,但他是我的朋友。” “呵!”南莲嗤笑一声,“朋友?朋友真是一个万用的名词,隐秘的情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能相认的情人,对外都可以称为朋友。实际上,根本没有朋友。” 楼半夏被他掐住下巴,口中的血不可抑制地从嘴角涌出,滴落在南莲手背上。南莲嫌弃地松开手,在楼半夏的衣服上将手擦干净:“不要不自量力地挑战我,你还没那个本事,你现在还能活着,全仗着我现在宠你罢了。” 隔壁的房间里,听书、姽画和良棋将这边的动静听得分明,却没有人敢贸然过来。南莲的底细谁也不清楚,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人来自上界,而且,拥有他们无法抵抗的力量。 南莲将要起身,却被楼半夏抓住了衣袖:“你说,你宠我?” “嗯哼,难道我不宠你吗?让你轻易绑架,任由你以我的身份得罪易天城,你把我的琴送给别人我也没跟你计较,你跟这个家伙独处的时候也没有出现打搅你们,这样,还不够宠你吗?还是,你要什么?”南莲对着楼半夏温柔地笑,如同看着他的宠物一般。 楼半夏吞下喉中涌出的血腥气:“对,我要你的修炼功法,我想要变得更加强大。” 南莲的眼神冷了下来:“你是冥界的人,却在这里跟我求修炼功法?是我耳聩,还是你脑袋进水了?” “我逃……” 楼半夏话未说完,就被南莲捂住了嘴,抬头便对上了他含笑的眼:“嘘,不要说话。我说过,我宠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下一刻,她手中便多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册玉简reads;。 “好了,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了,该是我收取报酬的时候了。来吧,狠狠地蹂躏我!你上次的力气连打晕我都不够,这次记得使劲点儿。”说话间,又往楼半夏手里塞了一把匕首。 楼半夏嘴上不说,心中却觉得南莲真是个神经病,别人永远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行事堪称诡异。有一瞬间,她觉得南莲和龙脩可能会有共同语言,都是抖m。 既然南莲都这么说了,楼半夏下手一点都没留情,刀刀往要害部位捅。南莲不闪不躲,反而越来越兴奋,脸上泛出潮红:“对,就是这样,再快一点,再深一点!” 碧蕊捂住季阳的耳朵,迅速将小孩儿带了出去。听书、姽画和良棋面面相觑——这声音,是不是有点令人误会? 兴许是真的被南莲的起床气给吓到了,萧煜醒来要走的时候,季阳一把扑在了他身上,怎么都不肯下来,硬是跟着萧煜回去了。这样也好,季阳年纪尚小,正是模仿身边的人的时候,楼半夏等人还真怕他被南莲给影响了…… * 南莲说难缠也难缠,说好说话也好说话,除了某些癖好很奇怪以外,并不故意找茬,颇有随遇而安的味道。南莲装模作样不暴露的本性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个世外高人,很是能唬得住人。 他给楼半夏的玉简果然是关于音攻的功法,只要在玉简中注入灵力便可阅读,不过按照玉简所言将灵力在体内运行了一周,楼半夏便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有了一些变化,只是那种变化十分微妙,暂时还没有外在的表现。 一连几日,萧煜都会到牵情阁报道,不过是为听楼半夏一阙琴曲,安然渡过灵力暴动的那几天。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每次南莲看他的目光都会让萧煜觉得自己仿佛赤身*展露人前,很是不自在。 半个月后,梁仪安与顾老将军班师回朝,晏城中万人空巷,聚集在城门到皇宫的那条路两侧,欢呼着迎接他们的英雄。为表重视,萧长风亲自出宫到城门迎接,萧煜自然也要到场。楼半夏等人在路边的茶楼二楼雅间透过窗户围观,视野广阔且不必与人拥挤。 皇帝銮驾和两位将领刚刚过去,雅间外便有人敲门。 敲门的是个家奴样子的妇人,见到他们还有些局促,应该不是出自大家。 “诸位可是牵情阁的公子?” 楼半夏回头看她:“正是,您有何事?” 妇人福身:“老奴乃是顾侍郎家伺候的,我家夫人正在对面饭馆,想请诸位公子吃顿饭,不知诸位公子可肯赏脸?” 姽画往对面看去,对面饭馆二楼的包间的窗户半开半掩,让她看不真切。 楼半夏本想只带着良棋过去,南莲却狗皮膏药般跟了去,楼半夏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让他跟着,期望他能维持住世外高人的模样。 顾侍郎是什么人,楼半夏不知道,也并不重要。要见她的顾夫人全身上下都被裹得紧紧的,头上罩着纱巾,不漏一丝肌肤,只能隐约绰绰地看出一些轮廓。 “贸然请诸位公子前来实在失礼,望诸位见谅。”顾夫人似乎有些紧张,声音发紧,听得人不自在。 楼半夏可不觉得她请他们过来是为了吃饭:“夫人可是有什么苦恼?” “唉,”顾夫人叹了口气,“夫妻和睦,子女双全,我本该知足。可人心总是贪婪,总想要得到自己没有的东西。”说话间,她取下了头上的纱巾,露出一张堪称丑陋的面孔。 “西街顾郎,白身入朝,尽忠职守reads;。恪守母训,不以貌取人,善识内在。其妻顾林氏,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此句出自《登徒子好色赋》)。夫妻恩爱,不纳一妾。这是坊间的传言,身为主人公之一的我,在他们看来是撞了大运遇上了我家相公。事实的确如此,正如很多人所想,我,配不上相公。”在外人面前自揭伤疤,顾夫人脸色难堪。 兴许是见过了丑到极致的莫行舟,楼半夏和良棋并不觉得顾夫人有多丑,南莲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们的态度让顾夫人稍微自在了些。 良棋替她将要交易的内容说了出来:“所以,你是想变漂亮。” 顾夫人却摇头:“我并不需要变得有多漂亮,只是希望你们能让我看起来不这么……这么让人难以接受。”纵然丈夫并不在意她的样貌,却不能阻挡旁人的议论。一句句“配不起”砸在她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人会因此嘲笑她的丈夫,更加让她在人前难以抬头。她生下的一儿一女,经常会因为有一个丑陋的母亲而被排挤,即使他们本身并不丑。 “你能提供的酬劳是什么?”楼半夏问道。 顾夫人双唇颤抖:“我知道你们的规矩,千金我拿不出,但我有其他的东西。”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一子一女,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子嗣缘,你们可以拿走。” 真是一个大胆、贪婪而又聪明的女人。 在这个时代,生育能力对一个女人而言至关重要。一个女人如果不能生孩子,那是肯定会被鄙视的。一子一女在这个时代来看并不多,普通人家都能生出三四个孩子,更何况官员自家?敢作出这个决定,这个女人绝对够胆也够绝。 顾夫人选择用自己的生育能力来跟他们交易,是想保全自己其他的能力,爱情、亲情、友情,喜、怒、哀、乐,她都不想放弃,而孩子她已经有了。所以,她是贪婪的而又有点小聪明的。 “这件事,你相公知道吗?”楼半夏问。 顾夫人摇摇头,这样的事情,她怎么敢让相公知道? “那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如果今天我们跟你做了这单交易,你回去要怎么跟你丈夫解释?” “我,我自有办法。”顾夫人的呼吸有些紊乱了,似乎有些慌张。 话说到这里,楼半夏已经仁至义尽,做生意的人,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之间的交涉的南莲脸上趣味的表情越来越浓,灵师一族果然有趣,竟然能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作为酬劳。他也很好奇,他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将那些东西从交易对象身上取出来的。 楼半夏在易天城拿走苏无遮的快乐的时候,南莲还在乾坤袋里,什么都没有看见。这一次,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可惜的是,即便全程观看,南莲也没能搞清楚楼半夏是怎么做到的。 顾夫人走出饭馆的时候,已经是个五官端正、体态纤浓有度的妇人,那些用来遮掩她的丑陋的东西都被付之一炬,那个丑陋的顾夫人也随着它们的消失化作无物。 楼半夏等人回到牵情阁,萧煜也已经来了。点香的时候,楼半夏顺口问了一句:“朝中那个娶了个很丑的妻子的顾侍郎,你知道吗?” ------题外话------ 书城的宝贝儿们,我的书真的不贵哒,都是千字五分,章节价格是按照每一章的字数定的。 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留言,无论是本站还是书城,我都会看的~ 第八十九章:自古才子爱美人 兴许是这个人还真的挺有存在感,萧煜很快想起了这个人。 这位顾侍郎,是礼部侍郎,今年刚刚升上来的。为人方正,做事一板一眼,很少犯错误,但是却也不出挑。他最大的存在感就是来自于他的丑妻,因为这件事,他的名声还不错,只是难免会被嘲笑。古往今来,男人谁还不希望自己有个漂漂亮亮带的出去的老婆呢?自己看着赏心悦目,还给自己长脸。 朝中有些有女儿的老臣,见顾侍郎品行端正,还想把自己的女儿塞到他身边,却被他给拒绝了,看上去是铁了心要跟丑妻过一辈子了。 但是呢,人都有劣根性,顾侍郎也不例外。哪有男人不爱美人的?顾侍郎虽然不纳妾,但却爱逛青楼。 青楼不同于妓院,朝廷官员不允许进妓院,却可以进青楼。青楼虽然也是色艺女子栖身之处,却更多风雅,少了些淫欲。青楼女子大多才貌双全,卖艺卖身全看心情,讲究一个两厢情愿。八成的风流才子,都在青楼有红颜知己。爱逛青楼,算不得什么大事。 “据传,那位顾侍郎在西街的风月居有位相好,那女子为了他,已经一年多没有接待过其他客人了reads;。” 见楼半夏已经架好了琴,萧煜便也闭了嘴。楼半夏本也就是随口一问,也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然而,不过隔了三天,她又见到了顾夫人。这一次,是顾夫人来了牵情阁,看来是已经顾不得面子了。 听了顾夫人的话,楼半夏才明白,为什么顾夫人能克服心理障碍在大白天到她牵情阁来。 她要变得更漂亮。 之前楼半夏就说过,顾夫人是个贪婪的女人。现在,她不会再因为外貌丑陋而被人说三道四,却又要用更美的容颜去收拢丈夫的心。 顾夫人也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知足的女人,她以为自己不过是想摆脱那些流言,不过是想让自己的丈夫走出去能更有面子。然而当夜色降临,独守空房的寂寞却比曾经更加汹涌地将她淹没。 曾经的她,因为自知样貌丑陋,其实是不太愿意和丈夫相处的。应该说,她排斥跟任何人相处。所以,对顾侍郎警察不跟自己同床共枕,顾夫人并没有很伤心,甚至会松一口气。如今她不再丑陋,丈夫却依旧深夜不归,即使回来了也是住在书房,这让顾夫人十分挫败。 顾夫人知道顾侍郎在风月居有个相好的女人,昨天,她终于忍不住去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眉如翠羽,肤白如雪,纤腰款款不盈一握,嫣然一笑百媚生。顾夫人自忖,如果她自己是个男人,大概也会喜欢那样的女人。 但她是个女人,和那个女人卿卿我我的男人,正是她的丈夫。如果美貌能够唤回丈夫的心,她想要试试,所以她又找上了牵情阁。 楼半夏对美的感知并没有那么敏感,姽画才是这方面的专家。 姽画的手抚过顾林氏的脸,摸索着她的骨相:“顾夫人,你的骨相并不好,如果要动手的话,你的样貌将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我不在意,只要能变得更加漂亮。” “不,我想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你相貌大改,你能保证你的丈夫还会认你吗?”骨相一动,再要恢复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姽画也十分谨慎。 顾夫人果然犹豫了:“那……那可不可以一点点地改变,让他能够看到我的改变过程,潜移默化,他总能够接受的。” 看,多么聪明的女人。 “酬劳……”楼半夏刚刚开口,就被顾夫人打断。 “我感知悲伤的能力,请你拿去。”这样,即使她无法挽回这一切,也不会太难受了吧。 楼半夏打了个响指:“如你所愿。” 她身后,南莲突然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楼半夏反手就是一刀。看着自己手臂上逐渐愈合的伤口,南莲笑得愉悦:“阿琴你可真粗暴,不过我喜欢。不过这一次,我只是想跟你说,我饿了。” 反正接下来的事情有姽画在,楼半夏便带着南莲出门觅食。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南莲竟然将楼半夏带到了风月居附近。 “哟,那不是风月居吗?久闻大名,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南莲说完,也不等楼半夏答应,拽着人就往那边去。 风月居的确与妓院不同,至少没有穿着暴露的女子在外面揽客,大白天的照样接待客人。 大堂中一群人正在以击鼓传花的方式对对联儿,陪在一边的女子的穿着也十分含蓄,甚至也会参与其中。 一个穿着齐整的侍者前来接待南莲和楼半夏,兴许是认出了楼半夏,还对她微微一笑,让楼半夏愈发窘迫reads;。 “不知二位有何雅趣?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客官尽管挑。” 南莲双眸发亮:“可有会武的,刀枪棍棒都可以,会鞭子更好。”到青楼来找会武的姑娘,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难人。 孰料那侍者竟点了头:“有是有,不过今儿个姑娘出去陪客了,客官恐怕见不着了。” 没等南莲开口,楼半夏在他胳膊上使劲掐了一把,接话道:“那就不找姑娘了,今儿个顾侍郎可在?” “原来是来找顾老爷的,顾老爷正在听扶风姑娘唱曲儿呢,咱这就上去?” 楼半夏不过随口一问化解尴尬,那顾侍郎竟然真的在这里,那扶风姑娘,应该就是他那相好儿的了。看来,顾侍郎还真是爱逛青楼。 侍者将二人带到了一间房间门口,正要扬声通报,却被南莲拦下了:“你下去吧,这里暂时用不到你了。”收了一锭银子的侍者从善如流地退下。 房间在三楼,走廊上除了南莲和楼半夏之外并没有其他人。门内传出女子如同黄鹂一般婉转清丽的歌声,让人听着就觉得舒心。南莲和楼半夏并不进去,一人一边靠在门框上听里面的女人唱曲儿。楼半夏到底还是没把持住自己的好奇心,用沾湿的手指点开了窗户纸,偷偷望向屋内。 一个蓝衣男子背对着正门,身着玫红纱衣的女子一边弹奏着琵琶一边吟唱着婉转的曲调,看向男人的眼中满满都是情谊。这女子华色含光,明艳绝伦,又有一把好嗓子,的确有让人流连忘返的资本。 一曲罢了,楼半夏和南莲悄无声息地出了风月楼。南莲撇嘴:“真没意思,进了青楼竟然没找姑娘。” “我记得,我们出来是因为你饿了。”楼半夏微笑着怼了回去,她本来就没想进青楼。 被揭穿的南莲一点都不尴尬:“啊,好饿啊,我要吃仙品居的绿豆糕。” 楼半夏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动,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仙品居距离牵情阁不超过一百步,根本犯不着跑到这儿来! 他们兜了一大圈,最终只买了半斤绿豆糕回去。顾夫人在姽画手下有了一些并不十分明显的改变,一眼很难看出有哪里不一样,但整张脸看上去要比之前明艳了不少。顾夫人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十分满意,离开之前还预约了下次再来的时间。 看着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的顾夫人,楼半夏想起在另一个时空那些迷恋整容不可自拔的男人女人们。果然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人们对美丽的追求都不会改变。现在的顾夫人,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南莲一边咬着绿豆糕,一边挑着眉毛分享八卦:“我们刚才顺道儿去了一趟风月居,那什么顾侍郎正在那里会相好儿呢。那个叫扶风的女人长得还算可以,更重要的是人家有情趣,能引起男人的兴趣。我看顾林氏要把男人从她身上抢过来,悬。” 良棋看着他手中仙品居的绿豆糕,嘴角抽搐:“还真是很顺道儿……” 楼半夏百无聊赖地自己分茶,眼角余光瞄见听书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正在放血。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听书是在用自己的血喂养他的傀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楼半夏总觉得那傀儡比之前要大一些。 身后有人逐渐靠近,楼半夏回头一刀捅过去,猛然看清来人的样貌,楼半夏立时收手。然而匕首已出,梁硕还是被吓了一跳,哇哇乱叫:“琴公子,我们好久不见你就枉顾往日恩情对我始乱终弃要杀我哟!” 楼半夏眉心一抽:“始乱终弃不是这么用的!你怎么来了?” “对了,琴公子你现在有空吗?”梁硕的脸色顿时变得哀戚起来,仿佛楼半夏真是个负心汉一般reads;。 楼半夏蹙眉:“大老爷们儿别娘唧唧的,有什么事直说。” 梁硕立即扑到了楼半夏面前,半坐在地上,抱住她的大腿:“琴公子,你快去帮帮我家王爷吧,他在被人欺负哩!” 老娘说,在媳妇儿面前适当示弱能激起媳妇儿的怜爱之心,更容易擦出火花。他们家王爷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自己来示弱呢,只能他们这些做下属的操心了。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家王爷在楼半夏面前,还真没强势过几次…… 楼半夏被梁硕演话剧般夸张的语调给惊到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萧煜被欺负又是怎么一回事,他一个堂堂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能被谁给欺负了?皇帝?要是皇帝的话,找她也没用啊! “萧煜在哪儿呢?” 梁硕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根本没有任何痕迹的眼角:“在兴隆赌坊。王爷从来不会赌,被那些不要脸的家伙骗过去,再这么玩儿下去,恐怕王府都要被抵出去咯——”他拖着长调,特意学着印象中祖母从老爹的棍棒底下把他救出来时的语调,梁硕觉得这样听起来特别可怜。 然而在楼半夏听来,只觉得梁硕智障了。其他人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梁硕,就连良棋都一脸嫌弃,梁硕却自我感觉良好。楼半夏觉得,要是自己再不同意,他可能会做出更傻的事情来,只得随他去了。姽画说想见识一下萧煜被欺负的模样,也跟了过来。 兴隆赌坊是晏城中最大的一家赌坊,据说背后是位大人物,平时也有一些达官贵人来玩儿几把,从来没有人敢在兴隆赌坊找茬的。 一楼大堂,就和其他的赌坊一样,嘈杂熙攘,欢呼声、叫骂声、哭嚎声不绝于耳。有人在这里突然暴富,也有人在这里倾家荡产,赌徒们在这里丑态毕露。 楼半夏和姽画跟着梁硕上楼,二楼要比一楼清静一些,参与赌博的人也没有那么激动,当然,赌注却更大。 越往上走,人越少,环境越安静,档次更高。上到四楼,已经是分隔的房间,每个房间中只有一个场子,是权贵们找乐子的地方。楼半夏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走廊上转悠的汪哲,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记得他是萧煜的副将。 在看到他们之前,汪哲还是一脸悠闲。然而当他的视线撞到了他们的身影,神色却突然焦急起来,脚步更加急促、紊乱,看上去十分焦躁——演得比梁硕好。 等到楼半夏他们走到面前,汪哲抽了抽鼻子:“琴公子,你终于来了!”他看楼半夏的眼神,如同看到了救世主。 楼半夏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不过戏稳住,太过了。”说完,也不等人通报,直接推门而入。姽画摇头低笑,萧煜身边,真是个个都是人才。 梁硕和汪哲对视一眼,耸肩,他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得看王爷自己的了。 “这样真的会有效吗,不会折损王爷的威严吗?”汪哲还是不太确定。 梁硕拍着胸脯道:“赌又不是什么好事,咱王爷不会才好呢。你放心,我娘说了,没问题的。” 屋里燃了熏香,是浅淡的梨花香。桌边众人各自落座,每个人手边都有一盏茶,一叠茶点,却不见银子银票。一边还有美人红袖添香,素手分茶。看上去不像是赌博,反倒像才子诗会。然而桌面上的骰子告诉楼半夏,他们的确就是在赌博。 ------题外话------ 当一个多肉控进了多肉大棚,就像色狼进了女儿国…… 第九十章:赌坊风云 屋内众人都抬头看向门口的楼半夏和姽画,萧煜还有些惊诧:“你怎么来了?” 楼半夏走到他身边:“有人说,你就快把王府给输了,请我来看戏。” 趴在门口偷听的两个人差点趴下,他们哪里这么说了?!被他们特意支开的其它侍卫陆续回来,他们不好再偷听,只得装作认真守门的样子——堂堂副将既然抢了守门侍卫的活儿,那就得干好了,免得叫人笑话。 萧煜脸上一热:“谁跟你胡说的,我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 楼半夏没兴趣听他辩解:“输赢如何?” 旁边负责记录的女侍立即呈上账本,萧煜的确输得惨烈,却也还没输到要把王府抵押出去的地步。其他几个人虽然也各有输赢,但差距不大,几乎是瓜分了萧煜输出去的东西。这把戏,玩儿得够光明正大的了。 和萧煜一起在赌桌上的五个人都和萧煜差不多年纪,个顶个的都人模人样,穿着打扮华贵入时,看来都是世家子弟。就是不知道萧煜做了什么,让他们联起手来对付他。 楼半夏的眼神在其他五个人身上转过一轮,对面穿着绿色圆领胡服的人先沉不住气了:“二位是牵情阁的琴公子和画公子吧,久仰大名,可有兴趣来一盘?” “好啊,”楼半夏顺水推舟,将萧煜拎开,自己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我还是第一次到赌场来,正想试试,怎么玩儿?” 一边的蓝袍公子哥儿笑得温和:“很简单,给出一个数字,我们各自摇骰子,得出的点数之和最接近那个数字的为赢。数字嘛,就由我们轮流出,这样公平reads;。” “是很简单,那来吧。”楼半夏随手拿起自己手边的骰盅。 其他五个人都笑了,穿着一身玄色窄袖短袍的男人低声提醒:“琴公子还没下注呢。” 楼半夏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诸位见谅,第一次难免手生。萧煜,下注!” 萧煜在账本上写下赌注,其他人脸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变化。有惊讶的,有恍然的,也有暗自嘲讽的。 姽画弯腰悄声在楼半夏耳边问:“阿琴,你会玩儿吗?” “不会。”楼半夏承认得很干脆,“但是要赢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用灵力控制骰子,还不是想要几点是几点吗?这样还赢不了,那就是笑话了。 见她一脸自信,姽画暂时放下了心,和萧煜一起在楼半夏身后观战。 第一把,玄衣男子出数。 “十三。” 数字一出,众人纷纷摇动自己的骰盅,片刻后停下,一一亮出自己得到的结果。 三个骰子,楼半夏的结果是二、三、四,相加得九,输了。赢家是她对面的绿衣男子,三个四,相加得十二,与十三只差一。 一连几把,楼半夏只赢了一把。其他人看她也不比萧煜好,眼神纷飞,开始撒开了手,赌注越来越大,相应的,楼半夏这边的赌注也不可能小。 “琴公子,你今天看来手气不好,要不然就算了。要是再这么玩儿下去,王爷怪罪到你身上怎么办?”玄衣男子看似好心地提醒。 不必楼半夏说话,心中有火的姽画已经怼了回去:“这你放心好了,我们牵情阁最不缺的就是钱。今天就是阿琴真的把王爷的王府给输了,我们也能给它赎回来。” “这样是最好。”玄衣男子笑得儒雅,宛如君子。 楼半夏翻了翻账本:“差不多该翻盘了。”说着,便提笔写下了接下来的赌注——摄政王府。萧煜站在她身后挑了挑眉,终究没有说话。其他人看她赌气般的不自量力,也自是不肯输的。况且他们赌桌上的规矩就是,后来下的赌注不能比之前下的赌注小。 账本转过一轮又回到楼半夏面前,看着一溜儿的宅子商铺,楼半夏很满意。 “三。”三个骰子所能得出的最小的数字,也只有唯一的可能,要得到这个结果并不简单。 “啪啪啪啪啪啪”,六个骰盅砸下,有人暗自吞了口口水,整间屋子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大家的心跳声。 众人几乎同时揭开骰盅,看到结果的一瞬间,其他五人面如死灰。楼半夏面前,三个一点齐齐整整,而他们最接近的也差了一点。 “啊哦,看来这一轮我的运气不错。”楼半夏吐出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刺痛了其他五个人的眼睛。 “再来再来。” “对,咱们继续。” “下注了!” 楼半夏一边往账本上写赌注,一边跟萧煜说仙品居她要了。其他人看着她这副猖狂的模样恨地牙痒痒,却无可奈何,只能期盼着自己能够翻盘。 赌桌上就是这样,赢了的还想赢,输了就想翻盘。赢得多了或许能够收手,输得多了,八成会红了眼睛继续干,誓要把输掉的再给赢回来reads;。于是,越输越多,最终倾家荡产。 放开了的楼半夏几乎是碾压式的赢面,每次都能恰好卡点儿,一点不多一点不少,不给对方半点机会。对方五个人已经输红了眼,情绪逐渐失控,这对楼半夏反而有利,很快她就把萧煜输掉的东西都给赢了回来,还赚了一大笔。 “十八点,刚刚好。” 又是卡点儿,楼半夏云淡风气,其他人却淡定不了了。 玄衣男子愤愤摔了骰盅,气急败坏地指着楼半夏:“你出老千!” 楼半夏无辜地看着他:“地方是你们的,骰子骰盅是赌场的,我是半路加进来的,你说我出老千,是要有证据的,否则我告你诽谤哦。” 萧煜在背后捅了捅她,示意她不要随便说话。诽谤这个词不是能够乱用的,在这里,诽谤罪名成立基本都是政治原因,楼半夏这么说不太合适。 好在其他人已经气昏了头,压根儿没注意到楼半夏说了什么。 “呀呀呀,输不起就不要玩儿嘛。看我们摄政王殿下,一开始输了那么多,不还是很淡定地陪你们玩儿吗?”姽画轻描淡写,气死人不偿命。 那几个人是真的快要吐血了,他们能跟萧煜比吗?他们虽然是世家子弟,但是能动用的钱财只有那么点儿,哪像萧煜把王府搬空了都没人管?再输下去,他们连亵裤都得押上了。但是就这么认了,丢脸是一回事,回去也少不得被处罚。 他们进退两难,楼半夏捂嘴打了个呵欠:“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欠下的东西记得送到摄政王府去。” 其他人虽然有心拦她,却只能僵坐在位置上,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出了兴隆赌坊,梁硕和汪哲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楼半夏好奇问道:“那几个是什么人,你是怎么得罪他们了?” 萧煜摇头:“他们是晏城五大世家的子弟,都是长子嫡孙,被称为晏城五少。世家和皇族本就相克相生,既是对头,却又不能至对方于死地。不过我可以肯定,我最近没做什么得罪他们的事情。” “那他们是脑子坏掉了找你麻烦,你也脑子坏掉了跟他们赌钱?”楼半夏讽刺起来两边都不放过。 姽画也有些好奇,萧煜不像是会随便答应别人去赌钱的人:“难道他们抓住了你什么把柄逼你去的?” “那倒不是,前些日子,魏侯发现兴隆赌坊涉嫌洗钱,我前去探查,恰好遇见他们。兴隆赌坊是严家的产业,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陪他们来一局了。”萧煜解释。 听起来,这就是个巧合,是萧煜自己倒霉。但要只是巧合,晏城五少也没有必要让萧煜输得那么惨吧……这里面,肯定有其他事儿。但萧煜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会是他们知道你要查兴隆赌坊,所以故意来找你晦气吧。”姽画猜测道。 “不会,他们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注意到兴隆赌坊,他们还没这么傻。” 楼半夏并不关心萧煜和五大世家有什么纠葛,但她不想萧煜出事,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你最好回去先清点一下你所有的财产,尤其是房屋宅院,说不定能够发现一些线索。” 拿到账本的时候楼半夏就有些奇怪,他们的赌注并不是金银财宝,而都是房子宅子。虽说大家都是有钱人,但是也不至于财大气粗到这种程度吧。楼半夏觉得,晏城五少很有可能是看中了萧煜的某座宅院。 到了岔道口,楼半夏还不忘提醒萧煜:“别忘了仙品居我要了reads;。” 萧煜哭笑不得:“知道了,不会少了你的。有空的话,到王府来看看季阳吧。” 楼半夏要仙品居也是一时兴起,他们平时经常会在仙品居买些吃食,南莲现在也成了仙品居的常客。能把店直接收拢到自己手上,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季阳是真的一下子被南莲给吓到了,躲在摄政王府不肯回来,还把碧蕊给招了过去照顾他,叫人心疼又无奈。 一天后,萧煜来牵情阁的时候顺便带来了仙品居的房契地契,还有几张工契,他只是把人家的店直接给扒下来了,原来的老板净身出户,正合楼半夏的心意。 拿着房契,姽画啧啧称叹:“赌场,啧,搞得我心痒痒。” 楼半夏在她头顶轻敲一下:“得了吧,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就是说说而已。” 楼半夏也不跟她多讲,大家心里都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便带着萧煜去了隔壁。 南莲凑在听书身边看他放血喂傀儡,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么块自生木,要雕刻出形状可不简单。” 所谓自生木,顾名思义,即自己能够生长,不需要根须,甚至不需要外来的补给。如果遭受外界伤害,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恢复,它就会恢复到原本的形态,就像太岁一样。只是它恢复所需要的时间比太岁要多得多,也便有了塑形的可能性。不过可能性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是在上界,能够用自生木做出成品来的人都不多,且这样的人大多会被门派世家所招揽。 用自生木做出的傀儡,几乎是不死不灭的。因为傀儡没有灵魂,几乎是绝佳的夺舍对象,一些无法进入元婴期的修士就会选择放弃自己的肉身,转居自生木傀儡中。 听书用血喂养傀儡,是在自己与傀儡之间牵线,成为血缘羁绊,傀儡就只能为他所用。 将手指上残余的血吮干,听书抬眼冷漠地看着南莲:“要早就这样一个傀儡要多久,南莲先生应该比我清楚。” 南莲如同软了骨头般趴到听书身上,薄唇贴近他的耳朵:“可人儿,你知道了什么?” 听书的右手突然化作利爪,朝着南莲的脸抓去。南莲下意识躲避,却还是慢了一些,脸颊上多了几道血痕,却又很快消失,只留下尚未干涸的血珠点缀在白玉般的面庞上。 南莲抬手抹去血迹,在舌尖舔去:“这就生气了,真是不好玩儿。” 良棋紧张地挪到听书身边,将他挡在自己身后:“南莲先生,听书不太喜欢别人靠太近……” “喂喂喂,我有那么可怕吗,我又没说要怪他。”南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逐渐变了,“说实话,还是挺带劲儿的。” 隔壁的房间里,楼半夏和萧煜结束了例行“治疗”,萧煜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道:“我最近觉得自己有些变化,练功的时候总觉得有另外一股力量在筋脉中游走。昨天,我竟然把幻月头上的毛给烧掉了一撮。” 楼半夏灭了香炉,轻笑:“这说明你体内的灵力开始正常运转,不过到现在我还是弄不明白,你体内的灵力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萧煜突然出现在楼半夏身后,前胸几乎贴着她的后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抵在自己的腰上——那是南莲给楼半夏的匕首。 萧煜却没有就此退缩,伸手环住楼半夏的腰,将她的身体使劲地往自己的身体拉,完全不顾匕首的存在:“阿琴,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了,是不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第九十一章:出手一个神经病 楼半夏对天翻了个白眼儿,不知道他是发哪门子的神经,却又不敢真的伤了他,只得自己收回已经染血的匕首:“萧煜,你能不能正常点儿?” 萧煜的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一垂眼就能看到楼半夏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耳朵,鼻端有淡淡的清香,是某种干净的木香,让人情不自禁一闻再闻。心跳很快,自己手下的腰肢还是如记忆般纤细,那一夜的风景出现在脑海中,萧煜觉得自己有点渴,有点饿,想要对那只耳朵咬上一口。 蓦地松开楼半夏,萧煜匆匆转身:“我忽然想起王府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楼半夏僵着身体站在原地,双手微微颤抖——刚才,萧煜好像有反应了。 “操!”楼半夏忍不住爆了粗口,该不会萧煜真的是个断袖吧!她之前还在考虑跟他发展,要是他真的是弯的,她难道还得一直维持这种状态? 隔壁的姽画等人看到萧煜匆匆离开的样子,都有些莫名。难道,阿琴又欺负人家了?为什么他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楼半夏在萧煜离开一刻钟后才回到房里,脸色还有些僵硬。南莲敏锐地嗅到她身上的血腥气,挑眉:“你对萧煜出手了?” 楼半夏现在听到萧煜的名字心中就是一跳,恍惚了半晌才回答:“没有,他自己撞上来的。” * 萧煜一出门,直接轻功飞回了王府,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梁硕和汪哲一头雾水,王爷出去的时候心情还是不错啊,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莫不是跟琴公子吵架了。 当看到幻月被扔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默默拽着幻月走了。老虎发飙,惹不起只能躲一躲了。 萧煜像往常一样坐在桌案前处理公文,想要用正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压下心中窜起的那股邪火。然而,哪怕他拿着公文,眼前却总是出现那日给楼半夏上药时的情景。昏黄的烛火,白皙纤瘦的身躯,不盈一握的腰肢,还有横亘在白皙背脊上魅惑的红痕,一切都让他越来越焦躁,连灌了两壶凉茶都没什么效果reads;。 正事办不下去,萧煜干脆扔了公文歪在榻上,企图让自己睡着,竟然还真的睡了。梦中,又是那番光景。自己骑坐在烟琴的大腿上将他反压在床上,烟琴侧过头来看他,眼神迷离飘渺,三分隐忍七分诱惑:“阿煜,你轻些……” …… 萧煜蓦地惊醒,窗外天色已经黯淡,书房里没有点灯,更加昏暗。他急促地喘息着,双腿之间一片黏腻,让他更加惊惶。记忆中还残存着梦中的情景,纠缠的身躯,粗重的喘息,有人用飘渺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难道我,真的是个断袖?” 直到书房内亮起了烛火,梁硕才过来敲门:“王爷,厨房问您什么时候用饭。” 萧煜一点胃口也没有:“我今天不吃了,你们自己去吃吧。” 梁硕回头跟汪哲对视,果然是吵架了,连饭都不吃了。 季阳嘴里咬着一个鸡腿从他们身边走过:“梁叔叔,汪叔叔,你们在亲嘴吗?” 梁硕和汪哲立即后退,两人之间隔出了三丈的距离。萧煜听到季阳的声音,黑着脸开门:“你们俩,给我进来!” 一进书房,梁硕和汪哲忙不迭地解释,他们只是靠的近,并没有亲上去,是季阳看错了。然而萧煜并不需要他们的解释,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大庭广众的,还是注意一下影响。” 梁硕和汪哲委屈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看在萧煜刚刚和琴公子吵完架心情不好的面子上原谅他。但是,英明神武的摄政王殿下,虽然你是个断袖,但不代表你身边的人也都是断袖! 萧煜开始躲着楼半夏,为了确定自己的性取向问题,萧煜甚至让府上的管家给他找了几个干净的男孩子过来。无论是乖巧的、妖媚的、火辣的还是温柔的,只要他们一靠近,萧煜就浑身不自在,最后还是把他们哪儿找来的送回哪儿去了。 这样一来,萧煜觉得自己应该不是断袖。但是他对楼半夏起了反应是真的,还做了春梦……这要怎么解释? 拿起刚刚送来的折子,萧煜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牵情阁了,也没有让人去跟楼半夏说一声,直接爽约了。而楼半夏竟然也没有来看看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连之前答应的来看季阳都没有一次。 萧煜莫名地觉得心里堵得慌,摔了奏本儿,扬声道:“来个人,给我去看看烟琴来过没。” 门外有人应声,萧煜便捡起奏折继续看着,心思却一直没有回来。半晌,有小厮前来回报,说烟琴正在来王府的路上。萧煜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哼,算他还有点儿良心! 然而片刻之后,又有侍女的声音传来:“王爷,烟琴公子路过王府,往侯府去了……” 萧煜的脸顿时黑了,拍案而起。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他也没有放手的理由!断袖又怎么样,反正他注定无后,不是刚好吗? “想来本王也已经许久没去侯府了,是该去拜访拜访了!” 萧煜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还没走几步就看到楼半夏正牵着季阳往王府里走。看着楼半夏脸上温柔的笑,萧煜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当楼半夏抬头对他微微一笑的时候,萧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怎么来了?”萧煜咳嗽了一声,声音无比温柔。 楼半夏莫名一抖,脸上的表情差点挂不住:“不是你让我有空来看看季阳吗?” “哦……”萧煜有些失望reads;。 “还有你,好几天不去牵情阁,是想继续狂躁下去吗?” 虽然楼半夏是在责怪自己,萧煜却听出了关怀,努力压制着将要上扬的唇角不让自己笑出来。 楼半夏架琴焚香的时候,萧煜就坐在他身后看着他,只觉得哪哪儿都好,哪个女人都配不上他。 “阿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楼半夏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可爱的,漂亮的,大方的,只要不作妖的我都喜欢。” 萧煜气闷:“你以后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吗?”他记得楼半夏说过,以后不会娶妻生子,但是这也并不代表他不会和女人在一起。 “不知道。”果然,楼半夏并没有否定,“如果我最后喜欢上的是个女人,那我就和女人在一起;如果我爱上了一个男人,那我就和男人在一起。只要两情相悦,男女又有什么关系?” 萧煜心中升起期待:“你们修行的人,不是要断绝七情六欲吗?” “什么叫你们修行的人,你自己现在也算是个修士了。”楼半夏在焦尾琴前坐下,“修行有很多种,你说的那种是苦修。苦修是正常修行中最为稳定的一种,但是既然是苦修,当然十分清苦,很少有人能够坚持下来。” “这么说来,你不是苦修之人?” 楼半夏弯唇:“我当然不是,我是灵修。” 香炉中香烟袅袅升起,琴声悠悠荡荡传开,萧煜在琴声中逐渐睡去。因为前几日的春梦,他这几天就没能睡成一个好觉。直到琴声停歇,萧煜也不曾醒来。楼半夏收了琴,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弯腰细看。 萧煜本就长得好,再加上灵力对*的滋养,愈发俊朗,气质也愈发清俊。 “可惜了,竟然真的是个断袖。”楼半夏长叹一声,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回牵情阁的路上,楼半夏看到顾林氏和顾侍郎相携相伴往胭脂铺里去了,顾林氏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经过姽画两次休整,顾林氏和以前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和最开始的模样更是有了云泥之别。顾侍郎能带她出来买胭脂,足以说明她的计划有了一定的效果。只是这种效果能维持多久,尚未可知。 正如南莲所言,风月居里的扶风姑娘,对男人的吸引力是很强的。她拥有的不仅仅是美貌,还有情趣,她熟知各种吸引男人、留住男人的手段。顾侍郎会暂时回到顾林氏身边,也许都在扶风的算计之中。 对这个时代的男人而言,女人应当大度,而不应娇蛮善妒。扶风适时地松手,让顾侍郎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正房夫人,正好能够体现她的“妇道”“妇德”。 “真是个可怜的女人,不是吗?”南莲不知何时出现在楼半夏身侧,负手而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嘴角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笑意,如同端坐莲花台的菩萨一般。 楼半夏也弯了弯唇角:“世有因果,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萧煜再到牵情阁的时候,带来了新的八卦消息。顾侍郎的夫人顾林氏,要替顾侍郎纳了风月居的扶风姑娘。 “渣男贱女,天生绝配。”听书的毒舌也是一点都不饶人。 南莲最近不再缠着楼半夏,改缠着听书了,闻言便凑了过去:“可人儿,我真喜欢你的精辟reads;。” 听书抬眼:“你有病。” “对啊,你有药吗?”南莲笑得欢快。 萧煜不知道自己闹别扭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去问楼半夏:“这是怎么一回事?” 楼半夏耸肩:“很明显,我失宠了呗。” 嘴上这么说着,楼半夏心里开心着呢。南莲这个神经病,离她越远越好。 “谁!”南莲突然拉开挡在窗边的良棋,手执玉箫向窗户冲了过去,直接破窗而出,与一道紫色的身影缠斗在一起。 良棋探头看了一眼:“那好像是龙脩吧……” 龙脩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最近似乎被霉神缠身了。魔界群雄会被暗算,触了尊上的眉头被处罚,现在来找人还被打!憋了一肚子气,龙脩下手越发狠了起来。南莲隐约听到良棋的话,便知道跟自己打起来的这个人应该是自己人,便准备收手了。 南莲刚刚收了攻势,龙脩手上的绸扇顿时在他周身化作了千万把,在龙脩挥手间尽数向南莲飞去,瞬间将其淹没。 “这,这样不会出事吧?”姽画有些紧张。 听书嗤笑一声:“放心吧,南莲轻易死不了。” 等扇影消失,南莲依旧漂浮在半空,血染白衣,如同索命的厉鬼。幸亏他们是在屋顶打架,下面的人看不到,否则只怕会引起恐慌。 南莲垂着头,鲜血自他指尖滴落,他身上的伤口却迅速愈合着,唇角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是这样啊……” 龙脩发泄过后,心情舒爽不少,看到南莲这副模样有些愧疚,飞到他身侧:“喂,你没事吧?” 龙脩刚刚碰到南莲的衣角,南莲便忽然失去力气般坠了下去,惊得龙脩赶紧把人接住抱在怀里,妖孽的脸庞上难得露出惊慌的神色,二话不说跃进了被南莲打破的窗户。 屋里众人看着一动不动的南莲和一脸紧张的龙脩,不知道该说什么。 龙脩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他刚才那一招顶多也就给南莲造成一些皮外伤。楼半夏捅了南莲那么多次,自然知道南莲最不怕的就是皮外伤。现在南莲晕了,十有*是装的。不过,他们要是就这么揭穿南莲,那是肯定要被报复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众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为了不让龙脩发现南莲是装的,姽画还特别配合地带南莲去隔壁上药,毕竟衣服上那么多血,身上却没有伤口什么的……龙脩又不傻。 果然,一到隔壁,南莲的眼睛就睁开了。姽画面无表情地帮他把四肢和上半身缠上了纱布,装作伤得很严重的样子。 龙脩觉得自己也没下狠手,怎么人就晕了呢?之前看他的气势,还以为是个强悍的家伙,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哦,你大概不太了解,南莲身体比较虚。”楼半夏将准备开口宽慰龙脩的良棋扯到了一边。 龙脩更加紧张了:“他是什么人啊,不会真的出事儿吧?” “应该是不会有事的,”楼半夏端着茶杯靠在桌边,“南莲是上界的人,阴错阳差到了下界,据说背景很神秘,十大仙门都不敢招惹他。” ------题外话------ 龙脩:人界套路真特么深…… 第九十二章:遭受报复,惩戒五少 龙脩出了口气,起身去准备隔壁:“十大仙门不算什么,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结果他还没出门呢,姽画就已经扶着南莲回来了。 一见着龙脩,姽画便将“娇弱”的南莲推到了龙脩身上:“你把他打伤的,你负责照顾他。” “可是我一会儿就得回去了!”龙脩瞪大了眼睛。 南莲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对上他的眼睛:“你别想跑,你把我伤成这样必须得负责。” “那你想怎么办?”龙脩也很无奈,“难道跟我回魔界吗?别开玩笑了,你是上界的修行者,到魔界去会被生吞活吃了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南莲扯住楼半夏,“把你的敛气丹借我用用。” 楼半夏十分配合,只要能把难搞的南莲给送走,别说敛气丹,让她拿出半数身家都没问题。有了敛气丹,南莲更加不肯放开龙脩。 龙脩没有办法,半搂着南莲跟楼半夏交代:“尊上已经知道钟山发生的事情了,群雄会也已经接近尾声。再过不久,魔界将会对钟山采取一些行动。因为你们曾经和鼓一起在钟山露过面,所以很有可能也会被牵涉其中。我们会尽量不留下能开口的人,但是为防万一,你们还是要做好准备。” 良棋开心了,十分兴奋:“真的被宋初给说中了呢!这样就好,当初在钟山的时候,可憋屈死我了!鼓没事吗?” “鼓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伤到了元神,现在正在魔界养伤。”龙脩捞了一把正在往下滑的南莲,干脆把人横抱起来,“你们要是想他了可以去魔界看看他,反正烟琴有魔尊令,等闲魔类不敢招惹你们。” 眼见着南莲又闭上了眼睛,龙脩不敢再耽搁,立即带着人往回赶。 “他要是回去发现南莲根本没受伤,会不会暴走?”姽画有些幸灾乐祸reads;。 听书冷哼一声:“你管他们呢。” 良棋趴在听书肩膀上笑:“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好开心啊~” 姽画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开心啊,那就跟萧煜回去,把季阳和碧蕊接回来。” “好!” 送走南莲的喜悦还没过劲儿,糟心事儿就找上门来了。 夜深,众人都陷入了梦乡。睡梦中,听书的鼻子突然动了动,嗅到一股东西烧焦的味道,耳边似乎还有“噼啪”之声,似乎是哪里着火了。听书不敢怠慢,起身一看,楼下果然已经燃起了火光。 “都别睡了,着火了!” 听书一声暴呵,众人纷纷惊醒,在火势发展起来之前就把火给灭了。尽管如此,牵情阁还是损失了不少东西。灵师一族虽然避世多年,但绝对是不差钱的,牵情阁里的摆设装饰,哪怕是铺地用的大理石,都价值不菲。一把火下来,挂在墙上的书画毁了大半,漆器、木器、瓷器也都受到了牵连,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姽画摘下墙上的书画,可惜地叹息。这些书画可都是历代书画家的真迹,绝无仅有,毁了就没了。 “收起来吧,被烧成这样也挂不起来了,看我什么时候有功夫看看能不能修复。”楼半夏摸了一把被烧黑的房柱,沾了一手黑色的灰烬,“这把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碧蕊开门出去看了看,带回来半截木头:“是有人放火,木头上还有火油。” 听书拽住季阳的尾巴,阻止他爬房柱:“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先不提晏城中有几个人敢对牵情阁下手,牵情阁又不是独立的楼,这一条街都是互相牵连着。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发现火情,这把火恐怕能烧了大半条街。 楼半夏蹙眉,看向姽画:“难道是那什么晏城五少做的好事?” “有可能,”姽画卷起画轴,“你赢了他们那么多东西,他们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不过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也有点太掉价了吧。” 良棋“哼”了一声:“这些世家公子哥儿也就是金玉其外,其实内里跟市井混混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群输不起的家伙。” 季阳揉着眼睛趴在听书的肩膀上:“我好困,要睡觉。” 碧蕊将季阳从听书身上接过,带着他回房睡觉,其他人却是睡不着了。 楼半夏看了看天色,夜色深沉,无星无月。 “我出去一趟,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最好不要留下痕迹。” 楼半夏刚一进入萧煜的房间,萧煜便醒了过来,看着楼半夏的眼神如同领土遭受侵犯的狼。在看清来人之后,萧煜松了口气,邪魅一笑:“你怎么大半夜地过来了,莫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了?” “我要动晏城五少,你有意见吗?”楼半夏的声音中压抑着火气,一开口便爆出火药味来。 萧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愣:“他们怎么了?” “以后在跟你解释,我必须给他们一点儿教训。” “别把人弄死了就行。” 楼半夏满意地扯了扯嘴角:“那就好,你继续睡吧。” 放火这种事情,当然用不着晏城五少亲自动手reads;。但是他们也是够蠢,竟然躲在牵情阁附近的酒馆准备看好戏,结果被楼半夏一个*阵圈住了,怎么都走不出来,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打墙。 得了萧煜的准话,楼半夏也便有了计划。看着那五个人模狗样的公子哥儿被*阵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楼半夏冷冷一笑。鬼打墙,哪有真的见鬼恐怖呢? 严淞是晏城五少之首,此时还算镇定,带着付关、庄穆息、西门双城和诸葛连轩寻找出路。 “你们别自乱阵脚,哪有什么鬼打墙,不过是牵情阁那几个神棍玩儿出的把戏罢了!” 西门双城抓着付关的腰带,生怕走丢了:“我就说了,在家里等消息就好了,干嘛非得来凑这个热闹。” “那个臭小子坑了我们一大笔,不亲眼看着他受到教训我不甘心!”一想到这里,庄穆息就觉得自己背后的鞭伤又开始痛了。老爷子下手是真狠,一点儿也不留情,打得他在床上躺了两天。 诸葛连轩动了动耳朵:“嘘,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众人噤声,屏息倾听,果然听到不知何处传来女子幽怨的唱词。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恨成就得迟,怨分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倩疏林,你与我挂住斜晖。张郞啊,你马儿慢慢行,车儿快快随。恰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猛听得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西厢记。长亭。端正好/滚绣球》) 那女声婉转幽咽,带着三分不甘五分仇恨,时而如在耳边,时而远在天边,时而在前面,时而到后边,飘忽不定,空灵飘渺。五人脑中的弦都崩得紧紧的,互相拖拽着不敢松手。 突然,付关发出一声惨叫:“那里有人!不,是鬼!”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 庄穆息深吸一口气,喊道:“是那个杂碎在装神弄鬼,小爷乃纯阳之身,从不怕妖魔鬼怪。”他话音刚落,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倒挂的脸,长发拂过他的脸,留下斑驳的血痕。再一眨眼,那人却已经不见,他脸上的伤口却还在。庄穆息顿时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西门双城剧烈地喘息着,他亲眼目睹了那个倒挂的人,没有依凭地倒悬在半空。迄今为止,他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轻功,而且…… “牵情阁里就一个小丫头片子是女人,这个……恐怕不是他们!” 楼半夏轻笑一声,听在五人耳中酥媚得很,却偏偏叫人想起午夜出没的艳鬼。 严淞强自淡定,扔了瓶疮药给庄穆息处理伤口:“瞧你那点儿出息!我就不信,这世上还真有鬼魅不成?都是一群胆小鬼的臆想罢了!” 他正说着话,其他四人的却看着他背后一脸惊恐。严淞觉得一股寒意从自己背后袭来,抓住佩剑就要往后砍,然而佩剑却如同被锈死在了剑鞘中一般,怎么都拔不出来,他的眼睛却看到了一个沾满血的脑袋。连身体都没有,只有一只脑袋悬在他背后。血还在不断往下滴落,脑袋上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他,死灰色的唇瓣缓缓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啊!”严淞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倒了下去,竟是被吓晕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尿骚味儿。得,又是一个被吓尿的。 见严淞倒下,其余人不知道“女鬼”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惊呼一声四散奔逃,暗中祈祷着女鬼去追别人不要来缠着自己。楼半夏看着他们丑态毕露,心中十分痛快,更是一个都不肯放过,个个击破,直到东方微亮才回到牵情阁。 萧煜被楼半夏惊醒之后就没能睡着,天刚亮便起身往牵情阁来,远远地瞧见一个女人进了牵情阁reads;。本以为有谁一大早来找他们做交易,结果进门却没有那个女人的身影。 “我刚才看到一个女人进来,怎么不见人了?” 姽画脸上笑意未收,闻言一怔:“什么女人?”虽然这么问,她其实明白,萧煜怕是看到楼半夏了,只是没看到正脸。目前楼半夏还没有暴露女儿身的打算,他们都明白,女人在这个世界很难混得开。所以,只能插科打诨,死不承认。 萧煜没那么好糊弄,只是有的时候不想计较罢了。但是这一次,他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我刚才亲眼看到的,阿琴人呢?”听书、良棋和姽画都在,独独缺了楼半夏。 “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就想我了?”楼半夏适时地出现在门口,“我刚把小白送走,你就来了,约好了的,一个两个都不想让我安生?”楼半夏靠在门框上,一副很累的模样。 萧煜蹙眉:“小白是我刚才看到的女人?她找你做什么?” 楼半夏系好腰带:“找我当然是做交易的,要不然还能做什么?” 萧煜看着他的动作心中一紧:“什么交易要单独谈,你们谈交易不是一直都在这里谈的吗?” “你猜。”楼半夏挑眉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一转身瘫倒在榻上,“阿棋去把碧蕊和季阳叫起来,一会儿该有好戏上场了。亏得他们选了个好地方,咱们有个看戏的好位置。”推开窗户,正可以看到对面的酒馆。 天已经亮了,酒馆掌柜拿着钥匙准备开门,好戏即将拉开序幕。 萧煜一只手撑在窗边的墙壁上,一只手扶着另一边的窗柩,从后面看,就像是把楼半夏圈在怀里一样。 还有些迷糊的季阳扒在良棋身上看到这一幕,嘟囔着开口:“萧煜哥哥,你在跟阿琴亲亲吗?怎么你们家的人都喜欢亲亲,那我也要亲亲!”说着便嘟着嘴巴要去亲良棋,却被听书一把拎开。 楼半夏从萧煜的胳膊下钻出来,窗外就传出数声惊叫。先是酒馆老板,然后便是晏城五少此起彼伏的惨叫。 “有鬼啊!” “天啊,我死了!” “鬼打墙!”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娘,救我!” 曾经光鲜亮丽无比倨傲的晏城五少,披头散发、形容狼狈地从酒馆中奔逃而出,一路哭爹喊娘,完全不顾形象,看得路人指指点点,忍俊不禁。牵情阁内更是笑声一片,对楼半夏交口称赞。 良棋笑得直不起腰:“平时耀武扬威的,现在一个个跟什么似的,阿琴你是对他们做了什么?” 楼半夏也笑,从萧煜的视角看,并不热烈的阳光透过窗口照射在她的脸上,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衬得楼半夏如同天神般圣洁。萧煜心里痒痒,忍不住凑了上去。楼半夏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侧首,颊边有温热擦过——那是萧煜的唇。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窗外,没有看到他们的动作。楼半夏伸手将萧煜推得远了些,萧煜也没有硬贴上去,而是转移了话题:“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把今天的治疗做了吧,一会儿我还要去上朝,免得再跑一趟。” ------题外话------ 最近看聊斋看得非常起劲,不得不说,也是神剧…… 第九十三章:受邀共出行 楼半夏点头:“好。” 琴声响起,香烟缭绕。楼半夏抬起头,直直撞入一双幽深的眼眸中,不自觉手下一顿,琴音破碎,只得中断。 “你看着我做什么?” 萧煜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着她:“你好看啊。” 楼半夏闭了闭眼睛,萧煜如果真的是个断袖,还喜欢上了自己,那他真是够悲催的。 “萧煜,你不会……真的是断袖吧?”楼半夏试探着问道。 萧煜托着下巴看她:“我不是断袖,我对其他的男人完全没兴趣,我只喜欢你啊。” 楼半夏心中一跳,瞳孔骤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的欢愉自心口传向四肢百骸,酥麻入骨,她几乎无法动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动的感觉? 甩了甩头,楼半夏沉下心,重新起头。萧煜依旧看着她,楼半夏却不再抬头。萧煜微微一笑,眼神越发柔和,逐渐沉浸在琴声中。楼半夏的逃避,恰恰证明了她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否则,她就该狠狠地嘲笑他了。 一曲毕,萧煜缓缓睁开不自觉闭上的眼睛,声音慵懒:“为什么后来没有再听你弹过《凤鸣曲》?” “《凤鸣曲》只有半阙,我第一次的时候选择《凤鸣曲》,只是因为这支曲子是我最有把握能够把控住的而已。”楼半夏收起焦尾琴,对此不愿多谈,“你再不走的话,上朝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萧煜瞬移到楼半夏身边,在她脸上轻嘬一口:“我说真的,不是骗你。” 楼半夏猝不及防被偷袭,整个人都僵住了。待她回过神来,萧煜已经不见了踪影。 “琴公子,你就去看看我们家王爷吧。这几天他茶饭不思的,我们都怕他伤了身体啊reads;。” “总管找了那么多各有风情的男孩子给王爷,全给王爷扔回去了,琴公子,我们家王爷这是已经对你情根深种了呀。” “我不是断袖,我对其他的男人完全没兴趣,我只喜欢你啊。” 楼半夏捂住自己的胸口,长叹一口气:“我愿意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但愿你真的不是断袖。” “我早就说过,你们俩注定是要纠缠在一起的。”姽画推门而入,明显是听到了楼半夏的自言自语,“我在活着的时候,我娘告诉我,命运是要靠自己把握的。那我现在也告诉你,幸福是要靠自己把握的,不要让自己在以后的某一天后悔。” 楼半夏脸颊发烫:“可他要真是个断袖,我们俩不都悲催了吗?” “呵,”姽画一笑,“阿琴,你是灵,琴魂,本来就是没有性别的。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对你来说都没有区别。” 楼半夏恍然,是她在人间混迹太久,竟然忘了自己的本质。 “好吧,既然如此,试一试又有何妨?” 姽画见她神色轻松,便知道她真的是想通了,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情来:“今日是扶风姑娘入顾府的日子。” “嗯?”楼半夏好奇,“你怎么关心起这种事了?” 二人在矮几上坐下,姽画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顾林氏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可不可以拿其他人的东西来跟我们做交易,我告诉她了。”跟灵师做交易,并不一定要用自己的东西,还可以用关系比较亲近的人的东西,比如亲人、关系亲密的朋友。 “你怀疑顾林氏替顾侍郎将扶风姑娘纳入府中是另有算计?” “不无可能,不是吗?” 宅斗文化绵延千年,后宅中的女人的手段,有时候真会令男儿胆寒。 * 偷香成功,萧煜走路带风,在外人面前一向冷着的脸色都柔和了不少,在朝堂上怼诸位朝臣的话也温和了些,不至于让人想当场掐死他或者一头撞死。 下朝之后,萧长风将萧煜传唤到御书房。 “皇叔看起来心情不错,最近可是有什么喜事?” “有劳皇侄挂心,皇叔只是突然想通了,觉得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 “皇叔这是何意?” “依陛下看,皇叔把烟琴娶回家如何?” 萧长风不见得有多惊诧,反而带了些调侃的意味:“娶?朕可听说,皇叔在烟琴公子面前可没有讨得了好。先前皇叔被严家、付家、西门家、诸葛家和庄家的小子算计了,还是烟琴公子替你把场子找回来的。” 萧煜一向知道萧长风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手,他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稀奇:“那次是多亏了阿琴,否则皇叔恐怕要损失惨重了。” “皇叔的场子是找回来了,那几家可是损失不小,哭穷都哭到朕面前来了。今天一早朕还收到折子,说那几家的公子在酒馆遇袭,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要朕命人彻查此事严惩凶手呢。”萧长风眯起眼睛,如同狐狸一般。 “五大世家这次虽然出了点儿血,却没有伤到根基。若是他们再哭穷,陛下不妨让人去城中最大的酒楼、钱庄、赌场转悠转悠,他们应该就老实了。至于五位公子在酒馆遇袭,五位公子伤势如何,现场可有留下线索?”萧煜满脸关心的模样,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嘲讽reads;。 萧长风将几本奏折递了过去:“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就是严家的公子严淞,听说是精神失常了。严淞可是严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下一任严家家主,这样一来,他们十多年的苦心尽付诸东流,他们肯善罢甘休才怪呢。” “这样不是刚好吗?”萧煜对萧长风的心思摸得清楚,“五大世家依仗着世家威名,在朝中安插了那么多人,意图控制朝堂,陛下不是早就想将他们拔出了吗?失去继任家主,对世家的打击绝对不小,此番正是陛下的机会。” 萧长风畅然一笑:“皇叔说得正是,况且严淞又没死,严家就算再不甘心,也没办法翻出多大的水花。只可惜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否则朕倒是想给些赏赐,谢他一谢。” 萧煜敛眸:“兴许是严淞自己心中有鬼,自己把自己给作成了这副样子。” 萧长风扭了扭酸痛的腰:“听说他们出事的那间酒馆就在牵情阁对面,牵情阁那几位灵师有没有可能知道什么?” “陛下要传召他们入宫询问吗?”萧煜仿佛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萧长风起身走到龙案前:“那就不必了,若是将牵情阁牵扯进来,几位灵师怪到朕头上,朕可消受不起。既然皇叔有心,那侄儿就祝皇叔早日抱得美人归了。”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臣先行告退。” 御书房的门在萧长风背后关上,萧长风看着龙案上的奏折眯起了眼睛:“最好你真的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门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声音:“陛下,严尚书求见。” “让他进来。” 萧煜出御书房的时候,恰好与严家现任家主擦肩而过。或许是因为嫡长子精神失常的缘故,严家主仿佛一夜老去十岁,本就花白的头发更如落霜了一般,只余星点黑色。严家主弯腰行礼,萧煜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二人并未搭话。 梁硕在宫门前等着萧煜,因为战事的缘故,由良美人扯出的贪墨案被转交到魏侯手上。抽丝剥茧之后,魏侯终于发现了大鱼的所在,特地让人请萧煜过去共同商议如何拿下大鱼。 萧煜翻身上马:“你不用跟着我去了,帮我去跟阿琴说一声,我今天可能不会过去了。另外,你哥让你回家一趟。” “是!”梁硕抱拳应声,垂着脑袋不让萧煜看到自己咧开的嘴。王爷和琴公子和好了果然就是好,平白无故给放假啊! 顺利将话传给楼半夏,梁硕兴高采烈地回家了。姽画端着茶盏站在楼半夏身侧,看着她将好好的棋局下成了死局,啧啧摇头:“人呐,一旦开始谈情说爱,脑子就不够用了。” 良棋瘪着嘴巴看着棋盘:“真可怕,我以后才不要碰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楼半夏扔出一颗棋子砸在良棋脑袋上:“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呢。” 良棋捂着脑袋委屈地看着她:“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萧煜果然没能过来,第二天清早,汪哲便敲响了牵情阁的大门。碧蕊将人放进来,汪哲也知道这么早来打搅着实失礼,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让碧蕊去将楼半夏叫醒。 “王爷让我来请琴公子,请姑娘代为通传。” 楼半夏本就是后半夜才睡下,大清早地被人叫醒难免心情不好:“萧煜有什么事情非得让我现在过去?” 面对一身低气压的楼半夏,汪哲也有些发憷:“王爷要去藏剑山庄,此去可能要数月才能回来reads;。王爷怕自己的狂躁症会发作,所以让琴公子一起去。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换洗衣物之类都已经替公子准备好了,公子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楼半夏迟迟不出来,萧煜只得忍着头痛亲自来请。一进门,就看到季阳挂在楼半夏身上,闹着不让她走。 他这次去藏剑山庄是有公务在身,有一定的危险,带着季阳着实不便。废了半天劲儿,许下无数好处,才让季阳松了手,楼半夏得以脱身。 上了马车,楼半夏才发现萧煜眼下有着浓重的青痕:“你昨夜一夜没睡?” “啊,之前的贪墨案有了进展,昨夜我跟魏侯商议了一个晚上。” 楼半夏的手抚上萧煜的太阳穴,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贪墨案,怎么会扯上藏剑山庄?” “魏侯在已经暴露的人中发现了藏剑山庄的人,我们怀疑是有人通过藏剑山庄里应外合,而我们要找的证据,很有可能就被藏在藏剑山庄。江湖组织,的确不容易被查到。” 楼半夏合上萧煜的眼睛:“既然是江湖组织,你去了人家也未必能让你查。” “呵,”萧煜轻笑,“当初在襄阳城给你用的伤药,便是出自藏剑山庄。藏剑山庄少庄主还未继承山庄的时候,曾经到过晏城,与我有几分交情。” 楼半夏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你倒是交友广泛,既然累了,就睡吧。” “嗯。”不过几息的功夫,萧煜的呼吸就变得绵长起来,想来是真的累了。 这些日子梳理下来,萧煜体内的灵力已经逐渐与他的血肉相互融合。萧煜的身体毕竟还是*凡胎,并不能承受住那么强的灵力,只能由灵力先将他的身体萃养强化。等到他的身体真正能够承受住那些灵力的时候,才能让他自行修炼。在那之前,都得由楼半夏替他引导灵力完成。萃养过程中,萧煜本身也将消耗巨大的能量,累是应该的。 见萧煜睡熟,楼半夏也开始闭目养神。 看得出行程紧迫,汪哲和马夫轮流驾车,白天吃的都是干粮,直到天色将暗,才找了一个城镇歇脚。萧煜中途一直没有醒过,其他人也不敢将他叫醒,楼半夏也只得维持着那一个姿势,暗骂自己自找罪受。但看着萧煜熟睡的脸庞,楼半夏心中却又泛出丝丝点点的甜来。 到了客栈前,马车停了,汪哲先去订房间,楼半夏拍了拍萧煜的脸:“阿煜,醒醒。” 萧煜伸手准确地握住楼半夏的手,缓缓睁开眼,看着楼半夏:“阿琴,你叫我什么?” 楼半夏撇开眼,端起冷淡矜持的模样:“殿下,我们该下车了。” 睡得太久,萧煜的脑袋有些昏沉,此时也不欲与楼半夏计较,自行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麻的身躯,便先行下了马车。正要回身扶楼半夏,楼半夏已经一跃而下,身姿潇洒,比萧煜更胜一筹。 小镇客栈,连包间都没有,萧煜楼半夏一行四人只得在大堂中用饭。 在富贵尊荣中养出来的气质,无论是在哪里都不会变。仙鹤落入鸡群,只会更加亮眼。萧煜尊贵,楼半夏出尘,汪哲英气,就连马夫的穿用行动都十分讲究,这四个人在大堂中坐下,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小二拿着菜牌过来:“四位要吃点儿什么?” ------题外话------ 我为什么要在半夜看美食剧? 第九十四章:妄想症患者惹不起 萧煜一台下巴,示意小二将菜牌交给楼半夏:“话说回来,阿琴你还欠了我一顿饭。”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做给你吃。你也别忘了,饭菜做出来,你得给我吃干净。”楼半夏随手抽了四张菜牌,“烦劳再给我们准备一些干粮。” 接过菜牌和被一并推过来的银子,小二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好嘞!” 汪哲看着那锭银子,眼睛都快直了:“琴公子,你们牵情阁还缺人吗,打杂护卫我都能干。”再有钱也不能随手打赏人家店小二十两银子啊,他一个月俸禄才五两银子……汪哲幽怨地看了一眼萧煜,以前还觉得自己待遇不错,现在一看,不过尔尔。 萧煜轻飘飘一个眼神瞟过去,汪哲立即打了个寒噤,捧着空茶杯装作喝茶的样子。 正是饭点儿,大堂中聚集了不少人,嘈杂得很。相比于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百姓还是对八卦比较有兴趣,很快就没几个人还在注意萧煜他们那桌了。 不久,小二来给他们上菜,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一个身着蓝底竹叶纹绸衣的男子骂骂咧咧地进了客栈:“晦气,真是晦气,蒋家连个疯女人都关不住,难怪没落成这个样子!” 楼半夏不由得蹙眉,这人长得隽秀,却甚是无理,令人难生好感。 萧煜给楼半夏盛了一碗汤:“不要为一些不值当的人坏了心情,这里的饭菜意外地不错,试试。” 楼半夏倒是想好好吃饭,偏偏有人不让。那绸衣公子一进门儿就往他们这一桌来了:“喂,你们给我让让。” 萧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自顾自地吃饭。汪哲吞下口中的饭菜,站起身,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没见着我们家爷正在吃饭吗,你自个儿找位置去,别打扰我们家爷吃饭!” “嘿哟,这闵丘镇上谁不知道,只要我闵二爷来了,靠窗的位置就是我的!看你们也不像是我们镇上的人,麻溜儿地给我滚,我还可以不跟你们计较。” 有个聒噪的家伙一直在耳边吵吵,楼半夏再好的胃口也没了,喝了半碗汤便搁了筷子。萧煜却没有受到绸衣男子的影响,依旧老神在在地吃着饭:“汪哲,坐下吃饭。” 汪哲瞥了绸衣男子一眼,自坐下吃饭。绸衣男子见自己被完全无视了,顿时火冒三丈,挥手让自己身后的两个小厮上前。那两个小厮刚刚往前一步,突然对上楼半夏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心中发憷,不敢再前。 “少,少爷,他们恐怕不好惹。” 自称闵二爷的男子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小厮们的话,见他们不敢上前,便一脚踹了上去:“没用的东西!你们不敢,爷自己上!” 闵二踹完小厮就要踹桌子,结果一脚踢出去,却是他自己被弹了出去,狠狠砸在旁边的桌子上,毁了别人一桌好菜。幸亏桌边的人躲让得快,否则只怕要被溅一身菜汤。刚被踹了的两个小厮赶紧上前扶起闵二,闵二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叫唤,临走前还不忘撂下狠话。 “你们,你们给我等着!我闵二要不报今天之仇,就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待闵二离开,萧煜又给楼半夏碗中添了些菜:“再吃点儿,要不晚上该饿了。” 楼半夏重新拿起筷子:“修行之人辟谷本是应该的,少吃一两顿不碍事。”虽然这么说,萧煜送进她碗里的菜还是被她给消灭了。 小二再上菜的时候,手还有些不稳。思来想去,还是提醒了他们几句。 “四位客官,干粮我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闵二爷可不是好惹的,你们要不今晚就不要住店了,连夜赶路去吧。” 楼半夏对小二淡淡一笑:“多谢小二哥,不过一个闵二,我们还不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担心客栈受到牵连,若是因为我们给客栈造成了任何损失,我们爷将会十倍赔偿。” 汪哲一口汤差点喷出来,琴公子真是大手笔,可是花得可都是他们家王爷的钱呐。可是看他们家王爷的样子,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像是甘之如饴的样子。 陷入情网中的人呐,真是可怕…… 听楼半夏这么说,小二也就不再多言。 翌日清早,萧煜楼半夏一行已经整装待发,闵二突然带着一群拿着刀的壮汉浩浩汤汤地来堵了他们的路。 “怎么着,昨儿个刚把爷给得最了,今儿个就想跑啊,门儿都没有。” 汪哲扭了扭手腕:“怎么着,想来一场?爷自打回了城就没能有机会好好活动一下手脚,你们倒是送上门来了。” 闵二冷下脸,大手一挥:“给我上!” 十多个壮汉登时向马车冲了过来,楼半夏正要出手,却被萧煜拦下:“汪哲想松泛松泛筋骨,给他个机会。” 掀开车帘,汪哲在人群中一脸兴奋地左劈右砍,甚至还有功夫摆两个好看的姿势,显然是游刃有余。楼半夏笑:“我怎么觉得你手下的副将要比你厉害些?” 话音刚落,楼半夏突然被人拽回马车内,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比我厉害,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嗯?” 楼半夏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我又没见过你跟别人动手,当然是猜出来的。” 萧煜失笑:“胡闹。” 二人在马车内笑作一团,笑着笑着便觉出不对劲了。萧煜半个身子压在楼半夏身上,两人贴得极近,一偏头便是对方的呼吸。 那种心痒痒的感觉又来了,同时还伴随着缺水般的渴望。萧煜吞了口口水,缓缓向楼半夏的靠近。楼半夏一只手抓着萧煜的衣袖,只觉得自己手心已经开始泛出汗来,心跳不断加快。 四瓣温热相触,交换着彼此的体温,楼半夏的心突然就静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欢喜。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萧煜本想浅尝辄止,在他将要抬头的时候,楼半夏却抬手按住了他的后脑勺。怔楞间,对方的舌灵活地钻入了他的唇瓣,试探性地**着。萧煜脑中顿时炸开了烟花,更凶猛地吻了回去。 马车外打得你死我活,马车内你争我夺,别样地和谐着。 直到自己觉得快要缺氧,楼半夏才推开萧煜:“够了!” 萧煜用鼻子蹭了蹭楼半夏的脸颊:“阿琴,你亲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好啊,我娶你,回去就去王府提亲。” 马车外,汪哲以一人之力将十几个壮士给打趴下了,却依旧意犹未尽。突然,一个形容疯癫的女人闯入人群,朝着马车的方向扑了过来:“王爷,您终于想起臣妾了吗,您终于要接臣妾回去了吗?臣妾知错了,臣妾这就跟王爷回去!” 车内车外顿时一片寂静,汪哲和马夫都忘了反应,竟叫那女人一直闯到了马车前,才被马夫一脚踹开。 “何处来的疯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车内的萧煜和楼半夏也蹙起了眉头,楼半夏透过车帘看了一眼,那女人蓬头垢面,衣着却甚是光鲜。 “是你什么时候惹下的风流债?” 萧煜顿觉冤枉,在楼半夏鼻子上捏了一把:“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根本没在这儿呆过。” 闵二倒在地上,看到事况如此发展不由得笑出声来:“蒋家的这个疯婆子,还是有点用处的。去啊,马车里的就是你的如意郎君,当今的摄政王殿下,快随他回去吧!” “王爷!”蒋氏女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身上沾染的泥灰,再度往马车扑了过去。面对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马夫和汪哲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请示萧煜。 楼半夏在萧煜腰间狠狠掐了一把:“还说不是你惹下的风流债!”说着,便起身掀开车帘,对上那个女人。 那女人看到楼半夏,怔楞了一瞬:“你不是王爷,是你勾引了王爷,就是你这个狐狸精!”蒋氏女看到楼半夏,疯了一般要去撕扯楼半夏,却被汪哲和马夫给拦住了。 楼半夏有一瞬间的窘迫,燥热刚刚爬上脸颊,她却突然对上了蒋氏女的眼睛。她虽然形容疯癫,但却认出了摄政王萧煜,甚至一句话道破了她和萧煜的关系。乍一听,这不过是蒋氏女的疯言疯语,但,为何会有如此巧合? 楼半夏撇开汪哲,蒋氏女抓紧机会便冲了上来,楼半夏右手食指在她额前轻轻一点,蒋氏女便如同被点了穴一般,顿时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盯着楼半夏。 萧煜听外头没了动静,才掀开车帘出来。在萧煜出现的一瞬间,蒋氏女的眼神突然亮了,看来是真的认识萧煜。 楼半夏回头看萧煜:“恐怕我们得耽搁一下了,这位蒋姑娘身上有些奇怪。” “无妨,这件事必须查清楚,我从来就不认识这个女人!”萧煜咬牙切齿,平白多出了一朵不知道哪里来的烂桃花,还是在这种时候,简直就是故意给人添堵!查,必须查! 围观的有不少百姓,汪哲扬声问道:“可有人知道这位蒋姑娘家住何处?” 闵二瘫在地上懒得起来,昂起脑袋:“怎么,你们准备上门提亲?蒋家的疯女人,可算是找到她的‘王爷’咯。”不少围观的人都低笑起来。 “放肆,你可知道我们家爷是何人!”闵二屡次出言不逊,汪哲的火气已经开始憋不住了。 闵二扭了扭脖子,手肘撑着地面直起半截身子:“哦,你们家爷是什么人?难不成,还真的是那什么狗屁摄政王不成?” “放肆,竟敢对摄政王出言不逊!”这下,连马夫都淡定不了了。 萧煜跳下马车,负手而立,一身尊贵之气令人无法忽视:“汪哲,辱骂皇室是什么罪名?” 汪哲眼珠子一转:“回禀爷,此人当街辱骂皇室,有图谋不轨之嫌疑,按照本朝律例,乃株连九族之罪名。” 闵二已经笑不出来了,终于开始意识到,面前的这几个人或许真的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这闵丘镇从来就没有来过什么大人物,他们闵家作为一镇之长,几乎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从来就是横着走的,税收都要分去一成。如今,终于踢到了铁板。 围观的人也不再笑,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萧煜的判决。不知为何,他们即便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潜意识里却相信他说的话会变成真的。 “诛九族,未免太过残忍。”闵二刚要松口气,萧煜又开口了,“但皇室之威不可不维护,否则天下岂不以为咱们天烬皇室尽是可欺之辈?那就诛三族吧。”萧煜语带悲悯,说得好像自己有多仁慈一般。 闵二心下一颤,浑身失了力气,复又跌回地上,却又挣扎着爬起,扬高了声音:“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管我们闵丘镇的事情?” 萧煜冷冷一笑:“哦,那你就等着,看我能不能管这件事情。” 汪哲从围观群众那里打听到了蒋氏女家住所在,一行人带着动弹不得的蒋氏女离开了一片狼藉的现场。闵二瘫在地上,看着天空中白云逐渐消散,嘴角牵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发出一声叹息:“完了……” 围观的人在现场久久不散,久遭闵家压迫,他们明明应该幸灾乐祸,可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却只能沉默着站在那里,看着曾经飞扬跋扈、嚣张不可一世的闵二面如死灰地倒在地上,仿佛将要就此死去。 不出楼半夏所料,蒋家并非贫寒门户,在闵丘镇上也算得上深门大户。直到他们将蒋氏女送回来,蒋家才发现蒋氏女逃了出来。直到蒋氏女又闯了祸,蒋家十分不好意思地将众人请了进去。 蒋家家主蒋峰是个长相精明的人商人,蒋氏女全名蒋梅烟,乃是蒋峰的第三个女儿,还是个庶女。在几年前,蒋梅烟因为长相秀丽,且颇有才华,曾经替镇长之女参加过选秀。可惜的是,她没能被选上,又被送了回来。 可是从那以后,蒋梅烟就疯了。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她以为自己在选秀中选中送入摄政王府,成了摄政王的侧妃。 ------题外话------ 马上又要开学了,水深火热的日子哟…… 我决定这篇文要写的长一点,写个一百万字!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五章:疯子最是惹不得 不过由于她犯了错,被摄政王厌弃,送回了娘家。m 乐文移动网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等着摄政王来接她回去…… 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她不过是个小镇姑娘,即便入了王府,最多也就是个侍妾,万不可能一上来就被封了侧妃。再者,三年前那场选秀,根本就没有萧煜什么事。但就是这样荒谬的“事实”,却是让蒋梅烟深信不疑,在闵丘镇等了三年多。 萧煜眯了眯眼睛,代替他人参加选秀,可是欺君之罪。蒋家可能不知道,镇长却不可能不知道。暂且将心中的疑虑压下,萧煜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蒋梅烟疯癫这件事上。 “蒋小姐可曾说过自己是因为何事而惹得摄政王殿下不高兴?” 蒋峰拍了拍桌子:“小女回来之后就一直疯言疯语,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今天这个说法,明天那个说法,谁能记得住呢?” 见蒋梅烟已经被绳子捆住,楼半夏解除了她身上的禁制。蒋梅烟倒是没有再疯狂地往萧煜或者楼半夏身上扑,反倒是双目含泪,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王爷,臣妾错了,您就原谅臣妾吧……” “烟儿,休得胡言乱语!”蒋峰气得胡子都要被自己捋掉下来,便要叫人拿帕子堵了她的嘴,却被萧煜拦住。 “你且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蒋梅烟缓缓跪了下去,却因为双足被缚,一歪身倒在了地上:“臣妾,臣妾不该不守妇德,矫柔善妒,险些害了王爷。”蒋梅烟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不再听得见。 萧煜和楼半夏虽然听清了她的话,却依旧不知道在蒋梅烟的记忆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楼半夏走到蒋梅烟身前,刚要说话,蒋梅烟突然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蒋梅烟眼中泛着泪光,仿佛万般悔恨的样子,眼底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公子,梅烟都是一时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才会做下那等蠢事,公子宽宏大量,就,就不要与梅烟置气了。” 楼半夏更加不明白了,三年前,她根本就还不认识萧煜呢,怎么蒋梅烟还能把她给扯上呢? “蒋小姐,我并不认识你……”楼半夏话未说完,蒋梅烟突然激动泪崩,竟然挣脱了手上的绳子,死死抠住楼半夏的腿,指甲几乎要掐入她的皮肉之中。 一边的家丁立即上来将蒋梅烟拉开,蒋梅烟再怎么奋力挣扎,也无法挣开几个大男人的桎梏。蒋峰挥挥手让人将蒋梅烟带了下去,亲自代蒋梅烟给楼半夏等人致歉,并备下酒席聊表歉意。 萧煜向蒋峰要了一间厢房暂作休息,蒋峰自然满口答应。 一进屋,萧煜便将房门给关上了,将汪哲挡在了门外。汪哲站在门口,摸了摸自己险些被撞到的鼻子,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儿——什么叫见色忘义,这就是! 将楼半夏按坐在椅子上,萧煜俯身就想解她的腰带。楼半夏一把按住他的手,瞪大了眼睛:“你干什么!” 萧煜无奈地看着她:“蒋梅烟的指甲很长,我看看有没有伤到你。” “我好歹也是个修行者,她的指甲想要伤到我还有点难度。”楼半夏推开萧煜,侧首灌了一杯茶,脸颊却忍不住泛红。 既然楼半夏这么说了,萧煜也没有勉强她,开了门吩咐汪哲去看看蒋梅烟的情况,还特意强调了一句:“不要让别人发现你。”跟了萧煜多年,汪哲自然对他的意思十分了解,没有多问什么。 楼半夏严肃了脸色:“你也看出蒋梅烟的不对劲来了?” “有点感觉,具体的说不上来。”萧煜皱紧了眉头,所有人都认为蒋梅烟说的只是疯话,但偏偏却切中三分真实,甚至是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而且,三年前她竟然能代替镇长之女去参加选秀而一直没有被发现,这也足以让人深思。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汪哲终于回来了。 他找到蒋梅烟的时候,蒋峰正和蒋梅烟在一起。蒋梅烟虽然还是那副疯癫的模样,说话却不像在人前那样毫无条理。她一口咬定萧煜是摄政王,而楼半夏……是他的男宠。在她的记忆中,当年她就是因为意图给楼半夏下毒,却意外导致萧煜中毒,才被送回了闵丘镇。 这些事情当然都没有发生过,在当事人听来甚至有些可笑,但是在蒋梅烟看来却是真切发生过的事情。她的时间线是错乱的,经历是虚假的,但是她认识的人是真的。 “属下听到蒋小姐叫琴公子烟琴了……”汪哲也觉得不可思议。 萧煜原本以为蒋梅烟是因为曾经在晏城中发生了什么才会造成现在的情况,现在看来却不是了:“难道,一直有什么人在给她传递消息?” “不可能,在她的记忆中,我三年前就已经出现在你身边了,这一点是无法解释的。”楼半夏咬了咬舌尖,“难道,她其实不是一个疯子,而是一个能力未能完全觉醒的先知?” 先知,能够预知日后将会发生的事情,有些先知甚至能够预知整个世界的未来。但是先知的能力也并不相同,很多能力低下的先知甚至根本就无法察觉到自己的不同之处,只会在某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觉得巧合——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曾经发生过?或者,梦境成真。 而能力没有完全觉醒的先知,他们“预见”的能力很有可能会让他们难以区分是否是现实所见。这样的话,时间线的错乱就可以解释了。不过,蒋梅烟怎么会把预见的事情安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要是阿初在就好了。”楼半夏揉了揉脑袋,宋初曾经与能力完全觉醒的先知相交,对这些事情应该会有一定的了解。 萧煜也觉得自己脑子里有点乱,干脆暂时不再想这些前因后果:“如果她真的是你口中的先知,那该怎么办?” “那就应该你小心了,在的预知之中,你可是会中毒的。” “不是有惊无险吗?”萧煜并不十分在意,潜意识里,他并不相信这件事会真的发生。 楼半夏抿唇:“我得自己去确认一下,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她总觉得,在蒋梅烟身上,应该还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她没有疯,这一点,楼半夏几乎已经确认。 捏了个隐身诀潜入蒋梅烟的院子里,一群婢女小厮聚在廊下聊天吃茶,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坊间听来的八卦。看来,都没有把蒋梅烟这个疯了的庶小姐当做正经主子伺候。 暗自摇了摇头,趁着他们不注意进了蒋梅烟的房间。 蒋梅烟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把木梳缓缓梳理着长发,将原本杂乱的头发捋顺,看上去总算顺眼了一些。她的眼神也不再疯狂杂乱,看着镜中的自己,蒋梅烟缓缓弯起了红唇:“王爷要接我回去了,王爷没有忘记我,我还是有机会的……嘿嘿,有机会的……” “那只狐狸精迟早会被我抽筋扒皮,不得好死。” “现在欺负我的人,我都会一个个地讨债,一个都不放过!” “姓韩的老家伙,还真以为我疯了吗,他死了我都不会疯的。” “风水轮流转,没有谁能逃过去。” 蒋梅烟口中不断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脸上的表情时而娇羞,时而阴冷,时而愤恨,如同一个人唱着独角戏。楼半夏站在她身后,将她的每一个字都收入耳中,每一个动作都没有放过。 突然,蒋梅烟停下了动作,看向楼半夏的方向:“你来啦。” 楼半夏心中一惊,险些以为她是看到了自己,仔细一看才发现蒋梅烟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一扇窗户,但是她却没有发现那扇窗户后面有任何人存在。 在蒋梅烟和楼半夏的注视下,那扇窗户缓缓打开,露出一个男人的背影。从楼半夏和蒋梅烟的角度看去,窗外是一片漆黑。楼半夏还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然而房间的另一边,光明依旧。 “恭喜你,苦日子就要到头了。”男人似乎没有发现楼半夏的存在,连身体都没有转过来。 蒋梅烟也不再看他,继续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果然还是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还做出不认得我的样子,那个狐狸精必须消失,他会阻碍王爷的大业!” “想要对付他可不容易,你确定要那么做吗?” “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成败在此一举。”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当然只有鼎力支持。祝你成功,未来的皇后娘娘……” 男人说完这句话便消失了,窗户依旧是关着,窗外依旧是一片明亮,楼半夏却觉得浑身发冷。就在男人消失前的瞬间,她似乎看到男人的后脑勺出现了一只眼睛,与她的视线相对。楼半夏十分确定,那只眼睛看的不是蒋梅烟,而是她。 蒋梅烟一直在镜子前梳妆打扮,仿佛将要去参加一场盛大的宴会。楼半夏在她身边看了她半晌,日头渐渐升到屋顶才离开。到最后,她也没能知道蒋梅烟会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自己,只能暗自警惕。 刚回到厢房,还没来得及跟萧煜解释发生了什么事情,便有小厮来请他们前往大厅用饭。楼半夏只能简略地说了一句:“这件事别有内情。”汪哲借口身份有别,与蒋家的护卫们一起用饭,而不随楼半夏和萧煜一起前往大厅。 萧煜和楼半夏在大厅见到蒋梅烟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矜持有礼,半点没有先前疯癫的模样。 蒋梅烟见二人前来,缓缓福身:“二位贵客,梅烟先前多有冲撞,还请贵客见谅。” 蒋峰捻着胡子欣慰地笑:“小女不知为何突然清醒了过来,想来是跟二位贵客有不解之缘,老夫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二位才好。” “蒋老爷言重了,蒋小姐的好转是她的命数,与我二人未必有关。”萧煜并不领这个功劳。 蒋峰的神色颇为遗憾:“可惜老夫的其它几个儿女都不在府中,二位公子俱是丰神俊朗,绝非池中之物,若是能与二位公子结交想必是极好的。” 萧煜和楼半夏都但笑不语,不接这话茬。蒋峰也不觉得尴尬,安排众人落座。 楼半夏一直很小心,入口的饭菜都十分谨慎,酒水更是一点不碰。她不担心蒋梅烟对萧煜出手,她的目标很明显就是自己。当她发现自己开始头晕的时候,她的灵力已经无法使出来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楼半夏看到蒋梅烟阴毒窃喜的神色,只得在最后一刻握住萧煜的手:“小心!” 萧煜大惊失色,扶住楼半夏,狠戾的眼神直直看向蒋峰:“蒋老爷所谓的感谢,竟是这样的吗?” 蒋峰也慌了神,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见萧煜抱起楼半夏转身就要走,蒋峰赶忙起身拦人,要是现在让人就这么走了,就真的是把人得罪透了。他是个商人,看人从来都是*不离十,这两位绝对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 “公子别慌,先把这位公子安置在厢房,老夫这就派人去请大夫。” “不必了,大夫,我们自己会请。” 蒋梅烟连忙拦在萧煜面前:“公子,你们不清楚我们闵丘镇的情况,难得找到最好的大夫。城中百姓多敬重我们蒋家,公子还是留下吧,否则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真是有口难辩了。” 此行出来,萧煜并没有带上大夫,蒋梅烟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思虑之下,萧煜也只得暂且压下火气,将楼半夏送去了厢房。 汪哲刚吃完饭就看到楼半夏被萧煜抱着回来,吓得连嗝儿都打不出来了:“这是怎么了?” 萧煜一身低气压,路过之处,无人敢直视。 “汪哲,传信给魏侯,闵丘镇或有贪墨案线索。” “是!” 蒋峰整个人都懵了:“什么贪墨案,什么魏侯……您是……” ------题外话------ 啊啊啊,写了一万字不知道啥玩意儿的东西,全删了…… 第九十六章:元神被一只眼睛掳走了 面对蒋峰的疑惑,萧煜一言不发,直到将楼半夏安置在床榻上,才回头冷冷地看着蒋家父女:“大夫呢?” 蒋峰心中一跳,回头怒喝:“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蒋梅烟缓步踱到床前,看着楼半夏沉睡不醒,心中暗喜,却还是做出担心的表情:“这位公子看上去十分难受,小女子曾经学过探脉,不如先让小女子给这位公子探探脉,若是有什么不妥也好及早处理。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 首发”说着,蒋梅烟的书便伸了出去,却在半道儿被人打开。 “不必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萧煜便直接拒绝了蒋梅烟的“好意”。蒋梅烟脸上燥热,甚是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蒋峰见状,将蒋梅烟拉到一边,作势教训,实际上却是给她解围。 萧煜无意看这父女俩做戏:“汪哲,你去看看大夫到哪里了,让他快些。” 汪哲应声退下,于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一位鹤发老者被汪哲背到了厢房里。汪哲一路狂奔,几乎让老人家喘不过气来,被放下来的时候差点瘫在地上。 萧煜也顾不得让老者休息,将人带到床前:“人命关天,老先生还请体恤。” 老者一边喘气一边摇手:“无妨,无妨,老夫行医数十载,身子骨还算硬朗,不妨事。你且后退,让老夫瞧瞧病人的情况。” 楼半夏觉得自己的元神被带到了某个封闭的空间,满目漆黑,她连自己都看不清楚。整个空间中充斥着某种奇异的香味,让她越发无力。无论她如何尝试,她的灵力一点都使不出来。 “不用白费力气了,这散魂香连神仙都抵挡不住,遑论是你。”熟悉的男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只眼睛出现在楼半夏的头顶。 看到那只眼睛,楼半夏脑海中便出现了在蒋梅烟房中曾经见到过的那个只有背影的男人。仔细一想,那男人出现的时候,背景便是纯粹的黑色,与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十分相符。 “你是什么人,为何带我来此处?” 那眼睛晃了一晃,原地消失,又出现在楼半夏身后:“三年前我便算到你将会出现,而你的出现将会改变很多事情。世间事发展自有其秩序和因果,你所带来的改变,甚至有可能会改变历史进程,造成时空崩溃。我将你带来此处,并无伤害之意。只要你安心呆在此处,待到大局定下,我自会放你出去。” 楼半夏开口就想怼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通了什么。 “原来是你!蒋梅烟根本没有什么先知的能力,但是你有。你早知道我们将会出现在这里,你选中了她,利用她来对付我。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灵师,竟也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那眼睛后退几步:“你说得不错,这是我的计划。若是我亲自出马,势必会引起你的注意。我虽然有预言的能力,但实力不济,为了整个时空按照轨迹运行下去,我不能冒险。” 楼半夏在原地坐下,嗤笑:“你怎么就知道我的出现不该是时空的既定呢,也许历史本就该在我出现的地方发生转折。历史的发展就像一条滚滚流过的长河,你只是比别人看得更远而已。如果你不曾预言到我的出现,而我却出现了,那我无话可说。但你既然看到了我,那我难道不应该是既定存在的吗?” “呵,我不想听你狡辩。你就给我在这儿呆着吧,这方世界没有我的允许,你是绝对出不去的。”眼睛在楼半夏周围旋转着,逐渐退远,消失。他没说错,这里充满了散魂香,楼半夏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在蒋府,鹤发白须的老大夫仔仔细细地给楼半夏切了脉,理所当然地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位公子身体十分康健,并无异样。” 萧煜脸都黑了:“那他为何昏睡不醒?” “这……老夫也十分困惑。”大夫摇头,“兴许真的是老夫学艺不精,公子脉象平和不似急症,暂且不必担心。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老夫可以开一副补身体的方子,你们先给他吃着,再找找其他的大夫。” 萧煜也明白这种事没法怪罪在大夫身上,挥挥手让汪哲带他去开方子,顺便把人送回去。 蒋峰慢吞吞地凑了过去:“咱们都是一块儿吃的饭,二位公子也都是同进同出,现在您没事……这件事真的与我们无关呐!”蒋峰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该留人吃饭,要感谢要道歉送些值钱的玩意儿也就够了,吃什么饭呐! 蒋梅烟看着床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楼半夏,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不显:“不如几位就暂且在我们府上住下吧,我们会继续寻找更好的大夫来替琴公子医治的。” 萧煜蓦地回头,冷眼看着蒋梅烟。蒋梅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一瞬,就在那一眼之间,她几乎要以为萧煜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不必了,我们马上就会离开,贵府我们呆不起。”见汪哲回来,萧煜抱起楼半夏,“去把马车牵出来。” 看着萧煜他们就这么走了,蒋梅烟不甘心得很,却又不敢去拦,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里生闷气:“该死的狐狸精!” “你还在担心什么,烟琴迟早会死,他迟早会回来接你。” 铜镜中浮现出一只眼睛,蒋梅烟却没有感觉到诧异或者害怕。 “最好是这样,只要我成了王妃、皇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国师大人。” 另一边,萧煜抱着楼半夏坐在马车中,继续往藏剑山庄行进。闵丘镇暗藏的事情,魏侯将会前来处理。藏剑山庄有神医谭千秋,或许能解释楼半夏现下的状况。将耳朵靠在楼半夏心脏的位置,听着她平缓的心跳声,萧煜的心总算是静下一些。闭着眼,放空思绪,在当下,萧煜什么都不想去思考,直到脸颊感触到一些异样——怎么阿琴的胸口隆起还变软了? 汪哲和马夫也知道现状紧急,一路上不敢耽搁,披星戴月地赶路,终于在两日后到达藏剑山庄。即便每到一处驿站就会换马,到达藏剑山庄的时候,拉车的马还是累得不轻。 “王爷,我们到了。”汪哲不敢贸然掀开车帘,只在车外呼唤。一天前,他给他们家王爷送烤好的兔子进去,结果直接被一件衣服蒙了头,给踹了出来。从那以后,他就不敢直接掀车帘了。不过他还是很不满的,琴公子现在都已经这样了,王爷怎么能这么禽兽呢! 半晌,车内有了动静,萧煜抱着被毯子包得严严实实的楼半夏出来,其他人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 憋了半天,汪哲还是没忍住,提醒道:“王爷,现在是夏天,没必要裹毯子,您这样会把琴公子捂坏的。” 萧煜脚步一顿:“本王做事,需要你来指手画脚吗?”汪哲只能摸摸自己的鼻子噤声,暗自祈祷着琴公子不会被捂出热伤风来。 藏剑山庄庄主杜明初早前就接到萧煜的信,知道他近日将会到达,却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而且出场方式这么……特别。 赶出来迎接的杜明初见到萧煜抱着一个被毯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脸颊不自觉抽了抽:“萧兄你这是……” “快把谭千秋给我叫来,我这里有个病人。”萧煜来不及与杜明初寒暄,直接找神医谭千秋。 于是,正在给自己的小宠物们喂食的谭千秋谭神医,就被人硬生生带到了萧煜面前。若是不清楚底细的人,绝对看不出谭千秋是位神医。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长相中上,身高平均,出诊从来不带药箱。 乍一见到萧煜,谭千秋被他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上一次看到他这种神色是在某一天晚上,这人悄无声息地闯入了他的房间,硬生生抢走了他的极品伤药。这一次,他又来了…… “你……” “别废话,来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谭千秋嘟嘟嘴,终究没敢说话,委屈巴巴地去给楼半夏把脉。半晌,谭千秋一跃而起:“萧煜,不是我不帮你啊,这位的元神已经不在了,我只是的大夫,救不了她。”一边说,一边就要往门口冲,却被萧煜一把揪住了衣领。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元神没了?” 谭千秋耷拉着脑袋:“元神没了就是元神没了,除非把她的元神找回来,否则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杜明初抱臂看着他们:“既然你能看出他是元神没了,不如就顺便说说要怎么才能找回他的元神啊。” “鬼知道怎么找回她的元神,我连她的元神是怎么没有的,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大夫,不是大罗神仙!”谭千秋开始炸毛,夺人元神这种事情一看就不是好人干的,他一个小大夫,一点儿都不想惹上这种人。 萧煜脑中一晕,眼中逐渐泛出赤红之色。杜明初立即拉着谭千秋出了门,将萧煜关在房中。虽然说萧煜的狂躁症一旦发作,房门不可能拦得住他,至少能给他们留出一些逃跑的时间。他们这些做朋友的,真的很难。 萧煜却并没有追出去,而是坐回了床边,握住楼半夏纤细白皙的手:“阿琴,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楼半夏在黑色空间中打坐,试图凝聚起一些灵力,却突然听到了萧煜的声音,顿觉惊喜,大声喊道:“萧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没有听到萧煜的回应或是其他的话,楼半夏再度静下心来,凝神打坐,用神识感应,果然又听到了萧煜的声音。 “无论你的元神被带到了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的,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煜,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萧煜陡然听到楼半夏的声音,下意识看向床上,床上的人依旧昏睡着,他便知道,这可能是楼半夏的元神正在试图与他交流。 “你说。” “保持你现在的状态,不要动,沉下心听我说。我现在被一只眼睛困在一个小世界中,灵力无法聚集,故而无法逃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能够交流,但这是一件好事。在我的袖袋中有一个绣着‘楼’字的锦囊,需要灵力才能打开,你现在完全可以打开它。在里面找到一枚铜钱,放在火上烧,就会有能够救我的人去找你。” 按照楼半夏的吩咐,萧煜从她的袖袋中找到了那个绣着“楼”字的锦囊。就这么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尝试着释放体内的灵力,再打开锦囊,锦囊仿佛变成了一个百宝袋,里面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一大块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肉。好在东西都放得规整,没有杂乱不堪的感觉。 在满满当当的锦囊中翻找了半天,萧煜林林总总找到了七枚铜钱。由于无法辨认究竟是哪一枚,萧煜只得再去问楼半夏。楼半夏给他形容了半晌,他才确认了那枚“正面四个福字被面四个寿字中间是方孔但是缺了一个角的正圆形铜钱”,置于烛火上灼烧。 片刻之后,铜钱已经通体赤红,一股阴寒之气笼罩了整个房间,萧煜耳边隐约可以听到铃铛的声响。眨眼间,门窗化作虚空,一条小路自黑暗的远方铺展而来,有身着红衣的女子提着红灯笼缓步而来,如同夜间出没、勾魂摄魄的艳鬼。 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是路的尽头,直到来到萧煜面前。 这女子五官算不得多好看,拼凑在一张脸上却无端艳丽。她眼神冷淡,如同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睁眼闭眼间却总叫人觉得有种深情到极致的悲伤。 “我人都已经来了,路信可以拿出来了。” 经过提醒,萧煜才将那枚仍在烛火中的铜钱取了出来。一离开火焰,铜钱便立即冷却了下来,仿佛从未经历火灼一般。 红衣女子已经走到了床边,只一眼便看出楼半夏的元神已经不在,不由得蹙起眉头:“半夏虽然攻击力没那么强,但也不至于轻易被人掳了元神去,究竟发生了何事?” ------题外话------ 好忧伤啊,宿舍的网啥时候能好……手机流量多也经不起这么玩儿啊……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七章:元神归位 萧煜将先前在闵丘镇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红衣女子面有难色:“这件事我需要回去跟宋初他们商议,半夏的身体暂时托付给你。% し记住,不要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机会。若是肉身毁去,我们就算救出了她的元神,她也得重新修出肉身了。” “好,我记住了。”萧煜认真地点头。 红衣女子再度看了楼半夏一眼,便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一室阴寒逐渐散去,重回夏日的燥热。窗外的聒噪蝉鸣传入屋内,让人更加焦躁。萧煜见楼半夏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掀开盖在她身上的毯子,露出属于女人的体态曲线。 握住楼半夏的手,萧煜的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把人溺死:“阿琴,刚才有个红衣女子来过了。” 楼半夏松了口气:“那就好。” “阿琴,为什么你的故友都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之前的宋初是这样,今天来的这个又是,你也喜欢红色的衣服吗?”半吐槽地问着,萧煜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楼半夏穿上大红嫁衣的模样。 楼半夏正想回答,那只讨厌的眼睛又出现了。 “你倒是挺安分的。” 楼半夏冷笑:“散魂香就没有断过,我倒是想不安分,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呵呵,我不给。”说话间,一个蓝色的瓶子被扔在了她面前,“里面是辟谷丹。” “你还真是思虑周全,十分体贴。”楼半夏捡起瓶子,冷冷嘲笑。 眼睛飘到楼半夏正前方:“我说过,我并不想伤害你,只要你听话。” 楼半夏闭了闭眼睛:“虽然很无礼,但是对不起我必须得说了,你能不能不要在我正前方出现也不要离我这么近,你的形象真的很不符合我的审美。” 也不知是不是被楼半夏这句话给打击了,楼半夏睁开眼的时候,眼睛已经消失了。再尝试着与萧煜说话也没了回应,楼半夏干脆继续尝试凝聚灵力。只要能够凝聚起一点灵力,让她在周身撑起结界,散魂香就对她造不成威胁。散魂香,使用起来必须出其不意,然而到现在为止,楼半夏也想不起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当时在蒋府的大厅中并没有燃香,但是她分明就是在那里中的招。仔仔细细将当时的情况捋过一遍,楼半夏觉得,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蒋梅烟身上。但是散魂香需要燃烧才能将香雾散发出来,这一点她要如何做到? 由于有用的线索实在太少,宋初在得知楼半夏的现状之后,决定使用引魂术,简单粗暴。但是宋初自己并不适合出面,她前段时间刚刚来过这个时空,再过来可能会引起冥王的怀疑。于是她抽空去了一趟魔界,将此事交给了魔尊饮邳。有鼓的事情在先,饮邳答应得很爽快。 当龙脩出现在藏剑山庄的时候,差点让藏剑山庄全体出动。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招摇,带着南莲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藏剑山庄的练武场上,理所当然会被当做不速之客。好在龙脩还算靠谱,及时说出了他们来此的目的。南莲倒是想练练手,却也知道大局为重。 萧煜对他们的出现有些惊讶,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施行引魂术需要精力极为集中,期间不能受到任何打搅。龙脩主导,南莲护法,萧煜被赶出门外…… 杜明初问询赶来的时候,萧煜正负手站在门前,如同门神一般,没有人能够不经过他就进入房间的样子。见杜明初过来,萧煜便也寒暄了几句:“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最近没休息好?” 杜明初摇了摇头:“没哟,只是最近暗堂进行换血,有些劳心劳力。你要找的东西已经有些眉目,已经有几个家伙被关进了铁笼,只等他们开口了。” 萧煜“嗯”了一声便不再做声,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诡异的平静更加让人不安。 楼半夏不知道外界过了多久,散魂香无愧于散魂之名,她愣是一点灵力都没能聚集起来。当引魂咒的咒文传入小世界的时候,楼半夏感觉自己身上一松,似乎有什么一直紧固着她的东西碎了。暗红色的经文将她缠绕,她一眼便认出,这股力量应该属于魔界,而非冥界。但在这个时候,管它魔界冥界还是天界,能把她带出去就好。 这么大的动静,独眼自然不会不知道。楼半夏刚刚离开“地面”,那眼睛便出现了,抛出无数根头发一样的丝线缠住楼半夏的腿部将她往下拽。 暗红色的咒文驱散了楼半夏周身的散魂香,楼半夏趁机凝聚灵力,在周身张开结界,让散魂香再不能近身。焦尾琴凭空出现,不必楼半夏弹奏便发出铿锵之声,在封闭的空间中形成猛烈的风暴。独眼本就没有实体,不过是灵力凝聚而成,他自己也曾说过,虽有先知之力,灵力却并不强大,陡然遭遇如此风暴,很快便被驱散,对楼半夏的桎梏也便消失了,楼半夏由此得以逃脱。 龙脩原本还以为将楼半夏的元神掳去的家伙是个多难缠的角色,在遇到阻力的时候还很是紧张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轻易便放弃了。只是在楼半夏元神归为之时,竟伴随着猛烈的风暴,无数风刃席卷而来,龙脩猝不及防,身上添了不少伤口。 南莲本可以避开那些风刃,却任由风刃打在自己身上,留下斑驳伤痕,笑得开怀:“哈哈哈,好啊,好啊,我没有看错人!” 龙脩捂着自己的脸,生怕被风刃毁了容,听到南莲的动静一脚便踹了过去:“啥玩意儿,别给我发神经。” 门外的萧煜听到屋里的动静,登时就要闯进来,手都已经放在门上了,还是没敢推门进去。杜明初拉下他的手:“别冲动。” “我知道。”萧煜握紧了拳头,全身僵直,硬挺挺地靠在门边。 楼半夏元神初初归位,头痛欲裂,床被下的玲珑身躯重新变回了男人的模样。刚刚恢复了五感,就听到龙脩和南莲在自己床前吵架,更是焦躁,抽出自己脑袋下的枕头便扔了过去:“你们俩能不能安静点儿!” 乍一听到楼半夏的声音,龙脩和南莲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深蓝色身影已经闯了进来,冲到床边将挣扎着要起身的楼半夏扶起来,顺手用薄被将她脖子以下的身躯完全挡住。 天气本就有些闷热,还被被子裹着,真是如同身处火炉之中。萧煜的力气很大,楼半夏挣扎不脱,只得有气无力地抱怨:“这大热天的,你是想要热死我呀,你就这么恨我不成?” 亲眼看到楼半夏活生生的模样,亲耳听到她的抱怨,萧煜喜不自禁,一把将人抱进怀里:“你可算是醒了,可吓坏我了。” 楼半夏被他这么使力一抱,差点被喘过气来,还是龙脩看不过眼,把她从萧煜怀里解救了出来:“烟琴元神刚刚归位,现在还虚弱得很,再这么被你折腾下去,迟早被你再把元神给逼出来。” 萧煜这才注意到一身血的龙脩和南莲:“你们俩这是……互砍了一顿?” 龙脩还没来得及解释,门外突然传来杜明初怒吼:“审不出来,你们就给我把自己关进去!” “庄主息怒,我们这就去继续审问,一定让他们开口!” “最好如此。” 萧煜扬声将杜明初喊进屋里,猜到他们对话中的主人公是被拎出来的那几个有可能参与贪墨案的家伙:“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亲自审问他们。你们藏剑山庄毕竟是江湖组织,过多的参与政事难免落人口舌。” 杜明初的脸色有些难看:“没什么不方便的。暗七,你去安排一下。” “是。”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正是一直暗中保护杜明初的暗七。 萧煜见楼半夏已经恢复了男人的样子,替她掀开被子:“怎么暗堂换血,连你身边的人都给换了?” 杜明初摇头:“原来跟着我的暗一替了暗堂堂主,我就重新挑了一个人。琴公子看上去还是很虚弱,要不要让千秋再看看?” “也好。” 楼半夏恢复了些力气,靠在床柱上看着龙脩和南莲,这两个人看上去相处得不错,果然是有共同爱好的精神病。 “怎么是你们,我还以为会是孟婆或是宋初。” “最近冥界似乎也出了些乱子,宋初不敢冒险,所以去魔界找了尊上,请尊上帮忙。” “冥界出什么事了?” 龙脩耸了耸肩:“具体的还不清楚,听说是某位殿下丢了件宝贝,连鬼使千钧都出动了。” 楼半夏知道不是因为自己出逃的事情便松了口气,不再关注:“鼓的伤势怎么样了?” “有尊上在,鼓公子当然不会有事。我们过来的时候,尊上正在筹备攻打钟山的事情。战帖已下,等我们回去,也差不多可以出发去钟山了。” “怎么,饮邳要亲自去钟山?” 龙脩摇头:“这还要看钟山的回应,暂时确定由我带兵。” 楼半夏的眼神转到南莲身上:“南莲先生对魔界将要攻打钟山,没有什么意见吗?”南莲毕竟还算上界的人,魔界竟然就在他面前说这些事情,不知该说是有恃无恐还是心大。 南莲从袖袋中掏出一把绸扇,“啪”地一声打开:“完全没有意见。”楼半夏看到那把绸扇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看了龙脩一眼。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在谋划着找个机会将绸扇从龙脩手里骗过来,没想到已经落入了南莲手中。 龙脩和南莲已经完成了此行的任务,攻打钟山的计划即将施行,他们并未久留,很快便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谭千秋再度替楼半夏诊断之后,确认她只是身体虚弱,好吃好喝地补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萧煜终于放下心来。元神离体,在他看来便如同失魂一般,是十分严重的事情。 将楼半夏的事情解决了,萧煜将楼半夏暂时托福给谭千秋,自己则随着杜明初前往暗牢铁笼,审问被揪出来的线人们。 谭千秋明显对楼半夏十分感兴趣,楼半夏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给解剖了好好研究一番的样子。 “你们灵师,是真的无所不能吗?” “当然不是,即便是神仙,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你们替别人完成心愿,那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心愿?”谭千秋从怀中掏出一条小蛇,任由他缠在自己的手上,眼神温柔,如同看着自己的情人一般。 楼半夏敛眸:“心愿当然是有的,只是我能帮别人实现心愿,对自己的心愿,却只能顺其自然。谭公子,你生病的时候,能给自己看病吗?” “我很少生病,即便是生病了,自己开副方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楼半夏摇头浅笑,谭千秋这话接的,她无言以对。 谭千秋见她不说话,挠了挠小蛇的脑袋:“我向来不会说话,所以也没什么朋友,你别见怪。” “没关系,”楼半夏浅笑盈盈,“我喜欢耿直的人。” “那你能跟萧煜混在一处,也是为难你了,他这个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了。”谭千秋的话不经过脑子就已经被说出了口,想收回去都来不及了。 楼半夏却没有生气,反而迎合了谭千秋的口风:“你说的不错,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我会喜欢这种心思深沉的家伙,最后也只能得出‘孽缘’二字。谁!” “谭公子,琴公子,庄主和萧公子还在暗牢,让我来跟你们说一声,让你们先吃晚饭,不必等他们了。”之前出现过的暗七提着两个大食盒出现在房中,十分淡定地把食盒中的饭菜摆到桌上,又自觉退下。 楼半夏披上外袍起身,与谭千秋分别落座。刚刚提起筷子,谭千秋吞吞吐吐地开口:“我能让我的小宠物们出来一起吃吗?” “小宠物?”楼半夏一怔,看到他手臂上的小蛇,顿时恍然,“可以,你给它们另外分个碗碟就可以。” ------题外话------ 我就说我舍不得虐……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八章:暗七似乎不寻常 “唉!”谭千秋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你还是第一个能同意让我的小宠物上桌的人,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し唔,我挺喜欢你的。”说话间,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蜘蛛,一条筷子长的蜈蚣…… 楼半夏疑惑,桌上的饭菜都是人吃的,这些东西能吃吗? 谭千秋心很大:“它们从小跟我一起,我吃什么它们就吃什么,都习惯了,不碍事的。” * 萧煜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血腥气,楼半夏很是嫌弃,让他先去把澡洗了。萧煜回头就叫人备了热水和浴桶,楼半夏还没来得及欣慰,便见到浴桶被送进了自己所在的房间,顿时慌了神:“怎么送到我这儿来了?” “杜明初说房间不够用,咱俩住一屋。”萧煜看着楼半夏顿时爆红的耳朵和脖子,笑得一脸正直,“反正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趁着楼半夏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她已经是女儿身,正是可以找机会吃豆腐的时候。 热水很快也被送了过来,水汽顿时氤氲了整个房间。萧煜总算还顾念着一开始不能太过分,绕到屏风后才开始宽衣解带。饶是如此,听着屏风后悉悉索索的声响,以及水流的声音,楼半夏还是臊得说不出话来。 萧煜洗完澡出来,楼半夏侧卧在床上,似乎是已经睡着了。萧煜微微一笑,吹灭烛火。感觉到萧煜往床榻的方向靠近,楼半夏心中一紧,身体越发僵硬。看着楼半夏虽然是侧卧,手脚却几乎霸占了七成床铺的样子,萧煜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 既然你装睡,我就当做你已经睡着了,看看谁的演技更好。 轻轻将楼半夏的手脚归整好,给自己“清”出了足够大的地方,萧煜跨过楼半夏的身体直接躺入里侧,与楼半夏面对面地躺着,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楼半夏的呼吸都乱了,腰侧的那只手让她一下子乱了分寸。幸而萧煜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否则她只怕真的是装不下去了。 本以为在这样精神紧绷的状态下自己会睡不着,却不想还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一觉到天明。第二天早晨,还是萧煜起床时的动静将她惊醒。清醒之后,楼半夏一脸呆滞地穿好衣服,她觉得,她好像变得不太了解自己了。 萧煜都已经摆好了碗筷,楼半夏还没洗漱完。萧煜干脆从她手中夺了布巾替她擦脸,楼半夏抿着嘴,脸越来越红,心也越来越软。 在萧煜的手将要放下的时候,楼半夏突然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十分用力:“萧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跟我在一起吗?你不必急着回答,但你若是答应了,你就是做鬼,我也不会再放过你。” 萧煜被楼半夏突然认真的模样吓了一跳,听清她说的话之后却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垂首到她耳边,轻声道:“何必多加思虑,我正求之不得。” 楼半夏心里苏甜,掏出绣着“楼”字的锦囊来:“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我总得有点表示。我曾得来一枚血玉扳指,因为我私心里喜欢,让人给炼成了法器,留了我自己的灵印。”将血玉扳指找出来,楼半夏并未抹去自己的灵印,而是划开了萧煜的手指,将血滴在扳指上,自己也咬破手指将血覆盖在萧煜的血迹上。不多时,血迹便被血玉扳指吸收了进去。 “这样,你以后也能用它了。平日里驱邪护身,里头开辟了一方灵境,不过我从未用过,你尽可以用起来,存放些东西也是好的。”楼半夏将血玉扳指的用法细细与萧煜说了,一点也不曾隐瞒。 萧煜结果血玉扳指仔细打量,丹红之色并未溢满整个扳指,血红色与乳白色配合得倒也协调,相得益彰,确实漂亮。将扳指戴在左手拇指上,萧煜笑得灿烂:“这还是你第一次送东西给我,没想到就是定情信物。” 楼半夏懒得与他贫嘴,径直在桌边坐下。早餐再不吃,就该凉了。 “昨日可曾审出什么结果?” 提到这件事,萧煜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还没有,那些人嘴硬得很,今日还要继续审。” “你若是信得过我,可以让我试试。”楼半夏喝完最后一口粥。 萧煜有些诧异:“你不是向来懒得卷入这些事情中的吗?” “我总不能看着你被这件事困住吧,”楼半夏给萧煜添了一碗粥,“你身为摄政王却不在晏城,皇帝虽然因能够独当一面却终究少了些经验,若是朝中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那可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萧煜也愁:“安稳的日子过久了,朝中官员的心思也活络了,皇帝手底下得用之人的确不多。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方设法提拔忠皇党派,但五大世家处处阻挠,至今也没有太大进展。” 楼半夏倒是有心帮他一把,却突然想起在小世界中独眼的话来。他曾经说过,她的出现会对历史进程产生重大影响,甚至引起时空崩溃。故而,在这般情状下,她也不敢贸然多做些什么,只能帮点小忙。 暗牢铁笼之中,三个已经遍体鳞伤的黑衣人被绑在木架上,已是气息奄奄。谭千秋在他们身上各处要穴扎上了针,吊着他们的命,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楼半夏独自进入铁笼,其他人都在铁笼外等候。 谭千秋看她脸色尚未恢复健康的红润,还有些担心:“审问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阿琴元神刚刚归位,会不会太勉强了?” “让她试试,一旦发现不对劲,我会阻止她的。”知道楼半夏的底细,萧煜并不十分担心。她之前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他的确不该离开晏城太久,越早解决这件事越好。而且,阿琴有帮他的心,他很欢喜,也不想拒绝她的好意。 楼半夏走到一个黑衣人面前,挑起他的下巴,让他的眼睛对上她的眼神。黑衣人的眼神已经变得麻木而空洞,见到楼半夏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当她试图读取他的记忆的时候便发现,黑衣人的精神防线十分强悍。千年来,楼半夏遇到的棘手人物多了去了,这点儿程度换做平时她肯定不放在心上。只是现在她身体尚且虚弱,竟也觉得有些困难。 杜明初一来就看到楼半夏捧着一个黑衣人的脸四目相对的模样,他知道楼半夏到这里来帮忙审问,但是这个样子看上去……真的很奇怪。有这么审问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深情对视呢。 杜明初刚要出声就被萧煜和谭千秋齐齐阻止了,只能把尚未出口的话硬生生给吞了下去。 验完三个人,楼半夏觉得自己有些累,看向别处时眼睛都是花的,不过好歹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剑冢,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剑冢的一把剑的剑柄中。”说出这句话,楼半夏便一阵头晕目眩,歪靠在一边的刑架上。 萧煜赶紧打开铁笼将楼半夏扶出来:“杜兄,藏剑山庄的剑冢,不是只有你才能打开的吗?” 杜明初脸上怒色难掩:“暗七,给我去把暗堂和剑堂的人全部召集起来,我要一一审问!”剑冢的钥匙的确只有他有,但是不代表能拿到钥匙的只有他。 见杜明初转身离去,萧煜不明所以地看向谭千秋:“杜兄似乎很信任这个暗七,他不也是暗堂的人吗?” 谭千秋摇头:“暗七不是暗堂升上来的人,而是明初从外面带回来的人。暗七刚到藏剑山庄的时候,身负重伤,七经八脉全都断了,像是自毁。为了治好他,可费了我好大的力气。直到两个月前暗七才完全恢复。刚好暗堂换血,暗一去统领暗堂,明初就把他带在了身边,做了暗七。” 楼半夏歪在萧煜身上,渐渐缓过神来:“萧煜,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八卦?” 萧煜脸色僵了僵,扶着她往外走:“你累了,需要休息。走,咱们回去休息。谭兄,你自便。” 谭千秋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都走了,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愤愤地跺脚:“一个个的就知道欺负我,迟早我得给你们下点儿好药。” 杜明初果然在剑冢中找到了一些收据,金额巨大,涉及到的人物足以让朝堂发生七级地震。萧煜看过收据之后断定,藏剑山庄一定有人跟朝堂有密切联系,而且这个人在藏剑山庄的地位一定还不低。 这些收据萧煜不敢交给其他人,只能由汪哲带回晏城。 汪哲离开的第三天,萧煜接到魏侯来信,他在闵丘镇发现了庄家接受贿赂的证据,并且从蒋家那个疯女人身上,他查到了一个叫“云连生”的人。但是也只有一个名字而已,其他关于此人的消息什么都没有查到,甚至这个名字是真是假他们也不知道。 被捕之后,蒋梅烟曾经说过,摄政王将登基为帝,而她将会是国母皇后。这种言论若是传出去,甚至传到皇帝耳中,摄政王难免遭受牵连,所以魏侯已经帮萧煜把人给处理了。 “蒋梅烟死了?”楼半夏蹙眉,蒋梅烟是她现在唯一知道与独眼接触过的人,她本想通过蒋梅烟再查一查独眼的身份的。 萧煜抿唇:“蒋梅烟应该没有死,她是庄家受贿证据链中的一环,可能只是被魏侯囚禁了。” “云连生。”楼半夏念叨着这个名字。 “怎么,你知道这个名字?” “不,”楼半夏摇头,“我只是想查查这个人。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蒋梅烟可能是未曾完全觉醒的先知?其实她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真正的先知,可能就是这个云连生。我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在我面前出现的模样,只是一只眼睛。蒋梅烟的一切行为都是被他引导的,而且,我也曾亲眼见到他和蒋梅烟在一处,期间便提到过摄政王登基,蒋梅烟为后。” 萧煜“蹭”地一下站起身:“荒唐,皇帝正当少年,我上面还有兄长,怎么着也轮不到我登基啊。此等言论,分明是要分化我天烬皇室,其心可诛!” 楼半夏紧张地看了看门外,将萧煜压回凳子上:“你嚷什么,生怕旁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不是?眼下你发再大的火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这个人。” “找,要如何找?” “看这个云连生的手段,必然是个修行者。上界的修行者甚少牵涉下界凡务,这个人想来也不是上界之人。虽然他说一切都是为了时空秩序,我却觉得,这其中一定牵涉到他自己的利益。想来,这个云连生,倒是很有可能是个下界的下等修士。” 被楼半夏这么一说,萧煜反而更加迷糊了:“你不是说他是先知吗,怎么又变成下等修士了?” “这两者并不矛盾,先知的能力是上天赋予,修行却是看他个人。其实,先知的修行一般都不高,也许这也是天道的一种制衡。”楼半夏解释,“不过,他既能够预知后世,我们要找到他,可谓难上加难。” “若是没有你,只靠我们这些凡人,要找到他更难。”萧煜揉着脑袋,缓解太阳穴的胀痛。 贪墨案查到现在,牵扯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事态已经远远不是一件贪墨案而已。思及当年楼家通敌叛国一事,萧煜不由得产生了一些猜测。楼丞相忠诚一世,楼家在天烬国也算上层权贵,又颇得皇族信任,叛变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有没有可能,当年的楼家也是受了云连生的蛊惑? 不论当年事实如何,这一世,楼家早已被他灭门,当年之事死无对证。 夜间,萧煜陪着楼半夏在藏剑山庄外的松树林里散步。按照楼半夏的说法,亲近大自然,有利于她的恢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些日子以来,大起大落,精神紧绷,这样清闲的时光倒是难得。 “既然是藏剑山庄,是不是有很多宝剑?”楼半夏随手掰下一根拦路的树枝,假模假样地挽了个剑花。 萧煜替她踢开路上的石块:“藏剑山庄几十年前就是靠铸剑发的家,杜明初的先祖都是铸剑的高手,有不少人江湖侠士和权贵都会向杜家人求剑。后来又自创了一套剑法,由此建立了藏剑山庄,传承至今。藏剑山庄中真正的顶级宝剑都在剑冢中,也只有杜明初知道剑冢中究竟哪些是真正的宝剑。” 萧煜与楼半夏正说着话,楼半夏突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嗅了嗅鼻子:“别说话,附近有人。” 萧煜拉下楼半夏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这林子外有瘴气迷阵,是藏剑山庄特地请了能人布下,没有藏剑山庄的人接引,旁人难以进入。这林子里的人,八成是暗堂的人。” “不对,那人受了重伤。”楼半夏循着血腥气味寻去,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血迹。血迹自远处绵延而来,到此处便断了,楼半夏抬起头,在浓密的枝桠树叶间找寻。萧煜随手捡起地下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甩手往林叶间打去。 石头在枝叶间转了一圈,终于打到了什么东西。随着一声闷哼,一个黑衣人坠下,砸在地面上。楼半夏和萧煜上前去,将人翻开一看,才发现这人竟是暗七。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暗七满身伤痕,楼半夏急忙从袖袋中找出伤药来喂他吃下,“难道藏剑山庄清洗动作太大,暗七遭了报复?” 萧煜仔细看了看暗七的伤口,发现多是毒镖和长鞭所伤:“不是藏剑山庄。” “甭管是谁伤的,先把人给送回去吧。” 说着楼半夏伸手就要把暗七抱起来,却被萧煜抢过:“你身体还没好利索,这种事还是交给我。”谁搬都一样,重要的是先把人给送回去,楼半夏也便没有同萧煜纠缠。 谭千秋一见暗七,脑袋都大了。他好不容易才将暗七的身体调理得七七八八,这样一来,之前的功夫全都白费了。暗七昏迷不醒,谭千秋只能逮着杜明初骂:“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暗七现在还不宜出任务,你还非得让他出去。你要是想他死,就别浪费我的时间!” “让你治你治就是了,怎么那么多话!”杜明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是暗卫,出任务是应该的,难不成还要我养着不成?” 眼见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萧煜赶紧转移话题:“谭兄先前便说过,暗七初来藏剑山庄之际便是身负重伤。再看今日的情形,暗七似乎招惹了些麻烦,遭人追杀?” 暗七昏迷不醒,杜明初面有犹豫之色。谭千秋把针包一扔:“姓杜的,你今天不给我把事情解释清楚,我还就真的不救他了。反正救了也得再伤,迟早得死,我才不想白费力气。” “杜兄,谭兄说得有理。”萧煜也在一边帮腔。 杜明初拿起茶壶,狠灌一口:“事到如今,若是我再不解释,你们指不定能把我编排成什么样呢。说与你们知道也无妨,只是此事绝不能再让旁人知晓。其实,此事谭兄应该能够猜得几分。” ------题外话------ 大家都在养文咩,没什么人订阅的感觉,木有动力码字……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十九章:藏剑山庄隐秘事件 “有我什么事?”谭千秋的心都提了起来,声音不由得扬起几分,眼神飘忽,更显心虚。爱玩爱看就来网 。。 杜明初揉了揉太阳穴:“谭兄可还记得我请你来藏剑山庄的原因?” 谭千秋一怔,更加惊慌。他原本是云游四方的游医,偶然与杜明初结交之时,杜明初还未曾继承藏剑山庄。后来,杜明初因为无嗣而将他请来藏剑山庄替他解忧。他早就诊断出杜明初此生不可能生出孩子,但却一直不敢与他明说,一直隐瞒到今日。如今被杜明初这样一问,他不由得猜测杜明初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两年前我就意识到你的不对劲,所以趁你酒醉套了你的话。我早知道自己不会有后,但是藏剑山庄必须有人继承。当年,我爹除了我娘之外,还有一个女人,并且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当年我娘容不下他们母子俩,将人给赶了出去。所以,我就想着把那个女人的儿子找回来。” 藏剑山庄如今势大,即便已经过去十多年,要找到当年那对母女的行迹并不是不可能。杜明初找到暗七的时候,暗七的母亲已经死去多年。暗七的母亲在被赶出藏剑山庄之后不过七年就病故了,年幼的暗七为了生存投身白毛山血影堂,做了杀手。 楼半夏端详着暗七的脸,隐约似乎是能够看出和杜明初有几分相似。 “你是怎么哄得暗七同你回来的。若是他知道当年之事,不恨你与你的母亲已经是宽容大度,又怎肯效忠于你?若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又怎么会轻信了你的话?”楼半夏万分疑惑。 杜明初自嘲地摇头:“我至今还没敢对他说实话,其实找到他也是巧合。” 当年,杜明初虽然查到暗七在血影堂,却没有办法进入血影堂找人。而且,进入血影堂的杀手,都会被抹去前尘往事。就算他能进入血影堂,也未必就能认出自己的弟弟。杜明初无法,却意外发现了前去祭奠的暗七。 杜明初不敢贸然与之相认,只能让暗卫暗中跟着他。暗七在一次出任务时中了毒箭,危在旦夕,杜明初的暗卫不得不出手救人。暗七得知是杜明初救了他,便要报答救命之恩,杜明初趁机要他脱出血影堂,跟他回藏剑山庄。 暗七是个有恩必报的性子,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更是不可不报,当时便答应了杜明初的要求,只说要回血影堂做个了断,让杜明初在白毛山下的小城中等他一日。一日之后,暗七果然回来了,只是一身经脉筋脉尽数断去,性命垂危。血影堂的杀手,从来都是只有死去的,没有活脱的。暗七为了与血影堂了断,自断筋脉,废了一身功夫。即便如此,也没能让血影堂彻底放过他,到现在,只要暗七现身,便会引来血影堂的追杀。 说到底,不过是杜明初以救命之恩将暗七骗了回来,根本就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知。暗七也是个实在性子,竟然就真的为了所谓的救命之恩,不顾自己的性命无怨无悔地替杜明初卖命。一切都在阴错阳差之间,若是有朝一日,暗七知道了真相,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谭千秋重新拾起针包替暗七施针,原本该是藏剑山庄的公子少爷,沦落到血影堂做了个刀尖舔血的杀手,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只能做个暗卫,天天躲在暗处见不得光,想想也真是可怜得很。 暗七一醒过来,就收到了谭千秋和楼半夏怜爱无比的眼神,不由得背脊一凉。从他到藏剑山庄的第一天,谭千秋就没给他一个好脸色看过,而他也并不想见到谭千秋,每次见到他都没什么好事。 套话这种事,谭千秋是做不来的,为了兄弟义气,谭千秋只能把楼半夏给拉了过来,探探暗七的口风。这种事,楼半夏也是不常做的,她向来喜欢简单粗暴些的手法。不过,那些手法明显不太适合用来对付暗七。 想了半天,见谭千秋端了熬好的汤药来,楼半夏脑中灵光一闪,作势咳嗽了几声:“谭先生,我最近像是有些伤风,能否给我开个止咳化痰的方子?” 谭千秋一愣,将药碗塞进暗七手里:“可以,不如我先给你把把脉?” 楼半夏将左手伸出去,状似无意地提起:“我从小就容易伤风,一伤风就会生痰,所以家里人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半夏,说是压一压病气。虽说女气了些,还真像是有点用处。”编着不知所谓的故事,楼半夏自己都尴尬了,不过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了师父,做了灵师,师父赐名烟琴,如今已经少有人知道我本名半夏了。” “这么说来,暗七,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谭千秋总算是聪明了一回,帮楼半夏把话题引到了暗七身上。 暗七在楼半夏胡说八道地时候已经喝完了药,此时正捧着尚有余温的药碗等着他们想起自己,却没想到会被如此提问。敛下眼睑,谭千秋和楼半夏都无法看清他眼中的神色,暗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暗七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在进入血影堂之前,总该是有名字的吧?”谭千秋犹不肯放弃。 “不记得了。” 一句话堵死谭千秋可能的追问,暗七将冷透的空碗递到他面前,拉拉身上的毯子表示自己要继续休息了,楼半夏和谭千秋只能暂且偃旗息鼓。 对暗七的这种态度,楼半夏表示不太乐观。按照她长久的经验来看,越是这种闷葫芦,不愿意跟别人交托之人,就越是倔强,越有可能孤注一掷。一旦东窗事发,他的反应可能会超乎别人的想象,指不定就能跟杜明初拼个你死我活。要不是杜明初他娘,他们母子俩也不至于混得那么惨…… 想到杜明初他娘,楼半夏低声问谭千秋:“杜庄主的母亲可还在?” 谭千秋智商下线,明显没听明白楼半夏的意思:“老夫人现在常年居于佛堂,不问俗事,你想见她?” 楼半夏叹了口气,说句不好听的,杜老夫人要是没了,说不定暗七还能减轻点恨意。她活着,就只能祈祷暗七心地善良了。 往后一段时间,萧煜和杜明初都很忙,一个忙着查贪墨案,一个忙着清理门户,对象都是同一批人,也算是殊途同归。楼半夏时常在夜间朦胧察觉萧煜回来过,一觉睡醒时他却又已经不见。好在萧煜还记得要体贴自己的身体,每日会抽出半个时辰听楼半夏弹琴。 半个月后,一只粉色的蝴蝶飞入了藏剑山庄后山,飞到了正和谭千秋一同采药的楼半夏身边。楼半夏轻轻一点,蝴蝶便化作了无数光点,在她面前汇聚成数行文字。这是姽画传来的消息,有关顾林氏交易的后续。 楼半夏离开晏城的时候,扶风已经入了顾府。顾侍郎妻贤妾美,一时为人称羡,顾林氏也被活生生树立成了贤妻典范。然而,正如姽画先前猜测的那般,顾林氏替顾侍郎纳了扶风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试问,若是她能接受扶风,先前所做又是为了哪般? 事情正如姽画所想的那样,扶风入府不多久,顾林氏再度造访牵情阁,以扶风的妙嗓为酬劳,换了自己十年容颜不衰。姽画的用词无褒无贬,语气无悲无喜。这件事从头到尾,便是后宅之争,为了一个男人,两个女人拼心机、拼手段,而牵情阁,与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一般,也不过是顾林氏手中的筹码和工具罢了。 听到楼半夏叹气,谭千秋转过身来看她,恰好看到一片粉色的光点在她面前散开,很梦幻:“你在做什么?” “晏城传信,说了些琐碎的事情。”楼半夏眼角余光看到右侧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目光不由得追随而去,“出来!” 谭千秋四下观望,并未见到任何生物:“这里只有我们俩,你看错了吧?” 楼半夏摇摇头:“是个小精怪,跟了我们一路了。” “不,不会吧。”谭千秋的身体立即僵硬了。 楼半夏皱着眉看他:“你不是修士吗,还怕这些小精怪?”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个修士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夫!” 楼半夏冷笑一声,低头继续采草药:“你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但是你身上的气息骗不了人,而且你能诊断出我是元神离体。但凡有点修为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也就只能自欺欺人了。” 谭千秋垂头丧气地蹲到楼半夏身边:“你有办法吗?” “嗯?” “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你有办法吗?” 楼半夏将药草扔进竹篓中,微笑着看向谭千秋:“你要和我交易吗?” “这么说,你真的有办法!”谭千秋看着楼半夏的眼中几乎爆出精光,“交易,我要和你交易。” 楼半夏没有再接他这个话:“此处不适合谈交易,先采药。”话音刚落,楼半夏便看到有个小小的影子从她前方不远的树叶下穿过。楼半夏一言不发,只轻轻一个响指,便叫那个小家伙被从树叶下弹了出来,晕乎乎地倒在了枯叶堆上。 除了南莲给的功法之外,楼半夏某天晚上的梦境中见到了宋初,宋初给了她另外一套功法。一梦醒来,记录着功法的典籍就在她的枕边——此为梦授之术。楼半夏现在用的这一招,便是从宋初送来的功法中学来。 楼半夏上前去将枯叶堆上的小东西拎起来,竟是个长了腿的小灵芝。 小灵芝在楼半夏手上逐渐缓过劲儿来,惊恐又茫然地看着她,将手脚都缩了回去,只留下两只豆子大小的眼睛。 “为什么跟着我们?” 小灵芝眨巴着眼睛,委屈道:“我怕你们闯入禁地,我爷爷说过,不能让任何人进入禁地的。” 谭千秋嘴角抽了抽:“我在这山上采药好几年了,从来也没有见过什么禁地啊。”见到所谓的精怪原来是个会跑路却没什么攻击力的小灵芝,谭千秋也没那么紧张了。 “那是因为你每次靠近禁地的时候,我都会有意把你引到别的路上去。”小灵芝悄悄伸出两只小手抱住楼半夏的手指,“我还是个孩子,你们不会为难我的是不是?” 楼半夏被这个死不要脸的“孩子”吓到了,灵芝要成精,起码三千年,比她年纪都大,好意思自称“孩子”?还卖萌! “那你告诉我,禁地为什么不能去啊?” “因为那是禁地啊,禁地就是不能去的地方啊。” 听到小灵芝的回答,楼半夏和谭千秋都有些牙疼。楼半夏只得换了个问法:“如果我们进了禁地,会发生什么?” “如果你们闯进去,山就会死去。”小灵芝的眼睛已经泛红了,虽然它中间省略了很多过程,但是结果就是这样,它是真情实感,“所以,你们绝对不能进去。” 楼半夏拎着小灵芝走到一棵粗壮的松树边,这棵树已经很老了,但却很精神,这说明这座山的生命力还是很强的。 “小灵芝,这座山上成精的生灵是不是特别少?” “除了我,就只有我爷爷了。” “你爷爷也是灵芝?” “不,爷爷是一棵桑树。” “飞禽走兽呢?”楼半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道理来讲,动物修行应该比植物简单一些,但这座山却只有小灵芝和桑树成了精。 小灵芝继续眨眼间:“没有,只有我和爷爷。” 谭千秋也凑了过来:“小灵芝,你爷爷让你一个人出来巡山,不怕你被人抓走吗?”爷孙俩一起出来,也总比让小灵芝一个人出来好啊。 小灵芝将楼半夏的手指抱得越发紧了:“只有我能出来,爷爷不能动的。爷爷说,山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他要让山再次充满生机。可是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爷爷只能用自己的灵力维持山的活力。” 这样的话,这座山的植物精神充沛而动物却少见的情况就能够解释了。山的气数其实已经不多了,几乎全靠桑树的灵力维持。桑树的灵力对植物而言当然是大补,对动物而言,作用有限。 楼半夏看着自己手边的松树,眸光闪烁:“小灵芝,带我们去见你爷爷好吗?” “哼。”小灵芝突然不说话了,手脚口眼全部缩了回去,就像一个普通灵芝的模样。楼半夏回头看谭千秋:“我说错话了?” 谭千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要是小灵芝,我也会以为你图谋不轨。” “我长得这么正直,怎么会是那种图谋不轨之人呢?”楼半夏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将小灵芝扔给谭千秋,自己单膝跪地,右手掌心贴在松树根部,口中念念有辞。谭千秋走到她身边,竖着耳朵偷听,却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词句。 “……山之守护者,吾乃行走在人间的灵师……帮助……愿意……特在此求见……” 小灵芝偷偷睁开了眼睛,展开四肢,趁着谭千秋不注意,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谭千秋抬脚欲追,见楼半夏依旧半跪在地,还是放弃了。反正那只小灵芝又不能带回去当药材,跑就跑了吧。不过……成精的灵芝,药效应该是杠杠的吧,想想还有点小可惜呢。 不久,山林中的树木突然开始无风自动,发出飒飒的声响。楼半夏长舒一口气:“走吧,他同意见我们了。” 循着树叶抖动的路线一直往前走,丛林越来越茂盛,植物的种类越来越多,状态也越来越好,他们甚至发现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桑树。桑树附近花草遍地,如同精心编织的地毯铺展,随性又精致,让人舍不得踩踏。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百章:救山行动 小灵芝从桑树的树冠里探出脑袋,又悄悄缩了回去。 “灵师,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现世了。”苍老的声音从桑树身上传出,带着无尽的沧桑。 楼半夏弯唇:“当年十大仙门的围剿,让灵师一族元气大伤,一直隐居避世,休养生息。” “你真的有办法能救这座山?” “山的生与死、盛与衰,与山上的生灵休戚相关。你用自己的灵力维持着山上的植物的繁荣昌盛,但动物却依旧不断衰减,生态系统产生畸形,生物链串不起来……”楼半夏顿了顿,跟他们说这些事情他们也不见得能理解,于是换了个说法,“山的环境平衡偏向一边,无法恢复正常运转,就只能一直依靠你的灵力维持表面的繁荣。” “那你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让山上的动物也变得多起来,顺便找几个动物修炼成的妖精来跟你们作伴。” 小灵芝抱着一只蚕吊着几根蚕丝从桑树上吊了下来:“哼,你不是说大话吧,扔几只动物进来我相信,修炼成精的动物怎么会听你的话呢?” 楼半夏自信地抬起下巴:“我们灵师做交易是十分良心的,契约达成之后,我会先完成我自己的承诺,再向你们收取报酬,童叟无欺。” 桑树抖了抖树冠,小灵芝和它抱着的肥嘟嘟的蚕便坠落在了草地上。 “我愿意和你们做这笔交易,酬劳便是禁地中的灵泉之眼。” 小灵芝立即从草地上爬起来,扑到桑树身上:“爷爷,你不是说灵泉之眼关乎山之性命吗?” “傻孩子,那是因为山已经病入膏肓,山神才以自己的神格换了灵泉之眼。若是山的病好了,灵泉之眼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是,如果没有灵泉之眼的话,爷爷你要怎么办?”桑树是灵泉之眼滋养山的途径,他的主根就在灵泉之眼下。这么多年以来,若是没有灵泉之眼,桑树早就已经透支了。若是楼半夏拿走了灵泉之眼,桑树很有可能会因为后续灵力不足而导致修为倒退。 桑树低低地笑:“爷爷不会有事的,只是修为倒退而已,又不会死,说不定还能变得年轻一点。” * 收获了一大筐的药材,下山的时候,谭千秋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我还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事情,我采了这么多年的药,也没见过长腿儿的……” “谭先生,其实我很好奇,你怎么变成一个修士的?”楼半夏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不由得好奇。 谭千秋抬头望天,长叹一口气:“这件事还得追溯到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可爱的小学徒的时候……” 任何一个天才,都有懵懂学习的时期,谭千秋也不例外。谭千秋从小立志学医,拜师之后时常会一个人上山采药。那个时候,他常去的那座山有个断崖,师父一再嘱咐过他不要接近断崖。 但是,人都有好奇心。越是被这么嘱咐,小谭就越是想去看一看。然后,他就看到了断崖上长着一株十分好看的兰草。小谭的师父对兰草十分喜爱,几乎是痴迷,于是孝顺的小谭就决定要将这株兰草带回去给师父。 所以说不作不死呢,不出意外地,小谭失足落崖了。于是狗血情节开始了,他被一个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男人救了,说他根骨绝佳,适合修行,要他拜师。可是小谭专心医道,对修行的理解就是穿上道袍耍耍桃木剑念念不知所谓的咒语,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拒绝,救了他的男人却不依不饶,硬是给他塞了一颗什么“炼气洗髓丹”到嘴里。一开始,小谭什么反应都没有,便以为那只是个江湖骗子。但是后来,他师父教他学习内功心经,他每次练功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在筋脉中运行流转,并且随着他的内功进阶而不断壮大。 这股力量,就是修行者们所谓的灵力。 楼半夏听着谭千秋以小说体讲述自己的故事,白眼儿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就是一个升级打怪修仙文的标准开头,谭千秋硬生生把自己的主角命格给作成了十八线男配,怪得了谁呢? “你就这么不想要灵力吗?它招你惹你还是碍着你什么事儿了,灵力难道就没给你带来一些好处?” 谭千秋抬手从路边的树上摘了一颗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嘴里:“是有一些好处,但是我宁愿不要。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悬壶济世,自在老去,寿终正寝。这些年来,我虽然没有遇到过精怪,却见过不少鬼魂。那些人有的是因为我的无能而死去,有的是因为天灾**,他们对我苦苦哀求,我却无能为力。” “你觉得,没有了灵力,你就再也不用看到他们,也就不必自责愧疚了,是吗?” 谭千秋觉得口中的果子真是又酸又涩,难吃得很。 “没错。” 楼半夏拍拍他的肩膀:“这样吧,我可以帮你先封住你的灵力,让你感受一下失去灵力的感觉,你再做决定。这是你作为朋友得到的额外优惠,不要浪费。” 回到藏剑山庄,楼半夏封了谭千秋的灵力便放他回去处理药材,自己传信回到晏城,让听书回灵谷一趟。灵师一族当初在十大仙门的围剿中存活下来的人很少,为了让灵师一族能够延续下去,渊黎定居灵谷之后,便吸收了不少附近的妖精加入灵师一族,此时正好可以让他们出来,解决山的问题的同时,也让更多的灵师开始参与世事。 至于其他的创造生物链的动物,楼半夏找上了萧煜和杜明初。凭他们的人脉和势力,要弄到大批的动物应该并不困难。 听说了楼半夏的要求,萧煜皱了皱眉头:“找动物是不难,但你总得有个范围吧。世界上那么多种动物,我哪知道你要的是哪些?” “我要的,是能够在山里生存的动物,野生的最好。” “这么说来,我还得给你上山打去?”萧煜摸了摸楼半夏的额头,“你最近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是不是生病了?” 楼半夏扯下萧煜的手,将在后山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也不用你们上山去打,从猎户那里收就可以了。要是银子不够,我这儿有。”话未说完,楼半夏便受了萧煜一个脑崩儿。楼半夏也不生气,毕竟有求于人,“最好近几年不要让人上后山上打猎,让山能够有休养的机会。” 一天后,四面八方本该送上餐桌的“野味”被送往了藏剑山庄,江湖人士无不震惊,难道藏剑山庄准备建一座动物城?甚至有江湖门派来信询问是否需要他们帮忙,其中多少也有些刺探的意思,杜明初一律无视,对此不作回应。 有关后山的异状,杜明初不是没有发现。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经常会带着人去后山捕猎,带回一些兔子、小鹿。可是这些年来,山上能够看到的动物越来越少,打猎经常空手而归,大些的动物,比如老虎、羚羊,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了。他隐约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却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顺其自然。 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有不少动物被送进了后山,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野鸡、兔子、狐狸和蛇,再继续往山里放生这些动物的话,可能会造成物种过盈。于是,楼半夏整理了一些物种名单,附上画像交给萧煜,让他们按图索骥。 听书送来了蝶妖、虎妖、蛇妖和芍药精,他们已经在后山安家落户,与小灵芝和桑树精相处得还算融洽。山中的动物有他们调控,暂时不会发生物种冲突。但是猎食是本能,楼半夏必须尽快将完整的食物链凑齐。 好在藏剑山庄行动力够强,半个月后,四头老虎的入驻为此事画上了句点,前后一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一个相对完整的食物链完成,山上终于不再只有小虫子。楼半夏上山的时候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山的生气变得更加的活泼,似乎山林都开始热闹起来了。 深入山林,茂密的树枝间藏着鸣叫的鸟儿,地上的草丛中可以看到兔子狐狸奔跑过的痕迹,一只猴子迅速消失在眼前。一条正在消食的蛇趴在树枝上,警惕地看着突然闯入的入侵者。楼半夏笑眯眯地跟它挥了挥手,心中不无感慨。 山里的动物还是少了点儿,但也不能一直往山里放生了,山的承受能力有限。只能靠着这些动物的繁殖扩大种族,与环境相互适应。这个时代,做成这件事情尚不算十分困难。若是到了原来的时空,想要救活一座山,简直难如登天。 这座山好在植物茂盛,食草动物不缺粮食,所以能够生存,而食草动物又是食肉动物的食物,所以食肉动物也能够生存。而在原来的时空,很多死去的山植物已经没有了,山体也被掏空了,想要救山,就得先恢复植被……楼半夏摇了摇头,植被真的很重要,可惜总有人利欲熏心。 楼半夏到桑树那处的时候,芍药精正跟小灵芝说话,见她过来,便止住了话头。桑树抖了抖树冠:“山最近变得热闹起来了,真好,谢谢你们了。” “你不必谢我,反而是这座山上的生灵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它们也许也没有生存的机会了。”从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楼半夏心中对老桑树是崇敬的,对于这种愿意牺牲自己保全一方的行为,楼半夏自以为做不到,所以越发敬佩。 所谓的灵泉之眼,是一颗青碧色的鹅卵石状的石头,落在一汪泉水中。那泉水本只是普通的山泉,却因为灵泉之眼的存在而变成了蕴藏灵气的泉水。嘱咐了芍药精一些琐碎事情,楼半夏便带着灵泉之眼下了山。 老桑树因为没有了灵泉之眼的加持,簌簌落下不少叶子,小灵芝着实担心了很久。好在,老桑树依旧坚挺地活着,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楼半夏正和萧煜掩饰灵泉之眼的用法,被她遗忘了很久的谭千秋突然找了过来,拿起刚刚泡过灵泉之眼的茶水一饮而尽,楼半夏和萧煜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感觉到自己体内像是突然有什么淤塞被打通,谭千秋顿觉轻松,一时却也没放在心上,把着楼半夏的肩膀一阵狂抖:“阿琴,为什么我放不下,我明明看不到他们,为什么我还是会想到他们!” 楼半夏被他抖地一阵头晕目眩,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被甩出去了。萧煜一掌拍在谭千秋的肩膀上,谭千秋的左臂立时脱臼,人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楼半夏得以解脱。 “你会放不下,是因为你曾经看到过,你心中明白,根本不需要你眼睛看到。没有灵力的这段日子,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楼半夏重新泡了一杯茶给萧煜。 谭千秋颓丧地在桌边坐下,没有灵力的这段时间,他是有些不太习惯。眼睛看得没有以前清楚,也没有以前看得远,耳朵、鼻子也没有以前好用了,连给人把脉时的触感都削弱了不少,这对他行医很是不利。 楼半夏撑着脑袋继续研究灵泉之眼,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你还想让我把你变成普通人吗?” “我……”谭千秋开始犹豫了。 萧煜抿了口茶:“谭兄,有些机缘,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你又何必一直往外推?有了灵力,你可以救更多的人,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教出更多的徒弟,这样难道不好吗?” “唉~”谭千秋轻叹一口气,将脑袋埋进手臂之间,“或许你们说的对。” 萧煜突然抓住楼半夏的手:“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叫你阿琴,那我就叫你半夏吧。” 楼半夏喝茶的动作一顿,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随你。” “喂,你们俩有没有点儿人性了,我都这么难受了,你们俩还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谭千秋受不了了。 萧煜回头冷冷地看着他:“受不了了,那就赶紧走啊,又没人逼你留在这儿找虐。” “我这不是等着阿琴给我把封住的灵力放开吗?”谭千秋也很委屈。 “不用了,我的封印本来就是有时限的,再过几天也就没了。刚才你喝的水里有很多的灵气,已经帮你把封印冲开了。”楼半夏举了举茶杯。 谭千秋仔细感受了一下,似乎的确如此,也就麻溜儿地走人了。 “你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这都快要入秋了。” 萧煜神色轻松:“主要的罪证已经送往晏城,陛下对外声称我在查案期间遭到反扑,导致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由此借题发挥,惩办五大世家,拔除他们安插入朝堂的钉子。”事实上,反扑是有的,但是伤的是他的替身,而且只是手臂中箭,根本没有性命之忧。但既然要借题发挥,当然是伤得越重越好。 “这么说来,最近没你什么事儿了?” “没错,只要不在公开场合露面就可以。藏剑山庄是个好地方,附近的风景也算不错,这段时间我可以带你四处走走。”萧煜看着茶盏上的莲花纹,脑中便有了念头,“不如我们下午去莲池赏花采莲?” “也好。” 吃午饭的时候,萧煜将他和楼半夏下午将去莲池的事情跟杜明初说了一声,杜明初却说他两个妹妹刚好也闹着要去莲池,他无暇相陪,便将两个妹妹一并塞了过来:“明蕊、明芳生性活泼,我怕她们俩闹得厉害掉下莲池,萧兄、琴公子既然也要去莲池,那就烦劳二位替我看顾一二。” 于是,原本的二人时光,变成了四人行。 杜明蕊和杜明芳是一对双生姐妹,看起来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要不是衣服的颜色不一样,一般人还真是分辨不出来。杜明蕊穿着一身鹅黄色的抹胸襦裙,杜明芳则是粉色,两个娇俏的妙龄女子粉嫩嫩的站在一处,倒是十分养眼。 ------题外话------ 其实我是在胡扯,大家看看就好,别当真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零一章:洗手作羹汤,只要你敢吃 兴许是因为对萧煜和楼半夏都不熟悉,杜明蕊和杜明芳并没有表现出十分活泼的模样,开朗大方,很容易博得他人的好感。し 莲池很大,大约有十亩左右。夏日将去,莲池中的莲花依旧开得很是喜人。莲花的品种很多,毫无规律地混杂在一起,白色、粉色、紫色和蓝色的莲花相互映衬,相互呼应,在碧绿的莲叶的衬托下越发可爱。还有一些莲花已经谢了,留下一杆莲蓬,等待着成熟,然后被人采摘,或是坠入水中,来年继续生长。 一叶小舟入水,承载着四个人往莲池深处而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分外宜人。楼半夏抬手摘下两颗已经成熟的莲蓬递给两位杜小姐,杜明蕊和杜明芳都红着脸接了,却不敢直视楼半夏的眼睛。 濯濯君子,清雅如莲,朦朦淑女,心向往之。 萧煜不至于和两个小丫头计较几个莲蓬,但是她们要是觊觎了他的人,那他就不能忍了。 “半夏,我决定了。” 楼半夏手里正剥着莲子,头也不抬:“决定了什么?” “回去我就请陛下给我们赐婚!” 楼半夏险些把手里的莲子扔进湖里,哭笑不得地抬头:“你这又是在闹什么,现在陛下正忙着呢,你就别添乱了。”五大世家吃了亏,肯定不能善罢甘休。若是萧煜在这时候提出要皇帝给他和一个男人赐婚,不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指不定那些疯狗就把矛头转向萧煜了。 萧煜不说话了,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时局里不适合提这种事情,他也没想真的这么干,只是说给杜明初的两个妹妹听而已。果然,杜明蕊和杜明芳脸色煞白,再也没有了羞涩的表情。 如此,甚好! 于是,在莲池里真正玩儿得开心的,也只有萧煜和楼半夏而已了。杜家两姐妹先是春心萌动,萌动的对象却是个有主的断袖,将将绽开的桃花就这样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受到的打击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的,偏偏还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明明心里苦,却还要对着别人笑。 一上岸,杜明蕊和杜明初便捧着泄愤摘下来的莲花和莲蓬告罪离开,萧煜和楼半夏却让人拿来了鱼竿和鱼饵。方才在莲池中,他们看到不少鱼,或许能够钓上来几条,晚上加餐。两人已经完全忘了这里是藏剑山庄,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你还欠我一顿饭,不如,今晚你就给我做一条鱼,这笔账我们就一笔勾销。”看着吊在自己鱼钩上的肥鲤鱼,萧煜挑起一边的唇角。 楼半夏笑得十分明媚,看不出一丝阴霾:“好啊。” 萧煜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喜欢吃鱼。从小,他接受的教育就是喜好不能外露。因为他是皇族,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他的喜好,就会以此来奉承他。他会不会被奉承到倒是没有太大关系,但若是为此劳民伤财,他便成了罪人了。 但是,他自己明白,他喜欢吃鱼,非常喜欢…… 喜欢的人,给自己做喜欢的食物,真是想想便令人心觉欢喜。 楼半夏不知萧煜心中所想,一手提溜着鲤鱼,另一只手抓着荷叶莲蓬,便往厨房去了。厨房里正在忙活的一众小厮仆妇乍见到楼半夏和萧煜一同前来,都有些手足无措。都说“君子远庖厨”,主家很少会到厨下来。 见楼半夏手里提着一条鱼,一个心思活泛的小丫头立即迎了上来,要接过去,却被楼半夏躲开:“我想自己做这条鱼。” 一听这话,厨房里立时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方灶台出来。萧煜也不怕厨房里的油烟气脏了自己的衣服,跟在楼半夏身后一同进去,是要看着她做这条鱼了。 楼半夏嘴角禽着一抹微妙的笑意,将鱼扔上砧板。这条鱼,她敢做,就怕萧煜不敢吃。 看着她手脚利落地处理着鲤鱼,萧煜心中升起了期待,难道她还真会做饭不成?殊不知,这手处理鱼的功夫,是楼半夏先前在文物修复处时替宋初帮厨时学会的唯一的本事了,此时耍出来倒是真能唬人。 “想怎么吃这条鱼?” 萧煜沉吟一声,看到一边的豆腐:“那就做一道鲤鱼豆腐汤吧。” 冷油下锅,看油烟起了,楼半夏将洗净的鲤鱼整条放了进去,锅中顿时炸出无数油花,不少偷眼留心着这边的情况的人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萧煜也被吓了一跳,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只见楼半夏抄起大勺,不慌不忙地给鲤鱼翻了个面,交代烧火的小厮将火烧旺些。灶台边的调料,楼半夏也认不全,看到什么就放什么,其他人都快没眼看了。那一锅有咸有甜有苦有辣有酸的鱼哦…… “半夏,你悠着点儿……”萧煜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他可没忘记,自己答应了要把这条鱼给吃完的。再这么下去,吃完他还有命在吗? 楼半夏撒胡椒粉的手一点都没停:“不要慌,我心里有数。” 半锅水加下去,水面上和油花一起飘起来的还有黑色的小碎片。雪白的豆腐被切成小块加进去,楼半夏甚至十分专业地扔了几片姜和一个葱结进去,然而,依旧不忍直视…… 萧煜看着楼半夏盖上锅盖,认真思考着需不需要趁现在鱼还没出锅去找谭千秋开几服药,最好能让他暂时失去味觉。 一刻钟之后,楼半夏揭开锅盖,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从锅中散发出来,让人完全提不起食欲。楼半夏却似乎十分满意的样子,将刚刚剥出来的莲子扔了进去,将鱼汤出锅,净了手让人将鱼汤送到前院饭厅去:“鱼汤另算,你们其他的饭菜该上什么还上什么。” 他们刚进厨房没多久,杜明初就接到了消息,说烟琴亲自下厨给萧煜做了一锅鱼汤。这不,楼半夏和萧煜进饭厅的时候,杜明初和谭千秋已经在饭厅坐着了。生怕鱼汤冷掉,杜明初已经吩咐下去,今日晚饭提前。 不多时,厨房开始上菜。凉菜之后,便是楼半夏的鱼汤。上菜的侍女头都不敢抬一下,将鱼汤放下便迅速撤离现场。鱼汤装在一个巨大的瓷碗中,盖着盖子,闻不到味道也看不到形态,让杜明初和谭千秋越发期待。 楼半夏起身揭开瓷碗上的盖子,鱼腥味和各种酸甜苦辣的味道一并爆发了出来,其他三个人的脸色顿时变了。萧煜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楼半夏十分体贴地给他盛了一碗鱼汤:“来吧,这一锅都是你的,他们俩都没有份儿。” 谭千秋立即低头,杜明初倒是幸灾乐祸地笑了:“这鱼汤可是烟琴的一番心意,我们可不敢动,萧兄可要好好品味才是。” 萧煜战战兢兢地抿了一口汤,真是又酸又咸又辣,好不容易将鱼汤咽下去,鱼腥味又泛了上来。拨动碗里的鱼肉,外层已经焦了,里面却还是粉红色,明显是没有熟透,真真儿是难以下口。不过,他之前已经答应了楼半夏,她做了,他就得吃下去。 闭上眼睛,端起汤碗,一饮而尽。 “咳咳咳……”由于喝得太急,萧煜果然呛到了。杜明初和谭千秋都有些不忍直视,要是让他们去喝那碗鱼汤,他们宁愿给自己一掌把自己拍晕。眼见着萧煜还要去盛第二碗,杜明初和谭千秋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佩服他多些还是同情他更多了。 楼半夏也知道自己做出来的这锅鱼汤到底水平几何,说真的,她都没想真的让萧煜喝完那一碗汤,喝两口意思一下也就算了。没想到萧煜那么决绝,竟然一口干了。再吃下去,还真有可能吃出问题来。 “算了,不要吃了。” 萧煜的手顿了一顿,还是没停:“说好了要吃完的。” 楼半夏干脆抢下他的汤碗:“算了吧,你敢吃我还不敢负责呢,要真把你吃出什么问题来,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指不定就得被治罪,你可饶了我吧。” 见她这么说,萧煜也不好再坚持,扔了汤勺:“半夏,你这个手艺真的是……” “嗯?” “别具一格,别有风味,回味无穷……”说着,鱼腥味又从喉咙中泛了上来,萧煜默默闭了嘴。 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晚饭,就因为楼半夏一锅鱼汤而变得索然无味起来,除了楼半夏的饭量还算正常,其他人的胃口明显都比小了不少。结果就是,到半夜的时候,大家都饿了,除了楼半夏。 萧煜捂着肚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叫醒门外当值的小厮,让他到厨房取些吃的来。不过片刻,小厮便小跑着回来了,什么都没有拿回来:“萧公子,我们庄主和谭先生都在饭厅呢,请您过去呢。” 明知道去了会被他们取笑,但萧煜也不可能饿着自己,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殊不知,楼半夏的梦境正是水深火热,想醒也醒不过来。 浸没在冰冷的水中,灵力全无,一点其也使不上来,只能任由自己沉入更深的水下。然而一瞬间,无边的水变成了无尽的火,刺骨的冰寒变成了更加难以承受的灼热。楼半夏忍不住开始挣扎,越挣扎,火越热。就在楼半夏以为自己要被烤化的时候,火又变成了水……如此往复,直叫人苦不堪言。 “你知道错了吗?”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楼半夏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楼半夏,你让本座十分失望。”水与火一起向她奔涌而来,楼半夏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的脸,剧烈挣扎起来…… 萧煜刚爬上床,就又被楼半夏两脚给踹了下来,险些闪了腰。萧煜本以为楼半夏是故意的,爬起来一看,却见她一脸痛苦之色地挣扎着,像是被魇着了。萧煜急忙去拍她的脸,试图将她唤醒。楼半夏能听到他的身影,甚至知道他在扇自己巴掌,但是她就是醒不过来。 萧煜实在没有办法,将桌上的冷茶端了过来,一股脑全浇在了楼半夏脑袋上,终于让楼半夏醒了过来。楼半夏保持着一种扭曲的姿势,猛烈地喘息着。梦中的窒息感那么地真实,能够呼吸是那么地幸福…… “得亏着咱俩住一屋,看你刚才那样子,我真怕你陷进梦里去就醒不过来了。”萧煜摸了摸她的脸,心有余悸。 楼半夏眼神空洞,什么话也不说。萧煜又要拍她的脸,却被楼半夏一把抓住,总算是有了反应:“萧煜,你敢打我脸!” 萧煜脸色一僵:“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只靠喊你根本醒不过来。” 楼半夏也没想跟他计较,翻了个身继续闭上了眼睛,却怎么也不敢让自己真的睡过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楼半夏相信,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虽说她逃到这个时空来,也知道冥王没有线索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但这样的梦境总是在提醒她,冥王迟早会找到她的…… 萧煜轻轻将楼半夏翻了个身,揽进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虽然我不知道你曾经的身份,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我总会在你身边的。” 楼半夏感觉自己眼角似有些湿润,抬手一摸却什么都没有,不由得失笑:“你在我身边又能怎么样,只会被我连累罢了。萧煜,如果有一天,我遭临大祸,你千万不要犯傻,你斗不过他们的。” 萧煜没有说话,下巴搁在楼半夏的头顶,缓缓闭上了眼睛。 两天后,梁硕送来萧长风给萧煜的密信。严家算是倒了,严淞疯了,严淞的两个弟弟,一个死在了女人的床上,一个在跑马时坠马废了,能排的上号的继承人都出了“意外”,严尚书也病倒了,朝堂上的钉子也被拔得七七八八。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也架不住一堆人上赶着割肉,严家眼见着是起不来了。 其他四大家族却并未受到太大冲击,到底根基没有动摇,即便是朝堂上势力去了一半,也不会动摇他们的根本地位,不过这几家多多少少吃到了一些教训,安分了不少。皇帝的目的已经差不多达到,摄政王殿下也该逐渐“痊愈”了。 ------题外话------ 请大家用《当》的调子演唱: 啊~啊~啊~啊~啊~ 当大家又开学的时候; 当码字在课后; 当时间流转风水变换; 当你我在教室停留; 谁还记得说好了追文; 说好了追文; 你的订阅是我如今最大的守候~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零二章:秋雪阻路 除此之外,梁硕还带来了一些消息。爱玩爱看就来网 。。萧煜离开晏城之前便吩咐过他盯紧晏城五少的动作,这几个月的观察下来,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线索。严淞已经废了,晏城五少变成了晏城四少。这四位大少爷安分了是不假,但梁硕却发现,他们似乎对萧煜在晏城附近的几处别院十分有兴趣,甚至还曾经让人试图潜入别院内部,只是被别院的护卫拦下了而已。 “别院?”楼半夏挑了挑眉毛,“难不成摄政王殿下金屋藏娇,将哪位绝世美人儿藏在了某处别院内,让这几位大少爷觊觎到如此地步?” 萧煜邪邪一笑:“绝世美人儿是有一位,现在正跟我在一处呢,他们怕是找错了地方。” 面对突然开始打情骂俏的两人,梁硕面无表情,心如死灰。怪不得汪哲一回到晏城怎么也不肯出来了,虽然说王爷和烟琴公子和和美美的让王爷看上去“和蔼”了那么一点,但是作为一个单身狗,天天被这么刺激的话,眼睛会瞎掉的吧。 好在萧煜还没到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地步,很快将注意力转回到晏城四少的身上。 “我那几处别院除了风景好点儿,地方大点儿,规格高点儿,还真没什么地方值得这几个公子哥儿关注了。梁硕,除此之外可还有发现?” 梁硕精神一凛:“禀王爷,属下曾经隐约听到他们谈话之间提及过先皇。” “皇兄?”萧煜旋转着手中的茶盏,“难道他们是冲着‘明月听松’去的?” “什么明月听松?”楼半夏问道。 “是皇兄当年装病躲避出宫时暂住的别院,我也就只有明月听松一处别院能与皇兄扯上关系了。因为当年皇兄躲出来的时候只有我知道,事发之后,其他人只知道皇兄是躲进了我的别院,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座别院。” 梁硕:“那件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会跟这件事情有关吗?” “谁知道,”梁硕将茶杯中的茶水喝尽,“当年不是还有传言说,皇兄放弃了自己的皇子,要将皇位传给我吗?可见,人们的想象力总是十分丰富的。那几个小子年轻气盛,说不定是听说了什么传言才做出这些事情。” “王爷,我们何时启程回京?” 萧煜敲了敲桌子:“暂缓,本王在这里还有些事情尚未了结。” “何事?”萧煜这么一说,楼半夏才后知后觉。重要的证据已经都被送到了萧长风的案头,但是这些日子萧煜还是早出晚归,依旧十分忙碌的样子。 萧煜抿了抿唇角:“帮杜明初找弟弟。” “他弟弟……不是暗七吗?” 萧煜摇头,杜明初说,他弟弟左臂腋窝里有两颗并排的红痣,而暗七却没有。他也不知道杜明初是如何看到暗七的腋窝的,但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是没有了。 楼半夏仔细一想,似乎她也已经有些日子没看到暗七了。知道了他不是自己要找的弟弟,杜明初大概也不想再见到他了…… “暗七是血影堂的人,又曾经去给杜明初弟弟的母亲上过坟,他会不会知道真正的弟弟的下落?” 楼半夏能想到的,杜明初和萧煜自然也都能够想到。当被问起为何要去上坟的时候,暗七说,那是他一位已故兄弟托付给他的事情。已故,兄弟。按照他的意思,杜明初的弟弟应该已经在出任务时死了。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杜明初满意。至于暗七,如今已经被调入暗堂,正常地接任务,出任务。 楼半夏觉得,杜明初这个人未免忒没意思。也不是说他做错了什么,只是这种行事方式未免让人心寒。暗七什么都没有做错,却为他叛出师门,至今不能摆脱血影堂的追杀。杜明初将暗七调去暗堂,等于任其自生自灭。于情理,楼半夏理解他;于道义,楼半夏鄙视他。 楼半夏没有再见到暗七,萧煜他们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个人,似乎暗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无论怎么调查,杜明初甚至让人在被赶出藏剑山庄的那个女人的坟墓附近守株待兔,终究一无所获,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局——他弟弟已经死了。 萧长风已经连下了几道密旨催萧煜回去,萧煜必须得走了。临走的那天,杜明初来送他们。楼半夏也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杜明初眼见着瘦了一大圈,眼下的青黑十分骇人,双颊几乎有些微微的凹陷,整个人苍老了许。刚过而立之年的男人,两鬓已有丝丝白发夹杂。 古往今来,继承人的问题总是十分重要的,尤其对家大业大的人而言。严家没有了继承人,一个庞然大物就此倒下;藏剑山庄没有了继承人,迟早泯灭于浩瀚江湖之中,甚至被其他江湖门派瓜分吞并。这些还不是杜明初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杜家传承数百年的技艺和剑冢中埋藏的秘密将会就此消失。 “琴公子!” 楼半夏刚要钻进马车,突然被杜明初叫住,只得回头:“杜庄主还有何事?” “在离开之前,可否与我做个交易?”杜明初解下腰间佩剑,“便以秋鸣剑为报酬。” 能让杜明初挂在腰上做佩剑的,必然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楼半夏跃下马车:“杜庄主是想问我令弟的下落?” “不错。”杜明初握着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泛白,整个人几不可见地颤抖着。楼半夏,几乎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楼半夏接过秋鸣剑,拔出一截,幽蓝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好剑!”楼半夏收剑的刹那,杜明初手心出现了一道伤痕,鲜血汩汩涌出。楼半夏伸出右手食指接下一滴血珠,以拇指捻开,在鼻下一掠而过。 杜明初紧张地看着楼半夏的动作,却不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丝毫的讯息。看到楼半夏摇头的一瞬间,杜明初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一步。身后的下属要来扶他,却被他躲开。 楼半夏接过萧煜递来的帕子将手上的血迹擦干:“杜庄主,已死之人,你再怎么找也是白费力气,倒不如在活人身上多花些心思。” 杜明初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楼半夏:“给我一个孩子。” 楼半夏被他说的一囧,这话说得很有歧义啊。不只是她,萧煜和梁硕看着杜明初的眼神也不对了,看萧煜的眼神,恨不得目光能化作刀子插在杜明初身上。 “这一次,你要拿什么来换?” “拿我十年寿命!”未及杜明初说话,一个略苍老的女人的声音从门内传出。众人循声望去,杜明蕊和杜明芳两姐妹扶着一个头发灰白的素衣妇人缓缓走出,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妇人,正是杜明初的妻子和妾室。 见到老妇,杜明初明显有些无措:“娘……” 老妇看也不看他,直接走到楼半夏面前:“当年若非我气量小容不下旁人,事情也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我愿以十年寿命,换藏剑山庄一个继承人。” 楼半夏看着老妇,事实上,她并不认为这位老夫人应该为当初的事情负全部责任,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是杜明初的父亲,老夫人的丈夫。但这就是现状,在这个世界,这就是女人的过错。 “老夫人,你真的决定了吗?”楼半夏跟她确认。 杜明初将老妇人拦在身后:“不行。” 猝不及防,老妇人一掌拍在杜明初的颈子上,杜明初只来得及露出一个不敢置信的眼神,便无力挣扎地瘫软在了地上。老夫人多年礼佛,几乎让所有人忘记了她当年纵马江湖的飒爽英姿,也都忘了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剑术高手。 多年以后第一次出手,竟然是对着自己的儿子,老妇人自己也不曾想到。 “我的决定,从来容不得他人置喙。”老夫人纵然芳华不再,却依旧有自己的傲骨。这样一个有个性的女子,当年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也并非不可理解。对这样的女人而言,和别人共侍一夫是一种折辱。 楼半夏在某种程度上是敬佩这样的女人的,但这也并不足以让她放弃自己的原则:“既然如此,老夫人,祝你好运。”老夫人大概已经五十岁,在这个平均年龄并不高的年代,能活到六十岁的女人可不多。 老夫人捻动佛珠,念了一声佛号,缓缓闭上眼睛。楼半夏抬手,掌心贴近她的额头。在老夫人身后,藏剑山庄的几位女眷齐齐跪下,额头贴在地面上,以极为虔诚的姿态为藏剑山庄的老夫人祈祷着。 莹白色的光芒自杜老夫人的额头溢散而出,尽数被收拢在楼半夏的掌心,化作一团温润的白色光芒。当楼半夏的手掌离开杜老夫人的额头的时候,杜老夫人止不住地踉跄了几步,杜明蕊和杜明芳立即起身扶住她。 杜夫人推开自己的两个女儿,低低地笑了:“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 楼半夏从袖袋中摸出一丸黑色的药丸塞进了杜明初嘴里,手指抵着他的下颌往上使劲一抬,伴随着反射性的吞咽动作,药丸被杜明初吞了下去,这桩交易也便成了。 然而,楼半夏和萧煜还是没能走得了。倒不是说藏剑山庄的人不让他们走,而是出了一桩怪事。 分明是秋日时光,白日里阳光还是灼人,到了傍晚却突然冷了下来,如同进入了冬季一般,马夫和梁硕在车外冻得直哆嗦,只得就近找了一个客栈暂且住下,迅速置办了厚实的衣服,马车的车帘也换成了防风挡寒的棉帘。 不只是他们觉得奇怪,城中的居民也觉得奇怪,纷纷躲在家中不肯出来。 夜里,天降大雪,只一夜,白雪便积到了膝盖。更奇怪的是,白日里阳光又出来了,刚刚穿上厚衣服的人们又被逼着换上了轻薄的秋衫。雪化得也快,到中午已经消去小半,估摸着到了晚上也就化得差不多了。 这突然而至的大雪来得猝不及防,竟生生冻死了数个乞丐。客栈大堂里仅有的几个客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也纷纷忧心着今天入夜之后的情况。 楼半夏一行人正在吃饭的时候,藏剑山庄的人找了过来,说是杜明初担心他们被大雪所困才派人出来寻找他们的踪迹。楼半夏和萧煜也不知道大雪会不会再来,便随着来人一同又回到了藏剑山庄。 “这大雪来得,倒有些六月飞雪的意思。”看着路边的残雪,楼半夏忍不住感叹。 萧煜顿时来了兴趣:“六月飞雪是怎么个典故?” 这个时空的历史与楼半夏原来的时空全然不同,自然不晓得六月飞雪是个怎么回事,楼半夏便耐着性子给萧煜解释了一遭:“这本是一传奇故事,说某国帝王请了另外一个国家的贤人来帮自己治理国家,此人却被其他臣子构陷,使其蒙冤入狱。当时正是盛夏六月,却天降大风雪,让帝王意识到自己冤枉了贤人,将其释放。后来又有民间传说,有一叫窦娥的女子含冤受死,被斩之时,血溅白绫,亦发生了六月飞雪之事,更大旱三载。” “如此说来,六月飞雪即是有人含冤。难道如今这般情状,也是因为有人蒙受了冤屈吗?”萧煜对这个传说颇有兴味,“既是传奇故事,民间传说,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楼半夏推开他突然凑过来的脑袋,顺手揉乱了他的头发:“世间传说可多了去了,你还能全都听说过?更何况,你可别忘了,我是个修行者,活了上千年了。我去过很多地方,而你满打满算活了不到一百年。孩子,你还差得远呢。” 萧煜舍了凳子,直接铺了毯子坐在马车地板上,侧靠着楼半夏的腿。这时候的他们都还不知道,事情将会发生怎样的转折。 入夜,大雪又至。楼半夏站在廊下看着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整片天空都被黑色的云笼罩着,看不到一丝的缝隙。楼半夏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天空,逐渐往外走去。她似乎可以透过这浓密稠厚的云层看到些什么——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以某种扭曲的姿态趴在云层后,脖子弯过的角度绝非常人可及。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零三章:阴差阳错谁的锅 楼半夏不由自主地想要模仿那个人影的动作,萧煜拿着斗篷出来就看到楼半夏正在掰扯自己的脑袋,不由得骇然,赶紧上前将人拦住。% し楼半夏抬起手指向天空:“萧煜,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萧煜抬起头,顺着楼半夏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却只看到一片浓重的黑色。 楼半夏一把抓住萧煜的胳膊,手劲儿大得几乎要在他身上抠出洞来:“天道见冤,指引我们回到这里,是谁?” 萧煜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将斗篷披在她身上:“难道是山庄里的人?” 楼半夏像是突然醒过来了一般,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啊,我不知道,我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正在跟自己的小宠物们玩耍的谭千秋突然感觉到一阵困意,趴在桌上便睡了过去。有风吹开了房间的窗户,将风雪卷入,原本围在谭千秋身边的小动物们似乎是被这阵风吓到了,瞬息便躲了起来。 梦境中的谭千秋看着一片白雪茫茫有些无奈,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藏剑山庄自己的屋子里,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到了一个渺无人烟之处。在他面前,是一座山。如果他没有在大雪中认错,这座山,应该就是血影堂所在的白毛山。 谭千秋可不想去招惹血影堂,甩了甩手就往离开的方向走了。可是刚走了没多远,他便因为踩到了什么东西踉跄摔倒。谭千秋摔倒的时候蹭开的雪层,厚厚的雪层下,露出一截胳膊。 “啊!”谭千秋蓦然惊醒,他还在藏剑山庄,没有被大雪覆盖的白毛山,也没有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尸体。 窗户依旧开着,窗外又是一片白雪茫茫。谭千秋起身关窗:“怪不得会做这么奇怪的梦,窗户怎么开了?” 白天秋季,夜晚冬季的状况一直持续了七日,而这七日之间,楼半夏也终于明白云层中的那个人影,是暗七。 半个月前,暗七接到一个任务出了藏剑山庄,便一直没有回来,任务是否完成更是未知。因为暗七是被从庄主身边“降级”变成一个普通暗卫的,故而暗堂的人对他并不十分重视。 谭千秋也反应过来,他在大雪的夜里梦到在白毛山脚下的尸体,或许就是暗七。 出乎意料的,杜明初反应十分迅速,得到消息的同时便派了一队人手前往白毛山寻找。 白毛山距离藏剑山庄并很远,平日里骑马两日便到了。但由于大雪的原因,这队人来回花了七日的光景。同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暗七的尸体,支离破碎的尸体。 也许是受到大雪覆盖的庇护,暗七的尸身并未腐烂。伤口还算新鲜,可以看清每一道伤口。四肢斩离,脖子断了一半,身上满是细碎的伤口,几乎找不出一处好皮。只那么看着,就让人感觉到疼。 谭千秋在杜明初的断臂的皮肉下发现了一个信封,虽然被血水浸透,黑色的字迹却依稀可辨,信封上是一个代号——蝎子。 拿着信封,谭千秋的手都在抖,眼眶中尽是晶莹:“杜明初,暗七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 其实不必他说,大家都明白,暗七生前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替杜明初去血影堂调查他弟弟的下落。十有**,杜明初弟弟在血影堂的代号就是“蝎子”。 没有人动,萧煜拿过信封拆开,里面不过寥寥数语,记录了蝎子从进入血影堂到死去的主要动态。蝎子进入血影堂的时候是个七岁的孤儿,十二岁开始出任务,十七岁死于任务中,尸身被火化。 信封中的内容再度验证了“此人已死”的结论,为了得到这个根本没什么价值的结论,却让暗七付出了生命。虐杀,这两个字只是想想便让人痛彻心扉,那个时候,暗七是抱着怎样的心,将这个信封塞进了自己的断臂之中? “不,不该是这样。”楼半夏缓缓吐出一口气,“若是他不死,如今应该已经有二十三岁了。六年,不,他弟弟死了没有这么久,人死了这么久,除非冤魂不散,气息早该散去了。可是当时明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虽然黯淡,却很清晰。他死了,但是绝对不超过两年。” 楼半夏的脑袋突然开始剧烈地疼痛,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发出嗤笑的声音,那是对她的嘲笑。萧煜慌忙扶住楼半夏,想要暂时将她带出去,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楼半夏撑在停放暗七尸体的灵台边,眼睛正对着暗七的脸。 当初,刚知道杜明初误会暗七是他弟弟的时候,她也曾仔细看过这张脸。后来呢,她好像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与杜明初相似的轮廓,也就是在那时候,她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暗七就是杜明初的弟弟。 再仔细看看,虽然并不明显,但是暗七的确和杜明初有相似之处,尤其是鼻子和嘴唇,几乎是翻版一般。 为什么杜明初会认为暗七不是自己的弟弟?哦,对了。杜明初认为他是自己的弟弟是因为他去给他父亲的小老婆上坟,暗七却说他去那里上坟是因为已故兄弟的托付,所以杜明初觉得暗七不是自己的弟弟。 是蝎子,将这件事托付给暗七的是蝎子。但是为什么是暗七,蝎子为什么偏偏把拜祭母亲的事情交托给了暗七?暗七和蝎子,真的只是在血影堂共事的兄弟而已吗? 怀揣着诸多疑问和猜测,楼半夏点燃了引魂香。暗七死去的时间已经超过七天,但是谭千秋曾经做过的梦给人一种他并未离开的感觉,引魂香或许能将暗七的魂魄带到这里来。 伴随着香烟弥散,房间中的温度似乎降低了些,叫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个满身冰雪的身影从阴影处走出,胳膊和腿都仿佛是随意拼接上去的一般。因为穿着黑色衣服,身上的血污倒是不很明显。 只一眼,谭千秋便忍不住转开了目光。身为大夫,他见过很多的病案,但看到这样的场景却依旧会难受。已经能够自行运转灵力的萧煜也看到了暗七,他是见惯了各种折磨人的手段的,几乎没有什么反应。 楼半夏已经顾不上其他人的反应,直接走到暗七面前:“你跟蝎子有什么关系?” “蝎子的……母亲,是我的……养母。”暗七一说话,血水便止不住地从他的口中溢出。 “你多大的时候被她收养的?” “两岁。” 楼半夏歪了歪脑袋,两岁的孩子,大多还没有记事。那个女人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儿子,生活本来就已经很艰苦了,为什么还要收养一个儿子呢?如果自己是那个女人,会想什么?杜老夫人能把他们赶出藏剑山庄,那会不会因为担心这个尚未长成的孩子对杜明初的继承人身份产生威胁从而产生斩草除根的想法呢? 再收养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掩护自己的儿子,被收养的孩子其实是挡箭牌,牺牲品?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就能解释得通了。其实暗七不是被收养的,蝎子才是被收养的,暗七是那个女人真正的儿子。他们的身份被交换了! 楼半夏已经在暗七的鬼魂前站了很久,萧煜抬手想要拍楼半夏的肩膀,却又担心再出现刚才的状况,只能放下手:“半夏,怎么了?” “暗七,就是杜明初的弟弟。”楼半夏喃喃出声,众人都愣了,尤其是杜明初。 楼半夏转身走到暗七的尸体边,伸手捂住他眼睛及以上的部分,另一只手遮住他的下巴:“你们看。” 萧煜有样学样,将杜明初的眉眼及下巴挡住。两个人面部留下的部分极为相似,即便是他们这些比较熟的友人,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所以当初在藏剑山庄门前,我与杜庄主交易的时候,暗七刚死没多久。”楼半夏松开手,神色有些恍惚。兜兜转转,阴错阳差,真的假的弟弟都死了,就差一点点…… 杜明初走到暗七尸体左侧,扒开他的腋窝,依旧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没有痣,我弟弟明明是有痣的。” 谭千秋突然怒了:“杜明初你是不是脑袋有毛病!血影堂是什么地方,专业的杀手组织!入了血影堂就要将往事割舍,血影堂的杀手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身体上有明显的特征让人看出身份来?让你好找一点吗?” 杜明初一口气没喘上来,喷出一口血。 蓦然间,楼半夏感觉到自己肩上一轻,似乎有一双一直压着自己的手离开了一般。这件事是有人故意引导他们发掘出真相,这个人是谁?他的力量十分特殊,与所有的修士都不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痕迹和气息。 真相揭露,简单而又伤人。暗七没有再流连在人世间,自行去了冥界等待投生转世,活着的人依旧活着,生活还是要继续。 入夜,月色明朗,繁星点点,天空中万里无云。杜明初一个人坐在花园的亭子里自斟自饮,楼半夏和萧煜站在花园外的长廊中看着他,谭千秋正在替暗七将断去的手脚重新接到身体上。 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自责的情绪,其中尤以杜明初为最甚。他曾经发现过真相,却又将其轻易放过,于真相擦肩而过。因为自己的不满和自私,导致暗七身亡。现在再回想,暗七什么也没有做错。 一场救命之恩,他叛出师门归附于藏剑山庄。作为一个下属,他忠心尽职,即便他在误会他不是自己的弟弟之后对他弃如敝屣,暗七却从来未有怨言。现在,竟然暗七就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弟弟,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变成了一场笑话。 “呵呵。”杜明初低笑,如同从喉咙底憋出来的声音,“真是可笑,不是吗?” * 在藏剑山庄的事情终于全部了解,萧煜和楼半夏顺利回到晏城。 摄政王“痊愈”归朝,有人欢喜有人忧。借由此次打压五大世家之际,萧长风在朝堂上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手,逐渐将朝堂势力收拢于皇族手中。一时之间,各党派人人自危。要是这样还看不出来皇帝的意思,他们真的可以回家卖红薯了。 楼半夏刚回牵情阁,就撞上了一位“客人”——一个缩在门边的小小身影。提溜着小家伙的后领将其带进牵情阁,楼半夏才发现,这个小家伙竟然已经睡着了。 姽画见到楼半夏提着那小东西,不由得笑了:“呀,又睡着了。” “怎么,这小东西经常在这儿睡着?” “这家伙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啊,走路、吃饭,有时候正在跟他说着话呢他就睡着了,怎么都叫不醒。所以一直到今天,我们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找我们有什么事情。”良棋都无语了。 楼半夏不信邪,直接一个清醒咒砸在了小家伙头上。咒术落在小家伙身上,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小家伙依旧睡得香甜,小脸蛋红扑扑的。 “这倒是奇了怪了,这小家伙的原型是什么?” 说到这个,姽画就更无奈了:“他是玄武的后裔,玄龟。”神兽玄武,龟蛇也,长寿,擅占卜。由于玄武有巨大而坚韧的龟壳,所以防御力也是杠杠的,几乎能与龙族媲美。这也就难怪寻常术法叫不醒这个小家伙了,只能等他自己睡饱了醒过来。 玄龟这一睡就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众人也不跟他废话,单刀直入,问他为何到此。玄龟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唉,我来这儿做什么呢?”好半天过去,玄龟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来。他找灵师,是想要找回自己的主人。 “你的主人?”良棋撇嘴,“你这么懒,还有人愿意养你哦。” 玄龟垂头丧气地坐在软榻上,眼见着又要开始打瞌睡,楼半夏赶忙将他摇醒:“先别睡啊,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主人是谁呢。”然而,即便楼半夏已经尽力了,玄龟还是不可阻挡地睡了过去。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零四章:小乌龟,找主人 楼半夏总算是知道姽画他们的无奈了:“你们知道它是从哪儿来的吗?” 这个先前倒是被问出来了,玄龟是从平安伯府里出来的,但是他的主人是不是平安伯还未可知。寻常人大概是不会养一只能变成人的乌龟的,玄龟在“主人”面前,八成也就是只乌龟的模样。 翌日,萧煜一到牵情阁,便收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平安伯养乌龟吗? 平安伯是个冷情之人,从来不养任何宠物。要到平安伯府里找乌龟,大概就要往他府里的水塘里找了。至于平安伯府里的其他人有没有养乌龟,那可就不好说了。伯府里侍卫、小厮、仆妇、丫鬟,数数能有上百号人,说不准就有谁有养乌龟的爱好。 楼半夏也不可能去平安伯府一个个地找,且若是那人还在平安伯府,玄龟也不至于找到他们牵情阁来。如此一来,只能期盼着玄龟再醒过来的时候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临近午时,玄龟再次醒来,捂着肚子喊饿。吃着饭,玄龟的精神总算好了点,没有那种随时有可能睡过去的感觉了。楼半夏等人抓紧机会,询问关于玄龟主人的问题。待到玄龟吃饱喝足,人又开始迷瞪,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真真儿地叫人无奈。 玄龟嗜睡,他也记不太清上一次见到自己的主人是什么时候了。等到他反应过来他找不到自己的主人的时候,那真的是黄花菜都凉了。他的主人在平安伯府中地位不高,与旁人共住一个房间,应当是侍卫或者小厮。最重要的,玄龟主人的名字,叫安未。 有了名字,萧煜倒是想起有关的一些事情来。从安未这个名字上看,玄龟的主人应该是平安伯府的平安十二卫之一。 如今的平安伯已经是世袭的第三代平安伯,第一代的平安伯因为战功显赫而获封爵位,第一代的平安十二卫便是跟在平安伯身边与平安伯一起奋战沙场的十二个兄弟,如今的平安十二卫便是第一代平安十二卫的后人,依旧跟在平安伯身边效力。从第一代开始,平安十二卫的名字便是以十二时辰命名。安未,则对应着未时。 “平安十二卫如今可在平安伯府中?”姽画问道。 萧煜摇了摇头:“平安十二卫是平安伯的私卫,他们的动向我也不是很清楚。” 良棋也凑了过来:“萧煜,你跟平安伯熟吗?” “尚可。” 平安伯虽然有爵位,但却没有实职。兴许是为了避嫌,平安伯与朝臣走得都不是很近,与萧煜的交情也是不咸不淡。故而在很多时候,晏城的权贵圈都会忘记这个圈子里还有一个平安伯。 若是让萧煜以这样的交情去问平安伯关于他私卫的去向,未免太过唐突。且平安伯性格孤僻,轻易不会见客,要见他一面也不容易。 “想要见到他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你们要给我几天准备一下。” 前些日子为了惩治五大世家,他装作被五大世家之人重伤,如今痊愈,摆上几桌宴席去去晦气也说得过去。平安伯虽然并不喜欢与人交际,但是这样的场合,只要收到请柬他大多不会拒绝。不亲近任何人,也不得罪任何人,平安伯似乎是打的这样的主意。但这对牵情阁并不重要,他们只想知道安未去了哪里。 找不到主人了还能睡得这么安心,良棋说不准对玄龟是敬佩还是鄙视。趁着玄龟睡着,良棋毫不手软地扯着他脸上的软肉,却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留下。 三天后,摄政王府大摆筵席,庆祝摄政王痊愈,也为萧煜去去晦气,皇帝亲临摄政王府,给足了萧煜面子。不出所料,平安伯也去了。不过,平安伯看上去身体似乎有些抱恙,脸色青白,身形消瘦。 寒暄之时被萧煜问起,平安伯含糊其辞,只说是刚刚生了一场大病,尚未养回来才会如此。 宴席之后,萧煜特意安排了射箭、蹴鞠之类的活动,将话题引到了平安伯的平安十二卫身上。 “若论文武双全,平安伯府的平安十二卫也是真正的上马能杀敌,下马能作文。可惜如今平安十二卫都同平安伯一样,竟是躲在平安伯府难得出来,让人难赏其风采,着实可惜。”有人应和萧煜夸赞平安伯文能武成。 萧长风背着手站在萧煜身边,亦是叹息:“朕也曾听闻,平安十二卫中有人能百步穿杨,有人脚下生风一日千里,有人剑法超群无人可挡,可惜却从未亲眼见过。” 听着众人夸赞的声音,平安伯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向萧煜的眼神多了几分阴沉,显然是已经愤怒了。萧煜更是确定,平安十二卫之中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为了进一步确定,萧煜顶着平安伯的目光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想见识一番,不如……” “抱歉诸位,平安十二卫碌碌无为,如今已大不如前。且前番有人犯错被在下赶出平安伯府,怕是要令诸位失望了。”未及萧煜把话说完,平安伯便自己站了出来,婉拒了让平安十二卫出来的提议,“在下身体尚未痊愈,既然已经向摄政王殿下道过喜,就不在此处打搅诸位的兴致了,就此告辞。” 萧煜扶额,这次算是把平安伯得罪了一把,不过总算是有点收获。 既得了消息,楼半夏便猜到,因为犯错而被赶出平安伯府的,安未绝对占一个位置。至于他犯了什么大错导致平安伯不顾以往的情谊,旁人怕是难以知晓。而安未既然是被赶走的,去向自然也是不可预估的。 趁着玄龟醒着,姽画将目前得到的消息简单讲给他听。玄龟懵懵懂懂地听着,像是不知道被赶走是什么意思:“你们是说,主人没有带上我就自己走了,那我要去找他,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听书:“你有没有你主人的什么东西?”如果有安未的贴身物品的话,说不定可以循着他的气息找到他的去向。 玄龟眨巴着溜圆的眼睛:“有啊,我就是啊。” 众人:“……” 听书:“除了你之外。” “那就没有了,我醒过来的时候,主人的地方已经空了,什么都没有剩下。平时主人要是出去的话,都会让安辰照顾我,可是安辰也不见了……”说着说着,玄龟又睡了…… 安辰和安未一起被赶了出去? 听书十分嫌弃地看着玄龟:“今晚我去平安伯府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东西。” 见此事暂无可行之处,萧煜便缠上了楼半夏:“半夏,我今天可是为了你把平安伯给得最了,你得补偿我。” “没问题,我再给你做顿饭,就当是补偿了。”楼半夏答应得爽快。 萧煜却是不敢再吃她做的饭了:“你这也忒没诚意,罢了,为了王妃,一两个爵爷本王还得罪得起。” “听你们这话里的意思,殿下是试过咱们阿琴的手艺了?”姽画抿唇而笑,“如何?” 萧煜也笑:“终身难忘。” 众人笑闹见,楼半夏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腿,低头一看,约莫尺高的木头小人跌坐在她脚边,正捂着自己的脑袋——正是先前听书用自生木做的傀儡。 “这傀儡这是成了?”楼半夏将跌倒在地的傀儡拎到桌子上,傀儡便麻溜儿地跑到了听书面前。 听书温柔地摸了摸傀儡的脑袋:“它叫方木。” * 入夜,听书果真去了平安伯府。临近子时,寻常人等应当已经睡下,平安伯府的主卧中却亮着灯。听书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主卧的屋顶,蹲下身,手掌在屋顶的瓦片上虚虚拂过,一阵水波荡漾之中,屋内的情形逐渐显现出来。 平安伯撑着脑袋坐在桌前,桌面上放着两块令牌一样的牌子,一个牌子上是“未”,一个牌子上是“辰”,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块牌子原本应该属于安未和安辰,也就是说,它们是平安十二卫的标志。 如果安辰和安未真的是因为犯下大错而被平安伯赶出伯府,他又怎么会在深夜端详这两块牌子?这其中,必有隐情。 抬手又是一抹,荡漾的水纹消失,屋内的景象也重新变成了青黑色的瓦片。 听书不再耽搁,往侍卫和小厮居住的矮房而去。要找到安未和安辰原先居住的房间并不困难,一般而言,没有哪个府上会在中排的房屋中空出两个床位。有空床位的房间,正常来讲都在末尾的房间。 房间里还住着两个人,以防万一,听书在进入房间之前先给他们施了昏睡诀。 玄龟说得没有错,空着的两个床位被收拾得很干净,连一条褥子也没有剩下。听书在原地思索了半晌,终于决定,将平安伯手中的那两块令牌弄到手。这是他目前发现的,仅有的与安辰和安未有密切关系的物品了。 当听书返回主卧的时候,主卧的灯已经灭了。照样给平安伯施了昏睡诀,听书自窗户进入主卧之中。他第一时间到桌边,桌上却没有那两块牌子。好在即便在黑暗中,听书也能将房内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床上,平安伯的手中,正握着一块牌子。 听书靠近了床铺,在床边的木台上发现了另外一块牌子,反面朝上。听书拿起牌子,牌子上刻着一个“未”字。那么,在平安伯手中的那块牌子,应该就是“辰”字。听书将“辰”牌从平安伯手中抽出来的时候,平安伯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似乎有些抗拒。 然而,听书并不会因为他的抗拒而放弃自己想要的东西,“未”牌和“辰”牌,一同被带回了牵情阁。趁热打铁,物品离开主人的身体越久,物品上属于主人的气息就会越淡薄。这两块牌子上属于他们的前主人的气息已经不算浓郁,所以听书决定连夜对牌子上的气息进行追踪。 听书负责“未”牌,楼半夏负责“辰”牌,良棋和姽画负责护法,开始了气息的追踪,这个过程,就像警犬循着味道去找人一样。只是他们不需要跑来跑去,神识跟随着气息的踪迹,便能“看”到沿路的一切,就像通过气息主人的眼睛看到的一般。 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追踪过程中,楼半夏和听书的神识发生了多次碰撞。也就是说,安辰和安未离开的路线是近乎一样的……仔细想想,这也并非不可理解,但总归有些奇怪,平安伯的反应,说来其实也十分奇怪。 正常的上司,会拿着下属的令牌入睡吗?想想一下萧煜和代表汪哲或者梁硕蛇身份的某样东西共同入睡,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般会产生这种行为的人物之间的关系,是情人,而不应该是下属。 突然,楼半夏感觉到一阵胸闷,接下来便是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的头晕眼花,让她险些没能及时收回自己的神识。姽画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即张开结界将楼半夏和她自己笼罩在其中,双手掌心贴近楼半夏的太阳穴,使其保持神识清明。 神识回到结界之内,楼半夏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她明白,自己刚才所感受到的痛苦,其实是安辰正在承受的痛苦,这也意味着,就在刚才她的神识已经追上了安辰。距离晏城不远,但他似乎生病了,病得很严重,随时可能有生命之危。 片刻之后,听书也停止了追踪。他的情况要比楼半夏好得多,也就是说安未应该暂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半躺在软榻上,楼半夏仔细回忆着神识所感知到的一切。渐渐的,她感觉到了一丝熟悉之感。那座小城,她似乎曾经去过——那是她前往襄阳城时曾经经过的“人性之城”,莫城。现在,安辰和安未就在那里。 天亮之后,听书和良棋带着玄龟前往莫城寻找安辰和安未。不过半日的路程,情况却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安辰的气息变得沉郁、黯淡,他死了。而安未的气息开始躁动,甚至是暴动,这意味着安未的愤怒。当听书和良棋到达莫城之后,他们才发现,安未已经离开了莫城。 安未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染上了邪恶阴郁的气息。有人将他原本的气息留在莫城,斩断了听书的追踪。很显然,那个人不想让听书找到安未。 “我们回去!”听书当机立断,同时传信给楼半夏,让她保护好平安伯。 如果安未的愤怒是因为安辰的死亡,那么他很有可能迁怒于将他们赶出平安伯府的平安伯,在极度的愤怒驱使之下,安未很有可能会去找平安伯替安辰报仇。 楼半夏接到听书的传信的时候,正在替萧煜梳理灵力。琴声陡然停止,萧煜也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灵力幻化而成的小狐狸在楼半夏的琴面上消散成几行文字,楼半夏的眼睛草草掠过去便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连琴都来不及收,直接从窗户一跃而出,萧煜紧随而上,竟也能跟得上。 “发生了何事?” “平安伯有危险!” 夜幕已然降临,平安伯府不似寻常官员府邸灯火通明,反倒像是寻常百姓自家,不大的府邸只有昏黄的烛火之光,只有书房的灯光是亮眼的白色。显然,平安伯就在书房。 平安伯府的气氛很紧张,侍卫巡逻紧密,几乎没有人休息。 萧煜和楼半夏站在书房顶上,伏下身观察着。 “我怎么觉得平安伯早有防备似的,我们俩岂不是白来一趟?” “昨夜,听书从平安伯手中偷走了两块牌子。”这才是平安伯府防备加强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平安伯知道有人想要找自己报仇,估计他也不知道,安辰已经死了。 想起听书所说,楼半夏觉得,平安伯其实是十分看重安辰的,无论是在哪种层面上。至于安未,“未”字牌被反扣,意味着平安伯并不愿意直面安未,他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舍弃他。如此看来,安未和安辰所犯的错,也不算十分严重,恐怕是犯了平安伯哪方面的忌讳罢了。 夜半时分,原本晴朗的夜空逐渐被不知何处飘来的乌云遮蔽,夜风四起,吹落无数树叶。楼半夏和萧煜皆是精神一凛,精神逐渐紧绷了起来。听书传来的信中提到,虽然安未只是一介凡人,背后却有修士相助。 观今时天象,确有其事。 乌云遮蔽天空,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进入了平安伯府,此时,平安伯已经离开了书房,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楼半夏和萧煜没有呆在卧房的屋顶,而是捏了隐身诀随着平安伯一同进入了卧房。 不多时,平安伯便熄灯入寝。楼半夏以神识覆盖了整座平安伯府,在那人进入平安伯府时便盯上了他。如果楼半夏没有猜错的话,来人正是安未。此人对平安伯府的构造十分清楚,对平安伯的作息也极其了解,很快便躲过了密集巡视的侍卫来到了平安伯卧房门前。 让人意外的是,安未并未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前……敲门。一个意图刺杀平安伯的家伙,会敲门吗?显然不会。 ------题外话------ 爱睡觉的孩子,运气总不会太差 (~o~)~zz 第一零五章:传染病 平安伯很快惊醒:“何人?” “属下安未。” 平安伯坐在床边沉默了很久:“你还回来做什么?” “属下想请伯爷跟属下去一个地方。” “我不会去的,你走吧。” 门外安未很久没有说话,好像离开了一般。但是楼半夏知道,他一直没有走。平安伯再次睡下,却一直没有睡着。门缝中插入一把薄刀,很快,门栓掉落在地。平安伯顿时惊起,正要开口喊人,却被闯入的安未一掌拍在了脖子上,顿时晕了过去。 楼半夏和萧煜都没有上前救人的意思,二人都想着知道,安未到底要做什么。 有平安伯在手,安未大摇大摆地出了平安伯府,无人敢拦。未免事情闹大,萧煜现身安抚了平安伯府的管家侍卫,并称一定会救出平安伯。虽然不太明白摄政王为什么会大半夜地游荡到平安伯府附近。但有摄政王出手,总比他们无权无势的平安伯府自己瞎戳乱转的好。 安未没有把平安伯带到太远的地方去,就在附近一所无人的民居。楼半夏猜测,安未应该是把安辰的尸体安置在了此处。 安未推开一扇门,灰尘随着他的动作扑腾出来,楼半夏险些被激出一个喷嚏来。果不其然,屋内的床榻上躺着一个毫无声息的黑衣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腐臭味。 楼半夏蹙了眉头,安辰死了还不到一日,尸身竟然这么快开始腐烂了吗?天气已经入秋了,似乎也没有那么热吧? 安未将软趴趴的平安伯扔到脚榻上,平安伯的后脑勺磕到了窗沿,发出一声沉闷的“咚”,楼半夏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平安伯被这么一磕也悠悠醒了过来,只是似乎意识还没有清醒,许久都没有反应。 安未就站在平安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平安伯清醒了一些,撑着床沿想要站起来:“安未,你把我带到了哪里?”安未没有回答,平安伯终于看到了床上的人,如同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后退两步,一脚踩在脚榻的边缘险些栽了下去。安未眼疾手快推了他一把,平安伯直接扑到了床上。 楼半夏站在门边看不清屋内的情况,走近一看才发现,在昏黄的烛火下,床上安辰的尸体呈现青黑色,如同中毒一般的模样。安辰的脸上有很多的脓包,血痕遍布,似乎是被他自己挠出来的,乍一看还真有些恐怖。 平安伯似乎是刚刚认出床上的人是安辰,不可置信地伸手想要碰安辰的脸,安辰脸上的脓包却又让他不敢下手:“安辰……” 安未走到床边,揭开安辰身上的衣服。因为血液干涸,安辰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粘在他的身体上。虽然人已经死了,将衣服从皮肤上撕开的时候,安未还是有些手抖。 不止是脸上,安辰的身上到处都是破裂的脓疱和伤痕。 平安伯难掩震惊之色,一把抓住安未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安辰怎么会变成这样?” 安未偏过头:“离开平安伯府,我们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就在城中的客栈中住下了。当天夜里,安辰就发起了高烧,请了大夫也没效果。我本想带他回平安伯府找伯爷帮忙,但是安辰不肯,他说他想回祖地看看。” 安辰执意不肯回去求助平安伯,安未也只能依着他,带着他出了晏城。但是,他们刚到莫城,安辰身上的症状便一下子爆发了。呼吸困难,头晕脑胀,浑身上下都开始长可怕的脓包,只要安未一不注意,安辰就会把身上的脓包抓破。他的意识已经混沌,安未自然不敢再带着安辰赶路。 然而,就连安未也没有想到,安辰的病情发展得比夏日的狂风暴雨还要快,简直如同山洪海啸一般,短短几日便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看着安辰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要自己杀了他的时候,安未无比的后悔,无比的自责,也无比地愤怒。 他亲眼见着安辰咽了气,在那一瞬间,安未是有过找平安伯报仇的想法。但冷静下来,他却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杀了平安伯安辰也回不来了,那样安辰会开心吗?他不会杀了平安伯,但他必须要让平安伯知道他造成了怎么样的后果。 平安十二卫,是为保护平安伯而存在的。到他们这一代,十二卫与平安伯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这么多年来的情分,竟然就可以说断就断,说丢就丢吗? 当然不能。 平安伯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惨白之色,纤瘦的身躯如同狂风中飘零的黄叶,整个人显得极其脆弱,仿佛随时可能倒下。一直积蓄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便如决堤之水一般再也止不住。 “安辰……”平安伯缓缓瘫坐下去,一只手握着安辰的手,额头轻轻抵在安辰的手背上。安辰的手已经僵硬冰冷,平安伯更是泣不成声。安未站在平安伯身后,脸色麻木。 楼半夏缓缓退了出去,找到了带着一队人马四处转悠的萧煜,将他带到了民居。平安伯骤然听到敲门声,不由得大惊失色。安未倒是冷静,去开了门。门外敲门的正是萧煜,和萧煜的亲卫。 “本王来接平安伯回府。”萧煜不问,也不怪罪,只说来接平安伯。安未也不曾拦他,退开两步将萧煜让了进去。楼半夏跟在萧煜身后,经过安未身边的时候,与他对视了一眼。安未蓦然低头,似乎不敢与楼半夏对视。但在楼半夏身后,他却又抬起了头,用深邃的目光看着这位声名大噪的“琴公子”。 平安伯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平安伯府,平安伯府算起来便欠了萧煜一个极大的人情。 萧煜护送平安伯回府的时候,楼半夏并未跟着,而是留在了民居。直到萧煜及平安伯的身影已经不见,安未才开口:“琴公子为什么留下?” 楼半夏放下交叉的手臂,对安未微微一笑:“没什么,这就走了。” 在安未不解而又惊诧的目光中,楼半夏就这么转身走了。安未觉得楼半夏有些神经兮兮的,但他无法不承认,其实他是想让楼半夏留下的。只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留下楼半夏能做什么。让安辰活过来吗?他很清楚,安辰近几年过得一点都不开心,他未必愿意继续这样的生活。 安辰的尸体腐烂得很快,安未只能暂时用药物延缓安辰尸体的腐烂。到如今,他连安辰到底得的是什么病都没有弄清楚,在他的所知中,完全没有那种疾病会造成这样的情况。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被传染,但是他跟安辰一直待在一起,要传染早就传染了。 虽然理论上是这样,但是不可思议之事还是发生了。 天明时分,平安伯突然高烧不醒,满口胡话。 得到消息,萧煜立即让人去请御医,自己则去牵情阁找楼半夏,同时派人去把安未带到平安伯府。楼半夏刚刚睡下又被叫醒,心情甚是不爽。但一听平安伯的症状,楼半夏意识到,平安伯八成是被安辰给传染了。 这也是奇了怪了,天天跟安辰在一块儿的安未没被传染,平安伯就碰了安辰的尸体几下就被传染了。 御医到之前,平安伯府的大夫已经给平安伯看过,只当平安伯是被绑架遭受了惊吓,又受了夜风,导致的伤风。御医倒是发现了一些不对,但是他也说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也只能开了个清热解毒的方子。 安未和楼半夏是前后脚到的,见到平安伯浑身烧得通红、昏迷不醒且胡言乱语的模样,安未十分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嗤笑:“报应。” 屋内其他人都对安未投来责备或不赞同的目光,安未却恍若未见。他跟安辰在一起那么久,到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平安伯却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接触中被传染了,不可谓不奇怪。在安未眼中,这就是平安伯所遭受的报应。 “安未,平安伯的症状与安辰并发之时可有相似?”虽然已经知道答案,萧煜还是例行问了一句。 安未掀起眼帘,看向平安伯:“一模一样。” 两位大夫立即围了过来:“那安辰现在何处,此病有何特征啊?” “死了。”安未冷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快慰。不用他动手,平安伯也会死,是不是安辰觉得地府寂寞,要让平安伯去陪陪他呢? 两位大夫都愣了,门外平安十二卫的其他十人也愣了。 “阿未,你说什么?”平安十二卫中唯一的女人安酉不顾兄弟们的阻拦闯了进来,对安未质问道。 安未斜了她一眼:“安辰死了,你应该满意了吧。” 安酉的眼眶顿时红了,是委屈,也是愧疚、自责。房间内一时静默,安酉似乎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沉寂,返身提脚便跑了出去。门外有人追了上去,安未却只觉得解气。对安辰的死,他们谁都不无辜。 十二卫的老大安子将安未叫出了屋子,二人在花园的假山边站着。 “阿未,你们出府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安辰怎么好好的就……没了?” 安未鼻头一酸,从小到大,安子没少照顾他们这些兄弟。安辰因为早产的原因身体有些亏欠,更是受了安子许多额外的照料,两人的感情也不是其他人能够比得上的。安未相信安子是真的关心安辰,此时冷硬的心也不由得塌陷了一块。 “安辰生了一场怪病,没多久就去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大概就是安辰的命。”事到如今,安未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安子拍拍安未的肩膀,就像少时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算了,人死不能复生,阿未你也想开些。” 安未摇头:“大哥,我亲眼看着他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我看着他因为疾病痛不欲生而我却无能为力。大哥,你知道安辰是个多要强的性子,可是他竟然跪在地上求我……求我杀了他!那可是受刮刑都一声不吭的安辰啊,他竟然……” 安子将安未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向来不善言辞,也不知道在这种时候,还能用什么话来安慰安未。便是他自己,想象到安辰跪地求死的模样,都有些难以承受,遑论是亲眼目睹的安未了。 “安未,安未!” 屋里传来急促的呼喊,安未抬起头擦了擦眼角,脚步稳健地回到了屋里。如果他没有算错时间,平安伯脸上该开始起水泡了。走近一看,果然如此。 水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了上来,平安伯的意识倒是清醒了不少。平安伯半睁着眼睛,看着安未走近,张了张嘴巴:“安辰……” “我是安未,伯爷忘了吗,安辰已经死了。”安未面无表情地说道,眼角还有些微的红色痕迹。 楼半夏和萧煜知道,平安伯并不是在叫安未,而是在叫安未边儿上的安辰。鬼魂状态的安辰身上没有那些可怖的痕迹,看上去不像是侍卫,只看那张脸倒让人以为是位翩翩佳公子。 安辰一开始并没有出现,是刚才随着安未一同进来的。不出意外的话,安未身上应该有属于安辰的某些东西。安辰看着平安伯的眼神温柔且带着几分怜悯,似是不忍看到他如今的情形。 “安辰,你回来吧,我不赶你走了。”平安伯眼神有些涣散,众人都以为他在说胡话,安未更是冷笑连连。 安辰蹲在床边,握住平安伯的手,一如夜里平安伯曾经对他的尸身所做的那样:“伯爷,来不及了呀,阿辰回不来了。” 眼泪自平安伯的眼角滑落,渗入枕头中,浅色的枕头上便留下一抹黑色的痕迹。御医见状,赶忙掏出银针沾了些平安伯的泪水,银针针尖立即变得漆黑。御医大惊失色,泪中带毒,说明这病会传染! “快,大家快些出去,平安伯这病是会传染的!” ------题外话------ 只要开始上课,就开始睡不醒状态 第一零六章:生病还是中毒 御医的话一出口,原先在屋里的小厮、侍婢都跑了出去,就连伯府的大夫都跑了,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安未、楼半夏、萧煜和御医陪着重病的平安伯了。 见御医煞有其事地从药香中取出提前用解毒的药物浸泡过的方巾围在脸上,又吃了几颗解毒的药丸,安未有些不以为然:“从安辰病发其我就同他在一处,也没见着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太大题小做了?” 御医闻言,依旧我行我素,做了全套的防护工作才走到安未身边给他把脉。安未的身体很健康,完全没有生病的情况:“嘿,这倒是奇怪了。” 平安伯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其他人身上,他现在的精神情况只能支持他专心和安辰说话。不过,他能见到安辰,也便说明他已命不久矣。 安未见着平安伯一直絮絮叨叨和“安辰”说着话,心底一直压着的火气突然就窜了上来,三两步冲到床前,透过安辰的身躯揪住平安伯的领子:“伯爷,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做出这副深情仁义的模样给谁看呀,安辰他看得到吗?他效忠了你一辈子,到最后也就只能得你这点儿虚情假意了是吗?” 安辰急得直挠安未的手,却只是徒劳。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接触到安未的身体,再怎么挠安未也没有任何感觉。情急之下,安辰的眼神对上了楼半夏的眼睛,他在一瞬间意识到,这个人是能够看到自己的。 “求你,拉开他,伯爷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安辰眉头紧促,竟然激起了楼半夏对弱小生物的怜爱之心。 楼半夏轻飘飘地抓住安未的手腕,将人拉开:“行了,你还真想就现在把人给弄死啊。” 平安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抓住了楼半夏的袖子:“琴公子……” “伯爷,是我。” “我,和你交……” 楼半夏知道平安伯要说什么,可惜的是,平安伯话没说完就又晕了过去。 萧煜看向安未:“安辰从病发到身死,一共经历了多久。” 安未对萧煜拱手作答:“禀王爷,整整三日。” “嗯。”萧煜应了一声,算是听到了,便没有再说话。楼半夏便转移的话题,让安未随她回牵情阁一趟。 “你养的小东西还在我们牵情阁赖着呢,为了找你,小家伙可废了不少力气。”楼半夏唇角带笑,仿佛一边生命危在旦夕的平安伯完全不存在一般。 安未也愣了:“我养的小东西?”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养了什么小东西能找自己找到牵情阁去,“我从小到大就养过一只乌龟,还特别爱睡觉,总不会是那只乌龟托你们来找我吧?”说着,安未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难不成他们家小乌龟成精了? 楼半夏也不直接回答他:“是与不是,你同我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我还不至于把你骗回去做点什么,你也不用害怕。” “谁怕了,去就去咯。” 当看到趴在软榻上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娃娃的时候,安未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脸色更冷了:“琴公子,玩弄别人很有趣吗?” “你觉得,你哪里有值得我玩弄的地方?” 安未被气笑了:“我可从来没养过小娃娃,除非你告诉我这小娃娃是我的小乌龟变的。” “谁告诉你不是呢?” “主人?”没等安未再开口,软榻上的小娃娃眼睛都没有睁开,耸着鼻子问着味道就往安未身上扑了过来。安未生怕他从软榻上直接栽下来,连忙将小娃娃接在怀里。小娃娃缩在安未怀里,调整了下姿势,嘴角咧开一个傻乎乎的笑来,在安未的目瞪口呆中变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青灰色乌龟。 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乌龟,安未还是认得的。此时此刻,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觉得自己很可能是在做梦:“小未未成精了……”小未未,就是他给玄龟起的名字。虽然以前他经常会念叨一些“小未未你会成精吗”“小未未你成精给我看看吧”“小未未你以后要成精给我养老”之类的话,但是他也从来没想过他家的小乌龟真的会成精啊! “这这这……”手里捧着小乌龟,安未觉得自己有些接受无能,“琴公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呵呵,真是好笑呢……” “我可没有那个闲心思和你开玩笑,能养着玄龟也是你的造化,你且好生将他养着,自不会少了你的好处。”楼半夏在桌边坐下,“当然你要是不想养他了,走出去随意找个远些的池塘把他给扔了,想来按他的性子也不会拿你怎么样,顶多就是继续天上地下的找你罢了。” 安未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一个哭唧唧的胖娃娃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自己的模样,顿觉不忍:“算了算了,都养了它二十年了,继续养着也没什么,说不定它还真的能给我养老送终呢。” “既如此,那这桩事情就算了了。玄龟既然是你养着的宠物,帮他找你的酬劳自然也该是你这个做主人的来给。” “酬劳?”安未想起牵情阁“一价千金”的规矩来,顿时一哆嗦,“我,我可没有那么多身家。” 姽画之门外推门而入:“无妨,没有金银,可以用旁的东西来抵嘛。” “旁的东西?”安未见姽画的眼神在自己身上转悠,脸上不期然飘起酡红,“安未不卖身。” 姽画一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要你卖身了。咱们牵情阁虽然有个‘一价千金’的规矩,却也还有另一条规矩,有情人分文不取。玄龟忠义,安未你也算是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汉子,倒也算得上是有情人。” “如此说来,我不用给钱了?”安未有些不确定,“那还有什么酬劳?” 楼半夏抿了口茶:“姽画,你瞧瞧他身上有什么是可以用作酬劳的。” 姽画绕着安未转悠了两圈:“少年,哀莫大于心死,不如把你的心给我怎么样?” 姽画这话说得,如同邪恶的女妖诱惑无知的少年一般,让安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楼半夏无奈扶额:“好了,你就别吓唬他了。” “好吧,既然没钱,那就拿你的兄弟情义来抵吧。” “兄弟……情义?” “反正你也已经被赶出了平安伯府,再也不是平安十二卫之一了,大概也不太需要兄弟情义了吧。” 安未的眼神闪了闪,被愤怒和悲伤压下的焦虑突然涌了上来。从出生起,他就是平安十二卫的安未,有十一位生死之交的兄弟。但是现在,他成了孤家寡人,众叛亲离,再也回不到从前。在安辰死之前,这种焦虑还不甚明显,因为他身边至少还有一个安辰。但是……安辰死了。 “你们要,那就拿去吧。” …… 离开牵情阁的时候,安未看上去不悲不喜,玄龟呆在他胸前睡得昏天黑地。刚走出去不多远,安未看到了安丑和安酉,安酉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不肯抬头看安未。安丑叹了口气,让安未跟他们回平安伯府。 安未不曾犹豫便拒绝了:“我还要回去处理安辰的尸体,也没有立场回平安伯府了。” “我们跟你一起去看看安辰……” “不必了,他大概不想见到你们。”安未径直走过安丑和安未身边,冷淡的嗓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安未走后,安酉忍不住哭出了声:“二哥,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算了,都过去了。”安丑拍了拍安酉的肩膀,“回去吧,兄弟们都等着呢。” 天已经亮了,路边的摊贩逐渐开始多了起来。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牵着幼小的弟弟走到卖烧饼的摊贩前买了一个甜烧饼,一人一半分了。安丑仿佛不忍直视般转开了眼睛,从今往后,他们平安十二卫再也凑不齐了。 即便有药物维持,安辰的尸体还是腐烂得很快。御医也说过,这种病是会传染的。安未知道,他不能因为安辰是自己的兄弟就将满城百姓的安危置于不顾。他在院子里架上了柴火,淋上了刚刚买回来的好酒,将安辰的尸体放了上去。 “安辰,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被传染,大概是你在天有灵保佑了我……但是我只能这么做,我想你知道以后也不会怪我的。如果你实在要怪我的话,提前给我托个梦,我得先给小未未找个新主人,不然我死了的话,我怕它又会没头没脑的到处找我。”安未眼眶发热,将玄龟从胸口掏出,掌心托着它到与安辰的脸平齐的位置,“小未未先别睡了,跟安辰道个别吧。”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安未的话,玄龟的脑袋从龟壳中探了出来,睁着绿豆般的眼睛,脑袋在安辰脸上碰了碰。 安丑带着一众兄弟找到这里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火光滔天。安子一脚踹开院门,看到的就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和被火光灼得满脸通红的安未。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会想到,安未竟然会将安辰的尸体火化。 大火一直燃烧了半个时辰才逐渐熄灭,十一个曾经的兄弟就那么沉默地站了半个时辰,直到安未开始收敛安辰的骨灰。 “伯爷想见你。”安子声音干哑,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 安未动作未见停顿:“等我收敛好安辰的骨灰,我自会去见他。”即便平安伯不传见他,他也会去见他的。 安未是捧着安辰的骨灰去见平安伯的,几个时辰过去,平安伯脸上的水泡已经化作了脓包,脸色通红,皮肤上多了不少血痕,一如当初安辰的模样。 楼半夏和萧煜也在房中,见安未进来便同御医一起转身出去了。平安伯的手似乎紧紧抓握着什么,但安未却什么也看不见。 “你来了……” “伯爷,安未是回来拿安辰和安未的凝血玉的。” 当年,他们这一代平安十二卫以天地作证歃血为盟,此生不离不弃,绝不叛离。那时候,平安伯以十二块玉石将他们的血封存,便是凝血玉。凝血玉是他们誓言的见证,也是代表了平安十二卫兄弟情义的信物。 门外,楼半夏想起安未到来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唏嘘:“你们这些人啊,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萧煜敲了下她的脑袋:“你以为谁都能跟我一样豁达潇洒吗?平安伯是世袭的爵位,只要他不作死,爵位就能一直传下去。若是因为一些事情被言官弹劾,爵位便会被降。若是他不能留下后嗣,爵位也就断了。平安伯这个爵位虽然算不得多高,到底是先祖打下来的,平安伯想要守住也很正常。” “虚名利禄,最是蛊惑人心。”楼半夏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安辰……这病我看着也十分奇怪,倒不像是寻常的疾病,反倒类似中毒的症状。” “什么毒?”御医耳朵一竖,凑了过来。 楼半夏唇角轻抿:“妖毒。” “毒,这也并非不可能。安辰发病的时机十分凑巧,而且来势凶猛,的确像是中毒的症状。”萧煜沉吟,“但你说妖毒,难道安辰招惹了什么妖精?” 楼半夏咬了咬下唇:“也许安辰并没有招惹它,它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达到某种目的,就像之前独眼那样。听书传给我的信件中便提到了有修士有意阻挠他找到安未,昨夜里你应该也看到了天象异状……” 萧煜:“但是并没有妖气。” “妖毒并非只有妖能用,”楼半夏张开右掌,棕色的木刺出现在她的掌心,“龙脩的木刺之所以能让人血流不止,便是因为木刺上有蛭毒。” “蛭毒?”萧煜是亲身感受过木刺的威力的,现在看到这木刺,腰侧便觉得一阵疼痛。 “水蛭,也就是蚂蝗。” 一边的御医憋不住了:“蚂蝗吸血而生是不错,但是我却没听说过水蛭还有毒的,更没有见过有人因为中了蛭毒而亡的。” 第一零七章:有阴谋? 楼半夏也不恼,水蛭用以阻止血液凝固方便它吸血的是其唾液等体液,真正起作用的是水蛭素,在现代医学尚未出现的时期的确难以理解。更何况,水蛭素也并不能被称为毒。但是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解释什么水蛭素不太现实,“蛭毒”还比较好理解。 “王御医,您说的是寻常蚂蝗,我说的可是成了精的水蛭,您觉得能够相提并论吗?” “这……”御医抿了抿嘴巴,继续站在一边装聋哑人。他只是个大夫,不想卷入这些奇奇怪怪的是非中去。 房间内传出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萧煜立即返身推开房门。在安未的脚下,散落着几块玉石碎片。平安伯也已经不在床上,而是倒在安辰身前不远的地方,像是从床上扑过来的,手肘、膝盖处渗出不少血迹。一抹青白之色自平安伯的指缝间露出,看上去似乎是和安未脚下的碎片一般无二的玉石。 “他为了伯爷已经付出了一切,现在连命都没有了。伯爷护着这块玉又有什么意思呢,只会让安辰遭受羁绊无法安息罢了。”安未弯腰,想要从平安伯手中将安辰的凝血玉取出,平安伯却怎么都不肯放手。 “不……” “伯爷,你就放过安辰吧。” “不……” 安未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伯爷还要它做什么?” “我要他活过来!”平安伯死死捏着那块玉石,如同他捏着的是安辰的性命一般。 楼半夏走上前,将平安伯从地上扶回床上:“伯爷,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安辰的尸体已经火化了,即便是有这东西,他也回不来了。” 楼半夏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将平安伯彻底压垮。他眼中仅存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如同死去一般。 此前,平安伯曾经要求和楼半夏交易,要楼半夏救回安辰。那时候,楼半夏并不知道还有凝血玉这回事。楼半夏告诉他,要救回安辰,需要属于健康的安辰的精气。其实,这不过是推脱之辞,因为安辰明显不想还阳,那她做什么都是徒劳。 安辰松了口气,蹲在床边看着平安伯:“伯爷,安辰活着只会给伯爷徒增烦恼,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伯爷受累,安辰也于心难安,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伯爷不必为安辰的死感到自责,这是我自己的命数,与伯爷无关。安辰希望伯爷能够好好地活下去,继续平安伯府和平安十二卫的荣耀,我的死也算是值了。” 平安伯逐渐合上了眼睛,似乎是困倦至极。安辰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十分好看。 “你能救他的,对吧。”安辰看向楼半夏。 楼半夏弯下腰,与安辰保持平视:“呐,请我出手可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 “我愿意以我三分智慧为酬劳,请你救他。”安辰在楼半夏面前双膝跪地。老人总说,慧极必伤。若他没有那么聪明,看不出安酉的心思,想不通自己的心情,无需为顾全大局而做出选择,或许他会活的轻松一些。 安未看不到安辰,但他能猜到一些什么——安辰要救平安伯,即便到了现在。但他无法阻止安辰,这一切都是安辰自己的选择。 交易成立。 楼半夏既然猜测平安伯不是生病,而是中了妖毒,要寻求解决之法,当然要找会释放妖毒的家伙——听书。 听书证实了楼半夏的猜想,并且显然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但也很显然,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在他替平安伯解毒的时候,房间内的所有人,包括楼半夏和安辰,都被赶了出来。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们的关系。”萧煜摸摸自己冒出胡茬的下巴,为了平安伯的事情他连胡子都没时间刮,“听书对你似乎并不是那么友好,你们真的是师兄弟吗?” 楼半夏耸肩:“世界上,他和良棋、姽画才是真正的师兄弟,而我是个空降的。听书对生人有很强的戒备心,这种情况也是正常。” 御医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到里面的动静,事实上,他一点声音都听不到——这大概是作为一个大夫所固有的好奇心。 “王御医,不必白费劲了,担心您的老腰。”萧煜十分担心王御医那把老骨头,忍不住出声提醒。 王御医扶着腰站直了身体,长叹一口气:“多谢摄政王殿下提醒。”可惜啊可惜,若是能让他亲眼渐渐那位公子是如何替平安伯解毒的,说不定对他研究其他的毒药解药有所启发。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房门被重新打开,身着一袭红衣的听书神色淡漠地走了出来,仿佛他只是在屋里喝了杯茶。恶臭涌出,即便在门外,众人也不由得捂住了口鼻。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听书对楼半夏点点头,便径直离开了平安伯府。 御医看着听书的背影连连点头:“真是个有个性的年轻人,后生可畏啊。”在王御医的心目中,已然将听书当做了医术高明的青年。 楼半夏笑笑,什么也没有说,进屋给听书善后。反而是萧煜,毫不留情地冲击着年过花甲的王御医的世界观:“王御医,本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殿下但说无妨。” “刚刚走的那位听书公子,算算年纪,王御医恐怕当叫他一声祖宗。”说完,萧煜潇洒地跟在楼半夏身后进屋,徒留王御医在风中凌乱着。 屋内的情况着实糟糕,平安伯看上去已无大碍,但是床边尽是青黄色的呕吐物般的东西,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床头的铜盆里还有一块黑红色的肉块般的东西,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两个婢女拿着布巾和热水站在距离床边三尺远的地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大家都知道,平安伯的病是会传染的,如果碰了那些东西的话,也会被传染的吧? 楼半夏让婢女退下,自施了一个清尘诀,床前的污物便都被收拢在了痰盂中,再交给婢女拿去烧掉。 铜盆里的肉块,楼半夏没有交给婢女。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肉块就是毒素之源,安辰都不敢靠近铜盆,足见其威慑之力。 悄无声息地握住木刺,楼半夏屏住呼吸靠近了铜盆。那肉块在铜盆中还在轻微地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腐肉之下。楼半夏抬手,看准那颤动的位置,迅速将木刺扎了下去。木刺在一瞬间变得灼热无比,楼半夏不由得松开了手。 肉块的颤动越来越剧烈,让人感觉随时会炸开一般。楼半夏眼神一暗,突然想起将自己的身体作为人肉炸弹的吕湘云来。那件事情被轻轻放下,他们都没有去细究吕湘云是如何变成那般不人不鬼不妖的样子的。结合如今的事情看来,吕湘云背后应该也有某位非人作为推手。那么早就开始了吗? 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似乎存在着某种计划,但是谋划之人和计划的目的,他们都不得而知。 在肉块炸开之前,楼半夏用反向结界将其笼罩,避免了被溅一身的惨状。让人惊讶的是,肉块炸裂之后,竟然露出一条筷子长短、手指粗细的黑色小蛇来,在木刺之下竟还有力气挣扎。 “怎么会有蛇?”安未问道。 楼半夏撤了结界,看着那小黑蛇在木刺下挣扎:“这不是蛇,是毒素。但是毒素的来源,应该就是蛇。” “城西陌柳巷。”萧煜也想起了一些事情,曾经在城西陌柳巷看到的大蛇,造成陌柳巷人心惶惶的酸与蛇…… 黑色小蛇在木刺的威力下逐渐消失,只留下一盆破碎的烂肉。 楼半夏感觉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一张巨大的网,但她分不清自己是在网内,还是在网外。她以为异星消失之后她就能过上一段时间安稳日子,结果她还是把世界想得太过简单了。这是乱世来临前的最后的安稳,也是阴谋阳谋笼罩着的虚假的和平。在和平盛世尚且躲不开争权夺利的纷扰,遑论是这样的年代? “半夏,你在想什么?” 萧煜的声音将楼半夏的思绪拉回。 “没什么,平安伯已无大碍,我该回去了。”楼半夏不想再留在这个屋子里多一刻,竟是连酬劳都不曾跟安辰收便出去了。安辰眼见平安伯安然无恙,也随在楼半夏身后离开了平安伯府。 “安辰走了,他看上去挺平和的,你怎么说?”萧煜看着安未,在某种意义上,萧煜挺欣赏安未的性格。但是作为一个上位者来讲,安未并不是一个好的下属。 安未背上安辰的骨灰:“安辰死前最后的心愿就是想回祖地看看,我要把他送回去。” 不过几日之间,由一只找主人的小乌龟便引出了如此多的事情,着实令人感叹。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大概就是玄龟和他的主人终于又在一起了。 安未离开平安伯府不多久,安酉便也留书出走,不知去向。逐渐痊愈的平安伯如同忘记了这些人一般,再也没有提起。平安十二卫,真的只是一个传说了。 * 楼半夏自打自觉触摸到了阴谋的边缘开始,便觉着处处是阴谋,搞得自己都有些神经衰弱了。 当某天夜里,龙脩再次翻窗而入的时候,迎接他的便是曾经属于他的木刺。 “哟,几日不见,琴公子防备心见长啊。” 楼半夏看着嬉皮笑脸的龙脩,眯了眯眼睛。说起来,她与龙脩的交情也没多深,这点儿交情还是龙脩靠着自来熟和死皮赖脸蹭上来的;还有南莲,她算起来应该得罪南莲不轻,但是南莲却待她不错。这两个人,都不像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这样一想,这两个人是不是也另有目的? 南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半夏身后,玉箫在楼半夏脑袋上轻轻一敲,楼半夏捂住脑袋倒吸冷气,真特么地疼。 “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凶神恶煞的,难不成是练功走火入魔了?”龙脩依旧笑得妖娆,颇有些幸灾乐祸。 楼半夏被这么一打,脑子倒是清醒了些:“我只是奇怪,你个祸害怎么没在钟山受点儿折磨,竟然就这么完好地回来了,着实让人失望。” 龙脩嗤笑:“就钟山那几只不成器的小仙小妖的,我还不放在眼里。感情战书递过去他们根本没当回事,我们都打到钟山脚下了天界的援军还没来。等到我们都已经开始收尾了,天兵也来了。千万年没有战事,天兵都被养废了,能打的真不多。” “钟山可是天界的门面,你们打了钟山,天界就这么让你们回来了?”楼半觉得不可思议,“天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蛋了?” “软蛋,那是什么?”南莲的重点明显不对。 楼半夏懒得跟他解释,还是揪着天界的态度问题不放:“这事儿你们不给我解释清楚,我明天就能直接大闹天宫去。” 龙脩不说话,眼神却不断瞟向南莲,意思再明显不过。 本来龙脩都已经做好在钟山与天界兵士大战一场的准备了,然而到了钟山之后,却发现修为稍微高些的都已经跑了,一点都没有誓死护卫钟山的风骨,他们也不能逮着一群没什么修为的小家伙可劲儿欺负。后来,天兵来了,龙脩精神一震,觉得终于可以放开膀子打一场了。结果打着打着,对方突然退兵了。 他坐在云端上正纳闷儿呢,一回头就看到南莲腾云而来。虽然他不怎么聪明,但也不傻,哪里还不明白,天界退兵不是怕了他龙脩和他带去的魔界兵士,而是看在南莲的面子上…… “南莲,我一直没想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楼半夏侧着头看南莲,南莲微笑着扇着龙脩的绸扇,看上去一如初见般无害。 但是细想遇到南莲以来发生的事情,楼半夏却越来越觉得胆颤,她是招惹了怎样一个不得了的人物啊? 南莲泯然轻笑:“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呢,的确是天界来的,曾经在天界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但如今,我已经淡出六界,甚少出来活动,身上不过担着个虚名,绝对威胁不到你们的……” ------题外话------ 给自己放个假,出去浪一浪,吃吃好吃的! 第一零八章:谁修为高谁倒霉 龙脩:“我信你……才有鬼。” 能够一露面就让天兵撤退的人,说什么身上只担着个虚名,他们要是信了那就是他们傻,鬼都不信。 南莲不肯说实话,楼半夏也懒得同他纠缠:“你们今儿来找我是什么事情,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要休息了。” 南莲顿时正了脸色:“的确有事。为维持时空秩序,人界上下界各等级的修士数量是有上限的,具体的限制由六界共同把控,由以天界为主。近些年来,此时空下界的修士数量激增,如今已经逼近上限。再这样下去,修为最高的一批修士,将会被强制送往上界。” “所以呢……” “灵师一族族长渊黎,恐怕首当其冲。” 楼半夏瞳孔骤缩,若是渊黎被强制送去了上界,灵师一族的担子将会提前落到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良棋身上。若是良棋无法承担如此重任,渊黎的离开,对灵师一族而言,将会是巨大且沉重的打击。 “可有解决之法?”楼半夏问道。 南莲:“此事乃天道所决,要瞒过天道谈何容易?不只是渊黎,整个下界的修士三分都要被送往上界。烟琴,你恐怕也在其中。” “我?” “说来也是我的过错,若非我让你修行了我的功法,天道也未必会盯上你……” 楼半夏一把揪住南莲的袖子:“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去上界。” “唉,你别这么激动。”南莲扶着楼半夏的肩,“我这不是给你出主意来了嘛。渊黎是因为修行太高已经不适合呆在下界,而应去往上界继续修行等待飞升。而你不一样,你虽然有千年修行,但修为却实在不算高。你被天道盯上,一来是因为我给你的功法,而来便是因为下界的基层修士实在太多,趋近于饱和。你要想留下,就得让天道知道,你留在下界的作用要比去往上界腾出空间的作用大得多。” “我要如何做?” “下界的修士太多,那你就让他们变少。心术不正者,毁其灵根;寻仙问道者,当入仙门。”此法虽说稍显狠戾,且颇有“死道友不死贫道”之风,但的确是个法子。然而,一时之间,她要如何找到那么多的修士?毁掉心术不正之辈的修为还好,要把寻仙问道者送进仙门谈何容易? 南莲笑得高深莫测:“宝贝儿,不要慌,我会帮你的。你且收拾收拾东西,等天亮我们便该出发了。” “这么急?” “当然急,亟不可待。”南莲捏了楼半夏的脸颊一把,“好了,我要去瞧瞧我们家可人儿了,你同我私奔了,这牵情阁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有即将到来的麻烦,可都得可人儿担着了。”说着,便穿墙而过,消失在楼半夏房中。 楼半夏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可人儿说的是听书。 “可是,我隔壁住的是姽画……” “啊,登徒子!”楼半夏话音刚落,隔壁便传来姽画尖锐的呼叫声。分明是女子的语气,却偏偏是男子的声音,听来着实别扭。姽画这一嗓子,算是把牵情阁上下全都吵醒了。楼半夏听着房门外的动静,无奈地起身开门,龙脩也只能尴尬地跟在楼半夏身后。 南莲捂着眼睛从姽画房里出来,见着听书便委屈地缠了上去:“可人儿,我不过从她房里借个路,又没准备把她怎么样,她这么激动做什么?” 良棋抱着枕头对南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姽画说得不错,你就是个登徒子,登徒子!” 季阳趴在碧蕊脑袋上,一边打瞌睡一边跟着良棋念叨:“登徒子……” “你们呐,都是一群俗人!还是我的可人儿出尘脱俗……” “你不是登徒子,也是浪荡子。”听书一脚将南莲踹开,“你不是跟龙脩走了吗,又来做什么?” 姽画披着外袍靠在门边,目光愤然。楼半夏悄然靠了过去:“我要同他们出去一趟,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必须挺住。” 楼半夏的目光落在良棋身上,良棋莫名地觉得自己肩上似乎变得沉重了起来。 “阿琴,会发生什么事情,跟灵师一族有关是吗?” 南莲的手轻轻搭上良棋的肩膀:“不只是灵师一族,这个时空整个人界的修士都有可能受到波及。”渊黎会被送往上界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事态只会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古老而神秘的灵师一族,拥有第一代天神亲传的能力,即便他们现在看上去不堪一击,南莲也不能对他们掉以轻心。 “你走了,萧煜怎么办?”姽画穿好外袍,“他的狂躁症可是靠你控制着的。” 楼半夏沉吟:“我会想到办法的。”她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亲眼目睹萧煜“狂躁症”发作的时候,萧煜是靠着她的血才冷静了下来。血,她可以用自己的血给萧煜做成缓解症状的药。 天刚蒙蒙亮,楼半夏便随着南莲离开了牵情阁,龙脩已经提前回了魔界,此行只有他们两个人。萧煜下朝之后到牵情阁,便没有见到楼半夏,而是收到了一盒药丸。 “半夏去哪里了?” 姽画耸了耸肩:“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南莲来把她带走了。事关天下修士,她也是没有办法。这些药丸是她为你赶出来的,说是能暂时缓解你的狂躁症。” 萧煜拿着装着药丸的瓷盒,有一瞬间他是愤怒的,愤怒于楼半夏的不告而别。但很快他又为自己的愤怒感觉到不该,若是前线战事紧迫,他大概也不会沉迷于儿女私情。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国家的安稳更加重要,更何况,楼半夏眼中所见是天下修士。那是比国家更广阔的世界,她一时之间顾不得他也是正常的。 但是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啊……但值得安慰的是,她至少还给他留下了这些药。 萧煜往常总要在牵情阁耽搁些时光,这日却很快就回了摄政王府,将正偷偷趴在他的床上打盹的幻月抓了个正着。幻月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它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秃毛的模样了。然而,萧煜并没有拔他的毛,而是十分正经地问了它一个问题。 “人界的修士,是不是将要发生什么变故?” 幻月放弃了挣扎:“我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主人,是不是灵师那里有了什么消息?” “我也不确定,”萧煜将幻月扔在地上,“一个叫南莲的家伙似乎为了什么事情把半夏带走了。” 幻月抬起前脚,两只后足站立:“他们要多久才回来,主人的狂躁症要怎么办?” 萧煜神色温柔地端详着一直被自己抓在手中的药盒:“她给我留下了药。” 幻月的鼻头凑近了药盒:“是血的味道,这里面的药是用他的血做的。” 萧煜眼神闪烁,凑到幻月面前:“幻月,半夏是真心喜欢本王的,对吧。” “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很久以前,父亲曾经说过,母亲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付出血泪的女人,父亲称那种感情叫*情。那个灵师竟然肯放血救主人,一定也是把主人放在心上的。 南莲带着楼半夏腾云而行,很快就到了一个对楼半夏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是天烬与瑶蓝国的交界之处。 “为什么要来这里?” 南莲看着远处的荒地:“这里是修士增加最快最多的地方,究其原因,便是在木须岭中出现了一样天灵之宝。天灵之宝辐射之处,即便是毫无根骨的凡人也能变成下等修士。” “你既然知道修士增多的原因,为什么不自己去解决,而要带我过来?”楼半夏可不觉得南莲有这么好心,带她来寻宝。 南莲目光悠远:“天灵之宝自有意识,我一旦接近木须岭,它就会收敛气息,让人完全发现不了。反倒是你这样修为不算高深的修士,不会让它生出戒备之心。找到它是一方面,若是能让它认你为主是最好,若是不能,也绝对不要让它落入心怀叵测之人的手中,必要之时毁掉它也是可以的。” “嘘,”楼半夏冷笑,“你知道我修为不高,还让我毁掉它,只怕没把它毁掉,我自己倒是被它给灭了。” 南莲淡淡一笑:“不会,因为我会随你一起。” “你不是说你一靠近它就会消失吗?” “所以,我要你带我进去,就像你把我从上界带到下界来一样。”南莲摊开手,幽蓝色的敛气丹静卧在其掌心,“你身上的气息足够混乱,加上敛气丹的作用,兴许真能瞒过那天灵之宝。” 楼半夏看向远处的山岭,绵延似无尽头。头顶阳光热烈,楼半夏却并不能感受到阳光的灼热。 千年来,她见过许多人为了某些珍宝互相残杀、你死我活,自己却从未去跟谁抢夺过什么宝物,反倒是作为被争夺的宝物被争抢过多次。她一向以为,争夺中人们的嘴脸都是十分难看的,故而对这种人多有不屑,然而如今她却不得不成为其中一员。 南莲化作一道光钻入楼半夏腰间的锦囊中,刹那间收敛了气息,似乎完全没有出现过一般。楼半夏微微张开手臂,口中念念有词。无形的风笼聚到她脚下,将她承托而起。楼半夏御风而行,很快便进入了木须岭的地界。 木须岭附近似乎有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进入此境之后,楼半夏脚下的风便散了开去,险些将她摔下。楼半夏踉跄着站稳了身体,她所处之处距离木须岭的山脚还有一里左右的距离。当楼半夏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遇到了一行同样准备上山的人,其中一个还是曾经见过的家伙——七星岛弟子青霜。 青霜竟然也还记得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楼半夏,大概是因为鼓的原因,青霜对楼半夏还算尊敬。 “七星岛弟子青霜,曾与阁下有过一面之缘,不知阁下是否还记得?” 楼半夏端出矜持却又不失亲近的姿态来:“自然是记得的,青修士唤我一声楼修士便是。”十大仙门与灵师一族有灭族之仇,苏方的事情告诉楼半夏,烟琴这个名字大概已经被仙门盯上。要在仙门中人面前行走,还是不要用这个名字比较好。 “楼修士是一人来此处吗?”青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各大势力如今都已经接到灵宝现世的消息,每个人都想将灵宝据为己有。以他所见,楼半夏的修为并不算十分高,竟然敢孤身一人前来,未免觉得奇怪。 楼半夏看了一眼他身后与他穿着一样式样衣服的一行人,微微一笑:“我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只是还有一个人你们暂时看不到罢了。” 刚听了楼半夏第一句话,这些人明显有所防备,但是在她把话说完之后,他们都松了口气,似乎确定她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了。有些人眼中,甚至已经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青霜转了转眼珠:“既然楼修士现在是独身一人,不如与我们同行?”一个修为不高的修士敢来掺和这样的场面,也许他有其他的依仗。把他留下,说不定能让他们得到一些便利。 面前是崇山峻岭,如果要一个人找的话,楼半夏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找起,毕竟南莲并没有告诉它天灵之宝的具体方位。或者,这个东西其实并没有确切的位置,它是会“跑”的。 “如此,却之不恭。” 路上,青霜问起楼半夏关于鼓的事情,以及前段时间发生在钟山的一场天魔之战,也不知是真的想与楼半夏交流,还是在刺探一些什么消息。楼半夏俱是淡笑处之,一问三不知。 “我在下界行走,上仙的行踪又怎会是我这样的修士所能探知的?” “魔界竟然如此胆大打到钟山去了吗,孰胜孰负啊?” 虽然楼半夏一直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模样,但是青霜却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 第一零九章:谢谢插刀 甚至隐隐有种预感,这位不知来头的楼修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相反,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想说。 思及此,青霜对楼半夏戒备的同时,也愈发地尊敬起来。交一个朋友,总比结一个仇人好。 “此次天灵之宝出世,七星岛便只是由青修士带队吗?”楼半夏状似失落地摇头,“哦,青修士请不要误会,在下没有贬低青修士的意思。只是在下原本以为这天灵之宝是个什么稀奇的东西,仙门不说派出门派中的长老来,总该有个山长之类的长辈坐镇……现在看来,是我高看这宝贝了。” 青霜脸上挂上些许忧色:“楼修士有所不知,此前,我们七星岛的素心长老、一行长老已经带着十多位师叔和师兄弟进了这木须岭,而我们师兄弟则在附近安营扎寨等着他们的消息reads;。然而多日过去,长老他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我们也联系不到他们,所以我们才会进山来找人。” 楼半夏眉端轻蹙:“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吗?”南莲可没有告诉她木须岭里除了抢夺那宝物之外还有其他的危险。 “实不相瞒,除了我们七星岛,其他的仙门也都已经派人进山,可是无一例外,全部失联。”青霜此次带着众位师兄弟进山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连师叔长老都在山中失联了,他们……但要青霜一直在外面等消息,他自觉对不起师门。况且传闻这天灵之宝对修为高者敌意尤大,反而对修为低的修士十分柔和。他们进来,也是想碰碰运气。 这么一想,青霜突然觉得楼半夏是个万分精明的人来。 楼半夏可不知道青霜已经将她脑补成了一个十分有心计、十分有谋略、十分有算计的神秘莫测的修士。听到这样的消息,楼半夏心中也沉重了不少。不过,想到锦囊里还有一个南莲,楼半夏倒是安心了些。希望南莲真的是个有本事的,能够让她全须全尾地出去。 山中的夜晚来得极快,似乎刚刚还是天色将暗的傍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 同青霜一起的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基本都已经辟谷。习惯了清修的日子,大家也不觉得露宿野外有什么不方便。而对楼半夏而言,露宿没什么,但是没有吃的就有些难过了。虽说一顿两顿的也没什么,但他们肯定不只是一两顿不吃的问题。 看着火堆,楼半夏恍然想起自己的锦囊里还有先前没有吃完的蛟肉。若是她一个人吃,一个月也是足够的。 于是,七星岛的众人,便看着那位莫名其妙得了颇受掌门长老重视的青霜师兄尊敬的楼修士从锦囊中取出一块不知什么肉来,用一根树枝串了架在火上烤。 见到此状,原先就对楼半夏不甚看得上眼的人对她便越发轻视起来。筑基之后,为了修炼身体,减少身体中的杂志污秽,几乎所有的修士都会选择辟谷。在他们眼中,没有辟谷的修士都是不值得多看一眼的。 然而,当烤肉的香味飘散开之后,不少对自以为已经没有口腹之欲的修士都不自觉地开始吞口水了。 青霜打坐的地方离楼半夏越近,能够闻到的味道也最清晰浓郁。如今,在青霜眼中,楼半夏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深意的。就连她吃的肉,他都觉得是与众不同的。 “楼修士,你烤的这肉闻起来甚香,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分餐一口?”青霜蹭到楼半夏身边讨食,他从没有做过这种事,自是无比尴尬。幸而楼半夏并没有有意为难他,十分大方地分了他一……小块。 不足巴掌大小的肉块,拿在手中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吃进嘴里……还是不知道。这肉的味道十分鲜美,没有任何调味料的味道,却让肉本身的香味完全爆发出来,让人感觉回味无穷。青霜自觉,若是每天都是吃这样的东西,他宁愿不辟谷。 “这是什么肉,什么调料都没有,只是稍加烤制便如此美味,莫不是什么稀奇的灵兽之肉?” 楼半夏淡淡一笑:“的确灵肉身上割下来的肉,至于那灵兽是不是稀奇嘛,啧,说稀奇倒也稀奇,可那东西要是多了,天下修士也该有的愁了。” 青霜被楼半夏说得越发好奇,连连追问这肉的来源,楼半夏却但笑不语,决口不肯透露。肉已经吃了,其中的蕴藏的灵力青霜也感觉到了,可猜了半天,愣是没猜出这是什么东西的肉,不由得郁郁,料想这是楼半夏给他的一个下马威。 夜间,一众修士打坐入眠。林间微风戚戚,暗香浮动,令人不自觉放下警戒之心。楼半夏蓦然睁眼,却发现自己并不在木须岭,而在晏城牵情阁自己的房间里。翻身下床,腿脚竟有些绵软。 踌躇间,有人推门而入,竟是作女子打扮的姽画带着一众陌生的侍女进来,人人手中都端着一个红绸覆盖的托盘reads;。 “我还以为你尚未起身呢,原来早已经醒了,是不是想到自己今日便要出嫁激动得不能成眠啊?”姽画掩唇调笑。 楼半夏怔然:“出嫁?” 那一溜侍女掀开托盘上的红绸,露出藏在红绸之下的凤冠霞帔。楼半夏蹙眉,正要出声询问,人却已经被姽画压在了梳妆台边开始折腾。兴许是为了避嫌,听书竟然换下了那一身红衣,而是穿了一身白衫,也不总是冷着脸,少见地柔软了眉眼。 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打扮成新嫁娘的模样,楼半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分明记得自己跟南莲离开了晏城,去了……去了哪里来着?不管是去了哪里,总归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准备嫁人。 牵情阁外的街道似乎突然之间热闹了起来,锣鼓齐喧,人声欢庆。良棋推开窗户:“迎亲的花轿来了!” 姽画最后在楼半夏眉间描上一朵花钿,替她盖上红盖头。听书在楼半夏面前蹲下,姽画扶着她伏在听书背上,由听书将她背出门外。透过红盖头,天地朦胧俱是一片红粉之色。在长龙一般的迎亲队伍最前方,萧煜骑着高头大马笑靥如花。 楼半夏将要踏上花轿的时候,似乎突然清醒了过来。抬起头,周围的那些人的面孔模糊不可见,连五官都分辨不出。楼半夏掀开盖头,蓦然转身,周围的一切都在消失,化作流烟消散在风中。 腰间一阵刺痛,楼半夏暗骂一声,眼前逐渐变成深沉的黑暗。 再睁眼,阳光透过林叶洒落下来,斑驳地照耀在落满枯叶的地面和静坐的人们身上。时间已经不早,但是醒过来的,只有楼半夏一个。其他人依旧在打坐,脸上却不是静坐时该有的无悲无喜,而是各有情态。楼半夏知道,他们跟她一样,都沉浸在了梦中。 她能醒过来,还得多亏了南莲,只不过他用的方式她并不能认同……南莲用来扎她的,是她放在锦囊中的木刺。 “虽然木刺对我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但是它还是会给我带来伤害。在这种时候,我并不希望受伤。”楼半夏状似自言自语,但她知道,南莲一定能够听到。 现在,她有两个选择。自己离开,或者唤醒青霜他们一起继续寻宝之旅。鉴于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去找那东西,楼半夏还是决定先和七星岛的人一起行动。取出木刺,楼半夏毫不手软地扎进了青霜的大腿。 青霜发出一声闷哼,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睁开了眼睛,神色恍惚,还没有从梦境中完全脱离。楼半夏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青修士,天已经大亮了,我们是不是该继续赶路了?” “哦……”青霜站起身,看了眼还在打坐的其他人,“我们这是中招了,多谢楼修士仗义相助。”他提腿欲走,却险些再度栽倒在地。低头一看,衣服下摆已经被鲜血染湿,血迹沾染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楼半夏举起手中的木刺:“抱歉,我随手拿的,你可能需要先给自己止血。” 青霜感觉自己的伤口一阵抽搐:“没,没关系。我这里有匕首,麻烦楼修士将其他师兄弟叫醒。” 楼半夏接过匕首,唇角微挑,笑得纯良无害:“乐意效劳。” 等所有人清醒,阳光已经十分热烈。其他人都有些精神不振,楼半夏却仿佛十分亢奋。冥冥之中,她似乎感应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对她而言仿佛是某种芬芳诱人的气味,吸引着她前去找寻。 七星岛的弟子勉强跟上楼半夏的脚步,也不知楼半夏是不是故意的,他们的伤都在大腿的位置,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青霜知道,他们应该跟上楼半夏,所以即便他感觉到自己腿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也没有提出要停下休息reads;。 临近午时,山里热得仿佛蒸笼一般,所有人都满头大汗。前方的密林中传出人的声音,楼半夏终于停下了脚步。落后几步的青霜抬起手,身后七星岛的弟子便也停了下来。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密林中出现,逐渐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那人脚步虚浮踉跄,仿佛醉酒一般的模样,口中混乱地说着胡话。 “天灵之宝是我的了,你们都得死……” “我将会化神飞升,看谁还能瞧不起我!” “瑶池,我看到了瑶池。” 那人径直从楼半夏身边走过,又从七星岛的弟子间走过,似乎没有看到任何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青霜觉得自己喉头有些干涩:“是易天城的弟子……” 楼半夏靠在树上,看着青霜:“如果我们继续走下去,很有可能也会变成他那样,你们还要继续吗?” 青霜深吸一口气,回身看着自己师门的师兄弟们:“有谁要离开吗?” 没有人回答,在进山之前,他们就已经做过一次选择。他们是抱着必死之心进来的,没有理由现在放弃。况且,他们都已经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如今已入深山,他们也没有把握能够自己安然走出去,倒不如搏一把。 众人继续前行,楼半夏俨然成了带路人。 甜蜜的芬芳气味越发浓郁,只是闻者这股味道就让人身心舒爽,楼半夏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但是看青霜等人依旧是紧张兮兮的模样,楼半夏不由得猜测,难道只有她能够闻到这股味道? “青修士,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青霜四下看了看,神色茫然而警惕:“在下并未发现任何异状,难道楼修士发现了什么?” 楼半夏装作高深莫测的模样,面露忧色:“我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如梦似幻,便猜测昨夜之事是否与其有关。” 听楼半夏如此说来,青霜的身体立即紧绷了起来。不只是青霜,在场的所有人都神经性地感觉自己嗅到了某种气味。但是事实上,他们什么也没有闻到。 “大家挺住,我们一定能够走出去的!” 右手边又隐约传出人的声音来,听动静,似乎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人。那边的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僵持,双方都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因此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楼半夏看了那边一眼,决定继续前行:“我要继续走了,你们随意。” 青霜原本想继续跟着楼半夏,却在往这边走的一队人中发现了他们七星岛的素心长老,于是只能与楼半夏告别,前去和长老会和。楼半夏也并不强求,对青霜高深一笑便径直走了。她感觉到她距离那东西已经不远,没有这群人跟着反而方便她行动。 看着楼半夏孤独却欢快的身影,青霜不自觉就想跟上去,却被已经发现他们的素心长老叫住了。 楼半夏一个人走得飞快,空气中的香甜味道为她指引着正确的道路。楼半夏觉得,她有点饿,急需一顿饱餐来抚慰它空虚的胃。她甚至想不起自己的锦囊中还有大块的蛟肉,她只想快点找到甜味的来源,她有预感,一定很好吃…… ------题外话------ 我饿了…… 第一一零章:突破元婴 想到这里,楼半夏突然顿住了脚步。她进木须岭似乎是为了天灵之宝,可是现在她怎么突然开始追着吃的东西跑了?难道说,传说中的天灵之宝,其实是吃的? “不管了,先找到这玩意儿再说reads;。”楼半夏自言自语。 等她再次缓下脚步,已经身处毫无人迹的密林之中。头顶树枝树叶交叠在一起,几乎透不过光来,但林子里却不显幽暗。空气湿润,楼半夏走了半刻,衣服便贴在了身体上,有些地方甚至能够拧出水来,但却不让人感觉难受。 “嘶。”楼半夏捂住自己的丹田,已经多年未有动静的修为,此时竟然有了突破的迹象。楼半夏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所谓的天灵之宝的缘故,若真是如此,在这附近修士增多的确也就不奇怪了。 “在这里突破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楼半夏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自己的丹田之中,稳稳的是要突破了。但此处四面无遮,若是有人在突破的关键时刻闯入,后果不堪设想。轻则突破失败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再重元神破灭、自此消逝于天地之间。 近乎本能的,楼半夏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洞,从上面看几乎深不见底。突破在即,楼半夏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跳下去。摔倒在地的一瞬间,楼半夏听到了一声碎裂的声响,丹田之处毁灭般地疼痛着。 不会这么一摔,把丹田给摔碎了吧……楼半夏不无担忧。不过灵力还在正常运转,丹田大抵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来不及观察周围的情况,楼半夏迅速调整姿势打坐,控制体内灵力冲击丹田。 地洞外,风云变幻,天地失色,一道金色的光芒自天空直直射下,引起多方注意。 “竟然有金丹期修士在此时此时突破!”七星岛素心长老神色严肃,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青霜恭敬地侍候在一边:“长老,有何不妥?” 一位蜀山的剑修亦是脸色肃穆:“此处灵气淡薄,大家都是为天灵之宝而来。正在突破的那位,很有可能是得到了天灵之宝,才得了突破的契机。” 这么说来,只要循着突破的金光去找,便很有可能找到天灵之宝的存在。 “我们追着那天灵之宝跑了这么久,连宝贝的影子都没瞧见,不知道被哪个家伙讨了这个便宜。”烟雨楼的白凉愤愤开口,率先往金光所指之处追去,其他人也迅速跟了上去。大家都是为了天灵之宝来的,没有谁愿意无功而返。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追,那金光似乎都与他们有一段相当的距离,仿佛故意耍弄他们一般。这样的感觉,与这些日子追寻那天灵之宝所遭遇之事,十分相似。 蜀山大弟子连城在路边的树枝上发现了一片被撕裂的布条,不像任何门派中所用。青霜仔细看过之后,觉得这布条上的花纹与前不久刚刚分别的楼修士身上所穿的衣服极为类似。 “楼修士?”素心长老仔细端详着那碎布条,“便是你说的那位神秘莫测、心思诡谲、不知来历的楼修士?” “正是。细细想来,那楼修士似乎正是金丹期修士。”青霜点头。 白凉神色轻蔑:“不过是个金丹期的修士而已,以前从未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大概也是个没本事的。若真是她得了那天灵之宝,即便是突破成了元婴修士,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你知他是金丹元婴修士,却未必知道她真正的底细。”连城不太同意白凉的看法,“这样的人物,让在下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素心吐出一口气:“南莲先生。” 南莲初初出现在上界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虽然弹得一手好琴,吹得一口好箫,空有一副美貌,修为却只是筑基之上而已。那时候,还有许多不知深浅的家伙试图凌辱南莲,却都被南莲一一教训了回去,无论修为与背景,无一例外。如此三百年,南莲在上界声名大噪,谁都得尊称一声——南莲先生reads;。 即便到了现在,也没有任何人知晓南莲先生真正的修为多少,也没有谁会蠢到拿自己当试金石。 至于今天出现的这位楼修士,是不是另一个类似于南莲先生的存在,大家都不知道,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白凉讪讪,打心里还是不相信那个楼修士会是另一个南莲,顶多不过是个运气好些的人罢了。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南莲,也只能有一个南莲,也只会有一个南莲。 天灵之宝会跑,会有意地避开他们的追踪。现在这个很有可能已经拿到天灵之宝的家伙正在突破,理当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但偏偏他像天灵之宝一样能躲来藏去,将他们耍得团团转却不能靠近他一步。 素心长老作为在场地位最高的长辈,斟酌之后作了安排:“继续这么没头没脑的追下去是不行的,很有可能会再次中招。我们已经损失了太多弟子,剩下的我们自保为重。我们暂时不要再继续往更深处去了,那人拿到了天灵之宝突破之后也不过是元婴初期,我们可以拉一道防线,在他下山的时候把他堵住。” “可是,木须岭这么大,我们也就这几个人了。”白凉并不赞同这个主意,当然他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木须岭绵延数百里,要堵住一个人简直不可能。 素心似乎十分有把握的样子:“我们不需要把整个木须岭围住,只要把他上山时走的路守住,就有八分可能能够截住她。” 随着素心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青霜。青霜低头抱拳:“弟子和楼修士一同上得山来,只是我们尚未确定那拿到天灵之宝之人是否真的是……” “关于这一点,我有九成把握。”素心眼神冷傲,并不欲多作解释。当初进入木须岭的各派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他们在山中逡巡多日,却只有他们这不足百人的队伍尚且称得上正常。 心性修为低一些的,沉迷美梦环境之中不可自拔;心性修为高一些的,也会在追寻天灵之宝的时候失去踪迹。素心这一行人能够到现在还“正常”地在山中行走,他们的共通之处便在于,修为不低的同时,他们并没有十分卖力地自己去追天灵之宝。 楼半夏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在她上山时的路上撒下天罗地网等待着她,她正一心一意地准备突破金丹期,踏入元婴期的门槛。 仿佛无穷无尽般的灵气被楼半夏吸纳入体,化作精粹的灵力,汇聚丹田。丹田中的灵力越来越满,充盈之后依旧在不断增加,似乎随时有撑爆的可能。楼半夏无暇担心丹田是否真的会被灵力撑爆,她现下正全心全意萃化灵气转为最为纯净的灵力。 灵力在筋脉中流转,楼半夏看到,在无色的灵力之中掺杂了一丝金黄之色。下意识的,楼半夏便觉得那金黄色的灵力定然是好东西,于是便卯足了劲儿将其往丹田中引。不知过去多久,楼半夏的筋脉、丹田之中的灵力已尽然被染成金黄色。 南莲躲在锦囊之中,却将楼半夏身上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把玩着随手捡来的木刺,南莲唇角带笑:“没想到,你还真是那天命异星。” 此天灵之宝乃是应了天命异星而生,注定是要为天命异星所用,其他人即便是得到了天灵之宝也无法使用。南莲先前便怀疑过楼半夏的来历,天命异星分明降世却又无故消失,南莲虽有意看场热闹,却也不得不上心查探天命异星的踪迹。 蕴养在楼半夏丹田中的金丹集纳了金色灵力越来越大,逐渐演化成元婴的模样。楼半夏却有些奇怪,元婴当如人身肉色,但她的元婴却是金黄色。楼半夏也是头一次养出元婴,并不晓得其他人进阶之时是否会有这样的阶段。进阶尚未结束,楼半夏便继续引导灵力充盈丹田。 楼半夏不知道,她因为进阶已经在木须岭的地洞里呆了半月有余。在山下准备对她围追堵截的一众仙门之人精神时时紧绷,生怕稍有松懈便叫楼半夏跑了reads;。半个月下来,纵使大家都是修士,在这山里却无术法傍身,也难免疲累。 而就在此时,瑶蓝与祈天正式开战。瑶蓝又遇旱灾之年,荒漠区域越来越大,虽说地广人稀,但物产却十分有限。在旱灾之下,人民生活困苦,无数人被饿死、热死、渴死。祈天东临海岸,水源充足且物产丰富。往年,在其他三国遭遇灾祸之时,祈天也不啻伸以援手。但是这一次,瑶蓝的求助国书已经送往祈天国三月有余,祈天国却娓娓推辞,不肯援助瑶蓝国。瑶蓝国国主一怒之下,决定出兵祈天。可以占不了城池,可以赶不走军队,但一定要抢回物资来。 血战沙场的战士们知道,他们抢回去的东西都将成为包括他们的亲人在内的百姓生存的希望,在战场上便格外卖力。如果他们抢不回东西,终有一日会饿死,倒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还能换得物资救几个同胞。 这次换天烬国跟青霄国观战了,不过观战的也不是那么轻松。四国都有交界,指不定打着打着,就打到观战的家门口来了。 近些日子,萧长风也不知是什么毛病,放着富丽堂皇的皇宫不住,非得住到萧煜的府里。萧煜虽然不大愿意,可也不能硬把人给轰出去,只得让他在摄政王府里赖着。最不乐意的,还得属幻月。萧长风是真龙天子,它是个妖修,真龙之气会压制他的妖力。 “主人,皇帝什么时候走人?”幻月蹲在萧煜脚下,耷拉着耳朵尾巴,十分萎靡不振。 萧煜眼睛不离手中的公文:“你告诉我半夏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告诉你皇帝什么时候走。” “我都说了很多次了,我只是只小妖怪,没有预言的能力,主人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萧煜放下折子,从手边的药盒里捻出一颗药丸,在鼻下闻了闻,又放了回去:“我身为臣子,陛下不走,我也不能把他赶回去,幻月你这不是难为我吗?”萧煜虽说原样将话怼了回去,但看着幻月天天这么萎靡也有些担心,“你要是见着他难受,可以去替我守着明月听松。” 幻月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好好,我去替主人守着别院,免得遭受小人毒手。”说完,便从窗户窜了出去,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萧煜摇头失笑,起身将窗户关上。丹田处涌出一股热流,萧煜闭了闭眼睛,将那股灼热强行压下,回到案几边打开药盒吃了颗药丸。 闭眸养神之际,萧煜眼前出现了一副玄妙的情景。一片金黄色非水非气的流体之中,蕴养着一个金色的婴孩儿。睁开眼,萧煜似乎还能看到那个金色的婴儿在自己眼前浮动。萧煜不明白那是什么,幻月刚才也溜了,他只得跑一趟牵情阁。他觉得,自己所见到的情景,应该与楼半夏有关。 萧煜正要出门的时候,萧长风徐徐出现在了他面前:“皇叔,要出门吗?” 现在一见着萧长风,萧煜就头疼:“臣有些私事要去办,陛下自便。” “无妨,朕好不容易出来几天,也想出去走走,皇叔不介意侄儿跟着吧。” 萧煜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当然不介意。”这倒霉孩子谁教出来的,一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这个时候,摄政王殿下已经完全忘记了,他眼前这位没眼色的小皇帝,正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对萧煜身后多了个尾巴,牵情阁的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即便他们也都知道,萧煜的小尾巴正是天烬国的国君。 听了萧煜的描述,姽画和良棋都不是很明白,听书倒是猜到萧煜所见到的是元婴期修士的丹田之景,但是萧煜所描述的场景又与他所了解的元婴不太一样,一时之间也不敢确定。不过…… ------题外话------ 这个月要结束啦,下个月大家一定要多多订阅多多追文啊~咱们一起努力~ 第一一一章:心有灵犀 听书上上下下地扫视着萧煜,又拿神识去探了探,他修行千年才堪堪踏入元婴之境,虽然萧煜修为提升迅速,但是也不至于在短短时间之内便到达元婴期的境界。果然,萧煜也不过筑基中期的修为。 “你是如何看到那副场面的?”听书问道。 萧煜也知道,此时不当隐瞒,沉吟一声便将当时的情状一一讲清。 姽画手中擒着一枚棋子,迟迟不能落下:“你是说,你看到金色婴儿是在吃了阿琴留给你的药之后?从前可曾有过这般情状?” “不曾……”萧煜似有所犹豫,“不过先前在半夏元神被夺之际,我便能以神识同她交流,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良棋敲了敲棋盘:“这是为何,难不成你们已经通了双修之法,心有灵犀?” “棋公子说笑了。”萧煜低头喝茶,掩饰自己脸上飞起的红晕。 小傀儡方木撞到听书脚上,被听书拨到一边:“你先前曾经喝过阿琴的血,既有血脉相牵,能互通心事也未必不可。” 姽画眼前一亮:“这便是说,阿琴已经突破金丹期进入元婴期了!” “未必,”听书不期然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你们谁听说过元婴是金色的?” 诸人沉默。元婴,便如同修士的另外一具身体。飞升之时,肉身毁灭,元神入主元婴,化作仙身。故而,元婴当如寻常婴孩儿一般,而不该是金色。萧煜所见之物,也未必就是丹田元婴,也有可能是楼半夏所见、所思、所想。 他们讨论的时候,萧长风便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一直不曾说话reads;。直到此时,萧长风才放下茶盏,擦了擦手:“其实朕……我今天死赖着皇叔过来,也是有一事不明。” 萧煜狐疑地侧过头看他,心道这小狐狸不会是因为这事儿才住进他的摄政王府,今天又无视他的不爽跟到牵情阁来的吧。 事实上,的确如此。 说不清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萧长风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不对,是在某一天的梦里。梦中有一仙人自东方踏云而来,落在朝殿之前。满朝文武都伏地跪拜,不敢抬头。他站在陛阶之上,仙人站在陛阶之下,两厢对望。 仙人说,他虽已登基为帝,却并非真龙天子,该坐上帝位的另有其人。且说,先皇有一盘龙令牌,乃是银龙之逆鳞所化,只会认真龙天子为主,庇佑国家安宁。若是盘龙令牌在旁人手中,他即便现在做了皇帝,帝位也是不安稳的,迟早为人取代。 萧长风问仙人,那盘龙令牌现在何处,仙人却言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肯告知于他。 梦醒之后,萧长风一度将此梦忘记。再度响起此事乃是在十日前,公文之中掺了一份不知何人奉上来的奏折。其行文通白,字迹潦草,与其他的奏折全然不同,所言之事更是大逆不道——君非真龙也,恐战事将起,国家不稳,请君退位让贤,迎真龙天子,以保天下大安。 看到奏折的萧长风勃然大怒,命亲卫去查奏折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在萧长风离开皇宫的前夜,萧长风在冷宫的院墙外听到一女子哭嚎,如鬼魅夜哭,难辨言辞。但是萧长风却在她的含糊言辞中,听到了一些词句——先皇,盘龙,国君不正,天下不安。 “我登基之时尚且年幼,有些事情的确不太知晓,那盘龙令牌更是从未听闻。烦请诸位公子点拨,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做天烬之帝。”萧长风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心翼翼求证的茫然少年。 萧煜看着他,这个由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少年帝王,绝不会因为这些风言风语便放弃帝位。即便今日他得到的答案是真龙天子另有其人,他也绝不会将帝位拱手让人,只会暗中将所谓的“真龙”变成一条死龙。 听书眉眼未动,艳如桃李的一张脸上竟是冷漠之色:“陛下乃奉召登基,既无夺位之争,又无礼法之阻,陛下做天烬的皇帝,乃是理所当然。我观陛下周身紫气缭绕,乃祥瑞之兆,陛下无需为他人之言而感到困惑。” “那如今频有战事,所为如何?” 姽画终于将手中棋子落下:“战事,非陛下一人之战事,乃天下之战。”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萧长风顿时神清气爽,出牵情阁时步子都迈得比平常大了些。与他相反,萧煜步履沉重。萧长风还有心思回过头来安慰萧煜,但萧煜未必领情。 “陛下……” “皇叔,朕现在是微服私访,你叫我长风就好。” “长风……” “皇叔,朕虽然不曾经历过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不过据朕所知,即便是最相爱的人也未必能够心意相通、心有灵犀。你能同琴公子做到如此地步,实为不易,令人艳羡。” “那个……” “朕知晓皇叔担心琴公子,但是琴公子是有大本事的,平素积了不少福德,上天也会帮着他的,皇叔委实不必太过担心。” “陛下!你能不能听臣说两句!”萧煜忍无可忍地低吼。 萧长风心情不错,悻悻然闭了嘴:“皇叔想说什么,侄儿听着呢reads;。” 萧煜无奈地抬了抬下巴,示意萧长风向前看。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不知何时变得寂静一片。不算宽的街道两边跪满了百姓,有的人手边放着篮子,有的人身边还蹲着鸡鸭,有不懂事的小孩子跪得累了想要调整一下姿势,却被身边的大人压得不能动弹。 “你们……” “吾皇圣安!” 萧长风开口的一瞬间,街边的百姓一同高喝出声,仿佛多次演练过一般。 萧长风压低了声音:“皇叔,朕分明是微服私访,他们怎么认出朕来的?” “方才陛下跟臣说话的时候,可没有避着沿街的百姓。”萧煜弯了弯唇角,“陛下,即便穿着粗布麻衣,也依旧是陛下。” 这话说得萧长风心中熨帖,多日里因为那些流言而生起的躁郁在此时渐渐消散。 “陛下刚刚登基之时,臣便告诉过陛下。世间从不缺少流言蜚语,重要的是陛下心思清明,不要被流言蒙蔽了眼睛和心。身端心正,流言便永远只能是流言,不破自灭。” 萧煜与萧长风在百姓的朝拜中继续前行,萧长风看得到,百姓们脸上是激动的笑容,而不是畏惧的恐慌。他们不是因为他占着皇位而对他顶礼膜拜,而是因为他们认他这个皇帝。皇帝,不是一个人的皇帝,而是百姓的皇帝。 直到走入长巷,百姓们朝拜圣安的才逐渐消失,转而变成喧嚣的街市之声。萧煜长舒一口气:“那皇叔以为,对造谣传播者,该如何处置?” “事关皇权,杀无赦。” “好!” 其实,在一开始,萧长风最怀疑的就是萧煜。他的父亲,也就是先皇,萧煜的哥哥,常常对他提起萧煜有治国之才,有经世之能。萧长风有一度怀疑,先皇会放弃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将皇位传给萧煜。 在刚刚登基的时候,萧长风对萧煜可是说是十分防备。但是这几年过去,萧长风自己也想通了。若是萧煜真的想当皇帝,当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根本轮不到他萧长风坐上龙椅。 奏折、冷宫之事都可以说是有人故意挑拨,但是那日的梦境,又该如何解释? “陛下!” 尚未走到摄政王府,一名禁军打扮的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萧长风挺直了身躯,做出少年帝王该有的样子:“何事?” “边境异动,内阁诸大人都入宫,请陛下速回宫中。” 萧长风看向萧煜:“看来,咱们也得搅进这趟浑水里了。” 萧煜没有接萧长风的话,而是继续看着那名禁军:“闵二?” 闵二抬头冲着萧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禀摄政王,属下正是闵二。” 萧煜不明所以地看向萧长风,当初在闵丘镇,因为闵二屡次挑衅,且对皇族出言不逊,被他赏了诛三族之刑罚。后来因为楼半夏之故,他们匆匆离开闵丘镇,没来得及等魏侯接手,魏侯也不曾对他提起闵二后来的遭遇,他便以为闵二已经死了。如今却又见他成为皇城禁卫,不免感到奇怪。 去皇宫的路上,萧长风对萧煜提起当初之事,萧煜这才了解到,闵二已经将功赎罪。原来,闵二在闵丘镇横行霸道,为所欲为,所为便是引起上头权贵的注意。他深知闵家私扣税款,贿赂上级,勾结朝中官员屡行欺君之事,条条罪款,诛九族也不为过reads;。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特别的报案方式。”萧煜不得不这么说。 萧长风弯了弯唇:“他要是直接去报案,出不了衙门的门就该直接被扭送到他父亲面前了。他在闵丘镇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踢上的第一块铁板就是你,足以说明闵家将上下关系打点得十分好。” 闵二虽说在闵丘镇横着走,但要说真的惹了什么祸事,那还真的没有。说他欺男霸女,他也就是调戏了人家姑娘一两句;说他欺压良善,他也没占着什么好处。手上没人命,屋里没脏钱,除了嘴太欠,真没什么了…… 魏侯验证过闵二所说属实之后,觉得闵二此人心性难得。能够忍了这么多年,且做出大义灭亲之举,有脑子,心够狠,只要好好培养,将来会是一把利刃。于是,魏侯禀明圣上之后,就将闵二扔进了禁卫军训练营。这不,没几个月他已经成了正式在编的禁卫军。能够被派来与皇帝传话,也足以说明他在禁卫军中表现突出,颇受重视。 “如此看来,闵二倒真是个人才。” 前方便是御书房,萧长风觉得自己的脚步子又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他是不是人才尚需时间验证,但是御书房里等着的,可都是已经通过认证的人才。”说起来是议战事,其中又不知掺杂了多少私心咯。外敌当前,内忧不止,朝堂腐朽如此,国家如何继续昌盛? 萧煜看着御书房,想的却是楼半夏。他已经厌倦了这样尔虞我诈的日子,只想与一人虚度光阴,吃喝等死。然而,那人现不知归期,他也还得继续皇家、朝堂的生活。 金色的光柱在木须岭上空出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消失了,直到楼半夏元婴即成、突破结束之际才再度出现。丹田似乎破碎后又被重组,一切都是新的。让楼半夏惊诧的是,她丹田中所结成的元婴依旧是金色。 已经快要等了将近一个月的素心等人几乎要被逼疯了。到后来,每天都有人在梦中迷失,也每天都有人陷入幻想。还能维持清醒的,不过数十人。 “素心长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要不然还是……”先出去吧。白凉话音未落,一道金色的光柱突破天空云层直射入木须岭中某处,如同连接天地的天柱一般。 素心蹙眉:“怎么会这样?” 一个修士突破,只会出现一次异象,且每个阶段突破所出现的异象都不一样。这是他们第二次见到金丹期修士突破至元婴期所产生的金色光柱,难不成是有两位修士在山中突破了? 连城拔出背后背着的长剑:“你们在此等候,我前去看看。”连城一边在林中循着金光所在的方向飞奔,一边用长剑在树木地面上做下记号,这样他便能原路返回,避免迷路。 连城走后,青霜却想起一件事来:“长老,楼修士当初说过,他并非一人来此,还有一个同伴,会不会是他和他的同伴都突破了?” 素心没有回答,却是记在了心上。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连城没有回来。素心眼前一亮:“走!”若是发现无法追踪金光,连城定会折返。但到现在他都没有回来,说明那金光不会跑! 光柱已经开始变淡,异象即将消失,素心等人抓紧时间追了过去。 楼半夏却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她正看着一泉池水发呆。清澈见底的小泉,里面什么生物也没有,只有亮晶晶的水……没错,是亮晶晶的水。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又开始啦,求花花钻钻票票(~ ̄▽ ̄)~没有花花钻钻票票没关系,使劲订阅好吗! 第一一二章:灵泉灵泉亮晶晶 幽暗的地洞,连阳光都照不进来,只有这池水是亮的。池水散发着香甜如蜜的气息,正是先前将楼半夏引来的气味。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灵之宝?”楼半夏凑近清泉,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来……触手的一瞬间,楼半夏才发现,泉中的根本不是什么水,而是凝成水状的灵气,精纯无比的灵气。灵气化成的水中有金光闪烁,楼半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体内的灵力会变成了金色。 南莲从锦囊中出来,灵泉瞬间消失,楼半夏不由得愕然reads;。南莲轻笑一声,转过身,楼半夏便看到原本已经消失的灵泉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位置。 “此处已经被我设下迷踪阵,你再怎么跑,都是跑不了的。”南莲见灵泉再度消失,一点也不着急,“你以为你将这山中的灵气全部集纳到你身上,再张开结界,修士便不能在此动用术法。可惜,我不是寻常修士,也无需动用术法,便能叫你无处可逃。” 灵泉不断消失,又不断在另一个地方出现。楼半夏转圈圈转得有些眼晕,干脆不再着眼找灵泉,而是看着南莲:“你怎么就出来了?” 南莲扫了还在四处躲避的灵泉一眼:“我自然也想瞧瞧天灵之宝的模样,况且,我若是不出来,你可知晓要如何将它带走?” “额……”楼半夏一时语塞,她还真不知道。 南莲转过身看她:“这灵泉可是个极好的东西,有了它,对你修行大有裨益。不过,若是你心性不定,虽坐拥灵泉,也会停滞不前。修行,不止修身,更要修心。” “多谢南莲先生指点。”楼半夏对南莲深深作揖,正经起来的南莲,有种类似于鼓的气质,却比鼓更加高高在上,令人有臣服的冲动。 南莲似乎被自己的正经恶心到了,夸张地抖了抖肩膀:“这种废话说起来真是令人不爽,咱们还是来谈谈怎么把它据为己有吧。” 楼半夏:“……好。” “首先,你要有一个小世界。小世界,你有吗?” 楼半夏闭了闭眼睛:“没有……须弥戒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南莲一巴掌把楼半夏拍坐到了地上,“没有小世界,现在就给我造,反正此处灵气充足。小世界不需要多精致,多好看,先把它造出来,把灵泉放进去。已经有人往这边过来了,所以,你的时间很有限。” 楼半夏盘起腿,沉心静气,试图在自己的识海中开辟出一方空间。 地洞之外,金光已经完全消失,但连城已经到达附近的位置,正小心地搜寻着可以躲藏的地方,毕竟没有谁会选择在毫无庇护的场所突破。 素心等人很快追上了连城,寻找的现场异常安静。各自寻找,彼此防备,一边自己寻找,每个人都分了些心思在其他人身上,谁都不想宝贝落在其他人手中。 楼半夏藏身的地洞就在距离他们不足半里之处,不出一个时辰,他们一定会找到地洞的所在。但是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创造出一个小世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南莲只是在一边看着,一点也没有提楼半夏拖延时间或者帮她一把的意思。 心跳很快,但楼半夏知道她现在必须冷静,小世界创造出来才会稳定。初创小世界之时,可以不大、不好看,但必须稳定。就像建造房子的时候,必须有稳固的地基。全心全意专注于小世界的创造,楼半夏逐渐忘记了外界所发生的事情,也忘记了时间。 就在小世界初具形态之时,烟雨楼的一个弟子突然一脚踩空,栽倒在地。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脚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旁边有人问她有没有事情,她赶紧站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没事,被石头绊到了。”那人见她果真无事,也不再管她,自行寻找起来。 烟雨楼的这位弟子十分激动,见其他人都还在专心寻找,她拨开草丛,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地洞便露了出来。她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然而,很快地洞中便传出了她的惨叫声…… 这个地洞并不是楼半夏藏身的地洞,而是穿山甲打出的洞。这位不走运的弟子以跳下去,便在黑暗中摸到了一条粗粝带着鳞片的尾巴,坚硬得跟石头似的,但是它在动!女弟子一时摸不准那是什么生物,生怕是深山野林的什么怪物,吓得惊叫出声reads;。 上面还在寻找楼半夏藏身之处的众人听到动静,不少人都围了过来,将女弟子救了上去。方才在女弟子摔跤的时候关心过她的人不由得出声:“方才你便在这里跌了跤,怎么这次干脆整个人摔进去了?”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哪里还不知道,这位女弟子是想要自己先一步找到宝贝故意隐瞒了地洞的事情,众人纷纷露出嘲讽之色。女弟子脸色通红,嗫嚅道:“我就不信,若是你们找着了宝贝的所在还会告诉别人不成?” “你要是一个人找着了宝贝那是你的本事,可若是你出了丑,那便只能被人笑话。”一边听到女弟子说话的人冷冷一笑,自去另一边寻找了。 头顶的人声逐渐变大,南莲知道,那些人已经找过来了,而楼半夏还没有动静。灵泉仿佛是累了,不再四处躲闪,而是呆在距离南莲最远的角落里呆着。南莲靠在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灵泉:“你选择她我没意见,但是你要继续跟我卯着,上面那些人就要进来了。” 灵泉没有动静,几息过后,一个青衣男子跃入了地洞之中,看着洞中的情景一脸惊喜之色,仿佛天灵之宝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突然,地洞之中光芒大盛,直冲出地洞之外,吸引了洞外所有人的目光。 平素里表面上都彬彬有礼超然脱俗的修士们争先恐后地跃下地洞,本就不甚宽敞的地洞一下子涌入了二十多位修士,立即变得拥挤起来。地洞中央,楼半夏依旧在打坐,南莲却已经消失不见。 有人试图靠近楼半夏,回过神来却已经身处地洞的另外一边。素心眯着眼看着楼半夏,问站在自己身后的青霜:“是他么?” “是。”青霜神色复杂,他没有想到真的是楼半夏找到了天灵之宝。曾经他有机会和楼半夏一起找寻,是他自己放弃了,这时候也难免有些后悔。 不断有人试图以各种方式攻击楼半夏,却都失败了。素心扬声:“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里被人设下了迷踪阵,想要靠近他,必须先破阵。” 白凉眼神闪闪:“素心前辈可知如何破阵?” “各人摆下的迷踪阵各有不同,我又怎么会知道该怎么破这个迷踪阵,只能硬来。” 众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天灵之宝就在楼半夏身上,而没有几个人将目光放到角落里不起眼的一汪泉水上去。灵泉在这些修士看来平平无奇,没有人会想到,收敛了全部光彩和气息的泉才是真正的天灵之宝。 蜀山的剑修纷纷拔出剑来,不往楼半夏身上砍,而是往周围的地上、墙壁上招呼。很快,地洞便扩大的数倍,处处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地面凹凸不平。遭遇飞石,楼半夏即便躲在迷踪阵中也难免被波及,纯白色衣服上映出斑驳血迹。 疼痛让楼半夏知道,有人来了!小世界已经将要完成,楼半夏不能分心,强自忽略了*的疼痛,更加专注地将灵力平稳注入将要完成的小世界中。 “他到底在做什么?”白凉有些不能懂,“他不是刚刚突破到了元婴期吗,难道还要在这里修炼?”不能使用术法,让大家都很焦躁。但是那个拿到了天灵之宝的家伙,却在他们面前打坐修炼,叫人怎么不生气! 越来越多的石头砸在楼半夏身上,她的额角已经破了,鲜血沿着她脸庞的轮廓滑落,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突然,一把长剑竟然闯入了迷踪阵中,直冲楼半夏的心口而去。众人都停下动作屏住呼吸,抛出长剑的连城更是瞪大了眼睛。 长剑的剑尖已经扎入了楼半夏的身躯,众人倒吸一口气,已经有人抑制不住露出笑容。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突然握住了长剑剑身,阻止它继续深入楼半夏的身体。那只手,正是楼半夏自己的。 面无表情地将长剑拔出自己的身体,楼半夏缓缓站了起来reads;。明明她只是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所有人却如临大敌般后退一步。 楼半夏手握长剑,却没有急着脱身,而是对着灵泉的方向缓缓伸出了手。手指一勾,她声线轻缓,如同面对情人一般温柔:“来吧。”一道金色的光自她右掌掌心放出,灵泉在一瞬间恢复了光彩,闪入了楼半夏的小世界中。 众人这才明白,真正的天灵之宝,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被他们视若无物。 楼半夏前跨一步,数把长剑已经搭在了她面前,其他人也都亮出了武器。楼半夏在人群之后看到了站在素心身侧的青霜,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青霜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不由自主地转开了目光。 灵泉被楼半夏收入小世界,木须岭的结界和禁制随之消失。楼半夏的元婴初期修为在下界算是高手,在上界仙门之中却不算稀奇,她面前的这些人,最低也有金丹期的修为,素心更是化神期后期的高手,只需领悟天道便可突破至合体期,元神与元婴结合,成就半仙之身。楼半夏要以一己之力,从这些人手中逃脱,几乎是无稽之谈。 连城右手一抬,被楼半夏握在手中的长剑便不可阻挡地脱离了楼半夏的手,回到了连城手中。楼半夏微微一笑,将两根手指头放入口中,发出尖锐的哨声。哨声在灵力的推动下传遍山林,山林发出悉悉索索的回应,有什么东西,往地洞所在的方向聚拢而去。 等不及的修士们动了,对楼半夏群起而攻之。楼半夏祭出焦尾琴,在周身张开结界,风刃在半途化为长剑往他们身上砍刺。就在修士们应付无处不在的风剑之时,楼半夏手指不停,风剑飞出的同时,琴音尖锐刺耳,如同能穿透人的耳膜一般。 修为在元婴期之下的修士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无法阻止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耳膜被震裂,血溢出耳朵。 “啊,我的耳朵!” 惨叫四起,有人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有藤蔓一般的东西从洞顶垂落下来,白凉手快地扯下一条“藤蔓”,却被“藤蔓”反过头来咬了一口,手背上留下两个血洞。 “是毒蛇!” 越来越多的蛇虫鼠蚁出现,即便不怕这些东西,被它们重重包围的时候也够恶心的。 素心一掌震碎一地尸体,愤然看着楼半夏:“妖女,交出天灵之宝!”说着,便挥舞着拂尘往楼半夏的方向攻去。楼半夏不退反进,在将与素心对上之际,突然变了方向,凭空消失。 “是瞬移!”有人惊呼出声。 修士们接二连三地跳出地洞,面前出现的场景却令见多识广的他们也瞠目结舌。成群结队的动物将地洞完全包围,见到他们出现,动物们都露出了凶狠的眼神,仿佛将他们当做了猎物。 “这些畜生!”白凉破口大骂,“我就不信,我堂堂一个元婴后期的修士,还能被这些畜生啃了不成!” 素心却不急着动手,而是招呼着七星城的弟子们准备回去了。 白凉一把拦住素心:“素心前辈,你就甘心眼睁睁看着天灵之宝,被那么一个元婴初期的家伙抢走了?” “本就是我们有眼不识珠玉在前,现在不甘心又有何用,说不定天灵之宝已经认他为主,我们即便得了宝贝也只能干看着。”素心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况且,修习音攻之法的修士可不多,这人恐怕真与南莲先生有些渊源。” ------题外话------ 青霜:长老,你怎么猜到楼修士跟南莲有关的? 素心:女人的直觉。 第一一三章:南莲的悖论 被素心这么一提醒,众人纷纷想起,召唤群兽作为助力的行为,南莲先生也曾经有过。只是南莲先生召唤的是灵兽,而现在这位楼修士召唤的,只是山林野兽。 “难不成,楼修士其实是南莲先生的弟子?”青霜猜测道。众人沉默,若果真如此,他们还真不一定惹得起这家伙,还是回到师门与长辈们商讨过再做决定。 楼半夏站在远处的树梢上看着被野兽群包围的修士们,南莲也出现在她身侧,本就不粗壮的枝桠被压得几乎断掉。 “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说这些家伙好骗。”南莲晃荡着两条腿,这群人就是想太多,没什么事情他们都能脑补出一些阴谋阳谋的来。 楼半夏胸口的伤口仍在渗血,她不得不用手捂住伤口:“你总不会告诉我,只要把天灵之宝拿到手,我就可以回去了吧。” “当然不是,”南莲打开绸扇扇着风,也不知这秋意凉凉他哪来的火气,“第一步取缔源头,第二步才刚刚开始。看到那些修士了吗?他们都是各大仙门的弟子,而且在门派中地位都不低。”南莲掀起眼帘,“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他们。” 楼半夏愕然:“杀了他们,岂不是一下子得罪了十大仙门,况且,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你是灵师,本就与十大仙门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杀他们,是为灵师一族复仇,还有就是,他们要抢你的天灵之宝。若是今天你让他们走了,明日便会有无数的修士追杀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想你还是懂的。” 楼半夏嘴角抽了抽:“这会不会太牵强了?” “一点也不牵强。你想想,若是他们知道你是灵师一族的人,他们会放过你吗?” 楼半夏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南莲,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是正道修士,反倒像是魔修。” “何为正,何为魔?我修行从来凭心而修,无关是仙道还是魔道。”南莲眨了眨眼,“你既已入了灵师一族,便该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灵师看待你所遭遇的人和事。” 楼半夏的心逐渐沉了下来,南莲简直将她看得通透。即便初入此世之时,楼半夏便入了灵师一族,但是内心里,她并没有将自己彻底当做灵师一族的一份子。在她看来,她和灵师一族更多的是一种合作关系。 但是在别人眼中,她就是灵师,她与灵师一族是密不可分的。 “我明白了。”楼半夏消失在树梢,枝桠一轻,在空中晃悠了两下。南莲靠着树干,眯着眼睛笑。 已经准备撤退的修士中,突然有人被悄无声息抹了脖子。血腥味让野兽们开始兴奋起来,蠢蠢欲动。 “该死,他想做什么!”白凉祭出一柄长矛,只在空中一划,便让正在试图靠近的一头老虎倒在了地上。顿时,群兽涌动,不受控制般扑了上来,区区二十修士,对上数千野兽,地面的枯叶草丛中还有潜伏的危险等着他们。 琴音再起,虽不再尖锐,琴声也不大,传入修士们的耳中却造成阵阵耳鸣,引起头晕目眩。而那些野兽却没有受到一丝影响,反而更加亢奋。明明已经倒下的野兽,甚至是已经被砍成两段的蛇虫,又都活了过来,伤口迅速愈合,继续加入厮杀。 “长老,这样不是办法。他是要至我们于死地啊!”被一条蛇卷住了胳膊,青霜的额角已经爆出了青筋。 素心的拂尘扫过青霜手臂上的毒蛇,毒蛇立即断作几节掉落在地上,残破的蛇身仍在继续扭动着:“这小娃心狠,而且说不定南莲先生也在,我们不能硬来,先找机会离开!” 虽然这么说着,素心却在绞杀的同时四处寻找着楼半夏的踪迹。一个元婴初期修士的隐身术,她若是仔细分辨是能够识破的。眼睛一眯,不远处的树枝上,有一抹血色。素心抛出拂尘,整棵树都在拂尘的威力下化作了齑粉。 楼半夏险险站稳身子,却是暴露了踪迹。她与那群修士之间,隔了一个兽群的距离。在楼半夏现身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发现了她。不约而同的,众人都往她的方向杀了过去。素心却阻止了七星岛的弟子跟上去,而是在众人身后悄然撤退了。 在他们撤退的时候,南莲便发现了,但他并没有帮楼半夏解决这群人,虽然他明知道这几个的逃脱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修士之间本就是相互竞争,必要之时你死我活,斩草除根是必须明白的道理。 以楼半夏的实力,对付这些修士还是勉强了些。但是在发觉素心已经带着七星岛的弟子离开之后,白凉和连城等心眼儿较多的修士便接二连三地跑了,留下的都是一些修为不算高、脑子不算灵活的家伙。等楼半夏收拾了这些人,该逃的也都逃了。 “我给你数了数,逃了一小半,都是修为高的。”南莲背着手踱步而来,随意挥挥手,杀红了眼的野兽们便四散而去,临走之前还不忘将修士们的尸体拖走。 楼半夏擦去嘴角的血迹:“分明是你坑我,我一个元婴初期,如何能够敌得过他们这么多人,更何况,还有个化神期的家伙!” “我也是给你一个教训,别被人三言两语的给坑了。”南莲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实在是欠揍,看得楼半夏火大,招招往他身上招呼。南莲只一招便将楼半夏打趴下了,一只脚踩在她腰上,“不过我说也不是净诓你,本来你今天出不出手都讨不了好。若是你真能把他们全杀了,说不定还真能少些麻烦。” 楼半夏趴在地上,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可现在,我麻烦更大了……” “反正你迟早是要将他们得罪的,现在先得罪了,其实也没太大关系。”南莲松开脚,“行了,起来吧,先下山找个地方疗伤,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楼半夏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等你下山了,你就知道了。” 南莲腾云带着一脸茫然的楼半夏下了山,坐在云端之上,楼半夏远远望见远方烽烟弥漫,耳边似有金戈铁马之声。 “战事,又起了吗?”楼半夏眉间染上一抹愁思。 南莲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人间战事从来就没有真正平息的时候,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抢,有争有抢,争得大了,抢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了战争。” “我明白,只是已经习惯了安稳的日子,陡然见到战乱再起,难免心烦意乱。” 南莲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多愁善感。” 前方不远处便是天烬边城,也正是两方军队剑拔弩张的时候。南莲径直飞过了几座陷于战乱中的城池,而在战乱尚未波及的一座城池前停下了。 “你看。”南莲抬了抬下巴,示意楼半夏看那座城池。楼半夏乍看一眼,并未发现什么异状,但南莲也不似是戏弄她的模样。定睛细看,整座城池隐约竟有灵光闪烁,只是不如上界的城池那般明显。 见到此状,楼半夏不由得惊诧:“这座城……” “不是城,是城里的人。”南莲在云上坐下,托腮看着楼半夏,“都是那灵泉惹的祸。” 那灵泉集聚灵气,凝聚成灵水,就在木须岭中。木须岭在战乱生起之前,是附近镇上的居民常去的地方。偏生这灵泉是个喜欢作妖的性子,见着这些没有修为的凡人便想凑上去戏弄一番。这一来二往的,这些凡人即便不曾喝了灵泉之水,却也沾染了不少灵气,便如同闯入灵泉之境的楼半夏一般……如此精纯的灵气,浸入他们的血脉之中,他们虽未曾静心修行,却已入道。 “难怪世间突然多了那么多修士……” 南莲将祥云停落于一隐蔽之处:“若仅仅如此,事情还不至于到这般地步。此前,曾有人放出风声,说木须岭中有价值万金的珍宝。虽说天灵之宝着实可贵,可与这些凡人并无太大关系。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冲着万金珍宝上山寻宝的人数不胜数。虽然没人真的找到宝贝,但有病的上山痊愈着下来了,精神萎靡的上山振奋着下来了……于是上山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后来上山的人再也没能走出来,这些人才放弃了。” 这么说来,这件事背后绝对有推手,而且还是下界的修士。但是这么做,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山中有宝贝的,甚至还是在上界的修士们之前……之前…… 楼半夏恍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一晃脑袋又忘记了。 “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把他们变回一般人。”楼半夏总算知道南莲所说的话的,只要了解了情况,谁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具体怎么实施,这是一个问题。 对南莲而言,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这些人刚刚入道,连炼气修为都算不上,只要将他们体内的灵力拔除便可,而不像已经筑基的修士那般需要废了丹田才能罢休。 被楼半夏置于小世界中的灵泉,灵气充足是不错,但也能汲取其他地方的灵气收归己用,便如同那山中的灵气一般。 二人入了城,城中的百姓个个精神振奋,耄耋老者都疾步如飞,青年壮汉力能扛鼎。楼半夏知道,这都是因为他们体内有灵力加持。若是失去了灵气,他们便该恢复该有的模样了。 南莲自进了城便留了几分心思在楼半夏身上,注意着她的脸色。楼半夏虽有可惜之色,却无悲悯之情,让南莲暗自点头。修行之人,纵然需有慈悲之心,却不可拘泥于小慈小悲,而需放眼大局。若是今日楼半夏因为同情可怜这些人而心慈手软,留下的不是情面,而是祸患。 因为战事的缘故,百姓十分紧张,城中弥漫着沉重的气氛。青壮年纷纷收拾了包裹,有些往前线去了,有些往更安全的地方躲了。可以预见,再过不久,城中就将只剩下老弱妇孺。这就是残忍的战争,残忍的现实。 客栈的门紧闭着,想来这样的时间,也不会有人上赶着到这儿来住客栈。又或者,客栈的老板和伙计,都已经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城市。 南莲和楼半夏也不是非要住客栈不可,索性找了间无人的民居暂时存身。民居收拾得很干净,家具厨具寝具一应俱全,显然此处的主人是匆忙之间暂时离开,只来得及收拾了些细软。 楼半夏在桌边坐下:“对了,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用灵泉将他们体内的灵气拔除呢。” 南莲潇洒地扇着扇子:“我又没用过这灵泉,我又哪里能晓得。不过它既然认了你这个主人,就当与你心意相通,你随心而为,随心而为。” 楼半夏张开右手掌心,原本白腻光滑的掌心多了一颗朱砂痣,那便是楼半夏的小世界所在。将自己的灵力覆盖在灵泉之上,灵泉便也放出璀璨的光芒与楼半夏回应。楼半夏皱着眉,用神识将那灵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毫无意外地什么都没有发现。 南莲见她一副愁眉苦思的模样,心中又起戏弄之心,随脚踢起一颗石子向楼半夏飞去。楼半夏侧首闪过,不满地看着南莲:“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捣乱了?” “你且低头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南莲抬头瞧了瞧天色,“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办成的,你还是先给自己疗疗伤,免得到时候体力不济。” 南莲不说的时候楼半夏还不觉得,他这一提起,楼半夏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身体的其他地方也隐隐约约的泛着疼痛。虽然清尘诀让她身体、衣服表面的血迹、污渍消失了,但是留在她身上的伤口还在。南莲说得没错,她的确应该先给自己疗伤。 楼半夏这一打坐,直到夜幕深沉才被南莲唤醒。城中家家户户不见灯火,若非能够感觉到人的气息,恐怕要以为这是一座空城了。 ------题外话------ 南莲: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问什么为什么,小心我打你哦。 楼半夏:为什么? 第一一四章 妖道找麻烦 即便如此,只要城中一有动静,所有人都会立即惊起,藏的藏,逃的逃。 楼半夏抱着琴飞上城楼,从城楼远眺,似乎能看到一片绵延的战火。不知是不是错觉,楼半夏总觉得战火所在之处,比白日里所见要近一些。盘腿而坐,焦尾琴架于腿上,古朴通灵的琴声在夜色中传遍整座城。 伴随着悠扬琴声,在楼半夏眼中,城中民居内飘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往楼半夏的方向聚拢而来。 并非楼半夏无师自通,更准确的形容应该是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楼半夏刚被南莲叫醒的时候,对如何利用灵泉还一点思绪都没有。还得亏了南莲犯贱,非得招惹她。楼半夏见他皮痒痒,掏出匕首便往南莲身上捅。南莲也已经习惯了,连躲都不躲,瞬息之间匕首没入南莲的身躯。 在那一瞬间,楼半夏感觉到自己掌心突然一阵灼热,体内灵力如漩涡一般旋回流转。楼半夏怔楞间,南莲突然将她一掌拍开,匕首掉落在地,那异样的感觉便随之消失。南莲看着她,面带异色:“烟琴,你跟我玩儿扮猪吃虎!” 楼半夏坐在地上,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了个不得了的宝贝。扮猪吃虎,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认识南莲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师兄弟四人,加上龙脩,没谁能真的伤了南莲。但是今天,就这么随意的一刀,看南莲的反应就知道,她把南莲给伤到了。虽然,也许只是一点儿小伤,但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楼半夏一度以为南莲太岁变的。 领悟就是在这一瞬间。 莹莹光点沾满了楼半夏的衣襟,进入她的身体,与她体内的灵力汇聚在一起,被同化,被吸收。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南莲出现在楼半夏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这里今日到此便差不多了。”若是一下子将这些人体内的灵气全部拔除,势必会让这些人感到不适,极度体虚之人甚至会因此丧命。不如徐徐图之,让他们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楼半夏长舒一口气,抱起琴:“城中已有不少人离开,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慢了些?” “战火还未波及至此,离开的人并不十分多,而且他们走也不会走得太远。”南莲收敛了神情,没有让楼半夏看出异样,“要加快速度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辛苦你我了。” 楼半夏斜着眼角看他:“要说辛苦,也合该是我来说。” “我这不是心疼你嘛。”南莲走近楼半夏,一边被施了昏睡诀的守卫有醒来的迹象,二人迅速消失在原地,不留一丝痕迹。最先醒来的守卫看着一边都睡着了的兄弟们,心中又是惶恐又是庆幸。惶恐的是他们都睡着了,容易叫人钻了空子;庆幸便是他还能醒过来,城中也没有异常动静。 为了抓紧时间,楼半夏决定采用南莲的建议。这一忙活,足到天明时分二人才回到最先的民居之中。楼半夏累得浑身上下都不知在,南莲却一点疲态都不见:“照着这个进度,约莫三日,这些人便都能恢复成常人的模样了。” 楼半夏半卧在床上,闭眸休憩,连应和南莲的力气都懒得花费,便也不曾看到南莲秒变脸色的模样。南莲看着楼半夏,却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笑,脸色中反带了一丝阴沉。而当楼半夏睁开眼时,看到的却又是他一贯的模样。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楼半夏问。 南莲掐指而算:“不足半月之期。” 还有不到半个月,天道即将降临,将下界的部分修士转到上界,上界的某些修士,则要被强制飞升。至于飞升的那些人,能不能安然渡过飞升天劫,并不在天道的考虑范围之内。消失一个大乘期的修士,比消失成百上千个筑基期的修士都有效果。 楼半夏知道,渊黎还在化神期中期徘徊,飞升暂时不会落到他身上,但是去上界他是逃不掉的了。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让元婴期的自己和听书留下,也是为了粉碎背后之人的阴谋。 另一边,端王萧默最近不知从何处招揽了一位颇有本事的道士。那道士长得倒是仙风道骨,可萧煜总觉得看这人不顺眼。那道士倒也识趣,平日里并不在人前晃悠,只在端王府中专心“修道”。就连萧默本人,也脱下了华丽衣裳,换上了素锦的道袍,端王府俨然成了一座道观。 边疆战事紧急,朝中事务繁多,萧长风暂时也没有精力去管萧默。萧煜为此去了一趟牵情阁,他们显然没有把这个道士放在心上。良棋告诉萧煜,幻月出手就能把那道士打趴下,萧煜也便暂时放下了心。 萧煜没有想到萧默会来找自己,更没有想到他会向他提起盘龙令牌。他活了两世,从来就没有见过什么盘龙令牌,故而萧煜一直不相信真的有盘龙令牌的存在,但萧默却相信,盘龙令牌就在萧煜手中。 “小弟,拿着盘龙令牌的人才是真正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四哥知道你无心皇位,但你也不能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啊!”萧默对萧煜痛心疾首。 萧煜很无奈:“四哥,先皇遗照写得明明白白,继承皇位的就该是陛下。什么盘龙令牌,我压根儿就没有见过。现在陛下也亲政了,我也开始逐渐放权了,陛下这个皇帝做得挺好,加以发展必然是一代明君,你们为什么就非得揪着什么盘龙令牌不放呢?” “战火,边境的战火,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有皇位上的是真龙天子,国家才能安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国将不国,生灵涂炭,我甚至可以看见……”萧默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透过萧煜的眼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他的神情变得沉痛而哀伤,肩部像前收拢,似乎正在承受着什么痛苦。 萧煜凑近他的脸:“你看到了什么?” “华丽的宫宇变成了废墟,地上到处都是死尸。陛阶上染满了鲜红的血,龙椅之上,陛下死了……” “够了!”萧煜拍案而起,“四哥,即便你是端王,即便你是皇叔,你今日所说的话足以让你下狱受凌迟之刑。你已经被那妖道迷了心智,神思不清了!来人!” 两名黑衣人应声出现,跪在书房堂中。 “端王身体不适,需要在听雪别苑静养,你们送他过去,不要让任何人打扰端王养病。”萧煜深呼吸一口,觉得萧默会变成这样,都是那突然冒出来的道士害的,遂决定先将萧默与端王府隔离。 萧默哪里能不知道萧煜的想法,但他也晓得,自己无力反抗,只得深深看了萧煜一眼:“你现在或许还不肯信我,但这些都是上天给我的启示,终有一日,你会信我的。” 萧煜长叹一口气:“若真有上天启示,为何不来启示我?四哥,你在养病期间,不妨好好想想。”萧默本也不算愚钝,却是个没主意的,极容易被人三言两语地说动。像如今这般胡言乱语,却还是第一次,也不知那妖道究竟在萧默耳边说了些什么。 “汪哲,你带人去端王府,将那妖道给我抓来!”原先他以为那道士没什么修行,自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如今开来,他终究是个祸患。 半个时辰过后,汪哲回来,却没能带回那道士。他们到端王府的时候,那道士已经不知去向。汪哲回来之前已经着人去通知了各门守卫,防止道士逃出城去,那便真是人海茫茫,大海捞针了。 萧煜的脸色更加难看,萧默来找他的事情萧长风不可能不知道,他还得入宫一趟将这件事说清楚,否则萧长风又该疑神疑鬼的了。他疑神疑鬼不要紧,他这个摄政王的日子也得难过了。 “梁硕,你去一趟牵情阁,让他们帮忙注意着点。” 梁硕推门进来:“王爷,属下觉得,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刚传回来的消息,那道士现在正在牵情阁门前摆法坛呢。”梁硕并不知道牵情阁那些人的底细,但他就是下意识地担心。都被他们家王爷叫妖道了,肯定会玩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陷害几位公子的呀。 牵情阁前聚拢了一大群人,自打牵情阁的牌匾挂上去,便引起了诸多关注。有些人相信他们是有本事的,但更多的人潜意识里觉得这几个人有问题,是跟他们不一样的,他们是异类。对异类,人们总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甚至有着隐隐的敌意。 原本,牵情阁闹出的动静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伤害,甚至还做了一些好事,人们也就藏住了自己的疑虑之心,大部分人秉持不招惹、不得罪、躲得远远的原则,与牵情阁也算相安无事。 可如今,出现了一个道士,要在牵情阁前开坛做法,说要收妖。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牵情阁里有妖怪啊!妖怪代表着什么?邪恶、恐惧!对妖怪,必须人人喊打呀! 但是,这一年以来,萧煜跟牵情阁的密切关系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所以,即便到了这种地步,大家还是给了点儿面子,没向牵情阁里扔烂菜叶臭鸡蛋。围观的人群之中,绝大部分人都面露惶恐之色,但也有一些人,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当萧煜的马车出现的时候,那精瘦的道士已经开始作法。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让下了马车的萧煜能一路通畅地到达法坛前。 萧煜看了一眼法坛,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径自敲响了牵情阁的大门。碧蕊很快开了门,将萧煜让了进去。 虽然牵情阁外一派严肃的氛围,牵情阁内却与往常没什么不同,连季阳都没什么反应。 “看来我是白替你们担心了。”萧煜走到窗前,楼下那道士仍在一脸认真地作法。有人递来一碗暗红色的液体,看着就让人不舒服,“那是什么?” 姽画掩唇打了个呵欠:“黑狗血和朱砂拌出来的,寻常道士辟邪都会用到,不过效果有待商榷。这里,也就季阳需要注意一下,容易露出尾巴来。” “尾巴,尾巴!”季阳突然窜到了萧煜和良棋中间,翘起臀部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来。 姽画一巴掌拍在他的臀上:“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平时不要露出尾巴和耳朵,你得保持人的样子。” 季阳缩起尾巴,又蹦到一边玩儿去了。 听书一直看着门前的道士,见他用剑尖沾了朱砂黑狗血在黄纸上画符,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咱们是真的要有麻烦了。” “怎么了?”姽画探头去看,一眼便瞄见了道士刚刚画好的纸符,鲜红的颜色在黄纸上分外明显。姽画喉头一梗,她虽然不认识那符文,但只看着那符文,便叫她觉得难受,姽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后退了两步。 牵情阁中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季阳也扒拉在碧蕊身上,不敢再折腾。 萧煜见气氛突变,心中一突:“发生什么事了?” 听书关上窗户,搭上良棋的肩膀:“阿棋,只能靠你了。” 窗外传来那道士念咒的声音,嘟嘟哝哝,一般人听不出他在念叨什么,但牵情阁中众人的反应却是巨大的。季阳化作了一只小狐狸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碧蕊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护着季阳,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有翠绿的叶子也枝桠从她的衣领、衣袖中长出来。 萧煜愕然,看向姽画和听书。一条毛茸茸的红色尾巴从听书衣服下摆处露出,他头顶也竖起了两只毛耳朵,与他冷漠淡然的表情分外不符;姽画不知从何处掏了一把伞出来缩到了角落里,整个人蜷在伞与墙角之间。 这牵情阁中,竟只有一个良棋还算正常。虽然表面看起来很正常,良棋的内心却并不平静。从小到大,他几乎就没有自己面对过什么事儿。骤然遇到此事,忐忑的同时,他也有点小激动。不过看众人的情况,惶恐的心情很快压下了刚刚冒起的激动。 ------题外话------ 卡卡的,非常爽了…… 第一一五章 傀儡道士 “听书,我该怎么做?”良棋下意识地向听书求救。 听书皱着眉,头上的耳朵抖了抖:“别让任何人进来,将脏水泼回去。” “怎,怎么泼?” 萧煜挑了挑眉:“他来收妖,那你就让大家知道,他才是妖。” 良棋吞了口口水:“我知道了。”随即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打开了牵情阁的大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陷入一片可怕的沉寂之中。 大家都是时常在这条街上行走的,也大多认得良棋,对他多多少少也有几分了解。在良棋经常光顾的小摊小店的摊主店主眼中,良棋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都无甚忧虑地笑着,露出两个梨涡,叫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现在出现在大家面前的良棋,脸上没有梨涡,也没有笑容。他神色淡漠,看不出悲喜。他看着还在作法的道士的眼神,如同居高临下,带着不易察觉的不屑。 “我灵师一族隐世数百年,世人多已忘记灵师之名。但作为修行之人,你不会不知道。”良棋随手拿起一边的纸符,在指尖无火自燃,几息之间全部化为灰烬,“你打扮成道士的模样,哄骗端王爷善待于你,却暗中散布流言,意图分化天烬皇族……” 皇家发生的事情,这些平头百姓自然不知道,此时听得良棋说来,不由得大吃一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百姓而言,他们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安稳。若是大国不稳,小家便岌岌可危,一时之间,大家看道士的目光都变了。 道士却不慌不忙:“你三言两语就给我泼了这么多脏水,还给我扣上了那么大的一顶帽子,分明是意图转移大家的视线。我且问你,敢不敢叫你的师兄弟们出来!” “嘘,”良棋嘘他一声,“你当你是谁啊,我肯出来已经是看得起你了,还想叫我师兄们出来,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今日在此开坛做法,那我们便让大家辨一辨,到底谁是妖孽!”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那道士冷笑一声:“我乃端王殿下亲自从三清观请来,难道还需要你来验明正身?” “你说三清观便是三清观吗,我看你不过是哪处山野冒出来的野妖精,扮作道士的模样蒙骗世人罢了。”良棋摊手,他面前便出现了一张青玉棋盘。与此同时,那道士周围有光芒一闪。 道士挥动长剑,试图攻击良棋,却发现自己突然身处一片桃林之中。他知道,自己落入了某种幻阵。良棋挪动青玉棋盘上的棋子,那阵法便不断变幻,直将道士绕得头晕眼花。闭上眼睛定了定神,道士原地盘腿坐下,作法用的长剑划破右掌心,以血在地上画出一道道奇异的符篆,试图强行破阵。 良棋一边转换阵法,额上已经渗出汗水。这道士虽然修为不高,但那些符文却古怪得很,应对起来十分困难。 听书透过窗缝看着外面的情景,良棋与那道士呈僵持之势。但是仔细一看便会发现,良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被困在阵法中的道士却越来越亢奋。这般的异状,听书不得不在意。继续这样下去,良棋恐怕就得冒险使用禁术了。 “摄政王殿下,你能把陛下请来吗?”听书第一次主动与萧煜说话,语气几乎称得上尊敬。 萧煜虽然不明白这个时候请萧长风来有什么作用,但他知道,听书不会是开玩笑的。故而他也不敢耽搁,直接从后门出了牵情阁,一路轻功进了宫城。 萧长风正等着萧煜来跟他坦白呢,就接到了萧煜去了牵情阁的消息,心里不由得有些犯嘀咕。孰料嘀咕还没泛完,皇叔从天而降,抓起他就要继续飞檐走壁。若是他不曾认出人来,非得以为是哪个大胆贼人入宫掳掠皇帝来了。 “皇叔,你带我去哪儿啊?”萧长风挂在萧煜肩上,也懒得自己运功了。疾速的奔跑让他说话有些困难,吐词含糊不清,但萧煜还是能听懂的。 “听书叫我带你去牵情阁。” 门口聚着那么多人,萧煜和萧长风自然不可能走正门,依旧是后门进入牵情阁。乍一见到牵情阁里几个“人”的状况,萧长风险些被吓到:“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书等不及跟他解释,直接将萧长风拖到了窗口,尖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而下。然而,那鲜血却没有滴落到地上,而是随着听书手指的方向飘出了窗外,洒落在良棋面前的棋盘上。鲜血看似杂乱无章,却点点都在棋盘的格点之上,生门、死门、阵眼,都被萧长风的鲜血占据。 原本已经开始松垮的阵法顿时变得稳固,阵法内的道士突然浑身一震,地面上用他的血画出的符文全部消失。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道士浑身抽搐倒在地上。此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小孩子的哭闹声,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孩子同时哭了起来。 带着大人的孩子赶紧安抚,孩子却拖拽着大人要离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姑娘抹着眼泪指着道士的方向:“娘,那个人的脸好可怕!” 众人闻言不由得仔细去看那道士的脸,虽然狰狞了些,却也不至于可怕。 良棋松了口气,收起棋盘,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口,看到听书对他点头。他端起尚未用完的朱砂黑狗血,一股脑泼在道士脸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施了个小小的幻术,那道士的脸便成了青面獠牙的鬼脸。 围观的百姓纷纷后退,惊恐万分。 此时,梁硕突然出现,将一把桃木剑扎入了道士的胸口。道士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动静,不一会儿便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木头人——这道士,原来是一个傀儡。 莫名其妙被带到此处看了一场玄异大戏的萧长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之前他虽然遭遇了一个良美人,但可没有这么刺激。 “皇叔,这道士难不成是端王……” “正是。”萧煜在萧长风面前单膝跪地,“方才臣下一时情急,对陛下多有冒犯,请陛下降罪。” 萧长风挥了挥手:“无妨,若是你告诉朕是为除害,朕也不会推辞的。”说着,萧长风便看向了听书。听书见他靠近,下意识后退,然而他身后便是墙,退无可退。萧煜见状,不忍直视得偏开了脑袋。除了皇族,谁也不知道,他们少年老成的皇帝陛下,是个毛绒尾巴控! 当自己的尾巴被萧长风揪住的时候,听书反射性地抬起了脚,想要把人给踹飞。但是想到此人乃是当今圣上,而楼半夏曾经三番五次地警告过他们不要随便对普通人出手,听书便强自忍了下来。 听书正要收回尾巴的时候,良棋回来了。两人一对视,听书知道,自己的麻烦事儿更大了。 果不其然,良棋见听书的尾巴被萧长风抓在手里,整个人都要炸了。只见他一把推开皇帝陛下,将听书的尾巴抱在自己怀里,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听书:“自我一百岁以后,你就不肯我再抱着你的尾巴睡觉,平日里连摸摸都不让,今日却让他摸了尾巴,你是不是,是不是嫌弃我了?” 听书擦去他嘴角的血痕:“阿棋,有外人在呢,别闹。” 良棋果然不闹腾了,萧长风却是郁闷了。虽然他知道自己是个“外人”,但也没有必要当着他的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吧。 “阿书,我把那傀儡拿回来的,你瞧瞧可有什么线索。”良棋将一个木制傀儡送到听书面前,已经恢复的众人都围了过来。 听书拿着黑色的傀儡在手中翻看,十分嫌弃的模样:“做工粗糙,要不然就是匆忙之下赶出来的,要不然就是做傀儡的人技艺不精。傀儡做得不怎么样,这人心思倒是狠毒,傀儡中被注入了一个灵魂,晓得不少禁术秘法。阿棋若是不动用禁术,敌不过也是正常。” 萧煜将扒拉着自己的腿的季阳抱起来:“你让我将陛下找来,就是为了用他的血?” “陛下乃真龙天子,有龙气护身,陛下的血能够克制邪魔外道。”姽画收起纸伞,脸上斑驳的血纹却还没有完全消失,看上去有些诡异,却并不令人害怕。 “这样,也省了摄政王殿下跟陛下解释了。”良棋的思维难得往正常的方向发展了,“事发之时,萧煜就在牵情阁,而陛下远在皇宫之中,但却只有陛下的血能够压制妖道的血符。也便是说,陛下才是真龙天子。” 一直在叔侄之间纠结的事情,就这么被一个外人直接说了出来,萧煜和萧长风都有些尴尬。但不可置否,良棋的话的确让萧长风的怀疑降到了更低。 这厢一桩事了,那边楼半夏却仍在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将那些因为受到天灵之宝影响而入道的凡人身上的灵力拔除,还没等休息,楼半夏就被南莲扔到了一座荒山之中。 屠戮,杀伐,血洗,变成了楼半夏生活的常态,而南莲将她扔到此处便不知去向。将一个修仙的,扔进妖魔群居之处,无异于将一滴水,滴入了油锅之中。 收割了一只蜥蜴精的脑袋,楼半夏靠在树上休息。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南莲让她做的这些事情,似乎不只是为了减少修士的多少,更多的像是对她的磨练。她对攻击型术法、招数并不很了解,但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学到了很多。南莲,似乎是要将她迅速锻造成一把能够伤人杀人的利剑。可是,这是为什么? 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杀意,楼半夏手中的琴化作了一把木剑。她将自己的焦尾琴与木刺一起重新炼化,造就了新的法器,同时有焦尾琴与木刺的性征。 就在楼半夏经历生死的时候,不知所踪的南莲却身处一座华丽的宫殿之中,享受着美食香茗。 “她成长得很快。” “这是好事。”在南莲对面还坐着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男人。 南莲抿了口茶:“我在上界找了她那么久,她竟然混在了下界,真是令人生气。” 青衣男子淡淡一笑:“她在下界也好,更妙的是她跟仙门有仇。” 南莲也笑:“仙门,是该受点儿教训了。”、 自从十大仙门发展到鼎盛,又飞升了几个家伙,仙门的气焰就难以抑制了。在上仙面前,仙门还算老实。但在人界,他们霸取资源,欺辱无门无派的散修,夺取他们的宝物,有些人甚至无视法则,抓无辜的修行者炼制丹药法器。这些,已经超出了法则的容忍范围。 楼半夏不知道南莲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也只能按照他划下的路线前行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到这里几天了,但她几乎没有合过眼。这里是妖修和魔修的地界,她随时都会有危险。妖修和魔修虽然不都是随意夺取他人性命之人,但或许是因为派系对立,或许是因为血脉中的仇视,她这个灵修在他们看来就是敌人。没有人能够容忍敌人进入自己的地盘,他们想把她赶出去,或者杀了她。而楼半夏,也想杀了他们。 密集的袭击,越来越强的对手,让楼半夏逐渐精疲力尽。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楼半夏却只能硬挺着继续战斗。夜幕降临,楼半夏生起一堆火,用树枝串了白日里打死的鸟妖和蛇妖的尸体架在火上烤。不仅仅是为了充饥,楼半夏这样做也是为了威慑还在暗处观察的妖魔,给自己争取一些休息的机会。 萧煜很烦躁,已经连续好几天了,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很多奇怪的场景。这些场景的共同点,就是死亡和杀戮。他猜想,他做见到的那些,或许与楼半夏现在所经历的事情有关,但他不愿意这样相信。 “皇叔,皇叔?”萧长风见萧煜又开始晃神,提高声音将他唤回了神。“皇叔若是累了就去偏殿休息一会儿。” ------题外话------ 你们猜南莲是好人还是坏人? 第一一六章 遇险被救 萧煜摇了摇头:“战事要紧,我没事。我国已经失去两座城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必须尽快商量出对策来。” “摄政王殿下也不要太过勉强自己,陛下还需要殿下的扶持呢。”兵部尚书西门宇状似关心地开口,神色间俱是担忧。 萧煜端起茶盏,杯中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入口苦涩:“多谢西门大人关心,听说令郎最近在家中苦读诗书,立志向学,本王还未来得及向西门大人道贺。不知令郎如今学问几何,何时方便入朝为官,报效朝廷啊?” 西门宇脸色一变,别人不知道西门双城在家做什么,他这个做老子的还能不知道吗?什么一心向学,分明是一心扑在温柔乡里。萧煜这几句话,就像一根刺扎入了西门宇的心里,造成了内伤。西门宇也知道,萧煜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不仅是为了刺他,更多的是想要提醒他,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家宅的动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见西门宇不再说话,萧煜便将话题引回正题。虽然西门宇有自己的私心,但面对国家存亡,他这个兵部尚书还是有作用的。 另一边,楼半夏背心中了一支箭,身负重伤。她被四个妖修包围,这些妖修每个修为都不亚于她。这些天的杀戮让她成为了公敌,这些人看她的目光带着仇恨和愤怒,应该是来报仇的。 楼半夏咳嗽了两声,南莲还没有回来。若是靠她自己,这次她在劫难逃,但她不想死。 喘息粗重,楼半夏手中的木剑恢复成焦尾琴的模样,她反手拔下背后的箭,将箭上的血抹在自己手上。本命灵器在沾染了主人的血的时候将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楼半夏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杀了这些妖修,但她可以御兽。如果这些妖修本体为兽,应该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影响。 带着杀伐之意的琴声在山林中传响,也传到了萧煜的耳边。正在沙盘推演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三角旗被插歪。 “殿下,您是不是累了?”一边的将领问道。 萧煜摇头:“没关系,我们继续。”即便担心楼半夏的安危,他也不可能现在放下手中的事情去找她。就连牵情阁她的师兄弟们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又能去哪里找她呢。况且,即便是找到了她,他也只会变成她的累赘罢了。 第一次,萧煜有了好好修炼的想法,但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边境战事吃紧的状况。 伴随着琴声跌宕,山林中传出各类动物的鸣叫之声,地面微微颤动。在楼半夏面前的四个妖修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但却还能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四人对视一眼,一拥而上。 眼见着锋利的爪子将要拍上楼半夏的脑袋,不远处突然飞来一根藤蔓,缠着楼半夏的腰肢将她从包围之中拖了出去。背后的伤蹭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生疼,但楼半夏却收起焦尾琴,紧紧抓着藤蔓,她知道这是她仅有的机会。 四个妖修紧追不舍,楼半夏将手指放入口中,发出尖利的哨声。无数风刃在楼半夏与妖修之间形成阻隔,为楼半夏争取了时间。待风刃之墙被破开,楼半夏已经消失了踪影。 这么多天以来,楼半夏一直是孤军奋战,她不清楚谁会在这种时候帮她,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要救她,还是另有所图。 她被藤蔓拖拽进了一个山洞,山洞内幽暗潮湿,却并没有难闻的气味,反而气味清新,令人神清气爽。藤蔓消失之处,走出一个身姿娇小的绿衣女子来。她是妖,毋庸置疑,而且是个魔修。楼半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救自己。 绿衣女子仿佛知道楼半夏的想法,半跪在她身边:“奴早些年侍奉在龙脩大人身边。” 只一句话,楼半夏便知道了其中的缘由:“那你如何知道我与龙脩有交情?” “因为血魔木。血魔木只生在魔界,却鲜少有魔能够安然取得血魔木,更少有谁能将血魔木炼成法器,而将血魔木炼成法器且送到魔界之外的人手上的,只有龙脩大人。若是奴没有猜错,您就是烟琴公子。” 楼半夏总算能够稍微松懈一下,任由绿衣女子在给她处理伤口。绿衣女子不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亦不问她为什么要在此处大开杀戒,楼半夏也不问绿衣女子为何在此,彼此心照不宣。 “不要告诉龙脩我在这里。” “奴知道。” 绿衣女子给楼半夏上药的动作十分轻柔,长时间精神紧绷的楼半夏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很快睡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绿衣女子已经消失,只在她身边的石头上留下了伤药。楼半夏打坐调息了一个时辰,便起身走出了山洞。她的时间并不多,多杀一个,她留在下界的希望就大一些。 但是走出山洞,她却愣了,山洞外尸体遍布。 楼半夏扒开最近的尸体身上覆盖的羽毛,发现尸体只有喉部有一道剑伤,其余地方没有任何伤痕。连续查看了几具尸体,都是一样的情况。楼半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杀了这些妖修魔修?难道是那绿衣女子? 不,那绿衣女子只是金丹期修为,绝对做不到如此地步。一剑毙命,连还手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一阵寒意袭上楼半夏的背脊,杀戮就在山洞外发生,而她就藏身在山洞之中毫无所觉。是有人好心帮她,还是她幸运躲过一劫? 悄然祭出木剑,楼半夏比之前更加谨慎。奇怪的是,一气走了半个多时辰,楼半夏连一个妖修或是魔修都没有遇见。更准确的说,她连一个生灵都没有看到,仿佛整片山林之中只剩下她一个是活着的。 南莲出现的时候,楼半夏正站在另一处杀戮的现场中央,眼神迷茫。 “哟,几日不见,你竟做到了如此地步吗?”南莲走到楼半夏身边,“我方才腾云将附近转悠了一圈,竟只剩下你一个喘气儿的了。” 楼半夏依旧是那副迷茫的模样看向南莲:“如果我说这不是我干的,你会相信吗?” 南莲看她脸色不似作假,笑容渐渐消失,迅速开始查看尸体。所有尸体,都是只有颈上一道剑痕。南莲很清楚,凭楼半夏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样。 “走。”南莲抓住楼半夏的手腕,招来祥云。 坐在云上,楼半夏依旧还没有回过神来,南莲也一直沉默着,直到离开了岷山的地界。 “岷山跨越妖、魔、人三界,虽然没有修为十分高的家伙存在,大多处于金丹期,但此处却最为混乱。能在此处生存下来的妖精魔怪,手上不缺鲜血,身上不少罪孽,所以我将你扔到这里。”南莲的脸色鲜少有这么难看的时候,至少楼半夏从来没有见过,“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始料未及。这件事我会去调查清楚,你……今日便是天道降临的日子,我会将你送去魔界暂避。” 楼半夏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祥云下一闪而过的景象发呆。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杀戮,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尸体,但没有哪一次能跟这一次相比。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凶手。她知道这想法很荒谬,但那一瞬间的心悸让她难忘。她意识到,她不仅渴望力量,更渴望将自己的敌人踩在脚下,杀死他们。 跨入魔界的时候,楼半夏突然开口了:“南莲,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魔修。” 南莲脚步顿了顿:“魔修、佛修、仙修,说到底都是修行,随心而行便可。” 对楼半夏的到来,鼓表示了极大的欢迎,不肯让她去龙脩府上,而将楼半夏留在了魔殿之中。楼半夏看得出,鼓有了变化。他不再是空灵至纯的天上仙,他已入魔。 * 黑云聚拢,电闪雷鸣。 因为天空出现的异象,边境的战火都暂时歇了下来,各方将士都在己方的营地之中小心地观望着天空。人,是拼不过天的。国家之间的战争,说到底还是人之间的战争。当上天发怒,人便开始畏惧,又哪里顾得上内乱? 牵情阁内,众人都聚在院子里看着天空。 良棋捂着胸口:“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雷电来得一点预兆都没有,”姽画皱着眉头,面带忧色,“难道有谁要渡劫?” 听书蹙眉看着姽画:“你怎么换回女身了?” “我没……”姽画一摸胸口,猝然摸到两团柔软,“这是怎么回事?”不只是姽画,一道天雷降下,雷声轰然,季阳瞬间化作了原型,“吱吱”地叫唤着跑进了屋里。火红的尾巴自听书下探出,碧蕊头上更是冒出了一朵粉嫩的花苞。这天雷,竟是生生压得他们破了幻化之术! “轰隆隆——” 电闪雷鸣,天雷滚滚,天空黑云翻涌如海浪波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每一道雷电,都砸得人心神惊慌。 皇宫之中,萧长风、萧煜正与七八个官员议事,御书房内却悄无声息,下首的几个官员连大气都不敢喘。每一次惊雷响起,众人便要抖上一抖。 “天降异象,人心惶惶。”萧长风脸色黑如锅底。 萧煜搓了搓手指:“烟琴临走之前曾吩咐过牵情阁一众师兄弟,说她走之后恐会发生一些事端,要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挺住。我原先以为她说的是那妖道挑衅之事,现在看来,事端却是如今刚刚到来。” 萧长风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这么说,他们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这,臣也不知道,兴许是有些办法的。” “如此,我们也只能等着了。” 这边等着牵情阁给他们解决天象之事,牵情阁内却也是一团混乱。季阳被天雷吓得四处乱窜,碧蕊抓都抓不住他。听书勉强维持住了人形,却藏不住那条狐狸尾巴,眉眼间戾气横生。姽画撑着避灵伞,却仍是受到了波及,蔷薇花木做成的身体显露出斑驳痕迹。良棋身上倒是没出现什么异状,但他却觉得心脏如同被一张大手狠狠捏住,捏得他喘不过气来。 每一道天雷降下,便有一道光束随天雷消失,其中便有灵师一族隐居的灵谷一道。 “啊!”良棋终承受不住痛苦跪倒在地,听书和姽画赶忙过来将他扶起。良棋一抬头,满面泪痕。 听书伸手擦去良棋脸上的泪痕:“不过是几道天雷,竟将你吓哭了吗?” 良棋握住听书的手,连手心都是冰凉的:“灵谷,灵谷出事了……” “灵谷有师父在呢,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姽画拍着良棋的背脊安慰他,良棋却哭得更厉害了些。 “可若是,若是师父出事了呢?” 整整一个时辰,一道紫电劈下,如同劈开了重重云雾,黑云骤散,天光乍现。城中寂静骤然破去,发出震天般的欢呼声。满城百姓,都在为重现天日而欢呼雀跃。 良棋泪眼朦胧看向天空中的太阳,不等与听书、姽画招呼,便瞬移消失了。 “你留在这里,我跟过去看看。”听书留下一句话,便也消失了。便是良棋不曾说他去哪里,听书也知道他定是回了灵谷。 姽画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貌,季阳也乖乖地呆在碧蕊怀里,只是不肯化作人形。 天日重现不过半个时辰,萧煜便到了牵情阁,却见只有姽画、碧蕊同季阳在,不由得发问:“怎么只有你们在,可是出什么事了?” “多谢王爷关心,方才天降异象,听书和良棋恐师门出事,回去看看。” 萧煜放下一半心来,看姽画的神情,应该是没有大事的:“今次天雷滚滚,十分骇人,可是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说句实在话,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我想,如今天光已现,即便是有事情也该结束了。”即便这样说,姽画心里也有些没底。按照听书和良棋的速度,半个时辰足以在灵谷与牵情阁之前两个来回了,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恐怕…… ------题外话------ 困(~o~)~zz求给动力~ 第一一七章 是情敌吗 不过他们灵谷的事情,与俗世并无太大的关系。 既得了姽画的话,萧煜便也不曾多留。多日不曾休息,他亟需好好睡一觉。 直等到入夜,良棋和听书也没有回来,姽画知道,怕是真的出事了。不知道谷内是个什么情况,姽画在牵情阁也待不下去了,吩咐碧蕊和季阳在这儿看着便也回去了。等楼半夏回来的时候,牵情阁内便只有冷清等着她。 “阿琴,灵谷出事了,渊黎师父不见了。”碧蕊抱着熟睡的季阳出来迎她。 楼半夏敛眸:“我知道。” 碧蕊瞪大了眼睛:“你知道?” 楼半夏不再回答她,在软榻上歪了身子,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碧蕊,我想洗个澡。” 碧蕊将季阳安置在楼半夏身边,便去给楼半夏准备热水了。等她回来,楼半夏却已经抱着季阳睡着了。 碧蕊将热水倒进浴桶中,拍了拍楼半夏的脸,想要将楼半夏叫醒。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楼半夏的脸,手腕就已经被楼半夏捏住,楼半夏睁开的眼睛中尽是清明,毫无刚刚睡醒的迷蒙,甚至带着一丝杀伐之意。 碧蕊被楼半夏的眼神看得头皮一麻:“阿琴,热水准备好了,先洗澡再好好睡一觉。” 楼半夏松开碧蕊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碧蕊,最近我有些神经质。” “没关系,你把季阳抱出去吧。”楼半夏走到屏风后开始宽衣解带,碧蕊深深地看了她的影子一眼,抱着季阳出去了。 等楼半夏再睡醒,已经是一天一夜以后。算算时间,萧煜的药也该吃完了,她还要回去灵谷,这一去又不知何时能够回来。楼半夏觉得,她在回灵谷之前,有必要去见一见萧煜。 王府门房对楼半夏已经很是熟悉,以往即便是她从正门进,也没有谁会拦着她。但是这一次,她却被拦下了。拦下他的中年男人面色为难,当然他也不敢得罪楼半夏,只得赔笑着解释:“琴公子,今儿王爷有贵客在,不方便打搅。您看,能不能明日再来?” 楼半夏皱了皱眉:“我只今日有空,况且,我进不进去,与他有没有贵客有什么关系?且,我今日来找他也是有些事情的。”说着,楼半夏就要往门里走,门房却寸步不让,硬生生要拦着他。 “公子公子您等等,奴才得先给你进去通报一声啊!” 楼半夏停下脚步:“我进摄政王府什么时候还要通报了?我走正门是给你们王爷面子,别逼我走其他地方。” 门房被楼半夏狠戾的眼神吓到,躲到了一边,楼半夏终于顺利进入了摄政王府。不过,在门房的遭遇还是让心情本就不太好的楼半夏更加暴躁。这种暴躁,在进入王府看到那些用异样甚至躲闪的目光看着她的侍从之后愈发厉害了。 走了没几步,梁硕便出现在了楼半夏面前:“琴公子,王爷让我带你去书房。” 楼半夏深深地看着他,梁硕紧张得背心都被汗湿了。现在绝对不能让楼半夏去找王爷,否则会出大事的。梁硕这么想着,硬顶着楼半夏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看了回去。楼半夏的心逐渐沉了下来,压抑着暴躁的心情弯起嘴角:“好。” 梁硕悄悄松了口气,赶忙将人带往书房。 等楼半夏到了书房,却仍是没见着萧煜,眼中不由得带了些嘲讽的意味:“萧煜人呢?” “王爷他有些事情,一会儿就过来了。”梁硕干笑两声,给楼半夏倒了杯茶,手一抖不慎将茶水泼到了茶杯外面,却仍强自维持着镇定的模样将茶杯递到了楼半夏面前。 楼半夏移开目光,也不接茶杯:“梁硕,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是个修行者,只要我想知道,你们王府里有谁,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我不能知道的。” 梁硕脑门儿上冷汗都下来了,琴公子不过出去一趟,怎么感觉气势上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琴公子端的是世外高人的模样,清高冷漠,让人尊敬;现在的琴公子身带杀伐,清高冷漠,使人畏惧。 但在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招的:“琴公子说什么,属下不太明白。” “你明不明白都没关系,有人明白就行了。”楼半夏在原本属于萧煜的主位上坐下,“开门吧,有人来了。”楼半夏话音刚落,书房外就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梁副将,王爷正在找你呢。” 梁硕无法,里外都是明白人,只得将门打开,却不想门外等着的,不只一个女人。梁硕躬身作揖:“芝玟公主,您怎么自己来了书房,王爷呢?” 深宫里出来的女人,没一个是简单的,梁硕头都大了。他这边死死地拦着楼半夏,就怕他和芝玟公主碰面,这芝玟公主倒好,自己撞上来了。合着,他白忙活一场。即便萧煜是主子,梁硕也不由得有些埋怨他了,竟然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这芝玟公主,可不是天烬的公主,而是从祈天国来到天烬和亲的公主。如今天烬后宫后位已立,祈天王室也不愿意让芝玟委屈自己做妾,便将目光投向了天烬皇室中还没有正妻的王爷、郡王们。 要论黄金王老五,非萧煜莫属。萧长风明显也不很待见芝玟公主,祈天使臣刚刚提出来,萧长风便将人塞进了摄政王府,说是让芝玟公主与摄政王先互相了解一下,便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要说也是巧了,楼半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芝玟公主上门的时候来。梁硕在心中为萧煜哀叹一声,人事已尽,全看天命了。 芝玟公主端着端庄大方的仪态走到了书房门前,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楼半夏身上,话却是对梁硕说的:“梁副将,本宫本想给王爷做道拿手的点心,孰料从小厨房出来却走岔了路,这不就走到这里来了吗?”芝玟公主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这是王爷的书房?” 梁硕一听这调调,头皮发麻:“回公主的话,的确是王爷的书房。”废话嘛,在王府里的书房,还能是别人的?梁硕一边腹诽,一边祈祷着萧煜能够快点赶过来,这场面,他真有点撑不住了。 “这就奇怪了,既是王爷的书房,他又是谁?”芝玟公主抬起下巴看着楼半夏,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轻蔑,还有一丝嫉恨隐藏在眼底。 梁硕不敢回头,硬着头皮回答:“琴公子是王爷的知己好友。” “知己好友?”芝玟公主冷嘲一般开口,在进摄政王府之前,她便已经叫人查清楚了。摄政王萧煜虽然没招惹什么女人,却为了一个男人闹得满城风雨。牵情阁的烟琴公子,甫一出现在晏城,便将萧煜迷得五迷三道。她本想找个日子去会会他,却没想到他自己撞上来了。 眼角余光瞧见那芝玟公主跨入书房,楼半夏抬起头看她,眼中毫无波澜。怎么说呢,放在人中算个中上等的美人,但若是放到修士中,也就是个中人之姿。芝玟公主却是被楼半夏惊艳了一把,身为公主,她见过很多优秀的公子哥儿,自忖也算“见多识广”。但无论是谁,论容貌,论气质,都难以与眼前之人相提并论。 就这样被他看着,芝玟公主便觉得如同被某种野兽盯着,危险、刺激,让人畏惧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兴奋着。她原以为摄政王萧煜那样果决、英武的男人是最适合她的人,但她现在觉得,烟琴公子这样危险的男人,更加叫她喜欢。 可惜,他只是个布衣,配不上她的身份,更不应该与她抢男人。若是等她做了这王府的女主人,再与他有个二三事儿,似乎也不错。 眼见着芝玟公主的眼神变得火热,楼半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芝玟公主本想来给他一个教训,最好将他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知难而退。如今,她却是换了个主意,脸上露出个稍微真诚一些的笑容来。 “烟琴公子,久仰大名。” 楼半夏掀起眼帘,便见着萧煜提脚踏入书房的门槛。萧煜的脸色有些发青,先是与芝玟公主不咸不淡地道了歉,便扬声让汪哲将“不守规矩”的楼半夏带下去。楼半夏并非不明是非之人,了解了这女人的身份便也将事情猜出了八分。现在天下战火四起,天烬与祈天联姻联手,保持暂时的和平一起面对战局算是情理之中的良策。 芝玟公主暂时不能得罪,萧煜也只能先委屈了楼半夏了。楼半夏也没为难他,十分配合地跟着汪哲离开了书房。 走出没几步,汪哲便迫不及待地和楼半夏解释:“琴公子,你可不能误会了我们家王爷……” “放心吧,我明白。” 汪哲话未说完便被楼半夏打断堵了回来,只得呵呵一笑:“琴公子明白就好,王爷他也苦啊!” 楼半夏看了看天色,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瓷盒来,交与汪哲手中:“我今日本是来送药的,本想着也有些时日没见着萧煜了来看看他,却没想到刚好撞上这等事情。我还有些事情,不宜耽搁,这药便由汪副将代为转交吧。” “琴公子要去……何处?”汪哲一抬头,已不见了楼半夏的身影。若非手上还拿着楼半夏给他的药盒,汪哲还以为楼半夏压根儿就没有出现过呢。 虽说琴公子表现得十分地深明大义,可汪哲挠着脑袋,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琴公子走都已经走了,他拍马也追不上去,只能拿着药盒往回走。 等萧煜送走了芝玟公主,拿到药盒的时候,楼半夏早已经回到了灵谷。萧煜既欢喜又忐忑地往牵情阁赶,然而牵情阁却依旧大门紧闭,门前的灯笼也不曾点上,不像是楼半夏回来了的样子。 果然,等碧蕊开了门,萧煜得到的就是楼半夏回来又走了的消息。问楼半夏的去向,碧蕊只说楼半夏回了师门,却绝口不提师门在何处,萧煜只能暂且打道回府。 牵情阁的人接二连三地回师门去,再结合先前姽画所说,萧煜便认定,灵师一族是真的出事了,而且事情恐怕还不小。 “王爷,明月听松有动静了。”一个样貌、身形、穿着都十分寻常的男人从萧煜身边经过,悄然传过来一句话。萧煜眼神一凛,脚步顿时加快了不少。盯了明月听松这么久,连幻月都时不时地去溜达着,是抓住了几个人,却始终没有抓到背后之人,着实令人火大。 萧煜自去明月听松主持大局,灵谷之中,楼半夏的回归也让众人有了主心骨。 “你们不要太紧张,师父只是被送去了上界,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楼半夏安抚着不知所措的良棋,良棋却更加紧张了。 “不行啊,上界是仙门的地盘。仙门的长老有不少都是见过师父的,师父这是羊入虎口!我们去找师父吧,在仙门发现他之前把师父救回来!” 楼半夏叹了口气:“各界之间的通道都被暂时关闭了,我们没办法去上界。” 众人都沉默了,良久,听书才开口:“你当初离开之前说要我们必须挺住的事情,是不是就是这件事?” “是。” “你知道师父会被送到上界,为什么事先告诉我们?”姽画的语气中也带了些责备之意,楼半夏至少应该提醒他们一下,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也不至于跟无头苍蝇似的瞎忙活了这些日子。 楼半夏揉了揉眉心:“抱歉,当初我也有我的考量。南莲告诉我这个消息之后,我的确想过告诉你们的。但我对你们也算了解,若是将此事告诉了你们,你们一定会做一些事情来阻止师父被送往上界。” “那是肯定的!”良棋握紧了拳头,若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师父留下来。 第一一八章 良棋继任族长 楼半夏长叹一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告诉你们。我们灵师一族的确深受上天青睐,有不少不为外人所知的术法甚至是禁术。但这次的事情乃是天道决定,若是逆天而行必然会遭到天道惩罚。师父只是被送到上界,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我不能让你们冒险。” “那你出去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听书倚在窗边,阳光从他背后洒下,让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楼半夏身体后仰,双手在背后支撑着身体:“为了让我自己留下来。”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更加不明白了,楼半夏只得将前因后果大略地说了一遍。但是即便她解释了,其他人还是有很多疑问。 姽画:“既然天道是要将修为高的修士调往上界,师父被送过去我们能理解,你又是怎么回事?你在出去之前还只是金丹期中期,听书的修为都比你高,为什么是你?” “南莲说,本来是没我的事情的,天道盯上我是因为我修炼了他给我的功法。”楼半夏无奈地仰起头,“我现在十分好奇南莲的身份,我一开始就觉得他很奇怪,但毕竟是我先招惹的他,我也就没有多想。但是现在,我可以肯定,南莲的身份绝对有蹊跷。” 听书也有了点兴趣:“你从哪里知道的?” 楼半夏坐直了身体:“那日他和龙脩来找我的时候,龙脩便曾提起过,在钟山天魔一战之中,南莲不过是露了个面,便让天族退了兵。我们这一路以来,他无论去到哪里都如入无人之境,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楼半夏脑海中又出现木须岭中她出了藏身的山洞所见到的一幕,那遍地的尸体到现在都清晰可见,如同犹在眼前。那种心悸、惶恐和隐约的兴奋,依旧留存在她的心里。 “除了什么?” 楼半夏回了回神:“没什么,出了一些意外,不过没有什么大碍。” 楼半夏明显不想说,其他人也便没有追问此事,转移了话题。 良棋:“那将各界的通道暂时封住也是天道所为?” “大概吧,要不然天道刚把人给调过去,他回头再跑回来,天道这么做的意义也就没有了。不过这也就是人界的上下两界之间了,上界有两个被强行渡劫飞升的,全部失败了。”楼半夏深吸一口气,其他人也都瞪大了眼睛。这么一对比,渊黎只是被送往上界已经十分幸运了。飞升渡劫失败,那可就是灰飞烟灭的事情了。 楼半夏起身打开门,灵谷一如往日春光明媚,但空气中灵气稀薄远不如从前,可以感受到结界的松动。族人们没有先前的轻松,灵谷之中弥漫着压抑的氛围。她抬起手,掌心一颗海蓝色的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灵泉之眼,暂时我也用不到了,没有师父在灵谷长守,它可以维持住灵谷的结界。” “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良棋缩在椅子上,十分失落的模样。 楼半夏回过身,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纤长:“师父已然去了上界,即便日后能回到下界来,也不可能再做灵师一族的族长了。除非,灵师一族随他迁入上界。但那样势必会被十大仙门注意到,你们觉得,凭现在的灵师一族,是否有能力对抗十大仙门?” 没有人说话,答案很明显,若是十大仙门对他们再来一次绞杀,他们恐怕只有被蹂躏的份儿。 “所以,良棋,我要你继任族长之位。” “什么!” “不行的!” 姽画和良棋都吃了一惊,楼半夏却看着没有什么反应的听书。听书撩了撩火红的衣摆:“阿琴说得有道理,阿棋你是灵师一族唯一的嫡系正统继承人,理当继任族长之位。若是你不继任,灵师一族便没有主心骨,只能是一盘散沙。” “可是我,我不行的……”良棋神色慌张,他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要担起一族的担子,他的臂膀还不够强壮。 姽画搭上他的肩膀:“阿棋,这样做是最好的。况且,我们也不是说要丢下你一个人,我们都会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帮你的。只是有很多事情,你也该一个人试着面对了。为了师父,为了我们,为了灵师一族的未来,你必须站出来。” 良棋抓住姽画的手,目光扫过楼半夏和听书的脸,最终落在自己手中的玉簪上。 那日他匆忙赶回灵谷,师父却已经不见,他只在渊黎的房间中发现了这支玉簪。玉簪通体雪白,如凝聚高山之雪而成。簪体并无花哨繁复的纹饰,只简单地雕刻了祥云的形状,自有质朴的味道。若是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支玉簪,只有他们灵师一族的继承人一脉知道,这是灵师一族最为珍贵的宝物,同时也象征着族长的位置。 渊黎在的时候,这只玉簪从不离身。但那日,他不见了,玉簪却好好地放在他的枕头上。良棋以为,渊黎必然是知道自己将要离开,才会将簪子留下。 此簪名为七世凝雪祥云簪,平时便唤作祥云簪。簪中藏有七世轮回法阵,除非天地重归混沌,此簪总能保住主人的性命。也就是说,只要不是毁天灭地的灾难,灵师一族便得留存。都说灵师一族因受女娲伏羲的偏爱在修行一道天赋异禀,其实,七世凝雪祥云簪才是女娲对灵师一族最大的恩赐。 将祥云簪紧紧抓握在掌心,良棋深呼吸一口:“好。”无论他有多害怕,多惶恐,这都是他躲不过去的责任。 在灵谷为良棋继任族长准备祭祀典礼的时候,天烬国朝堂又出了件不小的事情。端王世子派人偷偷潜入摄政王的别院意图行偷盗之事,摄政王在向皇帝禀报此事的时候,好死不死地被前去御书房送吃食的贵妃娘娘听见了。 这位最近颇得圣宠的贵妃,偏偏与端王世子的正妻是一母同胞的姊妹,但姊妹俩的感情却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不好。当时贵妃听了一耳朵未曾当场发作,回头却是找了皇后求情。皇后自然不可能应她,但这件事便也传了出去,即便萧长风跟萧煜想要低调处理,也不太可能了,更何况还有五大世家的人盯着。 萧煜本以为会被在明月听松抓住的是五大世家的人,谁料却是端王世子干的好事。如今端王还在听雪别苑幽禁,世子又出了事情,还都是皇族圈里斗,难免不叫人猜想是不是皇族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美人有毒,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平日里还是要雨露均沾,不要让宠妃恃宠而骄了。御书房乃国事重地,后妃非传唤不得入内,日后皇叔希望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被一个后妃搅和了事端,萧煜很生气。 萧长风也很头疼:“她也没进来啊,难道朕要下令,以后后妃不得靠近御书房一步?” “全凭陛下做主。”萧煜没好气地回答。 “算了,不靠近就不靠近吧。” “顺便把御书房外的守卫、伺候的内侍,都换了。” “朕知道!”若是没有守卫和内侍的配合,贵妃也难听到点儿什么。这些人平时在御书房伺候多了,后妃们也都对他们礼待三分,甚至会偷偷塞些珠宝银钱的“打点”一番,萧长风都知道,但却没怎么在意。这种事情太常见了,他从小到大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看来,这种风气是该整改一番了。 萧长风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皇叔,你那明月听松到底藏着啥宝贝,怎么这么遭人惦记?”这一波可不是第一波被抓住的贼了,只萧煜告诉他的,少说也有六七波了。 “臣也想知道,明月听松到底有什么宝贝。” “那不如,我们过去住两天?” 萧煜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陛下,边境战火未停,您还是不要离开皇宫比较好。” “我不去就不去嘛,”萧长风仍是不死心,“要不你自己去找找?” 萧煜挑眉:“如果陛下愿意给臣放几天假,臣也是十分愿意的。” “那还是算了吧。”萧长风翻开龙案上的奏折,“战况稍微好了些,至少没有再失城池了,但就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朕还想把失去的两座城池给夺回来呢。” “陛下不必担心,过不了多久,瑶蓝和青霄一定会沉不住气的。只要边城将士按照我们商议好的计策行事,夺回两座城池不是问题。”祈天和天烬,一个有物资,一个有钱粮,而瑶蓝和青霄本就是因为没钱没粮饿肚子才开战的,他们不会在战局上耗太久,因为他们耗不起。 说起青霄和瑶蓝,萧长风不由得问起祈天的芝玟公主的情况。提起这个女人,萧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芝玟看上去对摄政王妃的位置很有兴趣,但是在他面前,这个女人曾经数次拐弯抹角地打听过烟琴的消息,甚至她自己私下里还去过牵情阁,只是扑空了。萧煜原先以为芝玟是听说了他和烟琴的关系想要给烟琴一个下马威,但观察之下,似乎并不是这样,反倒有些他当初扬言要追烟琴公子时的模样。 萧长风听了萧煜的话,险些把茶水打翻在奏折上,对萧煜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皇叔,看来您头顶的绿帽子是摘不掉了。”要做他王妃的女人,看上了他喜欢的男人,真是一出大戏! 萧煜冷笑一声:“陛下,不如先摸摸自己的头顶。”后宫女人那么多,算起来都是皇帝的女人。但是皇帝只有一个,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了皇帝一面,谁知道她们长夜漫漫是怎么过的。要说绿帽子,皇帝还真不能嘲笑别人。 叔侄俩往各自的心窝里捅了一刀之后,又开始相亲相爱地商量对策。内忧外患之下,他们再内讧,那就太傻了。萧煜一直在皇宫中待到戌时才回到摄政王府,一回来就得知芝玟公主在王府中等了他小半天,申时才走。萧煜舒了口气,人走了就好,他宁愿在皇宫里呆着,也不愿意回来跟芝玟虚与委蛇。 萧煜觉得,他大概是天生不合适跟女人打交道。从小到大,他就没跟哪个女性有话聊过,就连面对他的亲生母亲他都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先前虽说让楼家的小女儿住在府里,但那是装模作样,一天到晚也说不到几句话。他还真没有跟哪个女人正经相处过,唔,烟琴到底应该算男人还是女人?大概,还算是女人。 想起曾经见过的楼半夏女体时凹凸有致的身形,一股燥热从萧煜身体内部涌出,让他口干舌燥,一口气灌了半壶冷茶才将这股火压下去。 * 天光微明,灵谷之中百花齐放,一只五彩鸾鸟带着一群彩雀在山谷中盘旋,时或发出清越的鸣叫之声。 鸟语花香之中,楼半夏站在观星台上,灵师一族族人聚集在观星台下白毯两边,纯白的地毯自观星台一直延展到远方。每个人都穿上了最为庄重的服饰,虔诚地等待着他们新任族长的出现。 辰时,太阳露出山头。在姽画和听书的陪伴下,穿着鹤羽织就的华美礼服的良棋自白毯尽头缓步踱来,每一步都踏得庄重而又沉重,却没有在白毯上留下一点污渍。没有礼乐丝竹,灵师族人却用自己的纯粹的嗓音谱出一曲恢弘庄严的古曲。良棋便在古曲中踏上观星台,在楼半夏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楼半夏取下良棋头上原本的发簪,换上七世凝雪祥云簪。观星台下的人们单膝跪地,两手环抱胸前,低下头颅,齐声对他们的新族长问安。良棋抓握在椅子边缘的手指泛着清白之色,即便坐在椅子上,身形都有微微的颤抖。 楼半夏在他身后扶住他的肩膀,希望能够给他一点勇气。良棋偷偷地深吸两口气,站起身,吟唱起传颂数千年的古老唱词。鸾鸟在良棋头顶盘旋,伴着良棋的吟唱挥舞着翅膀,在空中划出美丽的曲线。到良棋吟唱结束,鸾鸟直冲云霄而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迹。 ------题外话------ 祝妹纸们妇女节快乐!要去超市抢购吗?嘿嘿嘿 第一一九章 野桃花真可怕 典礼一直持续到午时才结束,下观星台的时候,良棋的腿都有些发软。但他心里是激动的,一场典礼,他在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变重的同时,也让他感觉到自己终于长大成人了。 回到竹屋中,良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众人:“怎么样,我今天没有丢脸吧!” “不丢脸,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以后也要像今天这样。”姽画欣慰地摸了摸良棋的脑袋。 良棋拍开姽画的手:“这样端着一个上午我就觉得累得慌了,以后都得这样我还不累死啊。” 听书眯了眯眼睛:“你也不必时时刻刻都这样,只是在对外人、对正事的时候,你须得做出靠谱的样子来。” 楼半夏也抿着嘴笑,不期然撞上姽画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由得一愣:“姽画,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姽画明了口水:“阿琴,我总觉得你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变的。”楼半夏好像并不在乎,侧过脸去喝茶,“灵泉之眼的效果不错。” 良棋舔了舔嘴唇:“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嗯,”楼半夏沉吟,“师父先前便对如今的局势有所预测,我仔细想了一下,他的考量也的确有些道理。” “你的意思是……” “我们四个人都呆在晏城,顾客资源有限。如今天下战事四起,你们也都熟悉了牵情阁的运作方式。除了天烬国,瑶蓝国、青霄国和祈天国,也可以依照这个模式开分店。刚好,咱们有四个人。” 良棋眨了眨眼睛:“我们这就要分开了吗,以后我就得一个人在人世间游走了吗?” “那叫游历。”姽画纠正了良棋的用词,但她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我们都分开了,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麻烦怎么办?” 听书:“阿琴说得不错,我们总不可能一直呆在一起。战争刚刚开始,正是我们站稳脚跟的时候。我们又不是凡人,送个信还要两三个月的,联系起来并不困难。”虽然他和楼半夏不算太对盘,但是在大局问题上,只要楼半夏说得有道理,他总是会站在她那边的。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也不容易,还需从长计议。族人也都暂时安抚下来了,咱们先回牵情阁,将具体的计划定下来。” 楼半夏拢了拢衣袍,施施然要往外走,一开门就看到毕巧站在门外,眼巴巴地看着她。 “烟琴,你们又要走了是吗,能不能也把我带上?” “你也要出去?” “嗯!”毕巧连连点头。 楼半夏靠在门框上:“萧煜三天两头地往牵情阁跑,你要是跟着我们走了,真能忍得住不对他下手?” 毕巧继续点头:“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招惹萧煜。” 楼半夏敛眸思索了一番,答应了毕巧:“行吧,你回去收拾收拾,我们下午就走。” “唉!”毕巧的神色都飞扬了起来,在灵谷憋了半年,又受了不少磋磨,能够出去便让她满心欢喜,就是萧煜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起来。 姽画走到楼半夏身后:“毕巧不过在灵谷呆了半年,你真敢把她带出去,就不怕她见到萧煜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把萧煜给灭了?” 楼半夏眯起眼睛:“你以为萧煜那么好对付吗?毕巧对上萧煜,指不定谁输谁赢。若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我来帮她控制。”有那么一瞬间,姽画觉得楼半夏身上的气息冷得吓人,但回过神来,她却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仿佛那只是她的错觉。 灵谷内还有良棋几个长辈,一般事仪都能解决,良棋现阶段还是以提升自己的见识为主要任务。良棋跟他们打过招呼之后,便随着楼半夏等人回了牵情阁。看上去还是那样一个单薄的少年,他的眉眼之间却多了一些自信和坚毅。少年,正在往青年蜕变。 一行人刚刚进了牵情阁的门,毕巧刚要关门,便被一个粉衣女子拦住了:“姑娘,等等。” 毕巧回头看了楼半夏他们一眼,得到他们示意,便将那女子让了进去。 粉衣女子冲着楼半夏福了福身:“奴婢梅儿见过诸位公子。我家公主有意邀烟琴公子一叙,请烟琴公子赏脸随奴婢走一趟。” 楼半夏蹙眉:“芝玟公主?” 梅儿点点头,唇角含笑:“正是我家公主,烟琴公子请。” 楼半夏扯了扯衣袖:“在下刚刚风尘归来,已经十分疲惫了,今日不准备接待客人。若是芝玟公主有什么需要的,请明日再来。” “可是……” “梅儿,不得无礼!” 梅儿正要继续劝说楼半夏,就被一道威仪的女声打断了,来人不是芝玟公子又是何人。合着梅儿来请了半天,正主就在不远处看着呢。 其他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各自忙活去了,只留下楼半夏面对主仆二人。楼半夏轻叹一口气:“在下很累了,恕不奉陪,你们先回去吧。”口风丝毫没有因为芝玟公主的出现而改变。 芝玟郡主也不生气,依旧浅笑盈盈:“本宫只是亲自来邀请琴公子明日到本宫的行宫一叙。” “既是明日的事情,那便明日再来请吧。”楼半夏竟就这样将芝玟和梅儿丢下,自顾自地上楼了。 梅儿小心翼翼地看着芝玟公主,旁人不知道芝玟的性子,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本以为芝玟少不得大发雷霆,孰料她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楼半夏的背影,没有一点要发火的迹象。等楼半夏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芝玟公主忍不住转身笑了。 “公主,您笑什么?”梅儿看她心情很好的样子,大着胆子问道。在芝玟公主心情好的时候,对待伺候她的奴婢们总是十分宽容的。 芝玟公主钻入街拐角等着的小轿中:“琴公子的性格,甚合本宫心意。” 梅儿替芝玟掩上轿帘,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担忧。她自幼伺候芝玟,对她的性格再了解不过,祈天国的皇后在他们启程来天烬之前曾经多次对她耳提面命,让她一定要看住芝玟公主,不能让她在天烬国肆意妄为。但是她只是个奴婢,即使有和公主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不可能像皇后那样管教芝玟公主。 公主盯上了摄政王妃的位置,这很好,但她明显对这位琴公子也很感兴趣,这就很危险了。要公主打消主意是不可能的,摄政王他们也惹不起,那就只能从琴公子身上下手了。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了联姻的计划。 梅儿走到跟在轿子边的侍卫身边,压低了声音:“找个机会动手,不要留下证据。” 侍卫几不可查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们都是跟着芝玟公主从祈天来到天烬的,要是芝玟公主出了什么事儿,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谋划的时候,萧煜已经通过后门进入了牵情阁,摸进了楼半夏房里。 与芝玟公主守在附近不同,萧煜是在楼半夏等人进城的时候收到的消息,故而晚来了一步。不过,他进牵情阁,是没有人会拦着的,不会像芝玟公主一样吃闭门羹,一路畅通进了楼半夏的房间。 楼半夏与芝玟公主说的也不是托辞,她是真的累了,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倒在床上睡了。萧煜进门的时候,楼半夏也不过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萧煜坐到床边看着楼半夏,总觉得楼半夏比之前要瘦了很多。当他握住楼半夏的手的时候,楼半夏反射性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萧煜紧紧握住。一夜未眠,又忙活了大半天,楼半夏实在是不想再折腾了,便任由萧煜握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想着等他看累了也就走了。 然而,萧煜却并没有等到那时候,直接脱了鞋翻进床内,与楼半夏一道儿睡了。 不只是楼半夏,良棋、姽画和听书,乃至是毕巧,从昨天开始就没能休息,也与楼半夏一样钻了被窝休息,牵情阁中一片安静,碧蕊和季阳也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玩耍,以免打搅了其他人休息。 芝玟公主的侍卫折返之后所见到的牵情阁,便是沉睡中的牵情阁。侍卫长蹲在院子里的树上,脑海中回想着梅儿所指的房间位置,最终盯上了一扇窗户。数个复杂的手势打出,隐蔽处又飞出几个身影,分散着藏在那扇窗户附近。 一人接近了窗户,伸手试探地推了推,窗户竟然没有被拴住,轻易被推开了一条缝。那人侧着脑袋通过窗缝往房里看了看,便推开窗户跳了进去,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而,他刚走了一步,便被人用匕首抵住了喉咙。没等他发出讯号通知外面的兄弟们,匕首便划破了他的喉咙。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楼半夏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尸体扔在地上,擦掉了匕首上的血迹。随即打了个呵欠,继续回床上睡觉。外面那些人应该也不是傻子,这个倒霉蛋久久不出去,他们自然就会知道他是出事了,也不会傻到再冒险进来。 至于来人是何身份,等睡醒再说。 楼半夏回到床上,萧煜自觉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压了压,两个人都没把那个死人当回事。 果不其然,在外面蹲守的侍卫们见打头的先锋迟迟不出来,都回头看着面色难看的侍卫长。侍卫长不敢再冒险,又打了几个手势,暂时撤退了。牵情阁又恢复了沉睡中的宁静,除了楼半夏房中的尸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萧煜再次醒来的时候,楼半夏还窝在他的怀里睡着,因为缺水的缘故,楼半夏的嘴唇有些干裂。萧煜吞了口口水,低头轻轻舔了上去,似乎想要替楼半夏润一润嘴唇。楼半夏微微睁开眼,朦胧中看到萧煜的侧脸,翻身压上了萧煜的身体。 “阿琴,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姽画的声音,楼半夏抬起头应了一声:“有什么事?”不知是因为嗓中干涩还是其他的缘故,楼半夏的声音有些沙哑,撩得人心间痒痒。 姽画在门前翻了个白眼儿:“该吃晚饭了,你要出来吃吗?” 楼半夏翻身下床:“你进来吧,帮我把这尸体处理了。” “尸体?”姽画皱眉,推门而入,果真看到窗边倒着一具尸体,“是什么人?”对萧煜在楼半夏床上,她一点都不感觉到意外,十分淡定地蹲到尸体边上翻看。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现。 萧煜也从床上下来,穿上外袍:“不用白费力气了,这是探路的,身上不会带任何有关主子的信息。” “我们牵情阁最近有得什么人吗,还是阿琴你招惹了谁?” 楼半夏冷哼一声:“我可没招谁,不过还真有人可能替我拉点仇恨值。”说话间,楼半夏的目光便落在萧煜身上。 萧煜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自在:“我也不想招惹她。” 姽画的目光在楼半夏和萧煜身上逡巡了几回,反应过来:“你们说的,就是刚才的那位芝玟公主吧。我看她好像挺喜欢阿琴的,怎么一回头就让人来杀阿琴了?” 萧煜轻咳一声,将话题转开了:“不是说吃晚饭了吗,赶紧先把尸体处理了,免得影响胃口。” 姽画耸了耸肩,将化尸粉洒在了尸体上,很快尸体边化作了一摊脓血,最后完全消失。楼半夏也无意揪着芝玟公主的事情与萧煜纠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种事也不是萧煜说拒绝就能拒绝的。况且,她也不觉得是芝玟公主想要杀她。 至少在现阶段,芝玟公主正对她抱有极大的兴趣。就算她要杀她,也会在明天见面之后。 看着满满一桌子菜,萧煜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们谁做饭?” 碧蕊将季阳挂在桌边,眨了眨眼睛:“以前都是我做饭,有时候会从外面的餐馆订些饭菜回来,今天的饭菜是我和毕巧一起做的,怎么,有问题吗?” ------题外话------ 宝贝儿们,心肝儿们,多多订阅呀~ 第一二零章 吐血,什么征兆? “没问题,”萧煜摇摇头,眼神却有些不可思议,“只是有些没想到,是我狭隘了。”他原本想说一群大人让一个小孩子做饭不太好之类的,但是一想,碧蕊其实也未必是个孩子,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更加出乎萧煜预料的是毕巧的反应,她见到他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和他们第一次见面就要他命的情况完全不同。毕巧就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竟也能笑着面对他。看楼半夏他们都没有惊诧的模样,萧煜也便放下了心。 吃完晚饭,萧煜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楼半夏拆了发髻,披散着头发给窝在她怀里的季阳讲故事,萧煜便也坐在旁边听着。楼半夏脑袋里的故事,除了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就是李双给她灌输的网络小说。 楼半夏当然不能给季阳讲网络小说,便挑着给他讲一些历史趣事,有时候也会讲一些民间传说,季阳都听得津津有味,萧煜也颇有兴趣地跟着季阳听故事。 直到季阳睡着,碧蕊将他抱回屋里,楼半夏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不不回去吗?” “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楼半夏抿了口茶:“我跟芝玟郡主约了明早,你就不怕被她堵住吗?” “我们俩的事情在晏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你以为她会不知道吗?”萧煜将楼半夏打横抱起,“我倒是很期待她把我们捉奸在床会有什么表情。”能了解到他就是个纯粹的“断袖”,放弃当他的王妃,那就是最好了。 良棋从门缝中看到楼半夏被萧煜抱进房里,关上门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再看听书依旧不冷不热地看着书,良棋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听书,我们一定要分开吗?” “在灵谷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你害怕了?”听书抬起头。 良棋撇嘴:“是有一点,不过也没有很害怕。只是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一个地方生存过,对将来后悔发生什么样的状况有些不确定。” 听书的手捋过良棋的头发:“严格来说,你也不是一个人。族里的长辈已经在给你物色族里的青年,他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人说不定还不如我呢。”良棋不以为然。灵师一族避世不出,族人都蜗居于灵谷之中,从族里选出来的青年,从实际经历上来将,还真不一定能比良棋好多少。事实上,听书这样说,也只是想要暂时宽慰他而已。毕竟,分离的决定已经不会再改变。 另一边,楼半夏被萧煜压在门边狠狠地咬住了脖子。楼半夏甚至可以感觉到萧煜的牙齿刺入自己的肌肤,血液渗出,在肌肤表面流淌。她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连挣扎都没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萧煜突然就发作了,但这和她上一次被咬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事实上,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这种带着威胁的撕咬、疼痛,让她感觉到一丝丝的愉悦。 感觉到口中的血腥味变得浓重,萧煜松开了牙关,轻轻舔舐着自己留下的伤口,瞳孔的赤红的颜色。 “你没吃药?”楼半夏轻叹了一口气。 萧煜在她耳边轻笑,温暖的气息喷洒在楼半夏的脖子上:“你不就是我的药吗?” 楼半夏突然翻身,二人的位置调换,萧煜被楼半夏压在门板上。楼半夏唇角微挑,一口咬在了萧煜颈侧,血液登时从她的嘴角溢了出来。萧煜双掌掐住她的腰,将她狠狠往自己怀里揽,似乎要将两个人的身体糅合到一起。 感觉到萧煜的呼吸变得越发地粗重,相贴的身体也有了明显的变化,楼半夏松开牙齿,萧煜却并不想让她离开。楼半夏只觉得眼前一晃,人已经被压在了床上。黑丝散乱地铺展在床铺上,点点血迹沾染在床单上,如同绽开的梅花。 萧煜双手撑在楼半夏头边,两人相抵着额头,靠得极近。虽然喝了楼半夏的血,萧煜眼中的赤红却没有褪去。他深深地看着楼半夏的眼睛,仿佛要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 “这样都没有反应,半夏,你这样可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反应。”萧煜的腿轻轻在楼半夏双腿之间的位置摩挲了一下,眼神促狭。 楼半夏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便放松了下来:“我性冷淡,我不举。” “是这样吗?”萧煜挑起一边的嘴角,仿佛已经看透一切。 楼半夏拢了拢衣服,将萧煜推到一边:“就是这样,毋庸怀疑。” “那我被你勾起来的火怎么办?”萧煜没想到楼半夏说翻脸就翻脸,有些错愕。 “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啊。”楼半夏扯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我要睡了,明早还得见芝玟公主呢,可不能失了仪态。” 萧煜咬牙切齿,最终也只能在楼半夏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翻身下床。半晌,楼半夏都快要睡着了,这人才带着一身冷气回来,竟是还不肯回自己府上去。埋头在萧煜的怀里,楼半夏嘴角微勾。 第二日一早,楼半夏尚未起身,房门便被毕巧敲响:“阿琴,芝玟公主来了。” 萧煜打开房门,瞄见一楼堂厅中坐着喝茶的芝玟公主,还有神色慌张心虚得不行的梅儿,唇角一抿,微微提高了声音:“半夏昨日疲累,现在还没起,你先招待着,不要怠慢了芝玟公主。” “是。”毕巧乖巧回应,返身下楼。 芝玟听到萧煜的声音,抬起头,从二楼的栏杆的缝隙中瞧见萧煜关门回房的背影,手一抖,几点茶水便洒落在她的手上。梅儿慌张抽出帕子给芝玟擦拭,却被芝玟嫌弃地躲过,自己拿着手帕缓缓擦拭着手上的湿痕,柳叶眉缓缓蹙起。 毕巧端来茶点,芝玟问道:“摄政王殿下何时来的?” “昨日我等刚回来不久,摄政王殿下便来了。”毕巧将茶点放下,“阿琴起身还要一些时光,这桃花酥清甜可人,入口芬芳,公主不妨用一些。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奉陪了。” “谁跟你你你我我的,在公主面前,你该自称奴婢。”芝玟公主尚未发作,梅儿先沉不住气了。 毕巧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她便走人了。梅儿捏紧了拳头:“公主,牵情阁的人也太不把咱们当回事了,公主还是不要等了,免得被他们折辱。” “梅儿,”芝玟脸上不见了笑容,“我是不是最近太放纵你了?我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梅儿心中一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错。”跟着芝玟公主,当她认为你错了的时候,直接认错才是最聪明的,任何的辩解和求饶都会让自己更加难过。 芝玟公主捻起一块桃花酥:“起来吧,跪在这儿也是给我丢人。” 梅儿垂首站在芝玟身后,再不敢随意开口。原本她是想找个借口把芝玟公主劝走,却是自己惹得她不高兴了。一会儿若是见了琴公子,他再说两句关于昨日里刺杀的事情,那……梅儿越想越慌张,只能暗自祈祷没有留下把柄。 楼半夏明知芝玟公主就在楼下等着,她却不慌不忙地让毕巧将早饭送到了房里,心道最好芝玟能够识趣地走人,她实在不想跟后宫里出来的女人打交道。 萧煜坐在楼半夏身边替她布菜:“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会招蜂引蝶呢!” 楼半夏斜觑他一眼,嘲讽一笑:“据我所知,芝玟公主远道从祈天到天烬来,可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某人的王妃之位。” “可她现在都能当着我的面跟你私会了,可见她对你的兴趣可比对王妃的位置还要大。”萧煜一脸委屈。 “呵,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为了你来找我麻烦的呢?” 萧煜撇嘴:“我又不傻,后宫争宠的手段我见得多了,她要真是来找你麻烦的,才不会让你这么放肆呢。”萧煜一边说话,一边往楼半夏面前的碗里添菜。 突然,楼半夏停下了往嘴里送食物的动作,身形一晃,筷子上的食物便掉在了桌子上,筷子也从她手中滑落。萧煜的手刚刚碰到楼半夏的背,楼半夏便吐出一口血来,伏在桌上剧烈地喘息着。 “快来人!”萧煜扬声怒吼,同时将楼半夏抱到了床上让她躺着。 众人立即赶到了楼半夏房里,芝玟公主进去也没人拦着。饭桌上,一碗稀粥表面上飘着血,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楼半夏向床内蜷缩着身体侧卧着,一直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姽画扯着她的手给她把了脉,脉搏除了速度快了些,并没有其他异常。但楼半夏脸色苍白,额上都已经渗出了冷汗,如同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阿琴,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良棋伸手摸了摸楼半夏的额头,却摸到了一手汗。 楼半夏缩了缩脖子:“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听了她的话,暂且退出了房间。众人守在楼半夏房门外,并没有离开。 姽画:“萧煜,刚刚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明白,我们只是在吃饭,她突然就吐血了。”萧煜仔细地回想着发生的事情,眼神逐渐落到了芝玟公主身上。他突然有种猜测,该不会半夏是被气到吐血的吧?因为这个女人可能成为他的王妃? 很快,他就自我否决了这个猜测。楼半夏要气也不会到现在才吐血,肯定有其他什么事情发生了。 没等他们担心多久,楼半夏便自己打开了房门,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怕我跑了吗?”楼半夏甚至还有心情跟他们开玩笑,但没有人因此而感觉到轻松。楼半夏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芝玟公主身上,弯了弯唇角,“很抱歉让公主殿下久等了,不过我想今天我可能不宜出行,如果公主殿下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就在这里聊一聊。” 芝玟没有想到先前对她不假辞色的烟琴公子突然改变了态度,竟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欣喜:“当然愿意。” 楼半夏微微点头,将芝玟公主带进了会客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不合适的,所以毕巧和梅儿也跟了进去,至于其他人,都没有被允许进入,包括萧煜。事实上,萧煜也没有太多时间继续留在这里。 芝玟和楼半夏在蒲团上相对而坐,只不过芝玟是正经地跪坐着,而楼半夏却是不顾仪态地盘坐着。即便如此,她沏茶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如真正的贵族般优雅好看。 直到楼半夏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芝玟才回过神来:“琴公子果然名副其实。” “哦,我有什么名?”楼半夏似乎很好奇的样子。 芝玟愣了一下,摇头:“关于琴公子的说法太多,我竟一时想不出一个确切的词句来表达。” “传说再多,我也不过是个生意人罢了。想必公主殿下对我们牵情阁也不是一无所知,你要见我,有何所求?” “所求?”芝玟不太明白,“就不能无所求吗?” 楼半夏淡淡一笑:“每个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目的的,目的便是所求。公主殿下今日前来,若是要同我做交易,是一种索求;若只是和我聊天喝茶,也是一种索求。” 芝玟抿了口茶,清淡的茶香在唇齿间流转:“只要我提出交易,你就能满足我吗?” “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不会拒绝。” 芝玟掩唇轻笑:“如果我要你帮我成为天烬的摄政王妃,你能做到吗?” 楼半夏抬眼看她:“不能。” “为什么?因为你不愿意吗?”芝玟不肯轻易放过这个问题。 “无关我愿不愿意,灵师行事有自己的法则。你是否能成为摄政王妃,或者你将嫁给谁,关乎到天烬和祈天,甚至是整个大陆的时局。若是你已经是摄政王妃了,我不介意帮你稳固地位,但在那之前,恕我不能插手。” 梅儿在芝玟公主身后悄悄翻了个白眼儿,对楼半夏的说辞全然不信。在她看来,这位道貌岸然的烟琴公子,根本就是不想让他们家公主嫁入王府。在外边儿传得跟不理红尘的高岭之花之花似的,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题外话------ 楼半夏:嘤嘤嘤,你们再不订阅我就要被虐了!你萌看我都这么憋屈了…… 第一二一章 不举能有什么办法呢 梅儿正鄙视着楼半夏呢,芝玟公主又开口了,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如果,我要你呢?” “要我?”楼半夏微笑,“那公主恐怕是出不起那个报酬的。” 芝玟公主也不追问报酬,而是稍微降低了要求,话却说得更加露骨了:“那若求琴公子一夜*呢?” 楼半夏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那真是十分可惜了,在下有不举之症,恐怕不能接下这笔交易。” 楼半夏话音刚落,屋内的其他三个女人都震惊地看着她。一个男人,若是有不举之症,非得藏着掖着恨不得瞒一辈子,或者自己偷偷找人治疗,像楼半夏这样直接说出来的估计是没几个。 震惊过后,梅儿的眼神变得轻蔑起来,嘲笑的意思藏都藏不住。芝玟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却仍是无话可说。反观楼半夏,自在得仿佛她只是请芝玟公主喝了杯茶一样。 直到离开牵情阁,芝玟还有些恍惚,梅儿却是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就算芝玟公主又什么心思,也注定被扼杀在瑶蓝里了。 “梅儿。”芝玟公主正要上轿,突然喊了梅儿一声。 梅儿应声,侧耳听着芝玟的吩咐。 “今儿回了行馆就让小桃过来伺候吧。”说完,芝玟公主便钻进了小轿中,徒留梅儿一脸惊愕地等在原地。芝玟公主这意思,分明是要降罪于她。身为最得公主信任的大宫女,梅儿在外也是很有些面子的。只是这份面子今后还有没有,就不一定了。 芝玟公主主仆二人离开之后,毕巧在楼半夏对面坐下:“那个,阿琴,你真的不……不举吗?” 楼半夏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诧异:“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我是个女人吗?”这一点难道渊黎没跟她说过? 毕巧的大脑迟钝地运转着:“好像我应该知道的,但是我给忘了。”摸了摸脑袋,毕巧端起案几上的茶点,“我去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杨柳烧饼。” 毕巧:“……,现在都已经深秋了,马上就冬天了,没有杨柳叶子。” “哦,那随意。” 毕巧气嘟嘟地从会客室出去,良棋与她擦肩而过:“阿琴,你是不是欺负毕巧了?” 楼半夏弯了弯唇角:“我只是说我想吃杨柳烧饼而已,这算欺负她吗?” “……”你高兴就好。虽然楼半夏笑着,但是良棋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心情或许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早晨发生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楼半夏自己应该知道,否则她不会是那样的反应。 良棋抿了抿唇:“阿琴,我不想逼你说你不想说的事情。但是我不希望你太见外,如果你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请你一定要说,好吗?” 楼半夏愣了一下,笑得更加灿烂了:“放心吧,我才不跟你们客气呢。” “那就好。”看着楼半夏真心的笑容,良棋的一颗惴惴之心渐渐放了下来。他一直都知道,楼半夏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她有着神秘的来历,连灵师一族的前任族长渊黎都未必清楚。几年下来,虽然楼半夏确实以灵师自居,但他总觉得她和他们之间有一道沟壑,似乎怎么都越不过去。 下午,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楼半夏坐在窗边,看着雨帘中的街道发着呆,姽画都在她身边转悠好几圈儿了她都没反应。 姽画深吸一口气,在楼半夏耳边大声吼道:“阿琴,回神儿了!” 楼半夏轻叹,将姽画推开,揉了揉耳朵:“我思考人生呢,别烦我。” “嗨呀,你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就跟我们说说呗,说不定我们能帮你排忧解难呢。”姽画坐在楼半夏身边。 楼半夏垂首:“这件事我现在还不确定,兴许只是我想多了。” 听书的人偶方木又长大了些,跟听书不大像,反倒是有点像良棋,也有点儿缺根筋的样子。此时,方木正抱着一个苹果在地上四处乱转。楼半夏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晕乎。 “屋里闷得慌,我出去转转。”楼半夏起身。 姽画拉住她:“外面下雨呢。” 楼半夏不以为意:“没关系,雨又不大,这种天气最适合散步了。” 看着楼半夏撑着伞出了门,姽画轻叹一口气:“散步,我看是散心吧。” “阿琴到底在烦恼什么事儿呢,她明明说不跟我们见外的,还是不肯告诉我们。”良棋鼓了鼓腮帮子,一脚将方木推到在地,看着它在地上挣扎着站不起来的样子,心中的郁闷稍微消散了些。 由于下雨的缘故,路上没有很多人,然而,楼半夏却看到一道人影,如她一般在雨帘中缓缓踱步。那人迎面而来,楼半夏便停下了脚步,等着那人走到她面前。那是一位清秀的公子,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雨中,双目空洞无神,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那人径直从楼半夏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她。楼半夏耸了耸肩,暗道这世间伤心人实在太多,便也不再看那人,继续往前走去。 雨虽然不大,但楼半夏出门时没有换雨鞋,而是穿着寻常的布底靴子,走出去半条街,脚底便感觉湿漉漉的。楼半夏嫌弃地皱眉,瞧街对面前方不远便有卖鞋袜的铺子,便要穿过马路过去。 突然,一匹快马自她身后飞驰而来,楼半夏险险避开,却仍是被溅了几滴泥水。得,顺便再买身衣服吧。楼半夏皱眉看着飞奔而去的人和马,轻叹一句:“果然今日不宜出行。” “嘿嘿。”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旁边的屋顶传来,楼半夏抬起头,便看见一个紫衣白裙的女子趴在屋顶上,脸上带着促狭却无恶意的笑。 “小丫头,你笑什么?”楼半夏问道。 那女子自屋顶翻滚而下,本想潇洒落地,却因为被打湿的青苔滑了跤,狼狈地跌在地上,顿时笑不出来了,捂着屁股喊疼。 楼半夏哭笑不得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叫你嘲笑我,这下遭报应了吧。” 紫衣女子拍了拍身上的泥水,污浊的泥水便从她的衣裙滚落,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看得楼半夏甚是艳羡。 “喂,你是灵师吧?” 楼半夏挑眉:“没错,你找我有事吗?” “唔,我叫朝露。”朝露指了指天空,“就是早晨的露水的意思。” 楼半夏抬头,却只看到满天雨点洒落:“朝露姑娘,我叫烟琴。” “我知道。”朝露点头,“你是牵情阁的头牌,整个晏城都是知道的。” 脸颊抽了抽,楼半夏牵起一个笑来:“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的。” 朝露继续点头,摊开手掌,便是一个白色的福袋出现在她手中,福袋上绣着一朵清丽的牵牛花:“这是我三百年来积下的福德。” “这么丰厚的报酬,说说看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三百年的福德,可不是说拿出来就能拿出来的。朝露如此慷慨,叫楼半夏不得不疑虑她要和自己交易的事情有多难。 朝露牵起楼半夏的手,二人一同跃上屋顶。她指着墙角一簇牵牛花,对楼半夏道:“你看,那就是我。” 楼半夏站在屋顶上,一堵院墙隔开两座小院,一边犹有人迹,一边却是荒芜已久。朝露的本体便长在院墙尚有人居住的那一侧的角落处。 隔壁的那处院子格局很是不错,本该有不少人愿意住的。但这座院子,却是一座“鬼宅”,只要有人住进去,第二天保管被裹着被子扔到外面的大街上。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多了,也便没有人愿意来住了。 朝露姑娘非常诚实地承认了,把人扔到大街上的,根本不是什么鬼,而是她。她觉得自己已经颇为仁慈了,至少还给那些人裹了被子,留了他们一些颜面。至于朝露姑娘为什么这么做,还要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一百多年前,这空置的院落也住着一户人家。那时候,朝露虽然已经开了灵智,却尚未能够化形。每天修炼之余听着两家人的家长里短,朝露也颇得乐趣。渐渐地,她感觉到了两家人的不一样。 她所在的这户人家,每天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吵吵闹闹平平淡淡日子也便过去了。而隔壁的人家,虽然平日里也在为衣食住行而苦恼,但有时候朝露会感觉到隔壁人家的不同之处。 隔壁所住的几个人不太像一家人,更像是主仆关系,那一家人以一个青年男子为尊。有外人的时候,他们称呼那个男人阿文;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叫他少爷。那个时候,朝露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她对那家人的关注纯粹是因为她觉得那个叫阿文的少爷声音真好听。 那个叫阿文的少爷不只是声音好听,朝露还觉得他很聪明,每次那家人遇到什么困境的时候,总是阿文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的。而且阿文会吹笛子,每天傍晚的时候,他都会在院子里吹笛子,每每都能让朝露沉浸其中。 久而久之,朝露开始好奇阿文的模样。她想要越过墙头,看看阿文。 可她那时候只是一株牵牛,想要看阿文的模样,就得让自己的枝蔓长过院墙。她努力地长啊长,可是她太心急了,长得太快,引起了自己锁在院落主人的注意。他们觉得她爬得太高了不好看,也担心她长过了院墙引得邻居不快,于是便将她好不容易长出来的长枝剪掉了。 她不断长高、长长,也不断被剪……后来,她放弃了。她想着,只要她潜心修炼,等她化形了,就能够见到阿文了。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内丹正在成形,最多十年,她就能化形,朝露跃跃欲试。 她依旧每天能够听到阿文的笛声,但那笛声越来越忧伤,越来越悲怆,听得朝露心里十分难受。但她依旧贪婪地倾听着,她甚至暗自幻想着,等她化了形,便可以越过墙头,去抚平阿文心里的忧伤。 然而,没等到朝露化形,阿文就死了。 朝露在察觉到隔壁的气氛越来越悲伤、越来越沉郁的时候,她也开始不安。她急切地想要化形,想要去见一见阿文。可是她越心急,灵气就越是凝结不起来。 那一日,隔壁哭声震天,朝露拼尽全力让自己的元神挣脱了本体,飘到了隔壁。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副棺木被抬出院子。到最后,她也没能见到阿文一面。她坐在墙头上,看着几个穿着粗布麻衣、戴着白头巾的人将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从他们的谈论中,朝露得到了一些关于阿文的信息。 阿文曾经也是个富家少爷,但并不是晏城人士。一天夜里,贼人闯入了他家,杀了他全家。而阿文因为那日留宿在友人家中,幸免于难。等他回到家中,便只看到一家人的尸体,家中财物也被掠夺一空。 在出事之前,阿文的父母曾经给他和一位小姐定了婚事。家中出事之后,阿文便去找那位小姐,却被人一百两银子打发了出来。阿文没有办法,只能先回到自己家中,用曾经的准岳父给的一百两银子给父母姐姐办了葬礼。在整理宅子的时候,阿文和伺候他的中年夫妇却发现了令人意外的消息——谋杀了他们家的人,和与他定过亲的夏家有关系。 在他父亲身死的书房内,阿文发现了他和夏家小姐定亲的信物。 阿文不敢再在家中呆下去,便卖了家中的宅子,带着一对老仆来到晏城。本来他是想来投靠母亲的娘家,到晏城才知道,母亲的娘家人已经不在晏城了。阿文不愿意再继续奔波下去,便买了这座小院子住下了。 朝露觉得,这是她跟阿文的缘分,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让她遇到阿文,也许这也是上天给她的机缘。这座院子,她一直替阿文守着。 ------题外话------ 芝玟:我以为我已经够奔放的了。 楼半夏:我可以更奔放! 第一二二章 一群切开黑的游戏 “你想帮他报仇?”楼半夏猜测。 朝露摇头:“不,我已经去过阿文的家乡了。姓夏的那户人家早就已经不在了,听说夏家小姐在阿文离开后没多久就嫁给了府尹的儿子。没过两年,那府尹因为贪污受贿被拉下了马,夏家也遭受了牵连。夏小姐和府尹公子一起被处死,夏家作为姻亲被流放守边,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雨越下越大,楼半夏已经看不清墙角那株牵牛,油纸伞也已经阻挡不了雨水打湿她的衣服。楼半夏将伞面压得更低了些:“那你想做什么?” 朝露揉了揉自己的脸:“这件事已经成了我的一个心结,导致我的修为停滞不前。我想见见他,我想知道这个让我魂牵梦萦的阿文到底是什么模样。” “呵,”楼半夏淡淡一笑,“你就不怕他长得并不好看,让你失望?如果他长得好看,兴许那位夏家小姐也就不会转投别人的怀抱了。” 朝露歪了歪脑袋:“我不在意他长得好不好看,我只是想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让我彻底放下阿文。” “你就这么确定,你在见到他之后就能放下,而不是陷得更深吗?” “我不确定,但我想试试。无论如何,总比我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好。”朝露出了口气,仿佛轻松了一些,“所以,请你让我见他一面。” 楼半夏摇头:“你所知道的那个阿文已经死了,我无法将你带到他身边,我能找到的只是他的转世而已。” “我不在乎。”朝露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没心没肺。 楼半夏也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唇:“那么,交易达成。” 阿文全名秦希文,原籍天烬宿城,在晏城病死之后被两个家奴带回宿城与他的亲人葬在一起。百年过去,秦希文应该已经投胎了。宿城距离晏城有十来天的路程,楼半夏并不准备自己过去,而是将任务交给了良棋。 没错,只有良棋一个人。 一开始良棋还有些不愿意,一个晚上过去便也想通了。大家这么安排,也都是为了他好。良棋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之后,听书便悄悄地跟了上去。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跟着归跟着,除非良棋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听书是不会现身的。 “看阿棋那样子,还以为他要上战场呢。”姽画失笑。 楼半夏嚼碎了口中的硬糖:“对他来说,跟战场也差不多了。” “你说,秦希文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姽画展开画轴,“感觉像是个病弱苦情公子哥儿,就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唉,对了,听说城北的戏园子新排了一出戏。反正咱俩闲来无事,不如一起去看看?” 楼半夏兴致缺缺:“讲什么的呀?” “听说是讲一个君王和他的宠姬两情相悦却生离死别的故事。” “庸俗。” “那个宠姬是个男人。” “……去看看。” 姽画憋笑着撑起伞:“我一猜你就感兴趣,我还听说,这本子还是以你和萧煜为原型写的呢。” 楼半夏蹙起了眉头:“你听谁说的?” “我也不清楚,就听谁说了这么一嘴。怎么,有问题吗?”姽画看到楼半夏变得严肃的神色,不由得也疑神疑鬼起来。 “兴许是我想多了,你先过去,我先去摄政王府一趟。”虽然觉得是自己太多虑了,楼半夏还是决定先去找一趟萧煜。在这种时候出现这种话本子,的确有些触线了。 萧煜听说了这件事以后,显然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上:“这件事若是无心的人来看,不过是一场戏文,可若是落到有心人眼里,这戏文就是有所暗指的了。”以萧煜和楼半夏为原型,写一场君王与宠姬的戏,若是被人蹬鼻子上脸深究起来,那就是萧煜意图谋权篡位了。 无论哪个朝代,君王对这种事情总是十分敏感的。 “我得赶紧进宫去。”萧煜匆匆披上外袍,“半夏,你去戏园子盯着,不要让人借机生事。” 楼半夏点点头:“我知道。” 等楼半夏到戏园子的时候,这场戏刚刚开始。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位“君王”在戏文开始的时候,是一代权臣。楼半夏眼睛看着戏台子,神识却将整个戏园子都笼罩了起来,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姽画压低了声音:“看你不太轻松的样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楼半夏压了压唇角:“有没有问题,不是我说了算的。” 这边戏台已经开唱,皇宫之中,好戏亦登场。 诸葛家家主诸葛破云和萧煜几乎是前后脚进的皇宫,萧煜刚跟萧长风说了戏文的事情,外间便有内侍通传,说诸葛破云求见。萧煜和萧长风对视一眼,转入屏风后躲着,萧长风便让诸葛破云进来了。 诸葛破云满面愤慨,却依旧恭恭敬敬地给萧长风行了礼。待萧长风让他起身,诸葛破云才像是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了一般扬起声音:“启禀圣上,微臣今日在茶楼中喝茶之时,听闻一件大逆不道之事。”先交代情境,将自己“故意”的成分摘出来,声明这件事只是他在巧合之中听闻。先不明说,非得吊着人的胃口,让萧长风自己追问下去。既然是皇帝自己要听的,那他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也便怪不得他了。 萧长风十分配合:“哦,诸葛爱卿不必顾忌,直说便是。” “陛下!”诸葛破云痛心疾首,再次跪地,“微臣听闻,城北的戏园子新排了一出戏,以摄政王殿下和那牵情阁的烟琴为原型!”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是觉得那戏园子冒犯了摄政王?”萧长风做出听不懂的样子。 诸葛破云的表情愈发沉痛:“陛下,那出戏乃是一出帝王戏,讲的是一代权臣与男宠谋朝篡位的故事,陛下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明白本王不甘做区区摄政王,要谋夺大位吗?”萧煜的声音突然响起,将诸葛破云吓了一跳,半晌没说出话来。 萧煜走出屏风:“诸葛大人真是忧国忧民忧天下,本王自愧不如。不过这件事本王已经同陛下禀报过了,大人您,晚来一步。” “你,你……” 萧煜冷笑一声:“边关战士浴血奋战,尔等却还在这里为了自己的利益玩儿些阴谋诡计,将用性命守边的士兵置于何地,将天烬子民的安危置于何地?” “我,我……” “我什么我,在本王和陛下面前,你有什么资格自称‘我’?简直大逆不道!” 萧煜咄咄逼人,诸葛破云节节败退,终于承受不住扑倒在龙案前:“微臣冤枉啊!微臣只是前来提醒陛下,以免陛下中了贼人的计谋啊!摄政王殿下这些年来为我天烬鞠躬尽瘁,臣等有目共睹,又怎么会怀疑摄政王殿下有这种心思呢?臣,臣以为,此事背后定有阴谋,意图让陛下和殿下产生嫌隙,分化我天烬朝堂。” “说得好。”萧长风击掌,“朕也以为,此事背后大有阴谋。不如就请诸葛爱卿替朕调查此事,相信不出十天半个月,爱卿一定能给朕一个满意的交代。” “微臣……” “本王也觉得诸葛大人定能胜任,不会任由小人使那离间诡计,否则怎么称得上咱们天烬的栋梁之才呢,又怎么能撑起偌大的诸葛家呢?”萧煜再次打断了诸葛破云的话,将他的退路给堵死了,并且预设了结果,不容反驳。 诸葛破云胸中憋了一口闷气,怎么都发不出来,只能忍着这口气应下了这个差事。 等诸葛破云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御书房,萧长风歪在了龙椅上:“这些老家伙,非得给他们找点儿事儿才能安分一点。” “其实皇叔有件事,本来想等陛下完全掌握了朝堂局势之后再说的。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皇叔觉得,早点说也无妨。”萧煜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皇叔这二十多年过得太累了,想歇歇了。” “皇叔,您这是什么意思?”萧长风坐直了身体,“您这是要抛下你单纯的侄儿面对那群居心叵测的狐狸独自逍遥吗?” 萧煜没理他的怪腔怪调:“请陛下好好说话。皇叔又没有说现在就要走,至少得等到陛下能够完全掌控局面的时候。到那时候,臣若是还在陛下面前晃荡,陛下就该嫌弃皇叔了。” “那皇叔你准备去哪儿啊?” “不知道,到时候半夏想去哪里,我就跟她去哪里。”提起楼半夏,萧煜的眼神便柔和了许多。 萧长风嗤笑一声:“皇叔对那烟琴还真是情根深种,可皇叔你乐意跟着人家,人家也不一定乐意带着你啊。过段时间,等你和芝玟公主大婚了,他转脸儿就能把你给踹得远远的。” 萧煜挑眉:“臣并没有说过会迎娶芝玟公主。” “啧啧,”萧长风咂嘴,“朕可是听说了,芝玟公主都去牵情阁找烟琴麻烦了,要说不是因为你,朕才不信呢。” “芝玟公主去牵情阁的时候,臣刚好也在。按照臣的观察,芝玟公主看上的只是摄政王妃的位置,而不是臣本人。” 萧长风皱了皱鼻子:“朕知道,皇叔你说过嘛,芝玟公主看上了烟琴公子。但是,你现在还是摄政王,她就不可能放弃王妃的位置。皇叔你也知道,现在这个局面,既然祈天抛来了橄榄枝,咱们就应该接着。” “臣可以不做摄政王。” “朕不会允许的,至少现在不可能允许。” “那如果,臣乃将死之人呢?”想起早前楼半夏的那口血,萧煜灵光一闪,“如果嫁给我注定了要守寡,她还会嫁给我吗?” 萧长风嘴角抽了抽:“皇叔,您想怎么着?”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中飞出一匹快马,往晏城外飞驰而去。前线暂时稳住的消息刚刚传出来没多久,晏城百姓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又被这匹快马弄得心惊胆战的。有些门道的人想方设法地打听着消息,很快就有似是而非的言论传了出来。 据说,摄政王殿下正跟陛下商议事情呢,突然头脑发晕、口吐鲜血、栽倒在地,陛下赶忙召了御医过去,却只是稳住了摄政王的病情,没办法将摄政王治好。陛下大发雷霆,将给摄政王殿下看病的太医痛骂一通,派人出京城找神医谭千秋去了。 “听说之前摄政王殿下受伤,险些丧命,便是这位谭神医将殿下救了回来。” “你是说之前贪墨案的时候?” “嘿哟,你们说说,有没有可能是王爷先前的伤没好利索,这次又复发了呀?” “有道理,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养个小半年怎么能好呢?可是现在咱们天烬正值多事之秋,摄政王殿下也不得休息,可不得累得旧伤复发嘛。” “唉唉,我今儿瞧见牵情阁的琴公子往城北的戏园子去了,咱是不是得去告诉他一声儿啊?” “对啊,走走走,咱们一起去。” 楼半夏正精神紧绷注意着戏园子的动静,突然被人告知门外有人找自己,不由得多想了些。前来传话的小二看她有些犹豫,急道:“琴公子,那门外一群人堵着也不是回事儿啊。看他们的样子,像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您还是赶紧出去看看吧。” 一群人? 楼半夏伏在姽画耳边吩咐了两句,便随着小二出去了。 被一群陌生人围住的感觉并不好,楼半夏站在人群中,耳边是他们杂乱的声音。皱着眉,楼半夏隐约听到“摄政王”“吐血”之类的。 “停!”楼半夏抬起手,将她围住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楼半夏随手点了一个长得顺眼的男子,“这位大哥,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琴公子,咱们刚刚得到消息,摄政王殿下在皇宫里吐血晕倒了!御医都束手无策,陛下正派人去寻谭神医呢,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楼半夏眨了眨眼睛,吐血,晕倒?这情节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 ------题外话------ 《独宠灵徒:丫头,矜持点》陌雪殇文 她在孤儿院中长大,从小被人当做怪物躲避。 好不容易熬到高二,一场车祸本已丧命,却被神秘男子复活,收为徒弟,开启异世界的大门! 第一二三章 将计就计 “谢谢你们来告诉我这件事。”楼半夏向众人道了谢,转身回了戏园子。 众人面面相觑:“琴公子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他不应该赶紧进宫吗?” “嗨,琴公子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介布衣,没有宫里的传召也进不了宫啊。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那祈天国来的芝玟公主看上了咱们摄政王,看来是要成摄政王妃了。” “既然如此,也就难怪了。只是可怜了琴公子……” “切,有什么好可怜的。琴公子天人之姿,又是那什么灵师,前途大着呢。说不定,咱们摄政王还阻了人家的大好前程呢。”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唉,世事无常啊。” 楼半夏回到座位上,姽画便凑了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楼半夏轻轻摇头,表示没什么大事。她去见萧煜的时候,萧煜还好得不得了呢。再说要是萧煜真的吐血晕倒了,皇帝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人去找谭千秋。按照宫里御医的效率,少说也得忙到晚上才能得出他们“无能为力”的结论。 这边楼半夏一点动静都没有,那厢芝玟公主得到消息便立即进了宫,直到夜幕降临才出了皇宫。而那时候,楼半夏才刚刚往皇宫去。既然放出了生病的消息,萧煜暂时是出不了皇宫了。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楼半夏也只能进宫去看他。 萧煜在宫中“生病”这件事,落在一些人眼中,他就是生病了;落在另外一些人眼里,这是个阴谋啊。 今儿城里刚上了一出新戏,摄政王转眼就陷在宫里出不来了。他哪里是病了,分明是被皇帝给囚禁了。最近暗地里流传着“当今圣上并非真龙天子,摄政王才是能担大统之人”的说法,再被这么一出戏一激,皇帝能无动于衷吗? 朝臣中暗流涌动暂且不论,楼半夏找到萧煜的时候,人正靠在床上吃着被“偷渡”进来的烤鸡。一听到动静,守在一边的梁硕便将烤鸡揽到了自己怀里啃,萧煜一抹嘴便躺下装昏迷,脸色煞白,还真像那么回事。 “装得不错,只是梁硕你该被打板子了。”楼半夏从窗户跳进房里。 梁硕将嘴里的肉吞了下去:“挨板子属下也认了。琴公子,您是不知道,王爷为了装病,连晚饭都没有吃呢!” 楼半夏挑眉:“我不认为你们家王爷饿个一顿两顿的能出什么事。” “既然有条件让自己舒服一点,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萧煜又坐起身,“你怎么来了?” 收到萧煜的眼神,梁硕自觉退下,将空间让给了萧煜和楼半夏。 楼半夏抱臂站在床前:“我就是来问问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免得我坏了你的计划。” “其实,原本我只是想让芝玟公主放弃嫁给我这个想法。可是往这儿一躺,我觉得我这病还有些其他的作用。” 萧煜这人切开黑,要不然也不能在朝中那群老狐狸的围攻下把控住大半朝堂了。他躺在这儿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些没事儿就喜欢脑补的家伙,估计要多想了。八成,他们会认为他是被萧长风给囚禁了,或者,会认为他吐血是因为被萧长风给下了毒。 只要他们显露出“皇帝跟摄政王已经决裂”的消息,有些人,说不定就得露出狐狸尾巴来。 “你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最好再时不时无意地显露出你对我的担忧。”萧煜拉住楼半夏的手,“最好,你能去见芝玟公主一面。” “最好,能劝劝她,让她嫁给你,做出为你拉拢祈天势力的样子。”不必萧煜将话说全,楼半夏就自己接了下去。 萧煜拉着楼半夏,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安静了半晌,楼半夏才听到萧煜的声音:“对不起。” “干嘛突然跟我道歉?” 萧煜将楼半夏抱得更紧:“我不该搭理芝玟公主的,还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委屈。” 楼半夏失笑:“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我明白你也是为了顾全大局,身不由己。虽然你的确让我受了委屈,不过我会向你讨回来的。” “我倒是希望你不懂事了。”萧煜暗自嘀咕着,没让楼半夏听清。如此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的楼半夏,让萧煜觉得她真的有可能像萧长风说的那样,随时将他踹得远远的。简单来说,就是楼半夏让他没有安全感了。这样的话萧煜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只能在自己心里憋着。 回牵情阁的时候,楼半夏又路过朝露所在的那个院子。飞上屋顶,楼半夏便看到朝露用自己的枝蔓打了个秋千,自己坐在秋千上晃荡着。住在这处的人家只是普通人家,此时已经睡下了,只在一扇窗户处透出昏黄的烛光,投射出一个女子埋头做针线的身影。 “你在这儿荡秋千,也不怕把人家吓着。”楼半夏轻飘飘地落到朝露身边,悄无声息。 朝露惊喜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楼半夏:“这家人在这儿住了十多年了,他们害怕隔壁闹鬼闹到这边儿来,太阳一下山他们就不出来了,门窗都锁死了,吓不着他们。倒是你怎么过来了,难道阿文已经有消息了?” “没有,良棋和听书已经出发去宿城了。根据我的推演,秦希文要投胎也就在宿城附近。” 朝露有些失望,但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那你来干什么?” “我刚要回去,路过这里,就想来看看你。” “你……”朝露缩了缩脖子,“你不会看上我了吧?我跟你说,我对你可没那意思……” “你想多了,”楼半夏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未免你继续误会,我这就走了。不过你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症结所在,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免得衍生了心魔,更加难以抽身。” 看着楼半夏飞身离去,朝露长叹一口气:“要是能不想,我也愿意啊,可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 回到牵情阁,楼半夏一夜未眠。不管是真的还是做戏,是计谋还是真情,要她去求自己的“情敌”,还是求“情敌”嫁给萧煜,着实让楼半夏有些难受。 “这委屈我是受了,以后该怎么讨回来呢?跪搓衣板儿吗,可是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就这么念叨着,天就亮了。在毕巧的连声阻止中,汪哲闯入了牵情阁,一脚踹开了楼半夏房间的门。 汪哲原本情绪酝酿得足足的,但一对上楼半夏的眼睛,他的气焰瞬间便被压了下去,小媳妇儿似的挪到了楼半夏面前:“琴公子,对不起啊,我也是按照王爷的吩咐办的。” 楼半夏收回目光:“萧煜让你踹我门了?” “没……”汪哲的声音越发低了,“王爷让我表现得着急一些,焦虑一些……”他话还没说完,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双白色的靴子,飘过一抹衣角。一抬头,楼半夏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 楼半夏顿了顿脚步:“我先出去,你在后面追我,等我进了行馆,你就进宫。” “属下明白。” 因为一夜没睡,楼半夏的脸色不算太好,倒是符合了她应该表现出来的虚弱。于是,这天一早,晏城的百姓都看到一向淡定的琴公子终于不淡定了一回,形色匆匆地去了祈天使臣暂住的行馆。 “我刚才好像看到一直跟着摄政王的副将进了牵情阁,是不是摄政王真的出什么事了?” “琴公子昨天多淡定啊,那副将今天一来,就成这样了,依我看,摄政王可不一定是病了。”一个提着药包小厮打扮的男人可惜地摇摇头。 旁边的路人听他这口气像是知道什么内情的,纷纷聚了过来。那小厮却像是守着什么秘密一样,死活不肯开口,众人越发地感兴趣起来。汪哲追楼半夏的时候看到这处聚着不少人,慢了脚步听了一耳朵,嘴角轻轻一勾。 那厢,行馆中的芝玟公主正在用早饭,便听人来通传说牵情阁的琴公子来了,立时让人收了饭桌,将楼半夏请进了行馆。至于后脚到的汪哲,便被不留情面地拦在了行馆外。 “琴公子可是贵客,更是稀客,今日来找本宫有什么事?”芝玟公主穿着一身简单的宫装,却依旧气质高贵端庄。 楼半夏埋着头,调动体内的灵力在脸上逼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实不相瞒,我今日是为萧煜和公主殿下的婚事而来的。” 芝玟公主喝茶的动作一顿,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琴公子,你不必担心,本宫已经不准备嫁给摄政王了。” “不不不,我是想请公主嫁给摄政王。”楼半夏赶忙解释,“只要公主嫁给摄政王,摄政王的病就有好起来的可能。” 芝玟几不可查地蹙眉:“为什么?” 楼半夏敛下眼睑:“公主身上有能治摄政王的病症的东西。” 芝玟虽然任性,但毕竟是皇宫里出来的人,对一些事情有独特的敏感。要是她身上的其他东西,楼半夏完全可以直接跟她求那件东西,而不必一定要她嫁给萧煜。只有她嫁给萧煜才能带给萧煜的东西,只有她身上牵系的势力和人际关系。 这么说来,有人说萧煜是被皇帝给下了药囚禁在了皇宫之中,是真的了? “琴公子,不是本宫不帮你们。只是本宫是一个女人,现在本宫要选择的是未来的夫婿,是要跟本宫共度一生的人。本宫不能冒险,你明白吗?”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若是她真嫁给了萧煜,而萧长风又准备弄萧煜了,那她也得跟着遭殃了。她所代表的祈天势力是能帮萧煜一把,但在这种情况下,祈天不会选择让同盟国发生改朝换代这种事。所以,她也只能拒绝了。 楼半夏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作揖:“我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芝玟公主伸手扶起楼半夏,还在她胳膊上使劲捏了一把:“不过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牵连到你身上的。” “多谢公主。”楼半夏苦笑,深深作揖之后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行馆。芝玟公主看着楼半夏的背影,轻叹一口气。 回牵情阁的路上,楼半夏收到不少同情的目光。她双目放空没有焦点,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却叫人看出几分落魄。面前的路突然被一个人挡住,楼半夏偏头看他:“有事吗?” 那人恭敬地弯下腰:“琴公子,我家主人请你到府上一叙。” “你家主人是谁?” “当然是能帮摄政王一把的人。”楼半夏仍在犹豫,那人又催促道,“时间不等人,晚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楼半夏眼神一闪,逐渐变得坚毅起来:“好,我跟你走。” 从行馆出来,楼半夏便有意放慢了脚步,便是让人有机会拦住她。在她“万念俱灰”之际,是最好趁虚而入的了。果不其然,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高门大院,森森府邸,“严府”二字高悬门楣。楼半夏心中猜测,找她的应该是当初被她吓傻了的严淞的父亲。 严缺端坐厅堂之中,看着楼半夏逐渐走近,小心地藏好脸上的愤恨。严淞是如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的,他笃定,跟牵情阁脱不了干系,可惜一直没有证据,否则他必要将其千刀万剐!但是现在,他必须对楼半夏和善以待。 “琴公子,请上座。”明明只是中年男子,严缺的头发却已经花白。 楼半夏从坐下,便直直地看着严缺,眼中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严缺慈爱一笑:“老夫知道琴公子忧心摄政王的安危,也就不绕弯子了。琴公子聪慧通透,应该明白,摄政王病得蹊跷,且病得极重。老夫此处有一道方子,能治摄政王的病,只是需要一个药引。” “什么药引?”楼半夏追问。 “银龙逆鳞。”盘龙令! 楼半夏咬破了下唇:“龙鳞哪里是那么容易拿到的,更何况还是逆鳞!” ------题外话------ 萧煜:哦买达令,你的嘴唇怎么破了,快让我舔舔,这么好的血别浪费了。 楼半夏:…… 第一二四章 被抓了个现行 “哈,”严缺一笑,“琴公子不必担心,这银龙逆鳞不必你亲自去屠龙取鳞。据老夫所知,在摄政王的别苑‘明月听松’中,便藏着一片银龙之逆鳞。这别苑旁人进不去,对琴公子应该不难进去。” 楼半夏微微张开嘴巴,有些惊诧的模样:“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是假,你自己去试试不就知道了?”严缺捋了捋胡子,“老夫愿意把治好摄政王的方子给琴公子,琴公子是否也该给老夫一些回报?”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犬子近来神志不清,听闻琴公子是有大神通之人,可否替犬子治一治病?” 楼半夏抿唇:“烟琴自当竭尽所能。” 严缺满意地点头,让人来带楼半夏去严淞的院子。 距离严淞所在的院落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楼半夏便听到那边传来严淞呼和的声音,和一个女人惨叫呼救的声音。 “你是女鬼,我要杀了你!” “少爷饶命啊,我,我不是女鬼,我是艳艳……” “哈,你是艳鬼,敢出来吓本公子,本公子定要将你灭了!” “啊,不要,救命啊……” …… 走近了看,院门被从外面上了锁,还守着两个侍卫,应该是怕里面的人跑出来。 待楼半夏在院门前站定,守门的侍卫便掏出钥匙将锁打开,放楼半夏进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楼半夏推开院门,便有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女人扑了过来。然而她还没跑到门口,便被套着脖子的绳索束缚住了,再也不得前进一步。 绳索的另一端,是神色狰狞、瘦骨嶙峋的严淞。 陡一见到楼半夏,原本还气焰嚣张的严淞顿时露出惊恐的神色,扯着那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子连连后退。那女子被严淞挡在身前,像是对楼半夏做出威胁。 楼半夏抬起右手,冲着严淞的方向,做出一个抓握的动作。严淞顿时便失了力气,瘫软在地,那女子便趁机跑了出去。 随着楼半夏的靠近,严淞的表情越来越惊惶,却无力逃跑,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楼半夏。楼半夏在他身边蹲下,伸手在他眼前一抹,严淞便晕了过去。 “把他抬进屋里去。”楼半夏起身招呼门外的侍卫。 那两个侍卫应当是事先得了吩咐,对楼半夏的吩咐甚是配合。待严淞被安置在了床上,楼半夏便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不一会儿,袅袅琴音自屋内传出,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叫人昏昏欲睡。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琴音戛然而止。 楼半夏看着严淞从床上爬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感觉怎么样?” “这个身体不错。” 严缺不知何时也已经到了严淞的院子,见到正常的严淞自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在他面前作揖,严缺大喜过望,拍着严淞的肩膀久久说不出话来。严缺身后还有一个素衣妇人,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应当是严淞的母亲。 严缺只顾着严淞,那妇人却是走到了楼半夏面前,深深福身:“多谢琴公子治好了我儿。” 楼半夏虚虚扶了她一把:“夫人不必如此多礼,这本就是我和严大人的一桩交易。” “只要你将药引找来,老夫定会将摄政王殿下治好。”严缺也看了过来。 楼半夏微微点头,径直离开了严府,往摄政王府走去。明月听松的名头她是听过不止一次了,但明月听松到底在哪里,她还真不知道。自摄政王府揪了抱着酒壶自我陶醉的幻月,楼半夏便出了城。 “你一只都不能化形的虎妖,喝什么酒啊。” 幻月打了个酒嗝:“人们都说借酒浇愁,我主人都快病死了,我自然也是要愁一愁的,自然也要借酒浇一浇,嗝~” “接下来往哪里走?” “往你心里走。” 楼半夏一个爆栗砸在幻月脑袋上:“给我好好说话。” 幻月被砸得一个激灵,小脑袋清醒了一些,终于能好好指路了。虽是如此,楼半夏到明月听松,还是走了不少弯路。猫科动物的脑回路,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楼半夏要进明月听松,还真没人拦得住。关于盘龙令,楼半夏也是十分好奇。都说盘龙令是用银龙的逆鳞制成,可要拿到银龙的逆鳞可不容易。龙鳞坚硬,要将龙鳞雕刻成令牌,寻常修士都做不到。 自无人看守的院墙外跃入明月听松,属于皇家建筑的气派扑面而来。从外面看还不觉得,只有走进明月听松,才能感觉到它真正的魅力。楼半夏信步走在鹅卵石铺陈的小道上,一点也看不出着急的样子。 幻月被扔到地上,晃晃悠悠地稳住了身体:“烟琴,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呀?” “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啊?这段时间,我把这整个庄子都转悠遍了,这庄子里有什么东西,没有我不知道的。”幻月颇为自豪。 楼半夏停下脚步:“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可你不是一只老虎吗,为什么会跟猫一个习性?” 幻月刚刚翘起来的尾巴顿时僵住了:“大概,也许,可能是装猫装久了,我这不是为了装得更像一点嘛。” 楼半夏懒得拆穿它:“那你有没有看到一块盘龙令,据说是银龙逆鳞雕刻而成?” 幻月歪了歪脑袋:“我好像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那东西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我要用它去钓鱼。” 幻月咧了咧嘴:“钓鱼?嘿嘿,又不一定要用真的。” 楼半夏眼珠子一转,幻月说得也有道理。盘龙令谁也没见过,就连它到底在不在明月听松都是个未知数。她拿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盘龙令,谁也不能说它就是假的,除非,那个人见过真的盘龙令。 楼半夏心里有了主意,更加不着急了。明月听松的景致十分不错,楼半夏权当来观光的了。转悠了小半晌,楼半夏心里开始奇怪了。皇家建筑的构造一般都是坐北朝南,东西对称,依山傍水,注重风水布局。 明月听松从结构上并不对称,只能说错落有致。从风水上看,它也并没有特意追求最佳风水布局,反而有某种阵法的感觉。楼半夏也不敢乱走,虽然幻月信誓旦旦说不会有问题的,但她并不觉得人和猫是一样的,万一被困在某个角落里就麻烦了。 楼半夏有意深入研究一下明月听松的布局,但日头已经升上了头顶,楼半夏本就没有吃早点,这会儿也是饿了。况且,庄子里一直有侍卫来回巡逻,楼半夏活动起来并不方便。反正这庄子是萧煜的,回头找萧煜看看明月听松的设计图纸,比她这么在庄子里转悠来得方便多了。 楼半夏刚跃出明月听松的高墙,便被一堆手持长矛的兵士围住了。 “琴公子,请跟我们走一趟。”头戴高冠,身着锦衣官服,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从兵士后走到楼半夏面前。 楼半夏可以肯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但他分明是来抓她的,但眼神并不凌厉,甚至算得上和善,有些安抚的感觉。 幻月从墙头跳到楼半夏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一舔,替她解了惑——魏侯,萧煜的好兄弟。 楼半夏一点都没有反抗,就跟着魏侯走了,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执长矛的禁军“护送”,着实吸引眼球。用脚趾头想,楼半夏也知道是严缺告的密。但是楼半夏并不生气,跟灵师做交易,可不是说反悔就能反悔的。 楼半夏一介布衣,虽说被抓了个现行儿,却没有人敢上前押她,任由她自己走进了皇宫,从容得仿佛只是回家一般。幻月一直跟在楼半夏身后,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人在意一只猫的动静。 “你别慌,不会有事的。”魏侯放缓了脚步,与楼半夏并肩而行。这样一来,楼半夏更不像是被押进皇宫听审的了,更像是被请入皇宫的。 虽然楼半夏并不慌张,但魏侯一番好意,楼半夏还是朝他点了点头,以表谢意:“多谢魏侯宽慰,不过魏侯你还是前行两步比较好,免得落人话柄。”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不止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魏侯现在宽慰她几句,落在某些人眼中,说不定就会被曲解为上下串通,沆瀣一气。这种事情,你知我知,大家却不知道,八张嘴都说不清楚。 楼半夏被带到了朝殿的偏殿,这处偏殿一般都是用于处理不适合在朝堂上讨论却必须公审的事情,换句话说,这里是皇帝的公堂。皇帝主审,礼部、户部、兵部尚书听审,魏侯负责拿人。 楼半夏站在堂下,萧长风坐在高处的龙椅上,礼部、户部、兵部尚书及魏侯分立在下首两侧。殿内三步一内侍,殿外是重重武装侍卫,楼半夏完全被当做了罪大恶极的犯人了。 “大胆烟琴,见了陛下,还不下跪!”萧长风身边的内侍用他那尖细的嗓音训斥着楼半夏的无理。 楼半夏抬起头,腿一点都没有弯下来的意思:“陛下福泽深厚,受我这一跪是没什么。可是其他人,我可不敢保证我的腿弯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放肆!”诸葛破云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楼半夏轻蔑一笑,朝着诸葛破云的方向深深一揖。诸葛破云以为她是怕了,正要冷哼呢,背脊一阵酸麻,顿时便动弹不得了。张张嘴巴,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有了这一出,就算楼半夏要跪,也没人敢受了。 萧长风举起拳头挡在唇前咳嗽了两声:“罢了,算起来烟琴公子还算朕的恩人,跪不跪的就算了。现在人也来了,你们有什么话直说吧。” 魏侯上前一步:“启禀陛下,根据严尚书提供的线索,臣的确在明月听松堵到了烟琴公子,遂将其带到圣前听审。但是,属下没有看到盘龙令。” “哼,找到盘龙令,他自然得藏得好好的,魏侯可曾搜他的身?”西门宇接话。 魏侯并不看他,视线一直落在地面的铺砖上:“尚未。” 西门宇吹胡子瞪眼:“连搜身都没有,魏侯是否想包庇他?” “本侯要是想包庇烟琴,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按照律法,在得到主审官手令之前,不得对嫌疑人进行相关搜查。这条规矩诸位大人不会不知道吧?”魏侯虽然是行伍出身,跟萧煜混久了,怼人也是有一套的。 萧长风换了个姿势:“诸葛爱卿,你说说。” 刚刚缓过劲儿来的诸葛破云沉吟一声:“的确有相关条例,不过臣等平日里都是主审,故而……此条例用得并不多。今日陛下主审,确实该由陛下下令才能搜身。” 萧长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嗯,那就搜吧。”魏侯正要上手,却又被萧长风给叫停了。烟琴现在是萧煜心尖尖儿上的人,要让别的男人把他上上下下摸个遍,回头萧煜肯定得找机会折腾他。当然了,动手的人会更难过。为了魏侯,也为了自己,萧长风阻止了要动手的魏侯,让自己身边的内侍下去给楼半夏搜身了。 楼半夏张开双臂,任由内侍在自己身上摸索。意料之中的,内侍从她的袖袋中找到了一块银色的令牌,令牌之上雕刻着一条盘旋的、栩栩如生的银龙。 “盘龙令”被呈送到萧长风面前,萧长风接过“盘龙令”,脸色有些难看:“烟琴,这可是你从明月听松找到的?” 楼半夏直直地站着,并不说话,其他人就当他是默认了。 萧长风盯着她:“你为什么会去明月听松找盘龙令?” 楼半夏看了严缺一眼:“今天上午,严缺大人将我请入严府,说他有方子能治摄政王殿下的重病,但需要一片银龙逆鳞作为药引。也是严大人告诉我,在明月听松能够找到银龙逆鳞。作为交易,我替严大人治好了严淞公子的疯病。” “严爱卿,烟琴说的可是实话?” 严缺上前一步:“启禀陛下,确有此事。但这只是臣引蛇出洞的计谋,其实臣也不能确定在明月听松能够找到盘龙令。上天眷顾陛下,让盘龙令得归正主。” 第一二五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楼半夏蓦地笑了:“严大人,您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没有怀疑,就按照您的计划去了明月听松吗?” 听出楼半夏话里有话,严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不成,烟琴在救治严淞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 “你对淞儿……” “严大人还记得我的身份吗?”不等严缺把话说完,楼半夏便继续追问。 严缺的眉头皱得更紧,楼半夏只是平民,能算的上身份的…… “灵师?” 楼半夏嘴角咧得更开:“对,我是灵师。你跟我的交易,也是你跟一个灵师的交易。我作为交易的一方,已经完成了我的承诺,交易已经进行了一半。但你毁约了,导致交易失败,你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吗?” “发,发生什么?”看着楼半夏的眼睛,严缺隐约意识到,可能楼半夏还留了一手。 楼半夏歪了歪脑袋:“你放心,暂时,至少今天之内报应还不会来reads;。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免得你不知道担惊受怕是什么滋味。”楼半夏顿了顿,“至于盘龙令这件事,若非严大人你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久闻大名的盘龙令,竟然就藏在明月听松。我是不是可以怀疑,这件事其实是严大人精心策划、离间陛下与摄政王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 楼半夏这话说得太过直白,严缺气得脸色通红,也许其中也有被楼半夏道破事实的气愤。 听楼半夏说到这处,萧长风便又看向诸葛破云:“诸葛爱卿,昨日朕让你调查的事情,爱卿可曾查出什么线索?” 诸葛破云低头:“启禀陛下,臣无能,暂时没有什么结果。那戏文是戏班子里专门写戏的先生写的,那位先生身家清白,并无可疑之处。据他自己交代,他只是化用了摄政王与烟琴公子的形象,套用了现在百姓爱看的经典帝王戏的套路,并无其他意思。” “是吗?”楼半夏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我怎么觉得,这出戏写得一点都不专业,一点都不像是那位先生的风格呢?” 西门宇双手扶着腰带,拉长了声调:“我怎么没听说,烟琴公子还有听戏的爱好呢?” “您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就好像您不知道您儿子跟您小老婆搞在一起了一样。”楼半夏摇了摇头,看着西门宇的表情要多同情有多同情。 萧长风坐在上头,险些没憋住笑。轻咳一声:“烟琴,你是说,那出戏不是那位先生自己写的?” “启禀陛下,”楼半夏上前一步,轻轻一揖,“牵情阁曾遭受小人放火报复,损失惨重。经过调查,草民发现此事盖由草民在兴隆赌坊替摄政王赢了严淞、付关、庄穆息、西门双城和诸葛连轩五位公子引起。而摄政王之所以会在兴隆赌坊跟五位公子赌博,乃是受到五位公子盛情邀请。他们赌的,不是银钱,而是名下的房产。此事引起草民和摄政王的怀疑,后来我们发现,五位公子是冲着摄政王名下的别苑‘明月听松’而去。” 楼半夏说到这里,诸葛破云便打断了她:“胡闹,空口无凭,陛下圣察,绝不会受你蛊惑!” “谁说我没有证据了?”楼半夏直起背脊,负手而立,“不如,咱们把五位公子请到这里来问上一问?” 没有人说话,挡着皇帝的面,几位尚书自然不能说不,否则便有露怯之嫌。但他们也确实不想让他们过来,万一他们手脚不干净,真的让楼半夏拿到了什么证据…… “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意见,那便传吧。”萧长风乐得看戏,反正奏折有正在“养病”的摄政王替他看,“朕有些饿了,他们没有半个时辰也来不成,诸位爱卿就跟朕一块儿吃顿饭吧。” “臣等不敢。”严缺、西门宇和诸葛破云齐声婉拒。 萧长风站起身:“既然诸位爱卿这么说了,你们自便。魏侯和烟琴,你们可不要驳了朕的面子。”这是不给魏侯和楼半夏拒绝的机会了,虽然他们俩原本也就没想拒绝就是了。楼半夏从明月听松出来就是因为她饿了,魏侯是刚准备吃饭就被一道皇命给从饭桌上拉下来了。 三位尚书大人就眼睁睁地看着“罪犯”跟“主审”吃饭去了,而他们只能干站着。 楼半夏刚吃没两口,梁硕便出现了:“琴公子,王爷让你过去。” “这么明目张胆,不太好吧?”魏侯促狭地挤了挤眼睛。 楼半夏擦了擦嘴角:“我相信陛下已经完全掌控了皇宫的局势。” 萧长风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半个时辰之内回来就行。咳,动静别太大reads;。” 到萧煜“养病”的地方,楼半夏还是继续吃饭。这次倒是不用梁硕偷渡了,正大光明地摆了一桌子饭菜。 “怎么,你不用装病了?” 萧煜将楼半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配合外界局势,一是暗示我病得并不重,二是昭示皇恩浩荡,不曾亏待我。”到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是皇帝真的好心,这就见仁见智了。 吃饭间,萧煜问道:“你真的从明月听松找到了盘龙令?” 楼半夏咽下口中的汤羹:“盘龙令是我伪造的,但是明月听松的确有些奇怪,你改日将明月听松的建筑设计图给我看一看。” “明月听松是我父皇找能工巧匠设计建造,有什么问题?” 楼半夏手肘撑在桌面上,歪着脑袋看着萧煜:“你们家人的脑回路从来就跟旁人不一样,根据我的观察,明月听松里至少隐藏着三个阵法。” “阵法?”萧煜摇头,“我身边有精通奇门遁甲的奇士,他也曾跟着我去过明月听松,他可没看出里面有什么阵法来,是不是你看错了?” 楼半夏收回目光:“我不是贬低你身边的谋士,但是有些阵法,他还真不一定知道。我肯定,你父亲请来的能工巧匠之中,或者说你父亲的身边,一定有修士。” “咳咳!”萧煜险险被茶水呛了一口,“半夏,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楼半夏耸了耸肩,放下筷子,“我吃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继续回去听审了。” 萧煜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对上那五个刺头儿,你有把握吗?要是没把握,就让魏侯上,别冒险。” “他们落到我手上,算他们倒霉。”楼半夏弯起嘴角,拍了拍萧煜的手,“就算你落到我手上,也是我想让你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 等吃饱喝足的萧长风带着吃饱喝足的楼半夏和魏侯回到偏殿的时候,萧煜口中的五个刺头儿已经等了半晌了。在萧长风出现之前,他们还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内侍尖细的通传声响起,所有人都变得十分乖巧。 “见礼就免了,烟琴,你可以开始了。”萧长风歪在龙椅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楼半夏转身面对重新回归整齐的“晏城五少”,唇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得人无端心凉。 “在牵情阁起火的当天夜里,你们就在牵情阁对面的茶馆里遇到了一个形容可怖的女鬼,是以第二天茶馆一开门,你们就惊惶狼狈地跑了出来。我说得可对?” 没有人说话,即便有人想要开口否认,也张不开嘴巴。 “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是默认了。其实你们也不用否认,因为我认识那夜吓唬你们的女鬼。要是你们愿意,我可以现在就把她招来,当场对峙。” 严淞惊慌地后退一步:“这就不必了,我,我承认。” 楼半夏点头:“牵情阁对面的茶馆,每天酉时准时关门。牵情阁起火是在半夜,而那个时间诸位竟然还在茶馆之中,这是为什么?” 依旧没有人说话,楼半夏转身看着严缺等人:“诸位大人可知道,各位公子大半夜的不在家里睡觉,不在温柔乡里沉沦,跑到空无一人连烛火都不上的茶馆里干什么?而且,牵情阁距离诸位的府邸有一段距离,其间至少有两家茶馆,无论从口味还是距离的因素考虑,几位公子都不至于跑到牵情阁对面的茶馆去。”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你还是没拿出确切的证据reads;。”西门宇皱眉。 楼半夏淡淡地撇他一眼:“证据分为人证和物证两种,五位作为当事人的公子,还有当日里在茶馆徘徊的女鬼,都是我的人证。诸位公子,可想再见那女鬼一回?说实话,小白长得还是很漂亮的。” “不不不,不必了。”严淞连连摇手,“当初的确是,是我们受了教训,怀恨在心……” “严淞!”严缺气得脑门儿就要冒烟了,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一遭,他早前就不该让楼半夏把他给治好了……不对,现在的严淞跟以前的严淞性子有些不太一样! 严缺阴蜇地盯着楼半夏:“是你,一定是你乘着给淞儿治病的机会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楼半夏嗤笑一声:“严大人,我们灵师行事是有自己的原则的。若是我对你阳奉阴违,上天将会对我降下惩罚。烟琴自认无法承受天道的眷顾,可没有严大人您胆子大。” “空口无凭!”严缺甩了袖子,转过身不再看楼半夏。 楼半夏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纵火的主谋都已经亲口承认了,还是您儿子亲口所说,可您就是不相信,我能怎么办呢?哦,您怀疑我对您儿子做了手脚,不如咱们再让其他人说一说?”楼半夏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原本动弹不得且开不了口的其他四位公子便觉得身上一松。 刚要开口喊冤,突然一道大力撞击在他们的膝窝处,五人齐齐跪倒在地。付关率先开口:“陛下饶命,草民,草民知错……”有付关开头,其他人也此起彼伏地开始求饶。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这比他们承认更能说明问题。 三位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已经有很久没有这种比压着打自己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了。他们本以为萧煜被“幽禁”,再把魏侯先控制住,从“不理俗事”的烟琴身上下手,便能狠狠地将萧煜一军。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他们被反打了。 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严缺等人恨不得将他们塞回娘肚子里去重生一回。 萧长风接过内侍送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众位,咱们是不是该回归正题了?严淞,你来说说,你为什么想要摄政王的明月听松?” 严淞瑟缩了一下,微微抬起头:“回禀陛下,草民想要明月听松是因为……是因为……因为草民听说明月听松中藏有先皇的珍宝。”严淞话音刚落,便被身边的庄穆息狠狠地拽了一把。 萧长风饶有兴味地挑眉:“先皇有宝贝藏在明月听松,朕怎么不知道,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人说话,严缺赶忙上前:“启禀……” “爱卿闭嘴,朕问的是他们。严淞,我看你态度不错,还是你继续说吧。只要你将真相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朕可以对你从轻处罚。” 严淞偷偷地瞄了自己的“兄弟”们一眼,往前膝行两步:“草民遵旨。” 明月听松藏有先皇的宝物之说,并非空穴来风。晏城五少注意到明月听松,是从某日他们花天酒地之后遇到一个小偷开始。那小偷打他们身边经过,撞到了付关,被跟着他们的小厮一把拿下。付关一摸自己的腰间,钱袋没了,遂对小偷进行搜身,果然在他身上发现了付关的钱袋。 与此同时,他们还在这个小偷身上发现了十颗大小完全相同、形状圆润毫无瑕疵的珍珠,而包着珍珠的绸缎,乃是皇家御用。这小偷都偷到皇家了,他们便想将小偷送到官府去。那小偷死活不肯去,抱着他们的腿求饶,说他愿意告诉他们一个秘密。 他所说的秘密,便是明月听松藏着先皇的无上珍宝。据他自己交代,那些珍珠便是他潜入明月听松,在一间空置无人的房间里找到的。 第一二六章 违背交易承诺 一间空置的房间里都能找到这么好的珍珠,可见明月听松中的确有数不清的财宝。他们虽然都是世家子弟,但家中的钱财并不归他们管。每次向父母伸手要钱的时候,少不得被数落几句。若是能拿到藏在明月听松中的宝物,他们就可以尽情逍遥了。 更让他们心动的是,那小偷说,在明月听松最安全、最隐蔽的地方,藏着始祖皇帝的信物。若是谁能拿到那信物,便是皇帝也得礼让三分。到时候,他们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 一开始得了这个消息,他们还不太信。但是在他们回家旁敲侧击,知道明月听松曾是先皇的行馆,且是先皇在崩逝之前最常去的行馆之后,便有些相信了。试探性地派了几波人去明月听松,一个人都没能回得来。 若是明月听松没有秘密,又何必守得这么严实呢? “故而,我等便想找到明月听松中的宝物。当日在兴隆赌坊,我们本来就快成功了,却被突然到来的琴公子打破了计划,还坑了我们一把,我们便想报复他一把。”严淞的额头抵在地砖上,“我等已经知错,请陛下降罪。” 萧长风摩挲着从楼半夏身上搜出来的“盘龙令”:“所谓的先祖传下来的信物,便是这盘龙令吧?可要说拿着盘龙令的人朕也得礼让三分,朕怎么不知道?先帝去世之时朕跟摄政王就在边上,若真是有这件事,先帝没有理由不说。烟琴,这盘龙令真的是你从明月听松找到的吗?” 楼半夏微微一笑:“启禀陛下,这‘盘龙令’是我根据这段时间以来所了解到的有关盘龙令的信息仿出来的,为的就是引蛇出洞。陛下,我来到晏城将近两年时间。这两年来,发生了诸多事情,最让我为难的便是关于摄政王关于陛下的事情。摄政王对皇位无意,这一点,我知道,陛下也知道。但却一直有人以此挑拨陛下与摄政王的关系,更有甚者拿一个根本无人见过的盘龙令传播谣言。两年来的一桩桩、一件件,我莫不记在心上。而将这些事情糅合到一起,便是一出皇权聚散,争权夺势的好戏。诸位大人,在贪墨案中被拔除了不少羽翼吧,飞得没有以前高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西门宇冷冷地看着楼半夏。 楼半夏毫不畏缩地瞪了回去:“我以为我的意思很明白了,这些事情便是你们五大世家意图夺权搞出来的!攘外必先安内,如今边关正在打仗,朝野不稳,便是给外敌创造机会” “放肆!” “你给本王退下!” 西门宇刚要上前,便被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呵退。无病无灾、面色红润,健康得不能再健康的萧煜从殿外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殿内人的心上。 在萧煜身后,还跟着几个抬着大箱子的侍卫。箱子被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只听着便让人知道箱子的沉重。 “启禀陛下,臣来请罪。”萧煜屈膝跪地,背脊却挺得笔直,跟着他进来的侍卫也纷纷跪下。 萧长风走下高台,亲自将萧煜扶起:“皇叔何必行如此大礼,又何罪之有啊?” “臣未及禀报陛下,便擅自搜了几位大人的府邸。”萧煜抬起头,“这些箱子,便是臣从几位大人府中搜出的可疑物件。”萧煜话音刚落,严缺、西门宇和诸葛破云便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前的这个人是萧煜,他们可不觉得他会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带到这里来。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皇帝、摄政王和烟琴共同协作设下的一个局,为的就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本该更小心一点,行事更周全一些,可是他们对自己的布局太过自信,也太小看了皇帝和楼半夏。 由于接下来的事情涉及到皇权朝堂,楼半夏自请离开。即使她不自己提出来,其他人也不会让她留在那里的。与她一同出来的,还有晏城五少。曾经意气风发,或者说横行霸道的五个纨绔子弟,跟在楼半夏身后就像五只失去父母庇护的小鹌鹑。 “喂,是你对我们做了什么吧,所以我们才会完全任由你摆布!”庄穆息叫住楼半夏。 楼半夏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他们:“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只对严淞下过手。至于你们四个人,谁知道呢?人在做,天在看,世间因果循环,善恶终报。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楼半夏便加快了脚步,其他人想追都追不上。 楼半夏没有回牵情阁,一出皇宫,她便放出了一只灵鹊送消息回去,而她自己,则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萧煜到牵情阁找楼半夏,毫无意外地扑空了。姽画告诉萧煜,楼半夏有事回灵谷去了。虽然姽画的语气十分平和,甚至算得上轻松,但萧煜心里却止不住地慌张:“姽画,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或者你回去看看她?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姽画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琴办事向来周全,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说不定她明天就回来了。我暂时不能离开牵情阁,也不能将你带去灵谷,抱歉。” 萧煜闭上眼:“不,你不明白。我能感觉到她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她在害怕什么。她为什么会回去,你们明明刚刚出来没多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想一想,想一想……”萧煜捂着自己的额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实上,姽画也不知道楼半夏为什么会突然回灵谷去。楼半夏传给她的消息只交代了她的去向,却没有谈及原因,她早已放出问信的灵蝶,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回应。 “如果你们在交易的过程中,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会发生什么事情?”萧煜隐约记得楼半夏曾经说过这件事,但他当时没有在意。但是今日,她与严缺的交易之中,违背了自己的诺言的似乎不只是严缺。严淞太配合他们了,萧煜不得不怀疑,楼半夏是不是对严淞做了什么。或者说,现在的严淞身体里,还是原来的那个严淞吗? 姽画的脸色顿时变了:“你说什么?阿琴干了什么?” 看到姽画的反应,萧煜更慌张了。潜意识里,他不想认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我还不确定,阿琴不是那么没有理智的人……”但是该死的严淞的确跟以前的模样大相径庭啊! 萧煜晃了晃脑袋,转身便走:“我必须去见见他……” 姽画没有拦着萧煜,她也不知道萧煜口中的“他”是谁。在堂厅中站了一会儿,姽画便冲向了后院,碧蕊和季阳正在后院晒月亮。但是现在,他们不能如此悠闲了。姽画需要在牵情阁等良棋和听书的消息,她只能让碧蕊回灵谷看看。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她!”碧蕊比萧煜更加慌张,她很清楚,作为灵师,如果在交易中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将会遭到天道的惩罚。这是他们蒙受恩泽的同时,所必须遵守的法则。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惩罚,竟让前辈们在典籍中竟无一点记载,只口耳相传一次次警告后辈们,不要冒这样的风险。 楼半夏的确回了灵谷,但她确信,不会有人能够找到她。当她从悬崖半腰处摔下来的时候,她便知道,惩罚已经降临。她掉落的地方,还是熟悉的景象,却也仅仅只是熟悉而已。她走到灵谷的入口,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看到记忆中的竹子建筑。 她体内空空,完全没有任何灵力的迹象。她明白,她又被困在某个小空间里了,或者是与现实平行的空间。难怪没有人知道灵师违背诺言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若是他们不能走出这个空间,除了他们自己,又有谁会知道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充其量,失踪? 没错,楼半夏失踪了。碧蕊在灵谷没有找到她,任何地方都没有,姽画用追踪术也只能追到灵谷附近,便失去了她的踪迹,她便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萧煜去见了严淞,但他已经恢复了那副疯癫的模样,他问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因为严缺入狱,严家一片混乱。萧煜的到来,让他们感觉到危险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丝曙光。严夫人,也就是严淞的母亲,顶着飘摇的家族接待了萧煜。即使他毫不顾及严府的脸面直接闯了进来,即使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严淞掐得晕死过去,但他是可能能够保住严家这么多人性命的人。 正当萧煜准备离开严家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人”。他就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门外月光清朗,地面上却没有他的影子。严夫人,以及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小厮,都仿佛看不到他一般。 萧煜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顿了顿脚步:“跟我走。”那“人”深深地看了严夫人一眼,便转身跟着萧煜离开了严府。 “你知道我的目的。”严府外幽静的胡同里,萧煜和没有影子的男人相对而立。 “当然,你刚刚逼问严淞的时候,我就在附近。” “你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跟琴公子的交易,出于对琴公子的感谢,我乐意将我知道的与你分享。” 在楼半夏被请入严府的路上,这个叫宋威的男人便与楼半夏达成了交易。他帮楼半夏完成她的计划,楼半夏帮他搞垮严府,让严家彻底翻不了身。其实,殊途同归。楼半夏根本没有治好严淞的疯病,她只是让他的灵魂暂时沉睡,让宋威进入了他的身体罢了。 楼半夏完成了她和宋威的交易,却违背了和严缺的交易。所以,她真的…… 萧煜恍恍惚惚就要离开,却被宋威再次叫住:“喂,你不想知道我跟严家的关系吗?” “本王并不感兴趣。” “琴公子为了让你顺利分裂五大家族,不惜冒险违背承诺,你就不想将他们彻底打垮吗?” 萧煜顿住了脚步:“你想说什么?” “跟我合作,我可以帮你把五大家族踩到泥地里去,让他们再也爬不起来,任你摆布。” “本王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是宋锲的儿子。” 宋锲,虽然现在这个名字或许没有很多人记得,但萧煜不会忘记。曾经跟着先祖皇帝打天下的神威将军,即便逝世多年,他的威名却会留在那一代人心中。宋锲在四十岁的时候有了一个儿子叫宋威,可惜宋威却没有继承宋锲的军事天赋,虽没有长成一代纨绔,却也算不上俊秀之才。且宋威在二十四岁之时,宋锲病死,宋威很快也因为遭到仇杀身,宋家绝后。 萧煜仔细打量着宋威:“你是宋锲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威冷下了脸色:“我守着我的仇人,伺机报仇,有什么不对吗?” “你跟严家有什么仇?本王并不记得严家和宋家有过什么交集……” “王爷当然不知道,当年被派来杀我的杀手在复命的时候便被杀死,这件事,除了当事人之外,谁都不会知道。”宋威抬手拍着严府的院墙,“我当年根本不是被仇家寻仇而死,而是严缺找杀手杀了我。” 萧煜眯起眼睛:“他杀你的动机是什么?” “因为当时他不是严家唯一的继承人,而他却想成为唯一的家主。如今的严夫人,曾经是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人。” 严夫人的父亲,曾是宋锲的副将,在战争结束之后被封了侯爵。娶了严夫人,严缺便能如虎添翼,顺利继承严家家主之位。但只要宋威活着,严夫人就不可能嫁给旁人,无论从她自己的主观意愿来看,还是从严夫人的父母的意见来看,都是如此。 但在当时严缺的眼中,宋威不过是个失去父亲庇佑又碌碌无为的可怜虫,碾死他并不困难。所以,他大胆地做了这件事,并且利用他缜密的心思抹去了一切可能牵连到他的痕迹,假造出他是被仇人杀死的迹象。 ------题外话------ 感冒了…… 第一二七章 禁止的世界 宋威的死让尚未嫁给严缺的严夫人伤心欲绝,严缺便在此时趁虚而入,对严夫人嘘寒问暖,与她一同追忆宋威。在所有人都在劝她看开点,接受宋威去世的事实的时候,严缺的存在就像她世界里的一抹温暖的阳光。显然,严缺就是这样打算的,他成功了。在走出宋威逝世的阴影之后,严夫人嫁给了他,而严缺也便成了严家主。 此后,宋威的死逐渐被人淡忘,但宋威自己不可能忘记。他不会忘记濒死的恐惧,也不会忘记严缺奸计得逞时狂妄恶心的嘴脸!他一直留在严府,便是想要报仇解恨——杀身之仇,夺妻之恨! 但他的力量太过渺小,严缺谨小慎微,甚至随身带着自国安寺中求来的护身符,家宅中更是供奉着一尊金佛,他在这里完全受到压制。他无计可施,只能给严夫人托梦,但严夫人就像从来没有做过那些梦一样,她丝毫不为所动。 楼半夏的出现给了他报仇的机会,他不可能放弃。 萧煜靠在墙上,头脑中胀鼓鼓地疼痛着。一桩陈年旧案,却牵涉良多。若是这件事被揭发出来,严家是肯定要垮的,这对他们国内的稳定大大有利。但是…… “没有证据,即便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但没有证据,”萧煜摇头。“本王也不能拿一件没有证据留存的陈年旧案去处置严家。” 宋威低下头:“并不是完全没有证据的,就像烟琴所说的,人证物证都是证据。当初被杀的那个死士,有个弟弟,现在在城中卖豆腐为生。我笃定,他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 萧煜深吸一口气:“好。这件事本王会交给严夫人的娘家哥哥去做,若是当年之事的确如你所说,相信他一定会给世人一个交代。” * 楼半夏在独有她一人的世界中徘徊着,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她一个人的世界。她体内雷友任何灵力,连身体都比外界虚弱许多,走不到一个时辰便需要停下来休息。这个世界与外界相似却不同,一日之间便历经四季。 日出为春,正午盛夏,日西入秋,子夜深寒。 楼半夏曾以为,她不会承受疾病之苦,但在这里,她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风寒。喉咙间的刺痒让她忍不住咳嗽,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声响,却更让人感觉到世界的沉寂,感觉到孤独。 楼半夏找了一间山洞暂时存身,她试图用古老的方式升起火堆,但她失败了。无论她做什么,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 当她摘下一朵花,残留的枝桠会迅速开出一朵一模一样的花朵,而她手中的,则会迅速枯萎,化为灰烬消散在微风中。一切都是这样,生火便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饥饿与疾病折磨着楼半夏,但她并不想就此认输。天色昏暗,又要下雨了。楼半夏往山洞里躲了躲,以免雨水打到她身上加重病情。 在这里,她也只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出去了吗? 楼半夏闭上眼,努力地想要想出一点什么,却只是徒劳,意识越来越昏沉,很快她便无法自持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阿琴,阿琴?”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头疼欲裂的楼半夏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出现的是她在牵情阁的房间,姽画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着她,脸上带着惊喜的笑意:“阿琴,你终于醒了!” 楼半夏揉了揉脑袋,在姽画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我……回来了?” 姽画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了你一个多月了,你怎么就突然消失了?昨天你回来的时候烧得整个人都迷糊了,我们都被你吓坏了。” “我是自己回来的?” 姽画给她倒了杯水:“这我就不知道了,大半夜的你就倒在院子里,要不是听书起夜,我们暂时都发现不了你。” “听书和阿棋回来了?朝露的事情办得怎么样,秦希文找到了吗?”楼半夏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甘甜的茶水滋润了干燥的喉咙,让她舒服了很多。 “秦希文是找到了,但他双腿残疾,连站都站不起来。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样貌尚且不错。朝露已经离开了晏城,现在应该就陪在秦希文身边了。” 楼半夏轻叹一口气:“她终究还是没能逃得过去。”不过说了几句话,楼半夏的喉咙又开始发痒,不由得咳嗽起来。她这才发现,即便已经回来了,但她体内的灵力却没有回来。意识到这一点,楼半夏咳嗽得更厉害了。 “怎么回事?”萧煜突然推门进来,紧张地凑到了床前摸了摸楼半夏的额头,“怎么会生病呢,你不是说过修士不会生病的吗?” 楼半夏掩唇:“没事,可能是因为灵力消失的缘故。” “灵力消失?”姽画和萧煜异口同声,十分惊愕的模样。 听到这边的动静,良棋和听书也赶了过来。听书把着楼半夏的脉搏,将自己的灵力探入楼半夏体内,果然没有发现任何灵力的迹象。此时的楼半夏,与常人无异。 “难道,这就是天道对你违背承诺的惩罚?” 楼半夏苦笑:“谁知道呢,能活着走出来便已经是万幸了。” 良棋好奇地问道:“阿琴,你还没说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里呢。” 楼半夏抿唇:“我去了一个无人的世界,那里除了我再也没有别人。任何外力都无法改变那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一日四季,风霜雨雪。我失去了灵力,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风寒入体,便生了病。”说起来不过轻飘飘寥寥数语,在那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足以让人发疯崩溃。 萧煜将楼半夏揽进怀里:“别担心,你出来了。即使没有了灵力,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也不会让疾病折磨你。” “呵,”楼半夏轻笑一声,“生老病死,是凡人所必经之苦,你又怎么能保证呢?不过说来好听罢了。” 萧煜轻轻掐住楼半夏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半夏,相信我。” 楼半夏几乎能透过他的眼睛看进他的心里去,她头脑昏沉,却能感觉到他的认真。即便到现在她都没有真切地回到现世的感觉,但她莫名地感觉开心:“好,我相信你。”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是楼半夏的风寒却一直没有好,除此之外楼半夏并没有感觉哪里不好。一晃过去半个多月,楼半夏觉得当下的日子过得忒快,而她因为头脑昏沉,如同一直游离在世界之外,而不曾参与到其中去。 她一直没有得到脚踏实地的真实感,眼睛一闭一睁,便是一天过去。 因为她的风寒,萧煜连谭千秋都请了过来。一碗又一碗的药灌下去,却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楼半夏自己倒是不着急,总是轻松高兴的模样。 芝玟公主嫁给了丧妻的平王,天烬和祈天正式结盟,朝堂大换血,五大世家的气焰被完全压了下去。天烬内忧暂除,边境战况乐观,国内又恢复了一时的安稳。萧煜闲了下来,便时常守着楼半夏。姽画嫌弃他们碍眼,便将楼半夏打包给送去了摄政王府。 萧煜待楼半夏很好,即便她依旧是个男人的模样。每日抵足而眠,萧煜却从未对楼半夏有过分之举,小心翼翼地照料着她的身体。 “等你身体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每当被楼半夏有意撩拨之后,萧煜总会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但,楼半夏一直没有真正好起来。她的病情一直在反复,最差的时候连床都下不来,最好的时候也总捂着嘴巴咳嗽。谭千秋想了很多办法,但无论怎么看,楼半夏都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只是这风寒太过顽固。 看着谭千秋抓耳挠腮,楼半夏笑着劝他:“咳嗽两声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别让我死了我便要谢谢你了。”毕竟这些日子,都是“偷”来的。 楼半夏的好心态让其他人也放心了不少,逐渐没有那么紧张了。只有萧煜,一晃三载,只要一见到楼半夏咳嗽,便觉得心惊胆战,让楼半夏觉得又好笑又感动。没有人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也在乎自己,如果失去灵力能够换回一个完美爱人,楼半夏并不认为自己亏了。独活千年,不如与真心人相守一生。 一切都发展得很美好,但巨变就在一夕之间。 楼半夏从噩梦中惊醒,犹自喘着粗气。本该睡在她身边的萧煜已经不见了,身边的床铺一片冰凉。她咳嗽了两声,门外立即有人推门而入,伺候她洗漱。但那人,却不是她熟悉的毕巧。 “毕巧呢?” “琴公子,请漱口。”侍女并不抬头看她,只低着头递来漱口水。 楼半夏没有接,将人一把拨开,径直走了出去。打开院门,入目尽是刺眼的鲜红。她可以看到远处走过的侍女脸上洋溢着笑意,打打闹闹互相说着什么,但那热闹却传不到这座小院。 两个侍卫守在院门前,将楼半夏拦在院子里,不容她踏出一步。 “毕巧呢?”楼半夏不再看满目的鲜红,只专注地盯着院门前的一棵树。 守门的侍卫还算恭敬:“琴公子,王爷吩咐过,让你这两天就呆在院子里好好休养。至于毕巧姑娘,属下也不太清楚。” 楼半夏也没有继续为难他们,深吸一口气,关上了院门。安静的小院,在热闹欢喜的摄政王府中那么格格不入。有时候,楼半夏会听到一些喧闹的声音,但那跟她毫无干系。 日落月升,桌上的饭菜从早饭,换成午饭,再变成晚饭,楼半夏始终一口未动。新来的侍女并没有劝她吃饭,两相沉默。烛火摇曳,烛芯发出爆裂的声响。楼半夏抬头看去,鲜红的烛泪沿着烛身淌下,如血泪一般。 楼半夏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从烛火下沾取了一滴蜡油。蜡油滚烫,烛火滚烫,她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般。她的大脑愈发不清楚了,她的身体仿佛已经脱离了控制,使用起来很是费力。胸口沉甸甸的,闷得厉害,让人想要将其中的东西抓出来扔掉,好让自己轻松一些。 将蜡油在指尖捻开,蜡油迅速冷却成一层蜡膜覆盖在她指尖,只轻轻用指甲一刮,便碎了,掉了。如同诺言般脆弱。 门外传来小厮和侍卫问安的声音,楼半夏知道是萧煜来了,但她却不想动。懒得动弹,也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卑微。 萧煜推门而入,楼半夏抬头看他,眼前却是模糊的。从她回到现世,她看人总是这样的,总觉得对方脸上蒙着一层轻雾,怎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依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认人。 他什么也没有解释,就像往常一样在楼半夏身边坐下:“怎么不吃饭?” 楼半夏冷淡地看着萧煜:“毕巧呢?” “牵情阁出了点事情,毕巧回去帮忙了。”萧煜十分自然地给她盛了一碗汤,“即使没胃口也还是要吃点儿,饿坏了肠胃我会心疼的。” 楼半夏没有看那碗汤,继续问道:“牵情阁出什么事情了?” “半夏,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应该再继续牵扯到牵情阁的事情中去了。” 楼半夏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刺都要竖起来了:“萧煜,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煜轻轻叹了口气:“你和他们已经不一样了,半夏,不要再为那些事情操心了。现在,你只需要为我操心就够了。”说话间,萧煜便握住了楼半夏的手,轻轻揉捏着。 “萧煜,你想把我当金丝雀来养吗?”楼半夏抽出自己的手,语气更加冷淡。因为生气,她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萧煜无奈地替她拍着背:“你瞧瞧你现在的情况,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楼半夏一把推开萧煜的手,站起身:“外面是在做什么,你要大婚?” 第一二八章 萧煜要大婚 “对,”萧煜吞了口口水,“陛下给我和思萱郡主赐了婚,他需要这样的手段来……” “所以你要娶她。”楼半夏打断了萧煜的解释。 萧煜沉默了一会儿:“是,我要娶她,但她在我这里也只能得到一个王妃的位置罢了。半夏,在我心里只有你。” 楼半夏长叹一口气:“萧煜,我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在你决定娶她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我们的结局。” “你什么意思?” 楼半夏微微弯起唇角:“放我走,我们从此两不相干。” “不可能!”萧煜愤然拍桌,桌面上的饭菜都随之震动了一下。楼半夏正要后退,却被萧煜一把抓住手腕拉倒他身前,与他的身体紧紧相贴,“你是我的,你哪里也不能去。” 楼半夏看着他的眼睛,黝黑的瞳孔中反射出她冷漠的表情。楼半夏突然笑了:“好,我不走。” 楼半夏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萧煜险些没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你说真的?” 楼半夏扭了扭自己的胳膊:“你抓疼我了。” “是我太冲动了……”萧煜松开楼半夏的胳膊,生气生到一半被一盆水浇下来,他有些尴尬。 楼半夏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坐下吃饭,完全没有了之前反抗的模样。萧煜一边替楼半夏添菜,心里却有些慌张。这种感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直到躺在床上,萧煜都胆战心惊,疑神疑鬼。依照他对楼半夏的了解,不说跟他恩断义绝,翻脸是肯定的。但是现在…… 楼半夏侧伏在萧煜身上,鼻尖轻轻蹭着萧煜的脖颈。萧煜使劲将楼半夏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半夏,不要招惹我。” “呵呵,”也许是因为气闷的缘故,楼半夏的声音有些失真,“我招惹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否则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嗯?”尾音上挑,微凉的手指在萧煜腰间摩挲,赤果果的勾引。萧煜要是还没有反应,那他可能就不是个男人了。 “你的身体……” “很好!” 帷帐内的温度逐渐攀升,两道喘息声交杂在一处,令人面红耳赤。 突然,床内传来一声闷哼,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幻月破窗而入,一把扯下了床幔。精致的雕花木床上,萧煜和楼半夏衣衫凌乱地纠缠在一起。本该是香艳旖旎的画面,却因为萧煜胸前插着的匕首而变得血腥诡异。 楼半夏的手还握在匕首上,此时缓缓抽出匕首,鲜血自萧煜的胸口洒落到楼半夏身上,飞溅到床单上。刚才还只是隐约的血腥味顿时变得浓郁起来,空气似乎变得粘稠,幻月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发出威慑的吼声。 “如果不是你拦我那一下,我还想不起来。我说过,你既然招惹了我,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现在又怎么能就这么走了看着你娶了别的女人呢?”楼半夏将匕首在床单上擦干净,衣领松开露出美丽的锁骨,在血色点映下分外魅惑。 萧煜撑在楼半夏身体两侧的手都在颤抖,失血让他乏力,终于,他支撑不住倒在了楼半夏身上。楼半夏微笑着将他拥入怀中,伸手抹了一点血送入口中,享受般地眯起眼睛:“之前你喝我的血喝得欢快,现在也终于一报还一报了。” 刚刚说完这句话,楼半夏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连眼睛都睁不开。继而便是难以忍受的刺痛,如同千万根针扎入脑袋,一些曾经模糊的画面不停闪现。疼痛之中,楼半夏的大脑逐渐变得清醒,一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时终于涌了上来。 如果她失去了灵力,为什么还是男身,甚至为什么还是人身?她应该回到琴里去,重新与焦尾琴融为一体。 三年以来,萧煜的狂躁症从未发作过,甚至连发作的征兆都没有。刚刚她要走的时候,萧煜明显已经被激怒。在萧煜被激怒的时候,眼睛应该会变成红色,而不应该是黑色。 楼半夏突然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着,一脚将趴在她身上的萧煜踢下了床。 假的,又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根本没有出那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她还在那个避雨存身的山洞里,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幻梦,便如同在木须岭中的梦境一样!只是这个梦比那个梦更加真实,又加上她生病头脑不清,所以才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没有再看萧煜一眼,楼半夏穿着一身血衣硬生生闯出了小院,闯出了摄政王府,往牵情阁而去。即便已经是晚上,路上却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看到楼半夏的形容都远远地避开,没有一个人拦住她。 牵情阁的门匾两侧,没有点燃的灯笼在晚风中飘飘荡荡。楼半夏将门拍得“砰砰”响,却始终没有人来开门。掩唇咳嗽了几声,楼半夏放下手时,手心和唇边尽是血色。虽然知道这一切并不是真的,但痛苦却是真切的,咯血的感觉让人想爆粗。 楼半夏抬起手抵住自己的额头,手背冰凉,额头火热。绕到后门,后门依旧紧闭,但门边堆着不少杂物砖块。楼半夏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砖块摞到一起,方便她翻过院墙。 不出所料,牵情阁内一个人都没有。每个人的房间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少了一些东西。香炉里的香料尚未燃尽便被泼灭,桌面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他们离开并不久,就在最近一两天。 “果然如此。” 楼半夏点燃一支蜡烛,逐个走过每一间房间。很快,熊熊大火将整个牵情阁笼罩,外面却没有任何动静。 楼半夏淡然地坐在自己常坐的那把椅子上,窗户被打开,她转头便可以看到天空中从未改变过的半轮月亮。 世间之事,不破不立。想要重新活,便要先死一次。 烟熏雾缭之中,楼半夏仰着头等待着火焰蔓延到她身上来。 “半夏!半夏!” “王爷您别冲动……” “快拦住王爷!” 静下心来,楼半夏终于听到外面有了声音。萧煜声嘶力竭的呼喊,伴随着纷杂的脚步声和劝导声,似乎还有水声。然而,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来不及的,她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余地。当然,她也没想让自己被活活烧死,那太痛苦了。在她决定放火的时候,便吞下了毒药。药效已经发作,楼半夏唇角带笑,逐渐阖上了双眼。 意识抽离,一切都离她远去。楼半夏如同漂浮在黑暗的虚空之中,随波逐流。 蓦地一股力量拉着她下坠,如同失足掉下悬崖,楼半夏猛地惊醒。睁开眼,心绪难定,呼吸起伏,耳边都是自己喘息的声音。天光微微亮,正是凌晨。山洞外积了些雪,正在消融。寒风灌入山洞,吹得楼半夏瑟瑟发抖。 猛地吸了一口凉气,楼半夏伏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嘴角笑意苦涩。从幻梦中挣脱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还不如幻梦呢。 * “半夏!” 萧煜猛地从梦境中挣扎出来,脱口喊出楼半夏的名字。幻月趴在脚榻的软垫上,抬头看了看萧煜,见他只是做了噩梦,便重新趴了回去继续睡觉。萧煜却是睡不着了,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一闭上眼睛,梦中的场景犹在眼前。熊熊烈火将牵情阁完全吞噬,他前襟染满鲜血,捂着胸口在门外呼喊着楼半夏,痛彻心扉的感觉是那么真切。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曾经牵情阁没有燃起来的火吗? 三天了,楼半夏没有一点消息。她没有回灵谷,也没有去任何她可能去的地方。 “半夏,你到底在哪里?”萧煜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不只是萧煜,姽画也做了相似的梦,梦到楼半夏安然无恙地回来,却失去了一身修为;梦到自己和良棋、听书相继离开晏城,分散到各国去;梦到牵情阁被大火侵蚀,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门外传来良棋咋咋呼呼的声音:“画画,我回来了!” 姽画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这不是听说阿琴失踪,匆忙赶路的嘛。原本一来一回要十来天,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今天赶回来的!”良棋佯装擦汗,被姽画敲了脑门儿。 “找到秦希文了吗?” 良棋点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当然了!找不到他我怎么能回来!不过,他的状况不太好,我没把他带回来。我觉得,还是让朝露自己的去找他比较好。” “怎么回事?” 原来秦希文这一世投身在一家猎户,靠在山中打猎,贩卖猎物为生。秦希文是家中长子,如今二十三岁,他下面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弟弟。秦希文在十七岁随着父亲上山打猎之时不慎被野狗咬伤了腿,导致双腿残疾,站起来都困难。 秦希文家中本就不富裕,原本他一个健壮的男丁可以打猎、做工补贴家用,伤了腿之后便成了家里的累赘,很是遭受嫌弃。寻常人一日三餐,秦希文一日只得一餐,说是家里没余粮了要省着点儿吃,秦希文反正也不用下地干活儿,大概也是花不了多少力气的,那便少吃些也无妨。 长此以往,秦希文就算有再好的底子,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当良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瘦削得如同一具枯骨一般了。他的身体可经不起舟车劳顿,良棋只能先自己回来。朝露要见他,就自己去见吧。 “这样……”姽画看着仿佛只是出去散了个步回来的听书,总觉得她在良棋说出秦希文的境况之前就已经知道秦希文如今双腿残疾了。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却想不起来。 良棋见姽画走了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姽画,你想什么呢?” 姽画回过神:“没什么,就是感觉昨晚做的梦有些奇怪。” “什么梦?”良棋回头看到听书,兴奋地跟他挥了挥手,然后继续看着姽画。 姽画眯着眼睛微微摇头:“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冲天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空……” “你说什么?” 萧煜一进门就听到姽画说她梦到了大火,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梦中的火:“你也梦到牵情阁着火了?” 姽画面露异色:“你也……” 萧煜紧绷着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这代表着什么?” 姽画轻吸一口气:“不会有事的……” “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自欺欺人。”听书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姽画,“逃避有用吗?” 姽画撑住自己的额头:“那我能怎么办?回去找长辈们推算解梦吗?” 听书走到萧煜身边,抓住他的手腕,向他体内探入自己的灵力。几乎就在他的灵力进入萧煜身体的一瞬间,便遭到了疯狂的反扑。萧煜一把挥开听书,戒备地看着他。 听书耸肩:“别生气,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能够承受离魂之术。” “离魂之术?” “你与楼半夏有某种血脉上的联系,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我们也许能将你的元神送到楼半夏身边。” 萧煜登时激动了起来:“那就开始吧!” 听书举起一根手指:“你别激动,在那之前,我们先要保证吧你送过去之后,还能再把你找回来。良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良棋点头:“我会准备好的祭坛的。” “萧煜,实际上我们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并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我想,你最好还是先回去把事情交代好,万一你……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混乱。” 姽画并不是吓唬萧煜,离魂之术,就算是天界的神仙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这是要看各人的命数的。若是命硬的人,离魂之术顶多也就让他虚弱几天;若是命薄之人,连离魂之术的祭祀都撑不过去。 听出姽画是要自己回去交代后事,萧煜怔然。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不会勉强你的。这本来就是我们灵师的事情,拖你下水的确不太好……” ------题外话------ 萧煜:吓死本王了! 楼半夏:呵呵 第一二九章:离魂之术 “你们什么时候能够准备好?” 姽画抿了抿唇:“至少得到今晚戌时。” “我会在戌时之前赶回来的。”萧煜表情紧绷,转身便疾速离开了牵情阁。 季阳扶着碧蕊的手趴在栏杆上,神情怏怏:“碧蕊,阿琴是不是跟娘一样不见了?” 碧蕊摸摸他的头发:“不会的,阿琴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她答应过你娘,要把你抚养到成年,天道不会让她食言的。”虽然这么说着,碧蕊却不见得有多轻松。一向好哄的季阳也没有因为她的几句话而开心起来,反而更加失落了。 另一边,萧煜刚刚出了牵情阁便马不停蹄地进了皇宫,并且让人将自己的门客、副将都召往了摄政王府。 面对一进门就开始喋喋不休的摄政王,萧长风听得一愣一愣的,其实什么也没有听进去,良久才反应过来,打断了萧煜的话:“那个,皇叔,你……到底有什么事?” 萧煜双手撑在萧长风面前的龙案上,认真地看着他:“长风,听着,皇叔没有跟你开玩笑,这也不是皇叔对你的任何考验。半夏有危险,我要去救她。但我不知道她身处何处,也不知道她境况如何,我也有可能会有去无回。” 自从登基为帝,萧煜再也没有叫过他的名字。萧长风定定地看着萧煜:“皇叔,你认真的?” “我很认真。” 萧长风身体前倾:“你就不担心你要真的出什么事,天烬会毁在我的手上?” 萧煜眨了眨眼睛:“陛下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得意弟子,你有多聪明,从你还在地上爬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其实这些年如果没有我,你也不一定就真的会变成五大世家的傀儡。相反,你更可能会更快地成长,虽然可能会长歪。现在的你,虽然被我耽误了一下,但也不至于离了我就不行了。” “就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你要抛弃你的国家?” 萧煜站直了身体,背脊挺得笔直:“如果我的国家必须由我来保护,我当然义不容辞。但现在,它并非非我不可。而半夏,除了我,也许没有人能够救她了。”萧煜闭了闭眼睛,“陛下还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当然皇叔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什么是爱情,但是我爱她,我不想再次尝到失去她的痛苦。” “再次?”萧长风迅速抓住了萧煜言语中的不对劲,“你什么时候失去过?” “昨天晚上,在梦里。”萧煜捋了捋自己的袖子,表情十分认真。 萧长风翻了个白眼儿,趴在龙案上:“皇叔,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 “我说过,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即使是在梦里,失去所爱也足以令人痛彻心扉。”萧煜从腰间解下一个锦囊,“这里是我的王印和兵符,有了他们,你行事也会方便许多。我今天回府之后便会宣称外出游历,如果我回不来……陛下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萧长风看着萧煜离去的背影,拿起桌面上的锦囊,小小的锦囊若有千斤之重。曾经他非常想要从萧煜手中拿回这些东西,但现在,萧煜亲手将这些送到他面前,他却不太想接。 跟萧长风受到一样冲击的还有萧煜的门客心腹,他们一个个地跪在萧长风面前求他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萧煜却一意孤行,在距离戌时还有一刻的时候回到了牵情阁。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吃点东西。”萧煜揉着隐隐作痛的胃部,表情有些痛苦。为了将自己的身后事交代清楚,他这一天都没吃上饭。终于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他突然觉得,他要是不死一死的话,有点对不起其他人了。 碧蕊给萧煜下了一碗素面,让萧煜在祭坛完成之前等待的时间里将肚子填饱了。 戌时整,萧煜被姽画带往牵情阁的地下密室,他从来不知道,牵情阁还有地下密室。 幽暗的通道依靠镶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照明,财大气粗得萧煜都没脾气了。萧煜在踏出某一步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奇怪,然而姽画一直没有慢下脚步,他也只能一直跟着她。视野变得有些模糊,萧煜看什么都是重影。 “姽画,我感觉有些奇怪。”萧煜开口叫住姽画。 姽画没有回头:“是结界的缘故,前面不远就是祭坛了。” 果然,再往前走了不远,他便看到了良棋。那是一间独立的房间,姽画将他送到房间门口便不再入内:“良棋在里面等着你,我就不进去了,免得打搅了你们。” 萧煜点头,独自走入房间。房间的地面上布满了奇异的符文,却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并不让人感觉到难受,甚至萧煜看东西都清晰了许多。 良棋盘坐在一个蒲团上,在他面前还有另外一个蒲团,萧煜知道,那是为他准备的。 当他在蒲团上坐下,良棋便睁开了眼睛。现在的他和平时的他有些不一样,看上去比较“靠谱”,没有往常的咋呼和呆萌。 “你别看着我,转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良棋一开口,萧煜突然又觉得他不是那么可靠了。但他还是听话地转了身,背对着良棋。 “你手上的血玉扳指,是阿琴给你的吧。” “没错,她说这是一件法器。” “是不是法器不重要,只要是她给你的就够了。闭上眼,放空思绪,将你的一切都交给我。” 良棋的手贴上他的背部,伴随着呢喃念咒的声音,良棋的手在萧煜背部缓慢地滑动着。 萧煜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绷紧的神经也随着思绪的放空渐渐松泛。萧煜感觉自己的身体很重,而有什么东西很轻,正在脱离他的身体。耳边良棋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也不由自主地开始跟着他默念咒文。 他的左手拇指的位置微微发热,那是另外一股力量。 “不要抗拒它,完全放松,让它带着你走。”良棋的声音传入萧煜的脑海,提醒他。 萧煜吐出一口气,闭上眼,仔细感受着左手拇指处的力量。那股力量仿佛一根纤细的绳子缠绕在他的手指上,萧煜似乎可以感受到它正尽力地拖拽着他的手指,急切地想要将他带往某个地方,可却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一根金红色的线头一般的东西探出那一团,努力地往某个方向扥着。萧煜看着它那么努力的样子,便顺着它的方向挪动了一下。那根“线头”欢欣地抖了抖,再接再厉地继续扥着他。 “跟它走。”良棋的声音再度响起,萧煜不再犹豫,紧盯着自己的拇指沿着“线头”的指向不断前行。 萧煜的身体依旧留在良棋面前的蒲团上,他的元神却已经穿透了重重墙壁和土层,即便他自己并不知道。 良棋在萧煜的身体旁边点燃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看护着火苗,萧煜必须在油灯熄灭之前回到他的身体,否则他的身体可能会被其他的游魂占据。 萧煜随着拇指上的力量一路前行,走了不知多久,那股力量不再为他指引方向,萧煜便也停下了脚步,四下打量。这个地方他并不陌生,再往前走几步便是悬崖,也是当初楼家唯一余下的血脉失踪的地方。 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有人找到安全下去的路径,也没有人掉下去还能爬上来。难道,半夏是掉下悬崖了? 左手拇指处的温热逐渐变成灼热,金红的颜色在萧煜的身体上逐渐蔓延开来,直到将他整个身体覆盖。熟悉的灵力波动引起萧煜身体里灵力的共鸣,为它所用。萧煜眼前如同漫开一层水雾,一个透明球体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萧煜似乎在那球体中看到了一个移动的身影,正要定睛去看,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大力往球体的方向拉扯。那股力量来自于他自己的身体,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一眨眼的功夫,萧煜眼前的光景便完全不一样了。他拇指处缠绕的力量仿佛一瞬间变得无比强大,没等萧煜站稳便拖着他一路狂奔。 这里很安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萧煜听不到任何声响。 “我去了一个无人的世界,那里除了我再也没有别人。任何外力都无法改变那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一日四季,风霜雨雪。我失去了灵力,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风寒入体,便生了病。” 萧煜脑海中突然响起楼半夏模糊飘渺的声音,下意识地,他顺手揪了一把野草。奔跑之中,野草的叶子在他手中化为灰烬飞散在空中,萧煜心中一突,越发加快了速度。 天空中的太阳逐渐西斜,温度越来越低。花朵凋谢,野草枯萎,树叶泛黄飒飒飘落,俨然已是秋日的景象。 楼半夏发起了高烧,不要说到外面去找出路,保持清醒便让她精疲力尽。到这个时候,楼半夏才真切地觉得,她恐怕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说好的我是天命异星呢,就这么挂了会不会太不符合人设啊,要是双儿知道了肯定得狠狠地吐槽刷差评的!”到了这种时候还能跟自己的开玩笑,楼半夏都有些敬佩自己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像一个人一样病死,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短短几日之间,楼半夏便几乎已经体验遍了。 当萧煜被带到山洞的时候,楼半夏已经高烧昏迷。也许是因为寒冷的缘故,楼半夏的身体几乎蜷缩成了一个虾球的模样歪倒在地面上。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萧煜却还是一眼认出了消瘦了许多的楼半夏。 “半夏!”萧煜跑入山洞,将楼半夏从地面上捞起来。看她面色通红,萧煜探手去摸,果然一片滚烫,几乎能够煎鸡蛋了。 萧煜手上沁凉的温度让楼半夏稍微清醒了一点,却还是没能醒过来,只是无意识地用脸颊和额头蹭着萧煜的手掌。 将楼半夏打横抱起,楼半夏额头刚好抵在萧煜的脖颈处,萧煜身上的清凉温度让楼半夏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她是舒服了,萧煜却还是愁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 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开始地动山摇,山洞中碎石纷纷砸下。萧煜将楼半夏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替她挡住砸下的落石。萧煜身上被碎石砸到的地方渗出血来,甚至有锋利的石片划破了萧煜的后颈。 多日以来连口水都没能喝到的楼半夏鼻翼耸动,逐渐凑近的萧煜脖子上的伤口,本能地吮吸着他的血液。 萧煜倒吸一口凉气,想把楼半夏的头挪开,楼半夏却扒得更紧了,萧煜也只能任由他用自己的血解渴:“喝吧,多喝点儿,你得醒过来告诉我该怎么出去。” 萧煜的伤口很快便没有血往外渗了,楼半夏却仍觉得口渴难耐,在萧煜耳边哼唧着:“阿煜,我渴。”干哑的嗓子如同石子从粗粝的砂纸上划过,听得萧煜心肝儿一颤一颤地疼。四下里也没有什么干净的水能喝,萧煜干脆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凑到了楼半夏嘴边。 地动山摇仍未停止,萧煜抱着楼半夏坐在开阔的地方,用自己的血给楼半夏止渴。楼半夏抱着萧煜的手如同婴儿一般吮吸着,萧煜看她脸色稍微好了些,便觉得放血也值了。 楼半夏在天摇地动中睁开了眼睛,看到萧煜的脸的时候,楼半夏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是幻梦……” “什么幻梦?半夏,你得告诉我咱们该怎么出去!”萧煜拍了拍楼半夏的脸,不让她继续睡过去。 楼半夏迷瞪地揉了揉脑袋,感觉到身下地面的震颤,不由得蹙起眉头:“这是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良棋用离魂之术将我送到这里找你,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萧煜扶着楼半夏坐起来,“我刚找到你,就开始天摇地动。你感觉怎么样?” ------题外话------ 明天要跑八百米,好虚……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三零章: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楼半夏反应了一会儿,侧头看着萧煜:“你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离魂之术……” “你傻了吧!”楼半夏突然跟炸了毛的猫一样蹦了起来,急急地扯着萧煜,“你出来多久了?” 萧煜傻兮兮地看着楼半夏笑:“也没多久,就半个多时辰。。しw0。” 楼半夏扶着萧煜直喘气:“我现在比你还像一个凡人,什么也做不了。” “你说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做。”萧煜扶住楼半夏,“你这是怎么了?” 楼半夏扶额:“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你体内的灵力还在?” “在啊,为什么不在?” “我……”楼半夏被哽住了,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她也说不清楚,“那好,你按我说的做。” 萧煜依着楼半夏的指示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六角星阵,又从楼半夏的锦囊中翻出数块灵石置于星阵的六个顶点处,用灵力催动阵法。 楼半夏坐在一边的石头上,双手攥得死紧。她藏身的山洞,是根据她这些天的奔走确定出的此处世界的中心地带。一般而言,维持小世界的力量之源都在小世界的中心,也便是说,中心地带是小世界力量最强盛的地方。但力量最薄弱之处却并非在小世界的边缘,而是在力量之源的外圈。 楼半夏并不十分确定自己“目测”的结果,但现在也没有时间给她重新验证了。这处世界正在坍塌,要么在世界完全毁灭之前离开,要么跟世界一起毁灭,她只能赌一把。 萧煜扶着楼半夏站在六角星中央,闭上眼念着楼半夏教给他的咒文。然而,直到他将冗长的咒文念结束,他们依旧留在原地。 远处的树木一片片倒下,大地裂出深不见底的沟壑。楼半夏咬了咬牙,从腰间拔出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淋漓而下。来不及一点点描画,楼半夏就让自己的血淋在阵法图的轮廓上,一边还催促着萧煜继续念咒。 萧煜虽然担心楼半夏的身体吃不消,但现下的情况的确容不得他们矫情犹豫。 地面的裂纹已经蔓延到阵法图不远处,一旦裂纹将阵法图破坏,他们便将前功尽弃。越是这种时候,楼半夏反而越发镇静,时间仿佛都缓慢了下来。 终于,一条裂纹触及阵法图的边缘。 同时,楼半夏的血在地面上连城一片。 金红色的光芒顿时爆出,将阵法中的楼半夏和萧煜完全笼罩,然后,缓缓消失。 另一边,良棋小心翼翼地往油灯中加着灯油,护着火苗不让它熄灭。萧煜去的地方越远,灯油的消耗就越快。 “你到底是去哪里了,怎么灯油耗得这么快!”良棋捏了一把萧煜的脸,紧绷绷的,并不好捏,让他忍不住撇嘴。 听书正在楼半夏的房间内对她试图追踪她的气息,只要她出现在晏城附近,听书回立即知道,姽画便守在听书身边,护法的同时也为了第一时间获得消息。 “出现了!”听书蓦地睁开眼,“灵谷悬崖。” 姽画点头,立即奔了出去。萧煜一出来就会被良棋的招魂术召回身体,她得去把楼半夏接回来。 * 楼半夏躺在悬崖边,只要她翻个身便会掉下悬崖。地面阴凉,耳边是秋虫的鸣响,天空中的月亮圆得像个白玉盘子。 要是里面能盛上几个炸鸡腿就好了,头脑清醒了但肠胃开始闹脾气的楼半夏这么想着。 体内灵力空虚,但好歹之前备受嫌弃和猜疑的金娃娃回到了楼半夏空空如也的丹田内,这便代表着她的修为再怎么掉也掉不下元婴期去。小世界的灵泉自觉地释放出纯净的灵气,让楼半夏滋养筋脉。 姽画赶到崖边的时候便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要不是她的胸腹尚有起伏,姽画还以为楼半夏已经没气了。按照萧煜的脾性,即便只是找到了一具尸体,他也会把楼半夏带回来的。 “阿琴,”姽画快步跑到楼半夏身边,将她扶了起来,“我带你回去。” 楼半夏扭了扭脖子:“在话本子里,这话若是换作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对一个身娇体弱的女人说,那八成这个女人就得对这个男人以身相许了。” “你瞧瞧你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姽画嗔怪道,“不过看你这样子,至少暂时死不了。” 二人刚到牵情阁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萧煜的吼声:“我要去找半夏,滚开!” “不行,你必须等我把仪式完成否则你的元神可能会……”良棋的话说得飞快,死活拦着萧煜不让他离开。 听书靠在门上凉凉地开口:“都告诉你姽画已经去接她了,你究竟在急什么?” 姽画促狭地对楼半夏笑了笑,伸手轻扣门扉:“开门,我们回来了。” 大门甫一打开,里面便冲出来一个人,直直地往楼半夏身上扑去。楼半夏在冲击之下踉跄后退两步,便被那人死死扣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打更的更夫恰巧路过牵情阁门口,有幸目睹了这一幕,报更的调子都变了,却还是佯作目不斜视的模样,实际上眼珠子斜的都快抽筋儿了。 楼半夏站着让萧煜抱了一会儿,姽画等人早就已经看不下去回屋里去了。临走之前,良棋也不忘撂下一句:“安魂术还没完成呢,阿琴你可别让他跑了。” “抱够了吗,我们是不是能进去了?” 萧煜直接就着抱人的姿势将楼半夏拎进了牵情阁,用脚关上了门,脑袋继续埋在楼半夏肩上。 楼半夏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都好几日没有沐浴更衣了,你也不嫌臭得慌。” “不臭,你是香的。”萧煜在楼半夏颈项间磨蹭了两下,“幸亏你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许拿你自己冒险了。” 楼半夏的下巴搁在萧煜的肩头,抬眼就能看到季阳和碧蕊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他们腻歪,季阳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楼半夏轻咳两声,硬生生将萧煜推开:“阿棋在等你,我也要去休息了。你应该知道担心别人的感觉不好受,别让我担心。” 萧煜的额头抵在楼半夏的额头上磨蹭了两下:“我先送你回房。” 楼半夏的安然归来打破了灵师一族的认知,但是知情的众人都不准备将这件事宣扬开来。一旦这件事传开,必定会有灵师冒险尝试,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况且,楼半夏是天命异星,这次又刚好有一个跟她血脉相牵的萧煜在,天时地利人和,才创造了这个奇迹。 这是一次幸运的偶然。 萧煜安然无恙,有人欢喜有人忧。萧长风将萧煜之前给他的锦囊原样奉还,他甚至都没有打开它。 楼半夏回来的第二天,刚好是这一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 皇宫之中照常设宴,宴请众臣,有品级和诰命的夫人也可随丈夫入宫赴宴。也有不少官员会带着儿女入宫,这样的宴会,是露脸交际的好机会。运气好的,说不定就能入了少年帝王或者摄政王的眼,男子领个职位,女儿嫁入皇家,无论哪一种,都是荣耀。 宫墙内外,处处都洋溢着团圆的温暖氛围。但无论是怎样的温暖,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牵情阁内,楼半夏抱着季阳,防止他去碰那些还没有完成烤制的月饼。侧首看着良棋,楼半夏问起朝露和秦希文的消息。 良棋脸上沾了些面粉,手上也都是黏糊糊的一片,但他乐此不疲:“你就放心吧,这桩交易我已经办妥了,朝露现在应该正守在秦希文身边吧。有朝露在,秦希文大概不用因为自己的断腿再受气了。” “怎么,秦希文的腿断了?” 良棋觉得脸颊痒痒,有手背蹭了蹭,在脸上蹭出更多白色:“对,早些年他跟他这一世的父亲上山打猎的时候被野狗咬伤的,两条腿都伤了。因为没有好好治疗,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幸亏他长得还算不错,朝露也不嫌弃他。” 楼半夏的脸色变了变,事情的发展几乎跟她在幻梦中所发生的一样。难道,她在幻梦中所经历的事情,回到这里还会再经历一遍?还是说,这里其实是另外一个幻梦? “阿琴。”碧蕊提着一个篮子走到楼半夏面前,喊了她一声,楼半夏却没有回神。 毕巧用沾满面粉的手在楼半夏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楼半夏顿时回过神来:“啊,做什么?” 碧蕊将篮子放在她面前,掀开篮子上的遮布,浓郁香甜的桂花香顿时溢满了整个牵情阁。季阳扒着楼半夏的胳膊对着一篮子糖桂花流口水:“吃,吃!” “我不记得我们做过这个,你刚刚出去买的吗?”楼半夏用竹签挑起一些糖桂花送入口中,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游走,桂花的香味在一瞬间几乎蔓延全身,“味道不错,刚好可以拨一部分出来做月饼。”说着便将竹签塞进了季阳手中,任由它自己挑着吃。 季阳心大,将竹签深深插入糖桂花中,想要挑起最多的糖送入自己口中。然而,那些糖在竹签上颤颤巍巍,不等被送到季阳面前便都掉了下去,真正进入季阳口中的,并没有多少。 “越是贪心,便越得不到。”楼半夏把着季阳的手,挑起一些糖桂花,稳稳地送入他嘴里,“吃到嘴里的,才是属于自己的,所以不必太在意一开始你看到了多少糖。” 季阳舔着嘴里的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也不知楼半夏的话他听进去多少。 碧蕊擦了擦季阳嘴边的口水:“这些不是我出去买的,是顾夫人的丫鬟送来的。” “顾夫人?”楼半夏愣了愣,良久才想起那个曾经丑陋、如今美艳的顾林氏,“没关系,她总不至于给我们下毒。” “就是下了毒,咱们也能吃给她看。”毕巧将糖桂花拎到桌面上,拨出一部分准备做月饼馅儿。 良棋用力地揉着面团:“咱们做快一点儿,晚上我想去逛灯会呢。” 虽然边境仍是剑拔弩张,但逢至佳节,晏城总要热闹热闹。楼半夏本想说自己身体疲惫,便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其他人却说生拉硬扯也得把她带过去。 “你自打昨日回来便一直睡着,我都担心你会一睡不醒了。”姽画将模具甩在楼半夏面前,“别想偷懒,你也过来帮忙!” 楼半夏抱着季阳,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姽画:“我抱着季阳呢,没办法帮忙。” 碧蕊牵住季阳的小手:“阳阳,你下来和方木玩儿好不好?” “好!” 于是,楼半夏的挡箭牌就被一只傀儡给勾走了,只能上前帮忙。她说累也不是假的,之前体内灵力被完全掏空,如今正在缓慢恢复,腰酸背痛,身心俱疲。虽说她睡了挺久,但睡得并不好,身体各处筋脉都酸痛难当,让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如今彻底醒了,也未觉轻松,浑身酸软无力。 好在他们人不多,做月饼也就是图个意境,几个人分工合作,忙活起来也快,不过申时便将月饼做好了。 “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好看,但味道应该还是不错的。”毕巧将烤好的月饼端出来,看上去……的确不怎么样。形状是模子刻出来的,但塌了一点,许是面和得太软了。颜色有些暗沉,不够鲜亮,看上去没那么让人有食欲。 良棋头一个拿起月饼送入口中:“口感有点奇怪,但是还不错啦。咱们今天晚饭吃什么?” “吃月饼。”碧蕊和毕巧异口同声,良棋顿时苦了脸。 听书微笑:“听说灯会上有不少小吃。”闻言,良棋的眼睛顿时亮了。吃月饼就吃月饼吧,大不了少吃点,留着肚子去灯会吃好吃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主街上的花灯盏盏亮起,姹紫嫣红,姿态各异,煞是好看。人们都穿上了漂亮的衣裳,穿梭在花灯之间。 良棋左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右手拎着一袋桂花糕,哼着不成调儿的小曲左蹦右窜。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三一章:拉肚子? 这番热闹的景象让楼半夏也提起了兴致,挑了一盏桃子形状的花灯提在手上。本文由 。。 首发千里湖中飘着不少荷花形状的花灯,花灯的花瓣上写着放灯人的心愿。楼半夏和听书轻靠在湖边的栏杆上,看着姽画和良棋混在人群中猜灯谜。 突然,不远处的人群传出一片混乱。那处的人群四处散开,伴随着男男女女惊恐的尖叫声。楼半夏和听书对视一眼,都站直了身体。楼半夏站上栏杆,望见人群中央有一团挣扎的火光,像是一个人的模样。 “有人身上着火了。”楼半夏跃下栏杆,“没咱们的事儿,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听书抬了抬下巴:“估计没这么容易。” 楼半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穿着铁甲、手执长矛的兵士正往案发现场赶来。看这阵势,看这速度,出事儿的那位非富即贵。案发现场周围肯定会被控制起来,他们这些在附近的人肯定也不可能就轻易地走了。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周围已经被团团包围起来。案发现场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被火光笼罩的人已经蜷在地上没有了动静,想来已经没救了。 良棋和姽画也回到了楼半夏和听书身边,他们之前混在人群中,知道的情况要比楼半夏和听书多一些。 被烧死的是一位官家夫人,据说是她手上的花灯被人冲撞,花灯被灯内的烛火点燃,那位夫人连反应都来不及,火焰就着到了她身上,瞬间将其吞没。看上去,这件事就是一个意外。但这件意外中,却疑点重重。 “哎哟……”良棋突然捂着肚子呻吟,“肚子好痛,我得去解决一下……” 听书蹙眉:“怎么会突然肚子疼,你刚才吃什么了?” 良棋挥挥手,来不及跟他解释便跑了出去,像是真的憋急了。他刚离开没多久,毕巧带着碧蕊和季阳也过来了。季阳突然闹肚子了,碧蕊准备先带他回去。两个小孩子,围住周围的兵士也不会太过为难。 “怎么突然一个两个地闹肚子?”姽画看着碧蕊和季阳挤入人群的身影,皱起了眉头,然而,突然她也感觉到肚腹内一阵剧痛,忍不住弯了腰,“哎哟,我怎么也来了?” 楼半夏扶住姽画:“难不成是今天的月饼的问题?” “不可能!”毕巧立即否认了这种可能,“做月饼的材料都是我跟碧蕊亲自准备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况且,就算我们处理得不好,大家都不是脆弱的凡人,一些素菜也不至于造成拉肚子呀!” 听书的眼神在毕巧和楼半夏身上转了两圈:“那篮糖桂花不是咱们准备的。” “难道顾夫人给咱们下了毒?”楼半夏摸摸自己的下巴,“幸亏我只尝了一口。” 姽画揉着自己的肚子,表情痛苦:“这个女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事情还没证实呢,”楼半夏擦了擦姽画脸上的冷汗,“你要不要去解决一下?” “你说得有道理……”撇开楼半夏的手,姽画便跑了出去。 在人群的另一边,微服出来浪的萧长风和萧煜也混在人群之中,周围还分散着七八个便装的侍卫,在一定程度上控制着现场的秩序。 萧煜扯了扯萧长风的袖子:“长风,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萧长风摇头:“我才不要呢。”错眼间,萧长风看到姽画飞快挤过人群的身影,“那不是画公子吗?” 萧煜也看到了姽画,便拖着萧长风往千鲤湖边去:“咱们去找半夏他们。” “你要找他们就自己去啊,干嘛拖着我!”萧长风愤愤不平,“我还想多看会儿热闹呢!” 萧煜恍若未闻,直接把人拽到了楼半夏他们身边。楼半夏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华服,与一身火红的听书和一袭绿裙的毕巧站在一处,无论和谁都十分和谐。萧煜莫名其妙地不爽了,抓着萧长风硬生生挤入了三人之间,手臂贴着楼半夏的手臂。 “我看姽画行色匆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萧长风尴尬地从萧煜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找了个话题。 楼半夏抿唇:“刚好你们过来,明天派个御医到牵情阁来。” “你们有谁生病了?”萧煜紧张地看着楼半夏。 楼半夏摇头:“我怀疑有人下毒。”他们对凡人用的毒药并不是特别敏感,当然凡人的毒药也很难对他们有什么作用,造成的最严重的后果大概就是拉肚子了。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顾夫人真的有意对他们下毒手,他们也不介意给顾夫人一些教训。为了验证是不是顾夫人让人送来的糖桂花出了问题,楼半夏需要一个医术精湛的大夫。 不多时,梁硕气喘吁吁地找了过来:“陛下,王爷,出事了!” “我们知道了,不就是烧死了一个人嘛。”萧长风不以为意。 梁硕摇手:“不是这件事,是顾侍郎府上出事了,顾夫人和顾侍郎都死了!” “什么!”毕巧瞪着梁硕。 梁硕没见过毕巧,被这么狠狠一瞪,不由得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这件事的确令人惊讶,他们这边还在怀疑顾夫人想要过河拆桥置他们于死地,那边顾林氏自己就死了。 这个中秋节,过得真是十分精彩。 着火的人身上的火终于被灭了,但人也已经焦黑一片,难以辨认面容。但她的身份很明确,因为跟着她的婢女还活着。这个女人是刚刚上任的光禄寺寺卿苏方正的妾室,这个身份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她另外一个身份。她出自付家分支,晏城五大家族之一的付家,即便只是一个分支里出来的女人,也不至于给人做妾。 苏付氏被抬入苏家不过半年,半年之前,付家绝对称得上是豪门世家,而那时候,苏方正却只是一个小人物。高门女低嫁做妾,这样的事情理当在晏城掀起一阵风雨,但事实上,连水花都没有一点。 苏方正三四十岁的年纪,正当壮年,面容冷峻,有种铁面无私的感觉。午间他还在皇宫中参加了中秋宴,还得了萧长风几句夸赞。然而到了晚上,他便失去了他最疼惜的女人。苏方正背着手站在尸体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布满了红血丝。 在苏方正身后还站着两个女人,此时正用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痕。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苏方正的正室夫人和另一房小妾。 在与苏付氏一同前来灯会的几位女眷的协助下,侍卫们已经开始清理现场的人群,无关人等都在登记之后被驱离了现场。 姽画回到千鲤湖边和楼半夏等人会和的时候,侍卫们也差不多清查到了这里,是以他们很快就被放行了。离开之前,楼半夏略有深意地看了苏方正那位娇滴滴的小妾一眼。 萧煜一直注意着楼半夏的表现,自然不会错过她这个眼神:“你发现了什么?” “你自己看呗。” 萧煜回头仔细地在苏方正周围扫了一圈儿,仍未发现什么不妥。正当他要移开目光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侍卫穿过了某个女人的身体——那个女人是鬼!萧煜停下脚步,仔细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眼神转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萧煜背后一凉,这个女鬼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愤怒,以及不甘心。 “那个女鬼,不会就是被烧死的苏付氏吧!”萧煜压低了声音在楼半夏耳边问道。 楼半夏微笑:“我怎么会知道呢?” 萧长风注意到他们俩鬼鬼祟祟说着悄悄话,便凑了过来:“你们说什么呢?” “悄悄话,”萧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陛下,您该回宫了,外面太危险了。” 萧长风倒是没有再反驳,作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太任性。况且,一连两起命案,恐怕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有折子送到他面前,甚至,直接去找他哭诉也有可能。 萧煜一路跟着楼半夏等人回了牵情阁,他们回去的时候,碧蕊正抱着季阳在堂厅里转悠。季阳趴在碧蕊背上,无精打采地哼哼着。见到楼半夏他们回来,也只是掀了掀眼皮子。季阳年纪最小,修为最低,对毒药的抗力也最低,难怪难受成这个样子。 碧蕊已经给他吃了解毒药丸,但情况并没有好多少。 良棋和姽画的情况倒是好一些,只是不停地跑厕所而已,但这也足够难受的了。 “阿煜,能不能现在就帮我找个精通毒药的御医过来?”楼半夏让姽画靠在自己肩上,抬头看向萧煜。 萧煜强忍着将姽画撇开的冲动扯出一个笑容:“当然可以。” 于是,本该在家里和妻子孩子和和乐乐过中秋的王御医,便被拎到了牵情阁加班。 糖桂花还剩下大半,王御医从药箱中取出许多瓶瓶罐罐,兀自忙活着。拉肚子的几个吃了王御医给的解毒药丸,症状有所缓解,一个个地盯着王御医。 半晌,王御医终于抬起了头:“根据老夫的鉴别,这糖桂花里混杂了大量夹竹桃枝叶。” 夹竹桃全身有毒,可入药,但不可直接食用。中毒初期会有食欲不振、恶心呕吐、腹泻腹痛的症状;进而产生心悸,脉搏细慢不齐,四肢麻木,口中流涎,眩晕嗜睡;更严重者,则会瞳孔散大,便血昏睡,以至抽搐死亡。(资料来自百度) “果然是顾林氏居心不良!”姽画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王御医收起瓶瓶罐罐:“按照这个剂量,中毒之人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必死无疑啊。谁吃了这些糖桂花?快让老夫瞧瞧!” “这就不必了,多谢王御医跑这一趟。”楼半夏微微一笑,“天色已晚,今儿外面也不太平,萧煜,你送王御医一趟。” 萧煜在楼半夏腰间挠了一把:“你也是个过河拆桥的!”虽然如此说,萧煜也知道楼半夏是想将他支开,毕竟这件事可能会触及到灵师一族的灰暗面。 王御医受宠若惊,一出门便连连推辞萧煜的好意。他只是个御医,可担当不起摄政王亲自相送。 萧煜:“王御医,你多虑了,本王正好也要回府,顺路而已。” 王御医眨了眨眼睛,似乎还真是这样。结伴而行,要比“送行”好接受多了。 良棋狠狠地瞪着余下的糖桂花:“老话说得好,最毒妇人心!”在场的女性都冷冷地看着他,良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往听书身后缩了缩,小声地道了歉。 姽画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顾林氏现在已经死了,我们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人性本就是这么肮脏,你们还有什么误会吗?”听书凉凉地开口,“不过,的确是该给她一些惩罚。阿棋,你有什么想法?” 良棋撇嘴:“她不是很在乎她那张脸吗?那就让她生生世世陋颜不堪好了。” “这有什么,阿棋你还是太善良了。”碧蕊突然开口,稚嫩的小脸上挂着一抹冷笑,“不如让她生生世世都经受美貌变枯颜的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美丽的容颜变得丑陋不堪,才能让她更加痛苦。” 看着碧蕊的眼睛,良棋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好……” 灵师的诅咒,要比一般的诅咒威力更为强大,且只有灵师能够解开,其他人纵使是以魂为祭,也动摇不了诅咒。果然是灵师一族避世太久,当年灵师扬名天下之时,谁人敢辜负灵师? 诅咒之事暂且放下不提,中秋之夜两起命案,足以引起轩然大波,遑论一起是在人群聚集的灯会于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中秋节后一天,朝官本该休沐一日,却因此不得不打起精神照常上朝。 萧煜对昨夜离开现场时所见到的那个女鬼耿耿于怀,他总觉得,那个那女鬼应该就是被烧死的苏付氏。她满目仇恨地站在苏夫人身边,难道是苏夫人促成了这一惨案的发生?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三二章:相濡以沫,耳鬓厮磨 另外,顾侍郎和顾林氏的死也十分蹊跷。顾侍郎是因为颈动脉被刺破失血而死,顾林氏是被勒住脖子窒息而死。夫妻俩死在同一个房间里,顾林氏的尸体在床上,顾侍郎的尸体却在门口的位置,且朝着门的方向伸出手,像是要开门出去的样子。 杀死夫妻俩的凶器都在现场被发现,一根腰带,一把剪刀,除此之外,现场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从现场的勘察情况分析,最有可能的是,他们互相残杀而死——顾林氏用剪刀刺破了顾侍郎的颈,顾侍郎用腰带勒死了顾林氏。但这样的结果,让人很难接受,便是查案的人也觉得不太可能是这样。 “五大世家才刚刚安分下来,便又出了这么些事情,简直是故意不让人好过!”萧煜扒着楼半夏的手,仔细研究着她的掌纹。 姽画往窗外看了一眼,笑了:“又有烦心事来找你了。”果然,门外很快响起梁硕的声音。 “又有什么事儿啊?”萧煜现在一点儿都不想看见梁硕,语气难免有些嫌弃。 即便是受了嫌弃,该禀报的梁硕还是得禀报:“王爷,端王殿下闹着要见你。” “他清醒没有?”萧煜语气怏怏,自从被关进听雪别苑,端王三天两头的要见他。但每次去了,端王还是不遗余力地想说服他,让他谋朝篡位。去了几次,萧煜便懒得再见他了,并决定在萧默清醒过来之前不去见他了。 梁硕犹豫了一下:“看上去,挺清醒的。” “什么叫看上去挺清醒的?”萧煜不满地皱眉。 梁硕的脸都皱成了一朵菊花:“除了要见王爷,端王爷什么话都没说。王爷,属下觉得您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为什么?” “端王爷从昨天就没吃饭,看样子不见到王爷是不会罢休的。” 萧煜无言,虽然他想说萧默从小到大都是个怂货,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但是萧默这次已经绝食一天多了,他要是真这么说了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楼半夏捏了捏萧煜的手:“去看看吧,说不定真的有事呢。” 萧煜抿唇,站起身,却没有松开楼半夏的手:“那你陪我去。”梁硕见状,也眼巴巴地看着楼半夏。楼半夏叹了口气,只得点头。 去听雪别苑的路上,楼半夏突然想起明月听松的阵法来,让萧煜别忘了将明月听松的图纸给她看看。 萧煜挑起一侧眉毛:“图纸给你看没问题,但只能你去我府里看。这可是高度机密,不得外传的。”他也不是故意找借口,这规矩的确是有的。不过要真是按规矩来,楼半夏也是不能看那图纸的。 端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冷静:“我要出去。” 萧煜也不坐下,抱臂靠在门边:“四哥终于放弃让我谋夺大位了?” “你也不用讽刺我,我这一辈子荣华富贵,从未吃过苦。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是个墙头草,风一吹就倒,但我不介意。我这辈子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我的儿子。”他这一辈子是够了,但他儿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能毁了自己的儿子。 萧煜换了个姿势:“世子在大理寺过得挺好的,四哥尽可以继续作妖。” “萧煜,你别太过分!” “到底谁更过分!” 萧煜和萧默四目相对,目光之间噼里啪啦似有火光炸现,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气味。 在萧煜和萧默对峙的时候,梁硕正带着楼半夏在听雪别苑里转悠。听雪别苑之所以取“听雪”之名,便是因为这座别苑引入了天然温泉,又布下了地龙,最适合冬日休养。为了增添景致,别苑中种满了梅花。 天气渐寒,梅花树渐渐有了生机。虽然目前还是光秃秃的一片,但只是想象着这么一大片梅花凌雪而开的景象,便让人心生向往。 走了小半天,楼半夏在亭中坐下。亭边长着几簇菊花,此时正开得灿烂。梁硕见楼半夏的目光停留在一簇菊花上,便准备将它摘下来。孰料他的手刚刚靠近那几朵菊花,楼半夏便出声阻止了他:“哎哎哎,你干什么呀?” 梁硕被楼半夏惊恐的声音吓到了:“怎,怎么了,这花儿有毒吗?” “那倒没有,你别碰它就行了。”以前她挺喜欢菊花的,觉得它风骨可嘉。但是自从菊花被赋予了“深层”含义,她就对菊花有点不能直视了。也不是说她就不喜欢菊花了,只是总觉得有点尴尬。 梁硕不明所以地回到亭子里,亭外的小径上已经有粉衣宫装的宫女往这处送茶点。 楼半夏正洗杯子,眼神突然落在了一个宫女身上。那宫女手一抖,手中的盘子一斜,茶点便洒在了石桌上。所有人都是一惊,宫女们纷纷跪地,一言不发。犯事儿的宫女更是将额头抵在了地上,身形颤抖却不敢出声求饶。 梁硕压低了声音,替她们向冷着脸的楼半夏的求情。楼半夏直接无视了梁硕,蹲在那吓得直发抖的宫女面前,掐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她的眼睛。 “怎么,本公子很可怕吗?” 那宫女杏眼含泪,眉目含愁,苍白的小脸儿分外惹人怜惜,仿佛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是个佳人,可惜印堂发黑,邪祟侵体。 “不,不可怕。” 楼半夏唇角微挑,眼中却尽是冷意,这样的笑容更加让人遍体生寒。梁硕在一边吞了口口水,琴公子这范儿,有点像他们家王爷审讯嫌犯的时候的样子。 “既然不可怕,那你还吓成这个样子?”楼半夏拍了拍那宫女的脸,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都先下去吧,没事儿就别过来了。”其他宫女自然没话说,麻溜儿地起身走了。跪在楼半夏面前被单独留下的宫女抖如筛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楼半夏嗤笑一声:“吓成这样,真的假的?” 梁硕眼睁睁看着楼半夏“调戏”美貌宫女,心想着若是他们家王爷这时候过来了…… “琴公子……”梁硕一个大老男人,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楼半夏头也没抬,眼神还是落在面前的宫女身上:“有事儿说话,没事儿闭嘴。” 梁硕看着越走越近且面色不善的萧煜,眼睛都快红了,只得闭上眼睛大吼一声:“王爷!” 楼半夏一怔,抬头望向亭外,萧煜三两步跨入亭中,将楼半夏扯了起来,冷眼看着还跪在地上保持着一个姿势的宫女:“怎么回事?” “看来,端王殿下在听雪别苑也没能好好反省,一直有人牵着他的鼻子呢。”萧煜没有松开楼半夏的手,楼半夏也没有挣脱。 萧煜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跟这个宫女有关?” 楼半夏弯腰将那宫女拎了起来,掐着她的脸让萧煜看:“仔细看看她的脸,看出什么没有?” 不只萧煜在看,梁硕也跟着看。但梁硕不管怎么看,出了看出这宫女长得挺出挑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萧煜却是扫了几眼就看出端倪来了:“面门灰暗,印堂发黑,隐约有黑雾笼罩其身。” “这就对了。”楼半夏松手,那宫女转身就要逃,没走出两步就像是撞在了墙上一般被反弹了回来,踉跄跌坐在地上。 定睛一看,亭子周围不知何时被扔下了几颗不起眼的灵石,彼此连成一片,形成了只进不出的结界。 楼半夏坐在石凳上,抿了一口热茶:“该绑就绑,该审就审,你们皇家的事情我可不掺和。” 萧煜给梁硕亮了个眼色,梁硕便识趣的掏出绳子把那宫女绑了。将人往出带的时候,一点阻碍都没有受到。萧煜一回头就看见楼半夏坐在石桌边兀自吃着东西,心里陡然冒出一撮火来,捏着楼半夏的下巴便堵了上去,舌尖一扫便将楼半夏还没嚼几下的茶点勾进了自己嘴里。 “你恶不恶心,”楼半夏嫌弃地推开萧煜,抹了抹嘴角,“桌上这么多还不够你吃吗?” 萧煜舔唇:“这就叫相濡以沫。” 楼半夏勾唇,凑近萧煜耳边:“那我再教你一个词,叫耳鬓厮磨。”萧煜还没来得及期待呢,头脑便受到了剧烈的撞击。楼半夏一点儿也没留情,砸得萧煜眼冒金星,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脑袋里震荡。 萧煜捂着耳朵倒吸一口凉气,楼半夏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你不疼吗?”萧煜伸手捏了捏楼半夏的耳朵。 楼半夏挑眉:“疼我也忍着。” “喵呜~”一道不和谐的猫叫声突然传了过来,萧煜和楼半夏一同循声望去,幻月揣着两只前爪趴在亭子的靠坐上戏谑地看着他们。 萧煜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耳朵,轻咳一声:“你不是去跟贵妃养的那只白猫厮混了吗,怎么在这里?” 幻月扭了扭屁股:“我怎么会跟一只猫厮混呢!我一直觉得明月听松还有没有被我找出来的宝贝,所以这几天我把明月听松又翻了一遍。” “哦,有结果吗?”萧煜不以为意。 幻月放弃了不靠谱的主人,看向楼半夏:“你说过吧,明月听松里面有阵法。” “是我说的,你发现了?”楼半夏果然来了兴趣。 幻月站起身抖毛:“昨天夜里有人鬼鬼祟祟地摸进了明月听松,我设计让他顺利进去了,一路跟着他走。结果,他在一个地方拐了弯儿就不见了身影,一直没有再出现。我怀疑,他是被困在了某个阵法里。” 萧煜一只手抓着幻月的后颈肉将它提了起来,一只手牵住楼半夏往外走:“现在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盘龙令存在了。” 说起盘龙令,楼半夏突然想起了自己伪造的那个盘龙令:“阿煜,你下次见皇帝的时候,顺便帮我把我那假的盘龙令拿回来呗。”为了伪造得更“真”一些,她用了一小块麒麟角,那假的盘龙令也算得上是个护身的法器了,白送给皇帝太亏了。 “可以。”萧煜一口应下,“这个月二十七是芝玟公主和平王大婚的日子,那几天我若是不得空来找你,你可以来找我。” 楼半夏挑眉:“你都说了你不得空,我又何必去打扰你?在过一段时间,阿棋、姽画和听书也该走了,这段时间我得陪着他们。” “他们要走,去哪里?”萧煜惊诧。 “我留在天烬,他们各自去祈天、瑶蓝和青霄,往后我们各自据守一方,再要凑在一处便没那么容易了。”说起这件事,楼半夏自己也有些唏嘘。在这个世界混了几年了,好不容易有这么几个知根知底的朋友,如今又面临分离的局面。 萧煜抬手揉了揉楼半夏的头发:“那你们是该好好聚聚,不过,我还真是庆幸,你会留在天烬。” 楼半夏笑笑,抓住萧煜的手,二人相视一笑。只是,萧煜总觉得楼半夏的手心有些凉。他不知道,楼半夏的在听说芝玟公主要嫁给平王的时候便心中发冷。 如果这是现实,却与她曾经的幻梦几乎重合,这是否说明在幻梦中发生的事情,现实中也都会发生?包括,她与萧煜的决裂。 如果,这不是现实,她要如何做才能回到真正的现实。如果她一直沉浸在这个世界里,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萧煜将楼半夏带进摄政王府,为了让她认真研究明月听松中隐藏的阵法,将自己的书房都让了出来。至于他自己,则进了王府暗牢。先前的那个宫女,早在他们回来之前,便已经被关进去了。 摄政王府的暗牢,那也是私牢,从明面的律法上是不被允许的,只能暗地里存在。即便少年皇帝也知道暗牢的存在,它还是“暗”牢。除了萧煜和萧煜的心腹,没有任何人知道该如何进入暗牢。 暗牢的入口在湖边的假山中,暗牢的所在其实是在摄政王府的湖底。因为这样的地理位置安排,暗牢常年潮湿,多有蛇虫鼠蚁出没。反正暗牢是萧煜审讯见不得光的犯人的地方,这样的情况他乐见其成。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三三章:用刑 一进入假山,萧煜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此时若是有人在他身边,便能感觉到周遭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好几度,本就不甚新鲜的空气中多了一丝血煞之气。原本盘旋在假山的角落中休憩的一条花斑蛇“嗖”的一声便不见了,像是受到了某种威慑惊吓。 幽暗的通道中传来“滴答”的水声,空洞的空间中有回声交叠,越发渗人。萧煜连火折子都不用点,精准地避过了脚下的积水,一路无虞地通过了湿漉漉的通道,进入暗牢之中。 推开铁门,昏黄的烛光映着冰冷的金属,一锅烧得通红的碳中插着猩红的铁片,只看着便能想象到灼热的烙铁贴上人的皮肤的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滋啦——” “嗯哼!” 伴随着女人的闷哼和油脂崩裂的声音,一股焦肉味散发出来。萧煜面无表情地在一张红木扶手椅上坐下,立时便有人奉上茶水点心。汪哲回身冲萧煜摇了摇头,萧煜扭了扭脖子,挪了个舒适的姿势坐着:“继续。” 受刑架上的女人披头散发,身上原本精美华丽的宫装已经变成丝丝缕缕,沾满了血迹。动手上刑的男人叫余老三,家中世代都是做这一行的,手艺好得很。没错,给犯人上刑也是一种职业,甚至可以世代相传。 余老三将牛皮鞭从辣椒水中捞出来,挥手便在宫女身上留下一道血痕。在余老三手下,便是铁血男子汉也鲜有能熬过几道的,这宫女却硬是挺着一声不喊,嘴角都已经被咬出了血也只是闷哼。 整个暗牢只有鞭笞铁烙的声响,这是萧煜一贯的作风。上来不是先问问题,而是先把人给打老实了。像这种一声不吭的,明显就是硬骨头。现在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几十鞭子下去,宫女已经奄奄一息,意识昏沉,几乎随时都会昏死过去。此时,一直候在一边的另一个壮汉上前往宫女嘴里扔了两颗药丸,强迫她吞了下去。那药丸是谭千秋特别制作,只要人有一口气在,吃了这药丸暂时就死不了。当然,吃了这个药丸的人,最多也活不过七天。 萧煜一盏茶喝尽,掸了掸衣摆走到受刑架前。那宫女僵硬地昂起脖子看着萧煜,脸色麻木,眼神却异常凶狠。原本出挑耐看、楚楚可人的小脸蛋已经伤痕累累,只剩下骇人了。宫女一张嘴,口中便溢出血来,吐出一截血肉来——半拉舌头。 “对自己够狠,”萧煜勾唇,似乎有些欣赏这位有骨气的宫女了,“可惜非我族类。据说,火是一切邪祟的克星。本王从来也没有亲自验证过,不如今天咱们就来试试。碳锅似乎小了些,余老三,烤人,哦不,考妖精试过吗?” 余老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属下没有试过,但是属下十分感兴趣。” “其实你背后究竟是谁本王根本不感兴趣,本王一向看不起这种畏首畏尾的家伙。”说话间,萧煜已经开始让余老三准备火堆了,“我之所以把你绑了,一方面是不想让半夏的辛苦白费,另一方面,本王也很想试试用火驱邪。” 宫女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眼刀子“刷刷刷”地往萧煜身上招呼,萧煜却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样:“梁硕,你来练练手呗,本王手下只有一个余老三可不够用。” 梁硕早就已经跃跃欲试了,萧煜一发话,便迫不及待地从墙上取下了一条带着倒刺的钢鞭:“嘿嘿嘿,属下也早就想试试这条鞭子了。可惜我哥说这样的鞭子太魔,不让我用,只能在这里过过瘾了。” 话音刚落,梁硕手中的鞭子便已经砸在了宫女身上,“刺啦”一声扯下一片皮肉,血雾横飞。鞭子收回,倒刺上还挂着一些碎肉。梁硕撇嘴:“这鞭子就这点儿不好,用起来是爽了,用完了难清理。” 余老三已经点上火了,闻言咧嘴笑了:“梁副将您这就不专业了,对咱们专门做这一行的来说,这鞭子算是好清理的了。”说着,余老三从刑具墙下的箱子中拿出一根粗针一样的东西,在梁硕眼前亮了个相,“您看看这倒刮螺旋针,往人身体的穴位里扭进去,一针下去就是一个血洞,管叫人痛不欲生。但这玩意儿就太过精细,还要用专门的探针清理。” 梁硕眯着眼拿过那螺旋针:“王爷,属下能试试吗?” 萧煜没表态,梁硕便当他是默认了,从宫女身上选了个无关紧要的穴位扎了下去。一直硬挺着的宫女又是一声闷哼,梁硕拔出螺旋针,带出一片飞溅的血,宫女整个人都在抽搐,眼珠子翻得都快看不到黑色了。 余老三一把抢过梁硕手中的倒刮螺旋针:“嘿,你可别失手把人给弄死了,我火都已经架上了。” 三个大男人,毫无恻隐之心地将宫女像待宰的肥猪一样串在一根粗木头上,架在火堆上方,却不让她的身体直接接触到火焰,防止她直接被烧死了。 宫女身上残破的衣裙布料和散乱的头发垂挂下来,被火焰点燃,引火烧身。那宫女紧咬着牙关,试图像之前那样熬过去。但求生避难的本能却让她不住地挣扎,手脚缠绕着粗木头将自己往远离火焰的方向拉。 火刑和其他的刑罚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无论是抽鞭子还是热烙铁,中间都能有些喘息的机会,但火不会一会儿着一会儿灭,它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受刑人的身心。偏偏那火只在背后烧着,只要使劲抱住粗木将自己往上拉,便能让自己有一瞬间的解脱。但这种姿势太过累人,用不了几息便没了力气,又落入火焰的怀抱。 “啊啊啊……” 宫女终于承受不住火焰的炙烤,惨叫出声,嘶哑粗粝的声音如同母兽濒死的嘶吼。萧煜用两根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唇角的笑意令人遍体生寒。肯叫出来,那就有开口的希望。 余老三挠了挠自己的光头,转身进了一个更加幽暗的牢房,抬出一个半人高的箱子:“我最近新研究出一招儿,就拿你试试吧!”打开箱子,余老三从中拎出两条拇指粗细的绿蛇来,阴笑着放到了宫女不断挣扎的身体上。 动物都有躲避危险的本能,蛇又是冷血动物,避火也是本能。刚落到宫女身上,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两条小绿蛇便四处开始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但只要它们一爬上用来吊着宫女的粗木,便会被余老三一棍子打下去。两三次一来,这两条蛇也学乖了,不再往粗木上爬,而是在宫女身上寻找着可以躲避的地方。 萧煜坐在椅子上低头喝茶,任由余老三折腾那宫女。第一声叫出了口,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凄厉。 直到宫女连惨叫的力气也没有了,萧煜才抬起头。此时宫女身上的衣服已经都被烧成了灰烬,黏在她的皮肤上,完全丧失了遮蔽的作用。她的头发也已经被烧了个干净,光秃秃的头顶也是焦黑一片。两条小绿蛇已经失去了踪迹,约莫已经钻入了她的身体。 宫女脸上笼罩的黑色雾气已经消散不少,她整个人已经呆滞了。余老三尝试着问了她几个问题,虽然舌头少了一截,她却也能隐约发出一些声音回答。到了这种时候,她的意识将失未逝,回答都是本能的下意识了。 暗牢之中的审讯仍在继续,书房中楼半夏和幻月也在认真地研究着明月听松的设计图。楼半夏试图从中找出阵法的痕迹,幻月则是研究着宝贝可能藏在哪里,大概也算得上是某种殊途同归。 楼半夏手边铺了一张空白的宣纸,方便她写写画画。萧煜换了身衣服回来的时候,宣纸上已经满是痕迹。除了楼半夏的记号,还有几个清晰的梅花印,一看就是幻月的杰作。 “有什么发现?”萧煜站到楼半夏身后,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下巴搁在楼半夏的头顶。 楼半夏微微抬起头:“研究的发现就是验证了我之前跟你说的没有错,当初设计明月听松的人之中,一定有修士的存在。阵法我已经找出来了,摆布略显粗糙,这个修士对于阵法应该并不精通,只知皮毛而已。” 幻月舔着自己的前爪:“那地方我之前还真是没去过,好像每次走到那里就会不自觉绕开,走过之后也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地方没去了。” “说不定这里真的藏着些什么,”楼半夏的手指点在一个看上去并不特殊的屋子上,“不如咱们去找找。” “我们去太引人注目了,”萧煜摇头,现在多少眼睛都盯着他们和明月听松呢,他们去的话目标太大了,“你把进去的方法告诉幻月,让它去。”一只猫,即使是摄政王的猫,也没有几个人会注意。 楼半夏沉吟一声:“这样也好。” 明月听松中的阵法并不复杂,只是这阵法很不容易发现。既然找到了阵法的所在,要安然通过不算困难。 在摄政王府用过午饭,又呆了一会儿,幻月便精神抖擞地回来了,从口中吐出一块婴儿掌心大小的银色物件儿:“瞧瞧,是这个不?”萧煜嫌弃地将上面的口水擦干净了才递给楼半夏。 楼半夏将其举在眼前看了许久,这东西虽然是银色,却是通透的,能够隐约看到另一边的光景。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片,上面却有精细的纹路,银龙的模样栩栩如生,盘旋在天空祥云之间。 “应该就是它了,可是在那座屋子里找到的?” 幻月趾高气扬地坐在楼半夏面前:“才不是呢,那屋子里都是些迷惑视线的东西,我前前后后找出了十多块疑似的令牌。这一块,是在屋前的雕像口中被我扒拉出来的。”巴掌大小的猫脸甚是倨傲,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楼半夏揉了揉幻月的脑袋,将盘龙令还给萧煜:“该怎么处理,你自己掂量,我先回去了。” 萧煜没有接:“烦劳你跑一趟,把它交给皇帝。” “你就不怕我半路逃跑?这可是银龙逆鳞,珍贵得很。” “你若是想要,那就收着。”萧煜挑眉,并不在意。 楼半夏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儿:“算了,这东西对我还真没多大用处。我帮你跑这一趟,你总要给点儿跑腿费吧。” 萧煜将楼半夏扯进自己怀里,按在自己腿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些事情来。我为了把你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奇怪地方带回来,你可是喝了我不少血,你要不要想想该怎么报答我的恩情?” “我喝你的血?” 得到肯定的回答,楼半夏整个人都愣住了。 萧煜调笑的表情也不见了,拍拍楼半夏的脸:“半夏,怎么了。” 楼半夏紧紧抓住他的手,脸色惨白:“萧煜,你会娶思萱郡主吗?” “思萱?”萧煜妩媚,“你认识思萱?” “你回答我!”楼半夏死死地盯着萧煜的眼睛,“我要听实话。” 萧煜抚摸着她的背脊,让她放松下来:“我怎么会娶思萱,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而我的心里只能装下你。半夏,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楼半夏伸手捧住萧煜的脸,手指缓缓滑向他的脖子,再滑到他的胸口。强劲的心跳就在楼半夏的掌下,她想起幻梦中自己捅下去的那一刀。匕首插入萧煜的胸口的时候,他的心还在跳,带着匕首也一起震动。 “如果有一天,你要娶别人,我会杀了你的。”楼半夏面无表情,推开萧煜,拿着盘龙令往外走。 幻月放开捂着眼睛的爪子:“阿琴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主人你惹人家生气了吗?” 萧煜也是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她似乎怀疑我会娶思萱郡主。” “思萱郡主?”幻月抖了抖耳朵,“她不是还在闽江城吗,阿琴怎么会认识她?” 萧煜耸肩:“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 * 楼半夏将盘龙令扔给萧长风,也没心情看他什么反应,转身就走。等萧长风回过神来的时候,楼半夏已经没影儿了。 ------题外话------ 感觉才刚刚开学,又要准备考试了…… 第一三四章:顾侍郎夫妇与扶风隐晦二三事 她不知道,她刚刚离开摄政王府,苏府尹便找上了门。 得知她去了皇宫,苏府尹又赶到了宫门口等着。然而,楼半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她根本没有从宫门口进出。苏府尹等了小半天,才得到楼半夏已经回到牵情阁的消息。 苏府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只得又去了牵情阁。兜兜转转,他还不如直接在牵情阁等着楼半夏回去呢。 楼半夏心情不是很好,但面对苏府尹的时候她还是掩饰了自己的情绪,看上去与平时并不不同:“苏府尹,许久不见。” “呵呵,琴公子别来无恙。”苏府尹干笑,要是可以的话,他才不想来找他们呢,“是这样的,想必琴公子也知道最近晏城里出了两起骇人听闻的命案。在下在调查的过程中,额,遇到了一些麻烦。先前在玉良郡主遇害一案中,琴公子大显身手。所以这一次,在下也想请琴公子帮个忙。” “苏府尹,我想你应该还没有搞清楚。”楼半夏敲了敲桌子,“烟琴是个生意人,不是你手下的官差。想请我帮忙,那就做一笔交易如何?” 苏府尹手一抖,险些把茶杯打了:“什么交易?” “我协助你查案是我的承诺,你要给我什么,你自己决定,或者直接一千金也是可以的。” “一千金我可拿不出来。”苏府尹嘴角抽了抽。 楼半夏轻嗅着茶香:“那就拿你身体的一部分来换,你的器官,或者你的情感,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比如你的胳膊,你未来几年的气运,你的爱,你的欢喜,你的悲伤。” 苏府尹端着茶盏的手都在颤抖,指尖泛白,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只要能够破了中秋命案,他肯定能够升官:“既然如此的话,我愿意拿我的亲情来换。”他父母早亡,与妻子貌合神离,膝下一子一女与他也不甚亲近。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亲情了,失去了也无甚可惜。 楼半夏掀起眼帘:“苏府尹够爽快。” “呵呵,琴公子可以随在下去现场了吗?” “不急,苏府尹先回去吧,在下在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后,自然会告知苏府尹的。”楼半夏拒绝了苏府尹的邀请,执意要自己查案。苏府尹虽然不太高兴,却也知道楼半夏可能是要用她自己的方法查这个案子——比如说招魂找鬼什么的。他也无意再接触到这些诡异的东西,便不曾强求。 楼半夏靠在软榻上看着话本,窗外又下起了小雨。这个秋天的雨似乎异常地多,天空压得很低,阴云密布,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雨。这样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不知不觉中,楼半夏靠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梦境之中,楼半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自己都快要忘记那段日子了。 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站在一边,看着曾经的自己,和创造了她的人——蔡邕蔡中郎。这个时候,她还只是一把琴,心智未开,或者说,根本就还没有她。 蔡邕是个好人,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多情之人。 于父母,他生性至孝。在母亲卧病三年期间衣不解带地照顾母亲,母亲死后结庐墓旁守孝,恪守礼法。其孝心甚至感动了天地生灵,玉兔陪伴在他身边,连理枝为他而生。 于亲友,他有情有义。蔡邕与叔父、叔伯兄弟三代同居没有分家,无人不称赞其品行。 于同僚,他观人瑕不掩瑜。董卓当年敬他礼遇于他,后董卓落马,他也未曾与其他人一般落井下石,董卓犯下的错,并不妨碍他记得董卓曾经待他的好。 蔡邕精通词赋,其文材多取自生活,大胆直率。焦尾琴伴他左右,陪他唱遍大词小赋,说遍人间情苦,渐通人性,才有了她楼半夏。 开始的开始,楼半夏和蔡邕的性情十分相似,应该说,她从诞生之初便在模仿着蔡邕的一言一行。模仿终究只是模仿,楼半夏并不知道他所唱的那些词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些事情,你大概都已经忘记了吧。” 楼半夏陡然回头,熟悉又陌生的人就站在她的身后。蔡邕,应该说,是年轻的蔡邕。楼半夏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他,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 蔡邕抬手拂去楼半夏头上的一片落叶:“我要回来了,开心吗?” 楼半夏后退两步:“你死之后,我找了你很久。” “但是你没有找到,对吗?”蔡邕微笑,“因为我根本没有去投胎,而是被鬼差带到了冥王面前。说起来,还是托了你的福。” “冥王让你来的?”楼半夏精神紧绷,带上了戒备的神色。 蔡邕蹙眉:“半夏,你不该违背冥王的命令,擅自跑到这个地方来,更不该与这里的人纠缠不清。跟我回去吧,冥王大人不会怪罪于你的。” 楼半夏被气笑了:“蔡邕,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单纯无知、好哄好骗的小姑娘吗?我跑出来,就是因为我不想继续做一个无情无欲的傀儡,我也想知道你当年说的那些情、那些爱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我也不觉得你能找到我,否则你就不只是在我的梦里出现了。” 话音刚落,楼半夏将手指探入口中,发出尖锐的哨声。梦境随之震荡,三声哨响过后,梦境破碎,蔡邕也随之消失。 楼半夏从梦境中惊醒,侧身吐出一口血来。蔡邕竟然在冥王手中,楼半夏气得抓破了身下的软垫。虽然她说得好像蔡邕影响不到她一样,但实际上蔡邕对她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姽画一进门就看到地上的一滩血污,不由得低声惊呼。楼半夏抬起头,不只是嘴角有血蜿蜒而下,鼻孔中也有血迹出现。 “阿琴,”姽画赶紧掏出手帕,在温水中浸湿了,替楼半夏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楼半夏摇头:“没事,会好的。给我准备点儿吃的,我一会儿还得出去。” “你都这样了,还出去做什么,好好休息就是了。”姽画一脸不赞同,但楼半夏坚持,她也只能妥协。她知道,即使她再怎么反对,只要楼半夏自己下定了决心,她是怎么都拦不住的。吃饱了出去,总比让她饿着肚子出去好。 姽画出去了,楼半夏看着湿润的手帕上沾染的血迹,长叹一口气。蔡邕,于她而言就像是父亲,跟蔡邕对抗难免伤筋动骨。若是蔡邕真的站在冥王那一头,他们两个人迟早得有对上的一天。 草草吃了点东西,楼半夏便披着夜色出了门,一路飞檐走壁,很快就到了顾侍郎府上。顾侍郎的府邸十分好找,整个晏城也没有第二座府邸满是素缟。虽然苏付氏也死了,但她到底只是一个小妾,按照礼法,丧事不宜大操大办。苏方正虽然喜欢她,但他却也是个恪守礼法之人,整个苏府也只有苏付氏生前居住的小院一片素白。 因为被定位凶杀案,顾侍郎和顾林氏的尸体尚未入殓,就停放在大堂中。 堂厅中虽然燃着白烛,却无人守灵。顾侍郎和顾林氏的儿子和女儿尚且年幼,让他守灵是不太可能。顾府的仆妇在出事之后便散得差不多了,府中的财物也被他们卷走了五成。而前不久被抬进府里的扶风姨娘,不知为何也不曾出现。如此,便出现了这般荒凉的景象。 楼半夏点燃引魂香,掀开两具尸体脸上的白布。无论生前多么英俊、多么漂亮,人死之后总不会太好看。楼半夏的手划过顾林氏的脸颊,这张脸漂亮得她已经不太认得出来了。一个人的脸丑尚可修饰,但若是心丑,恐怕就无药可救了。 外面刮起风来,卷起空庭落叶。风入厅堂,烛火摇曳,更有几支白烛被吹灭了去。楼半夏重新将灭掉的烛火点燃,回头便看到顾侍郎和顾夫人的鬼魂已经来到了堂厅之中。 一看到这两个人,哦,两只鬼,楼半夏基本就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即便是做了鬼,两个人也掩饰不住自己对对方的恨意。 楼半夏倒是不急着弄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顾林氏,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你给我们送去的那篮子糖桂花是什么意思?” 她语气阴测测的,顾林氏觉得她比自己还阴森,不由得吞了口口水:“没,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谢谢你们。” “哦,你感谢别人都是用毒感谢的?”楼半夏嗤笑,“不过你真的很不幸,我们都活得好好的,没如了你的意。不过,我也不是来追究你的。” 顾林氏暗地里松了口气,细思量,她都已经死了,牵情阁就是又能对她做什么呢?一时之间,竟是有恃无恐了。 楼半夏淡淡一笑:“是不是松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被她这么一问,顾林氏的心又提了起来。楼半夏却转过了头,不再看她。顾林氏莫名地心慌了,楼半夏那一笑,在她看来比地狱魔鬼还要可怕。 顾林氏尚想追问,楼半夏却已经岔开了话题。 “顾林氏,你为了得到丈夫的宠爱,跟我们做了那么多交易。现在,你有了你梦寐以求的美貌,可你跟你的丈夫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夫妻反目,自相残杀,还是你们迫不及待想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顾侍郎眼神阴蜇地看着楼半夏:“我就知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你们勾着她,她也不至于鬼迷心窍!我们顾家落到今天的地步,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嗯,我是罪魁祸首。”楼半夏不可置否地点头,“如果不是我,顾夫人也不会对美貌产生幻想;如果不是我,顾夫人也不会嫉妒扶风姑娘;如果不是我,顾侍郎就能坐享齐人之福,贤妻家中坐,美人外宅养。顾侍郎,你说是吗?” 顾侍郎哪里听不出楼半夏话中的反讽之意,他本就不善言辞,又自持品行端正,一时之间憋红了脸,就是找不出话来反驳。 楼半夏嘲讽地看着他,掐灭了引魂香:“不管你们怎么评判这件事,我都活得好好的,而你们已经死了,你们大概会觉得老天无眼。你们恨我,怪我,我都不在意,跟两个死人计较什么呢?我今天来这里,一是为了调查你们俩到底是怎么死的,二就是为了来膈应你们一下。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也该走了。” “是谁在里面?”门外传来一个女人苍老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大半夜的,本该空无一人只停放着两具尸体的灵堂中突然传出其他人的声音,外面又月黑天高,阴风阵阵,的确让人恐惧。 楼半夏没有说话,反倒是顾侍郎激动了起来,冲到门边:“扶风!”可惜,他的声音并不能传入扶风的耳中。顾林氏脸上带着讥诮的笑意,恶意地嘲笑着顾侍郎的一厢情愿。楼半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总算知道这对夫妻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 扶风久久没有听到有人回应,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堂厅门口,探出脑袋。楼半夏捏起了隐身诀,扶风自然看不到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进入了灵堂。 楼半夏是见过扶风的,但扶风的变化之大,于顾夫人只多不少。当初在风月楼见到的那个扶风,身姿娇柔,艳若桃李,一把好嗓子更是酥媚入骨,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可如今这个扶风,嗓子如同粗粝的砂纸刮过木板一般苍老难听。身姿上倒是看不出太大变化,那张脸却十分恐怖。 原本如剥了壳儿的鸡蛋一般光滑的脸蛋堆着层层皱纹,如同垂暮的老人一般。她的两颊各有两道刚刚结痂的伤痕,明显是人为的,且下手狠毒,即便以后血痂脱落了也会留下可怖的疤痕。对一个美貌的女人而言,大概是下不了这样的手的。 “你下手够狠啊。”楼半夏凑在顾林氏耳边轻声道。 顾林氏脸色未变:“对勾引别人的丈夫的娼妓,任何同情和仁慈都是多余的。”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三五章:姨娘石英 顾侍郎见到扶风到灵堂来,十分感动。这种时候,扶风没有像那些薄情寡义的仆妇一样卷财逃跑,还肯来替他守灵。虽然扶风出身青楼,但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扶风见灵堂里没有人,也没有任何异样,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她转到了顾林氏的尸体边,从头上拆下一根金钗,面色狰狞。 “贱人!”顾林氏突然激动起来,往扶风身上扑去,却触碰不到她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用金钗划烂了自己尸体的脸。 扶风咬着唇一言不发,下手却越来越狠,很快,顾林氏的连已经不能看了。 “你毁了我所有的一切,我也得都还给你。”扶风深呼吸几口,逐渐平静下来,将金钗插回自己头上,“你死了没关系,反正你儿子和你女儿都在我手里。你就好好看着,我会把你给我的痛苦,一点一点地都还给你的儿女!你们夫妻俩都死了,我也自由了。家宅,钱财,都将是我的。” 顾林氏疯狂地捶打着扶风,尽管她根本就碰不到她:“贱人贱人贱人!你痴心妄想!我不许你动我的孩子!”可不管她怎么打,怎么喊,扶风都毫无所觉。终于做完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扶风转身便出了灵堂,一点都没有留恋。 顾林氏几乎已经疯了,抓不到扶风,便往顾侍郎扑了过去,夫妻俩很快扭打在了一处。 楼半夏看着这些人的丑态,嫌弃地摇头,不过,可以结案了。 顾林氏因为嫉妒扶风得到顾侍郎的宠爱,先是假装大方将扶风抬进了顾府,紧接着便是狂风骤雨般的打压。一个正房夫人想要教训一个小妾并不困难,一开始顾林氏还顾忌着脸面,并没有亲自出手,而是用与牵情阁交易的方式,毁了扶风的嗓子和美貌,换了她自己十年美丽不衰。 也许是顾侍郎依旧没有心回意转,顾林氏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扶风身上,在她脸上刻下了永远消不去的伤痕。 顾侍郎知道了顾林氏的所作所为,大为震怒,对顾林氏进行责问。两个人由此发生口角,甚至大打出手。盛怒之下,顾侍郎用腰带勒住了顾林氏的脖子,顾林氏则用剪刀刺破了顾侍郎的脖颈。顾侍郎拼着一口气勒死了顾林氏,自己却已经来不及出去求救,失血身亡。 楼半夏耸了耸肩,她并没有接替别人解决家宅争斗的业务,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顾府命案的真相比较纯粹,相比而言,苏付氏的死就复杂得多了。 楼半夏到苏方正府上的时候,苏府正一团乱,处处灯火通明。苏方正的母亲,苏老夫人,突然中风了。白须白眉的老大夫歪着头替苏老夫人把脉,苏方正和苏夫人就站在一边,倒是没有太担心的样子。楼半夏四下找了找,没有看到在灯会上出现的那个女鬼。 这厢情况暂时稳定了,楼半夏便决定去苏府其他地方找一找。她有预感,那个女鬼一定知道一些什么。 楼半夏站在主屋的屋顶上,眼神扫过整个苏府,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苏府的风水并没有冲撞,但却有阴煞之气聚集。要么,是被有心之士设计了;要么,这里有人做了太多孽。 阴气聚集的中心是一座偏僻的小院,此时,屋内尚有烛火之光,想来此处的主人还没有休息。 楼半夏跃下院墙,悄无声息地进入屋内。一个眉目阴郁的女人坐在梳妆镜前,她似乎刚刚沐浴完,衣衫宽松,发梢还在滴水。看此处的布置,这女人应该也是个主子,至少也是个姨娘。但是这里却没有任何小厮仆妇的存在,整个院子只有她一个活人。 女人梳理着她及地的长发,嘴角含笑,却没有任何温度,只叫人背后发凉。她自己看不到,楼半夏却看得清清楚楚,这个房间阴暗的角落里,衣柜旁,床榻边,都是满含怨气的鬼魂。而楼半夏要找的那只女鬼,就站在女人的身后。 楼半夏没有现身,直接抓住那女鬼,将其拖了出去。 女鬼身上怨气深重,假以时日定当会变成残暴的厉鬼。被楼半夏硬生生拖出来,女鬼怒不可遏,楼半夏一现身就遭到了她猛烈的攻击。女鬼龇牙咧嘴,直接往楼半夏的面门招呼。楼半夏弯腰躲过一击,飞起一脚便将女鬼踹了出去。 女鬼自觉不敌,返身要跑,却被楼半夏一把拉住:“我不想伤害你,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但你要是继续挣扎的话,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想问什么?”女鬼稍稍冷静下来,戒备地盯着楼半夏。 楼半夏松开手:“你是中秋灯会上被意外烧死苏付氏?” “呸,那根本不是意外!”苏付氏恶狠狠地指向屋内,“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我那日穿的衣服,便是她送给我的。寻常的衣服哪里会那么容易着火,只是渐上了一丝火星便轰然着了起来,分明是这个女人蓄谋杀人!” 楼半夏蹙眉:“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人并没有出现在案发现场,你如此言之凿凿,可有凭据?” “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当时在灯会上冲撞了我的那个小厮,分明就是这个狠毒的女人假扮的!”苏付氏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我也是不明白了,我与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何要如此害我?” “她是谁?” “相公的表妹,叫石英,比夫人还早嫁给相公呢。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不得宠爱,落魄得连个丫头都没有。”苏付氏扯出一抹嘲讽的笑,“估摸着你也不知道,老夫人中风,可也有她的手笔呢。对自己的亲姑姑都能下得去毒手,简直泯灭人性。” 楼半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害人没有理由吗?难道,她就是个变态?” 苏付氏翻了个白眼儿:“你们这些男人,怎么会懂女人在想什么呢?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掺和到这件事中来,不过我看你是个有本事的,烦劳你提醒我家相公一声,他这位表妹手段可黑得很。” 楼半夏耸肩:“我跟苏大人素无交情,若是贸然去跟他说这话,恐怕会被打出去。你跟着她这么久,可曾发现什么证据?” 苏付氏将楼半夏引到一间上锁的房间门口,房门上的锁尽是灰尘,像是很久不曾打开过了。 “她假扮小厮的衣服就在这里面,还有她假扮婢女的衣饰。”苏付氏转过身指向一棵树,“还有,她给老夫人用的那种药,就埋在那棵树下。” 楼半夏并没有开锁进屋,也没有去挖那些药,而是怀疑地看着苏付氏:“你们府上的人都不认得这个石英吗?即便是假扮小厮婢女,好歹是个主子,总该有人能认出来的吧?” 苏付氏瞪眼:“你竟然怀疑我!” “我跟你又不熟,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相信你。”楼半夏眨眼,并不觉得自己怀疑苏付氏有什么不对。 “我们付家人还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来陷害别人!” “可是你们付家主家都已经快要倒了,因为贪污受贿、欺君罔上,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来着?” “你闭嘴!” 苏付氏羞得满面通红,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娘家出事她总归还是会受到一些波及。即便她只是付家的旁支,付家出事之后,她在苏府的地位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苏方正依旧宠爱她,但苏老夫人和苏夫人的态度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甚至府中的下人都在猜测她什么时候会失宠,然后落到跟石英一样的境地。 平复了一下心情,苏付氏再度开口。 石英是最早跟着苏方正的女人,当然,并不是苏方正自己要将她娶回来的,而是苏老夫人硬塞给苏方正的。苏方正纳石英的时候,才不到二十岁。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 这二十年来,苏府除了主子之外,伺候的小厮仆妇几乎都换了一遍。石英嫁入苏府多久,便失宠了多久。她也算安分,深居简出,久而久之,也就没有多少人认识她了。 “即便如此,你是哪里惹到她了,让她如此处心积虑也要杀了你?” 苏付氏翻了个白眼:“她连她的亲姑姑都能下此毒手,何况是我咯。可能她嫉妒我受宠?” 楼半夏搓了搓自己的衣角:“你跟着她这段时间,她就没有泄露一点消息?” “你也看到了,这个院子除了她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活人。我跟着她这段时间,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整天就阴测测地在镜子前坐着。房间里那么多鬼魂,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苏付氏虽然骄纵,却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 楼半夏决定相信她:“我且信了你,你继续盯着石英。” 见楼半夏要走,苏付氏赶忙拦在了她面前:“你就这么走了?” 楼半夏抱臂:“要不然呢?我只是帮苏府尹查案,却不适合直接出面判案。不过你放心,我会将你交代的情况如实告诉苏府尹,想必苏府尹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天晚上,正在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的苏府尹正美着呢,梦境突然画风突变,四境空茫,到处都是白花花的一片。苏府尹正疑惑着呢,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苏府尹一回头,便看到楼半夏站在一片白光之中。 楼半夏将两件命案发生的经过以及证据线索的所在告诉了苏府尹,便挥挥衣袖离开了苏府尹的梦境。突然的下坠让苏府尹惊醒,窗外天光微明。坐在床上思索了半晌,苏府尹自己穿上了官袍。虽然托梦这件事听上去很离奇,很扯淡,但他准备赌一把。 一大清早,苏方正刚刚起床,便听到苏府尹造访的通传。并且,苏府尹还带着一队衙差。 “苏府尹,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苏府尹对苏方正做了个揖:“苏大人,咱们五百年前可能还是一家人,下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苏府尹但说无妨。” “苏大人府上,可有一位叫石英的姨娘?” “石英?”苏方正皱起了眉头,若不是苏方正提起,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府上还有这样一个女人了,“这次的案件难道与她有关?” 苏府尹点头:“苏大人的后宅,我等进入是否不太合适?” “无妨,本官会让无关人等不要出现的。”苏方正的脸已经黑了,心情显然不太美妙。 苏府尹心里也在打鼓,他也是在赌。如果他搞错了,恐怕这就算得罪了苏方正了。 苏方正亲自带着苏府尹以及一行衙差往石英的院子去了,苏夫人伺候在苏老夫人床边,一个老妇掀帘进来,与苏夫人耳语几句。苏夫人看老夫人仍在睡着,便与老妇去了外间。 “老夫人现在这个情况,若是石英姨娘再出点什么事情,老夫人可怎么受得住哟。”老妇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苏夫人也愁眉不展:“兴许是苏府尹弄错了,先不要跟老夫人提起这件事。要是真的……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反正石英平时也不出来。” 另一边,苏府尹等人已经进了石英的院子。一进门,众人便觉得周围温度陡然降低了不少,阴风阵阵,令人毛骨悚然。一个衙差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嘀咕道:“怎么回事,这里不会有脏东西吧?” 苏府尹回忆着梦中楼半夏的描述,找到了那间落锁的房间。同时,石英也被带了出来。即便到了现在,石英依旧很淡定。除了脸色阴蜇,一点都不心虚。看上去,反而是苏府尹比较心虚。 但事已至此,苏府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石英姨娘,请你打开这间屋子。” “抱歉,这件屋子曾经死过人,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能打开门锁的钥匙,我自己也不清楚被放在那里了。”石英微笑,但她的笑落在旁人眼里,却只剩下阴气森森。 ------题外话------ 滴胶这个坑,跌进去爬出来就难了……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三六章:残忍的柔情 苏府尹为难地看向苏方正:“苏大人,您看……” “破锁便是。”苏方正也不看石英,直接后退让开了门前的位置。 既得了苏方正的话,立即便有衙差上来,用刀柄将锁砸开,踹开了房门。门开的一瞬间,灰尘簌簌落下,靠的近的几个人纷纷打起了喷嚏。 即便是白天,屋里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桌子上、柜子上,也都是尘土。看上去,的确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最近有人进去过的。”撞门的衙差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苏府尹紧紧咬着牙,腮帮子都有些颤抖:“你们给我进去找,来两个人,跟我过来。” 苏方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难道,还有别的证据?” “没错。”苏府尹走到一棵树边,蹲下身仔细寻找。虽然树根处的掩饰做得很好,甚至还铺上了青苔,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翻动过的痕迹。也不必别人动手,苏府尹自己拿着小铁锹便开挖了。 泥土松软,果然是刚刚填上去的!苏府尹大喜,挖得越发来劲。就在苏府尹发现一个蓝色的布角的时候,屋内也传出了衙差兴奋的叫喊:“找到了!” 不多时,四五套下人的衣服,几包不知成分不知用途的药粉,便被找了出来。苏府尹松了口气,背脊都挺得更直了些:“这些,都是石英姨娘害人的证据!” 石英被两个衙差押着,一点都没有挣扎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丝笑意:“呐,你们终于找到我了。这么多年,可真是不容易啊。” “石英!”苏方正双拳紧握,整个人如同一根绷紧的弦,“果真是你做的?”到如今,他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他宁愿是被仇家报复,也不愿意自己的后宅出一个毒妇。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的后宅都无法安稳,如何称得上一个有能之士,如何稳得住那些心思不一的下属?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苏方正很有可能因此受到言官的弹劾。 石英脸色镇定,眼中却闪出疯狂的光芒:“是啊,都是我做的。相公,你是不是很开心,所有会托你后腿的人都被我杀了,那个老不死的也不能再拿孝道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哈哈哈……” “老夫人中风也是你干的!”苏方正的眼睛都红了,恶狠狠地盯着石英。 石英却仿佛感觉不到苏方正的怒火,满目柔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相公,虽然你眼中从来就没有我,但我的心一直爱着你。你看,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你给我闭嘴!”苏方正厉声打断了石英的真情告白,“苏府尹,这个毒妇就交给你处置,一切依法发落,不必顾及本官的颜面!” 苏府尹做了个揖:“如此,下官便得罪了。来人,将犯人押回府衙听审。” 待石英被带走之后,苏府尹也向苏方正告辞。苏方正心绪难平,连寒暄也没有,挥挥手便让苏府尹离开了。苏府尹的心情与苏方正截然相反,他似乎已经看到升官的曙光在不远处闪烁。 萧煜从皇宫出来,回摄政王府换了身常服便准备去牵情阁,路上却遇到了意气风发的苏府尹。 苏府尹见到萧煜,深深作揖:“下官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萧煜虚虚扶了他一把,“看苏府尹的样子,案子有进展了?” “回禀王爷,托王爷的福,事情已经有眉目了。”苏府尹强自压下脸上的喜色,“下官还要去顾侍郎府上,这就告辞了。” 萧煜点点头,率先擦过苏府尹身边。 楼半夏一夜没睡,此时便有些昏沉,倚靠在榻上眯着眼打盹儿。见萧煜进来,姽画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尽管萧煜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楼半夏还是被惊醒了:“阿煜,你来了。” 萧煜坐在楼半夏身边:“我在路上遇到苏府尹,这次他查案的动作倒是快,快得……不可思议。” “那是当然,”楼半夏坐起身,“昨晚上我可是为了两件案子忙活了一夜。” 萧煜捏了她的鼻子一把:“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你的手笔。” “你怎么知道的?”楼半夏好奇地看着萧煜。 萧煜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我看出来的。我今天见到苏府尹的时候,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个金红色的印记,唔,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那是你的印记。”说起那个若隐若现的印记,萧煜心里有些发酸。看到自己的爱人在别的男人身上留下印记,即使知道那并没有什么引人遐想的含义,但总归让人不太舒服。 楼半夏自己都愣了:“金红色的印记?”她看向良棋,良棋也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显然他也不知道所谓的印记是什么。 姽画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纸笔,铺陈在桌上:“萧煜,你看到的印记是什么样子的?” 萧煜摇头:“我没有看清,当时只有金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实际上,他依稀记得那个印记的模样,但他不想告诉其他人。他的半夏的记号,只要他一个人认得就好。 楼半夏摸摸自己的下巴:“难道,我又觉醒了新的力量?” “有没有觉醒,你自己不应该最清楚吗?”听书将又长大了不少的方木抱到自己腿上,替他修饰着胳膊上的木刺。 楼半夏耸肩,她也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她从那个鸟不拉屎的世界出来,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呢,更别提觉醒新的力量。不过她的筋脉倒是比先前强韧了许多,也拓宽了不少。等她完全恢复,修为应该会更上一个台阶。 萧煜对中秋发生的两件命案也颇有兴趣,便向楼半夏询问。楼半夏拍拍自己的脸,提起精神:“顾侍郎和顾林氏的案子不算太复杂,不过苏寺卿的那个案子看上去不太简单。到最后,我也没搞清楚凶手的作案动机。” 听楼半夏将两件案子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萧煜也有些惊诧。顾侍郎夫妻俩的案子他倒是猜到了一些,苏方正的那个案子的确出人意料。 “我还从苏付氏口中得知,苏方正的母亲苏老夫人中风也跟那位石英姨娘有些关系。”楼半夏歪着脖子靠在墙上,“我有些想不明白,石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苏付氏说得,石英杀她可能是因为嫉妒她受宠,杀了苏老夫人就真是狠毒了。还有她屋里其他的怨魂,这二十年来,石英究竟做了些什么? 萧煜微微蹙眉:“苏老夫人,并不是苏方正的亲生母亲,她只是苏方正父亲的续弦。” “这样……”姽画眨眼,“这样石英就更没有理由对她下手了呀。苏老夫人是她的亲姑姑,她活着就是石英的依靠。苏老夫人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她在苏府就真的是无依无靠了。再加上苏方正又不待见她,她的日子应该会很难过的吧。” 楼半夏同姽画想得差不多:“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爱情。”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楼半夏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无辜脸,“我开玩笑的。” 中秋命案发生十日后,两件命案全部告破。顾侍郎与顾林氏之间曾经的伉俪情深、相敬如宾,都成了一个笑话,又是邻里街坊之间一桩令人唏嘘的谈资。至于另一件命案,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也是命案拖了十来天的原因。 石英在审问之下,老实交代了这二十年来她犯下的数十件案子。其中包括苏府的仆婢无故消失之谜、苏方正儿女痴傻之谜、美貌姨娘毁容之谜等等,甚至,早年间与苏方正争夺少卿之位却因为断腿断送了前程的大人,也是石英的手笔。 负责记录口供的主簿一边运笔如飞,一边背脊发凉。老话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最毒妇人心,绝不要轻易得罪女人……女人心狠起来,真是比蛇蝎还要可怕。 石英最终被判了凌迟处死。 被抓到了府衙大牢,石英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全然不见了那股疯狂阴狠的劲儿。即使在牢里,她却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模样。牢里的饭菜粗糙得很,石英却一口口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她碗里的不是掺杂着沙子的粗饭,而是珍馐美味。 石英很安静,不管隔壁牢房里的人怎么侮辱她,如何刺激她,她都挺着背脊坐在板床上,有时候闭着眼睛,有时候睁着眼睛,总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每当衙差经过,她都会不着痕迹地看上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行刑那一日,天空很暗,像是又要下雨的样子,却终究没落下雨点。石英被绑在木桩上,身上一丝不挂,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石英却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她的目光在围观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处于高处,让她能够清楚地看到每一个人。她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便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刑罚的来临。 楼半夏坐在距离刑场有一段距离的饭馆里,她是被无面女带到这里来的。 无面女站在窗边,白纸一般的面孔隐藏在红色的纸伞下:“为爱痴狂的女人,最是可怜,也最是可悲。”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苏方正吧。”楼半夏轻轻拨弄着红泥小炉中的木炭,“她交代了自己所有的罪行,不会不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也许我一开始也看错了,这个女人不是变态,她是个理智的疯子。” 石英从苏府被带入府衙之后,没有经过任何的严刑拷打,甚至都不需要苏府尹审问,她便将认下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包括哪些还没有被发现的罪名。主簿会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苏方正也将知道她所做的一切。 虽然这些事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关联,但若是抽丝剥茧,便能隐约看到苏方正的身影。石英所害过的那些人,都是对苏方正有威胁的人,有些是已经造成了威胁,还有一些是潜在的威胁。 比如苏付氏,她本身是苏方正的小妾,虽然有时骄纵,却从来没有害苏方正的心思,也没有欺压过石英,她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但她是付家的女儿,曾经她可能是苏方正的助力,但如今付家岌岌可危,圣上几乎是明着表示他看五大世家不爽,这时候,苏付氏的存在也许会对苏方正产生一些伤害——仕途受到影响,甚至可能会被圣上猜疑。 石英知道,苏方正很喜欢苏付氏,苏付氏也很喜欢苏方正,他们是真正的两情相悦,苏方正不可能会自己处置了苏付氏,所以,她帮他出手了。 苏付氏喜欢热闹,石英知道,中秋灯会那一天,苏付氏一定会去凑热闹。她精心准备了一件金丝袍子送给苏付氏。为了让苏付氏穿上它,她甚至花费了不少精力去打探苏付氏喜欢的款式和花样。 果然,苏付氏穿着她精心准备的衣服去了灯会。为了掩饰衣服上油脂的味道,苏付氏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只是熏香就上了五道。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十分完美的计划成功了。虽然,她自己也暴露了,但她并不后悔。至少到最后,她还有时间昨晚最后一件事——让苏老夫人中风。 无面女摩挲着伞柄:“苏老夫人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已经快三十岁了,却毫无建树。这几年,苏老夫人一直在劝说苏方正把那个私生子接到苏府去。苏方正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一直没有孩子。这其中的猫腻,你也是知道的。” “这么说来,石英倒是真的一心向着苏方正了。”楼半夏摇头,“可惜,她用的方式太过极端,不过,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行刑已经开始,凌迟之痛,非常人所能忍受。石英嘴里被塞进了一块湿布,即便疼得受不了也叫不出来。一开始围观的人群还交头接耳也,议论纷纷,有的人面色鄙夷,有的人激动兴奋,还有的人形容猥琐。但随着血肉一块块从石英身上被刮下,现场陷入一片寂静。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三七章:告别 石英已经痛得快要晕过去了,但她的眼睛却时不时睁开,在人群中搜寻着。小说 “她在找苏方正。”无面女的脸没有五官,便也看不出表情,“即便到了最后一刻,她还是期待着苏方正能够来看她一眼。” 石英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同时,也将自己所有的真心剖陈在了苏方正眼前。她还在期待着苏方正能够看到她对他的爱,用她的死换在苏方正心中一席之地。但显然,苏方正并没有体会到这个女人的苦心,或者他知道,但他的心没有因此而泛起一丝波澜。 直到石英断气,苏方正都没有出现。因为没有人来收敛石英的尸体,即便那已经只是一具骨架,她将会被扔到乱葬岗。 无面女走后,楼半夏在茶馆坐了很久才往回走。在距离牵情阁不远的地方,楼半夏遇到了行色匆匆的萧煜。萧煜见到她,明显松了口气:“你这是去哪儿了?” “今日石英行刑,我去看了一眼。”楼半夏拍拍他的肩膀,“苏府尹来了吗?” 萧煜牵住楼半夏的手:“他都已经走了,你迟迟不回来,姽画就代你收取了报酬。” “嗯。”楼半夏应了一声,“萧煜,你知道无面女吗?” 萧煜抓着楼半夏的手一紧:“梁硕曾经跟我说过的,算吗?” “今天我又见到了无面女,就是她将我带到刑场附近去的,她为石英而来。” “怎么,石英的案子有冤情吗?” 楼半夏摇头:“她的确做了那些令人发指的事情,但她……她的确深爱着苏方正。她是个可怕又可恨的女人,同时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的执念与悲戚召来了无面女,她所做的一切都换不来所爱之人的一次正眼相待。你知道吗……” 楼半夏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萧煜追问:“怎么了?” “石英刚刚嫁给苏方正的时候也只是个期待完美的感情的小姑娘,但苏方正却对她一屑不顾。有一天,苏老夫人给苏方正送了一碗汤,汤里有催情剂。苏方正知道苏老夫人的小动作,但碍于孝道,他无法拒绝这碗汤,更何况,还是在苏老夫人面前。为了在苏老夫人面前做个样子,石英那一日也在。她看苏方正并不情愿的样子,便伸手去接那碗汤,说要亲手喂给苏方正喝。可是她手滑,汤洒了,还打湿了苏方正的衣服。苏方正因此得以脱身,还破天荒地对石英笑了一笑。”楼半夏的手有些凉,“便是这样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在石英心里种下了种子。她认定,只要她为苏方正消除挡在他面前的障碍,便可以得到苏方正另眼相看。” 因为苏方正的忽视,石英的内心无比压抑,她只能抱着这样的希望一次次地去尝试,试着让苏方正知道,她也是爱着他的,她并不向着她的亲姑姑。 萧煜轻轻叹了口气,替楼半夏推开牵情阁的大门:“可是,她做的这一切,苏方正……苏方正知道吗?”萧煜心里一突。 楼半夏眯起眼睛:“我见到石英的时候就很奇怪,一个被所有人忘记的不受宠的姨娘,院子里连一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但她的穿着用度都是极好的,屋里用的熏香也都是上品。她坐在梳妆台前,虽然眉目阴郁,却有一丝窃喜。阿煜,你是皇宫里长大的,冷宫里的妃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你知道吗?” 萧煜沉默,他虽然从未去过冷宫,却也知道冷宫里的日子绝对不好过。石英的情况,的确不同寻常。吃穿用度可以说是苏老夫人照拂,但苏老夫人真要照拂她,又怎么会不派两个丫头去照顾她?一座不起眼的院落,住着一个无人伺候的失宠姨娘,石英的犯案环境简直算得上理想。 苏方正十有**是知道石英曾经做的那些事情,甚至恰当地表示了嘉奖,让石英越陷越深。但是这次的这件事,苏方正应该是不知道的,否则他应该会尽力护住石英,好让她为他做更多的事情。苏方正将这件事全权交给苏府尹处理,估计也是没有想到会是石英做的。还有另一种可能,他知道是石英做的,但他很生气,石英变成了一枚弃子。 楼半夏深呼吸几口,活动了一下脖颈脊背,似乎放松了不少,语调都轻快了许多:“如果石英现在不死,再这么发展下去,她迟早会对苏方正下手。” “什么意思?”萧煜问道。 楼半夏回头:“爱是一种伟大又恐怖的力量,石英杀了苏付氏便是一个信号,她开始自主判断自己应该做什么,而不是全然按照苏方正的意识行事。总有一天他会意识到,只有死亡能让苏方正真正地跟她在一起。我遇到过很多这样的案例,其中很多都是因为欺骗和没有安全感产生的,石英这一种,大概是苏方正自己作死给石英心里种下了一颗邪恶的种子。” 如果苏方正一开始就对石英横眉冷对,在她打翻那碗汤的时候也对她不假辞色,石英或许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萧煜揉了揉楼半夏的耳垂:“听说你昨日里又吐血了,还流了鼻血,是不是火气太大?” “当然不是,”楼半夏拍掉萧煜的手,“沉疴旧疾而已,死不了的。倒是你,不是要帮忙准备芝玟公主和平王的婚礼吗,先前该跟我说你可能没空,今天怎么有空来了?明天可就是大婚了。” “要是到现在我还得忙得昏天黑地的话,这个婚礼干脆别办了。”萧煜撇嘴,“所有事宜都已经准备好了,祈天送嫁的队伍今晚就能到晏城。” 楼半夏眨了眨眼睛:“阿煜,你熟悉天烬律法吗?” “当然。” “那我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 “我要是抢了公主的花轿,会被判什么罪?” 萧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青黑,勾着楼半夏的脖子将她锁在自己胸前:“你想抢亲,嗯?” 楼半夏抓着萧煜的手臂轻笑:“我要是说对,你会怎么样?” “把你打晕,拖回去,关起来。”只这么想想,萧煜莫名其妙开始热血沸腾,但他还有理智,“等到大婚结束,再把你放出来。” 楼半夏扯开萧煜的胳膊:“算了吧,我还是放弃这个想法比较好。我相信你。”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突然关系到楼半夏对自己的信任问题,但她这样说,还是让萧煜十分欣喜。 “半夏,你愿意嫁给我吗?”萧煜突然问道。 楼半夏愣了愣,掐了萧煜的大腿一把:“你说什么呢,我们都是男人,要嫁也是你嫁给我。” 萧煜笑:“好,那你愿意娶我吗?” “这个问题,我们好像曾经讨论过。”楼半夏转移了话题,抬起头看着趴在栏杆上围观了几个人,“你们是不是很无聊啊?” 姽画冲她挤了挤眼睛:“是很无聊,不如你给我们出点有趣的主意啊。” “好啊,要我出主意的话,毕巧,不如你来教我们做饭啊。” 毕巧连连摇手:“还是算了吧,让我教你们这几个榆木疙瘩做饭,还不如让我回灵谷呆着呢。” 萧煜微笑:“既然大家都闲着,不如一起去醉仙楼吃顿饭。最近正是吃黑鱼的时候,醉仙楼的黑鱼宴十分不错,刚好醉仙楼的桂花酿出窖,一起去尝尝。” “好!”闲得无聊的众人自然不会拒绝。 醉仙楼的客人很多,空气中弥漫的饭菜的香味。萧煜等人要了个雅间儿,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混杂的味道。 黑鱼宴上来之前,先上了凉菜和桂花酿。淡黄色的酒液盛在青色的酒盏之中,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香甜诱人。 “可惜现在桂花大多已经落了,要不然我也想去采些回来酿酒了。”姽画轻嗅着桂花酿的香味,感慨道。 良棋却嫌弃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对桂花有阴影了。” 楼半夏抿了一口桂花酿:“你这就叫因噎废食,是不可取也。既然采不了桂花了,不如期待冬日踏雪寻梅。” “踏雪寻梅,集雪烹茶,寻一避风处炙烤鹿脯,于冰天雪地中找一份雅趣,实在不错。”萧煜对楼半夏的提议十分感兴趣。 良棋的眼睛亮了一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般,不高兴地抿唇:“可惜,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各奔东西了。这般美妙的体验,怕是不能一起领会了。” “总会有机会的。”听书揉了揉良棋的头,“族里来信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被挑出来的是三师伯的孙子,穆青。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了解,相处起来不会太困难。” “哦。”良棋还是不太提得起精神,一想到要跟大家分开,他还是心慌慌的。 门外有人轻轻扣门,提醒着雅间里的人将要上菜了。随着黑鱼的鲜香弥漫开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话题转移到了这些黑鱼身上,暂且放下所有的烦心事专心品尝眼前的美味,才不辜负为了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失去了生命的……黑鱼们。 第二日一早,晏城百姓便被礼乐之声唤醒,芝玟公主端坐在大红花轿之中,前有乐队开路,后有侍女侍卫断后,被簇拥着往皇宫去。两国和亲,无论是嫁给哪位皇亲,婚礼都是要在皇宫办的。 楼半夏透过窗口看着送嫁的队伍逐渐靠近又逐渐远去,礼乐之声将喜悦传到了整个晏城百姓家中。花轿要绕城一周,经过牵情阁门前的时候,花轿的窗帘被掀开了一角,然而不等别人发现,便又被放下了。 “我怎么觉得,她还是对阿琴念念不忘。”毕巧悠悠说道。 楼半夏回头嗔她一眼:“我都不举了,她还念什么念?” 毕巧耸肩:“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做得丰盛一点吧,大家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总要有那么点儿意思。” “那我出去再打壶酒回来。” 毕巧自去打酒,楼半夏也不再观望花轿走到哪里。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即便芝玟是祈天的公主,嫁入平王府中,便注定了她不能肆意妄为。囿于府宅,相夫教子,这大概是大多数女人的命运。 午饭时,看着满满一桌子菜,众人却都不是很有胃口。还是楼半夏先举起了杯子,与听书的酒杯碰在一处,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第一杯酒,就敬我们相聚的缘分。这几年来,历经风雨,我们还能全须全尾地坐在这儿,不得不说——我们真是好样的。” 楼半夏话音刚落,众人便忍不住笑了。只是笑着笑着,鼻子便有些酸涩。闷下一口酒,微微的辛辣划过喉咙,似乎一直流到了心里。不谈在灵谷的那段时光,他们在晏城已经将近两年了。这两年来,发生了不少事情,担心过,欢笑过,矛盾过也失落过,可如今回首,两年时光竟是那样短暂,转瞬即逝。在修士漫长的生命中,两年,真的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他们,在这两年,学到了很多东西。 听书站起身:“第二杯酒,敬同舟共济,化险为夷。” 听书话不多,也不知是说曾经,还是说未来。众人却都心照不宣,相视一笑。风雨同舟,生死不弃,或许艰险,却总能有惊无险地度过。这句话,不仅是说他们自己,也印证了当年灵师一族的处境。 “第三杯酒,敬我们的未来,灵师一族复兴的未来。”良棋红着眼举杯,声音几乎有些尖锐。 众人的杯盏碰在一处,有酒液飞溅而出,却没有人在意。 三杯酒下肚,气氛热烈了起来,即便是离别宴,大家也都面带笑容,嬉笑怒骂,推杯换盏。楼半夏手肘撑在桌面上托腮眯眼看着眼前一片和谐的热闹景象,水酒一杯杯下肚,楼半夏的脸颊有些泛红。 听书将楼半夏手中的酒杯抽走:“少喝点儿。” 楼半夏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离:“稀罕呐,你竟然也会关心我。”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三八章:动不动就灭门真的好吗 “我是怕一会儿我们走了,毕巧挡不住你撒酒疯。”听书冷淡地转开眼。 楼半夏忍俊不禁:“你放心好了,我酒品很好。” 楼半夏果然喝醉了,趴在毕巧肩上迷瞪着眼,勾着毕巧就要蹭她的脸。毕巧抵着楼半夏的脸不让她轻薄自己:“我们就不送你们了,一路顺风。” 三辆马车,陆续从牵情阁门前离开,路人纷纷侧目,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楼半夏被毕巧扔在床上,自觉地滚上了被子躺好,似乎是睡了过去。毕巧松了口气,替楼半夏盖好被子,关门出去了。 关门声响起,床上的楼半夏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喝醉的痕迹:“告别,没必要嘛,又不是生离死别。”虽然这么说,当楼半夏睡醒之后,看到空荡荡的牵情阁,寂寞的感觉便泛了上来。习惯了群居生活,陡然脱离群体,真是让人不太习惯。 不止是楼半夏,毕巧显然也不太习惯。做晚饭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做多了。 第二天,萧煜下了早朝便来了牵情阁,看到只有楼半夏和毕巧在,便知道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这么安静,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萧煜坐在楼半夏对面,看着她自己跟自己下棋,“天还没冷呢,你怎么连火盆都用上了?” 楼半夏挑眉:“天气太湿了,烧个火盆除除湿气。” 萧煜解下外袍挂在屏风上:“也是,今年的秋天是湿得有些不同寻常,也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灾祸。” “尽人事,听天命,乱世嘛,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楼半夏换了个姿势,“天烬和祈天正式联盟,你应该轻松了不少。” 萧煜微笑:“是啊,五大世家失势之后,朝中各方势力都安分了不少。咱们国库充盈,祈天兵士有素,几位老将都纷纷出山,只要不出意外,瑶蓝和青霄闹不出什么大的风浪。” 楼半夏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过段时间,等各界之间的通道打开,我可能要去上界。你……跟不跟我走?” “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通道的开合,由天道决定,无法预测。” 萧煜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等到那个时候,天下会是什么样的局势。若是到时候,天烬有难,他……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楼半夏将黑白棋子分拣,“昨日的婚礼都还顺利吗?” 萧煜哽了哽:“一切顺利。” 一时无语,暖阁内安静得只剩下二人的呼吸声。楼半夏收拾好棋子和棋盘,取出焦尾琴,就搁在自己的膝盖上,信手弹奏。萧煜静静地看着她,思绪放空,在这时候,他不需要去考虑什么家国天下,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她。 毕巧站在门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虽然她现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安然接受萧煜。在她心里,萧煜依旧是个恶人。但就像渊黎师父说过的,有几个人是真正纯善的呢?她是柳妖,在很多人的心里,她便是恶。萧煜在她心中是恶,却也是很多人眼中的英雄。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习惯了安静之后,便也不觉得寂寞了。 八月九月,时间飞快地过去,一切就跟其他人离开之前一样,按部就班。楼半夏没有再在梦中见到过蔡邕,也没有再感知到他的存在,就像蔡邕再度消失了一般。 进入十月,天一下子冷了下来。天烬所处的地理环境本就潮湿,往年秋冬的时候这种潮湿的感觉会减轻很多,但今年,湿气反而加重了。太阳很少露面,大晴天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有一次,反而经常会有雨点飘下。明明不是十分冷的天气,竟然也落了几次冰粒子。 毕巧用火盆烘着有些潮湿的被子,颇有些苦大仇深的感觉:“这见鬼的天气,我感觉自己就要发霉了。” 楼半夏微微掀开窗户,寒风涌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外面的街道上行人不多,连一些小摊贩都没有再出来摆摊了。这种湿寒的天气,让人们难受,甚至会造成各种疾病。若非迫不得已,大家都比较乐意呆在家里围着火盆取暖。 正当楼半夏将要关上窗户的时候,她看到了鬼差。事实上,她这段时间经常会看到鬼差,即便是天子脚下的晏城,也有很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人。短短半个月,已经有不少乞丐的尸体被发现,然后被扔去了乱葬岗。 但是这一次,跟在鬼差身后的,是一个衣着光鲜的小姑娘。她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眼神迷茫地跟在鬼差身后,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当下的处境。 楼半夏闭上眼,侧耳倾听。只要她想,整个晏城的声音都能被她收入耳中。出乎意料地,她没有听到任何悲恸的哭声,仿佛这个小姑娘静悄悄地死去,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叹了口气,楼半夏关上窗户,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人生百态,各有天命。 然而,就在几天之后,晏城有名的商户贾家发生了灭门惨案。除了贾家唯一的嫡子贾佳不知所踪之外,所有人都被以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贾家是皇商出身,如此惨烈的凶杀案引起了很大的关注。苏府尹被擢升,新任府尹尚未到任,谁也不想接手这个一看就很棘手的案子。凶手手段残暴,说不定就会对接了这个案子的官员下手——人总是惜命的。 最终,这个烫手山芋又被扔到了魏侯手上。 “九寺的那群人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个案子不该他们出个人负责吗,为什么会落到本侯头上?”魏侯简直想直接撂挑子走人,但他不能,只能拽着萧煜同甘共苦。走在形容凄惨的尸体中间,魏侯忍不住抱怨。 萧煜见惯了各种惨状的尸体,此时只不过是皱了皱眉头:“现在朝中人人自危,自然是谁都不愿意在这时候冒头。你空有爵位,手无实权,不欺负你欺负谁?” 魏侯撇了撇嘴,蹲下身查看尸体,一边的仵作立即将验尸结果送了上来。 一共八具尸体,整齐地排列在贾家的祠堂里,按照地位高低,从贾家的老太爷,老太太,一直排到姨娘和庶女。 并不是后来官差将尸体摆成这个样子的,而是凶手所为。祠堂也不是凶案的第一现场,他们都是在其他地方被杀死,然后移尸到此。选择祠堂这种地方,仿佛是有某种特殊含义的。 “只有嫡子失踪了……这个贾佳,是被凶手抓走了,还是……他就是凶手?”魏侯挑眉。 萧煜靠在门边,并没有进入祠堂。天色昏暗,祠堂内更是一片黑咕隆咚。即便是点了不少蜡烛,还是没有多少光亮。祠堂是供奉先人的地方,阴气本就较重,如今又多了这么多被杀死的人,阴煞之气几乎能把人淹没。 当然,在常人看来,不过是暗一些,冷一些罢了。 “在这之前不久,贾家应该还死过人。”萧煜敲了敲门框。 魏侯回头去看香案上的灵位,却并没有看到新的灵位,他只能让人去把贾府的管家找了过来。说来也是奇怪,贾府死的都是主子,下人却一个都没有死。 贾家的管家叫贾福,他的父亲原本也是贾家的管家,算是贾家的家奴了。 被问起贾家最近是不是还死过人,贾福原本还吞吞吐吐,被魏侯威胁要用刑之后才坦白,在几天前,贾家最小的庶女贾莲刚刚过世。 魏侯:“贾莲怎么死的?” “病死的。”贾福低着头回答,一点犹豫都没有。 “几天前刚死的,怎么贾府一点办丧事的样子都没有?”魏侯追问道,“贾莲的灵位和墓在何处?” 贾莲怔了怔:“夫人说,既然是还没及笄的庶女,算作夭折,就不设灵位和墓了。” “不设灵位倒也算了,连个墓都没有么?”魏侯蹙眉,“那贾莲的尸体总有个去处吧,你们总不可能把她的尸体就扔到乱葬岗了事吧?” 贾福摆手:“怎么说都是我们贾家的小姐,怎么可能被扔到乱葬岗去呢?小姐的尸体……”贾福还是有些犹豫,很明显,关于贾莲的死,也有一些蹊跷。贾福是贾家的忠仆,不想泄露有损主家名誉的事情也能够理解。 萧煜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本王近来不太愿意给人用刑,若是你不愿意说实话,本王也不介意去一趟牵情阁,请烟琴公子把贾家的主人们请来问上一问。” “不不不,”贾福连连摇头,“贾莲小姐的尸体,就埋在大少爷居住的院子里。” 正当魏侯的侍卫们几乎把贾佳的院落翻个底朝天寻找贾莲的尸体的时候,楼半夏和毕巧不请自来。 萧煜本以为楼半夏是来找自己的,还没等他开始窃喜呢,楼半夏便径直走过他身边,与魏侯说话去了。 魏侯顶着萧煜几乎要吃人一般的目光和楼半夏站在一处:“琴公子怎么来了?” 楼半夏微微颔首:“烟琴受人之托,寻找贾佳公子的下落。在下来此处,是为找一件贾佳公子的贴身物件,方便在下追寻他的下落。” 魏侯正要让楼半夏自己去屋里找,却突然想起贾家人除了贾佳之外都已经死了,还有谁会在这时候寻找贾佳的下落? “额,冒昧问一句,委托琴公子寻找贾佳公子的是什么人?” 楼半夏微微一笑:“贾家庶小姐,贾莲。” 甫一见到贾莲,楼半夏便认出她便是前几日她看到的那个一脸懵懂跟在鬼差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也许是心中仍有执念与牵挂,也许是因为其他的某些原因,她没有前往冥界,而是留在了阳间。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种可能,但其中必然牵涉到一个人——贾佳。 贾莲并不知道贾家被灭门,她给楼半夏的委托,是想通过楼半夏告诉贾佳,她没有怪他,她希望贾佳能够不要因为她的死而有任何的负罪感。贾莲死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痛苦,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怨恨,所以她的力量很薄弱,甚至不足以让她给贾家托梦。 找楼半夏,是她能想到的最简单,也最快速的方法。 在场的人都知道,贾莲已经死了。此时听到楼半夏这么说,众人都不由得脊背一寒,感觉周围阴风四起。贾福更是战战兢兢,面色惊恐。 毕巧轻轻拍了拍贾福的肩膀:“管家,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紧张?都说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谁还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呢,只是老奴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的吓唬罢了。” 楼半夏看院子里被挖得处处是坑,挑眉:“怎么,你们在挖宝藏么?” “我们在找贾莲的尸骨。”萧煜走到楼半夏身后。 “为什么不进去找找呢,尸体,就一定要被埋在地下吗?”楼半夏笑笑,全然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令人脊背生寒。 魏侯的脸色也变了:“你说,贾莲的尸体,在屋里?” “嗯哼。”楼半夏点头,率先往主屋的方向走去,毕巧亦步亦趋地跟上,萧煜和魏侯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其他人都在原地装傻充愣,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进屋去。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但是把尸体放在房间里,总觉得有些诡异。 主屋的门没有锁上,轻轻一推便开了。没有明显的灰尘,说明主人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屋内淡淡的腐臭味,虽然并不浓郁,却让人十分难受。 魏侯立马回头:“人都死了吗,过来搬尸体!” 一众人等浑身一抖,尸体,竟然真的在屋里。 楼半夏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断成两截的玉簪,敲了敲床沿:“在床下面。” 战战兢兢跑来的侍卫掀开挡在床边的床单,从床下面拖出一个箱子。箱子有些重,像是装满了东西。 两个侍卫不敢动,魏侯啐骂一声,自己上前打开了箱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蜷缩在箱子里。大约是因为天气比较冷的缘故,尸体并没有太多的腐烂,只有淡淡的腐臭味散发出来。 ------题外话------ 春天来了,天气逐渐热起来了,来点凉飕飕清凉清凉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三九章:贾莲的委托 这个小姑娘便是贾莲,贾府最小的庶小姐,几天前因“病”身亡。 贾莲的尸体被搬出箱子,她身上的衣服应该还是新的,淡粉色的襦裙,十分鲜嫩可爱。但穿在死去的贾莲身上,再可爱也让人不想看第二眼。 仵作给贾莲验尸之后发现,贾莲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死亡原因应该是中毒。她面色安详,甚至带着些许微笑,可见她在死前并没有感受到痛苦。仵作判断,她吃下的毒药里放了大量的麻醉散,毒药发作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 魏侯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贾莲的尸体:“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不会自己想不开寻死吧。而且,她也不可能在不被大人知道的情况下拿到毒药和麻醉散。贾莲被人毒死,贾家人却隐瞒不发,说她是病死的。这里面,不是太奇怪了吗?”况且,在毒药中加麻醉散让中毒之人没有痛苦地死去,难道是凶手的仁慈之心作怪? 萧煜拦住正要离开的楼半夏,转头吩咐守在门外的侍卫:“让贾福过来。” 原本,魏侯让人进屋去搬尸体的时候,贾福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人拦下。萧煜吩咐下去,贾福便被推搡到了萧煜和魏侯面前。 都不必萧煜和魏侯恐吓,贾福便忙不迭地跪在了地上,额头抵在地面,丝毫不敢抬头。 “贾莲到底是怎么死的?”魏侯揪着贾福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来。 贾福浑身颤抖得厉害,错眼间,他对上了楼半夏似笑非笑的眼神,瞳孔顿时一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后退,魏侯都险些被他拽得跌在地上。 无论魏侯如何逼问,贾福都拒绝开口,贾府其他的下人都一脸迷茫,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到这时候,众人才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整个贾府,除了贾福之外,有头有脸的得用下人都不见了,现在留在府里的,都是地位比较低的仆妇小厮了。 是凶手将他们都带走了,还是他们自己走了? 找不到其他有可能知道真相的证人,魏侯只能暂时将贾福关入大牢,同时发榜寻找贾府失踪的下人们。 就在第二日,有人来报,城外的乱葬岗中有几具尸体,与他们要找的人有些相似。之所以说有些,是因为这些人都被肢解分尸了,头都被从中间劈开,再加上腐烂,很难辨认完全。 仵作在验尸过程中确定,这些被扔在乱葬岗的尸体与贾家人的尸体是被同一个人杀害。虽然他们的伤口不尽相同,但手法上十分相似,且用的应该是同样的凶器。 不仅如此,尸体中都发现了同样的毒药,并且,与杀死贾莲的毒药也是同一种。只是他们没有贾莲那么幸运,吃的毒药中没有麻醉散,他们只能在痛苦中死去。 “另外,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是生前造成的,当然也包括被拆卸身体的部分,都是在人还活着的时候……” “咦,蔡叔可以不要说了吗,怪吓人的。” 说话的是守着义庄的老人的孙子,将来,他便是下一个守着这个义庄一辈子的人。即便如此,他现在似乎还不能淡定地面对某些尸体。 凶手以残忍的手段杀死这些人,似乎是在蓄意报复。贾家人和这些得用的奴仆们,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失踪的贾佳,又身在何方,处境如何? 想到贾佳,魏侯不由得想起楼半夏来。 “萧煜,烟琴公子找到贾佳了吗?” 萧煜敛下眼睑:“我今日还不曾见到她,无可奉告。” 魏侯咧开嘴:“那我们一起去一趟牵情阁,我早就想进去看看了,可惜一直找不到理由。” * 楼半夏在拿到断成两截的玉簪的时候,便知道贾佳的情况并不太好。玉簪断裂的端面参差不齐,拼接在一起之后也会有一个明显的、不寻常的弧度——它是被人硬生生折断的。并且,在玉簪上残留的贾佳的气息,让楼半夏感觉到不舒服。 贾佳,一念成魔。 直到那个时候,楼半夏才明白,贾莲说的,要贾佳不要因为她的死亡而感到愧疚,是什么意思。是贾佳杀了贾莲,贾莲的死,也将贾佳逼入了黑暗的深渊。 “说了这么多,你究竟知不知道贾佳身在何处?”魏侯有些着急,死了这么多人,他如果不能尽早破案,恐会叫人拿住把柄,说他漠视人命。 楼半夏的手从火盆上掠过:“我知道他在哪里。” “那你快告诉我们呀!”魏侯瞪着楼半夏,几乎想要上前掐住她的肩膀狠狠摇晃几下。 “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你……”魏侯一噎,竟无言以对,“你不讲理!” 楼半夏淡淡一笑:“我还就不讲理了,你待如何?” 魏侯气愤地看向萧煜,萧煜低眉顺眼地喝茶,对魏侯控诉求助的目光,只当做没看见。 “烟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安,绝非儿戏。贾佳是这起案件中的关键人物,他的下落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魏侯语重心长,仿佛劝说任性的孩子迷途知返。 毕巧看不过眼,呛声道:“若是没有我们,你们这案子还查不了了不成?” 魏侯瞪眼:“这是查案的手段,你们既然知道贾佳的下落,就应该配合我的调查行动。” “呸,”毕巧啐了一口,“多大脸。咱们是正经做生意的,想知道贾佳的下落,拿东西来换啊。” “行了,”楼半夏敲了敲桌子,“我不告诉你,是因为现在的贾佳十分危险。你们去找他,反而会让你们都处于危险之中。你且稍安勿躁,我会设法让贾莲与他交涉。若是贾莲也无法让他回头……总之,我会把贾佳带回来的。” 魏侯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十分难受:“你是说,这些人都是贾佳杀的?” “对。” “嘶——”魏侯倒吸一口凉气,“这崽子贼狠啊。”魏侯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楼半夏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一开始贾莲跟我形容的贾佳,就是个温和得有些懦弱的少年罢了。” 贾佳是贾家的嫡子,贾莲是贾家的庶女,按理来说,这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会太好。但贾莲的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去世了,贾莲便被养在嫡母手下。贾家的主母是个厉害的女人,在教导儿女方面的要求几乎称得上苛刻。 贾佳的亲姐姐性格高傲,看不上贾佳有些懦弱的性格,姐弟俩并不亲近。贾莲却不一样,她那时候还只是一个不晓事的小姑娘,又是庶女,看上去软软的,十分好欺负。贾佳很喜欢欺负贾莲,似乎只有在贾莲身上,他才能找到一些自信。 虽然贾佳会欺负贾莲,但却不容许其他人欺负她。甚至,在嫡母因为他们走得过近而要将贾莲送到别处去住一段时间的时候大闹了一场,硬是让说一不二的嫡母改变了主意,没有将贾莲送走。 在贾莲看来,贾佳就像是她的亲生兄长,待她是极好的,她也很喜欢这个兄长。 嫡子与庶女走得太近,任是哪一家的主母大概都不会放任。在主母眼中,庶女的地位只比奴仆好上一些罢了。 贾夫人想方设法地试图让两个孩子疏离,贾佳和贾莲逐渐也察觉到了一些。于是,他们表面上没有从前那样亲近了,却在贾夫人看不到的地方,依旧如儿时一般亲密无间。 贾莲在提起贾佳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认真的笑容,楼半夏丝毫不怀疑她对贾佳的喜爱和依赖。但,贾佳既然如此疼爱贾莲,又怎么会杀了她呢? 贾莲在知道贾佳因为自己的死入魔之后,愧疚难当,抹着通红的眼睛就要去找贾佳,却被楼半夏拦住。 “你现在这么弱,即便是找到了贾莲,也没办法现身呐。”楼半夏按着贾莲的肩膀让她坐下,小姑娘,就是容易冲动,“而且,贾佳现在几乎完全被心魔控制,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能认出你来。若是认出来了那还好,若是没有认出来……你只怕会有危险。” “我不怕危险,反正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大不了再死一次。”贾莲睁着大眼睛,撇了撇嘴巴。 楼半夏摸摸她的头发:“你是不怕再死一次,可是你死了第一次,贾佳就入魔了。若是他杀了你第二次,日后再回忆起来,那他是不是该以死谢罪?” 贾莲沉默。 楼半夏掏出一块灵石,让贾莲压在舌下:“我会跟你一起去找贾佳,不过到时候去见贾佳的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我只能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贾佳一旦出现异常,我会立即救你出来。这个计划十分粗陋,我最担心的不是贾佳,而是你。” “我?”贾莲疑惑。 “我担心你见到贾佳之后会不配合我,若是我去救你,而你却挣扎着要留在贾佳身边的话,情况会很不妙。”楼半夏摩挲着茶杯的边沿,“所以,在我们出发去找贾佳之前,你必须先答应我,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会配合我的行动。” 贾莲立即点头:“我会的。” 楼半夏抿着唇角,并不见得轻松。她十分清楚,这么大的小姑娘翻脸如变天,又容易冲动。虽然她现在答应得爽快,等到情况真的发生了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还未可期。 贾佳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是真的,被心魔控制的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若是不能尽快找到他,贾佳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变态杀人狂。 “那我们这就可以出发了。” 贾佳藏身的地方距离贾佳并不远,实际上,他就躲在贾家的酒窖里。 贾家是贩酒出身,一路做到皇商,将自家酿造的酒卖入皇家。贾家的酒窖,是贾家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但如今,酒窖中的美酒都被随意地倾倒在地上,原本用来装酒的酒坛,都空空如也。 楼半夏随贾莲一同进入酒窖,到了大门口却不再往里走,只示意贾莲自己进去。贾莲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继续往更黑暗的深处走去。在酒窖的最里面,是贾家用来酿酒的地方。 虽然贾家家大业大,酿酒的地方却不大,出产量也不高。但贾家的酒质量上乘,一般客户都是皇亲贵族,即便每年出窖的酒都不多,却卖得极好,且价格极高,毕竟物以稀为贵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贾莲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她也知道酒窖的基本构造,很容易便摸了进去。 从酒窖通往酿酒室的小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些许火光。贾莲是灵体,轻易便挤了进去。室内的火光不是烛火或油灯的光,而是酿酒的炉火熊熊燃烧着。猩红的火光照在贾佳麻木的脸上,分外渗人。 贾莲觉得这样的贾佳有些陌生,但她并不觉得害怕。酿酒的大桶是密封的,只能听到咕噜咕噜沸腾的声音。不知为何,贾莲听到那声音,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整理了一下情绪,贾莲将一小片灵石压在舌下,逐渐现出身形。揪着自己的袖子,贾莲小声地喊了一声:“佳哥哥。” 贾佳怔楞了一下,眼神从火炉上移开,转向贾莲的方向。他的眼神毫无波动,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贾莲一般,又将目光落在了火炉上,让正准备上前的贾莲望而却步。 过了许久,贾佳的目光都转了过来,看到贾莲还在,蹙起眉头:“你怎么还在这儿?” “佳哥哥,我,我是来找你的。” 贾佳瞳孔骤缩,他原先以为在这里出现的贾莲又是自己的幻觉。但现在看起来,这并不是幻觉。 “莲儿?” 贾佳猛地站起身来,撞倒了自己身后的矮凳,自己都险些栽个跟头。这样子可不像是惊喜,反而像是被吓到了。 贾莲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一步:“佳哥哥,你怎么了?” 贾佳撑住背后的墙壁,浑身都在颤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痛苦一般:“不,你不是莲儿,莲儿已经死了。你是何方妖孽,假扮莲儿有何图谋?” ------题外话------ 新买的耳机竟然漏电了……我的耳朵要瞎了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零章:拖后腿的小萝莉不可爱 “佳哥哥,你不认识莲儿了吗?”贾莲咬唇,“我的确已经死了,我能够来见你,还是找了烟琴公子帮忙的。佳哥哥……” “你站住!”贾佳暴吼一声,阻止了贾莲向他靠近的脚步,“你不许过来,出去,出去!” 贾莲被他狠戾的眼神吓到,一时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蹭着墙壁便出了酿酒室。里面传出叮里哐啷的声响和贾佳低沉的吼声,贾莲抱着头捂住自己的耳朵蹲在门边。 良久,里面没有了动静,清晰的脚步声缓缓向外走来。贾莲扶着墙壁站起,又是期待又是惶恐。 贾佳的脚步在门前停留了一瞬,紧接着,他的身影便出现在贾莲面前。不同于先前她所见到的模样,当下的贾佳,头上、手上都是血。 “佳哥哥,你怎么了?”贾莲也顾不得害怕了,冲上前去便握住了贾佳的手。 贾莲已经死了,她没有温度,而贾佳身体的温度,竟然也并不比她高。但贾莲太过心急,这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纯粹地担心着贾佳的伤势。 贾佳冷冷地看着贾莲,双目几乎看不到眼白的所在。贾莲猝不及防被贾佳拥入怀中,但她并没有感觉到安心,反而绷紧了心中的一根弦。现在的贾佳跟她记忆中那个温和的兄长全然不同,他身上的气息不再让她感觉到亲近,反而让她十分不适。 正当贾佳的手沿着贾莲的背脊往她的脖子顺的时候,酒窖外突然传出一声巨响。贾佳愣神的一瞬间,几根丝弦缠上了贾莲的身体,将她强行从贾佳身边拽离。贾莲脱离贾佳怀中的瞬间,感觉到自己颈后一阵剧痛。 楼半夏将贾莲护在身后,焦尾琴在她手中化为木剑。正当楼半夏将要上前的时候,贾莲突然从背后抱了上来:“不行,你不能伤害佳哥哥!” 楼半夏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出去,就知道这小姑娘的承诺跟放屁没什么区别。木剑脱手飞出,直冲贾佳而去。贾莲瞬时便松了手,飞快地追着木剑而去。楼半夏一把将贾莲拽住,反手就是一个耳光:“你特么给我安分点儿!” 顾不得贾莲的反应,楼半夏将人甩到一边便闪到了已经挡住木剑一击的贾佳身后。贾莲捂着自己的脸怔楞了一会儿,当看到贾佳被楼半夏掐住脖子按倒在地的时候,贾莲又冲了上去。 楼半夏有些恼怒,直接一个定身咒将贾莲定在了原地。木剑化为比手掌稍长的匕首,被楼半夏握于掌中,在贾佳身上划出血色咒文。 贾佳剧烈地挣扎着,周身笼罩的黑红色雾气越来越浓重。楼半夏被他身上的血煞之气刺激到,眼神变得狠戾,逐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刻画在贾佳身上的符咒也改变了画风。虽然贾莲看不懂符咒,但她能够感觉到,楼半夏原先刻下的符咒带着平和的禅意,而现在刻下的符咒,却有着凛冽的杀意。 “不!”贾莲小小的身躯内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让她挣脱了楼半夏的定身咒,瞬间移动到她身后,将楼半夏从贾佳身上拉开。 在楼半夏和贾佳纠缠的时候,贾佳从楼半夏手中夺下匕首,往楼半夏身上捅去。楼半夏一脚踢到贾佳的手腕,匕首脱手飞出。楼半夏不再犹豫,匕首在她手中再度化为长剑,往贾佳身上捅了过去。 就在此时,贾莲突然闪到贾佳面前,木剑穿透了她纤薄的身躯,扎入贾佳体内。 楼半夏瞳孔一缩,眼神清明了些,立即拔出木剑,兄妹二人双双倒地。楼半夏以剑撑地,剧烈地喘息着。刚才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萧煜传染了焦躁症。 贾莲虚弱得已经维持不住显形的状态,她想要去摸摸贾佳的手,她的手却穿透了贾佳的身体。贾佳的情况要比贾莲好得多,木剑连他的内脏都没有伤到,楼半夏反应迅速,兄妹二人都没有被摄取太多能量。 楼半夏身形摇晃,干脆盘坐在地上,木剑恢复成焦尾琴的模样。泠泠琴音在黑暗的酒窖中响起,贾佳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眼神空洞。在安宁的琴音中,贾佳逐渐合上了双眼,安然睡去。 直到贾佳睡着,楼半夏才停下抚琴的双手,她现在的心情可不似她的琴音一般安详,她甚至有些生气。 “贾莲,我说过的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必须配合我的行动。” 贾莲虚弱得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蜷缩在贾佳身边,嘴巴开开合合,声音却几乎听不见:“你,你要杀他。” 楼半夏收起焦尾琴,踱到贾莲面前,弯腰俯身:“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杀他了,我只是想要制服他,帮他拔魔。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的冲动和无知毁了,拔魔的咒符没有完成,并且发生了错误,他现在,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贾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我知道错了,你别吓唬我……” “我没有兴趣逗弄一个愚蠢的小姑娘,”楼半夏的心情十分恶劣,说话越发不留情面,全然没有考虑自己会不会伤到贾莲那颗本就没有多强大的内心,“你为什么会被贾佳杀死?是他鬼迷心窍,还是你太过愚蠢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自己一次次搞砸贾佳的事情,贾莲开始惊慌,但她并不认为这会是贾佳杀了自己的理由。 楼半夏直起身体,在贾莲身边扔下一张三角符,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窖。酒窖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外面明亮的光芒照了进来,几乎晃了人眼,给黑暗的酒窖带来了些许的光亮。贾莲想要追出去,却无论如何跨越不了三角符,只能呆在原地守着贾佳。 不多久,魏侯和萧煜便被楼半夏带到了酒窖。看着随意倾倒在地上的酒坛子,魏侯一脸痛心疾首:“浪费,太浪费了!”魏侯好美酒,贾家的酒都是上好的美酒。看着美酒被这么浪费,魏侯难免心疼。 所以,当他发现酒窖的角落里还有几坛子“幸存”的“酒”的时候,十分欣喜。不过酒坛上的封泥看上去是新的,而且……并不牢固的样子,让他有些担心。 不过,比起对酒的担心,现在他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躺在地上的贾佳。 萧煜看到贾佳被划开的衣服和皮肉上蜿蜒的纹路,便知道楼半夏曾经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心魔被你灭了?”萧煜问楼半夏。 楼半夏摇头,脸色仍是不太好看:“曾经可能成功,可惜被个不懂事的丫头给搅和了。” 贾莲蹲在贾佳身边,垂着脑袋一句话不说。萧煜看着她不想见人的模样,挑了挑眉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虽然贾莲只是个小姑娘,但谁让她惹了楼半夏生气了呢?人心总是偏的,况且,的确是贾莲的过错。 魏侯并不十分相信楼半夏的话,但她的确帮他们找到了贾佳,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先把人绑回去,其他人,仔细搜查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是!” 楼半夏和萧煜站在一边看着魏侯和他带来的侍卫四处忙活,贾佳被带走的时候,贾莲本想跟上去,却被三角符绊住了脚步。她偷眼看着楼半夏,见她仍黑着一张脸,一时不敢说话,默默又蹲了回去。 酿酒室的门并没有关严实,侍卫们很快找了过去。炉火还在燃烧,酿酒室里却并没有酒的味道,反而被另外一种难闻而刺鼻的味道充斥。 “呕,这个味道让我想起我家婆娘逼我喝的鸡血。”一个侍卫干呕了一声。 与他一起的侍卫揉着鼻子嘲笑他:“你是犯了什么错,婆娘要这么折腾你?” 两人一边唠着闲话,一边接近了火炉。站在梯子上,揭开巨大木桶上的铁皮盖子,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个侍卫都不由得干呕了起来。即便如此,二人不敢在此久留,匆忙奔逃而出,如同被什么可怕的存在追赶一般。 “魏侯,王爷,里面,里面……” “里面有鬼吗,看你们一个个被吓得!”魏侯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两句,提脚就要进去。 楼半夏捂着口鼻拉住魏侯:“等一下,里面有很浓的血腥味。” 魏侯额角一跳:“难不成他在这里也藏了尸体?”说着,拨开楼半夏的手就走进了酿酒室。 酿酒室比酒窖要亮一些,但也只是一些些而已。铁盖被扔在地上,巨大的木桶内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之声,浓重的血腥气,正是从木桶中散发出来的。侍卫递上厚实的白色三角巾,魏侯用它捂住口鼻,才通过梯子爬了上去。 虽然光线昏暗,但浓重的气味、粘稠的质感和诡异的颜色,很容易让人明白,原本用来装谷物酿酒的木桶内,此时装的是血。 意识到这一点,魏侯立即让所有侍卫都聚集到了这里,并且让人把之前发现的完整的酒坛子搬了进来。侍卫们点燃了火把,酿酒室终于变得光亮起来。魏侯站在梯子上,接过火把探入木桶中。 炉火被泼灭,黑红粘稠的液体已经不再沸腾,却依旧让人几欲作呕。然而,这里面没有尸体,只有血。酒坛子被打开,里面装着的也不是酒,虽然也是透明的液体,但并没有酒的味道。 “是那些血蒸馏出来的东西。”楼半夏提醒他们,立时,围在酒坛周围的侍卫便散了开去。 萧煜目光沉沉:“贾佳杀了所有人,将他们的血带到了这里,像是酿酒一样,做出了这几坛子东西。他想做什么?”此时,魏侯终于明白自己先前遗漏了什么。他们找遍了整个贾府,几乎找到了所有的案发现场,但血迹却很少。 楼半夏的目光投向还蹲在外面却偷偷斜眼看他们的贾莲:“这一切,恐怕都得从贾莲的死亡还是查起。贾佳从前十分疼爱贾莲,他究竟为什么会亲手杀了她,还把她的尸体藏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底下?” 魏侯脸上全然不见血色,如同生了病一般:“贾福交代,贾佳毒杀贾莲之前,贾莲曾经不小心毁了贾佳的一幅画。那幅画不知来处,但贾佳十分在意那幅画,就挂在自己的卧房里。贾府的人都认为,贾佳是因为那幅画才杀了贾莲的。” 楼半夏冷嗤:“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幅画,应该只是贾佳爆发的契机。” 萧煜抓住楼半夏的手:“贾佳的心理已经完全扭曲,即便对他严刑拷打,恐怕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如果贾莲是因为做了一些错事致使贾佳忍无可忍杀了她,贾佳又为什么会杀了他其他的亲人,还有贾府得用的下人?他把这些人的血都弄到这里来,像酿酒一样做出这些东西,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贾佳应该是我活了这么些年见到的最残忍、最没有人性的凶手。”魏侯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这件案子越想越让人毛骨悚然。人,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谁能想到曾经温和懦弱的贾佳,会变成这样一个凶残的杀人凶手? 众人一起往酒窖外走去,没有人愿意再在这里多呆,也没有人愿意去细想,如果贾佳没有被找到,这些用血酿出来的“酒”会被如何处置。 离开的时候,楼半夏带上了贾莲。虽然她很遭人嫌弃,但她也是这个案件的关键人物。 贾佳再一次见到贾莲,依旧想要杀了她。如果楼半夏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贾莲将会再一次遭到毒手。贾莲毁掉的那幅画,究竟对贾佳又什么样的重要意义? 离开了酒窖,魏侯去大牢审问贾佳,萧煜和楼半夏则带着贾莲再次回到了贾府贾佳的院子中。 先前为了翻找贾莲的尸体而挖出的窟窿还没有填上,整个院子看上去十分荒凉。贾莲的尸体已经被带走,曾经装着贾莲尸体的箱子还在屋里放着。他们重新搜查了贾佳的房间,在诸多卷轴之中找到了一幅被撕毁又被重新粘贴回去的画作。 ------题外话------ 三月又要过去啦,大家都有订阅吗?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一章:虚伪又怎样,有用就好 那幅画画得……一言难尽,但贾佳在这幅画被撕毁之后又把它小心地粘了回去,可以看出贾佳对这幅画十分看重。贾莲也证实,这幅画就是被她毁掉的那一幅。 “你为什么要撕掉这幅画?”楼半夏有些不解。 贾莲揉着自己的衣角,局促地站在房间门口:“我不喜欢这幅画,佳哥哥每天都看着这幅画,都不陪我玩儿了。母亲说,画这幅画的人很可能会变成我嫂嫂。我也不喜欢这个人,她就是个骗子!” 萧煜看向画作角落的落款,除了时间之外,只有一个梨花印记。 “你知道画这幅画的人是谁吗?” “是宋月梨,”提起这个名字,贾莲眼中闪过不甘和不屑,“我绝对不允许这个虚伪的女人嫁给佳哥哥。” 楼半夏仔细看着那幅支离破碎的画作,观察了半晌才看出宋月梨画的其实是一只孔雀。整幅画里画得最好的部分,应该就是那朵昭示着她的身份的梨花了。楼半夏的手在这只看上去更像一棵树的孔雀身上轻轻滑动着,虽然她不是姽画,但她也能够从画作中读出一些信息。 一个人的画作,甚至是字体,或多或少都会透露出这个人的一些信息。从这幅孔雀图中,楼半夏可以看出宋月梨的确是个骄傲又虚伪的人。她是个十足的公主病,从小就被宠坏了。但在外人的眼中,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她擅长伪装自己,将真正的自己埋藏在内心,展现在别人面前的是一个娇弱、美丽又知书达理的形象。 甚至于这幅画,都是她故意画成这种状况的。整幅画线条流畅,用色也十分协调,宋月梨于丹青一道并不生疏。所以,这幅画虽然看上去可笑,却也有些可爱。兴许,这也是她的一种手段。 要牢牢地吸引一个男人的注意,只是足够的优秀尚且不够,最重要的是要合乎他的口味。贾佳性格懦弱,要是宋月梨太过优秀,反而会让贾佳对其敬而远之。反过来,若是一个风评极好的才女在他面前含羞带怯又发挥“失误”,反而有一定的作用。 “宋,月,梨。”楼半夏眯起了眼睛,“这个女人在贾佳心中的地位应该也不低,如果一个贾莲无法不足以让贾佳回头,加上宋月梨的话,能不能让他清醒一些?” “不行,你们不能这么做!”贾莲伸手要夺那幅画,被楼半夏一把抓住手腕。 楼半夏眼神阴蜇地看着贾莲,说不出的阴狠:“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不介意采取强制手段。” 贾莲被楼半夏吓到,一时不敢再捣乱。 宋月梨早就知道贾家发生了惨案,却不知道凶手就是贾佳。当魏侯派人找到她的时候,虽然她十分不想应下,但众目睽睽之下,她为了自己的形象也不能拒绝,只能挂上假的不能再假的笑脸答应了去见贾佳。天知道,她现在根本不想跟贾佳车上一丁点的关系。 贾佳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用锁链绑在牢房中,锁链上被用朱砂画上了符文,克制了他体内的心魔。但这样却让贾佳备受折磨,心魔尝试着再度掌控这具身体,锁链的符文克制着心魔,痛苦都由贾佳的**承受。 宋月梨穿着一身白衣进了牢房,矜贵的姿态与牢房的风格十分不搭。走到贾佳所在的牢房门口,宋月梨眉端轻蹙,双目含愁,甚至泛着点点泪光。樱唇微张,欲语还羞:“贾公子……”、 贾佳满身冷汗,隐约间听到女子温柔的呼唤,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抬起头,便看到宋月梨双手把着牢房的铁栏杆,贝齿将下唇咬得泛白,十分担忧地看着他的模样。 “宋,宋姑娘,贾某恐怕,要让宋姑娘失望了。” 宋月梨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浑身都在颤抖:“不,贾公子在月梨心中还是那个贾公子,温柔、体贴的好男人。月梨不在乎贾公子能不能酿出绝世美酒,只要,只要能和贾公子在一起,那便足够了。” “来不及了,”贾佳自嘲地苦笑,“我杀了人,现在已经被关入了大牢。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贾某……没有多少日子能活了。宋姑娘,贾某能得宋姑娘青眼已是三生有幸,但我们终究有缘无分。贾某时日无多,宋姑娘你却还有大好人生,宋姑娘快走吧,切勿为了贾某污了姑娘一世清名。” 宋月梨很想转身就走,但她还记得外面有人正在等着她的答案,只得又挤出更多的眼泪。 “我不相信贾家人是你杀的,你也是受害者,凶手一定另有其人对不对!贾公子,你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平反。” “不,那些人都是我杀的。”贾佳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从她逼我杀了莲儿开始,我就陷入这个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宋月梨立即抓住了贾佳话中的重点:“谁,是谁逼你杀了贾莲?” 贾佳晃了晃脑袋:“像你这样单纯美好的姑娘是不会明白的,有些后宅妇人的心狠毒得难以想象。逼我杀死莲儿的,正是外界传闻待人亲和、视庶女为亲生女儿的贾夫人。” “贾夫人……”宋月梨暗自吞咽着口水,“她为什么要逼你杀了贾莲?” 贾佳张了张嘴巴,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宋月梨被吓了一跳,看向拐角处等待着楼半夏。楼半夏摇了摇头,代表着她还不能出去,反而有狱卒来替她打开了牢房的大门。宋月梨走进了牢房,小心地让自己站在距离贾佳最远的地方,打开食盒。 “听说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我特地给你做了些饭菜带来。”宋月梨自己端起碗筷,往贾佳的方向走近一步,贾佳霎时安静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月梨。 宋月梨磨蹭着走到贾佳面前,喂他吃饭。然而,还没等贾佳将饭菜吞咽下去,他便忍不住呕了出来。宋月梨后退两步,不敢靠近,嘴里却还是关切地询问着贾佳的情况:“贾公子,你还好吗?都怪我,一定是我做得不好……” “不,这不怪你。”贾佳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看向宋月梨,以及她身后的,贾莲,“莲儿,莲儿……” 贾莲虽然不忿贾佳依旧被宋月梨装模作样的假象所迷惑,但楼半夏之前对她的威吓还有效果的,即便楼半夏现在不在场,她也不敢做些什么。 宋月梨看不到贾莲,此时听到贾佳喊着贾莲的名字,以为是他出现了幻觉:“贾公子,贾莲向来与你亲近,一定不会怪你的。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逼迫自己,你太累了。” 贾莲扯出一抹笑:“佳哥哥,她说得对,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回来找你,只是想把握得想法告诉你,但我没有想到我已经来迟了。佳哥哥,莲儿不是个好妹妹,但你是个好哥哥。莲儿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佳哥哥的妹妹。杀了贾家人的,也不是佳哥哥,是佳哥哥体内的心魔。烟琴说你的心魔无法拔除,莲儿不相信,佳哥哥,你告诉我,你一定可以战胜心魔的,对不对?” “不,我做不到。”贾佳摇头。 宋月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贾公子,你做不到什么?” 贾佳抬头看着她:“宋小姐,你快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跟一个必死无疑的人耗费时光了。我会交代一切,绝不会与宋小姐有任何的牵连。等我被斩首的那一天,请宋小姐在家中,为贾某点上几张纸钱,贾某便心满意足了。” 宋月梨捂着脸痛哭失声,连食盒都没有拿便跑了出去。贾莲站在原地,看着贾佳在心魔的折磨下苦苦挣扎,上前一把抱住了他:“佳哥哥,我会等你的。” 贾佳笑:“好,莲儿等着哥哥,下辈子,咱们做同父同母的,真正的亲兄妹。” 在宋月梨和贾莲的双重劝说之后,贾佳总算能暂时压下心魔让魏侯正常升堂审问了。为防万一,楼半夏被邀请到场坐镇。 贾佳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交代自己杀了贾莲乃是受到贾夫人的逼迫,坦白贾夫人其实并不看得上贾莲。在贾莲三番五次搞砸了贾佳的事情之后,贾佳和贾夫人都十分恼怒。当贾莲毁了宋月梨的画作之后,贾佳想要教训她一下,贾夫人却让他直接杀了贾莲。 “她都坏了多少次事情了,要是月梨知道她送给你的画被毁了的多伤心,多生气啊。贾家不只有你一个儿子,还有庶子对贾家的产业虎视眈眈。你要是不肯动手,那就娘亲自来。留着贾莲,迟早是个祸害。” 贾佳无法,若是他动手,贾莲还能死得痛快一些,若是落入贾夫人手中,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折磨。所以,他杀了贾莲。 贾莲是在他的房间里咽气的,看着她小小的身躯逐渐变得冰冷,僵硬,贾佳感觉自己的心也一点点冰冷,僵硬。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太多的记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杀了所有人。 他本该惊慌失措,本该惶恐不安,但实际上,他只剩下麻木之感。他将贾家人的尸体送到了祠堂,让贾家的列祖列宗们也看看他做的好事,让他们看到贾家从此绝后。 至于那些忠心的仆人,谁让他们知道是他杀了所有人呢? 魏侯浑身发冷:“那你为何要把血弄到酒窖去?” 贾佳迷茫地看着他:“我贾家以酒发家,却从来没试过用血酿酒,我想试一试,说不定,会有新的成果呢。”说着,贾佳的唇角弯了起来,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至此,贾家灭门惨案算是告破。案件的真相,震惊了所有人。 萧煜和楼半夏坐在牵情阁的暖阁中,火盆烈烈燃烧着。 萧煜:“我总觉得,贾佳用血酿酒的原因没有那么简单。” “这件案子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留一些悬念也未尝不可。”楼半夏弯了弯唇角,“贾佳的死刑要尽快,不要给他的心魔可乘之机。” 萧煜揽住楼半夏的肩膀:“心魔,真是可怕。” “每个人体内都有心魔的存在,只是有些人能够抵抗住心魔的蛊惑,而有些人的心魔已经滋长到本体无法抵挡。很多修士能够战胜敌人,却无法战胜自己的心魔,从此走上歪路……”说到这里,楼半夏顿了顿,想起了自己在给贾佳拔魔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失神——那会是她的心魔吗?之前在木须岭,那些死去的妖魔,真的与她无关吗? 萧煜见楼半夏话说到一半竟然开始走神,手上略微用力捏了捏她的肩膀:“怎么了?” 楼半夏皱起眉头:“我总觉得被你传染了焦躁症。” “你在开玩笑吗?”萧煜脸色微变,“这并不好笑。” “我也知道这件事并不好笑,所以我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玩笑。”楼半夏抿了口茶,“不过我跟你的情况还有一些不一样,你每次发作之前都会有明显的征兆,情绪波动剧烈。但是我……我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是突然兴起一般。” 萧煜捏紧了楼半夏的肩胛骨:“要不然,送个信给听书他们,以防万一。” 楼半夏摇头:“他们才刚刚安顿下来,事情都很多,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让他们担心也是不必要。” “那好,你自己注意着些,这件事也不能瞒着毕巧,有她看顾着些总归能放心一些。”虽然萧煜并不觉得能让楼半夏开口的事情会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但她自己坚持,他也不好自作主张,“要不然,你搬到摄政王府去,我亲自看着你。” 楼半夏掐了他腰侧一把:“为什么不是你住到牵情阁来?” “你要是愿意分半间房间给我,能够忍受人来人往,我也乐意住过来的。”萧煜凑在楼半夏耳边轻语。 恰此时,毕巧端着刚做好的点心推门而入,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俩能不能收敛一点。阿琴,这是我新做的点心,你快试试。” ------题外话------ 三月的最后一天,四月美人儿们还要继续支持哦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二章:童谣声声唱 楼半夏看着毕巧送到她面前的树叶形点心,心里有些发憷。虽然毕巧平时做饭还不错,但有的时候也会脑洞打开,做一些很奇怪的“新鲜事物”。前段时间,她就纯大蒜做了饺子,差点把她的眼泪呛出来。这一次,鬼都不知道她又想出了什么奇怪的主意。 捻起一块点心,楼半夏不去看毕巧期待的眼神,直接将点心塞进了萧煜嘴里。萧煜对楼半夏突如其来的喂食受宠若惊,刚嚼了两口,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苦瓜的味道直冲脑门,瞬间让萧煜的脸色都有些发绿了。这味道,绝对不比楼半夏给他做的那道鱼汤好到哪里去。 毕巧微笑:“怎么样,好吃吗?” “半夏,”萧煜抓住楼半夏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你还是跟我回王府吧,我怕你被饿死或者毒死。” 毕巧啐了他一口:“呸,你才会被饿死毒死呢。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少给我们挑拨离间。” 楼半夏看着如今对着萧煜也能嬉笑怒骂的毕巧,不由得失笑。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更何况,夹在这两个人之间,楼半夏有时候会有自己是夹在婆婆和媳妇之间的丈夫的错觉,总归不太好受。 贾府灭门惨案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因为贾佳被斩首落幕,酒馆茶楼里的说书人三天两头便要将这件事拎出来讲上一遍,每每都能引起极大的反响。甚至有些妇人管教不听话的孩童,便拿贾佳的名头出来吓唬孩子,称贾佳会化作厉鬼在晏城游荡,转吃不听话的小孩子。十天半个月下来,贾佳的形象已经完全被妖魔化。从十恶不赦、六亲不认、杀人如麻,到头上张犄角、背后生黑翅,贾佳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 楼半夏和萧煜在茶馆中又听说书的讲了一遍贾府灭门惨案,兴致阑珊地往外走。 “这些说书的是越说越不像话了,把魏侯押解贾佳说得跟佛祖大战魔尊似的。”毕巧忍不住吐槽。 楼半夏摇头不语,老百姓平时没什么消遣,茶余饭后就爱听些新鲜事,八卦八卦邻里乡亲。说书的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自然就要使出浑身解数,当然会越说越离奇,世间那么多传说,很多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他们说的倒也不算完全胡扯,贾佳的确是入了魔道,难以自持,六亲不认。 这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不少。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对楼半夏和萧煜露出“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善意眼神,让萧煜保持了一路的好心情。 突然,走在二人前面不远处的毕巧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拦住了去路。约莫只有三四岁的孩童捧着一个脏兮兮的破碗站在毕巧面前,满目期待地看着毕巧……手上的零食。 毕巧心软得很,挑了一个装得满当当的油纸袋递给那孩子。孰料,那孩子还没接到手上,便被另一个大些的小伙子拉走了,那小伙子还一脸戒备地看着毕巧。 “我长得很像坏人吗?”毕巧垂头丧气地回到楼半夏身边。 楼半夏拍了拍她的肩膀,摇头失笑:“这些乞儿遭受了世间太多的恶意,戒备心重也是正常的。像你这么干脆大方的人,要么是很善良,要么是真缺心眼儿,要么就是有所图谋。这个世界上真正善良的人太少了,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 太多怀揣肮脏之心的人消磨了这些可怜之人的信任,让他们对善良充满了怀疑,对世界充满了怀疑。 “小呀小呀小黄莺,笼呀中呀听叮咛。风雨深夜哭嘤嘤,是谁偷走了它的心。” “小黄莺呀别害怕,小哥哥呀会来的。谁在墙角埋葬它,夜半又听了黄莺啼。” 童稚高亢的声音吟唱着朗朗上口的童谣,众人都习以为常,但童谣中的词句传入楼半夏耳中,总让她觉得不太对劲。虽然因为社会原因,童谣中的世界观价值观可能会不太符合民主自由平等开放的思想,但也不至于这么……黑暗。 不过,楼半夏也没有将太多心思放在这首童谣上,她的注意力很快被旁边小摊上的一块翠绿色的树叶形状的压裾挂饰吸引了。 萧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那枚压裾:“要是看上了,那就买下来。”说着便要伸手掏钱。 楼半夏抓住他的手腕,眼睛却看着带着热情笑意的摊贩:“不必了,我只是好奇,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小摊贩的脸色顿时变了:“烟琴公子,虽然大家都敬你,但不代表你能信口雌黄。” “呵,”楼半夏顿时笑了,“你买这些玩意儿,总有个拿货的地方。我也没说你这东西来路不正当,怎么就信口雌黄了?你这种反应,或许可以称之为——心虚。” 小贩的脸霎时憋得通红:“你才……心虚呢。”被萧煜冷眼一瞪,小贩说话的底气刹那便弱了下去。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 “虚不虚的你自己知道,我也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这玩意儿,哪儿得来的就还到哪儿去,否则,很有可能惹祸上身哦。”说完,楼半夏便拽着萧煜离开了小摊贩前。 附近有与那小摊贩交好的,一见楼半夏等人走开便凑了上来:“老壮,烟琴公子是说什么东西?这烟琴公子是真有本事的,要不然,你还是听他的吧。” 被叫做老壮的摊贩僵着一张脸:“不过是个江湖术士罢了,玩弄些糊弄人的把戏,不过是仗着有摄政王撑腰罢了,连个男人都算不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 “你可闭嘴吧!”先前来劝老壮的几个人都散了开去。 这老壮虽然不算坏人,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平时手脚就不太干净。说不定真让烟琴公子给说着了,他真“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招惹了晦气。这些都不谈,只他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迟早得叫人收拾了。现在,这人竟是连摄政王都敢编排了,说不定再过几天,他都敢妄议陛下了。这样的人,深交不得,深交不得。 走出去不多远,萧煜问起关于那枚压裾的事情,楼半夏浅浅一笑:“那枚压裾倒不是什么邪物,只是它的主人恐怕不是常人。若是那小贩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那东西,到时候人家正主找上门来,虽然也不一定会伤筋动骨,惊吓一番总是避免不了的。” “小呀小呀小黄莺,笼呀中呀听叮咛。风雨深夜哭嘤嘤,是谁偷走了它的心。” “小黄莺呀别害怕,小哥哥呀快来啦。谁在墙角埋葬它,夜半又听了黄莺啼。” 童谣声再度响起,高唱童谣的孩子们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毕巧探着脑袋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胡同里发现了几个正在敲碗的小乞丐,正是他们在唱着这首童谣。 “嘿,小孩儿,你们唱什么呢?”毕巧提着一袋子山楂糖往那几个小孩子的方向走去,楼半夏和萧煜便在胡同口等着她。 小孩子们见有山楂糖吃,并不吝啬于将关于童谣的事情告诉毕巧。 这支童谣并不是哪个大人教给他们的,而是曾经和他们一起的另一个孩子教给他们的。当被问起那另一个小孩儿的时候,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半晌,才有最大的孩子站出来回答毕巧的问题——那个孩子失踪了。 楼半夏和萧煜靠在墙上,闻言对视一眼。这支童谣,看来真的不简单。 毕巧听到楼半夏的传音入密,继续追问:“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唱这支童谣,你们知道这支童谣是讲什么的吗?” 孩子们都摇头,显然,他们并不理解童谣中的意思,只是将这些词句语调都记住了而已。 “阿杨失踪之前曾经说,如果他不见了,只要我们一直唱着这支歌谣,他就能回来的。”拿着一只毽子的小姑娘说着嘴角便开始往下撇,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他们都是乞丐,阿杨曾经是他们的老大,阿杨在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将山楂糖留给小乞丐们,毕巧回到了楼半夏和萧煜身边:“看来我们猜得不错,这支童谣里面大有文章。阿琴,我们要管吗?” “既然那孩子那么说了,兴许他会有办法回来。再说,这案子要干预,也是官府的事情。”楼半夏觑了萧煜一眼,粲然一笑。 萧煜被那笑撩得心里痒痒,然而在大街上,他也不能做什么,只能偷摸儿地掐了掐楼半夏的手心解馋。有他在,这种案子的确应该官府接手。若不是他在场,乞儿失踪这种案子,官府也懒得管。这世道,人的命还没有牛的命重要。 过了没两天,一大清早,毕巧正磨着楼半夏尝试她做的鸡蛋菊花粥,便有人在外面敲响了大门。 毕巧只得放弃了对楼半夏的劝说:“改天我得在门外安个铜铃,这些人敲门忒大力,我都怕他们把门板给我拍散了。” 不过磨蹭了几下,门外的人已经开始叫喊:“里面有人吗,琴公子救命啊!” 毕巧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门前,打开大门。一个粗布麻衣的小个子男人还抬着一只手,估计是没想到门这么快就开了,还抬着一只手想要继续往下拍,直冲毕巧胸口而去,被毕巧一把拦住。 “什么事?” 小个子男人一脸焦急:“琴公子在吗,我请他去救人命哩。” 楼半夏施施然走下楼梯:“救人应该找大夫,找我做什么?” “琴公子,”小个子男人见到楼半夏,跨入牵情阁,“那人不是生病,是见鬼中邪了。” 毕巧耸了耸鼻子:“中邪去寺庙道观,咱们牵情阁又不是专门帮人驱鬼的,我们是做生意的。找我们帮忙,想好拿什么做酬劳了吗?” 小个子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送到毕巧面前:“这东西……你们看成吗?”正是前两日楼半夏所看的那枚翠绿色的树叶形状的压裾。 楼半夏弯起一边的嘴角:“你们倒是打的好主意,知道这是个不祥之物,说不定还是引起那位中邪的罪魁祸首,便拿来同我做生意。即占了便宜,又祸水东引。”被楼半夏一语道破心机,小个子男人脸色憋得通红,楼半夏却没打算同情他,“那天在大街上我就提醒过那贩子,这东西哪里来的就还到哪儿去。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个子男人被楼半夏说得抬不起头来,呼出的热气将他的脸蒸得越发红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在原地磨蹭了半天,他将那枚压裾往桌上一扔,转身便跑了出去。 毕巧噘着嘴掩上门:“这枚压裾到底是什么人的,竟然让阿琴你如此讳莫如深。” 楼半夏浅笑:“压裾的主人也不是说多可怕,我只是想告诉有些人,有些东西是不能乱拿的。” “那这东西咱们要怎么处置?” “放这儿吧,它的主人自己会来找它的。” 不多久,又有人上门来了。还是为了同一件事,只是这次来的不是原先的小个子男人,而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 老妇一进门,便在楼半夏面前跪下了,声泪俱下地哭诉:“琴公子,求您救救我儿!牵情阁落脚晏城两年,所有人都知道琴公子心地良善本事大,这两年来不仅帮官府屡破奇案,也帮了不少人。先前在街市上,是我们家大壮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琴公子不要跟我儿计较。大壮他心肠不坏,只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拖累着他,他不得不想办法多赚些银钱维持家用。这些年,为了我们老两口,大壮连媳妇儿都没娶上,每天天不亮就到街上去摆摊,晚上还要帮我做纸伞。我们家老头子现在还卧病在床,要是大壮出点儿什么事儿,我们一家人都得饿死、病死了。老身身无长物,家徒四壁,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老身只能舍了这张老脸来求琴公子,求琴公子救我儿性命啊!” ------题外话------ 童谣我随意编的……随便看看就好。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三章:石头容易砸到自己的脚 这老太太十分精明,先把牵情阁和楼半夏捧得高高的,再拿自己一家人的身家性命要挟,“求”楼半夏去救她儿子。楼半夏抿了口茶,抬头看着门外聚集起来的人群。老太太还跪在地上,几乎整个身体都匍匐在地。若是楼半夏不答应,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些。 这种行为,算是一种道德绑架。 毕巧有意关门隔绝围观的人群的视线,但又不想让别人觉得她们心虚,心里憋屈得很,只能狠狠瞪着那老太太。 楼半夏弯了弯唇角:“老太太,你说了这么多,烟琴十分感动。” 老妇抬起头来,脸上老泪纵横,浑浊的双目中闪出希望的光芒,层层叠叠的褶皱下藏着不易察觉的窃喜——她要答应了! “可是,我不会去救你儿子的。” 楼半夏话音刚落,老太太愣在当场,门外围观的众人也爆发出议论之声。不用听楼半夏都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无非是说她烟琴心肠冷硬、不近人情之类的。不过,楼半夏并不在乎。从一开始她的定位就很清楚,她是个商人,不是个慈善家。这种没有酬劳的交易,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从来都知道,人性不是那么美好的。 “首先,老太太可以放心,你儿子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会受几天的折磨罢了,这是他拿了那枚压裾的惩罚。”楼半夏换了个姿势,“你们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我从来就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烟琴是个做生意的,便是皇帝摄政王要找我帮忙,也得按照我的规矩来。你的儿子为什么没有娶亲,你自己心里明白。你们家到底是不是一贫如洗,你们自己知道,至于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呵呵,老太太需要我算上一算吗?这一笔,我可以不收报酬,” 老太太怔怔地看着楼半夏,一时回不过神来。 门外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喊:“琴公子说说呗,别吊着大家伙儿的胃口啊。” 楼半夏冲着门外众人笑了笑,看热闹的诸人顿时被她迷了眼,先前对她如此行事不大满意的人也晃了晃神——似乎,人家做得也没错啊。 楼半夏提起老妇一只胳膊,将她外袍的袖子撸了起来,扯出里面的衣袖:“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老太太的衣裳料子却是不错啊,这样一匹布料,少说也得两钱银子吧。” 两钱银子,已经是寻常人一个月的月钱了。老妇自楼半夏手中扯回自己的手臂:“这是老身嫁妆里的布料。”即便她这样解释,又有几个人相信呢? “毕巧,”楼半夏还没忘记,她现在是个男人,“扶老太太起来,虽然膝盖上绑了棉垫,到底是年纪大了,跪久了老太太受不住。” 毕巧仪态万千地走到老妇身边,强制将人“扶”了起来,老太太想跪都跪不下去。 楼半夏一只手背在身后:“你说你儿子心肠不坏,只是因为要养家、要给老父亲治病所以想方设法地赚钱,那请问,你们家老头子得的什么病、吃的什么药、请的哪位大夫?”不等老太太回答,楼半夏径直说了下去,“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难道家中缺钱便可以肆意妄为了吗?那要是有人生病了,需要人心做药引,要拿你儿子的心,你觉得理所应当吗?” 老太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剧烈地喘息着,似乎随时有可能晕过去。她倒是想晕,但是毕巧不会允许。 “哎呀老太太,你裙子下面什么掉出来了?”毕巧掩唇大惊小怪地叫道。众人一看,不正是楼半夏先前说的棉垫吗? 老太太羞愤难当,她虽然脸皮厚,但还没厚到这种程度。 楼半夏瞥她一眼:“老太太,我今儿多嘴劝你一句,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拿了别人的东西,终归是要还的。毕巧,送老太太出去。” “好嘞。”毕巧扬声应了,几乎是把老太太端着走的。待牵情阁的门在她身后关上,老太太承受着围观众人异样的目光,眼珠子一翻,真晕了过去。一想到这些人还是被自己招过来撑场子的,老太太恨不得直接长睡不醒了。 毕巧心情甚好:“解气,太解气了!不过,那压裾到底是谁的呀?” “不用急,他应该快到了。”楼半夏抿唇浅笑。 乘着清闲,毕巧找出了一个茶杯大小的铜铃挂在了门外:“这下,门板应该能少受点苦了。” “可是这样,铃铛不就要受苦了吗?” “不怕,铃铛坏了换起来方便,门板塌了看起来忒不像话。”毕巧歪头看着凑到自己身边的蓝衣男子,“你是……” 蓝衣男子微微一笑:“我是来拿回我的东西的。” “你的东西?”毕巧愣了愣,“那枚压裾是你的?我以为那东西的主人应该是个女人。” 蓝衣男子敛下眼睑:“它的确曾经属于一个女人。” 毕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推开门将蓝衣男子带进了牵情阁。楼半夏将压裾还给蓝衣男子,蓝衣男子却没有急着走:“你是灵师,应该知道这压裾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楼半夏替蓝衣男子倒上一杯茶:“即便我不是灵师,我也知道这压裾不是你用的,这种鲜亮的颜色、清新的款式,一般都是女子所用。” 蓝色男子端起茶盏,抿唇而笑:“原本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来找你,这件事倒是让我不得不来了。” “公子有何所求?” “一个修为不高的精怪,若是魂飞魄散了,可还有可能回来?” 楼半夏敲了敲桌子:“关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有一丝可能。我所知道的成功例子并不多,但是这些成功的例子,无一不耗费了当事人许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他们本身也都是实力非凡之辈,其中还有运气的成分在。即便我是灵师,我也无法保证,能让已经魂飞魄散的人再次归来。最近的应该就是魔界之尊饮邳,我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身体和灵魂都是完整的,我只是帮他唤醒了那个人而已。” 蓝衣男子神色激动:“那你可知晓,他是怎么做到的?” “数万年,”楼半夏抿唇,“魔尊饮邳以仙身堕魔,用了数万年的时间将那人飞散的魂魄找齐,为此他让自己从一个只有天赋没有修为的小仙变成了在魔界呼风唤雨的魔尊,其中的艰难,可见一斑。” 蓝衣男子沉默:“这么说来,我是没机会了。” “那也不一定,”楼半夏挑眉,“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借到一样宝物。” “什么宝物?” “结魄灯,要用它并不难,这枚压裾便够了。”楼半夏摩挲着杯子,“不过,这结魄灯可不好借,我也得冒一定的风险。” 蓝衣男子闻琴声而知雅意:“只要琴公子能帮我借到结魄灯,君谦愿意以半生修为为酬劳。” 楼半夏眼神闪了闪:“君谦,谦谦君子,人如其名。” “烟琴公子谬赞。” 交易达成,楼半夏让君谦三日后再来。到时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了。 萧煜下午的时候才到牵情阁来,前几日由童谣牵扯出来的案件已经有些许眉目了,但也只是眉目而已。哪个失踪的叫阿杨的乞丐,还有一个妹妹。在阿杨失踪之前,他的妹妹先失踪了。 毕巧瞪大了眼睛:“难道是人贩子?可是他们抓这些乞丐做什么,乞儿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的,就算是卖也卖不了几个钱。难道,他们是不想引起官府的注意?” 楼半夏闭上眼,耳边似乎又响起那首童谣,脑海中出现了一幅场景。 一只黄莺被关在铁笼之中,不断地鸣叫着,挣扎着。一个小男孩趴在院墙上,从墙外看着那被关在笼中的黄莺,他告诉黄莺不要害怕,他会救它出去的。可是,没等到小男孩救出它,黄莺便啼血而死,被埋葬在不起眼的墙角。入夜,小男孩在梦里,再次听到了黄莺的啼叫之声。 “嗬!”楼半夏猛地睁开眼,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萧煜放大的脸和关切的眼神。 “怎么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萧煜抬手抹去楼半夏额角的汗水。 楼半夏平复了呼吸,她刚才所见到的画面,绝非她自己的臆想,而是谁传达给她的信息。是失踪的阿扬,还是死去的黄莺,抑或是其他的知情人? “小呀小呀小黄莺,笼呀中呀听叮咛……” 楼半夏看着萧煜和毕巧:“你们听到了吗?” 毕巧推开窗户向外望,她的确听到一个略显粗哑的男孩子的声音在唱着那首童谣:“难道是那些乞儿们在这附近,但这声音我好像没听到过。” “那些乞儿也不是第一次唱这首童谣了,兴许被其他的孩子听去学了也说不定。”萧煜握住楼半夏微凉的手,“半夏,你是不是从唱词中听出了什么?” 楼半夏摇头:“我有一瞬间看到了童谣唱词描述的场景,只看到被关在笼子里的黄莺,高高的砖墙,和趴在墙头上和黄莺说话的小男孩儿。后来,男孩儿不见了,黄莺也死了。”一边回忆着那场景,楼半夏的眉头越皱越紧。那画面太过诡异,她总觉得,黄莺不仅仅是黄莺,笼子不仅仅是笼子,高墙也不只是高墙而已。 有什么被她忽略的事情,明明就在一边,但她就是想不起来。 萧煜伸手试图抚平楼半夏不展的愁眉:“这件事自有官府调查,你不必太过忧心。” “啊!”毕巧突然惊呼一声,窗户“啪”地一声砸了回去。 楼半夏和萧煜皆抬头看去,毕巧站在距离窗户足有两步之遥的地方,脸色煞白:“吓死我了。” 楼半夏打开窗户向外看,天色又是一片阴沉,街道上人不多,却也没有什么异常。但毕巧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她定然是被什么给吓到了,头上都不自觉冒出树枝来了。 “你看到什么了?” 毕巧捋了捋气,头上因为受到惊吓冒出来的树枝也收了回去:“我开窗想找找是谁在唱那首童谣,刚才,我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站在咱们牵情阁门口,便盯着他看了会儿。他好像也察觉到我在看他,抬起了头,可没等我看清他的面容,他就不见了。” 毕巧见那男孩儿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就想探出脑袋去找。孰料不过转个脑袋的功夫,那男孩儿便跑到了上面。毕巧一回头,那男孩儿便倒挂在她面前,他的脸几乎撞到了她的鼻子,这才将毕巧给吓到了。 楼半夏狐疑地去摸刻在窗柩上的符文,符文并没有遭到任何破坏,照理来说一般的妖魔鬼怪根本接近不了这扇窗户。 萧煜将楼半夏拉离窗户边,将窗户关上:“他若是想现身的话自然会出现的,别想太多。要是不能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不如想想今晚吃什么。” 楼半夏斜觑萧煜一眼,被他一脸严肃的表情逗笑了。 “今晚毕巧要替我去一趟冥界,就不做饭了,我随意吃些就是。” “那不如随我回王府,我新请了一个厨子,手艺甚是不错,半夏不去尝尝吗?” 楼半夏浅笑着拒绝了萧煜的邀请:“我得守在牵情阁注意毕巧的情况,随时将她拉回来。”若是她跟萧煜回去了,定是要耗费不少时光的。 虽然被拒绝了,萧煜却不见失落:“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了。”终有一日能达成所愿,不必一时强求,“不过你不是说各界之间的通道都被暂时关闭了吗,怎么毕巧还能去冥界?” “冥界与人界之间的连接通道与其他各界都不相同,每天都有人死去,总不能让这些鬼魂都聚集在阳界吧。”楼半夏解释,“所以人界与冥界之间的通道并没有完全关闭,而是给门加上了一道锁,进出需要钥匙而已。而钥匙,就是路信。寻常鬼魂没有冥界的路信,便由鬼差带回冥界去。”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四章:毕巧冥界遭调戏 * 入夜,月色黯淡。毕巧的肉身尚且留在牵情阁中,魂魄却离体而去,握着楼半夏给的路信进入冥界。 “到了冥界,切记不要多管闲事,直接去奈何桥找孟婆,跟她说我要借结魄灯一用,让她去找鬼使陌君。当然,这些话你们得私下里悄悄地说,不可叫其他人听见。” 楼半夏守在毕巧身边,手指搭在毕巧颈侧动脉处。即便灵魂与身体脱离,两者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通过**,能过在一定程度上判断灵魂的情况。 毕巧混在一批鬼魂中跟着鬼差深入冥界,她想得简单,人死了变成鬼进入冥界就是为了转世投胎。转世投胎的鬼魂,总是要经过奈何桥,喝上一碗孟婆汤的。她只要跟着这些鬼魂,一定能到奈何桥。 等鬼差将他们带到一座阴森森的城宣布解散的时候,毕巧傻眼了。等她回过神来,鬼差已经不见了,一个穿着奇特的老鬼正色迷迷地看着她:“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大哥送你回去啊。” 毕巧虽然想一掌把他拍在地上,但楼半夏在她进入冥界之前对她三令五申耳提面命,不可多管闲事,不可惹事生非,她也只能忍气吞声,扯出一个笑脸:“大哥,我是新死的,不懂冥界的规矩。请教一下,鬼到了冥界不就该去投胎吗,为什么我都没见到奈何桥?” 老鬼“嘿嘿”一笑:“这你都不晓得,投胎之前,大人们还要给你评定功过,是奖是罚,之后才能给你安排投合适的胎。再者,投胎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前边儿还有许多老鬼等着投胎呢,你这样的新鬼,且要等上一段时间哩。” 说着,老鬼的手便要搭上毕巧的肩膀。毕巧利落地转身躲过他的手,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一脸无辜:“大哥,奈何桥要怎么走?” 老鬼刚刚阴沉下来的脸色又挂上了笑容:“想去奈何桥啊,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去啊。” “不必了,大哥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就是了。” “唉,去奈何桥的路曲折复杂,还要躲过鬼差巡视,你自己是去不了的。”老鬼一脸垂涎地来扯毕巧的手腕,他的手刚刚碰到毕巧的身体,便被一道金红色的光灼伤,抱着手“哎哟哎哟”地叫唤。 很快便有鬼差赶了过来,神色不奈地看着那老鬼:“怎么又是你?” 老鬼直呼冤枉:“鬼差大人,你们开眼看看呀,不是我,我被这个女鬼给打伤了。” 鬼差的目光转到了毕巧身上,毕巧瑟缩了一下,摊开手掌心:“这是我的路信,可以带我去奈何桥吗?” 原本她怕被鬼差发现身份捉拿了去,便想着如果自己能找到孟婆,便不用路信了。可现在,她不得不用了,否则只怕会被当成闹事儿的直接抓起来了。 那鬼差接过毕巧手中的路信,仔细勘察了一番:“既然有路信,就跟我走吧。” 毕巧本都已经做好被盘问的准备了,鬼差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让她心生疑窦:“鬼差大人,你都不问问我是从何处得来的路信吗?” 鬼差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心想这姑娘莫不是傻的? “你哪里来的路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路信现在是属于你的。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不陪你在这儿耽搁了。” “走走走!”毕巧再不敢多问,一路紧跟在鬼差身后。 他们到奈何桥的时候,奈何桥正是忙碌的时候。一席大红衣裳的孟婆坐在奈何桥头,怀里还揣着一只正在啃萝卜的兔子,每过去一个鬼魂,她便递上一碗孟婆汤,脸上一直挂着柔和的笑容,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孟婆现在正忙着,你等过会儿过桥的鬼魂少些再过去。”送毕巧前来的鬼差吩咐道。 毕巧点点头,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了,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分派孟婆汤的孟婆。 在很多的传闻中,孟婆都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慈祥老太太,没想到,真正的孟婆竟然如此年轻美貌,不过,她的笑容也的确慈祥。 “啊——啊——啊——”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惨叫,毕巧好奇地看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凶神恶煞的鬼正在欺负一个柔弱的姑娘。那姑娘倒在地上,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脑袋,身形扭曲,惨叫声正是她发出来的。 毕巧正要过去,蓦地想起楼半夏的吩咐来——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 冷静下来,毕巧便发觉出不对劲来。四周鬼来鬼往,还有鬼差不断巡视,但他们却都对那两个人熟若无睹。好奇心让毕巧继续看了下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情况发生了惊天逆转。原本趴在地上嘤嘤哭泣惨叫的女人突然暴起,一脚将那恶鬼踹了出去。 恶鬼飞出去的时候将两个排队上奈何桥的鬼撞倒,那两只鬼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排队,像先前被撞倒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毕巧不明所以地回头继续看着奈何桥,过桥的鬼魂已经少了很多,孟婆歇在椅子上,原先趴在她怀里的兔子正在替她分发孟婆汤。毕巧站起身往那边走去,孟婆用手支撑着脑袋正在假寐。 “请问……” 毕巧刚开口,孟婆便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不要问我是谁,有事儿直说。” 毕巧被噎了一下:“那个,孟婆大人,阿琴让我来请你帮她一个忙。” “阿琴?你说半夏?”孟婆直起腰,“你跟我来。” 二人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孟婆才停下脚步:“又出什么事了?” “阿琴想托您跟鬼使陌君传个话,她需要借结魄灯一用。” “结魄灯?”孟婆瞪着眼,“结魄灯在陌君手里!” 毕巧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一下:“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来替阿琴传个话而已。” 孟婆也没想真的从毕巧这儿得到答案,挥挥手便让毕巧离开:“冥界乃是非之地,你不宜久留,赶快回去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快走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毕巧一脸无辜,孟婆一脸震惊。楼半夏这是哪儿找的小白哟,也不怕她自己个儿在冥界走丢了。 “罢了罢了,你且等等吧,过会儿奈何桥就关闭了,到时候我送你出去。” 也只能这样了。 站在孟婆身边太过扎眼,毕巧便依旧坐在先前的那块石头上四处观望。奈何桥下忘川水,忘川河边彼岸花,本该是幅美景,却因为挣扎在其中的鬼魂显得万分诡异。 突然,一个被黑袍笼罩的黑影闯入她的视线。那人全身上下都被黑袍掩得一丝不漏,脸也看不清楚。他所经过的地方,鬼魂都远远避开,鬼差也都战战兢兢、恭敬万分地跪地行礼,看来,他的身份很高。 那人影经过毕巧附近的时候,毕巧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不能招惹——毕巧这样想着,不着痕迹地想要将自己蜷缩起来减少存在感。然而,她能感觉到,那人在她身后的位置停顿了一下才过去。 看那人往孟婆那边去,毕巧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没有被发现。 孟婆却不比毕巧乐观,她并不认为千钧会看不出毕巧根本不是在冥界行走的鬼魂。浅浅福身,孟婆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千钧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薄唇:“有妖偷偷闯入了冥界,我过来看看。” “我这里可都是等着投胎的鬼魂。”孟婆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诧,“那妖可曾找到?” 千钧的黑袍动了动:“既然与你没有关系,那我动起手来,也就没有必要留情面了。” 千钧话音刚落,奈何桥四周便如同寒冬降临,忘川水都隐隐有了结冰的趋势。孟婆大惊失色:“千钧,这里还有那么多无辜的鬼魂,你不要太放肆了!” 一道冰棱直冲毕巧而来,毕巧连躲避都来不及,只来得及侧了侧身体,那冰棱直接穿过了她的肩膀。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拉力降临到她身上,失去意识的瞬间,毕巧只感觉自己被分成了无数份。 “天啊,我不会魂飞魄散了吧!”毕巧几乎要哭了。 楼半夏见毕巧露出委屈到极点的表情,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膀:“毕巧,醒醒。” 微微睁开眼睛,毕巧嘴角下撇:“阿琴,我要魂飞魄散了吗?我觉得浑身都好疼,而且我好冷,好冷。”说话间,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傻丫头,说什么呢!”楼半夏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有我在,不会让你轻易魂飞魄散的。你在冥界遇到谁了,竟然能瞬息之间将你伤得这么重?” 毕巧在楼半夏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伤我的那人身上罩着一件黑色的袍子,我不曾看见他的模样,但我好像听到孟婆叫他千钧。” 楼半夏脸色一僵:“鬼使千钧……” “唉,他也是鬼使的话,应该和陌君相识,即便我被发现了应该也没有太大关系的吧。” 楼半夏揉了揉眉心:“千钧和陌君可不一样,他从来只效忠于冥王。看来,我得挪挪窝了……” “那要怎么办?”毕巧吓得声调都变了。 楼半夏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慌,一时半会儿他还找不到我们。过一阵子,各界之间的通道就将打开,我们去上界找渊黎师父去。” 毕巧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去了上界,他就找不到我们了?” “不是到了上界他就找不到我们了,是渊黎师父有办法能让我们避过冥界的视线。”虽然这么说,其实楼半夏也不知道渊黎是不是有那个本事。但现在若不是找个理由安抚毕巧,只怕她会一直胡思乱想下去。大不了,到时候渊黎若是也没有办法,她就把自己送到南莲手上去。 楼半夏有一种感觉,鬼使对上南莲,还真不一定南莲会输。 结魄灯是在悄无声息中被送到牵情阁来的,毕巧刚刚从冥界脱身,若是宋初大摇大摆地将结魄灯送来,十有**会被千钧抓个现行。看着放在结魄灯旁白色卡片上的梅花印,楼半夏泯然一笑――玖樱,好久不见。 君谦再来的时辰与那日分毫不差,恰是整整三日。 “君谦公子甚是守时。”楼半夏将结魄灯推到君谦面前,“结魄灯我们替你借来了,你只需将那枚压裾供奉在灯前,保灯七日不灭。若是七日之后,有魂魄凝结,那你所求之事或可成,若是没有……” “若是没有,那也是君谦的命数,与公子无关。” 君谦捧着结魄灯欢天喜地地去了,毕巧给楼半夏端来刚炒好的瓜子:“阿琴,你说君谦公子能得偿所愿吗?” “谁知道呢?”楼半夏的声音有些飘渺,“你怎么就起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虽说伤看不见摸不着,但伤到魂魄比伤筋动骨更需要修养。” 毕巧揉了揉脸,在楼半夏对面坐下:“我躺不住,阿琴,我想阿棋他们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只有两个人的牵情阁,但有时候,她还是会想起大家都在时的热闹。如今的牵情阁即便添了不少东西还是显得空空荡荡,燃着火盆也暖和不起来。 楼半夏敛下眼睑:“你若是想他们,可以给他们去些信。” “信来信往,文章写得再锦绣也终究少了几分鲜活。”毕巧托腮,“阿琴,你都不想他们的吗?” 楼半夏纤长的睫毛迅速煽动着,想吗?她已经习惯了聚散分离,学会了享受孤独,说想其实也没有多想,只是在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几天不太习惯。熬过那段时光,便似乎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大概,她依旧是那个冷心冷情没心没肺的木头人吧,楼半夏自嘲一笑。 毕巧抬起头,看到窗户上一个到挂的身影,拍拍楼半夏的手臂示意她去看。 楼半夏蹙眉,蓦地挥袖,窗户登时被掀开,外面却空无一人。楼半夏立即窜了出去,窗外细雨纷纷,屋顶上,大街上,都没有相像的少年身形。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五章:冰冷的河水 “阿琴,你站在屋顶上做什么?”萧煜撑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站在牵情阁前的街道上,言笑晏晏地看着楼半夏。?乐?文?小说 她飞身而下,钻入伞下:“你过来时可曾看见一个跑走的少年?” “不曾,出什么事了?” “我跟毕巧又看到从屋顶垂下来的人影了,可是我一开窗他就不见了。”窗柩上的符文还是原样,楼半夏便排除了妖魔鬼怪的可能性。可是,如果真的只是一个少年,哪怕是一个修士,要想做到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也不太可能。 萧煜将伞往楼半夏那边倾了倾:“雨还在下,先进去再说。” 萧煜的肩膀被打湿了一小块,楼半夏在楼下喊毕巧,让毕巧从她替萧煜找件替换的衣裳。然而,楼半夏喊了好几声,毕巧始终没有应答。 “不好!”楼半夏原地跃起,直飞上二楼暖阁,果然看到毕巧人事不省地趴在桌子上。 楼半夏赶忙给她把脉,确定毕巧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掐着她的人中让人醒了过来。 “站住!”毕巧甫一恢复意识,便迅速抓住了楼半夏的手腕,似乎生怕楼半夏逃走。她眨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楼半夏来,“阿琴,是你啊。” 萧煜替她倒了杯茶来,毕巧润了润嗓子才将楼半夏不在的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方才,楼半夏刚跳出窗子,便有一个少年凭空出现在暖阁之中,他浑身湿透,还在不断往下滴水。 毕巧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楼半夏喊回来,但那少年却跪在了地上,央求地看着她。毕巧一时心软,便没有出声。 “救……命……”少年哀求地看着毕巧,向她求救。 毕巧不知所措:“我要怎么救你?” “黄莺……埋在墙角……”少年的身影越来越淡,几乎就要完全消失了。毕巧着急地想要抓住他,阻止他的消失。 “后来,我就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看到的就是阿琴了。” 萧煜沉吟:“黄莺,会不会另有指代?” 楼半夏脑海中灵光一闪,豁然开朗。阿扬是个乞儿,哪里会在乎一只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黄莺的死活?他应该在意的,是在他之前就已经失踪的妹妹。被关在笼子里的,是他的妹妹,死去被埋在墙角的,也是她的妹妹! 楼半夏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恋童癖,虐杀者,人贩子……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发现了被囚禁的妹妹的阿杨,现在又在何处?他为什么能视驱鬼避魔的符文若无物,肆意出入牵情阁?又为什么,他刻意避开了楼半夏,独独找上毕巧? 萧煜将楼半夏拥入怀中,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查明真相。” 是日,才安静了不久的晏城再度戒严,官兵们在每一座高墙包围的府邸之间游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那些曾经高唱着歌谣的乞儿们第一次被带入了府衙,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接受着新上任的府尹大人的审问。 楼半夏和萧煜来到了那些乞儿和阿杨曾经寄身的破窑洞,身上还在滴着水的少年蹲在窑洞灰暗的角落里,自顾自地唱着。 “小呀小呀小黄莺,笼呀中呀听叮咛。风雨深夜哭嘤嘤,是谁偷走了它的心。” “小黄莺呀别害怕,小哥哥呀会来的。谁在墙角埋葬它,夜半又听了黄莺啼。” 楼半夏抓住萧煜的手:“就是他。”虽然她从未亲眼见过这个少年,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他,不会有错。 “阿杨。”萧煜向前走了一步,阿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缓缓抬起头来,楼半夏和萧煜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少年的眼眶只是黑乎乎的两个洞,而不见眼珠的踪影。而且,楼半夏感觉到,他们所看到的这个少年,还没有死。现在出现的,不是他的鬼魂,而是他的生魂。 生灵的执念和怨念达到某种程度,生魂便有可能脱离身体而存在。生魂不具有独立意识,它只继承了本体的执念和怨念,其余的一切都是依靠本能而为。 楼半夏深吸一口气:“阿杨,你在哪里?” 阿杨晃了晃脑袋:“水……好冷……” 萧煜皱着眉头沉思,阿杨应该就在晏城附近。最近天气本就比较冷,水冷也是常态。但阿杨只提供了这一个线索,他也只能往极端去想——哪里的水最冷? 突然,萧煜想到了一个地方,一把拽住楼半夏的手腕往外跑去。 两个人的速度都极快,经过的人只感觉到一阵风刮过自己身边,紧了紧衣服抵御寒风,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察觉,更不会知道有两个人正在大街上狂奔。 他们所去的方向是皇宫,楼半夏十分诧异:“阿杨总不会在皇宫里吧?” “不,去那个地方,从皇宫借道会比较快。” 萧煜发现那个地方是偶然,当年他才不满十岁,几个哥哥天天被拘禁在书房学习,他却不愿意跟他们一样,时常会偷偷跑出去玩耍。 某日,他翻过皇宫的高墙,发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那时候还是夏日,他一落地,便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很多,叫他打了好一阵子哆嗦,全然不像是在夏天。在那里,他发现了一条小河。小河并不宽,他轻易便可以越过去,但他却从来没有找到小河的尽头。 翻过砖红的高墙,楼半夏和萧煜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很多很多的怨魂聚集在此处,他们有些衣衫褴褛,身体残缺,有些衣着华丽,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你小时候感觉到冷,应该是受到他们的怨气影响。”楼半夏猜测。 萧煜无视了那些怨魂,带着楼半夏往前走:“大约是吧,那条河的水也冷得出奇,更奇的是,水里竟然还有鱼。我曾经想捞两条尝尝滋味,却一直没能捉到一条。喏,就在前面。” 不必萧煜提醒,楼半夏也看到了那条河。 天色已经不早,天光黯淡,那条河却闪着泠泠波光。二人走上前去,楼半夏弯腰,用手试了试河水的温度,果然如萧煜所说,水温很低,如同冰水一般。 二人沿着河道继续向前走,奇怪的是,河道的不远处聚集着不少鬼魂,但河边却仿佛一块禁地,没有任何鬼魂敢靠近。河水中偶尔会有通体银白的小鱼探出脑袋来换气,但只要楼半夏或者萧煜的眼神转过去,它便会重新钻入水底,消失不见。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如同鬼哭狼嚎。晶亮的河流如同一条玉带流淌在黑夜之中,最终潜入黑暗的山体。 楼半夏找了块石头坐下:“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转到西郊了,阿杨他们平时都在城里乞讨,不大可能到这里来。” 萧煜蹲下身,替楼半夏捏了捏小腿:“你在这儿等着,我到前面去看看情况。” 楼半夏在萧煜头上敲了一下:“我还没那么娇气,一起走。” 无论是翻越山林,还是挖开山体,都费时费力。萧煜和楼半夏决定,直接潜入河道。 双脚刚刚入水,楼半夏打了个哆嗦,好在,还能够承受。掏出一根绳子拴在两个人腰上,楼半夏和萧煜对视一眼,一同潜入水底。 刚刚入水时,冰冷刺骨的喝水令人难以承受,好在两人都在身体周围布上了结界,不至于被水浸湿。虽然周围环境甚是昏暗,水下却一片光明,如同千万颗夜明珠粉碎在水中一般。 游过大约一刻钟,楼半夏听到落石入水之声,便浮上了水面。这是一个山洞,河水趟过此处却未止于此处。楼半夏闭了闭眼睛,让自己适应黑暗的环境。在河边水浅之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楼半夏凑近一看,竟是不少残缺的人类尸骨。看尸骨的形态,这些尸骨应该不是属于同一个人的,但应该年纪都不大。 “萧煜,你来看……”楼半夏下意识招呼萧煜过来,却没有得到回应。楼半夏回头,发现萧煜并没有浮上来。楼半夏又喊了两声,萧煜一直没有回答,她便摸上了腰间的绳子,试图将萧煜拽出来。 刚拽了第一下,楼半夏便心里一突。太轻了,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楼半夏加快了拽绳子的速度,拽到最后也没看到萧煜的影子。 楼半夏一下子慌了,提高了声调:“萧煜,你别吓我,这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萧煜,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我不等你了。” “你快出来啊!” 她很久没有如此惊慌了,即便在她自己身陷险境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惶过。 正当她准备再次潜入水下寻找萧煜的身影的时候,水下突然有双手抓住了她的脚。楼半夏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弯腰将恶作剧的萧煜拽了上来,直接呼了他一巴掌:“你没事儿解什么绳子,想吓死我吗?” 萧煜挨了打也不生气,摸摸自己的脸傻笑:“我刚发现了一个岔道,这不是看你要上来,就想着我自己先去看看。我没想拿自己冒险,你就放心吧。” 楼半夏一脚将萧煜踹回水里:“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声儿啊。” “嘿嘿,我下次不敢了。” “呸,”楼半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吃点儿教训才好呢。” 萧煜继续傻笑:“你上来有发现什么吗?” 楼半夏随手往岸边一指:“那边有小孩子的尸骨,七零八碎的,你自己去看吧。” 萧煜抓住她的手:“尸骨等明日带人来收拾,你先跟我来。” 楼半夏也知道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跟着萧煜继续下潜,往他刚刚发现的岔道游去。岔道很窄,并且有人造的痕迹,看上去应该是有人发现了这条河并故意将河水引往此处。 河道一直在地下穿行,游出去很远,二人在水底发现了很多尸骨之类的东西。远远地,楼半夏看到似乎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腰间绑着绳子被悬吊着。 楼半夏指了指那人,萧煜便迅速游上前去,将人托出水面。楼半夏倒是没有急着出水,而是在水下继续前行。她隐约看到不远的地方还有什么东西在。 游近了她才发现,那是被吊下来的几个箱子。 楼半夏随手解开一个箱子吊环上的绳子,拖着它回到了萧煜出水的地方。 出水之后,楼半夏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口井的下方。外面在下雨,时不时有雨水打进来。 萧煜带着昏迷中的阿扬,楼半夏提着箱子,二人先后飞出井口。 出人意料的是,井外的情景看上去就是一家寻常的农户人家,井边就是菜园子,三间泥屋看上去并不结实。主人已经睡了,屋里没有任何灯光,却传出清晰的鼾声。 萧煜翻手取出一只烟花,点燃引信,一道炫光直飞上天空,炸裂成一片,分外引人注目。 楼半夏放下箱子,箱子被锁着,但这难不倒她。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那锁便如同面团一般变了形状,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揭开箱盖,里面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十二个酒坛子。 楼半夏的手指刚刚碰到其中一个,便有可怖的画面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脚被两根木楔钉在地上,只要她一动,便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在她面前不远处站着一对衣着华贵的男女,他们的脸笼罩在朦胧黑雾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女孩子似乎预感到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不敢挣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拼命地求饶。 她越是苦苦求饶,那对男女却笑得越发开怀。突然,他们的笑容不见了。男人走到女孩子面前,不知从何处拉出两根钩子,掰开女孩的嘴巴,用钩子穿透了她的上下颚,逼迫她长大了嘴巴。 女孩口中涌出献血,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此时,女人上来了,她手中拿着一把金剪刀,温柔地诱哄着女孩子:“乖孩子,把你的小舌头伸出来。” ------题外话------ 清明时节雨纷纷,每年的这一天,似乎都是在下雨。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六章:虐杀 楼半夏浑身一颤,不属于眼前的景象逐渐消失。但她大概已经猜到这坛子里装的是什么――舌头,她看到的那个女孩子的舌头。 她迅速打开所有的坛子,血腥的味道涌出,里面的死肉仿佛还是新鲜的。 萧煜将阿扬扶到屋檐下坐着,自己回到楼半夏身边帮忙。酒坛里的东西被一个个倾倒而出,不仅仅是舌头,眼珠、耳朵、手脚、内脏……十二个坛子,没有一个是空的。 雨下得越发大了,看到萧煜的信号的梁硕带着侍卫和衙差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静默的楼半夏和萧煜,和一地明显属于人类的残肢。 巨大的动静终于吵醒了附近的居民,如雷的鼾声消失,屋里燃起昏黄的灯火。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却在看到院中的情景时陡然失声,面如土色。 另一边,寻找“黄莺”的队伍也有了结果。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开国功臣后人的府宅中发现那么多女孩子的尸体。 她们身量都不大,年龄不超过十岁。有的已经化作了白骨,有的却还没有开始腐烂。 在这些尸体被找到的地方,他们还发现了一个被关在只有半人高的铁笼中的小姑娘。铁笼并没有安置在屋子里,而是直接暴露在庭院中。小姑娘浑身湿透,抱着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 小姑娘看到有人进来便开始哼唱着不成曲调的歌谣,她的声音在颤抖,眼神中充斥着恐惧,却始终不敢停下哼唱,直到被人一掌拍晕。 天明时分,进行了一夜的搜查终于落幕。雨水打湿了人们的衣裳,现实寒了他们的心肠。 那些被囚禁至死的小女孩们,和那些被取下器官残忍虐杀的人,会是同样的凶手吗? 井下的其他的箱子也陆续被提了上来,结果并不出乎意料。 楼半夏在河道中发现的尸骨,应该和这些被发现的器官是同样的主人。 “死了这么多人,就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调查过吗?” 沐浴后,楼半夏倚在榻上,毕巧替她揉捏着股涨的太阳穴。 一闭上眼,楼半夏便能看到那些滚落在地上的…… “阿扬怎么样了?” 阿扬的情况还不算太糟糕,他身上最重的伤就是被摘除了眼球,其余并无大碍,已经被送到城里的医馆治疗。 毕巧叹了口气:“阿扬的命是保住了,但是眼珠子是回不来了。他是个乞儿,没了眼睛……以后也是艰难。” “这也是各人的命数。”楼半夏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睡过去。 毕巧轻手轻脚地点上安眠香,关上门退了出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楼半夏能关上门睡觉,萧煜却依旧要为了案子奔走忙碌。 奇的是,他和楼半夏爬上来的那口井,竟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守在现场的官差都说不清楚那井是如何消失的,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那时候有个道士打扮的家伙经过,说那地方是个凶煞之地。我们兄弟要把他赶走,他就在门口乱舞了一阵儿就走了。再一回头,那井就不见了。” 衙差跪在萧煜面前,恨不得以头抢地。面前这位是曾经权势滔天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虽说现在好像温和了点,谁知道他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哦!在来之前,他都已经写好遗书交给交好的兄弟了,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也不至于连句话都留不下来。 萧煜的确生气,在衙差过来请罪之前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还抽空去皇宫那边瞧了一眼。那些原先聚集在宫墙外的鬼魂少了大半,留下的基本上都是些“富贵鬼”,约莫是皇宫里冤死的可怜虫们。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还真怪不得这些衙差。他们能防贼防强盗,但防不了妖魔鬼怪。 “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都已经快要被萧煜身上的低气压吓到哭出来的衙差顿时一愣――就,就这样? 梁硕踹他一脚:“还不快走,等着留饭呐?” 倒霉又幸运的衙差麻溜儿地滚了,他一点儿也不好奇自己怎么就被轻易放过了。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梁硕偷偷拿眼睛瞄着萧煜:“王爷,您不生气?” 萧煜撇他一眼:“你愿意给本王做出气筒?” “不不不,”梁硕干嘛否认,“属下只是觉得王爷看上去好像不是很生气的样子。以前王爷生气的时候,要不就是阴笑,要不就是黑脸,再不济也得冷嘲热讽几句,这么轻描淡写的……属下还是第一次见。” 萧煜随手翻开一本折子:“人都是会变的。” “嘿嘿,”梁硕搓着手笑,“自从王爷和烟琴公子在一起之后,是变温和了不少。” 谈起楼半夏,萧煜的眼神可见地柔和了起来:“好像是这样,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梁硕脸颊抽搐,觉得自己牙根又酸又痒,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比较好。 “王爷,那口井都消失了,会不会对案件造成什么影响?” 萧煜定了定神:“影响是有的,但不会太大。本王和半夏是从那口井找到那里的,该看到的都看到了,真凶一个也跑不了。” “可是没有证据的话……”梁硕在萧煜看白痴一般的眼神中逐渐收了声。是了,没有证据还可以制造证据,若是还不行的话,这世上的意外不少,而且,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几个仇人,被仇杀……也不是很难理解。 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随着调查的深入,官府发现,这些死去的男男女女,基本上都是没有亲人的孤儿和在城中乞讨的乞丐,这也就难怪即便死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人报案了。 发现小女孩尸体和被囚禁的幼女官员无可辩解,已然被摘了乌纱投入大劳。而阿扬等少年少女被活取器官虐杀的主谋却迟迟没有浮上水面,没有人会相信真凶只有农户夫妻而已。 新上任的府尹是个一脸正直刚毅的年轻人,但到底缺少一些办案经验,很多事情都需要向前辈请教。 “王爷,有没有可能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案子?” 萧煜摇头:“可能性不大。”如果这两个案子其实是一个案子的话,凶手其实有些自找麻烦了。他完全可以不用安排两个据点,尤其其中一个还是在他自己家里。 案件中还有一些地方令萧煜好奇,比如说,虐杀案件中,其他的器官去哪里了? 将案子丢给府尹,萧煜又转悠到了牵情阁。 在萧煜的脚踏进牵情阁的大门之前,楼半夏刚刚得到了阿扬已经醒来的消息,正准备过去看看。于是,两人刚好在门口遇见了,便决定一同去瞧瞧。阿扬很有可能见过施虐之人,或许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线索。 阿扬的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纱布,被衣馆的一个学徒搀扶着走了出来。他消瘦得厉害,虽然伤口愈合得很好,到底还是亏了底子。 楼半夏猜测那条奇怪的河里的水有特殊的保鲜和治疗作用,但她对这两种效用都不是特别感兴趣。况且,花开生两面,任何东西都是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那河水,就让它继续它的使命好了。 为了让阿扬能轻松一些,官府每天都会安排两个和他一起的乞儿过来陪他,但是看上去,效果并没有很好,阿扬整个人都显出一种颓然的阴郁。 “阿扬,恢复得如何?”萧煜少见地没有直入主题。 阿扬的耳朵动了动:“我记得你,是你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多些恩人。” 萧煜轻咳一声:“我是官府的人,救你是应该的,你不必谢我。” “不管你是什么人,你救了我都是不争的事实。你是官府的人,我更要感谢你……你们是不是已经解开那首童谣中的谜底了?” 毕巧在萧煜之前开口:“那是自然,多亏了你的提醒,还救了一个女孩子呢。” “是吗,挺好的。”阿扬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但那笑怎么看都不太像笑。 楼半夏自始至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扬,这个少年的身上,几乎已经没有了生气。即便案件水落石出,阿扬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萧煜见楼半夏一直盯着阿扬看,心里莫名不爽了起来,不准备再继续与阿扬寒暄下去:“阿扬,你有没有见过夺了你眼睛的人?” 阿扬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话题会转得这么快。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没错,我见过他们。” “他们?”楼半夏出声。 阿扬点头:“他们是两个人,一男一女,关系看上去甚是亲密。” 楼半夏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阿扬下意识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楼半夏强硬地抓住:“不要抗拒我的力量,让我看到你记忆中的恶魔。” 楼半夏的声音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阿扬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戒备之心。一股暖流缓缓潜入他的身体,逐渐蔓延到全身。 他似乎又有了眼睛,又看到了那两个比魔鬼更加可怕的人。 那一天,他正准备去把妹妹的尸骨偷出来。谁料想,他刚刚爬上墙头便被一棍子敲晕了。晕倒之前他还在想,这回他恐怕是凶多吉少、小命难保了。 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阿扬还以为自己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动一动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绑着。 做了那么久乞丐,阿扬绝对算得上油嘴滑舌,但很明显,那两个人根本不买他的帐。 当他的眼珠子在两个人的开怀大笑中被生生抠出来的时候,阿扬便明白,他的遭遇只会比妹妹更加凄惨。 他所看到的,楼半夏都看到了;他所想到的,楼半夏也都看到了。 不同于碰到装着那个女人舌头的坛子时的模模糊糊,这一次,她看得分明。 松开阿扬的手,楼半夏闭了闭眼睛:“我们不会放过他们的。” 阿扬又扯起了嘴角:“那草民就先谢过诸位大人了。”他虽然这样说着,语气中却带着嘲弄。 他经历了太多的官官相护,实际上,他并不十分相信会有官员替他们昭雪。 他们不过是一群乞丐,而残暴的凶手,他不必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也能猜出他们非富即贵,有谁会愿意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乞丐得罪人呢? 楼半夏也没有解释,站起身给了萧煜一个眼神,三人便一同离开了医馆。 萧煜见楼半夏脚步有些快,便猜到她是看到些什么了,当下也不问她,脚步却是加快了不少。 刚回到牵情阁,楼半夏便吩咐毕巧准备了纸笔。三两笔勾勒,两个人的轮廓跃然纸上。 萧煜就站在楼半夏身后,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乍一看上去,像是从背后环抱着楼半夏一般。 楼半夏专心于笔下,一时并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姿态的暧昧。 随着纸上两个人的面孔变得清晰,萧煜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楼半夏所画的两个人,和在牢里关着的那位,还真有那么点儿关系。这三位在外面都人模狗样,走得一向很近,好得跟一家子似的。有人还曾经好奇过这三个看上去并无多少交集的人怎么会有那么深厚的感情,那时候他们说什么来着? 有类似的爱好,自然就有话聊,有话聊,感情自然也就好了。 如今看来,他们还真没有说谎。 “李玉清,李玉凤,”待楼半夏放下毛笔,萧煜立时便说出了画中人的身份,“加上现在被关在大牢里的连勇,铁三角齐了。” 楼半夏感觉到萧煜的气息就在自己脸颊边,身体微微后仰:“这几个人什么关系?” “李玉清和李玉凤是姐弟,连勇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也就算是臭味相投的朋友。” “臭味相投?果真臭味相投。”楼半夏先是嘲讽了一句,“他们的身份地位如何?” “不高不低,动他们不是不可能,但会有一些麻烦。” “你能解决的。”楼半夏对萧煜很有自信。 萧煜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当然。” ------题外话------ 大家多多订阅呀~!没订阅没动力~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七章:送上公堂的食盒 楼半夏看着他柔和下来的侧脸,不由得也笑了起来。萧煜收拢双手,这一次,他是真的从背后环抱着楼半夏了。四唇相触,柔软而火热,几不可闻的水渍声让周围的温度逐渐上升。 正当萧煜想要将楼半夏的身体扳过来的时候,楼半夏却微微侧开了脑袋:“乖,先办正事。” 萧煜在她脸上轻啄,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好。” 当天,李玉清和李玉凤姐弟也被捉拿到案,与连勇一同被押上府衙大堂接受审问,阿杨则作为证人被传唤。至于被在连勇的府宅中救出来的小姑娘,她的精神状况已经不太正常,一被问起关于“囚禁”“笼子”之类的事情便会陷入极度恐惧的状态,无法现身作证。 阿杨跪在公堂下,眼睛上还蒙着纱布,背脊挺得笔直。可笑的是,整个公堂之上,只有他这个“证人”甚至是“原告”是跪着的,三个被告都直挺挺地站着。 也许阿杨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将从他的视角所看到的一切讲述得有条有理,无懈可击。李玉清、李玉凤和连勇都是他亲眼见过的,阿杨更是对他们的形容体貌给出了详尽的描述。 女童的尸体和被囚禁的幼女让连勇囚禁凌虐幼女的事实无可辩驳,这些女孩的身份都是孤女乞儿,若是无人追究也便罢了,但偏偏其中还有阿杨的妹妹。阿杨紧咬不放,一口拒绝了连勇提出的私了的建议。 但是,目前他们并无确切证据证明李玉清和李玉凤姐弟与虐杀案有关,拿他们的凭证只是楼半夏根据阿杨的记忆画出的画像。但这种事情听上去太过玄乎,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正当李玉清和李玉凤姐弟俩都以为自己能够安然脱身的时候,阿杨却说,他有证据。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他,阿杨突然有些紧张,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在他们剜去我的眼睛的时候,我的手是被绑在身体前面的。也许是他们太自信、太兴奋,我才能从一个人身上扯下这个东西。” 有衙差上前将证物呈送到府尹面前,府尹板着脸仔细观察着那小小的金属制品,猜测那应该是某件衣服上的饰品。 李玉清和李玉凤对视一眼,都有些惊慌。李玉清已经看到阿杨拿出来的东西,他知道那的确是他的衣服上的一个小东西。就在前几天,他还曾经穿过那件衣服,上面根本没有少任何东西,这东西根本不可能是阿杨在他们抠他眼睛的时候拿走的。 阿杨在说谎,但是他到底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 “府尹大人,”李玉清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这件东西的确属于我,但却不应该出现在阿杨手上。” 府尹蹙眉:“如何说起?” “府尹有所不知,玉清在前几日还曾穿过那件衣服,这东西还好好地安在衣服上呢。不过那日玉清不小心将衣服在树枝上挂了一下,这东西便不见了。”李玉凤补充道,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有人捡到了李玉清衣服上丢失的饰物,甚至是故意偷走了这件东西,意图陷害他们。 阿杨冷笑:“二位莫不是忘了,草民是刚刚得救之人,更是双目失明,先前一直呆在医馆接受医治。在草民指认之前,没有人会想到这件事与二位有关。难道二位贵人想说,是草民谋划了这一切吗?” 虽然阿杨表现得义愤填膺,但他其实有些心虚。他掏出来的东西,其实是升堂之前一个陌生男人交给他的。那个人称自己是摄政王的人,他跟他说,只要按照他的提示回答问题,凶手就不能逍遥法外。为了将凶手绳之以法,他愿意冒险。 李玉清很快反问:“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当初你四肢被绑住,又是如何将这东西藏在何处?” “你怎么知道他是四肢都被绑住?”府尹挑眉,“原证人只说过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前,却没有提到过双脚也被绑住。也许,他的双脚并没有被绑住呢?” 李玉清一愣:“这,这不是常识吗?不把四肢都绑住,他肯定会挣扎……” “李大人此言差矣,”一直坐在一边不曾说话的萧煜突然开口,声调有些慵懒,却让阿杨心中的一丝光亮陡然变成一轮明日,“在怎么折磨人上,本王也有那么几分心得。” 萧煜这句话一出口,公堂上有一瞬间的沉默,谁都不敢接话。萧煜也不在意无人奉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先来看看这个案子的性质,这是虐杀案。虐杀,在杀之前,得先虐。虽然也许这么说很没有人性,不过做都做了你们大概也不怕人说,若是不看着自己的猎物在自己掌下苦苦挣扎却又只能任由自己作为的可怜模样,又怎么会有凌虐的快感呢?况且,要想让一个人无法逃脱的方法太多了,在这里本王就不普及了,如果谁有兴趣的话,私下里可以找本王聊聊,本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总之,本王想说的就只有一句话,除了当事人,没有人会知道阿杨当时的状态。” 萧煜难得在公共场合说这么多话,但这一开口,便是盖章敲定李玉清和李玉凤姐弟的罪名了。 府尹额角青筋跳了跳,便是他这个主审的,都觉得萧煜的作风有些霸道了,李玉凤姐弟自然更不服气。果然,李玉凤和李玉清“咚咚”两声就跪下了,李玉凤一脸羞愤:“府尹,王爷,我们姐弟俩虽然不是什么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但在坊间风评素来也算不错。这个案子,我们姐弟根本毫不知情却被牵涉其中,更被指认为凶手,小女子不过深闺妇人,见识短浅,却也想斗胆猜一猜,是否我们李家阻了某些人的道,有人想要铲除……” 李玉凤话未说完,便被李玉清掐了一把。这女人,关切时刻怎么跟没长脑子一样。在摄政王开口之前她说这话无可指摘,但萧煜偏偏开了口,难道说是萧煜设计了这一切想要除掉他们微不足道的一个区区李家吗? 说句不好听的实话,萧煜想要让他们李家消失,根本用不着费那么大劲儿。 此时,有衙差前来通报,烟琴公子有新证物要呈送。不用府尹发话,萧煜直接让放人进来了。此时,众人终于明白萧煜身边为什么会有一张空的椅子了。 楼半夏今日穿了一件青缎绣竹圆领胡服,远远看上去,便如同一枝青竹一般。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看上去不像是来呈送证物,而像是来给谁送饭的。 楼半夏走入公堂,对府尹轻轻一揖,自觉地坐到萧煜身边的椅子上,站在萧煜身后的汪哲则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呈送到府尹面前。 府尹打开食盒,眉头皱得更紧,神色有些不满:“烟琴公子,此处乃公堂,不可胡闹。” 楼半夏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指尖:“大人,烟琴从不与不熟的人胡闹。不如大人让大家都瞧瞧那食盒里装着的是什么。” 所有人都很好奇,李家姐弟脸色却变得煞白,李玉凤更是脱力一般瘫倒在地,再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府尹看到他们这般反应,心中一颤,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想法,胃里更是翻江倒海。强自压下恶心的感觉,府尹也不自己动手,让一边的师爷将食盒中的东西都取了出来,铺陈在公案上。 三道菜,一道汤,一坛酒,配着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是顿好饭。但此刻,所有人看着这些饭菜却没有一点胃口,而是用看变态一般的眼神看向李家姐弟。 萧煜的脸色也变了一变:“半夏,你是从哪儿找到这些东西的?”升堂之前,楼半夏突然跟他说她要去李家一趟,看是否能找到一些新的证据。他以为楼半夏即便能找到,也就是尸体或者犯案工具之类的东西,谁料想她竟然找出了这些东西。 府尹也等着楼半夏的回答。 “整个李家,我只搜查了主院,这些东西就在李家的小厨房里。”楼半夏调整了姿势,“李大人官位不高,整个李家并不大,主厨、外厨两个厨房应当已经够用,但却还有一个小厨房,就在李大人的院子里。我进去找的时候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还真的找出点儿东西来。李大人和李小姐大概没想到会被这么快捉拿,这些菜做好了还没来得及吃。” 楼半夏说话的时候,萧煜便一直看着她,只觉得越看越好看。楼半夏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伸手将他的脑袋掰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众人都有些不忍直视,汪哲也咳嗽了两声提醒这两位——现在是在审案,不适合秀恩爱! 没有了萧煜的视线,楼半夏又将心思放回了那些菜上:“如果我没有瞎的话,那个黑色的酒坛子,和那日被我和摄政王找到的装着残肢的酒坛子是一样的。如果你们还有什么要辩驳的,麻烦请先解释,做这些菜的食材是什么?” 李家姐弟被堵得无话可说,说什么,这些饭菜是别人做好了放到小厨房里的,还是说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潜入小厨房做了这些东西总之一切都是陷害?正当姐弟俩苦思对策之时,楼半夏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般。 “哦,对了,在寻找证据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一个彩蛋。” “彩蛋?”萧煜疑惑地看着她,不只是萧煜,大家都不明白楼半夏的意思。 楼半夏摊手:“彩蛋的意思,大概就是戏文中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的有趣细节,或者是一些有趣的发展。府尹大人,食盒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出来?” 府尹看向师爷,师爷立即埋头去找。果然,在食盒的最后一层,有一块红色的布料。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一块垫在食盒上防止汤洒出来的抹布便不曾留意,此时仔细一看,哪有用丝绸做抹布的? 师爷将那块红布扯出来展开,众人都愣住了——那是一件肚兜,应该说是一件肚兜的一部分。肚兜的内侧用同色绣线绣了一个“凤”字,这件肚兜是谁的不言而喻。 肚兜是女人的贴身小衣,轻易不可能拿出来示人,更不可能给外男看。李玉凤脸色羞红,很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件肚兜并不完整,但却不是没做完。肚兜上有明显的皱褶,显然是已经被穿用过的,用来绑系的带子却只剩下半截儿,像是被生生扯断的。大红的布料上绣着交颈鸳鸯,还沾染着一些奇怪的白色的污迹。 在场除了李玉凤都是正常的男人,对那污迹是什么都心知肚明。 李玉凤虽然已经儿二十有五,却迟迟没有嫁人,她的肚兜上,怎么会出现男人情动的痕迹?再加上先前楼半夏所说,她只找了李玉清的院子…… 府尹再看向李家兄妹的眼神,带了些隐晦的厌恶。无论在何时何地,这种事情都令人不齿。不过这件事情与本案无关,府尹示意师爷将肚兜收起来,便算轻轻放过。 楼半夏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也并不失望。本来她把这件事提出来就不是为了其他的,只是为了降低他们的印象分,让府尹在下判决的时候狠一点,再狠一点。 萧煜被恶心到了,想到楼半夏还碰过那件肚兜,他心里说不出地膈应,恨不得立即把楼半夏拖下去洗手。难怪她从坐下来就开始擦手,一直擦到现在…… 铁证如山,李玉清和李玉凤再怎样也不可能翻案,终于不再负隅顽抗,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并交代他们和连勇一直是“协作”关系。 不过,即便如此,按照律法,这三人不过是被削为庶人打入大牢,并无性命之忧。府尹宣判结束退堂之时,阿杨深深叩首,嘴角却带着嘲讽的笑意。这就是世道,高喊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实际却如此沉痛如此可笑的世道。今日若换作是一群乞丐杀了一个人,这个人甚至都不用是权贵,死罪不可逃。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八章:诅咒 萧煜起身拖着楼半夏往外走,汪哲经过还趴在地上的阿杨身边扶了他一把。阿杨真诚地向他道了谢,他知道,如果不是摄政王插手此事,只凭他们几个乞丐,连让这些恶魔入狱都做不到。虽然结果并不算太如意,他也感谢他们。 有些话汪哲不好直接对阿杨说,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作恶的人,总会有报应的。” “我相信。”阿杨点头,在刚刚进来的乞丐兄弟的搀扶下往外走去。他的背脊已不再挺直,似乎是疲惫不堪。汪哲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口气,莫名地竟也有些失落。 萧煜拽着楼半夏直接进了府衙内堂,让人打了水来。楼半夏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任由萧煜帮她挽起袖子:“我过来之前洗过手了。” “那就再洗一遍。”萧煜的手指摩挲着楼半夏滑腻的手腕,手下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前来送水的小厮眼观鼻鼻观心,将水盆放下的时候刻意制造出些许动静,随即便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萧煜帮楼半夏洗完手,府尹才走了进来:“这次的案件,多谢王爷鼎力相助。” 萧煜收起眼底柔情,冷淡抬头:“查清真相,昭雪冤情,本就是为官之职。府尹只要禀记这句话,也不枉本王将你提拔上来。” “下官谨记王爷教诲。” 楼半夏倒是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府尹,竟然是由萧煜提拔上来的。 这个案子前因后果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也便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结案后三日,阿杨被发现自缢身亡,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彻夜守着阿杨的小乞丐发现他自缢的时候,阿杨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萧煜把消息告诉楼半夏的时候,楼半夏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模样。在萧煜到来之前,阿杨便已经来过了。但是这一次,他不是走的窗户,而是走的正门。 他是来跟楼半夏做交易的。 “我愿意生生世世看不见,也要诅咒那几个畜生不得好死。”阿杨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平静地看着楼半夏。 楼半夏搓着手指,语气有些低沉:“你确定吗,盲人的痛苦你已经体验过。为了那几个杂碎,真的值得吗?他们作恶太多,即便你不这么做,他们也会受到惩罚的。” “我不相信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只相信自己。”阿杨很执着。 楼半夏也不再劝他:“诅咒分为很多种,端看你要达到怎样的目的。” “我要他们生生世世,不得安宁,不得好死。” “诅咒下得越重,对你本身的反噬也会越重,你要付出的代价也越重。他们的生生世世,便也牵连着你的生生世世。” 阿杨直直地看着楼半夏:“我不在乎。” 其实楼半夏还是想说这真的不值得,但看着阿杨执着的眼神,她也没打算再劝。她已经跟他说明了其中的利害,怎么决定是阿杨自己的事情。 “他是从一开始就有了这个打算吧。”萧煜摸着楼半夏的手腕,他一直手能轻易将她的手腕圈住。 楼半夏眉心发紧,不知为何,她最近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她不太习惯这种感觉,本能地想要将泛上心头的情绪强行压下。但情绪这种东西,并不是说压下就能压下的。它会在心底慢慢累积,伺机迸发而出。楼半夏知道,迟早有一天,她将无法阻挡这些汹涌澎湃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萧煜察觉到楼半夏的目光,抬起头,便见楼半夏的脑袋撞了过来。直到唇上感觉到一抹湿热,萧煜才回过神来,松开楼半夏的手腕,搂着她的腰将人扯进了自己怀里。楼半夏横坐在萧煜腿上,双腿搭在椅子扶手上,双手勾住萧煜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往下拉。 “哎哟喂,”毕巧一推门,立马又捂着眼睛退了出去,“我眼睛要被闪瞎了。” 门内,楼半夏松开萧煜的脖子,气息有些不稳,双颊酡红,唇瓣微肿,眼角眉梢自带媚意,分外勾人。萧煜又在楼半夏唇上啄了两下才将人放下:“下次再勾我,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楼半夏眼中带笑,却不接他的茬儿:“毕巧,进来吧。” 毕巧扭扭捏捏地进了暖阁:“你们俩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存在,好歹我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有什么事儿?” “刚刚摄政王府来人,说请摄政王赶紧回去,也没说有什么事儿。” 萧煜蹙了蹙眉,高涨的心情逐渐回落:“半夏,你同我一起回去吧。” “怎么,你府里是有什么洪水猛兽,还要我护送你回去。”楼半夏的心情甚是不错,打趣道。 萧煜凑到她耳边:“只要和你分开,哪怕只是一个时辰、一炷香的时间,我都会忍不住想你。半夏,我已经为你害了相思病,你得对我负责。” 楼半夏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走吧走吧,也正好去试试摄政王府新厨子的手艺。” 王府的门房就在门外等着,见着楼半夏跟萧煜一同出来,脸顿时就皱了起来。楼半夏想起上次出现这种状况,似乎是在她在摄政王府撞见芝玟公主的时候,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她直觉,这次又跟哪个女人有关。 果不其然,萧煜刚刚进门,一个娇小的身影便蝴蝶一般飞了过来:“煜哥哥~”语气自带波浪线式撒娇让毕巧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季阳撒娇都没这么夸张过。 就在那人将要撞上萧煜的身体的时候,楼半夏拽着萧煜交换了两个人的位置,那人在楼半夏面前险险止住了脚步。娇娇小小的姑娘,身高才到楼半夏胸口,圆嘟嘟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水灵灵地,分外讨喜。 但是姑娘一开口,就不讨喜了。 “你谁啊?” 楼半夏弯了弯嘴角:“你谁啊?” 萧煜牵住楼半夏的手:“半夏,思萱是素芳长公主最小的女儿,你之前不是还问过她吗?”素芳长公主是先帝的姐姐,封地在济州,常年不在晏城,思萱也难得回晏城一趟。原本他们是要到年关才回来的,今年也不知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思萱的脑袋扬得高高地,骄傲得不要不要的。 毕巧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也就是投胎投得不错。” “你说什么呢!”思萱怒瞪毕巧。 毕巧掏了掏耳朵,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王爷,不是说带我们阿琴来尝尝新厨子的手艺吗,站在门口吃吗?”这小丫头,一看就知道对萧煜有企图。 楼半夏知道面前这姑娘就是思萱,脸色就有些变了。但是她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危机感,而是——萧煜得有多委屈自己才能下得决心取这样的女人? 萧煜和楼半夏一样,都不是喜欢闹腾的人。思萱这种从小被宠到大性格任性的姑娘,闹腾起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思萱也终于知道了楼半夏的身份,眼底有着藏不住的轻蔑,脸上却还是天真无害的模样:“原来你就是煜哥哥最近宠爱的那个男宠啊~长得是不错。” “思萱,不得无礼。”萧煜出声呵斥,思萱瘪了瘪嘴,眼眶中顿时积聚了满满的泪水,表情委屈到不行。 楼半夏不忍直视地转开了目光:“阿煜,我饿了。” “我已经让人吩咐过厨房了,现在应该差不多了。”萧煜带着楼半夏往王府里面去,思萱站在原地,双拳紧攥。 毕巧经过思萱身边,顿了顿脚步:“小郡主,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就别用在不该招惹的人身上了,免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毕巧是忠告,却将思萱气得几乎头顶冒烟。 为了跟萧煜有更多的独处机会,思萱连个侍女都没带,此时受了委屈也没地儿撒气,只能自己憋在心里。跺了跺脚,思萱拔脚追了上去,脸上又是天真无邪的笑颜,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饭桌上,萧煜坐在主位,楼半夏坐在他右手边,毕巧抢占了萧煜左手边的位置,思萱只能坐在次位。吃饭的时候,思萱故意表现出食欲不佳的样子,试图引起萧煜的注意。然而,萧煜一直在和楼半夏说话,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一个。 楼半夏看着思萱的委屈脸,唇角微勾:“你倒是狠心,也不怕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萧煜掀起眼帘:“我这不是怕你多想吗?还没见着思萱的时候你就怀疑我会娶她,我要是多看她两眼,你还指不定会怎么想呢。再者,我对思萱本就没有别的想法,早些断了她的心思也好。” 思萱见没人理她,只能自己找话题:“煜哥哥,我能在王府里住几天吗?” “不行,”萧煜一口拒绝了思萱的请求,“长公主府离得也不远,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能随便住在外面?” “我又不是没住过,”思萱还在挣扎,“以前楼姐姐不也住了吗,怎么我就不行了?” 萧煜的表情冷了下来:“思萱,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 楼半夏拍了拍萧煜的肩:“算了,她想留就留下吧,你送个信给长公主,让长公主派几个嬷嬷侍女过来也就是了。” 萧煜惊诧地看着楼半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答应让思萱留下。楼半夏的嘴唇没有动,萧煜却听到了她的声音:“你不让她彻底绝望,她是不会放弃的。” “你想怎么做?” 楼半夏并没有回答萧煜,而是看向了毕巧:“毕巧,一会儿一帮我回去取一套换洗的衣裳过来,今晚我不回去了。” 毕巧正在喝汤,闻言差点被呛住。但看到思萱震惊的眼神,毕巧莫名地畅快,硬生生忍住了咳嗽的冲动:“我知道了。” 思萱如愿留下,但她的心情却一点都不美妙,脸上的笑容都是僵的。她没有再试图没话找话,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 长公主派来的嬷嬷和侍女很快就到了,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思萱似乎一下子有了底气。不过作为一个贵女,她还懂什么叫矜持。直到未时过,思萱才带了两个侍女前往书房。守在门前的侍卫拦住了思萱的脚步,思萱也不生气:“侍卫大哥请通传一声,我来找煜哥哥下棋。” 侍卫为难地看着思萱:“郡主,王爷让我们不要进去打扰他。” “煜哥哥大概是有公务要忙吧。”思萱扯了扯嘴角,“既然这样,我就不……” 思萱话未说完,大门紧闭的书房内传出了萧煜和楼半夏抑制不住的笑声,思萱的脸色瞬时变得不好看了起来,明晃晃地被打脸了。 书房内,楼半夏和萧煜各自占据了棋盘的一边,黑白棋子凌乱交错,看上去却毫无章法。他们的确是在下棋,但下的不是围棋,而是五子棋。这也是楼半夏一时兴起,从前她在文物修复处的时候,鲜少有人能和她下围棋,大家更多的是玩儿五子棋。到了这里,反倒是没有人跟她下五子棋了。 看着彼此脸上的纸条,萧煜和楼半夏笑得直不起腰来。眼见着自己又要输了,萧煜伸手拨乱了棋盘上的棋子,伸手将楼半夏拽到了自己腿上,捏了她的鼻子一把:“小坏蛋。” 楼半夏随手揭下自己脸上的唯一一张纸条就往萧煜脸上贴了过去:“不许耍赖。”看着萧煜贴满字条的脸,楼半夏乐不可支,蜷在萧煜怀里揉肚子。 萧煜一只手抱着楼半夏,另一只手将自己脸上的纸条都撕了下来,恶狠狠地看着楼半夏:“不许再笑了。” 楼半夏瞬间收敛了笑意,严肃地看着萧煜。然而,当看到萧煜额角的纸屑的时候,她再次破功,高冷形象毁于一旦。 萧煜看着她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门之外的思萱听着他们停不下来的笑声,心里委屈又气愤。她堂堂一个郡主都被拒之门外,凭什么区区一个男宠就能进去了?思萱正要硬闯,却被身后的侍女抓住了袖子,思萱瞬间冷静了下来。 素芳长公主派来照顾她的,都是长公主府的老人,深得长公主信任。思萱来摄政王府之前,素芳长公主就提醒过她,不能过于急躁。只要她沉得住气,摄政王府的女主人,一定会是她。她有着得天独厚的背景,没有任何贵女会是她的对手。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四九章:对待情敌无需心慈手软 沉下心,思萱长舒一口气,转身离开。 唐嬷嬷是素芳长公主当年身边的大宫女,见思萱这么快回来,脸色也不大好看,便知道她没能见到萧煜。 “天色不早,再过一会儿该用晚膳了。郡主不是学了几道菜吗,何不让摄政王殿下尝尝郡主的手艺?” 思萱恍然,唐嬷嬷一边替她宽衣一边提醒她:“郡主在长公主膝下自可万般娇纵,但在王爷面前须得收敛脾性。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小意温柔、宽容大度的女子。” “唐嬷嬷你是没有看到那个烟琴嚣张的模样,从小到大,就没有谁敢让我受那么大的委屈!”思萱愤愤不平。 唐嬷嬷宽和地笑笑:“他现在正当受宠,可到底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只要郡主忍得一时之气,日后待郡主做了王妃,他还不是任由郡主搓圆捏扁?郡主想想,驸马的那几个姬妾,哪个敢在长公主面前放肆?” “嬷嬷说的是。”想到日后烟琴将会被自己狠狠踩在脚下再抬不起头来,思萱心里舒服了不少,任由唐嬷嬷给她束起袖子往厨房去了。 这厢思萱刚刚进了厨房,那边萧煜和楼半夏便得了消息。 “这小姑娘还真是煞费苦心,单她能下厨会做饭这一点,我便比不上她。” 萧煜在楼半夏脸上掐了一把:“我就喜欢你这捻酸吃醋的劲儿。” 楼半夏拍开他的手掐了回去:“说我醋劲儿大,先前我不过多看了阿扬两眼,某人就酸得不行了。” “你哪里只是多看了他几眼,你还摸了他的手!”萧煜摩挲着楼半夏的手你,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半夏,你这样,我很欢喜。” 感情是双方的,追求得到回应,两情相悦,方得欢喜,偶尔的醋意别扭也只是加深感情的情趣。若一直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另一方冷淡漠视,迟早耐心会被磨尽,喜欢也成了折磨。 楼半夏在萧煜额上落下轻吻:“遇见你,我也很欢喜,谢谢。”谢谢你,让我不枉此行。 思萱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晚膳时分。看着王府侍女将饭菜送入自己住的厢房,思萱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一时怔然。 厢房的门再度被关上,思萱迷茫地看向唐嬷嬷。唐嬷嬷叹了口气,暗自埋怨萧煜为了一个男宠竟然连待客之道都不顾了。 “郡主心要放宽,您日后可是要做当家主母的,切不可失了分寸。” 思萱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味同嚼蜡,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心里委屈得不行,感觉自己一片真心就被萧煜弃于尘土糟践。 唐嬷嬷一边帮思萱擦眼泪一边吩咐人将思萱亲手做的乳鸽汤给萧煜那边送去,思萱这才缓缓收了眼泪。 片刻,前去送汤的侍女回来,手上已经没了食盒。思萱的目光越发坚定,隐约闪出光彩,也不在乎桌上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 唐嬷嬷与那侍女视线交汇,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乳鸽汤萧煜自然是没有收的,实际上,侍女将汤送去的时候萧煜和楼半夏已经吃完了晚饭。那侍女为了不让思萱伤心,将乳鸽汤送给了守门的侍卫。 萧煜知道了此事,没什么大的反应:“思萱被养成现在的性子,都是被长公主和这些奴婢给惯的。” “他们越是这么宠着思萱,日后思萱要受的苦就越多。” 楼半夏不同于以往温润平和的清脆嗓音让萧煜一时发愣,一回头,屏风后转出的人披散着长发,眉眼温柔,一席宽松的白衣笼罩着身躯。 萧煜情不自禁地吞咽着口水,敏锐地感觉到今天的楼半夏跟平时不太一样。这样的她,似乎更像一个……女人。 忽地想起这是他的主卧,楼半夏先前让他把院子外守着的侍卫都给撤了下去,萧煜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猜测。 “你……” 楼半夏撩开垂在胸前的长发,动作间,不免显出一些起伏的弧度。萧煜鼻端发热,捂着鼻子便跑进了内室。 楼半夏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蹙眉:看到我是女人,他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萧煜还没有出来,门外便有了动静。楼半夏放下手中的书,将声音压得低沉了些,带着几分沙哑:“阿煜,你好了没有?” 正在穿衣服的萧煜腿脚一软,险些把衣摆甩进水里。 刚刚摸进院子的思萱窃喜的笑容立即扭曲了起来,原来,门口没有侍卫是因为这个妖精在! 屋内灯火明亮,窗纸上清晰地映出两道逐渐交叠在一起的人影。思萱的脚步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理智告诉她应该马上转身离开,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萧煜自然也发现了门外的动静,不由得蹙起眉头。没等他迈开脚步,楼半夏便仰头凑到了他耳边:“想让她死心就配合我。”看在思萱眼中,无疑是楼半夏亲了上去。 萧煜一怔,下一瞬人已经被楼半夏推倒在榻上。楼半夏抬头看了窗户一眼,耳边几乎可以听到思萱粗重的呼吸声。她抬腿跨到趴在榻上的萧煜的腰上,萧煜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凌乱,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楼半夏活动了一下手腕,用了些手劲儿替萧煜揉按起腰背来。楼半夏劲儿大,萧煜一时没有防备,痛呼出声。 楼半夏偷笑:“忍着点儿。” 虽说这话没什么不对,但听着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思萱后退两步,泪如雨下,心中似有一座山瞬间崩塌。 然而,屋内的人仍是不肯放过她一般。 “阿煜,我今儿可看得分明,思萱郡主对你情根深重啊。何不如了她的愿,这对王府也是一件好事。” 萧煜被她几句话说得心惊肉跳,正在背上活动的双手越来越使劲儿,哪里还不明白楼半夏的意思,当下提高了声音:“我从来只把思萱当妹妹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女人根本提不起兴致,如今有了你,更是看不上旁人了。若我真娶了她,反倒是害了她。再说,她那娇纵的性子,啧,你当长公主府是好惹的?” 思萱再听不下去,拔腿就跑,一路哭得梨花带雨,把唐嬷嬷和几个侍女都吓得不轻。可无论她们怎么问,思萱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也不许他们去找萧煜。 主卧内,楼半夏正要从萧煜身上下来,身下的人却突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眼神幽暗,泛着丝丝血光:“烟琴公子,嗯?” 身下的人曲线曲线窈窕,只要眼睛不瞎,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男是女。 楼半夏咬唇看着他:“包装已拆,拒绝退货。” 萧煜挑眉,一只手掐住楼半夏的下巴:“谁说我要退货了,我很满意。” 楼半夏晃了晃脑袋,眼神带上了几分怀疑:“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这个反应,实在太平淡冷静了。 “你猜。” 楼半夏:“……”猜个毛线啊! 也不知脑海中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楼半夏一翻身又把萧煜压了下去:“其实,我还蛮想试试让摄政王殿下承欢身下的感觉的。虽然没试过,但本质上来讲我只是一架古琴,应该是没有性别的,化为男体的话某些器官的功能应该还是……” 萧煜一把勾住楼半夏的脖子堵住了她的唇:“你休想!就算你是男人,也得给本王好好在下面呆着!” “哦,你喜欢骑乘式。”楼半夏很快接话。 萧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楼半夏与他对视了半晌,终于崩不住笑了出来。萧煜也终于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咬住了楼半夏的唇。 * 第二日,天光大亮,萧煜恍然睁开双眼,身边的床铺早已没有了温度,楼半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总管前来禀报,说思萱一大早便带着人回了长公主府,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萧煜揉了揉眉心,只希望思萱真的能死心,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自打在萧煜面前自揭了女儿身,顺便解决了思萱的问题,楼半夏心里也放下了一块石头。萧煜将手中的大权都交给了皇帝,连早朝都难得出现一回,恨不能整日和楼半夏腻在一块儿。毕巧看不下去,便每天变着法儿地折腾黑暗料理折磨萧煜,萧煜竟也甘之如饴。 冬天说来就来,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天地冰封,大雪簌簌。毕巧躲在暖阁中还嫌冷,贴着火盆不愿意离开。 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一顶红绸软轿晃晃悠悠,为牵情阁送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芝玟公主……” 再次见到这个女人,楼半夏有些惊诧。自从芝玟嫁给平王之后,她便以为她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 已经嫁做人妇的芝玟看上去过得并不十分称心如意,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勉强。也是,若是她事事顺心,也不会出现在牵情阁了。 芝玟来找楼半夏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有些事情,真的不好宣之于口,更不可说与外人知晓。兴许是先前几番来往让芝玟对楼半夏有些好感,到了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她便想起了这个人。 将芝玟迎进暖阁,毕巧见她欲言又止,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芝玟也是个奇女子,毕巧刚出去,她便开口问道:“琴公子,不举之症可有药可医?”惊得楼半夏险些打碎了手中的茶盏。 “平王殿下……” 芝玟面色通红,眼神却不躲不闪。她还年轻,一点都不想守活寡! 楼半夏揉了揉太阳穴:“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我总得知道平王不举的原因,否则也没办法对症下药。” “可是平王那个人倔得很,现在连御医都不肯看……”芝玟愁眉苦脸,要是可以的话,她都想直接把平王打晕送到牵情阁来了。 楼半夏沉吟一声:“平王的隐疾,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只有之前替他调养身体的御医知道。”芝玟扭着手帕,内心忐忑不安。 楼半夏敲敲桌子:“那我试试能不能从御医那里想想办法。” 芝纹几乎将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楼半夏身上,临走前将一千金推倒了楼半夏面前:“牵情阁的规矩我懂,这一千金就先付给你,我心里也能踏实点儿。” “那烟琴就先收下了,平王殿下的身体,在下自会尽力而为。” “有劳琴公子。” 目送红绸软轿在大雪中远去,楼半夏伸手接住几片雪花。手心只一瞬冰凉,雪花便已化作晶莹的雪水。舌尖轻舔,清甜可口。 楼半夏眯起眼,感受着雪水划过喉咙的感觉:“毕巧,找几个空坛子出来,咱们集些雪。” “阿琴,我都快被冻死了,能不跟你附庸这风雅吗?”毕巧从暖阁中探出一只脑袋。 楼半夏闪到她身边,生拉硬扯地将她拽了出来:“你记住,你是个妖,这点儿冷冻不死你的。” 毕巧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快要流鼻涕了:“阿琴,你有没有感觉,你最近越来越少女了?” “是吗?”楼半夏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挺好的。” 毕巧拢了拢衣服,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是挺好的,你比以前有人气儿多了,我也喜欢这样的你。不是说以前的你不好,就是……怎么说呢,那时候你更像一个修士,现在你更接近一个人。” “修士和人,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楼半夏从柜子下面拖出一个瓮来,“毕巧,你哭过吗?” 毕巧愣了愣:“大约是哭过那么两次的。第一次,就是当年楼家被灭门的之后,小姐回来看到遍地尸体,趴在我身上哭。当时我也特别难过,但是我也不太清楚,我身上的到底是小姐的眼泪,还是我自己的。第二次,就是相府大火时我被你救回来要杀了萧煜报仇却被你们拦住那一次。” “那我真是羡慕你,”楼半夏弯唇,“我到今天都不知道流泪的滋味。修得人性方有泪,堪破情关才从容。而我修行千年,却连人性都没有修出来,枉得一身修为罢了。” ------题外话------ 发糖发糖发糖!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五零章:如何治疗不举之症 毕巧看着楼半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小说网恰此时,有人推门而入,卷入一阵寒风。 “你们做什么呢?”萧煜见两个人都看着自己,楼半夏手中还抱了一口瓮,不由得笑了。 毕巧悄然松了口气,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还不是阿琴,大冷天的非要去集雪。这下好了,你来了我就打扰你们了,我得继续回房缩着去。” “你干脆冬眠算了。”楼半夏嗔她。毕巧只当自己没听见,蹦跳着便回了暖阁。 萧煜接过楼半夏手中的瓮:“外面还下着雪呢,你要去哪里集雪?” “就在院子里,我就是想采些雪水备用,后院的雪便足够了。”这时候的雪还能直接送进嘴里,放到工厂汽车遍布的时空,怕是没几个人敢做这种事的。 萧煜笑:“我还当你真是风雅,原来只是一时兴起。” 楼半夏带着他往院子里去:“那得找个好日子,让摄政王殿下带我踏雪寻梅,品雪炙鹿去。” “有何不可?”萧煜兴致勃勃,“这件事你先前便曾说过,恰好前几日梁硕给我送来一只鹿,现在就在王府里养着。等到天气好些,我便带你去梅花山,做一回真正的风流雅士。” 楼半夏将瓮放在雪地上:“真正的风雅是个人情操,否则餐花饮露也是俗人。” 萧煜替她捋了捋头发:“我就乐意做个俗人。” 楼半夏一回头便撞入他温柔的眼波中,脸颊情不自禁有些发热,赶紧埋下头:“快动手吧,要挑干净些的雪。”在寒风中吹了半刻,楼半夏脸上的温度才逐渐降了下去,“萧煜,你知道平王的身体有隐疾吗?” 萧煜愣了一会儿才回答:“你是说他……那方面的问题?” “原来你知道,”楼半夏有些意外,“那你也不怕芝玟公主嫁给平王会出事?” “嫁给平王是她自己选的,要是我在她做出决定之后去告诉她平王身有隐疾,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话是这么说,这样对芝玟公主总觉得不太好。” 萧煜抓住楼半夏正在采雪的手:“半夏,你是不是太关心芝玟了?” 楼半夏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又不可能对她真有什么想法。只是今天她来找过我,让我帮平王治病而已。平王似乎有些讳疾忌医,我想见见了解平王身体的御医。” “我可以让你直接给平王诊治,”萧煜顿了顿,等楼半夏看过来才继续,“不过你得给我一点报酬。” “什么报酬?”看着萧煜眼中莫名的光芒,楼半夏直觉他不怀好意。 萧煜眨了眨眼睛,薄唇凑近楼半夏的耳朵,揽着她的腰肢贴近自己的身体:“在给平王诊治期间,你得住在摄政王府。你让一个食髓知味的男人夜夜独守空房,这是不道德的。” 楼半夏一脚踩在萧煜的脚尖:“你不帮忙我也能给平王诊治,大不了跟芝玟公主通个气,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未及楼半夏将话说完,萧煜便堵住了她的唇。楼半夏手中的雪早已化作雪水从指缝间溜走,冰凉的温度却还留在她的掌心。萧煜的后颈感觉到一阵冰凉,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就住几天。” “几天是几天?” “几天是……你答应了?”萧煜目光晶亮。 楼半夏将刚刚有了些温度的手探入萧煜衣领更深处寻求更多的温暖:“你求我我就答应。” “我求你。” “这么干脆?” “你之前不也很干脆?” 两人怔了怔,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时间一晃而过,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当日,萧煜便将楼半夏拐回了王府。 夜深,楼半夏靠在床柱上翻看一本游记,窗外突然有光亮闪烁,莹绿色,让楼半夏觉得有些熟悉。 萧煜翻身圈住她的腰:“怎么还不睡?” 楼半夏见那荧光落在窗边,掰开萧煜的手:“外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我过去看看。” 萧煜不满地在她腰间蹭了蹭,还是松了手,半睁着眼睛看着她下床开窗。落在窗边的是一片莹绿色的柳叶,楼半夏不由得蹙眉,毕巧怎么会大半夜地传信过来? “是什么?”萧煜见楼半夏迟迟不回来,披上衣服准备下床。 楼半夏拿起柳叶关上窗户:“毕巧传了信过来,可能有什么事。”指尖凝聚了灵力在柳叶上捻过,柳叶便粉碎成莹绿色的光点在她面前铺陈开来。 就在刚刚,君谦到牵情阁找她,说结魄灯不见了。毕巧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打扰……所以就用了这种方法。 楼半夏穿上衣服:“我得回去一趟。” 萧煜也从床上跳了下来:“我跟你一起。” 二人赶回牵情阁的时候,君谦还在堂厅内等着。相比于之前谦谦君子的模样,现在的君谦明显有些焦躁。见到楼半夏回来,君谦立即迎了上去。 楼半夏:“君谦公子,你先不要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 君谦见她并不慌张的模样,心下稍定。他并不知道,楼半夏其实一点也不淡定。要是结魄灯是被其他人拿走了还好说,要是千钧或者谁,那她的好日子基本就到头了。 结魄灯在君谦的护养之下已经凝聚出几缕魂魄,君谦这些日子便松泛了些,不再不眠不休地守着它。今夜里,君谦有一阵子困意大发,便睡着了。孰料再度惊醒之时,结魄灯便不见了。 “原来放着结魄灯的地方留下了这颗珠子。”君谦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蓝绿色珠子送到楼半夏面前。 楼半夏也没有接那颗珠子,心下却放松了些:“这是养魂珠,之前结魄灯结出的魂魄如今被蕴养在这里面,你不必担心。” 君谦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但是结魄灯……” “拿走结魄灯的人应该没有敌意,否则,也不会留下养魂珠了。”楼半夏嘴角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只要你别把养魂珠再给弄丢了,应该是不会出事的。” 听楼半夏这么说,君谦才彻底放下心来,道了谢带着养魂珠离开了牵情阁。楼半夏和萧煜懒得再折腾一趟,便在牵情阁睡下了。两个人出来得悄无声息,第二日梁硕到摄政王府找萧煜却扑了个空,王府管家险些以为萧煜和楼半夏私奔了。 还好梁硕的脑洞没那么大,拦下了要往魏侯府去的管家,先一步到了牵情阁。果然,他们家王爷正在牵情阁蹭饭…… “王爷,琴公子,你们俩是梦游了吗。”梁硕抽了抽嘴角,“今天要不是属下,管家就得哭着去找魏侯了。” 萧煜擦了擦嘴角:“他找魏侯做什么?” “管家说,你们俩可能是私奔了。” 楼半夏认真地点头:“那你得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我迟早得带着萧煜私奔的。” 梁硕僵硬的表情逐渐崩裂:“琴公子,请不要随意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没有看到我认真的表情吗?”楼半夏双手搭在下巴下边,“我过段时间要开始逃亡了,而你们家王爷也离不开我,你懂的。” 萧煜蹙眉:“逃亡?” “嗯,也可以说是战略性转移,初步估计先去上界找渊黎。”楼半夏歪了歪脑袋,“本来我是决定就和毕巧静悄悄地去了,不过想想这样对你好像不太负责。万一你要是想我想得发疯怎么办?所以临时决定把你也给带上。” “那我们怎么办?”梁硕几乎吼出来的。 毕巧“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你是没断奶的孩子吗,还离不开你们家王爷了?” 梁硕也不看她,只盯着萧煜:“王爷,你不会也跟着他们胡闹吧。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朝堂会乱套的。万一边境再出点状况……王爷,你不能走啊!” 萧煜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梁硕,你跟汪哲都跟了本王不少年头了,你们有几分能耐本王很清楚。如今陛下亲政,掌握大半朝堂势力,处理事务也十分有分寸。本王现在虽然担着个摄政王的名头,但就像外界说的,徒有虚名而已。即便没有本王,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的。” “王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梁硕的眼睛都红了,明明是个大男人,现在却像是个离不开家长的孩子。 楼半夏撑着脑袋看着他们:“我又没说把你们家王爷拐走就不还了,我们也不是走了就跟下界断绝联系了。下界有什么动静,会有人及时给我们消息。如果天烬局势不堪,你们家王爷自然会回来帮你们的。” 一边解释,楼半夏有种自己是祸国妖姬的感觉,莫名地愧疚。 梁硕恍恍惚惚离开牵情阁的时候,感觉自己肩上被压上了千斤重的担子。背着手长叹一声,还是去找汪哲喝两杯,来一次最后的放纵吧。 毕巧:“我总觉得梁硕好像误会了什么。” 萧煜:“梁硕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脑子不太好,不用管他。” “你说能让我为平王诊治,到底是什么办法?”楼半夏问道。 萧煜敲了敲桌面:“一会儿我会把你送到一个地方,你就在那里等着,我会把平王带过去。” “就这样?” 萧煜挑眉:“你需要做的只是这样。平王知道我知道他身体的毛病,曾经还托我向谭千秋求药。一会儿,我会哄他说我找到了一位可以医治他隐疾的神医把他带过去。” “谭千秋没能治好他?” “千秋说他要对症下药,非要当面见他,结果一见面就喊破了平王的身份,直接把人吓跑了。” 楼半夏摸着自己的下巴,觉得平王真是太不理智太亏了。谭千秋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的病情了,干脆让他看一看也不会更惨了,说不定还有得救呢。 * 萧煜将楼半夏带到一座寻常民居般的院落,虽然外面看上去并不打眼,里面却布置得精致,明眼人一进屋便知道不是一般人家。 屋里有一方木桌,木桌被厚厚的帘幔分隔成两边,帘幔两侧还有珠帘遮挡,确保两侧的人不能看到对面,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楼半夏坐在帘幔之后,萧煜怕她等得无聊还特地给她翻了本话本子出来,虽然俗不可耐,消磨时间却是足够了。 不消一刻,萧煜带着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平王过来了。若非早知是平王,还真认不出来。 平王在帘幔的另一侧坐下,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伸了过来――他连句话都没说。 萧煜头上也戴了一个斗笠,刻意压低了声音:“神医,病人已经到了,请您替他看看。” 楼半夏双指搭上平王的脉搏,悄然释放一律灵力探入平王体内。灵力在平王体内游走了一周,却并未发现有任何不畅之处。楼半夏紧了紧眉头,引导灵力往平王的头脑而去。 可能造成不举的原因不只有生理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楼半夏没有出声。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楼半夏还是没有出声音,但平王憋不住了,用手肘捅了捅萧煜。 萧煜轻咳一声:“神医可有发现?” 楼半夏将手指从平王的手腕上挪开,平王的手心里已经尽是汗水,可见他有多紧张。 “不要紧张,病人还是有可能恢复的。” “真的?!”这次不用萧煜传达了,平王自己就憋不住叫了出来,事后才捂着嘴巴后悔莫及。 听着帘幔那边传来的声响,楼半夏好笑地摇了摇头,这平王虽然是萧煜的兄长,却不如萧煜稳重,甚至都比不上萧长风,也不怪会被谭千秋吓得落荒而逃了。 “病人的身体并无大碍,造成隐疾的原因更多地出自于心理。据我观测,病人曾经受到过相关方面的打击或者惊吓,才会导致如今的境况。要想治好阁下的病,就需要将阁下心里的结打开。” 平王冷哼一声:“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阁下在七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吧?”楼半夏不慌不忙。 平王沉默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五一章:童年阴影 “人所经历的事情都会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痕迹,依凭这些痕迹也可以知道这个人曾经经历过什么。当初你为什么会生病,阁下可还记得吗?” “就……就贪玩儿落水,所以生病了呀……” “真的吗?”楼半夏的声音不带丝毫感**彩,却让平王莫名地不确定起来。那次生病,他其实也不太清楚原因,不过他母妃和身边的人都说他是贪玩儿落水,在他的记忆中,的确有落水的场景,他便也就这么以为了。 楼半夏轻笑一声,平王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你什么意思?” “神医的意思是,我家兄长的病与那次生病有关?”萧煜压住平王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的确如此。” “可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呀!” 楼半夏撑着下巴拨动珠帘:“你是不记得了,可是你的身体记得。一句话,这病你到底治不治?” “治,当然要治!”没等平王说话,萧煜便替他答应了下来,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平王。 楼半夏:“既然要治病,就得除病根儿。伤口腐烂化脓,就得将腐肉挖去,挤出脓血,让它重新愈合。心里的伤也是如此,要想解开心结,便要直面过去。旧事重提,揭开伤疤的痛也许更甚于曾经。” 听着楼半夏平缓的声音,平王却有些慌张,甚至有些退缩。但萧煜的手一直压在他的肩上,让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萧公子,请你到我这边来。” 萧煜垂眼看了看身体崩得紧紧的平王,返身先把门给拴上了。平王竖着耳朵听着对面的动静,可惜他什么都听不到,只能趴在桌子上为自己担心。这病折磨了他十多年了,他也的确想治好,他也想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御医对他的身体毫无办法,他都已经快要绝望了。 这一次,真的可以吗? 萧煜从帘幔那边转过来,平王立即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然后,在平王惊愕的目光中,萧煜一掌将他拍晕了。 隐约朦胧之中,平王听到一阵琴音。他感觉自己仿佛漂浮在海面上,眼前逐渐由黑暗转为明亮。 睁开眼,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光景。 这是他成年离宫之前居住的宫殿,他躺在一棵枫树下打盹,阳光温暖地照在他身上。一只花猫蹲在树上看着他,对上他的眼神便蹦了开去。这棵枫树在他出宫建府的时候就被他移栽到了自己府上,不应该还在这里才对。 平王坐起身,陡然发现自己腰上挂着的不是王令,而是皇子令,而自己的身形似乎也缩小了不少。 眼熟的宫女向他走来,这个宫女在他七岁那年落水之后就被处死了,她不应该还活着。 “皇子醒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平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出宫殿,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走到冷宫来。总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了。 当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长廊的另一头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开始恐慌,他想要逃走,可他的脚却如同被浆糊念在了地上一般,他动弹不得。那个女人发现了他,她笑着将他带进了一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房间。 劣质的脂粉香气,女人黏腻的呻吟,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的皱纹,毒蛇一般粗糙又冰冷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他试图逃走,但不知从何处又出现了两个女人,将他的退路堵死。 他的脸被强行按压着埋进两团令人作呕的软肉之中,耳边充斥着女人快意的笑声……正当他将要绝望的时候,一只花猫破窗而入,利爪在那些女人身上留下深深的血痕,他趁机逃走。慌不择路,他逃向了御花园。他衣衫不整,生怕遇见任何人。一行侍卫正在例行巡逻,平王受到惊吓,脚下一滑便栽进了湖里。 湖水瞬间充斥了耳鼻口腔,窒息感扑面而来。 “啊!” 平王惊起,摸摸自己的身体,干的,热的。 萧煜掀开窗幔:“怎么样?” 平王剧烈地喘息着,他明白,那不只是一场梦,那是他缺失的一段记忆。 “我,我想起来了……可是,我怎么会去冷宫呢?” 萧煜耸肩:“你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既然醒了,今天就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芝玟公主还在等你呢。” “不行不行,”平王连连摇头,“女人太可怕了,我不能回去。” “那你今晚就先住在这里,明天神医会继续为你诊治。” 平王揪着被子:“今天不行吗?” “你当治病说来就来啊,神医不得回去准备准备吗?你一个人敢不敢住,要不要我找个人来陪你?” 平王扭捏了一下:“要是男的。” 萧煜:“……瞧你那点儿出息!” 实际上,芝玟并没有在平王府等着平王回去。此时,她正与楼半夏在一处。 对如何治疗平王的病情,楼半夏已经有了初步的设想,但这需要芝玟公主的配合。简单而言,就是要芝玟公主代替在冷宫出现的女人,去勾引平王。既然平王的不举是因为幼时被留下了阴影,那就让阴影变成梦幻泡沫。 芝玟有些犹豫,倒不是说她不愿意帮平王,毕竟这件事也是在帮她自己,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说实话,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做这种事情,是有点为难她了。更何况,当时的平王才七岁,还是需要把握一定的尺度的…… “不能直接把他从冷宫引出去吗?” “要前后衔接平王的记忆,如果改动太大的话,会比较麻烦。难道让你把他引出去,再把他一脚踢进水里?若是如此,估计他潜意识里会认为女人都是翻脸不认人的物种,说不定还是会留下阴影。”对平王的心理承受能力,楼半夏觉得可以用“不堪一击”来形容。 商议过后,楼半夏决定让芝玟“点到为止”,不一定非要发生点什么,目的是让平王在离开冷宫的时候得衣衫不整,刚好可以和他后来的记忆接上。 楼半夏在芝玟公主眼中是个“男人”,毕巧自己都还不通人事,无奈,楼半夏只得让芝玟换了一身男装,将人带到了青楼,便是先前扶风所在的风月楼。 之所以带她来这里,楼半夏也是经过了一番思量的。一般的妓院尺度太大,其他的青楼她也没去过。风月楼她来过一次,领略过这里的姑娘们“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勾引手段,比较适合芝玟学习。 老鸨迎上来的时候,楼半夏便塞了两块银锭子到她手里,点明了要“有风情识情趣知进退懂矜持”的姑娘。老鸨笑眯眯地称赞楼半夏有眼光,还别说,她手里还真有这样的姑娘,据说还是官家女子,因为被株连才被卖到这里来的。 等萧煜找过来的时候,楼半夏和芝玟已经一人搂着一个美人儿玩儿地乐不思蜀了。见到萧煜,楼半夏还十分热情地招呼他,只是萧煜的黑脸吓得两位姑娘不知所措。萧煜一声“滚”,两位美人便落荒而逃了。 楼半夏手执半杯酒撇了撇嘴:“扫兴!” 芝玟却是没她胆子大:“咳,今日到此也差不多了,我便先回去了。” “回去吧,别忘了练习练习,免得临场掉链子……”楼半夏喝得有些多了,有些头晕眼花,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芝玟被她两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出了风月楼。 萧煜将楼半夏面前空掉的酒杯再度满上:“你让她练习什么?” “练习……”楼半夏双眼朦胧地看着他,“练习怎么勾引男人!” 萧煜挑眉,将酒杯送到楼半夏唇边:“你让她练习,那你呢?” 楼半夏就着萧煜的手将杯中酒引进,眉眼间媚意横生:“你觉得,我需要学吗?” 老鸨带着萧煜上楼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一直战战兢兢地在楼梯口守着。两个姑娘和芝玟先后出来的时候,老鸨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可直到她站得腿都酸了,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鸨小心翼翼地趴到门板上,什么也听不到。横着心敲了敲门,老鸨的声音都在颤抖:“二位公子……” 没人回答。 “妈妈,我怎么觉得里面没人呢?”先前陪着楼半夏的姑娘壮着胆子走到老鸨身侧。 老鸨歪了歪脑袋:“你开门。” “我?” “去啊!”老鸨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直接将门给撞开了。 门内果然没有人,酒盏倾倒在桌面上,酒液将桌布打湿了一块。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也没有任何被砸坏的器具。看上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萧煜和楼半夏要做点什么也不可能在这里做,当然要找个没有别人的地方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促膝长谈,深入交流。 芝玟练习得如何萧煜是不晓得,但他以为,芝玟再怎么突飞猛进,也比不过楼半夏万分之一。 第二日,平王尚在睡梦之中,楼半夏便带着芝玟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他的卧寝。未免平王醒来再闹腾,萧煜在安神香中加了点迷药,平王暂且不会醒过来,方便楼半夏行事。 当楼半夏的牵住自己的手的时候,芝玟还在为未能将她收为入幕之宾而遗憾。下一瞬,眼前浮光掠影,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无心想其他事情。 “到了。” 芝玟睁开眼,面前是一座荒凉的宫殿。整座宫殿都散发着腐朽颓靡的气息,只是看着便叫人心情郁闷。这里,就是造成了平王噩梦的地方——天烬皇宫中的冷宫。 “平王是吃饱了撑的吗,怎么会逛到这里来?”芝玟脸颊抽搐,她也是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她小时候轻易不往冷宫那边跑,即便路过也是避如蛇蝎。她实在是不太理解平王的想法,竟然会跑到这里来。 楼半夏嗅了嗅鼻子:“这还真怪不得平王。”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劣质的香粉,劣质的香料,腐朽的人。但掺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媚香。楼半夏对这种香气并不陌生,在季阳的生母——狐妖七娘的身上,她也曾闻到过类似的味道。 但这种媚香与七娘身上浑然天成的媚香又有所不同,仿佛是用各种香料混合而成,带着不自然的刻意。也就是说,这种香,是人调出来的。 冷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重获圣宠离开这个鬼地方呢?想出这种办法,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是给教给她的? 不多久,一个小人儿推开了冷宫的大门,迷茫地看着四周的景象,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楼半夏推了芝纹一把,自己则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幽幽长廊,轻巧的脚步声声逼近。楼半夏在转角处停下脚步,妆容浓艳的女子迈着妖娆的步伐转了出来。眼波流转,媚意横生,可惜她脸上再厚的粉,也遮不住松弛的皮肤和眼角的皱纹。 女人伸手拉住楼半夏的袖子,带着她往宫殿内走去。楼半夏没有反抗,十分顺从地跟着她。 进殿之前,楼半夏眼角瞟见一直肥壮的花猫越上了树杈。 有些刺鼻的香味让楼半夏鼻子痒痒,几乎就快忍不住喷嚏。那女人终于松了手,做作地拗着姿态脱下自己的外衣,又要伸手来解楼半夏的衣裳。 楼半夏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清明。那女子也不恼,笑得越发妖媚,可惜她的那张脸实在让楼半夏连戏弄她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内堂又出来两个半老徐娘,衣衫半裸,刻意勾引。 楼半夏胃里直泛恶心,自然不可能让她们近身。退至角落,将一桶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水泼到步步紧逼的三人身上。 “这些半吊子的邪魔歪道,你们打哪儿学来的?” 楼半夏开口,三个女人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不妙,转身就要逃。门窗紧闭,怎么也打不开。 为首的女子一脸惊惶:“你究竟是什么人?” 楼半夏挑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题外话------ 接下来有几门考试……╮(╯_╰)╭ 大家不要花钱买评价票,多订阅有送的,比起评价票,我更喜欢花花钻钻= ̄w ̄=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五二章:良辰美景,踏雪寻梅 “呵,我们凭什么回答你?”为首的女人转了转眼珠,“不过,你若是答应给我们快活快活,我们说不定就告诉你了。” 楼半夏嫌恶地看着她们,虽说冷宫内的女子确实可怜,但她真同情不起来,尤其在看到她们这般做派之后。 挥动衣袖,三个女人只感觉鼻端有香风掠过,便已不省人事。 楼半夏推开一扇窗,肥胖的花猫蹲在窗外的树上懒洋洋地与她对视。 “肥猫,你知道她们从哪儿搞的这些破烂儿吗?” 肥猫扭了扭几乎看不见的脖子,“喵呜”几声。 楼半夏煞有其事地认真听着,直到肥猫停下,她才开口:“虽然我多才多艺,但是我不懂猫语。” 肥猫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敦敦地站了起来,甩了甩脑袋失意楼半夏跟上。 肥猫虽然肥,动作却是十分矫健,速度飞快,走的路又十分偏僻刁钻。楼半夏跟着它,还要避开侍卫宫人,竟觉得有些辛苦。 肥猫一直带着楼半夏出了皇宫,进了一座尼姑庵。 楼半夏看着尼姑庵大门上的“青玉庵”三个字,她十分确定,在宴城生活了两年,她从未听说有这样一座尼姑庵。 但这座尼姑庵虽然没什么人迹,修饰得却十分精妙。与其说香火不盛,不如说它避开了人世。 肥猫站在墙头上“喵呜”一声,催促楼半夏赶紧跟它走。 进入青玉庵,处处弥漫着檀香的味道,耳边可闻呢喃颂经的声音,禅意深深。楼半夏几乎忘了她是来寻找媚香的来源的,这样的地方,不像会有那种东西。 但楼半夏也没有排除青玉庵的嫌疑,歪心思谁都可能有,并不是说修佛修道之人就都是一心向善刚正不阿的。 肥猫停在一间厢房门前,揣着前爪眯着眼看着楼半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睡着。 这个时间,庵里的尼姑都在大堂做午课,厢房这一带一个人都没有。 门上有锁,但这难不倒楼半夏。 房间内整理得干净整洁,只有一张床,说明此处的主人一个人独占了一间厢房,在青玉庵中地位不低。 桌面上的茶具,博古架上的摆件,床上的被褥,无不精美,不像“清修”之人的做派。 外面传来人声,尼姑们做完午课回来了。楼半夏从窗户翻到了厢房另一边,贴在墙上听着屋内的动静。 “清远师姐,你怎么不进去?” “没什么,出神了而已。” 紧接着便是开门关门的声响,被称为清远师姐的尼姑在屋内转了一圈,似乎在确定有没有少了些什么。楼半夏看了看时间,芝玟那边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她只得暂且放弃追究媚香的来源,回到冷宫。 果不其然,楼半夏回到冷宫的时候,芝玟正站她们来时所在的角落里抠墙。 “结果如何?” 芝玟脸红得如同金秋的石榴:“差不多吧。” 楼半夏看她表情不像是遇到了什么问题的样子,便放心地点头,将芝玟带了出去。 她们出来的时候,萧煜正往香炉里加香粉。见她们俩出来,萧煜便收起了还没有倒入香炉中的香粉:“你们若是再不出来,这点儿迷香该不够用了。” 楼半夏将萧煜和芝玟往外推:“你们俩先出去,我得收个尾。” “连我都不能看吗?”萧煜扒着门框,一脸委屈。 楼半夏严肃脸:“不行!” 不是说楼半夏故弄玄虚或是要有什么不和谐动作,只是她接下来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稍有不慎,平王可能就得变成白痴了…… 萧煜和芝玟在门外等了约莫一刻钟,楼半夏便自己打开房门出来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复先前的红润。萧煜伸手拂了拂楼半夏的头发:“结束了?” “结束了。” 平王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长舒一口气,虽然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但睡梦中他总觉得自己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睁眼的时候终于被搬开了。真是漫长的一夜,差点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呢! 伸了个懒腰,穿上衣服打开门,平王殿下愣了……原来不是他的错觉,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从会自己下地走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一觉睡到中午的经历了,莫名有种挺开心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若不是还要端着架子,他几乎就要哼起小曲儿了。 “平王殿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萧煜派来陪着平王的侍卫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平王难得地没有一惊一乍被吓到,笑眯眯地回答:“感觉非常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神医什么时候过来?” “殿下,神医已经来过了。” “来,来过了?”平王一愣。 侍卫长看着脚下的地面:“神医来的时候殿下还在睡,好在神医说不需要殿下醒着就可以进行诊治,辰时的时候,神医便已经离开了。” 平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又砸了咂嘴,除了感觉神清气爽脑子意外地灵活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神医不愧是神医,”平王感叹一声,“本王就陷回去了,你也可以回去复命了。” 侍卫长躬身,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楼半夏一回到牵情阁便喊饿,毕巧干脆到酒楼里给她买了饭回来。萧煜摸摸她的脸颊:“怎么这么苍白?” “还不是怪你……”楼半夏嘟囔一声,萧煜没听到,疑惑地“嗯”了一声。 “昨晚宿醉,没有休息好。” 萧煜反应了一下,眼神逐渐变得深邃:“没有休息好啊——” 楼半夏白了他一眼,埋头吃饭不再看他。 萧煜也不再逗她:“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带你踏雪寻梅去。” “梅花山的梅还需要寻吗……” “我就这么一说,图个意境罢了。” 兴许是上天眷顾,第二天的天气十分适合出门赏雪。空中还在飘着雪粒子,天光却是十分明亮。 出门前,萧煜给楼半夏披上了一件白色斗篷,下摆处绣着点点玫红色的梅花,与萧煜身上黑缎绣虬枝的斗篷相得益彰。楼半夏踏入雪地便笑了:“哪里还需要去梅花山赏梅,直接赏这件斗篷就够了。”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绣品再如何逼真,终究没有实物的生气与灵气。不只是楼半夏,连毕巧都得了一件浅粉的斗篷,脖子处一圈白色绒毛,不仅暖和,更衬得毕巧一张小脸玉雪可爱,甚得毕巧欢心。 “梅花山原本不叫梅花山,也没有这么多梅花,这些梅花都是太祖命人种下的。”萧煜牵着楼半夏的手走在被积雪覆盖的山路上,给她讲着梅花山的由来,“太祖奶奶平生最爱梅花,可惜她红颜薄命,太祖称帝每两年便去了。太祖为纪念太祖奶奶,便让人在此处种下梅花,让太祖奶奶安眠此处。” 虽然还未见到梅花的影子,楼半夏鼻端却已经嗅到了淡淡的梅花香:“如此说来,太祖倒像是个痴情之人。” “痴情算不上,不过太祖对太祖奶奶用情至深倒是真的。”萧煜轻叹一口气,“据传言,太祖后来的宠妃,多多少少都有些太祖奶奶的影子。当时最得宠的元贵妃,几乎同太祖奶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楼半夏弯了弯唇角,不想再继续听这个故事:“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可知皇宫附近曾经有一座叫青玉庵的尼姑庵?” 萧煜蹙眉:“青玉庵在多年以前便已经被拆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昨日通过平王的记忆追溯他进入冷宫的缘故,最终便去到了青玉庵一个叫清远的尼姑的厢房。我想,清远与那件事应该脱不开关系。” 萧煜捏了捏她的手掌:“清远早就已经死了。咱们今日可是出来做风雅之事的,说说风花雪月才对,这些俗事暂且便不必理会了。” 察觉到萧煜似乎对此事有几分讳莫如深的意思,楼半夏便也揭过不提。 “看,梅花林!”远远望见一大片梅林,毕巧兴奋地叫了出来。 萧煜一早便让人在梅林的赏景亭中备好了碳炉和小瓮。处理好的鹿肉被埋在雪中,此时刚好取出来腌制。 不同于先前楼半夏让她集雪时的不乐意,毕巧这时倒是自己娶了小瓮和签子跑进了梅林,兴致盎然。 梅花山的梅轻易便能看出人的痕迹,红梅、白梅和腊梅各居一方。 楼半夏将花瓣上的雪扫入小瓮,兴起之时摘下一朵沾雪的梅花送入口中,微涩的同时满口生香,并不让人生厌,自有其魅力。 微风细雪中,有花瓣自枝丫脱落,掉在她身上,与斗篷上绣着的梅花交相辉映,一时竟叫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萧煜叫眼前的美景晃了眼,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将落在楼半夏肩头的一瓣梅花贴到了她的脸颊。 红梅衬玉肌,细雪染青丝,佳人难再得。 楼半夏偏头将他手中的花瓣抿入唇中,萧煜欺唇咬下了另外一半。 毕巧被不堪重负的枝丫抖了一身雪,尚未来得及惊呼便叫梁硕捂住了嘴巴,汪哲立在一旁偷笑。 楼半夏轻咳一声,推开萧煜:“可曾准备了茶具?” “自然是有的。” 楼半夏转身折下一段梅枝:“你继续采雪,我泡茶去。” 萧煜挑眉:“用梅花泡?” “嗯哼。” “拭目以待。” 赏梅亭坐落在梅林中央为止,三色梅景皆可入目。 见楼半夏回来,守在亭中的侍者便迎了上来。楼半夏指了指两个装满雪的小瓮,让他帮忙把雪化了。虽然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空气污染,但收集的雪还是不宜直接用,需要事先进行澄清,滤出其中的杂质。 两瓮雪最终得到的雪水连一个小瓮都装不满,好在煮一壶开水是够了。 萧煜等人将装满的小瓮送回来的时候,亭中茶香四溢,令人口舌生津。楼半夏屈膝端跪在软垫上,腰背与脖子形成一个流畅优美的弧度,倒茶的姿态却并不拘泥于形式,单手执壶,状似随意地将茶水倾入杯中。茶水在杯盏中荡出优美的弧度,却一滴都没有飞溅出来。 有些人,即便姿态随意,也自成优雅风流。 抿一口热茶,雪水清冽的口感即便在冬日也令人着迷,更有淡淡的梅花香气游走其中,给茶香增添一抹馥郁,锦上添花。当然,在不懂茶的大老粗口中,雪水泡出的茶与井水泡出的茶并没有什么不同。 比如梁硕,在他眼中,茶也只是用来解渴的而已。懂茶之人喝一口便能知晓用的什么茶叶什么水,可他喝着都是一样的味道。便也不去凑什么分茶品香的热闹,只顾自己闷头喝茶罢了。 小厮将腌制好的鹿脯架上烤炉,“滋啦”声起,烤肉的香味便悠悠地散发出来,令人肚腹生饥。 于细雪梅林之中,围着火炉,吃着鲜嫩可口的鹿肉,配上雪水沏出的香茗,身边都是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果真十分惬意。 申时,天色渐暗。萧煜将几只装着雪的瓮埋在了梅树下,分别做上记号:“等过几年,咱们再把这些雪水挖出来,想必又是另一番滋味。” 楼半夏指了指剩下的两篮子小瓮:“这些给我留两瓮就好,至于其他的,你找个会酿酒的,试试能不能用它酿酒。” 萧煜笑着应下:“今日可算圆了你一个念想?” “当然算,”楼半夏弯起唇角,“只是我的念想可多了去了,你能帮我一一实现吗?” “有何不可,只要你说来,我便是上天入地也要想方设法让你满意。” 楼半夏挑眉:“萧煜,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满,否则就不真了。”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萧煜抓着楼半夏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渐渐地,楼半夏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与萧煜的开始同步,并且越跳越快。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暗红色,银装雪地不复存在。虚晃的光影凝结成一个个人的影子,在她面前一个个倒下。倒下之前,似乎有鲜血自他们的喉部喷溅而出,可却看不到凶器的影子,也看不到凶手的身影…… “啊,怎么会这样!”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五三章:离开下界,情人相别 毕巧的惊呼让楼半夏回过神,手心离开萧煜的胸口,视野逐渐恢复。 越过萧煜的身体,梅林已陷于火海之中。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楼半夏便捏起法诀朝那边飞去。 即便她动作够快,也没能保住那些梅花。好在,梅树未死,花还能再开。 楼半夏转过身,整片梅林最后一朵残存的梅花在她面前飘然落下。 这场火起得太奇怪了,之前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也没有起火点,就像整片梅林瞬间完全着了起来一样。天空还在下雪,这火是怎么突然起来的? “我回亭子里看过了,炉子都已经灭了,亭中也没有遭受火事的痕迹。”萧煜伸手拂过身边一颗梅树的枝干,染了一手黑。 楼半夏四下观望着,眼神迷茫。在这里,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其他修士的力量,只有她自己的…… “罢了,先回去吧。”萧煜捧起一抔雪擦了擦自己的手,牵着楼半夏往回走。 直到回了牵情阁,楼半夏还是有些恍惚。她仿佛回到了一睁眼便见证了木须岭大屠杀惨状的那日,疑惑,迷惘,茫然。 毕巧问她那些雪要怎么处置,楼半夏了无兴致,挥挥手让她自己处置。 突然,楼半夏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她的掌心似乎又感觉到了某种频率的震动,就像……像萧煜的心跳。 楼半夏心烦意乱,暖阁内的安神香让她头昏脑涨,她便决定去外面走走。楼半夏并没有给自己设定目的地,走到哪儿便算哪儿。 夜幕降临,周围已无人声,楼半夏停下脚步,前方是被杂草覆盖的山道,回头是巍巍皇城。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绕过了皇宫走到了晏城的另一边。 叹了口气,楼半夏刚准备往回走,突然瞟见不远处树枝上蹲着一只肥壮的花猫,十分眼熟。仔细一想,这只猫她还真见过——在平王的记忆里。 “嘿,肥猫!”楼半夏走到那棵树下喊了一声。 肥猫抖了抖耳朵,懒洋洋地睁开眼:“喵呜~” 楼半夏还是听不懂它要说什么,但是她可以找翻译:“肥猫,我有些事儿想问问你。虽然我听不懂猫语,但是我可以找个听得懂的给咱们做翻译,你能跟我走一趟吗?”这就是缘分,天意指引她来到此处。 话说回来,从平王七岁到如今也二十年了,这只肥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竟然能活到现在,也是十分难得了。 肥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晃了晃脑袋,从树枝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进了楼半夏怀里,甚至还弹了一下。 “你还真是不认生……”楼半夏话音未落,猫爪子便怼上了她的下巴——费什么话,麻溜儿地走吧。 楼半夏跟萧煜借幻月,萧煜自然是没有不肯的。幻月本以为又有什么寻宝之类的好事儿,结果却是被用来当传话筒。幻月不高兴了,有小情绪了,龇牙咧嘴地瞪着胖猫。胖猫揣着前爪趴在软垫上,有种岿然不动的气势。 幻月刚刚逼近一步,脸上便遭了胖猫一爪子,快到它都没反应过来!简直丢了他身为虎妖的尊严和脸面!孰料它刚想暴起,楼半夏便一把捏住了它的的脑袋:“聊正事儿呢,别胡闹。” 幻月委屈巴巴的趴在硬邦邦的桌面上,幽怨地看着肥猫身下的软垫和面前的鱼干儿,一再警告自己肥猫是客人,主人要让着客人,要维持住仅存的骄傲,不能跟一只猫抢东西…… 楼半夏捋了捋幻月的毛算是安慰:“肥猫,十多年前你是不是在冷宫里救了一个皇子?” “喵呜~” “老娘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记得他们的身份!” “那你还记不记得青玉庵里有个叫清远的尼姑?” “喵呜~” “记得。” “清远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于她和后宫那些事儿的?” “喵呜喵呜~” “清远虽然是尼姑,但私下里却和一个道士有染。凭借着从道士那里学来的邪魔外道,清远很得宫里娘娘们的信赖。” 在十多年前,青玉庵的法师们负责后宫法事,也时常有后妃会传召法师入宫疏解心绪。青玉庵里的尼姑们,几乎就是法师和心理咨询师的结合体,有时候还会客串一下大夫,业务范围很广。 清远原本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尼,她命运的转折就发生在某位后妃来青玉庵清修之后。虽然说得好听,叫清修,但谁都知道,其实是这位后妃犯了错不得皇帝待见,又没到被打入冷宫的程度,被暂时“流放”到此罢了。 庵中的尼姑都得了吩咐,要好好“照顾”这位后妃。青玉庵是靠皇宫养着的,没有谁会想跟金主过不去,所以那位后妃在青玉庵的日子很是不好过。虽然所有人都没有明着欺侮她,但却也都冷眼相待不假辞色。 只有清远在那时对那位后妃有几分照顾的意思,时不时地帮衬她一把,还因此被庵主责罚了两次。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那位后妃在心中记了清远的恩情。在后妃回宫复宠之后,便提拔了清远,清远在青玉庵几乎能横着走,连庵主都要让她几分。也因此,清远入了更多后妃的眼。那位明明已经失宠却又复宠甚至比当初更加得宠的后妃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后妃中有传言说清远有能让她们得到宠爱的秘法,个个恨不得跪下来求方子。 不过,那提拔了清远的后妃也没能得意多久,便被打入了冷宫。那媚香的调制方法早已被她记在了心里,虽然被打入了冷宫,她却还抱着能出去的希望。再不济,媚香能帮她招来男人,聊解寂寞。 媚香的方子自然不会是清远从经文中感悟出来的,而是道士教给她的。 不过后来青玉庵被调查,清远被杀,那道士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么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个道士身上了。 “不过,胖猫,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楼半夏疑惑地问道。 胖猫:“喵呜~” 幻月:“我不告诉你~” “幻月,别闹!” 幻月委屈脸:“是它说他不告诉你!” 楼半夏:“……” 胖猫吃完了鱼干儿,站起身抖了抖毛发:“喵呜?” “还有鱼干儿吗,没有我要回去了。” 楼半夏抽了抽嘴角:“今天没有了,改天我带鱼干儿去看你。” “喵呜!” “老地方见!”幻月在桌子上打了个滚,“我要告诉主人去,你都跟一只猫有老地方了,离红杏出墙也不远了!” 楼半夏将幻月的脑袋按在桌面上:“你尽管去说好了,看到时候挨教训的是谁,嗯?” 欺负了幻月一通,楼半夏气顺了不少,将幻月放了回去,神清气爽地上床睡觉。半梦半醒之间,楼半夏听到有人在敲窗户。下床开窗,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蹲在狭窄的窗台上,姿态优雅地抬起一只前爪跟她打招呼…… * 隔日,毕巧一如既往地帮楼半夏打了洗脸水送入她的房间,却险些砸了手中的铜盆。 “阿琴,你这是……” 楼半夏伸手拂过自己眉间的银白色印记,嘴角轻挑:“挺好看的,不是吗?” 毕巧吞了口口水:“好看是好看,我想问的是,你不会在镜子前面坐了一个晚上吧?”灯蜡燃尽,烛泪已经淌到了桌面上。 “有什么关系?” “大概……没什么关系。”毕巧总觉得今天的楼半夏有些奇怪,心道该不会她眉心的印记有什么其他的作用吧。比如说,影响她的心境,甚至会不会是被附身的印记啊!这么一想,毕巧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萧煜接到毕巧的传信的时候正跟萧长风商议着要重点培养几个年轻将领,改变朝中文重武衰的局面。幻月突然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嘴里咬着一片莹绿的柳叶。先前楼半夏曾在他面前看过毕巧的传信,萧煜便依样画葫芦,果真看到了其中的内容。 然而在萧长风看来,那只是一片绿色的光点罢了。他正要伸手去触碰那些光点,萧煜便突然起身跑了出去,光点随之散去。萧长风一愣,看着幻月:“皇叔这是怎么了?” 幻月:“喵呜~” “朕也是傻了,问一只猫有什么用呢?”萧长风耸了耸肩,萧煜都跑了,他也该回宫了。 萧煜着急忙慌地跑到牵情阁,楼半夏好端端地坐在桌边喝粥,一点都没有毕巧信中所言“行为怪异”“像是被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附身”的样子。 不过,她眉间的确多了一个银白色的印记,低头抬头,明灭闪烁。但并没有毕巧所说的那样诡异,反而……挺好看的。 萧煜狐疑地看了毕巧一眼,毕巧也一脸迷茫。她着急忙慌地就把萧煜找来了,谁知道楼半夏突然又恢复正常了,但这种反差更加让人感到害怕! 楼半夏招呼萧煜坐下:“你的脸怎么有点红?” “啊,大概是刚刚走得快了点。”萧煜摸了摸自己的脸,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溜滑的鱼片嫩生生地从米粒中探出,鲜香的气味引人垂涎。纵使已经吃过早饭,萧煜还是忍不住食指大动。 状似不经意地,萧煜问道:“你眉间画的是什么?” “这不是画上去的,是法印。我有一个好友是南宗的修士,这个法印便是他们的标志。有了它,日后去了上界至少有一层身份庇护。否则,若是仙门之人晓得我是灵师,肯定不会放任我继续活下去。” “南宗?” 楼半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角:“南宗不属于仙门,仙门之上还有四大宗门,东南西北四宗虽然人不多,但宗门中每一个修士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四大宗门没有固定的据点,他们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每个宗门都有其独特的法印。” 萧煜点头:“你那个好友待你真是不错。” 这句话一出口,陈醋的酸味立即飘了出来。楼半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待我的确是极好的,上次那结魄灯也是她的,还真没有几个人能这么大方。要不是她心有所属……” “哼!”萧煜冷哼一声,直接塞了一片鱼肉进楼半夏口中,堵住了她未及说出的话,“你是我的了,死心吧!” 楼半夏擦拭着唇边被蹭上的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以前觉得梁京墨是醋王,现在看来,你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玖樱性别女,爱好男,跟我着实没有太大的可能。” “梁京墨又是谁?”萧煜危机感爆棚。 楼半夏一哽:“是阿初的男人。” 萧煜终于放下心,却有些失落。楼半夏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可以感觉到她有很多很多的曾经,但其中却没有他。但他却没有太多时间伤感,因为楼半夏告诉他,各界之间的通道将在两个月之后重新打开。届时,便该是她离开下界的时候了。 两个月的时间,听上去并不算短,但对萧煜而言时间并不算太充足。 楼半夏将这件事传信告诉了姽画、听书和良棋,不多久便收到了回信。听书一如既往地高冷,只回了两个字“不送”;姽画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琐碎的交代,最后还不忘交代一句,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良棋的回信倒是出乎楼半夏的预料,并没有缠着要跟她一起去上界找渊黎,反而有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在。 毕巧陆陆续续将牵情阁中的东西收了起来,难掩不舍:“我们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人生百年一晃而过,等他们再回来,或许已经物是人非。 两个月时光一晃而过,各界之间的通道如期打开,一时之间各界都有些骚动。楼半夏和毕巧收拾了行装,已经准备好前往上界。然而,萧煜却因为边境战事又出状况而不得不放弃了和她们一同前往上界的计划。 楼半夏也没有强求萧煜跟她一起走,性格上她也不是那种黏黏糊糊的人,反倒是萧煜抓着她的手依依不舍:“你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好。”楼半夏笑眯眯地答应。 直到楼半夏和毕巧的身影完全消失,萧煜还站在牵情阁门前久久不曾离去。梁硕来找他的时候,萧煜肩上已经落了一层白雪。 “王爷,陛下已经让人来催了。” “本王知道了。” ------题外话------ 第一卷完~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章: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因为通道刚刚打开的缘故,上界与下界的交界处有不少修士出入。楼半夏和毕巧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上界与下界的景色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灵气更加充裕,偶尔抬头,或许能够看到有修士驾驭法器在空中飞行。修士毕竟还是修士,很少有修士能够不借助法器凌空飞行。 一开始毕巧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别人发现她们的身份。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的目光会在他们身上停留。毕巧逐渐放开了自己,上界充裕的灵气让她仿佛是入了水的鱼儿般快活。 “阿琴,我们要去哪里找渊黎师父?” 楼半夏眯了眯眼睛:“仙门。” “仙门?”毕巧一愣,“为什么?”他们都知道灵师一族与仙门之间有着血海深仇,渊黎又是灵师一族的族长,怎么会去仙门呢?寻仇,还是找死? 楼半夏没有解释,这不是用“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就能够解释的了的。 十大仙门各有各的领地,一个个地找过去应该不太可能。楼半夏需要寻求帮助,她在上界并没有什么人脉,渊黎也不可能自爆身份。此时,楼半夏能够想到的,只有曾经打过交道的苏方和南莲。但她并不确定南莲现在是不是在上界,所以她决定先去易天城走一趟,寻找苏方的下落要比寻找南莲的踪迹简单得多。 她们并没有急着赶路,她们对上界的情况知之甚少,缓步慢行能让她们了解更多的情况。无论是人、修士、仙神,几乎但凡是生灵,都有一颗八卦和看热闹的心。 通道关闭的这段时间,十大仙门之间并不平静。天道强制让一些还没有准备好的渡劫期修士提前渡劫,这些修士没有一个人在这场灾难中幸免于难,全部渡劫失败,沦为飞灰。被强制渡劫的都是上界修为最高的修士,也是仙门的祖师爷辈的人物,他们的存在几乎是仙门的信仰和依仗。这样一来,十大仙门皆遭受重创,仙门弟子在外都收敛了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十大仙门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视,没有哪个散修敢在此时上门挑衅。各大仙门这段时间几乎都处于关闭的状态,弟子出入都十分不便,遑论外人。 坐在茶楼中,毕巧忧心忡忡:“这可怎么办?” 楼半夏抿着茶水,却并没有太着急。目前她们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渊黎和灵师的消息,这对她们来说是好事。若是仙门已经发现了渊黎,上界绝不会如此平静。 “慌什么,我又没说我们要自己摸进去,难不成那些仙门弟子还不出门了?让他们给苏方传个话又不是什么大事。” 毕巧苦着脸咬着核桃酥,楼半夏的心思却落在大堂中其他人的议论上,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十分耳熟的称呼——楼修士。啧,她当初在木须岭遇到青霜的时候便称自己为“楼修士”。他们又说那楼修士竟然与南莲先生一般修习音攻之术,楼半夏觉得,八成他们说的就是自己了。 “我可听说,当初七星岛的素心长老都没能从楼修士手中将天灵之宝夺过去。啧,素心长老可是化神期的修士了,也不知那楼修士是何等修为。” “不不不,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表兄的姨夫的外甥现在就是缥缈阁的弟子,据说那楼修士还是在夺了天灵之宝之后才突破结成了元婴!” “嚯,怎么可能?化神期和元婴期之间可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要不说怎么七星岛连个屁都不敢放呢,据说楼修士跟南莲先生有些牵扯。” “难道楼修士是南连先生的弟子?” “谁知道呢,据说那位楼修士长得极为隽秀,说不定……嘿嘿嘿。” 一片你知我知的嘿嘿声中,楼半夏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论长相,她还真不一定在南莲之上,南莲看上她的几率就跟冥王放过她的可能性差不多。 不过她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对上界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再过三个月就是寻道涯的试剑大会,若是往年寻道涯的请柬早就已经发出来了,可今年到现在寻道涯也没有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祖师爷陨落的缘故受到了影响。 楼半夏招来小二结了账,领着又开始焉哒哒的毕巧往外走。毕巧亦步亦趋地跟在楼半夏身后:“阿琴,我们要去哪里?” “走到哪里算哪里。”楼半夏回头看她一眼。 只是这一回头的功夫,竟然就撞到了一个人。 “抱歉。”楼半夏浅浅作揖,以示歉意。 被她撞到的青年揉了揉肩膀,浑不在意地挥挥手:“不妨事,兄台小心些,别再撞到旁人了。” 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不似花香或是香粉的味道,而是体香。楼半夏多看了那青年几眼,蓦地笑了:“在这条街上,在下撞到阁下也是缘分,鄙人楼半夏,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青年也浅浅一笑:“兄台客气了,在下紫霄宫弟子林悦。” “虽然可能有交浅言深之嫌,不过在下想提醒林修士一句话。” “楼修士但说无妨。” 楼半夏倾身附到林悦耳边:“姑娘,要装男人光外表像是不行的,味道也得像,你的体香已经出卖你了。” 林悦一怔,瞳孔骤缩,登时后退两步,戒备地看着楼半夏。 楼半夏耸了耸肩:“放心好了,我没有揭露你的意思,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而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林悦似乎竖起了浑身的刺。 楼半夏摸摸自己的鼻子:“既然你这么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与林悦擦肩而过的时候,毕巧翻着白眼冷哼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难得我们家阿琴管这种闲事儿。阿琴,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 楼半夏倒是没有生气,她提醒林悦是真的多管闲事,只是出于大家都是女扮男装一时情难自禁而已,林悦会认为她别有用心也情有可原。紫霄宫又不是不收女弟子,林悦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还是说她只是外出行走的时候扮作男装? 自嘲地笑了笑,楼半夏捏了捏毕巧气呼呼鼓起来的脸颊:“我都没生气呢,你气个什么劲儿?” “算我自作多情,替阿琴你不值,我就是见不得你受委屈行不行?” “行,当然行!”楼半夏眉毛挑得高高的,“能让毕巧姑娘心疼一回,鄙人受这点儿委屈也算值了!” 毕巧被楼半夏夸张的语气逗笑,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两日后,二人来到一座较大的城市,城中似乎正在举办什么活动,甚为热闹。 二人进城,便见城门口有许多人围在一起,你推我搡,每个人都激动得面红耳赤。乍一看,这些人不像是清心寡欲的修士,反倒像是下届那些沉迷赌坊的赌徒。 走近了看,可不是在赌嘛! 一张长桌,桌面被分成六个部分,每个部分都布置了一个小型传送法阵,分别对应一个人的名字。 这六个人都是驭兽术大比进入决赛的人物,这赌局赌的便是谁能夺得最后的胜利,围在桌边的众人将灵石投入法阵便算是下了注。 楼半夏本对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大兴趣,但林悦的名字却出现在了这六个名字之中。楼半夏弯起唇角,取了十块上品灵石投入对应着林悦名字的法阵中。 一边有人惊诧地提醒她:“这位修士,这林悦可是靠着运气擦边儿进的决赛,压他准亏啊!” “无所谓,我开心,我乐意,再者而言,谁说运气不是一种实力呢?”楼半夏潇洒转身,全然不顾旁人拿她当傻子的目光。十块上品灵石啊,即便是仙门弟子,也得攒上两个月呢!真是――人傻,钱多! 毕巧也对楼半夏把注压在林悦身上甚是不解,且不论她之前那般对待她们,单看着她就像个弱鸡。 “阿琴,虽然我们出来带了不少灵石,但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谁告诉你这是浪费了?”楼半夏笑,“至少还能买个入场的名额不是?” 不下注的人是没办法进入角斗场围观决赛的,只有下注在五块上品灵石以上的人才有座位观看比赛。楼半夏投了十块,相当于给她和毕巧买了两张入场券。 决赛正式开始还在五日之后,楼半夏和毕巧便在城中找了间客栈暂且住下。 最近城中人流庞大,几乎每家客栈都处于爆满的状态。楼半夏和毕巧两人,也只得了一间房间。幸而两人都是女子,倒也没有太多避讳,落在旁人眼中,也只当他们是夫妻罢了。 夜间,毕巧躺在楼半夏身边,乌溜溜的眼中毫无睡意,悄然握住了楼半夏的手。 “阿琴,你说我们会被识破身份吗?”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毕巧就会又惶恐又庆幸,自己又安然度过了一天。自从来到上界,她一直都在担心会被仙门中人识破灵师的身份引来追杀。 楼半夏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要你不要再继续胡思乱想就不会,有我罩着你,你怕什么,嗯?仙门这个状态,暂时应该还不想跟南宗撕破脸。” 毕巧看着头顶的纱帐不说话了,但却还是了无睡意。楼半夏干脆捂住了她的眼睛,一个昏睡诀砸下去,保证了毕巧直到第二天早晨的睡眠。 第二天,二人刚刚从房里出来,便听到大堂中十分嘈杂。仔细听来,竟然是驭兽大比头名热门人选,缥缈阁弟子万邱的灵兽在夜里被杀死了。 按理来说,过几天就是决赛,灵兽的主人肯定会好好看护照料自己的灵兽。况且,灵兽一般都休憩在主人的小世界中,要想悄无声息地杀了灵兽,几乎是不可能的。驭兽大比多年历史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例,虽然也有选手在赛前发生事故,但顶多就是灵兽和主人都被暗算,独独灵兽被杀死的……绝无仅有。 万邱肯定是不可能继续参加此次驭兽大比了,但他也不可能闷声吃了这个亏。城主莫玉秋已经张开了单向结界,整座城只能进不能出。任何比赛无论有没有内幕,表面上总是要做出公平公正的表象来的,这种私下里使绊子的事情一旦被揭发出来必须严肃对待。 背负着最大嫌疑的自然就是万邱的五位竞争对手,七星岛的归望,紫霄宫的莫城、林悦,禅心阁的马溯溪,逐月楼的亚癸。莫玉秋此次公布的奖赏乃是一颗七阶灵兽的内丹,能够让九阶以下的灵兽修为飞跃上涨。 七阶以上的灵兽若非早早被人驯养,到七阶以上修士要想驯服它们就得先把它们打得爬不起来才行。一只七阶的灵兽战斗力相当于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并且灵兽比修士更加不要命,把它们逼到绝境,它们也有可能选择自爆,同归于尽。 要拿到七阶灵兽的内丹并不容易,感兴趣的修士并不少。最终进入决赛的都是仙门弟子,这几乎是每次驭兽大比都会出现的局面。自己摸索修行,哪有前辈引导有效呢? 不过这些仙门弟子在各自的师门之中地位也只在中游,处于上游的弟子无需自己参加这种比赛就能得到各种优待,下游弟子则修为不够早早被打败淘汰。 楼半夏依稀觉得莫城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仔细回想后才记起,莫城就是在狐妖七娘被抓去紫霄宫炼丹时将她放出来的那位。不过按照七娘所言,莫城能够自由出入炼丹房,在紫霄宫内应该还是颇受宠爱的,怎么会出现在驭兽大比上?难道他还是受到了这件事的牵累? 对此,楼半夏不得而知。 进入决赛的六人都已经被传唤到城主府,但当天下午,所有人又都安然无恙地出来了。每个人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他们都不是凶手。 虽然每个人都证明了自己不是凶手,但彼此之间却更加防备了。 即便一直没能找到凶手,五日之后,驭兽大比决赛还是正常开始。 ------题外话------ 画风是不是有点改变了?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章:驭兽大比风波起 整个角斗场被结界笼罩,观众在结界外,参加决赛的选手和他们的灵兽在结界内,以防伤到观众。`乐`文`小说` 观众席呈阶梯状,确保每个观众都能清晰地看到场内的情况。楼半夏和毕巧坐在中间位置,在数百观众之中并不十分起眼。坐在观众席上的修士大多都形容淡定,全然不似城门口那些赌徒的情状。 有些观众都穿着形制相似的衣服,应当是仙门中人。这些人占了绝大多数观众席,像楼半夏这样闲散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莫玉秋和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距离角斗场最近的位置上,他们面前便是那枚七阶灵兽的内丹。伴随着一声鼓响,角斗场两边的大门打开,五位选手陆续入场。 裁判是个有些消瘦的女人,其貌不扬,却气场凌厉,没有人敢小瞧她。楼半夏盯着那个裁判,总觉得她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因为只剩下五个人,两两对抗赛有一人轮空,由选手进行抽签决定自己的对手。 楼半夏靠在毕巧身上:“林悦会轮空。” 毕巧张了张嘴巴:“她不会运气这么好吧?” “我说过呐,运气也是一种实力。”楼半夏摩挲着自己的袖子,“就是不知道这种好运能帮她到哪里了。” 抽签结果很快出来,果不其然,林悦轮空。林悦看着自己的签子有些发怔,她的运气已经好到让她有些惶恐了。以前有人跟她说,一个人的气运是有定数的。会不会好运过去之后,便是厄运临头? 楼半夏撑着下巴看着林悦,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敲打:“好久没见过这种场面,竟然有点小激动。” 坐在楼半夏身边的白衣男子偷摸摸地看了楼半夏一眼,在对上她的眼神的时候又迅速收了回去,挺直了背脊一本正经地坐着,不像是在看比赛,反倒像是在上课似的。 毕巧推着楼半夏让她自己坐好:“大庭广众之下,软塌塌的像什么样子!” “毕巧,你还青春年少,不要跟个老妈子似的好不好?” 角斗场内只剩下马溯溪和莫城,裁判赤手空拳地站在场地边缘,神色无比淡定,仿佛场中即将进行的不是一场暴力战斗。 马溯溪的灵兽是一只通体银白的独角兽,外形精致而不失矜贵,骄傲的小样子跟它的主人一模一样;莫城的灵兽是一只虎狮兽,霸气天成,不怒自威,跟莫城有些纤弱的模样倒是不大一样。 “阿琴,你觉得谁会赢?” 楼半夏几乎没有多加思索:“莫城。” “为什么?” “因为……他挺好的,我喜欢他。” 毕巧几乎无语,不知道该怎么接楼半夏这话:“这要是叫萧煜听到了,非得冲进去跟莫城打一顿不可。” “啧,他这不是不在嘛。”楼半夏眨了眨眼睛,“不信你自己看,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想不通莫城为什么会出现在驭兽大比上。” “你认得莫城?”毕巧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内灵兽之间的厮杀,耳朵却依旧留在楼半夏身上。 楼半夏摇头:“我没见过他,不过对他有所耳闻。若不是他搭救,季阳的母亲大概就被炼成丹药了。” 不出楼半夏所料,无论莫城是不是受到了师门的惩罚,至少他曾经是极为得宠的弟子,学到的东西不是一直在中游徘徊的弟子能比的。马溯溪的独角兽在莫城的狮虎兽的攻势下勉强撑过了三轮攻击,接着就只剩下被压着打的份儿了。 好在莫城是个极会拿捏分寸的人,点到为止,在裁判举起手的同时便停止了攻击。毫无疑问地,莫城赢了。 这下子,楼半夏和毕巧附近的人都开始注意她们。刚才偷看楼半夏的白衣男子默默地侧过身看着她:“那个,亚癸和归望,你喜欢哪个?” “……”楼半夏一时无语。 白衣男子看着楼半夏,脸憋得通红。他分明是想问楼半夏看好哪个的,一开口就…… “不好意思,我是想问,你觉得谁比较好看?不,不是,是你比较看好谁……”呼,终于说对了,不只是他自己,附近的所有人几乎都舒了一口气。这孩子,说对一句话不容易啊! 楼半夏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白衣男子的脸更红了,几乎就要滴出血来:“因为……因为……” 看白衣男子眼睛都红了,楼半夏也不再逗他:“这一把我还真不确定,这两个人我都不了解。不过他们俩估计也就是炮灰,最终决战是林悦和莫城的。” “阿琴,你说真的?”毕巧脸都皱起来了,这些话楼半夏跟她说说也便罢了,说给外人听,若是以后被打脸了多难看? 楼半夏眯了眯眼睛:“继续看下去不久知道我说的真的假的了?” 突然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惊呼,归望的三足鸟被亚癸的石蛇狠狠地甩在了地上。按照规则,这场比赛应该到此为止了。但石蛇明显没有放过三足鸟的意思,张开血盆大口便朝三足鸟砸了过去。 胆小的观众已经捂住了眼睛,几乎可以预想到三足鸟被吞食的悲惨下场。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削的身影拦在了三足鸟面前,徒手掰着石蛇的大嘴将他甩了出去。石蛇砸在结界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再不敢放肆,乖乖回到了亚癸身边。三足鸟虽然被救了,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迅速退回归望身后,和石蛇一样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招化解了两只灵兽的厮杀的,正是先前并不起眼的裁判。 观众席都静默了,众人都屏息看着角斗场内的景象。难以相信,没有哪个人敢保证自己能毫发无伤地分开两只战意满满的灵兽,然而,她做到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现场爆发出剧烈的掌声、欢呼声和议论声,这种奇幻的场面,人生难得几回见啊。 楼半夏依旧死死地盯着裁判,直到四目相对,她才蓦地恍然:“原来如此么?” 毕巧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凑过去问她。楼半夏故弄玄虚地摇了摇手指:“我不告诉你。” 两场比赛输赢已定,一个上午也就这样过去了。莫城、亚癸和林悦成功进入下一轮决赛,但大部分人还是将希望放在亚癸和莫城身上,直接无视了林悦。 整场比赛林悦都坐在观众席上观看,越看她就越紧张。她有几分能力她自己十分清楚,若是只凭实力,这些人,她一个也比不过。不怪其他人都不看好她,比起这些人,她的实力的确不够看。 明天就是最后决战,她终归会与莫城或亚癸有一战,林悦心中十分没底。但她不能输,能不能拿回这颗七阶灵兽内丹直接关系到她能不能继续做内门弟子。若是她被踢出内门,那距离她要实现的目标就越来越遥远了。 观众席上的人逐渐都离开了角斗场,林悦在衣摆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心,缓缓走到了角斗场内。 结界已被撤去,站在角斗场下,能过清楚地看到四周的席位,空空荡荡……不对,怎么还有人? 楼半夏和毕巧一直坐在原位看着林悦的动作,也不知道他们旁边的白衣男子是怎么想的,竟也没有离开。 本以为现场已经空无一人的林悦陡然看到这三人,又认出了楼半夏和毕巧,此时难免有些尴尬。 就在林悦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楼半夏突然扬声:“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运气那么好吗?” 林悦停住脚步,狐疑又戒备地看着楼半夏:“你知道?” “对啊,我知道,可是你信不信呢?” 林悦暗自咬唇:“你爱说不说,我也不想知道。” “既然你都不想知道了,那我还说什么?”楼半夏拽着毕巧站起身,“我在你身上也不是第一次多管闲事了,便再劝你一句。情商太低,不仅会伤到你自己,还会牵累你身边的人。好好修炼一下你的交际能力吧,否则你再怎么修行也走不了太远的。”林悦冷着脸看着楼半夏,谁都能看出她的不悦。然而楼半夏并不在乎她的不高兴,“你怎么对待别人,别人也会怎么对待你。没有真心相待的朋友的人,是很可怜的。” 楼半夏和毕巧离开之后,白衣男子看了林悦两眼便提步追了上去。这次,整个角斗场真的只剩下林悦一个人了。空寂的空间充斥着无尽的孤独,林悦抱着自己的手臂环顾四周。她似乎总是面临这样的境地,孤立无援。 同是紫霄宫的内门弟子,莫城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和他寒暄,却将她视若无物。有时候也会有人跟她说上几句话,却也仅仅是无关紧要的几句话而已。她尽量地不去给别人带来麻烦,遇到什么事情总是自己想方设法地解决,因为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孤立的。不是被排挤,只是被孤立而已,因为其他人对她没有任何的恶意。 难道,真的是她自己的原因吗? 白衣男子追上了楼半夏的脚步,与她并肩而行:“你,你好,我是莫星源。” “莫星源?”楼半夏侧过头看他,“在下楼半夏。莫玉秋,莫城,莫星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这并不是楼半夏莫须有的感觉,只是一下子遇见这么多同姓之人,难免会有所怀疑。 莫星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城主是我的父亲,莫城是我的堂兄。”见楼半夏脸色柔和并不难相处的样子,莫星源逐渐放松下来,说话也不结巴了,条理也清晰了。 果然,都是有关系的。 “那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楼修士但说无妨。” “据我所知,莫城应该是紫霄宫颇受宠爱的内门弟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争夺区区一颗七阶灵兽的内丹?” 莫星源并没有犹豫便将他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显然,他跟自己的堂兄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莫城进了仙门,数十年不与亲人有所往来也是正常的,关系自然亲近不到哪里去。 莫星源并不清楚莫城在紫霄宫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是犯了什么错,甚至被勒令闭关了三年。出关之后,莫城便不再拥有曾经的地位和优待,而沦为与寻常内门弟子一般无二的平常仙门弟子。 若只是放出七娘这件事,应该还不至于让莫城沦落到如此境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莫城恐怕是多次违背了某些人的意思甚至“不思悔改”才会这样。 * 萧煜愤怒地闯入了御书房,将奏本狠狠地甩在了萧长风面前。散开的奏本露出工整的字迹,萧长风心中一突,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皇叔,你听朕解释。” “听着呢。”萧煜身上不断散发着冷气,几乎能把人冻住,萧长风感觉自己的脸都僵住了。 “朕只是配合行动,这个主意并不是朕想出来的。” 萧煜冷笑连连:“这个主意要是陛下想出来的,那臣就该想想是不是应该以死赎罪了,教出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 萧长风有些难堪:“这不是为了把皇叔你留下嘛,难道天下苍生,还比不过一个烟琴?” “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臣已经替陛下操心了这么多年。如今陛下亲政,也该自己操心了。”萧煜挥了挥袖子,将兵符和王印扔到了龙案上,转身就走。 萧长风惊起:“皇叔,你要去哪里?” “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别让他走!” 萧长风大喊一声,御书房立即被重重禁军围住,看来萧长风是早有准备。 萧煜冷着脸,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径直前行。禁军接到的命令是拦住萧煜,谁也不敢真的动手。动起手来,他们也不一定是萧煜的对手……谁不知道摄政王从前驰骋沙场的时候被称为“冷面杀神”哦。 萧煜前进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 萧长风从御书房内跨出:“皇叔……” 萧煜背对着他,萧长风看不到他眼中逐渐荡起的红色雾气,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凌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围着萧煜的禁军的感受则更加直接,有些承受能力差一些的腿已经软了,手中的长枪晃晃悠悠,似乎随时可能掉下来。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章:萧煜识破谎言 似乎就在刹那之间,风起云涌,天空似乎更加阴暗。狂风吹乱了人们的发,也吹散了他们的心。禁军只不过是瞬间的走神,萧煜便已经从容踏出了他们的包围圈,眨眼便消失不见。 禁军队长立即跪地请罪,数百禁军随之下跪。萧长风负手而立,定定地看着萧煜消失的地方。面前跪着数百人,他高高在上,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开心。孤家寡人,果真孤家寡人。连皇叔都离他而去了,他身边只剩下表面上将他捧得高高在上的人,这真的就是他以后的生活吗? 离开皇宫,萧煜吞下两颗楼半夏留下的药丸,压下了体内躁动的灵力。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为了将他留下,梁硕和汪哲竟然敢和萧长风合起伙儿来骗他。什么边境战事失利,什么主将受伤军心不稳,都是假的。边境虽然战事频频,但天烬一直占据上风,主将更是好好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他最生气的不是被骗,而是他们拿国事战事来骗他。梁硕和汪哲各自被打了三十军棍关了小黑屋,没有三天起不来床。 现在萧煜面前有一个严峻的问题——他要怎么去上界找楼半夏? 梁硕趴在床上睡觉,梦里,萧煜红着眼睛手持长剑在他身后追赶,他只能拼命地跑,一边跑一边求饶,楼半夏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梁硕!” “王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哟喂!” 陡然被萧煜的声音吓醒,梁硕下意识地求饶,一翻身屁股撞在了床上,禁不住哀嚎一声,彻底清醒了。 萧煜冷着脸站在床边,梁硕忍着臀部的疼痛跪在床上,低眉顺眼不敢抬头。 “上界与下界通道在何处?” “啊?”梁硕迷茫抬首。 萧煜不耐烦地蹙起眉头:“你不是跟半夏去过上界吗,难道你不记得路了?” 梁硕迟钝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禀王爷,属下记得路。要不,属下给王爷带路?” “不必了,你把路线告诉本王便够了。说好了关三个月紧闭,一天都不能少。” 梁硕哭丧脸:“属下明白。” * 驭兽大比目前的局面对林悦还是有利的,莫城和亚癸的灵兽在先前的战斗中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林悦的灵兽却毫无损伤。意外的,有很多人竟然在最后关头跑票,将宝压在了林悦和莫城身上,押亚癸赢的人少了很多。目前的状况是押莫城赢的人最多,林悦居第二,亚癸最末。 楼半夏在客栈堂厅中吃晚饭的时候,便察觉到周遭的客人一直注意着自己。 毕巧有些不自在:“阿琴,他们干嘛总是看着我们啊?”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看就看,我又不会少二两肉。”楼半夏单手托腮,没什么胃口吃饭。上界都是修士,并不重口腹之欲,即便是客栈饭馆,做出来的饭菜也只能说能入口而已,“毕巧,要不咱们跟掌柜的借个厨房,你给我做顿饭吧。习惯了美味珍馐,这些东西简直难以入口。” “这位修士,咱们客栈的饭菜可是方圆百里最好的了。”路过的小二不开心了,忍不住出声反驳。 楼半夏看了他一眼,怏怏地夹起一筷子鱼肉:“小二哥,麻烦你跟你们掌柜的说一声呗,我想借厨房一用。” 毕巧扯了扯楼半夏的袖子:“阿琴,还是算了吧。” “这位修士如何称呼啊?”胖乎乎的掌柜被请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楼啊半夏。 楼半夏放下筷子,起身拱手:“在下姓楼。” 客栈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姓楼啊……众人目光乱飞,眉来眼去,心照不宣。 掌柜干笑几声:“听说楼修士对本客栈的饭菜有些意见,想必阁下定是吃过更好的饭菜。不知楼修士从何处来啊?” “掌柜抬举了,在下刚刚从下界来到上界,只是颇重口腹之欲而已。” 四周的气氛顿时松了下来,上界的修士一般都不太看得起下界的修士。在他们眼中,下界意味着“粗鄙”“下等”“没见识”。 “就一个下界修士,说出来的话能有几分可信。要我说,你们都被她给骗了。”有人冷嘲热讽。 有人开始犹豫,也有人脚步匆匆地就出了客栈,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多少人关心楼半夏和毕巧了。 掌柜的倒是好说话,将毕巧带到了后厨,让人给她清出了一个灶台。毕巧也不是为了砸场子来的,只是简单做了几道菜。洗完手抬头,周围一圈儿围观群众。 毕巧怔了怔:“那个,我们阿琴胃口小,我好像做多了,我端一部分出去就够了。剩下的,若是诸位不嫌弃,就尝尝小女子的手艺吧。”说着便重新拿了盘子分了些饭菜端了出去,围观人群一开始还各自矜持着。突然,有人打了个喷嚏,便如同打开了某种开关一般,众人立即都动了起来。 虽然口中说着不能重口腹之欲,但是有好吃的,谁不想尝尝呢? 毕巧端着饭菜回到桌边的时候,便看到莫星源正坐在她原本的位置上同楼半夏搭话。 “你怎么又来了?” 莫星源脸上一红:“我只是路过,看到楼修士便来打个招呼。” 楼半夏弯了弯唇角:“毕巧没什么恶意,莫公子不必太在意。不过楼某不过一介闲散之人,恐怕不能适应城主府森严的环境。等驭兽大比之后,在下便要离开此处了。” 莫星源失落地垂下嘴角:“那好吧。” 看着莫星源垂头丧气地离开,毕巧疑惑地看着楼半夏:“他到底干嘛来了?” “他想请我在城主府任职。” 毕巧嘴角有些抽搐:“他脑子没问题吧,你们猜认识多久了,他知道你是谁吗,就敢把你往城主府里带,他就不怕你心怀不轨?” 楼半夏晃了晃脑袋:“大概是因为我面相善良,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吧。” “哦,呵呵。” 第二天一早,楼半夏和毕巧是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的。众人喧哗的原因无他,作为夺冠热门的亚癸竟然宣布因为石蛇重伤而退赛。 昨日在角斗场大家看得清清楚楚,虽然石蛇被帅到了结界上,但裁判的力道掌握得很好,石蛇根本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但在这种紧要关头,亚癸也没有说谎的理由。几乎所有人都将这件事和马溯溪灵兽的死亡联系到了一起,可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丝毫不留痕迹地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亚癸退赛的结果,便应了楼半夏一开始的预言——最终决战会在林悦和莫城之间展开。 也许便是楼半夏多次准确的预言引起了旁人的关注,驭兽大比尚未开始,楼半夏便被莫玉秋“请”了过去。 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外表的年轻或是衰老并不足以引起彼此的惊诧。不过莫玉秋的长相,却是让楼半夏有些诧异。无论是莫城还是莫星源,从长相上看都属于俊朗的温润小生,可莫玉秋却是铁血硬汉的模样,与他诗情画意的名字全然不同,整个人看上去有股子匪气。 不过,莫玉秋身上这点儿匪气还不足以震慑到楼半夏。 “在下楼半夏,见过莫城主。”楼半夏不卑不亢地做了个揖。 莫玉秋大大咧咧地岔着腿坐着挥了挥手:“楼修士不必多礼,我已经听小儿提起过楼修士。我很好奇,楼修士为什么要拒绝做我们城主府的门客?” 楼半夏轻笑:“人各有志,在下只想做个闲云野鹤,云游四方。” “楼修士好心境!”莫玉秋大笑一声,又突然冷下脸,“那我还有一个问题,楼修士可是先知?” 楼半夏眯了眯眼睛,莫玉秋这是怀疑她为了让自己的预言成真做了那些事了:“先知谈不上,在下只是会些许推演识气之术罢了。” 这也不能怪莫玉秋,事情也的确巧得很。马溯溪的灵兽出事便在她来到此处的第一夜,亚癸的灵兽出事又是在她预言最终决战人选之后。知道了这些事,怀疑到她也是正常。 “那楼修士如何看林悦的逆天运势?”莫玉秋试探道。 “林悦的运势可不只是她自己的,有人利用转运之法,将自己的几乎半生的运势都加持在了林悦身上,她才能一次次地凭借‘好运’晋级。转运之法不可逆转,将自己的运势转给林悦的人恐怕会厄运连连,除非继续转运。” “果真如此?”莫玉秋眯起眼睛,“你又是如何知晓?” 楼半夏捋了捋自己的衣袖:“观气可知也。每个人的气都是独一无二的,林悦身上的气,并不只一种。通俗一点讲,林悦的气有两种颜色。” 莫玉秋:“原来如此,楼修士果真是个有本事的,这观人识气之术可是鲜有人能做到,不知阁下师从哪位大能?” “莫城主又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一介散修。”楼半夏也不算说谎,渊黎还真没引导她修行的本事,他们的修行之法就不是一个路子。识气之术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大概算是她的天赋。 这边楼半夏和莫玉秋正打着太极,门外有人轻声提醒:“城主,大比要开始了。” 莫玉秋挑眉:“楼修士便同我一道前往角斗场,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楼半夏知道莫玉秋打着什么主意,他想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以防她干涉大比最后的结果。 大概在所有人眼中,七阶灵兽内丹已经是莫城的囊中之物,但偏偏楼半夏将注下在了林悦身上。 楼半夏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又不是她动的手,她没必要心虚。跟着莫玉秋还能占据最好的位置观看比赛,何乐而不为? 莫玉秋是主办人,他不到场,大比自然无法开始。 原本摆放着三套桌椅的位置多出了一套桌椅,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众人也不过以为又来了一个身份比较尊贵的人而已。 当楼半夏跟着莫玉秋进入角斗场观众席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昨日他们还在鄙夷这个来自下界的散修,今天她便走在了城主身边,不少人都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疼。 毕巧接近不了楼半夏,只能焦虑地远远看着。莫星源似乎对楼半夏出现在莫玉秋身边也十分惊诧,但这种时候,即便他是城主府的公子也不能贸然上前责问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纤瘦的裁判引出最后两位选手,同属于紫霄宫的林悦和莫城成为了彼此的对手。莫城的狮虎兽依旧霸气天成,相比而言,林悦的双尾猫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观众席上更多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出人意料的楼半夏和先前一鸣惊人的裁判身上。甚至有人期待着能出点什么乱子,让裁判再次出手。 “听说楼修士押了林悦赢,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莫玉秋闲话家常般地提起。 楼半夏眯着眼看着决斗场内:“在来到这里之前,在下跟林悦有过一面之缘,并且让我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就是我选择她的原因。” 角斗场内,狮虎兽和双尾猫已经开始了对峙。狮虎兽力量强大,攻击猛烈;双尾猫动作灵活,躲闪迅速。更让人刮目相看的是林悦的镇定,场上的她完全看不出紧张的模样,沉着得仿佛一个身经百战的斗士,冷静地指挥着双尾猫的动作。 突然,狮虎兽的爪子罩上了双尾猫的脑袋。有人惊呼出声,似乎已经看到了双尾猫的脑袋被拍碎的画面。然而,双尾猫却突然扭过了脖子。狮虎兽的爪子拍在了它的肩上,而双尾猫啧咬住了狮虎兽的喉咙。狮虎兽的爪子拍下的力量很大,双尾猫紧咬着它的喉咙,狮虎兽的力量将双尾猫拍了出去,自己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叫——双尾猫将它喉部的一块肉带了出去! 血液飞溅,双尾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站了起来,吐出口中的肉块,嘴上却还残留着血色。它的左肩明显地塌了下去,显然它也受了不轻的伤。观众席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场本该是莫城碾压式胜利的战斗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题外话------ 听说今年暑假放的早?可是一点都不开心…… 从现在开始一直考试考试考试考到暑假,暑假准备考研,【捂脸】咋这么累呢? 第四章:赌赢了 双尾猫和狮虎兽都没有再冲向彼此,他们各据一方对峙着,只用眼神交战。他们都身受重伤,现在要看的,就是谁会最先倒下。 楼半夏看着身形有些摇晃的林悦,目中闪过一丝惊诧——为了赢这一场比赛,她竟然用了同心契。同心契一旦立下,便不能解除。以后,她将同这只双尾猫同心同情。双尾猫受伤,她也会痛苦;双尾猫死亡,她也将死去。 狮虎兽喘着粗气,口涎止不住往下流,身下已经积了一摊血迹。莫城突然举起手:“我认输!”狮虎兽不满地吼了一声,便轰然倒地,莫城立即将他召回小世界中休养。 在狮虎兽倒地后不久,双尾猫便也支撑不住趴在了地上,林悦也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渣。 裁判面无表情地宣布了林悦的胜利,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没有激动的呐喊。观众席静默了很久,却也只有窃窃私语。 莫玉秋也久久无语,目光复杂地看着楼半夏:“林悦赢了。” “我看到了。”对这个结果,楼半夏并不意外。 林悦对这次比赛的结果似乎有某种非赢不可的执念,为了赢这场比赛,她似乎可以不择手段。相比之下,莫城对这次比赛也只是“想赢”而已。若是没有林悦,莫城的赢面很大,他输就输在没有“执意”要赢。 饮邳一念成执,成为魔界一尊;吕湘云执念不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就连她自己,若不是执念作祟,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楼半夏从头到尾安安分分地坐在莫玉秋身边,莫玉秋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证据都没有,只能将楼半夏放回去。 亚癸的石蛇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修为大退,险些降了阶品,马溯溪的灵兽连命都没有了,更加不可能善罢甘休。 楼半夏离开之前,莫玉秋还试探地问了一句:“楼修士对驭兽大比期间出现的两起案子有何看法?” “这两件案子在下都不甚清楚,不过私以为,莫城主可以找驭兽大比的裁判帮个忙。是谁动的手,主人不清楚,灵兽自己总该知道一些什么。无论灵兽和主人之间多么亲密,总是没有灵兽之间的交流得方便。” 莫玉秋脸色变了变,没有料到楼半夏竟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没错,驭兽大比的裁判根本不是一般的修士,她本是一只灵兽,只不过修成了人形而已。 灵兽和下界的飞禽走兽不同,大多灵兽在修行过程中没有化为人形的能力。灵兽必须突破十二阶级,成为圣兽,才有化为人形的可能。人形灵兽,便是莫玉秋稳坐一城之主位置的保障。每次驭兽大比的奖赏,也都是她捕猎得来。今年,是人形灵兽稳定人形之后的第一次公开露面。 案件还没有调查清楚,单向结界还没有撤去,楼半夏想离开也不可能。 林悦爆冷夺冠,楼半夏的十块上品灵石转眼成了一百块上品灵石回到了她手中,羡煞旁人。赌博就是这样,下注越大,输的输得越惨,赢的赢得越多。 楼半夏回到客栈的时候,毕巧的脸色有些微妙。在楼半夏回来之前,客栈掌柜便找上了她,意思是愿意花高价请她做厨子,让毕巧不知该作何反应。 “啧,掌柜的倒是个世故圆滑的家伙。他请你是对你厨艺的认可,但要真的留下做个厨子还是算了吧。客栈的后厨可不是你轻轻松松炒几个菜的事情,太累了,还是跟着我逍遥自在。” 毕巧眯着眼睛笑:“我本来也没有打算答应他。阿琴,城主今日找你是什么事情?” 既然毕巧问了,楼半夏便将事情简单与她说了一遍。莫玉秋毫无证据的怀疑,让毕巧很是不满。楼半夏安抚了毕巧几句,便听到有人敲门,是客栈小二。 “楼修士,有人想要见你。” 毕巧起身将门打开,便看到跟在小二身后的林悦,顿时不满地蹙起了眉:“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林悦尴尬地咧了咧嘴:“在下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楼修士。” 毕巧仍是拦在门口,让林悦越发窘迫。好在楼半夏终于开口,让毕巧将她让了进去。房门关上,阻隔了外面人们好奇的视线。察觉到有神识试图窥伺,楼半夏干脆张开了结界,将其阻拦在房外。 “林姑娘找在下有何贵干?” 林悦在楼半夏对面坐下:“林悦今日来此,只为求楼修士解答林悦心中疑惑,便是楼修士曾说过的,关于在下运势之事。”即便旁人不说,她也知道自己的运势好得有些过头了。 等林悦说完,楼半夏抬眼看她,下巴微抬,有些骄傲的意思:“林姑娘不会以为在下会就这么回答你的问题吧?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我为你解惑,你拿什么来回报我?” 林悦脸色一变,像是没有想到楼半夏竟会向她索要酬劳一般。 看到她的表情,楼半夏便明白她心中所想,挑起眉头:“如果林姑娘还没有想好的话,今日便先回去吧,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酬劳,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不,”林悦咬了咬牙,“你要什么?” “我这个人是十分讲道理的,与人做生意,从来都是看别人有什么,而不是我要什么,因为我要的,一般人根本给不起。”楼半夏语带奚落,并不因为林悦是女人就口下留情,“林姑娘,你有什么可以与我交换的筹码呢?” 林悦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几番变幻,才终于开口:“你不是一般的修士,你想要的,也不是灵石符箓之类的俗物。” 楼半夏托腮含笑看着她,点点头表示她说得没有错:“继续。” “你让我想到了一种人,”林悦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灵师。” 毕巧心惊胆战,楼半夏却岿然不动地坐在原位,甚至拍了拍手:“林姑娘真是神机妙算,所以呢?” “十大仙门内门弟子无人不知仙门与灵师一族之间的纠葛,若是我将这个消息告诉紫霄宫的师兄弟们,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这是在威胁我?”楼半夏一点都不慌张,“你尽管把我是灵师的消息散布出去,我要是有任何的退意,我无偿回答你的问题。”楼半夏轻蔑地笑,林悦这种性子,能有真心朋友才奇了怪了。 林悦看着楼半夏不慌不忙的样子,心中有些不确定。说到底,这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测,她没有任何证据。若是弄巧成拙,对她的处境反而更加不利。 楼半夏对林悦的好感已经被消磨殆尽,此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林姑娘若是没事的话就先出去吧。” 林悦臊得慌,但又不想就这么离开。纠结了半晌,她还是决定服软退步:“楼修士,抱歉,我有些心急了。这件事对我十分重要,我必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就拿筹码来换啊。”楼半夏掀起眼帘。 “……好,我愿意放弃我的友情,请你告诉我答案。” 毕巧嗤笑一声:“友情,你有吗?” 楼半夏瞪了她一眼,毕巧讪讪地闭了嘴。 先前楼半夏便与莫玉秋说过,林悦能有这么好的运势,其实是有别人将自己半生的运势都加持到了她身上。林悦为了赢这场驭兽大比可谓费尽心思,显然那个人也知道这场大比对林悦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看林姑娘的作为,在驭兽大比上取得头名,想必对林姑娘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林悦的眼神闪了闪:“是,如果我不能拿回那颗内丹,就会被踢出紫霄宫内门。一旦成了外门弟子,要想再入内门,远比赢一场比赛要艰难得多。” “除了你,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了让你赢费尽心力,甚至牺牲自己。”楼半夏侧首,“你人缘并不怎么样,估计也交不到这样的朋友。那这个人,应该就跟你有某种密不可分的联系。并且这个人清楚地知道你的近况和动向,你自己好好想想。” 林悦似乎已经想到了谁,双拳紧攥,牙根咬得死紧:“牺牲自己,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一个人把自己半生的运势都转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他自己接下里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人界有个词叫福星高照,大比时的林悦大概就可以这么说。但对于她背后的另外一个人,大概就只能是倒霉鬼缠身了。 林悦从楼半夏房里出来的时候,大堂中的客人都看了过来。在她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林悦和楼修士是认识的,怪不得呢。 众人像是给楼半夏准确的预测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可是看到林悦出来时的脸色,众人又有点不确定了——怎么感觉林悦一点都不像刚刚得了头名意气风发的样子,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打击。 林悦完全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行尸走肉般走出了客栈。 “你也不必急着赶回去找他,因为已经来不及了。从他转到你身上的气来看,他的生气已经消失殆尽了。” 楼半夏的话音又在耳边响起,林悦禁不住踉跄两步,心脏如图被挖空了一块,空空荡荡,疼痛彻骨。 她努力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林悦师弟,原来你在这里。”林悦闻声抬头,莫城正朝她走来。 驭兽大比已经结束,紫霄宫弟子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结界打开之后就回去了。莫城转了一圈没见到林悦,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便出来寻她。 林悦身体晃了晃,眼前人影重叠,日光晃眼,终是闭上眼倒了下去。 莫城赶忙上前将她背起,飞快地往回赶。 毕巧透过窗口看到这一幕:“啧,莫城真是个老好人。”换做了别人,遇到这种事情大概会唯恐避之不及。 林悦刚刚打败莫城夺得了驭兽大比的头名,难免不会有人阴谋论,以为林悦晕倒是莫城耍的手段。 心性宽容者自不会多想,人心狭隘者,看什么都是黑暗的。 当日傍晚之前,莫玉秋便撤去了笼罩着整座城市的单向结界,同时对大赛期间发生的两起灵兽受到伤害的案件作出了解释。 马溯源的灵兽和亚癸的石蛇,都是被某种灵兽所伤。那灵兽的踪迹目前还没有被找到,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它非常危险。虽然它这两次都是挑灵兽下手,但谁知道它会不会什么时候就看上人了呢?即便它暂时不动人,城里很多修士都是有灵兽的。 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莫玉秋决定打开结界。 对莫玉秋做出的这个决定,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意见,有意见的大概就只有马溯源和亚癸了。没有谁会想为了别人而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哪怕对方是自己的师兄弟。 与此同时,莫玉秋还放出了一道悬赏榜,希望能找到有能力的修士帮忙猎杀潜藏的凶兽。 “楼修士,你就留下来试试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莫星源真诚地挽留着楼半夏。 楼半夏不为所动:“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是悬赏不够多吗?” 楼半夏叹了口气:“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况且我很惜命的,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太清楚了。莫公子你根本不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呢?” 莫星源吸了吸鼻子:“可是我觉得你可以啊。父亲已经给十大仙门去信求助,可是我不喜欢他们。与其把悬赏给他们,我宁愿给你。” “莫城主悬赏了什么?”楼半夏有些好奇,若是一般财物,莫星源也没有必要在乎成这个样子。 毕巧压了压嘴角:“莫城主说了,谁要能抓住凶兽,就可以迎娶他的女儿。莫城主的千金,可是上界闻名的美人儿呢,听说在修行上也颇有天赋,想求娶莫小姐的修士数不胜数呢。” 莫名其妙,楼半夏总觉得毕巧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有种看戏的感觉。 楼半夏轻吸一口气:“莫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真的没有这个本事……” 第五章:莫星源的请求 “只要你肯留下,其他的我自有办法。”莫星源可怜兮兮地看着楼半夏,“楼修士,你就忍心让我妹妹落入虎口吗?” 楼半夏双腿交叉坐在凳子上:“你妹妹,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想让你妹妹被嫁到仙门去,不应该来求我,而应该去找你的父亲——莫城主。” “父亲不会同意的……只要能稳坐城主的位置,他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莫星源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下去,像极了一只失去肉骨头的小狗。 毕巧蓦地心软了,帮着莫星源劝楼半夏帮他一把。楼半夏无奈地掐了她一把,抬头看着莫星源:“好吧,我可以留下,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莫星源的眼睛登时亮了。 楼半夏弯起嘴角:“我要驭兽大比决赛上的那个裁判。” 莫星源有些犹豫:“她是我父亲的人,我没有把她给你的权利。” “可是我只要她。” 莫星源咬牙:“好,我会想办法的。” 莫星源离开之后,毕巧疑惑地问道:“阿琴你说过,那个裁判其实是人形灵兽。灵兽不都是会认主的吗,即便莫城主把那裁判交出来,若是她不愿意认你为主,咱不就白忙活一场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楼半夏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我对人形灵兽十分感兴趣,况且,你以为它替莫玉秋办事,就一定是已经认他为主了吗?” “难道不是吗?”毕巧愕然。 楼半夏提起一边的嘴角:“灵兽本就高傲,人形灵兽更是骄傲到了骨子里。莫玉秋修为平平,人形灵兽凭什么认他为主?我觉得,它很有可能只是和莫城主合作而已。莫玉秋能给出吸引它的筹码,我说不定也可以。” * 踏入上界的地境,萧煜便感觉到精神一震,充裕的灵气让他神清气爽。 走在街道上的人们,每个都是红光满面,即便是白发老者也能健步如飞,与人界的人生百态全然不同。与此同时,人们彼此之间也少了几分人情味。每个人都目标明确,与陌生人之间几乎完全没有交流,与下界人们见面三分熟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就是上界,为了脱离生老病死而抛弃了最缠绵的人情的上界。 梁硕给萧煜提供的信息只能将他带到这里,但上界这么大,他又该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楼半夏? 楼半夏是灵师,灵师与仙门有着血海深仇,她不可能用灵师的身份在仙门的地界行走,甚至她都不会用烟琴这个名字。对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半夏,半夏,他也只知道她叫半夏。 转了转自己左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萧煜有些烦躁。 “驭兽大比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怎么反而更多仙门的人往御灵城去了?” “这你都不知道,消息也太不灵通了!驭兽大比期间,两位选手的灵兽发生了事故,莫城主查出凶手竟然是一只从未被发现过的灵兽,遂悬赏猎杀。” “莫城主这是下了血本儿了,连仙门的人都能吸引过去。” “嘿,可不是嘛!这次的悬赏榜,奖励可是莫城主的千金!” “莫星筱?” “对,就是她!” “这就难怪了,要我有本事,我也得去试试。” “就你这点儿修为,就别想了……” 萧煜敛下眼睑:“御灵城吗?” 他知道,楼半夏到上界来是一定要找渊黎的。可同样的,渊黎在上界也肯定会隐姓埋名,楼半夏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渊黎当初是被天道强行送到上界来的,他在上界可谓如履薄冰。萧煜以为,如果他是渊黎的话,不仅不会躲着仙门,反而会让自己尽量接近仙门,若是能混进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楼半夏要找渊黎,就要分析他可能所在之处,那她也有可能往仙门去。十大仙门,楼半夏不太可能一个个找过去,那她就会通过其他渠道、其他人旁敲侧击,打听渊黎的下落。 御灵城仙门之人的聚集,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她和仙门的人打上交道。 不得不说,萧煜和楼半夏确实是心有灵犀。 有了目标,萧煜便决定动身往御灵城去了。 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萧煜刚动身不久,便遇上了楼半夏要寻找的苏方。当然,此时萧煜并不知道楼半夏要找苏方,苏方也不知道萧煜跟楼半夏有关系。 这两个人遇上,是因为苏无遮。 自从在与柳眠绵的婚礼上被绑走并且被教育了一番之后,苏无遮便变得一蹶不振,整日买醉解忧。 易天城师祖陨落,众人也无暇顾及苏无遮的情绪。苏方原先是对苏无遮有恨,可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兄长,看到他变成这个样子,苏方难免心软。可已经来不及了,苏无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进不去。 此次易天成收到莫玉秋的传信,苏方便替自己和苏无遮主动请缨,主要是想让苏无遮出来散散心,换个环境心情说不定能放松一些。 然而,这对苏无遮明显作用不大。出了易天城,他还是整日买醉。 苏方一不留神,苏无遮便跑了出来。萧煜不过是找了家饭馆吃饭,便遇上了兄弟俩。饭馆中客人很多,萧煜独占了一张八仙桌。苏无遮找不到空余的座位,便坐到了萧煜对面。 “兄台,不介意拼个桌吧?”虽然这么问着,苏无遮却已经抬手将店小二招了过来,其他什么都不要,只要酒。 萧煜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见状也不过默许了他坐在自己对面,依旧自顾自吃饭。 苏方找过来的时候,苏方已经一坛酒下肚,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 “苏无遮,你就非得这么作践自己吗?”苏方指着苏无遮的手指都在颤抖,显然是气得不轻。 萧煜觉得自己继续呆在这个是非之地不是什么明确的选择,站起身就准备离开。孰料他走过苏无遮身边的时候,苏无遮却正好弯腰呕吐,在他脚下吐出一滩难闻的酸水。不可避免的,萧煜的鞋上被溅上了一点…… 除了醉鬼苏无遮,苏方和萧煜都愣住了。回过神来,萧煜有些恶心地皱起了眉头,苏方则连连跟萧煜道歉。道歉,总要自报家门。知道苏方和苏无遮是仙门中人,萧煜眼中有一丝暗光闪过。 “二位可是要前往御兽城?” 苏方愣了愣,还是点头:“正是,阁下也要去御兽城吗?”先前还不曾注意,此时仔细一看,他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修为和修行的路数,苏方几乎下意识地生出了戒备之心。 萧煜笑得一脸无害:“阁下别误会,在下没有其他的意思。在下刚刚从下界过来,听说了这件事也想去看个热闹,可是在下不认识路。” “既然如此,阁下与我们兄弟一道儿也就是了。”虽然怀疑萧煜的来历,但刚刚苏无遮吐在了人家的鞋上,他这时候当然没办法拒绝。 “那就麻烦二位了。” “不麻烦,反倒是我家兄长给阁下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抱歉。” “世有千愁,何以解忧。为愁所困,身不由己,在下自不会计较这点小事。”萧煜仿佛十分宽容大方一般原谅了苏无遮无心的过失。 跟着搀扶着人事不省的苏无遮的苏方走了一段路,萧煜才蓦地想起,楼半夏曾与上界仙门中的某人做过交易,似乎就是易天城。 也不知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还是只是巧合。 不管怎么说,有人带路,让萧煜少了很多麻烦。不过,当他们到达御兽城的时候,第一批去猎杀凶兽的修士已经出发了。 * 莫玉秋排查了城内所有的角落,终于发现了疑似行凶的凶兽的痕迹。 根据亚癸的石蛇提供的信息,那只灵兽身形如同蜥蜴兽,但头部却有四片薄膜一般的羽翼,尾巴如同蛇信子一般分叉且长着倒刺。它的舌头是透明的,却能一直深入修士的小世界而不惊动修士。 这样的灵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也是前所未有的危险。因为没有人曾经与之正面交锋,也便没有人知道它会有怎样的实力,更不知道它危险在哪里,弱点在哪里……这里面有太多太多的不确定。 楼半夏和毕巧混杂在一群上界修士中,比起其他人的小心谨慎,楼半夏简直算得上悠闲,甚至有心情观赏周围的风景。 他们通过莫玉秋发现的地洞,再踏上地面的时候,便已经身处一片森林之中。很快就有人明白过来,他们恐怕是进了魔兽森林。 对魔兽森林,仙门的人并不陌生。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曾在魔兽森林历练,那是十大仙门联合进行的历练行动。每个门派都会将需要实地历练的弟子送入魔兽森林,他们需要活下来,并且拿到他们的任务目标。 但历练行动中,他们都是在魔兽森林的外围行动,还会有老师暗中保护,以防出现意外状况。这一次,便只看到周围毫无人迹,连路都没有的环境,众人也知道,他们已经身处魔兽森林深处。 魔兽森林,顾名思义,森林里有很多的魔兽。魔兽与灵兽虽然都是兽,但灵兽相对而言比较温顺,修炼方法也比较上道儿,和魔兽相比,就像是一个家养,一个野生一般。魔兽的攻击力更强,对人几乎有天生的敌意。 楼半夏正仰着脑袋看着树上一个巨大的鸟窝,突然感觉到心口一阵悸动,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看。 毕巧也跟着她回头:“阿琴,你看什么呢?” 楼半夏摇了摇头,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她们便已经被大部队给甩下了,兴许其他人根本就不想带着她们俩。这是一场个人战,最后能得到奖品的只有某个人,当然是对手越少越好。楼半夏也没想跟着他们一起,她本就是来划水的。 “我们这样真的可以吗?”毕巧有些不安。 楼半夏耸了耸肩:“我只答应他来试试,又没说非得要跟那只不知是什么的兽打一架。”对付不知世事的小孩子就是轻松。 毕巧懵了一下:“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就在这附近走走吧,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可以回去了。”楼半夏很有自知之明,她的实力不允许她在这种地方肆意乱跑。 毕巧眨巴着眼睛:“其实我很好奇,莫城主手中有一只人形灵兽,人形灵兽实力强大,他为什么不让人形灵兽对凶兽进行追踪?人形灵兽对付凶兽,应该我们对上这只凶兽胜算要大得多吧?” 楼半夏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你别忘了,人形灵兽的事情,并没有很多人知道。显然,莫玉秋也暂时并不想将这件事公布出来。莫星源说过,只要我来,其他的交给他。你觉得,他凭什么作出这样的承诺呢?” 面对楼半夏的提问,毕巧一脸疑惑地摇头。 楼半夏高深莫测地笑:“你别忘了,我们只是第一批。”再多的,她便不肯再说了。 如果凶兽真的是通过这个地洞悄无声息的进出御兽城,这里可能距离它的老巢也不远。这里,楼半夏还有一个疑点想不通。 魔兽森林里面有那么多的魔兽、灵兽,为什么这只凶兽一定要潜入御兽城呢,下手的对象还刚好是两只参加驭兽大比的灵兽,未免太过巧合。 毕巧见楼半夏发怔,一时也不去打搅她,自行去周围转了转。 楼半夏回过神,已经看不见毕巧的身影。在魔兽森林这种地方,应该没有人会傻到大呼小叫…… 没等楼半夏自我肯定,远处便传来呼和的人声和野兽的嘶吼。 楼半夏抬手扶额,给了从树丛中冒出来的毕巧一个“不用多管闲事”的眼神。 但是,她们不想去多管闲事,闲事却不肯放过她们。一只巨大的翼鸟在树林上方追着一个奔逃的几个人影往她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那几人虽然面孔狰狞,却并不妨碍楼半夏和毕巧认出他们,正是与她们一起进来的捕兽第一分队的队员,好像还是仙门弟子。丢人,真丢人。 ------题外话------ 存稿告急,要疯了 第六章:魔兽森林遇魔兽 被翼鸟追着跑的这几位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们本就修为平平,此次也不过是抱着捡漏的心态来的,说不定运气爆棚就能抱得美人归了。可谁知道一来就进了魔兽森林,还到了内围! 先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好退出,便决定先走一段,悄悄地与大部队脱离,然后再回头。美人再好,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往回走的路上,几人偶遇了正在打架的小翼鸟和小铁甲龟,便起了心思。来都来了,总要有点收获的。于是,他们动手了。 翼鸟和铁甲龟在幼年时攻击力都不太大,很快便被他们几人抓住了。正当他们得意洋洋的时候,一阵阴风吹过,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一侧头,便对上了四只阴测凶狠的眼睛…… 大翼鸟在天上飞,他们好歹还知道它在哪里,该往哪里逃;大铁甲龟遁地而行,他们根本不知道它到了哪里。几乎本能地,几人不约而同地往来时的地洞方向逃了过来,顺便也就将翼鸟和铁甲龟引了过来。 楼半夏和毕巧在他们到来之前将自己隐入了树林,暗中观察着动静。 意外地,到达此处之后,翼鸟明明已经追了上来,却只是在天空盘旋,迟迟没有落下暴锤这几个抓了它孩子的家伙。铁甲归也在十丈开外冒了头,张开锋利的嘴巴发出巨大的吼声,以声波攻击这几个人,却似乎有所顾忌,不敢靠近。 被追得一路狼狈的几人扛过铁甲龟的一轮攻击,亦发现了翼鸟和铁甲龟的异状,不由得送了口气。然而,等他们去找来时的地洞的时候,却发现地洞因为铁甲龟的那一声吼已经塌了…… 这下好了,想要出去还要另寻出路了。 楼半夏也被这一变故给惊了一下,地道消失,她要怎么划水摸鱼? “这下可怎么办?” “要不咱们还是把那两只崽子还给人家吧……” “不行!那是咱们千辛万苦抓到的,更何况,现在即便是还回去,这两只畜牲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几个人商量了半晌达不成共识,突然,不远处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看你们这么纠结,不如我来给你们做个决定啊。”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楼半夏和毕巧,围在塌陷的地洞入口的几人都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卑鄙的人类,交出我的孩子!” 翼鸟停落在一棵松树上,只从声音也能听出它的焦急。 铁甲龟转了转岩石一般的脑袋:“小鸟,实在不行,我冲进去跟他们拼了,兴许那家伙不会计较的。” “不行,你不能这么冒险。咱们就守在这里,别让他们跑了。等它回来了,自然不会让这几个人好过。” 翼鸟和铁甲龟商议根本没避着人,楼半夏猜测,让它们讳莫如深的,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只凶兽了。 “可它回来了,孩儿们也……”铁甲龟没说下去,意思却很明显。 翼鸟沉默了一下:“我那里还有几颗内丹,对它而言,那些内丹比两只幼崽有用多了。” 楼半夏眯了眯眼睛,走向铁甲龟:“小乌龟,要不要做一笔交易?” 铁甲龟从鼻孔中喷出一口气:“人,都是背信弃义的狡猾之辈。” “唔,抢了你们幼崽的可不是我,况且我大概也不算是个人。这样吧,我先把我的人交给你,要是我背信,你也有筹码。” 铁甲龟看向翼鸟,翼鸟歪了歪脑袋:“你先说说这笔交易怎么做。” “我帮你们处理了这几个败类,把你们的幼崽还给你们,你们在我身处魔兽森林的这段时间给我做向导。” “就这样?” “就这样。我是灵师,背弃承诺将会受到天道惩罚。当然,同灵师做交易,若是你们违背了交易内容,也会遭到天谴。” “我们魔兽才不会像你们人类一样卑鄙!” 楼半夏耸肩,让毕巧去铁甲龟身边坐着:“我只是以防万一。” 楼半夏和两只魔兽的交谈都被抓了幼崽的几人听在耳朵里,见楼半夏回头,几人便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有人对她喊:“你是人,怎么能站在它们那边!” “你们傻了吧,谁跟你们说我是人了?”楼半夏祭出焦尾琴,“我要是人,也是跟你们有血海深仇的人!” 纤指轻动,琴音顿起,凌利如刀。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几人身上都挂了彩,疼得龇牙咧嘴。对视一眼,几人将两只幼崽从小世界中取了出来,挡在他们前面。若是楼半夏继续攻击,两只幼崽也会受到伤害。 楼半夏勾起嘴角,焦尾琴瞬间化为一把木剑。她身形闪动,刹那便已身处他们之间。只一剑,两个人倒了下去。 “愚蠢。”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楼半夏的剑已经扫了过去。几息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站着,活着。倒在地上的人们最后的印象,只有一双瞳孔泛红的眼睛。 站在原地平复了体内涌动的灵力,楼半夏呼出一口气,将两只瑟瑟发抖的幼崽送回了铁甲龟身边:“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铁甲龟用脑袋蹭了蹭两只幼崽:“你们先跟着我们,我们得先把孩子送回去。” 至于那几具尸体,连收拾的必要都没有。没有目击者,谁也不会知道是谁杀了这些人。这里是魔兽森林,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铁甲龟和翼鸟还没有心大到把两个陌生人带到自己的老巢里去,不出意外地,楼半夏和毕巧被扔在了深山老林里。一抬头,枝繁叶茂的树冠上挂着几条粗壮的蛇,黄豆般的小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们。 毕巧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阿琴,你就不怕他们跑了吗?” 楼半夏的眼神从蛇身上移开:“有一句话它们说得没错,魔兽才不会像人类一样卑鄙,守信几乎是它们的本能。” 铁甲龟和翼鸟没有让她失望,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它们重新回到了这里,只不过它们的身形要比先前小得多。较小的身形能让它们更好地在魔兽森林中活动,非战斗情况,魔兽和灵兽都会选择比较小的形态。 “你们要去哪里?”翼鸟踢开树枝上的蛇,自己站了上去。 楼半夏也不卖关子:“其实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一头从未面世过的魔兽。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它有着蜥蜴兽般的外表,只是头部长着四片羽翼,尾部分叉。”随着楼半夏的形容,铁甲龟和翼鸟都露出了诧异的眼神,证实了楼半夏的猜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就是刚刚让你们十分避讳的魔兽。” “既然你都知道了,也该明白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铁甲龟和翼鸟都是九阶的魔兽,实力相当于元婴期修士。能让它们如此敬畏,很难想象那只神秘的凶兽到底有多强大。 楼半夏叹了口气:“所以我也没打算真的去找它,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它究竟是什么魔兽?” 翼鸟从树枝上跃下,站到铁甲龟背上:“我们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魔兽,但是大家都叫它魔龙。” “魔龙吗?”楼半夏敛下眼睑,只是这一个名号,便足以看出魔兽森林中的魔兽对魔龙的敬畏。龙,无论是在哪一界,都是力量和强大的象征,“你们之前说,它需要什么?为什么你会想用内丹去跟它交换你们的幼崽?” 翼鸟摇了摇小脑袋:“实际上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我们只知道它似乎在收集力量,强大的力量。魔龙一出现,便在魔兽森林中大开杀戒。所以,你看,现在的魔兽森林是安静的,在它出现之前可不是这样。” “那后来呢,它为什么不再对魔兽森林中的魔兽下手,而转向了修士的灵兽?” “任何地方都有自己的规则,在魔兽森林中,力量就是规则。万幸的是,在魔兽森林中还生存着比魔龙更加强大的魔兽,我们的九尾殿下打败了魔龙,并与它约法三章,阻止了魔龙在魔兽森林中的屠戮行为。” 楼半夏抬头:“九尾殿下,九尾狐一族?” “不,九尾殿下的原形是一条漂亮的银蛇,只是它的名字叫九尾,我们便尊称它为九尾殿下。” 楼半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九尾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没有晋升蛟龙?” 铁甲龟有些不高兴了:“这我们怎么会知道呢,那是九尾殿下自己的想法。” 楼半夏聪明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前得到的信息让她有了猜测。魔龙在魔兽森林中受到九尾的压制,所以将目标放在了魔兽森林以外。恰巧,御兽城举行驭兽大比,给它带来了现成的猎物。能进入决赛了灵兽,除去林悦的双尾猫,力量都不容小觑,都在八阶到九阶左右。 这样一想,魔龙会向它们下手也就不算十分难以理解了。 毕巧瞟了一眼重新爬回树枝上看着他们的蛇,嘴角抽了抽:“怪不得这些蛇这么淡定……阿琴,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唔……你们知道魔龙的老巢在哪里吗?”楼半夏问铁甲龟和翼鸟。 翼鸟理了理自己翅膀上的羽毛:“没有兽知道魔龙的老巢在哪里,不过我们知道它经常出没的地方。送你们过去没问题,但你要是想去跟它打架,我们就不奉陪了。” 楼半夏眨了眨眼睛:“谁说我要去找它打架了,我去看戏。” “看戏?”连毕巧都疑惑了。 “来找它的可不只有我们俩,魔龙出没的地点将会是所有为了它进入魔兽森林的修士聚集之处。说实话,我其实很期待仙门的那些人跟魔龙对上。”楼半夏笑得阴诡,令人毛骨悚然。 * 在楼半夏与毕巧跟着铁甲龟和翼鸟往魔龙经常出没的地方去的时候,第二分队终于来到了地洞的出口。由于地洞塌陷,他们不得不一边勘察着地洞的走向一边从地面行进。自从深入魔兽森林,便不断有人退出。但退出的大多是散修,仙门弟子哪怕是撑着面子也会坚持下去。 苏无遮早就已经不耐烦这么窝囊地活着了,一路行来一丝犹豫都没有。苏方自然是要跟着苏无遮的,萧煜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算是不知者无畏。 地洞出口的几具尸体让刚刚到达的众人一时缄默,几人丹田的位置都被挖出了一个洞,很明显,有谁曾经试图从他们的丹田中取走什么东西。众人都感觉到自己丹田隐隐作痛,默默转开了头。 也有人发现,这些人身上的致命伤是脖子上的伤口。这不像是被魔兽所伤,反而像是被修士杀死。 “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烟雨楼的弟子,怎么会死在这里?” 萧煜的眼神暗了暗,他左手的扳指隐隐发热,这是它感应到楼半夏的灵力的反应。难道说,这些人都是楼半夏杀的吗? 苏无遮对这几个四人兴趣缺缺,转身就要离开,苏方立即跟了上去。走了几步,苏方发觉萧煜没有跟上来。一回头,便看到萧煜对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发呆。 “萧兄弟,你不走吗?” 萧煜抬头:“麻烦了二位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也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既然萧煜都这么说了,苏方自然也没有挽留他的必要,就此分道扬镳。 萧煜也没有在现场留太久,顺着扳指的指引前行寻找。 魔兽森林里毕竟是暴力世界,气息十分杂乱。血玉扳指虽然能感觉到楼半夏的灵力,但这种感知断断续续,并不是一条完整连续的线。这便导致了萧煜在魔兽森林里瞎转悠的局面,第三次路过被自己做下记号的树的时候,萧煜终于停下了脚步。 天色渐暗,他已经完全辨识不清方向。 找了块石头坐下,萧煜撑住了自己的脑袋:“半夏,你究竟在哪里?” 数十里之外的楼半夏突然回头,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来了…… “阿琴?”毕巧喊她,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第七章:正面遇上魔龙 楼半夏眨了眨眼睛:“没事,继续走吧。” 另一边,萧煜埋头在掌心许久,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促不及防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 “半……”还没来得及惊喜,萧煜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半夏不会用这种带着恨意的目光看着他,更加不会在这种地方作女子打扮! 那黑衣女子颤抖着看着他,愤恨的眼神几乎化作实质的刀子飞向萧煜,咬牙切齿地叫出他的名字:“萧煜!” 萧煜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黑衣女子是谁:“楼……” “鸢儿,你在和谁说话?主子在等着我们回去呢。”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劲装的女人钻了出来,看到萧煜微微点头,便催促着先前的黑衣女子回去。 鸢儿深吸一口气,不再看萧煜,转头就走。 萧煜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鸢儿,便是天烬被灭门的楼氏幺女!她失踪以后,他曾经找了她很久都未曾觅得踪迹,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这里是上界,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的主子是谁,她的身份又是什么? 由于鸢儿的出现,萧煜产生了太多的疑惑,颇有些心神不宁。她和楼半夏极为相似的容貌也让萧煜有些担心,担心楼半夏会不会误会一些什么…… 天知道,除了刚遇见那时,萧煜再没有将楼半夏和鸢儿联系到一起,。虽然有着相似的容颜,但她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楼半夏和毕巧跟着铁甲龟和翼鸟来到了一片气息更加杂乱的地方,生气与死气混杂,暴虐与挣扎共存。只是来到这里,便让人心绪不宁,有种风雨欲来的焦虑。 “不能再往前去了,我们可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翼鸟和铁甲龟止步不前。 楼半夏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那就到这里吧,先找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存身,我想应该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的。” 这地方距离他们来到魔兽森林的地洞出口不算十分远,就算是地摊式搜索,找到这里来也花不了太多时间。当然,若是他们在路上招惹了哪只魔兽,那就说不定了。 然而,在楼半夏等来“友军”之前,“敌人”先出现了。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强大的威压从天压下,铁甲龟和翼鸟霎时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毕巧紧紧抓着楼半夏的袖子双腿狂颤,便是楼半夏,都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压迫力量。 伴随着龙啸一般的鸣声,灰黑色的身影从天空落下,出现在楼半夏的视野中。 落地的瞬间,魔龙便将尾巴冲着楼半夏的方向甩了过来。楼半夏一把将毕巧推到铁甲龟背上,自己一跃而起,吸引魔龙的注意力。 “他不是说不会跟魔龙打架的吗?”翼鸟看着楼半夏躲闪的身影,有些目瞪口呆。 毕巧抓着翼鸟的翅膀坐好:“魔龙一来就直接攻击,阿琴总不能生生受了它一尾巴吧。”方才被魔龙的尾巴扫过的树木巨石,都化作了碎块,足见魔龙尾巴的威力。 楼半夏是真的不想跟魔龙动手,但现在魔龙的情绪十分暴躁,楼半夏在它连续不断的攻击之下,只来得及躲闪。 好在已经有修士找到了附近,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赶来。见到魔龙,只要不瞎,都知道它就是他们进入这次的目标了。一众修士来不及考虑,便加入了战局,刚好替楼半夏解了燃眉之急。 这些修士虽然都有些小心思,但在这种时候还明白需要协同作战、一致对外。 楼半夏从战局脱身,趁着赶来的修士还不多,让铁甲龟和翼鸟先自己找地方藏起来。两只八阶魔兽,足以令这些修士眼馋。 毕巧取出纱布伤药替楼半夏将手臂和脖子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压低了声音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都已经看到我了,也没法儿再藏起来,你给我多缠几圈纱布,伤势看上去越严重越好。” 毕巧点头,顺手从楼半夏手臂的伤口摸了点血擦在她的嘴上:“这样更像。” 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了战局,结成锁妖阵将魔龙围困其中。魔龙的情绪越发暴躁,身形又变大了几分,吼声不绝,惊得附近生灵纷纷躲避。 “可恶的修士,本尊一定会把你们全部杀光!”黑红色的光从魔龙身上迸出,那光芒如同利剑,但凡被它波及到的修士都受了不轻的伤。魔龙张开嘴巴,楼半夏看到它口中一团晶莹的光,登时意识到,那可能就是魔龙汲取别人力量的东西。 转瞬间,已有两个修士在光舌之下化作了枯骨,余下的修士惶惶不安,想逃却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楼半夏和毕巧倒是能逃,但她们并不傻,这时候动弹招了魔龙的眼,只会死得更快。 就在楼半夏飞速运转大脑想办法而倒在地上的修士心如死灰的时候,魔龙却突然停下了残忍的屠戮,原地消失了。 现场静默了小半晌,一个趴在地上装死的修士悄摸摸地抬起头:“我们……死里逃生了?” “并没有。”楼半夏在毕巧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嘴角带血,脖子和手臂上缠绕着重重纱布,还有血迹在往外渗,看上去十分凄惨,“此处被魔龙设下了结界,我们都被困住了。”现在的他们,大概都算是魔龙的储备粮。 “哎哟喂,早知道这么凶险,我就不来了!”有人后悔莫及。 “我们修行之人,本就该替天行道。此等魔物若是不除,日后必会为害上界,甚至为害六界!” 听着某位修士义愤填膺的反驳,楼半夏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这种“大义凛然”的调调,一听就知道是仙门培养出来的人才。替天行道,哪来的那么大脸?还真当是个修士就能为上天代言了?连满天仙神都不敢这么说。 沉寂了半炷香的时间,有人提议道:“要不,咱么一起试试,看能不能把这结界给破了?” “可要是一时半会儿破不了的话,咱们这动静可就把那凶兽给招来了,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那我们就在这儿坐以待毙吗?” 楼半夏听着他们的争执,握拳轻咳两声:“诸位,能否听在下一言?” 想起他们赶来时楼半夏正以一人之力对抗魔龙,这群修士自然高看她几分:“修士请说。” “驭兽大比期间,御兽城被单向结界笼罩,这凶兽却悄无声息地来往于魔兽森林与御兽城之间,诸位可曾想过这是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 “难道这一切都是莫城主的计策?是他把这凶兽放入御兽城,又设计将我们引来此处!” “可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五个男人凑到一起,戏不比女人少。 楼半夏稍微扬高了声音:“因为它是从地下走的。我们来是通过的地洞,在地下足有七丈之深,而寻常修士修习土遁之术,遁入地下不过三尺。私以为,或许地下深处,有结界到达不了的地方。” 被楼半夏这么一引导,对方几个修士竟然觉得颇有道理,当下便商量着要不要开始挖洞了…… 楼半夏压着唇角,看着他们认真思考自己的建议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 毕巧瞄了她一眼:“阿琴,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啊,万一魔龙真的要吃了我们怎么办?” “我说过,莫星源还有后手。你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了。” 毕巧无言,莫星源是莫玉秋唯一的继承人,莫玉秋能放心让莫星源到这里来,肯定会给他做好保护措施。那只人形灵兽,指不定现在就跟着莫星源呢。 不过,人形灵兽对上魔龙,到底谁更厉害? 天色漆黑,魔兽森林虽然被浓密的枝叶遮住了天空,森林中却有点点荧光漂浮,如同星子落下。仔细看便能发现,这些荧光都是一只只小小的魔兽,闪光的是它们的翅膀。 毕巧痴迷地看着这些闪闪放光的小魔兽:“真漂亮。” “越漂亮的东西,越可能充满杀机。”楼半夏靠着树干坐着,说话的语气毫无波澜。 仙门的几个弟子已经开始挖洞,楼半夏简直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走后门进的仙门了。修为没多高,脑子还不好。要是从地下走真能穿过结界,修习遁地术的修士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临近丑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出类似魔龙的啸声的声响,但那声音又有些许不同,更加尖细,更加……暴躁。 啸声响起的瞬间,原本悬浮在空中带着荧光翩翩起舞的小魔兽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正在挖洞的几个修士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一跃而起,更有两个人干脆倒在地上装死。 毕巧抓着楼半夏的手臂瑟瑟发抖:“发生什么事儿了?” 楼半夏握住她的手:“别慌。”她隐约感知到,发出这种声音的魔兽正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有人来了!”楼半夏顿时绷紧了身体,这种时候,在她眼中,仙门的修士比魔龙可怕。 不同于楼半夏的反应,另外的几个修士看到赶来的人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最先进入众人视野中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黑衣男子,楼半夏听到有人发出了失望的叹息。 毕巧扯了扯楼半夏的袖子:“阿琴,那个人跟你长得好像!” 楼半夏顺着毕巧的目光看去,与一黑衣女子四目相对,恍然以为自己在照镜子。她们俩已经不能用像来形容了,若是换上一样的装束,恐怕亲妈都认不出来。 比起楼半夏的波澜不惊,鸢儿就没有那么淡定了,惊恐、诧异的神色就明晃晃地挂在脸上。 楼半夏的眼神很快从鸢儿身上离开,她还是对最前面坐着轮椅的男人比较感兴趣。这个男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仙门中人,也不像是会来凑这种热闹的人。 在楼半夏观察男人的时候,轮椅上的男人也正在观察她。自己身边的人长什么模样他当然知道,当初会随手救下鸢儿也是因为她长得好,很对他的胃口,这才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不过鸢儿在修行上实在没有什么天分,几年下来还在炼气期晃荡,每次筑基都失败。若是再这样下去,且不论她能活多久,他带她出来行走都觉得丢脸。 但是楼半夏不一样,除了性别不太好之外,这个人简直是完美的。样貌对了,修为不低,刚中带柔……卢倾寒对楼半夏十分满意,觊觎的目光简单直接地扫视着楼半夏。 “半夏!” 听到熟悉的声音,楼半夏惊异地抬头,果真看到萧煜朝这边飞奔而来。 楼半夏顾不得装虚弱,站起身跑到结界边缘:“阿煜,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别管这个,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还被伤成这个样子?”萧煜的脸色僵了僵,不想在这时候解释被骗了的事情。 楼半夏和萧煜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另外一边已经开始里应外合试图打破结界了。 “妈的智障!”楼半夏暗骂一句,但这时候她已经别无选择,“阿煜,尽力释放出最大的力量,攻破结界。” “好!” 虽然楼半夏说让他尽量释放出最大的力量,但萧煜对自己的力量掌握尚不纯熟,能够施展出来的实力更是有限。有楼半夏和萧煜加入,魔龙的结界逐渐开始出现裂缝。众人大喜,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果然,当裂缝开始蔓延的时候,巨大狂放的力量便压了下来,加固结界的同时也压迫着所有人。 楼半夏侧耳听着仍在持续的魔兽的吼叫声,额上逐渐沁出汗来。那只魔兽的吼叫声渐渐低了下去,这很有可能意味着魔龙很快就能抽出手来收拾他们这些不听话的“储备粮”。 还没等楼半夏出声提醒众人,魔龙便突然出现在了结界中,分叉的尾巴如同长剑一般扫过,楼半夏揽着毕巧的腰一跃而起,躲过一尾巴的攻击。这一尾巴下来,结界内外数十修士还能站着的不过十余人。 第八章:大乱斗 让楼半夏惊诧的是,坐着轮椅的家伙竟然也安然无恙地托着腮,不过他身后的几个黑衣女子只剩下帮他推轮椅的那个还站着了。 魔龙没有在被结界困住的修士身上多废功夫,直接扑向了结界外的修士们。 天光渐亮,越来越多的修士往这边聚集,魔龙逐渐处于下风。 “该死的修士!”魔龙吐出光舌,瞬间便有两个修士失去了生息,其余人自然明白要躲着那光舌。魔龙的力量暴涨,不知是不是因为力量不济的缘故,结界越缩越小,威压却越来越大,并且结界中的人似乎会受到魔龙本身情绪的影响。 楼半夏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焦虑,心跳越来越快。毕巧已经稳不住自己,甚至试图以一己之力破开结界。楼半夏的伤口又裂开了,血不断往外渗,纱布很快被浸染成血红一片。 “半夏,你没事吧……”萧煜着急地看着楼半夏,却碍于结界的阻拦,什么都做不了, 楼半夏感觉到憋闷,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纱布,露出横在脖子上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萧煜对楼半夏的血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也再敏感不过,此时嗅到空气中弥散开来的血腥气,瞳孔骤缩之后便逐渐放大,有赤红之色逐渐从眼底泛出。与此同时,楼半夏脑中一荡,有种失真的感觉。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体内的灵力逐渐开始暴动,木剑已然出现在她的手中。 一直注意着楼半夏的动静的卢倾寒放下了托腮上的手,玩味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挺直了背脊,目光却是越来越惊喜。 “呀——啊!” 楼半夏和萧煜几乎是同时攻向了彼此的方向,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结界处交汇,巨大的冲击力量让结界瞬间破碎。刚才数十修士无能为力的结界,就在两个人一击之下被破了。 魔龙察觉到结界被毁,将与自己纠缠的修士甩了出去便返过身来对上了萧煜和楼半夏,却被那些难缠的修士拦住了。 萧煜没有去管魔龙,结界被破之后便跑到了楼半夏身边查看她的伤口。楼半夏自己倒不是很在意,抬手摸了一手血也不过嫌弃地掏出帕子擦了擦。 毕巧拿出纱布和伤药重新给楼半夏包扎,却还是心绪难定,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萧煜嫌弃地将她拨到一边,亲自动手给楼半夏包扎。不远处,倒在地上几乎动弹不得的鸢儿看到这一幕,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想当年,摄政王殿下是何等地冷情冷性。便是传说中最得他在意的她也不曾从他身上得到过多的关怀。他平时公务繁忙,能抽出时间来看她一眼,她便已经受宠若惊,遑论亲手帮她包扎伤口。 现如今看到此情此景,鸢儿只想拍手称快——萧煜,你也有今天! 但不可避免地,她有有些不甘心。她恨萧煜,因为萧煜杀了她楼家满门。但同时,在内心隐蔽的角落里,她也悄悄地仰慕着萧煜。整个晏城,八成怀春少女、少妇都对萧煜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 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脸…… 哦,是了,那是个男人。所以坊间的传言是真的,萧煜是个断袖。 “呵呵咳咳咳……”鸢儿忍不住笑出声,没笑两声便咳得撕心裂肺。 卢倾寒侧过头看着鸢儿:“你笑什么?” 蜷缩着身体,鸢儿虽然咳得停不下来,脸上却挂着笑意:“咳咳,奴婢只是觉得莫名开怀罢了。” 卢倾寒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满。以往他把鸢儿这种说话留半句当做是她的个性,还觉得挺有意思,但现在他却只觉得厌烦。当下他便转过头不再看鸢儿,转而将目光放在了依旧在跟修士血拼的魔龙身上。 待楼半夏的伤口被包扎好,萧煜才逐渐冷静下来,将手指上沾染的血送入自己口中:“那是什么东西?” “魔龙,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魔兽,力量强大,脾气暴躁,十分危险。”楼半夏的语气有些阴沉,“不过它的出现倒是合我心意。”看着魔龙杀这些仙门弟子,她心里有些暗爽。 萧煜看着有些阴郁的楼半夏:“我们进来的时候,在塌陷的地洞入口发现了几具尸体……” “哦,那是我杀的。”楼半夏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转而疑惑地看着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刚到上界没多久,就遇见了易天城的苏方和苏无遮,又得到了御兽城的消息,猜着你可能会来这里,就找了个借口跟着他们来了这里。” 楼半夏挑眉:“苏方和苏无遮,他们在哪里?”这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在想办法找苏方,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我进来之后就跟他们分开了,不过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应该也听到了……” 楼半夏冷冷一笑:“你没发现吗,到目前为止跟魔龙交战的修士修为都太一般了,真正有本事的还没有出现。” 萧煜也是有着七巧玲珑心的人,稍一思量便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是准备来看戏的,谁知道刚好撞上魔龙,最先跟魔龙交上手的就是我。”楼半夏有些无奈。 毕巧平复了心情,终于能冷静地开口:“那我们现在还留在这里吗?”这里太危险了,总觉得不是久留之地…… 楼半夏眉心微蹙:“不,我们得去找魔龙的老巢。”魔龙到底为什么会大开杀戒收集力量,答案有可能就在魔龙的老巢中。 楼半夏三人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混乱的现场几乎没有人发现少了几个人,除了卢倾寒。 “风筝,你跟过去看看。” 扶着卢倾寒轮椅的黑衣女子微微颔首:“是。” * 在距离围攻魔龙的现场大约一里的地方,苏方苏无遮以及其他数十仙门弟子都守在此处,包括带着人形灵兽的莫星源。单看修为,这些修士要比奋战在第一线的那群修士整体高上一个修为层次,但他们却“躲”在此处观察情况。 虽然看上去有点怂,但事实上,他们的选择是明智的。 魔龙是从前从未被发现过的魔兽,他们谁都不了解它。“弱者”们的牺牲,能够让他们观察到很多的信息,让他们对魔龙的实力作出评估,商量出合适的方法。 魔兽森林中可没有酒,苏无遮的脸色看上去要比先前好了不少,但精神却越发萎靡。其他人都仔细观察着魔龙的时候,他却一个人靠在树上闭着眼睛假寐。 苏方不得不分出心神去注意苏无遮,苏无遮的生无可恋几乎是写在脸上。苏方觉得,只要他一不注意,苏无遮可能就会自寻死路。有时候他也在想,当初自己是不是应该用更柔和的方式揭开真相,但…… “看,它又放大招了!” 魔龙甩着脖子,有灰黑色的鳞片一般的东西随着它的动作发射出来。这些鳞片轻易地穿透修士们的身体,给他们造成伤害。 “它的体力应该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上场了?”有人跃跃欲试。 魔龙的身上逐渐出现斑驳的伤痕,颓势越来越明显。 在众人动身之时,苏方还得先把毫无动静的苏无遮带上,不管他愿不愿意。 大批金丹期修士的加入让战局情势更加明朗,似乎魔龙再如何反抗,也无力改变既定的败局。 “呵呵,人类,真是狡猾。”魔龙的身形突然发生了变化,脖子伸长,头部的羽翼长大,四肢变得细长尖利,尾部的分叉越来越大……到最后,魔龙竟然一分为二。但,还没有停止,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一个魔龙,变成了许多只魔龙,并且似乎能永无止境地增多。 战局反转,众人才明白,魔龙根本是想将他们全部引出来一网打尽! 人类狡猾……亏它说得出口,再狡猾还不是被它给坑了? 一个魔龙就已经让他们费劲力气,这么多魔龙…… 就在一众修士心如死灰之时,魔龙却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撇下了近百位修士,瞬息消失。 “它去哪儿了?” “管它去哪儿了呢,反正暂时咱们安全了……” “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那凶兽什么时候又会回来。咱们这么多人都不是它的对手,依我看,咱们还是先离开的好。”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魔龙明摆着能用实力吊打他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送死吗?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苏无遮嗤笑一声:“真是可笑。” 苏方扯了扯苏无遮的袖子,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苏无遮抽出自己的袖子:“怎么,我说错了吗?说起来一个个都是仙门弟子,如今做的都是什么事儿!十大仙门正临困境,有这闲功夫不如好好修炼,别拖了师门的后腿。” 一群人被苏无遮三两句话激得面红耳赤,有人忍不住出声讽刺:“便是我们修为低下,也不比某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要好得多。” 苏无遮在与柳眠绵的婚礼上被南莲公子绑走的事情早已不算秘密,而他回到易天城的时候却又带上了另外一个女子,并且与柳眠绵退了亲事。 后来又听说,被苏无遮和苏方带回易天城的女子死了,苏无遮从那以后便开始变得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奇怪的是,易天城掌门并没有因此厌弃苏无遮,反而有越发照顾的趋势。而对苏无遮情根深种的柳眠绵似乎就在一夕之间死了心,甚少出现在苏无遮面前。 苏无遮虽然每日买醉,却的确是易天城弟子中资源最好的那个。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算过分。 “茅坑那么臭,还真以为谁稀罕?”苏无遮不动声色,一点都没有生气的迹象,顺着那人的话便说了下去,竟是直接将易天城比作茅房了。 在场也不只有苏无遮和苏方两个易天城的弟子,其他人的脸色登时就不对了…… 这厢仙门弟子之间彼此嘲讽,散修看戏,那边楼半夏三人成功摸到了魔龙的老巢。这还要归功于楼半夏对危险气息的敏感,还有魔龙的自信…… 魔龙的巢穴的入口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山洞,山洞前笼罩着一层结界。不知道为什么,结界的力量并不很大,破开并不十分困难。 但破开结界,势必会让魔龙知道有人闯入了它的巢穴。知道魔龙肯定很快就会回来,楼半夏三人一破开结界便迅速往里蹿了进去。 山洞内除了魔兽的气息,更充斥着一股掺杂着血腥味的奇异味道。 “嘶嘶……” 洞穴深处是一片亮红色,将黑暗的山洞照亮。一个巨大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卧在草堆上,不断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庞然大物之时,魔龙呼啸着飞了过来,带起凌利的风刃。楼半夏瞬间撑起结界,即便她已倾尽全力,结界还是在与魔龙的力量撞上的瞬间轰然破碎。 楼半夏受到最直接的冲击,连连后退直到撞上墙壁。毕巧跑向楼半夏,萧煜立即顶上拦住魔龙。 魔龙似乎是被彻底激怒了,动起手来毫不留情,招招致命,萧煜根本不是它的对手,身上很快变得伤痕累累。 楼半夏在毕巧的搀扶下撑着墙壁站稳了身体,喉头腥甜,呕出几口血来。 “吼――” 一直沉睡着的巨大魔兽似乎是被吵到了,不耐地动了动身体,发出焦躁的吼声。 魔龙动作一怔,随即攻势越发猛烈起来,似乎是抱着速战速决的心思。 楼半夏瞄到草堆上那只魔兽巨大的下腹,心中升起一个猜想,当下扬起声调喊道:“它肚子里的幼崽已经太大了,再不生出来的话,它和幼崽都会有危险的!” 果然,魔龙停下了对萧煜的攻击,拦在他们和草堆之间,歪着脑袋看着楼半夏:“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蠢了,只知道给它们进补,还用其他灵兽魔兽的力量给它们补身。现在好了,幼崽进补太过长得太大,母体要自然把它生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题外话------ 求订阅啊求订阅,沉沦在考试中无法自拔,求抚摸求安慰_(:3」∠)_ 第九章:争分夺秒接生 楼半夏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责备。但意外的,魔龙没有生气,反而缩小了身形,眼神有些无措:“那现在怎么办?” 不是它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么快就相信了楼半夏的话。而是魔龙自己也知道,事实的确如此,幼崽太大生不出来了……可是它没有办法,幼崽对力量的消耗越来越大,如果它不继续投喂,幼崽就会吸收母体的力量。 “兄弟,听说过剖腹产吗?”楼半夏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魔龙一脸茫然:“什么?” 楼半夏耸肩:“简单而言,就是把它的肚子划开把孩子取出来。这种方法用在普通人类身上需要很多复杂工序,不过你们魔兽皮糙肉厚恢复力强大,应该不需要那些繁琐的工序。” 不只是魔龙,萧煜和毕巧都是用一种“你疯了吗”的表情看着楼半夏。 看魔龙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楼半夏放松身体靠在墙上:“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要不要采纳全看你自己。不过,尝试一下它们好歹有活下来的可能。不试的话,即便你用别人的力量养着它们母子,它们也活不了多久。” “我凭什么相信你?”魔龙有些松动了。 楼半夏直直地看着它的眼睛:“因为我打不过你,你不开心就可以一尾巴把我们三个都拍成肉泥。” “这倒是真的,”魔龙对自己的力量还是有充足的自信的,“你过来。” 楼半夏刚刚迈开一步,毕巧便紧张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萧煜:“让她去,半夏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的确,只要让她动手,楼半夏有八分把握能让那母子俩活下来。她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得到了那一眼灵泉,只靠她自己的灵力,绝对不足以支撑她给这只魔兽接生。 “快,是不是这里?” “那凶兽能把老巢这么大大咧咧地暴露出来?” “我闻道味道了,应该就是这里。” 洞穴外隐约传来人的声音,楼半夏听出来,其中有莫星源的声音。莫星源在,人形灵兽肯定也在。 “他们找过来了,应该还有一只人形灵兽。”楼半夏束起袖子,“半个时辰,我帮你把孩子取出来。毕巧,你先出去拦着他们,能拦多久是多久。魔龙,你先暂且不要出去,等他们要硬闯的时候再现身。萧煜,你来帮我。” 各自按部就班,楼半夏走到了草堆前。草堆上的魔兽和魔龙有着相似的外形,只是脑袋上没有那四片羽翼,身形却比魔龙还大了一号。 它双目半睁平躺在草堆上,露出自己巨大的腹部,眼神比魔龙要温柔得多。 楼半夏轻轻抚上它的肚子:“来不及给你准备麻药了,一会儿会很疼,请你一定要撑住,不要乱动。” “我知道的。”有些沙哑的雌性的声音意外地柔和,与它嘶吼时的声音完全不同。 楼半夏没有再跟它多说,取下腰间的匕首,深吸一口气。这把匕首还是南莲给她的,希望此时能过给力一些,不要太脆弱。 右掌掌心的朱砂痣贴在匕首的手柄,灵泉受到楼半夏的牵引,逐渐溢散出丝丝缕缕精纯的灵气,包裹在匕首上,让匕首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 虽然答应了楼半夏不能乱动,但破体之痛哪是那么容易承受的! “压住它!” 萧煜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双手,将将要挣扎的魔兽按捺住,方便楼半夏动作。 匕首上的灵气在皮肉被破开的瞬间封锁了伤口的筋脉,阻止血液涌出的同时也给母体补充力量。 但是很快,楼半夏便察觉到罪魁祸首正在不断地汲取着这些灵气,就连匕首上的灵气它也不放过。 “小兔崽子!”楼半夏暗骂一声,加快了动作,割开皮肉的动作越来越干脆利落。不是她不在乎母兽的感受,而是她知道,幼崽在它体内留得越久,母兽越危险。 此时,洞穴外的毕巧几乎已经没话说了。与莫星源还有人形灵兽一道儿的不过五六个修士,但很明显,他们都不是泛泛之辈。 “毕巧姑娘,请你让开。”莫星源眉头紧皱,“那只凶兽就在此处,我们必须进去。” “不行!” “为何不行?” “因为……因为我家公子正在里面会情人,吩咐过我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莫星源狐疑地看着她:“楼修士在魔龙的巢穴里会情人?” “谁告诉你这里是魔龙的巢穴了?里面现在就只有我们家公子和她的情人,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要是把你们放进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可就小命不保了!”毕巧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人家小姑娘都这么说了,你们若是还要硬闯,未免就太不近人情了。”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那声音温柔却阴森,让人喜欢不起来。 伴随着木轮滚动的声音,风筝推着卢倾寒出现在众人面前。 “卢先生竟也来凑了这个热闹吗?”有人惊异地问道。 风筝挑起纤长的眉眼:“我们家主子一直都在,你们眼瞎才没看到。” 风筝出言不逊,却没有人能反驳。卢倾寒一向独来独往,不与任何门派牵连,这一点倒是跟南莲很像。但此人比起南莲更为邪派,并且神出鬼没,不像仙修,反而像是魔修。虽然他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上界也没有谁愿意得罪他。 此人每次出现都是坐着轮椅,身边都会带着几位美貌婢女。婢女换来换去,只有风筝一直给他推着轮椅。 此人修为成迷,擅长隐踪术,只要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哪怕他就从那人面前经过也不会被发现。 也有传言说,卢倾寒的腿并没有问题,他坐轮椅只是因为他享受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的感觉…… 传言真真假假,谁知道真相如何?听一耳朵,留个心眼儿也便是了。 毕巧不知卢倾寒身份,听他话语间的意思是在帮自己,便觉得他虽然声音阴郁,但大概还是个好人。 “不过,这位姑娘能否解释一下,那边的尾巴是怎么回事?” 毕巧一惊,赶忙回头去看,哪有什么尾巴?下一刻,一道法诀打在了她身上,毕巧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不过几息便倒在了地上。 “要进去就干脆点儿,磨磨唧唧白费口舌。” 隐约间,毕巧听到卢倾寒的声音,内心将他咒了无数遍,却挡不住越发沉重的眼皮和越来越昏沉的大脑。 魔龙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此时进入洞穴,庞大的身躯将洞穴入口完全遮挡。 楼半夏的灵力涌入母兽体内,安抚了它焦躁的情绪,缓解了它被破开肚腹的痛苦。母兽体内的幼崽被一层薄膜包裹,单看大小已有先前救下的小铁甲龟的大小,能自然顺产才奇怪了。 幼崽紧闭着双眼,本能地通过脐带汲取着母体的力量来滋养自己。 楼半夏将幼崽抱了出来,胎盘脱离母体,幼崽失去养分来源,焦躁地叫唤了起来。看它叫得这么精神,楼半夏送了口气,她的任务完成了一半了。 将幼崽送到母兽头边任它舔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母兽的肚子再给缝起来。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针线,楼半夏干脆取了自己备用的琴弦,以灵力化针替它缝合。 山洞外不断传来交战之声,魔龙为了不给莫星源等人可乘之机,一直用身体堵着洞口,这也大大限制了它的行动,作为一大利器的尾巴都不能用了。 楼半夏往外瞥了一眼,额上的汗水哗啦啦地往下淌:“阿煜,你去帮魔龙,我这里很快就好。” 萧煜点头,返身便往洞口去。然而魔龙的屁股死死地堵着洞口,外边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萧煜踢了踢魔龙的尾巴:“魔龙,你让我出去一下。”魔龙动作一顿,挪着屁股让开了一条缝隙。 看到萧煜从魔龙身后冒出来,正与魔龙交战的众人也是一愣。苏方和苏无遮更是惊异万分:“萧兄弟,怎么是你?” 莫星源回头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苏方脸色僵了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若是说出萧煜是跟着他们来的,这件事他们可能就摘不出去了。 萧煜拍了拍魔龙健壮的大腿:“从前我听说仙门中人仗势欺人,巧取豪夺,我还不信。如今,我却是有些信了。这么多修士,十大仙门无一缺席,就这么欺负人家一只魔兽,还打不过人家,真是够有出息的。” “它犯下罪行,在驭兽大比期间杀了选手的灵兽,难道我们不该讨回公道吗?” 萧煜勾起嘴角,笑得毫无温度:“要这么算,那我也来给你们算算账。苏方,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仙门弟子大多会到魔兽森林外围历练。那请问,因为你们的历练而牺牲的魔兽有多少?” “此事怎可相提并论?”有人叱道。 萧煜凌厉地看了过去:“如何不能?魔龙杀了一只灵兽连一个人都没有伤,你们便如此穷追猛打要对它赶尽杀绝,你们杀了那么多的魔兽凭什么如此心安理得,你们可曾想过,你们所杀害、伤害的那些魔兽,也是魔龙的朋友、伙伴,就像你们的师兄弟一样!依我看,它便是杀光仙门中人,也不过分。” 魔龙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煜,灰蒙蒙的眼中尽是诧异,也有些敬佩——忒能胡说八道了。它跟魔兽森林的这些魔兽一点交情都没有,来这里就是因为这里储备粮多……好吧,这些话现在可不能说。 莫星源等人也被萧煜的一番话说得愣了神,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萧煜是在官场上混惯了的,胡说八道张口就来,于诡辩一道几乎是无师自通。 卢倾寒在轮椅上换了个姿势:“我还当那小姑娘是随便找的借口,原来你们真的在这儿私会呢。魔龙脾气够好啊,竟然愿意把地方借给你们。” 魔龙脾气好?它要是脾气好,他们哪会死那么多兄弟?卢倾寒睁着眼睛说瞎话,无非是想说萧煜跟魔龙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洞穴内,楼半夏终于完成了伤口的缝合,母兽也已经将幼崽身上的薄膜并着胎盘舔得差不多了。 “你们俩现在都很脆弱,外面那些人若是见到你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们。先委屈你们在我的小世界里躲一躲,我的小世界里有一汪灵泉,不过那里面的水你们不能直接喝。小世界的灵气很充裕,你们呆在里面不会难受。” 母兽温柔地看着楼半夏:“谢谢你。”楼半夏微微点头,算是承了它这声谢。 楼半夏稍稍休整了一番,将身上沾染的血迹和污渍收拾干净了,才起身往外走。魔龙的尾巴又被踢了一脚,这一次,魔龙挪步的动作很快,甚至有点小欢快。 “一切顺利。”楼半夏仰着头向魔龙通报了情况,才看向莫星源等人,“你们要打架我没有意见,不过你们谁也别怪我见死不救。我本来就没想蹚这趟浑水,我是中立的。” 将倒在地上的毕巧扶起来,楼半夏抹去了她身上的法诀,毕巧幽幽转醒:“阿琴……” “我在这儿呢。”楼半夏拍拍她的脸,“有点儿长进,竟然憋着没冒树枝儿。不过你可不能在这儿睡,咱们得躲远点儿,别被误伤了。对了,苏方,我有点儿事儿找你,你跟我过来一趟。” 苏方在楼半夏出现的时候便认出她来了,对她竟然还这么生龙活虎地活着表示十分诧异。当初为了抢亲,楼半夏可是算计到了南莲身上,假扮成南莲把苏无遮从婚礼上抢了。南莲竟然放过了她,要么她跟南莲有什么关系,要么……她有某种让南莲放过她的筹码。 楼半夏在婚礼上为了分散注意力,将南莲的古琴送给了柳眠绵。事后,南莲身边的人又到易天城将古琴讨了回去,当场毁了…… 被楼半夏点名,苏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跟着她走向了远处。苏无遮看着他们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可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题外话------ 胡说八道哪家强,天烬晏城摄政王…… ╮(╯_╰)╭ 第十章:再与苏方交易 苏方跟着楼半夏走进密林,显然,楼半夏要说的事情干系不小,为了避免有人偷听,她撑开了结界。 “你怎么会在这里?” 楼半夏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是逃亡来的。整个上界,知道我是灵师的人目前不多,你更是唯一一个仙门中人,有件事,我得请你帮个忙。” “哟,灵师还有求人帮忙的时候呢?怎么,不谈谈酬劳?”苏方挑眉。 “你帮我找到一个人,我帮你搞定苏无遮。” 苏方眯了眯眼睛:“我哥现在油盐不进,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只要你完成我的要求,我自然会实现我的承诺。” “好吧好吧,你要找什么人?” “灵师一族前族长,渊黎。” 苏方猛地抬头:“你不是在玩儿我吧?” 楼半夏冷着脸:“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闹着玩儿吗?” “你们灵师一族的族长,不,前族长,是吃撑了没事儿干了吗,跑到上界来做什么?”苏方表示不能理解。 楼半夏吸了口气:“他是被天道送过来的,你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估摸着,他应该会接近仙门。他不会暴露身份,甚至改头换面,改名换姓。凭我自己要找到他太难了,所以我得找仙门中人帮忙。你本就是易天城内门弟子,在易天城地位不低,跟其他仙门也多有联系,找起来会方便很多。尤其是最近各大仙门都严防死守,接触的生人应该不多。” 苏方靠在树上歪着脑袋看着楼半夏:“你们灵师一族不会在打仙门的什么主意吧?” 楼半夏十分坦诚:“是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灵师一族已经在计划复仇,你们十大仙门的好日子不久了。” “你就不怕我把你是灵师的事情说出去?”楼半夏如此坦荡,苏方反倒觉得不信,只当她在开玩笑。 楼半夏莞尔一笑,眉间银白色的印记若隐若现:“你可以试试,反正我有恃无恐。朋友,你听说过南宗吗?” 苏方脸色一变:“你什么时候跟四大宗门搭上线了?” “不不不,”楼半夏摇了摇手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现在就算是南宗的人了。” “不可能!宗门中人绝不可能再加入任何的门派……” 楼半夏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的话:“你以为灵师是一个门派吗?灵师是一个种族,是一群蒙受女娲恩泽的修士,而不是一个门派。” 苏方哑口无言。若是真如楼半夏所说,她成了南宗的人,即便仙门中人知道她是灵师,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怎么样,这笔交易,做不做?” 苏方转头看了看被阴郁气息笼罩的苏无遮,咬了咬牙:“成交。”本来他对易天城也没有多大的忠诚,别人都将仙门看得高高在上,似乎仙门中尽是光明。然而他们身处其中的人却知道,仙门只是更会掩藏黑暗之处,而在被隐藏的角落里,那些黑暗足以将任何人吞噬。 虽然易天城在他的修行之路上起到了引导的作用,但比起自己的亲人,苏方还是选择了后者。 毕巧和萧煜就在几步开外等着他们,结界刚刚撤去,二人便迎了上来。 苏方看着萧煜,联想到毕巧之前的话,脸色变得微妙:“烟琴,没想到原来你有这方面的癖好……” 楼半夏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波澜不惊地揽住萧煜的腰:“所以你得小心了,我这个人口味多变兴趣广泛,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对你这盘菜感兴趣。” “敬谢不敏。”苏方翻了个白眼儿,摆摆手往苏无遮的方向去了。 萧煜捏了捏楼半夏的腰:“你让他帮你找渊黎?” “对。”楼半夏点点头,“能找到仙门的人帮忙会方便很多。” 萧煜看她没什么反应,压了压嘴角:“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严缺中风了。” 楼半夏思索了一下才想起严缺是谁,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报应啊!” 毕巧:“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还不行,母兽和幼崽现在正在我的小世界里藏着,我总得把他们还给魔龙才能离开。” “可是这些人……” “你没发现人形灵兽一直没动吗?兽类对危险和力量有本能的敏感,人形灵兽不动手说明她对魔龙的力量有些忌惮。他们僵持不了多久,咱们在这儿等着就是了。” “噶——” 悠长的鸣叫声在魔兽森林上空响起,无数飞行类魔兽张开翅膀徘徊在树冠之上。 “九尾殿下有令,魔兽森林进入御敌状态,将可恶的人类赶出去!” “九尾殿下有令,魔兽森林进入御敌状态,将可恶的人类赶出去!” “九尾殿下有令,魔兽森林进入御敌状态,将可恶的人类赶出去!” 传令之声此起彼伏,很快,原本算得上寂静的魔兽森林中便响起阵阵呼应之声。在对抗外敌这一方面,兽比人更加团结。无数的魔兽在奔跑,地面震颤,让人感叹于九尾在魔兽森林中的威信。 一只翼鸟停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他们:“人类速速退出魔兽森林,否则休怪我们大开杀戒。” 楼半夏迎着有些刺眼的日光看过去,忍不住露出微笑:“我还以为这家伙跑了呢,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莫星源等人面面相觑,人形灵兽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莫星源眼神闪了闪:“我们回去。” 这次对魔龙的猎捕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但被赶出魔兽森林,既让这些修士感到羞耻,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有了一个带不回魔龙的理由,也算是块遮羞布。 其他人都离开了,楼半夏正准备将母子俩放出来,眼角却突然瞥见还老神在在呆在现场的卢倾寒:“你怎么还在这里?” 卢倾寒眼底有一丝暗光闪过,翘起二郎腿:“怎么,你能在这儿,我就不能在这儿了?” “我又不是人。” “真巧,我也不是人。”卢倾寒一脸“哎呀这么巧真是缘分”的表情。 风筝淡淡地开口:“主子,请保持优雅的姿态,放下您的腿。” 卢倾寒悻悻然放下腿,依旧看着楼半夏:“在下卢倾寒,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楼,阁下称一声楼修士便是了。”楼半夏对卢倾寒冷淡得很。 但这并不能让卢倾寒对她失去兴趣:“说起来也是缘分,在下身边有位侍女,与阁下的样貌竟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阁下失礼了,”楼半夏蹙眉,“拿一个侍女和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来比,不是挑衅,就是情商缺陷。” 萧煜却是脸色变了变,他方才只顾着看楼半夏,倒是没有注意到鸢儿也在现场。若是楼半夏知道了鸢儿就是当初的楼氏幺女,会不会多想?萧煜有些患得患失。 楼半夏这边被卢倾寒缠着不得脱身,魔龙却是有些急了:“喂,你们要搭讪能不能先把我的妻儿还给我?” “抱歉,”楼半夏扬起脑袋,“我们先进去。” 风筝低声问卢倾寒是否要跟上去,卢倾寒摸着自己的下巴摇头:“不必了,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对了,鸢儿死了没,没死就把她带回去。”他可是看出来了,虽然那位楼修士不在意鸢儿,但跟楼美人幽会的那个男人却对鸢儿有点反应。既然要挖墙脚,当然要准备好锹。 母兽和幼崽被楼半夏从小世界中放出来的时候,幼崽还有些不愿意,挣扎着要往楼半夏身上扑。小世界中充裕的灵气让幼崽如图渴水的人掉进了水缸里,在它尚未满足的时候又被拽出来,难免会让它不满。 母兽抓着幼崽头部的羽翼不让它胡闹:“多谢你们了。” 魔龙也将躯体缩小到和成人一般大小,伸出前爪拍了拍楼半夏的肩:“若是以后有用得上我魔龙的地方,魔龙定不会推辞。” 楼半夏被魔龙的力道拍的差点垮了肩,龇牙笑笑:“我不会客气的,不过,我估摸着仙门的人对你不会善罢甘休,你恐怕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了。” “这我自然知道。” * 有魔龙护送,楼半夏三人很快便出了魔兽森林,回到了御灵城中,甚至比那些先行被驱逐的修士们还早了一步。 楼半夏等人正在客栈中收拾东西的时候,莫星源又闯了进来。 “楼修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莫星源怒气冲冲,声声责问。 楼半夏抬起头:“莫公子,我好像从来没答应过要帮着你们对付魔龙吧?我也没帮着魔龙对付你们,没有我你们到现在恐怕连魔龙的面儿还没见到呢,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莫星源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偏偏楼半夏波澜不惊,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怒火。 “你为什么会在魔龙的老巢?”莫星源的语气软了一些。 萧煜冷笑:“要是我们没有闯入魔龙的洞穴,你以为你们这群人还能活着回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阿琴,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这些人的死活有咱们什么事儿啊。”毕巧也跟着冷嘲热讽。 楼半夏撑着下巴:“我可不是想救他们,我只是想知道魔龙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为什么?”莫星源眨眼,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楼半夏斜觑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告诉你有用吗,反正在你们眼里,魔龙挑衅了仙门挑衅了御灵城挑衅了权威,它就是原罪。” 莫星源还想说什么,楼半夏却没有给他机会:“莫公子不必多费口舌,我楼某人做事从来凭心而为。经此一事,我对那裁判也没什么兴趣了,你们自己伺候着吧,我们今日便离开御灵城。日后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全看缘分了。” 如来时一般,楼半夏的离开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到底是落入了某些人的眼。 苏无遮:“那位楼修士,到底是什么人,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苏方:“他呀,是个神奇的人,最好不要招惹他。” “那他找你做什么?” “他让我帮他找一个人,没有姓名,没有形貌,还真是叫我为难。” 苏无遮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弟弟:“那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还不是为了你……苏方正要无奈,眼中却突然闪出光来,盯着苏无遮:“哥,你竟然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苏无遮微微蹙眉:“我还不能问两句了?” “不,你能,太能了!”苏方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已经有多久了,苏无遮就跟行尸走肉一般,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整日与酒为伴。现在他终于对外界的事情有反应了,希望的曙光终于出现了! 出了御灵城,毕巧问楼半夏:“阿琴,你对苏无遮做了什么?” “没什么,让苏方尝尝甜头而已,没有激励,他怎么会尽心尽力地办事呢?”就是不知道苏方再次经历大起大落,心脏是不是受得住。 楼半夏只是暂时封住了苏无遮的某些记忆,那层封印很薄,甚至不会引起苏无遮的注意,只要他运转体内灵力便能将封印轻易冲开。 “对了,阿煜,你还没解释你怎么会出现在上界。” 萧煜叹了口气:“还不是梁硕那个小兔崽子,竟然联合了皇帝来骗我,什么边境战况不利,都是假的。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干脆找你来了。” “梁硕胆子倒是不小。” “哪里只是不小,简直是胆大包天!” 毕巧:“我们要去哪里?” “去紫霄宫。”楼半夏随手采下一朵淡紫色的小花别在毕巧的发间,“当年对灵师一族的围剿,便是紫霄宫最先发动,联合了其他仙门。”因此,紫霄宫曾经为十大仙门之首。可惜后继无力,现在已成泯然。 虽然天上经常有驾驭着法器飞来飞去的修士,楼半夏三人却都选择了在地上走。又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在天上飞总会缺了好些乐趣,不如在地上走走,看看风景,看看上界的人生百态。 第十一章:毕巧被非礼 考虑了几天,萧煜还是决定将鸢儿的事情告诉楼半夏。 本以为楼半夏怎么着也得闹点别扭,孰料她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楼半夏撑着下巴看着他:“怎么,你还期待着我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鸢儿这事儿我早就猜到八分了,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你就对我多有试探,相府那场大火,你还特地把我给拎了过去,说没点儿旁的心思,谁信呐?我猜到那楼氏幺女约莫跟我样貌相似,倒是没想到竟然像到此等地步。” 萧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当初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知道,”楼半夏给自己倒了杯水,“我这不是没怪你嘛。我那天见到鸢儿,自己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我的分身呢,也不怪你怀疑我跟她的关系。不过……我可听闻有坊间传言,摄政王殿下对楼相幺女情根深种。你对我献殷勤,不会是因为我跟她长得一般模样吧?啧啧,你看,她姓楼,我也姓楼,指不定我们之间真有什么关系呢。” 萧煜看着楼半夏一脸坏笑的模样,无奈地扶额:“半夏,别开玩笑了。” 楼半夏撇了撇嘴:“还不是你自己要较真儿……” “笃笃笃……”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萧煜和楼半夏对视一眼,萧煜起身开了门,门外是客栈的小二。小二点头哈腰地看着萧煜:“二位公子,与你们一道儿的那位姑娘出了点儿事,请你们出去处理一下。” 楼半夏也走了出来:“出什么事儿了?” “这……二位过去看看就是了。” 萧煜和楼半夏跟着小二到了客栈后院,毕巧被两个修士押着,动弹不得。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坐在椅子上,一个美貌婢女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鼻青脸肿的男人见到楼半夏和萧煜过来,眼珠子动了动:“你们俩就是这个女人的主子?你们家婢女打伤了我,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呸,要不是你非礼我,我能打你吗?一个大男人,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你也好意思说!”毕巧气愤难当。 男人嘲讽一笑:“我非礼你?笑话!我身边的女人哪个不比你好看,我的婢女都长得比你好,我用得着非礼你?” 楼半夏蹙眉,走到毕巧面前:“究竟怎么回事,你不是出来借厨房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毕巧一脸委屈:“我是出来借厨房的呀,可到处找不到掌柜的,小二又做不了主。小二说掌柜的在后院儿呢,我就来后院了。一进来我就看到那口井,就那边那口井,我看到那口井井沿上扒着两只手。我以为有人掉进去了,就想救人,可我走近了一看,那双手又不见了,反而……反而被摸了一把。我一回头,就看到他,所以,所以……” 楼半夏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身看着那男人:“请问这位公子,为什么您会在这种时候,刚巧出现在后院?” 那男人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啊,我祁峰成乃是名门之后,还不至于品行低下到这种地步。” “祁公子不必激动,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先弄清事实真相,才好解决这件事。”萧煜将毕巧从两个修士手中解救了出来,“对了,不是说掌柜的在后院吗,怎么到现在没见着掌柜的?” 毕巧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向将楼半夏和萧煜带来的小二:“对啊,你不是说掌柜的在后院儿吗,他人呢?” 小二嗫濡,说了什么其他人也听不清。 楼半夏走到水井边,弯腰向里看,黑咕隆咚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嗅到淡淡的水腥味。 “掌柜的,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出来?”楼半夏嘴角微微翘起,对着水井内说道。 半晌,水井中传出“咕噜咕噜”的冒泡声,一个矮矮的中年男子从水中冒了出来,扒着井壁爬了上来。若不是在上界,叫人看见了非得以为是闹鬼不可。 “嘿嘿,诸位晚上好呀,这么晚了还没睡呢?是不是小店有哪里招待不周,诸位客官尽管提意见……” 楼半夏冷冷地看着他,掌柜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直到发不出声音。 祁峰成扯开挡住了自己视线的婢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柜瑟缩了一下:“我一直在水井里休息,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自己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吧,就别为难我了。” 楼半夏将掌柜的从井里提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井沿上:“掌柜的好兴致,竟然在水井里休息,就不怕吓到人吗?” “我修习的水系的术法,所以就喜欢在水里呆着。后院不经常有客人来,再者我在水井里面,等闲吓不到人的。”掌柜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今天这是个意外。” “今天这件事,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楼半夏的眼神转到毕巧身上:“毕巧,你给我说实话,你还去过哪里?” 毕巧被楼半夏的语气吓了一跳:“我……我哪儿也没去啊,阿琴你让我下来借厨房,我就下来找掌柜的,然后我就到后院儿来了,哪里都没有去啊。我出来也就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我哪有时间去哪里?” “那你裙子上的水迹是哪里来的?”楼半夏眯着眼,看似在责问毕巧,实际却是抽了掌柜的嘴巴子。 祁峰成也回过味儿来了:“掌柜的,该不会是你对这丫头动手动脚,让我做了你的替罪羔羊吧?” 掌柜的出了一身冷汗,尴尬地笑着:“怎么会呢……” 楼半夏换了个姿势,屁股却依旧墩在井沿:“我们家毕巧没有其他优点,就是诚实。毕巧,你再仔仔细细地说一遍,你到后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我刚进来,就注意到了这口井,看到有一双手扒在井沿上。我以为是有人不小心掉进去了,所以就想把人拉上来。可是我走进井边,那双手就已经不见了。我想低头看看人是不是掉进去了,井里很黑,我为了看清楚几乎半个身子都探进去了。可我什么都还没看见呢,就被摸了。我被吓了一跳,立马回头看,就看到这位祁公子在我身后,就以为是他非礼了我,于是就……就把他给打了。” 楼半夏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这么说来,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毕巧一开始看到的那双手。掌柜的,你一直呆在井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啊?” “没……” “你要是说没有的话,那我只能认为,井里的只有你一个人。” “……”掌柜的干脆不说话了。 楼半夏瞥了掌柜的手一眼:“你的手长得颇有特点啊,又短又粗。毕巧,你过来瞧瞧,是不是这双手?” 掌柜的立马把手藏到了身后:“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她说是就是了吗?万一她说谎呢,这么大的黑锅我可不背。” “毕巧,你过来。”楼半夏向毕巧招了招手,扯起她的外裙,裙子上果然有两块水印,正是一双手的模样。楼半夏将那块布料扯了下来,“掌柜的,把你的手放上去瞧瞧呗,事实真相一目了然。” 掌柜的背着手悄悄往后退,却不期然撞到了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的萧煜身上,被一把抓住,想逃都逃不了。 这下子,连验证手印都没必要了。祁峰成一个眼色,原本押着毕巧的两个修士便将掌柜的给拿下了。掌柜的吓得腿都软了,站都站不住,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算起来也是他倒霉,若是祁峰成没有恰巧经过毕巧身后,没有被毕巧给打了,这哑巴亏毕巧就得吃了。 毕巧上去就踹了掌柜几脚,掌柜的顿时趴在了地上。楼半夏拉住毕巧:“毕巧,算了吧,你就只能打他几下。把他交给祁公子,想必祁公子不会让他好过的。” 祁峰成挥了挥手,让人把掌柜的压了下去,脸色依旧不好:“你们不会以为这样就完了吧,虽然始作俑者是这个老流氓,打人的可是这丫头。” 楼半夏站起身:“那祁公子你想怎么样?” “要她是个男人,我势必是要打回去的。不过她是个姑娘,打女人不是我的风格。我伤得也不重,这样吧,小姑娘来给我认个错,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楼半夏微微一笑:“祁公子是个讲道理的,毕巧,快去给祁公子道个歉,这件事确实是你莽撞了。” “是……”毕巧给祁峰成道了歉,祁峰成果真没有再计较毕巧打了他的事情,气哼哼地走了。 萧煜走到楼半夏身边:“怪不得这家店有空房,原来是因为掌柜的作风不良。” 楼半夏:“算了,今儿也不用做饭了,随便吃点儿吧,明天一早,我们就换家客栈住下。” “这次一定要找一家作风优良的客栈!”毕巧鼓着腮帮子,羞愤难当。 楼半夏笑:“这客栈生意好不好我能看出来,品行好不好,可不容易看出来。” “那就找一家生意好的。” 萧煜:“生意好的都没空房了。” “我不管,反正咱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还能找不出一间空房来?” 楼半夏和萧煜对视一眼,无奈地笑笑。 萧煜:“行了,知道你受委屈了。咱们有钱,过两天拍卖会,你看上什么,咱们就可劲儿地拿钱砸下来给你压压惊。” 毕巧撇嘴:“这种拍卖会,无非是些丹药、宝石、灵兽什么的,我才不稀罕呢。” 他们如今身处的莫言城每个季度都会有一场拍卖会,再过两天便又是拍卖会的日子,楼半夏三人便决定暂且住下,凑个热闹再走。 第二日清早,楼半夏三人便又遇到了祁峰成,看样子,祁峰成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膈应得慌。 祁峰成倒是热情,说他已经找到了一家有空房的客栈,招呼着楼半夏等人一同过去。 “你们放心,我这回可留了个心眼,找的客栈绝对没问题。” 楼半夏:“这样……是不是太麻烦祁公子了?” “唉,不麻烦,我习惯多订几个房间。”祁峰成潇洒地扇着折扇,“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虽然昨晚咱们之间有点误会,不过这也是咱们的缘分嘛。” 楼半夏莞尔:“祁公子豁达,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祁峰成:“还不知几位尊姓大名?” 楼半夏三人各自做了自我介绍,几人这就算是交了朋友了。 祁峰成思索了半晌,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几个人:“你们是来莫言城参加拍卖会的?” “哦,我们本只是经过此处,刚好拍卖会就在这几天,便想着也凑个热闹。”楼半夏解释道。 祁峰成晃了晃脑袋:“这次的拍卖会没什么爆点,只有压轴的那件神秘拍卖品像是有点儿意思。但也说不好是不是拍卖场故意做噱头,以前他们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 萧煜:“祁公子似乎对拍卖会很了解。” “我们祁家的主家就在临城,每年拍卖会我都会过来凑热闹,当然对这拍卖会的事情知道得不少。”祁峰成似乎有些得意。 “那我们这几天可就要仰仗着祁公子多多提醒了。” “好说,好说。” 说话间,几人便已经走到了祁峰成新找的客栈门口。客栈人来人往,热闹熙攘,生意十分好,看得毕巧眉开眼笑。 “哟,楼修士,这么巧,咱们又遇见了。” 众人一回头,便瞧见了被风筝推过来的卢倾寒,身后还跟着脸色不佳的鸢儿和另外一个黑衣女子。 看到和楼半夏长得一般沐延的鸢儿,祁峰成揉了揉眼睛:“楼公子,我不是眼花了吧?” 楼半夏见到卢倾寒,心情算不上美妙。不过卢倾寒都主动打招呼了,她也不好扫了人家的面子:“卢先生,这是想好要怎么补偿我们家毕巧的精神损失了?” 卢倾寒脸色一僵,一时脑子没绕过弯儿来,竟是没能明白楼半夏在说什么:“楼修士何出此言啊?” ------题外话------ 今天又有考试…… 第十二章:轻描淡写的坦白 楼半夏手臂搭在毕巧的肩上:“怎么着,卢先生还想翻脸不认人啊。当初一言不合把我们家毕巧打晕了,那现场可是在拼命啊,活下来都是她命好。卢先生,您觉得您不给个交代说得过去吗?” 卢倾寒邪笑:“好啊,你说,我该如何补偿她?” “这样吧,过两天的拍卖会,到时候毕巧看上什么,你都拍下来给她,这件事咱们就过去了。” “行。”卢倾寒一口答应。 等入住了,楼半夏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祁峰成会“习惯性”多订几间房间。就在几个时辰之后,几只莺莺燕燕进了客栈,接二连三全都进了祁峰成的房间。 毕巧听到动静开门一看,不由得一惊:“祁峰成这是要在这里开后宫吗?” 楼半夏探着脑袋看了看:“啧啧,他倒是有兴致,有体力,这么多女人,可不好应付。” 萧煜轻咳两声:“我体力也挺好的。” “……你现在可以闭嘴。”楼半夏转向毕巧,“把门关上吧,免得被人家发现了,容易尴尬。” 然而,门被关上没多久,便有人来敲门了。毕巧开门,便见到一脸苍白的鸢儿,瞳孔骤缩:“你怎么……” “毕巧!”楼半夏警告地开口,阻断了毕巧未及说出口的话。 鸢儿微微低着头,眼神落在地面上,面无表情:“萧煜,咱们的帐,是不是该清一清了?” 楼半夏按住萧煜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你是……天烬前丞相之女是吧?” “你又是谁,这是我和萧煜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 楼半夏轻蔑一笑:“楼小姐,哦不,鸢儿姑娘,麻烦你先认清形式,现在,你才是外人。唔,你跑出来找我们,卢倾寒知道吗?”她这是在提醒鸢儿,她的身份今非昔比,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当初萧煜灭了楼家满门的确是有些冲动,但换作是她自己,若是站在萧煜的立场上,知道楼家在未来会通敌叛国,危及天烬国运,她也会和萧煜做同样的事情。 所以,也只能对不起这位曾经的千金小姐了,谁叫她护短呢? 鸢儿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目光灼灼地看着楼半夏,半晌,蓦地笑了出来,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楼修士,枉你这么护着他。你也不想想,他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还不是因为这张脸吗?当年,我还住在摄政王府的时候,坊间便有传言,他对我心思不纯。那时候我还不信,直到见了你,我才信了。” “啧啧,我见过自命不凡的,没见过你这么把自己当回事的。”楼半夏被气笑了,“鸢儿姑娘,我可不是你们这种在后宅深院中养出来的女人,别拿那一套来对付我。我向来不喜欢通过别人来了解自己身边的人,我自己有眼睛,有耳朵,我看得见也听得见。恕我直言,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行了,你也别杵在我们房门口了,我们可没那么熟。要谈什么事情,请叫你们家主子自己来。毕巧,关门。” 毕巧咬了咬唇,神色复杂地看了鸢儿一眼,还是听了楼半夏的话,将门关上了。 “阿琴,我们这么对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楼半夏掩唇打了个呵欠:“这样就过分了?要不是她自不量力过来挑衅,我也犯不着这么奚落她。毕巧,我知道你念旧情,但你要知道,我们总是有各自的立场,若是两边倒了,那就是墙头草。” 萧煜:“我以为她早已死在了山崖之下,没想到,竟然是来了上界。” “这就是缘法,遇上卢倾寒,是她的命,但祸福难料。卢倾寒这个人我看不透,他在我心里的危险程度,堪比南莲。不过,他应该比南莲要正常一点。冲撞了他没关系,千万不要将他彻底得罪了。” “说道南莲,他现在在哪里?”萧煜突然问起。 楼半夏深吸一口气:“他大概跟龙脩臭味相投,赖在魔界不回来了。反正我到上界来这么久,没得到他的一点消息。目前的情况对我而言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却没个人能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萧煜搭上她的手:“半夏,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至少在遇上事情的时候,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楼半夏扯了扯嘴角:“怎么,怕我连累你?” “我不怕你连累我,我只怕自己会连累你。”萧煜眼神闪烁,“如果你要我陪你下地狱,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随你去,但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让你陷入更加艰难的境地。” 楼半夏托腮:“你要想随我下地狱,恐怕还没机会。我呢,原本就是从冥界爬上来的。因为一时冲动,我违背了冥王的命令,抛下了手中的职务跑来了这里。所以,冥界的人若是发现了我的踪迹,我肯定就得被带回去了。我到上界来,便是因为冥王的人有可能会发现我已经到了此方世界,呆在下界更容易暴露我的踪迹。” 萧煜久久没有说话,楼半夏耸了耸肩:“我的来历就是这样,谈不上复杂,也不算简单,被吓到了吗?” “没有,”萧煜敛眸,“我只是在想,我究竟何德何能,今生有此荣幸遇到你。” 毕巧夸张地搓了搓手臂:“你们俩继续你侬我侬吧,我都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了,我得出去缓缓。” 楼半夏:“回来的时候顺便炒几个菜。” “知道了!” * 拍卖会开始前夕,城内各大客栈都已经爆满,据说附近的城镇的客栈和民居都已经被前来参加拍卖会的修士给占满了。当然他们不都是为了拍下什么东西,更多的人是冲着非官方的小型私人拍卖会来的。在这些非官方的拍卖会上,虽然不太可能出现什么宝贝,但对一些人而言也是值得一看的。 在傍晚时分,客栈的小二便给每个客房都送了一本拍卖手册,上面陈列有此次拍卖会的所有拍卖品,除了压轴的。 楼半夏颇有兴致地拉着毕巧一起看:“你瞧瞧有哪些喜欢的,反正不花咱的钱,尽管挑。” 毕巧眨了眨眼睛:“阿琴,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这本来就是他该对你作出的补偿。这是卢倾寒跟南莲的共同点,不要跟他客气,你跟他客客气气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戳到他的神经了惹着他了。只要掌握好尺度,不用太客气,反而是顺了脾气。” “真的吗?”毕巧很怀疑。 萧煜:“我总觉得,卢倾寒似乎是在故意接近我们。” 楼半夏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的确是在故意接近我们,而且你没发现吗,鸢儿明明身负重伤,他身边的侍女也不只有鸢儿和风筝,但他却偏偏让鸢儿出现在人前。” “你是说,他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虽然这么说可能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但我就是这么觉得的。”楼半夏身体后靠,倚在椅背上,慵懒如猫,“出于某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卢倾寒利用鸢儿引起我们的注意。借着这次拍卖会,我们也可以试探试探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毕巧:“这倒也是。” 第二日清早,楼半夏一行三人在大堂中吃早饭的时候,便遇上了先后出来的祁峰成和卢倾寒。这一次,鸢儿倒是没有出现在卢倾寒身边,不知是去养伤去了,还是被卢倾寒嫌弃了。 “楼公子,萧公子,毕巧姑娘,起得够早啊。”祁峰成打着呵欠坐在隔壁的桌边,一脸肾虚的模样。 卢倾寒在风筝的搀扶下在另外一边坐下:“美人虽好,祁公子也要注意节制才是。” 祁峰成又是一个呵欠:“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楼半夏三人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般,神色自如地继续吃饭。因为脖子上的纱布被拆掉,脖子上的伤口蹭在衣领上有些难受,楼半夏时不时地去扯自己的衣领。萧煜将她的左手抓住,她也要用右手去扯。 “我就说让你穿一件低领的衣服,你偏不信。现在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回去换一件?”萧煜嗔怪。 楼半夏蹙了蹙眉:“不用。”穿高领是难受了点儿,扯扯也就算了,穿低领难免露出一些不该露出的痕迹,少不得要被笑话。 祁峰成像是才发现楼半夏脖子上有伤一般,很是大惊小怪:“楼公子,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够危险的。” “我之前进了一次魔兽森林,被里面的魔兽伤到的,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妨事。” 卢倾寒抬手扶额:“瞧我这脑子,风筝,我先前让你准备的药呢,快给楼修士送去。” 风筝在他身后敛下眼睑,他们家这位主子啊,那才是真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极为考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人的反应力,有的时候她都十分嫌弃他。但是她只是个奴婢,还能怎样呢,当然是原谅他了。 风筝从袖袋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送到了楼半夏面前。纯黑色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只在盒盖上画着一只金色的孔雀。 “这是我在孔雀一族族地做客的时候得到的膏药,孔雀一族最是爱美,见不得自己身上有伤疤,这膏药对皮肉之伤有奇效,楼修士不妨试试。” 楼半夏揭开盒盖,盒内是浅绿色的透明膏体,散发着草药的清香。对着卢倾寒浅浅一笑,楼半夏颔首道谢:“这么好的东西,卢先生真是慷慨,楼某却之不恭。”手指挑起些许膏药涂抹在脖子上伤口,药膏清清凉凉,有效地缓解了伤口愈合时的痒痛。 萧煜薄唇紧抿,状似轻松实际却十分紧张地看着楼半夏。他很清楚,在下界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的摄政王,在上界,他什么都不是。 那淡绿色的膏药在楼半夏的脖子上逐渐变得完全透明,原本纠结着愈合的伤口也逐渐恢复了平整的模样,不仔细看几乎已经看不出来。萧煜一直盯着楼半夏的脸色,看她直到将膏药收起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悄然松了口气。 “这位……萧公子看上去很紧张啊,莫不是怕我在膏药上做了什么手脚?”卢倾寒挑眉看着萧煜。 萧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关心则乱,萧某修为浅薄,尚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卢先生见笑。” 祁峰成开口:“唉,谁说修行之人就得喜怒不形于色,若是每个人成天都是一副表情,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不过,卢先生竟然能拿到凤凰族的东西,令人羡慕。”孔雀一族乃凤凰族旁系,向来骄傲,自恃矜贵,鲜少与外族人结交,遑论请外族人到族地做客。 “各人有各人的命,每个人身上都有让别人羡慕的东西,也都有羡慕别人的地方。就像你羡慕我能进入孔雀族族地,我也羡慕你能够恣意快活。” 祁峰成不可置否地点头:“这倒也是。拍卖会就要开始了,我们一同前往会场如何?” “有何不可?” 拍卖会会场是城内最大的一座酒楼,为期三日的拍卖会期间,酒楼会严格限制人员出入。没有请柬的人要进入会场,必须先押一百块上品灵石作为保证金。 祁峰成和卢倾寒都有请柬,楼半夏三人自然是没有请柬的,三百块上品灵石押出去,毕巧有些肉痛,楼半夏和萧煜却都没有什么反应。楼半夏是知道自己有钱,萧煜也是知道楼半夏有钱……总之一句话,有钱任性。 酒楼内部已经被重新布置过,一共五层楼,除了五楼的包厢大门紧闭,所有的房间们都打开着,桌椅围成圈状,包围着拍卖台。拍卖台上目前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木块,十分简陋,甚至是寒酸。 但识货的人能够看得出,那桌子、木块皆非凡品,仅仅那小小的巴掌大小的长条形木块,虽未有雕镂,却价值不菲,没有一千块上品灵石,绝对拿不下来。 托了卢倾寒的福,楼半夏一行人和祁峰成得以进入四楼的包厢。 ------题外话------ 开心,赶出来了……差点以为不能及时传上来了,夸我!= ̄w ̄= 第十三章:银鲛人 祁峰成啧啧赞叹:“都说在这里,是一楼的凑热闹,二楼的钱不少,三楼的人脉好,四楼的地位高,五楼的惹不起。我在这儿混了这么多年也就能上到三楼,还从来没来过四楼呢。” 萧煜四处看了看:“可是,在这里如何能看清下面的情况?” “你看地上。”楼半夏用脚尖点了点地面,“铺陈地面的不是一般的砖石,而是含有稀薄灵气的灵晶石,拍卖台周围设有连接结界与这些灵晶石相连接。只需要一点点的灵力,灵晶石就可以变成观物镜,让包厢里的人看到拍卖台的情况。” 这种布置,就跟装了监视器一般,他们脚下的灵晶石地面就相当于一个显示屏。很先进的想法,很精妙的布置。 辰时正,钟声长鸣,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走上拍卖台,半眯的眼睛扫过全场:“感谢诸位修士前来捧场,小老儿宋邱,担任此次拍卖会的司仪。我们拍卖场的规矩,诸位想必都已经了解了,小老儿不喜欢啰嗦,便不多加赘述。现在,我们便开始拍卖第一件拍卖品——五彩琉璃瓶……” 前面的几件拍卖品都没有太大的可看性,报价的人也不是很多,价格自然也没有被抬得很高。 “这些拍卖品都是什么人提供的?”毕巧好奇地问道。 祁峰成搓着自己的下巴回答:“这里面有些是缺钱的人送来拍卖的,拍卖场将这些东西拍卖出去,从得到的钱中抽成;有些是黑市或者雇佣兵手上得到的。拍卖会幕后的老板是个聪明人,他几乎会把所有引人觊觎的宝贝拿出来拍卖,而不是留在自己手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萧煜补充,“能够做出这种决定,这位老板也是个狠心又果决的人物,有些宝物是无价的,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还有什么能够让他沦陷?” 祁峰成:“没错。而且,这位老板通过拍卖会的方式经营出了可怕的庞大人脉,不是没有人想要对他做些什么,但动手之前,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应付老板的人脉。” 楼半夏抿了口茶:“拍卖会举办到今天,就没有出过什么事?” “在最开始的时候当然会有人闹事,不过老板既然敢办拍卖会,当然会有准备。每次拍卖会的司仪都是元婴期甚至化神期的高手,闹事的人基本都过不了他们这一关。到现在,想闹事是越来越难了,且不论司仪,便是在场的客人,都足以让闹事的人喝一壶,更何况,还有五楼的那些人呢,惹不起啊。” 卢倾寒晃了晃腿:“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没有足够强大的底气,千万不要乱出头。”说话间,他的眼神扫过楼半夏身上,似乎意有所指。 楼半夏掀起眼帘:“可若是我低调行事不出头,别人却来欺我,又当如何?” “你可以替自己增添底气踩回去,比如说,抱个大腿。” “我是觉得可以抱个大腿,可是南莲那家伙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浪呢。”楼半夏撇嘴,状似无意地提起南莲。 卢倾寒晃腿的动作停了下来:“你认识南莲?” “如果我们说的人不是同名的话,那就是了。”楼半夏弯起嘴角,“怎么,卢先生跟南莲也很熟?” 卢倾寒还没回答,祁峰成先扑了上来:“天呐,我的楼公子啊,你竟然跟南莲先生认识啊!据说南莲先生很难结交的,你是怎么勾搭上他的?还是说他喜欢好看的,我这样的行吗?” 毕巧抽搐着嘴角将祁峰成扯开:“你冷静点,南莲那个神经病有什么好结交的?” “我不许你这么说!”祁峰成掐住毕巧的肩膀,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南莲先生,就是我心中的圣光,他就是那生于瑶池中的一株白莲,清高、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污浊尘世中独善其身……” 毕巧眨了眨眼睛,看向楼半夏:“他说的,真的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南莲?” “我想,应该是的。”楼半夏并不意外。 萧煜将毕巧从祁峰成手中解救了出来,掰着他的肩膀让他面对翘着二郎腿的卢倾寒:“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卢先生啊。”祁峰成乖乖地回答。 萧煜:“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所了解的卢先生是什么样子的?” 祁峰成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有些畏畏缩缩的模样。显然,在他的了解中,卢倾寒并不是什么好人。 萧煜:“好,我也不为难你,你的意思我们都已经明白了。但你现在看到的卢先生,是不是跟传言中毫无二致呢?” 祁峰成眼神飘忽:“挺……挺符合的。” 萧煜:“……”小伙子,你这样很容易没朋友的。 “卢先生并不像传言中那样阴沉不可接近吧,”楼半夏开口救场,“至少在我看来,卢先生也算是一个正常的修士,只是性格比较特别而已。” 卢倾寒:“不不不,楼修士你过奖了,我其实比南莲好不到哪里去。” “这么说来,你也喜欢被捅刀子?”毕巧脱口而出,外面喊价声高低起伏,包厢内一片寂静。 “捅……刀子?”祁峰成回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毕巧,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锈钝,反应不过来。 毕巧知道自己说得有点多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求助地看着楼半夏和萧煜。 萧煜右手握拳挡在自己唇前咳嗽了两声:“南莲先生的个人喜好,咱们还是不要过多谈论了。嗯,大家各自明白就好。” 楼半夏坐回椅子上:“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说了,我怕南莲会追杀我们。还是继续看拍卖吧,毕巧,你不是也挑了几个小东西吗?” “啊,对,划气丹就是下一个拍品。”毕巧立即顺着楼半夏的话头接了下来。 楼半夏眨眼:“你别跟我说,这可是卢先生给你的补偿。” 卢倾寒挑唇:“这是自然。” 正在拍卖的是筑基丹,楼半夏觑了萧煜一眼:“阿煜啊,还好你终于筑基了,要不然我都想给你把筑基丹拍了。” 萧煜:“那你真是得谢谢我,给你省了一笔灵石。” 说来也是奇怪,萧煜体内蕴藏着巨大的灵力,按理来说修为应该突飞猛进才是。可他明明修炼得挺顺利,却偏偏进展缓慢,楼半夏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化气丹被送上拍卖台,卢倾寒并不急着喊价,而是等价格被抬上去之后才开始喊价。楼半夏也发现,低层楼的人一般不会跟高层人竞价,就好像知道自己肯定争不过一般,这大概也算是某种潜规则了。 几轮竞价过后,卢倾寒以五百块上品灵石的价格将化气丹拿下,很快便有身姿婀娜的美貌女子将化气丹送到了包厢。 接下来几轮没有楼半夏等人感兴趣的拍品,几人便不曾过多关注。突然,包厢外爆发出混乱的嘈杂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观物镜中,一个被深蓝色稠布笼罩的方形物体被搬上了拍卖台。这个东西,并没有在先前的拍卖手册中出现。也便是说,这是零时加上的。第一天的拍品只剩下最后的压轴没有出现,原本应该是一枚珍贵的麒麟角,如今这神神秘秘的东西一出现,麒麟角今日还能不能出来就不一定了。 麒麟角十分珍贵且难得,却是对修士极为有用的东西。以麒麟角炼器,可让法器品阶大大提高。若是能将麒麟角炼成丹药,更是大补。有很多修士便是冲着麒麟角来的,此时难免骚动。 毕巧:“拍品也能随便换的吗?”若是如此,只能说拍卖场店大欺客了。 祁峰成皱着眉头看着观物镜中的景象:“我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果然,看到现场的混乱,司仪抬起了手中的木块砸在桌面上,一时间,地面都震颤了起来:“诸位修士稍安勿躁,麒麟角还是拍品,只是要明日再拍卖,今日的压轴,便是这件拍品。” 得到确切的消息,嘈杂的议论声逐渐小了下去。虽然还有些人心有不满,也只是自己在心里嘀咕几句,不敢喧之于口。 司仪见众人安静下来,走到被运上来的拍品钱,伸手揭开绸布。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楼半夏等人,都被骤然出现在面前的景象惊到了。绸布之下,乃是一个琉璃箱,足有人高。琉璃箱一半装着水,一个妖异美貌的女人从水中露出半个身子,眼神迷茫而惶恐。而她沉浸在水下的身体,却是鱼尾的模样,银白色的鳞片分外闪目。 “鲛人……”祁峰成低声呢喃。 司仪用木块敲了敲桌子:“今天的压轴拍品,就是鲛人之海的银鲛人。银鲛人性情温顺,擅歌,能织海水为绡,泣清泪为珍珠。鲛人之鳞能御火,鲛人之心可炼丹,鲛人之油一滴可燃数年……” 楼半夏看着琉璃箱中瑟瑟发抖的银鲛人,眉头不由得蹙起:“银鲛人虽然性情温顺,但鲛人是群居,要活捉一个银鲛人并不容易。” 卢倾寒挪了挪屁股:“前段时间,鲛人之海的银鲛人与黑鲛人之间发生了一场战役,这只银鲛人看上去尚且处于幼年期,应该是被人趁虚而入劫出来的。” 楼半夏:“黑鲛人和银鲛人怎么会突然打起来?” “黑鲛人霸道凶残,银鲛人温良却骄傲,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多有争斗之事,只是这一次闹得比较大了而已。”卢倾寒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这就跟国家、门派之间的战争一样,只要触及了利益,就免不了打上一场。” 卢倾寒给他们解释的功夫,叫价已经飙到了十万块上品灵石,一楼二楼的客人都已经撤出了竞价,五楼也已经有人开始出价。只是五楼出价的人涨价并不多,仿佛并不是特别想要的样子,所以三、四楼还有人在与之竞价。 鲛人可谓全身都是宝,并且脸美身姿妙,便是养在身边做个宠物也是赏心悦目。 叫价到了四十万块上品灵石的时候,三楼的人不再叫价,五楼又有一位客人开始参与竞价,四楼仅剩的两个叫价者似乎有些犹豫。 “七十万上品灵石。”卢倾寒摇了摇桌边的铃铛。 司仪精准地看了过来:“四楼竹居卢公子叫价七十万上品灵石。” 祁峰成:“卢先生,你对这只银鲛人也有兴趣?”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都已经出价了。” 毕巧:“那你为什么刚才不出声,现在才出价?” 卢倾寒单手撑着脑袋:“我一开始对她没什么兴趣,刚刚突然对她感兴趣了。” 楼半夏歪着头看他:“你是对这只银鲛人感兴趣,还是对五楼出价的人感兴趣?” “都感兴趣。”卢倾寒抿唇轻笑。 接下来,卢倾寒又喊了两次价,将价格抬到了一百六十万块上品灵石。五楼一开始出价的人像是明白卢倾寒和另外一个人杠上了,便也不继续凑这个热闹,不再喊价。于是,只剩下卢倾寒和那个人继续竞价。 即便财大气粗如萧煜、楼半夏,也对卢倾寒这种把灵石当鹅卵石,不,当碎石子的做派震慑到了。卢倾寒到底有多少家底他们不知道,但这种十万上品灵石一叫的气魄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 楼半夏凑到毕巧耳边:“看到了吧,所以不要怕他付不起灵石,看上什么就直接说。” 毕巧:“阿琴你说得很有道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这只银鲛人的身价已经飞升到五百万块上品灵石,整个拍卖场鸦雀无声,只有卢倾寒和另一个人叫价的声音和司仪报价的声音。 终于,在价格将要突破七百万上品灵石的时候,有陌生面孔进入了楼半夏等人所在的包厢。 “我家先生请卢先生上楼一叙。” 卢倾寒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瞧瞧我还坐着轮椅呢,你们家先生一点诚意都没有,要见请他自己下来,我懒得走这一趟。” “这么多年了,小寒你还是这么幼稚。”温柔的女声从转角处传来,片刻后,一个身着蓝色羽衣的蒙面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题外话------ 裸更真的伤不起啊伤不起……心好累,你们都不订阅鼓励我一下吗 第十四章:谁招惹来的火麒麟 卢倾寒在听到女人声音的瞬间调整了自己的姿态,双腿平放,背脊挺直,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 “欣姨,你也在啊。” 蓝衣女人美目流转:“都说了在外面不要叫我欣姨,平白把我叫老了,我明明正当美貌如花。这几年你都不回家,在外面混得倒是不错。” “都是欣姨……都是蓝欣姑娘教导得好。”被蓝欣瞪了一眼,卢倾寒乖乖地改了称呼。 蓝欣在空座上坐下,一行一动优雅自持,落落大方:“我可不记得教过你把钱当水泼。你是不知道跟你竞价的是你大哥,还是你明知道是你大哥,还是要与他争上一争?” 卢倾寒敛眸:“蓝欣你这不是在说笑吗,我说到底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哪能与有蓝家做后盾的人相争?” 祁峰成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楼半夏三人各自坐着喝茶,并不准备多管闲事。这件事一听就跟大家族内斗有关,外人指手画脚难免遭人嫌弃。 蓝欣长叹一口气:“小寒,我知道这些年来你很不服气。但是你要明白,荀儿继承蓝家是族老们决定的事情,他从来就不想伤害你。你和他之间,总是要有一个人来继承蓝家的。你们是亲兄弟,应该相互体谅、相互扶持才是。” “蓝欣,我说过很多次,我从来就对蓝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对蓝汛继承蓝家更没有任何意见。我离开蓝家,只是因为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你们想太多了。” “好好好,就当是这样,那你现在能跟我去见你大哥了吗?”蓝欣对待卢倾寒,就像对待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卢倾寒敛下眼睑:“我说过,他要见我,就下来,我不会上去的。” 在蓝欣牵绊住卢倾寒的时候,银鲛人已经被蓝汛以六百七十万块上品灵石的价格拍下。 楼半夏一边喝着茶,心中也不由得为卢倾寒鞠了一把辛酸泪。单从他和蓝欣的对话之间便推测出一场亲密兄弟为家产继承权反目成仇的狗血虐心大戏,无疑,卢倾寒还是落败的那一方。捧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家族,开始四处漂泊的生活,用阴沉来掩饰自己的落寞,用狠辣的手段保护自己脆弱的内心…… 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节抛出去,楼半夏撇了撇嘴。 萧煜看到楼半夏的动作,轻声问:“怎么了?” “想到之前看过的话本子里乱七八糟的情节了,”楼半夏简单带过,“压轴拍品已经被拍下,今天接下来没有什么了,咱们是不是也该退场了?” 卢倾寒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他们这些外人还是早早地走了比较好。他们赖在这里,实在是太打扰人家处理家事了。 祁峰成倒是看戏看得目不转睛,有些不愿离开的样子,却还是被萧煜揽着肩硬生生推出了酒楼。 直到出了酒楼的门,祁峰成才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我的亲娘啊,卢先生竟然是蓝家的人!唉,不对啊,那他怎么不姓蓝呢?” 毕巧:“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知道。” “那你说是为什么。” “卢倾寒因为他大哥继承了蓝家而伤心离开了家族,便不愿再为家族所累,改换姓名,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人生。” 楼半夏:“毕巧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还是不要多加议论了。” 祁峰成一脸纠结:“楼公子,萧公子,你们都不觉得好奇吗?现在我心里就跟有几百根羽毛在挠一样,恨不得伸手进去挠一挠,真是好奇的很啊!” 萧煜:“他们现在就在里面,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吧,恕不奉陪。” 楼半夏等人提脚就走,祁峰成回头看了几眼,还是跟了上去。 萧煜:“半夏,你似乎轻松了一些?” “因为我知道了,卢倾寒和南莲是不一样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发现南莲的弱点,他几乎是真的无求无欲,随心随性。但是卢倾寒不一样,他还是有情感的,也就是说,他还算是一个人。只要是人,那就有弱点,就不是不可战胜的。” 祁峰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可是我看卢先生对蓝家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情……” “感情的范围是十分宽泛的,我能看出卢倾寒的确对蓝家没什么企图,也没有留恋、怀念,但他对蓝家、对蓝家的人似乎有种厌烦的情绪,就好像……不堪其扰。如果是南莲被人如此纠缠,大概他会让纠缠他的人再也没有能力纠缠他。事实上,卢倾寒与蓝家的纠缠,便是他与南莲最大的区别。” 南莲是个真正的独行者,他可能会在某个地方暂且停留,与某个人或某些人有短暂的交集,但他一直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路上,仿佛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并肩而行。 楼半夏知道,她是被南莲选中的人,或者说是被命运、被天道选中的人。她和南莲之间并不是“朋友”这般对等的机会,她几乎是被南莲操纵着。楼半夏隐约感觉到,南莲不属于人界,他应该来自天界。 “着火了!” 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人的惊呼,楼半夏等人齐齐望去,发现正是他们暂住的客栈的方向。那边已经有几个御剑飞行的修士正常尝试救火,一个个法诀砸入火中却一点作用都没有,火势愈演愈烈。 楼半夏蓦地想起在下界与萧煜踏雪寻梅的那一场毫无缘由的大火:“阿煜,梅林那场火的原因查到了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似乎便与火有着特殊的羁绊。 萧煜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到我离开下界的时候,一点线索都没有,连起火点都没有找到,就好像整个梅林在一瞬间同时燃烧了起来一般。” 楼半夏三人习惯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留在客栈里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祁峰成却是紧张了起来,他的那群莺莺燕燕可都在客栈等他呢。 祁峰成匆匆与楼半夏三人告了罪,便飞驰而去,拯救他的美人儿们去了。 楼半夏定定地看着如同嚣张的怪物一般的火焰,瞳色逐渐与之同化。萧煜心中一突,心跳陡然加快,下意识捂住了楼半夏的眼睛:“火有什么好看的,不如看我。” 平复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冲动,楼半夏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你捂着我的眼睛,我就是想看你,也看不到啊。” 毕巧对楼半夏的异状毫无察觉,她忽然想起从早晨便没有出现的鸢儿。鸢儿是跟着卢倾寒入住客栈的,她今天没有跟着卢倾寒,很有可能便是留在了客栈…… “阿琴,我去帮忙救火。”毕巧交代了一声,也不等楼半夏的反应便飞身而出,加入了救火的修士之中。再怎么说,楼家对她有恩,她对楼家有情,如今鸢儿被困火海,她无法视而不见。 萧煜转过楼半夏的身体,让她背对着火光:“我都饿了,客栈着火肯定是吃不了饭了,咱们另外找家饭馆填饱肚子如何?”楼半夏自然不会不答应。 然而,如果她知道在萧煜随意找的饭馆里会遇到蓝欣,估计她会直接提议去野外吃烧烤。但,后悔莫及,在他们扭头离开之前,蓝欣已经看到了他们。 “两位公子,这么巧,又遇见了。”虽然蒙着面,蓝欣一双眼睛却表现出笑意。 从一开始,楼半夏就不是很喜欢蓝欣,即使在某些方面,她欣赏她,但内心的感觉并不会因为欣赏而改变。不过,人家也没有招惹她,楼半夏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更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楼半夏微微一笑,与蓝欣寒暄:“蓝欣姑娘。” “蓝欣,你认识他们?”蓝欣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眉眼间与卢倾寒有些相似,应该就是卢倾寒的大哥——蓝汛了。 蓝汛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青年人,他的眼睛里还有光。若是蓝汛和卢倾寒站在一起,让不知情的人来猜,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卢倾寒才是当家的。作为一个家族的当权人,蓝汛给人的感觉太过稚嫩。是他刻意的伪装,方便扮猪吃虎,还是被保护得太好,只是一个傀儡? 蓝欣:“方才这两位公子与小寒在一起,应该是小寒的朋友。” 蓝汛看着他们的目光顿时亲近了许多:“既然是小寒的朋友,不如一起坐下吃顿饭。今日饭馆的客人似乎特别多,位置有些不够用呢。” 虽然蓝汛热情邀请,萧煜和楼半夏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他们和卢倾寒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卢倾寒和蓝欣、蓝汛的关系究竟如何还未可知,他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 这顿饭他们还是没能吃成,火势并没有因为越来越多的修士加入救火的队伍而减小,相反地,大火仿佛吸取了这些人的力量,燃烧得越发嚣张,甚至蔓延到了楼半夏和萧煜吃饭的饭馆,饭馆内的客人不得不立即离开。 走出饭馆,火光已经蔓延了半条街,没有谁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的火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哪个该死的火系修士故意放火!” “这火怎么扑不灭呀!” 眼见着一群人用引水诀试图扑灭大火,楼半夏无语凝噎——明明都已经知道引水诀没有用了,为什么还要继续白费力气? 萧煜拉着楼半夏后退:“这火看起来和我们平时见到的火不太一样。” “当然不一样,”蓝汛突然擦过他们身边,往靠近大火的方向走去,“这不是寻常的火,是三昧真火!” 蓝汛祭出长剑,没有像其他修士一样飞起,而是就站在地面上,挥动银白色的长剑。他动作太快,长剑在空中划出虚影,凌厉的剑气在火光中劈出一条小路来,暴露出一个还在不断吐出火焰的身影。 “火麒麟,是火麒麟!” 火麒麟的身形刚刚从火焰中显露出来,便立即被修士们认了出来。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麒麟啊,那可是神兽啊!如果能抓到…… 蓝汛在自己周身布下防火结界,直接沿着自己劈出的路冲进了火海,蓝欣想拦他已经来不及,只能在原地跺脚。 卢倾寒不知从哪里出现,被风筝推着来到了他们身后:“为什么火麒麟会出现在这里?这次压轴的拍品到底是什么?” 楼半夏和萧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收敛了气息,看来这件事确实不简单。 蓝欣揪着自己的袖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些做什么,当务之急是要阻止这只畜生!” 卢倾寒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意思很明显。蓝欣不把事情说清楚,他是不会动手帮忙的。 “蓝汛有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吗,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烧死在里面?”看着又重新被封住的火路,蓝欣急的几乎维持不住仪态。 卢倾寒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闭上了眼睛。风筝体贴地替他解释:“主子的意思是,他会闭上眼睛,就不是眼睁睁了。” 萧煜低咳一声,险些不合时宜地笑出来。楼半夏挑眉,对卢倾寒刮目相看。 蓝欣已经看不到蓝汛的情况,看周围没有旁人,终于肯说实话:“压轴的拍品,是一颗蛋,有人从熔岩山带回来的。” “这个‘有人’是谁?”卢倾寒睁开眼追问道。 蓝欣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说出了一个名字:“蓝素可。” “呵,”卢倾寒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蓝家突然让那个女人上族谱的原因?真是可笑,可笑之极!熔岩山是什么地方,那是火麒麟的族地!从熔岩山带回来的蛋,你们既然敢留,就早该想到有这一天。连累了无辜之人,你们不觉得羞耻吗?” “蓝寒,你别忘了你也是蓝家人!”蓝欣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声调都拔高了八个度,原本温柔的声线变得刺耳。 ------题外话------ 群里上传了一个龙脩和南莲的番外,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十五章:鲛人的复仇 卢倾寒冷哼:“蓝欣,你大概是忘了,我已经把自己的名字从蓝家族谱上划去了,我现在姓卢。你们蓝家的光,我不沾,你们蓝家做的丢脸事,也请别牵扯到我身上。蓝寒已经死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卢倾寒大呼小叫?” “好……好!”蓝欣指着卢倾寒的手指都在颤抖,全然没有了先前优雅从容的姿态。 风筝突然瞬移到蓝欣面前,抓住她的手指将她的手压了下去:“蓝欣姑娘,用手指指着别人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一点都没有求人办事的样子。” 蓝欣气得浑身发抖:“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话!”说话间,另一只手就要去扇风筝的耳光,却被风筝一把抓住。 “蓝欣姑娘,容我再提醒你一句。我已经不是你们蓝家的下人了,请蓝欣姑娘自重,别给自己跌份。另外,若是蓝欣姑娘还不肯放下身段,蓝汛可能就要撑不住了。” 火势虽然蔓延得慢了一点,但也确实是一直在蔓延,这便代表着被大火淹没的蓝汛并没有如他期待的那般能够阻止火麒麟。火光燎到蓝欣被风吹起的面纱,蓝欣迅速将面纱摘下扔了出去。她的脸颊上有一块梅花一般的疤痕,看样子是烧伤造成的。 “卢先生,蓝欣……求你,救救蓝汛……”说出这句话,蓝欣整个人便如同垮了一般。她知道,从今以后,卢倾寒是真的要和蓝家一刀两断了。 卢倾寒翘起二郎腿:“要我去跟火麒麟拼命,我还没那么蠢。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建议,把那颗蛋还给人家,说不定能减少损失。现在这只火麒麟可已经毁了半条街了,蓝家再财大气粗,恐怕要重建一座城也得伤筋动骨吧。” 蓝欣不敢置信地看着卢倾寒,感觉自己被耍了。搞了半天,就这么一句话?但卢倾寒已经不再看她,她自己不过是个金丹中期的修士,打也打不过,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但为今之计,也只有把蛋还回去了。 在外面因为火麒麟一片混乱的时候,暂时存放麒麟蛋的地库里也不平静。即便地库因为大火的原因如同炼丹炉一般闷热,负责守卫地库的修士也不敢擅自跑路,只能自己运转灵力给自己降温。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警觉地发现了地库中异样的动静。怕是有贼进了地库,其中一个修士打开锁进入了地库之中,另一个人继续在门口守着,防止是调虎离山之计。 进入地库的修士仔细搜寻着动静的来源,最终发现,悉悉索索的动静是从装着压轴拍品的箱子里传出来的。守卫的修士也不知道箱子里的是什么,当下以为是什么原本被弄晕的活物现在醒了。 守卫不敢擅自决定,立即发出传音符通知了拍卖场的老板,请老板定夺。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火麒麟如此卖力地放火,其实是为了给即将孵化的麒麟蛋营造合适的温度环境。麒麟蛋里的小麒麟有了合适的温度,便开始试图破壳而出了,间或有几不可闻的尖细叫声从箱子里传出来。任何人都没有听到小麒麟的声音,但小麒麟的母亲却听到了,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来安抚焦虑恐惧的小麒麟。 骤然听到麒麟的吼声,两个守卫都被吓到了。原本打算悄悄来救儿子的母麒麟知道自己暴露了,一不做二不休,一脚踩晕一个,撞开地库的大门,守着小麒麟破壳。 母麒麟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尾巴上冒出了一簇火苗却不自知。等收到传讯的老板派人过来的时候,整个地库已经化为一片火海,所有还没有进行拍卖的拍品都在里面……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救火呀!能救出一件是一件!” “是!” * 蓝欣看到被火焰吞噬的地库,整颗心都沉了下去,如同最后的希望也被烧成了灰烬。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一只更加巨大的麒麟叼着一团火球从拍卖场的方向腾云而起,发出声声吼叫。还在肆意放火的麒麟听到母麒麟的叫声,终于大发慈悲把遍体鳞伤的蓝汛一脚踹出了火海,带着团团火焰冲出重围,追着母麒麟而去。 火麒麟离开了,也带走了扑不灭的大火,留下了一条半毁的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灾难已经过去的时候,虚空中传出美妙的歌声,每一个音调都带着蛊惑的韵味,仿佛能够将力量和意识从人的身体中抽离,听凭歌声摆布。 楼半夏掐住萧煜的脉门,用自己的灵力维持着他的清醒:“是鲛人。”鲛人的歌声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这也是音攻的一种,对楼半夏的效果不大。楼半夏猜测,应该是火麒麟放的火歪打正着地破开了锁着鲛人的琉璃箱上的封印,鲛人得以逃脱,这大概是要复仇了。 未成年的银鲛人杀伤力不算太大,若是没有能够蛊惑人心的歌声,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修士都能置他于死地。 听到歌声的修士即使知道自己不该沉沦其中,却无法阻止自己。他们的神情变得恍惚,如同受到某种牵引一般,朝着一个方向聚集而去。让楼半夏惊诧的是,不只是她和萧煜没有动,卢倾寒,还有在遍体鳞伤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蓝汛都像是没有受到鲛人的歌声的影响一般。 风筝有一瞬间的恍惚,被卢倾寒踢了一脚才清醒过来。即便如此,也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鲛人的歌声的蛊惑可不是踢一脚就能解除的。 “遭了,毕巧呢?”楼半夏突然想起方才离开他们的毕巧,毕巧修为平平,肯定无法抗住鲛人的引诱。 萧煜握紧了楼半夏的手:“别慌,我们跟上去看看就是了,暂时不会有事的。” 不出楼半夏所料,毕巧此时正与其他被引诱的修士一般,失神地往某个方向走去。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被烧伤的鸢儿也是一样。 楼半夏走在这些人之中,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病毒侵染的丧尸世界,只是这些修士都要比丧尸好看得多,她竟然有些庆幸。风筝推着卢倾寒也顺着人流的方向缓慢地行进着,当他们经过蓝汛身边的时候,卢倾寒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蓝汛,仿佛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即便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人群聚集在一家豪华的客栈前,先前作为拍卖品的美貌银鲛人站在屋顶,鱼尾化为了双腿,双手环抱在胸前。她微微扬起头颅,虔诚地吟唱着奇异的曲调。人们匍匐在脚下的地面上,如同膜拜着他们向往的神。 楼半夏在一截截矮下去的人中迅速搜寻到了毕巧的身影,但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里,他们下跪、叩拜,楼半夏等人在他们之中显得特立独行。萧煜回头看,他们身后依旧不断有人往这里走来。 他们都不知道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当鲛人终于停止歌唱的时候,楼半夏等人都绷紧了神经。她不是打不过鲛人,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即便她杀了鲛人,这些沉浸在鲛人创造的情绪中的修士也很难挣脱出来。唯有让鲛人引导他们,才能保证这些人能够安然无恙地恢复正常。 鲛人垂眼扫了一眼在地上跪成一片的修士们,皎好的面孔毫无表情,看着还站着的数人,长睫掀动,却不说话。 除了楼半夏、萧煜、卢倾寒和风筝,尚有几人能够抵抗住鲛人的蛊惑,笔直地站立着与鲛人对峙。楼半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激怒鲛人,将事情推向更糟糕的地步。思量了一番,楼半夏还是决定先发制人,掌握主动权。 楼半夏刚刚一动,鲛人的眼神便落在了她身上,甚是戒备。楼半夏尽力释放出自己的善意:“你不要紧张,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鲛人身上轻薄的衣衫在风中轻轻浮动,如同海浪一般。即便她不是在唱歌,她的声音也自成曲调,有种独特的韵律,甚是好听。虽然,她说出来的内容并不动听。 楼半夏从袖袋中掏出一枚蓝色带着水波纹的珠子向鲛人抛了过去,鲛人将它接住,露出讶异的神色:“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是鲛人,不能离开海水太久,这个东西能让你好过很多。”楼半夏摊手,“我跟你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想要报仇的心思我很理解,我支持你。你要对那些抓了你的人做什么,我管不着,但这里面有我的人,她可一点儿都没惹到你。” 鲛人敛眸想了想:“是谁?” 楼半夏指向毕巧,鲛人闭了闭眼睛,从口中吐出一个银色的光点。随着鲛人的推动,光点向毕巧的方向飘了过去,然而就在这时,先前在拍卖场的司仪宋邱拦在了毕巧面前,阻止了鲛人对毕巧的动作。 宋邱刚动,其他的几个人也动了起来,瞬息便将鲛人围住了。鲛人将楼半夏扔给她的珠子含入口中,岿然不动。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自己再次沦落到被人关在琉璃箱里拍卖的境地。 楼半夏爆出一句国骂:“阿煜,你守着毕巧,我上去帮她。” “小兄弟,你这是要帮这畜生与我们为敌吗?”宋邱一脸正气,十分愤然的模样。 楼半夏拦在鲛人面前:“我只是想救人,你们这么做,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宋邱蹙眉:“鲛人凶恶,以人为食,是为畜生,跟畜生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你难道就不是畜生吗?” 地面上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宋邱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在问他,一时羞愤,恨恨地看向地面。拖着一身褴褛衣裳和满身鲜血的蓝汛正缓慢地靠近着,说话的正是他。宋邱见是他开的口,一时倒没法怼回去了。 蓝汛是蓝家现在的家主,怼他就相当于跟蓝家撕破脸了。宋邱虽然修为不低,但蓝家这种大家族,是不缺高手的。上界的修士也是需要人脉的,也是要生活的,没有哪个修士敢随随便便得罪一个大家族。 卢倾寒低着头,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来,眼色阴沉得吓人。 蓝汛在卢倾寒前方不远处停下,仰着头看着御剑飞行的宋邱:“你阻止鲛人救人,不顾情势动手,可曾将这些跪在地上的修士们放在眼中?若是小兄弟没有拦着你,你是不是就要不管不顾地把鲛人杀了?那他们该怎么办,永远沉浸在恍惚之中,还是用激烈危险的手段尝试唤醒他们,还是干脆杀了他们帮他们解脱?如此行径,你还不如鲛人姑娘呢!” 宋邱低头看了看密密麻麻跪在地上的修士们,牙根咬得死紧。在他看来,绝对不能让这只鲛人逃走。这只鲛人是他们拍卖会的人从鲛人之海偷猎回来的,若是让她逃回去,银鲛人一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甚至,黑鲛人也不会袖手旁观。毕竟,黑鲛人和银鲛人再有什么矛盾,也终究同属鲛人一族。 若是和鲛人一族对上界发动进攻来比,今天就算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牺牲了,也是值得的。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只鲛人不能放走!” 蓝汛擦了擦脸上的污迹:“宋邱你别忘了,这只鲛人我已经花大价钱买下来了,要怎么处置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要动我的人,也该先经过我同意!” 楼半夏悄悄地往鲛人的方向靠近,鲛人小心地保持着安全距离。即便楼半夏现在看上去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也不能彻底相信她。 “鲛人姑娘,你听我说。”楼半夏没有再靠近鲛人,而是传音过去,“你应该知道,你是肯定打不过这些修士的,其实我修为也不算太高,对上这几个家伙也是够呛。你能不能先躲进我的小世界里,我带你逃出去。” 鲛人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越发怀疑:“我不,进了你的小世界,我还出不出得来还未可知,我不能冒这个险。” ------题外话------ 求订阅呀么么哒~ 第十六章:杀了鸢儿 宋邱和蓝汛争执了几句,仍是坚持不下,气氛一时僵持。卢倾寒抬起头,明媚的太阳照在他身上,他却依旧是给人冰寒彻骨的感觉,仿佛一块千年寒冰。 萧煜站在毕巧身边,正仰头看着楼半夏的情况,背心突然一痛,一柄银白的长剑穿胸而出,快得连血都没有渗出多少。 楼半夏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一股抑制不住的力量一直涌上了脑门儿,她几乎都听到了自己脑海中那根弦断掉的声音,意识陷入疯狂。 宋邱没想到楼半夏会突然动手,当她祭出焦尾琴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危险的降临。等琴音响起之后,便已经来不及了。楼半夏的音攻与鲛人的歌声最大的不同,便是楼半夏并不仅仅依靠声音对人心的影响,她的音攻是真正的杀招。 萧煜身体前倾,让长剑脱出自己的身体,捂着胸口回头。一张脸毁了四分之三的鸢儿举着剑站在他身后,一双大得过分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萧煜的眼睛被血雾笼罩,鸢儿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倏地呕出一口血来,缓缓倒在了地上。她看不到,萧煜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很快便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除了衣服上的两个破洞和星点的血迹。 楼半夏很快解决了宋邱几个修士,绕过鸢儿来到萧煜身边。在她站稳脚步的同时,鸢儿的喉部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很快断了气。 卢倾寒没有去看独自留在屋顶的鲛人,也没有去看被楼半夏从半空踩下来的宋邱等人,只是直直地看着楼半夏和萧煜。从一开始,他把大部分的目光都放在楼半夏身上,很多时候都忽略了楼半夏身边的萧煜。现在,他们站在一起,卢倾寒突然觉得这两个人十分的相似,他们身上有着一样的影子。 蓝汛倒是开心了,跑到宋邱身边拍拍他的脸:“这就是报应呐。”全然是一副年轻气盛的模样。 楼半夏和萧煜逐渐平静下来,楼半夏看萧煜没什么大碍,长舒一口气,回头看了已经断气的鸢儿一眼:“一时手快,把她杀了。” “杀就杀了吧,多年以前,她就该死了。”萧煜浑不在意,他对鸢儿着实没有什么感情,更何况刚才还被鸢儿捅了一剑,不嫌弃她死得太痛快已经是他心宽了。无独有偶,楼半夏也是这么想的。 鲛人看着眼前局势突变,一时有些懵,直到楼半夏喊她才回过神来。 “鲛人姑娘,你可以把抓你的人给杀了,但请你放了其他人。”楼半夏扬声,“这里有不少仙门的修士,也有大家族的子弟,他们要是今天在你手上出了什么事,就像你为自己报仇一样,仙门和这些人背后的家族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到时候,可能就不只是你和把你抓到这里来的人的事情,而是整个上界和鲛人之海的事情了。” 鲛人捋着自己微卷的头发,咬了咬唇。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整个鲛人之海,楼半夏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 “好,我可以放了他们,但是你必须先护送我去最近的海边。”只要到了海里,这些修士想要再拿她怎么样就难了。 楼半夏答应了,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为难的。萧煜要跟着,却被鲛人给拒绝了,她只要楼半夏一个人送她去海边。楼半夏捏了捏萧煜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最近的海边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御器飞行来回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 一直到了海边,鲛人才微微松了口气。回到海水中,鲛人的双腿又变成了漂亮的银色的鱼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潜入水中喝入一口海水,冒出头来吐出一个七彩的泡泡,泡泡中包着一团银色的光点。 “这个你拿回去吧,它们能够让那些人恢复神智。” 腥咸的海风扑在楼半夏脸上,令人神清气爽:“你不对那些抓了你的人做些什么吗?” 鲛人扬起一抹明艳的笑容:“我是很想把他们生吞活吃了,但我也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我如今安然无恙,又何必对他们赶尽杀绝?鲛人一族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不宜再与上界开战,这个委屈,就让我受了吧。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挺伟大的。” “你的确很伟大,”楼半夏也笑,“像我这么睚眦必报的人,是绝对做不到你这么豁达的。” “我叫锦绣,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楼半夏。” “楼半夏,我们会再见的。”锦绣掀起尾巴,溅起一层水幕,将自己向大海深处推远,逐渐消失在楼半夏的视野之中。 太阳还悬在天空,有些猛烈的海风带起阵阵波浪,在日光下波光粼粼。楼半夏目送着锦绣远去,心情随着视野的开阔逐渐沉了下去。她突然想下海去游一游,想要去尝一尝海水的滋味。 但她手中还捧着锦绣留下的泡泡,那是一座城的修士的希望。 罢了,先回去救人要紧,等月黑风高,再带着萧煜一起来游泳,从星星月亮聊到人生理想,岂不美哉? 气泡被戳破,银白色的光点在微风中四散开来,落在匍匐在地面上的人们身上。毕巧手脚一软,险些趴在地上,被楼半夏一把捞住:“小心。” 毕巧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靠在楼半夏身上还有些发抖:“阿琴,吓死我了……”眼角余光看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鸢儿,毕巧的声音戛然而止,哽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鸢儿怎么了?” “她试图杀害萧煜,被我解决了。”楼半夏的声音毫无波澜。 毕巧浑身僵硬,意外地,她竟然没有太难过,甚至都没有之前以为鸢儿被萧煜害死的时候一半难过。她想,人都是会变的,妖也是会变的。她记得渊黎曾经说过,灵师不需要对除了族人之外的任何生灵有任何感情,她曾经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萧煜看向卢倾寒:“卢先生,未经你的同意杀了你的人,真是抱歉了。” 卢倾寒不甚在意的样子:“无妨,不过是个不堪大用的婢女,杀了便杀了。我们也算是共患难过,大家不必如此见外。” 楼半夏和萧煜对卢倾寒如此的大度都有些怀疑,但卢倾寒的表情和眼神都无懈可击,看不出一点口不对心。 “汛儿!”蓝欣刚刚清醒过来,便着急忙慌地寻找蓝汛的身影。蓝汛好像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身负重伤的伤者,颤颤巍巍站都站不住。风筝推着卢倾寒后退几步,嫌弃的意味十分明显。 蓝欣跑到蓝汛身边将他扶住:“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火麒麟是你一个人能降服的吗?” 看着蓝欣担忧的模样,楼半夏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卢倾寒和蓝汛是亲兄弟,卢倾寒叫蓝欣“欣姨”,可是蓝汛对卢倾寒和蓝汛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对蓝汛,蓝欣几乎是操着亲娘的心;而对卢倾寒,蓝欣则要疏离很多。 蓝汛虚弱地靠在蓝汛身上:“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带你来这里!”蓝汛一脸心疼的抚摸着蓝汛身上的伤痕,对卢倾寒视而不见,“下次再要出门,必须带上几个高手,我们蓝家又不是养着他们吃白饭的。” 蓝汛十分乖巧地答应着,被蓝汛扶着往人群外走去。自始至终,蓝汛和蓝欣都没有看卢倾寒,卢倾寒也一直没有任何表情。 祁峰成揉着脑袋从一群求安慰的女人中挣脱出来:“哎哟,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萧煜不着痕迹地改换了自己的位置,拦在祁峰成和楼半夏之间:“没事了,你还是去安抚一下你的红颜知己们吧,她们都望眼欲穿了。” “女人嘛,不能太惯着,否则容易让她们恃宠而骄。”祁峰成仿佛很有经验的样子,“我刚好像看到蓝家主被蓝欣姑娘扶着走了,他受伤了吗?” 楼半夏:“蓝家主不畏艰险大战造成火事的火麒麟,受伤很稀奇吗?” 虽然楼半夏说的是事实,但祁峰成却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似乎,对蓝汛有什么不满。祁峰成是个识趣的人,当下便绕过了蓝汛的话题:“因为大火整条街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客栈是肯定不能住了,诸位有什么安排吗?” 楼半夏等人蹙起了眉头,这的确也是个问题。拍卖会还有两天,他们要是还要留下来就势必要解决住宿的问题。但这场大火毁了好几家客栈,要找到另外的住处并不容易。 萧煜:“总归接下来的拍品也没有我们十分感兴趣的,要不然咱们就算了,乘着天色还不晚启程去下一个城市。” “唉,你们不留下来看看最后的压轴拍品是什么吗?”祁峰成瞪眼。 卢倾寒:“不必了,原本用来压轴的麒麟蛋已经飞走了。” “……”祁峰成哽了一下,“所以这才是起火的真正原因吗?” 楼半夏摸了摸毕巧有些苍白的脸,之前她为了救鸢儿抵抗三昧真火,又被鲛人控制了心智,接着又受到了鸢儿被楼半夏杀死的打击,难免有些虚。 “毕巧,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毕巧摇头:“不必了,我还撑得住。不过,阿琴,我想替鸢儿收了尸。” 萧煜:“鸢儿现在是卢先生的婢女,你要替她收尸,不应该问半夏,而应该去问卢先生。” 卢倾寒:“你们随意。” “毕巧谢过卢先生。”毕巧对卢倾寒福了福身。 祁峰成挠了挠头:“这么说来,你们一会儿就要离开了,要不我请大家吃顿饯行饭吧,毕竟也是朋友一场。” “不必了,”楼半夏拒绝了祁峰成的邀请,“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尽早出发比较好,免得抹黑赶路。” 祁峰成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坚持:“那我也只能祝诸位一路顺风了,日后有缘再见。” 萧煜:“一定。” 一场拍卖会,本该作为惊喜的拍品——银鲛人和麒麟蛋,却带来了意料之外的灾祸。灾祸之后,陆陆续续有不少修士离开了,但拍卖会还是要继续。 “你们觉得,祁峰成这个人怎么样?”楼半夏问萧煜和毕巧。 毕巧心情还是有些失落,提不起精神:“就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公子啊。” 萧煜却不以为然:“祁峰成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是个纨绔子弟,实际上进退有度,善于结交人脉,并非他看上去这般肤浅。” “那蓝汛呢?” 毕巧迷茫,楼半夏和萧煜遇到蓝汛和蓝欣的时候,她已经去找鸢儿了,对这个问题,她无话可说。萧煜沉吟了一声:“从表面上来看,蓝汛虽然是蓝家的当家人,却不谙世事,任性冲动,蓝欣护着他跟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不过他能以一己之力与火麒麟纠缠那么久,并且没有受到鲛人的蛊惑,他的修为肯定不低。至于更多的,很难说。” 蓝汛和祁峰成在他们眼中,身上都是有些疑点的,都有一些“表里不一”。蓝汛若真的只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得和孩子一样的人,蓝家人真的放心让他做蓝家的当家人吗?萧煜对大家族中的弯弯绕绕知道得太多,他明白,一个家族的当权者的重要性。所以他不相信,不相信蓝汛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 紧赶慢赶,三人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下一个城镇。虽然城镇不大,落脚却是没有问题的。但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再次遇到蓝汛和蓝欣。楼半夏三人领了钥匙往客房去的时候,蓝汛和蓝欣一行人进入了客栈。 对此,双方都只能说——孽缘呐。 蓝汛见到楼半夏、萧煜和毕巧倒是很开心地跟他们打招呼,苍白的脸色也掩饰不知他阳光的笑容:“这么巧,我们又遇见了!” 楼半夏额角一跳,在不久之前,卢倾寒也是这么跟她在客栈门前打招呼的。果然是兄弟吗? ------题外话------ 大家都要放假了吧~然而我放完假就要考试,假期泡汤的节奏…… 祝大家假期玩儿得开心,也要多多订阅多多支持雪哟~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章:从星星月亮谈到人生理想 蓝欣对楼半夏等人就没有这么热情了,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楼半夏三人也不是喜欢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也便只是点了点头便径自上楼了。 蓝汛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有些委屈的样子:“他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蓝欣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们是小寒的朋友,小寒对蓝家还是心有芥蒂,他们对你自然热络不起来。这是蓝家和小寒之间的矛盾,他们也不是针对你。” 在蓝欣的安慰之下,蓝汛逐渐恢复了心情。 楼半夏和萧煜站在二楼的拐角处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 * 夜幕降临,不大的城镇陷入沉寂,楼半夏和萧煜却摸出了客栈。 萧煜:“大晚上的,你要带我去哪里?” 楼半夏带着萧煜在夜空中凌空飞行,脚下是快速掠过的风景,她的心情逐渐飞扬起来:“带你去看星星看月亮。” “……”萧煜无言以对,不知道楼半夏突然哪里来的雅兴。其实,有这个时间,他宁愿和她窝在房间里睡觉,星星月亮哪里不能看呢? 但是,当他们到了海边的时候,萧煜突然明白了楼半夏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把他带到这里来看星星看月亮。 夜空下的大海是墨蓝的颜色,涛声阵阵。夜空繁星倒影清清,月色明朗,浪涛波光粼粼却不刺眼,与星空的倒影交相辉映,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海风温柔拂过面庞,楼半夏甩了鞋袜踩上沙滩,跑出去两步才回头看着萧煜,笑颜如花,双目闪闪发光,只叫星子也失色:“阿煜,来一次真正的约会吧。” 萧煜并不知道她口中的“约会”是什么意思,但福至心灵,他明白她的心意。 两个人在沙滩上疯了一整夜,以至于第二日毕巧在他们房间没能找到人,险些以为他们是嫌弃她碍事,抛下她私奔了。 二人回来,少不得受毕巧几句啰嗦,却不甚在意。楼半夏哄了比较几句,将从海里捞上来的几颗海星塞到她手里。 毕巧以为是送她的玩意儿,孰料楼半夏是要吃了它们:“帮我把它们烤了。” “这玩意儿能吃?”毕巧觉得不可思议。 楼半夏拍拍她的肩膀:“只要胆子够大,什么都能吃。” 毕巧刚刚把海星烤完送到房间里,门外突然穿来一阵喧哗之声。他们本不想多管闲事,门却被拍得“叮铃哐啷”乱响。 萧煜开了门,蓝欣怒气冲冲地推开他闯入了屋内:“蓝汛呢?” 楼半夏不紧不慢地嚼完嘴里的海星:“你都不知道蓝汛在哪里,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你找错人了。” “你昨晚出去做什么了?”蓝欣质问楼半夏。 楼半夏嗤笑:“我出去做什么,还要跟你交代吗?你们蓝家,是不是上界所有修士的吃喝拉撒都要管了?” “别给我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们昨晚出去了,今天蓝汛就不见了?” 毕巧恍然:“会不会他自己跑出去玩没有告诉你?我今早也以为他们俩抛下我私奔了呢!” “不可能!”蓝欣拍桌,“汛儿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要出去肯定会跟我们说的。一定是出事了!” 萧煜:“既然你知道是出事了,那就赶紧去找人啊,找我们要什么人。客房就这么大地方,有没有藏人一目了然。” “所以我问你们昨晚去哪里了!”蓝欣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楼半夏托腮:“我明白了,你怀疑是我们对蓝汛图谋不轨,把他给绑架了。蓝欣姑娘,你未免也太高看我们了。你要是愿意跟我们在这儿耗着,我一点意见也没有。不过,我劝你还是让人去其他地方找找。”又咬了一口海星,楼半夏砸了咂嘴,“毕巧,手艺见长啊。”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放,就只是把它放火上架了一会儿。” 蓝欣的胸口激烈地起伏着,被楼半夏和毕巧一点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气得不轻。但她也不敢继续跟他们纠缠,她来找楼半夏也只是自己的猜测,万一她猜错了……她不能冒险,这次是她私自决定把蓝汛带出来,事到如今,她只能通知族里。 若是真的把蓝欣弄丢了,她可能就得以死谢罪了。 蓝欣气冲冲地来,又气冲冲地离开了。毕巧撇嘴:“我不喜欢她。” “我也不喜欢,”楼半夏慢条斯理地吃着海星,“蓝欣这个女人就像是典型的白莲花,根在淤泥里,却把自己打扮成纯白高雅的模样。自恃矜贵,不太把别人放在眼里。不过,她对蓝汛的关心倒是真的。” 萧煜将楼半夏手上剩下的小半只海星咬进嘴里:“这么一说,卢倾寒着实是有点可怜。” “你还记得卢倾寒说过什么吗?” “什么?” 楼半夏捻着手帕:“他说,蓝寒已经死了,他是卢倾寒。”这句话乍一听,是卢倾寒想跟蓝家划清界限,所以改名换姓。但是不是还有另外的可能,他说的话,或许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蓝寒死了,现在活在蓝寒的身体里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人。所以他对蓝家没有什么感情,对蓝汛的生死可以视而不见,对蓝欣的偏心可以毫不在意。 可是,在拍卖场拍卖鲛人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挑衅蓝汛? 萧煜敛眸思索了半晌:“难不成他真的不是蓝寒?” “很有可能。” “蓝家……真乱。” 楼半夏斜觑他一眼:“要说乱,哪个家族能比得上皇族乱?”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们蓝家出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楼半夏将最后一只海星吞入口中,“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蓝欣和蓝汛没有带太多人,只有几个随身伺候的仆婢,想拦他们不太可能。所以说,既然知道自己可能会有危险,就不要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做一些蠢事,该带的人还是要带上,该做的保护措施都做好。否则,出事的时候,只能追悔莫及。 也不知蓝欣是心大还是知道自己的人没用,又或者她是将所有的人都派出去寻找蓝汛的下落了,竟然都没有让人看守住楼半夏三人,让他们畅通无阻地离开了。 不过,楼半夏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走不了太远。蓝家是上界的大家族,家族中养着的高手肯定不会少,蓝欣不会蠢到不通知他们。既然蓝欣对他们有所怀疑,定然会让那些高手来追他们。 所以,楼半夏只当是出城踏青了,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午时,便找了一条河,捞了几尾鱼,在河边生了火烤鱼。果然,不出两个时辰,他们便被蓝家的人追上了。这次拦住他们的是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男人,稳重大气,没有蓝欣的虚伪与尖锐,不会让人感觉到讨厌。 萧煜拦在楼半夏和毕巧面前,戒备地看着男人。 拦住他们的男人并没有直接将他们列入“凶手”,却是恭谦有礼的模样:“吾乃蓝家之人,请诸位且随在下回去,配合吾等找寻家主下落。” 楼半夏走到萧煜身侧:“啧,这才有点大家族的样子。” “呵,蓝欣对家主关心则乱,对诸位多有得罪,还请诸位海涵。在下慕容天海,乃蓝家客卿。”慕容天海拱了拱手,背脊却挺得笔直,有气度,也有风骨。 楼半夏从毕巧手中掏了一颗野果:“好,我们跟你回去。不过,最好不要让我们再见到蓝欣,否则我可能会抑制不住想打人的冲动。虽然男人打女人好像不太有风度,但我这个人,一向我行我素。风度,是给有风度的人的礼遇,对出言不逊、表里不一之人,自然谈不起风度二字。” “哈,这一点我们会尽力办到的。”慕容天海没有直接应下,蓝欣是蓝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他只是蓝家的客卿,总不能对蓝欣下命令,只能是尽力阻拦罢了。 往回走的路上,毕巧还老大不高兴:“我还以为咱们真的可以摆脱他们的纠缠呢。” 楼半夏勾了勾唇角:“我们出来这一遭,只是表明了我们的态度。我从来就没想过真的能一走了之,谁让我们倒霉,昨晚刚好跟他们住一家客栈,晚上还出去了一趟呢?” “晚上出去的是你们,我在房间里睡得好好的。”毕巧鄙夷地看着楼半夏和萧煜,“话说,你们昨晚到底去哪里了?” 萧煜:“去海边看星星看月亮。” “顺手捞了几颗海星加餐。”楼半夏补充。 慕容天海走在他们前方两步,听着楼半夏三人的对话,思绪有些凌乱。他先在有些相信不是他们绑走了蓝汛了,这三个人看上去对蓝家根本没有任何兴趣。而且,他从未听说过有这么几号人物,几个散修,应该还没有胆子挑衅蓝家。 重新回到客栈,客栈已经被蓝家的人重重包围,任何人不得进出。 蓝欣果然没在,楼半夏气顺了一些。 “需要我们做什么?” 慕容天海安排了两个人守在房门前:“蓝欣小姐说过,你们昨晚曾经出去过,请问,你们到底去了哪里?” 萧煜:“我和半夏昨晚去了海边。” “你们两个大男人去海边做什么?” 楼半夏晃了晃脑袋:“两个大男人就不能去海边了?我听说海星烤着吃滋味别致,所以昨晚就跟阿煜去捞海星,顺便谈谈情说说爱,没什么不对吧。” 慕容天海沉默了一瞬,男风之事在上界并不稀奇,但是能这么坦然地说出来的人可不多。他自持见多识广,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几位暂时请先留在客栈中休息,如有问题,在下会来请教。” “慕容先生慢走。” 带慕容天海离开,毕巧问楼半夏:“阿琴,你现在可是男儿之身,不怕被当成异类啊?” “异类?”楼半夏挑眉,“你想多了。上界有很多修为颇高的修士,随着修为的加深,生命的延长,为了维持平衡,修士繁衍后代的能力也会降低,绵延后嗣变得困难。久而久之,修士对后代也就不是那么执着了。既然如此,另一半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在上界,同性之间相爱,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萧煜:“可是,修行之人不都讲究阴阳相和吗?” “除了阴阳相和,还有顺其自然。修行之道很多选择,修行的过程也是不断选择的过程。最好的修行,不是按部就班,而是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条修行之道。” 慕容天海去而复返,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段话,竟觉得颇有开悟之感。 客栈大堂之中,蓝欣面色焦急,见慕容天海下来,便匆忙迎了上去:“慕容先生,方圆百里都已经被找遍了,还是没能找到家主的踪迹。” 慕容天海却似乎并不着急,反而先行问罪:“蓝欣小姐,长老们托在下提醒小姐,既然当初已经做出了选择,如今就该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不能再任由家主任性下去了。” 蓝欣咬唇:“我明白了。” “小姐明白就好。”慕容天海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枚天蓝色的玉牌,玉牌呈菱形,正面以小篆刻写着“蓝”字,这是蓝家的标记。反面,则是一个“汛”字,代表着这是独属于蓝汛的本命玉牌。 本命玉牌与修士息息相关,以神识探入本命玉牌,窥视蕴藏其中的神魂,便可知晓其主当下的情况。 蓝欣松了口气:“原来你已经把汛儿的本命玉牌带出来了,既然如此,也没必要烦劳先生跑一趟把那几个人带回来了。” “蓝欣小姐,”慕容天海面色和善,语气却是严肃,“家主就是家主,小姐逾越了。” 蓝欣敛眸:“我明白了……” 慕容天海:“希望小姐是真的明白了,在下出来之前听长老们说过,若是小姐再有逾矩之举,就要让小姐回族学,重新好好地再学一学蓝家的规矩了。” ------题外话------ 大家都放假了吗,快来看文啵(╯3╰)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章:蓝汛和卢倾寒要死要活的关系 “蓝欣不敢。”蓝欣低下头,眼中闪烁着不甘心的光芒。 二楼的客房中,毕巧百无聊赖地瘫在椅子上看着楼半夏和萧煜下棋:“难道他们一天找不到蓝汛,我们就得呆在这里啊?万一他们要是一直找不到人,我们还永远呆在这里了不成?” 楼半夏看了她一眼:“不会的,蓝家好歹是世家大族,怎么可能没点儿准备。不过,找到是一回事,能不能带回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难道,蓝汛有危险?”萧煜问道。 楼半夏轻笑:“昨晚上虽然我们俩不在,毕巧和蓝欣可就住在蓝汛所住客房的隔壁,只要蓝汛发出一点动静,毕巧和蓝欣都会听到。但是事实上,她们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两种可能,蓝汛是自己走的,或者,蓝汛在某人手下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被带走了。我个人目前偏向于第一种可能,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他悄悄离开是去了哪里?” 萧煜笑:“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说不定到最后,他们还得找我们帮忙。” 此时,楼半夏也不过当自己说了一句玩笑话,却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有了本命玉牌,慕容天海和蓝欣要找到蓝汛的所在并不困难。但慕容天海也同时感知到蓝汛的情况并不太好,他的气息十分混乱,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恶战。 正当慕容天海试图锁定蓝汛所在的位置的时候,却被蓝汛和他的对手发现了,强行将他的神识挡了回来。慕容天海脑海一阵剧痛,许久才恢复。 蓝欣连连追问,慕容天海却只知道蓝汛大致的所在地——海边的断崖。 “他们还说跟他们无关,肯定就是他们把汛……把家主绑了过去!”蓝欣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慕容天海却不以为然:“事情尚未弄清楚,还是不要太过武断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家主。” 留了两个人看住楼半夏三人,慕容天海和蓝欣将其他所有人都派了出去,沿着附近的海岸线进行搜索。果然,一个时辰过后,他们找到了蓝汛。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见到那般的场景。 腥咸的海风带着血腥的味道扑在人的脸上,让人有些许的不适。蓝汛和卢倾寒相对而立,四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卢倾寒的轮椅早已变成了一堆废木头。风筝捂着手臂靠在岩石上,站都站不起来,显然是身负重伤。 蓝汛身着一身黑衣,衣摆上绣着金色的曼陀罗花,眼神阴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妖邪之气,看上去跟卢倾寒越发像了。这是蓝欣和蓝家人都从来没有见过的蓝汛,完全褪去了阳光与纯真,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一夜之间已被墨色浸染。 四周的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身上的衣服右臂袖子上都绣着一朵金色的曼陀罗,很明显,他们都是蓝汛的人。可是,他们不是蓝家的人,怎么会为了蓝汛拼命? 卢倾寒手里握着一条黑色的鞭子,鞭身如同蛇一般扭曲蠕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 “哟,等了你们这么久,终于来了。蓝欣,见到这样的蓝汛,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蓝欣的长发在风中纠缠凌乱,打在她的脸上,生疼。她一直以为她把蓝汛保护得很好,她替他挡去所有的黑暗,一切的坏事都由她来做,留给她的汛儿一个温暖、阳光的世界。可是,眼前的一幕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的以为,就是一场笑话。 蓝汛仿佛不知道蓝家人的到来一般,只看着卢倾寒:“今天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之间必须有一个了结。” “了结什么,你总得跟我说清楚吧?”卢倾寒只觉得可笑,“我都已经把自己从蓝家的族谱上除名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呢?这么多年了,不累吗?” “蓝家没有兄弟,嫡子只能有一个。你和我,只有一个能活下去。今天,要么你死,要么我亡!”蓝汛已经偏执,挥剑而上,银白色的长剑如同一条银龙一般刺向卢倾寒。卢倾寒也不是吃素的,长鞭挥出,比剑更加锋利。 蓝欣逐渐冷静下来,沉着脸看着蓝汛和卢倾寒:“慕容先生,杀了卢倾寒。” 慕容天海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 “我确定。”蓝欣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如同一声叹息。 慕容天海加入战局,卢倾寒的压力陡然增大。风筝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吞下,扔下自己的断剑,以灵气化剑冲了上去。 蓝汛不满地呵斥:“谁让你来的,下去!” 慕容天海耸耸肩,退出战局。蓝汛是家主,蓝欣只是小姐,应该听谁的十分明朗。慕容天海退出了,风筝却像是疯了一般,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伤势,浑身力量暴涨,对蓝汛招招狠戾。 “风筝,你在做什么!”卢倾寒也被风筝吓到了,有一瞬间的分神,让蓝汛找到了空子,长剑破开他周身的禁制想,险险从他腰间擦过。卢倾寒也是个狠角色,空手抓住了蓝汛的剑锋,被他伤到的同时也将蓝汛的动作控制住了。 便在此时,风筝扑了上去,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蓝汛:“主子,你快走,我吃了提元丹。”提元丹能让修士的修为在极短的时间内暴涨,涨到最后,便是爆体而亡。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手段,卢倾寒甚至不知道风筝是什么时候藏了一颗提元丹在身上。 此药,无解,他只能顺着风筝的话,离开。 卢倾寒消失在原地,风筝却如同八爪鱼一般缠着蓝汛,蓝汛想甩都甩不掉。慕容天海和蓝欣不可能对此视而不见,试图将风筝扯开。 爆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卢倾寒在断崖下不远的地方现身,扶着崖壁踉跄了一步,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已经毫无波澜。他知道,风筝死了,从今以后,他将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卢倾寒一走了之,蓝汛的情况却不乐观。即便慕容天海和蓝欣在关键时刻将风筝扒离了蓝汛的身体,但还是被风筝的爆体波及到了。黑色的衣袍看不出血污的痕迹,裸露在外的面庞却难逃一劫,分外可怖。 蓝汛双目紧闭倒在地上,连呼吸起伏都看不到。 蓝欣颤抖着将他扶起,摸到他颈侧仍有脉搏,略松一口气。慕容天海替蓝汛把了脉,神情却不见轻松:“家主伤势严重,经脉受损,刚刚又受到爆体的波及,内脏受到震动,需要即时医治。” “那赶紧传信让旭子书过来呀!” “旭子书去采药了,到哪儿去找他?” 旭子书是蓝家家养的大夫,医术高明,平时都呆在蓝家,但一旦他出门采药,要找到他只能看运气。 蓝欣慌了神:“那也得先找个大夫给家主看看,他的伤势总不能就这么拖着。” 慕容天海取了养元丹送入蓝汛口中:“你先把家主带回客栈,我立即去找附近的大夫。” 蓝欣带着蓝汛回到客栈的时候动静不小,毕巧开门观望了一下,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蓝汛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蓝欣身上也全都是血,可怜得很呐。” 萧煜:“他们总不会再把蓝汛受伤之事再怪到我们身上吧?” 楼半夏挑眉:“我估摸着他们暂时顾不上我们了。” 毕巧饶有兴致地继续注意着外面的情况,慕容天海带着附近最好的几位大夫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她探头探脑的样子,脑海中蓦地出现见到楼半夏第一眼的情景。那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楼半夏眉心一闪而逝的银白色光芒,此时回想起来却是分外醒目。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印记,似乎是南宗的标记。四大宗门之中,南宗最擅医道,如果楼半夏真的是南宗之人,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慕容天海并没有冒进,而是先让被自己找回来的大夫去看了看蓝汛的情况,心中却并没有存多少希望。 果不其然,这些大夫在看过蓝汛之后,都直摇头。蓝汛的伤势,着实不是这些寻常大夫能够处理得了的。蓝欣瘫坐在床边,面如纸色,良久,终于捂住了自己的脸:“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纵着他……” 慕容天海没有回应,他只是蓝家的一个客卿,有些话不该他说出口。半晌,待蓝欣的情绪平静了一些,他才开口:“蓝欣小姐,慕容突然想起,先前在将楼修士三人追回来的时候,似乎看到楼修士眉心有一银白色的印记,恍惚是南宗的标记。” “南宗……”蓝欣放下手,“你确定没有看错吗?” 慕容天海:“应该不会有错。” 蓝欣起身整理了衣裳:“事到如今,也只能一试了。”南宗的医道闻名上界,如今蓝汛危在旦夕,若他们真的是南宗之人,她放下身段去求他们也是值得的。 楼半夏的棋路被萧煜堵死,正苦思破解之法,门外便传来了蓝欣的声音。眼神一闪,衣袖拂过棋盘,瞬息便打乱了棋局,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毕巧,开门。” 萧煜无奈一笑:“堂堂的烟琴公子,原来也是会耍赖的。” 楼半夏权当没有听到,侧首看着蓝欣:“蓝欣姑娘,找我等有何贵干?” 蓝欣浅浅福身:“楼公子,萧公子,毕巧姑娘,蓝欣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毕巧被蓝欣突如其来的礼遇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别,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蓝欣抬头,闪烁的眼神直直地落在楼半夏的眉心:“楼公子,敢问你可是南宗之人?” 楼半夏挑眉:“约莫算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请楼公子救救我家家主。”蓝欣猝不及防地跪在了地上,不只是毕巧,楼半夏和萧煜都有些惊诧。虽然接触得并不多,蓝欣的骄傲却是写在脸上的,如此轻易地下跪,着实不像是她的风格。 楼半夏:“蓝汛受伤应该跟我们没有关系吧,那我们为什么要救他呢?救他对我们又没有任何好处,我向来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们蓝家能做得到,定不会推辞。” “既然你如此慷慨,我也就不客气了。”楼半夏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你大概也知道,我看你不太顺眼。不如这样,我帮你救人,你此生将不能再说那些口不对心听得人恶心的话。”所谓白莲花,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张好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若是没了这等本事,这白莲花大概也就废了。 蓝欣一时没有听懂楼半夏的话,只当是个约定,答应得很是爽快。 交易达成。 楼半夏见到蓝汛的时候也有些惊讶,昏迷中的蓝汛依旧脸色阴沉,与她曾经见到的那个阳光青年判若两人。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这也许就是蓝汛的阴暗面。 把着脉,楼半夏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萧煜一眼。萧煜有些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 楼半夏收回目光:“他现在的情况跟你当初有点类似,筋脉中的灵力不受控制,只是他体内的灵力确实是属于他自己的,算起来还没有你当时严重。” “这么说来,你能救他了!”蓝欣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楼半夏从袖袋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保住他的性命不难,帮他接上断掉的筋脉、修复受损的内脏需要费不少的功夫,至少要三天时间才能让他脱离危险。现在,你们先出去,萧煜留下给我护法,毕巧去守着门。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蓝欣有些不放心:“我想留下。” “不行。” “家主的伤势不容耽搁,蓝欣小姐,咱们还是不要打搅楼先生了。”慕容天海提醒道。 蓝欣依依不舍地看了蓝汛一眼,终究没有坚持,跟着慕容天海离开了房间。 楼半夏撑开结界,祭出焦尾琴。萧煜站在她身后,深深地看着楼半夏。他最喜欢看楼半夏弹琴时的模样,虔诚而专注,飘然若仙。 ------题外话------ 突然有点心疼小寒寒……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章:风云涌动紫霄阁 琴音在房间内回荡,竟有几分禅意。楼半夏引导着自己的灵力缓缓浸入蓝汛的身体,蓝汛的意识已经陷入昏迷,却还有责本能的防御行为。楼半夏的灵力对上蓝汛的,面对蓝汛的灵力的攻击,楼半夏没有回击,而是以一种包容的姿态试图“说服”,这是楼半夏的天赋。 僵持了一刻钟,蓝汛终于妥协,楼半夏顺利引导他的灵力在筋脉中运转。断去的筋脉被接上,淤血散开,灵力逐渐恢复正常的运转,蓝汛的自我恢复系统开始运行。 正当楼半夏要将灵力撤出蓝汛体内的时候,却突然窥伺到了让她有些好奇的一幕。在蓝汛记忆的深处,少年的他和少年的卢倾寒一起在山林中奔跑欢笑,形容举止亲密,就像世间所有正常的亲兄弟那般。 楼半夏继续看了下去,想知道曾经这样要好的兄弟,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蓝汛的记忆画风一转,紧闭的门扉后传出老人的声音:“汛儿和寒儿都是好孩子,但是蓝家只能有一个继承人,不能留下任何隐患。两个孩子都已经大了,欣儿,你要尽快做出选择了。” “小寒,对不起……” “蓝欣,蓝汛作为一家之主,必须担负起他的责任!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留下蓝寒!” “可是他如今已经不再是蓝家的人了!”是蓝欣的声音。 “只要长老们承认,他就永远是蓝家的人!” 画面又是一转,是海边的断崖,蓝汛和卢倾寒相对而立,周围都是尸体,这便是蓝汛受伤的情景了。 楼半夏缓缓睁开眼,萧煜蹲下身:“如何?” “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不是问他,我是问你。” 楼半夏收起焦尾琴:“我没事,只是替他修复内腑和筋脉多费了一些灵力,休息一下就好。”小世界中一汪灵泉,便是她任性的资本。 结界甫一打开,蓝欣便闯了进来,几乎是扑到了床边。楼半夏给了毕巧一个眼色,毕巧立即会意,上前拉开蓝欣:“蓝欣小姐,阿琴已经完成了她的承诺,接下来该你付出报酬了。” “什,什么?”蓝欣怔住。 慕容天海给蓝汛把了脉,蓝汛的气息已经平稳下来,说明楼半夏没有诓他们。至于蓝欣许下了什么报酬,跟他并没有关系。 楼半夏:“蓝欣姑娘记性不太好,还是想出尔反尔?” 蓝欣回过神来:“蓝家人一诺千金,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既然如此,请蓝欣姑娘闭上眼睛。”毕巧张开右掌虚虚罩在蓝欣的额上,“请蓝欣姑娘不要拒绝我的灵力,我只是想要收取我们应得的报酬而已。” 毕巧的声音仿佛有着莫名的力量,让蓝欣有一瞬间的晃神。等她回过神来,只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而去,化作毕巧手心的一团光点,被收入一个乾坤袋中。 她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但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安。 不安的不只是她而已,在蓝汛记忆的最后,楼半夏看到了自爆的风筝,还有决然离去的卢倾寒。卢倾寒离开之前看他的那一眼,让楼半夏都心惊不已。那一瞬间,卢倾寒的眼瞳深不见底,无悲无喜。 曾经,楼半夏说卢倾寒是有弱点的人,如今,她却是不能确定了。 蓝汛是在当夜寅时醒过来的,也没有再做出那副天真的模样,像是已经放弃了伪装。醒来之后的蓝汛变得沉默寡言,沉着的眼神让与他相对的人压力很大。便是蓝欣也不敢再像从前那般对他,亲切地唤他“汛儿”。 当其他人从房间中退出去,原本躺在床上假寐的蓝汛睁开了眼睛:“你看到了。” 楼半夏盘坐在蒲团上,焦尾琴架在她的腿上。蓝汛只有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她却知道他在说什么:“怎么,蓝家主想杀我灭口?” “我的气量还不至于那么小。”蓝汛爬坐起来,靠在床头,“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从你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我做得究竟是对是错?” 楼半夏轻笑:“蓝家主这是要我扮演心灵导师疏导心情了吗?” “我只想知道你最真实的看法。” 楼半夏:“蓝家主,有些事情你并不需要知道别人的看法,对错只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们这些置身事外的人,说好听些叫局外人,说难听点叫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切身体会,永远不知道做出一个决定的艰难。我只能说,如果我是你,我会比你做得更狠决。你的错,就是当初没有赶尽杀绝,留下了后患。” 蓝汛扶额,撩开额前垂下的乱发:“楼公子很会说话。” “多谢夸奖,肺腑之言。”楼半夏说的是真心话,蓝汛所做的事情,在外人看来是枉顾兄弟情义,狼心狗肺。但若是任何一个人取代了蓝汛的位置,也未必能做得比蓝汛更好。 兴许是楼半夏的话说得很是动听,顺了蓝汛的心意,萧煜和毕巧进来的时候,蓝汛竟然破天荒地给了他们一个和善的笑容,反而是对着蓝家人没什么好脸色。毕巧与楼半夏耳语:“半夏,你莫不是趁着给蓝汛疗伤的机会,给他下了什么蛊吧?”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点儿手段了?我明明是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把他征服了。” “嗯?”萧煜蹙眉看过来,面色不善。 楼半夏讨好地冲他笑了笑:“咱们先出去,不要打搅人家。” 蓝汛的眼神扫过楼半夏和萧煜,眼底划过一丝了然的光芒。 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毕巧识趣地没有跟进去。人家小两口之间闹点儿别扭玩儿情趣,她就不掺和了。 三天的治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足以深交,却可知深浅。当楼半夏与蓝汛告辞的时候,蓝汛用一种“我懂你的秘密”的眼神看着她,以为深长地说:“楼公子也是性情中人。” 楼半夏虽然不明白蓝汛在说什么,却还是挂着一脸深沉的笑意:“这天下,谁还不是性情中人呢,端看对象是谁罢了。” 人与人的交往就是如此,不熟悉的时候彼此矜持,装得一个比一个深沉,打死不暴露自己的本性。这大概也是人性的一种。 * 一路走走停停,楼半夏、萧煜和毕巧到达紫霄阁附近的时候,已经将近一个月过去。仙门地界,行走的大多是仙门子弟。站在大街上放眼望去,一板砖下去恐怕能砸到两个仙门弟子。虽然仙门收内门弟子的要求苛刻,但对外门弟子的要求便没有那么高了,只要能通过入门的考试便行了。 不得不说,在上界,仙门的威严是绝对的。越是接近仙门,气氛就越是和谐,鲜少有人敢造次。大家表面上都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简直是人间典范。 在客栈吃饭的时候,由于楼半夏等人出手大方,店小二便表现得分外热情。听说三人是第一次到这里,便在等着上菜的间隙与他们细数此处的风土人情。 楼半夏见小二说得口干舌燥,贴心地给他倒了杯茶:“小二哥,我们在来的路上曾经偶遇了紫霄阁的莫城。不过,他的情况看上去不是太好。据我所知,莫城在紫霄阁应该是颇为受宠的内门弟子,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楼半夏看似说了的很多,实际上也只点出了“莫城”“沦落”的关键词,其余的便任由小二脑补了。 店小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件事,说起来也是令人唏嘘,说到底还是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接下来一刻钟,店小二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述一个荡气回肠的凄美爱情故事,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店小二自己都讲得双目含泪,仿佛感同身受。 不过,这其中有一些情节,楼半夏似乎觉得有些熟悉。 在店小二讲述的故事中,有一个容貌极美的狐妖。这只狐妖擅长魅惑之术,在人间勾引心志不坚的男人,吸取他们的精气增长自己的修为,不知害了多少人。终于有一天,她撞到了紫霄阁内门弟子花渐离手上。 花渐离嫉恶如仇,历经千辛万苦将狐妖收服,带回了紫霄阁,要将她炼成丹药。但莫城却无意闯入了炼丹房中,见到了狐妖,一眼沦陷。三两次接触,莫城对那狐妖情根深种。狐妖利用莫城对她的感情,要他救她出去。一番策划之后,莫城瞒着所有人将狐妖放了出来,帮她逃出了紫霄阁。狐妖离开紫霄阁之后,并没有改过自新,反而变本加厉。 莫城私放狐妖的行为被揭露,被罚思过,在紫霄阁的待遇也一落千丈,莫城却无怨无悔,誓不认错。 如果楼半夏没有猜错的话,店小二口中的狐妖,应该就是季阳的母亲七娘。不过这个故事,似乎与她从七娘口中了解的情况不太一样。虽说一面之词难免偏听偏信,但楼半夏认为,在那种情况下,七娘没有必要撒谎。 这些流言,应该跟莫城的师兄花渐离脱不了关系。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楼半夏慷慨地给了店小二一块中品灵石,店小二满意地拿着灵石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热情地留下一句:“几位吃好喝好,有事儿就招呼一声。” 萧煜:“他说的应该是狐妖七娘吧?” “对。” 毕巧:“萧煜你也知道?” “说起来,我跟半夏还是因为七娘开始打交道的。”萧煜握住楼半夏的手,“当初的挖心案,让晏城人人自危。若不是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找上牵情阁。虽然七娘是凶手,并不值得同情,但我私心里是有些感谢她的。” 毕巧托腮:“对七娘的事情我也有些了解,跟店小二说的真的不太一样。” “所谓流言蜚语,不就是这么来的吗?”楼半夏耸肩。 离开客栈的时候,楼半夏听到大堂中有人提到林悦的名字,下意识多听了几句,这才知道林悦在紫霄阁三个月一次的排名赛中名次飞进,成功进入前一百的阵列,也就是同辈内门弟子中重点培养的对象。 驭兽大比才过去不久,林悦的实力如何他们也都知道。 现实是十分残酷的,优秀的人往往能够得到更好的资源,得到更多的指点;而落后的人往往会被忽视,只能自己努力往上爬。所以紫霄阁内门弟子的排名,前一百的人往往都不会变。大多数时候,前一百名的改变只是彼此的名次而已。 所以,这一次杀出一匹黑马闯入前一百,在紫霄阁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林悦,一时之间名声大噪。 毕巧:“驭兽大比那枚内丹这么有用?” “内丹是给灵兽用的,又不是给她自己吃的。”楼半夏并不觉得林悦的突飞猛进是那枚内丹的效用。 萧煜:“你们看,那些人好像在找什么人。” 楼半夏和毕巧循着萧煜的目光看去,三五个紫霄阁的弟子正四处转悠,拿着一张画逮着路人询问什么。很快,便有人找上了楼半夏三人。 “几位修士,我是紫霄阁弟子,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画上的这个人?” 薄薄的一张画纸上,简单的线条描绘出一个清秀的年轻男子的形象。楼半夏摇头:“抱歉,我们并没有见过他。” 那人得了答复,匆匆道过谢之后便拿着画像又拦住了另一个过路人。 毕巧:“紫霄阁最近事情不少啊。” 楼半夏扯了扯嘴角:“谁知道是不是哪只蝴蝶扇动了自己的翅膀呢?” 扇了翅膀的林悦的处境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样好,世人都觉得她以黑马之姿闯入了一百名,从此就该平步青云成为人生赢家了,实际上并非如此。 人都是会抱团的,前一百名的弟子们自成一个圈子。现在,她强行挤入了他们的圈子中,并且将他们其中的一个链节挤了出去,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冷遇,甚至是排挤。但她不在乎,她要的只是不断地前进。 她名义上的师父想让她搬入更好的居所,但她拒绝了,依旧留在这个破落的小院子里。 ------题外话------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大家都劳动了吗? 新的一个月,还要请大家多多支持~多多订阅,多多撒花,多多砸钻哈哈哈~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章:踩高捧低受排挤 小院子的柏树下,竖着一座墓碑,那是她立下的衣冠冢。紫霄阁之中,是不允许埋葬尸体的。 站在衣冠冢前的林悦并没有什么表情:“连杰,我终于进了前一百名了,离我们的目标又进了一步,你开心吗?”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自然不会有人回答她,只有微风拂过柏树,发出些许声响。林悦并不在意,依旧自言自语:“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进入前十名,替你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我不会让小人一直得意下去的。” “林悦师弟,你在吗?午课都已经开始了!”门外有人来寻她。 林悦闭了闭眼睛,向外走去:“我在,午课不是未时开始吗,现在才午时。” 来人一脸惊诧:“我没有通知你吗,今天的午课提前了。” “是吗,我没有接到通知。”林悦淡淡地说道。 “大概是我弄忘了,林悦师弟不要怪罪师兄啊。”来人愧疚地道着歉。 林悦敛眸:“没关系,师兄下次不要再忘了就好。”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林悦都已经懒得跟他们置气了。 因为午课迟到,林悦不免被批评了几句。但她认错态度十分好,也没有受到太多苛责。一同上午课的师兄弟们都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林悦知道,他们心里大概都在偷着笑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林悦告诉自己,这些人都不重要。 莫城虽然掉出了前十名,却还在前一百名之列。每次课是十人,按排名分组,莫城与林悦并不分在同一组。但他听到其他人在取消林悦的时候,还是给她说了几句话,劝其他人不要太过分了。但他在紫霄阁的地位一落千长,其他人对他并没有以前那般恭敬,有些人甚至对他有着幸灾乐祸的心思。 “莫城,你可是被那小子生生从手中夺走了一枚七阶灵兽的内丹,就一点都不生气吗?听说在御灵城你就对林悦关照有加,难不成你真的看上那个小白脸了?” 莫城蹙眉:“同门师兄弟之间本就该多加关照,林悦能走到今日也是他自己的努力,你们又何必如此刻薄?” “谁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我们可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修行之艰难我们谁都知道。之前谁听说过她林悦是谁啊,突然闯入前一百名,搞不好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修炼了禁术也不是不可能。” 莫城见他们执意要将林悦往坏处想,也不再说话。跟有些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偏见靠说话是无法消除的。 当林悦打开门看到莫城的时候,眼神闪了闪,有些惊讶:“莫城师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莫城微微一笑:“林悦师弟,师兄来看看师弟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林悦沉默了一下,“莫城师兄是在可怜我吗?” “可怜从何说起?”莫城挑眉。 林悦敛眉:“师兄还是离开吧,林悦现在的处境自己很清楚,我并不想连累到师兄。”莫城人不错,林悦是真的不想连累他。她现在被其他人排挤,莫城与她走得近了,很有可能也会遭到独立,着实没有必要。 “不必你连累,我现在的境况也不比你好多少。”踩高捧低哪里都有,那些人可不只是排挤突然闯入的外人而已,他这个从云端跌落的人也不比林悦好到哪里去。只是对林悦他们是明着排挤,而对他是暗着嘲讽,“咱们就站在这里说话,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林悦侧首看了一眼:“师兄若是没事的话还是回去吧,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无法招待师兄。”说完,林悦便后退一步,关上了院门。 莫城被拒之门外,怔楞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常居仙门,师兄弟之间即便关系不大好也都客客气气,生怕传出一个“德行有亏”的名声,传到师父们的耳朵里。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这么直接的将他关在门外面,连句客气话都没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毕巧拖着楼半夏和萧煜到了夜市。 毕巧:“上界的夜市与下界的夜市看上去也并没有太大的不一样嘛,除了卖的东西不一样。” “你说你来夜市能买什么,这些法器、灵酒,你需要吗?”楼半夏并不觉得这个夜市有什么来的必要。 毕巧撇嘴:“自从来了上界,我们一直在赶来赶去,走到这里跑到那里,都没有机会好好地逛一逛。” 萧煜:“行了,既然都来了那便好好逛逛。” “萧煜,我现在觉得你有时候看上去还是挺顺眼的。” 萧煜挑眉:“这么说来,你之前一直看我不顺眼咯?” 毕巧:“呵呵。” 楼半夏含笑看着萧煜和毕巧斗嘴,晃眼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却又不见了那人的身形。 萧煜:“半夏,你在看什么?” 楼半夏蹙眉:“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好像是……” “是谁?”毕巧追问。 楼半夏犹疑了一下:“好像是阿棋。” “阿棋?” “良棋?” 毕巧和萧煜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良棋明明在下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楼半夏摇了摇头:“兴许是我看错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有着相似的容貌,相似的身形。也许我看到的,只是一个跟良棋背影相似的人而已。” 此事不过是个小插曲,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走过铺满小摊贩的街道,毕巧眼尖地看到隔了一条街的地方有着红粉之光:“那里好像还有一条街,我们过去看看!”说完,不等楼半夏和萧煜说话,她便奔了过去,楼半夏和萧煜也只能跟过去。 楼半夏感慨:“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俩像是带着一个孩子出来。” “嗯。”萧煜眉目含笑,眼神柔软地看着楼半夏,“半夏,我们什么时候能真的有个孩子就好了。” 楼半夏挑眉:“我们修行之人,从筑基开始,便难有后嗣。这件事是我疏忽忘记告诉你了,你也该早些做好断子绝孙的心理准备。” 前方喧闹调笑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毕巧也停下了脚步。楼半夏抬起头,入目便是一条—……花街。 毕巧吞了口口水:“上界,原来也是有这样的地方的吗?” 楼半夏:“很显然。” 萧煜:“……咱们还要继续往里走吗?” “算了吧,这个地方不太适合我。”毕巧后退两步,转身就走。但没走出去几步,便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毕巧没什么大碍,那人却是被撞得倒在了地上。而被撞到的那个人,还是个男人。 萧煜和楼半夏都愣了一下,毕巧已经着急忙慌地去扶被她撞到的人了:“你没事吧?” 那人捂着被撞到的胸口咳嗽了两声,被毕巧扶了起来。还没等毕巧松口气,那娇弱的男人便倏地吐出一口血来,把人吓得够呛,毕巧更是被吓得六神无主,连连问那人有哪里受伤了。 楼半夏上前给那人把脉,发现他丹田空虚,筋脉中只有稀薄的灵力在流转,仿佛被人生生将体内的灵力抽取了去。还有就是,他的肋骨骨折了。楼半夏暂时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毕巧那一撞把他给撞得骨折了…… 对上楼半夏诡异的眼神,毕巧后背发麻:“阿琴,你别只看着我,你倒是说说,他到底是怎么了?” “肋骨断了两根……” 毕巧瞪着眼睛,面如死灰。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体内的灵力不知被谁吸取了,导致他现在极其虚弱。”楼半夏补充道,“看他的衣着装束,似乎是紫霄阁的外门弟子。这件事说不定又是个麻烦,咱们管不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她也可以接近紫霄阁,打探是否有渊黎的下落。 不出意外,楼半夏三人带着受伤的男人刚到紫霄阁山门前便被拦下了。守门的弟子将受伤的男人接了过去,对楼半夏三人道谢。 楼半夏并未表现出不快的样子:“在下先前替这位修士把脉,发现他丹田空虚,筋脉中的灵力稀薄难寻,怕是有人蓄意为之。此处乃是紫霄阁的地界,一众修士都仰仗着紫霄阁能维护一方安稳,主持正道,还请几位修士重视此事。” 守门的弟子被楼半夏几句话捧得甚是欢喜,神色不由得缓和了许多:“三位修士宽心,有我们紫霄阁在,定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如此,我等便先谢过几位修士了。” “尔等客气了。” 楼半夏三人离开紫霄阁之后便不曾再去旁处转悠,直接回了暂住的客栈。楼半夏知道,在紫霄阁门前发生的事情定然会传入能做主的人耳中。至于他们会不会重视这件事,就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了。 来上界这段时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少了几位能镇场子的大能,有些人便开始蠢蠢欲动了。尤其是这次这件事,肯定是有人用了禁术,通过汲取他人的灵力来增长自己的修为。这种修炼方式,在魔族中常见,在上界必然被视作邪魔歪道。 可惜的是,两天过去,紫霄阁没有针对这件事做出任何举动,也没有任何的提醒。显然,这件事就被这么轻轻揭过了。很遗憾,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同时,楼半夏也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渊黎的线索。 又过了两天,楼半夏几乎都要把这件事给忘了,紫霄阁的人却突然找上门来,其中便有几天前守门的修士。 萧煜:“什么事?” 领头的修士眼神掠过还在穿外袍的楼半夏身上:“几天前,是你们把受伤的轻尘师弟送回紫霄阁的?” 毕巧听到动静从隔壁的房间出来:“如果你说的是那个被人吸干了又骨折了的修士,那应该就是我们了。” “又出什么事情了?”楼半夏走出来,萧煜伸手将她的长发拉出衣领,动作自然得看不出任何不和谐。 “在下紫霄阁内门弟子花渐离,请教诸位修士是在何处发现受伤的轻尘师弟的?” 楼半夏听他自报家门,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从表面上看,还真看不出内心的黑暗,乍一看,正气凛然。 得到了确切的位置,花渐离等人也没有多留,只是提醒他们没事不要出去乱走,顺便让他们暂时不要离开此处,便于他们随时找到他们配合调查。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他们也在紫霄阁的嫌疑人名单之中,甚至还是重点嫌疑人。 楼半夏:“希望你们能早日抓住凶手,若是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找我帮忙。” 看着紫霄阁的人离开,毕巧走到楼半夏身边:“肯定又出事了。” “八成。” 萧煜的手搭上楼半夏的肩:“那我们今天还出去吗?” “当然要出去,因噎废食不可取。目前这件事应该被紫霄阁压下去了,说明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行事小心,应该会挑落单的人下手。否则,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压下来。”若是有目击者或是有多人同时死亡,不说闹得满城风雨,坊间的流言蜚语总是不会少的。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便足以说明问题。 楼半夏三人走出客栈没多远,楼半夏便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盯着一个正在小摊贩前的人。 毕巧:“那不是林悦吗?” 楼半夏淡淡地“嗯”了一声,确认了林悦的身份。她曾经说过,人的身上是有气的,每个人的气的颜色都不同。曾经她在林悦身上看到了两种颜色的气,现在却已经不止三种。而且,她身上每种气的颜色都不像其他人的气那般鲜亮,仿佛蒙着一层灰黑色的雾气一般。 “怎么,是熟人吗?”萧煜来得晚,他到御灵城的时候,驭兽大比已经结束,林悦已经离开了御灵城,他自然是没有见过林悦的。 楼半夏揉了揉眼角:“算不上是熟人吧,只是打了几回交道。” “你这么看着他,她有什么问题吗?” “我好像已经找到凶手了?” “什么?” ------题外话------ 假期结束了,明天考试……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章:紫霄阁里有猫腻 楼半夏别开眼:“用禁术汲取别人的灵力的,有可能就是她。520.com|” 其实想想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驭兽大比之时,林悦还只是一个实力平平靠着运势一路晋级的修士,突然实力大增…… 想起在驭兽大比决赛时林悦险胜莫城之情景,楼半夏轻叹一口气。林悦,是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之人。对自己狠得下心,对别人更是如此。就是不知道她做到这种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毕巧看着林悦眨巴着眼睛:“那我们要不要告诉紫霄阁的人一声?” “还是不要了,”萧煜摇头,“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林悦又是紫霄阁的人。这样贸然去揭露她是凶手,若是能让她彻底暴露还好,若是被她绕了过去,咱们可能就得被拖下水了。”这种事情,萧煜看得很清楚。 楼半夏也同意萧煜的观点,林悦的嫌疑他们知道就好,最多就是盯着她一些,如果要跟紫霄阁揭露的话,还是要先拿到证据。但这件事是吃力不讨好,他们没有必要主动凑上去。 林悦似乎感觉到楼半夏等人的视线,转过头来,几人视线相撞。林悦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楼半夏,诧异的神情一闪而过。她跟楼半夏并没有太多的交情,也便没有上来打招呼,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此时的林悦,并不知道楼半夏对她的怀疑。 又是两日过去,紫霄阁的调查显然没有太大的进展。一具尸体堂而皇之地堂而皇之地躺在了街道上,引起议论纷纷。这具尸体就像是一簇火苗,点燃了炸药的引信,各种传言迅速流传开来。 这件事终于压不住了。 花渐离主动向掌门请罪,跪在地上一脸愧疚:“是弟子无能,未能及时查明真相,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请掌门降罪。” “罢了,这件事也不能都怪你。行凶之人太过狡猾,想必是我们的调查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才会明目壮胆地将尸体扔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目的就是引起混乱。”掌门捻着胡须轻叹,“不过,渐离,你们的确需要加快调查的速度了。行凶之人穷凶极恶,夺取他人灵力助自身修行,若是不能及早将他找出来,假以时日,那人恐怕就难以对付了。” 花渐离叩首:“弟子明白,弟子自当倾尽全力,尽早查出凶手。” “好,在调查期间,若是需要人手,你的那些师兄弟们一定都乐意助你一臂之力。老夫知道你要强,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谢掌门关怀!” 从主阁出来,花渐离立即被一群师兄弟们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着他查案的情况。迄今为止发现的三个受害者中,有两个是他们紫霄阁的弟子,其中还有一个是内门弟子,叫他们不得不忧心忡忡,谁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呢? 花渐离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再说了:“此事尚未有太大进展,凶手甚至有可能是我们紫霄阁弟子中的败类,诸位师兄弟一定要注意不要着了别人的道。对了,莫城师弟在何处?” 一众修士面面相觑,没有人说得出莫城的所在。不过,花渐离刚说了凶手可能就在他们之中,接下来就问莫城,难不成是莫城有嫌疑? 有人颤颤巍巍地问出这个问题,花渐离摇头:“掌门说了,调查期间我可以请师兄弟们帮忙。这些年来,我与莫城师弟协作最多,行动起来也最有默契,所以想请他帮忙协助调查。”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却疑心不散。有人赞花渐离情深义重,此时都不忘拉莫城一把,也有人认为花渐离是不放心莫城,要将他置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盯着。 而莫城本人,此时却再次被关在了林悦的破院子外。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莫城也觉得自己有点犯贱,不过这林悦……总是该关照一下的,再怎么说,他也是林悦的师兄。 “莫城师兄,又被拒之门外了?” 调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莫城无奈地回头:“素素师妹,你怎么又跟着我?” 素素撩开胸前的长发,明丽浓艳的面容与“素素”这个名字十分不搭:“谁说我是跟着你了,我只是路过而已,顺便看了一场好戏。” “好,你只是路过而已。”莫城莞尔,每次素素都会这么说。林悦居住的地方还是外门弟子才会住的破落小院,平时内门弟子根本不会来这里,路过都不会路过。而他,已经是第二次在这里被路过的素素撞见被林悦拒之门外了。 素素耸了耸肩:“看莫城师兄和林悦师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莫城师兄看上林悦师弟了呢。既然林悦师弟都已经把门给关上了,不如师兄陪我去喝杯茶?” 莫城弯了弯唇角:“也好,师妹的茶……”正说话间,莫城抬手接下了一张传音符,捏碎之后便是花渐离让他去找他的消息,“看来,师兄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素素有些失落,却还是扬起一抹笑来:“师兄先去忙才是,若是想喝茶,随时来找我。” “那师兄就先谢过素素师妹了。” 花渐离说是有急事,莫城便也不再耽搁,匆忙去找他了。素素却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看了林悦紧闭的院门一眼才离开。 莫城见了花渐离才知道是要他一起调查最近发生的凶案,莫城有些犹豫:“师兄,兹事体大,你也知道我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若是坏了师兄的事情,恐会带累师兄。” “莫城,你该知道,此事是你的机会。这段时间以来,人情冷暖,世间现实,你应该也都体会到了。” 莫城淡淡一笑:“多谢师兄关怀,莫城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花渐离搭上莫城的肩膀:“莫城,既然有机会就不该放过才是。你的能力师兄很清楚,师兄也没有更多能为你做的事情,你就不要推辞了。” “既然如此,看来莫城只能应下了。” 花渐离满意地笑了:“这样才对。” 就在花渐离劝说莫城的时候,正往回走的素素突然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住了,来不及叫喊出声,便已经被人打晕,拖入了偏僻处。 * 为了了解轻尘受到袭击当晚的情况,花渐离带着莫城一行人再次找上了楼半夏三人。莫城对楼半夏还有些印象,见到他们不由得有些惊讶:“是你们!” 花渐离看向莫城:“莫城师弟原来认得楼修士、萧修士和毕巧姑娘吗?” “驭兽大比之时,楼修士在御灵城出了次风头。” 楼半夏轻笑:“楼某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莫修士在驭兽大比上的精彩表现才是令人印象深刻。” “你们就不要互相吹捧了,既然是旧相识,有些话说起来也就方便多了。”花渐离打断了楼半夏和莫城的寒暄,“说起来实在是惭愧,花某受师门委命调查最近发生的案件,到如今却未曾有所进展。轻尘师弟到如今还是昏迷不醒,关于当时的记忆也都被尽数洗去,还得麻烦三位给我们仔细讲一讲诸位所知道的情况。” 毕巧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可是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当时我们正往花街的方向去,我一回头就撞在了他身上,还撞断了他两根肋骨……然后我们就把他给送到紫霄阁去了,其他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呀。” “那诸位有没有看到,轻尘师弟是从哪个方向出现的,又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萧煜:“虽然我们当时是在花街和夜市的交界,但是往夜市的话,是不会撞到我们的。从哪个方向来的我们没有注意到,但要说他是往哪里去,八成是往花街去的。” “胡说八道,我们紫霄阁明文禁止弟子出入**,轻尘师弟虽然只是外门弟子,却从来乖巧懂事,怎么会去花街这种地方?”有人气愤不平地为轻尘说话。 楼半夏歪靠在门边:“这我们怎么会知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看到什么我们就说什么。那时候你们的轻尘师弟已经身负重伤命在旦夕,兴许只是脑中混沌走错路了而已,你这么急着为他辩解什么?你这个样子,实在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你像隐瞒什么?” 楼半夏不说,其他人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这么一说,便是花渐离、莫城这些紫霄阁的弟子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为轻尘辩解的也是一个外门弟子,仙门对外门弟子的管束并不像对内门弟子那样严格,说不定他们还真有什么小动作。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手中的案子。 关于轻尘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楼半夏他们是真的不能再提供出更多的线索了,花渐离等人又问了几句便离开了。 受到案件的影响,大街上的行人都可见地少了许多,客栈也冷清了不少,掌柜的天天抱着自己的算盘唉声叹气,对尚且留在客栈中消费的客人越发客气,试图挽留住一些生意。 夜深人静,萧煜靠在床上看着在房里走来走去的楼半夏:“半夏,你都快把我的眼睛转晕了。之前也没见你这么焦虑,是不是你又发现了什么?” 楼半夏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什么,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难不成是千钧……” “什么千钧?” 楼半夏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千钧是冥王座下的鬼使,与陌君也便是宋初是一样的职位,但千钧可不像宋初一样跟我有交情,他只听命于冥王。若是被他抓到,我是难逃一劫了。” 萧煜下床走到楼半夏身边,从背后将她抱住:“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楼半夏搭上他的手:“阿煜,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若有一日千钧真的找到了我,要带我走,你切不可与他对上。虽然我犯下大错,但我罪不至死,冥王不会对我赶尽杀绝。你只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修炼,我一定会想办法闯过这一关。” “被你这么一说,我越发觉得自己没用了。”萧煜将脸埋在楼半夏的后颈,鼻端嗅到的都是她的味道,心情却有些失落。 楼半夏歪了歪脑袋:“那你就好好修炼啊,若有一日,你的修为能够压过千钧,甚至压过冥王,我就不用操这些心了。” “冥王我是不敢想,不过那个千钧,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楼半夏轻叹一声:“我虽然没跟他交过手,但据我所知,无论哪路妖魔鬼怪,对上千钧就没能讨到过便宜。宋初乃是红莲业火之精粹所化,能操纵地狱之火。即便如此,她也不敢说能打得过千钧。” 萧煜将楼半夏拦腰抱起:“不管千钧有多厉害,总归他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里,你就少操些心。夜深人静,咱们该歇息了。” 被折腾了小一个时辰,楼半夏昏昏沉沉地睡去。梦中是他们第一天到这里的情景,只是从楼半夏的眼中看过去,一片朦朦胧胧,只有一个背影清晰可见,正是那日里她说像良棋的那个背影。 楼半夏追了上去,触碰到那人的肩头。那人面带惊诧地回过头来,却不是良棋的模样,而是被楼半夏等人救下的轻尘。 “阁下……有什么事情吗?”轻尘惊讶地看着楼半夏,礼貌地问了一句。 楼半夏收回手,有些尴尬:“抱歉,在下认错人了,不过我好像认得你。阁下可是紫霄阁的轻尘?” “正是在下。”轻尘眼中的讶异之色越发浓重,他不过是个外门弟子,鲜有外人知晓他的名号。 楼半夏低头,看到他的白鞋子上沾着不少湿润的泥土:“轻尘修士是从哪里来啊,怎么鞋子上沾着这么多泥?” 轻尘自己似乎也不太清楚鞋子上的泥是哪里来的:“唉,我今日没有去有水的地方,鞋子上怎么会有这些泥土呢?” ------题外话------ 厉害了,今天还有两节课,赶场考试……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章:梦中的少年 楼半夏蹙眉,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本是受人之托去拜访齐先生求药,如今这副模样却是失礼了,多谢这位修士提醒。” 楼半夏轻笑:“本也是在下认错了人,既然阁下还有事情,在下便不打搅阁下了。” 看着轻尘离去的背影,楼半夏的眉头越蹙越紧。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推了一把,楼半夏猝不及防倒了下去,脚下变成万丈深渊…… “呵!”被惊醒的楼半夏出了一身冷汗,天色尚且昏暗,萧煜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被她一个激灵也惊醒了。 “半夏,怎么了?” 楼半夏了无睡意,喘息还有些粗重。萧煜打起精神睁开眼,看楼半夏眼睛瞪得大大的,支着手臂撑起身体,手指拂过楼半夏微湿的发丝:“又做恶梦了,被追杀?” “你不睡了?”楼半夏侧首。 萧煜扯了扯嘴角:“你这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让我怎么安枕?” 楼半夏坐起身:“我是做了梦,却也算不上是噩梦,只能说是一个奇怪的梦。你可还记得我之前说看到一个很像良棋的人?在梦里我追了上去,那人竟然是紫霄阁的轻尘!”将梦里的事情告诉了萧煜之后,楼半夏一下子松快了许多,睡意又泛了上来,迷迷瞪瞪地又躺了下去,“算了,等天亮了再想,先睡觉。” 萧煜替她拉上被子,刚想再说几句安抚的话,却发现楼半夏已经睡了过去,不由得失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萧煜也躺了下去,一觉不知天明。 天亮,楼半夏三人吃了早饭便出了客栈。楼半夏决定去找找梦里轻尘所提到的“齐先生”,她的梦从来就不是无所谓的,说不定她昨晚的梦便是某种启示。 从路过的修士口中打听到了“齐先生”的所在,三人刚到齐先生的住处,便发现紫霄阁的人先他们一步找到了这里。 莫城:“楼修士,萧修士,毕巧姑娘,三位怎么会来此处?莫不是来买丹药的?” 萧煜捏了捏楼半夏的手:“哦,我们听说齐先生这里有上好的丹药,我等对炼丹术有些兴趣,所以想来见识一番。倒是诸位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齐先生这里有线索?” 莫城点头:“昨天半夜,轻尘师弟迷迷糊糊之中说出了齐先生的名字,我们觉得齐先生说不定会知道什么,所以过来问问。不过齐先生现在正在炼丹房中,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师兄便让我在这里守着。” “那我们也在这里等等,”楼半夏拉着萧煜在一边坐下,“省得莫修士等得太过无聊。” 几人天南地北地说了几句,一道传音符飞了进来,在莫城身边飘落。莫城捏碎传音符,一个女子急促的声音传了出来:“莫城师兄,不好了,素素师姐失踪了!” 莫城眉头紧蹙,稍稍思索了一番便回了一道信回去。他现在不能离开此处,齐先生可能掌握着有用的线索,若是他今日离开了,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数……他今天必须见到齐先生。 莫城捏碎传音符的时候并没有避着楼半夏三人,他们自然也听到了传出的声音。不过谁也没有说话,莫城自己没有开口,便是不想让他们过问,他们又何必自找没趣? 一个时辰过去,齐先生终于从炼丹房出来,但他对轻尘并没有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象。每天来他这里买丹药的人很多,轻尘也不过是其中之一,齐先生记不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莫城在这里等了许久,却只得到这样的答案,难免有些失落。不过他心中还记挂着素素失踪的事情,不曾多加追问便离开了。 齐先生看向楼半夏、萧煜和毕巧:“三位是来问事还是来买丹药?” 楼半夏笑:“两者皆有之。齐先生,最近什么丹药卖出去最多?” “这段时间的话,那就是洗髓丹。”齐先生从一排排瓶瓶罐罐中取出一罐,“洗经易髓,让你的筋脉更加强韧,让你的灵力更加精纯,要不要来一罐?” 楼半夏接过小罐子:“洗髓丹一般对刚开始修炼的修士最为有效,这附近有很多刚刚开始修炼的人吗?” 齐先生笑:“出了刚刚入门的修士,实际上炼气期和刚刚筑基的修士也是需要洗髓丹的。洗髓丹的丹毒并不重,即便是炼气期的修士也能将其化解。适当地服用洗髓丹,对他们提升修为很有帮助。” “真是可惜,我们三人都不太用得上洗髓丹。”楼半夏将洗髓丹还给齐先生,道了句谢,并没有买任何丹药便离开了此处。 毕巧:“阿琴,咱们就这么走了?” 萧煜低笑:“半夏从来都不是这么轻易放过一件事的人,她肯定是有什么想法了。” “当然,”楼半夏竖起一根手指,“齐先生说,洗髓丹是最近才开始卖得多起来的。像轻尘这样的仙门弟子,虽然他还只是外门弟子,在丹药上的购买力是很强的。洗髓丹突然变得畅销,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开始利用洗髓丹来改善自身的修炼条件。” 还有,楼半夏在梦中与轻尘交谈时,轻尘曾说过他鞋上沾了泥去见齐先生是失礼的。若只是购买丹药而已,轻尘没有必要如此谨慎。他如此注意自己的仪容,说明他还有一些事情要请教齐先生,比如说使用洗髓丹的注意点之类的。 “接下来,我们该去找找何处有水,河流、湖泊都有可能。” 萧煜向路边的摊贩打听到附近的水域分布,三人分析之后发现,就在距离他们发现轻尘的地方一里左右的地方,就有一条河。河对岸再上去,便是紫霄阁。三人决定,先去这条河看看。 从他们救了轻尘的路口拐弯,沿着一条小路往里走。穿过一片小树林,便能够看到那条河了。三人分作两路沿着河边寻找,很快便有了发现。 在河边的某处,有杂乱的脚印和挣扎的痕迹。他们猜测,轻尘可能就是在此处受到了袭击。 “这边过去就是紫霄阁了,平时会有紫霄阁的弟子从这里出入紫霄阁吗?”楼半夏抬头看着对面仙气缭绕的仙阁猜测着。 毕巧站在河边的石块上,有些不解:“阿琴,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诉莫城?他是紫霄阁的人,对这些情况应当更加了解,总比我们查起来要方便得多。” “可我们没有证据,上次他们来的时候我们还说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却又告诉他们有了线索,他们岂不是该怀疑我们了?”萧煜想得比毕巧通透。 三人在河边转悠了小半晌,到底没有直接越过这条河去对面。擅闯紫霄阁,怎么说都是他们没理。三人准备离开之时,毕巧说要喝水。喝水清澈,她便直接蹲在河边掬水解渴。喝了几口,毕巧突然皱起了眉头,将口中的水吐了出来。 “这河水里,怎么还有一股脂粉味儿?” 楼半夏闻言,也掬起一捧水,凑到鼻尖轻嗅。的确,河水有股不太明显的脂粉香气。女人一般用脂粉也不会用太多,若是落水,脂粉的味道会被河水稀释冲散。还能闻到脂粉的味道,说明味道的来源距离此处不远,且入水时间不长,否则味道早就散开了。 和萧煜对视一眼,楼半夏看向河流上游:“我们往前找找。”之前莫城收到的传音符说紫霄阁的“素素师姐”失踪了,说不定就是她…… 往上游找了数十米,河水中逐渐有血色晕染,循着血色找去,一个身着紫霄阁弟子常服的女子奄奄一息地躲在角落里,鲜血不断从她身上涌出。 “素素?”楼半夏试探地喊道。 那女子的眼睫动了动,却终究没能睁开,楼半夏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素素了。 “毕巧,给她吃一颗大元丹。”楼半夏立即吩咐,毕巧也麻利地将丹药送进了素素口中。 毕巧将素素从水中抱到岸上,萧煜退开几步,方便毕巧和楼半夏替素素检查伤口。素素身上的伤口并不多,但都很深。楼半夏用自己的手在她的伤口上比划着,眉头渐渐皱起。 “阿琴,有哪里不对劲吗?” 楼半夏扒开素素的手,纤长的手指伤痕累累,指甲多有折断,裂纹随处可见。在她的指甲缝里,残余着血肉:“奇怪,她身上的伤口好像都是自己搞出来的。” “啊?”毕巧瞪大了眼睛,“这些伤口这么深,要是她自己弄的,那她对自己也真够狠心的。” 楼半夏一边替素素把脉一边摇头:“她丹田受损,筋脉里灵力空虚,恐怕她是从夺人修为的凶手手里逃出来的。”想必也是那凶手太过急进,目前为止,其修为应当尚未能企及素素,贸贸然对素素出手却没能将素素完全控制住,才让素素得以逃脱。 “阿煜,你去通知紫霄阁的人,就说我们将素素救下了。” 萧煜点头,拔步离开。 大元丹能够吊住素素的命,他们做到这里便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紫霄阁的人来做,他们不应越俎代庖。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花渐离、莫城便带着几个紫霄阁的弟子跟着萧煜回来了。见到素素,这些人便一股脑扑了上来,将楼半夏和毕巧都挤了开去。 花渐离和莫城齐齐给楼半夏做了个揖:“三位又救了我们紫霄阁的弟子,无以为谢。不知诸位修士是在何处遇到素素的,她又是如何被伤成这副模样的?” 萧煜:“我等本是到这里看风景,孰料毕巧在喝水的时候尝到水中有女子的脂粉味,我们一路找来,便发现了她。我们看她伤势严重,恐有性命之忧,便给她吃了一颗大元丹吊住她的性命。” 花渐离感激地躬身作揖:“三位修士大善,请三位随我等前往紫霄阁,禀明师尊,师尊定会对诸位给予赏赐补偿。” 突然,旁边的树丛中飞出一支利箭,朝着花渐离的方向飞去。花渐离躲闪不及,手臂被利箭划伤,伤口立即黑了一块儿,显然,箭上有毒。 莫城的剑将飞箭挑偏,孰料那飞箭在空中转了个圈,又飞向了花渐离,这一次是冲着他的心口。幸亏萧煜反应快,在飞箭刺入花渐离的胸口之前便将飞箭抓住了。 “莫城师兄,你想干什么?”惊吓之后,有人厉声责问。 莫城一脸茫然,他刚才明明是把飞箭往另一个方向挑的,怎么会飞到花渐离那边去呢?但箭的确是他挑出去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抵赖:“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楼半夏的眼神落在萧煜手中的箭上:“当务之急是将素素修士带回紫霄阁治疗,花修士也受了伤,何必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楼修士说得对,从这里可以直接上云霄阁,我们先回去。楼修士,你们自己能上去吗?” “自然可以,你们不必顾及我们,我们自然会跟上。” 虽然楼半夏这么说了,他们还是分出了一个弟子跟在楼半夏三人身后。 毕巧问那小弟子:“这里上去是紫霄阁的什么地方,怎么看上去有些荒凉?” 那小弟子也不隐瞒:“紫霄阁的外围大多都是这般模样,一般都是外门弟子行走居住。像这里,便住了几个外门弟子。别看这些院子都有些破落,都是这些弟子自己搭建而成。” “原来如此,你们紫霄阁的弟子平时会从这里出入吗?” “平时我们出入都是走正门,正门有录影镜,出入之人皆有记录。今日是事急从权,我们才从这里上去。上去之后,我们还是要禀明师尊请罪的。” 楼半夏四下环顾:“这处都有结界,若有人出入,很容易被发现。” “的确如此。” “不过,素素修士似乎是从这处下去的,否则也不会出现在下面那条河里了,你们都没有人发现吗?” 楼半夏状似随口追问,却着实问到了点子上,小弟子顿时被噎住了:“这……可能是一时疏漏……” “其实就是这结界有漏洞吧。”毕巧心直口快,把人家小弟子憋得满脸通红。 ------题外话------ 谁能告诉我matlab该怎么装…… 第二十三章:花渐离的真面目 从天空中往下看,大大小小的院落一览无遗。萧煜眼尖,发现其中某座院落中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个院子里怎么好像竖着一块碑?” 缓过神来的小弟子还有些尴尬,一句“可能是某位师兄弟的特殊癖好”就把这件事轻轻带过了。 几人在紫霄阁落地之后,便被带到了一座庄严的屋宇前,花渐离和素素都已经被带去治疗,莫城则和他们一起等候着屋内人的传唤。 很快,有人从屋内快步走出,将他们请了进去。 屋内坐着三位中年男子,莫城一进门便向他们行了礼,也给了楼半夏等人一个提示。坐在正中的是紫霄阁掌门,坐在两边的是两位长老。楼半夏三人躬身行礼,掌门和颜悦色地请他们坐下。 “今日之事老夫已经知道了,三位小友接连救了我们紫霄阁两位弟子,紫霄阁向来是有恩必报,不知三位小友可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 楼半夏谦逊颔首:“举手之劳,掌门客气了。” “对小友只是举手之劳,对被救的弟子却是救命之恩,小友就不要推辞了。” “既然掌门如此仁厚,我便不不客气了。既然掌门已经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应当也已经知道莫城误伤花渐离的事情。” 掌门捻了捻胡须:“哦,关于这件事,小友有何高见?” “莫城曾对在下一故人有恩,在下不得不为他说几句话。事故发生之时,我等就在他们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对这件事,我只想说,在背后玩儿小动作试图挑起紫霄阁内讧的人手段实在太过低劣。”楼半夏抬眼,“在下在这里说这些并非是说给掌门和长老们听,而是说给幕后黑手听。” 掌门正要说话,门外传来通报之声:“掌门,花渐离求见。” “让他进来。” 手臂上裹着纱布的花渐离一进门便单膝跪在了堂下:“弟子花渐离贸然求见,请掌门、长老恕罪。” “起来说话。”掌门点点头,看得出他对花渐离的满意,“你这么急着赶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花渐离目不斜视:“弟子前来是想将受伤之事解释清楚,飞箭从密林中射出,直冲弟子而来,明显是早有谋划。莫城师弟当时就在弟子身边,飞箭伤了弟子的手臂之后便飞向了师弟,师弟出剑自保试图挑开飞箭。弟子看得清楚,师弟挑开飞箭的方向并不是冲着弟子,飞箭却又折返,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掌门点头:“嗯,你有心了。” 花渐离低头:“弟子只是说出了实情而已,若是为这件事带累了师弟实在是不值得。” 楼半夏低着头,唇角微微勾起。花渐离是个聪明人,但这一次,他却是玩儿脱了。若他真要替莫城开脱,在河边的时候便该替莫城说话,而不是任由莫城被其他弟子喝问。回到紫霄阁之后,即便他要处理伤口,也可以让其他人先过来说一声,此事另有隐情。但他都没有,偏偏在楼半夏开口之后才出现。 “听说花修士身手不凡,今日被这飞箭伤到着实令人意外。”楼半夏突然开口,花渐离意外地看着她,楼半夏却不曾看他,“萧煜不过是个筑基期的修士,都能徒手接箭。当时飞箭是从正对着花修士的方向射出来的,花修士却连躲闪都来不及,花修士今日的状态看来不太好。” 花渐离敛眸:“恐是这几日为了查案东奔西走,有些疲累了。” 楼半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看向掌门:“说到查案,掌门,在下突然想起一起陈年旧案,恰与花渐离、莫城二人有关。这案子一直没个结果,在下也一直放不下,不知今日在下是否能够问上几句?” “小友但说无妨。”掌门倒是爽快得很,花渐离和莫城都一脸茫然地看着楼半夏。 毕巧压低了声音问萧煜:“阿琴这是要做什么?” 萧煜勾起唇角:“她在替季阳还人情。” “说到这个案子,二位应该对当事人都还有点印象,狐妖七娘。七娘曾经被花修士抓住带上紫霄阁炼丹,后为莫城所救,逃脱一劫。” 一开场,在场的人便都变了脸色。谁还不知道莫城“失宠”,就是因为私放狐妖?楼半夏在此时提及这件事,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 “据我所知,紫霄阁作为仙门正统,有一条规矩,不可滥杀无辜,掌门,这一点我没有说错吧?” “这是自然。” 楼半夏点点头:“七娘落在我的手上,是因为她在人间犯了案。在调查过程中,我们无意中发现,她原先并非那般滥杀无辜之人。曾经的七娘也只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妖修,她的转变是从被抓上紫霄阁开始。花修士,我不禁要问,你为什么要把手中并无杀孽的七娘炼成丹药?” “我抓她的时候,她正试图杀害一名下界男子。也许在那之前她手中并无杀孽,但在她动了歪心思的那一刻,她便已经不再属于‘无辜者’了。” 毕巧冷哼一声:“巧言善辩,现在七娘已经死了,当然随你怎么说了。” 楼半夏挑眉:“那可未必。七娘血脉未绝,更何况她在死前将自己的内丹给了自己的儿子。我想,紫霄阁应该有窥元晶。给我几天时间,我可以让人把他送过来,到时候,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可以知晓。刚好,你们可以趁着这几天的时间,把手中的案子调查清楚。” “窥元晶……这件事上窥元晶能帮上什么忙?”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一位弟子突然发问。 楼半夏有些讶异:“怎么,你们不知道窥元晶能回溯过去吗?” 这下子,连掌门都站起来了:“去取窥元晶来。”他们平时都是用窥元晶作为联络物,回溯过去这种用法却是第一次听说。 很快,有弟子取了一块窥元晶来,掌门将无关弟子都赶了出去,连花渐离和莫城都没能留下来。除了楼半夏三人,屋内只余掌门和两位长老。花渐离离开之前,被取了血。 “小友,可否给我们看看如何用窥元晶回溯过去?”掌门将装着花渐离的血的杯子递给楼半夏。 楼半夏点头:“当然可以。”在场数位弟子,掌门偏偏取了花渐离的血。这样的举动明显是在向楼半夏示好,对仙门来说,一个有潜力的弟子并没有一种新的术法来得重要。只要楼半夏真的能以窥元晶回溯花渐离的过去,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花渐离这个锅背定了。 将花渐离的血滴在窥元晶的光面,楼半夏半闭着眼睛,朱唇轻启,繁复的咒文被流畅地吐出。血液逐渐浸入窥元晶,将窥元晶染成了红色。楼半夏双手结印,拂过窥元晶上方。随着她双手打开,窥元晶的光面上出现了模糊的影像,逐渐变得清晰。 很不巧地,出现的画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花渐离洗澡时的景象。画面的出现是花渐离自己的视角。正当掌门准备叫停的时候,花渐离的视线转向了屏风,屏风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师兄,事情压不住了。” 花渐离收回目光:“既然压不住了,那就干脆闹大一点。莫城最近过得怎么样?” “师兄弟们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师兄的意料,但莫城师兄好像不太在意。” 花渐离似乎从浴桶中站了起来,随手扯下屏风上的衣裳披在身上:“把你刚发现的尸体随便找条热闹的街扔过去,事情闹大了,对我们才有利。这一次,决不能让莫城再咸鱼翻身。” “我明白了。” 掌门的脸已经黑了:“好了,停下吧!” 楼半夏收手,毫无诚意地道了句歉。虽然时间是她选的,但那个时间会发生什么事她并不知道,只能说花渐离大概是命不好,也可能是他跟她八字不合。 掌门和二位长老大概受了点儿刺激,轻易便让楼半夏三人先行离开了,顺便将莫城召了进去。花渐离拦住了萧煜:“三位修士,请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萧煜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自求多福吧。” 花渐离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究竟他们用窥元晶看到了关于他的什么。 莫城很快出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花渐离:“师兄,掌门让你进去。”传完话,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着楼半夏,“多谢楼修士为莫城说话。” “你不必谢我,”楼半夏眯起眼睛,“也许这便是因果轮回,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也是花渐离自作孽。七娘死在我手上,临终之前将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托付给我们,现在季阳也算是我们自己人。你曾救过七娘,季阳本该还了这个人情,这次便当是我替他还了这个人情。要谢,便谢你自己吧。” 莫城:“七娘……是犯了什么错?” “季阳是她跟一个人类的孩子,先天不足,险些活不下来。七娘为了让季阳活下来,取了不少人的性命。”楼半夏简单地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对你有利,好好把握,把该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 离开紫霄阁的路上,毕巧问楼半夏:“阿琴,紫霄阁真的会惩罚花渐离吗?我看紫霄阁的掌门挺喜欢花渐离的,挺看重他的样子。” 楼半夏:“你忘了,之前莫城也挺招掌门喜欢的。”作为一派之长,可以对弟子有所偏爱,但是在原则问题上让步的可能性很小。否则,这个掌门之位是绝对坐不长的。不要以为修行之人就真的清心寡欲,视名利权利于无物,一个掌门之位,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所以,即便紫霄阁掌门心中有所偏颇,但他绝不敢做得太过。 萧煜捻动左手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认识你不过两年,不仅颠覆了我的人生,连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完全被颠覆了。以前总听说修行修身先修心,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尔虞我诈,上界并不比下界好多少。” 楼半夏长出一口气:“这大概也是人的劣根性,争夺资源,博取宠爱,嫉妒、仇恨和贪婪。其实,修行本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对力量的贪婪所催生的。真正能做到断绝七情六欲,一心向道的,又有几人?” * 素素死里逃生,成为了案件最大的突破口。在她清醒之后,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在林悦的破落院子附近遭到袭击的,在逃跑的时候,她回头看到了那人的正脸。 “是秦凡,不会错的,我看得真真切切。” 秦凡也是紫霄阁的外门弟子,他的处境比之林悦更加艰难。秦凡于修行一道并无多少天分,能进入紫霄阁还是靠着丹药堆砌,筑基之后便因为丹毒的影响难以精进,入门十多年几乎没有任何的水花。不过,他和其他外门弟子的关系都处得不错,约莫是继承了他的商人父亲的社交能力。 素素虚弱地靠在床边:“此次我能够逃脱,还得多谢林悦师弟,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吸引了秦凡的注意力,我大概也难逃一劫。” 被拿下的秦凡却与素素有着不同的说辞。在他口中,林悦是跟他一起搭伙儿的,也就是说,林悦也是凶手之一。 关于服用洗髓丹,也是他故意放出去的风声,他太知道对外门弟子而言,迅速提升修为的重要性了。修行仙门功法的修士,灵力本就比散修要更加精纯,再加上洗髓丹的功效,更是精粹。 “人心都是贪婪的,只要我稍加引诱,他们便如我所愿去吃洗髓丹了。多么听话,我若是不按照计划实施,岂不是愧对了他们?”秦凡被关在铁笼中,靠在铁栏杆上,笑得一脸嘲讽,“你们以为我狠心,林悦可比我狠心多了。我被他撞到的时候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没想到他那么上道,直接说要跟我一起干。我让他杀人的时候,他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 ------题外话------ 习惯了有20g流量,现在没有了,孩怕…… 第二十四章:林悦身死 铁笼的栏杆上窜过一阵电流,秦凡挺直身体抽搐了两下,终是抵不住痛苦蜷缩着躲开。整个铁笼不过一丈见方的长宽,高度也能容一男子站直。铁笼四周的栏杆时或有电流通过,带着噼啪的闪光,被关在铁笼里的人想要不被电流所伤,唯有站在铁笼中央或者蜷在中间。无论是哪种姿态,保持久了都会十分疲惫。 听审的莫城眼中闪过诧异,在他看来,林悦虽然孤僻,却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你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证据?你们拿我的时候可曾拿出什么证据,不就是凭着素素一句话吗?我也告诉你们,林悦跟我一样。” 莫城走近铁笼:“如果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为什么要揭发他?” 秦凡侧过头吐出一口痰:“呸,要不是他,我现在还不至于被关在这破笼子里。素素可是金丹期的高手,我只要能拿下她,说不定也能到金丹期了。可那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救她……呵,林悦倒是有张小白脸,莫不是素素跟他有一腿?” 秦凡话音刚落,莫城直接将一张引雷符扔到了他身上,顿时铁栏杆上的电流都冲着秦凡而去,秦凡浑身剧烈地抽搐着,口中逐渐吐出白沫,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与莫城一道的师弟上前:“师兄,林悦师弟……” “既然有嫌疑,那便先拿下再仔细调查,若他是无辜的,我们自不会冤枉了他。” 花渐离被罚面壁思过三年,十年不能参加排名赛,莫城重回前十名,接替花渐离调查此案。所有人都感觉到,原来那个温吞的老好人变了,现在的莫城果决得很,有点雷厉风行的意思。 当莫城带着人来到林悦的院子的时候,林悦正跪在院中的衣冠冢前。墓碑被擦拭得干干净净,香烛、贡品摆放得十分齐整。 林悦听到动静,并没有回头:“在我杀了第一个同门师弟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莫城让其他人等在院外,自己进了院子:“我也没有想到,我第一次进你的院子,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林悦,驭兽大比的时候,我曾对你刮目相看,你的坚韧令人敬佩。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走歪门邪道。” 林悦拿起供奉在墓碑前的苹果咬了一口:“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再继续这样下去,靠自己的努力,是没有办法完成我的目的的。”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能呢?” 林悦轻笑一声:“莫城师兄,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尝试的,有些事对有些人而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就像在驭兽大比的时候,我为了赢,可以把自己和灵兽捆绑在一起。” 莫城走到她身后,衣冠冢前的墓碑上只有“连杰”二字,对莫城而言,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师兄大概是不认识连杰的,但他也曾经是紫霄阁的弟子,从外门弟子变成了内门弟子,然后……然后摔下后面的悬崖,丹田受损,筋脉断了半数,修炼无望,成了废人一个。” “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悦闭了闭眼睛:“我是被连家收养的孩子,连杰是我的义兄。连杰出事的当年,义父也去世了。我来接他回家,可他说什么都不肯走。恰逢紫霄阁开山门收弟子,我便成了个外门弟子。连杰离家之前曾经说过,若不能出人头地,宁不入家门半步。他废了之后,我便想帮他完成志愿。他说过,不求一举夺魁,只要能在排名赛中进入前十,他便满足了。” 连杰的修炼天分要比林悦好得多,若是连杰没有出事,到如今也该闯入内门前百名之内了。林悦没有想到,他会为了帮她而将余下半生的运势都转到了她的身上。她赢了驭兽大比,回来却只见到了他的尸体。 一开始的时候,林悦也很迷茫。连杰已经死了,她还有继续拼下去的必要吗?但转念一想,连杰的丧命,其实是为了让她更进一步。她若是在此时放弃了,又怎么对得起连杰呢?这样一想,林悦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不惜一切地往上爬。 初初发现秦凡的作为的时候,林悦也被吓了一跳,内心里甚至有些谴责秦凡的行为。但是不得不说,秦凡的方法虽然违背道德,虽然铤而走险,但的确是快速有效的。几乎已经魔障的林悦对力量的渴望压过了气愤和愧疚,成了秦凡的同谋。 这,也是她拒绝和莫城接触的原因之一。 的确,莫城并不知道连杰是谁。他从一开始就是内门弟子,从来不会关心一个外门弟子的死活。不只是他一个人,十大仙门的内门弟子大概都是这样,他们的目光永远看向更高的地方,而吝啬于向下看一眼。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之间的交集是很少的,就像权贵与平民之间一样存在一道沟壑。 莫城在林悦身边蹲下:“连杰是怎么出事的?” “谁知道呢,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林悦啃完了一个苹果,“莫城师兄,其实之前我还是挺欣赏你的,你是难得的好人。” 突然被夸,莫城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谢谢……” “但是那时候的你有点蠢,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也已经有所醒悟了。这是一件好事,但我希望,你还是一个好人。”林悦的声音很温柔,带着某种告别的意味,莫城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但他此时并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直到林悦的嘴角出现了血迹。 林悦死了,直到她死,莫城才知道原来她是个女人。她在他面前服了毒,毒药就涂在她之前吃下的那个苹果上。林悦的死仿佛了解了一个案子,却又牵扯了一起多年以前的案子。紫霄阁对外门弟子的管理上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问题,为什么外门弟子死了一个又一个,伤了一个又一个,掌门长老们却没有任何的行动? 林悦的尸体被搬出去,连杰的衣冠冢无人去管。莫城将歪倒的香烛扶直,耳边响起林悦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希望他还是一个好人。 只有莫城自己知道,当花渐离的真面目被揭开,当他明白自己所遭受到的一切不公平、所受到的一切冤屈,幕后黑手都是自己最信任的师兄的时候,他的世界开始染上黑暗。那时候他在想,如果他最信任的人都是这般模样,那他还有必要做一个有道德有原则的人吗?善良真的是有必要的吗? 直到在林悦跟他说那句话之前,他都没有得到一个答案。但此刻,他忽然下定了决心,他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丑恶而改变自己让自己也变得那么丑恶呢?如果所有人都因为身边的黑暗而放弃了光明,上界和魔界又有什么区别? 仙门都自恃为修行正统,若是仙门中人一个个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家伙,走出去真的有脸挺直背脊吗?他要做的不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而是肃清风气。 * 一事了结,莫城又去找了楼半夏三人。紫霄阁准备整顿弟子作风,紫霄阁弟子一时都走不开,莫城思来想去,决定将连杰和林悦的遗物交给楼半夏等人,请他们帮忙将他们的遗物送回三清城。 “我去查阅了阁中的记载,连杰和林悦是三清城连家的人。林悦说连杰的父亲死后连家就没有人了,但却从来没有提起连夫人,我想其中恐怕有些蹊跷。世人都讲究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请三位替我们紫霄阁走一趟。虽然尸体已经被火化,还请三位将他们的遗物送回去,立一个衣冠冢,也算入土为安。”说着话,莫城从自己手上摘下一枚戒指,“这枚须弥戒是我自己炼的,日后若是三位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楼半夏正要伸手却接,却被萧煜抢先一步将戒指接了过去:“莫修士客气了,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莫城离开之后,楼半夏狐疑地看着莫城:“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 “半夏,我是个男人。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是你在前方冲锋陷阵,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楼半夏突然想起李双曾经说过,她最大的愿望不是找到真爱,而是包养一堆小白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白脸也挺好的,我可以养你啊。” 萧煜被楼半夏笑出了一脸黑线,揽着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的身体。突然,毕巧的咳嗽声打断了他们:“喂喂,我的存在感这么低吗?你们要做些什么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让我回避一下。” 萧煜挑眉:“那你现在可以回避了。” 毕巧翻了个白眼,开门走人。 “你知道前段时间我在想什么吗?”楼半夏问萧煜。 萧煜也好奇:“想什么?” 楼半夏偷笑:“在下界雄狮一样霸气天成的摄政王,到了上界好像变成了鹌鹑……哎哟!”话音刚落,楼半夏腰间便被掐了一把,猝不及防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我让你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鹌鹑!” “我是说之前嘛,你今天表现得特别棒,状态完全恢复!”楼半夏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十分肯定自己作出的评价。 萧煜闹了一阵子便放过了楼半夏:“紫霄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也都找了这么久了,渊黎师父恐怕真的不在此处,我们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莫城都已经给我们送任务来了,酬劳都已经收了,当然要把任务完成。三清城,咱们得跑一趟。” 萧煜点头,将莫城的须弥戒收入自己的袖袋中:“三清城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又没有在上界行走过,怎么可能知道三清城在哪里。这样说来,咱们还得先去问问路,一会儿退房的时候问问掌柜的也便是了。大不了,到时候边走边问路咯。” 前前后后,楼半夏三人在这家客栈里住了小半个月。他们前去退房的时候,掌柜的还有些不舍:“三位修士不再住几天吗?咱们客栈新请了一位大厨,手艺很是不错……” 萧煜:“掌柜的,我们已经住了很久了,紫霄阁的莫城托我们办件事情,耽搁不得。”掌柜的一听,果然不再多话,麻溜儿地打着算盘结了账,还给他们打了个折。不管紫霄阁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在外界,紫霄阁的影响力还是在的。 临走之前,萧煜还跟掌柜的打听了一下附近哪里有能租到马车。上界的修士大多有法器代步,马车用得并不很多,一般都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出游的时候装排场用的,所以能租马车的地方并不多。 好在掌柜的是个老江湖,给他们指了路,还提笔给他们画了一张去三清城的路线图,虽然……不太看得懂。 租马车的时候是有车夫跟着的,无论是在上界还是下界,车夫的地位都不高。可供挑选的车夫虽然都是修士,但都修为平平,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在筑基前期。这些人没有修炼的天赋,做车夫是为了活下去。其中有一个车夫,面容白净,尚未有其他人的沧桑,看上去就像是个孩子。 毕巧走到他面前:“看你养得细白粉嫩的,莫不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少年眉眼低垂:“不,我就是车夫。” 租车行的掌柜笑呵呵地开口:“诸位是要去三清城是吧,小肖便是从三清城出来的,选他也不错。” 楼半夏看毕巧对这位小肖似乎剖有兴趣,便拍板定案,定了小肖作为跟车的车夫。小肖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仿佛真的已经习惯了这样被挑选的生活,沉默地拿上了自己的行礼。作为租车行的车夫,他们的行礼都是随身携带的,方便随时出发。 坐进马车,毕巧放下车帘:“小肖那双手根本就不像是马夫的手,我怎么看他都像是赌气出走的富家公子。” ------题外话------ 周六还要早起,宝宝不开心,求订阅求撒花求钻钻安慰(づ ̄3 ̄)づ 第二十五章:半路跑出来认亲的孩子 萧煜却有不同的看法:“那也不一定,也可能是家道中落流落至此。若非迫不得已,哪个富家公子会自甘做了低贱的车夫?” “你们俩就这么默认人家是富家公子了是吗?”楼半夏无奈。“以貌取人不可取,这个道理你们还不懂吗?兴许人家修行的是炼体之术呢?唉,我怎么也被你们带偏了。人家先前是什么人跟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他对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又何必去追究人家的过去?” 小肖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车却驾得很稳,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颠簸。眼见着天色渐渐黑了,四下却无城镇,看来今日是要露宿山野了。 找了块开阔的地界,小肖将马车停了。小肖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楼半夏三人下了马车之后,他便独自拿着水囊去找水源了。看那架势,着实不像是个新手。 毕巧捡了些干树枝生起火来,萧煜和楼半夏则往林子去,准备猎些鸡兔当做晚餐。萧煜一直拉着楼半夏的手,抽都抽不出来。 楼半夏无奈:“阿煜,你这样一直拉着我,怎么打猎,干脆回去喝西北风去吧。” 萧煜仍是不肯松手:“这不是没看见猎物吗,等见着了猎物我再松开。” “天天都在一起,你也不嫌腻歪。” 萧煜握紧了楼半夏的手:“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多久都不腻歪。我只怕,只怕有一天一觉醒来,你会不在我身边。”他之所以一直缠着楼半夏半步不离,很大的原因都是出于他的不安全感。 自从他知道冥界的人在找楼半夏,他心中便一直有股隐隐的担心。 楼半夏也捏了捏他的手:“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好。”萧煜失笑。 好在两人都是有好身手的,抓几只鸡几只兔子没什么难度。回到营地,小肖也已经回来了,十分自觉地接过了他们手中的鸡和兔子收拾去了。 毕巧拨弄着火堆,挤眉弄眼地跟楼半夏八卦:“刚刚你们不在,我跟小肖说了几句话。为问一句,他才说一句,急得我都想抽他了。幸亏你们回来得早,不然我恐怕就真的忍不住了。” “你啊,就会欺负人家老实人。”楼半夏点了点毕巧的额头。 一只鸡和一只兔子被架上火堆,小肖还顺手从河里捞上来几条鱼,四个人吃是足足的了,八成还吃不完。楼半夏原先想着,若是有吃不完的,便收进乾坤袋中,留待明日再吃。不过她完全是多虑了。小肖的食量大得惊人,楼半夏三人吃了一条鱼半只鸡和小半只兔子便已经有些撑了,其余的都进了小肖的肚子,小肖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从行李中拿出干粮继续啃。 毕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小肖,你……还没吃饱,要不我再给你烤一只鸡?” 小肖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摇头:“多谢毕巧姑娘,不过不必了,我出来时干粮带得足,够我吃的了。” “看不出来,你身板儿不大,吃得却挺多。”毕巧凑到小肖身边,“租车行的掌柜说,你原本是三清城人,怎么会跑出来?” 见毕巧只是打趣他,并没有嘲笑的意思,小肖逐渐放开了些:“我原本是要上紫霄阁的,可惜……可惜我根骨不佳啊,没有通过测试。我们家也没有其他人了,我身上也没了盘缠,就干脆留下做了车夫。” 夜风吹过,有些阴凉,毕巧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天空不见星月,只有乌云遮蔽。楼半夏也抬起了头:“今夜怕是要下雨。”好在大家都是修行之人,撑起一个避雨的结界并无困难。 露宿野外,大概没有谁能睡得熟。楼半夏靠在萧煜身上,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一阵脚步声,似乎还有其他的什么声音。 警觉地睁开眼,楼半夏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在她的结界外走来走去,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见到楼半夏醒来,那小孩儿趴在结界上,眼巴巴地看着她。楼半夏一时心软,看他也没有什么攻击力,便将他放了进来。 那小孩儿进了结界,便扑到了小肖身上,揪着他的衣服喊爹。所有人都被他给吵醒了,小肖更是不知所措:“我,我,我不是你爹,我还没成亲呢……”听了小肖的话,小孩儿哭得更大声了,外面的雨也下得更大了,仿佛映照着小孩儿凄凉悲惨的心境。 萧煜揉着太阳穴靠在树干上:“小肖,这孩子不会真的是你什么时候惹下的风流债吧?” 小肖的脸又红了:“不,不可能的,我长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呢,怎么可能有孩子!” 楼半夏拍了拍只顾着哭的小孩儿:“小家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孩儿瘪了瘪嘴:“姐姐你是不是傻,我当然是来找爹的。隔了好远我就闻到爹爹的味道了,一路找到这里来的。结果,结果爹爹还不肯认我,呜呜呜……”说着,小孩儿又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毕巧看了看止不住哭泣的小孩儿,又看了看小肖,还别说,小孩儿长得还真有点像小肖,还都细皮嫩肉的。 楼半夏被小孩儿那声“姐姐”叫愣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没有任何问题,胸前一片平坦,该有的东西也都有。这小娃娃看上去也没什么修为,竟然能一眼看破她的伪装,难不成是天生天眼?这小孩儿,到底什么来头? 萧煜拉着楼半夏走到一边:“怎么回事,他是怎么看出来你是女人的?” “我也在纳闷儿这个问题,这小孩儿的来历不简单。”楼半夏回头看了小孩儿一眼,“他认定了小肖是他爹,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管他真真假假,反正他是冲着小肖来的,跟我们关系不大。”萧煜伸手替楼半夏捋了捋头发。 楼半夏轻叹一口气:“真的是……命啊,随手挑的车夫,也能出这样的事情。” 小孩儿一直坚持小肖是他爹,小肖说他不是小孩儿他爹,小孩儿非得说小肖就是他爹。一大一小两个人,一直争执到天亮也没达成共识。他们还要赶路,小孩儿便也跟着他们了。小肖驾车,小孩儿便坐在马车另一边,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哪怕小肖不肯搭理他,小孩儿也自顾自地说得高兴。 毕巧撑着脑袋听着外面小孩儿的声音,莫名地有些心酸:“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楼半夏放下手中的书册:“这是一桩牵扯不清的案子,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咱们这些局外人少掺和就是了。” “唉,阿琴,若是有一日,有个半大的孩子跑出来叫萧煜爹,你会怎么办?”轻松日子过久了,毕巧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道。 楼半夏和萧煜都抬眼看着毕巧,萧煜有些愠怒,楼半夏却是没什么情绪:“阉了他。” 萧煜莫名觉得下体一凉,不由自主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把自己传宗接代的家伙给藏起来了:“毕巧,不要调皮。” 毕巧撇了撇嘴:“我这是提醒你,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做了错事。我记得挺久以前,丞相府还在的时候,有一对狗男女在假山后面偷情。那位叫什么良的公子哥儿,人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竟然跟丞相府的丫鬟搞在了一起。我之前还听夫人说要把表小姐许给他呢!还有还有啊……” 萧煜听着毕巧细数丞相府花园发生的隐秘二三事,莫名觉得自己背后有些发凉,谁知道他的摄政王府会不会有哪棵树哪株草也成了精?一想到一棵草走到大街上跟人说道他摄政王府的隐秘故事,萧煜就觉得危机四伏。 “哎呀!” 马车突然像是碾过了什么东西,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不久便停了下来。 毕巧气冲冲地撩开车帘,便看到一个女子张开双臂拦在车前。探头向后看,却没有想象中的坑或者是石头。 “阿琴,外面有人拦车。” “先下车。” 见车停了,那女子也松了口气,走到车边将难得安静的小孩儿拎了起来:“肖宝宝,你解手解的够远的呀!” 肖宝宝捏着自己的耳朵,眼睛晶亮:“娘,我找到爹了。” 女子却并不看小肖:“我说过多少次,你爹已经死了,你给老娘清净点儿!” “我不信!”肖宝宝眼中含着一泡泪,却一脸倔强地指着小肖,“我能感觉到我爹还活着,我现在都找到他了,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娘,你看他一眼,我们俩长得这么像!他身上的味道那么熟悉,就跟你偷偷藏起来的那身衣服的味道一模一样,他肯定是我爹!” 女子有些恼怒,扬起手掌便要抽肖宝宝,被楼半夏拦住:“夫人,孩子还小,手下留情。” 那女子挥开楼半夏的手:“你知道什么呀,他今年都快三百岁了,非得把自己的身量压成这个样子,不肯长大!” 萧煜暗中观察着小肖的反应,却发现他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面前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楼半夏回头问小肖:“小肖,此处距离三清城还有多远?” “约莫再有半天便能到了。” 楼半夏点点头,看向肖宝宝:“你要跟我们一起去三清城吗?” “我爹在哪里,我就去哪里。”肖宝宝一脸坚毅。 女人深吸一口气:“肖宝宝,你找打是不是!” “你打死我算了,你一日打不死我我便要找爹!” “夫人,你若是不放心他的话,不妨同我们一起前往三清城。你们也都是修士,跑这一趟也费不了多少功夫。”毕巧建议。 那女子却是不肯,萧煜狐疑地看着她:“小肖不会真的是肖宝宝的爹吧,否则你躲什么?” “谁躲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躲了?我教育我自己的儿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女人恼羞成怒,拎起肖宝宝就要走,却被肖宝宝死命挣脱了。 “要走你自己走,我要跟我爹在一起。” 萧煜将小肖扯了过来:“小肖啊,你做好心理准备,我看肖宝宝八成就是你的种了。” 小肖一脸茫然,看看肖宝宝又看看那女人:“可,可是我不认识他们……” “听到了没有,”那女人揪住肖宝宝的耳朵,“人家都说不认识咱们娘儿俩了,你还缠着人家有意思吗?” “我不管,他就是我爹!” 楼半夏夜里本就没有睡多久,此时被吵得脑仁儿疼:“都闭嘴,上车。你们有什么事情也得先让小肖把我们送到三清城再说,再给我吵吵我让你们一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兴许是被楼半夏阴蜇的语气吓到了,那女人和肖宝宝都没有再闹腾,乖乖地跟着上了马车,抱着肖宝宝坐在车架的另一边。 楼半夏和毕巧靠在一处闭目养神,萧煜却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路沉默,三个时辰过后,马车终于进了三清城的城门。 三清城是个中等城市,却并不热闹喧嚣,反倒有些幽静的意思。树木成荫,花木成林,整个城市便如同某座深宅的后花园。进城之后便是石路,马车行走难免颠簸,楼半夏几人干脆下了车步行。 就第一印象来看,三清城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修身养性,在这种清幽的环境中再适合不过。 毕巧抬头看到一个鸟窝,一直黑白相间的大鸟正从里面探出脑袋看着他们,惊喜地低呼一声:“有鸟窝!” 肖宝宝也咧着嘴笑,十分自觉地牵住了小肖的袖子,一点儿也不见外。跟他们一起的女人十分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楼半夏有时候回头,便能看到她的目光匆忙从小肖身上转开。 街上的行人不多,店铺也不多。客栈的大门开在偏僻的角落里,若不是有小肖带路,只楼半夏他们自己找,恐怕要耗费不少的功夫。 客栈的掌柜是个窈窕妇人,见人三分笑,热情又不失礼数:“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萧煜四下看了看,“店里好清静啊。”这是礼貌的说法,直白一点说就是说这家客栈的生意不好。 第二十六章:狗血云集三清城 女掌柜仿佛没有听出萧煜话外的意思:“咱们三清城的人都喜好清静,平时也鲜少有外人会来。这些年来,有理想的年轻人们都出去挣前程去了,留在城里的大多都是一些不乐意离开的人。不过城里的居民不太喜欢有陌生人来城里,啧,你们出去走走就知道了。” 客栈里没有其他店小二或者杂役,掌柜亲自带着他们往客房去。 与别处的客栈不同,这家客栈的客房不是在楼上,而是要从客栈的后门出去,跨过一条小河。小河的另一边是错落有致的院落,这家客栈的门面虽然在犄角旮旯里,内里却别有乾坤。 将众人安排进一座院落里,女掌柜提醒他们要饭食的话自己去大堂拿,而后便施施然离开了院子。 毕巧环顾四周,眼中不掩惊叹:“哇塞,这真的是一家客栈,不是皇宫内院?” 楼半夏有些困,随意挑了一间房间便进去了。房间里有淡淡的清香,似乎是某种花香。房间很干净,很整洁,仿佛他们住进来之前刚刚有人打扫过一般。这样倒是合了楼半夏的心意,直接倒在床上睡了。 萧煜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也不是没有熬过夜,今儿怎么这么困?” 楼半夏嘟囔了两声,萧煜尚未听清她在说什么,人便已经睡着了。萧煜干脆也钻进了被子里,陪着楼半夏补觉。 毕巧见他们许久都没有出来,便知道一时半会儿这两个人是出不来了,背着手看着小肖:“我也去休息了,你们之间的事情自己解决,把话说开了对大家都好。” 小肖还是一脸茫然,毕巧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毕巧跟着楼半夏在晏城的时候,戏文没少听,话本子更是没少看。此时她已经脑补了一场有情人遭棒打鸳鸯,情郎意外失忆深情女心灰意冷的虐爱故事。 肖宝宝倒是高兴,一手拉着一个,也挑了一间房钻了进去。 小肖局促地站在桌边:“那个,我真的不是……”小肖话还没说完,肖宝宝的眼泪已经下来了,吓得小肖赶紧把剩下的半句话给吞进了肚子里。 “小女子明淳,阁下如何称呼?” “我,我叫肖然……”肖然抬手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过平时大家都叫我小肖,大名没什么人叫的。” 明淳敛眉,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初见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开场。不过那时候的肖然,却不像现在这样。 “本公子姓肖,单名一个然字,你一定要记住了,因为我将会是你的夫君呐。” 那时候的肖然,神采飞扬,骄傲得仿佛浑身都在发光。再看看现在的肖然,习惯地低着头,背脊有些弯曲,混不似当年挺拔。当年娇生惯养的肖家公子,如今却做了一个下等的车夫。哦不,应该说,本该是个下等人的小肖,当年却做了肖家的公子。命运,何其可笑! 肖宝宝咧着嘴笑:“爹爹的名字真好听,跟宝宝的名字一样好听!” 明淳的手罩上肖宝宝的头顶:“阁下也姓肖,倒是巧了。真是十分抱歉,宝宝这孩子一直想找到他的亲生父亲,你的确跟他很像,所以宝宝把你错当成他了。” “啊,没关系的。”肖然有些无措,“误会解开了就好。” 解释了几句,明淳便想带着肖宝宝离开。肖然却鼓起勇气拦住了他们:“那个,今天天色不早,到附近的城镇还有些距离,不如你们就先在此处住下吧。” 明淳婉拒:“不必了,我本就是三清城人氏,回家去住也便是了。” 既然如此,肖然便不好再拦他们,眼睁睁看着明淳带着肖宝宝离开了,心中怅然若失。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肖然却莫名对明淳和肖宝宝有种熟悉的感觉,甚至有种亲近之感。 于是,等楼半夏、萧煜和毕巧一觉醒来,院子里便只剩下他们和肖然了。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外面的街道上却隐约有了人声。即便是说话,人们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并不会惊扰到任何生灵。 客栈大堂中只有两个人正在吃饭,女掌柜坐在柜台后打着扇子,有些无所事事的样子。见他们出来,掌柜悠哉地站起身:“几位,有什么吩咐?” 找了张桌子坐下,楼半夏随意点了几道菜,女掌柜转身进了后厨,不一会儿便出来了:“几位稍等,饭菜马上就好。” 楼半夏四人自是不急的:“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事儿,三清城中原来有没有一家姓连的?” “哟,姓连的人家可不少,客官问的是哪一家?”掌柜笑着答道。 萧煜接话:“他们家原本有个儿子叫连杰的,还收养了一个叫林悦的女儿,后来两个人都去了紫霄阁,听说家里现在已经没人了。” 女掌柜笑:“既然你们都知道连家已经没人了,做什么还要找这一家?” “实不相瞒,我们是受紫霄阁弟子所托,送连杰和林悦的遗物回来的。”萧煜回答道。 女掌柜撩了一下头发,轻叹一口气:“原来如此,这两个孩子也确实是可怜。”三清城算不上很大,居住在这里的人更是不多,彼此之间大多都有些了解。 楼半夏三人要找的连家,曾经在三清城也算是有些面子的家庭。从女掌柜哪里他们得知,林悦其实并不是连家收养的孩子,她其实是后来嫁入连家的连夫人带来的孩子。虽然对外称是收养的,其实大家都知道,林悦就是那个女人生出来的。但林悦的亲生父亲是谁,却是不得而知。 连杰离开家里去了紫霄阁,一去便没有再回来过。连夫人,也就是林悦的母亲,却跟人私奔了,而把林悦丢在了连家。好在连杰的父亲心善,没有把她赶出去。 但是没过多久,连夫人又回来了,在连家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连父还是心软,原谅了她,让她回到了家里,但没过多久,连父的身体开始变得每况愈下,一年半载,便去世了。而连杰坠崖,还发生在连父去世之前。这样一来,连家就只剩下连夫人和林悦了。 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悦离开了连家,而是上了紫霄阁。 毕巧好奇:“这么说来,连家应该还有一个连夫人在啊。” 掌柜摇了摇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在林悦那孩子走了没多久之后,连府的门匾便被摘下来,换成了林府的门匾。现在,已经没有连家,只有林家了。” 楼半夏蹙眉,这么听下来,倒像是一个骗婚谋财的局。 “掌柜的,那连家……林家在什么地方?” 掌柜的间他们执意到去,便替他们指了路。吃过晚饭,楼半夏四人便出发了。 刚出门没多久,他们便意识到,掌柜的曾经说的,这里的居民不太喜欢外来人,并不时吓唬他们。路上遇到的几个行人在看到他们的时候,都皱起了眉头,将不欢迎写在脸上。 活了这么久,楼半夏三人还是第一次被如此明晃晃地嫌弃。 楼半夏和萧煜都能无视他们的目光,毕巧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肖然似乎有些紧张,一直低着头走路,仿佛生怕被人给认出来一般。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本能驱使一般。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肖然,是你吗?”一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挎着竹篮的女人回过头来。 肖然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反倒是毕巧回头看了一眼,记住了那个女人的样貌。看打扮,那女人像是哪家的丫鬟。 找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到了挂着“林府”牌匾的府宅。三清城大约也能算得上“地广人稀”,住宅的占地面积普遍不小。 毕巧上前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人前来应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探出脑袋,嘴角还有些许酱汁,显然,他正在吃饭:“你们是谁,要找谁啊?” 萧煜上前一步:“在下萧煜,找这家的主人。” 少年眼神暧昧地看了萧煜和楼半夏一眼,也没有多问便将他们放了进去,自己快步跑向屋内通报。 连夫人……哦,现在应该叫林夫人,听说外面又两个长得极好的男人找自己的时候还有些纳闷儿,她并不记得自己这两天有让人过来。不过,当她见到萧煜和楼半夏之后,便知道是自己想岔了。这两个人,明显不是她的情人。 端着仪态,林夫人让人撤了饭菜上了茶点:“几位找我有何贵干?” 楼半夏从乾坤袋中取出两个箱子:“连夫人,我们受紫霄阁之托,将连杰和林悦的遗物送回来。” 林夫人倒茶的手抖了一下,些许茶水溅了出来,随后便恢复了淡定:“他们怎么死的?” 楼半夏:“连杰是怎么死的我们并不十分清楚,林悦是服毒自杀而亡。” “好,我知道了,多谢诸位跑这一趟。”林夫人看上去十分冷静,仿佛死去的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离开的时候,毕巧忍不住抱怨:“连夫人也太冷漠了一些。” 楼半夏扯了她一把,让她少说两句:“子非鱼,你又怎么知道人家内心的感受?兴许她只是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呢?” 毕巧撇嘴:“你又不是没看到先前那个门房看你们的表情,还有之前掌柜说的连杰父亲的死……反正,我不喜欢她,她不是什么好人。” “人家也没指着你的喜欢过活。” 毕巧有些生气:“阿琴,你总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然呢,我应该现在冲回去掐死她?”楼半夏冷冷地看着毕巧,“渊黎有没有告诉过你,莫管闲事!” 毕巧别过头,意气难平。 萧煜拍了拍楼半夏的肩膀:“好了,别生气……小肖呢?”他们这才发现,本该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肖然,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毕巧也顾不上和楼半夏置气了:“小肖是三清城人,会不会是回家去了?” “不会。”萧煜笃定,若是肖然愿意回家去的话,刚才来的一路上,他也不会一直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样子了。 楼半夏两边看了看:“先回客栈,掌柜的可能知道一些什么。”肖然是三清城出去的,掌柜的明显对三清城十分了解,应该能为他们解惑。 果然,掌柜的一听他们在找肖然,便惊诧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们知道他的身份呢,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 “小肖的身份很特别吗?” 掌柜的趴在柜台上算账,明明一天到晚店里也没几个人,她的账本儿却记得满满当当:“的确是听特殊的,说起肖然,这里面还有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 这场狸猫换太子的戏中,肖然便是那只假扮了太子的狸猫。肖家虽然在三清城有宅子,但大多时候,肖家的人都在外面打拼,留在三清城的只有需要清净休养的老人和女人。肖夫人怀孕之后,便也回到了三清城待产。可巧,肖家一个管家的老婆也在这边养着,两人生下孩子的时间都差不多。 肖夫人身子弱,生下孩子之后昏迷了好几日,还是没能救回来,孩子便被送到了管家老婆那边养着,管家老婆便做了肖家小少爷的乳母。但谁也没想到,管家老婆竟然偷龙转凤,将自己的孩子和肖家小少爷调换了,让自己的儿子顶替了肖家小少爷的位置。 不过管家老婆还是不够狠心,她把真正的小少爷养在了自己身边。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少爷的长相越来越像自己的母亲,死去的肖夫人。管家知道自己的妻子做了什么之后很是惊惶,将她和儿子都送到了自己在别处的庄子里,想让他们远离肖家,以免被肖家人发现端倪。 但事与愿违,即便管家已经尽力不让肖家人发现,但命运之轮并没有放过他。 肖然偶然和小少爷结实,并成了好兄弟,将小少爷带回了肖家,介绍给了肖老爷。 ------题外话------ 每天卡着点儿上传的日子,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第二十七章:打到你恢复记忆 肖老爷是个老江湖,见了肖小少爷之后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将管家唤来对质。管家见事情已然败露,抵赖不得,便交代了全部事端,以求宽大处理。 不过,事关子嗣,若是肖老爷没有发现,他便得替别人养一辈子儿子,而自己的儿子却吃苦受累,说不定就得一生潦倒做个下等人,肖老爷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肖小少爷认祖归宗,幸而管家一家子对他也不怎么好,小少爷基本没什么心理负担。管家和管家老婆都被流放到荒蛮之地做苦力去了,怎么处置肖然便成了一个问题。 犯下事端的是管家夫妇,肖然本身并无过错。好歹也是自己疼爱了十多年的孩子,肖老爷一时也狠不下心来,加上小少爷也一直替肖然说情,肖老爷便想认了肖然做义子。 肖然自小被肖家当少爷养着,个性自然是骄傲的。陡然知道了真相,一时接受不了,便离开了三清城。后来如何,掌柜的便不知晓了。他做了车夫,也让掌柜的有些没想到。 “你们要是想找他,不妨去肖家看看。” 楼半夏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去看看。虽然他们与肖然非亲非故,好歹肖然也是为了送他们而来的三清城,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不好说全无干系。 * 肖然并没有想过再回肖家,他是被绑回来的。就在楼半夏三人进林府的时候,他被人套了麻袋。 绑他的是个跟他一般大的少年,麻袋被取走之后,他便瞪着眼睛看着他:“为什么要走?” “哈?”肖然一脸茫然,“我认识你吗?” 肖小少爷,也就是肖眀铭,掐死肖然的心都有了:“你就是个没良心的,自己一走了之,可曾想过我的感受?现在,你还敢把我给忘了,是不是想找死啊!” 想到当初肖然不告而别,肖眀铭就一肚子火。他从小就没在肖家生活过,更不知道该如何跟肖家人相处。原本以为还有个小伙伴能跟他携手共进退,结果小伙伴叛逃了! 肖然还是不知道肖眀铭在说什么,只是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愧疚感,只能好言好语地劝着:“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好像跟某个人长得挺像的,前些天还被一个孩子错认了爹……” “你见过肖宝宝了?” “……难道你果真与他是一家的?那便肯定是公子你认错人了,明淳姑娘都跟我解释清楚了,这一切都是误会……” “你给我闭嘴!”肖眀铭一拳砸在肖然的腮帮子上,肖然摔倒在地,再抬头时,嘴角已然有了血迹,不敢再说话。 肖眀铭蹲下身,揪住肖然的衣领:“我爹替你爹养了十多年的儿子,我却替你养了将近三百年的儿子!肖然,我告诉你,你儿子你爱养不养,老子不管了!” 肖然被肖眀铭一拳砸得头晕眼花,脑海中有些模糊的影像闪现,很快却又被吸回了大脑深处的黑暗之中。 “这位公子,你一定是误会了……” “你放屁!你就是化成灰老子也能认出来!”肖明铭忍不住爆了粗口,“肖然,我告诉你,逃避是懦夫的选择,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担起责任。你要是不当自己是个男人,今儿我就帮你把你传宗接代的家伙给剁了,省得你以后再造出些麻烦来!” 肖然忍不住夹住了腿:“那个,你冷静一点。” 这厢,肖然正和肖明铭掰扯着,那边楼半夏、萧煜和毕巧也已经找上门来。肖老爷虽然并不认得他们,却也以礼相待,并未有无礼之举。 “三位修士看上去并非本地人,来我肖家有何贵干?” 萧煜拱手:“在下萧煜,此番来三清城乃是受人之托。我等本无意打搅肖老爷,不过我们的一位伙伴失踪了,有人指点我们该来此处寻找。” 肖老爷搁下茶盏,有些惊讶:“你们那位失踪的伙伴姓甚名谁?只要他在我们肖府,我定然能帮你们将人找出来。” “此人名为肖然。” 肖老爷脸色一变:“你们说,那人叫什么?” “肖然,”萧煜又说了一遍,“说起来,似乎肖然与肖家还有些渊源。不过这些事情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肖然自己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也分不清真假。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肖老爷见谅。” 肖老爷尴尬地笑笑:“传言也不算是空穴来风,肖然那孩子,是我的义子。你们稍等,我这就让人去问问可曾有人见过他。” 肖老爷招来管家,管家听说肖然可能回来了,也是面露讶异之色,直到退出大堂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楼半夏三人前来找人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肖明铭这里,肖明铭蹙眉看着肖然:“有人来找你了,他们是什么人?” 肖然也不瞒着他:“是我的雇主,他们本是受了紫霄阁的托付到三清城来办事,我只是被他们雇佣的车夫而已。” “车夫?”肖明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你个兔崽子,好歹做了我肖家十多年的少爷,竟然就甘愿给人做了车夫!”说着,便开始对着肖然拳打脚踢。当然只是用死力气,并未动用灵力,肖然伤也伤不到哪里去。 肖老爷说得不错,只要肖然在肖家,他就能找到他。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管家便将消息传回了肖老爷耳中。肖老爷的脸颊抽了抽,胡子一掀一掀的,似乎被气得不轻:“这个孽子,怎地如此混账!赶紧把人给我带过来!” 肖老爷话音刚落,大堂外已经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其中一道便是肖然的的痛呼。堂内众人的目光都向门口望去,很快,肖明铭便拳打脚踹着将肖然给推了进来。肖然挡住了他的拳头,便挡不住他的脚,挡住了他的脚,也挡不住他的膝盖。走了这一路,他已然是伤痕累累。 “明铭,有客人在此,不可放肆!”肖老爷呵斥。 肖明铭将肖然一脚踹倒在地,而后才向肖老爷行礼问罪:“父亲,儿子只是一时气愤,替父亲教训教训这个不肖子!” 毕巧上前将肖然扶到楼半夏身边让她给他把了脉,楼半夏一探脉就知道肖然其实并无大碍,只是些皮肉之伤而已。不过,肖然体内的筋脉似乎有些淤塞。不像是被淤血堵塞,反而像是被封印住了。 楼半夏挑了挑眉,差不多明白肖然为什么会忘记这么多事情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肖然几乎可以说是背到家了。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结果长到半拉却被告知他自己是个冒牌货,顶替的是另一个人的人生。而这个另一个人,还是自己引为知己的朋友。这种打击,实非常人能够承受。肖然的心理承受能力没能顶过去,选择了逃避,将自己大部分的记忆封住,去了紫霄阁。 但他在封住自己的记忆的同时也封住了自己的部分筋脉,导致修行受到阻滞,能进的了紫霄阁才是怪事。 这些封印已经有些年头,效力已经大不如前。肖明铭的一顿暴打,倒是让肖然筋脉中的封印有些松动的迹象,再打一顿,说不定就能破了这封印了。 肖明铭转头看了看萧煜、楼半夏和毕巧三人,一点都看不出方才狂暴的模样:“听说诸位是来找肖然的,抱歉,我们肖家今天要处理一些家事,主人公可不能缺席。” 楼半夏微笑:“肖公子误会了,我们只是想来确认一下肖然是否在肖府。既然他在这里,我们便也放心了。既然是肖家的家事,我们这便告辞了。” 楼半夏这等反应,让肖家人都有些始料未及。本以为自己等到了救星的肖然几乎是挂在了楼半夏的腿上:“楼修士,你们不要把我丢下,我会被他打死的。我都说了是他们认错人了,他非不相信!” 楼半夏附身拍了拍肖然的脸:“年轻人要有担当,一味的逃避并不是办法。我原先以为肖宝宝或许真的只是认错了人,现在看来,你很有可能真的是他爹。我这辈子,最看不起不负责任的男人了。” “啊,他真的是肖宝宝他爹?”毕巧捏了捏肖然的脸,“看他这个样子,怎么都不像已经有了孩子的人啊。” 萧煜反问:“你能看出肖宝宝已经三百岁了吗?” 楼半夏三人正要走,却被肖明铭拦住:“稍等,看样子,楼修士似乎知道一些事情。我方才已经想尽了办法也没让这家伙改口,不如楼修士帮我个帮,要灵石还是要美人,随你开口。” 肖老爷就要开口呵斥肖明铭,楼半夏却先开了口:“好啊,我这个人很是世俗的,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肖明铭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楼半夏含笑点头,“你且看好了。” 众目睽睽之下,楼半夏折返回到肖然身边。前一刻还是笑颜和善的楼半夏,下一瞬便以绝对的力量开始暴打肖然,堂内的众人几乎被惊掉了眼珠子。楼半夏的打和肖明铭杂乱无章的打法有些不一样,楼半夏是动用了灵力的,只是她攻击肖然的部位都是经过考量的。 肖然一开始还能哀嚎两声,到后来便已经喊不出声儿来,脑海中不断闪现的一些画面,几乎让他无暇顾及**上的痛苦。 半晌,楼半夏终于收手,肖然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没了生息。 楼半夏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回头看着肖明铭:“看到没有,你对他没辙,是因为你顾念旧情,打得不够狠。我跟你不一样,我跟他没什么交情,打起来自然是不必手下留情的。现在他体内的筋脉大概都已经通了,先前忘记的,也都该想起来了。” 蜷缩着的肖然呻吟着动了动身体,捂着脑袋将自己蜷缩得更紧了些。 筋脉被打通之后,那些被封存在黑暗角落的记忆便涌了上来。最先出现的,便是他的身份被揭穿的场景。愧疚、伤心、尴尬和不知所措的情绪一同涌了上来,让他仿佛又回到那无所适从的时候。 肖明铭走到他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脸:“肖然,还准备继续当缩头乌龟吗?这个儿子,你到底认是不认,你若是真不想要,我就替你把他给收拾了,以绝后患。” “不……”肖然气若游丝,“不许你动他。” 肖明铭笑了:“终于想起来了,你不许我动他,可我的大好年华都已经被他给耽误了。我喜欢的女人,因为肖宝宝的存在,一直不肯嫁与我,生生跟我耗了三百年,明淳那个女人又根本不对我的胃口,送给我我都吃不下去。我可不想再继续被他拖累下去,要么你给我把这个烂摊子接过去,要么,我就让他们消失。” 肖然抓住肖明铭的袖子:“你,不许动他们。” “你是谁啊,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肖明铭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你可知晓,明淳因为未婚先孕,遭受了多大的非议?明家将她逐出家门,若不是我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地,她修为并不高,恐怕过得不会太好。现在,你惹下的祸端,我虽然替你善后,但我其实并没有做这件事的必要。他们现在已经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凭什么要留着他们?” 毕巧偷偷在楼半夏耳边道:“这个肖小少爷怎么跟个无赖似的?” 楼半夏眨眼:“无赖吗?我倒是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这件事情他占着理,肖然是没理的一方。肖明铭只能说是得理不饶人,却算不得无赖。肖然如此窝囊,我看着都来气。肖明铭若是能用激将法激起他的士气,也未必是坏事。” 若是连心爱的女人和亲生的孩子都无法将一个男人昂扬的志气唤醒,那这个男人八成是没救了。 好在,看上去,肖然还不算无可救药。至少他还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是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的。 ------题外话------ 买了华为mate9,听说它很大,我想知道它有多大…… 第二十八章:蔡邕的提醒 若是肖明铭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肖然仍然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不肯出来,肖明铭就算是把他给人道毁灭了也只能说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肖然抓着肖明铭的袖子不肯放,肖明铭也没有用力,否则就凭肖然现在这副虚得仿佛就要咽气的的德行,是决计拉不住他的衣裳的。 “怎么样,做出决定了吗?是要回肖家,还是让明淳和肖宝宝流浪去啊。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明淳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给你生了个好儿子。肖宝宝三百岁,已然入金丹后期,只要再进一步,便能结成元婴。元婴期的修士啊,这在咱们三清城,似乎还是有的数的。就算流落在外,大概生存下去也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跟你一样,做个车夫,也是能维持生计的。” 肖然能忍受自己做个车夫,却并不代表着他能忍受自己的儿子也做个车夫:“不可以,我……我……” “你待如何?”肖明铭掏了掏耳朵,“要我说你就是性子太倔了,我只是让你回肖家,又不是让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让你上刀山下油锅,你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肖然也知道,肖明铭的提议对他大有好处,他不答应,不是因为怕他害了自己,而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肖老爷沉默了半天,此时也长叹一口气:“肖然,你父母犯下的过错,自有他们自己去偿还。你并没有对不起我们肖家,无需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你如此抗拒回来肖家,是否是怪我们对你的亲生父母太过残忍了?” “不,”肖然逐渐缓过气来,“他们犯下的过错,即便是被乱杖打死也不为过。只是肖然,肖然……心中有愧。” 肖明铭一巴掌拍在肖然肩膀上,差点又把他拍回地上躺着:“愧什么愧,咱们可是拜过菩萨佛祖天地的兄弟。你的生父生母,养了我十多年。我的生父生母,也养了你十多年。咱们俩,本就该是兄弟的。你若还是不肯放下,我是不是也该扒了这身儿衣裳,跟你一样跑得远远儿的。” 要说心中有愧,肖明铭对养了他十多年的管家夫妇又何尝没有愧呢?但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的,肖明铭知道这只是因果循环,他自己并没有错。当然,肖然的处境要比他更加尴尬,不过无论是肖明铭还是肖老爷都已经说得很清楚,祸不及子孙,肖然依旧是肖家的孩子。 “你要是真的那么过意不去,你要是就那么愿意做个下等人,你要是真觉得自己欠了肖家的,好,我给你这个机会补偿。” “什么机会?” “做我的贴身侍从,直到你自己觉得够了为止,如何?” 肖明铭稍退一步,决定先把人给留下来,以后的事情再从长计议。有了前面的暴打强逼,肖明铭态度的软和让肖然松了口气。细想之下,既然是“欠”,便得偿还,一味地逃下去,便永远无法还清这笔债。 果然,肖然答应了。 肖家人见肖然终于了悟,皆是松了口气。 “不过,我要先把马车送回去。”马车是租车行的,他的工契也在租车行押着。若是他不能把马车还回去,解除工契,那他就是逃工,永远无法获得自由。 肖明铭的手掐上肖然后颈:“马车嘛,我自然会派人还回去的。你现在已经是我的贴身侍从了,最好不要自作主张。好了,现在去把你身上这些破烂衣裳给我换下来,我带你去见明淳和肖宝宝。” 肖然却又退缩了:“不,我还没有准备好去见他们。” 肖明铭见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火气又泛了上来,伸手便又要打他,却被萧煜拦下。萧煜走到肖然面前:“你既不敢去见他们,想必是知道自己当年犯了错,对不起人家。但就像你觉得对不起肖家一样,若是不面对,便永远无法挽回。你是要一错到底,还是像个男人一样去担当自己的过失?” 离开肖家的路上,萧煜忍不住问楼半夏为何要管这桩闲事。按照楼半夏的性子,不该轻易管这些事才对。 楼半夏数着从肖明铭那里得来的灵石,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我说过,我最讨厌不负责任和懦弱的男人,肖然就是这样的人。看到他那副样子我就来气,我打他,只是想出口气而已。” 毕巧有些好奇:“可是既然肖然真的是肖宝宝的父亲,当时明淳为什么不肯认他?” “大约是太失望,死心了吧。” * 楼半夏三人离开三清城的那日,林悦和连杰下葬。三清城是个清净的城市,便是葬礼也是安安静静。棺椁所过之处,行人皆静默哀思。无人哭喊,没有纷飞的纸钱,也没有悲戚的声乐,只是无声地庄严着。 守在路边等棺椁过去了,楼半夏三人才继续往城外去。 毕巧轻叹一口气:“我还以为林夫人不会把林悦和连杰的死当一回事呢,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安排了葬礼。” 萧煜:“林夫人是个出格的女人,但也许她没有传言中那么坏。” 楼半夏捋了捋头发:“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得出林夫人不是个好人这个结论的?是林悦的死,还是客栈掌柜的那些话?” “难道这些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只靠流言蜚语和自己的猜测便能了解一个人,我们也就没有必要游走世间了,我们灵师也合该被灭族,毕竟在十大仙门的口中,我们灵师一族是十恶不赦如魔族的存在。”楼半夏吸了口气,“萧煜说得不错,在你们眼中,林夫人是个出格的女人。但若是林夫人是个男人,你们可会认为她是个出格的男人?” 萧煜和毕巧都沉默了,他们无法回答楼半夏的问题,这个问题的人生观与他们从来接受的观念是冲突的。 楼半夏也并不在意不曾得到他们的回应,快步前行,全然不曾注意到自己跨入了某方小世界之中。萧煜和毕巧眼睁睁看着楼半夏消失在面前,追上前去,却只扑了一个空,仍旧留在原地。 楼半夏在踏入小世界之时便反应过来,却还是太晚了,想回头已无路。 小世界中,有一个人等着她。那人背对着楼半夏抚琴,他抚琴的姿态竟与楼半夏平日一般无二,而他所抚的那把琴,竟然也是一把焦尾琴。 楼半夏缓步走到他身后:“蔡邕。” 蔡邕停下抚琴的手,抱着琴站起,转身看着楼半夏:“我后来又试着做过很多琴,其中也有焦尾琴,这一把琴是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一把,可惜依旧不如你。” “这把琴只是死物,无心无情。你现在也只是一个死人,冷情冷性。你谈这把琴,自然弹不出绝世之音。” 蔡邕收起琴,负手看着楼半夏:“你本是一把无心无情的清,应情生灵,只要你好好修行,本该有大好的前途。但是你偏偏妄念生情,自绝前程,又是何必?” “我已经修行千年,这么多年以来,断情绝欲,了无生趣。”楼半夏捂住自己的心口,“识得情之一字,我才分明地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死物,我也是有心的。” 蔡邕长叹一口气:“你没有死过,不会知道生的珍贵。半夏,好好活着,比情爱要重要得多。” 楼半夏淡淡一笑:“体悟,不亲身体会如何能悟?我不想自己遗憾地活着,那就让我拿自己的命赌一把,若是输了,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呵,刚好我寻不到合心意的琴。你若是真有那么一日,便又要落入我手中了。” “我本生于你手,便是再在你手中化为灰烬,也算死得其所。”楼半夏倒是豁达的很。 蔡邕无奈地摇头:“我此番来找你也是瞒着冥王,近来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淡,兴许以后我要找你便没有这么容易了。冥王身边的人似乎已经找到了你的踪迹,你最好小心一些。” 楼半夏这才知道,蔡邕跑这一趟,竟然是为了提醒自己。 “烦劳你跑这一趟了。” 蔡邕不在意地挥挥手:“你要是真要感谢我,就抓紧斩断情丝,自己去找冥王认错。” 楼半夏但笑不语,看着蔡邕消失在小路尽头,一股推力将她推出了小世界。 脚下踉跄一步,楼半夏好容易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身后不远就是三清城的城门,她还在原地没有去往别处。可是,附近却没有了萧煜和毕巧的身影。隐隐的,楼半夏察觉到这里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一时却难以说得出来。 “肖宝宝,你给我站住!” “略略略,你来追我呀,追到我我就把东西还给你。” 两个身姿矫健的少年从楼半夏头顶掠过,楼半夏转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们。在前方飞奔的少年突然将什么东西扔了出去,折返回楼半夏面前:“唉,大姐姐是你啊。” 楼半夏看着面前有些面熟的少年,恍惚了一下,不确定地开口:“肖宝宝?” “姐姐,你去哪里了?” “我……我没去哪里啊,倒是你,怎么长这么大了?”楼半夏有些惊愕。 肖宝宝来不及回答楼半夏的问题,身后的少年已经追了上来:“肖宝宝,你在跟谁说话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肖宝宝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着楼半夏,“我爹回来了,替我过了生辰,我便长大了。话说回来,你这一年多究竟是去了哪里?这一年多来,萧叔叔和毕巧姑娘都不敢离开,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楼半夏惊诧:“一年多?”她不过是在小世界中和蔡邕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原来竟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吗?“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他们一直住在我跟娘原本住的宅子里,我现在就带你去……”肖宝宝话音未落,楼半夏的目光已经越过他落在了城门处。肖宝宝回头一看,萧煜已经出现在城门口,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萧煜和楼半夏的目光胶着在一起,楼半夏从未在萧煜眼中看到过如此浓烈的情绪,他的目光几乎已经凝结成实质将她笼罩。肖宝宝偷笑着将在一边围观的小伙伴拖走,将空间留给了萧煜和楼半夏。 “你回来了。”看着楼半夏,萧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说出一句不咸不淡的寒暄。 楼半夏弯了弯嘴角,依旧是从前的模样:“抱歉,让你久等了。” 萧煜突然一把将楼半夏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还好你回来了。”着一年多以来,他每天都在担心受怕。他害怕是楼半夏是被那什么鬼使千钧抓走了,害怕她一去无回。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楼半夏问道:“毕巧呢?” 萧煜松开楼半夏的身体,却静静抓着她的手,仿佛生怕她再次突然消失一般:“我跟毕巧每天都会轮流出去找找你的踪迹,一个人留在三清城等着,以防你回来找不到我们。看时间,她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我们先回去,你还可以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楼半夏也回握着他的手,无言地安抚着萧煜:“我不用休息,我一点儿都不累。只是,我明明只是在小世界中呆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怎么会已经过去一年了?” “小世界?” 一边往回走,楼半夏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路上,萧煜都紧紧抓握着自她的手不肯松开。这一次算是有惊无险,但却确确实实给萧煜提了个醒。 萧煜也将这一年多以来三清城中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楼半夏,楼半夏这才得知,肖然已经在四个月前承认了自己肖家义子的身份,与明淳大婚。 楼半夏不在的一年多以来,他们便住在明淳和肖宝宝所住的宅子中。明淳和肖宝宝搬入肖家之后,宅子便只有他们住着了。 一年的时间过去,三清城并没有什么变化,时间仿佛在这里静止了一般。 第二十九章:寻道涯遇南莲 经过入城的那条路的时候,楼半夏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记忆中那个鸟窝还在,只是里面那只探着头向外看的大鸟却已经不见了。 萧煜和毕巧暂住的宅子在三清城算是小宅子,但在下界怎么也排得上中上档次。只是下界的宅子讲究布局,三清城的宅子就要随意许多。 毕巧回来的时候,楼半夏刚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就被人抱了个满怀。楼半夏被撞得胸口疼:“哎哟,毕巧是想把我撞回浴桶里去吗?” “你这么久是跑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被冥界的人抓回去了呢。” 楼半夏摸了摸毕巧的脸:“这件事说起来跟冥界还有些关系,冥界似乎已经找到关于我的踪迹的线索了,也许很快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 毕巧一下子慌了:“那该怎么办,我们赶紧走啊!” “这个暂时不急,这一年多以来,苏方可曾有消息传过来?” 萧煜:“倒是有过两次,不过价值不大。他只说易天城和七星岛没有发现渊黎师父的踪迹。他曾经提过,寻道涯的试剑大会上可能会有所发现。你回来的时间也是巧了,若是现在出发,我们应该还能赶得上。” “寻道涯的试剑大会?我似乎在何处听说过这件事。” 毕巧:“寻道涯尤擅炼器,每十年会举行一次试剑大会,名义上是弟子之间的切磋,实际上也是一场法器展示大会。到时候十大仙门、各大家族,甚至是四大宗门,都会受邀前去观礼,若是看上了合心意的法器,便可以向寻道涯求来。” 楼半夏脑海中灵光一闪:“我仿佛记得,在我们刚刚来上界的时候,曾经听人提到过试剑大会将要开始了。可如今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怎么试剑大会还没开始?” “因为一些缘故,寻道涯将此次试剑大会的时间推迟了十八个月。有人猜测是寻道涯元气大伤,拿不出上档次的法器来;也有人说,有可能是寻道涯即将有神器出世,拖了十八个月是为了将神器炼出来。”萧煜催动灵力将楼半夏的头发烘干,又替她披上了外衣,“太阳下去了,小心着凉。” “好,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就启程去寻道涯。”楼半夏做了决定,“若是此次还是无法找到师父的下落,我们便暂且不找了,去魔界。” 夜晚,萧煜抱着楼半夏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只瞪着眼睛看着楼半夏。楼半夏无奈地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明日还要赶路,你不睡觉总盯着我做什么,不累吗?” 萧煜拉下她的手:“看着你我不会累,我只怕我闭上眼睛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你又不在了。”楼半夏失踪之后,萧煜便不曾睡过好觉。他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当时他牵着楼半夏的手,是不是他们就不会被分开这么久。 楼半夏抬头看着萧煜,萧煜的眼底尽是血丝,显然是很久没有好好地休息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起脖子送上自己的唇,献上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缠绵之后,萧煜总算合上眼睛睡去。楼半夏伸手轻抚着他瘦到有些脱形的面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良久,才掩唇打了个呵欠,窝在萧煜怀中睡了。 第二日清早,毕巧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顺便准备了不少便于储存携带的食物准备带着路上吃。也不知他们要走的消息是怎么流传出去的,竟然陆续有不少人前来送别。 最先出现的是肖然一家子,现在的肖然看上去更一年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眉眼间少了些畏缩,多了几分坦然和坚毅,看来是已经想通了。这一家人站在一起,和谐而温馨,也算是圆满了。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临行前,除了先前去送遗物那次便与他们再无交集的林夫人竟然也来了。林夫人在外人眼中几乎是黑寡妇一样的存在,三清城的人甚少与之来往。不过,倒是经常有外来的男子前来找她。这一年以来,萧煜和毕巧都见过不少回。据说,这些男人都是林夫人的入幕之宾。久而久之,他们竟也接受了——林夫人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怎么没想到我会来给你们送别?”林夫人看得出三人眼中的讶异,竟还有心情跟他们打趣。 楼半夏躬身做了个揖:“确实没有想到。” 林夫人似乎被她的坦诚逗笑了:“外人只道我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没良心的。我没有杀我的丈夫,也没有逼走我自己的孩子,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不过我的确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萧煜:“林夫人何必如此说自己。” “嚯,外面的人不都是这样说我的吗?” 楼半夏莞尔:“林夫人豁达,想必不曾把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是,旁人的看法与我何干?我自己过得快活,只当是他们羡慕嫉妒恨了。”林夫人也笑,“你们当初送连杰和林悦的遗物回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们是值得交的朋友。不过,我当时顾忌着自己名声不佳,怕连累了你们,所以便一直不曾与你们相交。如今你们要走了,三清城的风言风语也影响不到你们,我便来送送你们。我知道你们要去试剑大会,我这里也有一把剑,这么多年来我却一直没能把它从剑鞘中拔出来,留在我手中便也只是废铁而已,不如给你们带往试剑大会,或许能知道那把剑的秘密。” “多谢林夫人。”楼半夏接过林夫人递来的短剑。这把剑浑身锈迹斑斑,剑鞘上以宝石缀接的星纹却清晰可见,宝石流光溢彩,昭示着这把剑的不寻常。 离开三清城前往寻道涯的一路上,楼半夏都在研究那把剑。那星纹十分清晰,却并不属于常见的星座,难以辨识。 萧煜把玩着楼半夏的一只手,见她一直看着那把剑,心中竟然泛起一丝醋意:“这把剑有这么好看?” “一把锈剑,有什么好看的?”毕巧也凑了过去。 楼半夏抚摸着剑鞘上的星纹:“星辰蕴藏着天地之力,一般被用在法器上的星纹都对应着特定的星星,就像最常见的北斗七星。可是这些星纹却难以分辨,你们可知道这些星纹对应着天空中的哪些星星?” 萧煜和毕巧对着剑鞘上的星纹观察了许久,也没能得出一个定论。萧煜将短剑从楼半夏手中夺过收入扳指中:“或许那根本不是星纹,而是铸剑之人设下的法阵呢?我们现在这样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等到了寻道涯再看也不迟。” 楼半夏掐了掐眼角:“也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去试剑大会。” 等到了寻道涯,他们才发现,试剑大会不是那么好去的——他们没有请柬。 试剑大会还有七天开始,他们必须在这七天里搞到请柬才能混入试剑大会。寻道涯的请柬是一枚玉简,玉简中藏有寻道涯的剑意,不是那么好仿制的。 “要不然,我们直接李代桃僵?”楼半夏提议道,当初她能混入易天城,便是顶了南莲的身份。 萧煜推开窗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那也得我们知道哪些人会有请柬才能下手。对了,苏方不是会来吗,能不能让他帮我们进去?” 楼半夏摇头,苏方只是易天城的弟子,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可以带这么多人进去。再者,苏方即便要来,也是同易天城他的长辈、师兄弟们一起前来,要是他们跟着苏方,苏方也没办法和其他人解释他们的身份。 毕巧趴在窗口仔细看着下面的情况,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低呼:“看看看,有马车,马车前还有寻道涯的人开路,肯定是被请来参加试剑大会的!” 楼半夏也凑过去看,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这马车,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上界乘马车出行的人可不多。”萧煜一句话,提醒了楼半夏——这马车是南莲的马车! “是南莲!”楼半夏舒出一口气,“跟着他,我们就能进去了。”说话间,楼半夏便已经幻化出一只翠鸟飞往马车的方向。 马车内坐着的的确是南莲,寻道涯给他发了好几次请柬,他都让侍从推了,兀自在魔界、妖界逍遥。直到寻道涯的无形长老亲自给他送去了请柬,他也觉得是时候到上界来看看了,这才答应了下来。 灵力幻化而成的翠鸟穿过车厢落在他的肩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叫唤着,传达着楼半夏的意思。 “看来,我回来得倒是时候了。”南莲轻笑一声,提高了声音,“是到金盏楼了吗,我们先在此处住下。” 马车停住,前方开路的寻道涯弟子走了过来:“南莲先生,师尊给先生在寻道涯内安排了住处。” “不了,距离试剑大会还有些日子,寻道涯内甚是无趣,我住在这里便行了。”南莲拒绝了寻道涯的安排,执意要住在金盏楼。寻道涯的弟子拗不过他,只能任由他自己做决定。 南莲上楼的时候,毕巧便已经将房门打开,方便南莲能够找到他们。南莲仿佛刚刚知道他们也住在此处一般,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宝贝儿,原来你们也在,可真是巧了。” 送南莲上来的寻道涯弟子先是被南莲的称呼给雷了一下,随即也看向楼半夏等人,却发现只是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不过鉴于他们似乎跟南莲密切,他们便多看了几眼。 “你们可以走了。”南莲挥了挥手,随意地将人给打发了,让侍从去整理房间,自己则进了楼半夏他们所在屋子。 见到南莲,楼半夏、萧煜和毕巧都站了起来,态度甚是恭敬。 “南莲先生,好久不见。” 南莲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们是来找渊黎的?”虽然是问句,南莲却十分笃定。 “是啊,我们到上界一年多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找到。之前有人说渊黎师父可能会来试剑大会,我们便过来看看。”萧煜点头,“不过我们没有请柬,所以想请南莲先生带我们进去。” 南莲敲了敲桌子:“带你们进去倒是不难,但若是你们在试剑大会上找到了渊黎,须得冷静行事,不可暴露身份。” “这是自然。”楼半夏一口答应,“对了,我还有件事想问问你。前些日子……哦,一年多以前,我曾经身陷一个小世界中。我自觉在小世界中不过须臾时光,出来之后却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这是为何?” 南莲抿了口茶:“小世界的时间受其主人控制,修为强大到一定的境界,无论你在小世界中呆多久,于外界而言不过是眨眼之间。而你说的这种情况,与此恰恰相反,一般没有哪个修士会让自己的小世界时间的流速如此缓慢,除非他觉得俗世无聊,想要时光快些过去。又或者,他想要让自己活得更长一些。” 楼半夏蹙眉:“活得更长一些?” 南莲恶劣地勾起唇角,不肯给他们解释,拍了拍楼半夏的肩便离开了。 楼半夏看向萧煜:“为什么小世界的时间如此之快,反而会活得更久一些?” “除非那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小世界里,而他的生命却按照外界的时间来计量。”萧煜耸了耸肩,“不过这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楼半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可恶的南莲,说话说一半,不知道会憋死人的吗?” 萧煜握住楼半夏的手:“想不明白暂时就不要想了,总之你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这倒也是。”楼半夏暂且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希望这次真的能找到渊黎师父。当初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想必有很多事都来没来得及交代。还有我现在的处境,说不定他能有些建议。” 毕巧眨巴着眼睛:“其实,现在各界之间的通道重新打开,渊黎师父会不会已经回到下界去了?” 第三十章:混入寻道涯 “不会,若是他回去了,良棋他们肯定会给我们传信的。”楼半夏抿了抿唇,“南莲能将我们带入寻道涯参加试剑大会,但我们随着他进去,便是担了他的名头。先前我为了潜入易天城,已然坏了一次他的名声,若是再来一次,南莲恐怕不会轻饶了我们。” 萧煜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当务之急是与渊黎师父取得联系,最好不要惊动仙门,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毕巧有些担心:“但若是师父已经被仙门给发现了,我们……” 楼半夏敲了一下毕巧的额头:“若是哪个仙门抓了灵师一族的族长,八成会立即昭告天下以树威信,上界就不该是如此平静的模样了。总之,我们进入寻道涯之后,须得小心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三天后,各大仙门的弟子都出现在了寻道涯附近。苏方和苏无遮却比旁人要晚了一天才出现,原因无他,苏无遮喝酒误事。苏方和苏无遮自然不可能是单独前来,与他们一起的果然还有几个易天城的弟子。 苏方一见到楼半夏,便阴着一张脸迎了上来:“你对我哥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好了几天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你先前不是不信我吗,我给你看一下效果而已。”楼半夏耸肩,“等你完成了我委托给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完成我的承诺。” 苏方一肚子气没出撒,几乎把自己憋出内伤。 苏无遮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酒气,脚步虚浮,双目浮肿,显然刚刚醒酒。他倒是还认得楼半夏等人,提起精神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往附近的酒馆去了。 苏方瞪了楼半夏一眼,便跟了上去。 试剑大会前夕,寻道涯山门结界打开,三十六弟子守卫门前,迎宾客入山。楼半夏三人跟在南莲身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盘查便进入了寻道涯山门。 迄今为止,寻道涯应当是楼半夏、萧煜和毕巧见过的最像修仙门派的仙门了。进入山门之后,便是层层云梯,通往不同的山峰。入眼并无明显的建筑,只有重峦叠嶂。 举办试剑大会的场地在寻道涯主峰,也是最大、最高的一座山峰。 山门内行不得马车,南莲自然也得下地行走,楼半夏三人并着南莲的侍童,一起跟在他身后。脚踏云梯,仿佛腾云驾雾,飘然若仙,叫人对真正的仙人心生向往。 云梯直通寻道涯主峰山腰,高台石砌,无数法器插在石壁之上,深深嵌入其中。而其中又以剑器最多,故此石壁又被称为万剑之冢。石壁上的法器,都是在试剑大会上被判为下等的法器,即便它们对一些人来说也是得之不易的宝物,在这里却被轻易舍弃。 试剑大会的会场之后,便是一座嵌于山体之中的建筑。说是建筑,不过是在山体中开辟出的一些石室而已。前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宾客,在试剑大会期间,都会住在这里。 石室简陋,没有多余的装饰之物,却也没有短缺,该有的都有。整个石室唯一的装饰品,大概就是石桌上养着的紫藤花了。 毕巧拨弄着紫藤花的花叶:“寻道涯也忒穷了些,我原先以为紫霄阁那些外门弟子住的地方已经够破的了,与这间屋子比起来,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楼半夏瞥了她一眼:“毕巧,不要乱说话。” “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修行之法,这样质朴的石室,兴许是为了让弟子们摒除杂念。”萧煜淡淡地开口。 楼半夏赞赏地看了他一眼:“阿煜的想法颇有道理。” 毕巧翻了个白眼儿,转去了隔壁的石室。石室是两人一间,他们一行人都是男子,唯有她一人是女子打扮,寻道涯便将她与烟雨楼的一位女弟子安排在了一处。 烟雨楼与毕巧住在一处的那位女弟子名唤杜鹃,从外表上看已经颇有年纪,不太爱说话,面对毕巧也有些拘谨。 夜晚,萧煜怎么也睡不着,便悄悄起身坐在石室前的阶梯上仰望星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上界的灵气比较充裕,他总觉得,在上界看星空,星辉更加闪耀一些。 “你在看什么?”楼半夏从背后替萧煜披上一件衣服,“夜里山中温度低,多披件衣服。” 萧煜冲她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楼半夏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抬头看着天空:“你在看星星吗?” “我原本是想看星星的,但是看着看着,好像就不在看星星了。” 楼半夏抿唇:“萧煜,你想家吗?” 一晃眼,萧煜已经在上界呆了将近两年的时光。两年,在下界的人眼中,已经是不短的时间了。萧煜和他们这些习惯了以十年、百年来计量时间的修行者不一样,更何况,在下界还有他牵挂的事情。 萧煜的前世乃是为国战死沙场,他将天烬的兴亡看做是自己的使命,并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它。一别两年,没有任何的消息,楼半夏知道,其实萧煜一直牵挂着天烬。午夜梦回,他也在想着他的陛下。 萧煜被楼半夏问得愣了一会儿,微微低下头:“虽然这个时候,我似乎应该说,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但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里还记挂着天烬,记挂着晏城。” “若是你想,我可以送你回去看看。”楼半夏轻笑,“这次无论我们能不能找到渊黎师父,你回去吧。” 萧煜敏感地察觉到,楼半夏用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你要去魔界,却不肯带着我,是吗?” 楼半夏握住萧煜的手,微凉的指尖划过他汗湿的掌心:“阿煜,现在跟着我太危险了。你能为了我,抛下你的国两年,我其实已经很开心了。但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也该做个有担当的摄政王。冥界的人不会盯着这个时空太久,等到他们过去,我便可以回来。在那之前你得替我守着牵情阁,别让哪个不长眼的权贵把它占了去。你摄政王的名头,可是为我讨得了不少好处。” “半夏,你突然对我说这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萧煜察觉到楼半夏的异常。 楼半夏叹了口气:“我收到了姽画传来的信。” 在离开客栈前来寻道涯的时候,楼半夏收到了姽画的传信。大陆战火不休,战况却持续僵持,谁也压不垮谁。或许是因为天道干涉修行,将下界的一些修士送到了上界,一些邪祟蠢蠢欲动。经过一段时间的试探,他们越发猖狂了起来。更让楼半夏在意的是,一个自称云连生的修士成了青霄国的国师。 从姽画目前听到的风声来看,青霄国有可能让云连生以督战的名义前往前线。下界有条规矩,修士不可参与国家争斗,更不可直接掺和进战事之中。云连生若是上了前线,且不论天道会不会惩戒于他,其他国家要吃亏是真的。 楼半夏要萧煜回去,便是知道,若是没有萧煜在,天烬恐怕要栽个大跟头。 “你记住,于战事之中切不可动用术法,但你可以去杀了云连生。”楼半夏叮嘱萧煜。 萧煜将她揽入怀中:“半夏,谢谢。” 楼半夏拍了拍他的脊背,无声轻笑。 第二日清早,主峰上空钟鸣声声,将众人唤醒。辰时,众人便都已经整理完毕,云集会场。寻道涯掌门并各峰峰主立于万剑之冢的中心,歃血祭天。祭坛有金属之光闪烁,万剑齐鸣,如同与之呼应,场面甚是宏大肃穆。 祭天过后,试剑大会便正式开始了。 数十名寻道涯的弟子手持法器进入会场,另一边,只有一个手持大刀的中年男子。 南莲:“看到那个拿刀的男人了吗,他手中的刀可不一般。那刀体乃是由试金石打造而成,坚韧无比,便是用来试炼这些法器的。若是这些法器没能挡住这把刀,便只能葬于万剑之冢了。” 南莲说话间,已然有一位弟子手持法器迎上中年男子。没有寒暄,也没有人喊开始,中年男子没有任何预兆地出手了。 身边不断有人发出惊叹声,楼半夏、萧煜和毕巧却无心观战,注意力全在前来的宾客身上。然而,无论如何寻找,他们都没有发现渊黎的身影,也只能围观试剑大会了。 会场中与中年男子交战的弟子已经换了人,弟子手中的九节长鞭缠上了中年男人手中的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中年男子紧握着大刀,将灵力汇聚于刀中。刀刃闪出凌厉的冷光,九节长鞭在刀光中断裂开来。那位寻道涯弟子顿时面如死灰,拖着无力的步子退了场,连断裂的长鞭都不要了。看台上有人发出几声唏嘘,不无可惜之意。 “可惜了,这长鞭其实也算是件不错的灵器了。”毕巧感叹。 南莲轻呵:“敢拿出来参加试剑大会,就得做好被舍弃的准备。今日上场的都只是些开胃小菜,真正的大头要在最后一日才会拿出来。” 楼半夏突然想起林夫人给她的那柄短剑:“对了,南莲,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我这里有一把奇怪的短剑,想请寻道涯的人帮忙看看。” 南莲挑眉:“短剑?给我瞧瞧。” 楼半夏伸手捏住自己的乾坤袋,却蓦地想起那短剑已经被萧煜拿去,不曾还给自己,便转头看着萧煜。萧煜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取出短剑交给了南莲。 无论是谁,见到那柄短剑的第一眼,都会被剑鞘上的宝石星纹吸引住,南莲也不例外。目光从星纹上移开,南莲尝试着拔出短剑。然而,无论他如何用力,短剑如同与剑鞘融为了一体一般,纹丝不动。 “确实是有些古怪,”南莲放弃了拔剑,将短剑还给楼半夏,“你先拿着,等今天的大会结束了,我带你们去见无形。” 未时,第一日的试剑大会结束。第一日,一共出场十六件法器,舍去十三件,只余三件勉强扛过了试金石的考验。 但这还只是第一关,这三件法器能否成功脱颖而出还是个未知数。 大会结束之后,南莲果然带着楼半夏三人去见了寻道涯的无形长老,请他帮忙看看那把星纹短剑。 无形能坐到寻道涯长老的位置,当然是炼器方面的专家,对出自寻道涯的法器更是了如指掌。甫一见到这把星纹短剑,他便认出这把剑正是出自寻道涯,不过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把浮星剑是数十年前在试剑大会中被舍弃的法器之一,照理来说,它应该在万剑之冢中才对。小友,你是从何处得到这把剑的?” 楼半夏并不准备将林夫人出卖:“这把剑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手中得到的。据她自己所说,这把剑已经在她手中有一段时间了,但她却一直没能领悟使用它的方法。她得知我们要来寻道涯参加试剑大会,便将此剑交与了我们。” 无形摩挲着剑鞘上的星纹,目光有些怀念:“炼就这把剑的人是我们寻道涯曾经不可多得的天才,这把剑是他第一次参加试剑大会的作品,那个时候,他才不到三十岁,能炼出这样的法器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毕巧:“那此人现在何处?” 无形叹了口气:“他走了,在那次试炼大会之后,便离开了寻道涯,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把浮星剑,便成了他唯一留在寻道涯的作品。不过这把剑当初并没有表现得很出彩,药知道这把剑有何奥妙,我需要一些时间。” 商议之后,楼半夏同意将浮星剑留在无形处,无形承诺在试剑大会结束之前解除剑中的奥妙,让浮星剑出鞘。 楼半夏是真的没有想到从林夫人手中得到的短剑会是这样的来历,此时也不由得好奇,林夫人是如何得到这把剑的?她和那位失踪的天才有关系吗? 修仙者多辟谷,仙门之中都没有安排吃饭的时间,也很少有宾客会想要去吃些什么。所以,习惯了一天三顿的楼半夏、萧煜和毕巧就有些尴尬了。 ------题外话------ 今天学校运动会,不上课啦啦啦 第三十一章:木须岭遗患搞事情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主意,楼半夏三人深入山林,在溪流边辟出了一小块地方升起了火堆。毕巧来之前准备了不少的食物,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省得他们还要自己准备食材了。 烤肉的香气飘出去很远,正当楼半夏三人享受着食物的时候,也有不速之客被吸引而来。 楼半夏率先发现了那人的踪迹,顺手将自己手中的骨头飞了出去。那人仓促躲闪,不免露了身形。萧煜闪现在那人身后,瞬息便将人拿下了。 “放开我!”那人在萧煜手中挣扎着,却挣脱不开萧煜的束缚。 楼半夏看着那人,似乎有些眼熟,却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萧煜将那人押到楼半夏面前:“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寻道涯的弟子。” 那人看着楼半夏:“我是七星岛的弟子,先前曾经跟着青霜师兄一同前往木须岭寻找天灵之宝,有幸见识过楼修士的身手。” 当初在木须岭,楼半夏遇到的仙门弟子实在是太多了,她也不可能每个都记住。对眼前这个人,楼半夏只能说有个印象:“你怎么会在这里?筑基期的修士也能来参加试剑大会吗,那试剑大会的门槛未免也太低了一些。” 那人有些尴尬:“我并不是来参加试剑大会的……” “那你是偷偷跑进来的了。”楼半夏直接下了定论,“虽然七星岛和寻道涯都是仙门,但也没好到变成一家子吧。” 那人更加尴尬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楼半夏三人好心地放过了他,没有继续挖苦下去,将人晾在一边继续吃自己的。那人被捆着,走又走不了,只能干看着他们。 直到填饱了肚子,楼半夏才又看向他:“你叫什么,是怎么进来的?” “我叫曹彬,是……从林子里上来的。”曹彬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地说。 毕巧想到寻道涯的地势结构,就觉得曹彬上来得着实不太容易,也不由得好奇:“你既然不是来参加试剑大会的,那为何要费这么大力气上来?” 曹彬苦笑:“我不想让寻道涯的人发现我的踪迹,我只是想……想……” “能不能痛快点儿,不愿意说的话我们不介意辛苦一趟把你送到寻道涯的人面前。”楼半夏有些不耐烦。 曹彬惊慌地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来捡漏的。我还以为,你们跟我一样……” 萧煜蹙眉:“捡漏?听你的意思,每次试剑大会都会有人来‘捡漏’咯?” “当然了,虽然不能拿到通过试剑大会的法器,就是那些被舍弃的法器中也有不少好东西。看惯了上等法器的那些人或许看不上那些东西,但对我们这些没什么地位的修士而言,那些法器是十分有价值的。” 楼半夏转头看着萧煜,萧煜也心有灵犀地看着她,二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那把浮星剑,会是被人这么“捡漏”捡走的吗? “行了,你走吧。”楼半夏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曹彬还保持着被绑住的姿势,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你……你就这样放我走了?” 萧煜斜觑他一眼:“怎么,你还不满意了?” “没有没有,我这就走。” 曹彬三两息便不见了身影,落荒而逃。 萧煜:“你们觉得,寻道涯的人会知道有这些前来‘捡漏’的人吗?” “八成是知道的,这些人虽然是从林子里爬上来的,但这里毕竟是寻道涯的地界。”楼半夏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这林子应该是寻道涯给他们的一个机会,他们能爬上来,便有‘捡漏’的机会。大概寻道涯也觉得,那些法器就这么被埋没了有些可惜。” 毕巧点点头:“这样看来,寻道涯倒也颇有些人情味。”楼半夏不可置否。 回到石室的时候,天空已有星辰。楼半夏和萧煜独占一间石室倒是无碍,毕巧却有些为难了。偷偷摸摸地打开石室的门摸进去,不出意外地惊醒了室友。幸而室友心胸宽广,并不打算与她计较,继续闭上眼睛打坐。 等毕巧躺下,她却突然开口了:“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 “哦……”毕巧低声应了,难免有些尴尬。 * 第二日,依旧是肃穆的钟声将众人唤醒,拉开试剑大会第二日的序幕。第二日出现在试剑大会上的法器总算是有了些看头,也逐渐有人向寻道涯打听炼出这些法器的弟子。虽然这些法器说起来都是寻道涯的,但要拿到这些法器,还须要炼出法器的弟子亲自答应才能成事。 楼半夏、萧煜和毕巧越发觉得寻道涯虽然是清修之地,在天地道义、人伦情分上却十分博人好感。单就尊重弟子意愿这一点,便是许多仙门都无法做到的。不必说是仙门了,天地六界,多少门派,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多。只是,这到底是做给别人看的,开始贯彻落实的,一时之间就难以分辨了。 南莲看上了一把三角刺,其貌不扬,却是杀人利器。这种审美,却不太符合南莲一贯的审美风格。比如他随手送给楼半夏的那把匕首,描金绘银,宝石缀接,华丽非常,十分能体现南莲闷骚的性格。 “南莲,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竟然喜欢这种质朴的法器了?”楼半夏打趣。 萧煜勾起唇角:“你不觉得,这种风格十分符合另一个人吗?” 楼半夏的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儿:“你是说龙脩?嘶,倒是有点意思。南莲,你还没厌弃龙脩呢?” 南莲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因为楼半夏和萧煜一唱一和的打趣而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你们错了,这把三角刺,是要给鼓的。” “鼓?”这楼半夏倒是没有想到,“他不是已经有凌均刺了吗,这三角刺跟凌均刺根本没法儿比啊。” 南莲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鄙夷的意味:“你是傻的吗?鼓根本就不能自己控制凌均刺,凌均刺唯有受到他的血的时候才能发挥力量,损耗极大,难不成他每次出手都得先以血祭器不成?” 楼半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要给鼓挑一件法器?” “受人之托而已。”南莲撑着自己的下巴,模样甚是无聊,“鼓虽说入了魔界,但他到底是山神之后,他又心无执念,一时半会儿且入不了魔道。魔界的法器他用起来总是不顺手,饮邳便托我在试剑大会上给他相一件法器。” 萧煜:“饮邳虽然是魔界之尊,心思却如此细腻,实为难得。” “摄政王殿下,你也不错呀。”毕巧挑眉。 楼半夏捏了她一把,让她说话小心一些。幸而南莲平时架子极大,他坐在此处,周围也没有其他修士敢凑过来,听到他们说话的可能性不大。但不知为何,楼半夏总觉得暗中有一道目光正盯着她。但她循着那道目光看去,却没有找到其来源。 萧煜察觉到楼半夏的焦虑:“半夏,你在找什么?” “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南莲无所谓地换了只手托下巴:“这有什么,你们站在我身边,每人看你们才应该感觉到奇怪。” 楼半夏蹙眉:“不,这种感觉不一样。” 看台的另一边的七星岛阵营中,逐渐有了骚动。 “你说的可是真的?”一行长老眯着眼看了楼半夏一眼。 凑在他身边的弟子笃定地点头:“回禀长老,弟子绝对没有看错,他就是当初在木须岭拿到天灵之宝的楼修士。” “素心跟我说过,楼修士可能跟南莲先生有关,我还只当是她抹不开面子,随意找了个借口。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一行捋了捋胡须,“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过多的注意那边。他当初杀了我们仙门那么多人,如今未必也做不出屠戮之事。”更何况,南莲对仙门的态度向来暧昧,万一南莲也站在楼修士那边,前来参加试剑大会的这些修士,恐怕能逃出生天的人不多。 思来想去,一行还是放不下心,拉着烟雨楼的墨羽长老到一边商议。当初在木须岭上损失最大的,就属他们七星岛和烟雨楼了。 墨羽得知楼半夏身份,果然义愤填膺,却也碍于南莲不好发作。回到烟雨楼的阵营中,墨羽还是气愤难平,手中的茶盏生生被捏出了裂纹。一边随侍的弟子见状,赶忙上前换了杯盏:“墨羽长老,您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火气?离先生先前可是交代过我们,万不可让长老动气的。” “离先生人呢,怎么不见他?” “离先生说试剑大会没什么意思,自己出去走走,堪悟天地去了。” 墨羽稍稍消了气:“你们出去找找,找到他让他马上来见我。” “是。”得了命令,烟雨楼立即有七八位弟子离开了会场,前去寻找墨羽口中的“离先生”。 另一边,楼半夏也离开了试剑大会的会场。那道目光让她如坐针毡,她终于想起自己曾经在木须岭与仙门之人结下梁子,跟杀了不少仙门弟子。如今她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试剑大会上,还站在如此引人注目的南莲身边,指不定会有当初在木须岭见过她的人。 虽然离开了会场,楼半夏却时刻保持着警惕。她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看到她离开,有没有跟上来。 “半夏,你要去哪里?”萧煜终究还是跟了上来,他实在是不放心楼半夏一个人。 楼半夏停下脚步等他:“我出来走走,顺便找找有没有师父的踪迹。” “我陪你一起。”既然决定了试剑大会之后要回下界去,萧煜不想浪费任何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楼半夏莞尔一笑,算是默许,浑然不觉身后不远处正跟着两个七星岛的弟子。 楼半夏和萧煜牵着手沿着山间小道一路往前晃,完全就是没有目的地闲逛。跟在他们身后的七星岛弟子对视一眼,一行长老说这位楼修士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怕人物,怎么看起来不过是个只知道谈情说爱的傻子? 那厢,烟雨楼的弟子终于将离先生带到了墨羽长老面前。墨羽将楼半夏的事情告知离先生,请他出个主意,给楼半夏一个教训,最好能把她给活捉了。 离先生摇头:“墨羽长老,当初木须岭出天灵之宝的消息除了仙门之外并无太多人知晓,那位楼修士又是如何知道的,会不会是南莲先生指示她去夺得天灵之宝的?” “离先生的意思是……” “南莲先生行事向来是凭心而行,只要是惹到了他的人,不管是不是仙门子弟都难逃教训。楼修士敢在那么多仙门弟子面前大开杀戒,也未必不是仗着有南莲撑腰。又或许,他和南莲身后,是更加强大的靠山。” 墨羽摩挲着杯盏,愁眉不展:“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 “若是长老信得过我,不妨让我先去探一探虚实。” “这样也好,那就劳烦离先生了。” 离先生微微颔首,后退一步,墨羽将他带到了一行长老面前,将离先生方才的话又转述了一遍。一行看了南莲一眼,南莲究竟是什么身份,即便是仙门也没人知晓,大家都对他忌惮得很,他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说得也有道理,离先生不是仙门中人,应当不会引起楼修士的怀疑,但也要万事小心。”在一行的心中,楼半夏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有人能帮他们去试探一番,他们自然不会拒绝,“方才楼修士离开,我让两个弟子跟了上去,沿途有留下记号,我这就让人带离先生追过去。” “如此甚好。” 带着离先生追楼半夏和萧煜的,正是先前认出楼半夏的弟子。他曾经亲眼看着自己的师兄弟被楼半夏杀死,自然对她恨之入骨,一路上不忘在离先生面前给楼半夏塑造一个可怕的、恍如魔类的形象。 离先生状似仔细听着他的话,却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题外话------ 求订阅_(:3」∠)_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章:持续搞事情 在离先生二人循着七星岛的两位弟子留下的记号找过去的时候,萧煜和楼半夏终于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喜欢小说网就上 楼半夏和萧煜对视一眼,跟在二人身后的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已经失去了楼半夏和萧煜的身形。尚未回神,颈后一疼,便晕了过去。 离先生找到这里的时候,便只能看到两个晕倒的家伙。带着离先生前来的弟子紧张地探了探他们的鼻息,确定了他们还活着才松了口气。 离先生:“照你所说,楼修士应当是个十恶不赦、心狠手辣之人,发现自己被跟踪了,不应该杀人灭口吗,竟然只是把他们给打晕了么?” “这……” “记号就到这里为止了,你先回去吧,接下来我自己找就是了。” “离先生一切小心。” 等带路的弟子带着两个人事不省的家伙离开了,离先生四下看了看,唇角微挑:“出来吧,我知道你们没走。” 楼半夏现了身形,从树后转了出来:“师父,看来你在上界混得还不错,我们算是白担心了。” “姜还是老的辣,仙门初建之时,我便与他们打过交道。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没什么长进,稍微忽悠两下,他们便相信了我。”离先生,也就是渊黎的语气中不无嘲讽,“怎么就你一个人,还有一个呢?” 萧煜自树上跃下,冲渊黎抱了抱拳:“渊黎师父,久仰大名,晚辈萧煜。” 渊黎绕着萧煜转悠了两圈:“小伙子修行的功法似乎不太常见啊。” “师父,阿煜的情况有些特殊。”楼半夏开口,“在他尚未开始修行之时,体内便蕴藏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他自己却无法控制,导致他经常会失控。在我帮他捋顺体内灵力引导他走上修行之路之后,他虽然进步神速,但每当他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体内的力量还是会失控。” 渊黎把住萧煜的脉门,探入自己的一丝灵力,瞬间便被萧煜体内的灵力反扑,不能前进分毫。将自己的灵力收回,渊黎吸了口气:“确实罕见,竟然能完全挡住我的灵力。这种情况……” “如何?” “像是夺舍。” 楼半夏瞳孔骤缩,心都漏跳了一拍:“夺舍!” 萧煜不太明白夺舍的含义,疑惑地看着楼半夏。楼半夏抿了抿唇:“夺舍之术在六界之内都算是禁术,肉身即将寂灭的修士或是对自己的身体不满意的修士将自己的神魂注入另一个人的身体,并吞噬原主的魂魄,将身体据为己有。” “可是,我并没有……” 渊黎抬手阻止萧煜继续说下去:“夺舍也是有风险的,成功的有之,失败者也有之,而且失败者居多。一般情况下,夺舍失败时,无论是夺舍之人还是被夺舍之人都会死。你的话,有可能是一个特例。” 据渊黎猜测,萧煜应该是在被夺舍的时候,本身的灵魂吞噬了夺舍人的灵魂,夺舍人强大的力量便留在了他体内,而他自己却不自知。 “若真是这样,阿煜你倒是真的福大命大。” 渊黎轻笑:“世间因果循环,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萧煜的福大命大,也是他自己积福积德的结果。” 楼半夏点头:“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这也是他们仙门的劫数,天道助我。”渊黎挑起一边的唇角,“我已取得烟雨楼墨羽长老的信任,此番来找你们便是她让我来谈谈你们的虚实。烟琴,你是不是曾经在木须岭杀了不少仙门弟子?” 楼半夏敛眸点头:“是,当时南莲让我去找天灵之宝,杀人也是他让我干的。他的本意是让我把他们杀光,但当时我刚刚晋升元婴期,还是让不少人跑了,留下了后患。” “这便是了,有人认出你来了,只是碍于南莲先生在不敢对你出手。”渊黎捻着手指,“既然当时是南莲交代你的,这件事直接推到南莲身上便是。不过,这几日你最好不要离开南莲身边,免得他们暗中对你下手。” 楼半夏点头:“师父你呢?” “我的身份隐藏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我。一直不曾与你们联系,是我怕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现在既然你们找到我了,也传个信回去让良棋他们放心。” 萧煜:“渊黎前辈,半夏被冥界追捕,前辈可否指点前路,助半夏逃脱追捕?” 渊黎并不十分意外,楼半夏的身份从他救了她的时候开始,对他便不是秘密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逃也只能逃得了一时。” “能逃一时,便算一时。”楼半夏苦笑,她又何尝不知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的道理。只是,若是这次轻易被抓回去了,再要逃出来恐怕就更不容易了。 渊黎掏出一个药罐:“这里面装的是转息丹,能够暂时改变你的气息。不过,转息丹同时也会压制你的修为,慎用。” 楼半夏接过转息丹:“这倒是好东西,不过他们已经知道我在上界了,我还是得转去魔界避难,将冥界的目光从这个时空转移出去。”楼半夏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在了萧煜的头顶。他原本以为,渊黎既然有了办法,楼半夏便可以随他一起回下界去了。没想到,还是不行。 渊黎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再留下去难免引起怀疑,便转身离开了。 楼半夏牵住有些失落的萧煜的手:“他们既然已经认出我来了,我再留下来难免会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煜抬头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浮星剑就交给你了,我准备今晚就带着毕巧走。” 萧煜握紧了她的手:“这么急?” 楼半夏靠在萧煜胸前:“阿煜,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 是夜,毕巧按照约定跟楼半夏会和,二人一同下山。两个人刚刚上了云梯,第三峰方向突然红光冲天,寻道涯弟子纷纷从各峰涌了过去。 毕巧低声问楼半夏是否要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情,楼半夏摇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总归与我们无关。毕巧,我有些饿了,干粮还有么?” “干粮……”毕巧愣了一下,“干粮已经没有了,下山就有客栈,你再忍一忍吧。” 楼半夏有些孩子气地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太满意:“你走前面。” “为什么?”毕巧脱口问了出来,有些惊愕。 “让你走前面就走前面,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楼半夏有些不耐烦,几乎是在吼了。毕巧不敢惹她,只得擦过她身边走到前面去。 云梯就只有那么宽,毕巧必须贴着楼半夏才能越过她。就在二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楼半夏突然推了毕巧一把。毕巧猝不及防跌落云梯,只来得及抓住楼半夏的衣袖。楼半夏早有准备,挥指为剑,不是斩断自己的衣袖,而是划向了毕巧抓住她的手。毕巧吃痛松手,松开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楼半夏低头看着坠落的毕巧,眼神冷漠:“连人都没来得及好好了解,就想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未免太天真了。” 等“毕巧”陷入云雾之中不见了身影,楼半夏返身回了主峰。一众宾客都被第三峰的动静惊动,纷纷从石室出来了。萧煜见楼半夏去而复返,问出了什么事。楼半夏叹了口气:“毕巧被暗算了,方才跟着我下山的不是她。” 萧煜的瞳孔缩了缩:“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我从云梯上推下去了。”楼半夏看了看四周的人,“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毕巧,我去看看她在不在她住的石室里。” 石室内并没有发现毕巧的踪迹,楼半夏进去没多久,便被烟雨楼的弟子给堵在了石室内。 “把十七师妹交出来!” 楼半夏冷笑:“我还想让你们把我们家毕巧交出来呢。” “呵,”烟雨楼众弟子身后走出一道眼熟的身影,“楼修士,别来无恙啊。” 楼半夏思索了半晌,才想起他是谁来:“白凉。” 白凉呵呵一笑:“楼修士好记性,竟然还能记得区区在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当初在木须岭,楼修士杀了我们烟雨楼那么多弟子,竟然还有胆子出现在这里,在下不得不佩服。” 楼半夏冷笑:“当初若不是你们觊觎天灵之宝,对我苦苦相逼,我又怎会大开杀戒?” “废话少说,你今日既落入我们烟雨楼手中,休想活着出去。”白凉的眼睛里几乎射出冰刀子来,狠狠挥手,“给我拿下,生死不论。” “是!” 烟雨楼的弟子得了白凉的命令,一个个扑了上来。楼半夏旋身后退,同时祭出焦尾琴,一手把琴,一手拨弄琴弦。琴音之中,烟雨楼众弟子头昏脑涨,脚步虚浮,目光迷离,仿佛喝醉了酒一般。眼前逐渐出现幻觉,看谁都像是楼半夏,对着自己人攻击起来。 白凉捂着耳朵,却挡不住穿透力极强的琴音。极力抵抗着琴音的干扰,白凉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勉力抗住了幻觉,白凉举剑向楼半夏冲去,长剑直冲楼半夏的心口。 楼半夏自然也看到了白凉,焦尾琴化为木剑,将白凉的长剑挑开:“白凉,我不想在这里杀人,你最好适可而止。” “呵,我还当你有南莲撑腰便天不怕地不怕了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白凉带人将楼半夏堵在这里,便是抱着决不能让她再或者出去的念头。为在木须岭枉死的弟子们报仇是一回事,也是为了给自己出口气。若是能拿到当初被她夺走的天灵之宝,那就再好不过了。 即便有第三峰的异样掩饰,石室的动静还是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萧煜见状,立即找到了南莲:“南莲先生,半夏在石室里。” 南莲眯了眯眼睛,眸中闪过一丝凶光。楼半夏一直跟在他身边,明显是他罩着的人,竟然还有人堂而皇之地对她下手。楼半夏惹了他们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些仙门中人是不是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墨羽很快就发现在石室造成混乱的是烟雨楼的弟子,立即召来弟子询问。那弟子吞吞吐吐地将白凉的谋划说了,气得墨羽当场将那弟子一脚踢出去三丈之远。抬头的时候,墨羽的眼神与南莲的目光撞上,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南莲冷笑一声,原地飞身而起,直奔出事的石室而去。 石室之下有一瞬间的寂静,随即便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声,而以墨羽为首的烟雨楼弟子皆面如死灰。谁都知道,只要南莲出手,绝无活口。 果然,南莲进了石室之后,便不断有烟雨楼的弟子被扔出来,皆已没了气息。最后被扔出来的是白凉,瞪着眼睛口吐鲜血,胸口插着他自己的剑。 南莲扶着“身负重伤”的楼半夏走出石室,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我的人犯了什么事,我自会处置。谁要是想绕过我动我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萧煜见楼半夏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登着石壁便爬了上去,将楼半夏接了过去。楼半夏挪动脚尖,悄悄踩了踩萧煜的脚,萧煜这才反应过来,楼半夏是装的。 南莲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看着墨羽的方向:“南莲这些年脾气好了不少,恐怕有些人便当我和善可欺了。烟雨楼,不只伤了我的朋友,还绑了我一个朋友,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还是仙门认为,我们这些散修是可以随意欺侮的?” 墨羽出了一身汗,上前一步,施了个礼:“南莲先生,白凉跟楼修士先前有些过节,白凉私自带着不明真相的弟子去找楼修士,墨羽并不知晓,跟烟雨楼更是无关,还望南莲先生海涵。” “大概也有人知道,我南莲向来是就事论事,一般不会迁怒他人。反正主谋之人我已经杀了,我也没打算跟你们计较,把被你们绑走的人交出来,此事就此揭过。” “这……”墨羽有些为难,她根本不知道白凉把人藏到了哪里,一时半会儿恐怕交不出人来。 ------题外话------ 我发现了,感情线果然是我的死穴!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章:魔界风情 “人在这里。”人群之后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到一个风光霁月般的男子正抱着毕巧往这边来。 墨羽舒了口气:“离先生!” 带着毕巧走到人群的最前方,渊黎抬起头看着南莲:“这位姑娘只是暂时被人封住了五感,并无大碍,南连先生尽可放心。” 南莲一跃而下,萧煜也带着楼半夏跳了下来。解开毕巧被封的五感,毕巧很快便醒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提醒楼半夏烟雨楼要对她下手。这下子,烟雨楼的面子算是丢尽了。 墨羽暗自憋气,可是白凉和参与这次行动的弟子都已经死在了南莲手下,她是有气也没处发。 “既然人也安全找到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休得再提。”南莲脸色不佳,似乎还有些不满意,如此轻易放过烟雨楼只是给大家一个面子而已。实际上这件事虽然是白凉策划,但吃亏的绝对是烟雨楼。若是换作了旁人,这样做就是得了便意还卖乖了。 借着“受伤”,楼半夏和毕巧坦坦荡荡地被送出了寻道涯,由离先生亲自护送。紫霄阁和七星岛都暗中派了人前去跟踪,但楼半夏和毕巧出了寻道涯之后,便失去了踪迹。负责护送的离先生独自折返,似乎对她们的去向丝毫不关心。 一群人无功而返,楼半夏踪迹成迷。 试剑大会的最后一天,一直缺席试剑大会的第三峰峰主亲自带着大弟子出现在会场。先前第三峰出现的异状众人都是亲眼所见,故而对第三峰此次拿出的唯一一件法器甚是期待。 最后一日是试剑大会的看点所在,一般而言,这一日出现在试剑大会的法器都是事先经过各峰峰主的检验的,不会出现抵挡不住试金石的情况。今日出现的法器,也将会是受邀前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各大仙门抢夺的对象。 然而,对于南莲而言,除了那件神神秘秘闹出了大动静的法器,其他的他都没什么兴趣。萧煜心中藏着事,心思自然也不再试剑大会上,人站在南莲身后,心却早已飞到了千里之外。 直到夜幕降临,寻道涯第三峰大弟子才手持一把剑出现在会场之中。一眼看过去,那把剑并无特殊之处,细看之下,却有晦暗的星辉隐藏其中。 “此剑,名为藏星剑。弟子深居炼器房十数载,终于堪悟家兄留下的炼器之诀,炼就藏星剑,请金师叔赐教。” 他口中的金师叔,便是这几日来以试金石之刀替他们试器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微微颔首,左足坚立,右足缓缓在地面上划出个半圆。瞬息之间,半圆之中窜出无数金光,每道金光之中都藏有一把飞刀,齐齐向对方飞去。与此同时,金师叔也动了,手中的刀在空中留下无数虚影,让人分不清哪一把才是真的。 那弟子不慌不忙,拔剑出鞘。一瞬间会场内似闪出无数星子,大地成了星空。金师叔,还有他的飞刀、刀,都缓了下来。那弟子舞动手中的剑,间并没有碰到飞刀,也没有碰到金师叔手中的刀,然而,飞刀化为齑粉消散,坚韧无比的试金石所炼就的试金之刀也断为两截。 收剑入鞘,满场星子也随之消失,如同被纳入了剑鞘之中。 “金师叔,承让。” 这是今年的试剑大会结束得最快的一场战斗,也是最令人震撼的一场战斗。各大仙门眼光乱飞,皆有势在必得之意。 会场内的弟子却没有退下,而是站在原地,举起了藏星剑:“藏星剑之力,非常人能控。即便是炼出这把剑的我,也无法完全控制住这把剑。弟子认为,此剑有灵,当自己择主。” “这小子倒是聪明。”南莲轻笑。这般威力的法器,若是让炼器的弟子自己选择把剑给什么人,这件事就很复杂了。但若是让剑自己择主,谁都不能说什么。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而已。 听那弟子说要让剑自己择主,庆幸者有之,不满者有之,但表面上都只能做出一副支持的模样。 藏星剑缓缓升空,在万剑之冢上空盘旋着,仿佛真的在寻找自己的主人一般。所有人都看着它,心神为之牵动。 萧煜倒是无心这把剑,附身凑到南莲身边:“南莲先生,这把剑是不是跟浮星剑有什么关系?” 南莲抬眼看他:“场下的这位弟子,便是当年铸出浮星剑的那位天才的胞弟。” 另一边,一直对浮星剑束手无策的无形在看了藏星剑之后,也终于顿悟。浮星剑上的星纹,并不对应着这片天空的任何星星,它属于另外一片星空。那片星空藏于剑中,剑鞘上的星纹,只是一把钥匙。 当年试剑大会上,这把剑之所以被舍弃,是因为铸剑之人也未曾领悟唤醒这把剑的方法。对此,无形也只能望洋兴叹。若是能够唤醒浮星剑,其威力比起藏星剑只大不小。 正当萧煜和南莲八卦关于寻道涯那个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的天才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杀意袭来,只来得及仰身避过,利剑便从他胸前划过,带走了一片碎布。 “藏星剑!”萧煜惊呼,心中暗暗叫苦。他自忖到了上界之后没招谁没惹谁,跟没招惹这把刚刚出世的剑,它怎么就跟他过不去了呢?躲避的间隙偷眼看南莲,那家伙却唯恐天下不乱般地含笑看着他被一把剑追着四处乱跑,完全是个看戏的! 那把剑就跟他杠上了,无论他怎么跑,藏星剑紧追不舍。有好几次,它明明可以伤了他甚至杀了他,可藏星剑却如同猫捉耗子一般险险绕了过去,只是耍弄着他。 萧煜是个人,可不像一把剑似的不会感觉到累。无法,萧煜只能缓下脚步,与藏星剑正面想抗。 原本抱着看戏的心思看着藏星剑戏耍萧煜的人们也放正了心态,看样子,藏星剑是看中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现在是在试他的深浅。 藏星剑未出鞘,并没有发挥出全部的力量。萧煜逐渐被激怒,瞳中泛出红光来。藏星剑似乎被萧煜的眼神震慑到,有一瞬间的停顿,被萧煜趁机握住了剑柄。 被抓住的藏星剑安静了下来,乖顺得仿佛之前的玩弄都是人们的错觉。谁也没想到,萧煜竟然能拿下藏星剑。便是南莲,对此也有些惊讶。不过,南莲想到方才萧煜眼中一闪而过的红色光芒,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随着藏星剑择主,试剑大会落下帷幕。无形将浮星剑交还给萧煜的时候也不免感叹:“这或许就是天命,藏星剑选择了你,或许你也能领悟唤醒浮星剑的方法。只是你要切记,剑是你的武器,切不可为剑所控。” “为剑所控,此为何意?”萧煜蹙眉。 无形看着浮星剑,长叹一口气:“当年,杨青为炼这把剑险些入魔,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浮星剑被舍弃而离开寻道涯。”诚然,自己千辛万苦几乎付出性命努力完成的法器,却被人弃如敝屣,无论是谁,大概都无法轻易接受。 南莲捏了捏萧煜的肩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萧煜只感觉自己的肩膀几乎要被南莲捏碎了,这两句话却是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 此时,楼半夏已经离开了上界,带着毕巧进入了魔界。有饮邳给的魔尊令,她们在魔界行走倒也不心虚。 魔界要比人界乱得多,在这里,杀戮是常态,力量是王道。爬得越高,意味着你的力量越大,也越危险。 最低等的魇魔长得如同枯槁的人类,躲在偏僻的角落里,捡拾失败者的尸骨果腹。这里鲜有人会穿浅色的衣服,楼半夏和毕巧便也换上了黑色的衣装,让自己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阿琴,我们现在去哪里,去找龙脩吗?” 楼半夏摇头:“过段时间再去,我怕他们找过去。”楼半夏不了解千钧,因此步步受制。她选择来魔界,而不是妖界或是灵界,一是因为这里有龙脩、鼓和饮邳,二来她也想知道自己偶尔会出现的异状是不是入魔的征兆。还有,当初南莲说过,修佛、修仙、修魔都是修行,他教她的修行方法,更接近于魔。 她要躲,要逃,也要增强自己的力量。 毕巧是妖,从未接触过魔类的修行方法。此时的她,便如同是落入饿狼群中的绵羊,多少双眼睛都对她虎视眈眈。 突然,一个只及毕巧腰部的小孩子撞了上来,楼半夏拉着毕巧躲开。小孩子抬起头,露出狰狞的面容,獠牙外露:“姐姐,你看起来很好吃。” 毕巧躲在楼半夏身后,身边的魔类都用看食物的目光看着她。楼半夏将毕巧揽入怀中,表情骄傲不可一世:“我的储备粮,我看谁敢动。”她服用了转息丹,身上的气息已转为魔族。 说话间,木剑出手,撞人的小孩子瞬间丧生剑下,被躲在附近的魇魔拖下去啃食。威慑之下,其他魔类的目光稍稍收敛了一些,却还有一些不死心的家伙悄悄盯着毕巧,伺机动手。楼半夏毫不畏惧地牵着毕巧的手,一个个瞪了回去。 这些等着“捡漏”填饱肚子的魔族比魇魔也好不了多少,大多是欺善怕恶之辈。想要让他们放弃,就得比他们更恶。 然而还是有魔打算冒险一博,偷偷地跟上了楼半夏和毕巧,伺机偷袭。但楼半夏没有给他们机会,待周围的魔少了些,便直接动手将跟踪的几个家伙揪了出来,直接灭口,手下好不流行。 毕巧看得心惊肉跳,这样动辄打杀的生活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她也从来没有亲手杀过谁。此时看着楼半夏果断地对这些魔族下了杀手,她难免有些不能适应。甚至在楼半夏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楼半夏眼中未曾褪去的杀意。 将几个魔族杂碎的尸体扔给在暗中窥伺的魇魔,楼半夏浑不在意地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吓到了吗?” 毕巧吞了口口水:“还好。” “若是害怕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毕巧知道自己已经在千钧那里露过脸了,千钧找不到楼半夏,若是找到了她,她不确定能不能抗住千钧的手段不暴露楼半夏的行踪。既然如此,还不如跟着楼半夏,还能多点历练,有助修行。 毕巧执意要跟着,楼半夏也没有拒绝:“魔界不同于人界,杀戮可能发生在任何角落,即便是有城主维持秩序的城市,城主也只会维持表面上的秩序。你修行的方式与魔完全不同,又没有转息丹,所以很容易被攻击。” “我知道。” 楼半夏点头:“这里是无人管辖的地区,要比其他的地方更加危险。我们得尽快进入有领袖领导的区域,能稍微安全一些。” “好。” 距离这里最近的城池叫甘城,听上去是个甜美的城,但实际上,它仍然是一座魔城。城内最大的客栈叫“风来”,掌柜是个侏儒魔族,踩着高跷走路,才能让他勉强与常人比肩。他的高跷如同长在了腿上一般,运用自如。 楼半夏将两颗上品灵石推到他面前:“给我们一间上房。” 掌柜的见多识广,看着他们“嘿嘿”笑了两声,便将房门钥匙给了他们:“上楼右转走到头,本店不提供伙食,只有酒水。” “呵,”楼半夏轻笑一声,手臂搭上毕巧的脖子,“我不担心饿肚子,这不是带着个移动粮仓嘛。” “客观好打算,嘿嘿。一会儿就天黑了,客观若是有兴趣,城主千金今日要抛绣球招亲,客观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去瞧瞧。”掌柜提醒了他们一句,便低下头去继续拨弄自己的算盘了。 楼半夏跟掌柜道了谢,便带着毕巧上楼去了。二楼右转,沿途有些客房的门是开着的,甚至有姿容艳丽的魔女勾住楼半夏的袖子:“官人,这个女人如此木讷,不如与我风流快活?” 第三十四章:红楼绣球结姻缘 楼半夏一手牵着毕巧,另一只手挑起风骚魔女的下巴:“我最近喜欢清粥小菜,你这种我已经腻味了。”撇开魔女的手,楼半夏拉着毕巧头也不回地走了。 魔女抬手拂过自己的下巴,猩红的舌尖扫过唇瓣,看着楼半夏的背影若有所思。 有了一路的见闻,毕巧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有了初步的提高。然而关上房门,毕巧还是心有余悸:“魔界太可怕了。” 楼半夏净了手,唇角微挑:“我倒是觉得,魔界是完全将秉性展露出来的地方,是最真实的地方。这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贪婪与**都放在明面上。正是因为所有一些都如此**,所以才会让习惯了和谐表象的我们感觉到可怕。” “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毕巧颓然地趴在地上,“不过我觉得一时半会儿我可能适应不了这样的生活。” 楼半夏擦了擦手:“人要变得善良或许会很困难,但要变坏应该会容易很多。每个人,哪怕是九天之上的仙神佛祖,心中也隐藏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不仅仅是心魔二字可以解释的,那是与生俱来的原罪。” 毕巧仰着头看着楼半夏,魔界本就没有那么明亮,屋里没有点灯,楼半夏半张脸陷于黑暗之中,看不清晰。她的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毫无温度。 “行了,不是说今天城主千金要抛绣球吗,咱们也去看看。魔界竟然也玩儿这一套,我倒是没有想到。”楼半夏扯着毕巧的后领将她拎了出去。 若是忽略魔界的大环境,这里的城池和人界也有些相似。有街道、摊贩、住宅、客栈,也有官邸、官府。甘城城主千金抛绣球求亲,并不是在城主府,而是在一座红楼。侏儒掌柜说,这座红楼的历史要比甘城的历史更加悠久,而且红楼是有魔力的。只要是在红楼结成姻缘的夫妻,都能恩恩爱爱,永世不分。 楼半夏不以为然:“我以为只有人界那些没见识的人才会相信这种传说。” “非也非也,”侏儒掌柜一脸严肃,“迄今为止,但凡是在红楼结亲的,还没听说有哪一对儿是分了的。”说着,他还压低了声音,“听说,红楼底下压着一个为爱所困的痴情人,便是她保佑着这些夫妻。” 楼半夏浅笑,虽然她并不相信这些,但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和掌柜的较真儿。真的很难相信,魔界的人竟然也相信这种传说,反正楼半夏是不信的,不过热闹还是要瞧的。 兴许是快到时间了,街道上的人几乎都是往一个方向去的。楼半夏和毕巧都不需要问路,只要随着人潮走便可以了。 红楼便如同其名字一般,是一座红色的楼宇,兴许正是应了婚嫁的大红之色,才会让它有了那样的传说故事。楼半夏站在一棵树下,远远地看着红楼。不知为何,在她眼中,这座红楼并无喜庆之意,反而像是一只张大了的血盆大口。 “阿琴,为什么我们不到前面去看?”毕巧问道。 楼半夏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我怕她看上我。”说是这么说,其实楼半夏是担心混乱的人群中有人趁乱对毕巧下黑手。 等天空几乎完全黑了下来,红楼的奇景才完全显现出来。无需灯火,红楼本身便发着光。穿着凤冠霞帔的女人在侍女的陪伴下出现在了红楼二楼的栏杆内,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如同恶心的蛆一般涌动着的人群。难以想象,她未来的丈夫竟然会是这些人其中的一个。 “小姐,该抛绣球了。”身边的侍女将华美的绣球送到妃雅手中,催促着。 妃雅捧着绣球,绣球本身并不重,但它如今承载着她未来不知多少时日的生活,她觉得,绣球重得让她几乎抬不起手来。 在侍女的再三催促之下,妃雅终于举起了绣球。红楼下聚集的人们立即热闹起来,你挤我攘,努力想要让这个大馅儿饼落到自己头上。妃雅看着他们,内心无比地厌恶。在她的眼中,这些人就像是一群令人作呕的蠕虫,丑陋不堪。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定要站在这里抛下这个绣球,父母亲总是说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拖下去就不好嫁人了。为什么她一定要嫁人呢,难道她不能自己过一辈子吗?她是魔,只要她认真修炼,生命可以很长很长。 父亲说,他只有她一个女儿,以后她的丈夫是要继承城主府的。她早些嫁人,他也就能多教她的丈夫一天。她不明白,难道她自己不能继承城主府吗? “抛啊,快抛啊!” “还磨蹭什么呢?” 妃雅蹙眉看着这些男人,手中的绣球无论如何都抛不下去。就凭一个绣球,就要把自己的未来交托给一个如此鄙陋之人,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一些? 又一个侍女从门内出来,转述着城主大人的催促。妃雅闭了闭眼睛,狠心将绣球抛了下去,同时抛去的还有她的骄傲和尊严。 绣球落下的同时,红楼下的人们顿时激动地展开了争斗。绣球被不断抛起,所有人都抱着“拿到绣球的不是我你们也别想拿到”的心思。 妃雅矗立在红楼上,面色冷淡,仿佛下面的熙攘与她无关。 毕巧叹气:“阿琴,你说魔界是最肆意的地方,可这位城主千金一样身不由己,她一点也不开心。” “无论是在哪里,一旦和官僚权利扯上关系,要不就是反抗到底,要么就是步步退让。”楼半夏抱臂,“她现在虽然是城主千金,但城主随时都有可能被从城主之位上拽下来,她的风光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里是魔界,只要能打败城主,便可将取而代之。城主千金,不过是虚名而已。这些人今日能为了她是城主千金而为她的绣球抢破了脑袋,明日就有可能因为城主失势将她扫地出门。 突然,绣球被人从空中揪着璎珞一把拽下,却在半空被另一只手一把拍开,璎珞断开,绣球横飞,直飞出了人群之外。 全场顿时静默。红艳艳的绣球撞在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娃娃怀里,小娃娃被大力撞倒在地,却确确实实地抱着绣球,一脸茫然。 “好,他就是我相公了!”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也不等城主发话,妃雅率先开口定局,昭告了结果。 虽然抢到绣球的小娃娃从年纪上都能做她儿子了,但妃雅却莫名觉得出了口气。她宁愿养个儿子,也不想把自己交给这些猥琐的男人。 楼半夏和毕巧对这个结果也始料未及,抱着绣球的小娃娃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过是走个近路回家,怎么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媳妇儿呢? 当有人请他进红楼的时候,小娃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呢,我不跟你们走。” 城主和城主夫人相顾无言,妃雅却十分满意的样子:“是个孝顺孩子。” 抛绣球这件事是城主夫妇俩决定的,此时也只能打碎牙齿忘肚里咽,真正是有苦说不出。都说红楼保姻缘,怎么到他们家就这么不靠谱了呢? 见小娃娃不肯进来,妃雅穿着一身大红嫁衣便走了出来,牵起他的手:“走,我跟你回去见见我婆婆。” 妃雅明艳的笑容几乎让小娃娃看呆了去:“姐姐你真好看。” 在一群垂头丧气的成年男子的注视下,抛绣球招亲的新娘就这么跟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走了。众人脸色各异,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堪称神转折的剧情让毕巧一时失语,半晌才吐出一句话:“这位城主千金,很有个性了。” 楼半夏摇头轻笑,红楼啊,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这位城主千金和那个小娃娃,说不定真能有些故事。虽然二人之间有些年龄上的差距,但魔族寿命那么长,这些都是可以忽略的。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楼半夏突然看到方才还在争夺绣球的人群中跳出一个人来,向满面愁容正从红楼中出来的男人发起了攻击。 男人立即反应过来,挡住他的攻击,并迅速反击。其他人都是见怪不怪的样子,连留下来观战的意思都没有,迅速撤离现场,楼半夏也拉着毕巧走了。 回到客栈,侏儒掌柜正踩着高跷从酒架上抱下一坛酒,见他们回来,笑呵呵地问楼半夏有没有抢到绣球。 楼半夏笑着摇头:“我只是去看热闹的,这次可真是去值了。一群人抢绣球,恨不得打得头破血流,最后竟然叫一个小孩子捡了便宜。” 掌柜的拍开酒坛上的封泥,浓烈的酒香顿时溢散开来:“嘿嘿,红楼就是红楼。”大堂里并没有其他客人,侏儒掌柜从柜台下掏出一个大碗,探入酒坛中舀出一碗酒便往自己口中倒,“听说城主的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那孩子长大。啧啧,都是命哦。” 楼半夏没有再跟掌柜的扯下去,点了点头便上楼回房了。 “当个城主都这么费劲,若是魔尊,岂不是天天有人找他打架?搞不好还会来个车轮战,耗都能耗死他。”毕巧撇嘴。 楼半夏:“这可不一定。魔尊之所以成为魔尊,便是因为他们的力量在魔界已经居于顶峰位置,可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能挑战的。像饮邳,要找他打架,须得先打败龙脩之类的魔将,所以他们平日里还是很清闲的。” 世道都是这样,绝对的权利、绝对的力量会让人望而生畏。最麻烦的,就是没有将其他人甩下一大截看上去还能追赶得上的人,只要有机会,旁人就会试着去踩上一踩。说不定运气好,踩着这些人的肩膀就青云直上了。 也不知城主是有多急着把女儿给嫁出去,前一日刚刚抛了绣球,第二日便将婚礼给办了。魔界的婚礼和人界的婚礼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新娘不需要蒙盖头,也不需要拜天地父母。新娘和新郎只要骑着魔兽在城中逛上一圈,最后在祭坛前宣誓,互相喝下搀着对方血水的酒,这婚礼就算成了。 甘城有个神奇的红楼在,祭坛自然就设在红楼。城中不少人都被婚礼的热闹给吸引了过来,见证着这对有些不一样的夫妻的诞生。虽然都穿着华丽的婚服,但新郎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子,这场婚礼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妃雅自己对这场闹剧一般的婚礼甚是满意,牵着小丈夫的手站在祭坛上,诵读誓言,笑靥如花。 围观的人们则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虽然妃雅是在红楼抛的绣球,真的看好这两个人的婚姻的人寥寥无几。 婚礼结束之后,人群却没有散开。城主府的侍从自红楼中鱼贯而出,开始分发喜钱。众人领了喜钱之后,才纷纷散去。 一个侍从走到楼半夏和毕巧面前,直接忽视了毕巧,塞了一块中品灵石在楼半夏手中,便转去了另一个人面前。毕巧不免觉得有些委屈,却也知道这就是现实。她在魔界是没有地位的,她的身份只有可能是奴隶或者食物,被无视是理所当然的。 楼半夏抛了抛手中的灵石,正要转身离开,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喘息,却分辨不清是从哪个方位传来的。 愣神的功夫,周围的人已经走光了,他们二人便显得格外突兀。 毕巧扯了扯楼半夏的袖子:“阿琴,你怎么了?” 楼半夏抬起右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我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像……是从红楼的地下传出来的。” “这位公子,可还有什么事情?”分发完喜钱的侍从前来询问。 楼半夏微微一笑:“没有,我们只是对这栋红楼甚是好奇。” “公子若是想到红楼看看,可以稍后等我们城主府的人离开了再来,平日里红楼是不关门的。当然,若是公子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来是最好了。”侍从倒是和善,提醒了楼半夏几句,“不过,魔族之外的人是不能上红楼的,否则将会遭临大祸。”最后一句话,明显是提醒楼半夏不能带毕巧上红楼了。 ------题外话------ 五月已经过半,小可爱们有没有订阅呀? 第三十五章:劫色 楼半夏从袖袋中掏出一枚灵石给了那个侍从:“多谢提醒。 . ” 侍从接了灵石,欢欢喜喜地走了。 “走,我们先回客栈,明天白日里再来。” 楼半夏笃定自己没有听错,红楼的下面,或许真的压着什么东西。这喘息声只有她能听到,是否意味着,它在向她求救? 回到客栈,毕巧问楼半夏为什么要白日里去红楼。 楼半夏:“我只是觉得魔族好像比较喜欢夜晚行动,我们白天行动,不容易引起注意。”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毕巧撅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上界的三清城来。阿琴,你有没有觉得,三清城的人也不喜欢白天出来活动,每次到了傍晚三清城里才会热闹一些。” 楼半夏双手撑在桌面上:“可是三清城的人还是白天活动,晚上休息,他们和魔族是不一样的。要说昼伏夜出,还是属冥界。不过在人界呆久了,我也就习惯白天办事晚上休息了。” “唉,你这样强行改变自己的作息,对你的修行不会有影响吗?”在毕巧的理解中,各人的作息是根据修行方式的不同而定的。有些人适合在白日修炼,有些人适合在傍晚修行,有些人则适合在深沉的黑夜修炼。 楼半夏坐下:“你不明白,在我原本生活的时空,已经没有太多修士了,也不分上界和下界,人界就只是人界而已,我们也就没有必要那么拼命地修行了。” “我一直很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对平民百姓而言,那是个十分美好的世界。虽然有些地方还是陷于战火,但在大部分地方,百姓都是安居乐业的,尤其是我所在的国家……但是对我们修行者而言也许就没有这么美好了,那里的灵气比这里要浅薄得多。那里,人们有很多的娱乐活动,彻夜灯火不灭,只要你愿意,你每天都可以彻夜狂欢。网络连通世界,只需要几息的时间,你的消息就可以传到千里之外,比现在我们用灵力传信更加方便快捷……” 听着楼半夏的描述,毕巧心生向往:“哇,听上去很有意思啊,真想亲眼看看。” 楼半夏倒了两杯茶:“那个世界的确很有意思,但有时候也会让人感觉到厌烦。” “你不是说有很多的娱乐活动吗,为什么还会感觉到厌烦?” 楼半夏笑笑:“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活得太久,想要找个地方养老了吧。我觉得,三清城这个地方的确是个好地方。” 二人在房间内闲聊,全然不曾发现窗纸上破了一个小小的孔洞,一缕淡紫色的烟气悄无声息地飘入了房间内。 毕巧有些困了,掩唇打了个呵欠:“阿琴,我有些困了。” 楼半夏也觉得自己的眼皮子有些重,直觉有些不对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闭上眼睛之前,楼半夏看到一张模糊的艳丽面孔,暗自爆了个粗口。先前勾搭过她的那个魔女,竟然贼心不死。 等毕巧醒过来的时候,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毕巧也不傻,知道她们大概是中了谁的招儿了。不过她们初来乍到的,也没有得罪谁。而且,为什么之抓楼半夏,而把她给落下了呢? 距离甘城不远的小山洞里,妖冶艳丽的魔女用发梢轻轻搔弄着楼半夏的脸,风情万种地看着她。魔女有些不明白,明明她已经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勾起楼半夏的**,但“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他”有隐疾?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楼半夏本想一直装晕,等魔女暂时离开的时候,她就偷偷跑路。但这魔女的耐心实在太好,还一直用头发挠她的脸!终于,楼半夏忍不下去了,睁眼之前,先出脚。魔女翻身躲开楼半夏一脚:“呵,终于肯醒了!” 楼半夏与魔女分立于山洞两侧:“你想要做什么?” 魔女羞涩一笑:“哎呀,人家只不过想跟你来一场露水姻缘。”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看着你,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楼半夏祭出焦尾琴,“识相的,给我老实点儿躲开。我虽然平日看着挺有君子风范,但若是真动起手来,无论你是男是女,我照打不误。” “哎呀,你就非得如此狠心吗?” “让开!” 魔女手中突然出现一把羽扇,拦在洞口前:“我就不让!” 楼半夏眯眼,手指拨动琴弦,琴音在狭窄的山洞中回荡。魔女头脑一阵昏胀,眼神变得狠戾起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山洞地方不大,打起架来都施展不开。魔女一直挡在楼半夏和洞口之间,楼半夏想要出去必须得越过她。 “你修行的功法,不像是魔界的功法,你究竟是谁?”魔女还是个有见识的。 楼半夏将琴化为木剑:“修行方式千千万,我的功法,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最适合我的修炼方式,与你何干?” 魔女的手臂被楼半夏的木剑划伤,瞬间被木剑吸去了不少灵力,惊骇地看着楼半夏:“你竟然能拿到血魔木!” “有点儿见识,可以让开了吗?” 魔女瞪着眼看着楼半夏,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身子。楼半夏手持木剑,从她身边擦过。一出山洞,楼半夏便瞬移离开了此处,回到了甘城之中。刚进城没多久,楼半夏便见到了出来找她的毕巧。确定楼半夏安然无恙,毕巧也松了口气。 “你是招惹到谁了?” 楼半夏苦笑:“你还记得之前在客栈的楼道里勾搭我的那个魔女吗?” 事情刚过去没多久,毕巧自然不会忘记,嘴角抽搐:“是她?那你……”说着话,毕巧的目光将楼半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放心吧,她没得逞。” 此时已是深夜,魔族的狂欢已经过去,毕巧才敢出来找人。毕竟,她在这些魔族眼中只是猎物和食物而已。 整座甘城并无多少光亮,其中最亮眼的便是红楼。楼半夏远远看着红楼的方向,似乎又听到了声声低吼。 “反正都已经到这里了,不如进去看看?” 毕巧拉住楼半夏:“可是那个侍从不是说,不是魔族的话进去会……咳咳,你知道的。” “不进去试试,怎么能知道是真是假?”楼半夏扭了扭脖子,“要不然你先在外面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听楼半夏这么说,毕巧便皱起了脸:“毕巧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能让你一人前去冒险?” 最终,两个人还是一起进了红楼。虽然红楼负有盛名,但对甘城的魔们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除了婚嫁,基本没有人会来这里。 红楼的里面和外面一样,在黑暗之中红得有些刺眼。 进入红楼,楼半夏耳边的吼声越发明显。楼半夏可以确定,声音是从地下传上来的。 可是找遍了红楼的底层,楼半夏和毕巧也没有发现任何能通往地下的通道或者法阵。 毕巧:“声音真的是从地下来的吗?” “不会错的。” “可是,根本没有能下去的地方。难不成还要我们自己挖下去?” 楼半夏掐着自己的下巴,目光四下搜寻。不应该的,肯定会有地方可以下去的。 突然,门口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楼半夏立即拉着毕巧上了二楼躲避。被魔族的人发现毕巧进来,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情。 “你闻到妖族的气味了吗?” “好像是有一点,管他呢,反正进了红楼他也出不来了。走,咱们赶紧去拜拜,让红楼也保佑我们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 楼半夏和毕巧都没有偷听下面两个魔族说话的意思,既然上了二楼,两人便四处寻找着,看是否会有所发现。 红楼里面没有家具之类的东西,就只是一座空屋子而已,每间房间都一览无遗。 二楼与一楼不同之处在于,二楼的墙壁上画着精美的壁画。 不过这些壁画有些能连到一起,有些却又似乎毫不相干。楼半夏仔细地看着这些壁画,每一面墙壁都没有落下。 毕巧没有那个耐性,她对红楼整体的雕刻更加感兴趣。看了一会儿,毕巧突然觉察出不对劲来:“阿琴,你发现没有,整栋红楼全都是木质的,而且竟然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就好像……” “好像是由一块木头雕刻出来的一样。”楼半夏补全了毕巧未尽的话。 红楼在宅子中并不算大,但对于一块木头而言,已经算是庞然大物。这样的结构,简直不可思议。 楼半夏将壁画中明星没有联系的部分剔除,再将留下的部分在脑海中拼凑到一起,这些壁画便凑成了一副完整的图画。 图画整体是一棵光秃秃的树,树干上则用图画和简单的文字描述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颗海螺和魔尊琳琅。 这颗海螺曾经有过很多主人,他们之中,有些是魔,有些是人,也有鬼怪仙神,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踪了。后来魔界一位女魔尊——琳琅得到了这颗海螺,并将这颗海螺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子。 毫无意外地,男人也失踪了。琳琅调查发现了这颗海螺的诡异之处,便想要将这颗海螺毁了。但无论如何,这颗海螺都没有办法被毁掉。到最后,琳琅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海螺镇压。 海螺隐藏着巨大的力量,琳琅手中有以魂木制成的法器才能成功。但成功镇压海螺的同时,琳琅也被海螺牵住,自己也没能逃脱。 “这座红楼,难道就是当初琳琅用来镇压海螺的法器?但这些图画和文字,又是谁留下的?” 毕巧站在楼半夏身后也看着那些壁画,却无法像楼半夏一样将它们拼凑成一个整体:“这里面有入口的线索吗?” 楼半夏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这回事,不过如果这下面压着的是那个海螺,她还有找到入口的必要吗? 楼半夏正在犹豫的时候,毕巧走到了一块被楼半夏忽视的壁画前:“这些重叠的圈圈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什么标记,这幅画好像画的就是这里,那这个位置应该是……那里!”楼半夏指向一个角落,那里正好有一个空架子,要过去得先把架子移开,所以方才被楼半夏和毕巧忽略了过去。 楼下的人已经走了,楼半夏和毕巧也便没了顾忌,直接将架子搬了开来。 “这里一定有人特意布置过,说不定就是留下这些壁画的人做的。” 单膝跪地,楼半夏轻轻敲击着地板,果然,地板是松动的,可以扒开。 “哇塞,这是二楼,通往地下的通道怎么会在这里?”毕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楼半夏扒开地板:“这可不是普通的通道,是一个传送法阵。”楼半夏轻轻扭动地板下露出的半块锯齿形旋钮,整个房间突然红光大盛,楼半夏和毕巧刹那便消失在了原地,而魔族中人却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楼半夏和毕巧只感觉眼前一晃,已然身处另一片天地。七彩虚空之中,一颗纯白色的海螺漂浮在空中。脚下踩不到任何东西,整个人就像那枚海螺一般悬浮着,上不去,也掉不下来。 楼半夏明白了,她听到的吼声,其实就是海螺的声音。 毕巧小心翼翼地靠近楼半夏:“阿琴,这里是哪里?” “镇压海螺的地方。” 毕巧蹙眉看着那枚海螺:“这枚海螺,看上去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啊。” “哪里是我说的,是壁画上这么讲的。” “不是说琳琅魔尊也被海螺带了进来吗,怎么没见到她?” 楼半夏环顾四周:“红楼镇压了海螺,但却一直是由琳琅的神识撑着的。我们见不到琳琅的肉身,是因为这里是她的识海。很有可能红楼的力量尚不足以完全镇压海螺,所以琳琅将自己作为了另外一层封印。” 毕巧学着楼半夏的模样,四下看了看:“你是怎么猜到这些事的,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章:小螺号滴滴地吹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转息丹的缘故,我好像能够感知到琳琅的存在。她的气息在这里无处不在,她的神识也无处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我只知道,她就在这里。”楼半夏张开手,似乎能感觉到从指缝间穿过的风。而实际上,这里并没有风,一切波澜不惊。 海螺又开始发出声音,虚空突然开始动荡,楼半夏和毕巧都有些站立不稳。 这是海螺在尝试着冲击琳琅留下的封印,不知道是它一直在这样做,还是因为察觉到琳琅的神识经过漫长的时间已经开始减弱。 楼半夏和毕巧互相搀扶着才稳住了身体,毕巧有些害怕:“阿琴,我们进来是进来了,该怎么出去?”四周皆是一片虚空,他们进来的地方没有任何不同。很明显,琳琅用来控制海螺的封印,同时也把她们困在了这里。 虚空中的动荡逐渐停了下来,楼半夏缓缓靠近那颗海螺:“怪我太冲动,现在我们要出去,就得打破封印。魔界的人先前说过,若非魔族之人,进入红楼是会有来无回的。有没有可能,其实那些失踪的人就是被海螺吸引到了这里,然后……永远消失了?” 毕巧浑身一抖,哭腔都要出来了:“那我们不会也要重蹈那些人的覆辙吧,琳琅是魔尊,她用自己的神识设下的封印,哪里是有那么容易打破的?” “只靠我们或许是不行,但我们不是还有海螺嘛。” 毕巧拉住楼半夏:“阿琴,这海螺可是凶物!” 楼半夏却像是被海螺迷住了一般:“是又怎么样,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得先出去。不然,我们非得死在这里不可。” 远看的时候,这颗海螺只是纯白色。然而靠近之后,却能看到它身上繁复的花纹。楼半夏莫名地觉得,这些花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曾经见到过。 撇开毕巧的手,楼半夏伸出右手抓住了海螺,双目轻阖。海螺声顿起,比方才更加尖锐,引起的震荡也更加厉害,毕巧终于没站稳跌倒在地。楼半夏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再睁开眼时,楼半夏双目一片血红。她将海螺凑到唇边,海螺锋利的螺口划破了她的唇瓣,血液顺着纯白的海螺淌入海螺中。海螺表面的纹路在鲜血的浸润下变得清晰可见。虚空出现裂痕,有红色的光自裂纹的缝隙中投射进来。 催动小世界中的灵泉,源源不断的灵气被集纳入楼半夏的身体,化为最精粹的灵力。又通过楼半夏转到海螺上,整个海螺都泛着淡淡的金光。同时,楼半夏也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元婴似乎有些许动静——就好像由死物变成了有生命的存在。 虚空终于完全破碎,毕巧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虚空破碎的瞬间,万千神识汇聚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二话不说直接攻击楼半夏:“愚蠢!” 楼半夏收起海螺,木剑出手,双目血红未褪:“魔尊琳琅,可惜只剩下一缕神识了。” “即便只是一缕神识,教训你是绰绰有余了!” “那可未必。”楼半夏挥舞着木剑,面对琳琅的步步紧逼毫不露怯,一步不落。 毕巧缩到角落里,以免被误伤。她已经觉察出楼半夏的异常,她现在的状态,和萧煜发病时的情况非常相似。服用了转息丹,楼半夏的功力照理会受到一定的压制,但现在看她与琳琅交战的模样,她的修为非但没有受到压制,反而比先前厉害了不少。 楼半夏和琳琅的战局陷入胶着,毕巧的腿也不软了,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这里四周一片漆黑,唯有头顶一片红光,照得四下一片血淋淋的红。若是毕巧没有猜错,这里就是红楼之下了。 原先甘城的人没有发现海螺的存在,很有可能是因为有琳琅的神识化成的虚空存在。现在虚空破碎,楼半夏和琳琅还在这里大打出手,上面的那些魔族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现。一面忐忑着,毕巧四处寻找着出去的方法。 琳琅暂时压过楼半夏一头,目光狐疑:“你不是魔族之人,却有入魔之兆,乘早回头,尚有退路。” “是佛是魔又有什么关系,你一个魔,教我回头是岸,不觉得可笑吗?” 琳琅挑开楼半夏的木剑,二人分立。琳琅甩了甩头发:“你倒是豁达,不过那海螺你不能带走。” “我凭自己的能力拿到的海螺,凭什么你说不能带走我就不能带走?”楼半夏眯了眯眼睛,“不如你告诉我,那海螺的来历是什么?海螺上的花纹,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琳琅目光灼灼地盯着楼半夏:“本尊调查过那海螺,但却未能查到它的本源,本尊只能调查到它落入魔界之后的流转踪迹。不过,本尊猜想,这海螺很有可能来自鲛人之海。” 楼半夏舔了舔唇瓣:“那我就更没有理由把它留下了,说不定我可以带它去一趟鲛人之海。” “不行!”琳琅上前一步,“你不能把它放出去!这些年来,若非本尊将它镇压在此,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乱子。” 楼半夏邪邪一笑:“你无法控制它,不代表我没有办法控制它。” 琳琅压了压嘴角,她本想劝说楼半夏回头,但现在看来,楼半夏是已经被海螺蛊惑了心智了。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人把海螺带出去! 刹那之间,两人又纠缠在了一起,楼半夏气势狠戾,竟隐隐有压过琳琅的势头。 正当二人酣战之际,毕巧终于找到了离开此处的传送法阵,惊喜地回头喊楼半夏:“阿琴,我找到出去的法阵了!” 楼半夏立即瞬移到毕巧身边,毕巧立即旋转旋钮,将两人传送了出去。琳琅愤恨地挥了挥长枪,旋身离开了此处,追了上去。海螺在魔界存在一日,便是祸害。她是魔界一尊,不能让从前的悲剧再度重演。 楼半夏和毕巧离开红楼的时候已经是大白天,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刚好方便了楼半夏和毕巧跑路。红楼在她们身后坍塌,琳琅从废墟中窜了出来。 在被琳琅发现之前,楼半夏和毕巧便捏起了隐身诀并屏住了呼吸。琳琅毕竟是当过魔尊的女人,对付起来着实不容易。 红楼的坍塌引起了甘城中魔的注意,城主府也立即有了反应,派出魔兵将红楼团团围住。此时,三个罪魁祸首,却都已经离开了红楼附近。 琳琅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只是一缕神识也撑不了多久,她必须尽快解决楼半夏。 楼半夏自然也知道琳琅的时间不多,遂与她玩儿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尽量拖延时间。 毕巧一路抓着楼半夏的胳膊:“阿琴,那海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想劝说楼半夏放弃海螺,但每当楼半夏血红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她就害怕得说不出话来。毕巧知道,楼半夏入魔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念着清心诀。 太阳越来越强烈,琳琅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楼半夏终于停下了脚步,与她正面相对。 此时,她们已经在甘城之外数十里的荒地。 琳琅脸色苍白,却依旧紧握着长枪:“交出海螺!” 楼半夏摊开右掌掌心,海螺凭空出现,又是初见时纯白的模样。楼半夏推开毕巧,将海螺高高抛起。海螺在空中悬浮,发出声声螺号。 琳琅眉心紧皱,捂住耳朵试图让自己好过一些。然而,海螺的声音却强行闯入她的耳朵,进入她的大脑…… 楼半夏看着琳琅,耳边是呜呜咽咽的螺号声,识海中却突然传出清越的琴声,将她螺号之声驱赶了出去。眼底血红逐渐褪去,楼半夏的大脑也恢复了清明。 琳琅见楼半夏向她飞奔而来,以为她要给自己致命一击,连连后退,拉开安全距离。孰料她却是冲海螺去的,将它从空中一把拽下。海螺声戛然而止,琳琅惊诧。即便是她在鼎盛时期,也没能让海螺失声。 楼半夏紧紧抓着海螺,其实她也没能让海螺闭嘴,只是她用自己的灵力在海螺表面覆盖了一层结界,让它的声音传不出来而已。虽说有些掩耳盗铃的嫌疑,但好歹有些效果。 “琳琅,抱歉了。红楼已毁,你的神识也越来越弱,即便我想把它送回去也无济于事。”楼半夏先前虽然被海螺蛊惑,清醒之后却也没有失去那段记忆,纵使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你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调息,兴许还能多留一段时间。我会带着它去鲛人之海,若它真是出自鲛人之海,鲛人一族总会有办法控制它的。” 琳琅不明白为什么楼半夏会突然挣脱了海螺的控制,但她突然想到,若是靠她一人之力镇压海螺,终有一日她神识消散,海螺终将逃出生天。真正的解决之法,不在于镇压,而在于寻找其本源,或许能彻底解决这个祸害。 “如此,也好。”虽然海螺还在楼半夏手中,她却无心也无力再去追。楼半夏说得没错,再这样下去,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楼半夏和毕巧目送着琳琅离开,良久,毕巧才走到楼半夏身边:“阿琴,你入魔了。” “我知道。”楼半夏云淡风轻,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 毕巧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这么不着急!入魔不是伤风,你究竟知不知道!” 楼半夏按住毕巧的肩膀:“冷静点,我都不着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不着急,我能不着急吗?你要是完全魔化,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楼半夏眨了眨眼睛,“在我完全魔化之前,我肯定会把你安全送到龙脩和鼓那里。” 毕巧一阵无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楼半夏笑笑,从南莲教会她杀戮那些无辜的仙门弟子开始,她就知道入魔是迟早的事情。南莲也说过,修佛和修魔,其实都是修行。天地修行之道,唯有顺心而为,才能觅得自己的大道。 虽然南莲是个变态,但楼半夏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走吧,咱们得去一趟鲛人之海。” * 萧煜回到下界的时候,大陆正遭逢百年难得一遇的灾害。大陆北境干旱,土地龟裂,蝗虫过处,寸草不生;南境却遭受着洪涝的侵害,河水暴涨,多处决堤,原本富足的鱼米之乡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萧煜的归朝谁也没有想到,但这无疑给疲惫的天烬朝堂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两年的时间,足以让萧长风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但当萧煜突然出现在御书房的时候,他还是被吓得差点摔下龙椅。 “皇,皇叔,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萧煜没有那个闲心解释自己的行踪:“灾情如何?” 萧长风长叹一口气:“大部分地区的灾情都已经控制住了,唯有凌霜城灾情仍在不断加重。雨不停,水怎么也退不下去。朕已经命人加紧疏通河道,但……还是来不及。” “如今是谁在那里主持大局?” “工部侍郎,薛云。”萧长风从桌案上的一堆奏折中抽出一本递给萧煜,“这是今日刚刚收到的奏疏,再多的钱,也填补不了堤坝的窟窿。” 萧煜皱着眉头看完了薛云的奏本:“明日我便启程前往凌霜城。” “皇叔刚刚回来,不用再休息一下吗?”萧煜蹙眉,萧煜又不是铁打的,这么连轴转真的撑得住吗? 萧煜闭了闭眼睛:“没时间休息了,陛下可知青霄国最近得了一个叫云连生的国师?” “国师?”萧长风蹙眉,这他倒是没有收到消息。 “陛下应该还记得端王和人偶道士的事情,这两件事,都跟云连生脱不开干系。云连生擅长邪魔歪道,若是他参与战事,天烬很危险。据臣所知,青霄国王似乎有意让云连生督战。”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章:洪灾 萧长风站起身:“皇叔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 萧煜:“灵师姽画传来的消息,**不离十了。.|” “若是如此,状况对我们极其不利!”萧长风咬牙切齿,“朕现在就下旨,广纳天下修行之士……” 萧煜摇头:“不必如此麻烦,即便招来了修士,也难辨真假。云连生手段非凡,寻常修士恐怕也难以对付。” “皇叔的意思是……” “臣会杀了他的。” 攘外必先安内,天烬国内救灾迫在眉睫,再拖下去,凌霜城恐将不保。云连生什么时候会上前线尚未可知,萧煜先去凌霜城没什么问题,只是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 萧煜出宫的时候,摄政王归来的消息已经传遍晏城,自皇宫至摄政王府一路围聚了不少百姓。 萧煜便在众多百姓的簇拥之下回到了摄政王府,走上朱红门前的石阶,梁硕和王哲亦如往常一般分立在他左右,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转身面对围拢过来的百姓,萧煜拔出腰间的藏星剑,直指天空:“我萧煜,今日在此对天、对天烬百姓发誓,有我萧煜苟活一日,必拼尽所有,保我天烬安泰!” 剑锋所指,白日亮星。星辉闪耀,竟破开了厚重的云层,大地迎接阳光洒落。 人群纷纷下跪,拜天拜地拜他们的摄政王。 回到摄政王府内,梁硕小心翼翼地问起楼半夏的下落。萧煜怔愣了一下:“她很好,只是不能与本王一同回来。”细看梁硕和汪哲身上的官服,萧煜挑眉,“你们俩升官倒是快啊,本王不过出去两年,你们便升到了二品。” 汪哲挠了挠后脑:“这两年战事不断,立功的机会多。” 这倒是实话,只是叫人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 “本王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凌霜城,解决凌霜城灾事,你们可要与本王一同前去?” “自然是要的。”梁硕赶忙达道,生怕萧煜将他抛下一般,“只是王爷,你这么赶路,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无妨……”萧煜话音未落,房梁上突然跃下一个巨大的黑影,直冲萧煜面门而来。萧煜不慌不忙抬手一抓,便捏住了它的后颈,“幻月,你皮痒了是不是!” 幻月立即作做小伏低状,可怜巴巴地看着萧煜,抬起两只前爪,捏着嗓子撒娇:“嘤嘤嘤,主人你抛下我一去就是两年,回来竟然还拒绝人家热情的抱抱,人家要拿小爪爪锤你啦。” 萧煜额角青筋直跳,梁硕和汪哲低着头忍笑,肩膀还在不停地抖动着。 “你们把幻月给阉了?” 幻月浑身一僵,果然,萧煜将它倒拎着扒开了他的后腿。 “没有啊,好好的老虎,怎么就变得跟只公公猫一样了?” 梁硕好容易憋住笑,抬起头来:“兴许是幻月跟宫里贵妃娘娘养的波斯猫玩儿得多了。” “胡说,本大王才不是公公猫!”幻月挣脱萧煜的手,举爪在梁硕的手背上留下三道爪印。 梁硕捂着手一脸无辜,又不是他说幻月是公公猫的,怎么受苦的又是他呢? 萧煜看着他们打闹,心中却想着楼半夏。魔界是个凶险的地方,楼半夏服用了转息丹,功力受到压制,虽然她身上有饮邳的魔尊令,但魔界有十大魔尊,其他魔尊未必会买饮邳的帐。 汪哲看萧煜愣神,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王爷?” 萧煜抬起头:“什么事?” “没什么事,王爷长途跋涉,舟车劳顿,不如今日早些休息?” 萧煜点点头:“你们都先回去吧,把手头上的事情交代了,明日随我一同出发。” “属下遵命!” “属下遵命!” 梁硕和汪哲离开,幻月抖了抖浑身的毛发,身形逐渐变大,很快就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 习惯性地舔了舔爪子,幻月懒洋洋地爬上了软榻:“主人,这一趟上界去得看来收获不小,这白日亮星,驱云唤日的本事,” “收获自然是有的,这两年来,我的修为突飞猛进,更觅得上等法器。不得不说,我受益匪浅。”萧煜解下腰间的藏星剑,“要说不圆满,大概就是和半夏聚少离多。” 幻月抖了抖胡子:“怎么,你们俩在上界没整天腻歪在一起啊?” “这两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慢慢说吧,我今天得去休息了,你也可以不用守着我,继续去和贵妃的波斯猫卿卿我我吧。” “我跟那只蠢猫一点都不熟!” 萧煜背对着幻月挥挥手,完全不在意它到底说了些什么。 虽然两年未归,摄政王府却从来没有缺过人,萧煜的房间也是每天都有人整理,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一夜无梦,天明方醒。 不知为何,随着修为越来越高,萧煜的梦也越来越少。 萧煜在吃早饭的时候,梁硕和汪哲也精神抖擞地出现了,顺便蹭了个饭。三个军伍出身的男人自然用不到马车,但救灾也不可能就三个人去。萧长风又拨出了一百万两银子赈灾,已经先于他们一步出发,由禁卫军副统领张悦护送。 三匹快马,蓑衣加身,风雨无阻。 整整十日,萧煜三人终于到达凌霜城。 不得不说,凌霜城的情况非目睹不可领略其震撼。 凌霜城地势低洼,由于连日雨水不绝,加上河水决堤,整座城都已经被浑浊的水淹没。靴子已经是多余的,即便穿了也没有什么作用。 城门前已经有两个兵士在等着,见他们下马便迎了上来:“恭迎摄政王,二位少将。” 萧煜脚步未顿:“不必多礼,薛云现在何处?” “城西堤坝出现缺口,薛大人正带着兄弟们抢救。” “带我们过去!” “是!” 凌霜城内的百姓都已经疏散出去,如今住在城内的只有前来救灾的官兵。凌霜城是座大成,萧长风下了死命令,必须把城保住。薛云也是个能干的,城内虽然有积水直到膝盖,房子却都是完好的,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但有些房子是木质的,在污水中泡久了,恐怕会腐烂。到时候修缮起来,也是一笔大费用。 雨下得不小,彼此之间说话都得用喊的。到达城西的时候,只见到前方乌泱泱的一群人,却奇异地沉默着。 一个头戴官帽的男人站在堤坝上,看着堤坝下滚滚流过的江水。现场威严肃穆,仿佛正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准备!”薛云突然吼道,在他身后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兵士们齐齐大吼,回应着他。 薛云回过身来,本该青壮之年的男人脸上却尽是沧桑:“兄弟们,我薛云在此发誓,若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发生了不测,薛云定会安顿好其家人,绝不做那狼心狗肺之辈!” 萧煜三人都被震撼到了,汪哲趴在萧煜耳边低声吼:“他们这是做什么呢?” 萧煜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堤坝抢险,他们要用人墙堵大水。”萧煜话音刚落,那些兵士便接二连三地跳下了奔腾的江水之中。 萧煜三人快步飞跃上堤坝,堤坝很高,江水已经逼近安全线。跃下江水的兵士们用腰带连接着彼此,背上还扛着沙土袋,艰难地前行着。时或有人摔倒,很快又被同伴们扶起,继续前行。 不断有人跃下堤坝,薛云安排了一百兵士下水,转瞬已下去了一半。 薛云见到萧煜,躬身行礼:“王爷,堤坝上不便,下官便不下跪行礼了。” “无妨。”萧煜扶了他一把,“薛侍郎能干,此番若能保住凌霜城,薛侍郎功不可没。” 薛云面色严肃,看向在江水中奋力前行的兵士们:“真正的功臣并非下官,而是这些冒着性命危险护堤的兄弟们。” 萧煜拍了拍薛云的肩膀:“本王不会忘记他们的。” 兴许是上天感念,连续几个月雨水不断的凌霜城,雨竟然渐渐停了下来。到下午,天上竟然隐约出现了阳光。 堤坝暂时保住了,但城中的积水暂时是退不下去的。暂时驻扎在城中的兵士们都暂时住在客栈酒楼的高层。天气湿漉漉的,客房中留下的被褥都湿哒哒的,根本没有办法保暖。在这种时候,兵士们也没那么多讲究,为了防止身上生疮,干脆光着膀子就躺在地板上休息了。 着凉要比生疮好处理得多。 累到极致的兵士们随意往地板上一躺便能睡着,有的靠在一起取暖,有的紧紧地抱着自己,即便寒冷却无法当初疲惫的侵袭。而尚有余力的兵士们则负责准备食物,各自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萧煜三人和薛云一同听着各领队的汇报,纵使做了很多防护措施,他们还是失去了六个兄弟。 “将他们的姓名,籍贯,登记在册,日后好生安抚其家人。”萧煜也只能叹息一声。 薛云抹脸:“他们下水之前,下官都已经让他们写好了遗书。” 梁硕感叹:“薛侍郎考虑周全。”汪哲扯了他一把,暗示他不要在这时候插嘴。 虽然梁硕的夸赞有些不合当下的氛围,但薛云这件事的确办得周全。这些死去的弟兄,有的还能捞出一具尸体,有的便已经随着江水远去,难以寻觅了。 兵士们已经做好了饭,将睡了过去的兄弟们一个个喊醒,也给萧煜他们送来一份饭菜。 烤过的馒头,一碗稀粥,一碟小菜,一碗看不出原材料的汤,这便是最丰盛的午饭了。 梁硕拨弄着汤碗里的菜叶,看了一眼围在火盆边上吃着还要简陋一些的饭菜的兵士们,眉头逐渐蹙起:“朝廷不是播了很多赈灾款子下来吗,怎么兄弟们吃的都是这样的饭菜?不吃饱了,如何能有力气抵御洪灾?” 汪哲也觉得这些饭菜有些太简陋了:“难不成又是一起贪墨案?连赈灾的银子都要贪,那可真的是没良心了。” 薛云摇手:“并非如此。朝廷播下的灾款,大多都被我们用来安顿原本住在凌霜城的百姓们了。我们倒是还有些银子,只是这方圆数十里都被洪灾波及,有钱也没处花。出去采买一趟要两日才能来回,运输也不方便,大家也只能勒紧裤腰带,能将就便将就一些吧!”薛云止不住地叹息,梁硕说的话他又怎么会不懂,只是他也确实是难啊。 萧煜迅速解决了午饭,算一算,张悦明日也就该带着那一百万两银子到这里了。 “兄弟们再辛苦两日一些,明日本王亲自带人前去采买,定要让兄弟们吃上饱饭!” “多谢摄政王殿下!” 兵士们听闻此言,都很开心。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卖命的日子,不是谁都能挺过来的。有机会能改善生活,谁不乐意啊! 薛云却有些犹豫,他倒不是不想花钱给兄弟们改善伙食,他只是怕萧煜初来此处,不知采买之艰难。现在夸下了海口,若是两日后他没能把粮带回来,只怕会引起众人不满。 委婉地提了几句采买不易,萧煜便知道薛云的意思了。不得不说,薛云是个细心又体贴周全的人。 “薛侍郎放心,本王自有办法。” 见萧煜信心满满,薛云也无话可说。 天空中太阳终于露出了半边脸,兵士们欢呼雀跃着将湿漉漉的衣裳被褥全都晾了出去。薛云看着天空中的太阳,心中暗道,摄政王还真是天之骄子,他一来雨便停了,连太阳都出来了。 第二日上午,张悦押着灾银到达凌霜城附近。萧煜得了消息,便向薛云要了一个负责采买的兵士,带着梁硕和汪哲便将张悦堵在了路上,岔去了另一个方向。 赈灾,有时候银子没有粮管用。 兵士们平日里采买也就是到近处还有米粮买卖的城市,因为水灾,这些米粮比平日里贵了一倍不止,仍然是供不应求。 萧煜用两天的时间走了七座城,每一家粮店,每一处菜场都去过了。张悦带着的人,还有带路的兵士每次都被扔在外面,不得靠近。萧煜三人进去又出来,仿佛什么都没有买。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章:相柳 张悦见怪不怪,摄政王都能让把一百万两银子藏在身上不露痕迹了,这些米粮大概也算不得什么。他可是听陛下说过,摄政王随着琴公子走了修行之路,现在应该是小有所成了。 时值灾年,粮食变得格外金贵。毕竟人要活下去,哪能缺了米粮呢?难免有粮店坐地起价,百姓也无可奈何。对这些昧了良心的商人,萧煜下手毫不留情。各城的官员都接到了萧煜的命令,把控各地粮价,一定要让百姓买得粮。同时,他们还得让各地的富贵人家,“主动”贡献出一些余粮。 走遍米粮店之后,萧煜便亲自跑了各城的官府,将富贵之家贡献出的粮食接收了大半。至于另外一半,则由官衙负责向穷苦百姓派粮。 经过两日采买的经历,汪哲和梁硕都有些唏嘘。 “我们天烬是大陆上最富有的国家,一遇到灾年,还是有这么多人吃不上饭。”汪哲托腮。 梁硕也叹气:“谁说不是呢,最可恶的就是那些屯粮抬价的家伙,赚这种昧心钱,也不怕遭了天谴。” 萧煜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即便是在平时,“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情也不少。无论到哪里,富人不作恶已经算是善良了,哪里还能看到那些挣扎生活的人们?便是他,身居高位,也不能拯救他们脱离苦海。 阳光明媚的两日过去,凌霜城的积水退了不少。城门口的守卫看到萧煜等人回来的时候,一个个欣喜若狂,朝着城内扯着嗓子吼:“王爷回来啦!” 萧煜眼角也带了些许笑意:“多喊些兄弟过来搬粮。” “是!”兵士们回答得铿锵有力,黑乎乎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除了汪哲和梁硕,跟着萧煜一道儿的人们都傻眼了,没人知道萧煜是怎么把这么多粮食给带回来的。除了米粮,还有一车蔬菜,甚至还有几头猪羊,还活蹦乱跳的。赶来搬粮的兵士们眼睛都红了,恨不得直接生吃了。 除了粮食,萧煜还带回来一些药物。兵士们为了救灾保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脏污的水里,身上都长了些疮,有些人脚底板都快烂了。还有因为伤口感染发烧的,有些人烧着烧着,也就没了。药,太重要了。饿了可以想办法,哪怕是啃树皮煮木头也能抵一阵子,但生病,强撑着是撑不过去的。 薛云看着眼前堆成山的粮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薛云代兄弟们,谢过摄政王殿下,谢过二位少将,谢过钦差大人。” 梁硕和汪哲一人一边将薛云抬了起来:“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萧煜抬头看着天空:“晴空万里,再好不过,最近兄弟们也可以喘口气了。” 薛云站稳了脚跟:“再有七八日,咱们新挖的河道就能通了,到时候咱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泄洪一事本王无能为力,还要靠薛侍郎把持大局。” “王爷已替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若非王爷及时到来,还不知兄弟们要多吃多少苦头。” “本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兄弟们以身堵洪,赤子之心感天动地,才有今日阳光普照。”话虽这么说,萧煜的手指却摩挲着藏星剑的剑柄。那日在堤坝之上,他分明感觉到了藏星剑的能量波动。八成,是藏星剑之力驱散了乌云,引来日光,便如当日在晏城中一般。 藏星剑有这么大的力量,而他作为剑的主人,若是长期无法压制住剑的力量,说不定真的会如寻道涯的无形长老所说的那样,被剑控制,成为剑的傀儡。 * 楼半夏和毕巧决定了要去鲛人之海,便要一路南行,而饮邳的魔殿却在北面,方向恰恰相反。更让人担心的是,要去鲛人之海,黑海之必经之地,而占领了黑海的魔尊滅凉跟饮邳算是死对头。旁人可能还会给饮邳一个面子,滅凉绝无可能。若是知道楼半夏跟饮邳有关系,说不定就得让她葬身黑海。 从甘城到黑海,一路也不太平,尤其楼半夏身边还带着一个香饽饽。有几次,毕巧替楼半夏包扎伤口的时候提起要让楼半夏把她送进小世界中,免得招惹这么多麻烦。 楼半夏却是不肯:“你我都需要历练,修行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唯有实战才能最快地提高实力。再者,若是你躲进了小世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要闷死了?” 毕巧无法,也只能尽力自保,争取不拖累楼半夏。不得不说,实战使人进步这句话是十分有道理的,短短半个月,毕巧便感觉自己有了质的变化。反倒是楼半夏,虽然杀起人来越发得心应手,但修为却并无多少提高。只有楼半夏自己知道,她体内的灵力正在不断纯化。 “再有两日,我们便要进入黑海的地界了。”坐在火堆边看着被烤得滋滋流油的长喙鸟,楼半夏的眼瞳中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毕巧转动着手中的树枝:“听说魔尊滅凉性情最为残暴,在他的领域之内,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天空中的月亮是红色,洒不下多少光凉,四周漆黑一片,即便能夜视看得夜视模模糊糊。 楼半夏抬起手,往左后方随手一抓,一条一尺来长的小蛇便被隔空吸了过来,被串上树枝架上了火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海螺越来越不安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们得尽快赶到鲛人之海。” 楼半夏并没有封印住海螺,而是利用自己修行音攻之法的优势,用焦尾琴压住海螺,辅以隔音结界,让海螺的声音传不出来而已。 “黑海临近鲛人之海,说不定在黑海之中会有鲛人来往。” 楼半夏摇头:“这海螺威力非凡,一般的鲛人只怕也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住它。” 草草吃了些东西,楼半夏和毕巧轮流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启程了。 两日之后,二人进入黑海。 黑海并不是一片黑色的海,这里的地形属于丘陵。之所以被称作黑海,是因为这里有一种黑色的树——黑桐。 传说,黑桐是从鲛人之脂中长出的,承载着枉死的鲛人所有的仇恨。黑海中遍布黑桐,故被称为黑海。 进入黑海之后,楼半夏和毕巧便格外低调。但毕巧是妖,难免引起侧目。 “这位公子,我们家少爷缺一味药材炼丹,看中了公子身边的这只妖,请公子出个价。” 楼半夏将毕巧拦在自己身后:“抱歉,我并不缺灵石,也不准备把她给卖了。”说着,二人便准备离开。 然而,拦住她们的男人却并不打算让她们如此轻易离开:“公子还是再考虑考虑,黑海凶险,公子若是带着这么一只妖,恐怕会招来祸事。”这已经是威胁了。 楼半夏干笑一声:“呵,你算不算是其中一个?” “这要看公子如何选择了。若是公子答应了卖了她,说不定能转祸为福。我们家少爷向来大方,绝不会亏待了公子。” 楼半夏挑眉:“那若是我不肯呢?” 那人轻蔑一笑:“我们家少爷虽然大方,但也不是没脾气的,我还是劝公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近几个月以来,有不少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你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吗?” “什么?” 楼半夏唇角微挑,突然抬脚一踢,拦在她和毕巧前面的男人猝不及防飞上了天。楼半夏抬手挡在眼睛上方抬头看:“终于挡不着路了。” 毕巧扯了扯她的胳膊:“阿琴,不是说不要惹事的吗?” “不惹事,也不是干让人欺负。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魔界本来就是靠力量说话的人,跟个瘪犊子一样畏畏缩缩的才会让人欺负到死。” 二人走了没几步,又被人拦住了。这次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不过看打扮,跟刚才那个是一家子。 看到这边楼半夏和毕巧被围住,附近的人们迅速离开了现场,以免被误伤。这种场面,楼半夏和毕巧自打来了魔界也没少见,此时也不见得有多惊慌。她们不知道的是,在不远的地方,一个人被楼半夏刚刚踢飞的那人波及到了。 楼半夏和毕巧刚刚撂倒了围着她们的人,头顶突然有人偷袭,只一掌,便将毕巧打到吐血,趴在地上几乎爬不起来。楼半夏迅速反应,祭出木剑,劈向那人。孰料背后还有人,在她肩上狠狠拍了一掌。楼半夏肩膀一麻,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几乎立时反应过来,此人掌中带毒。 转身用木剑将人逼开,楼半夏捂着肩膀后退两步,守在毕巧身旁。毕巧比自己受伤更加紧张,楼半夏用自己的力量暂时压制着海螺,现在她突然受伤,海螺很有可能会趁机突破楼半夏的压制。 “阿琴,你还好吗?” 楼半夏皱着眉摇头,试图逼出自己体内的毒,却只吐出一口黑红的毒血。 伤了楼半夏的男人鼻翼动了动:“原来是个刚刚入魔的小家伙。” 楼半夏无暇顾及他在说什么,被压制在她的识海中的海螺果然趁着她虚弱开始试图挣脱压制,她必须抵过这一阵子。 伤了毕巧的人还要上前,楼半夏的木剑却突然插在了他的脚尖,恰恰擦着他的脚趾将他的鞋子插在了地上:“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把你切成刺身!”楼半夏周身气势突然改变,让正要上前帮忙的另一个男人停住了脚步,静观其变。 楼半夏的声音有些沙哑,毕巧可以看到她的眼瞳完全被血红侵染,不由得浑身颤抖,把住楼半夏的肩膀按住她:“阿琴,我们很快就要到鲛人之海了,你向琳琅魔尊承诺过,一定会将海螺带到鲛人之海的,你再撑一撑,不能被它控制!”正常情况下,楼半夏不会是这个样子的。这种状态,毕巧只在她被海螺控制的时候见过。 “我没事。”楼半夏拉下毕巧的手,掌心冰凉,毕巧的心也变得冰凉。 被木剑钉住的男人看着缓缓站起的楼半夏,被她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算,算了,不就是一只妖精嘛,本少爷不要了!” 楼半夏拔出木剑,剑气擦过那人双腿之间,让那人忍不住腿软了一下,栽倒在地。 举着木剑,楼半夏转过身看着抱臂看戏的男人:“魔将相柳,久违了。” 相柳的脸色变了变,放下了手臂:“你是谁?” 楼半夏眨了眨眼睛:“你当然不记得我了,因为你根本没有见过我真正的模样。不过我跟你交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年,若非你和滅凉将我重伤,我也不至于在魔界流落了数千年,还被琳琅那个女人压在了一座破屋子下面这么多年。你说,你该当何罪?” 相柳迅速回忆着,魔尊琳琅已经失踪将近千年,他和琳琅之间更是没有什么交集。琳琅最后的消息,便是她为了替自己的爱人报仇与敌人同归于尽了。难不成…… “还不知道我是谁吗,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事情。重要的是,今天,我终于可以给自己报仇了!”楼半夏咧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我用近千年,将琳琅消磨到只余下一缕神识,那是因为我被琳琅给压得死死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出来了,没有了禁制,这具身体更是天赋异禀,让我如虎添翼啊。相柳,与我一战!” 相柳迅速踏地而起,躲开楼半夏一剑,返身的同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三叉戟。 在交战的瞬间,相柳突然想起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你是韵书!” 韵书原本是魔尊滅凉身边的一个谋士,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又对滅凉忠心耿耿,跟着滅凉数千年,为滅凉解决了不少问题。韵书和相柳,在当时可以说是滅凉的左膀右臂。 谁都没有想到,韵书有一天会叛变,对自己的主上下毒手。 当时韵书没能得手,被滅凉和相柳重伤,逃出了黑海,从此失去了踪迹。 ------题外话------ “不惹事,也不是干让人欺负。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魔界本来就是靠力量说话的人,跟个瘪犊子一样畏畏缩缩的才会让人欺负到死。” 这句话单拎出来说,不仅适用于魔界,适用于很多情境,共勉。 今天是5。20,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章:背叛的内幕 没想到,如今,他竟然又改头换面回来了! 相柳挥舞着三叉戟招招狠厉,完全不顾念当初相交的情谊。楼半夏唇畔带笑,在相柳的步步紧逼中尚且游刃有余。 “真是个无情的家伙,你当初年少轻狂,惹下不少祸事,若非韵书替你出谋划策,你又怎么会有今日的风光?” 相柳冷笑:“韵书待我如何我自然知晓,就是因为他对我有恩,我才不会任由欺世盗名之辈玷污了他的名声!” “名声?”楼半夏开怀大笑,“韵书他担得起什么名声?你说我是欺世盗名之辈,那是用错了词,我只是借了他的皮囊一用,他自己才是真正的欺世盗名之人。若非他由于一时贪婪将我从鲛人之海带到魔界,他又怎么会被我控制?” 楼半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将木剑化为焦尾琴。手指拨动琴弦,破碎的琴音几乎能震裂人的耳膜。 “这句身体占着好天赋却不会用,真是浪费了,给我用倒是刚刚好。” “你放屁!”毕巧突然顶着琴音造成的风波撞了上来,抱住焦尾琴就要抢。她的力气自然是拼不过楼半夏的,只能抱着琴紧紧不放。 楼半夏冷了脸:“我是个仁慈的,念在这具身体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你最好别再惹我生气!” 焦尾琴被毕巧把住,楼半夏无法弹奏,相柳迅速化身成为一条九头魔蛇,将楼半夏并着毕巧卷了起来,毒牙深深刺入楼半夏的身体。 毕巧推搡着相柳的脑袋:“这是我们家阿琴的身体,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相柳的毒液进入楼半夏的身体,让暂时占据着她身躯的海螺之灵产生了不适反应,楼半夏终于抓到了机会出来。 夺回身躯控制权的瞬间,楼半夏从袖袋中取出解毒丹吞了下去,虽然不一定能解了相柳的毒,好歹能缓解一整子,让她有时间把海螺再给压制住。 然而,海螺不会再让她这么做,竟逃出了楼半夏的识海,飞速离去。 相柳松开楼半夏和毕巧,重新化为人的模样:“你们俩究竟是什么人?” “别管我们是什么人了,赶紧追海螺去啊,要不然它又要把魔界搅得鸡犬不宁了!”毕巧冲着相柳喊。 相柳看了他们一眼,还是决定先去追海螺。临走,也不忘交代趴在一边装死的男人把楼半夏和毕巧看住了,顺手将解药扔给了楼半夏。 男人捂着裤裆,苍白着脸点头。 楼半夏就地盘腿而坐,吃了解药开始疗伤。 毕巧蹲在她身边给她护法,眼神一直盯着留下的男人:“就是你说要抓我去炼丹?” 男人的脸颊抽了抽,他是挺想把这只妖精扔进炼丹炉的,但现在他可不敢这么说。 “误会,都是误会。在下彦醇,请教二位尊姓大名。” 毕巧歪了歪脖子:“我们没兴趣知道你是谁,也不想告诉你我们是谁,你走吧。” 彦醇苦笑,他倒是想走,但他今天要就这么走了,等相柳回来,他就完蛋了。 毕巧和彦醇大眼瞪小眼,楼半夏仔细观察着自己体内灵力的运行。相柳的毒确实厉害,在经脉中造成了不少瘀血堵塞。但重新打通之后,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变得更加强韧了不少。不破不立,大难铸坚,这也许便是祸兮福之所倚。 毒素尚未被化解的时候,楼半夏丹田中的元婴便开始吸取那些毒素,仿佛把它当成了滋养的养分。楼半夏不知道这对自己算不算一件好事,但她不敢掉以轻心。元婴相当于修士的另一个躯体,一个比本来的肉身更加完美的身体。 不过,楼半夏现在的元婴还在发育阶段,本该如同死物一般,没有任何的自主意识。但是现在,似乎不是这样。 将体内筋脉中的阻断全部疏通,楼半夏放缓了灵力流转,睁开双眼。楼半夏体内魔气未褪,眼瞳中还有些淡淡的暗红色。毕巧第一时间凑了上来:“阿琴,好些没有?” 楼半夏眨了眨眼睛:“我没事了,但是海螺逃出去了,也不知道相柳能不能追到它。” “你们就放心吧,相柳大人可是滅凉魔尊手下的第一魔将,那只海螺算什么?”彦醇对相柳有种莫名的信心。 毕巧忍不住打击他:“当年的魔尊琳琅修为绝不输于相柳,还不是没能奈何得了这只海螺。这个相柳,我看也得无功而返。” 半个时辰之后,相柳两手空空地回来了,面色难看:“那只海螺究竟什么来历?” 楼半夏掀起眼帘看着他:“刚才它占据我的身体的时候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它出自鲛人之海,被韵书偷渡到了魔界。” 相柳也盘腿坐下:“你是从哪儿得到它的?” “前段时间,我在甘城的时候,受到它的蛊惑打破了魔尊琳琅用神识设下的禁制,让它逃了出来。清醒过来之后,为了弥补自己犯下过失,我向琳琅承诺,要将它送到鲛人之海,找到彻底解决祸患的方法。” 相柳的眼神闪了闪:“琳琅还活着?” “准确来说,她也不算活着了。她现在只剩下一缕神识,或许她能重新修得肉身,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彻底消失了。” 相柳站起身,拍拍衣摆上的尘土:“你们俩得跟我回魔殿,海螺的事情必须回禀尊上,你们俩是重要证人。” 毕巧也扶着楼半夏站起身:“那这个家伙呢?”说话间,轻蔑地看了彦醇一眼。到现在为止,彦醇都没敢放下捂在裆下的手,真是怂得可以。 彦醇心里也苦,不是他不想放下手,这个姿态十分不雅,很是不符合他的贵族气质。但是没办法,刚才楼半夏那一剑实在太过凶险,险险擦过了他的子孙囊。虽然好像没有伤到命根子,不过……裤子破了。 相柳也看了彦醇一眼:“他?他算是个过路的,自然是打哪儿来,回哪里去。若是他得罪了你们,你们想要报仇,我也没意见。”相柳想起自己是被飞来横“魔”给引到这里来的,来的时候楼半夏和毕巧正被围攻,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事情。 不过他们之间的这些小打小闹,尚且不相柳放在心上,三言两语便算是将此事揭过了。当务之急,是将楼半夏和毕巧带到魔殿,向滅凉解释清楚海螺的事情,及早将海螺找出来。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毕巧紧握着楼半夏的手,手心尽是汗水。在她的认知中,滅凉不是个好相处的,还是饮邳的死对头。楼半夏和饮邳关系不错,身上还有饮邳的魔尊令,若是叫滅凉发现了,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滅凉的魔殿就跟他一样,冰冷,不近人情。 “你们是说,当年韵书背叛本尊,是受了一只海螺的蛊惑?” 相柳单膝跪地,微垂着脑袋:“属下与那只海螺交手的时候,它曾经亲口承认过,是它蛊惑了韵书。” 滅凉坐在高座上,手中盘玩着一颗黑色的小球:“那只海螺,是如何找上韵书的?是对手的陷害,还是韵书自作自受?” 相柳垂头不语。 滅凉眼神凉薄,冷笑一声:“哼,韵书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尊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虽然将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但内心底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相柳,本尊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向来不错,当年他背叛本尊之后,也是你一手将风声压下,以保全他的名声。但,你要替他正名,是不可能的。” 楼半夏突然觉得相柳有些可怜:“魔尊,如今海螺没有了任何禁制,肆意妄为,会做出什么事情难以预料,找到它的踪迹并将其抓获迫在眉睫。” “这一点,本尊自然知晓。只要它在黑海,就不可能逃出本尊的掌心。”滅凉神情倨傲。他不是自大,黑海是他的领地,被他的神识笼罩。只要他想,任何一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他都能知道。 滅凉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睁开,眼神狠戾:“它在松落崖。”说话间,滅凉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了。 相柳站起身,已然调整好了心情,看向楼半夏:“你们要过去吗?” “当然!” “好。” 相柳抓住楼半夏的肩膀,楼半夏拉住毕巧的手,晃神间,相柳便带着二人瞬移到了松落崖附近。 松落崖位于黑海的中心地带,海螺已经又找到了另外一个宿主,站在松落崖边,海螺声随风四散。滅凉站在距离海螺不远的地方,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楼半夏三人却险些被海螺影响到互相攻击。 站在松落崖上,可以隐约看到周围地区的情况。海螺张开双臂,嚣张地看着滅凉:“滅凉,看着你的子民们都被我控制,心情如何?” “不如何。” “你坐在魔尊的位置上也已经够久的了,要不要下来看看?我觉得,我还挺适合你的那个位置的。又或者,咱们可以一起坐上那个位置。” 滅凉冷着脸:“你做梦!” 楼半夏看着他们对峙,眉头微微蹙起。这种场面,让她想起了当初在御灵城的时候,鲛人锦绣所造成的那场混乱。只是锦绣的攻击性明显没有这么大,她其实只是想给自己出一口气而已。但这只海螺明显不一样…… 想到锦绣,楼半夏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海螺身上的那些花纹,似乎跟锦绣的鱼尾鳞片上的纹路有些相似。但当初她也没有细看过锦绣的尾巴,并不能完全确定。 “相柳,能不能通知鲛人之海的鲛人,让他们想想办法?”毕巧提议道。 相柳:“我已经让人打开了鲛人之海和黑海之间的通道,鲛人之海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在鲛人之海的援兵到来之前,滅凉就已经跟海螺打了起来。海螺专心于对付滅凉,其他人受到的影响减小。从这一点上看,海螺不如鲛人,让毕巧和楼半夏对鲛人之海援兵的到来更多了几分期待。 半个时辰之后,鲛人之海的援兵终于到来。海螺选了个好地方,松落崖四面环水,恰恰给鲛人之海的援兵提供了完美的环境,也不知是它的失误还是它的自信使然。 有了鲛人援兵的加入,海螺明显开始力不从心。滅凉的长剑刺入它的宿主的腰间,海螺再一次金蝉脱壳,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进入了毕巧的身体。这一次它没有选择楼半夏,楼半夏的身体虽然十分好用,但太不稳定。毕巧就不一样了,她虽然比较弱,但她是楼半夏的人,到了一定的程度,楼半夏肯定会出手保住她。 果然,楼半夏的动作受到限制,木剑每次都偏离要害,根本造不成太大伤害。滅凉和相柳以及鲛人士兵倒是能下的下狠手,但楼半夏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你给我让开,否则我们也只能连你一块儿收拾了。”滅凉的长剑横在楼半夏的脖子上,剑气已经将她的皮肤割破,血色渗了出来。 楼半夏弯腰躲开长剑:“抱歉,我不能放弃我的伙伴。” “伙伴?”滅凉眯了眯眼睛,“你是魔,她是妖,妖只是我们的食物,你竟然把她当做你的伙伴,不觉得可笑吗?” “六界之内,弱肉强食是天性,但没有谁生而低人一等。”楼半夏将木剑举在胸前,“她就是我的伙伴,没有什么好可笑的。今日之祸,与我们俩也脱不开关系,滅凉魔尊若是要怪罪我们,我也毫无怨言。”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废话了。” 海螺在楼半夏身后冷笑,有楼半夏拖住滅凉和相柳,其他人对他而言都只是一群垃圾而已。 楼半夏不过元婴修为,相柳和滅凉任何一个,单打独斗她都打不过。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相柳一直没有出手,看着楼半夏在滅凉手下苦苦支撑,他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刚刚蜕完皮处于最虚弱的时候,被仇家寻仇,险些丢了性命。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章:身份暴露 当时只有韵书在他身边,韵书虽然擅长谋略,修为却不高。当时韵书就挡在他面前,血是一片一片地飙出来的,洒落在他身边和身上,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 所以,即便后来他亲眼见到韵书对滅凉出手,他也不相信韵书是背叛了滅凉。知道韵书是被控制了,相柳松了口气,至少这证明了韵书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他贪婪也好,自私也罢,小人之心也无可厚非,至少那一日他的确是挡在了他的面前,以重伤为代价,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从来不信韵书会背叛他们,更何况,滅凉带他不薄,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在明知道自己几乎没有任何胜算的情况下去偷袭滅凉。这只海螺不同,它并不了解滅凉,只知道滅凉是魔尊。当初冒险偷袭滅凉,或许就是想夺取滅凉的身体,代替他的身份。 韵书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背叛”二字不该落在他的身上。 如今,看着楼半夏为了保住被海螺控制的毕巧而在滅凉手下苦苦支撑,相柳竟也动了恻隐之心。 楼半夏逐渐支撑不住,体内的魔气又泛了上来。但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是滅凉的对手。滅凉没打算手下留情,楼半夏一时没有防住,便被滅凉踹在了腰间,横飞出去,掉下了松落崖。相柳一惊,楼半夏飞出去的身影与韵书当年飞落的身影在他眼中重合,相柳情不自禁地上前,试图将她拉住。但理智阻止了他,让他停下了脚步。 楼半夏坠落的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松落崖下是海,她已经做好落水的准备了。但很快,她被人抱着腰间截了下来,鼻端能够嗅到淡淡的海腥味。睁开眼,入目便是精致的下颌。 “锦绣?” 楼半夏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再见到锦绣。 锦绣低头对楼半夏笑了笑,带着她重新回到松落崖上。银白色的鱼尾化作人的腿,行走自如。如今的锦绣看上去和两年前有些不一样了,比当初成熟了不少。 毕巧被滅凉拍了一掌,险些栽倒在地。一抹银白色的衣角出现在她眼角,毕巧抬头,瞳孔骤缩:“王后……” 锦绣缓缓眨眼:“三叔叔,我是锦绣。” 毕巧有些狼狈地躲开锦绣的目光:“什么三叔叔,我不认识你。” “三叔叔不必否认,在锦绣来这里之前,母后已经将当年之事都告诉我了。”锦绣腰间取下一枚鳞片一般的挂饰,“三叔叔出事之前,锦绣还在母后的肚子里,这枚鳞片,是三叔叔给我的护身符,也是三叔叔的护心鳞。锦绣知道三叔叔当年受了很大的委屈,但父王当年也是身不由己。三叔叔,如今父王已经给您洗清了冤屈,您也该回去了。” “洗清了……冤屈?”毕巧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可是我的肉身已经被毁去,炼成了鲛油,我要怎么再回去!” 锦绣蹲下身:“三叔叔,你的肉身并没有被毁去,而是被偷偷保存在鲛人之海下的玄冰层里。” “你说什么!”毕巧抓住锦绣的肩膀,“你没有骗我?” “锦绣从来不说谎。三叔叔,出来吧,我带你回家。” 锦绣口中的三叔叔,便是现在银鲛人之王的三弟弟。当年,银鲛王刚刚继任王位不久,代表着王权的权杖失踪。后来,在权杖在他的三弟的洞府中被发现,所有人都认定,是他偷走了权杖,意图将银鲛王拉下王位,自己称王。在各方的压力之下,刚刚继位的银鲛王只能处置了自己的三弟——毁去肉身,魂魄被永生囚禁。那枚海螺,其实就是他的监狱。 后来,银鲛王稳固了自己的王权,重新调查此事。发现此事是黑鲛人一族暗中动的手脚,意图引起银鲛人的内乱——银鲛王三弟当时手握兵权!但他没有利用自己的兵权做出反抗,而是沉默地接受了对自己的惩罚。 但无论是谁,大概都不喜欢被冤枉的感觉。韵书错将他认作是银鲛人族的宝物,将他带回了魔族,还打开了海螺上的封印。在海螺中被囚禁了数百年,曾经鲛人中的贵族,已经化身为寄生在海螺中的海螺之灵。 孤单,寂寞,不甘,愤怒,折磨了他数百年,终于把他变成了一个爆发的变态。 可是今天,突然有人跟他说,已经为他洗清了冤屈,他的肉身也还在,他突然就觉得,当年的信任没有错付。他的大哥,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 楼半夏、相柳和滅凉都没有靠近,锦绣和毕巧之间所用的语言也是鲛人之语,他们根本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当白色的海螺从毕巧的身躯中浮出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有任何的打斗争吵,锦绣不过三言两语,竟然就让海螺屈服了。 毕巧将海螺捧在自己手中,转身看向滅凉:“滅凉魔尊,此乃我鲛人之海多年前蒙冤受罚之人,不知何故流落到了魔界,给诸位带来不少麻烦,还请诸位见谅。锦绣会将它带回鲛人之海,好生处置。” 锦绣不过是个小姑娘,滅凉也不好对她太过分。明知鲛人之海是故意的,还是只能将此事轻轻揭过。 锦绣心中暗生欢喜,看向楼半夏:“楼半夏,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不如,你随我去鲛人之海游玩一番?” “不了。”楼半夏摇头,“毕巧伤势颇重,暂时不适合赶路。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去鲛人之海看看的。”其实,楼半夏也不过是找了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滅凉手中的魔尊令。 不知什么时候,滅凉竟然从她身上将魔尊令摸了过去,她就是想走,恐怕滅凉也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果然,锦绣带着鲛人兵士离开之后,滅凉便突然上前掐住了楼半夏的脖子:“你是饮邳的人。” 楼半夏险些被掐断了脖子,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人从她身后以一把三角刺刺伤了滅凉,迫使他松开了手。 低头咳嗽了几声,楼半夏抬头:“鼓,你怎么会在这里?” 鼓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直地看着滅凉。滅凉被伤,相柳也不能坐视不理,朝着鼓便攻了过去,却被人半路截胡了。龙脩抓着相柳的手摸了两把:“相柳,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相柳瞬间被恶心到了,恨不能九个脑袋把龙脩给分食了:“龙脩,这里可是黑海,你们胆子够大,竟然敢跑到黑海来兴风作浪!” “唉,我们什么时候兴风作浪了,这不是风平浪静的吗?我们只是来接一个迷路的朋友回去,你也不用这么紧张。” 滅凉的眼神几乎能飞出刀子来,他开始猜想,楼半夏带着那只海螺到他的黑海,究竟是不是得了饮邳的指示,要把黑海搅得鸡犬不宁! “听说饮邳身边多了一个被他护得跟眼珠子似的的人,我一直以为是个女人,不会是你吧?”滅凉冷笑。 鼓收起三角刺:“在下鼓,无意冒犯滅凉魔尊。烟琴是我的朋友,当年救过我的命,魔尊要伤他,在下自然不能视而不见。烟琴在这里我们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这才匆匆赶来接他。” “本尊凭什么相信你?饮邳与本尊素来不和,本尊不得不小人之心。” 晕倒在地的毕巧动了动,逐渐清醒过来,但她还没有搞清楚目前的情况,更不清楚为什么鼓和龙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尤其,龙脩和相柳的姿态还十分“亲密”。 毕巧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相柳和龙脩问楼半夏:“阿琴,你不是说滅凉魔尊和饮邳魔尊是死对头吗,怎么龙脩和相柳的关系看上去还挺好的。” “谁跟他关系好了!”相柳狠狠地踢向龙脩。 龙脩挡下相柳的腿脚,手却还搭在相柳的肩膀上:“是啊,我们的关系是不错。” 鼓将毕巧拉到自己身后:“滅凉魔尊想要如何?” 滅凉抬眼:“你们这么多人到我的黑海,本尊若是就这么轻易将你们放回去了,岂不是很没面子?旁人说不定会以为本尊是个心慈手软好欺负的,那我黑海岂不是永无宁日了?不过,本尊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们要走,可以,不过总得让我看到饮邳的诚意。不如,让他亲自来给本尊赔礼道歉,如何?” 鼓微微扬起下巴:“我们没有恶意,也请滅凉魔尊不要得寸进尺。虽然我们不想惹是生非,但若是硬要杀出去,我们也未必不可以。” “等等!”楼半夏突然开口,跟滅凉硬拼并不是上策,“若是没有海螺之事,我们根本不会来黑海。海螺是我们从甘城得到,滅凉魔尊若是不信我们,尽可以派人前去甘城。” “甘城难道还有证据?” 楼半夏深吸一口气:“证据或许没有,但人证应该会有。” “谁?” “琳琅魔尊。虽然我们离开甘城的时候,琳琅魔尊只剩下一缕神识,但我想,她应该还没有弱到现在就消失。” 滅凉突然瞬移到楼半夏面前:“你说,谁?” 相柳撇开龙脩的手,瞬移到滅凉身边:“尊上,冷静。” “相柳,你亲自去一趟甘城。若是你骗了本尊,本尊一定会让你们有来无回。” * 楼半夏等人身陷黑海牢狱的时候,萧煜的日子也过得并不顺心。 天烬国的洪涝之灾已经受到控制,各地的堤坝都已经进入修缮。凌霜城的水已经完全退了下去,张悦已经足以应付,萧煜等人也便启程回了晏城。 若是知道回到晏城要面对的是一场逼婚的话,萧煜大概会选择从凌霜城直接绕路去往前线。 当向萧长风回禀完凌霜城的事情,而萧长风明显有些走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萧煜的时候,萧煜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萧长风面露难色:“皇叔啊,烟琴公子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萧煜蹙眉,不明白萧长风为什么会突然问起楼半夏:“她被一些私事拖住,暂时没有办法回来,陛下你找她有事?” “没有没有,”萧长风连忙否认,“皇叔,你们俩的关系,最近还好吗?” “陛下,你究竟想说什么?” 萧长风终于兜不住了:“皇叔,素芳长公主前些日子来找过朕,请朕给思萱郡主赐个婚。” 萧煜立即站起:“臣早就跟思萱郡主说过,臣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况且,思萱郡主也知晓臣和半夏的事情,此事不成。” 萧长风压了压手:“皇叔,你先别激动,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长公主来的那日,思萱郡主也在,看样子她也是知道赐婚的事情的。既然思萱都不介意,皇叔你……” “不可能!” “皇叔,烟琴再怎么好,也是个男人,你……你总是要找个女人成亲的!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思萱也没有哪里不好……” 萧煜额角的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了,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中的火气:“陛下,臣的婚事,臣自己会做主。若是陛下执意要赐婚,那就不要怪臣不顾及天下苍生了。”他能逃第一次,也能逃第二次,萧煜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萧长风泄气:“皇叔,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长公主都来了好几趟了,看那意思,一日朕不答应,她就能跟朕耗下去。长公主是长辈,朕也不好做得太过分。皇叔,你要拒绝,也得给我出个主意吧。” “陛下直接说臣不肯同意也就是了,思萱好歹也是个郡主,也不能如此作践了自己。” 萧长风懒懒地挥手:“也只能如此了。” 萧煜有些不明白,思萱当日明明都已经亲耳听到了,为什么还是执意要嫁给他? 殊不知,正是因为那件事,思萱受到打击以后,思来想去,觉得萧煜是被烟琴那个不要脸的小妖精给蛊惑了,决心要拯救萧煜于水火之中。这次萧煜回来楼半夏没跟着,思萱便觉得,这就是她的机会。 ------题外话------ 我一直很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大学生活辣么悠闲,我的大学生活能累成狗…… 选课选老师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抹着辛酸泪撸程序去了】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章:被逼婚逼疯 少女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根本搞不明白。尤其是像思萱这种完全被家里宠坏了的少女,想要摸准她们的心思,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萧煜回府就见到管家一脸苦瓜色站在门口迎接自己:“出什么事儿了?” 管家苦笑:“思萱郡主来了。” 萧煜前脚刚进城门,思萱后脚就进了摄政王府,消息灵通得很。 “煜哥哥,你回来啦!”思萱依旧如同一只蝴蝶一般飞了过来,十分自觉地就要把手挂上萧煜的胳膊。萧煜干脆利落地侧移一步,躲开了思萱的手。思萱只是怔楞了一瞬,放下手,“煜哥哥累不累,要不要先回房休息一下?我已经在你屋里点了安神香……” “谁让你进我的房间的?”萧煜冷漠地拦着思萱。 思萱脸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脸色有些僵硬,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萧煜会突然这么不给她面子,直接在一众下人面前就斥责她。 “我,我……” “王爷,你看!”管家指着花圃中的一棵树。 萧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只巴掌大小的松鼠躲在树干后,偷偷地看着他们,两只前爪中还捧着什么东西。 突然,天将黑影,小松鼠被幻月压在了肚皮底下,“吱吱”直叫唤。 管家上前将松鼠从幻月肚皮下将松鼠拎了出来:“这小松鼠胆子够大,竟然敢跑到咱们王府来。” 萧煜接过小松鼠,从它的前爪中掏出一颗核桃。小松鼠趴在他的手臂上,乖巧地抱着,一动不动。萧煜捏开核桃壳,核桃肉中果然有一张字条。小松鼠迅速将核桃肉扒进了自己嘴里,从萧煜手臂上跃下,三两下便蹿得没影儿了。 幻月要去追,却被萧煜唤住了:“算了,它只是来送信的。” 周围的人脸颊都有些抽抽,摄政王殿下果然不一样,送信不用飞鸽传书,竟然用松鼠……思萱倒是松了口气,不管是谁送来的信,好歹解了她的尴尬。 萧煜展开信纸,信是良棋送来的。云连生暂时没有去前线督战,而是从青霄国转悠去了瑶蓝,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瑶蓝和青霄的联盟在去年便已经破裂,也不排除云连生是去挽回关系的可能。 将信纸收起,萧煜的脸色难以捉摸:“思萱郡主,近来王府事务不断,无暇顾及你,郡主还是回长公主府比较方便。” “没关系,你们不用照顾我,我自己可以照顾我自己。” “郡主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是,郡主在这里会影响到本王处理公务。” 周围的下人个个都低下了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思萱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顿时脸红到了脖子,眼眶通红,泪光闪烁,我见犹怜。萧煜却视若无睹:“侍卫长,送郡主回长公主府。” 管家看着侍卫长将思萱送了出去,走到萧煜身边:“王爷,您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萧煜冷笑,“我要是不过分一点,她恐怕永远都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何况,她们能过分,本王自然要还回去。”想用圣旨逼婚,真当他萧煜是个好拿捏的了。这道旨萧长风敢下,他萧煜就敢抗旨逃婚。 萧煜自回房休息,直到申时才再度醒来。管家又是一脸苦瓜色地进来禀报:“素芳长公主和驸马已经离开晏城了,留下一封书信给王爷。” 管家将信封递给萧煜,萧煜都没有伸手接下的意思:“念。” 信的大概意思,就是长公主和驸马已经回封地了,思萱日后是要嫁给萧煜的,便留在晏城与萧煜培养感情。长公主府无人,思萱一个人住着他们也不放心,遂将思萱托付给萧煜。 管家念信的声音越来越小,萧煜的脸色也越来越黑。有素芳长公主这样的母亲,难怪思萱会被养成这个样子! “思萱郡主人呢?” “还在长公主府呢,王爷您准备怎么办?” 思萱一个人住在长公主府,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也的确是不好。但要萧煜把她接进摄政王府,萧煜是绝对不愿意的。长公主就这么自信,他会屈服于她们母女的死缠烂打吗? 思来想去,萧煜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把思萱送进宫。思萱是郡主,在皇宫里住一段时间并不坏了规矩。皇宫内戒备森严,思萱的安全问题自然能够得到保障,至少在皇宫里要比在他的摄政王府安全。至于培养感情什么的,萧煜只当没看见。 思萱闷坐在长公主府的大堂,等着萧煜服软将她接回摄政王府。但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宫中的内侍。 “郡主,奴才奉陛下旨意,接郡主入宫小住一段时间。郡主的住处已经准备好了,郡主请吧。” 思萱连挪动的意思都没有:“入宫?我不要入宫。” 内侍的脸笑得如同一朵绽放的菊花:“这可是陛下的旨意,郡主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思萱再任性,脾气再硬,也不敢抗旨,挣扎了两下还是只能跟着内侍入宫了。 萧煜得到思萱已经进了宫门的消息,长出一口气。这其实还是长公主给他的提醒,她能意图用圣旨逼婚,他就能用圣旨把思萱送进皇宫。进去了,想要再出来,可没有那么容易了。至少,他能清净一段时日。 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萧煜突然想起楼半夏曾经对思萱的敌意,而且她曾经问过他,会不会娶思萱。那时候他还笑楼半夏杞人忧天多想了,现在看来,楼半夏当初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思萱一个人他还能应付,偏偏长公主竟然也跟着瞎胡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萧煜不相信,长公主不知道他跟楼半夏的关系。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思萱真的是她亲生的吗? “亲生的……”萧煜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思萱好像的确一点都没有像素芳长公主的地方。长公主是在封地生下思萱的,宫中得到她怀孕的消息不过两个月,思萱就早产一个多月出生了,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一旦发现了某件事的某个疑点,一连串的疑点就会被随之牵出。 驸马在朝中没有官职,但萧煜见过他几次。驸马长相温润,性格温吞,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驸马都是一副有话要说但却说不出口的样子。当年先皇给他和素芳长公主赐婚的时候,听说他还有些不乐意,不过还是接了旨。当初所有人都认为驸马是觉得娶了长公主之后仕途便断了所以有些不乐意,但萧煜在现在想来,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汪哲接到萧煜传召的时候正在吃饭,麻溜儿地放下饭碗就到了摄政王府,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结果,萧煜让他去素芳长公主的封地一趟,竟是要他调查思萱郡主的身世。 “王爷,您怎么会突然想要查这件事?” 萧煜转动左手的扳指,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皇家血脉,不容玷污更不容冒充。更重要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汪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瞪瞪地往外走。皇家血脉不容玷污他明白,无非是说思萱郡主不是长公主亲生的;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陛下犯了什么事儿,摄政王殿下要开始棒打昏君了? 这种猜想,自己心里想想可以,是决计不能说出口的。这一点,汪哲很清楚。 梁硕见到汪哲,本想打个招呼,结果汪哲就跟没看见他一样从他身边擦了过去,他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小子,怎么回事?” * 身陷于黑海地牢的楼半夏、毕巧、鼓和龙脩,终于在三日的等待之后迎来了解放。相柳亲自将他们带出的地牢:“你们走吧,以后要再进黑海,最好先打个招呼,否则就不是这么轻易能了结的了。” 楼半夏:“你找到琳琅了?” 相柳摇头:“我赶到甘城的时候,琳琅已经不在了,但我在坍塌的红楼下发现了琳琅的魔尊令。哦,对了,饮邳的魔尊令,还给你。” 接过魔尊令,楼半夏敛下眼眸:“其实我很好奇,琳琅和滅凉是什么关系?” 相柳耸肩:“琳琅魔尊,是我们家尊上的亲妹妹。” 所有人都很惊诧,楼半夏本以为滅凉对琳琅是爱而不得,没想到竟然是亲生兄妹…… “你们快走吧,免得节外生枝。” 离开黑海之后,一众人等便去往了饮邳的魔殿。楼半夏问起鼓手中的三角刺的来历,鼓才想起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知楼半夏。 “这把三角刺是南莲从试剑大会上给我弄来的,不过试剑大会最大的赢家,当属萧煜。”鼓调笑地看着楼半夏,“寻道涯试剑大会上出了一把圣器——藏星剑,藏星剑一剑断了试金之刀,更引出漫天星辉。多少仙门修士当时都心动了,最后藏星剑自己择主,落入了萧煜手中。” 楼半夏瞪大了眼睛:“真的?” “那还有假。”鼓歪着头看着楼半夏,“你们俩的命格都不同寻常,是福是祸还得自己掂量。” 楼半夏抿唇微笑:“我始终相信,萧煜是个遇强则强的人。有时候,我会想让他多经历一些磨难,变得越来越强大。但是有时候……” “有时候又会心疼,舍不得他吃那么多苦。”鼓顺着接了下去,“感情和理智在很多时候都是冲突的,你有这种矛盾,正是因为你对他动了真心。阿琴,你的情况我多少也了解一些,冥界的追逃,不是那么好躲得过去的。” “我明白,但我还是想试试,万一我能够躲过去呢?” 见她如此执着,鼓也不再多言,转换了话题:“你入魔是怎么回事?” “没事,入魔这件事我早就有所预料。”楼半夏微微一笑,“南莲明明是上界的人,却引导我入魔。鼓,南莲到底是什么人,我总觉得他不只是一个修士那么简单。” 鼓沉默了一瞬,轻叹一口气:“我跟南莲交集不多,只见过他几次。不过,我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天界的人。” “果然如此。”楼半夏竟然不是太惊讶,“他既然是天界的人,为什么要混在上界,还到魔界来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鼓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楼半夏和毕巧暂住在龙脩的府邸中,毕巧缠着龙脩要看他的原型。 “相柳是条九头蛇,那你呢,你是龙吗?还是你就是龙的胡子?” 龙脩烦不胜烦,干脆躲进了书房,装作自己很忙的样子。 楼半夏看着毕巧和龙脩打闹,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直到她收到姽画的传信。 “萧煜被逼婚,誓死不从,阿琴你的眼光甚好。” 楼半夏心中一突,她不怕萧煜真的去死,她怕的是自己很久没有想起来的那个幻梦——萧煜会和思萱成亲,而她,会死。 毕巧见楼半夏在读信,便凑了上来:“阿琴,是姽画来的信吗?” 楼半夏消去传信:“是啊,萧煜那边出了点意外。” “那你要回去吗?” “不回,若是他连这点儿事儿都解决不了,那我还是趁早把他一脚踹了比较好。”楼半夏咬牙切齿,“整日呆在府里也是无聊,不如咱们出去看看?” 毕巧立即蹦了起来:“好啊,我都快被憋坏了。整个魔界,大概只有饮邳把自己的领地整顿得跟人界似的,商铺林立,街道繁华,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可我是妖,不能自己出去。” 楼半夏站起身:“好了,咱们走吧。” 距离龙脩的府邸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热闹的街道,卖什么的都有,还有卖身的。 “魔界也时兴卖身叫冤吗?”毕巧拉着楼半夏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去。 被围在中间的是一对双胞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两人都纤细孱弱,看上去就弱不禁风。二人面前摆着一张血书,大意便是姊妹二人的父亲被杀害,她们却无力复仇,愿意卖身求替她们报杀父之仇。 ------题外话------ 我要被学校逼疯了……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章:拐带人口,哦,魔口 毕巧挑眉:“不愧是魔界,作风就是豪放。”这要是放在人界,无论是在上界或是在下界,这血书一出,铁定是要被拉走的。 “走吧。”楼半夏兴致缺缺,拉着毕巧离开人群,毕巧依依不舍,频频回头。 不久,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将这对双胞胎带走了。毕巧撇了撇嘴:“阿琴,你觉得那个人真的能替这对姐妹报仇吗?” “能不能的,与我们无关。” 楼半夏的目光从那对姐妹身上移开,哪里都有这种人,虽说可怜,却并不值得太多的同情。也许她们是生活所迫,或许是不能感同身受,但楼半夏对这种人就是同情不起来。 街道上人来人往,双胞胎姐妹被带走之后,人群也就散开了,并没有多少人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巧也很快将此事抛在了脑后,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不一会儿,毕巧手中便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吃食。 “阿琴,你要不要试试这个酒酿蝎子,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 楼半夏推拒:“你自己吃吧,我决定辟谷一段时间。” “辟谷?好好儿的,辟谷做什么?”毕巧惊讶地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楼半夏。 “没什么,就是想试试,辟谷的话说不定能给我的修行带来新的启发。”楼半夏耸了耸肩,加快了脚步。 毕巧不过落后了一步,便被人见缝插针地拦住了:“哪来的小妖精,竟然敢在魔界的大街上乱晃悠,不怕被抓去吃了吗?” 毕巧将嘴里的半截酒酿蝎子吞了下去:“这位公子,请你让让,你挡着我的路了。” “唉,我可不放心你就这么走了。这么标志的小美人儿,若是被哪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抓去吃了,岂不是可惜?不如你随我走……” 楼半夏正要上前给毕巧解围,却有人抢先了一步,将调戏毕巧的家伙一脚踢开了。 毕巧看着那人有些惊诧:“是你?” 那人回头,有些疑惑:“姑娘认得在下?” “不是,只是你刚刚带走那对双胞胎姐妹的时候,我恰巧看到了,公子真是热心肠。” “在下凤羽,姑娘不是魔族,肚子在魔界行走的确危险。姑娘是否有同伴,现住在何处,在下可以送姑娘回去。” 毕巧的目光越过凤羽的肩头看着楼半夏,楼半夏轻轻摇头,毕巧立即会意。 “我就是一个人啊,今日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找地方住下呢。” 凤羽眉心微蹙,面露难色:“既然如此,姑娘可愿暂且与那对双胞胎姐妹做个伴?” 毕巧又偷偷去看楼半夏,楼半夏点头,她便答应了。 从凤羽突然出现在毕巧面前的时候,楼半夏就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了。这种场面,让楼半夏想起另一个时空的某种拐骗手段。团伙作案,一个人扮演黑脸欺负人,另一个人扮演白脸解救被欺负的可怜虫,取得其信任,进一步进行拐骗。 楼半夏不知道凤羽是不是这种情况,但他明明刚刚从附近带了一对双胞胎离开,这段时间可能都不足以让他安顿好那对姐妹花,他竟然这么快又出现了,实在是令人怀疑。 为了不引起凤羽的注意,楼半夏刻意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跟着,毕巧则继续扮演傻白甜小妖精。 凤羽将她带到了距离街道不远的一处民居,方才被他带走的双胞胎姐妹也在此处。 “你们先在此处歇息一下,过了午时在下再带几位姑娘前去安置。” 毕巧用天真无邪的目光看着凤羽:“这里不是我们将要住的地方吗?” 凤羽笑:“这里是凤羽一个朋友的居所,不便给几位姑娘住。” 凤羽离开之后,楼半夏才敢靠近了民居。不出她所料,这个凤羽果然有问题。他在门上下了禁制,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不出来。 “毕巧,这个凤羽恐怕另有所图,你要当心。”楼半夏传音给毕巧。 “我明白了,阿琴你也要当心。”毕巧回应了楼半夏,便在双胞胎身边坐下了,“你们好,我叫毕巧。方才我见二位姑娘卖身报杀父之仇,你们的仇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将你们逼到了如此地步?” 双胞胎姐妹对视一眼,才有一人开口:“我叫云欢,妹妹叫云溪。我们本在父亲的庇护下安心修行,也不想招惹什么事,更加没有什么野心。魔界可不是一个你想安宁就能得到安宁的地方,我们的父亲原是一座小城的城主,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叫天玺的给杀害了。” “这么说来,那个天玺,现在应该已经顶替了你们父亲的位置,成了下一任城主了吧。” “若是如此,我们姐妹俩也不至于如此。魔界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这我们知道。我们放不下,是因为正是我们引狼入室,害了一座城的人。” 云欢和云溪遇到天玺的时候,都只是天真的小姑娘,见到晕倒在草丛间的天玺便动了恻隐之心,将天玺带了回去。 天玺醒来以后,自然是感激不尽,称要报答她们。城主见天玺修为虽然不高,却踏实能干,便将他留下了。孰成想,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取得城主的信任之后,天玺暴露了本性,在城主府的水井中下了毒。城主府的水井与城内所有的水井相通,这样一来,一座城都陷入了瘫痪。 “那日,父亲察觉到不对,拼死将我们送出了城,躲在后山上。我们亲眼看着天玺残忍地杀害了城里的所有人,并且,把城给烧了。” “我们不能原谅引狼入室的自己,更不能原谅丧心病狂的天玺!我们姐妹俩在修行上没有天赋,但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报仇。” 毕巧连连摇头:“想不到,魔界还有这么天真善良的人们。不过,要是你们再继续这样下去,不仅报不了仇,恐怕连自己都得搭进去了。” 云欢和云溪都有些不高兴:“你这是什么意思?” “吃一堑长一智,遇到过天玺,你们怎么能还真么天真呢?”毕巧咋舌,“你们以为凤羽真的会帮你们报仇吗?” 云欢眯眼:“你是说,凤羽有问题!可是你自己不也跟着他来了吗?” “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之所以跟他来,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云欢起身走到门前,试图打开大门,却发现门上被下了禁制,她们根本打不开。这下子,除非她们是傻子,哪里还会不懂自己又被人给套路了! 毕巧提醒她们凤羽有问题,就是想让她们有些戒备,免得到时候还要被这两个人拖累。 “你们暂时不用着急,我的同伴现在就在外面,咱们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可以了。” 云溪警惕地看着毕巧:“你究竟是什么人?” “放心,我对你们没什么恶意。”毕巧摊手。 没等双胞胎继续追问下去,门口便传来了动静——凤羽回来了! 凤羽一开门,就看到云欢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云溪也一脸戒备地看着毕巧,心中陡然升起疑云,面上却是不显,依旧和善:“你们做什么呢,怎么好像气氛不太对?” 毕巧站起身:“方才我向她们两姐妹打听她们的身世,说了些不合适的话,惹得二位云姑娘不高兴了。” “原来如此,”凤羽拍拍云欢的肩膀,“毕巧姑娘暂且与你们做伴,大家还是心平气和些比较好。” 云欢肩膀僵硬,脸色更加僵硬:“云欢明白。” “那咱们就上路吧。”凤羽微笑。 毕巧:“咱们现在要去哪里?” 凤羽才想毕巧可能是怕走得太远:“放心吧,不会很远的,就在附近,今日便能到。” 一行人离开了民居之后,云欢和云溪两姐妹一直沉默寡言,唯有毕巧一直跟凤羽说着话。有毕巧分散注意力,凤羽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双胞胎姐妹的异常。 除了凤羽之外,半路又加入了两个男人跟他们一起,凤羽说他们是他的朋友。 楼半夏跟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眼见着周围的环境越来越荒僻,自己也越来越警惕。 毕巧装作刚刚发现的模样惊呼:“这里怎么如此荒凉,凤羽公子,你究竟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凤羽依旧在笑,眼底却透着一股含义:“就快要到了,不要急。” 毕巧感觉到他的目光中的威胁,顿时噤声。 云溪却是被突然转变的凤羽给吓坏了,转身就要跑,却被另外一个男人当场抓了回来。 “跑什么,到了我们手里还想跑,简直是痴人说梦。” 毕巧咬牙:“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凤羽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我说过,不要急,咱们就快要到了。” 三对三,她们逃不了的。 不久,一口枯井出现在荒草丛中,凤羽带着其他人跳了进去。 楼半夏来到井边,不敢贸然跳下去。从上面看,这只是一口普通的枯井,一眼便能看到干涸的井底。楼半夏猜测,井中应当有传送法阵,将跃入井下的人传送到另外的地方。 在跳下去之前,楼半夏给龙脩传去了一封信,将自己的位置和大概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以免龙脩找不到她们。 跃下枯井,楼半夏本以为法阵会自动开启。然而双脚落地,睁开眼,她却还在枯井之下,并没有如她所料那般被传送法阵送到别的地方。 手指仔细摸索过井壁的每一寸,楼半夏终于发现了端倪,一跃而起,狠狠踢向井壁的某一处。 法阵开启,楼半夏眼前一晕,禁不住闭上了眼睛。再睁眼,面前已是一处洞穴。 洞穴内点着油灯,并不十分黑暗。空气中有股沉闷腐朽的味道,仿佛此处是不通风的。出口有好几处,楼半夏仔细地寻找着,她相信毕巧会给她留下线索。 与此同时,龙脩正带着楼半夏传给他的信往魔殿赶去。这段时间,附近一直有女子失踪。饮邳虽然遣人调查了此事,却并无太大进展。最近处处和谐,他们也很无奈。 楼半夏的信给了他们新的方向,他们倒是没有想到,犯案之人竟然会利用英雄救美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魔界之人向来耿直,倒是给此等狡诈之辈钻了空子。 “属下请命前去绞杀这些卑劣之徒。” “准!” * 难得有一日清闲,萧煜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牵情阁。大门紧锁,主人多日未归,锁上已经落了不少的灰尘。 翻墙进入牵情阁,一切如旧,只是少了阁中之人。 施法开了锁,萧煜走进楼半夏的房间。房间内似乎还有淡淡的香味,香炉中却连灰烬都没有。躺在床上,萧煜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感觉得到,楼半夏就在身边。 不知不觉,萧煜竟然睡了过去。再醒过来,萧煜是被硌醒的。床内的床单下,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取出一看,竟是一个锦囊。 这枚锦囊和他曾经在楼半夏那里见到过的锦囊都不一样,总的来说,这枚锦囊没有那些锦囊那样精致。但这并不是它引起萧煜注意的理由,让萧煜在意的是它出现的地方,和锦囊上绣着的“煜”字。 这种锦囊他见过,是楼半夏他们用来装纳交易者付出的报酬的锦囊,但他唯一一次与他们交易,付出的是一千金,不应该有他的锦囊才对。而且,看样子,这枚锦囊应该是楼半夏亲手做的。 锦囊微微鼓起,封口扎得很紧,很显然,锦囊里有东西。 萧煜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锦囊。锦囊中是两缕头发,打成了一个同心结的模样。萧煜轻轻将头发捋齐,唇角不由自主地带起笑意,眼底的温柔几乎能化成水滴出来。他不知道楼半夏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他,但这种偶然的发现着实算得上是惊喜。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萧煜将锦囊挂到自己腰间,离开了牵情阁。 梁硕去了一趟摄政王府,没能找到萧煜,便猜到他有可能是到牵情阁去了。往牵情阁去的路上,二人刚好碰头了。 ------题外话------ 最近重看《案发现场》,被陈冰队长迷得不要不要的_(:3」∠)_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章:思萱的身世 “王爷,属下的兄长想见王爷一面。?乐?文?小说” 萧煜莫名其妙:“梁仪安要见本王,到摄政王府直接找本王便是了,做什么还要你特意来找本王?” 梁硕压低了声音:“兄长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萧煜眯了眯眼睛,虽然他如今还担着摄政王的名头,手上却没有多少实权,梁仪安如此谨小慎微,恐怕是有什么隐秘的事情要告知于他。 “梁仪安现在何处?” “城西墨雅轩。” 墨雅轩有个风雅的名字,实际上就是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质量好,价格更是漂亮。一些文人墨客一边唾弃墨雅轩的掌柜满身铜臭,一边又忍不住去送钱给掌柜的,也是矛盾得可笑。 萧煜一进墨雅轩的门,如同一枝青竹般的掌柜便迎了上来,脸上挂着不符合他孤傲气质的笑容:“客官想看些什么?” “本王要看你们店里最贵的东西。” 墨雅轩笑得更是谄媚:“王爷里边儿请,小人这就给您把东西送过去。” 撩开通往内室的门帘,梁仪安果然正在里面等着。 “王爷。”梁仪安起身行礼。 萧煜挥手:“不必多礼,你要见本王所为何事?” 梁仪安从善如流:“昨日,下官得到消息,兵部尚书西门宇,礼部尚书诸葛破云,通敌叛国,密谋造反。” 萧煜蹙眉:“可有证据?” “正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下官才不敢贸然去见王爷和陛下。” “那你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梁仪安从袖袋中掏出一张皱褶的纸条:“昨晚下官回府之后,在腰带里发现的这张字条。不过下官昨日一直在校场,接触的人实在太多了,究竟是谁将这张纸条塞进了下官的腰带。” 萧煜伸手接过字条:“此事暂且不可宣扬,你且在暗中盯着西门宇和诸葛破云,本王这就去回禀陛下。” “下官领命。” 直到萧煜和梁仪安的事情商议完了,掌柜的才端着一套文房四宝走了进来:“王爷,这可是小人的墨雅轩里最好、最贵的文房四宝了。” 萧煜瞄了一眼,搁下一锭金子:“不错,本王要了。” 掌柜的脸上都笑开了花:“小人这就去给王爷包上。” “这个掌柜的,看上去也有点儿意思。”萧煜意味深长地看了梁仪安一眼。 梁仪安低头:“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所以下官才会选择在这里见王爷。” 萧煜是一个人来的,自然也是一个人离开,连手中提溜着的装着文房四宝的盒子都没有放下,便直接进了皇宫。 正在批阅奏折的萧长风见萧煜提了个盒子进来,还以为他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他看,结果一打开,大失所望:“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珍宝,原来就是一套劣等的文房四宝,也亏得皇叔你乐意拎着它跑这么远。” 萧煜在右首的椅子上坐下:“陛下有所不知,臣为了得到这么一套东西,可是足足花出去十两金子。” “十两……金子!”萧长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萧煜,“皇叔,你就是再有钱,也不必如此浪费吧。你若是实在钱多的没处花,尽可以上缴国库。” 萧煜提起一边的嘴角:“陛下有所不知,贵的不是这套文房四宝,而是臣方才得到的消息。” “什么消息?”萧长风也严肃了脸色。 “西门宇和诸葛破云,通敌叛国,恐怕是要反了。” 萧长风顿时蹙起了眉头:“皇叔此言当真?” 萧煜摇头:“现在还只是怀疑。臣也是今日梁仪安告诉臣,臣才知晓此事。据梁仪安所言,是有知晓内情之人对其通风报信,而他没有确切证据不敢贸然告知陛下,又不想打草惊蛇,才私下告诉了臣。” “一个兵部上书,一个礼部尚书,真是好,好得很!”萧长风恨得咬牙切齿。 自从严缺中风,卧床不起,世家大族都安分了不少,作为领头羊的五大世家也都夹起尾巴做人。萧长风原本以为他们是怕了,所以收敛了,竟然是变本加厉了么! 萧煜安抚了萧长风几句:“臣已经让梁仪暗中注意西门宇和诸葛破云的动静,一旦他们再有行动我们便可以抓个现行。若是在取得罪证之前被他们察觉了,臣也不在意再做一次恶人。” 萧长风抬起手:“皇叔,你可还记得你从襄阳县带回来的李秀丽?” “她?”萧长风这一提起,萧煜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陛下觉得此人可用,也不失为一个计谋。” “李秀丽这几年来成长得非常快,连教头都说她有天赋,这便作为她的第一个任务吧。”萧长风拍板定案,“皇叔,你也不能放松,等确定他们的嫌疑,一旦他们有所发觉,杀无赦!” “臣领旨。” 说完了正事,萧长风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些:“你让朕将思萱接入宫中住一段时间不成问题,但也不能太久,有损她的清誉。” 萧煜微微一笑:“臣相信,不会太久的。” 此时正在御花园中扯着花瓣的思萱并不知道,她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暴风骤雨。 又过了三日,萧煜接到汪哲的飞鸽传书。 汪哲乔装打扮成长公主府的一个侍卫混入了长公主府上。经过对方打听,他终于从一个瞎了一个眼睛的老人那里听说了萧煜想要的话。 思萱,真的不是素芳长公主的亲生女儿,而是驸马的元配所生。 这句话虽然短,其中的信息量却并不少。 素芳长公主,贵为皇女,为什么会嫁给一个已经有了家室妻子的男人?当年她嫁给驸马的时候,是否知晓驸马还有一个元配妻子? 萧煜以为,素芳长公主必然是知晓的,否则按照她的性格,当初绝不会容忍驸马的欺瞒,更不必说替那个元配养孩子了。 那么问题来了,素芳身为长公主,必然是不可能给驸马那样出身并不高的男人做妾的。况且,驸马娶了长公主,就不可能再有其他女人,除非偷着在外面养着。按照日子推算,素芳长公主和驸马成亲之时,驸马的元配夫人应该已经怀孕了。 在这种情况下,驸马和元配为什么就一声不吭什么动静都没有闹出来,让素芳长公主安安宁宁地嫁给了驸马呢?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思萱是素芳长公主在养,那么驸马的元配夫人去了哪里? 为了查明这些事情,汪哲继续留在长公主的封地进行调查。事情查到这里,思萱的身世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若不是已经确定,汪哲也不会在飞鸽传书中将此事说出来。 萧煜将信纸摊开在桌案上,身体后靠在椅背上,仰起头闭上了眼睛:“果然如此。” “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梁硕看着信纸上的内容,震惊不已。 萧煜睁开眼:“这件事还没完,不过本王得先去跟陛下通个风。毕竟被查的是长公主,不知会他一声,到时候本王也没法解释。” 于是,萧长风再一次受到了惊吓。 “素芳长公主……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萧长风摩挲着信纸,“平时长公主对思萱郡主宠爱有加,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思萱会不是她亲生的。皇叔,你怎么会突然去查思萱的身世?” 萧煜冷笑:“苏方长公主在明知臣是断袖的情况下,仍然执意要将思萱塞进摄政王府。陛下,一个女人,若是嫁给一个断袖,即便能让她荣华富贵一世不缺,其他的却什么都给不了她。思萱贵为郡主,根本不缺荣华。一个对女儿万分宠爱的母亲,怎么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萧长风站起身,从龙案后绕了出来:“皇叔的意思是,长公主对思萱的疼爱,也是假的?” “很有可能。虽然有三从四德约束,但没有几个女人,是真的心甘情愿替别的女人养孩子的,更何况是长公主这种身份。”萧煜点头,“臣还有一个想法,思萱年岁不大,有很多事情都会受到长公主的影响。思萱跟本王接触得并不多,本王也不是多和善的人,她怎么就缠上本王了呢?先前本王和烟琴的事情给了思萱很大的打击,照理来说,长公主就该趁此机会让思萱放弃。事实上,正好相反,长公主是一定要把思萱推进摄政王府这个火坑啊。” 萧长风也点头,萧煜说得的确有道理。此时,门外传来争执之声,其中便夹杂着思萱的声音。 “你们让开!” “郡主,此处是御书房,不经传召,谁也不能进去的。” 思萱气得直跺脚:“那你们去给我通传一声。” “陛下正与摄政王殿下商议要事,吩咐了不让人打搅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哎哟不行啊,郡主你是金枝玉叶,若是被前来觐见的大人们撞上了多不好。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给冲撞了,小人可吃不了兜着走了呀。” 萧长风有些头疼:“这几天,思萱一直闹着要见你,都被朕给拦下来了。今日,恐怕是她得到了你进宫的消息,是非要堵着你不可了。” 萧煜冷着一张脸:“思萱的身世存疑,冒充皇家血脉可是死罪,暂且将她幽禁不算过分。” “这……思萱从小在长公主手下长大,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这有关系吗?无论前因后果如何,她的郡主身份都是假的,只是现在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而已。暂且幽禁,而不是直接关入牢狱,已经是考虑到她可能不知情而法外开恩了。”萧煜挑眉,“最好这段时间安排几个人给她一些暗示,免得到时候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萧长风挑眉:“我还真当皇叔你狠心绝情,原来也会顾及到思萱的心情。” “臣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萧长风下令将思萱幽禁,思萱被拉走的时候还在不断挣扎,直接被暗卫从颈后劈了一掌打晕了过去——反正这个郡主是假的,狠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长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思萱嫁给了你,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萧煜思索了小半晌:“兴许她只是想在思萱身上发泄自己的不甘,又或许,她也如其他人一样,看上了摄政王府的权位。” “还有可能,两者兼有之,一箭双雕!”萧长风补充道。 萧煜点头:“汪哲还在继续调查,臣怀疑,长公主当年为了嫁给驸马,也用了一些手段。驸马的元配夫人,很有可能也遭了长公主的算计。” 萧长风长叹一口气,坐回龙椅上摊着:“长公主是后宫里长大的,恐怕精通后宫手段,真要对元配做点什么对她而言轻而易举。希望她没有太过分,否则……” “长公主与驸马元配之间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玷污冒充皇家血脉一事一旦证实,长公主和驸马便难辞其咎。还有,按照律法,驸马有妻子而隐瞒不报,迎娶公主,也是大罪一条啊。” 萧长风闭上眼,良久才睁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 楼半夏循着毕巧留下的记号在四通八达的洞穴间穿梭着,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眼前豁然开朗。她站在诸多入口中的其中一个前,看着面前的景象有些发愣。这里,竟然是集市。更准确地说,是黑市。 在集市上行走的人们都戴着面具,身穿斗篷,很显然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卖面具和斗篷的摊贩就在入口前,无人看守,自己拿货,自觉给钱。 戴上面具,穿上斗篷,楼半夏步入集市间。除了入口前卖面具和斗篷的摊贩,这个集市其他的摊贩卖的都不是寻常集市上能够买到的东西。金丹期修士的金丹,魔兽灵兽的内丹,稀奇古怪的法器,还有人。 楼半夏看着那些被拴着链子绳子当做货物待价而沽的人们,心头一跳。难道,凤羽也是要将被他拐骗来的女子在这里卖掉? 在集市上找了很久,楼半夏都没有发现毕巧等人的踪迹,连毕巧留下的痕迹都没有再发现。转来转去,楼半夏又回到了入口的位置。 ------题外话------ 最近为了各种作业实验的天天熬夜到一两点,稿子都是迷迷糊糊赶出来的,大家多多包涵。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章:地下城 如果凤羽带着毕巧他们进了集市,毕巧肯定会找机会给她留下标记。 移动网但她在集市上转悠了那么久,却没有发现毕巧留下的痕迹。有可能,毕巧偷偷给她留记号被发现了;另一种可能,停留的时间太短,往集市上行进的距离太短,故而毕巧没有来得及给她留下记号。 或许是她在入口的位置徘徊了太久,有人上前来问她,是不是在找什么地方。 面具完美地遮挡了每个人的面容,楼半夏并不害怕暴露身份:“我听别人说,这附近有个地方……但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有发现另外的路。” 那人低低一笑:“呵呵,在下倒是可以给阁下指一条路,只是这价格嘛……” 楼半夏立即会意,从袖袋中掏出数块上品灵石,也不曾细数究竟有几块,便都塞入了那人手中:“多谢阁下指路。” 那人收了灵石,果然给楼半夏指了路。从楼半夏进来的入口右转,入目是一片黑暗,仿似有一堵墙。实际上,穿过去另有一番天地。 楼半夏穿过那片混沌的黑暗,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塔形高楼,层层灯火通明。在一楼的大门上方的牌匾上,唯有一个硕大的“丹”字。 轻叩门扉,很快便有人前来开门。同样戴着面具的男子将楼半夏引入丹楼,将其带入一个无人的房间:“客官,您需要什么样的丹药?” “有没有一种丹药,能够在一段时间之内让人的气息完全改变,而不压制其修为?” 男子轻笑一声:“转息丹能够暂时改变一个人的气息,却会压制人的修为。咱们丹楼也曾经接过这样的生意,对转息丹的丹方进行了改进,现在的确能做到客官的要求。不过,副作用也是有的。经过我们改良的转息丹,虽然能够在不压制修为的前提下改变人的气息,但同时其丹毒消解起来也会变得困难许多,消解丹毒所需要的时间也要比原先的转息丹要长得多。” 楼半夏微微一笑:“阁下坦诚,在下也不妨一试。此外,在下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阁下是否能替在下解答?” “客官尽管问便是。答与不答,在下自会掂量。” “若是以人炼丹,可有什么功效?” 那人站起身踱了两步:“天地万物皆可入丹方,不同的丹料,在不同的炼丹方式下,有不同的功效。以生灵入丹,有些是为了取其生气,有些则是为了夺其修为。” “那,丹楼的会接这样的生意吗?” “这是自然,不过丹料需要交易者自己准备。” 在楼半夏与丹楼的人周旋套话之时,相柳也找到了枯井下的法阵启动方法,被传送到了洞穴之中。 “大人,这里这么多通道,我们该怎么找?” 龙脩在原地转悠了两圈:“找找这附近有没有留下什么记号。” 果然,不久他们便发现了毕巧留下的标记,顺着摸了过去。走出洞穴的时候,龙脩便认出,这里是魔界的地下城。 龙脩带着人进入地下城的时候,地下城的掌控者便接收到了警报,集市上的人迅速开始撤离。进入地下城的入口有很多,出口自然也很多。当龙脩真的进入地下城的时候,集市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留下的都是有恃无恐,或是笃定龙脩不会找他们麻烦的。 带着鬼面具的兵卫很快将清理了街道,地下城的城主戴着半面面具出现在龙脩面前:“魔将大人,咱们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是什么风把您吹到了咱们地下城?” 龙脩勾起一抹邪笑:“城主不必担心,本座不是来找你的麻烦的。只是有人不长眼,将魔殿请来的客人拐骗到了地下城,本座不得不来这一趟。” 地下城城主压了压唇角:“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吗,地下城一定配合大人寻找此人。不知此人有何特征?” “她不是魔,是妖。” 与此同时,楼半夏终于从接待自己的人口中套出了自己的想要的消息。就在她进入丹楼前不久,的确有人带着三个女人进来过。至于他们现在何处,是来做什么的,丹楼的人是决计不能透漏给楼半夏的。 楼半夏拿了自己的改良版转息丹,离开了丹楼。她不知道龙脩什么时候能赶过来,靠她自己要闯丹楼救人,胜算不大。丹楼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这么明目张胆,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依恃。 原路返回,楼半夏刚刚走出黑暗,便被鬼面卫兵给堵住了,一番盘问之后才被放离。 楼半夏蹙眉看着鬼面兵卫盘问着集市上每一个人,不由得蹙起眉头,转念一想,莫不是龙脩已经找过来了?拉住一个鬼面兵卫,楼半夏直截了当地开口:“是不是魔将大人来了?” “你怎么知道?”被拉住的鬼面兵卫抓住楼半夏的手腕,“莫非,你就是惹来这场祸事的家伙?” “带我去见魔将大人,我知道他要找的人在哪里。” 楼半夏很快被带到龙脩面前,将在丹楼所得到的消息说了。龙脩也来不及与地下城城主打招呼了,立即带着人前往丹楼。一旦毕巧她们进了丹炉,即便能活下来,也会有所损伤,耽搁不得。 有地下城的城主从中周旋,丹楼的人自然也配合龙脩的调查,不过他们可不会负责救人,只是将凤羽等人所在的炼丹房的位置告诉了他们而已。 “你们要救人我们自然不会拦着,不过你们不能惊扰了丹楼内其他的客人,否则,休怪我们丹楼赶人了。” 楼半夏讶异,面对魔将和地下城的城主,丹楼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可谓有恃无恐。看来,丹楼背后,定然有强大的势力作为依靠。此时,她也不由得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轻举妄动。 当龙脩带着人闯入炼丹房的时候,凤羽正与丹楼的炼丹师商议该如何用药才能物尽其用。而被他拐骗带来的毕巧三人则被打晕,扔在一旁。 凤羽反应够快,龙脩等人一闯进来,凤羽便卡住了毕巧的脖子,挡在自己身前:“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丹楼!” 龙脩负手走向凤羽:“你抓了本座的贵客,还来问本座是谁,本座真是觉得十分没有面子啊。” “你不要再过来了,我真的会杀了她的!”凤羽低吼。 龙脩脚步未顿:“你可以试试看,是你杀她快,还是我杀你快。” “你不要……呃。” 凤羽话未说完便捂着脖子倒了下去,露出站在他身后的楼半夏。一根琴弦,便足以将他置于死地。 楼半夏收起琴弦,将凤羽的尸体踢开:。“我还以为是个狠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 龙脩嘴角抽搐,若不是有他在前面吸引凤羽的注意力,楼半夏的偷袭也未必能如此顺利。 炼丹师丝毫没有受到惊吓的模样,站在角落里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但对龙脩而言,他是个不容忽视的重要证人。 即便如此,龙脩也只是问了他几句话,并没有将他带出去的打算。 离开地下城的时候,楼半夏问起地下陈和丹楼的底细,龙脩神神秘秘地摇动手指:“即便是魔界,也是有很多不可言说之事的。就和人界一样,魔界也是有地下世界的。他们和我们之间有着潜规则,平日里互不相干,各自为政。” 任何的世界都需要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就会造成混乱,甚至,造成毁灭。魔界虽然看上去混乱,其实有其自己的秩序,这也是一种平衡。楼半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好奇的只是魔界的地下世界的掌权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回到龙脩府上不多久,毕巧便清醒了过来。凤羽只是想让她们暂时安静下来,未免影响药性,并未下重手。 从丹楼的炼丹师那里,龙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一回来便去向饮邳汇报此事了。原本失踪几个人在魔界算不得什么,但其中涉及到饮邳手下一些魔臣魔将的女眷,饮邳便不得不管此事了。 不过,即便现在查清了事实真相,那些失踪的女眷们也回不来了。估摸着,那些女眷早就已经化作了丹炉中的灰烬,精元被人炼成丹药补身体了。 凤羽已经死了,饮邳也头疼该怎么给那些失了女眷的下属们一个交代。 鼓听说楼半夏和毕巧冒险进了地下城,才抓住了凶手,趁着龙脩和饮邳商议的功夫,便独自跑到了龙脩府上。 “你们真的去了地下城?” 楼半夏和毕巧对视一眼,鼓看上去并不是担心她们,而是……有点兴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是啊。” 鼓撇了撇嘴:“我在魔界这么久,整日都呆在魔殿里,饮邳哪里都不让我去。早就听闻地下城是个有趣的地方,我也想去见识一番。” “你虽然身在魔界,但你身上的仙灵之气仍然挥散不去,在魔界就是一个活靶子,饮邳也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楼半夏将毕巧刚刚做好的糕点推到鼓面前,“地下城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虽然那里有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更多的,却是不堪。鼓,如果我是饮邳,我也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的。” 鼓无聊地捏着一块糕点:“怎么你们都把我看得那么脆弱呢?” “我们并不是觉得你脆弱,我知道你的修为还在我之上,若打起来,我是敌不过你的,我又怎么会觉得你脆弱?鼓,我们只是珍惜现在的你而已。”或许鼓自己不知道,他身上纯净的气息有多难得。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非去不可,只是有些好奇而已。”鼓托腮看着楼半夏,“其实我现在应该知足了,什么事都有饮邳担着,我只需要安心修炼,混吃等死便是了。可是我总是觉得自己不该如此颓废,至少,我应该想办法把父亲救出来。” 楼半夏一口水呛在口中,吞也吞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憋得好生难受。半晌,楼半夏才将口中的水吞了下去:“咳咳,你要救你父亲?这个,难度不小……”山神还被关在天界天牢之中,要救他,难度不是不小,而是很大! 鼓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难实现,所以他并没有告诉饮邳。饮邳是个耿直又较真的性子,只要他说了,饮邳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帮他完成。饮邳已经为他做得够多了,鼓并不想再给他造成更多的麻烦。 龙脩回府之后不久,鼓便离开了魔将府,拎着一盒子糕点回了魔殿。 毕巧长叹一口气:“世间没有谁是真的能够一世无忧的,我以前想着修行吧,若是能渡劫升仙,我这辈子也就完满了。却从来没想过,即便是渡得了劫,成了仙,其实我还是不能解脱。半夏,你说我们修行是为了什么呢?我们有多长的生命,就要承受多久的苦难忧愁,还不如早入轮回,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楼半夏给毕巧倒了杯茶:“修行的本质便是强化身体,延长寿命。我们抗拒死亡,因为我们在苦难忧愁之外,还有很多美好的经历。人生一世,百味杂陈,有苦才有甜,每一种滋味都不可或缺。” 龙脩送了鼓回来,便看到毕巧一脸颓丧地趴在桌上:“道理我都懂,可是有时候我还是会感觉到迷茫。” “修行不只修身,更要修心,心境的提升在修行中可是极为重要的。”龙脩在毕巧的脑门儿上弹了一指头,“你年纪尚小,迷茫也是正常的。” * 夜沉如水,月色朦胧,照得庭院中树影婆娑。萧煜手中握着从牵情阁找到的锦囊,在床上辗转难眠,干脆起身穿上了衣裳,在庭院中练剑。 藏星剑出鞘,天空中星子闪烁,如与之呼应。萧煜运功压下藏星剑,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剑谱,没有招式,只顺着身体感知到的剑意舞动长剑。 一个时辰过去,萧煜没有停下;两个时辰过去,萧煜仍在练剑;天亮了,他还是没有停下。 汪哲快马加鞭回到晏城,连家都没回便直接到了摄政王府。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五章:经年不堪回首 管家见了他如同见了宝贝一样:“哎哟汪少将,您可算是回来了,是不是有事情找王爷啊?王爷就在后花园呢,您快去吧,别耽搁了。爱玩爱看就来网 ” 汪哲不太明白管家突如其来的热情,他几乎是被推进后花园的。 还没进花园,管家便扬声喊道:“王爷,汪少将回来了,找您有公务!”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汪哲侧耳倾听,只能听到剑锋划过空气发出的破空之声:“王爷在练剑啊,正好我多日不曾动弹,试试身手。”说完,不等管家反应,汪哲便拔剑跃入了后花园。 管家愁眉苦脸地站在洞门外,想着要不要去禀报一下皇帝。 后花园内传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接下来便没了声响。管家战战兢兢地探头向里看,汪哲狼狈地倒在地上,手中的宝剑断成了两节,萧煜手中的剑指着他的胸口,只要萧煜一用力,汪哲这条小命就没了。 好在萧煜还有理智,缓缓收回藏星剑:“没事吧。” 汪哲怔愣了一会儿才回神:“没事。王爷剑法精进,属下望尘莫及。” 管家看着萧煜将剑收了起来,长舒一口气——可算停下了。王爷又不是铁打的身体,再这么练下去,是要出问题的。 “走吧,去书房谈。”萧煜伸手将汪哲从地上拉起。 汪哲从素芳长公主的封地回来,自然是已经将要查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他匆忙赶来摄政王府,是因为他除了自己回来了,还带了麻烦回来。他快马加鞭先行一步,要在麻烦到来之前给萧煜报个备。 不出萧煜所料,当初素芳长公主下嫁给驸马之前,驸马便有了妻子,而且当时他的妻子已经有孕在身。驸马的元配也是他的表姐,二人青梅竹马,成亲也是众望所归,驸马的母亲对其元配也十分满意。 当年,在先帝下旨赐婚之前,素芳长公主便与驸马相识。素芳长公主看上了驸马的样貌和学识,便挑明了自己的身份。驸马已经有了妻子,但对素芳长公主也不是没有好感,故而有些犹疑。直到驸马的母亲知道了此事,要驸马拒绝了素芳长公主,驸马才拿定了主意。但素芳长公主却不肯轻易放弃,求了皇帝的圣旨,直接给她和驸马赐了婚。 驸马的元配是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但却也懦弱可欺。为了不让驸马为难,她便让驸马将自己给休了,连休书都是她亲自写的。 当时,元配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直到素芳长公主与驸马大婚之后一个多月才发现自己怀了孩子。素芳长公主本就容不下驸马的元配,本想将她给杀了,但驸马和驸马的母亲亦以死相逼,才保住了元配的命,让她安然生下了孩子。 元配的肚子大起来的时候,素芳长公主已经嫁给驸马将近半年,却一直没有怀孕的迹象。思量之下,素芳长公主将元配生下的孩子抱养到了自己身边。一来是为了威胁驸马和婆婆,二来也是为了掩饰自己可能不能生育的事实。这么多年过去,素芳长公主和驸马依旧只有思萱这个女儿承欢膝下,也足以说明,素芳长公主的确不能生育。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长公主对待思萱疼爱有加,但暗地里,却开始折磨驸马的元配。 “属下找到那可怜女子的时候,她已经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惨不忍睹,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在下将她给偷了出来,带回了晏城。” 萧煜皱眉:“长公主身边不乏高手,你就那么容易把人给偷出来了?” 汪哲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要把她偷出来也不是那么难,王爷见过她便知道了。只是属下赶着回来禀报此事,先行一步,他们应该明日才能到晏城。” “他们?” “是,护送元配夫人的,是属下在长公主府遇到的那个瞎子老奴。” “此人可靠?” “经过属下观察,此人可靠。” 第二日,直到城门将闭,才有一个瞎子驾着马车进入晏城,被汪哲带到了摄政王府。 看着摄政王府的大门,瞎了一只眼、身形佝偻的老奴眼中滴下一行浊泪。汪哲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伯,咱们先进去吧。” 瞎子老奴擦了擦脸,又将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这才打开马车的车门,从车内抱下一个四面镂空的方形箱子,跟着汪哲进了摄政王府。 梁硕正跟萧煜汇报工作,汪哲便带着人进来了。梁硕嗅了嗅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好像是药,怪难闻的。” 瞎子老奴倏地跪地,轻轻将木箱子放在身边,这才叩了下去:“小人余庆,叩见摄政王殿下。” 萧煜:“免礼。”他的目光转到木箱上,“这箱子里装的是……” “回禀王爷,箱子里的,就是驸马的元配夫人,余三娘。” 梁硕绕到箱子边上,轻手轻脚地将箱子打开,入目的便是光溜溜皱褶的头顶,伴随着浓烈的难闻气味,让他不适地皱起了眉头。箱子四面都能打开,似乎是特殊制作的。余庆交代,这个箱子是出自他的手。 萧煜问道:“余庆,你和余三娘是什么关系?” “小人是三娘的生父。” 这么说来,余庆就是驸马的舅舅了,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余庆亲手将箱子四面打开,露出余三娘的全貌。现在的余三娘,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算是个“人”了,有一个名词更加适合她——人彘。没有了四肢,没有了毛发,眼瞎耳聋,舌头也被割掉了,只靠着药物维持着生命苟延残喘,连自杀都做不到。 余庆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眼睛,老泪纵横。 当初,将余三娘和驸马议亲的时候,余庆看他一表人才,又争气得很,前程光明,便同意了这门亲事。可如今想来,真是悔不当初。 余三娘自请出门以后,余庆便想要将她接回家里去住。余三娘却怕自己的被休离住回家,会影响到娘家的名声,说什么也不肯回家。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下子,她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生下孩子之后不久,余三娘就失踪了。余庆笃定,余三娘失踪与长公主脱不开关系,便混入了长公主府,做了一个下人,暗中寻找余三娘的踪迹,同时也看护着思萱郡主。 “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那天,小人发现小思萱一个人呆在长公主府一个偏僻的空置院落前,我便上前去问她怎么会去那里。小思萱说,长公主在里面。小人当时就起了疑心,长公主怎么会到那个平日里根本没有人去的院子去呢?小人把思萱送回她自己的住处之后,便偷偷地爬上了墙头。这只眼睛,是长公主突然出来,小人摔下墙头磕在了假山上造成的。” 余庆不敢喊叫,便顺势躲在了假山后,等长公主离开之后,偷偷翻墙进了院子。长公主出来的房间门被锁上了,余老三只能戳破窗户纸往里看。看到余三娘的惨状之后,余庆是又气愤又伤心,却也知道不可轻举妄动。 他暗中谋划着要将余三娘救出来,便先做了这个箱子。然而,当他做好了箱子再去那个院子的时候,余三娘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余庆以为,余三娘已经死了,尸体被处理掉了。但思萱郡主还在,余庆便也一直留在长公主府。女儿没了,他的外孙女不能再出事了。 “三娘竟然还活着,还活着……”余庆颤抖着脸颊,脸上的表情甚是复杂,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伤心。出于一个父亲的情感,发现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自然应该高兴。可是,再想一想她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受了多少的痛苦和折磨,却又宁可她早就已经死了。 萧煜闭了闭眼睛,他想到长公主会对余三娘使些手段,却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狠毒。虽说是自己的姐姐,他还是难以平复自己胸中的气愤。 素芳长公主毕竟是皇家之人,要处置她,皇帝那一关是绕不过去的。余三娘这副模样,带进皇宫里着实不太适合,但萧煜却必须让萧长风亲眼看看她现在的惨状,否则萧长风很有可能因为长公主的身份,而对素芳长公主法外开恩,将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若是见了余三娘,萧长风还认为素芳长公主情有可原,那萧煜就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该把蒙尘多年的御龙鞭拿出来练练手了。 御龙鞭乃是先皇所赐,为的就是让萧煜能够上打昏君,下杀奸佞。萧煜已经将它锁在柜子里很久了,兴许对素芳长公主也可以用一用。 将余庆和余三娘送到别院安置了,萧煜便进了宫,将萧长风哄骗了出来。 萧长风:“没想到皇叔对美人儿也有欣赏能力,皇叔口中的绝世美人,朕还真是好奇。” 萧煜:“陛下放心,臣所找到的这位美人,绝对是世所罕见。” 萧煜这么一说,萧长风心里更是痒痒,脚步子都跨大了不少。萧煜落后萧长风几步,脸色变幻莫测。 见萧煜扣响别院的大门,萧长风挑眉:“皇叔,你现在进自己的别院还得敲门呐?看来,这位美人确实不同寻常。” 余老三开了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萧煜对余老三使了个眼色,余老三便低着头退了下去。萧长风四下看看,发现整座别院似乎只有余老三一个人在伺候着,不由得蹙眉:“皇叔,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萧煜并不回答,将人带到一间厢房前:“美人就在里面,陛下进去吧。” 萧长风狐疑地看了萧煜一眼,推门而入,萧煜却没有跟进去,只在门外等着。不出片刻,萧长风便惊呼一声,气冲冲地出来了,怒气难平:“皇叔,这就是你说的绝世美人?” “陛下,这样的美人,这世间能找出几个?” 萧长风冷笑:“皇叔究竟想说些什么?” 萧煜严肃了脸色:“陛下,里面的这位,其实是一件案件的受害人。凶手为了泄愤,将这位无辜的女子折磨成了这副模样。只是凶手颇有身份,这位女子的家人连报官都不敢。陛下以为,该如何处置这凶手?” “自然当千刀万剐,凌迟处死!”萧长风一想起余三娘的惨状,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萧长风突然反应过来,“皇叔,你竟然设计朕!” 萧煜敛眸:“臣只是想让陛下公正决断。” “公正决断?”萧长风眯起眼睛,“难不成,里面的这位,跟素芳长公主有关系?她,不会就是驸马的……” “正是如此。” 躲在暗处的余庆立即冲了出来,扑倒在萧长风面前:“草民余庆,求陛下替小女申冤做主!” 萧长风背着手:“此时,朕自有决断。”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此处。 余庆偷偷抬头看萧煜,萧煜轻叹一口气:“你先别急,此事,本王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小人叩谢王爷。” 从萧长风躲避的态度,萧煜便知道,他并不准备重罚素芳长公主。萧长风是个皇帝,牵涉到皇族中人,一介草民的性命又何足挂齿? 回到摄政王府,萧煜取出了尘封已久的御龙鞭。他不是要用御龙鞭打萧长风,而是要用它来教训素芳长公主,同时,也是给萧长风提个醒。 余三娘失踪,素芳长公主自然不会不知道。从余三娘失踪开始,她便一直等着传召入都。长公主的仪仗一如既往的壮观,她是皇家的女儿,无论何时,都必须昂首挺胸,不能失了皇家的面子。 思萱被宣召到大理寺的时候,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被关了几日,她也明白,自己怕是要遭祸了。三公三堂会审,礼部听审,审的便是素芳长公主不敬先祖,玷污皇家血脉,而对余三娘之事,不过草草带过。 素芳长公主被去了华裳,摘下了金钗,夺了仪仗,并要被幽禁于长公主府三年。驸马隐瞒了自己有妻子一事,迎娶公主,被关入大理寺大狱,思过三年。至于思萱郡主,念你年少不知事,只夺其封号,贬为庶人。 ------题外话------ 补课ing,课程设计开始了,我开始方了! 月底了,该订阅的订阅啦,剩下的票子钻石花花的也投过来吧,张开怀抱接着呢~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章:一个狠毒,一个恶毒 被带下去的时候,思萱一直挣扎着要去拉扯素芳长公主。就爱上网 素芳长公主笔直地跪在地上,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即便到了这种时候,素芳依旧保持着皇家公主应有的仪态。 “审完了没有?” 萧煜的到来让思萱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即向萧煜扑了过去:“煜哥哥,煜哥哥救我!” 萧煜目不斜视地走过她身侧,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这个人,也没有听到她的求救一般。大堂内的三公、寺卿等人也都纷纷站了起来,向萧煜行礼。 “王爷,您怎么来了?” 萧煜在素芳长公主身边站住,负手而立:“本王有些事情找素芳长公主,特意来问问,案子审完了没有。” “回禀王爷,咱们这里已经审完了,卷宗在此。” 接过卷宗,萧煜草草翻了一遍。其实他不翻卷宗也知道,余三娘被做成人彘一事,这些人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素芳长公主不过是处理了一个妇人,不足挂齿。但余三娘本是驸马的元配,自请下堂,生下思萱,却被羞辱折磨至此,余庆为此缺了一只眼睛,在长公主府做了十多年下人。 此事到底是他们皇家亏欠了余三娘和余庆,给他们一个交代也是应该的。 将卷宗扔回去,萧煜从腰间解下御龙鞭,在空中挥舞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鞭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梁硕和汪哲带着抱着木箱的余庆进来,余老三将木箱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草民余庆,携小女叩见王爷,各位大人。” 有萧煜在场,其他人自然不用说话。萧煜让余庆起来,余庆爬起身,将木箱挪到了素芳长公主的正前方三丈处。素芳闻到空气中不太好闻的药味,心下一沉。余庆将木箱打开,当堂诸位大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煜知道余三娘现在只有一口气了,听不到也看不到,但他还是让余庆将她带到了这里。 “萧素芳,你为了一己私欲,强拆他人姻缘,夺人女儿,将无辜妇人折磨成这般模样。你一介妇人,却有如此恶毒之心肠,实在是令人胆寒,枉为皇家公主。今日,本王便要替陛下、替先皇,好好教训你,也替余庆、余三娘出一口气!萧素芳,你可认罚?” 素芳长公主自然是认得萧煜手中的御龙鞭的,这鞭子连皇帝都能打,打她一个公主,自然不在话下。之前,无论三公如何审问她,她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对她动刑。萧煜却和他们不一样,他是真的可能动手打她的!她终于开始慌了。 “萧煜,本宫可是你的姐姐!” 萧煜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公堂之上,不论亲缘。”话音刚落,鞭子便已经抽了下去。萧素芳从小到大哪曾受过这种痛,忍不住叫出声来,趴在地上“嘶嘶”地吸着凉气。一直端着仪态的长公主,终于有了些阶下囚的模样。 公堂内的其他人一个个低着头,这种情况,他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恨不能找条地缝让自己钻进去装作不在。虽然看不见,但只是听着,那一鞭鞭地打下去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便足以叫人胆寒。这姐弟俩,论狠毒,谁也落不下谁。 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有人打断了萧煜——陛下身边的内侍传旨来了,宣萧煜立即进宫。此时,萧素芳已经被萧煜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了。萧煜停了鞭子,鞭子上甚至都有血往下滴落。 萧长风被萧煜气得不轻:“皇叔,那可是你的皇姐,你竟也能下得去手!” “臣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萧素芳如此狠毒,如何能够例外?” 萧长风将手中的奏折扔在了萧煜脚下:“萧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灭楼丞相一家满门的时候了!你怎么不治一治自己的罪啊?”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一片寂静。萧煜眼眸深沉,萧长风也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拉不下脸跟萧煜道歉。 “臣告退。”萧煜扔下御龙鞭,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长风看着地上还沾着血的御龙鞭,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自从亲政之后,他的头发是越来越少了。 * 魔界之内,处处有纷争。在魔界修行,不拘功法,没有禁术,每个人为了变得更加强大,可以不择手段。你变得越强,在魔界的地位便越高。打败一个人,就能将他的一切据为己有。 先前,楼半夏曾经对毕巧说过,会挑战魔尊的人,很少。在挑战魔尊之前,必然要先战胜其属将。当龙脩满身是伤地回到府中的时候,楼半夏便知道,要出事了,否则龙脩不至于被伤得这样重。 一开始,龙脩解释说是有人要挑战饮邳的时候,楼半夏和毕巧也都信了。但仔细看了龙脩的伤口,楼半夏却起了疑心。 替龙脩处理了伤口,楼半夏面色凝重,将毕巧吓得不轻:“阿琴,他伤得很重吗?” 龙脩虽然虚弱,却还能开口说话:“放心吧,暂且死不了呢。” “你是暂且死不了,你要是死了,说不定还是好事一件。”楼半夏将纱布塞进毕巧手中,“龙脩,你说实话,伤了你的人,其实是天界的人吧。” 龙脩龇牙:“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这里是魔界,怎么会有天界的人?”毕巧想不明白。 楼半夏在桌边坐下:“天界和魔界相安无事很久了,突然有天界的高手来挑衅魔界一尊,有可能是有人想挑拨天界和魔界的关系,也有可能他们另有目的——比如说,因为南莲,或者,他们是冲着鼓来的。” 龙脩也蹙起了眉头:“当初在钟山,鼓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了结了自己的,他们为何还找到魔界来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是你们应该操心的事情。不过,最近最好不要让鼓轻易出面。” 龙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我们都知道。” 既然打败了龙脩,那人自然有资格见到饮邳,三日之后,便是他与饮邳约战之时。在饮邳的安排之下,楼半夏赶在他们决战之前进了魔殿,以防万一。 “烟琴,此番还需你帮忙了。” “无妨,在下跟鼓本就是朋友,甚是投缘。这点儿小忙,算不得什么。” 鼓站在饮邳身边,脸色有些苍白:“那人若不是冲着我来的,自然万事皆安,可若是他是冲着我来的,你恐怕就要遭险了。届时,你若是抵挡不住,千万不要强撑。” 楼半夏安抚地拍了拍鼓的肩膀:“放心吧,我又不傻,只是你千万不要冲动才是。” 鼓点头,在饮邳的催促下,一步一回头地进了冰棺。他曾经在冰棺中呆了万年之久,如今又不得不再次回到冰棺内躲避天界之人。 “唉,等等。”楼半夏突然喊住了鼓,“把你的三角刺给我。” 鼓将南莲从试剑大会上给他弄来的三角刺递到楼半夏手上:“你要这个做什么?” 楼半夏手握三角刺,在鼓和饮邳面前变化形态,片刻之后已然换了一副模样。 “到底是烟琴心思细腻。”看到楼半夏的模样,饮邳赞了一句。 楼半夏并未将自己变幻成与鼓一般无二的模样,只是眉眼之间有些相似。旁人能够一眼能够看出她不是鼓,也能从她的脸,联想到鼓。 鼓当初在钟山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去,化作了一只鸟,不知飞向了何方。若是来人是冲着鼓来的,必然是听说了饮邳身边有一个与他关系甚为密切的人,被饮邳当做眼珠子般护着,藏着不肯见人。楼半夏此番到魔殿,便是为了假扮鼓的身份。 若是她不作变化,或是完全将自己变成鼓的模样,都太过刻意。这样形貌相似却不相同,更让人浮想联翩,同时也传达出鼓已经死了的讯息。 冰棺沉入寒潭之下,地面上的入口缓缓关闭,空荡荡的宫殿中只剩下饮邳和楼半夏。楼半夏第一次来魔殿,也是在这里,那时候,鼓也是在躺在冰棺里,藏于寒潭下。为了让鼓醒过来,楼半夏险些被饮邳弄死。几日,他们又回到了这里,这一次,楼半夏为鼓冒险,是心甘情愿,没有任何交易,更没有被饮邳打得头破血流。 饮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烟琴,三番两次麻烦你,本尊的确有些过意不去。” 楼半夏笑笑:“魔尊怎地也开始矫情起来了?说到麻烦,我今时今日在你魔界避难,不也是麻烦了魔尊吗?再者,烟琴以为,我与魔尊,好歹也算得上是朋友一场了。” “呵呵,是本尊狭隘了。”饮邳豁然开朗,“本尊这就要去赴约应战了,你……一切小心。” 楼半夏将三角刺收入袖中,目送饮邳离开了幽暗的宫殿,停留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此处,往鼓平日里住的宫殿去了。 魔殿中的侍从都已经得了饮邳的吩咐,自然没有人会阻拦楼半夏,看到她也不过是远远地退下。楼半夏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品茗赏花,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模样。 半晌过去,饮邳应当已经与前来挑战之人交上手了,楼半夏终于察觉到一些动静。一支蛇头长矛自她背后射来,楼半夏侧过身体,躲过蛇头矛。三角刺滑落掌间,楼半夏旋身迎了上去,与一蓝衣男子交战在一处。 “果然是天界之人。”楼半夏与那人一击即分,双目微眯。 蓝衣男子握住蛇头矛,狐疑地看着楼半夏:“你竟然是魔族!” 楼半夏捋了捋头发:“怎地,我不该是魔族吗?若不是魔族,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蓝衣男子仔细地观察着楼半夏的面容,良久,突然返身欲走。然而,天降魔兵,将他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既然都已经来了,不留下来喝杯茶吗,咱们魔殿的点心还是能入口的。”楼半夏端起桌上的茶杯,送到蓝衣男子面前,“这么大的魔殿,你一个天界之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们魔殿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你!” “我怎么了,我说得有错吗?还是说,你们天界的凌霄殿,我们魔族也能自由来去啊?”楼半夏将杯子又往前送了送。 蓝衣男子伸手欲接,楼半夏却提前松了手,杯子砸在地面上,“啪”地一声,碎成了数片。这一声响如同一声号令,周围的魔兵突然散了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黑色的大网,连楼半夏都被网在其中。 见楼半夏不慌不忙,蓝衣男子竟然生出“他都不急我又急什么”的想法来。孰料那大网笼到楼半夏身上的时候,竟然从楼半夏身上穿了过去,只将他一人网在了其中,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这张网,并非魔族之物,也不是楼半夏自己的东西,而是鼓闲来无事鼓捣出来的一件法器,就是为有朝一日,用在天界之人身上,而不会误伤到魔族。 蓝衣男子被悬吊在空中,惊愕地扒拉着网罗着自己的黑网。楼半夏退后几步,仰起头看着他:“这件法器是特意为天族之人准备的,一些修为不高的小神都未必能够挣脱,你区区一个上仙,就不必费这个力气了。” “私自囚禁天族乃是大罪,我乃天族神将之子,你们就不怕天族大军压境吗?” 楼半夏坐回桌边,嗤笑一声:“笑话,我一个魔族之人,在魔殿内抓住一个擅闯魔殿的刺客还有罪了?我原以为我们魔界之人已经够不讲理的了,没想到你们天族更是没脸没皮啊。” 蓝衣男子被楼半夏说得哑口无言,闷闷地被吊在半空中不说话了。 楼半夏知道,这位自称神将之子的天族,很有可能不是唯一一个闯入魔殿的人,所以并未放下戒备之心。果然,不多时,四周的魔兵一个个倒下,皆是被一根根冰针刺中了要害,只在尸体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红色血点,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题外话------ 半夜看美食剧,我果然是有毛病!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七章:天界来人 蓝衣男子眼前一亮,楼半夏挥手在他身上罩了一个结界,张开神识感觉着附近的动静,试图将藏在暗中的人给找出来。 就在楼半夏的神识查探到某个角落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将她的神识弹了开去。楼半夏举手抬起三角刺便刺了过去,那人也不傻,当即显出身形,跳出了角落,以免被楼半夏堵在角落中。 楼半夏旋身夺过那人射来的冰针,反手将三角刺抛了出去。那人显然不是个善茬,轻易便躲开了三角刺,直接往蓝衣男子被困的地方飞了过去。楼半夏加快了速度,拦在了那人面前,三角刺则从他身后刺了回来,两面夹攻。 那人提气想要往上走,避开楼半夏和三角刺的夹攻。楼半夏见状,立即抓住了那人的腿脚,狠狠地往下拽,同时以神识化剑,刺向他的肚腹。那人上不得,下不去,为避开攻击只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将自己和楼半夏的位置对调了。 楼半夏伸手接住凌均刺,顺手往下划去。那人一条腿还在楼半夏的桎梏中,难以挣脱,只得用另一只脚来踹楼半夏,楼半夏灵活地躲闪着。二人便一直你闪我躲,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终于,那人大概觉得再拖下去饮邳该回来了,便下了狠手,身体如同一条柔软的蛇一般扭曲了起来,伸手卡住了楼半夏的脖子。楼半夏一时没有料到他有这一手,头脑中一阵晕眩,头顶充血,迅速松开拽着那人的腿脚的手,握住三角刺不管不顾地往前划去。 那人算准了楼半夏使用三角刺的距离,将身体往后缩了几分,却未曾料到三角刺上却包裹了楼半夏的神识,如同伸长了一尺一般,堪堪划破了那人的前襟。与此同时,那人的脚也踹上了楼半夏的腰侧,将她踹了出去。 楼半夏在空中翻了一个身,落地站稳,体内的魔气又泛了上来。 被困在黑网中的蓝衣男子着急地踩着网面站了起来:“白旭言,你究竟行不行,饮邳马上就要回来了!” 白旭言冷眼扫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安静点!” 楼半夏也负了伤,眉头微蹙:“我们再这么纠缠下去,我就算不能把你给活捉了,也能拖到魔尊回来。不如你们告诉我,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说不定我还能放你们一马。” “小小魔类,也敢如此对我们说话,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楼半夏冷笑两声:“我是小小魔类,你们也不过是卑鄙小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这里是魔殿,你们未经邀请便擅自前来,我们就算是将你们就地斩杀,那也是我们有理。” “你尽可以试试,看究竟是谁把谁就地斩杀!不如你告诉我,饮邳把鼓藏到哪里去了,说不定我能放你一马。”白旭言这是将楼半夏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了。 楼半夏嘲讽地扯起嘴角:“鼓?若是你早几年过来,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个家伙。可现在嘛,你们怕是见不到他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们天界。若非你们天界之人将鼓逼迫致死,我也不能取代他的地位,成为魔尊身边的第一红人。”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了吗?我白旭言可不是傻子,还不至于被三言两语糊弄。” 楼半夏勾起唇角:“信不信的,在你。放不放你们走,在我。”话音刚落,楼半夏向空中抛出一枚纸符,黄色的纸符险险地挂在一根树枝上,如同一个巧合。无数的树枝都开始伸展,集结在一起,很快便笼罩了整个院落。树枝上隐隐有电光闪烁,更有紫黑色的雾气迷茫,昭示着它们的危险。 “你们的棋,从第一步开始便走错了。无论如何,你们不该暴露自己是天族的身份,更不应该用这种身份来挑战饮邳。我再提醒你们一遍,这里是魔界魔殿,不是可以让你们任意妄为的地方。”楼半夏环顾四周,“这个毒木密雷阵,本是魔尊为了保护原先住在此处的鼓所布下的,没想到,如今却被我给用上了。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白旭言上前两步:“当初在钟山,鼓虽然自裁,却化作了一只飞鸟离开了钟山,我不信他没有回到这里。” 楼半夏嗤笑一声:“你自己也说了,他是变成了一只鸟。当年女娃也是化作了一只精卫鸟,请问她现在何处?”女娃是炎帝最小的女儿,炎帝在归墟之地掌管日升日落,鲜少回家。当年,女娃因为思念父亲,也是对归墟之地十分好奇,便试图游过东海,前往归墟寻找父亲炎帝,却葬身东海的风浪之中。 女娃的身体虽然死在了东海的海浪中,她的魂魄却没有随之消散,而是化作了一只精卫鸟。精卫鸟形状如同乌鸦,头部有花纹,有着白色的喙,脚却是血红的颜色。夜以继日地,精卫衔着山石草木扔下东海,誓要填平东海。然而,知道她再次死去,她还是没有完成填平东海的夙愿,只能由她的后代继续她的遗志。 楼半夏拿化作精卫的女娃来类比鼓,便是想告诉白旭言,鼓未必还活着。 白旭言蹙眉沉默,楼半夏擦拭着手中的三角刺,再接再厉:“再者,若是鼓还活着,你以为,我还能在这里呆着?” 看白旭言若有所思的模样,楼半夏知道,他对自己的话已经信了七分。又是一张纸符飞上天空,树枝逐渐散开。 白旭言惊讶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蓝衣男子,又看向楼半夏:“你真的肯放我们走?” “天界和魔界好不容易和平了这么多年,若是你们留下,魔尊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到时候,难免会引起争端。倒不如现在将你们放了,责任自有我来承担,能换得一时安宁也是好的。有这张脸,魔尊不会对我痛下杀手的,你们快些离开吧。” 白旭言看着楼半夏叹息了一声:“没想到,魔界竟然也有阁下这般识大体、顾大局之人。” 楼半夏敛下眼睑,掩饰住自己嘲讽的眼神:“快走吧,再不走,魔尊就要回来了。” 白旭言将傻愣在地上的蓝衣男子从地上拉了起来,迅速消失在原地。他们离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饮邳便回来了。 “你将他们放走了?” 楼半夏微笑:“即便我不放他们走,魔尊回来了,一样要想办法将他们放走。与其如此麻烦,还不如就由我将他们放离,省了许多事情。” “你说得不错,只要他们还没有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我就只能放他们走。”身为魔尊,饮邳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魔界和天界之间虽然看似相安无事,各自为政,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脚踩进漩涡里。 天翻地覆。 楼半夏:“闯入魔殿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称是天界神将之子,另一个叫白旭言,功夫不错,若非是在魔界,我有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白旭言……”饮邳眯了眯眼睛,似乎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接下来的事情跟楼半夏没有太大的关系,她便恢复了自己的容貌,回了龙脩府上。龙脩的伤尚未好全,刚刚能够自由活动。楼半夏回来的时候,南莲正幸灾乐祸地嘲笑龙脩身上的伤。见楼半夏回来,南莲挑了挑眉:“龙脩,瞧瞧人家,龙潭虎穴,毫发无伤,再看看你,啧啧。” 毕巧上来围着楼半夏转悠了两圈,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龙脩撇嘴:“当初伤了我的人被尊上拖着,找上她的估计也不是什么狠角色。” 楼半夏笑笑:“南莲,你可知天界的白旭言?” “白旭言,也算是天界的一个天才,小小年纪,已经做了领兵的天将。我倒是没想到,天界会让他过来,也不怕一不小心这个天才就折在魔界了。” 龙脩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阿琴,听你的意思,这次天界之人确实是冲着鼓来的了?” “没错。” 毕巧龇牙:“鼓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天界为何还不肯放过他?当初弑神的可不只有鼓,他们怎么就不找饮邳魔尊的麻烦?” “你以为他们不想吗?”南莲冷笑,“只是饮邳是魔尊,若是天界贸然对其出手,一定会引起魔界的反弹。”魔界虽然内斗得厉害,但在面对外敌的时候,还是分得清敌友的。唇亡齿寒,兔死狐悲,若是天界直接对饮邳下手,其他的魔族也会人人自危。魔族全民皆兵,每个人都是在死中求生,到了战场上,杀伤力非同小可。轻易,天界是不会跟魔界开战的。 现在,天界表面上是因为鼓的事情而来,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引人深思。 魔界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黑红色,楼半夏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中变幻莫测的云朵,神色有些落寞。 毕巧给她披上一条披风:“阿琴,你看什么呢?” 楼半夏握住毕巧的手,依旧看着天空:“毕巧,你看天上那朵云,像不像幻月?” “幻月?”毕巧愣了愣,不由得笑了出来,“原来你是想萧煜了。” 楼半夏收回目光,不可置否地笑了:“情不自禁。” * 摄政王府中一片寂静,仆婢们行走之间都刻意放轻了脚步。不知道在皇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王爷从回来之后便在花园的凉亭中自斟自饮,一句话也不说。梁少将和汪少将不知道都去忙什么事情去了,也没人敢去问到底是怎么了。 萧煜解下腰间的锦囊,摩挲着缎面上绣的“煜”字,失笑:“绣工真差。”虽然这么说,但他眼中却分明地写着“喜欢”。只要是楼半夏亲手做的,哪怕绣得歪歪扭扭,甚至断断续续,哪怕破了个洞,他都不会真的嫌弃。 不久前,他将自己的长姐打了个半死,被自己的侄子斥责了一顿,扔了先皇御赐的御龙鞭。现在,他只觉得无比地疲累。如果可以,他想卸下一切,兀自逍遥自在。可如今,外敌虎视眈眈,云连生如同一条在黑暗中窥伺着他们的毒蛇,他不得不防。 将酒壶中的酒液尽数灌入口中,辛辣的味道从口中一直弥漫到胃里,掩盖了其他所有的滋味。 萧煜的脚步有些虚浮,管家想扶又不敢扶:“王爷,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要去哪里?”萧煜看上去已经有些醉了,管家有些不放心他现在出门。 “本王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出了摄政王府,萧煜提气,飞檐走壁。摄政王府附近都是官邸,又正是饭点儿,萧煜的动静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但等人出来查看的时候,萧煜却早已消失无踪。 西门宇正在书房中处理事务,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西门宇惊愕地抬起头,脖子上已经被架上了一把冰冷的剑:“王,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萧煜冷眼看着他:“不想死的话,安静点跟我走。” “好,好,王爷你别冲动。”西门宇虽然是兵部尚书,对旁人用刑用得多了,实际上他本人武艺平平,更是惜命,这也是萧煜找上他的原因之一。 西门宇被萧煜带走了,西门府的人却都不敢声张。萧煜是权势通天的摄政王,行事如此有恃无恐,谁知道他是不是得了陛下的旨意?也有人猜疑,好端端的,摄政王怎么会将堂堂兵部尚书强行带走呢?是不是,西门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上? 萧煜带着西门宇回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可把众人吓得不轻,前来汇报事情的汪哲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更是心中不安。心想,不会是萧煜喝多了吧? “你怎么过来了?” 汪哲无视了西门宇:“余三娘死了。” 萧煜蹙眉:“怎么死的?” “是余庆把她给杀了。”汪哲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心里有些不好受。 ------题外话------ 课设画图的图纸几乎要比我人高了【扶额哭】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八章:云琉之死 余庆会这么做,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 余三娘这些年苟延残喘,以人彘的方式活着,想必生不如死。余庆杀了她,是给了她一个解脱。 萧煜“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拎着西门宇往暗牢去了。 汪哲快步上前:“王爷,你就这么把西门大人带过来了,陛下知道吗?” 西门宇低垂着脑袋,眼睛却偷偷地往萧煜身上瞄,他也想知道,萧煜抓了自己,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不需要知道。”萧煜绕过梁硕,带着西门宇进了暗牢。 西门宇一听不是皇帝的意思,便煞有其事地劝诫萧煜不要冲动,不能公报私仇,否则皇帝哪里他也交代不过去云云。萧煜权当没听见,一点松手的意思都没有。 余老三许久没动过手了,甚是无聊。远远地听到萧煜带着人进来,便迎了出来,搓着手问道:“王爷,属下是否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兵部尚书西门宇,通敌叛国,你给本王好好审。审出有价值的消息,本王重重有赏!” “属下遵命!”余老三看着西门宇,眼睛里都放出光来了,堪比饿中色鬼看到了绝世美人一般。 萧煜将西门宇扔下之后,便转身出了暗牢。 他曾经在这里审问过一个在明月听松发现的宫女,从她口中,萧煜得到了一些关于云连生的消息。只是那时候云连生行踪成谜,萧煜便也将此事暂且搁下了。如今云连生现身,萧煜倒是想尽快会一会他了。 管家见萧煜回来,便让厨房准备了晚饭。谁知道,晚饭还没煮熟,萧煜便又出了门。 晏城中,有一家卖冥物的铺子,藏在巷子的角落里,甚是不起眼。这家铺子的对面,便有一个算命摊子,也是铺子的老板的。这家铺子虽然小,名气却不小,晏城中的百姓,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或是家中有了白事,大多会找这家铺子。 天色已是黄昏,算命摊子已经收了,冥物铺子的门也关着。 萧煜扣响门扉,良久才有人应声:“谁啊,天都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小心撞邪咯。” 萧煜并不搭话,只是继续敲门。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打开门,满脸的不耐烦,直到看清了萧煜的面孔,才慌慌张张地跪下了:“草民刘算子拜见王爷,王爷……怎么会来我们这家小铺子?”刘算子偷眼看着萧煜,有些战战兢兢。 萧煜推开木门,院子里都是一些冥货,还放着几具棺材,看起来阴森森的,有些骇人。 “刘算子,你是不是有一个徒弟?” 刘算子的眼珠子转了转:“回禀王爷,草民的确有个小徒弟。” “他人呢?” 刘算子指了指一具棺材:“在暖棺呢。暖棺有诸多避讳,王爷若是要找他的话,恐怕得明日再来了。” 萧煜将刘算子拨开,径直走到那具棺材前,推开了棺材盖。棺材里果然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裳,呼吸轻缓到几乎感觉不到,看上去就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一般。刘算子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萧煜打开了棺材,忍不住捂住了心口——好不容易还有一天了,这下子又得重新开始暖棺了。 藏星剑出鞘,直冲棺中少年的心口而去。棺中的少年蓦地睁开了眼睛,翻滚着身体,擦着棺木的边缘滚了出来,躲过了藏星剑的一击。 刘算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红衣少年脸色苍白,声音沙哑,恍若鬼魅:“你竟然找过来了。” “云琉,手伸得太长,是会被剁手的。”萧煜挥剑而上,步步紧逼。云琉闪躲迅速,双手结印,试图将萧煜困住, 萧煜催动藏星剑内蕴藏的力量,整座院子顿时化作一片虚空,周围星芒闪烁,赫然是一片小世界。云琉愕然,他的功力在这里受到极大的压制,行动也迟缓了不少,而萧煜却如鱼得水。 很快,藏星剑便架上了他的脖子。 萧煜的眼睛里竟是星光,却没有云琉的身影:“说,云连生究竟想做什么,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宁死不屈!” 萧煜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真的非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才能奈何得了云连生吗?” 云琉惊愕地看着他用藏星剑缓缓划开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动弹不得。一个又一个血窟窿出现在他的身体上,萧煜却始终面无表情。直到云琉濒死之际,萧煜才停了手:“你猜,我现在要做什么?” 云琉连话都说不出来,自然也不可能回答萧煜,萧煜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自从我踏上修行之路,便一直在研习一种术法,让我能够汲取别人的力量。现在我小有所成,只是我得先把对方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才行,就像你现在这样。”萧煜邪邪的笑着,“这一次,我还想试一试,能不能把你的记忆,同时也给汲取过来。” “……”云琉张了张嘴,最终也只做出了“魔鬼”二字的嘴型。萧煜看懂了,却笑得更加开怀,同时将右手覆上了云琉的头部。 萧煜没有骗云琉,他的确尝试着读取他的记忆。可惜的是,他能看到的部分极少,而且模模糊糊。他只能大概地了解到,云琉是云连生的入室弟子,对云连生甚是崇拜,甚至把他当成神一样看待。云连生是个真正的先知,对很多事情都能未卜先知。在很久以前,云连生曾经对云琉说过,天烬摄政王登基之时,便是他云连生飞黄腾达之日。萧煜能带领天烬一统大陆,只要他坐上国师之位,整个大陆便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收起藏星剑,萧煜嗤笑一声,将云琉的尸体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云连生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误,便是预测自己的未来。” 医人者不自医治,真正会算命的人从来不会去算自己的命,先知能预测别人的未来甚至整个天下的未来,却不该去看自己的未来,这是最大的忌讳。 刘算子翻着白眼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萧煜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在刘算子脑门上弹了一下。 “不管你是真的晕了,还是装的,等你再睁开眼睛,你都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萧煜压了压嘴角,“不过,你是个聪明人。”刘算子装晕,或许是没骨气,但这也给他保住了一条命。如果他当时转身就跑,估计萧煜和云琉都不会让他有命出得了这扇门。 萧煜走出冥货铺子,目光突然看向右边的转角处:“谁!” 一抹白色的衣角从转角处飘了出来,很快却又被拽了回去——那人跑了。萧煜立即追了上去,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让他更是加快了脚步。 可是,即便他已经极尽所能,还是没能追上那人。 捏住自己腰间的锦囊,萧煜微微蹙起眉头。她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肯见我?萧煜有些失落地往回走,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左手的扳指。突然,萧煜反应过来了。他的血玉扳指总会和楼半夏有所感应,但是这一次,它没有。所以,刚才他看到的那个和楼半夏极为相似的背影,根本不是她本人。 云连生安排在晏城的眼线,看来绝不只有云琉一个。 回到王府,管家问萧煜要不要吃点夜宵,萧煜这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了。婉拒了管家的好意,萧煜回房休息了两个多时辰,便去了暗牢。 显然,暗牢中的灯火一夜未灭。余老三精神高涨,西门宇身上并没有太多的伤痕,却精神恍惚,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见到萧煜进来,余老三立即迎了上去:“王爷,这老家伙虚得很,轻易便交代了。”余老三的语气中还有些失落。 萧煜是相信余老三的能力的:“说。” 余老三条理清晰地将西门宇断断续续吐露出来的事情转述给萧煜,萧煜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余老三满意地退下,暗牢中只留下萧煜和西门宇两个人。 西门宇被折磨了一个晚上,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看到萧煜已经没有了气愤和不甘的情绪,只剩下畏惧和惶恐。他已经将能说的事情都说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又要面对什么样的刑罚。 “放心,本王很少亲自动手上刑。西门大人,这些年你占据着兵部尚书的位置,为西门家捞了不少好处,本王和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竟然叛国,这就不能忍了。” 西门宇咬着后牙根:“这是你们逼我的,如果我不为西门家的未来做准备,只有被你们吞掉的分。” 萧煜嗤笑:“若非你们手伸得太长,嘴张得太大,我们又怎么会对你们下手?人心不足蛇吞象,五大家族的时代就要彻底结束了。西门宇,你该谢谢本王,你不会亲眼看到西门家逐渐消亡。” 西门宇浑身都在颤抖,也不知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死亡,还是因为西门家的未来。 但是不可置否,萧煜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 在白旭言等人离开魔界之后,天界将会有一段安分的时间,鼓也不必要继续藏在冰棺寒潭之中。那种地方,逼仄,寒冷,寂寞,大概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天界来人这一遭,让鼓越发想要将钟山山神救出天牢。 饮邳看得出鼓越来越焦虑,但鼓不说为什么,他也无从得知,最终只能找上楼半夏。在魔界,鼓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若是他想找个人聊聊心事,大概也只能找楼半夏了。 思量之下,楼半夏还是将鼓曾经说过想要救出山神之事告诉了饮邳,却不曾想到,鼓和饮邳为此竟然吵了一架。 饮邳向来觉得自己亏欠山神和鼓良多,既然鼓想要救出山神,他自然想要倾尽全力去帮他。但是在鼓看来,鼓对自己却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也不想再为了自己的事情,让饮邳冒险。明明两个人都是为了对方好,却偏偏为此争吵了起来,让龙脩百思不得其解。 南莲嘲笑龙脩不懂什么叫感情,龙脩嘲讽南莲分明无情却装多情。 毕巧也有些不明所以:“所谓的感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跟萧煜吵架?” 南莲的手轻轻地搭上毕巧的肩膀:“小姑娘,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又怎么会什么都知道?就像,你看到过他们俩打架吗?” “打架?”毕巧诧异地提高了声调,“他们俩一向腻歪得很,连吵嘴都没有,又怎么会打架?” “这不就是了,他们俩打架不让你看见,吵架也未必能让你看见。” 楼半夏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南莲的话,防止他继续说下去:“这件事说来我也有错,没经过鼓的同意便将此事告诉了饮邳。” 南莲压了压唇角:“无论是朋友、兄弟还是亲人、情人,都贵在坦诚。这件事,原本何至于会闹到这种地步?” 龙脩眯着眼看着南莲:“说起来,南莲你也是天界的人,你可知山神被囚禁在什么地方?” “你不用打我的主意,在这件事上,我是不会帮你们的。”南莲耸肩,“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南莲此言,得到了三个大大的白眼。 这边,龙脩和楼半夏正在试图套南莲的话,那边突然来人说龙脩传召龙脩,龙脩也只能暂时罢休。 见龙脩离开,南莲便抓紧时间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离开之前,南莲还给楼半夏提了个醒:“根据我的推测,萧煜再过不久应该会来魔界。”没等楼半夏追问,南莲便失去了踪迹。 坐在石桌边,楼半夏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毕巧,南莲刚才说什么?” “南莲先生说,阿琴你日思夜想的某人就快要到魔界来与你相聚了。”毕巧挑了挑眉,看天色不早,便转身去准备吃食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庭院,只剩下楼半夏一个人。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章:云连生现身 那青衣男子的侍从见萧煜如此无礼,便要上前来“理论”,却被青衣男子拦住。此时,掌柜的也上来了,连连向青衣男子道歉。青衣男子并不追究:“这个位置本也不是在下定下的,掌柜的打开门做生意,遇到这种巧合也是难免的。” 萧煜被青衣男子娇柔的声调搞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放下筷子将杯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便要擦过他们身边离开。原本这也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孰料那侍从却心有不甘,伸出脚想要偷偷绊倒萧煜。萧煜也不是善茬,一脚踩上了那侍从的脚背,侍从吃痛,哀嚎不已。 目不斜视地走过他们身边,萧煜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踩到了人一般,直到被侍从愤怒地叫住。 “喂,你踩到我了,竟然想不道歉就这么走了吗?” 萧煜回过头:“想必你家公子和掌柜的都有所目睹,我距离你足有一尺之远,是如何踩到你的脚的呢?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脚伸得太长了吗?” “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英气的女子从楼梯拐了上来,见到几人对峙的情景,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青衣男子迎上前两步:“哥哥,没什么事情,只是一点小误会。哥哥不是受诏入宫了吗,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陛下又被那个术士缠住了,且脱不开身,我便先回来了。看陛下的样子,是快要被他说动了……” 萧煜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径直离开,心中却已经有了思量。云连生现在就在青霄皇宫之中,他恐怕得尽快行动了。 这样一想,萧煜便留了个心思,在宫门周围转悠着。云连生是来劝说瑶蓝国主和青霄继续结盟的,理当不会太嚣张,出宫应该会走臣子出入的侧门。 果然,到傍晚时分,一个打扮得仙风道骨的男子从侧门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萧煜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但他跟了没多远,便被人给发现了。那人将他带到了一处无人的死胡同,转过身来嘲讽地看着萧煜:“堂堂天烬的摄政王,竟也会做这种宵小之辈才会做的事情吗?” 萧煜现身:“你便是云连生?” “正是在下。”那人并不否认,“曾经我为你创造了大好的局面,想要扶持你坐上天下共主的位置,谁料你竟然如此不争气,只顾得儿女情长,真是叫老夫好生失望。” 萧煜掀起眼皮:“你想要扶持本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自己?本王已经从你的好徒儿云琉那里知道了你的打算,可惜,你的计划都要破灭了。” 云连生“呵呵”一笑:“后生,休要猖狂!”说话间,便已赤手空拳攻了上来。萧煜也不拔剑,生生与他对上一掌,竟被震退数步。云连生一步不落步步紧逼,直将萧煜逼到墙角。萧煜退无可退,生受了云连生两脚,口中吐出血沫。 云连生在三步之外站稳,蔑笑:“后生,不要以为修炼了几天,就能不知天高地厚了。” 萧煜看着自己的血滴落在地面上,体内的灵力开始翻腾涌动,他却完全没有压制的想法。楼半夏失踪的那一年,他独自面对过很多状况。实战是最好的磨练,逐渐地他也懂得该怎样去利用自己体内过于霸道的灵力。 云连生正沾沾自喜,当他察觉到萧煜的变化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一把短剑从他的胸口刺穿,一直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墙壁上也以短剑为中心,出现了斑驳的裂纹。紧接着,萧煜的手掐上了他的脖子:“云连生,传说中的先知,也不过如此。” 被掐得喘不过气的云连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在汩汩向外冒血的胸口,看着萧煜,脸上逐渐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后……生……” 萧煜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便抑制不住自己的火气,手中不自觉多用了几分力气,直接掐断了云连生的脖子,云连生当即断气。 萧煜将云连生扔到地上,不由得蹙起眉头,有些不敢相信,作天作地搅弄风云的云连生,真的就这么容易被他给杀死了吗?即便已经断了气,云连生脸上却依旧挂着那个诡异的微笑,只是看着便叫人遍体生寒。 将浮星剑从墙上拔下,墙体也同时坍塌,露出一个简陋的小院子来。墙内墙外的人都怔楞了一瞬,随即传出男人的尖叫:“来人呐,杀人啦!” 萧煜立即将光亮锋利的浮星剑横在了惊叫的男人脖子上,衣衫不整的男人立即噤声。萧煜一掌将他拍晕,和方才就被吓晕的女人堆叠在一起,临走之前还不忘在云连生的尸体上点了一把火。 云连生已经面见过瑶蓝国主,若是被人发现他死在了这里,很有可能会联想到天烬和祈天的人身上。毕竟,瑶蓝和青霄结盟,天烬和祈天是最不愿意看到的。 ------题外话------ 因为课程设计真的很麻烦,占用了我每天几乎十小时的时间,我还要准备好几门考试,所以最近的更新都会很短小,大家见谅。如果觉得这样看着很不爽,大家也可以先订阅,养一养再看。但是,答应我,一定要订阅好嘛!【星星眼】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一章:永恒之境 云连生已死,萧煜来瑶蓝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对萧煜而言,还有一个意外之喜——浮星剑。 在上界的时候,寻道涯的无形长老曾对他说过,藏星剑是根据浮星剑的剑诀领悟锻造而成,他与藏星剑有缘,或许能够堪悟浮星剑之谜。萧煜也不是没试过拔出浮星剑,却从未成功过。没想到,浮星剑竟然在他与云连生交战的时候就这么轻易地被拔出来了。 如今的浮星剑就像是打破了某种封印一般,变得焕然一新,光彩熠熠。银色的剑鞘,配上宝石星纹,奢华精致,十分惹眼。萧煜尝试着再次拔出浮星剑,无果。细想方才拔出浮星剑的过程,萧煜运转灵力,再一次尝试,仍然无果。 思来想去,萧煜猜想,拔出浮星剑的契机,恐怕与他体内那些来源神秘的灵力有关。 “夺舍……”萧煜不由得开始想象,曾经试图对他进行夺舍的修士,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与浮星剑产生感应? 天色已经不早,城门很快就要落锁,萧煜决定先在客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待城门打开,便离开蓝都城。 是夜,蓝都城表面上一派平静,黑暗中,却有无数身影穿梭在各家各户之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在有人踏上屋顶的同时,萧煜便睁开了眼睛,呼吸却分毫未变,侧耳听着屋顶的动静。 有人悄悄掀开了客栈屋顶的瓦片,向屋内窥视着。 萧煜装作熟睡的模样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床内。很快,屋顶的人便离开了。正当萧煜松了口气,正要继续睡觉的时候,却突然发觉,客栈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萧煜目前还不能确定这些人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这时候便做出过多反应,岂不是不打自招了?萧煜决定,还是暂且静观其变。 * 根据鼓得到的消息,山神应当是被关在天界一处叫做“永恒之境”的地方。永恒之境里,没有时间流逝,没有春秋变换,花开不败,无生无死。 “这种情况,倒是与我曾经去过的那个小世界有些相似。”楼半夏听了鼓的描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鼓扬眉看着楼半夏:“哪个小世界?” 楼半夏放下手,将自己曾经因为违背诺言而被天道惩罚的事情说了。鼓失落地叹了口气:“你当时去的那个小世界,再怎么说也是有尽头的,也是给你留了一线生机。可是永恒之境便是为了折磨犯错的仙神,浩无边境,多少仙神都没能找到脱身的方法,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楼半夏也知道,永恒之境不可能那么容易破除:“从来没有人从永恒之境里出来过吗?” “没有。”鼓摇头,“永恒之境只能进不能出,据说无论是哪路仙神,进了永恒之境之后,最好的结局就是疯了。”做一个疯子,要比清醒着接受无止境的折磨好多了。 楼半夏站起身:“我们先去找找永恒之境的所在,实地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鼓拉住楼半夏:“等一下,永恒之境有天将把守的,我们若是贸然靠近,只会被他们抓住。” “永恒之境只进不出,还需要天将守卫?” 楼半夏这么一说,鼓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可能,是怕有其他人误闯进去吧?” “可是如果只是怕有人误闯,也没有必要让天将守卫,这样不是太浪费了吗?” “这么说来,倒也是……” 楼半夏眼神闪烁:“会不会,其实永恒之境并不是无法突破的,只是突破之处在外面而不在里面的?”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二章:步步为营 鼓看着楼半夏,眼中逐渐放出光来:“有可能!” 即便有所猜想,鼓和楼半夏还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问题——他们要如何接近永恒之境。 天将把守,便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随意靠近永恒之境。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楼半夏低头思索了良久,还是决定去找莫离一趟。 战神府门前,无人把守,只是巍巍大门便叫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楼半夏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扣响门环。大门很快打开,门内却无人接应,直到楼半夏进门,莫离才出现在青石小路的尽头。 “烟琴,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将楼半夏引入花园凉亭,凉亭的石桌上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 楼半夏从善如流地在桌边坐下:“在下今日前来,的确有一事想请教莫离公子。” “但说无妨,只要是我知道的,能说的,我定然不会藏着掖着。” “莫离公子聪慧不减当年。”楼半夏失笑,莫离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莫离牵起嘴角:“因为我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所以我不得不让自己无懈可击。”他虽然在笑,却了无笑意,反倒有一丝凉薄。无论是当年在各国之间周旋,还是如今在天界行走,他都需要步步为营,不能走错一步。 楼半夏绕过这个话题,直接切入主题:“我来此处,除了寻找一个人之外,还要找到一个地方。不过我对此处人生地不熟,想到莫离你在此处,故来叨扰。” “你要找的是什么地方?” “永恒之境。” 莫离诧异地放下茶盏:“无缘无故的,你找永恒之境做什么?那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的,我劝你,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去那里了。” 楼半夏苦笑:“如果不是必要,我又何必跑来找你这一趟?” 莫离看着楼半夏沉默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告诉你永恒之境在哪里倒是简单,但你也应该知道,永恒之境有天将把守,你根本进不去的。” “能不能进去,是我的本事问题。无论如何,都不会连累到莫离公子的……” “紫玉元君,上神让你去书房见他。” 莫离点了点头,将永恒之境的位置告诉了楼半夏,才起身离开。离开前,还不忘交代来传话的仙娥送楼半夏出去。楼半夏目送莫离离开此处,眼神闪烁。当初祁战从她手中将莫离存身的印玺骗走的之后,她也曾经想过莫离跟他回到天界之后会有怎样的机遇。当时,她以为这对莫离是个机遇,如今看来,却是祸福难料。 * 人界,瑶蓝国蓝都城,月黑风高,夜色静谧。 数十兵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城中最大的客栈,兵卫们手中的火把将这一方地界照得通明。为首的领队抱臂站在客栈门前,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片刻之后,两个黑衣人将客栈老板推了出来,跪在领队面前。 掌柜的显然是被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只穿着亵衣便被拎了出来,跪在地上腰都直不起来:“官爷,小人可是正经生意人,从来没犯过事儿啊。” 领队上前两步:“放心,只要此事与你无关,我等自会查明真相,还你清白。”领队一声令下,原地等待的兵卫们立即井然有序地进入了客栈,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整座客栈。 ------题外话------ 课程设计的时间是三周,我的考试也差不多在那时候结束,so……给我三周的时间_(:3」∠)_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三章:逢场作戏,说来就来 直到有人敲门,萧煜才装作刚刚被吵醒的模样,瓮翁地应声:“谁啊?” 门外的人拍门的力度很大,仿佛随时有可能破门而入:“官兵追查嫌犯,赶紧起床,所有人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到大堂听审。” 萧煜特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开门往大堂去,此时,大堂内已经有了不少人,大多睡意朦胧,倦意明显。一位品阶稍高的兵士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一碗白水。直到确定所有人都在大堂,领队才悠悠站了起来。 “夜深人静,本不该打搅诸位好眠,不过昨日城中出了一件命案,死的还是一位重要人物,我们不得不深夜叨扰,还望诸位理解一二。”领队顿了顿,没有人说话,便接着说了下去,“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我们已经将嫌疑人锁定在你们之中,而且案犯乃是一名男子,请诸位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线索。帮我们找出真凶,也是帮你们自己洗脱嫌疑。” 人家都这么说了,被惊扰的客人们自然也不能有什么意见,一个个地开始观望自己身边的人。萧煜身边站着的,是一对小夫妻,另一边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那女人看了萧煜良久,突然跑到领队身边,对萧煜指指点点:“那个男人昨天开了房间之后就离开了客栈,直到天色快黑了才回来。而且,昨天他在客栈里和人起了冲突。” 领队的看向萧煜:“可有此事?” 萧煜微微低下头,捏着嗓子回答:“官爷有所不知,奴来这蓝都城本是为了寻找离家多时的妻主。昨日我刚刚到蓝都城,便出去熟悉了一下环境,这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奴与人起了冲突,奴的确在昨日因为一些小事冲撞了一位公子,但那位公子是个讲道理的,我们之间并未产生冲突。”说话间,萧煜的眼眶便红了起来,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却偏偏要强忍着一般。 领队微微蹙了蹙眉头,别开眼,不知信了萧煜的话没有。萧煜也不曾得寸进尺,倒打一耙,微微侧过身擦了擦眼角,便没了动静。 经过半个时辰的盘问,萧煜以及另外一男一女被留了下来,他们三个是最有嫌疑的人。其他人,则被勒令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允许,不能离开客栈。 * 楼半夏回到客栈,便看到鼓独自坐在窗边喝茶。鼓在人界是十分惹眼的存在,到了天界,倒是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怎么样,打听到永恒之境的消息了吗?” 楼半夏点点头:“永恒之境的真正入口,应该在瑶池之下。” “瑶池?”鼓皱了皱眉头,瑶池在昆仑山,要进入瑶池,恐怕逃不过西王母的视线,“永恒之境不是天将把守的吗,怎么又到了西王母眼前?” “西王母的地界,未必没有天将。又或许,天将把守的那个入口,并不是真正的入口。再或者,永恒之境也可能不止有一个入口。” 西王母是掌管着不死药的长生女神,赏善惩恶,能预知灾厉,是天界女仙女神之首。虽然现在西王母不大出来活动,每次出现的时候也都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可也没有谁敢轻易去招惹她。西王母在天界的地位,与东王公相当。但凡是得道飞升之人,都必须先拜了东华帝君(即东王公),再拜了西王母,才能真正飞升进入九天,入三清境拜谒三尊(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 这样的人物,可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 ------题外话------ 文中关于神话人物的资料,均来自于《山海经》及其译本。 还有,切勿考究……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四章:朋友的距离 不只是楼半夏,鼓自己也有些犹豫。虽说西王母不一定在昆仑,但昆仑的动静决计是逃不过她的耳目的。可是,要他就此放弃,他又不甘心。 “要不,你先回去吧。”沉默了半天,鼓也只憋出了这一句话。此事风险太大,一旦牵涉其中,很可能结局就是被扔进永恒之境中好好感受其中的风土人情。鼓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连累了楼半夏,他就有些过意不去了。 楼半夏心思玲珑,怎会不知鼓的顾虑。她当时敢冒险进入天界,便已经想到过自己可能遭遇到的事情。饮邳的魔尊令还在她身上,也是为了以防万一。饮邳交代过,若是东窗事发,他们落入天界人手中,便拿出魔尊令。届时,天界为了顾全大局,势必要与饮邳交涉,而不敢轻易处置了他们。 “鼓,你知道你最伤人的地方在何处吗?” 鼓怔楞,摇头。 “当年,你将饮邳禁锢,独自担起弑杀天神的罪名,慷慨赴死,你以为,你是为了他好;如今,你不告而别,孤身闯天界,试图营救山神,你以为,你只是不想连累别人;现在,你又要出尔反尔,赶我离开,你以为,你是为我考虑。”楼半夏绕到鼓身后,双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诚然,你的确是为了我们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让我们远离危险的同时,也在推拒着我们的真心。” “对我也就算了,毕竟我同你的交情也就是朋友,我纵使心里会犯嘀咕,也不会有多难过。但饮邳不一样,你们之间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他为了让你复活,堕仙成魔,几番经历生死,你已经成了他心中的执念。若是他一直是一厢情愿也便罢了,但你确然是亲近他的,只是不想要麻烦他。可你有没有想过,麻烦或许是亲近的一种表现,客气是疏离的体现。” 鼓沉默,楼半夏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推门回了自己的房间,给鼓空间自己思量。反正,去永恒之境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 第二日,楼半夏刚刚洗漱完,门便被鼓敲开了。 “快些,今日我们便出发,前往昆仑。” 楼半夏捋了捋头发,咧开嘴角:“走吧。” 鼓的精神很好,看样子是想通了,楼半夏也松了口气。鼓太过小心翼翼,他们平时和他相处起来也会有些辛苦。 * 瑶蓝的这个夜似乎十分漫长,萧煜和另外一男一女被各自带到自己的房间进行单独审讯。萧煜于审讯一道十分有经验,被审讯却是鲜有的经历。相比于他自己的审讯手段,面前这些人中规中矩的审问就有些不够看了。萧煜一边回答问题,一边还有心情思考自己究竟是哪里遗漏了,导致这些人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当时他从墙上拔下浮星剑导致一面墙都塌了的时候,墙的另一边是一男一女。当时,那个女人立即晕了过去,他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男人吸引了过去,只顾着处理他了。当时时间紧迫,那个女人到底是真晕还是假晕,晕过去之前有没有看到他,他都没有注意到。或许,就是这里出了问题。 “你昨天傍晚去了哪里?” “奴白天随意在城中走了走,傍晚的时候正在回来的路上。奴的方向感不太好,在城中绕了许久才找到回客栈的路。” ------题外话------ 在天烬狂拽霸气的萧煜到了瑶蓝捏着手帕擦眼泪,软着嗓子自称“奴”……我大概是要性转了……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五章:计中计中计,谁知道呢 翻来覆去,其实就那么几个问题。这种审讯方式主要是判别嫌疑人是不是在撒谎,对萧煜而言,不值一提。 天光微亮,萧煜手撑在桌面上,做出昏昏欲睡的模样。审问他的兵士倒是已经换了好几轮,疲劳审问,毫无创意。 等到天光大亮,兴许是因为太过于疲惫导致精神恍惚,被列入重点怀疑对象的女人说错了话,被带走了,客栈里的其他人暂时摆脱了嫌疑。但在结案之前,他们还是不被允许离开蓝都城。应该说,在案子了结之前,蓝都城全城戒严。 萧煜不可能留下,青天白日,他捏了个隐身诀便出了蓝都城,轻而易举。他是做常人做惯了,很多时候都会用平常人的思维来思考问题,但他到底已经不一样了。一个蓝都城,想要拦住他,难。 萧煜离开蓝都城不久,瑶蓝边城将士抓住了几个天烬兵士打扮的士兵。经过调查,确定他们其实是青霄国的兵士。巧的是,同一天,瑶蓝国主收到了青霄皇帝的问责信。 “即便是在战时,也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之说。呵呵。”瑶蓝国主念着问责信,冷笑连连,“此事暂且搁置,不必再议。” 瑶蓝国主不是傻子,不会因为一些表面的事端就给一件事下定论。这件事看上去是青霄精心策划,实际上如何,很难说。天烬和祈天的那些家伙,个个似狐狸一般精明,计谋信手拈来,谁都不可轻信。谁知道,那些在边城被抓住的,到底是假扮成天烬士兵的青霄士兵,还是假扮成青霄士兵的天烬士兵呢? * 昆仑,被称为万山之祖,同时也被认为是龙脉之祖。昆仑绵延千里,风景绝丽,无愧仙山之名。昆仑山上,如同一个小国家一般。西王母所居住的瑶池,在昆仑深处,寻常人等无法寻得。 楼半夏和鼓进入昆仑的第三日,竟就有幸见到了青鸟旋空之景。在昆仑见到的青鸟,便只有西王母身边的那两只了。 “青鸟离山,看来西王母近日不在昆仑。”鼓推测道。 楼半夏眯着眼看着逐渐飞远的青鸟:“这只青鸟,应该是从瑶池出来的吧。那瑶池的方向,就应该在……那边!” 鼓顺着楼半夏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青山,暮霭沉沉,隐约有仙气溢散,看不真切。这倒是给他们指了个方向,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要知道,虽然昆仑似国,却非国。西王母喜好清静,瑶池究竟在何方,很少有人知晓,不似寻常国度的国都那样好找。 有些东西,是融入血脉,深入骨髓之中的。天界对于鼓,就像是大海对于鱼,他天生该在此处。可惜,天意弄人,生生将他逼到了魔界。 到了天界的鼓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环境,对周围的感知也越来越敏锐。冥冥之中,如同有一根绳子,牵引着鼓找到瑶池。 站在山巅上,看着远处被仙气笼罩的仙灵之地,鼓和楼半夏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纵使看惯了各种美景,眼前的风光也足以令人惊艳。 “那就是瑶池吧。”楼半夏的话语中带着感叹,也有几分不确定。 瑶池出现得太过突然,出现的位置也有些奇怪,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随时可能消失。鼓却十分肯定地点头:“那里就是瑶池。” 楼半夏站在鼓的斜后方,看着他的侧脸,长睫轻闪,霞光擦着他的面庞滑过。鼓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白玉神像,圣洁得不容玷污。 ------题外话------ 距离我高考已经过去了三年……这意味着我到也快三年了……有点小辛酸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六章:太岁 楼半夏移开自己的目光,在很多时候,她都被人调侃说身上带着仙气,而在鼓面前,她也只能自惭形秽。 “我们走吧。” 鼓点头,招来祥云,带着楼半夏向瑶池飞去。 要想坐在云上找到瑶池,那是不可能的。但瑶池既然已经出现,那便是缘分已到,腾云也无可厚非。 瑶池不只是一个池子而已,宫宇楼阁,长廊亭台,虽然清新,却也精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偌大的瑶池,西王母的主场,竟然没有人把守,连宫娥都没有看到一个。鼓和楼半夏面面相觑,他们仿佛进了一个假的瑶池。 不过,这样刚好合了他们的心意。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穿过巍峨的大门,仙气溢散之处,便为瑶池。瑶池之中,莲荷交映,翩然婷婷。水面波澜不惊,安然祥和。很难想象,关押着天宫重犯的永恒之境,竟然会在瑶池之下。 正当楼半夏和鼓思量着该如何下瑶池的时候,一青衣女子突然从天而降,强大凶狠的灵力逼得二人离开了瑶池边缘。 “何人擅闯瑶池!” 楼半夏冷笑:“笑话,我们俩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进来的,也没见有谁出来拦着我们。我们都到这里了,你才出现,说我们擅闯瑶池。是我们大胆,还是你擅离职守?” 青衣女子面无表情,长剑横在胸前,一步不让:“小姑娘嘴皮子倒是利索,可这是瑶池,可不是让你随意放肆的地方!” “那就试试吧!”楼半夏祭出木剑,灵巧地挽了个剑花,闪现到青衣女子面前。只落后半步,鼓几乎贴在楼半夏身后。在楼半夏与青衣女子纠缠到一处的时候,鼓却擦过了她们身边,径直跃入了瑶池之中。 青衣女子一时惊愕,楼半夏得意地挑了挑眉,在青衣女子愣神之际便追上的鼓的步伐。 瑶池深不见底,楼半夏很快追上了刻意放慢了速度的鼓。 “她就这么放你下来了?” 楼半夏挑了挑眉毛:“兴许是她许久没有遇到过我们这样胆大妄为的入侵者了。” 瑶池虽然在外面看上去就那么大,但下来才知道,真正的瑶池是没有尽头的。他们目前只知道永恒之境的入口就在瑶池之下,要找到还是不太容易的。楼半夏正想着要不要卜上一卦,鼓却已经如游鱼一般窜了出去,她也只能跟上。 * 萧煜回到天烬的国土才算松了口气,但心里却依旧忐忑。虽然是看着云连生死在自己的剑下的,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萧煜!” 萧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身后突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却是姽画和楼半夏。 姽画拉着楼半夏往萧煜这边走来,萧煜直直地看着楼半夏,眉头渐渐蹙起:“你们怎会在此处?” “听说这附近最近有人发现了太岁,我便过来看看,正巧遇到半夏也在。更巧的是,竟然还遇到了你。” “太岁?” 太岁又称肉灵芝,也被称为“封”,是传言中能够延年益寿、轻身不老的神药。但太岁甚少被发现,并且,多出于乱世。 古往今来,追求长生之术的帝王都在寻找着这个东西,如今,竟然出现在了天烬吗?是确有此事,还是有人故意散播的谣言? “那你们找到太岁的下落了吗?” ------题外话------ 【科普】 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太岁“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 《神农本草经》记载:“肉灵芝,无毒、补中、益精气、增智慧,治胸中结,久服轻身不老”。 《山海经》称其为“视肉”、“聚肉”、“太岁”、“封”,乃是古代帝王养生佳肴。 现代科学家认为太岁是一种大型粘菌复合体。 想吃吗?想吃你也没有╮(╯_╰)╭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七章:迷失方向 姽画摇头:“太岁又哪里是这么好找的?” 有些太岁生于地底,有些生于水中,并且其位置并不固定。要找到太岁,非得占全天时地利人和不可。 萧煜分明地知道,眼前的楼半夏并不是真正的楼半夏,但这个规划是不是真正的姽画他却无法确定。一时之间,萧煜也不敢轻易相信姽画什么。 “碧蕊怎么没跟你一起?” 姽画挑眉:“碧蕊留在画心阁给我看家。” 萧煜点了点头,脸色上看不出什么。姽画也似乎没有察觉到萧煜的怀疑,看向楼半夏:“阿琴,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没有什么想说的而已。” 姽画看了看楼半夏,又看了看萧煜,耸耸肩:“萧煜,你要跟我们一路吗?” “不了,我还要回晏城,找太岁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萧煜返身走了两步,便被叫住。楼半夏神色复杂地看着萧煜:“我跟你一起回去。”萧煜犹豫了一下,楼半夏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姽画,找太岁还得麻烦你了。” 姽画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本来我也就是一个人来的。倒是你们俩,若是有什么误会,及时解开才好。” 楼半夏点头:“多谢。” * 瑶池仙境,楼半夏和鼓在瑶池之下寻找着永恒之境的入口,瑶池边的白玉桥上,不知何时却多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女神。 原本守在池边的青衣女子见到此人低下了头颅,矜傲之色全然不见:“王母娘娘,他们已经下去了。”虽然不明白王母为何如此安排,青衣女子也只能无条件遵从西王母的命令。 西王母挥了挥手,青衣女子便退了下去,瑶池边只剩下西王母一人。挥手将瑶池上的结界重新张开,西王母张开掌心,将一朵并蒂莲花送入了瑶池之中。 鼓在水下游行的速度越来越快,楼半夏逐渐有些跟不上了。但蓦然间,鼓停下了。 “怎么了?” 鼓回头看楼半夏,眼中有些许迷茫:“不对,好像……散开了。”先前,在鼓的感知中,是有一根绳子牵引着他往这个方向而来的。而现在,那根绳子分散成了无数根绳子,杂乱地分布在水域之中。牵引,没有了。 楼半夏轻吐一口气:“若是我们这么容易就能找到永恒之境那才是奇了怪了。”从找到瑶池开始,楼半夏便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所有的一切都进行得太过顺利了,就好像是已经有人替他们铺好了路,他们只要按着既定的路线走下去,就能到达目的地了。但那个目的地,到底是他们想要到达的地方,还是那个人想要让他们到达的地方,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在水下停住,抬头看向头顶。他们已经下潜得很深了,从现在的位置向上看,只能看到微微的光亮。奇异的是,生长在瑶池中的莲荷都没有扎根水底淤泥,而是悬浮在水中,如同星空中的星子一般缓慢地移动着。 鼓眨了眨眼睛,将神识展开,赫然发现那些杂乱的“绳子”,正是从漂浮的植物的根茎上引出来的。 虽然发现了“牵引绳”的来源,鼓一时之间还无法找到,这么多“绳子”中,究竟哪一根才能引导他们去往正确的方向。 “鼓,我有一个想法。” ------题外话------ 做个减速器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考试要和课设堆在一起!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八章:并蒂莲花 楼半夏的目光从水面上转到脚下,仔细用神识感知,她也能够隐约感觉到有灵力从水面牵到水下。 永恒之境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方小世界。既然是小世界,就需要有力量支撑它。这些牵系着的灵力,或许就是永恒之境的力量之源。也便是说——殊途,同归。 “可是,它们都纠缠在一起,散得到处都是,我们也没办法分出一条线来……”鼓伸手挥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他眼中所看到的那些“绳子”。 楼半夏也不得不认同鼓的话,而且,即便就像她说的,这些灵力的尽头是永恒之境,他们跟着这些灵力走,说不定就直接进去了…… 楼半夏静静地看着水面上的植物缓慢地变换着位置,看久了,却觉得其中仿佛由某种规律可寻。 星空繁烁,有万千星子,其运转自由规则,维持着相对的平衡。瑶池中的这些花草,或许也是如此。它们不断地变换着位置,或许也是为了维持永恒之境中力量的平衡。若是能领悟其中的额规律,或许能够帮他们找到永恒之境的所在。 楼半夏将自己的想法同鼓说了,鼓也觉得她的想法颇有道理。 瑶池之水,不温不寒。呆在水里,也并不会让人感觉到难受。鼓和楼半夏所担心的,就是会被王母发现。他们能钻了青衣女子的空子,却不可能从王母手中逃脱。 静心凝神观察着水面上的动静,水面上、水下的光亮一直没有变化,他们也无从得知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 终于,鼓精神一震,突然发力向水面上游去,楼半夏立即跟上。鼓迅速抓住一根粗壮的茎秆将一株莲花拽入了水下,却没有上岸的打算。 “鼓,你发现了什么?” 鼓挥动手中的并蒂莲花:“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到了这里,这里要么是源头,要么是尽头。而且,其他所有的植物都在动,只有它没有变幻位置。”因为能直接“看到”那些灵力,鼓要比楼半夏更容易发现一些东西。 楼半夏捧住并蒂莲花,轻轻拨开花瓣。被层层叠叠的花瓣护在中心的莲蓬是玉石一般通透的绿色,但其中却没有小世界的痕迹。如此看来,这朵并蒂莲应该就是源头了。永恒之境,应该就在另一头。 瑶池边上,王母看着自己放下水的并蒂莲被拽入了水中,眉头微挑。 “娘娘,此事若是被天君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能如何?”王母不屑地扬了扬嘴角,“我这永恒之境,如今都成了专门给天君一家子解决私怨的地方了。当年葆江之事,错本就不在那个孩子,山神更是无辜。如今,那孩子要真能找出将人救出永恒之境的方法,也不是一件坏事。” 青衣女子察觉到王母的怒意,垂首不语。这些年来,天君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让人有些心寒。尤其是,前两年,十一殿下竟然把跟自己争夺白孔雀公主的人扔进了永恒之境,让王母发了好大一通火,还去找了天君理论。可惜,人已经被送进去了,便是天君、西王母、诸位帝君,都没有把人救出来的办法。 ------题外话------ 最近南京很湿润,生活却一点都不滋润……所有的考试都堆在了一起,还有让我十分孩怕的微机,还要做减速器【捂脸哭】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十九章:真假难分 西王母、东王公和三尊这些年来越发不管事,天君统揽大权,行为便越发放肆,也有了君王的通病。如今的天君,说一句刚愎自用并不过分。如人间的帝王一般,天君已然将天界当成了他自己的私有物。 * 萧煜一直都知道,他所见到的楼半夏是假的,真正的楼半夏应当还在魔界躲避冥界的追捕。他手上的扳指也证实了他的想法,萧煜笃定这个楼半夏与云连生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他一直对楼半夏抱有戒心。 但楼半夏跟着他,一直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似乎就真的只是与他结伴而行而已。 某一天清早,萧煜刚刚打开房门,对门的房间也同时被人打开,露出楼半夏有些疲惫的面容。几乎就在那一瞬间,萧煜手上的扳指有了些微的灵力波动。虽然只是微小的动静,萧煜却分明地感觉到了。 看着对面似乎一夜之间变得鲜活了许多的楼半夏,萧煜有了些许的迷茫——她,到底是谁? 楼半夏看着有些恍惚的萧煜,莞尔一笑:“怎么,才过了一夜,阿煜便不认得我了?”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都叫他“萧煜”,今天却变成了“阿煜”,一直没有动静的血玉扳指也有了反应。难道,真的是楼半夏回来了?可是……萧煜左思右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你……” 楼半夏抬手替萧煜捋了捋有些皱褶的衣领,挑眉:“真不认识我了?” “不是。”萧煜敛眸,意外地平静,“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们都走了一路了,你才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莫不是真的傻了?” 萧煜拉下楼半夏的手:“是我傻了,咱们走吧,还要赶路呢。” 情况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大的颠覆,推翻了萧煜怀疑楼半夏最根本的依据。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楼半夏,还是该怀疑她。 楼半夏仿佛没有察觉到萧煜的犹疑不决,表现得毫无异样。她对萧煜一如往常亲昵,但萧煜却在她每次靠近之中僵硬了身体,这几乎是一种生理性的本能。 好容易回到了晏城,楼半夏自然要回牵情阁的。萧煜心思一动,提出要送楼半夏回牵情阁。二人从城门前往牵情阁的路上,萧煜突然提起毕巧:“毕巧怎地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她的修为恢复了吗?” 楼半夏抬头看他:“毕巧回灵谷去了,她的修为……没什么问题啊。” 萧煜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吗,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肯定是你记错了。”楼半夏笑,“我整日同毕巧在一处,若是她有问题,我一定会发现的。” 萧煜笑着点头,心下的疑虑散去几分。毕巧的修为当然没有问题,这只是他诈楼半夏的。楼半夏如此笃定地说他记错了,他反而信她。 推开牵情阁的大门,楼半夏揉了揉鼻子:“许久没有回来,到处都是灰尘。”说着,便捏起了清尘诀,片刻功夫,牵情阁内灰尘尽除,焕然一新。 萧煜突然捏住被自己挂在腰间的锦囊,心中一紧。 ------题外话------ 明天考试~ 有没有人猜一猜这个似真非假的楼半夏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猜中有奖!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章:狗血狂飙 楼半夏回头看着萧煜:“阿煜,你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啊。” 萧煜应了一声,反手关上大门,进了牵情阁。 牵情阁许久没有人在,什么东西都没有。楼半夏坐下了想倒杯水,才发现茶壶中空空如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我这脑子。” 牵情阁后院便有一口水井,泡一壶茶水也费不了多少功夫。萧煜坐在桌边看着楼半夏里外忙活着,手指在腰间锦囊的“煜”字上缓缓的滑动着。 “笃笃……” 有人在外面急促地拍着牵情阁的大门,带着点气势汹汹的味道。楼半夏放下手中刚刚泡好的茶,站在二楼挥了挥手,大门便被打开了。 “你这个狐……” 凶神恶煞的少女闯入牵情阁,人还没有站稳,开口便叫骂,孰料在她眼前的不是意料中的某人,而是空荡荡的大堂,少女不由得愣了。 “思萱郡主,别来无恙。” 直到楼半夏出声,愤怒的思萱才看到看到她,同时也一眼看到了她身后正走出房间的萧煜。思萱顾不得这里不是自己家,快步上楼。她一直想见萧煜,但每每都被侍卫拦下,如今来找楼半夏兴师问罪,却是让她抓到人了。 “煜哥哥!”思萱唤了萧煜一声,委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萧煜却没有看她:“她现在已经不是郡主了,长公主至今没有子女,她是驸马和他的元配夫人的女儿,只是被长公主养着而已。从血脉上讲,与皇家丝毫没有关系。”这些话,显然是跟楼半夏解释的。 楼半夏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情,不过结果已经很显然了。 “思萱姑娘……” “你给我闭嘴!”思萱看到楼半夏便生气,恶狠狠地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转眼看向萧煜的时候,又是一派委屈小白兔的模样,“煜哥哥,即便思萱……不是郡主,我们之间十多年的情分,难道就不存在了吗?” 萧煜面色冷淡:“姑娘,你该称呼本王‘王爷’,在本王面前,你该自称‘草民’。”一句话,便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远。同时,萧煜也是在告诉思萱。他们之间的“情分”,建立在身份与血统的基础之上。当基础已经不在,情分自然也就不在了。 思萱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煜,最后竟是笑了出来:“可笑,真是可笑。天烬国人人敬仰的摄政王,原来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而后,思萱脸色突变,“萧煜,我会让你后悔的,一定!” 没等楼半夏和萧煜回过神来,思萱已经跑了出去。 楼半夏眨了眨眼睛,虽然觉得这种场面有些狗血,但也不得不问一句:“就这样让她走了,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会有人盯着她的。”虽然思萱死活不肯承认余庆是自己的外公,但余庆一直在暗中照顾着思萱。余庆杀了余三娘之后,本想自尽,却被汪哲救了下来。如今支撑他活下来的,只有思萱,“再过几天,等驸马那边处理好了,陛下会派人把思萱送回驸马身边。”到时候,思萱就是想做什么,也影响不了他们了。 ------题外话------ 诸位小可爱再耐心等等,再等我几天。下周四考试就结束了,我尽快做完课程设计_(:3」∠)_我已经被吐槽说是赶着去投胎了,工图是真的画不快啊,每一个零件都要查手册找标准,有吐血的冲动……考完了估计就是熬夜画图的节奏了~(>_<)~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一章:水下城 * 瑶池无日夜,瑶池之下的楼半夏和鼓更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带着并蒂莲一路下潜,光线越来越暗,他们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刚刚下来的时候,还能看到几条鲤鱼在水中穿梭,但到了更深处,却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水。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瑶池的底部。瑶池的池底,不是光秃秃的一片淤泥,也不是凹凸不平的石块,反而十分规整,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城市,甚至是国家一般。 楼半夏和鼓并没有能够接近池底,结界将他们阻拦在了三丈之外。 并蒂莲发散出来的灵力,便是用以维持水下城市的结界的。如此看来,这座水下城,或许就是永恒之境。 鼓伸手触上结界:“原来,永恒之境竟然是这样子的吗?” 维持结界的灵力乃是上古天神之力,凭他们想要撼动几乎是不可能的。楼半夏转悠了几圈,隐约感觉到有些异样——水下城并没有与池底连接在一起,而是浮在池底之上的。在楼半夏的手触碰到结界的同时,她手中的并蒂莲突然闪出光来,在黑暗的池底分外亮眼。 鼓和楼半夏对视一眼,试着将并蒂莲送入结界之中。或许是因为灵力相同,并蒂莲并未受到结界的阻拦。它的根茎刚刚接触到结界表面,便被一股力量吸引了过去,楼半夏和鼓拉都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进入结界,往某个方向浮游而去。 跟着并蒂莲,二人看到了一座高耸的九层塔。虽然在水下城中,九层塔是最高的建筑,但在楼半夏和鼓看来,不过尺高。 并蒂莲悬浮在九层塔正上空,慢悠悠地旋转着。水下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最终化成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墨绿色珠子,藏入了并蒂莲两朵花蕊之间的位置。 鼓再次抓住并蒂莲,拨开花瓣,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在中间的位置还藏着另外一个小小的莲蓬。刚刚水下城所化成的墨绿色珠子,便成了中心部分最大的莲子。 一时之间,楼半夏和鼓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现在怎么办?” 鼓也不敢轻举妄动:“先离开这里。” 他们在水下也不知呆了多久,西王母肯定已经得到了有人硬闯瑶池的消息,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赶回来,他们呆在这里随时会有危险。反正永恒之境已经到了他们手上,带出去哪怕是带到魔界的去研究,也未必不可。 一直守在池边的青衣女子见水下有了动静,立即前去禀报了西王母。西王母点了点头,便带着青衣女子离开了瑶池。反正她不在瑶池,出了什么事情,也只能怪守卫永恒之境的天将失职。至于天将被封闭了五感什么的,谁知道呢,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鼓和楼半夏悄悄地浮上水面,看到的又是一个空无一人的瑶池宫。 楼半夏蹙眉:“我感觉我们在水下的时间也不短了,西王母竟然还没有赶回来吗?” 鼓嗅了嗅鼻子:“不,西王母肯定已经回来过了,但是她又离开了。不用管这个了,咱么先离开。”不管西王母出于什么原因放过了他们,带着永恒之境离开瑶池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题外话------ 明天考微机了……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二章:惑事 有西王母暗中开路,直到楼半夏和鼓带着永恒之境离开了天界,都无人察觉到异样。等原本守卫着永恒之境的两位天将发现异常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魔界。饮邳抹去了永恒之境上的印记,阻断了天界依凭气息追踪永恒之境的可能。 为防万一,鼓带着并蒂莲进入了寒潭,那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绝不会有外人知晓。 直到见到了毕巧,楼半夏才恍然开始后怕。天界一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而她和鼓并没有周祥的计划,既然就这样贸贸然闯了瑶池,偷了永恒之境。若是那时出了哪怕一点点的意外和差错,他们都将沦入万劫不复之地。 毕巧抱着楼半夏,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阿琴,你怎么抖得这样厉害,是不是受伤了?” 楼半夏在她颈项间蹭了蹭:“没有,只是心有余悸。” 毕巧轻轻地抚拍着楼半夏的背脊,多日疲累,精神高度紧张,陡然放松下来,楼半夏很快便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早。毕巧将前些日子收到的良棋的传信交给楼半夏,其中提到,萧煜和萧长风产生嫌隙,并与云连生产生了接触,牵情阁似乎重开了,却并未说到下界近来是否有冥界之人出没。 长叹一口气,楼半夏捂住自己的额头。也是,冥界办事向来低调,甚少为外人知晓。 不过,下界当下的情况似乎并不乐观,让楼半夏有些犹豫。云连生的危险不必多说,萧煜和萧长风这叔侄俩的关系也不是轻易能说得清的,至于牵情阁重开……是谁呢? 思来想去,楼半夏还是决定给萧煜去一封信,提醒他一下。可惜的是,她的信却未能传到萧煜手中,而被另一个人截下销毁了。 * “经年的雪水泡出来的茶,果真不同一般。”楼半夏抿了一口香茶,眯起眼看向对面的楼半夏,“配上千鲤湖的初夏风光,真乃人生之乐事。” 萧煜微笑:“若不是你提起,我倒是要忘记这几坛雪了。改日我让人上梅山把那几坛雪水也挖几坛出来,试试能不能用来酿酒。” 萧煜和楼半夏正泛舟千鲤湖上,梁硕却突然踏水而来,在萧煜耳边轻语了几句。萧煜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魏侯暂且将她带回侯府了。” 楼半夏放下茶盏,梁硕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却不能避过她的耳朵:“可惜了今天的香茗美景,便到此为止吧。” 萧煜心中一慌,抓住了她的手腕:“半夏,你别多想。” 楼半夏轻轻浅浅地一笑:“我没有多想,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总不能继续品茶赏景了,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再横生枝节。” 既然楼半夏都这么说了,萧煜也只能吩咐船夫掉头。今日天气清爽宜人,朝中又无大事,正是游玩的大好时机,孰料却又被人生生扰了兴致,萧煜的脸色便不太好看。反观楼半夏,却不见多少失落之色,仿佛与她无关。 “半夏,给我绣个荷包吧。”萧煜鬼使神差般地开口。 楼半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绣出来的荷包,恐怕是不能看的。” 萧煜意外地执着:“无妨,只要是你做的,怎样我都喜欢。” ------题外话------ 今天考微机,还有一门…… 【已经快趴下了】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三章:突如其来的孩子 无奈,楼半夏也只能应下。 行至岔路口,楼半夏要往牵情阁去,却被萧煜拉住了手臂:“你要去哪里?” “你去处理事情,我自然是回去了。” “你同我一起。” 楼半夏推脱了两下,见萧煜坚持,便跟他一同到了魏侯府上。思萱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已然睡了过去,脸上却犹有泪痕。魏侯捏着大夫开的药方,脸色十分复杂。他原本以为思萱不过是信口胡言,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了身孕。 萧煜闻言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算算日子,刚好是你回来的那几日。” “荒唐!”萧煜再清楚不过,他从来没近过思萱的身。回到晏城那几日,他要么是在皇宫王府中处理公务,要么是和楼半夏在一块儿,一共就见了思萱一次,还把人给气跑了。如今,思萱却说她腹中的孩子是他萧煜的种,真当他对她下不了手了? 魏侯了解萧煜的性格,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要了思萱的命的心思,开口劝道:“萧煜,若是前几天你想杀她,我绝不会拦着你。但有了方才的那一出,若是她现在死了,难免落人话柄。” “话柄,我何曾在意过这些虚名?” 魏侯叹了口气:“你是可以不在乎,可皇族不能不在乎。战事吃紧,民心不能散啊!” 萧煜握了握拳头:“那你说,我该如何,难不成就这么任由她赖着?” “思萱会做出什么事情我们谁也不知道,倒不如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好限制着她的行动。等到孩子出生,让御医证实了孩子不是你的,你想如何处置她,旁人也就管不着了。” 楼半夏站在一旁,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若不是思萱突然醒过来,魏侯和萧煜几乎都要忘了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了。 刚醒过来的时候,思萱还有些迷瞪。但在看到站在床边的楼半夏之后,便登时清醒了过来,迅速缩到了床角,捂着肚子一脸防备。 楼半夏揉了揉眼角:“我们都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是阿煜的。” “不,”思萱嘴角牵起一个奇异的笑容,“他就是煜哥哥的血脉。” 萧煜冷冷地开口:“本王可没有碰过你。”若说以前的思萱惹人怜爱,后来让人厌烦,现在已经让人恶心了。 思萱轻柔地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梦里,你可不止碰过我一次,要不然哪来的这个孩子呢?” 听到这话,魏侯瞬间觉得思萱是疯了。然而转念一想,便有了另外的猜测,毕竟她是真的怀孕了。有没有可能,是有人给她下了迷幻药,伪装成萧煜与她欢好? 楼半夏看不过思萱那副娇羞又快意的模样,捏了一个昏睡诀砸在她身上,让她又睡了过去。伸手抚上思萱的小腹,探入神识感知着尚未成型的胎儿的气息。渐渐地,楼半夏的眉头皱了起来,眼中蒙上了一层轻薄的雾气,让人瞧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这个孩子……”楼半夏收回手,神色复杂地看着萧煜,“这个孩子身上有你的气息。”虽然说得委婉,其中的意思,在场的人却都知道。萧煜和魏侯一时间都愣了,难道,孩子真的是萧煜的?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四章:望雨花,妄语花 * “嗬!”楼半夏在睡梦中被惊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想不起梦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掀开被子下床,外面已经有了些许的光亮,已经是卯时了。 桌上的茶水早已冷透,楼半夏却顾不得嫌弃,猛灌几口。茶水沿着她的嘴角滑落,滴在她的亵衣上,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她从来不会做无缘无故的梦,这种明明做了梦却想不起来的情况,让人焦躁。 楼半夏再睡不着,穿上外衣出了门。空气湿漉漉的,细雨纷飞,天空低沉。这还是楼半夏第一次看到魔界的雨,看上去和人界的雨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细雨之中,长廊外开了朵朵紫色的小花,绵延成一片。 探出手去摘下一朵小花,尚未看清花朵的模样,小花便已经枯萎。 “这是望雨花,只在下雨的时候开放。雨下的越大,花朵就越大。但只要被摘下,就会立即枯萎。” 楼半夏回过身,龙脩穿着整齐,倚在长廊的廊柱上看着她。 “你怎么也起得这么早?” 龙脩站直了身体:“我原本就不大喜欢睡觉,在魔界,鲜少有人是能一觉到天明的。倒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楼半夏摇头:“做了个梦,梦醒了就睡不着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刚从外边儿回来,刚从魔殿回来?” “是啊,有点杂务。”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廊外的雨越下越大,望雨花也越开越大。龙脩随手碾碎一瓣望雨:“望雨花,也叫妄语花,它的存在,便是一场谎言。” “此话何解?”楼半夏觉察到望雨花背后似乎有故事,不由得追问。 龙脩引着楼半夏到亭中坐下,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讲起魔界的一个传说。 在上古时期,六界刚刚划分了地界。那时候,魔界的布雨由雨女掌管。雨女是魔界第一代魔尊之一,最擅水系术法,魔界之人莫不敬仰。那时候的魔界的天空还不是现在这样,也算是风调雨顺,人们的戾气也没有现在这么重。 后来,雨女不知从何处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当做自己的养女,取名望雨。望雨天赋喜人,甚至是惊人,雨女十分宠爱她,将自己一身本领倾囊相授,甚至有要望雨接替自己的位置的打算。 可惜,有些人的心那是石头做的,无论如何都是捂不热的。 望雨背叛了雨女。 雨女虽然擅长水系术法,但在各大魔尊之中力量却排在下游,时常会有人窥视她的位置,对她发起挑战。某次,雨女负伤回到自己的魔殿,她最宠爱的养女给了她致命一击。雨女死前发动了魔殿中的绞龙阵,与望雨同归于尽。 那一天开始,魔界连下了半个月的滂沱大雨,雨女的魔殿被望雨花覆盖。等雨停了,天空中黑红的云却散不去了,望雨花顷刻败尽。从那以后,魔界就很少下雨了,望雨花自然也就很少开放了。 “这样大的雨,有数百年未曾见过了。” 楼半夏:“那望雨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龙脩摇头:“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雨女和望雨同归于尽之时,魔殿也毁了,其中所有的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题外话------ 今天考最后一门了,接下来就是画图……画图……画图……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五章:挖坑等你跳 望雨的身份就此湮没在一片废墟之中,魔界失去了雨女,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雨女的魔殿……还在吗?” 龙脩叹了口气:“雨女的魔殿在那一场大雨之中陷入了地下,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魔界有不少人都曾经尝试过进入那个巨坑,要么就是没回来,要么……就是被扔出来了。” 楼半夏挑眉:“没回来我能理解,被扔出来是什么意思,下面有人?” “不是人,是雨女的魂兽,破天。” 楼半夏眯起眼睛,看着亭外逐渐减小的雨:“如果雨女死了,她的魂兽不应该还活着。” 魂兽与修士的命是连在一起的,魂兽死去,修士会修为大损,不一定会丧命。但修士若是死了,魂兽不可能还活着。 龙脩轻笑一声:“这谁都知道,大家都猜雨女还活着。可是,雨女不出现,别人猜什么都没用。也有人说,雨女是受了重伤,至今任在沉睡,破天是在守护她安眠,不让别人打扰了她。还有人说,雨女是被伤透了心,厌倦了世情,不愿再出世了。” “这些猜测都不无可能。”楼半夏歪着脑袋看着绵延的望雨花,“大家都在猜雨女,那有没有人猜一猜望雨?” 龙脩眨了眨眼睛:“这还用猜吗,在魔界,背叛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死。” 楼半夏笑而不语,却别有深意。 半晌,雨停了,毕巧打着呵欠从房间里出来。望雨已经枯败,楼半夏和龙脩在亭子里干坐着,看上去有些奇怪。 “你们坐在这儿干嘛?空气湿漉漉的,下过雨啦,怪不得我的叶子都快藏不住了。”毕巧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走进亭子。 楼半夏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龙脩给我讲故事呢。” “讲故事,什么故事,我也要听。”毕巧登时来了精神。 龙脩勾了勾嘴角:“故事已经讲完了,下次请早。” 见龙脩要走,楼半夏喊住了他:“龙脩,雨女的魔殿,在什么地方?” 龙脩“啪”地一声打开一把全新的绸扇:“你从此处一路往西南方向去,那地方很好找,叫雨冢,随便问个人就知道了。” 楼半夏斜着眼睛看他:“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挖了个坑等着我往里跳呢?” 龙脩吸了口气,抬头望天:“大概是因为,我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天空吧。南莲告诉我,你或许能够进入雨冢。” “嘶,”楼半夏吸了口气,“你就不担心我一去不回?真是够朋友的。” 毕巧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说什么呢,什么雨女魔殿的,还一去不回?” 楼半夏起身掐了把毕巧的脸蛋:“放心吧,这次不会再把你丢下的,死我也得拉着你。” 毕巧的嘴角抽了抽,这话听起来,真是够不顺耳的。 龙脩踱了两步:“南莲既然说你可以,一定有他的理由。你连瑶池都能来去无恙,想来一个雨冢,一头畜生,也未必能拿你如何。” “你倒是竟相信南莲的话。” 龙脩挥了挥绸扇,大步离开了。 毕巧在楼半夏身边坐下:“阿琴,我们真的要去那什么雨冢啊?” ------题外话------ 画图画图画图,马不停蹄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六章:纠结,心结 楼半夏轻笑:“龙脩都已经座到这份儿上了,我不去一趟,岂不是让他白费了苦心?”龙脩的苦心有没有白费还是次要,楼半夏更看重的是南莲的意思。 * 一连好几天,萧煜的脑子都是懵的。他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跟思萱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要说思萱了,这次回来他连楼半夏都没有碰过,根本不可能留下余孽。但事实摆在眼前,铁证如山,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楼半夏当日什么都没有说便回了牵情阁,萧煜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他不知道该如何自证清白,同时也有些委屈,觉得楼半夏不够信任她。 思萱住在魏侯府不太合适,萧煜又不想把她放在自己的府里膈应自己,思量之下,将人软禁在了西郊的别院中。思萱到底是如何怀孕的,她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几年来经历了太多事情,萧煜不得不往玄异的方向去想。云连生虽然被他杀了,但他还有弟子…… “王爷,陛下传召。”管家的通传声从门外传来,萧煜回了回神才起身往外走。 近来朝中安稳,萧长风传他入宫八成也是因为思萱的事情。 果不其然,萧长风与萧煜寒暄了两句,便切入了正题:“皇叔啊,思萱肚子里的孩子,果真是你的?”按照萧长风对萧煜的了解,如果思萱怀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对思萱不会这么客气。 萧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能说,孩子跟我有关系,但肯定不是我的种。” “嗯,皇叔的意思是……孩子确实是我们皇家血脉咯?”不管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只要是皇家血脉,皇族便不能不管。 “这个孩子,就是一个祸害。”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不管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他都不会让思萱把他生下来。 萧长风见萧煜面色有异,便不再说孩子的事情:“烟琴公子那边……皇叔打算怎么办?”虽然萧煜无心皇位,但萧长风私心里还是不想萧煜像常人一般成婚生子,楼半夏的存在刚好替他了却了这个烦恼,他并不希望这个平衡被打破。 “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解释。” “这种事情,还是早些解释清楚比较好,时间拖得太久了,心里没鬼也有鬼了,纠结变成了心结,可就难解开了。”萧长风语重心长地劝道。 萧煜蹙眉看着萧长风,这话听上去倒像是阅历丰富的长辈在劝年轻气盛闹别扭的小年轻,感觉怪怪的。不过,确实有点道理。 离开皇宫之后,萧煜便径直到了牵情阁。楼半夏虽然回来了,牵情阁却一直没有开始营业。大门没有栓,轻轻一推便推开了。萧煜走上楼,从前他们常在的暖阁门开着,一眼便可以看到楼半夏正神情肃穆地穿针引线。 萧煜心头蓦地一软,即便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楼半夏竟然还没有忘记答应过要给自己做一个荷包。此等情谊,怎堪辜负? 轻手轻脚地进入暖阁,楼半夏发觉了萧煜的存在,迅速将针线绣框都藏到了身后。萧煜失笑:“终归是要给我的,还藏什么?”话音刚落,萧煜却又觉得楼半夏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遂伸出手,“给我看看你绣了什么?”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七章:冲突 楼半夏似乎有些心虚,眼神躲闪:“还是等我绣好了你再看吧,现在……着实不能入眼。” 萧煜步步逼近楼半夏,一只手撑在了她的肩膀上。趁着楼半夏的心神都注意在他的脸上的时候,一把夺过了被她藏在身后的绣框。 看上去不过是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二人之间的氛围却十分尴尬。萧煜在看到绣布上的虎头图案的时候,脸色便黑了下来。这哪里是给他绣的,分明是给小孩子绣的。稍微一想,就知道她是给谁绣的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如此大度!”萧煜将绣框砸在地上,血气上涌,体内的灵力狂躁地涌动着。 楼半夏别开眼:“他到底是你的孩子……” “那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的孩子!”萧煜几乎是吼出来的,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背过身,“算了,反正你都不在乎,我也没必要解释什么,你爱信不信吧。” 目送萧煜离开牵情阁,楼半夏原本有些哀怨、有些愁苦的表情顿时消失,只余一片冷漠。她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胸口,那里不受控制地颤动着,疼痛着:“你就真的这么在乎他吗?为什么?” * “你说什么?”楼半夏隐约听到有人在问自己问题,却又没有听清,便回头询问自己身侧的毕巧。 毕巧正啃着一条兔子腿,陡然对上楼半夏的目光,一脸迷茫:“我没有说话啊。” 楼半夏四下观望,此处并未旁人,毕巧也不像是在说谎,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一只兔子吃完,二人准备继续赶路。按照龙脩所指的方向,楼半夏带着毕巧凌风而行,其实不必再问路,从空中往下看,很容易便能找到那一处突兀的巨坑,黑乎乎的一片,如同一张深渊巨口。 接近雨冢,楼半夏突地失去了气力,从天空坠下。幸而下方是一条颇深的河流,让她们不至于摔惨。 从水中爬上岸,楼半夏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体内的灵力。还好,灵力还在。兴许是此处限制了风系的术法,所以她们才会从空中坠下。如此一来,她们又只能步行往雨冢而去了。 时常会有人到雨冢来碰运气,雨冢附近也并非荒无人烟。原先雨女领地的魔族有许多就住在雨冢周围,也许是懒得挪动,也许就是想守护雨冢。 在河边休息了一会儿,有中年模样的男人提着两条鱼从楼半夏和毕巧身边走过。见到二人的狼狈模样,那男人便笑了:“多少年没见过敢在雨冢附近用风系术法飞行的修士了,年轻人,即使是为了在心爱的姑娘面前露一手,也不该冒这种险。” 感情,这位是把楼半夏和毕巧当成是来雨冢附近探险的小情侣了。看上去,这么干的人还不少。 楼半夏捏了一个法诀,将自己和毕巧身上的水蒸干了,这才捋了捋自己的衣服看向中年男人:“前辈是这附近的居民吗?” 中年男人挺直了背脊:“我们家祖上三代都住在此处,我对此处是再了解不过。”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出入雨冢无恙吗?” “不可能,没有人知道。” “哦。”楼半夏冷漠脸,拉着毕巧就要走。 ------题外话------ 大叔:哎哎哎,我还没嘚瑟完呢,怎么就要走了?让我把逼装完呀!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八章:出师不利 中年男子惊诧地提高了声音:“唉,你们这就走了?” 楼半夏像是没听到一般,径直往前走。乐-文-毕巧回头看了一眼,也只能跟着楼半夏往前走:“阿琴,咱们要不要去听一下他要说些什么?” “不必了,要是他真能给我们什么有用的建议,也不会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成功了。况且,有些时候,听得越多,思维反而容易受到限制。” “哦。” 雨冢的方向已经明确,楼半夏和毕巧一路步行,直到雨冢附近,都没有受到什么阻碍,顺利得很。真正的危险,不再雨冢之外,而在雨冢之下——魔兽破天。 站在雨冢的边缘往下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也没有任何的声音。楼半夏站在边上就要往下跳,被毕巧一把拽住:“阿琴,你要干什么?” 楼半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当然是下去啊,不下去在这儿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这么下去?”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现在你连风系的术法都用不了,这坑又深不见底的,你不怕摔死啊!” 楼半夏耸了耸肩:“那我们爬下去好了。” 雨冢的壁虽然陡,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借力。毕巧犹豫了一下,跟直接跳下去相比,这个方法似乎要靠谱一些。一个人两把匕首,深深插入坑壁,支撑着楼半夏和毕巧逐渐下到坑下,找寻真正的雨冢。 但越往下,她们的体力便消耗得越快。身下依旧看不到底,毕巧却已经没有了力气,酸痛的臂膀让她连手中的匕首都握不住,惊呼一声便坠了下去。楼半夏随即跃下,同时甩出一根绳子缠上了毕巧的腰。 不知下坠了多久,楼半夏在黑暗中发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瞬间,庞大的身躯向她们冲撞了过来,楼半夏拉着毕巧往旁边狠狠地撞了过去,险险避过了那张血盆大口。但没等她们回神,脚下便已经到了实地,二人重重地摔了下来。 破天张口吐出水柱,用几乎能够穿透人的身体的力量喷射在楼半夏背上。楼半夏刚刚直起的腰背又塌了下去,趴在了毕巧身上。 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毕巧看到那个逼近的巨大身影,惊恐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楼半夏双手支撑在毕巧身体两侧,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咯咯”声。毕巧伸手去扶她,却被楼半夏呵住:“别碰我!”她感觉到自己的脊柱似乎已经断裂,现在毕巧只要一碰她,她可能整个人都会瘫下。 “那,那我该怎么办?”毕巧看着破天,声音都在颤抖。 “你变小,从我身下出去,暂时拖住它,给我半个时辰。” 毕巧几乎要哭了,她只是个小妖精,对上这么个大家伙,还没打呢腿就软了。半个时辰,恐怕连一刻钟她都撑不下来。 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她不想死,也不想让楼半夏死。 楼半夏僵持着身体,其实她整个身体都没有什么感觉了,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不能放弃,不能放弃……”楼半夏暗自念叨着,努力找寻着对身体的控制力。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十九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毕巧对上破天,颓势是必然的。她身后不远就是楼半夏,她不敢退也不能退,只能死死地将破天拦住。这个时候的毕巧已经无法估量自己与破天之间的差距,她只知道,如果自己拦不住破天,自己和楼半夏都会葬身雨冢。 楼半夏也无暇顾及毕巧是不是能够应付得了破天,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体上。脊柱应该没有断,可毕竟直接承受了破天一击,重伤是一定的,一时半会儿之间也不可能完全恢复。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量修复受损的筋脉和骨头,让她能够动起来。半个时辰,很赶,但或许她还没有这么多时间,她只能更快。 快,就意味着有可能出现意外。 毕巧被破天怼到了地上,破天有着尖利的牙齿,只需要几口,就能把她撕成碎片。地面上已经有了不少积水,毕巧几乎被完全淹没,楼半夏的脸也已经埋入了水中。水是清的,带着丝丝血腥味。楼半夏呛了口水,却意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能动了。 她的动静吸引了破天的注意,破天嘶吼了一声,不知是在咒骂还是在威胁。楼半夏翻身抬头,冲着破天吼:“你想让雨女醒过来吗?” 破天似乎怔楞了一下,随即又是更大的吼声。楼半夏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或许,她就是等着我来唤醒她。你知道的,她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破天停住了,堪堪停在毕巧身体上方的脚掌缓缓退了回去,毕巧和楼半夏都松了口气。其实,楼半夏根本是胡说八道,她根本不知道雨女现在的情况,不过是堵了一把。这里很干净,积水都是清的,说明破天不只是守着这里,它是真正守护者这里。破天强健,虎虎生威,精神很好,也间接反映了雨女的情况。 不知破天做了什么,雨冢的积水缓缓退了下去,破天也变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摸到墙边高处点燃了灯火。 “哇,这么多年了,这里竟然还有灯油啊。”毕巧烤干了自己身上的水渍,好了伤疤忘了疼。 楼半夏看着破天将雨冢四壁的油灯都点亮了,眨了眨眼睛:“鲛人油,再用万年也是够的。” 破天即便是化成了人形,也是一副嚣张的面孔:“喂,你要是骗我的话,会被我吃掉哦。” * 萧煜的心情很不好,偏偏还有人要来找他的晦气。这个人不是旁人,就是他的好哥哥——端王萧默。 萧默先前因为受到了云连生的傀儡道士的蛊惑,被萧煜关了一段时间,也老实了一段时间。但要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萧默骨子里还是那个容易听信谗言的端王。 思萱在大街上闹了那么一处,大半个晏城都知道她坏了萧煜的孩子而萧煜却不肯认账。虽然说天烬民风开放,晏城百姓对萧煜跟楼半夏在一块儿也没什么意见,但是做出这种事情却不肯认账,那是万万忍不了的。 东风来,西风去,流言传来传去,便传到了萧默的耳朵里。萧默原本不想管这闲事,但他的门客却说萧煜此举有损皇家威名,恐会伤了国之根本。总之,怎么严重怎么说。一来二去,萧默便觉得自己肩负拯救国家的重任,前来劝说萧煜了。 ------题外话------ 每个人生来都是为了拯救世界哒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章:警告 萧默好歹也是萧煜的兄长,他都上门儿来了,萧煜也不能避而不见。但他开口国家,闭口皇家威严,话里话外要他认下思萱肚子里的孩子,这他就忍不了了。 “端王这么在意那个孩子,不如自己将它认下。反正我们都是兄弟,血浓于水,本王不在意的。” 萧默被哽住了,灌了两口茶水才缓过劲儿来:“胡说八道,这种事情怎么能如此轻率!” 萧煜冷笑一声摔了手中的书册:“原来端王也知道此事马虎不得!是不是本王的孩子,本王自有定论,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三人成虎,却成不了真!端王兴冲冲地跑到本王这里来,想必又是有谁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吧。” 端王咽了口口水,无话可说。他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可就是改不过来,被人几句话一激,就不知所以然了。这次到摄政王府来找萧煜,也是一时冲动而已。被萧煜一盆冷水浇在头顶,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就跟个傻子似的。 萧煜见端王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好再说什么:“端王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回去吧,本王还有公务。” 端王的嘴唇动了动,道歉的话涌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最终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萧煜也再看不进什么东西,干脆弃了书册起身,去了幽禁着思萱的观星别院。 到了这个时候,思萱一反常态,意外地安静,仿佛在这里就是为了养胎一般。天气渐热,思萱躺在树下凉亭中的摇椅上纳凉,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团扇,见了萧煜,也不过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煜哥哥今日倒是有空来看我了?” 萧煜僵着脸:“你知道本王想知道什么,本王不想多费口舌。” 思萱将团扇盖在自己脸上:“每次来就是这样,你就不能换换说辞?” “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萧煜走入凉亭,“我给你的期限已经到了,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此事根本不需要考虑!”思萱直直地看进萧煜的眼瞳深处,“这个孩子,跟你有着斩不断的血脉联系,这一点,煜哥哥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萧煜握紧了拳头:“既然如此,就休怪本王无情了。” 看着萧煜离开的背影,思萱缓缓抚摸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喃喃自语:“你从来都是无情的,我早就知道。只要有这个孩子在,你不死,我就不会死,我就能继续折磨你。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我过得不快活,凭什么你们还能逍遥自在!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一定会后悔当初那样待我……”思萱的指甲抓破了自己的皮肉,表情愈发狰狞。 萧煜离开后不久,便有老嬷嬷带着数位宫装打扮的女子住进了观星别院。名义上,她们是来给思萱养胎的。实际上,她们是来给她打胎的。萧煜吩咐了,这个胎要打得悄无声息,越自然越好。 杨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她从一介医女爬到太后身边第一大宫女的位置,手段自然是不能缺的。暗地里,也不知道她帮先太后做了多少事情,业务很是纯熟。 ------题外话------ 我觉得自己快要猝死了……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一章:望雨 这些人进驻观星别院,思萱没有一点反应。该吃吃,该喝喝,完全不在意杨嬷嬷有没有在她的吃食中做手脚,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依旧健康发育着。 一晃半个月过去,萧煜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楼半夏也一直没有来找他。于是,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萧煜越来越不好惹了…… * 雨冢并不十分大,雨女的魔殿跟饮邳的魔殿比起来也不算大,却布置得很是精致。整座魔殿塌陷到地下,竟保存得十分完好,时光在此处仿佛静止了一般。大殿之中还有打斗的痕迹,甚至地面上还有些血迹,只是不见了雨女和望雨的踪影。 破天带着狼狈的楼半夏和毕巧往魔殿更深处走去,雨女就在她自己的寝宫内安然沉睡。一眼看上去,雨女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似乎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 楼半夏刚伸出手,便被破天抓住了手腕:“你要做什么?” “给她把脉。”楼半夏蹙了蹙眉,“你不会不知道把脉是什么意思吧……” “谁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破天甩开楼半夏的手,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雨女的身体是温热的,脉象平稳,虽然体内筋脉有些淤塞之处,却也不至于会让她醒不过来。就像楼半夏之前猜测的那样,雨女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照理来说,她早就应该已经醒了。 “望雨在哪里?” 破天撇了撇嘴:“你找她做什么?” “雨女视望雨如亲女,她现在醒不过来,可能跟望雨有些关系。如果能找到她,对唤醒雨女应该会有所帮助。”楼半夏顿了顿,“你不会已经把望雨给吃了吧?” 破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那倒没有,我把她扔进水牢里了。” 水牢,顾名思义,以水为牢。本该无色无形的水围成一方空间,身着淡紫色纱衣的女子悬浮在水中。纱衣散开,如同绽开的花朵一般。 望雨双目紧闭,眉心微蹙,似乎有着解不开的愁绪。看样子,她也没有醒过来。 “把她带出来吧。” 破天哼哼了两声,启动了旁边的法阵。今日若不是楼半夏提起,破天都快忘记魔殿中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自打这个望雨被雨女带回来,他就不太喜欢这个人。一方面,他觉得望雨分走了雨女的宠爱,让他失宠了,另一方面,他直觉她没安好心。野兽对环境十分敏感,望雨就像是闯入了破天的领地的异类一般不讨人喜欢。但雨女喜欢她,破天也只能暗自注意着望雨的动向。 当初,若不是他先行发现了望雨的异常,那一场趁虚而入的偷袭,说不定就让雨女一步登天了。 “这个女人能有什么用,把她炼成丹药都不见得有多补。”破天踢了踢望雨的腰侧,十分嫌弃。 楼半夏蹲下身查看着望雨的情况,良久才站起身来:“世间生灵皆有三魂七魄,这里却只有一魄。破天,雨女可曾说过望雨有什么异常?” 破天耸肩:“从来没有,主上还说要她继承自己的衣钵呢。” 其实仔细想想便能知道,跟着雨女的时候,望雨肯定有着完整的魂魄。魂魄有残缺的人修行起来会格外困难,更何况只有一魄?若是望雨只有一魄,雨女也不会起让她接替自己的位置的心思。 ------题外话------ 腰酸背痛腿抽筋……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十二章:亲如母女? 很有可能,望雨的魂魄已经逃了出去,只留下一魄维持肉身。乐-文-可是,既然她能够逃出去,为什么不干脆带着肉身一起逃走呢? 将望雨的肉身带回雨女的寝宫,破天说什么也不肯将望雨安置在床上。楼半夏和毕巧也无奈,只得让望雨躺在窗边的榻上。 毕巧的眼神在望雨和雨女脸上转了转:“唉,这两个人长得还真是有点像……” “别胡说八道!”破天打断了毕巧的话,“我家主上举世无双,这个家伙怎么能跟我家主上相提并论?” 楼半夏仔细地看了看两人的面孔,确然有几分相似。或许,当初雨女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对望雨动了恻隐之心。不过,仔细观察之下,望雨的面容似乎有些不太自然。楼半夏的手指寸寸摸过望雨的面庞,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人相分皮相和骨相,皮相易改,骨相难变。望雨的脸,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破天,你还记得望雨刚刚跟着雨女时的模样吗?” 破天有些不耐烦:“当然记得了,面黄肌瘦的,看着就不讨人喜欢。” “我看着她的模样还挺好看的,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毕巧撇嘴,觉得是破天是对望雨心存偏见,所以才会觉得望雨怎么看都不讨喜。 楼半夏抬头:“给我准备纸笔。” 半个时辰,一副人像跃然纸上,栩栩如生。放下笔,楼半夏看向破天:“你来看看,是不是当年望雨的模样?” 破天看了看纸面:“对嘛,她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楼半夏所画出的人像和现在的望雨几乎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却和破天记忆中望雨的模样有多处吻合,只是比那时候更加长开了些。 自从雨女和望雨同归于尽,魔殿塌陷之后,已经过去了万年。破天将望雨扔进了水牢之后便将她遗忘了,在这些年以来,雨女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样的情况,让楼半夏想到了一种术法,俗称共白首。这种术法,一般会用在爱人之间,以昭恩爱不移,这也是“共白首”这个名字的由来。施法双方会逐渐变得越来越相似,从外貌,到命格,发展到极致的时候,两个人几乎就变成了一个人。但这需要漫长的时间,从来没有人能够拥有那么漫长的生命,也没有人知道发展到最后的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不过,雨女和望雨之间,有必要用这种术法吗? “破天,出事之前,望雨平时住在哪里?” 破天的眼神闪了闪:“住……住在她自己的房间啊。” 连毕巧都看得出来,破天在撒谎。那么,望雨平时很有可能就是跟雨女住在一起,也就是……这里。难怪,难怪方才破天说什么也不肯把望雨安置在床上。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尴尬。楼半夏估量着如果自己戳穿破天的谎话生存的可能性,想了想还是决定当一回傻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雨女和望雨之间存在着某种生命共享的关系。水牢除了囚禁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特性,比如说,会吞噬人的生魂?” “不会,但水牢能让被囚困其中的人在短时间内耗尽所有气力……” ------题外话------ 课设快结束了,等我缓过劲儿来就恢复更新~ 本书由小说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