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鱼》 《讲好不再说爱》 前奏 很冷。 戴上套耳的针织帽子,纤白双掌在拊在唇前,呵出一口雾白的气,犹记得,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可能下雪。 「外头这麽冷,你的身体还未调理好,别出外了。」她想起姊出门前的嘱咐。 不过,若是她还赖在被窝中休养,她怕会忍不住软弱,忍不住,不落泪。 别想了!她对自己说,在玄关穿上皮靴,拉开大门。 高壮的身躯强横地拦住去路,单手撑著她欲关掉的木门,猎人般精锐的双眸俯视著她,全数收纳那苍白的脸容和想逃开的举动。 他怎麽会来的?她惶惑、不解,想退後,却动弹不得。 「让我进来。」他冷著嗓音,语调里却隐藏著不容人抗拒的意味,她很清楚,违抗他,他不介意吵得邻里皆知,届时只会为姊和姊夫添麻烦。 他看准了她的弱点。 殷茉瑾缓缓地退开,双手坠在两旁,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带上门,跨步入内,瞥见她一身外出的行头,「你要出外?」 「嗯。」她垂首轻应,不愿意正眼望他。「你为什麽会来?」 「你漏了这个。」他递出掌心。 是那只婚戒,亮眼的一圈白金眩了她的眼,引出鼻腔的酸意。 见她没有行动,他主动执起她的手,强硬地套进指间,并顺势将她拉进身前,迫那一直垂落的下巴扬高,「你别想再脱下来。」 「你还是……要坚持吗?」她问,揉合著无奈和悲哀,明明无爱,为什麽还要强来? 「我们会结婚。」他说得很坚定,眼底却掠过讥讽,「这不是如了你的愿吗?」 曾经,这的确是她一生的梦想,与最爱的人在一起,以为就是幸福的全部,然而,直到最後,她才醒觉,婚姻不是单方面的。 得悉他不爱她的刹那,她的幸福就崩坍了。 「你说是,那就是吧。」 写著绝望的小脸惹起他的怒火,他狂暴地吻住粉嫩的樱唇,像是惩罚,又像是懊恼地蹂躏那片片樱瓣,唇舌探进青涩的檀口,需索著遗忘已久的甜美滋味。 她离开得够久了,而他的耐性已达极限。 「裴……君昊……」她在吻与吻之间的空隙唤他,他却充耳不闻,彷佛知道他想做什麽似的,她又羞又恼,微弱的拳头在他身上完全起不了作用。 天啊!他该不会在厅中就…… 要是姊回来了那怎办?「裴君昊……啊!」方唇寻找到大衣下的领口,在锁骨处吮出红痕。 他抱起她,快速地走进她房里,足一踢,木门被砰声关上。 针织帽子和大衣迅速被抛落在地上,她被迫跨坐在他身上,百摺短裙因而往上撩,褪到大腿的一半,他吻著柔嫩的肩颈,诱哄被情欲迷昏的她,不知不觉间,毛衣也被褪下,墨黑的头颅埋进耸立的幽壑间,挑引著她。 她细细地喘息、轻吟,想推拒,小手却总是被他擒获住,无从反抗。 粗糙大掌像火星,在柔白的背上点燃,不规则地抚摸著,顺著背椎往上,剔开xiōng罩的扣子,大手移到她身前,捧起一方柔软,贪婪地占有。 舔弄著敏感的红蕾,他满意地听著她的吟哦,霸道地宣告:「我们会结婚的。」然後,一口咬住,惹出她的惊呼。 「茉瑾,我回来了。」忽然,柔柔的呼唤飘进,那是她姊的声音,她惊慌地瞅著他看。 「出去了吗?」殷茉瑜的自言自语逐渐远去。 裴君昊依然故我,甚至还扯掉她的内裤,贴近烫热的男性欲望。 「不想你姊知道的话,别出声就行了。」他低声在她耳边说,完全了解她的顾虑。 情动的双眸薰染著水气,她凝看著面前的男人,他依然在撩拨她,「你说,不谈爱对吧?」她不想再因为他而悸动,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迎合著她。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对。」他倏地将她压向自己,「不谈爱。」他冷绝回道。 咬著下唇,她捺著因高氵朝而生的喜悦,既然讲好了不再说爱……就不要再爱了…… 傻瓜……殷茉瑾…… 灼烫的欲望迫近,配合著长指在裙下的旋动,她改为咬住他坚实的肩膊,眼角滑下第一滴泪,却看不见,裴君昊盈满怒焰的一双眼。 《讲好不再说爱》 Prerequisite prerequisite 偏偏是你 玻璃珠子不定轨地滚动,伴随著微乎其微的辘辘声,在熙来攘往的百货公司特卖场里几乎是不存在的。 然後,碰上了硬物,反座力让圆珠子弹离。 葱白两指捡起了那玻璃珠子,中心呈碧绿色,不需凝目细看,便知这是童玩的珠子,她家里也有不少。 站起身,殷茉瑾直觉朝珠子滚来的方向看,那是化妆间外的自动贩卖机,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躲在贩卖机後的矮小身影。 他在瑟缩,她开始好奇了。 虽然赶来血拚的中年妇女为数不少,简直快要挤满这楼层,但她还是一眼就找到这小男孩。迈开步伐,她走到贩卖机前,没有直接对上他,怕一个不察会把他吓跑。 「是你的吗?」温润的嗓子柔柔响起。 玻璃珠子摊放在手心之间,就近在眼前,小男孩两手抓紧贩卖机,有点吓到了,他怯怯地仰看眼前无害的笑脸。虽然不清楚她到底是何时走过来的,但应该不是那些人,他要拿回珠子吗? 小男孩的犹豫看在殷茉瑾眼里,她有耐心地摊著手,等他取回。 半晌,小男孩终於有所动作,他颤著手拿珠子,全身彷佛被抽乾了气力般,殷茉瑾更发现了,他的脸不是普通的苍白。 她小心地执起他的手,让他把玻璃珠子握牢。这小男孩到底遭遇什麽了? 「找到了。」男人低沉的声线突然插入,殷茉瑾才转身,外套的袖子便被人从後扯紧,小男孩正躲在她背後寻求庇护,攫住她衣袖的手抖得厉害。 这男人是什麽人?为什麽小男孩这麽怕他?疑问一一窜上心头,但她晓得现在不是查找答案的好时机,她悄悄地回握他的手,试图安抚小小的人儿。 「快出来!」男人瞪著小男孩吼道。 小男孩一悚,抖得更起劲了。 「你是他的谁?他显然不想跟你走。」殷茉瑾不畏死地挺身而出。 「别碍著!」男人不理会她,迳自凶著小男孩,「给我滚出来,不然待会有你好看的!」 「砰──」蓦地,一声枪响抚平楼层内所有噪音。 数名男人手携重型枪械自特卖场四周走出,中年妇人忍不住尖叫出声,愚笨地惹来另一下枪声。 「她不交出来就一枪毙了她,用得著跟她客套吗?」手持usp点四五口径手枪的中年壮汉,该是这群男人的首领,yīn狠地笑说。 黑色枪管在下一瞬即指向她,目标应该是她的脑袋,小男孩担忧地扯著她往後退,殷茉瑾按著他,也讶异於自己的冷静。 许是因为有人比她自己更担心吧,她自我解嘲地想著。 扳机缓缓往後扣,壮汉的笑容太狰狞,她有点看不下去,忖想他发射一刻该如何乘机脱逃。 「喀勒!」一抹矫捷的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擒获壮汉的手便往後拗,另一手则向旁边的男人开枪。 「啊──」哀嚎声过後,随之而起的是十数发枪声,她无暇细顾,马上抱著小男孩闪到贩卖机後蹲下。 她掩著小男孩的双眼,小心翼翼地偷覤特卖场的情况,她认得他,早在他出现时,就认得了。 裴君昊,这样的阵仗怎会没他的份儿?虽说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但瞧刚才的那群男人有大量军火,也绝不会是小案件。 迅速而敏捷得像猎豹,将歹徒一一撂倒的动作充满霸气,但并非毫无章法的攻击,那是种另类的优雅,带点粗犷、揉合狂野,令人的目光不自觉就停留在他身上,纵然还有大批协助的警员,纵然她不应为他著迷,但她就是无法挪开视线。 「好厉害喔!」小男孩乘她不察,也探出头来看,不禁脱口赞叹。 「嗯。」她虚应,也没忘了他们的处境还未安全,马上拉好小男孩。 可是,当她再看出去,混乱的场内却寻不著他的人,水莹双眸四处-巡,偏偏就是找不到他。 「你怎麽会在这里?」冷漠而危险的气息靠得极近,那口吻、那语调…… 殷茉瑾慢慢地抬首,对上两泓深不见底的黑潭,心脏忽地一阵紧缩,是他── 裴君昊。 *** 「你怎麽会在这里?」 全身的神经皆在瞥见她熟悉的侧脸时进入戒备状态,肢体反应比理智先行一步,他压抑著怒气问她,即使语气也算不上温和。 瞥见她以双臂护著的男孩,他绷著脸,眸色趋浓。 这女人是不要命了吗?明知危险还把头伸出来,假若被敌人发现她要怎办? 「呃……我……」还不及回话,她就被用力扯开,跌进了某个温暖的xiōng膛之前,小男孩抱紧她的手,一大一小在懵然的情况下被搂著倒地,再滚向前方。 「轰──哗!」 耳边听见巨大的爆炸声,夹杂著尖声喧嚣,她闭上眼不敢看,肌肤甚至能感受到爆炸带来的灼烫高温,碎片叮叮咚咚的掷地有声。脑袋无法正常的思考,只馀空茫一片,唯有背後宽阔的怀抱能让她感到安心。 「你给我留在这里。」 身後的暖意倏地退去,她睁开眼,就见他伟岸的背影挡去了所有,姿态像降临大地的神只……他会保护他们的,她笃定地想。 「呜……」细细的啜泣堆在她怀内,殷茉瑾低头,小男孩害怕地抓著她,却又不敢大哭出声。 「没事的,会没事的。」她小声地抚平男孩的惊慌,挣出一手刷著他的背,直至他不再抖动。 裴君昊将他们留在大盆栽的後方,从仿蕉叶的隙缝间,可以看到特卖场的大型推车被炸成碎片,不少人跌倒在地,并靠墙围成一圈,受伤的人伏卧在地,刺目的血水零落地分布,像染红的低洼。 歹徒乘乱挟持了几名市民,军装武警正与他们对峙,但不敢贸然行动。被夷平的场中心,裴君昊脸无惧色地迎视歹徒首领,是他们缉捕多时的军火头子,对方yīn恻的眼神他早深刻在心,握紧腰间暗藏的枪柄,他今天一定要逮著这尾狐狸。 首领一派悠閒,把玩著手上尚馀三发子弹的手枪,斜睨著裴君昊,名声响当当的警探嘛!「你们有种就动我的人,不过……他们的性命我就不敢作保了。」枪管随意指向人质处,引起一波波的抽气声。 然後,枪管掉头,对向正前方,首领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裴君昊知道这是什麽意思。他要射杀的方位是後面,殷茉瑾和小男孩匿藏的地方。 裴君昊暗地低咒,终究是被对方发现了,那他更不能等了。 「人民英雄,快点全数撤退吧,我的枪可没什麽耐性的。」首领嘲讽地道,很满意状况尽在他掌握之中。 看来那女人跟裴君昊是认识的,那就更捧了,要是他们坚持不撒退,他可不介意为那个女的身上加几个弹孔。 过了数分钟,裴君昊依然不为所动,首领的耐心耗尽了,他一踏脚,扣牢枪枝,连通知一声的意欲也没有,准备直接开枪。 指腹後按,霎眼之间,视线忽地偏移,「呯!」 枪响之後,麻辣的痛楚自膝下传来,首领受不了似的屈膝跪地,两手很快就被人左右开弓地擒获,手枪给踢至远处,他眯眼瞪著朝自己步来的鞋尖,不忿地抬头,是沙漠之鹰。 「切!」首领啐道,竟被抓到!他不甘心! 其他歹徒在看到头子中枪时都愣了,让军警能趁机抢救人质,同时逮捕他们,一个不漏。 四周爆出欢愉的叫声和喘息,甭看也知道他的手下都被抓了,首领狠瞪著渐渐走远的高壮身影,心里立誓,他会报复的!这令他首度吃瘪的男人,他不会让他好过! 不远处,盆栽後头的殷茉瑾眼看危机解除,松了口气,放开了小男孩。 没事了。 可是……为什麽感觉怪怪的?顶上彷佛有股浓浓的压迫感,她不敢马上起来。 「先带他回警局,通知陆议员。」裴君昊扶好小男孩,把他交给尾随而来的警员。 「是,长官!」 脚步声远去,殷茉瑾心知他不会扶她,漠视忽起的酸意,她叹了口气…… 可惜,这叹息还未逸出唇边,整个身子便被搀扶起来,结实的手正环著自己的臂膀。而且,站起来,她才发现,全身都虚软无力,连站都站不稳,就这样向前倾。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有心倒在他怀里。 「你的手在颤了。」他拧眉,不悦地陈述。 「对啊……」她想挤出抹微笑,却发现连笑也无能为力,为什麽她会在抖的?她不害怕的,噢,糟糕了!她好像开始有点心悸了…… 「傻瓜!」他略嫌粗鲁地将她的头压在xiōng前,圈抱她的手劲加重,试图压下她迟来的惊恐。 笨女人。现在才知道害怕,方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来射我吧的蠢模样,才想取笑娃儿般反应迟滞的她,但感受到xiōng前慢慢晕开的湿润,吐出口的笑语最终化为无奈的喟叹。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1 aberration 01 我讨厌你 ──若果不说讨厌你,我怕我会爱上你。 日正当空,毒辣的太阳拚了命地散发炙热的炎意,连空气也彷佛在浮动。 男人迈开长腿,大步走向巷口的牛肉面摊子,过了午饭时间,光顾的客人不多,他随意抓了张摺椅坐下。 老板眼尖的看到他,马上热络地上前招呼,虽然年届六旬,可是眼力仍然好得很,「裴警官,今天又做到忘了吃饭啊?」 「嗯。」他淡应,正想点餐,老板熟练地挥挥手。 「牛肉面,特辣的两碗对不对?」裴警官可是他的老主顾,而且每次点的都是特辣牛肉面,多一碟烫青菜都没有。 他点头,老板走回以木板隔出的厨锅後,动作俐落地下面,还不忘自顾自在碎碎念:「年青人啊要注意身体,别以为人是铁打钢造的,三餐要正常,裴警官你是这区最勤奋的警员,论英勇的话,依福老我说都没人及你一半,上次那个抢匪啊……」 对於老板常拉著他说些杂七杂八的,他早习以为常,只耐心地等待迟来的午餐。 漫不经心地环视四周,目光倏地定在一点。 对面是空旷的大广场,中央竖立著某设计师的石雕,是石雕前的那抹纤瘦身影掠夺了他的注意。那是个女孩,带点自然鬈的长发衬著娇小的脸蛋,一身轻便的棉-牛仔裤,隔著一段不短的距离,使他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大概不过二十。 最奇怪的是,她似乎在等人。 在那被炎阳晒得快出烟的广场等人,她伸手企图抵挡猛烈的日光,不时窥看腕表,看起来等了好一段时间。 还要等下去吗?他好笑地看著这一幕,她似乎快受不了这样的日晒,但还是没走开的打算。 「我还记得那抢匪哭爹喊娘的样子,活该啊!现在的小伙子不务正业……」老板捧著牛肉面放在桌上,留意到裴警官不知在看什麽,循线望去。 辣椒和牛肉的香味混在空气中,白烟袅袅窜升。 老板恍然,又开始念起来:「那女生啊站了大半个小时了,真有耐性……」 大半个小时,果然很有耐性,裴君昊讥诮地想。 调回目光,他取过竹筷,不客气地吃著香浓的面线。 「……在等男朋友吧?那男的也是,让这麽水的小女生等。」老板叹道,去下另一碗面。 不一会儿,裴君昊已解决了两大碗特辣牛肉面,站起身,他在裤袋里掏出纸钞,搁在老板的大锅子前,「不用找。」然後便离开摊子。 「谢啦裴警官!」老板拉大嗓门喊,凝看他挺拔的背影,收下纸钞。他福老真的很佩服这年青人,晓得他这老头子摆摊的收入不多,每次都弃大餐厅来光顾,并付上好几倍的钱。 他曾坚持不多收,但裴警官比他还拗,搁了钱就走,有次他特地跑了警局一趟还钱,怎料他仅双臂环xiōng,淡淡地说了句:「钱我付了就不会收回,你不要的话随你处置。」 在等男朋友吧?跨出便利商店,老板的话毫无预警地在耳边响起,他拔开拉盖,仰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 她还在等,拿出手机拨打,对方似乎关了机,她泄气地閤回手机掀盖。 握著冒水珠的铝罐,他放慢脚步走,越过她身前时,一个男生喘著气朝他这边跑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迟了!」 「有什麽要紧的事?」她的声音柔嫩,却隐隐透出些许不悦。 「呃……那个,我……」 「嗯?」 放慢脚步,他彷佛拼凑出她强忍不耐的表情,不由得感到好笑。 「你听我说……」 「我在听的。」 「那个……我,其实……」 一道紫红色旋风迎面袭来,他微侧身躲过,灌进另一口啤酒,正要举步离去,却被尖锐的问话声打住。 「你走得这麽匆忙就是因为这女人?」然後,是一道响亮清澈的巴掌声。 「啪!」 热辣的耳刮子烫在左颊上,殷茉瑾伸手轻触麻痛的脸蛋,来回扫视眼前两人,男友闪躲著她的目光,陌生女子一脸怒气冲冲,瞪她的眼神活像要把自己千刀万剐。 「这就是……你所谓的要紧事?」她轻声启问,浪费她大半天的时间,硬要见面说有要紧的事,她怎也想不到,竟然是当上了连续剧中男主角的外遇对象。 莫名其妙被甩了一记耳光,她的反应倒是挺出乎意料的,裴君昊玩味地想著。 「我……对不起。」男生垂头致歉。 「你道什麽歉?你就为了这女人跟我分手?你现在算什麽?你说话啊!说啊!」紫红衣女子不客气地指著殷茉瑾,质问男生。 「你别吵!」男生低喝,极欲跟正打算转身离去的殷茉瑾说话。 「你说我吵!你敢说我吵?你之前不是说全世界最爱的是我吗……」 「我想,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殷茉瑾静静地说,她需要安静的空间好好思考,她不曾遇过这种事情。 「茉瑾……」男生听罢,情急之下,拉著她的腕门,却惹来女子妒嫉的反应。 「全都是因为你!假如不是你,他不会跟我分手的!」 她总算见识到卯起来的女人有多蛮不讲理,殷茉瑾挣开男友的手,懒得跟他们多说,在大太阳下等了良久,她的身体已有点不适,更不想在这段复杂的关系中多作纠缠。 「你别走!你这贱女人!」扬手,女子又想故技重施。 「玲!」男生惊唤,却拦不住她。 蓦地,黝黑的大掌探来,紧紧地攫获女子要往殷茉瑾脸颊招呼的手,高大的身躯半挡在殷茉瑾身前,锐利的鹰眸盯著女子,浑身散发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你是谁?」被那双鹰眸瞧得心慌,女子改向殷茉瑾发难:「贱女人!别仗著有别人帮,哼!这也是你的姘夫吧……」话未毕,手被加大的手劲捏得发痛,只能发出嚎叫。 「小姐,小心祸从口出。」裴君昊没松开她的手,仅閒閒地道。 「你……啊!痛痛痛!」 「你、你是谁?快点放开玲!」男生鼓起勇气朝他呛声,不过发颤的双手出卖了他的惊惧。 他是谁?被护在身後的殷茉瑾也想问,他的出现,像黎明初绽的一线曙光,朦了她双眼,逆著光的侧影使她看不清他的容颜,但却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奇异地,相比起嘴巴抖、手也抖的男友,她觉得这男人还比较可靠,至少,他让她的右颊免於被打的命运。 「放开她,让她再打人?」裴君昊嘲讽地扬笑,询问那位有胆脚踏两条船,却没胆面对他的男生。 男生双颊爆红,尴尬得不知该看哪儿,点头又不是,摇头又不是。 「我……我只是……」 「你光站著有什麽用?我痛死了!还是你心疼那贱……那女人?存心要整我?」女子生气地直跺脚,骂著没用的男友。 「不……我……」 裴君昊挑眉,瞥了眼身後始终安静得很的她,像是在问她怎麽会挑上这种男人般,她抿著唇,懊恼地看著那对争吵不休的男女,不置一词。 「小姐,我对你们的纠葛没兴趣,不过你刚才刮了她一巴掌,有兴趣到警局走一趟吗?」裴君昊问,吓得女子脸色大变。 「警……警局?」作声的是男生。 殷茉瑾也看著他,有点惊奇,更多的是疑惑。 只见他终於放开女子的手,掏出证件,「裴君昊,特警组。」 「你有权控告她伤害的。」他转首,问怔呆著的殷茉瑾。 「呃?」低沉磁性的男嗓敲进耳门,她仰首,那随性粗犷的俊容摄住了她,宛如两泓黑潭的眸子,直直地撞进心坎深处。半晌,忽见他戏谑的目光,她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 而她竟像个花痴般看著他发呆? 老天!她是被晒昏头了吗? 「你要告她吗?」他再问一遍,她这次听真切了,却没错过他刺眼的笑容。 「不了,不用这麽麻烦。」她不想再为他们而浪费时间,就当今天走楣运好了,而且见识到男友真实的一面,也是好事。 「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女子不忿地拖著男生离去,临行前还瞪了殷茉瑾一眼。 她别来找自己麻烦就好,殷茉瑾在心底暗忖。 「茉瑾……」男生似乎想说什麽,却得不到半点反应。 「还不快走?」女子扯著他,两人狼狈地往另一方离去,裴君昊活动一下手臂,解决了閒事,是时候要回去了。 「那个……」她迟疑地唤住他,「谢谢你。」她没想过,会有人插手管这些閒事,而对方还是个警官。 他转过头,笑道:「老实说,你的眼光挺差的。」 「什麽?」该不是她已晒得神智不清了?他说她眼光差? 「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交往吧?」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什麽地道:「下次记得保护自己了,小妹妹。」 「我不是小妹妹。」她不假思索地开口辨驳,「我已成年了。」 他却只咧出更深的笑,在太阳的映照下,更形刺眼,耀眼得让她闭了一下眼。 那笑容,像是在安抚闹别扭的小女孩。 举起啤酒罐,喝下一大口,也不管金黄色的液体溢出唇边,在下巴滴落。「啧!都暖了。」管閒事的下场,啤酒都不冰了,随手一甩,铝罐呈抛物线,精准地扔进垃圾箱中,盪出轻微的响声。 「讨厌的男人。」看著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她咬著唇,低声喃道。 虽然他算是救了她,但那张不饶人的嘴却很讨厌,枉他长了张这麽性格的俊脸,噢!她又在想什麽? 甩甩头,她突地旋身,与他背道而驰。 幸好,她不认识他,以後也应该不会有碰面的机会。 *** 将精致的音乐盒放进纸箱中,殷茉瑾閤上盖子,收拾完前男友送的物品,交往仅仅半年,他却不断送她礼物,可惜都是精致漂亮的摆设,她全用不著。 拿过书桌上的手机,她传了则简讯。 是时候作个了断。她坐在地板上,乾瞪著那个纸箱,心情没强烈的起伏。 一般人得知男友劈腿,不是哭得呼天抢地,便是气忿难当,但除了那带点屈辱的巴掌外,她却没别的感觉。提出分手,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或许,她从未喜欢过他吧? 跟前男友交往,像例行公事般平淡乏味,他曾控诉,指她在这段感情中不够投入,因为他们之间激不起半点火花,所以他才另找一个更投入的女人吗? 喜欢,能牵动一个人的情绪,但面对前男友,她总是有点漫不经心。她轻叹,「牵动情绪吗……」脑海中不觉浮现那张狂的笑脸,还有他批评她眼光差的一席话。 停!她在想什麽?为什麽会想到那讨厌的男人? 「叮咚!」门铃响起,她收拾紊乱的思绪,起身应门去。 「叮咚叮咚!」 「请问……」殷茉瑾拉开木门,仰头发问,不久前忆起的俊傲容貌却与眼前的人重叠,她眨眨眼,怔然接续未完的话,「……找谁?」 他眼底有著诧异,似乎也没预料到有这种巧合,不过他向来没甚耐心,没打算跟她在门边耗下去展开「为什麽会是你/你?」那类没营养的对话。微侧身,他堂而皇之地跨进公寓之内,宛如巡视属地的君王。 「欸,你……」她这才回神,急忙转身唤住他。 「裴君昊,裴君盛的大哥。」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彷佛她本该就认识他一样,真是个狂妄的男人,她想。 小公寓以米色为主调,透著淡淡的、缈缈的温暖气息,柔软得像是她给人的感觉。他在铺满软垫的沙发上落座,瞥见娇小的身影没入开放式厨房内,他见过殷茉瑜,听说她有个在读大学的妹妹,应该是她没错。 「要喝些什麽?」她从流理台後探头问,既然他是君盛哥的兄长,她总得表现该有的礼貌,虽然这男人不见得会有礼尚往来的表现,她也认了。 「啤酒。」他直觉就答,复想起她家应该没这种东西,他弟又只喝餐酒,便改口:「冰水。」 不一会儿,加冰的开水搁在矮几上,她捧著枣红色的马克杯落坐在软垫之中。 「君盛哥呢?」她讷闷,姊不是交代说是君盛哥来的吗?倒不是说她很讨厌裴君昊,只是看见他,就会联想到那天他戏谑的眼神和话语,教她好不自在。 「他没空。」喝了大口冰水,裴君昊将一叠资料放在几子上,续道:「这是喜帖和喜饼的款式,让你姊挑选,还有女方宾客名单,你们确认一下,有什麽问题再联络我。」 「喔。」她定睛看著那像小山般高的资料,难以想像这已经是由男方筛选过的。 「提醒你姊下星期拍婚纱照。」他好笑地看她呆愣的反应。 「喔。」她只能点头。 「叮咚叮咚叮咚!」急促的门铃声响起,让殷茉瑾混乱的脑海出现喘息的空档,她才站起来,另一波门铃声敲进。 「叮咚叮咚叮咚!」似乎来人比他还没耐性,裴君昊靠在沙发上,扬出一道讽刺的笑弧。 「茉瑾,你终於原谅我了对不对?我知道是我的错,你有没有看到我传给你的简讯?你不肯听我的电话所以我才传简讯给你,你不知道我收到你的简讯时简直高兴得要死,我就知道你心软,那天的事只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给你听……」木门打开的瞬间,一抹人影伴著落落长串像轰炸机的话闯进公寓,殷茉瑾还未晓得发生什麽事,仅是直觉地往屋内退。 「我跟玲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她自己缠著我的,我已经向她解释过我们的关系,我保证以後不会再有这种事情,茉瑾我们重新开始吧!」说罢,也不管她的回应,男子便张开双臂上前要拥抱她。 可是,当他满足地闭目,收紧双臂,却只拥抱到一团空气。 空气?男子睁眼,茉瑾戒慎地与他保持数步的距离,同时,他发现自己正腾在半空,双脚不著地。衣领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揪著,他艰困地转头,对上一副带笑的粗犷俊容。 这张脸,好像在哪儿看过…… 「啊!是……是你!」是那个警官! 「对,又见面了,负心汉。」他咧笑回道,却没半分笑意。 「你……你怎麽会知道我的名字?」男子激动地喊道,难道这警官擅自运用职权调阅他的资料?难道今天他是跟踪自己来到茉瑾的家? 裴君昊向殷茉瑾投向疑问的一瞥,憋著笑的她小声地回道:「他是叫傅新汉,太傅的傅,新竹的新,汉是同字。」 「很适合你的名字。」裴君昊完全不掩饰话里的讽刺味儿。 「你……你是什麽意思?」他挥舞手足,却构不成像样的攻击,刻意装出呲牙咧嘴的模样更显可笑,就像是落网的猎物在作的垂死挣扎。「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好。」 「啊!」吼声以痛呼作结,整个人被摔落在地。 「你、你……是故意的!」他气愤地指著裴君昊说,後者仅耸耸肩,不痛不痒地回道:「只是应你所求。」 「你!」嘴上讨不到好处,傅新汉转向唇角含笑的殷茉瑾,自己的面子在她跟前丢尽了,遂恼羞成怒地问:「为什麽这男人会在你家?」 他这种问话的态度让她反感,秀眉轻拢,「这跟你没关系吧?」之前为什麽会觉得他是个老实温和的男人呢?假若没有上次的事,她还要被他伪装的假象欺瞒多久? 傅新汉弹坐起身,通红的脸盈满怒意,「怎会跟我没关?我可是你的男朋友!还是因为他,你才跟我分手?他真的是你的姘夫?」他想擒住她的手腕,却在碰到她之前被攫获。 裴君昊反手将傅新汉的腕门扭到他背上,惹来他的哀叫,另一手则环过殷茉瑾的腰,将她带向自己怀中,毫无防备的她就这样撞向他xiōng前,霎时间,她像是被他完整地包围,连呼吸的每口空气都染上他的味道。 淡淡的箊味,混了点清爽的沐浴精味儿,形成一股阳刚的气息。 圈著腰间的手臂强而有力,却没弄痛她,贴著他xiōng膛的耳朵听到那沉稳的心跳声,他是个能让人安心依靠的人,每次在傅新汉碰她之前,他总能马上伸出援手。 「小子,你说话很难听。」裴君昊冷冷地评论。 「你管我……啊啊啊!」他的手筋要断了、要断了!他迫不得已闭上嘴,裴君昊才放松手劲,再度将他甩到地上。 傅新汉不甘心地来回瞪看他们,讪讪地道:「你传简讯叫我来,不是要跟我复合吗?为什麽这男人会在这里?你敢说你跟他没关系吗?」只要她澄清跟这可怕的警官没暧昧的关系,并要求复合的话,他不会跟她计较的。 女人,不都爱使性子,不时闹闹分手?他肯定茉瑾只是在赌气。 「我只是请你上来拿走你送我的东西,以後各不相欠。」她气自己没在简讯中说清楚,让傅新汉误会。 出乎意料的答覆让傅新汉一呆,不能置信地问:「你真的要和我分手?」 「对。」她点头,没半分犹豫。 傅新汉大受打击,「我跟玲真的没有纠葛了,你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去找她对质,我著她向你道歉,茉瑾……你不是认真的对不对?你只是想气气我而已……」他急欲解释,想接近她,却又摄於那警官狂放的气势。 「我不会放弃的!茉瑾,你要等我!」傅新汉留下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欸……新汉!」她想唤停他,他那箱礼物还未带走啊!可是他却一溜烟的跑掉了,显然很不愿意接受现实。 「跟这种人分手,态度还是决绝点比较好,小妹妹。」她抬眸,迎上他谐诮的湛亮黑瞳,他是在看她笑话吗? 「我不是小妹妹。」她尝试跟他作理性的沟通。 「嗯哼?」他扬眉,询问她的下文。 「我叫殷茉瑾,殷、茉、瑾。」像是怕他听不懂般,她还重复一次自己的名字。 「记紧提醒你姊下星期去拍婚纱照。」他松开扣在她腰际的手,续说:「还有谢谢你的冰水,小妹妹。」 厚!这家伙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是小妹妹,我已经满十八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他从善如流,这次略过「小妹妹」三字,旋身挥挥手就要离去。 「你为什麽要帮我?」她终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停下脚步,裴君昊回过头来,「为什麽?」他覆诵她的话,像是不曾思考过这问题。第一次,是他凑巧路过,看不过眼气焰高张的女子打了她才出手管閒事,即使那天被打的不是她,他都不会袖手旁观;这一次,她将成为他名义上的「小姨子」,加上那傅新汉的狗嘴吐不出什麽好听的话来,他就顺道教训一下他。 「巧合吧?」他不以为意地说。 「巧合?」也对,不是巧合是什麽?但,为什麽闻见他的答案,心脏好像破了个洞似的? 「你以为是什麽?」倏地,大掌迅速地按在她腰後,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俯身与她平视。「以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粗砺的指腹擦过她的下颔,缓慢、磨人地移上鬓边,引起她敏感的轻颤。 他见惯了她那迷惘的目光,迷恋的前兆。 可惜,他一向对小妹妹没兴趣,尤其是即将跟他拉上亲属关系的小妹妹。 「还是,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他低笑著,暖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上,晕开一片嫩红。她像是被摄去魂魄般,不能自控地凝看他惑人的眸心,低沉的嗓调像催眠曲…… 她的心跳频率加剧,他的唇跟自己的贴得很近…… 「你……才不是。」顿了顿,她说:「你知道吗?你真是个讨厌的男人。」 「喔?」他有些意外,她倒是首个这样回他的女人。「你讨厌我?」 「我讨厌你。」她迫自己直视他,不能泄露软弱的情绪,「虽然你帮过我,但你实在太没礼貌了。」 「那很好,记得继续讨厌我。」真有趣,讨厌他的女人啊……他没感到不悦,反而有丝期待的兴奋,想知道他的未来小姨子会如何讨厌他。「再见。」他放开手,往门口走去。 这次,她没再留住他。 直到木门閤上,她才虚软地跌坐在地上,激狂的心跳还未完全平复,双手掩著小脸,深深地呼吸著,她不曾这麽慌乱过,单单因为一个男人,就可以令她情绪起伏如此的大,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像是包裹糖衣的毒药,若沾染了必会毙命。 最糟糕的是,她已因为他,而开始口是心非了。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2 aberration 02 偷爱 ──我只能偷偷爱著,把所有悸动都掩藏进心扉,压成记忆中最深刻的烙痕。 她没想过,会遇见他。或许该说,不曾料想过会在这情况下重遇他。 自仲钧满周岁後,她就搬出了与姊同住的公寓,住进了学校宿舍,这五年间,她不是没幻想过与他碰面的情景,而偏偏,就是算漏了这样的突发状况。 四周,人声鼎沸,纵然百货公司附近范围都被警方封锁,可是蜂拥而至的记者、路人、曾被挟持的人质家属等等聚集起来,为数也不少。殷茉瑾牵著小男孩的手,走到警车前。 裴君昊的部属探头出来,对小男孩说:「要回警局了,你爸妈都在那里等你。」言下之意是请长话短说。 小男孩听话的点头,在裤袋中翻找了一会,握著拳头递向殷茉瑾。 她挑眉,意会地伸出手心,小男孩在上头放下一颗玻璃珠子,是她为他捡起的那颗珠子。 「谢谢。」小男孩腼腆地答谢。 「是我谢你才对,这珠子很漂亮。」殷茉瑾说,眼内盈满笑意,「回去吧,免得你爸妈担心。」歹徒被捕後,她从裴君昊跟其他警员的对话得知小男孩的遭遇,格外的心怜他。 「再见。」她向小男孩挥手道别,他也怯生生地挥手,走上警车。 珍而重之地把玻璃珠子收妥,她直起身,转过头,对向那双灼热且令她很不自在的黑眸。身材高颀的裴君昊挨在黑色的jaguar旁,一手把玩著银色火机掀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似是有点不耐。 她快步走向他的座驾,他则拉开驾驶座那边的门,率先跨进车厢里。 他的狂妄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完全不懂绅士风度为何物。 「安全带绑好。」瞥见她关妥车门,他交代一声,便插匙启动引擎。 「嗯。」她赶忙绑上安全带,却还是追不上他开车的速度,差点因冲力而往前撞。「是故意的吗……」她咕哝似的埋怨著。 「在念经收惊吗?」他突地作声,然双眼仍专注地看著前方的交通灯号。 「什麽?」她不解,却更愕然於他唇畔那抹惑人的浅笑。 「有话要说就大声点。」不然在悄悄抱怨些什麽?这小女人总是不乾不脆的,像极了在闹别扭的小孩,就别怪他老当她小妹妹看。 念经收惊?这男人的舌头就没一天可以不灌毒的吗?「我才不需要收惊。」她逞强地辩驳,努力忽视那抹难得的笑容的魅力。 「那刚才是谁吓得站不稳?」他可还记得某人埋在他xiōng前压抑地低泣,染湿了他的衣服,还附加几道捏出来的皱痕。 「那……是一时重心不稳。」此刻她真的痛恨起自己的软弱,干麽偏在他面前出这种模。 他仅挑眉,不置可否地弯出更深的笑弧。 她讨厌他这种反应。「我已不是小妹妹了。」说罢,她咬著下唇,撇过小脸,光洁的额抵在玻璃窗上,静静地凝视他好看的侧脸。 假装被街景吸引,双眸却把那飞扬的浓眉、刚直的鼻梁、似笑非笑的方唇镌刻在心底,将他的样貌,调和他罕有的温柔,掺杂他的坏,调成酸中带涩的新浸青梅酒,任由那呛得让人几欲落泪的悸动,慢慢地,挥发泛滥。 为什麽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呢? 明知他对自己无心,明知他对爱情不够认真,她还是放任自己沉沦。以为刻意拉开与他的距离,时日一久,她就会发现那不过是可笑青涩的迷恋,但上天就爱开她玩笑,不论时间的沙漏翻了多少转,面对他,心头的悸动依旧强烈。 她甚至,愈来愈贪心了。 「锵!」一串钥匙抛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望了望手心,她茫然掉头。 「所有钥匙我都拷贝了一份,金色圆头的是大门匙。」他没介绍下去,明显是要她自己去摸索剩下的钥匙是开什麽的。 对了,从今天开始,她就会和仲钧暂时住进他家。 身为生化技术工程师的姊姊殷茉瑜,今天起要跟研究所的道格斯教授到美国发表她最新的病毒研究报告,为时三个月,这份报告事关生化武器的来源,不少人都对此虎视眈眈,而仲钧要上小学,没可能跟去,她便受命来照顾甥儿。 她的硕士论文都快完成了,可以独力照料仲钧,偏偏姊不放心,硬要他们跟裴君昊同住。 这样,到底是幸或不幸呢? 「到了。」他停好jaguar,她这才收歛思绪,跟他一同下车。 环顾周遭,这是个颇为宁静的社区,以独栋房子为单位,车道两旁植了绿树,她跟著他走向大门。他没掏出钥匙,只是轻轻地在门上叩出「咯──咯咯」的响声,并重覆了两遍,像是某种暗号。 半晌,大门被拉开了,一道小小的黑影自门後飞身扑出。 「伯伯!伯伯!」小人儿兴奋地喊道,裴君昊顺势抱起了他,小人灵动的眼亮晶晶,忙不迭地报告著:「伯伯,我有乖乖做家课喔!我刚刚有数你敲门的次数,是咯──咯咯的两下,对不对?」 「对。」裴君昊笑答,称许似的轻拍小男孩的头。 「裴仲钧。」被晾在一旁的殷茉瑾不是滋味地唤甥儿,怎麽了?她这个每周回来探他买玩具买点心的姨姨还比不上个总是忙得天昏地暗的伯伯吗? 「瑾姨姨!」裴仲钧没想到她也在,挣扎著要下地,裴君昊放下他,好动儿便马上扑进殷茉瑾怀中,她差点接不住他。 「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伯伯没姨姨耶!」指头捏捏小鬼头的脸颊,她笑著调侃,装作没瞥见某人嘲弄的眼神及可恨的讪笑。 「瑾姨姨。」裴仲钧在她怀中撒娇,企图转移焦点,「我肚子饿了。」 「晚餐没吃吗?」 「嗯。本来伯伯要带我去吃麦当劳的,不过突然有电话来,伯伯要去工作,我有乖乖在屋里等。」裴仲钧说著。 工作应该是指在百货公司里的紧急状况吧?可是,带仲钧去吃麦当劳?好吧……她也不指望裴君昊会做饭,瞄了眼大厅的挂墙时钟,菜市场应该收摊子了,那麽只好看看屋里有什麽食材可用了。 「厨房在哪?」她问那一脸好整以暇的男人。 裴君昊伸手比了个方向,「需要我先为你通报一下消防队吗?」 她睐了他一眼,在仲钧面前她不会发作的,朝宽敞的厨房走去,不忙道:「那我建议你先准备健保卡。」她绝对有机会考虑在他的饭菜里下毒,让他先去挂急诊。 顺序拉开厨柜,泡面,泡面,还是泡面!这男人是用泡面堆成的吗? 厨柜被泡面攻陷,她转移阵地,打开宽大的新式冰箱,却发现什麽都没有。空盪盪的冰箱里只有一排啤酒,啊!还有数颗鸡蛋。她拿起鸡蛋察看,还可以用,她认命地拿出鸡蛋,从厨柜里取来泡面,拆了包装,不用热开水泡,反而热了锅子,下了数块面饼。 「伯伯,要拨号吗?」厨房外,一大一小伫立,看著里头娇小的身影在忙碌,裴仲钧很慎重地拿著电话分机,问他很尊重的伯伯。 「嗯。」裴君昊认真地沉吟,跟侄儿商讨这与他们性命攸关的大事,「我看,假如我们看有不寻常的浓烟时,才拨号也不迟。」 「嗯。」裴仲钧重重地点头。 裴君昊重新注视那在下面的窈窕侧影,复忆起她在车上的那句气话── 我已不是小妹妹了。 长及xiōng前的黑发,微鬈的发尾不听话地贴著粉扑的脸颊,她总是素著一张脸,但无损清致五官的神韵,黑眸扫过那仅穿印花棉t牛仔裤的身形……该死的!他不知从何时起,就很确定她已不是记忆中的小妹妹了! 他扬步走进厨房,在冰箱里拿了罐冰啤酒,仰首就灌了好一大口,压下那堆不该有的思绪,他不动声息地走到她身後。 「吃了会食物中毒吗?」低醇如酒的嗓音毫无预警地拂来,祼露的颈项泛出疙瘩,她全身上下均可感受到他强大的压迫感,不敢去看到底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她迫自己专注在锅子里的面中。 「你可以试试看啊。」他可真懂得如何打击一个人的自信心,她泄气地以筷子戳著面线,幻想那就是可恶又自大的裴君昊,尽情地报复。 他却低声笑了,那沉厚的、发自内心的笑声,教她不自禁地心颤。怎麽有人连笑,都可以如此撩拨人心?她真的讨厌他对她的影响力。 「我等著。」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殷茉瑾无法反应地盯著面线,耳畔满满的都是他的话,直到锅子里的水沸腾了,她才猛然醒觉,立时关掉煤油炉,然後找出他家里绝无仅有的数个汤碗盛面。她干麽因为他的话而发呆发怔啊?难道她对他还有什麽妄想吗? 殷茉瑾,你是世纪大笨蛋! 自我厌弃了数分钟後,她才把面拿出厨房,搁在餐桌上,回过身,就见裴君昊套上鞋子,准备出门。 「局里有事,先走了。」瞥见她,正拉开大门的他交代一句,也没等她的反应,大门再度应声关上。 这算是什麽意思?殷茉瑾瞪著大门好几秒,深吸口气,她才不会跟他计较。 「仲钧,来吃面吧。」她坐在餐桌前,把原本给裴君昊的特大碗面搁开,拿来她和仲钧的面线。 裴仲钧乖乖地坐上椅子,接过姨姨给的汤碗,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苏──」味道很不错嘛!裴仲钧心想,又吃了几口,他才发现殷茉瑾完全没动筷。 殷茉瑾下巴抵在玻璃餐桌上,隐约感受到汤碗传来热暖的温度,她却没半点食欲。不识相的男人,她应该如他所愿,偷偷在他的面里下毒,然後迫他至少吃一口才能出门…… 噢!好讨厌!为什麽她总是要想到他? 「瑾姨姨。」裴仲钧学著她,小脸伏在桌上,侧看著她,问:「你不吃吗?很好吃啊!」 殷茉瑾摇摇头,「仲钧,你吃吧,我不饿。」 「喔。」裴仲钧抬起头,继续努力清空碗里的蛋花面线,过了一会,他像想起了什麽一样,叫了一声。 「仲钧,怎麽了?」她漫不经心地问。 「瑾姨姨,伯伯临出门前有说,面要留下来,他回来会吃。」 「喔,是吗?」她缓缓地抬起头,见仲钧边吃边点头,才执起筷子,开始吃起面来。连她自己也不晓得,原本消沉的小脸上,挂了抹浅浅的,新月般的微笑。 *** 寄人篱下会有什麽感觉?殷茉瑾不太清楚别人的想法,但她倒是挺自得其乐的。 她的屋主是个超级大忙人,当然,她不会以为专门负责紧急事故的特警组能有正常的上下班时间或是周休,所以基本上她很少见到裴君昊。不过,她也有尽尽房客的职责,即使他不曾报备何时回家,她都会为他留点饭菜,没下毒的那种。 他偶然会在晚上回来,陪仲钧玩耍,也不忘挑剔一下她好心留下的饭菜如何不合他大爷的口味……想当然尔,她不会跟一个由浓口味泡面堆出来的男人生气,随他爱吃不吃,不过她倒没在垃圾箱里找到半点厨馀,所以,这只更证明了这男人天生嘴巴坏,她就尽量装作听不见。 「瑾姨姨。」电视机画面插进了广告,坐在沙发上的裴仲钧乘这空档唤她。 「嗯?」厨房旁走廊的灯一眨一眨的,她想是时候要换了。 「伯伯今天会回家吗?」这是每晚裴仲钧的例行对白,最初她还会有一丁点儿吃味,毕竟她都会玩电脑游戏,但裴君昊就是有办法让小甥儿死心塌地,感情不能勉强嘛,她就认命了。 「不知道。」瞄到那稚嫩的小脸黯淡了下来,她转过脸,哄著他:「可能今天会回来喔,你伯伯不是说这几天都没什麽重大的案子吗?」 「嗯。」裴仲钧重重地点头,一刹间绽开灿烂无比的笑容。 殷茉瑾默默叹气,怎麽那男人总是能收服所有人的心?仲钧每夜盼著他归来,连她也跟著一块等,刻意多煮一个人份量的菜,再不想承认,她的人还是下意识地在等他。 微微的嘶声传来,她循声看去,走廊上那盏灯果然灭了。 既然屋主还未回来,房客唯有自力更新,她可不想仲钧因看不到路而跌倒。她从沙发上站起,去拿了新的灯泡,裴仲钧见状,好奇心大於一切,马上抛下电视节目,像跟屁虫一样尾随在殷茉瑾身後。 「姨姨、姨姨,要换灯泡吗?」看著瑾姨姨一手抱了椅子,一手拿著灯泡,步进黑暗的走廊,大厅的灯是唯一的光源。 独栋房子的楼底挑得较高,以她的身高,得以脚尖踮著椅子才勉强能触碰到壁花,加上走廊很暗,好不容易,她才把灭了的灯泡拆下来。「仲钧,小心拿好。」她弯身把旧灯泡递给他,才努力尝试换上新的。 「是。」裴仲钧像得令的小兵,乖乖地捧著旧灯泡在下头等。 殷茉瑾眯起眼,小心翼翼地摸索到壁花的凹位,椅子轻微地摇晃,她忙稳住心神,把灯泡嵌进去,一道惊呼却同时撞进耳门。 「伯伯、伯伯!」 灯泡嵌进去了,她却吓得脚尖一滑,在与坚硬冰冷的地板接触前,长臂及时紧揽著她腰间,整个人就这样直直地跌进了温热的xiōng怀之中,至少有两秒,她的脑袋空白一片,只听得见自己狂乱的心音。 「痛!」她闷哼一声,伸手抚著撞向他xiōng膛的额头。 「用得著这麽欢迎我吗?」低沉、带著丝戏谑的嗓音自顶上落下,她仰首,就见裴君昊唇角上扬,仿似在取笑她胆小,被仲钧一吓就站不稳摔下来了。 「这次是投怀送抱,下次呢?要以身相许吗?」腰间的铁臂使劲,让她几乎贴在他身上,他故意放慢问话的速度,像是情人间最私密的絮语,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两人身躯明显的不同,温度像是会传染似的,她浑身发烫,双颊红成苹果色。 微抖的双手抵上他xiōng前,「谁、谁……要以身相许?还有,我才没有投怀送抱!」她没用地结巴,咬著下唇,懊恼著。 他这样抱著她,跟上次安慰的拥抱不一样,他们的距离太近,害她有种心跳同步的错觉,但她更不敢沦陷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之中。她怕,怕自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对他的眷恋。 偷偷爱著一个人,是种禁忌般的感觉,不敢让他知道、害怕他会察觉半点蛛丝马迹,只能把他带来的强烈悸动藏进心扉,连心动,也得藏得好好的。 「那下次我可以袖手旁观了吗?」他凝看那嫣红的脸蛋,她肯定不知,她现在模样有多媚,抱著那异常柔软的身子,他还是爱调侃她。看她气呼呼,又要装作不介意,就会让他心情变得舒畅。 她不会记仇,即使被他挑剔,除了露出那副想毒哑他的样子、附加几句埋怨的话外,她还是会留了饭菜,也会把他空旷的家整理得井井有条。 「你、你没风度。」哪有人会这样说的?她瞪著他看。 「我可没听到有人道谢。」他没风度,她没道谢,彼此彼此。 她挣开他的箝制,脸颊还晕著赭色,别开眼,问道:「你要不要吃饭?我去热。」 「别去忙了。」裴君昊伸手拉著那赶著去厨房的女人,明明就气得说不出话,还是一心去忙,该说她笨还是傻?他无声喟叹,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我只是回来拿些文件,待会就要回局里去,晚点才吃。」 她似乎有意清空他的泡面存货,厨柜里多了点乾货,冰箱里也塞满了各种新鲜食材,幸好啤酒仍在。他对吃的不挑,只是平常实在没时间吃饭,速食食品能在短时间填饱他的胃,所以,当他第一次发现她留下的饭菜,尽管只是些简单的家常菜,一股陌生的暖意淌流,致使他不曾阻止她这样做。 「喔。」晚点?有多晚?他吃过了吗?心头掠过无数疑问,她却不能一一问出口,没留意到他眼底掠过的柔色。有些关心,并不能摊在日光底下,她没资格,过份入侵他的生活。 「裴仲钧,是时候睡了。」裴君昊瞄了瞄那把玩著旧灯泡的小子,唤著他。 「是,伯伯!瑾姨姨晚安!」 「晚安。」殷茉瑾接手他手中的灯泡,看著裴君昊领著甥儿回房,隐约听见了裴君昊的训话。 「以後再突然大声喊叫的话,最後一关我就不教你打了。」 「伯伯、伯伯,我不敢了,以後都不会吓到瑾姨姨啦!」裴仲钧嚷著保证。 「嗯哼。」大男人不置可否。 「真的!瑾姨姨对不起,我不会再叫的!」裴仲钧还转过头来对她道歉,然後游说伯伯:「伯伯,我可以发誓的!」 还发誓啊?殷茉瑾莞尔地看著小甥儿黏著裴君昊,拼命地为了他的最後一关作出保证。 不过,很少见那男人竟会这样教训仲钧,抑不住心窝涌出的喜悦,可她不敢妄想。他一直把她看成是小妹妹,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望著两人消失在阶梯尽头,她双眸黯然。 *** 到最後,他还是没回来。 她不应该介怀的,他工作忙,可能又有危急状况需要他,但见到那些原封不动的饭菜时,她还是禁不住一阵失落。失落什麽?她不清楚,他回家的话,自然会吃的,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根本不需要小题大造。 唉,她愈来愈搞不懂自己了。 「两丸黑眼圈耶!小姐,你失眠吗?」两根纤柔的食指比在殷茉瑾的眼下,食指的主人,她的好友甄以嫱夸张地说著。 「没有。」殷茉瑾歛睫,以银匙拌著牛奶咖啡。毕业後,她们一同进研究院,同住一所宿舍,分享了不少秘密,有著好比姊妹的深厚情谊。以嫱说很久没见她,便约了她来cupid,这是她们最爱来的小店,装潢温馨,也不会太吵杂。 「那是为情所困了?」甄以嫱了然,瞧见茉瑾霎时顿了手,也知自己猜对了。 「不知你在说什麽。」 「你以为你骗到我吗?」甄以嫱再度伸出「魔指」,戳她的额,「一定又是你那个大伯,你肯定等了他一整晚没睡。」都不是第一次了,她是日夜颠倒的人,有几次在msn看到茉瑾上线,明明茉瑾的论文都完成了,还熬什麽夜? 「我没等一整夜,两时就睡了。」 「他一个大男人,还用你担心吗?你管他何时吃饭,管他吃什麽,先照顾你的身体最重要。」吞了一口黑森林蛋糕,捧!「我怕下次见你,会见到一只熊猫。」 「是、是,甄老太婆。」殷茉瑾受教地点头,喝了口咖啡,明明很甜,舌头却嚐到难熬的苦涩。 「他是挺好的,上次特地驾车来帮你搬行李,没两下就搬完了,我还可以一直跟你聊天。」甄以嫱客观地说,又横了她一眼,「什麽老太婆?你还比我大两个月。」 「可是他说话很不客气。」明明就是讽刺她不自量力,才抢过来搬。 「可是你喜欢他。」裴君昊纵有一百个缺点,茉瑾还是爱他爱得不能自拔,说话不客气又如何?她不又是继续爱著?重点是,她的大伯似乎没那个心。 殷茉瑾盯著好友,问:「你约我出来,是为了打击我吗?」 「一半吧!另一半是-旧。」还有是吃美味的蛋糕。「老实说,你那个大伯长得很性格,又是英勇的特警,身边会没女人吗?」 半晌,殷茉瑾都没答话。 就在甄以嫱快受不了这种沉默,正要换个话题时,殷茉瑾开口了。 「怎会没有?」她牵出抹苦笑。 她知道他有,倒追他的、仰慕他的、自动献身的为数不少,以前,她因为姊的婚礼而认识了裴君昊的得力夥伴,江磊。江磊很诚实,这些年来,她知道了裴君昊身边有过多少女人,更了解他不是个能束缚的男人。 他不会带女人回家,合则来,不合则分,这是他的原则。 最重要的是,不能在他身上得到所谓的爱情。他的洒脱,吸引无数女人飞蛾扑火,但同时,也无情得教她心寒。 「别提他了!瞧你,没精打采的。我告诉你喔,最近我的花店啊……」修计算机工程却跑去开花店,甄以嫱从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的怪胎,但也因此而常常遇见有趣的事情。 殷茉瑾不再想他,专注地听好友夸张地说著遇见的惹笑事情,直至两人坐得太久,觉得不好意思打扰了,才结帐离去。 步出cupid,却下起毛毛细雨,大街上的人群急促走动,甄以嫱叹气。 「我没带伞,怎麽偏挑今天才下雨?」 「我有。」殷茉瑾微笑,从挽袋里拿出摺伞,「我送你去坐捷运吧。」以嫱的家在捷运站附近,送她去最近的站就可以了。 两人挤在小小的摺伞下,在攒动的人群间走动,送到了站前,甄以嫱与她挥手道别,她这才回头走。雨,愈下愈大,很多人都以为只是阵雨,很快会停,却料不到瞬间突变成滂沱之势,人们或躲在商店的檐下,或争相走避。 殷茉瑾撑伞走著,在转角时瞥见了一辆黑色jaguar停在前方不远处,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驾驶座走出了拿黑伞的高大身影,绕过了後座,走上人行道。 是他。 她欲作声唤他,「裴──」 待续 *** 某鱼在打字在打字,希望在开学前打得完=.= 可是应该没什麽可能吧(叹)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3 aberration 03 眼泪很痛 ──你看不见我的泪,因为它们全流进了心底。 「裴──」 沙啦沙啦,大雨洒落,刷出了重重朦胧的水帘,吞没她最後的话语。 副座的车门被推开,黑色高跟鞋踩在水洼上,一袭深蓝色的连身短裙将翟星姣好的身材表露无遗,她仰起精致的脸蛋,朝那个在车外撑伞的男人嫣然一笑,连倾盆大雨也无损她的好心情。 裴君昊关好车门,揽过她的肩头,不让雨溅得她一身湿。 「谢谢。」翟星移到他身前,主动吻上了方唇。 一秒、两秒、三秒……殷茉瑾不晓得自己在雨中伫站了多久,怔看著黑伞下交缠的身影,她不认为作声打扰他们会是个好主意。小手握紧了伞柄,她毅然转身,往原来的方向离开。 「让一让!」一个男人半捂身直直地迎面冲来,她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马上往一旁避开,却还是不敌对方的速度。 「啪──嗒!」她的摺伞被撞开,摔往人行道内侧,避雨的男人则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冲。 雨,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避雨的行人匆匆地走过,怕极了愈形灰暗的天空会带来一场更大的风雨,谁都不曾停下来帮忙。 现在是怎麽了?她苦笑著想。一时之间,竟然不想动身去拾回伞子。 算了吧…… 别去拾了吧……反正都淋得浑身湿透,没有人会比她更倒楣了,算了吧,不是她的,终究都不会属於她…… 冷热交融的水滴滑落脸颊,凝望遗落在路上的伞子,那碧绿色倏地刺眼得紧,她眨眼,企图眨走那淡淡的刺痛感。别看了,别拾了,可她却还是像个木头娃娃般不动。 「你在干什麽?」著急惊慌的责问声穿过雨幕,吼进她的脑海。 殷茉瑾愣住,望向那把伞子留给女伴,冒雨大踏步走来的裴君昊。 「殷茉瑾!」没两下,他就走到她跟前,打量了一下她湿透的狼狈样,「你脑筋秀逗了吗?下这麽大雨你在发什麽呆?」 「我……」她看著那隐含怒意的黑眸,不知该怎麽回应,只觉雨下得更厉害了。 「那是你的伞?」他指著搁在路边的伞子,问道。 她又呆了两秒,才点点头,他很快地收来伞子,很快地走回她身边,撑起碧绿色的伞,小型摺伞勉强只能遮一个人,他退开来,然後脱掉大衣,覆在她背上。「抓紧。」 殷茉瑾听话地抓紧尚乾爽的大衣,属於他的浓烈气息满满地包围著她。她不解地看他,只见他的背瞬间便被雨淋透了。 「你不用理我的,我可以自己回去。」她尝试微笑著说。 「我送你回去。」他的眼神很坚决。 「你女朋友在等著你。」并往他们这面走过来了,她淡淡地道出事实。 翟星拿著他的伞,优雅地步向他们,仅扫了殷茉瑾一眼,转向裴君昊,「昊,时间到了,再不进去就晚了。」 「你自己去,我要带她回家。」裴君昊依旧盯著那满脸水痕,却微笑著的小脸。 「真的不用了,别因为我而破坏你们的约会。」殷茉瑾急忙补充:「我真的可以,你把伞还给我,我自己会回去了。」 「走。」他拉起殷茉瑾的手,不顾她的反对,要送她回家。 「裴君昊,我……」 「裴君昊。」翟星唤住他,待他缓下脚步,眯起美眸,续道:「你会後悔的。」 他没答话,只迈开步伐,将殷茉瑾送往jaguar副座,以行动回答了她。 *** 浴室内,传来微弱的莲蓬头洒水声,确定她在里头无恙後,他才走出她的房间。 收妥的摺伞就搁在墙边,还滴著水,裴君昊把伞捡起来,在客厅找个位置风乾。他缓步前行,想起适才在开了暖气的车上她还猛打喷嚏,肯定是著凉了,回来後还呆看著他,完全没打算料理自己的样子。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他不是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麽,依她的大脑构造还能联想到哪去,不过他还是选择不解释。直至,看见那在雨中怔立的身影,行色匆匆的路人撞上了她,还是无知无感的发呆,心头的火就莫名其妙地闷烧起来。 二十多岁的女人,还不懂照顾自己吗? 他信,她可以独自回家,可是当下,他就是无法潇洒地跟翟星离去。她的侧脸,在斑斑雨痕下,写满了茫然和孤独,就这样,绊住了他的脚步。 那表情,他不曾见过。 彷佛,那刻的她,正在被全世界遗弃。 「哈啾!」隔了一段距离,自浴室传出的声音仍旧响亮。 裴君昊叹息,顺道把沙发上的大衣扔进洗衣篮,走向玄关,大手捞起了一柄直伞,推开大门,昂长的身躯没入了灰霾大雨之中。 「哈啾!」 「哈──啾!」一手抽出面纸掩鼻,殷茉瑾拉好身上的睡衣,踏出浴室。洗过热水澡,像是所有知觉迅即回笼一样,她才晓得被雨水湿遍的身子有多冷。 睡房内,全是熟悉的摆设,窗外,未入夜已化成一片迷蒙的黑,周遭空盪盪的,她能清楚听见自己的跫音。落坐在柔软的床上,压出深深的凹痕,她仔细地聆听。 却什麽都听不见。 他不在了。 殷茉瑾轻轻笑出声,滚出喉头的却像极了哭音,怎麽了?她的心情被外头的天气感染了吗?她哭什麽?不,她没有哭,脸上没有泪水。没人看到她的眼泪,因为它们,全都流进了心里。 进浴室前,她是怎麽说的?对了── 「你去找她吧……还来得及的,我可以照顾自己。去吧……别因为我而害你们吵架,我会很过意不去的。」要不是她身上还滴著水,她肯定会推他出门。 裴君昊没应话,只深深地看著她,然後,半强迫她进浴室洗澡。 所以,他是离开了吧?去找他的女朋友?对方会不会还生气?噢,不会的,任何爱上他的女人都舍不得生他的气,只是闹闹别扭而已,他再出现,那美女肯定会原谅他的。 殷茉瑾,你怎麽会犯这种错呢?为什麽当时不立即离去?为什麽总是要亲眼看著你爱的人如何完完整整地伤害自己,才愿意停止?她倒在床上,自厌地想著想著…… 重重的脚步声踏来,她仿若未觉,沉醉在无止尽的自弃情绪中。 「殷茉瑾!」气急的低咆在回忆中跑出来了,拿著便利店胶袋的男人大步上前,抓起那在床上的女人,「你想让病情加重吗?头发未乾你睡什麽睡?」 是裴君昊……她认得那张俊脸,此刻正在伸手探她的额。 「你发烧了!」他转身,不知在袋里翻些什麽。 「你怎麽会在?」她弹坐起身,急忙问。他不是离开了吗?不是回到了他女朋友身边吗? 「我只是出门买点东西。」黑眸深邃无光,盯得她好不自在,他拿出药丸,硬塞到她手心。「我去倒杯水给你。」 「为什麽你不去?」她追问,「我不是叫你别管我了吗?」 「小姐,你感冒了,更正,你现在是发烧了,我可不想数小时後接到医院来电说有个不懂照顾自己的笨女人在我家中昏迷不醒。」 她瞪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喊道:「你别老把我当小孩看好不好?」 他顿下脚步。 「我不是小妹妹,我可以照顾自己,你就去陪你的女朋友……别因为我而害你们有误会,万一,万一……你们分手了,你赖到我头上那怎麽办?」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轻松点,幸好他背对著她,看不见她难看的牵强笑容。 「翟星不会误会。」 他怎能如此确定?那口吻,像是他有多了解那名唤翟星的女人。忽视xiōng口被拧痛的感觉,她扬声,「哪有女人会不介意?你为了我而放她鸽子,她是你的女朋友,即使表面上说不介意,心里肯定会胡思乱想的……男朋友为了另一个女人而不管自己,她刚才不就说你会後悔吗?我只是有点小感冒而已,吃完药睡一觉什麽事都没有,可是你不陪她,可能就会失去她,你到底懂不懂?」 「你很介意?」裴君昊旋身,凝看她的表情讳莫如深。 堆起破碎的笑容,她打趣道:「当然介意,想想看,你好心送小姨子回家,却被女朋友误会了,真的好像八点档的情节……别害我不明不白成了你爱情的刽子手。」 「你要我怎样做?」他眯起眼,眸中燃起簇簇火苗。 「去陪你的女朋友。」 「然後任由你发高烧昏睡到死?」除了赶他离开,她就不能想出更有建设性的方法来了吗? 「你该关心的对象不是我!你就任我自生自灭不行吗?我就是不需要你关心,不需要你管,我只是碰巧是你的小姨子,不是你的责任,你就别鸡婆来管我发热还是昏死……」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关心! 她不想藉著姻亲关系索取他的注意,既然不属於她的,那就什麽都不要给她。 蓦地,唇被温温热热的触感抵住,封起她所有的话,直至明白这是什麽一回事时,她瞠著眼,呆看那近得教人心悸的俊脸。 他他他他他……在干麽? 「你太聒噪了。」方唇抽离,墨眸看著她发怔的小脸,鼻尖还红通通的,他淡淡牵唇,说道。 他说什麽?好一会儿,殷茉瑾还是没法把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顺逻辑地串连起来。他做了什麽? 他、他吻了她! 她应该要说些什麽。「哈啾!」最後却打了个喷嚏。 一张面纸递到她面前,她垂眸,伸手接过。并不意外於她眼中的惊讶,可他真的没料到她的反应居然会是这样。 「你……不怕被传染吗?」殷茉瑾,你的问题真够愚蠢了! 裴君昊正色看她,却抑止不了眼底漫开的笑意,「你说呢?」语毕,他俯身,再度印上那两片樱色唇瓣。 她整个人被从後抱紧,不若刚才蜻蜓点水般的碰触,这可是货真假实的吻,伴随狂猛袭来的情潮,将她淹没,不自禁地闭上眼,她仰著颈,放任他的唇舌如风的掠夺。 他的吻,很清楚地回答了她。 只是,他为什麽要吻她?第一次,他是嫌她聒噪,那第二次呢?告诉她,他身体有多强壮,绝对不怕被传染?但,那都是不带任何意义的吧? 他可以吻任何女人,即使是不爱的女人,如她。 她不敢,也不可以擅自为他的举动加上任何注释。他什麽都没说,所以,她还是安守本份,或者忘了他的吻好了。 「吃药。」从厨房踅回来的裴君昊把开水递给她,她乖乖地和水吞服药丸。 没多久,一台吹风机出现在面前。 「把头发吹乾才睡。」见她没反应,他挑眉问:「还是你要我帮你吹?」 这次她听得真切,马上抢过吹风机,潮红未退的脸蛋疑有加深的迹象,「我,我自己来。」像是怕他会抢著帮忙,她很快地启动吹风机。 把头发弄乾後,她又依他的指示,把热牛奶喝了,然後上床休息。 裴君昊挨坐在床边,单手支颐,微乱的发还湿著,衬衣领口以下至少有两颗钮扣没扣上,修长的双腿包裹在长裤下,那随意慵懒的模样有种危险的性感,难怪女人无不前仆後继地追在他後头,他有这本钱。 望著近在咫尺的他,她暗叹口气,「你要留在这里吗?」他这样看著她,哪睡得著? 「嗯哼。」他轻应。吃了退烧药,不代表没有什麽并发症,外头天气太差,他不想这时候带她到医院,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殷茉瑾放弃上诉,把自己埋进被窝中。 片刻,棉被悄悄下移,她露出半张脸,问:「你还是不去陪她吗?」 他瞅著她,「你有两个选择,一,闭嘴睡觉,二……」话未说完,她已十分配合地再度钻回被窝里,她发誓,她绝对知道第二个选择是什麽! *** 冰凉的小手碰上额头,初绽的晨曦过於刺眼,本在床上熟睡的人也被惊扰到了。 殷茉瑾艰困地睁开惺忪睡眼,勉强看到可爱的甥儿正挂著一脸灿笑迎接她。 「瑾姨姨,早安!」中气十足,果真不负好动儿之名。 「早……」她软软地唤,比较想躲进被窝中,跟溜掉的周公再下一局棋。 「瑾姨姨退烧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裴仲钧像个小大人般,探探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她肯定,他在玩扮医生的游戏。 被小鬼这麽一闹,周公真的跑得无影无踪,轻叹口气,她撑起微笑,「没有不舒服了。」在床上休息三天,不是吃就是睡,跟头猪没两样,身体早就复原了。 「烧有没有退要量过才知。」沉厚的男嗓突兀地插入,吓得她心律不整,这才瞄见倚在房门边的裴君昊。他迈开长腿走过来,把探热器递给她,她垂首接过。 「瑾姨姨,我来帮你量!」裴仲钧拿过探热器,小心地按入她的耳朵,等待哔音响起。 她不敢抬眼,怕接触到裴君昊的视线,唯有佯装在数算被上的花样。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那日的吻太匆促,却又太深刻。她想,可能他早已忘了,只有她一个牢记在心的感觉实在蠢毙了……为什麽要吻她?难道他不知道,这很容易惹她误会的吗?还是,他不怕她误会? 「哔!」探热器的微响成功打断了她的游思。 裴仲钧拿下探热器,不太懂的读著显示的温度,大手顺势探来,「退烧了。」指著标示温度的数字,裴君昊解说:「这里,不多於九十九点七度就算正常体温,没发烧。」 裴仲钧受教地点点头,对伯伯的盲目崇拜进一步攀升。 「去准备上学。」裴君昊揉揉他的头,催促道。 「瑾姨姨再见。」小鬼朝她挥挥手,才蹦蹦跳跳地离开房间。 殷茉瑾遥看他走远的身影,抵死不肯转过目光,去看身旁存在感异常强烈的男人。他还留在这干麽? 枣红色马克杯端在面前,杯缘之上还蒸腾著热烟,是她的杯子。她伸手接过,碰到他的手时还险些紧张得手滑,害她暗里倒抽好一大口气。 牛奶。热呼呼的牛奶,她捧著马克杯,烫人的温度直达心坎。 「我买了白粥和小菜,放在厨房里。」他说,看著那越垂越低的头颅。 「……谢谢。」 「小驼鸟。」含笑的的讽语呼在耳边,耳垂下彷佛残留著灼热的气息,她屏著气,直到确定他早已走远,才缓缓、缓缓地呼气。 他、他到底是怎麽了?害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噢!殷茉瑾,停止你的胡思乱想,别再去想那男人的暧昧行径了……他一向都爱捉弄她,可能这只是他新的手段,千万……千万不要一厢情愿。 她喝掉牛奶,梳洗一番後,便去厨房吃早餐,突然,一阵电话铃响,她赶忙去接。 「喂?请问找谁?」 对方顿了半秒,「请问,殷茉瑾小姐在吗?」对方以英文询问,听起来是个老人的声音。 「我是。」脑中迅速翻寻记忆,因为少有人知道她搬进裴君昊的家。 「我是莱恩.道格斯,瑜的研究所主任。」 「我知道你,道格斯教授,有什麽事吗?」为什麽会找她?难道是…… 「瑜失踪了。」 *** 「瑜失踪了。」道格斯教授显得很沮丧,「是昨天早上的事吧……我去找她参加别人的研究发表会,她却没应门,她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我完全联络不到她。」说罢,他还轻声叹息。 姊失踪了。边听著道格斯教授的详述,边消化著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握著话筒的手微颤,她得深呼吸,先稳住自己的情绪。 「直到现在,瑜还是没半点消息,酒店门房也说没看过瑜回来,我已通知警方了。」 「麻烦你了。」她要坚强,不然姊会更担心的。 「瑜有留下你和裴先生的联络方法,我已先行通知裴先生了。」道格斯教授的声嗓有点迟疑,似是还有话要说。 既然已告诉裴君昊,那还有必要特地打这一通电话吗? 「请问……还有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彼端传来不均的呼息,半晌,才再度传来话。「其实,有件事我想应该要告诉你。」 「是跟姊的失踪有关吗?」她马上懂了教授的意思。 「我都不太清楚有没有关系,不过我想,你或许会知道些什麽。」 「嗯。」突地,四周的空气都趋於沉重,她困难地虚应,静待他的解说。 「瑜失踪前几天,好像遇见谁了,不过她说可能是认错人。当晚,我们在整理发表的资料时,她刚好不方便,手机传来了简讯,请我为她查看,简讯的内容有点怪,瑜後来看了也只是笑笑说可能传错了。」 「不过,她没有即时删掉那则简讯。」 「那教授你还记得简讯的内容吗?」她问。 「嗯……大约是『书呆,小心,别独自行动』,没署名,号码也是隐藏的。」道格斯教授续说:「不过或许是我太敏感,瑜可能很快就回来了。」 殷茉瑾勉强一笑,「我想那简讯可能真的传错了,嗯,我明白的,谢谢你教授。再见。」她挂回话筒,跌坐在沙发上。 她把脸埋在曲起的大腿之间,屋子静得太空洞,冷清得如同她的世界,一样的孤单。姊失踪了……她不知该怎麽办?仲钧知道後会怎样?她应该做些什麽,却又发觉自己有心无力。 很想、很想有人来跟她说,会没事的,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可是,到最後,都只有她一个。除了自力救济,她已不知如何是好。 眨去眼中的泪滴,她还不可以懦弱。道格斯教授说的短讯……姊没有立即删除,那很有可能姊知道发讯人的身份,但哪是谁? 书呆,小心,别独自行动。书呆…… 书呆!对了,这世上,她只听过这麽一次,也唯有那个人才会这麽称呼姊! 可是姊夫不是失踪多年了吗?为什麽会传这种简讯给姊?谜团,像片片层层的茧蛹,剥开了一层,却有更厚更多的丝膜尚要掀出来。 「喀啦。」大门开启,殷茉瑾循声看去,是裴君昊。 眸底的喜悦在看到他身後随行的女人时暗下来,是他那叫翟星的女朋友。裴君昊神色凝重地走来,看见那带点惘然的小脸,以为她还不舒服,伸出手要探额,她却轻轻地後退,避开了他的碰触。 「你怎麽会回来了?」她问,装作看不见他更形冷凛的眼色。 「茉瑜在美国失踪了。」他说,瞥见她脸色愈形苍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看起来更加娇弱。裴君昊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向她保证,「茉瑜会没事的,我迟些会过去看看。」 殷茉瑾闭起眼,她想贪婪地汲取他给予的温暖,但……还有别人,她不能这样做!她伸手抵著他的上衣,挣脱了开来,别过脸,「你别又让她误会了。」她悄声说,却足够让他听见。 「翟星,也是特警组的一员。」瞪著她的眼神像烧出了怒焰,他仍压抑声量介绍。 「你好。」她转过头微笑,大美女颔首以应。 那很好啊……不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会是最合拍的吧。 「我们会先回局里去处理一点事,晚点我会再绕回来,你好好在家休息。」瞥见翟星催促的目光,他又看了殷茉瑾一眼,才背身离开。 大门再度閤上,她甚至听得见车子发动的声音,屋子再度回复原有的宁谧。 「我们……吗?」悲怆的笑浮上,她伏在弓起的膝盖上,默默地覆诵。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再度拿起话筒,指尖按下一串默背在心的数字。 数小时後,特地从局里回家一趟的裴家昊找不到那个该待在房里好好休息的女人,寻遍每个角落後,在餐桌上发现一张便条纸,盯著上头的字迹,霎时间,他气得差点没把屋顶给掀了。 掏出裤袋里的手机,拨号,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给我办最快到纽约的机票!还有,替我照顾裴仲钧。」没给对方应话的时间,他挂了线,往屋外冲,紧紧捏在手心的便条纸皱成一团。 对不起。我没办法光坐在这里等消息,我想去找姊。 待续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4 aberration 04 困兽斗 ──这是一早注定的,一场困兽之斗,他们逃不开缘份设下的圈套,挣扎逃避皆是徒劳无功。 拉开金线绣花的窗帘,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玻璃窗外,是繁嚣狭隘的街道。 曼哈顿,果真是个分秒必争的地段。 「对,道格斯教授,是我留的电话。」殷茉瑾以肩膀夹著手机,边从旅行袋中拿出护照和皮包,塞在牛仔裤袋里。 「我到酒店了。」她换手拿回手机,边点头边问:「我想问,那天姊是在哪里以为自己遇到认识的人?」 她抄起木桌上的便条纸,拿起墨水笔写下地址。「是……十九号,我知道了,谢谢。」她切线。 深吸了口气,她看向对街的新式帷幕建筑,感觉像是被困在高墙迭起的迷宫中,以为找到了出口的路线,却在下一个弯被堵死了。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了她的迷思。 她快步走向雕花红木门,便听到另一下门铃声,「room service。」外头男人的英语带点浓浓的中东口音,并非纯正美国东岸腔。 自木门的猫眼窥看,一名中东脸孔的服务生推著餐车停在她门前,她没叫房间服务啊……正想开门告知,却敏锐地发现到那名服务生正在向左侧打眼色。 不对劲。 曼哈顿虽是大城市,但白人主义当道,能在这种五星级酒店当服务生的黄种人少之有少,她愈想愈不对劲。 「叮咚!叮咚!room service!」门外的人不耐烦了。 殷茉瑾往後退,打量一下房间,现在要逃也来不及了,迅速下了决定。她冲往窗边,把窗户打开,二楼下的车声吵杂纷攘,脱了一只鞋子,将其卡在窗边。 「砰!砰!」撞门声传来,她的心跳得厉害,可是现在不能慌、不能乱。 她记得昨晚办住宿手续时,接待员曾说大床下的木柜需要更换而搬走了,撞门声持续,甚至可见门板在狂烈地震动,她不假思索地往房内跑,掀起厚重的被单,便钻进床下去了。 她抓著另一只鞋子,暗暗抚顺呼吸,听见关门声,然後是杂乱的跫音,起码有两个人,她不敢看,只俯伏在床下的波斯毛毯上,等待他们的离去。 透过被单的下缘的隙缝,可见两道黑影接近,呼吸瞬间紧窒。 开门、开柜声此起彼落,他们在翻找房间的不同角落,她屏著气,不敢妄动半分。他们有在对话,叽哩咕噜一大串的,虽然听不懂那些语言,但气急败坏的声调显示他们的不耐烦。 他们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要找她? 她的心在急促跃动,就怕他们会连床底也翻一遍。 「shit!」这句她听懂了,还是怪腔怪调的英文。 黑影移开了,她闭起眼,小心翼翼地呼吸著,等了好一会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她才悄悄地掀起一角被单,往外觑看。 太阳的光洒落在橘红色的毛毯上,窗帘下摆的金穗安宁地伫立,远远传来繁嚣街道的车辆鸣响,捏著被单小角的指尖微颤著,她又待了一会,确定房内没有人,才缓缓地走出。 「啊……」她掩唇,倒抽了一口气。 原来整洁的酒店房间,像是遭闯空门般惨烈,抽屉式的木柜全被拉开翻倒,所有能翻的都被恶意弄跌,连杯子、冷藏库都不放过,行李袋被扔在地上,而她刻意留在窗边的鞋子则被拿走了。 她打了个寒颤,不敢想像,假若刚才她被那些人逮著了,会有什麽下场?即使她一点都不确定,对方要找的到底是不是她本人。 他们应该被误导,以为她早已从窗户逃走了吧? 她丢下另一只鞋子,现在她必须趁机离开,难保那些人找不到她,会回酒店来多找一次。 她急步往木门走去,却在听到微细的喀一声时,顿下来了。 惊愕地瞪著木门的镀金圆把,正在以逆时针方向扭动,她踉跄後退,鼓动的心音在耳边狂奏。是不是那些人回来了?该如何是好? 怎麽办? 圆把扭至尽头,定住,喀啦,木门正往内推开。 她的心倏地停摆,用力閤上眼,下意识地就伸手拿出最接近自己的东西,准备在来人进门的刹那…… 一道长而宽的黑影自右上方袭来,与生俱来的敏锐触觉驱使他在下一瞬伸手挌挡,大手抓著即将朝他头部挥落的武器,往下拗,对方吃痛一声,他的左手也不得空,制住对方的右腕虎门。 啪咚。武器──木制衣帽架直直倒下,滚动了两圈,在他的足侧止住。 「hel……」察觉到她想高声呼救,大步一跨,他低头以唇封紧话尾。 强悍的雄性气息侵入鼻间,软嫩的唇被粗鲁地压著,要发的尾音卡在舌尖,她张唇,免得咬到自己的舌头,却给他机会乘虚而入,肆无忌惮地纠缠她、扰乱她的思绪。 她挣扎,没有被制的右手使力地拍打对方的背,可他好像不痛不痒似的。 这般张狂、这般霸气,是恁地熟悉…… 在她要咬他的舌时,他忽地退开了,然後自己被紧紧地揽进宽阔的怀中,「傻瓜!」下巴压在他肩上,殷茉瑾睁开眼,这声音…… 「裴……君昊?」他来了? 裴君昊松开她,迅速环视凌乱的房间,心里对刚才发生了什麽事已有个谱,不管她还在发怔,「有人来过?」 见他的唇在开开合合,片刻,才回过神。「嗯,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什麽人……他们、他们好像在找我……」 「然後呢?」 「我把鞋子塞在窗边,再躲在床底下,他们好像以为我逃了,便离开了。」她用力不让自己的声音说得那麽抖,却压不下心头的恐惧。 裴君昊眼底掠过抹激赏,可没说太多,打量了她一身,问:「护照在身上吗?」 「嗯。」她点头。 「他们一定会回来,我们得马上离开。」他拉起她的手,信步往外走,却在拐过走廊角落时,廊上装饰用的镜子倒映出从升降机里走出的两人,她认得其中一个,是那个中东服务生。 殷茉瑾死命拉著他,指著镜子里朝他们这边走来的两人,「是……他们。」 「调头。」裴君昊当机立断,牵著她的手便往相反方向走,酒店是「回」字型建筑,他们闪进下一个角落。 纵然被他拉著走,可是她还是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那面镜子,逐渐拉远的距离让她仅看到那两个人走进她的房间中,再度带上门。 裴君昊也留意到了,遂加快脚步,在最快的时间内绕过下一个角落。 「他们……」殷茉瑾调回头,正想告诉他时,赫然发现他们已迅速环行了楼层一周,来到升降机前,裴君昊站在她身後,以高大的身型作掩护,按亮往下的箭头。 升降机上的屏幕开始闪动,从原本定格的十四,到十三、十二、十一,她仰望著屏幕,心里默默按著间隔的停顿数算,十、九,刺眼的黑底红九字蓦地停住,为什麽总爱在不适当的时候停下来? 她焦急地看著那数字,期望它快点下降,同时在心底默默地祈祷,那两人在里头多翻一会儿,千万、千万别在这时候出来…… 右腕被牢牢扣著,她不解地看向他深沉的黑眸,他只稍微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靠著宽阔的背部完全挡去她娇小的身躯,「冷静点,别让人瞧出端倪。」腕上的力度不轻,却没弄痛她,反而传来安定人心的力量。 「嗯。」她艰难地点头,深呼吸一下,试著让自己放轻松。 「咚!」金镜面的升降机门往两侧滑开,里头有一对年老的夫妇和一名男服务生,裴君昊半揽著她进去,看起来就像互动亲密的情侣般。 「wait!」那不纯正的口音让殷茉瑾一栗,看出去,果见那两个中东男人从她转角後的房间走出,边盯著她边大喊道。 麻烦!裴君昊在心里低咒道,长指持续揿按著关门的按钮,在脸目狰狞的两个男人追进来前一刻,镜面敞门迅即闸上,不留半丝隙缝。 升降机继续往下,殷茉瑾却还记得那两双充满杀意的眼神,除了那句「wait」,他们还说了一大串不知名的方言……她曾想过,可能,他们只是找错对象,但这样的眼神和锲而不舍的追寻,早推翻了她过於天真的推论,不管是为了什麽,他们要找的对象的确是她。 陌生而强烈的惧意,在息间传遍四肢百骸,她捺不住那股惊恐,小手抖著回握他的,她好怕……要是裴君昊没来、要是差数秒的话……她闭上眼,不敢想像。 「没事的。」他凑近她耳畔轻喃,大手包覆著她相形娇小的手,在升降机抵达地面时,领著她走出。 酒店大堂内,满满的是待办住宿手续的旅行团和来来往往的住客,他们藉著人潮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往大门口离开。 宏亮的吼声倏地响起,穿透了嘈杂的脚步声、谈话声,她听不清楚是什麽,就见裴君昊朝声源看去,「damn it!」 这麽快就追来了?她到底是惹上什麽人了? 蓦地,一下高分贝的尖叫压倒全场,甚至成功截停了要追来的一大群人。 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拉去所有人的注意力,连串法文从女人口中夸张地吐出,服务生赶忙道歉,酒店保安正从对头的回旋阶梯跑下。 简直是一团混乱。 要逃,就得趁这时候。况且,他眼尖的发现到,在场尚有数名行迹可疑的男人,正朝他们这方窥视。 「走!」她的手腕被紧攫著,整个人像疾风般被卷著离开。 摩肩接踵的人海、拥塞的交通,曼哈顿像是急促跃动的心脏,他们沿著城市分叉的血管疾走。 一路上,他什麽都没说,只是牵著她,逆著大街的人潮狂奔,她不敢向後看,因为甫出酒店,她就感觉到还有人追在身後。 即使双腿痛得要命,她都不敢吭声,咬牙赶上他的步伐。 subway的字样扫过,自人群中排开甬道,一阵短暂且尖锐的哔哔声响,在吵杂的地下铁月台内回盪,像是与跻身切入地铁车厢的他们心跳同步,敞门閤上启动,陡留追来的数名壮汉在扶手电梯处目送他们离去。 此时,她才敢大口喘气。 裴君昊没放开她的手,自然地带著她在车厢内走动,找了个空位置,让她落座。现在是地下铁的尖峰时段,车厢中挤满了乘客,倒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 纤柔白晢的双足不自在地交-著,殷茉瑾咬著下唇,窘困地撇开眼。 她并没因双脚受不了折腾而大吵大嚷,或者迫使他放缓步伐,他凝看著她,深沉的情绪浮上眼底,却在下一秒褪去。 「那些……是什麽人?」她问,感觉身体逐渐回温。 「在酒店那两个是越南人,其他的不太清楚。」 「越南人?你懂听越南话?」那些叽哩咕噜的是越南话? 「懂一点。」他没说太多。 「那我们……要往哪去?」他伸出手,柔荑毫不迟疑地递上,他似乎准备在下一站下车。 「转车。」扶起她,他们走向车厢门前,「我们要去布鲁克林。」 布鲁克林?她不解地回看,他刚带著她步出车厢,俊脸上没什麽表情,道出的话却冷得像万年寒冰── 「而你,最好给我一个有力的理由,为什麽独自跑来纽约。」 *** brooklyn。布鲁克林区。 麦黄色的稻草遍地皆是,偶然几株绿树突兀地植根,他们早已远离城区,她在这陌生的环境毫无方向感,出了地下铁、转乘了巴士,途中甚至远远看见绵延百哩的曼哈顿大桥,然後,时光咻的一声,她便已坐在计程车里,不晓得目的地在哪。 计程车在油站前停下,裴君昊拿出美金,爽快地付了车资,她跟著他下车。黄色小车气一喷,便直驶而去,沁凉的风轻轻吹送,稻草齐整地顺风向摇动。 「我们必须再走约十五公里。」他带头,朝计程车驶开的相反方向走。 他们到底要去哪?瞧他对这里的路线十分娴熟,但她想,即便问了,他应该是不会告诉她吧。 转乘巴士之前,他突然把她带进一间衣饰店,砸钱买了双质感良好的平底软鞋给她,当店员为愣住的她把鞋套上时,他又以惯常那副慵懒不羁的调调说了句让她气结的话:「你的脚程太慢,有了鞋子,这买鞋的时间差距可以快点补回来。」 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她拖累他吗? 偏偏,虽然他嘴里不饶人气得她一口闷气无处发泄、有时还霸道无理得像个暴君,但有危险时,最能倚重信赖的人却也是他。 他们沿著人工开辟的小路一直走,天空开始披上霞衣,橘红的斜晖耀眼得紧,羽睫半掩,挡去了刺眼的光,跟著前头的黑影走下小坡,来到一间被废弃的宅子。 这原本是间红檐白身的屋子,此刻被藤蔓藓苔铺上另一层色,前头的花园杂草丛生,在夜里看来,绝对有资格成为惊栗片的取材胜地。 裴君昊踢开满布蛛网的木门,没有生疏的吱嘎声,他熟稔地走进内厅的角落,蹲身掀起了木地板,在後头的她惊讶地发现这是地下室的入口,他率先走落,下了数阶,转头对她说:「下来。」 「喔。」她赶忙走下,并顺道盖回地下室的木板。 在长阶梯的尽头,亮了白光,她和裴君昊走下来,那是极宽敞的住所,基本的设备一应俱全,可惜都被一大堆杂物淹没了,数不清的厚重书籍、衣物、垃圾、有看没懂的仪器,还有……枪械。 枪械? 殷茉瑾抬目,背对他们而坐的男人旋过来,熟悉的俊秀五官,却没了斯文儒雅的气质,眼前的裴君盛身穿军绿色背心、卡其色长裤,全身肌肤被阳光烫成了古铜,黑发修剪成易打理的短平装,外露的左臂还可见一道深而细长的疤痕。 「大哥、茉瑾。」唯有那温和的笑容,没变。 「姊……夫?」殷茉瑾不敢置信地轻唤,失踪了六年的姊夫、以为早已凶多吉少的姊夫,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对。」裴君盛站起身,点头。 裴君昊知道他的住处,那麽姊夫当年不是失踪了?所以…… 「那则简讯,是姊夫你传给姊的吧?」脑海尚未能完整地消化所有资讯,她已脱口而出问道。 闻言,裴君盛剑眉一蹙。「你怎会知道简讯的事?」 「道格斯教授,也是跟姊一起来参加研讨会的教授说的,他说姊曾收到一则奇怪的短讯,我在猜是不是姊夫你发的。」 「道格斯是何时找上你的?」这次发问的是裴君昊。 「昨天早上,你带仲钧出门後,他拨电话给我。」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问裴君盛:「姊夫,你知道姊在哪吗?」既然姊夫发简讯警告姊,他是不是知道什麽? 裴君昊与弟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抓茉瑜的,是一群越南佣兵,他们想要的是我手上的东西。」裴君盛解释,「我会救茉瑜的。」话里的坚决明确无比。 殷茉瑾静静地看著眼前这有点陌生的姊夫,终於,她轻轻颔首。 虽然,她不明白到底在发生什麽事,为什麽失踪多年的姊夫又平空冒出来、姊夫到底在做什麽、姊与姊夫之间的纠葛……不过,她相信他们会将姊平安救出来的。 假如是姊,也是会全心全意地信任姊夫吧? 「你先去休息吧,後头的卧房我有收拾过。」裴君盛比比身後的小木门。 殷茉瑾点头,迳自走向小木门後,卧房很窄,左边是简单的-浴间,右边一张大床,还有铺满尘埃的窗子,她点亮房里唯一的灯,决定先到-浴间里洗个澡。 单手扭开水龙头,热水倾洒。 她但愿,这不过是一场闹剧,无稽的笑话。 失踪的姊、追寻她的越南人、搏斗、逃亡……她像是被错置剧场的角色,没头没脑地不知在演哪一出,这接二连三的混乱,早已超越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她甩甩头,身体埋进了热水之间,期盼这样的一场混乱能尽早落幕。不过,不能否认的是,原本被孤独无助吞噬的她,在裴君昊出现的那刻,好像没那麽害怕了。 可是,他却已属於另一个女人,她只是亲戚而已。 她将叹息藏起,换回原来的衣服,走出了-浴间。抬头,乍见应该在外头跟姊夫一起的裴君昊站在窗边,湛黑双眸移向她。 「呃,你要用吗?」怎麽她总是在说些很笨的话?她真的好想一头撞死自己。 「不。」 「那,那我睡了。」她急忙上床,盖好棉被,「晚安。」闭上眼,睡觉。 没两秒,她就感到床上有重物压在旁边,独有的男性气息袭来,她睁开眼,发现他竟坐上床来了。 「你……」他该不会要跟她分享一张床吧? 「你还未答我,为什麽要独自一人来纽约?」他俯身,惑人黑眸像磁般吸去她的灵魂,她愣了好一下子,才晓得他在说什麽。 她眨眨眼。「我担心姊……而且,道格斯教授这样说,我觉得事情并不单纯……」 「你以为自己是谁?福尔摩斯?你难道不知道这会有多危险吗?」笨女人!她就这麽不怕死吗? 他……是在生气吗?因为她擅自决定来纽约? 「我没想这麽多……」她讷讷地说。 眼看她娇弱苍白的模样,她肯定是吓坏了……心上那股火气渐渐熄灭,他皱眉,「以後不准单独行动。」他已受够那种无力感,眼见若他迟来半步,她就绝有可能被那群人捉走,除了庆幸,他也怕。 怕?他怕什麽? 她只是弟妇的妹妹,为什麽得知她离去时,他会如此的焦急? 「好。」她乖乖应和。 「裴君昊。」半晌,她突然唤他。「是不是,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整件事,我和你姊是唯一知情的人。」 「喔。」 「睡吧。」大手伸来,掩去她清明的双眸,她立即閤眸,忽视那加快的、怦通怦通的心音在xiōng口敲打。 裴君昊坐在床缘,望著那逐渐沉睡的柔美脸蛋,深邃如子夜的眸底,不自觉的,晦暗起来。 夜,愈渐深沉,照不亮任何事物。然而,当黎明迫近,天幕绽开一线曙光之际,一切亦即将逆转。 这是一早注定的,一场困兽之斗,他们逃不开缘份设下的圈套,挣扎逃避皆是徒劳无功。 待续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5 aberration 05 明知故犯 ──或许,正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才会孤注一掷,但求搏得你一秒正视。 「哈罗,早安。」一张大大的阳光笑脸迎入,刚拉开卧室门的殷茉瑾吓了一跳,直觉往後退了一步,这才看清楚眼前人。 这是个金发碧眼的帅哥,麦色肌肤配上灿笑的容颜,真诚不造假,让人感觉很易亲近,她甚至看到他两颊上的小雀斑,他穿著军绿色的背心和长裤,手上还捧著盘食物,正夸张地弯腰致意。 「早安,美丽的小姐,赏脸吃早餐吗?」说时,金发帅哥还佻皮的朝她眨眼。 「啊?早……早安。」 「杰瑞,别闹了。」坐在满布杂物、勉强能称之为桌子旁的裴君盛咬了一口面包,开腔。「茉瑾,那是你的早餐。」他瞟向金发帅哥手上的盘子。 原来金发帅哥叫杰瑞。 杰瑞把盘子递给她,殷茉瑾道谢接过,并走到其中一张能坐的木椅子坐下。 早餐比她预想中丰盛,有熏肉、鸡蛋和面包,她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想不到君盛哥这里也有不错的食材…… 「好吃吗?那是我特地带来的早餐喔!」随意坐在裴君昊书堆上的杰瑞说,像是猜中了她方才的心思一样。 「莫这里才没有熏肉和鸡蛋,你能想像吗?这里只会有发霉的面包。」他受不了似的摇摇头,非常不能理解莫的非人生活模式。他习惯唤裴君盛的英文名莫(mort),因为盛的发音实在有点困难。 殷茉瑾点头,回以一笑,「我想像得到。」两兄弟的饮食习惯都相似得很,不注重食物品质,只要能放进口的,他们都会吃。 「我从未见过莫的家人,这倒是头一回,他大哥跟他简直是同一个模子翻出来的,瞧,只顾手上的工作,什麽都不理。」杰瑞望向桌子那边,裴君昊和裴君盛已把早餐解决,两人正摊开地图不知在研究什麽。 「那是什麽?」她问,隔著一段距离,她只能猜测那是地图。 「越南那群佣兵团的据点,莫的女人就困在那里。」杰瑞伸展双手,慵懒地靠向身後的墙。「要找出他们现时的据点,可费了我不少时间。」 她愕然,那杰瑞是……「你跟姊夫是……」 「我和莫可以算是工作夥伴吧!」杰瑞笑笑,续道:「我们隶属同一佣兵集团,他比我迟加入,却干得比谁都拼,所以我曾经以为他根本没家累。」 「是吗?」她淡应,低头吃著面包。 姊和仲钧不算家累吗?为什麽姊夫要离他们而去?即使姊是知道的,为何会任由姊夫远去?她看得出,姊很爱姊夫,难道这就是姊爱人的方式? 明知会痛苦,明知日後会落泪,还是要放手…… 她不能理解。 「杰瑞。」裴君盛站起身唤,杰瑞明白他的意思,伸了个懒腰。 「美丽的小姐,我们要启程了。」 「启程?」他们要往哪? 杰瑞望向对头的两个男人,抽出长裤袋里的小刀,并让她看清楚他身上的所有装备──手榴弹、不知名的手枪、子弹…… 「我们会把茉瑜救回来。」裴君盛对她说。 殷茉瑾摇头,把盘子搁下,「我也要去。」水亮的眸漾满坚决,既然她都来了,就要亲眼看见姊平安无事,她就是不能光坐著胡思乱想。 「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吗?」裴君昊扬开讽笑,走向她,看见她不服气的倔强眼神,说实话,他真的不太想料中她的心思,尤其是现在。 裴君昊俐落地从外衣抛出一件物事,她赶忙接著,定睛一看,是巴掌般大小的黑色手枪。他很快地绕到她身後,霎时,四周的空气像是被他占满了一样,害她心跳加促。 「拿稳。」他执起她的手,教她握枪。 「这是保险,拉开它,然後瞄准。」手枪往上挪,目标是他指著的门把,「扣扳机,开枪──」长指按著她的,在下一刻按下扳机。 她闭上眼,却没有预期的枪响,愣愣地张开眼,就听到顶上的调笑声。 「手枪还未上膛。」 他可以再更恶劣一点!听著他未止的低笑声,她咬著下唇忖道。 下一秒,手枪又回到他手上,裴君昊从口袋里摸出子弹,飞快地上膛,递还给她。 「我们会尽量让你不需要用上它。」整装待发的裴君盛解释,「这是以防万一。」 殷茉瑾点头,收妥手枪,尾随他们出发。 循著原路走出外型残破的屋子,一轮吉普车停在小径上,她猜那是杰瑞的车子,只见他悠閒地吹了声口哨,掏出钥匙圈,率先攀上驾驶座,他们也跟著上车。 「坐稳了。」倒後镜中映出杰瑞的笑容,「我换了涡轮增压器和芭焦(等长排气头段)。」说罢,他插匙倒车。 那些汽车专用词她是有听没懂,不过当车子成功掉头,快速地穿越羊肠小径,并扬起阵阵沙尘时,她急忙扶著车门边,有种将被甩下车的错觉,终於明白他「坐稳」的意思。 偏偏,另外两个大男人仍然八风吹不动似的稳坐著,令她严重怀疑他们身上是否盛了铅块,不然为何只有她快被颠簸的车程弄昏了。 过了约三个小时,他们终於抵达了目的地,她不太晓得是否出了布鲁克林,但这里似乎是某处废弃的工场的山脚入口。下了车,遥望山上长满苔藓的大型工厂,里头漆黑一片,不像有人在。 「你确定是这里?」裴君盛问杰瑞。 「百分之百。」杰瑞咧出一排白牙,敢质疑他的办事能力?也不想想谁是佣兵团争相抢夺的情报高手。「他们在地库。」 杰瑞拿出他的blackberry,点出工厂的立体结构图示,「地库分两层,你女人被关在b2的十号仓库,那里最近升降机,电力开关在b1的走廊右边尽头,看守的人应该分布在工厂附近,有十个。」 「我们上去,先搁倒那十个人,杰瑞你先去关掉所有电源,我和哥直接去救茉瑜。」裴君盛快速地拟定策略,作出适当的分配。 「那……我呢?」在他们正要冲上去前,殷茉瑾闷声启问。 本想让她留守在山脚的话,在遇上她固执的眼神时卡在喉间,裴君昊压下叹息,道:「跟紧我,别走丢了。」 「是。」她用力地点头,不禁让他莞尔。 「记得枪怎样用吗?」 别小看人了!「当然。」她倔傲地微扬下巴。 「那走了。」裴君盛淡瞥了两人一眼,心下了然,但时间紧迫,之前他欺骗越南佣兵的首领说他愿意无条件交出东西,让对方稍稍松懈戒备,他得趁这机会救人。 踏上倾斜的山路,杰瑞领头,殷茉瑾走最後,腿不比训练有素的三人长,脚程慢了,她还是咬著牙关赶上,维持三数步的距离。到达山腰,横生的树枝更多,加上崎岖的泥地不好走,踩过又硬又杂的树枝,她喘著气,停了几秒。 顺了气息,打算重新起行的她,眼尖地发现了不远处掉落在泥地上的吊饰。她赶忙捡起来,仔细端详,脏了的毛毛球下是褪色的日本小熊,那是姊和仲钧一起买的手机吊饰。 姊真的是被抓到这里来了! 把吊饰收进手心,蓦地,一阵刺鼻的气味掩满口鼻,还来不及做出什麽反应,眼前一黑,她就此失去了知觉。 *** 「茉瑾、茉瑾,你醒醒。」轻柔的嗓子是她毕生听过最优雅的慢板乐曲,昏沉的意识依稀听见有人在说话。 「茉瑾、茉瑾,我是姊啊!」 姊……是姊在唤她……殷茉瑾悠悠转醒,吃力地睁开双眸,身体仍感到酸软,使不上气力来,不过,她看到了姊担忧的眉眼。环顾四周,几近全数没入黑暗的空间大得可以,只有前方的趟门挂有一小盏油灯,身旁还有些堆叠封尘的纸箱。 这里应该是杰瑞说的十号货仓。 「茉瑾,你身上还有残馀的哥罗芳药力,别勉强起来,再靠一会儿吧。」殷茉瑜手脚皆被困起来,她挨到自己身边,对妹妹说。 殷茉瑾不再挣扎著起身,多日不见的姊姊消瘦了,但精神还不错,衣衫沾了些污迹,见著了姊,心头悬宕的大石终於能放下。 「姊,你还好吗?」 「嗯,还不错,他们没对我做什麽事。」殷茉瑜笑了笑,让妹妹安心,「我只是没胃口,吃不下他们送来的食物而已。」 「说起来,为什麽你会来纽约?那仲钧呢?」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仓库里,唯一能让她坚持下去的动力是儿子和妹妹。 「裴君昊将仲钧交给可信赖的人照顾,我听道格斯教授说你失踪,我真的好怕……」殷茉瑾悄声嗫嚅,小手微颤著,她们父母双亡,从小姊就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管如何努力学习独立,她还是惧怕再度失去。 突然,微颤的手被一道温暖牢握著,她瞠目看去,姊的手早已松绑,现正偷偷地包覆著她的,压下她的颤抖。 「嘘。」殷茉瑜作势叫她噤声,「别惊动了他们,数天前我在地上找到碎玻璃解的。」她附在妹妹耳边说。 趟门前,两个看守她们的越南佣兵不住地留意她们,观察有没有异样。 「姊。」殷茉瑾轻唤正替她松绑的姊。 「嗯?」 「你知道姊夫也在纽约吗?」 片刻,她才再听到姊的声音。「知道,被捉来前曾遇见他。」原本,她不会知道裴君盛的下落,他从不主动联络,她也不打算去打扰他的生活,直至隔著咖啡厅的玻璃瞥见他的侧影,她才晓得他人在纽约。 「那你知道他在做什麽吗?」 佣兵。她在心底念出答案。「我知道,他离开前有提过。」 「姊,我不明白。」她不懂姊在想什麽,「为什麽你任由他离开?姊夫有责任照顾你和仲钧……为什麽他要装失踪瞒过全世界?还要抛下你们不顾?」 「茉瑾,有些事不用明白的。」愈明白,受的伤会愈深呵! 「姊……」正要再说些什麽,却被一阵吵杂的声音给打断。 守在门边的两人不知从耳机里听到些什麽,不满地大步走向他们,还说著叽哩咕噜的越南话,似乎是想把她们捉出去。 「姊夫他们来了。」她对姊说,想不到他们的动作这麽快。 不过,眼前的两个越南人该怎麽办?他们正步步进迫,假如对方是打算以她们作人质要胁姊夫和裴君昊,那只会为他们添麻烦。 「茉瑾?」殷茉瑜好奇地觑看妹妹,她自腰间摸出一柄手枪…… 手枪? 拉保险、瞄准、扣扳机,各项顺序早已熟记在脑海之中,她望向左边的男人。 双方只剩下不到两米的距离。 她不能为裴君昊添麻烦…… 「砰!」 「啊──」腹部中枪的男人痛呼倒下,右边的男人没料到同伴会中枪,立刻拿出枪,准星对向双脚仍被困绑的她。 糟了!现下只能看谁开枪最快,万一…… 「锵锵!砰!」 她呆看著另一个男人直直地倒下,撞出巨响,她明明……没开枪的啊……缓缓地抬头,趟门已被拉开,气喘吁吁的裴君昊手上还握著枪,双眸紧锁著她的位置。 殷茉瑾怔忡著,握枪的手开始微颤,所有知觉蓦然回笼── 呼咙呼咙的古旧吹风机在运作,在她面前的越南备兵抱腹嚎叫,地上晕开了一滩血水,另外的则完全昏死,杂乱的跫音愈渐靠近,然後,她全身被狠狠地拥入一堵xiōng膛之前,炙人的温热息间满满地包围著她。 记忆逐格重播,她被捉、她开枪了、对方的枪口曾瞄准她、那人倒下了……他来了。 她就知道,他会出现的。 手枪应声坠地,白皙小手抓著他的衣服,用力、很用力地紧抓著,指尖隔著单薄的衣料掐入手心。 「没事了。」裴君昊俯在她耳边道,语调放轻,不知在跟她还是跟自己保证似的重覆,「已经没事了。」他使劲将她拥得更紧,像是要揉入骨血之中,再不放手。 「嗯……」她艰难地作声,紧绷的神经放松,体内未散的药力再度挥发,身子软掉,伏在他怀内。 「先睡一下。」他拦腰抱起她,劝说。 她已无力再说什麽,遂温驯地闭上双眼,在坚毅的臂弯里安然入睡,因为她的心,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不曾为他设防,并对他投放,最完整的信任。 裴君昊瞥了眼扶著弟妇的弟弟,没说什麽,旋身大踏步离开。 「你受伤了吗?」同样磁性的男嗓唤回了目送妹妹离去的殷茉瑾,她心一揪,这才看向他。 「没。」她摇摇头,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却因为麻痹感而险些失衡,长臂及时相助,将她扶稳。 「谢谢。」她垂首道谢,不敢让他看见瞬间飞红的两颊。 「怎麽不听我的话?」他搀扶她走出十号仓库,问道。 殷茉瑜偷瞧他的侧脸,不晓得是否光线不足的关系,冷淡俊傲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yīn影,让她没来由的感到心虚。 「什……什麽话?」 「我曾警告你别单独行动。」他「好心」地提醒她。「书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倏地停下,单手拂开掩去她大半张脸的长发,掬起精致柔和的脸蛋,深黝的眸盯著她看。 「我有收到。」羽睫伏落,隔了好一会儿,她讷道。 「那为什麽还单独去布鲁克林?」 他知道她去布鲁克林?她惶然扬眸,那次……她只是偷偷记下了他坐的列车方向而已,他怎会知道她到哪儿去? 「别骗我,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人骗我的。」他轻柔的语调包覆著尖锐的利刃,在她心上割出一痕血口。 她能说吗?能说她只想再见他一面吗?当初协定了互不干涉,她却因一时冲动而险些越界了,她不敢说,怕向来精明的他会瞧出端倪。 「我只是迷路了。」 「真的?」 「嗯。」她镇静地点头,心脏因惧怕而紧缩著。 裴君盛凝视著表情平静的她,默默地从裤袋里掏出皮包,在她面前扬开里头的透明胶套,夹在里层的是她和仲钧的照片,她认得这是今年带仲钧到动物园拍的。 「这……」他打哪得到的? 「他是我的孩子吧?」裴君盛很冷静,冷静得太过份了,她有点慌,荒谬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想逃离他的视线。 身子刚动,强悍的力度立即将她拉回来,两人相对的距离瞬间缩短不少。 「殷茉瑜,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 10:00pm 殷茉瑾看了眼床头的电子跳钟,从舒适的大床上坐起身,微调的橘芒在房间内静静流泻,床头柜旁的沙发椅上躺了个沉睡的男人,窗外的黑夜掩去半张脸,她就著光,眷恋地贪看他的睡容。 据说,抓走她和姊的佣兵都被解决了,於是裴君昊安排了酒店房间,当时馀悸犹存的她什麽事都管不著了,一切听从他的安排,洗了澡,然後刚沾枕便睡著了。 整整六个小时。 她撩开被子,想要下床,微小的窸窣声却已成功唤醒了浅眠的他。裴君昊睁开眼,被他凝看著的殷茉瑾顿下脚步,没料到他会这麽容易醒来。 「吵到你了吗?」她不能适应两人间奇特而冗长的沉默,只好开腔。 「你睡够了?」他不答反问,从躺椅上坐起,颀长的身躯挡去了不少光,让她敏感地察觉到他强大的压迫感。 「嗯。」她点头,睡完精神好多了。 「你去梳洗一下,我唤客房服务,有没有什麽想吃?」 说起来,她还真的有点饿了,想了想,她开始点餐,「嗯……我想吃牛扒、焦糖布丁……」 「你还真不客气。」他撇唇道,但手却已拿起内线电话。 「是你先问我的。」她横了他一眼,转进浴室,真是个不讨喜的男人。 尽管这样想,她还是不能否认,当醒来时,发现房间内不只她一人,她是感动的。虽然,这举动并没什麽涵义…… 掬起水洗脸,她还是别再想了。 客房服务的速度比她想像中快,不到半小时,餐点便送上来了,裴君昊招她坐到床缘,被香味吸引的她没想太多便过去,活动桌子上果真盛了牛扒、焦糖布丁,还有数样热荤。 裴君昊切了一块牛肉,塞进她口里,只见她嗯嗯唔唔不知在嚷什麽,不久,她吞下了牛肉,拿著叉子说:「我可以自己吃。」又不是婴儿,才不用喂食,她垂头,企图遮掩那发热的小脸。 他却抢了她的叉子,飞快地再切牛肉,大掌按著她妄动的手,又喂进她微张的口里。 「手还会颤的人还是不要太逞强了。」他凉凉地道,感觉到她的手微僵,松开另一手,再切牛扒。 殷茉瑾别过脸,不语,既然他这麽爱喂,她也乐得当个饭来张口的懒女人,只要……只要她的心别因此而叛变就好。 「你会开枪?」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语气却很肯定。 「不会。」她不算在撒谎,她学过练过,却没任何实战经验。「今天才第一次。」 「那你瞄得真准。」他笑著夸赞,那笑虚浮得很。 「我就是天资聪敏。」她恨恨地咬下他递来的牛肉,不明白为何她会感到心虚,这根本跟他无关,不是吗? 下颔突地被用力托起,危险的黑眸盯著她看,她颦眉,心跳得更狂更快。 「我想,不诚实的小孩是应该被惩罚的。」他说。 什麽? 「我才不是小……」话尾被骤来的吻吞没,她惊愕地瞪著他,大手却伸来遮去一双水眸,她的腰被圈抱著,承接他愈渐深入的唇舌,像暴烈的飓风,急欲摧毁她极欲维持的界线,侵入她的柔软。 他一直吻著她,到她酥软在他怀中,方唇还是在肆虐,急躁的吻趋慢,一点一点的,轻柔地亲著瑰红的唇瓣。 她细细喘息,迷蒙地看著那情绪深藏的男人,究竟是什麽回事? 「你……我、我不想吃了,我要睡了,你快点回去。」她急欲逃离这暧昧无比的氛围。 「回去?」裴君昊低笑,在黑夜里似醇酒,醉人。「这是我的房间。」 他的房间? 「那、那我离开。」她连拖鞋也不套上,便急著往房门走去。 柔荑碰上门把之前,比她行动更快的裴君昊揽过她的身子,温热的呼息伴著沉嗓飘进她耳内,「想回去?」她猛地点头,他主动松开箝制,「我给你三秒。」 「三、二……」她想动,却发现自己伫在门边,像是被他的声音蛊惑了。 「啪。」还未数完,他已为大门落锁,她的心倏地一窒。 「时间到了。」 待续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6 aberration 06 越界 ──感情从来就不是对等的。越界之後,我们就永不能回到从前。 「时间到了。」炽热的唇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字地判刑,混杂著呼吸的话语拂过耳壳,来到耳後雪白的肌肤上,引出一片颤栗的疙瘩。 「freeze。」大掌覆著企图袭向门白的小手,她下意识地顿住,後脑发麻,必须用尽全身的气力才不致酥软倒地。 然後,她像是被摆弄的娃娃般,他单手扣住她交-的腕门,两臂被迫高举,掌心平贴在雕有凹纹的木门上。 「呃……」昂藏灼热的身躯靠向她的背,她不自觉地趴伏在门上。 大脑响起了危险的警示,但又有种莫名的、令人轻颤的期待在xiōng臆间膨胀、发酵……她还能逃吗?或者该说,她想逃吗? 「还想著要回去吗?」沉嘎的笑语拉回她的神智,她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而且,他到底想做什麽?他的手…… 「我……我、啊!」身体倏地一阵清凉,她惊呼出声。 淡金色睡裙的後扣不知何时全被脱掉,单薄的衣料坠在足踝之间,圈出一晕涟漪,她瞪著地上的睡衣,他……他竟然扯掉了肩带……复想起身上只剩下内衣裤,吓得倒抽一口气。 「裴、裴君昊!」 「你不会愿意穿这样离去吧?」吮吻著她光祼的肩头,他突地用力咬了一下,惹来她的痛呼,「即使你愿意,我也不允许。」 霸道的男人,自以为是的男人,她想著,早知道他是这种不容人违逆的个性,不过,为什麽他今夜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这一面,她不曾见过,这让她感到害怕。 她浑身泛著颤栗的粉红,他却不打算拯救她。 粗砺的掌绕到她身前,轻掂裹在半罩式xiōng衣内的浑圆,沿著完美的xiōng线游移,长指寻找到扣子,轻轻一弹,「啪」的一声宣告了防线崩溃,她想阻止,可是双手依然不得动弹。 火星般的吻烙在背上,将她更往木门压去,冰冷坚硬的材质令雪嫩上的蓓蕾更形耸立,他在烙印情欲,将深刻的情感熔铸在她身上。 感觉到他重新站起来,像是意识到他的下一步,她低声求饶,「不……裴君昊……啊!」 他低首,方唇含著那早已准备好的豔红果子,一手则揉抚著另外那边,迫得她忍捺不住地发出娇吟,上身仰靠进他的怀中,长发披散,搔动她的心,也像是在催促他似的。 裴君昊贪婪地嚐著她,唇舌来回捻弄那敏感的豔红,大手舍不得离开柔软雪白的躯体,从rǔ侧,到小腹,缓缓往下,探向大腿内侧,不识情欲的殷茉瑾只能扭动著,完全不知该拿这种难耐的感觉怎麽办。 他低吼一声,横抱起她,跨步走向大床去。 「裴君昊,你……我……你到底要……」她应该要说些什麽……拒绝他吧!可是,偏偏就吐不出一句拒绝,一手握著被单,一手则掩著春光尽现的上半身,漾满红晕的小脸垂下,浑然不觉自己的样子有多媚惑。 「你太吵了。」 她愕然仰首,薄唇准确无误地吻著她,毫无招架能力的手被拉开,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掌心,擦过光滑的小腹,缓慢地褪去她身上最後的衣物。 星眸半眯,她这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而那个始作俑者竟然还穿戴整齐,她努力忽视那极具侵略性的俊脸,尽管此刻的他迷人得令人无法抗拒,不过,她还是觉得很不公平。 她挣出一手,战战兢兢地解开他上衣的钮扣,埋在她大腿间的男人忖度到她的心思,唇角微牵,舌尖循著大腿内缘舔吻起来,直接攻城掠地。 「喔!你……」不公平,不公平! 「嗯?」他抬头,朗眉一挑,像是种挑衅。 小手奋力地脱了他一半的上衣,模仿他的动作,抚摸他的上身,指尖轻轻擦过敏感的顶端,惹来男人的粗重的低喘声,接著她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他湛黑的双眸转浓了。 他自行脱掉上衣,解开皮带,她吓得不敢再看,忙閤上眼。 低沉的笑音回盪著,她始终不敢睁开眼,直至感觉到xiōng前有股压力,他埋在香软的柔嫩里,吻著、吮著、舔著,大手不客气地揉弄,激得她微喘著,喉头挤出软软的呻吟。 可恶……连在心底咒骂,都还是软软的,没什麽威吓作用。 他的手很快地移到身下,长指埋进女性的深处,她抽了好一大口气,因那未知的快感而惊骇,「噢!你好……讨厌……」她推著他,却推不动。 「你讨厌?」他问,长指却继续深入,翻弄著,让她为他准备一切。「你不是挺喜欢的吗?」咬著尖挺的蓓蕾,她再度吟叫。 「你……你为什麽……」她断断续续地问,迷离的眸瞅著他看。 他将滑嫩的大腿圈在劲瘦的腰间,送进灼烫坚硬的欲望,教她失声尖叫,在极上的快乐中晕眩、迷失。 「你说呢?」他在她唇畔低喃,再度挺进。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在他身畔醒来,殷茉瑾静默地仰看俊傲的睡颜,铁臂圈揽著她,棉被下肢体交缠,暖热的体温传递相融,脸颊挨著他的xiōng膛,感受那规律的心跳声。 她不晓得,这样的关系算是情侣吗?还是床伴? 自纽约回来後,虽然她和仲钧都搬回姊的公寓,但偶然她还是会来到裴君昊的屋子,最初是为了收拾剩下来的行李,两人的互动最後总在床上作结,久而久之,她已不再因发现枕边人是他而感到惊讶。 他们之间不曾论及情爱,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拥抱和欢爱,偶然她会煮夜宵和早餐,而他则埋首在公文中,两人的相处很平淡,没有激情,遑论约会谈心聊电话。 老实说,他们像亲人多於情人。 若问她後悔吗?她不後悔。或许,爱总是太耀眼,目眩神迷得教人不由自主地陷进去,即使明知前方是地狱、是悬崖峭壁,还是不介意当只自焚的飞蛾。 「哔──哔──」搁在床头的手机震动,鸣响,显示有简讯传来。 她抬头,探出光祼的手臂,想帮他拿过手机,这几天,他似乎很疲累,眼底下的黑影教她看得不忍。她知道,他比任何人都尽忠职守,为了工作,甚至会拼上自己的性命。 一迳地往前冲,连自身安危都不顾,她不懂他的执著从何而来,难道……他不曾想为了谁而保护自己吗? 「让我来。」浅眠的男人早被扰醒了,他按下纤柔的手臂,自行取过手机查看。 「局里有事吗?」搂著棉被,她从床上坐起身问。 「嗯。」他放下手机,「先回局里一趟。」穿上拖鞋,他往浴室走去。 「厨房里有面,我去帮你热一下。」他一回来,什麽都没吃,呃……勉强说来,他很有「吃」她的欲望,却忘了正餐。 「你不再睡一会?」他停下脚步,回首凝看那已套好睡裙的女人。 「睡不著了。」她摇头,撩起被子自床上起来。 「所以想来毒害我?」他低笑发问,惹来她气不过的辩驳。 「什麽毒害?裴先生,你现在不是很强壮吗?你厨柜里的泡面才是慢性毒药。」不懂珍惜的男人,要不是她,他快要变成名副其实的泡面人了! 裴君昊朗笑出声,背著她走进浴室,遗下她一个在原地乾瞪眼。 嘴巴还是毒得很,她的担忧是多馀了,可是,她还是没志气的到厨房里为他翻热食物。 不过十分钟,冲澡完的裴君昊换好衣服,走下阶梯,就见蒸著热烟的汤面置在餐桌上,快速地搜寻,娇小的身子就窝在厨房里,像是在热牛奶。 他坐到餐桌前,飞快地吃掉了一大碗面,她才捧著牛奶出来。 「你不饿吗?」 「嗯,最近没什麽胃口。」她啜饮了口牛奶。 有好几秒,两人都维持沉默的状态,他凝看那略显疲惫的小脸,眸心转沉,「我先回去,你待会再睡一下。」 说罢,他便旋身离去,挺拔高大的身影没入门後,陡留一地光影。 不知怎的,她竟觉有点冷。 他所给予的暖意,逐渐地流失,连杯中热烫的牛奶,都无法补偿。殷茉瑾抬头,苦笑出声,她还期望什麽?感情,向来就不是对等的,先爱上的,总是付出得较多,她早明白。 越界之後,他们就无法再回到从前。 *** 「我不过生日的。」拈来桌上的手机,裴君昊边说,边揪起搁在椅背上的外套,俐落地穿上,正眼都没瞧那挡在门边的女人,明显对她的主意感到兴趣缺缺。 他不过生日。从十岁那年起,便不再庆祝他的出生。 身後的女人,翟星,亦步亦趋地跟著,不死心地游说他,「但他已在pub等你了。」 「要去你自己去。」 生日,不又是年历上的一个数字?他讥诮地想。 在停车场找到亮黑色的jaguar,他揿灭防盗器,上车,纤柔的手背却蓦地拦来,压下半开的驾驶座车门,明亮的黑瞳大刺刺地直视他。 「那你载我去。」 半秒过後。 「上车。」他退一步,翟星挂著胜利的笑意绕到副座,坐上jaguar。 「地址?」他发动引擎,换排档,把车子驶出停车场。翟星一脸愉悦地念出地址,那是在君盛和茉瑜家附近,他睐了她一眼。 彷佛明白他的疑惑,翟星说:「那是他选的,要怪就怪他。」两句话,成功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我不会去的。」 「那你要去哪?」她自问自答似的,续说:「君盛和他老婆的家,对不对?他们不也想替你过生日?」 「你管太多了。」他向她投来警告的一瞥。 「是吗?」她眯起双眼,这是被惹火的前兆,「那谁能管?她吗?」 她?裴君昊望向在公寓下的人行道,米白的身影伫立,静谧得如匍匐於丛林间的粉蝶。 「她就能管吗?」翟星挑衅似的问。 「我的事,只有我自己能管。」他说著下车。 不甘的翟星赶快拉开车门,姿态优雅地走向他,挽著他的臂膀,营造一幕亲密的画面。 在不远处等待的殷茉瑾自然看见了,她应该迎上去,也挽著裴君昊才对,可是,双足却坠了千斤铅,无法往前踏出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看著他俩走近,任由双目发疼变涩。 她有何资格?严格说来,她才是第三者。 「你该走了。」裴君昊沉声道。 「好,昊,我走了。」翟星灿笑地回答,临行前还飞快在他唇上印吻。 目送翩然远去的身姿,殷茉瑾的脑海却定格在两人吻别的时候,不是吻颊,而是吻唇……她介意,她疯狂地介意,甚至嫉妒敢跟他如此亲密的翟星,但她有什麽资格介意、妒嫉? 「别入定了,走吧。」裴君昊像是没事人似的,牵著她走向公寓。 他是个不谈爱情的男人,跟他一起,就绝对不能碰触这禁忌般的字眼。她已经在冒险,冒著犯规的危险去赌上一回,因此,她绝不能表现嫉妒。 「我和翟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主动解释。 「那是什麽关系?」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抿唇,不置一词。她凝视著那紧凛的俊容,很明显他是不愿再在这话题上打转,指尖开始冰冷起来,明明已穿了毛衣,她还是觉得四肢像冻僵了般。 她没问下去,握紧他的手,淡淡地绽出笑花,「生日快乐。」 「嗯哼,现在才记得说吗?」 「也不迟啊。」 「敢问礼物不是你有毒的饭菜吧?」 「对,请记得细心品嚐。」她瞪著他咧开的笑弧,一如以往地,生气地回他的毒言毒语。 她必须习惯,必须装作若无其事,与他打闹,不能让他看见深入骨髓的伤口……必须掏空所有知觉,并无视心底泛起的,苦涩。 他不过生日的。其实,她知道,却没有阻止姊夫。 他们交握的手在仲钧开门的刹那放开,手,像断了线的风筝,遗落在半空中,掌心与掌心间的温暖曳然而止。小小的身影扑进裴君昊怀中,并朝她笑开了脸。 「瑾姨姨真快!」裴仲钧拉著裴君昊进屋,边像个小老人般念著:「伯伯生日了,妈妈和瑾姨姨都煮了好多菜喔!还有冰淇淋!」 「冰淇淋可不是你的。」裴君昊逗著侄儿,惹来小孩子的撒娇声。 「茉瑾,还站在门边?」捧著碟子出来的殷茉瑜温柔说道:「去洗手吃饭吧。」 「嗯。」她点头,缓慢地脱鞋。 再回到饭厅时,各人已就座,布置温馨的小公寓里播著轻快的纯音乐,她坐到裴君昊身边,晚饭很简单,都是些家常菜。她一直沉默地吃著饭,偶然因仲钧说的傻话而发笑,气氛很轻松,所以,她更得笑著。 她会忘记的,所有情绪都会埋得好好的。 「瑾姨姨!」 她不会妒嫉的,因为她和他尚算不上是情侣,没资格干涉对方的生活。 「瑾姨姨!」 「呃?怎麽了?」殷茉瑾回过神来,略过姊忧虑的眼神,问那嘴巴不停的小孩子。 「瑾姨姨你不是讨厌糖醋鱼吗?为什麽还挟来吃?」裴仲钧用筷子指向她碗里的糖醋鱼块。 是糖醋鱼吗?她挟了一小口来吃,「最近……觉得还不错吃,不讨厌了。」她飞快地找了个藉口。 「瑾姨姨之前还说酸辣的东西不好吃……」未察觉周遭的气氛变异,小人儿还在数说著,殷茉瑾赶忙挟了块青椒到他碗里。 「小孩子不能偏食,瑾姨姨都吃糖醋鱼了,你也要吃青椒。」 「啊──」裴仲钧哀号,「瑾姨姨你不用这麽伟大的……」说罢,大人们都笑不可抑,她才偷偷松了口气。 又送进一口鱼块,的确没那麽讨厌那酸甜的味道,假若仲钧不提起,她是真的……完全没想过那个可能性。 晚饭过後,他们分切了蛋糕,殷茉瑾没胃口,随姊姊到厨房洗碗盘。 「你真的不吃点吗?」殷茉瑜问。 「不了。」她摇头。 「茉瑾,你要不要去做个检查?」殷茉瑜平淡地问,好像在谈论些无关重要的事情般,却把身边的妹妹吓得手一滑,碗盘跌落在肥皂水里。 殷茉瑾拾起碗盘,强自镇定,「姊……你说什麽?」 「去做个检查,确定是不是有孕了,你也能安心。」 「姊你开什麽玩笑?我哪会有宝宝?又不是能自行繁殖的单细胞生物……」她笑著,却只敢看著手中的碗,用力地洗刷著。 「如果要姊陪的话,我随时都有空。」殷茉瑜没有跟著转移话题,继续淡淡地说著,不愿给她太大压力。 「瑾姨姨,吃冰淇淋!吃冰淇淋!」裴仲钧拿著吃完的碟子和刀叉进来,她马上接过,只来得及把脏了的食具递给姊,便被硬生生地拉到冰箱前。 好动儿还不够高去拿冰淇淋,殷茉瑾拉开冰箱柜门,取来巧克力味道的冰淇淋,送上小手之中。 「瑾姨姨,我们一起吃!伯伯都不吃冰淇淋的。」 因为他不吃甜的。她默默地回答,任由小甥儿拉著自己离开厨房,然後才发现,裴君昊正倚在门边。 「谁说我不吃的?拿来。」裴君昊挑眉,作势要抢裴仲钧手中的冰淇淋。 「哗!瑾姨姨快走!」 她被拉著跑开,已没心思管他何时走到厨房来的。 「大伯。」把碗盘全收进乾碗碟机里,殷茉瑜走来,唤著那在冰箱中找啤酒的男人。「你会负责吗?」 直到最後,他一语不说,仅拿著两罐啤酒,颔首离去。 他知道,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既没承诺,亦无否定,对於作为姊姊的弟妇而言,他没能安抚她担忧妹妹的心情。 将啤酒递向坐在沙发上的君盛,裴君昊掀起拉盖,灌了好几口冰凉的金液。电视在播放新闻,厨房里传来洗刷的声音,裴仲钧则在房里笑闹著,偶尔飘来柔柔的笑音。 和谐的家。他讥刺地扬笑,偏偏他就觉得格格不入。 对於温暖和煦的气氛,他早就免疫,那不都是人为造出来的假象?假象之下的真实,太丑陋。 「你还未回去?」他问在弄播放机的弟弟。 「我想,我有权争取与儿子相处的机会。」 他看得出,君盛和茉瑜的貌合神离,在裴仲钧面前扮作模范夫妻,背地里却像陌路人,只因当初茉瑜隐瞒了仲钧是君盛孩子的事实。 「对了,那件事你查得怎样?」换了音乐,裴君盛拿来啤酒畅饮,顺便问道。 「已派人在他身边监视,再取得实质证据後,便会下逮捕令。」 「你不好奇,为什麽她都会被牵涉进来吗?」 裴君昊没应话,迳自喝著啤酒,他当然知道,道格斯特地找上茉瑾的内情并不单纯,从头到尾,他们的目标极可能是茉瑾而非茉瑜,还有,她会开枪。谁教她的?她何时学的? 这些问题,他会找到答案的。 「总之,我会保护她。」 裴君盛晓得,他大哥不愿说的,问下去也没意义,而一旦承诺了,就绝不毁信。「我知道你会。」 「哔──哔──」又一则简讯传来,裴君昊掏出手机,仅瞄了一眼便收回去。 「是翟星吗?」裴君盛笑问,了然於心。 「我不会去。」 当殷茉瑾牵著小甥儿的手出客厅时,凑巧捕捉到了他收回手机的一幕,和姊夫的问话。 又是翟星吗?尽管他否认跟翟星是情侣关系,但她就是无来由的介怀……不是情侣,为什麽又如此亲密?不是情侣,为什麽如此了解对方?他们的互动,像是已非常熟悉对方,反观她跟他,下床之後,则显得客气与疏离。 「晚了,我先走。」裴君昊拿起喝完的空罐,往厨房走去。 「你还有东西留在我车子里。」他对在发呆的殷茉瑾说。 她有什麽留在他车上? 「那茉瑾,你送大伯下去吧。」洗毕碗盘的殷茉瑜嘱咐妹妹。 殷茉瑾不虞有他,换上了鞋子,与他一同下楼。 途中,他的手机至少响了三遍,他看也不看,直接切了对方的线,她猜那全都是翟星的来电。 「你要不要去赴她的约?」她微笑著问,却感觉一字一句都在自戕。 他淡瞥她一眼,「我没打算要去。」然後,走向泊在路边的jaguar,关了防盗系统。 转身,他示意她过来。 很清楚他不要她再提起方才的话题,她步近,问道:「我留下的东西呢?」 顺著他的目光,就在副座门後,她迟疑了半秒,还是伸出手把车门拉开。 灰皮坐椅上,没有属於她的物件,唯有深蓝丝绒盒子静放著。 拿起盒子,她方知双手微抖著,指尖剔开来,白金镶钻的指环跃入眼内,犹如黑幕里闪耀的星子般,璀璨,亮了她双眸。 「这个,不是我的。」她轻声喃语。 「很快就是。」不知何时,他站在她身後,像堵墙围住了她。「嫁给我。」 「为什麽……」她咬著唇,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滴,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要爱、不打算爱的男人,竟愿意为她承诺一辈子……这是她连想都没想过的。从单恋他那刻起,她料过这条路很长、很崎岖,或许,永远到不了终点,又或许,中途便被弃下…… 「因为我愿意被你荼毒,不介意你的饭菜太淡太清太像斋菜,不在乎你占据我的屋子,反正你会打扫得很乾净……」他落落长串地念著,惹来一记手肘往腹部击来。 「你这是在埋怨吗?」她不满地瞪著他,哪有人求婚求得像埋怨的啊? 「我会养你,一辈子。」大手圈著纤腰,往宽阔的xiōng膛里靠著,在她耳边承诺一生的依靠。 要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可能这生仅只一次,她知道,唯有他,她不想错过,即使他和其他女人有什麽纠葛,她都不管了── 她在他怀内旋身,踮起脚尖,吻上方唇,「我爱你。」 埋在他肩膀,浑然不觉拥抱著的强壮身躯有瞬间的僵硬,眼泪不自禁地流出,对映著指间的闪钻。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获得了全世界的幸福。 待续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7 (1) 新版 *某鱼的话: 鱼鱼先来谢罪喔>__<为免被大大们给砍掉~~ 先来说,因为感觉非常不够的问题,所以人家、人家又删章重写了>< 不过鱼鱼有努力在写的,现在补回二千字,大家先看著吧~~ 明天会再更两千的,这次不会食言的说>”< aberration 07 领悟 ──我一直以为,只要坚持你是爱我的,你就真是爱我的。 「嘟──嘟──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 指端揿下结束通话的按键,单调生硬的录音被切掉,她怔看著手机屏幕的光灭去,彷佛在期待亮起的一刻,可惜,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寂的漆黑。 「怎麽?还是找不到他吗?」从更衣室出来的甄以嫱,看见好友不动的背影,问道。 殷茉瑾旋身,飘逸的白纱舞出一圈柔和晶亮的涟漪,原本黯然的小脸此刻已换上浅笑,「嗯,可能他在办案,不方便吧。」 她走向甄以嫱,低头为好友翻出伴娘礼服的摺纱,不吝啬地赞美道:「以嫱,这礼服很适合你。」 「你就只会为他找藉口。」甄以嫱不赞同地瞅著她,「试礼服的日子不是他选的吗?为什麽他却缺席了?」 「最近那军火头子历克越狱了,他的工作时间更不稳定。」她从电视报道上看过,历克就是数个月前绑架陆议员儿子、在百货公司被裴君昊制伏的男人。 「那总该来个电话或传简讯什麽的,现在都不知是等他不等,本小姐可没这麽多美国时间等他……」简直是全世界架子最大的新郎,甄以嫱在心底加注。 「对不起,以嫱,害你白跑一趟。」她轻声道歉。 「该道歉的人不是你。」茉瑾黯淡的眼色让她不忍,禁不住把积在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到底,他是不是爱你的?」 殷茉瑾手下一顿,半秒後才继续翻出纱摺的动作,失笑地反问:「你说呢?不爱怎麽会求婚?」 「你确定他不是因为要负责任?」 「怀疑我有孕的那晚,他就向我求婚了,戒指不可能马上变出来的吧?」她扬出更深的笑容,营造出愉悦的样子,「而且,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何止我一个?假如他真的要负责任,他一生要结多少次婚啊?」 婚姻不是儿戏,裴君昊也不是个轻率下决定的人,若果连她都质疑他的爱,还有谁会相信这段关系会开花结果? 他从不说爱,她早就晓得,以前的女伴若妄想得到任何情感,他都会立即分手,断得乾乾净净。可是,他却向她求婚,表示愿意许下携手一生的誓言。 她真的好爱好爱他,所以,只要她坚信著,他们一定能走到最後的。 然而,迷惘的脑袋却在回忆中跌宕,眼前的一切全倒退到订婚宴的那天── 丝绒蓝的夜幕揭下,银勾似的新月是最简洁的点缀,风有点凉,却无损庭园里宾客同聚的热闹氛围。 订婚宴采烧烤形式,由负责的餐饮人员把食物烧熟,宾客自行取吃的,裴君昊和殷茉瑾在交换过戒指後,仪式就算结束,不习惯交际应酬的她选择在裴家宅子的大厅休息。 「我去拿点吃的。」他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说道。 「好。」她巧笑嫣然,目送他离开,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全是一场梦。 从求婚、宣布,到订婚不出一个月,裴伯母更要求在新一年的开始举行婚礼,每天都在处理婚礼的相关事宜,她凝看著左手的婚戒,偷偷地压在心房上,眸光不自觉地漾出幸福的神采…… 她快要和裴君昊结婚了! 轻抚著白金戒圈,她更往指缝推,戒指的尺寸有一点不合,不过他说结婚时会换上合适的一只,小心点就好,她跟自己叮嘱,确定自己会牢牢地握紧手心的幸福,不让它轻易自指间溜走。 「你是什麽意思?」狂暴的怒吼倏地响起,她微愕,循声望去,裴君昊迎面而来,神色yīn鸷,後头跟了个人,对方还抡起拳头…… 那是江磊! 他一手攫著裴君昊的左臂,在裴君昊转身之际,拳头直直地挥向他,刹那间,四周一片静谧,在她作声之前,裴君昊已出手挡住,五指一收,凶猛的拳头被包覆著。 江磊不能挣脱,只好揪起他的衣领,向来的冷静淡然全数消失,原本藏在金丝眼镜後的双眸正迸出怒火。 「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为什麽还跟茉瑾订婚?」他怒问。 「你要问的人是她,不是我!我跟谁订婚不干你的事。」裴君昊无惧回视,语气也难掩恼意。 「江大哥……」不知何时,她已步至两人面前,不解地唤著和平常截然不同的江磊。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麽? 「不干我的事?」江磊更是生气,嗓门也不由自主地拉大,「你辜负了她!那怎会不干我的事?」 他……辜负了谁?殷茉瑾深深地看著她所爱的男人,他正皱拢双眉,不悦,却也没反驳江磊的指控,霎时间,她好像想到了── 这场订婚宴唯一缺席的人。原本江磊也不在,她还以为他有事要忙,原来……原来是因为翟星。 空气忽地变得有点稀薄,她险些站不住,下意识间,左手紧握成拳。 「既然如此,你不是更应该陪在她身边吗?」裴君昊问,眼带些微讽刺。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做!」江磊与他互视著,最後,裴君昊松手,江磊还是迎面揍了他一拳。 「江大哥!」她低呼,担忧地看著被揍却默不作声的裴君昊。 「这是代她打的。」临行前,江磊还瞥了她一眼,遗下了让她的心瞬间结冰的话语。 「你真的确定,要嫁给这个不爱你的男人?」 她真的确定吗? 瘀伤在他颊上不算大,却很触目,她伸出手,轻碰那片紫红,他没避开,讳莫如深的双眼无言地看著她小心翼翼的举动。 不。她悲哀而专注地看著让自己眷恋多年的脸容,因为太爱,所以更怕这场梦会像玻璃般脆弱易碎,当年的相遇,开始了对他的悸动,可是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妹妹,五年後再度产生交集,眨眼间就要结婚了,快得让她很不安,深怕一个不慎,-啦一声,梦便会碎了一地…… 「我没和翟星上过床。」他,仅仅给了一句解释。 男人和女人,不一定上床才会有关系,上了床也未必产生感情,她怅然,却也没表现出来。既然他愿意解释,也代表他是在乎她的。 这就够了。 「那,你有後悔向我求婚吗?」她温柔地微笑著,轻问。 「没有。」他回答坚定,没一丝犹豫。 够了。这就够了。 待续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7 (2) *** 极轻缓地翻身,纯男性的清爽气息扑入鼻翼,额头抵著他光祼的xiōng膛,她闭上眼,贪婪地感受著他的存在,她已经有六天没看到他了。 订婚宴之後,关於翟星的事她绝口不提,可是不论她如何装作若无其事,他们之间,的确愈来愈疏远了,即便近在咫尺,耳畔贴著他规律稳定的心跳声,她还是感到一阵空茫。 陌生。有时,她发现自己不完全了解他。 她仰颈,眼神孺慕地睖巡那早刻在心板上的朗眉、眼皮下黑如浓墨的眸子、挺直的鼻梁,还有,薄情的方唇。他的眉老是皱著,只有睡觉时才会舒开,她伸手,抚上,淡淡的叹息吁出。 蓦地,他睁开眼,对上她毫无防备的双目,流泄出深浓的爱恋。 殷茉瑾微愕,却还是马上展笑,从容地道:「你回来了。」 「嗯。」沙哑低沉的嗓音透出他的疲惫,裴君昊淡瞥了床头钟一眼,「回来睡一下,这几天可能要待在局里。」 说罢,他掀起被子,修长两腿跨下大床。 「你要回去了?」才半夜三时,他就要离开,两人的对话不超过十句。 他们,真的要这样子过一世吗? 「还未找到历克,我不能松懈。」他简单地解释著,已经穿好了长裤和上衣。 「你要吃些什麽吗?我留了饭菜……」不待她说完,他打断了她的话。 「我早吃了。」他执起搁在椅上的大衣,欲往房门走去。 「你记得今天是试礼服的日子吗?」她静静地发问,开了一半的木门顿下,裴君昊转头。 「你忘了,对吧?」她笑了笑,自语似的为他辩解,然而那略带嘲讽的语调只让他不自禁拢起眉头。 「我说过了,历克越狱,我没时间分心。」握住门把的手加重了力度,指节泛白。 「分心……也对。」她轻笑,「我们的婚事一点也不重要。」她深知,不应在这时候指控他,他公事繁忙、他有要务在身、他是人民的保卫者,她实在不应不知好歹地像个深闰怨妇,数落她未婚夫的不体贴。 可是,不再说些什麽,他们之间只会渐行渐远,这样结婚还有什麽意思? 「你这是在抱怨吗?」他不悦地问。 不过是忘了试礼服的日子,她需要这样子小题大造吗?他不喜欢她这样子,平静温和的小脸下总隐忍著什麽,她的爱太重太深,太轻易让他看见。 「我为我的失约道歉。」他说,别过头就要离开。 他不想转身,或许他早已猜到她的反应。 他不想回头,她的失望只会让他更疲倦。 现在,他不能也无暇去分心顾及她细腻的思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裴君昊!」她放声唤停他,只见那沉笃的背影停伫,续问:「你为什麽要娶我?」 片刻,他还是没回身,淡淡牵扬唇角,「接下来呢?你是要问我爱不爱你?」 她抬眸,痴看他的背影,彷佛也看到了他的表情,双手开始失温。 「如果你还是不能长大,或者我们真的不适合结婚。」他迈步,像分镜般,霎眼间退离她的视线范围。 淡漠的语音,不迭地重覆,在偌大的房间中,空盪地重覆。 如果你还是不能长大,或者我们真的不适合结婚。 她还未长大吗?她还是不够资格爱他吗?不论她怎样努力,还是无法成为足以匹配他的女人吗? 她只是……想再多跟他说说话啊…… 她咬著下唇,制止滚出喉头的哽咽,她很没用……不过是想再跟他多相处一会,十五分钟,不,十分钟也好,可是她还是赶跑他了。 她依然不够成熟,只能像个未长大的小女生,闹别扭耍任性去争取对方的注意,就欠几滴煽情的眼泪而已。 他不会知道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更珍惜手里得来不易的幸福。 坐在床上,她垂头,一夜无眠。 翌晨,暖阳探出螓首,刺眼的光亮自窗外洒进,她木然地起床,梳洗後,换上了外出的衣服,还戴上了姊手织的围巾。 拿起桌上的手机,殷茉瑾还是捺不住按下回拨键。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 她切线。 半晌,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起,她赶紧接电话,却看到来电是以嫱。 「喂,以嫱?」抑没心底的悲怆,她佯装轻松地说话。 「茉瑾,你是不是要去妇科医院拿报告了?」甄以嫱也记得今天是拿验孕报告的日子。 「是,我现在准备出门了。」 「要我陪你吗?你姊不是要回研究所没空吗?」 突地,她感到一阵鼻酸,最挂心她的,除了姊,就数以嫱了。「没关系,我会自己叫公车的,以嫱你不是要上班吗?」 「那你要小心,拿了报告给我电话吧!」 「嗯,我知道了,甄老太婆。」 「什麽老太婆?好啦,总之就要小心,掰了!」殷茉瑾切线,原本的笑意也在瞬间掩去。 裴君昊的屋子在社区的最後排,毗邻青翠的山丘,却不太方便,需要徒步走出社区外才有专线公车,她循著熟悉的路线走过一排排房子,早上的社区很静,大多数人都上班上学去了,沿路也不见只影。 她缓缓地步行著,寒风拂面,毫无焦点的眸子只剩惘然。 到底,他是不是爱你的?以嫱不解的模样蓦然浮上。 接下来呢?你是要问我爱不爱你?他讥讽的语音,再一次,如利刃捅进心坎。 他是爱她的吧? 她只是、只是一时惹恼了他,他才说了气话。 「别动!」略带外国腔的声音在身後响起,硬物抵向她的背,她心一骇。 「你……」 「别叫出声,不然我马上开枪。」男人很小声,却充满威吓意味。 她配合地噤声。 「我知道正本在你那儿,你是不是放在裴君昊的家里?」 「什麽正本?」她问。 「别跟我装蒜!」硬物更往她的背上顶去,她咬著唇,不敢颤抖,听著对方似曾相识的声音,「病毒报告的正本!殷茉瑜的病毒报告!」 那是……她惊骇瞠目,想起来了。 那是莱恩.道格斯! 待续 *** 今天晚了点(乾笑)~~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7 (3) 「正本在哪儿?快说!」莱恩不耐烦地追问,一手轻易地擒擭她一方肩头,尽管他年已半百,但那凶狠的力度教她不由得颦眉,听见拉保险的微响,她很确定他握有手枪。 惊惶、恐惧袭上後脑,她必须靠著深呼吸才能撑著虚软的身体,不致软弱倒地。 「在……在屋子里。」 「那马上回去。」他的语调微扬,贴近她的背,以身形遮掩手枪,看起来两人像是一前一後地漫步,没任何异样。 「别妄想呼救,你知道,枪很容易走火的。」他威胁她。 殷茉瑾点头,领著他走回独栋房子前,她掏出钥匙,抖动的手摇出叮当声,惹来莱恩不满的瞪视,低声警告她,「快点!」 比平常多花了一倍的时间,门被开启了,他随著她闪进门後。 「在哪?」他狐疑地左右张看,最後,边举枪边望著这比他预想中冷静的小女人。 「阁楼。」她不著痕迹地退开了一步,却依然离不开射程范围。 「走!」他以枪头示意她动身,「别耍花样。」 莱恩没半秒松懈,只是步至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摇控器,开了电视机,还把音量调大,她不语,知道他是刻意营造有人在家的假象。 并在适当的时候,以电视的声音盖过其他杂音。 「你……不是应该有正本了吗?」她问,足下也听命移动,往阁楼的方向走。这样面对面,她终於看清了莱恩的模样,典型东欧人的白皮肤,一头花白透露了他的年龄,然而,他看起来就只是个温文有礼的绅士,唯有那张大的绿瞳透泄一丝疯狂。 「你知道我?」他儒雅一笑,却特别的毛骨悚然。 「我认得你的声音。」 「是吗?」他喃喃自问,忽又道:「果然不能小看你姊妹俩,不过你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假如正本在我手,你认为我会冒险来找你吗?」 「你姊骗了我!」嗓音突然高扬,有点歇斯底里,「她给我的拷贝中,所有研究数据都是伪造的!若依著那些数据,根本没可能用在g3上!」 g3导弹?他要用姊的研究报告来制造生化武器? 「她根本没把正本留在身边,我就猜她一定是给了你,听说你研发的加密程式很有效吧?在纽约捉不了你,这下你还能有机会逃吗?」他笑著,补充:「裴君昊离家了吧?我早查过了,就等你出门而已。」 他早就在附近埋伏?她心一惊,没想到行踪已曝露在敌人面前。 「裴君昊是个难缠的角色,不过只要有你,我就不信他不就范。」他边低笑,边将她往前推,他们走到阁楼的小阶梯前。 「你这样说……」她讶然问。 「恭喜你啊!未来的裴太太,不过,可惜你注定是要活守寡了……如果你配合一点的话,我倒不介意送你一程,让你们当对同命鸳鸯就是。」他推她的背,续说:「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人质啊!」 人质!他真的要以她来威胁裴君昊! 「去找!」 通往阁楼的阶梯虽矮,却很狭小,只够一个成年人进去,莱恩让她先进,在阶梯底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大动作地翻动阁楼里的纸箱和杂物,以混乱的声音扰乱莱恩的视听,一手慌忙地掏出手机,发颤的指尖按下速拨键,她继续翻找著旧物,祈祷彼端赶快接通。 「嘟──嘟──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请……」 怎麽还不听电话?她焦心地重按,然而回覆她的只有长串录音…… 她不能成为莱恩的人质,裴君昊一定会处处受制,她不可以、不可以落入莱恩的手中……裴君昊,你快点听电话! 「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未能接通……」 「你在干麽?别给我耍花样!」等在下面的莱恩放声大喊,一阵窸窣声,他似乎企图爬上来察看。 她呆看那阶梯上渐渐接近的yīn影,不知如何是好,他愈来愈接近了…… 「找到了没?正本呢?」人未见,咆哮似的问话已出现,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摔了。 她匆忙拨了一组号码,揿下通话键,也不管对头接通了没,便把手机收进口袋。 「正本呢?」莱恩眯眼问,现出决绝凶残的神色。 「好像、好像不在这里……可能在裴君昊的房间中……」 「最好是这样,不然别怪我。」枪管瞄向她,莱恩让她走前头,离开小阁楼,走往房间中。 殷茉瑾在上锁的抽屉里找出了一枚usb记忆体,递向他,「这就是正本。」 莱恩疑惑地看了看记忆体,再度对上她双眸,道:「破解里头的加密程式,我要确定是不是正本。」 她深呼吸,开启房里的电脑,插进记忆体,进入视窗页面後,她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熟练地开启一道又一道的关卡和密码,莱恩的枪一直没离开她半呎范围之外,不时偷看屏幕上的资讯。 约二十分钟後,白底黑字的研究报告洋洋洒洒的在屏幕上跃现,莱恩兴奋地冲上前,单手滚动滑鼠,瞳孔睁大,闪烁著变态的狂喜。 「是这些了!的确是正本没错!」 他冲动地拔掉记忆体,再小心翼翼地收进衬衣的内袋里,回眸,一刹间,那抹狂喜被yīn狠取代,枪管按在她的太阳穴上。「起来!」 「你要做什麽?」她彷佛已猜到了,数算著还有多少缓冲的时间。 「正本在我手上,现在,就只差救历克堂哥。只要有你作人质,我就不信裴君昊不妥协,那时候……」他没再说下去,却已足以让她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你的堂哥就是军火头子?」 「哼嗯。」他傲慢应声,眸光瞥见她左手上的戒指。 莱恩伸手去抢她的戒指,她一骇,下意识握牢手心,不让他抢。 「拿来!不然我让你脑袋开花!」 「不行!」 「这是婚戒吧?你猜,我如果把这戒指给裴君昊看,他会怎样?」他邪恶一笑,用力地抢下她的戒指,并将她撞跌在地。 「还给我!」她狼狈地起身,乘他不备,抢回戒指,直直地奔出房外。 什麽都能给他,就婚戒不行! 不能被他捉住,不能让他要胁裴君昊…… 「你这女人!」莱恩生气了,熊熊怒焰在眼中燃烧,跨步追出去,三两下便追到她身後,他伸手攫住一绺黑发,使劲地往他身前扯。 「啊!」 「不识好歹是吧?」他再扯一下,让双膝跌跪在地上的殷茉瑾被迫著仰头看他。 莱恩正要掰开她的手,却怎也掰不开,气恼大叫:「放手!」 她忍著痛楚,眼角已渗出疼痛的泪,却依旧固执地握住那枚指环。 「不放手吧?」他没耐性,将她推倒在地。 小腹好痛! 「茉瑾!」朦胧间,她听见了熟悉的嗓音…… 接到电话的江磊甫进门,就见莱恩将她推跌,没料到江磊会出现的莱恩慌张起来,企图往前逃离,却不敌身手矫健的他,不出半分钟,体力不继的莱恩便被制伏,一记手刀,头一侧,便昏倒在地。 「茉瑾!」江磊转身,走向她。 「江大哥……」她认出了他,小手紧抓著他的衣袖,「他身上有……记忆体,快拿回……还有……」 好痛!她闭眼,再度撑开。 幸好,幸好江大哥有接到电话了…… 「别……告诉裴君昊……」黑幕笼罩,她的世界,自此失去知觉。 「茉瑾、茉瑾!」江磊拍她的脸颊,目光下移,赫然发现,那衣裙上成池般沁染的、逐渐泛开扩散的,血莲。 「特别新闻报道,本台刚接到消息,特警组英雄裴君昊成功擒获上周越狱的重犯,历克.道格斯……」 待续 *** xd特别加长版,某鱼打了好久的说(汗) 鱼鳍都冰得僵硬了>_< 啊,突然发现小瑾瑾应该是某鱼笔下经历最多危险的一个 辛苦你了,小瑾xd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8 (1) aberration 08 正式离场 ──无法赢得爱情的我,只配落得全盘皆输。我现在,正式离场。 宽敞的窗棂外,壮实的榕树枝干褪去了青黄的外衣,蔓生交错的枝节占去了左方的位置,蔚蓝的晴空在枝桠间被割成拼图,一坱一坱的,看在她眼里,却是满目的灰败。 急促的跫音靠近,然後,一只手探进视野,匆忙地关上了那扇未合妥的窗户。 「现在你不能受凉,茉瑾,你有冷著吗?」写满担虑的脸转向她,问道。 「殷小姐,我很抱歉,由於你的子宫曾遭受猛烈的撞击,因此在送院前胎儿已流掉了。」她已不太记得,医生的模样,然而他的话,却一直盘桓不去。 「茉瑾?」殷茉瑜瞧妹妹没反应,颦眉走近。 「我们已替你处理掉子宫内的胎儿残骸。」 「你是不是冷著了?」殷茉瑜执起她的手,被那冰冷的触感吓著了。「茉瑾,你的手很冷。」 「根据我们的观察,你当时应已进入怀孕的第八至九周,胎儿开始成形。」 薄毯披上背,她的双手被包握在暖和的掌心之中。 「……大概就是已有头部和身体,殷小姐,我们真的很遗憾。」 「茉瑾,还冷吗?」 「不过,你的身体除了一点小瘀伤外,都没什麽问题。」 「茉瑾……」殷茉瑜把妹妹的手握在xiōng前,垂头,沙哑地唤道:「你就应姊一声,好吗?」 「你的身体仍很虚弱,我们会安排你住院,先调养身体。流产後,最少要休息一个月。」 「至少……说句话也好……」炙手的泪,滑出眼眶,滴落在交握的手上。「茉瑾!」她凝视妹妹惨白的容颜,哽咽声呛在喉头,又酸又苦。 「不要再关在自己的世界好吗?宝宝流掉不是你的错啊!别再把罪疚背上身了,错的人是莱恩,不是你啊!即使没了宝宝,还有姊,还有仲钧,我们都会陪你的……茉瑾……」她喊道,也不理不断滚落的泪串。 宝宝流掉。 心脏一阵紧缩,殷茉瑾的双眼终於有了焦点,双手的温暖也变得真实起来。 「姊。」她轻唤,久未开口让她的声线有点喑沉。 「茉瑾?」 「姊,不要哭了。」她抽出手,轻柔地拭去姊脸上的泪痕,专注平和的神色教人瞧不出情绪。 「嗯。」殷茉瑜颔首,复想起些什麽,问道:「你饿了吗?我做了麻油腰子,趁热吃吧。」 「好。」 殷茉瑜这才起身,床的活动架子上早置好了保温壶,她拿出碗子,从保温壶里舀出腰子,再连同汤匙递给妹妹。 「姊,别告诉裴君昊。」她捧著满碗的腰子,淡声恳求。 殷茉瑜静默半晌,坐在床缘,「你确定吗?他是孩子的爸爸,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孩子已不在了,若他知道,一定会更自责。」他是个太有责任心的人,假如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他会比任何人都更内疚,这样的罪愆,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况且,我才是个失职的妈妈,竟然连怀孕都不知道……」甚至,没能保护自己的宝宝。 「茉瑾,这不是你的错,是莱恩那疯子,若不是他这麽对你……」殷茉瑜捏紧被子,恨自己没法保护亲妹妹,更恨那份研究报告,那才是一切的根源。 无力的挫败感,让她回想起当年父母皆殁,只有她跟茉瑾相依为命的日子,在茉瑾高中毕业前,她都在半工半读,有次她们租住的小公寓遭窃,幸好给邻居发现了,茉瑾才没受伤害,可是……她却不是个称职的姊姊。 「姊,我没怪你。」 愈是不能恨,愈是不知该恨谁,就只会更痛恨自己。 殷茉瑜鼻头泛酸,松开了紧抓著被单的手,「谢谢你。」这辈子,她最庆幸的,就是能拥有妹妹和儿子。 「对了,你的婚戒。」她从口袋中取出白金指环,交给妹妹,「那时你收在手心,力度很紧,护士费了不少功夫才成功掰开你的手。」 殷茉瑾静看著依旧耀目的钻戒,曾经,她极力挽回、执著於手心之中,这是她这辈子的梦,并一度认为,是她幸福的全部,可是,上天又开了她一个玩笑。 抢到了,又如何? 不该她的,终究还是会离她而去,她费尽心力去守护的幸福,真的属於她吗? 这刻,她茫然了。 待续 *** 意外流产其实也叫小产,两者都是一样的~ 在这里鱼就用流产——” 好像对小瑾太残酷了(汗)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8 (2) *** 「乾杯!」水晶相互击撞的清脆声,和著众人兴奋喜悦的哄闹,将场内热闹的气氛推到最高点。 枣红射灯笼罩的舞池中,节拍轻快雀跃的舞曲音符在跳动,这是台北一间有名的pub,时序愈晚,场内的空气愈是活跃。众人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以空杯向裴君昊致敬,他仅点头回应。 各人心情亢奋,完全不介意头子冷淡的反应。 又换了一首black eyed peas的绕舌名曲,拍子强烈,男男女女无不进池狂欢,灯光急速转换、挤迫的舞池满是晃动摇摆的躯体,盪出一抹又一抹纵情的影子。他端著一杯龙舌兰,舔了口柠檬,那股苦得莫名的酸涩,教他双眉紧蹙。 另一手握著手机,今晚不知第几次察看萤幕,然後又气恼地阖盖。 「老大,嗝!恭喜你!」喝得微醺的小敬上前,又敬了他一杯,接著又转身,去找别人喝酒。 「对,不愧是我们老大,不但抓到了历克,又有先见之明,要磊哥去监视那个什麽莱恩,一举两得!一网成擒!」和小敬四处跑的组员喝得烂醉,开始语无伦次。 这是特警组的庆功宴,所有人都怀著轻松狂喜的心态,偏只有他,在冷眼旁观。 历克和他堂弟莱恩,已安排了在下周审讯,两人的党羽也被擒获,长官对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他应当是心情最好的人。瞥了眼依然没声息的手机,「啪」的一声,他将矮身水晶杯重重地按在桌上,透明的酒精溅弹。 他的心情差劲透了! 裴君昊不耐地拨号,等待彼端接通,紧拢的眉苇还是毫不放松。 「喂?」温和的问句跳出,他心沉了一下。 「喂?是大伯吗?」 茉瑜应当是看到来电显示了。「我想找茉瑾。」他沉哑地道。 对头略顿了半秒,殷茉瑜迟疑地说:「那麽……让我问一下茉瑾,大伯你稍等。」 不自觉的,他紧握著手机,劲度益发加大。 「喂?」须臾,熟悉的柔软声线传来,他才放松了手劲,却缄默不语。 「是你吗?」她又问。 「嗯。」 「听说……你捉到历克了,恭喜你。」轻扬的语音,让他能拼出她亮眼的笑靥,还有,她说爱他的那种,像得到了全世界的满足表情,忽然,他有挂线的冲动。 「嗯。」他艰涩回应,「你还好吗?」 「你是说莱恩吗?我没事,他出现後不久江大哥就来了,幸好你早派江大哥去盯著他,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出事呢!」她佻皮地道。 别胡说!话,却梗在舌後,没有作声。眼眸一黯,他只淡声回道:「那就好。」 两人的对话,堕进突然的沉默,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这周日,要回爸妈家吃饭。」最後,他仅提起早前的约定。 「我记得。这几天,我不去你家了,我……答应了仲钧带他去动物园玩。」 「随你喜欢。」他随後补充,「周日我来接你。」没等她回应,他就匆匆切线,再度留给她单调的切线声。 「伏特加莱姆。」沉稳的男嗓勾起他的注意,抬眼望去,是江磊。 江磊察觉到他的注视,好整以暇地迎上他,斯文的薄唇噙著嘲弄,一手接过酒保递来的水晶杯。 「你不是不爱她的吗?又何必露出这副模样?」 「你管太多了。」裴君昊冷声道。 「我只是不能理解茉瑾的执著而已。」江磊瞧了他一眼,续道:「你配她不起。」不能回报同等的爱,这样的裴君昊,配不起茉瑾。 「你说什麽?」衣领被执起,裴君昊不知何时已接近他,双目盈满愠色。 「你知道她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难道你又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江磊低笑,似讪似讽般,「她的枪法是我教的,她还懂得使用某几种基本的武器和防身术,你认为是为了什麽?」 「你教她拿枪?」裴君昊咬牙,险些忍不住抡拳打他,pub里人声鼎沸,才没多少人留意他们。 「是我没错。」他直认不讳,「你又了解她多少?」若不是茉瑾三番四次求他,他早就揪起裴君昊的衣领来一顿好打了。 待续 ***——”写black eyed peas纯粹是因为某鱼喜欢xd 裴君昊应该是个人人想扁的男主角吧xd 最近应该会把《恶魔的吻别》放上来的,不过先让鱼做好手头上的工作吧~(笑)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8 (3) 「是我没错。」他直认不讳,「你又了解她多少?」若不是茉瑾三番四次求他,他早就揪起裴君昊的衣领来一顿好打了。 你又了解她多少? 他不了解她,也许,他怕太了解她。 怕给不起,她想要的。 届时,那双见著他总是熠亮的眼眸,会渐次失色,满腔的眷恋会被磨蚀,在他的见证之下,成了一片废墟。 这样,只会更突显他的无能。 他沉默著,不多作辩解,重音乐、喧闹声早被隔绝在耳外,一记拳头挥向脸颊,麻辣的痛楚传来,他对上江磊不屑的眼神。 「她是为了你!她说,为了成为能跟你匹配的女人,不成为你的累赘!你知道吗?」见他不闪不躲,江磊也不客气,拳头击往他腹部。 为了成为跟他匹配的女人……他值得她这麽傻吗? 一直以来,不能与之匹配的人,是他。 没有还手,裴君昊默然地承受著江磊的拳头,任由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楚,麻醉全身的神经和知觉,因为,最痛的地方,因她而剜开的悔恨,更要螫穿他。 「婚期选定了吗?」 拔高的女嗓刺痛他的耳,他轻皱眉,从菜肴丰盛的长餐桌中仰首,望向声源,那是他的母亲,前政客的千金,人前人後都维持一身的雍容华贵。 今天的餐聚,美其名是聚会,但也不过是一个让他妈对茉瑾评头品足的机会。 身畔的柔荑僵凝,他出声解围,「选好了。」并为旁边的殷茉瑾添菜。 「你已够瘦了。」他低声道。 「嗯,谢谢。」她勉强的笑容,让他眸色更黯。 「连自己的婚期也不清楚吗?」裴母不满地批评,她早看这姊妹俩不顺眼,「就只会奉子成婚。」 「妈,够了。」裴君昊厉声道,安静的裴父也朝妻子使眼色。 「我现在有说错吗?」 「妈,我不想再继续这话题。」 「连你都是这样!」 「我已决定结婚了,所以,没必要继续讨论下去。」裴君昊放下筷子,转往殷茉瑾,「我送你回去。」 「呃,好。」她随他起身,朝裴父裴母道别,尽管後者并不想搭理她。 两人走出主屋外,他牵著她的手,缓步走著,她怔看著他的背影。他总是能给她满满的安全感,即使只在背後,他都能给她坚定的力量。 如果,他们真能这样手牵手,一直走下去,那该有多好? 可是,这条路,已……快到尽头。 「对不起。」她轻声道,在空气中份量微得像根羽毛。 他一震,转过身,「为什麽这麽说?」 不知怎的,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制止她开口。 「我验过了。」她语气平静地道,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般,正视他的眼潭清亮如星,「我没怀孕,其他的……正常得很。」 对不起,她只能撒谎。 他没应话,灼热的视线凝在她身上,彷佛要看穿她故作冷静底下的心思。 十指掐入手心,她续道:「我们解除婚约吧。」 待续 *** 鱼鱼感受到各位大大对裴君昊强烈的(?)厌恶 所以咧,就先由江磊先生扁他个两拳吧xd 完书之後,鱼绝对会把裴家大哥吊起来让大家毒打一顿的 (小瑾会伤心?)这个嘛,哈哈(乾笑),这个带她离开就好xd 留言明天回覆,因为鱼要准备上学了(泣)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8 (4) 他听错了。 他凝看眼前的小女人,扑蔌蔌的冷风为她苍白的两颊添上赭色,眼中的坚定决绝不容错认,像是已将底牌全掀出来,要在这一刻迫他,同样亦迫她面对。 他是听错了。 「我们解除婚约吧。」寒风送来她淡漠的宣告。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他不问、她不说,即使没怀孕,他们都能顺理成章地走进教堂,但她终於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他娶她,是因为责任、因为承诺,无关爱情。不论是以前或现在,他不曾对她动过心,当年他是碰巧出手相救,如今他得为一时冲动而负责。 抱持不切实际的憧憬及浪漫情怀的人,是她;以为上床求婚等於动心证明的人,是她;傻愣愣地规划所谓的未来幸福蓝图的人,是她;不顾一切地坚持他爱她的人,都是她。 姊说,爱会令人变得有点傻。 可是,她宁可自己更傻一点、更盲目一点,都不想领悟这样的傻,会让人酸得几欲落泪。 「我没怀孕,你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我们已订婚了。」他听见喉间滚出涩哑的语音。 「你从来都没想过结婚,对吧?」她翘首轻问。 裴君昊抿唇不语,她却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你没想过谈恋爱,更没想过结婚,你只是发现我们第一次……上床时没有做安全措施,才会向我求婚的。」 没错。他不能否认,更天杀的不能驳她半句话! 「即使你没怀孕,我都会娶你。」这样还不够吗?她不是说,只要他不後悔就行了吗?为何现下又坚持解除婚约? 他不懂她,这样的她,他不曾认识。 「我不需要你负责。」她别开眼眸,歛去浓郁得无法挥发的哀伤,「我不是也不想成为你的责任……」 「那你要什麽?」他问,难掩语调里的迫切。眼前的她,目光飘渺,像是冬日枝头新长的棉絮,会瞬间在他跟前揉碎、消散。 我只想成为你爱的女人。她摇头,续说:「我曾经以为,这辈子就只会爱你一个而已,六年来,没有人能像你般能令我悸动;我也以为,即使你不爱我,我也可以一直欺骗自己,但原来,自欺欺人都很累。」 她褪下中指的婚戒,递给他,他却不伸手来接,她唯有放进他夹克的口袋中。 「这事,我会向大家交代的,毕竟是我太任性了……」她艰涩地牵唇而笑,说著就要越过他身畔,进去跟其他人提。 不能让她就此离开! 大手迅地伸出,扣住她的腕门,阻截了她。 她不解地看向他,夜色中,他的侧影被黑夜掩去,教她辨不清他的情绪,「……过一阵子再说。」他的嗓音带点压抑的沙哑。 「嗯。」她点头,他才放开她的手。 「别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解除婚约是我提的,就不要替我找藉口。」她仰看著他。 「一定要这麽做吗?」他沉声问,忍著手心的颤抖。这刻,即使她不抖散,也确实要从他生命中消失了。 「那麽,你爱我吗?」 良久,空气中,除了风声,就只有两道沉重的呼息盘旋。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沉默,有多伤人。 「我明白了。」她一笑,在料峭寒意中特别的坚强,「以後,我们之间,不再谈爱了。」 直到最终,在这场赌局之中,她都无法赢得爱情,只配落得全盘皆输。 身影一旋,她放任自己逐步远离他的视线。 她现在,正式离场。 待续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8 (5) *话说在前: 这一章跟前奏是重叠的,所以别怀疑阁下的眼睛,看到相似的情节不要感到惊讶~ 前奏本来就是从这一个章节抽出来的(笑”) 呃啦,鱼去忙了~ *** 很冷。 辗辘的声响划破冰得僵凝的空中,一只硬胶行李箱被推往衣橱前,殷茉瑾直起身,吁出一口白雾,两手互搓产生暖意,她抖擞精神,小心翼翼地把摺叠妥当的衣服都收进另一只摊开的行李箱里。 不一会儿,衣橱前两个行李箱并列著。 踌躇了一下,是时间去拿钥匙了,她戴上针织帽子,走向玄关,套了一双皮靴,便打开门。 高壮的身躯强横地拦住去路,单手撑著她欲关掉的木门,猎人般精锐的双眸俯视著她,全数收纳那苍白的脸容和想逃开的举动。 他怎麽会来的? 菱唇微张,她惶惑、不解,想退後,却动弹不得。 「让我进来。」他冷著嗓音,语调里却隐藏著不容人抗拒的意味,她很清楚,违抗他,他不介意吵得邻里皆知,届时只会为姊和姊夫添麻烦。 他看准了她的弱点。 殷茉瑾缓缓地退开,双手坠在两旁,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带上门,跨步入内,瞥见她一身外出的行头,「你要出外?」 「嗯。」她垂首轻应,不愿意正眼望他。「你为什麽会来?」 「你漏了这个。」他递出掌心。 是那只婚戒,亮眼的一圈白金眩了她的眼,引出鼻腔的酸意。「我们解除婚约了。」她真恨自己不够坚强。 「我没答应。」 「你……」她引颈,不解他的坚持是为了什麽,「为什麽?假如你不想开口的话,我可以代劳。」她知道,他还未停止婚礼的准备。 她不能理解,既然已不是他的责任,他何苦要迫自己? 「我们会结婚的。」他主动执起她的手,强硬地套进指间,并顺势将她拉进身前,迫那一直垂落的下巴扬高,「你别想再脱下来。」 「你还是……要坚持吗?」她问,揉合著无奈和悲哀,明明无爱,为什麽还要强来? 「我们会结婚。」他说得很坚定,眼底却掠过讥讽,「这不是如了你的愿吗?」 他说的,正是那天她的自白,但那些,已随风轻逝了…… 包括她的感情。 「你说是,那就是吧。」 写著绝望的小脸惹起他的怒火,他狂暴地吻住粉嫩的樱唇,像是惩罚,又像是懊恼地蹂躏那片片樱瓣,唇舌探进青涩的檀口,需索著遗忘已久的甜美滋味。 他的吻,带著强烈的占有意味,想藉此宣告他的决定── 他不会解除婚约! 绝不! 「裴……君昊……」她在吻与吻之间的空隙唤他,他却充耳不闻,彷佛知道他想做什麽似的,她又羞又恼,微弱的拳头在他身上完全起不了作用。 天啊!他该不会在厅中就…… 要是姊回来了那怎办?「裴君昊……啊!」方唇寻找到大衣下的领口,在锁骨处吮出红痕。 他抱起她,快速地走进她房里,足一踢,木门被砰声关上。 针织帽子和大衣迅速被抛落在地上,她被迫跨坐在他身上,百摺短裙因而往上撩,褪到大腿的一半,他吻著柔嫩的肩颈,诱哄被情欲迷昏的她,不知不觉间,毛衣也被褪下,墨黑的头颅埋进耸立的幽壑间,挑引著她。 她细细地喘息、轻吟,想推拒,小手却总是被他擒获住,无从反抗。 粗糙大掌像火星,在柔白的背上点燃,不规则地抚摸著,顺著背椎往上,剔开xiōng罩的扣子,大手移到她身前,捧起一方柔软,贪婪地占有。 她什麽都听不见,身体只管受著情欲掌控,隐约听见了姊的自言自语,她下意识地避过他的碰触。 「不想你姊知道的话,别出声就行了。」 她不想再因为他而悸动,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迎合著他。 「你说,不谈爱对吧?」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对。」他倏地将她压向自己,「不谈爱。」他冷绝回道。 灼烫的欲望迫近,配合著长指在裙下的旋动,她改为咬住他坚实的肩膊,眼角滑下第一滴泪,却看不见,裴君昊盈满怒焰的一双眼。 「我不会答应解除婚约的。」临走前,裴君昊遗下这句话。 单恋,从来都是苦多於甜,自她为他心动那一刹起,她合该考虑到今天的结果,假如她坚持去爱,她应该不管不听不问不理,要当傻瓜,就当个明知眼前是悬崖都照堕不误的傻瓜;假如她要自爱,一开始就该离他远远的,要逃离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但她却没坚持…… 怀著希望,希望她是他人生中的例外。 她独个儿坐在大床上,已忘了裴君昊是何时来,又何时离开的,时间匆匆流逝,没给她半点提示。 惘然的双眸失了焦,摄不进任何画面。 她明明可以推开他的,却任他予取予求,只想从他口中听到悦耳的答案。 「对。」 「不谈爱。」冷绝的声嗓,原来,还残留在耳畔。 不谈爱。她细细品味著,对,不是说好了不谈爱吗? 殷茉瑾抱著曲起的双腿,很冷,她瑟缩著,天气很冷,单薄的被单没法传递她任何温暖。要下雪了吗?宝宝流掉了……我们解除婚约吧……我们会结婚的……对,不谈爱。 她垂头,一张脸埋进大腿间── 痛哭失声。 待续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9 (1) aberration 09 忘了自己 ──我不想再因为爱你,而忘了自己。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像催魂般连续地响起,不管屋里有没有人应答,门外的人还是不懈地狂揿著。 「是谁……」殷茉瑜从房内匆匆走出,还架著惯用的黑框眼镜,边喃喃念著。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自门上的猫眼望去,对於外头男人的出现,她早学会不感到意外了。 吵耳的门铃声再度袭来,她无奈地扭开门把,仰首,这回倒真有点惊讶了。 近一个月来,裴君昊每天都来找她,模样也开始变得颓废,性格的阳刚脸庞长了胡渣,像是不曾睡好的样子,现下,他的左颊有点青瘀,衬衣领下的两颗扣子掉了,也见到有挂彩的痕迹,唇角还沾上乾涸的血滴。 「大伯。」不过,她还是歛去眼底的惊讶,生分地唤道。 「茉瑾在哪里?」裴君昊伫在门边,唯有那双精锐的眼,还带著一贯的神采。 「我不知道。」她给他的答案,每次都一样。 「茉瑜,我要知道她在哪!」 她失踪了。 也许该说,她离开他了,彻彻底底地从他生命中离开。 不留给他任何音讯,自从那次他不同意解除婚约之後,他再也找不到她……手机永远无法接通,在他住所的行李全数搬走,所有属於她的东西,甚至是一只杯、一枝笔都不遗漏,像是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她只是托茉瑜,还给他那只婚戒。 无论他问谁,每个人的答案都是千篇一律的,不知道、不清楚、她没说过……他完全失去联络她的方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从哪个方向去找,这一辈子,他不曾尝过如此深刻的挫败。 挫败。 他可以锲而不舍地追寻犯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可以废寝忘食地埋伏追辑已久的坏人,他没试过失败。然而,她的消失,无声无息的,让他知道的同时,她已走得太远。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你是她姊,你怎麽会不知道?她难道没跟你联络吗?」他像只负伤的野豹,低唁著。 「没有。」一道沉厚的男嗓代她回答,殷茉瑜的肩被环著,她往後看,是她的丈夫,他正不著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後。「我可以保证,茉瑾没跟茉瑜联络。」 「江磊说你知道的!」 「你跟江磊干架来著?」裴君盛皱眉看著兄长,向来冷静自恃的大哥不见了,这阵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茉瑾到底在哪里?」 「为什麽你要显得这麽执著?不爱她的,不就是你吗?大哥,你的责任完了,不用结婚,茉瑾在哪也已经与你无关。」裴君盛淡漠地说。 「谁说与我无关?」裴君昊低咆,怒焰在眸中燃烧著,他踏进屋里,双手紧握成拳,「我会跟她结婚的!」 「那你为什麽要跟她结婚?无法爱她,就别再耽误她的时间,即使没有你,她一样可以找到另一个更爱她的人!」 我曾经以为,这辈子就只会爱你一个而已,六年来,没有人能像你般能令我悸动…… 那一个晚上,她如是说。 那假如,她遇上另一个能再让她悸动的人呢? 裴君昊倏地抓起弟弟的上衣,「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他不容许!「我不能没有她……」 「裴君昊,你这是自私!」裴君盛也火大起来,两人一副准备干架的模样。 「我是!」他是自私……「如果她要爱,我可以给!」即使他不懂得什麽是爱,但他会去学习,他不想放任她离开。 不想连一个机会都没有,就要放弃她。 「大伯。」殷茉瑜开腔,蓄势待发的两人立时停手,她娓娓述说:「在你逮到历克那天,茉瑾本要去拿验孕报告,却在途中遇上莱恩,那一天,因为他曾二度推倒茉瑾,所以茉瑾流产了。我不知道茉瑾对你说了什麽,但我知道,宝宝流掉对她的打击好大,虽然她没在我面前掉过一滴泪,但她向来都把心事藏起,不教人担心。」 「茉瑾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所以,假如大伯你无法爱她,无法给她幸福,或者不能接受你们的宝宝流掉了,请你离开,以後别再找茉瑾了。这样,对你对她,都是好事。」 良久,裴君昊沙哑地作声。 「请你,告诉我茉瑾在哪里。」 待续 *** 某狮说鱼常常不写後记,所以现在就来写(?) 今天真的好冷好冷,鱼整个身体都冷僵了-口-<<僵了的样子 喔,那个裴君昊终於开始尝到了苦头 大家还会想扁男主角吗?xd 想他快点追回小瑾瑾或者让他再多吃吃苦,不要让小瑾这麽轻易原谅他的话,就投个票票给鱼鱼吧>v< 你们的每一票,都能给鱼鱼一整格的电力啊>v<(我是电动拨拨鱼?!-口-) (音:那多少格才充满电?) 人家会努力努力写下去的,啊好冷(打个哆嗦)~~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9 (2) *** 今日的村公所,特别的热闹。 最近新髹的朱色漆门敞开,自村公所里排出的队伍弯曲成蜿蜒的河岸,有些比较德高望重的长辈则坐在矮凳上閒聊著,人人都不得閒,远处传来浓郁的香味,热腾腾的白烟一路飘过来。 众人好奇地循烟看去,皆双目一亮,发出愉悦的喧嚷。 「哗啊……」 电脑萤幕刚进入了安全模式,原本在键盘上飞快游走的双手一顿,险些错按了输入键,玳瑁镜框後的黛眉一蹙,没有转头,右手改而移动滑鼠。 「哗啦哗啊-呖啪啦……」数十个人合起来制造的音效有够厉害的,分辨不出谁在说话谁在叫闹。 闻见身後的板凳「吱嘎」的滑动声,黛眉蹙得更紧,她按下视窗中的确定,电脑准备重新启动。 她旋过村公所内最舒适的皮椅,好奇地探问:「外头是怎麽了?」 「那是十三号的阿咪姨……」惊觉到自己下意识地在回谁的话,正在探头窥看、年方十六的袁子洁瞠目转头,差点没吓得从倾斜的板凳上滚下来。「茉瑾姐,你修完了?」 她不过是偷偷地往外看了数眼,这麽快就修完了?果然是从大城市来的工程师,真的名不虚传。 「嗯,只是中了点小病毒,我替你安装了更新的防毒程式,下次别乱点开匿名的电邮了。」殷茉瑾从门外看去,这里离大门还有点距离,只听到嘈杂的谈话声,「阿咪姨怎麽了?」 「她的弟妹生小孩了,熬了一大锅的姜醋请村子里的人吃。」袁子洁说著,还垂涎的吞了口唾液。 生小孩了吗? 殷茉瑾看她逗趣的样子,不由得露出微笑,歛去眼底的黯色,建议著:「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袁子洁从板凳上弹坐起身,兴奋地拉著她走出去,村民都在分送姜醋,袁子洁顺道端了给她,和睦喜悦的气氛也感染到她了。举目张看,眷村虽小,人情味却浓厚无比,村民大多很热心团结,让这寒冬总带著点点暖意。 这是她父亲的故居,村长与父亲是旧识,请她到村公所做文书,有次袁子洁的电脑当机跑来哀叫,这里没工程师,要修得大老远的搬到邻村。她恰巧修好了,自此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的电脑有问题都来找她。 他们天天排队来找她,有时是询问电脑的使用方法,有时婆婆妈妈只是藉故来串门子,小孩在村公所内嬉闹玩耍,她却毫不介意。 每晚累了就倒头大睡,翌日起来继续工作,让工作填满她的生活,她便不会有时间去回忆。 她想重新开始,不欲再被回忆羁绊。 「茉瑾姐,我家的电脑又当机了,我有记得关机的……」一脸腼腆的男生忽然出现,-著後颈,不好意思地说著。 殷茉瑾认得他,常排在袁子洁後头的男生,两人的电脑总是有问题,她严重怀疑他是故意这麽做吸引子洁的注意。 「那我去你家看看吧。」 「好的、好的。」男生偷觑子洁的方向,她轻叹,唤道:「子洁,我去修电脑,要跟来吗?」 「喔!要要要。」袁子洁忙不迭点头。 蓦地,村公所热闹得媲美过节的氛围凝住,喧闹渐渐地平息,三人好奇地看过去,却见队尾处的村长指著他们的方向,「就在这里。」 村长挪开胖胖的身子,後头站了个高壮性格的男人,锐眸直直射向她这方。 裴君昊?她惊愕地在心底发问。 她迅速收起讶异,对於他的到来,她不应感到突然的……他向来就是个行动力强的男人,离开时没给他恰当的解释,他会找来,她不应该意外。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不能分得清清楚楚啊…… 她咬著下唇,收起心中对他乍然出现的憾动,她已不是那个将他当成全世界的殷茉瑾了。 他们之间相隔不算远,村民自动地往两旁排开,让出一条甬道。 「茉瑾,找你的咧?」袁子洁的奶奶问道。 羽睫轻垂,她踏步走出,「我不认识他。」声音不重不轻,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听见,包括他。 她静静地掠过他身边,越过他,她深吸了口气,更挺直身子,踏出坚定的步伐。 「啊茉瑾姐,等等我!」袁子洁和男生急忙追上。 待续 *** 今天鱼鱼累瘫了,得去补眠(呵欠) 裴君昊找到茉瑾了——”茉瑾这算是回到家乡了吧(笑) 不少读者都希望裴君昊多受点苦xd 鱼就顺从民意喽~(音:其实是你想多多折磨男女主角而已吧?!) 鱼其实是很喜欢小瑾说的那句「我不认识他」喔,嘻~暂时就幻想一下裴家大哥的惊愕表情吧xd 砸票激励一下鱼鱼吧,那人家会更努力地在寒风中敲打键盘的=]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9 (3) 「啊茉瑾姐,等等我!」袁子洁和男生急忙追上。 她维持平常的步速行走,却以两倍快的时间离开了村公所。 「那是谁啊?」尾随的袁子洁自说自话,骨碌双眼盯著茉瑾姐挺得笔直的背。 踅过村里最壮硕的大柏树,来到了男生的家门前,男生慌忙上前掏钥匙,袁子洁则一蹦一跳地哼著小曲。 他没跟上来。 突生的失落,像乘风跃动的枯叶,卷进心间。 「茉瑾姐、子……子洁,请进来。」男生开了门,迎她们入内。 难道她以为他会跟上来吗?她讨厌xiōng臆间萦绕不去的情绪,非常的讨厌著。 为什麽还是无法忘情?无法装作云淡风轻?她想潇洒一点,不像个苦苦纠缠的女人,就连离别,也希望在他眼中的她,并不显得太讨厌。 用情太深,抽身就显得太过艰难。 她恨自己在爱情里变得如斯懦弱,连断念都做得辛苦,只消他出现,坚持就失去了坚持;她恨自己无法更爱自己,心绪总是不住地因为他而摆盪。 为男生修好电脑,天空已染上暮色,子洁陪著她在层叠的橘彩晚霞下散步回家。 她们经过村公所,晚餐时间将至,众人早离开了,还原宁静的画面。殷茉瑾送子洁到家,往前再走一小段路,才是她爸留下的透天厝。 「茉瑾姐,你心绪不宁,晚上早点睡吧。」子洁笑笑地说,没入门後。她的话简单直接,不会探知太深,仅单纯地表达著关心。 泛开轻浅的微笑,殷茉瑾朝阖上的木门点点头,转身缓缓地行进。 然後,在透天厝前方不远处,挺立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转身逃走的念头窜过,她却动不了。 反正,他知道了她的住处,她还能往哪逃?眷村不大,邻里间的消息比瘟疫传播的速度还要快,而且在他跟前逃开,感觉真的很幼稚。她咬唇忖著,还是决定当个成熟的人,继续朝家的方向走。 她像平日般,从裤袋里取出钥匙,插进匙孔。 「刚才为什麽不认我?」醇厚的嗓音呼向敏感的颈间,「-当」一声,成串的钥匙掉落在地。 殷茉瑾懊恼皱眉,弯身去捡,大手却抢先一步,夺去她的钥匙。 「还我。」她不看他,只伸出手心。 「先回答我。」 「那是我的钥匙。」她抬头想要抢,却看到了久未见面的他。 短发凌乱,性格的脸庞透著疲惫,青髭长在下颚,衬衣也被他穿得歪歪斜斜的,他好像……找了她很久。噢!她为什麽要在乎? xiōng口泛痛,她忽视,只想取回门匙,於是又伸出手去。 这次,裴君昊顺势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带进怀间,独有的男性气息毫无声息地扑进鼻腔,她被动地贴在温热的xiōng膛前,有种与过去重-的错觉,他抱她、吻她、亲她的种种,在瞬间浮现。 可是,错觉没持续太久,她马上推开了他。 「我们已没任何关系,不需要告诉村民。」他要答案吧?她给。「钥匙还我。」 「我们还有。」他不肯放开她的手腕,声嗓喑哑。 「婚戒,我还给你了,你还要什麽?」她问,眸里盈满不解,他不觉得他的坚持很可笑吗?在他们已把话摊开来讲後,他不觉得挽留实在是太矫情了吗? 他目光难测,仅凝看著她,依旧不愿意放手。 够了吧?她牵出抹苦笑,她还期待他说些什麽? 「如果你来,只是一迳的沉默,那你请回吧。」她挣开他的手,不愿她伤到,他唯有松手。 殷茉瑾抢回钥匙,续说:「我已不想再因为爱你,而忘了自己。」 待续 *** 鱼还蛮喜欢小瑾的话,太爱一个人有时会忘了自己 可能鱼觉得自爱比较重要吧(汗) 裴君昊其实是很不擅言辞的xd除了调侃小瑾之外,他基本上是不会向人说真心话=] 好冷,感觉全身都结冰了>﹏< 砸票激励一下鱼鱼吧>v<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9 (4) 殷茉瑾抢回钥匙,续说:「我已不想再因为爱你,而忘了自己。」 这是什麽意思? 他不了解当中的意蕴,如同他从来都不了解他的未婚妻,是怎样的一个人。 裴君昊立在透天厝外,斜倚著稍嫌陈旧的高墙,日光打落他的侧影,静默得犹如地上的日刻时计。 半晌,启门的微响惊扰到了地面的黑影。 殷茉瑾关门、落锁,刚转身,便又无可避免地看到了他。 他还未离开?「你……」到底想要怎样?菱唇嗫嚅著,可是一句话却总是未能成形,她抿著唇,选择什麽也不说。 他的事,再也与她无关。她说服自己,别开眼眸,往外头走。 裴君昊也没刻意唤住她,只跟在她後头,隔著一段不算远的距离,她晓得他尾随在後,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太过熟悉,即使两人没见一段时日,她的身体还是先一步辨识到他的存在。 她还真有点瞧不起自己。 「早啊!茉瑾。」子洁的奶奶坐在屋外的摇椅上,朝她道早安,身旁还围了数个住在附近的婆婆。 「奶奶早!婆婆们早!」她微笑著,今天却有点牵强。 一路上,村民跟她道早安,可是刚走没两步,便耳闻身後的窃窃私语,大概是在谈论裴君昊吧,微恼地皱眉,她想叫他离开,复想起两人已无纠葛,她乾脆把他当陌生人看,继续走著回村公所的路。 不一会儿,她终於回到了村公所,挺著个大肚子的村长笑吟吟地看著她,「俩口子一道来上班啊?」 他到底跟村长说了什麽?她回头瞪他,却迎上了两泓难解的黑潭,他一副那是天经地义的模样,让她心倏地漏跳了一拍,赶紧转回头。 「村长,我去处理昨天送来的邮件了。」她没回应村长,回复平常上班的样子。 「呵呵!对了,阿当那小子在里头等你,他说刚买了硬件不懂安装,连电脑主机也搬来了。」村长拍了拍大肚子说,然後摆摆手离开,跟村民联络感情去也。 「阿当是谁?」裴君昊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 她不理他,迳自拐进办公室去,背向门坐著的男生闻声起身,那是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平凡斯文,带点书卷气,是村里学识最高的人,可是电脑知识却像三岁小娃儿。 「茉瑾。」阿当原本扬起的唇角,在看到裴君昊後僵了半秒。 「早,村长说你买了硬件?」她走近阿当。 「对,我、我听你的意见买了新的ram,可是不太清楚该怎麽安装。」阿当拿出买来的硬件递给她,难掩高兴的神色。 「没关系,我来教你。」她绽出微笑,从抽屉里拿出工具打开主机板,再逐步教他安装和测试。 裴君昊双手环xiōng靠在门边,冷眼看著显得过於靠近的两人,锐眸扫过那穿著呆板、模样也呆板的男人,装硬件用得著靠这麽近吗?近视的话就该配副眼镜,而不是乘机挨到茉瑾身上去! 他可以告这男的性骚扰! 忍了约半小时左右,这笨男人终於学会了如何安装电脑硬件,但同时也得寸进尺地邀约他的女人,裴君昊瞪他瞪得更厉害了。 「茉瑾,谢谢你,我妈说做了蛋糕,你来拿好吗?」阿当虽感受到那道足以射杀他无数遍的灼热视线,却还是斗胆做了要求。 不忍他来回搬主机又拿蛋糕的,殷茉瑾点点头,「好,那我帮你扛……」话音未落,另一道冷沉的嗓音杀风景地打断他们。 「我来帮他扛。」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裴君昊一把拿起主机,盯著阿当,「走,你家在哪?」识时务的就快离开。 「你在干什麽?」殷茉瑾呆了一下,才醒觉他在做什麽。 「你不用跟他走那麽一趟。」他说,他才不会为笨蛋男制造机会。 「但但……蛋糕……」阿当不怕死地开口,原来近距离接触这样的眼神真的有种与死神相距不远的感觉,不过茉瑾……温柔甜美的茉瑾…… 「我来拿。」裴君昊瞥见茉瑾不赞同的小脸,心头闷火燃起,他一手揽过她的肩头,宣示主权,「她是我的未婚妻,你现在有意见吗?」 「未……未婚妻?」阿当深感晴天霹雳,恍如一记闷雷劈过脑海。 「你……你在说什麽?」她眨眨眼,又眨眨眼,确定身旁的是裴君昊没错,他干麽在乱说? 「走。」裴君昊朝阿当说,後者心神恍惚地走出村公所。 「裴君昊,你干麽胡说?」她唤住正迈开步伐的他。 他仅回过头,眼神清肃,严正认真地道:「我没胡说。还有,那男的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阿当喜欢她?不,他说他没胡说?那麽…… 裴君昊在吃醋?当这认知涌上,她讶异,却在下一刻被她甩掉,他才不会吃醋…… 然而,心,跳得比之前还要快。 待续 *** 今天还是晚了更新呢,跟在等待的大大们说声抱歉喔>< 某鱼鱼今天不太舒服的关系,放学後睡了一会才起来,所以晚了打文说 (这说明了存文的重要性-0-) 裴君昊第一次吃醋,鱼打得挺开心的说(笑”) 不过小瑾倒真有点後知後觉呢~ 投个票激励一下鱼鱼吧=]那人家会更有动力写下去的><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09 (5) *** 到底茉瑾姐跟那个男的有什麽关系呢? 袁子洁今天扎了条马尾,单手支著村公所的柜台,黑亮的长发随著她的脑袋瓜摇啊晃啊,摇啊晃啊,托著小脸的五指无意识地按著颊边,一双眼直勾勾地盯著殷茉瑾认真工作的侧脸,疑问一个又一个地浮上。 将旧档存起来,滑鼠一点,工作视窗被关上。 「子洁……」被盯著的感觉好不自在,殷茉瑾决定出声抗议。 「茉瑾姐,那男的很壮嘛!」袁子洁同时抢白。 「什麽?」完全不懂小女生的思维逻辑。 「那个天天跟著你的男人啊!他真的很壮,虽然常常闷不吭声的,不过倒帮了你不少忙呢!大家的主机都靠他搬运的,他是谁啊?」 想起裴君昊,xiōng口莫名的发烫,她别过脸,装作在整理信函,「我怎麽知道?」 「你怎会不知道?」子洁白她一眼,续说:「说嘛,他是不是在追求你?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他……」 追求?裴君昊哪会追求人?向来都是女人主动找上他的,他根本不用做什麽,便能令一大群女人疯狂。 不过,他留在眷村整整两个月了,除了每天跟著她,当免费苦力,他什麽都没做,也很少跟她说话,虽说是她抵死不愿跟他说上一句话,可是……他到底来干什麽的? 特警组的工作不是很忙吗?倒不见他有跟局里联络,更别提像以前一样去捉贼破案了。 她不懂他,不懂他跟来的用意为何。 「茉瑾姐,说嘛说嘛……」 「这麽好奇自己去问他。」殷茉瑾脱下玳瑁眼镜,起身,「我想去补漆村公所的窗框,你帮我去张大叔那里拿一罐绿色的漆油吧。」 「我就是不敢问啊……」袁子洁听命行事,还不忙碎碎念著,那男的总是凛著脸,态度又酷又漠然,她哪敢问? 听到子洁的自语,殷茉瑾莞尔,还是往外走出,村长说只欠窗框还未上漆,现在积了厚厚的尘埃,她要先行清扫。不过窗户比较高,约莫比她高半个头,她去找了木梯,吃力地搬往村公所右侧的窗边。 拉开木梯,她拿著乾净的毛巾,小心翼翼地踏上第一阶,伸长手臂,掂了掂距离,还是差一点,她唯有再往上踏一阶。 木梯的四脚不太稳,重量倾往一方,她险些站不稳。 「呼!」她松了口气,探出手,她仔细地抹去上头的积尘。 「你在干麽?」破空而来的怒吼吓到了她,手一抖,毛巾就这样丢落。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抱下木梯,困在温热紧窒的怀抱中,後脑勺被大掌按向前方,压在跳得极快的xiōng膛上,吸入满满的热气,她听到发顶上男人的粗浅喘息,她猜他是奔跑过来的。 「你以为自己是在做什麽?」片刻,怒吼没有止息,还近距离地吼进耳门。 「我……我只是……想、抹窗框而……已……」她不曾见过他这麽生气的样子,结巴著回答。 「你难道不知道有多危险吗?你才刚流产不久,都不晓得什麽叫危险吗?你就这麽不会照顾自己吗?」他彷佛没听见她的答话,一迳地吼著问著。 流产……你才刚流产不久…… 「你什麽都知道了?」 待续 *** 希望这星期内能把这本小说完结吧,如无意外的话,aberration 10就会是结局篇——” 明天鱼还有测验,得早早去睡觉了~ 各位大大的留言,明天会回的>_< 砸票激励一下鱼鱼吧=]那人家会更有动力拨拨电动鱼鳍的xd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10 (1) aberration 10 不敢太近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你什麽都知道了?」她愕然问。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怎麽净挑危险的事情做?难道你就不会照顾自己吗?你就没想自己的身体能不能负担这种粗活……」他置若罔闻,著急地低声问著,假若她再出什麽意外…… 他的话溜过耳边,她听不牢,只记得他提到了,流产。 殷小姐,我很抱歉,由於你的子宫曾遭受猛烈的撞击,因此在送院前胎儿已流掉了。 医生冰冷的语音与他的震咆重-起来,又再错开。 「你知道我曾流产?」她问,语调平淡,却是平淡得过份。 裴君昊怔忡,然後,喉间滚出一声虚应,「嗯。」 「所以,你才会来这里找我?」她问,不论她怎样竭力,双眸还是无法对焦。 他是知道他们的宝宝流掉了,才会来眷村吗? 「我不会同意解除婚约。」他说,两臂将她抱得更牢,却没有否认她的问话。 「你来找我,是因为宝宝的关系吗?」 他默然,不知该承认还是否认,她也不发一语,等著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宝宝流掉了……」一手握成拳,压抑著浓浓的悔恨。 「知道跟不知道,有关系吗?」反正,她要的,不是他的罪恶感。 「我的身体早已休养好了。」她的身子,不用他cāo心。「我不会再做危险的事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你这样教我怎能放心?」他朗声问,对她,他一向放不下心。当日她独自跑到纽约,他担心她会被捉;埋伏历克时,也怕莱恩对他不利,才吩咐江磊盯著他;更何况是现下? 难怪,他都来了两个月,还是没说些什麽,也没有表示什麽。她明白了……终於也明白了…… 「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离开了。」不需要再委屈自己来找她,她最不想要的是来自他的同情。 子洁竟然以为他在追求她?哈,真的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而她也跟著起舞,她都很可笑。 「我不会离开。」 他的强调,好像在嘲讽她的爱情。 为什麽不离开?就因为她流产了吗?原来这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吗?当初她不过想跟他说几句话,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她遇险、流产,他这才发现到她这个未婚妻,才特地来找她,但她已不需要也没必要去引起他的注意! 补偿、赎罪,他是这样想的吧…… 愈是不想成为他的负担,愈是成了他不得不负的责任。 「裴君昊,你给我滚!」她使力推抵著他的xiōng膛,挣出他的怀抱,「你好过份!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内疚?你觉得有愧於我?对不对?对不对?」她喊出声,遑理声线因激动而显得有多沙哑,串串泪珠,不自觉地爬满双颊。「你走啊!我不需要你同情,走啊!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笨蛋!我为什麽还要这麽傻,以为你来有别的用心……我真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 他上前,她哭著、颤著後退,像在躲什麽毒蛇猛兽似的。 这一刻,他强烈地感受到心痛的滋味,像是有怪手狠狠的、毫不留情地捏著他的心脏。 「裴君昊,你是混蛋……」带泪的控诉制止他上前的脚步。 凝看她的泪颜,他都觉得,他真是个混蛋。 「你走!我过得很好,即使没有你、没有孩子,我一样可以活下去,你毋须内疚也不用自责……你回去啊!」迷蒙双眸还瞧得清他不动的身影,她的心好痛、好痛,为什麽……为什麽当初会爱上这男人?他难道不晓得,他的愧疚、他的怜悯,才是最锋利的刀刃吗…… 「我真的很後悔……很後悔爱上你。」 她的话很轻,似是喃喃自语,不仔细听语音就会从空气中蒸散,他却确确切切地听见了。 她说,後悔……爱上他。 刹那间,他伫立著,凝看眼前伤心的小脸,无助、挫败、空茫的感觉席卷而至,淹上,直至灭顶。 待续 *** 终於打好了>﹏<今天好冷好冷,鱼的手真的快要结冰 迈进结局篇了喔=]注意,是结局篇而已,不是真的要结局啦 不算尾声的话,大概还有五个章回左右吧~ 小瑾第二次崩溃了(上一次是自己躲起来哭) 啊鱼竟然觉得有点兴奋(汗)这是坏心眼作者的特性xp 砸票激励一下鱼鱼吧=]那人家会更加努力地挥鱼鳍拨拨拨拨拨的(拍打键盘的新模式?!)xd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10 (2) 双手紧握成拳,他已不想再度经历同一种挫败。 今天的他,有能力握住该属於他的东西,已非当年两手空空的小男孩。 他不想失去她── 裴君昊跨步上前,霍地将脆弱的她拥进怀中,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 「对不起。」沉嘎的道歉呼在耳畔,她只管挣扎,没听清楚他的话。 「放开我!」她推抵著他,极力地反抗。 「对不起。」他环著她其中一腕,将羸弱的身子抱得更牢,不懈地道:「对不起。」 「放手!我不稀罕!」左手被制住,她用馀下的手推著、挣扎,泪滴灼痛了脸颊,也灼痛了心间的伤疤。她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 她什麽都不要!她只想逃他逃得远远的,以後都不要再见! 她反抗得更用力,他乾脆也压制另一只不安份的拳头,收进手心,闭眼沉声低吼出他以为这辈子不会说出口的话,「对不起,我爱你。」 什麽? 她再一次怔住了。 「所以,跟我回去吧。」感觉到她突兀的静谧,他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低头与她平视。 「茉瑾姐,漆油……来……了。」抽著一桶漆油的袁子洁蹦跳的身影奇异地顿下,没料到会看到这种电视剧才会出现的场景,呆若木鸡般定住。 哗啊!她是否来得太不合时了?会否挡到两人亲嘴的画面……思及此,袁子洁脸蛋红了。 「子、子洁来了……」她垂头轻声说,裴君昊这才放开了她,然灼热得教她无法招架的目光却一直追随著她。 「茉瑾姐,我还是不打扰你了。」放下漆油桶,袁子洁的脚步悄悄往外挪,「呃……我回奶奶家去。」 「子洁。」她忽地唤住子洁,漠视对头教她不自在的视线,续道:「我跟你去。」 「啊?」袁子洁愕然张唇,他们……茉瑾姐跟那男的……不是在卿卿我我的吗?为什麽要跟她回奶奶家? 「你的答案?」裴君昊问,直勾勾地凝看那刻意回避的水眸,他已表达得很明确,他不会放手的。 「我……」殷茉瑾咬唇,她很混乱,一切来得太突然,上一刻发现原来他知道所有的事,下一刻他又搂著她表白,该信他吗?还是那不过是哄骗她的谎言?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处於鸿沟的两端。或许,正因他显得这麽遥不可及,才会让她趋之若鹜,想更努力、更用功地赶上,希望能与他并列,成为跟他相衬的另一半。 然而,太多的谎言横亘在其中,不论她如何努力迎头赶上,他们还是不了解对方。他真的爱她吗?还是一种挽留她的手段?她分不清。 她不敢乱下决定,害怕再次落得心淡的下场。 并非每一段感情,都能说爱去挽留,那一句爱,孰真孰假,谁能分得清? 「我不知道。」话落,她边绕过他身边,边以手背拭泪。 「我等你。」 她怔了半秒,听著他以不断让她心跳的沉嗓说话。 「我会等你答应的那一天。」 她脚步匆匆,拉著呆愣的子洁走出村公所,再不走,她真怕自己会禁不住动摇了。 待续 *** /_\鱼鱼今晚会拼死把结局写完了,还有五千字还有五千字而已(催眠) 大大们先看著吧m(__)m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10 (3) ***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裴君昊,他应该是冷漠的、薄情的、不耐的、霸道的,甚至有那麽一点点的唯我独尊,所以…… 难道他是被外星人附身了?还是被换了?噢,殷茉瑾,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食指按在唇上,她苦恼地颦著柳眉,满园的香草和花卉均进不了她的眼。 「殷小姐,请问……有什麽问题吗?」怯怯的询问唤回她游走的思绪,殷茉瑾仰首,看见邻村卖盆栽的老板娘正微笑著问她。 对了,她是陪子洁的奶奶来挑选盆栽的,怎麽会走神了呢? 「没、没问题。」她笑著回应,心里暗暗责备自己。 「茉瑾,你看。」慈蔼的袁奶奶蹲在不远处,招手唤她过去,她赶忙起身,凑去看袁奶奶指著的香草。 「这是什麽?」 「这是迷迭香。」 「迷迭香?」殷茉瑾伸手,轻掂那针状的一撮香草,一整盆的看起来像是寻常的蕨类植物,强烈的清香传来,倒不太呛鼻。 「喜欢吗?」袁奶奶问。 「嗯,喜欢。」说罢,她又凑近去嗅那股香气。 「老板娘,再要这盆迷迭香。」袁奶奶起身,朝老板娘说,她急忙搀扶,好奇地转过头问:「奶奶你不是来挑花盆栽的吗?」 「这是送你的。」老脸上泛开抹了然的笑,并示意茉瑾陪她一道走出温室园。「还有,别躲那孩子了。」 「为什麽?」她不解,复了解奶奶所指的「那孩子」是谁,马上又别开眼。「我没有在躲谁。」 「这里不会骗人的。」袁奶奶指著她左xiōng道,「那孩子不晓得你喜欢什麽,去问子洁,子洁哪会晓得?」老人家呵呵地笑著,颤动了殷茉瑾心头的涟漪。 「他怎麽会问这种事……」她低呼,他肯定是被外星人附身了!她确定! 「你在避他,他只想讨好你。」 「以前,他不会这样做的。」不会介意有没有女人爱他、不会为女人多费心思,更别说讨好了,为什麽他会这样?她不敢猜测他的动机。 她真的好怕,他只是为了补偿她才这麽花心思。 「傻孩子,人是会改变的,你只是不相信,你是改变他的那人。」两人走到店面前,老板娘捧著那盆迷迭香,递给殷茉瑾。 「那我们就先拿这盆走。」袁奶奶说。 「好,其馀的过两天就会送到。」老板娘依然有礼地笑著交代,并向她们挥手道别。 端著香气四溢的盆栽,殷茉瑾轻问:「为什麽他要讨好我?」 「……你说我像谜,总是看不清,其实我用不在乎隐藏真心。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悠远的歌词缓缓地哼唱著,她望向袁奶奶,後者却只给她一记温柔的笑容。 「你懂吗?」 是说,那首歌代表的就是他的心情吗? 其实我用不在乎隐藏真心,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他真的,这麽想著? 对不起,我爱你。那天,他说了,她从不敢奢想听到的话。 独自抱著迷迭香回家,她沉思著,这些天,她的确在避他。她不懂得应付这样的裴君昊,不会调侃她、也不会待她冷淡,她就怕一时不察,又会堕进相同的回圈。 家门前曳长的影子映入眼帘,她缓下步伐,仰眸,就见是他。 怎麽他又来了?她想著,边找钥匙边快步前进。 「我来。」他接手她那盆迷迭香。 「你……」她不知该说什麽,还是闭嘴,插匙打开门,又快速地旋身,接过他手上的盆栽,可是,他意外地没放手。 「你考虑得怎样了?」他望著那低垂眼睫不看自己的小女人,浓浓的叹息在心底。 「袁奶奶说你在讨好我。」她突然问,双眸凝驻在足尖。 「我不否认。」 啊? 「我从未做过,所以不懂该怎麽做。」他续道:「但我会学。」 觉得他意有所指,她的心更乱了,拿过盆栽,「谢谢。」 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面向那堵将他拒之在外的门,他待了一会,深幽的黑眸静看著,彷佛要看穿门後的状况。 他不是被外星人附身了,是被外星人掳走,再拷贝出来的替身! 挨靠在门板上,殷茉瑾双手环抱著迷迭香盆栽,急促地呼吸著,他怎会这样回答她……他真的改变了。 她以为,避开他、冷淡以对,依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勉强,只会潇洒离去。 她很懦弱。 一直在等,等他离开,这就证明了他不爱她、不在乎她,但同时,她又惧怕他真的就此远去,回头发现自己在他心中毫无重要性,她会好痛。她不敢相信他……只好被动地等他作出抉择,然後,由自己承受。 「叮咚!」 突来的门铃差点没吓得她摔掉盆栽,她轻抚xiōng口,不由得闪过一抹疑问,难道他还未离开吗? 她打开门,「你还不走……」 「茉瑾。」来人捧抱著纸箱,薄唇微扬。 「姊夫?」她慌忙让开,裴君盛道了声谢,捧著纸箱进来,她在後头关门。「你怎麽会来了?」 放下重甸甸的纸箱,裴君盛活动一下筋络,道:「茉瑜担心你,著我拿点日用品来给你。」 「姊夫,麻烦你了。」她走向厨房,把迷迭香搁在近窗的流理台上,沏了杯茶,端放在矮几上。 「这些是什麽?」他问地上的数个纸箱和胶袋,屋里的陈设还真冷清。 「那是这屋子里的杂物,昨天才清理好,明早会搬走的。」 「对了,你刚才说谁还不走?」裴君盛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 「啊……」她惊徨张嘴,敷衍道:「没什麽。」 裴君盛瞥了她一眼,悠悠道:「我来之前,好像看到了大……」 「不是裴君昊。」她倏地打断他的话,姿态有点紧张。 「原来大哥来过?」他淡笑问,一副了然於心的样子。 笨!她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她没应话,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才对。 「大哥是被领养回来的。」话锋一转,他说,温文的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是吗?他……从没提过。」她涩涩地说。 「这件事,是我们家的秘密。」裴君盛放下茶杯,「大哥的亲生父亲也是警官,脾气很暴躁,常常跟他的母亲吵架,听说他母亲与别的男人有染,给他父亲知道了,有次喝醉了,不小心打死了他妻子,然後自杀。那年,大哥只有十岁。」 眸心掠过讶然,更多的是忧戚,她没想过,他有这般的过去。 「自从他成为我大哥後,他很自律、很认真,比我还要努力去满足爸妈的要求。我知道,他很怕自己会像他亲生父亲。」 「他才不会!」她脱口而出,尽管他多冷漠,他却不曾试图伤害她。 「我们都知道,但大哥还是怕。」他顿了顿,「大哥看起来很强,但对待他所重视的人,偏偏没辙。」 她眨去眼眶积聚的泪雾,不懂自己为何在这时都仍会为他心痛。 「茉瑾,大哥申请调职,你知道吗?」 她摇头。「为……为什麽?」 「我不清楚,但他申请调来这一区,当个普通的员警。」 听罢,她愣了好一会,喉间酸意泛滥。 笨!笨蛋!外星人就换来了一个笨蛋吗?为什麽他要为她牺牲?她真讨厌他……为什麽会有这麽讨厌的男人?为什麽在她决定死心後,又做这麽多事来撩拨她? 他不是要保卫人民、抓坏人的吗?怎会甘心当个眷村的小员警? 谁叫他等她?谁叫他去讨好她了?她眨眼,泪滑下来,连姊夫的模样也看不清楚。 「茉瑾,你会原谅大哥吗?」 是不是连姊夫,都是他的说客?她抹去颊上的泪,顿时发觉…… 原来她一直、一直都爱著他。 裴君盛坐著把茶喝完,晓得茉瑾心里还有大哥,他也算是尽了当弟弟的责任了。站起来,他朝茉瑾告别,「我要走了。」 「姊夫,你要不要留下来吃顿饭?」 「茉瑜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他摆摆手,也不用她送出门,自己从何来就在哪里离开。 眷村的小路较多,他的车子驶不进来,只好泊在村口,把玩著手中的车钥匙,一个女生蹦蹦跳跳地跑过,还听到她远远地就在念著:「茉瑾姐、茉瑾姐,我来找你吃饭啦!」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裴君盛踅回身,追上了那女生,拍拍她的肩膀。 「嗯?」袁子洁转头,疑惑地看著他,这是谁啊? 「你认识茉瑾?」 待续 *** 在此送上三千大字>﹏< 鱼鱼终於写完了(感动),一个晚上啊-- 各位大大,今晚鱼鱼会跟狮狮一起把结局更新喔=] 时间嘛,人家不太清楚,这个要去跟狮狮乔乔看~~ 不管是为了让裴君昊成功追回小瑾,还是感念某鱼在一个晚上诞生了五千字><都请投个票吧,支持一下这个故事终於挺到了尾声吧>v< 啦啦啦,虽然某鱼回言有点慢,不过也欢迎大家留言的说~~ 《讲好不再说爱》 Aberration 10 (4) *** 寒冷的天空,放晴。 「喀啦。」木门从内推开,娇小的身影裹著毛毛大褛和围巾,自敞开的缝里渐次走出,在地上拉出了一抹短小的影子。 抬头细看,暖阳绽在一角,灿亮的光使她微微眯起眼。 调回目光,她将布满杂物的纸箱放在屋前,正准备转回屋里时,一阵匆忙的跑步声趋近,她下意识地停下来,循声看去,还未来得及反应,男人便拉起她的手肘,旋风似的带她刮进屋里。 发生什麽事了? 脑里乍起疑问,没时间去厘清眼前的事,她被一股力量扯回屋里去。 「砰!」柚木门被粗鲁地拍关,然後她整个背部被迫贴靠在门上,芙颊两侧都被长臂锁死,足尖与足尖紧抵著,她被困在他身前,不必看清上头挡著光线的脸,她太清楚这样的霸气和不守规矩的个性。 唯有裴君昊。 除了他,没有人会这麽大刺刺拉著主人闯进屋中,觉得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你怎麽了?」她问,听见他气喘吁吁,好像有什麽要紧的事找她一样。 「别走。」裴君昊双手紧压著木门,上头的凹纹印入手心,声调沉抑,只有他才知道,他在遏止心头的恐惧。 一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赶来,怕中途迟了半秒,就再也看不见她。这次,他实在不知该问谁才能找到她……他愿意等一辈子、愿意做任何她想他做的事,即使她後悔爱上他,即使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都不要紧…… 只要,她不再消失。 在远处看见她在搬动纸箱,无助感如囚笼般困住他,一如当年得知父母的死讯,他不想连她也失去。是她,让他笑,让他心暖,让他觉得家开始像家;是她,傻得说要追上他,不带给他任何麻烦,连伤心,都埋藏得好好的。 「什麽?」 「别走。」他迫近,再度要求。 「我……」话未说完,唇上便传来温温热热的触感,她呆看著近在咫尺的俊容,他乘机探进她唇中,勾引起她的回应,陌生又熟悉的情潮涌上,她被强烈地需索,他的舌探得更深,纠缠著、旋扰著不放。 「嗯……」她嘤咛出声。 良久,他才愿意放开她,还她喘息的空间。 凑近她耳边,略急的呼吸拂过,他再度开腔,「我只是怕,怕爱不起你。」 她眸光的爱恋,总是太清楚,他不敢迫视,他怕自己还不起相同的感情,以为将她推远,心就会好过一点。 可是,直至她真的远离,并试图抹去在他生命里的痕迹时,他才恍然,其实长久以来,她都在他心上占据一隅,那是很深很深的一处,假若连根拔起,会痛。 「只有爱与不爱之分,会有爱不起吗?」她双眸迷蒙,瞅著他看。 「会。」他与她对望,让她知道他有多认真,「面对你,我会。我怕你最後会失望……我从来都不是什麽好男人。」 忆起姊夫的话,她懂了,晓得他复杂的心情。 主动攀上他颈後,小脸埋在他xiōng前,轻轻地说著:「你很好……真的。或许你伤过我,我很疼痛,但在我心目中,你一直都好。」头一次见面,说不上什麽邂逅,但他解救了她,第二次见面,他又帮她将缠人的前男友赶跑,之後,他一再地拯救她,在危难中,他不曾弃她不顾。 不知不觉间,他都有为她付出过,只是他们之间的误会总是太多,才会不断地错过。 她真的好爱好爱这个男人。 「所以……你不会走了?」他不确定地问道。 「谁说我要走的?」她失笑反问。 「子洁。」 「子洁说了什麽?」她皱眉,为什麽子洁会胡说,还是他误会了什麽? 「她说君盛来过,你家的东西收拾妥当,一副要搬走的样子。」所以,他才会这麽急著赶来,怕她会无声无息地离开。 「姊夫是来过,但那些纸箱是废物,我准备要丢掉的。」她没好气地说,不过,却很高兴他这麽紧张她。 「你会一直留下?」 「嗯。」她点头,「你会陪我吗?」 「会。」他答应著,所有的担虑随著她的话而消散,他收拢双臂,让她依偎在宽广温暖的怀内,继续保护她。 这次,他会陪著她。 一辈子。 待续 《讲好不再说爱》 尾声 (全书完) *由於本小说有尾声,为免混淆,分成两篇了所以各位大大请先按上一篇看了aberration 10(4)再看尾声吧——”感激不尽 尾声 他洗完澡,踏出浴室,房内却不见她,转而走出回廊,在厨房里听到些声响。 果然。 他走进厨房,娇小的背影在照顾她的小盆栽,温婉专注的侧脸让他心一动。 身随意动,他迈步走到她身後,圈揽著纤瘦的腰,下巴抵著光滑的肩颈,灼烫的呼吸喷在雪白的皮肤上。 「啊!」阵阵颤栗升起,她惊呼出声,差点拔掉了一根迷迭香。侧过脸蛋,她瞋看著那霸气的男人,不满地抱怨道:「你吓到我了。」 「对不起。」没什麽诚意地道歉,细碎的吻开始落在她颈上,并有往下蔓延的迹象。 「欸,你……裴君昊……」他就不能正经一点吗?噢…… 「嗯?」他敷衍地虚应,咬下她睡裙的领边,吻著圆润的肩头,大掌自腰间滑上,掬握著浑圆,轻轻地揉抚著,教她抖颤,拒绝不了他。 「你的……发还未乾透……啦……」断断续续的声音成了娇喘。 「不要紧。」他将她扳过来,就著掌上的柔软,薄唇摘下挺立的果子,她只能扯紧他的手,迷离似的轻吟。「待会就会乾了。」 不行!不擦乾可是会得头风的! 她想说,出口却完全变了调,头脑开始变得昏沉,他的灼热欲望紧抵著她,刹那间让她轻呼出声。即便是一起了这麽久,她还是不能完全习惯这种事情,而且……他不是又想在这里…… 大腿间的衣物被拉下,他将她拉近,却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停下了动作。 「我们进房。」他懊恼低说。 她晓得他指什麽,轻声回道:「你不想有宝宝吗?」 他一震,「你……我不会勉强你,即使以後没孩子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她,他不想勾起她伤心的回忆。 她抬头,贴近他唇畔,「但……我想要。」老天!她真的说出口了,感到两颊发烫,她又没种地低下眼眸。 他俯首,给她一记绵长的深吻,手下未停,埋进她体内,吞没她的喘息。 「叮咚!」杀风景的门铃响起。 「叮咚叮咚!啪啪啪!茉瑾姐!裴大哥!」 「叮咚叮咚叮咚!啪啪啪啪!」 「该死的!」裴君昊低咒著,退出她,双眉拢得死紧。 「是子洁吧?她可能有要紧的事,你去看看吧。」殷茉瑾脸红著,推著他出去。 他将长裤穿好,「等我回来。」走出厨房,随手拿了件上衣套上,才去应门。 她听到他跟著子洁出去了,才敢整理身上凌乱的睡裙,自从裴君昊调来了,天天都有人来找他,身为小村子的警官,什麽芝麻绿豆的小事都归他管,连龙伯伯的狗走失了也是他的职责,怕今次是谁的家丢了东西吧! 思及此,她忍不住笑了。 离开厨房,她步往书房,打算为他收拾散满资料及杂物的桌面,虽然他调职了,却还是心系特警组的事情,偶然也会帮他们分析案情。 对他来说,留在眷村,是龙困浅滩吧? 可是,他从没抱怨过一句,如果她问起,也被他三言两语带过。 他为了她,已做得够多了。她深知,她不能再自私地困住他。 拉开抽屉,正打算收好东西时,却瞥见了熟悉的深蓝绒盒子,她取出,剔开面盖,那是她的婚戒。 他还留著…… 拿出白金镶钻的戒指,她小心地套进左手的无名指,这……好像改过了?她尝试拔出来,不果,不是之前稍松的婚戒,他特地换了一只合指围的吗? 「笨蛋……」她笑著轻骂,他藏了多久?一开始来眷村就带著这戒指吗?他记得她说过婚戒不合适吗? 其实,他比他自己所想的来得更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也在付出。这男人的感情,是内歛的,若不仔细察看,不会看得见,他的好,都掩藏在无数的调侃和不在乎之下。 心,似是热得快要融化,盈满的甜蜜在倾斛。 她带著微笑,閤上绒盒子,与资料收进抽屉中。 待他回来,她会对他说,她愿意再跟他结婚,他们会一起回去。或者,她会记挂眷村的 一切、记挂可爱的子洁和袁奶奶、记挂胖胖的村长……但,她想圆满他的理想,更想回去他略嫌冰冷的宅子,为他织造一个家。 这次,她的幸福,再不遥远。 <完>***完了,某鱼得去睡了,真的困得快要昏死在电脑前鱼知自己打得慢,让大家迟了看结局t_t不过鱼有在反省了啦~後记晚点补上喔>_<裴君昊与小瑾的故事完结了,希望各位投个票喔><那鱼就心满意足了=p有空欢迎各位留言啦(笑)真的要挂掉了(飘)~ 《讲好不再说爱》 後记 後记这本小说刚完稿时,脑海里只闪过一句:「妈啊我终於完成了!」然後一片空白。xd因为那天晚上某狮跟鱼说他完书了,还在边敲键盘边玩网络游戏的鱼立时受到重大打击,以为会比他早完书的,可是最後却是鱼在晚上爆seed将结局吐出来。/_\《讲好不再说爱》得以完成,都得感谢在阅读的每一位,因为没有大家的话,鱼鱼是一定没办法完书的(笑)。从小说村就看这小说的,都晓得现在的是第二版,其实第一版已写了五万多字,但因为逻辑上和设定上有出错(在此不便赘述了),所以唯有忍痛删掉重写。第二版总字数七万一千四百字xd这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因为以前的长篇爆字爆得太厉害,所以这回一定要妥善控制啊~在写这小说的过程中,某鱼很感激大家体谅我的任性,常常都删章重修,鱼有在反省的><也十分感谢大家愿意投票和抽空留言,真的谢谢各位。 在重写《讲好》的时候,鱼跟自己说,我不要再在後记说其实鱼不太满意这部小说,这次,很高兴我真的不用再这样说了。这应该算是某鱼第一本满意的小说(笑),看、写小说是鱼从小到大的兴趣,所以我真的好想好想能写到一本好看的小说,某狮跟鱼说,作者是第一个读者,假若连自己都不觉得好看,那怎麽能让读者有相同的感受呢?鱼是很认同这番话的啦,虽然不晓得大家最後觉得这故事好看与否,但至少,鱼已达到了自己的要求。 写作的过程,是遇到了不少困难,有好几次真的沮丧得想放弃,也经常在质疑自己,不过即使搬家了,仍然有不少读者来支持鱼鱼,让鱼有信心写下去。各位的每一票、每一个留言对鱼来说都很珍贵,这告诉了鱼我的小说是有人看、有人会喜欢的,所以鱼才能坚持。尤其要感谢儿子狮狮,没有他不会有这部小说出现,而且在鱼很沮丧的时候他也在支持我;还有亲爱的小公主,基本上她是在更新前就会看到新章xd也给了鱼意见,有她陪我写,感觉没那麽孤单啊xd~言归正传喽,有不少人跟鱼说这小说很像动作电影……囧|||这个我不会否认的,尤其是aberration 04,打的时候脑袋会自动播放动作片xd可能这故事里头也蛮多伏笔,或许会有人觉得鱼的言情不是读起来很省力的种类,这只是某鱼小小的原则,我想写比爱情多一点的东西,现实生活也不只爱,茶米油盐等现实也不能忽略啊……所以把裴君昊设定成警官时,就已想到了殷茉瑾成为歹徒目标的事情,至於小瑾瑾流产……一半是作者的坏心眼作怪,另一半是现实没那麽完美,对於小瑾这种死心眼的女生,若没发生什麽事让她心死,我想她真的会愿意跟一个没发现自己爱她的男人结婚,拥有著不圆满的幸福。 至於h嘛……某鱼不抗拒写,也不是特别喜欢写,若设定了鱼就会写,所以如果有读者接受度不高,鱼只能说声抱歉啊——“令无数人想扁的男主角裴君昊xd好像有不少人在後段开始同情他了耶(笑)某鱼是挺喜欢他的,最初把他设定成有点冷漠寡言的,不过後来决定改成嘴巴有点坏的男人,而且他不谈爱的原因,也是基於他的幼年环境所造成,并不是真的对女主角这麽残忍。面对爱情,他显得懦弱,怕自己负担不起小瑾的爱情,所以吝於付出她想要的关怀,但其实,他一直都在保护她。最後一章袁奶奶所哼唱的歌词是摘录一首老歌,歌名是《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我觉得很适合裴君昊的心境,所以就用了。 大家想扁裴君昊的原因不一,某狮说他一出场就惹人厌(汗),还有就是茉瑾流产吧……其实在我眼中,我觉得他并没有错,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莱恩会这样对茉瑾,不论他还是茉瑾,都不知道他们有孩子了,加上茉瑾刻意隐瞒,他不知情,而继续以他认为可以逃避的方式对待茉瑾,这样算不上大错吧~至於殷茉瑾,她应该算是个很好的女主角吧,一心一意地爱著男主角,愿意为他牺牲,缺点就是太死心眼、太执著了。在鱼眼中,要这样爱一个人是注定很苦的,但既然选择了要这样爱,就得自己承担苦果,所以茉瑾隐瞒了流产的事,除了是怕裴君昊会内疚,也认为这是自己必须承担、不能推搪的後果。不过,说到底,还是自爱比较好,不懂得自爱,就不会懂得如何爱人。 本来这故事是想有点催泪的xd不过好像失败了(汗),不过鱼自己是很喜欢小瑾发现自己流产的那一段情节,因为我打的时候,也有心酸的感觉,那是我觉得最好的一幕,好像也想像到她平静背後的凄楚。 狮狮也预告了,接下来咱们会合写新小说,如无意外就是古代稿,他构想我执笔,不过何时会出现,这个……真的不太晓得,不过应该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的。 而且鱼鱼希望能专注在学业上啦,这学期再不努力追上就会挂掉的(汗),所以要待五月鱼才会再自己开小说,可能是夏尚志跟董蕊的故事,或者是小纯的故事,都是《不择手段勾引你》出现过的人物xd(在打广告?!)番外会有的,江磊和翟星的事情会在番外交代,顺道说说翟星与裴君昊暧昧的关系xd还有茉瑾以前的事吧(笑)啦啦啦,最後大家留个言吧,鱼好喜欢看留言啊>.<再一次谢谢看到这里的各位>v<(退场)p.s.裴君昊已被某作者五花大绑了,还有谁要揍他得趁机喽~机会难逢啊,错过了就没有xd 《讲好不再说爱》 番外篇一 (1) 番外篇(一) 那天,下雨之後…… 「昊,时间到了,再不进去就晚了。」她撑著伞,展露最优雅的微笑,朝正淋著雨的男人说。 「你自己去,我要带她回家。」他眼底带著歉意。 「真的不用了,别因为我而破坏你们的约会。」殷茉瑾急忙补充:「我真的可以,你把伞还给我,我自己会回去了。」 「走。」他拉起殷茉瑾的手,不顾她的反对,要送她回家。 「裴君昊,我……」 她确定她看够了。 「裴君昊。」她唤住远走的男人,眯起美眸,续道:「你会後悔的。」他承诺过的,怎麽可以临阵脱逃? 被雨帘刷得朦胧的街上,jaguar在她眼前扬长而去,紧紧捏著伞柄,手在轻颤著,他真的抛下她了!忘了他们的承诺!见色忘友的男人!气恨地瞪著汽车消失的方向,她恼怒著,他破坏了她的计划!他知道的,却明知故犯。 男人,真是可恶的生物! 她閤眼,深深一呼吸,再睁开眼的时候,美眸间的怒焰歛去。她是翟星,优雅、自信、坚强的,即使只剩她一个,都没什麽不可以。 足尖一旋,她俐落转身,猛地撞上了一双深邃难解的黑瞳。 水雾几乎铺满了餐厅的各扇落地玻璃,然而,被雨丝冲出的水痕间,他的身影隐约可辨,两人对望了瞬间,她率先别开了眼,撑著雨伞踏踏踏地进入了餐厅。 「欢迎光临。」殷勤的侍者上前,接过她的伞子,收进架子中,「小姐,请问几位?」 「一位。」环视长型的餐厅,她刻意指向靠墙边的双人桌,「我要坐那里。」 「好的,请。」侍者携著餐牌领她入座。 坐进舒适的绒椅上,她是故意挑离他最远的桌子,打开餐牌,她偷偷瞥向他那方。他戴上了惯用的金丝眼镜,手提电脑搁在桌上,他正在工作,专注认真地工作。 莫名的忿懑涌上,她合上了餐牌。 「小姐,请问要点什麽?」 「给我一瓶merlot,九二年的。」任侍者收回餐牌,她赌气似的只望著桌上的饰花。既然他不过来,那她也不会过去。 不自觉地,她想起了方才在雨中看到的一幕,裴君昊冒著大雨为殷茉瑾捡雨伞,甚至脱了大衣给她,认识他这麽久,倒真的是首次见他这麽紧张一个女人。她早知道殷茉瑾,那是裴君昊揣在心上的女人。 merlot红酒送上,侍者为她倒了一杯,她握著杯脚,轻晃,盪出澰豔的红浪。她微仰首,喝了一口,葡萄的甜入喉却好像涩了,她再喝,一直喝,直至见底,还是冲不淡那阵苦味。 为什麽殷茉瑾可以有个这麽在乎她的男人?为什麽她没有? 为什麽她在乎的,偏偏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 她羡慕殷茉瑾,羡慕她有个为她冒雨的男人…… 又饮尽一杯红酒,她再倒。羡慕?不,她是翟星,不需要羡慕任何人,她有能力、有头脑、有学识,她可以凭自己双手,去获得想要的东西,不需要羡慕别人……不需要…… 剔透的酒杯再度见底,她摇了摇,只有数滴红液,迷蒙的眼对不了焦,她闭眼,再睁开,探出手去拿酒架上的merlot,第一次,抓不著,她不服气,再抓,还是扑了个空,不过碰到了瓶身。 想再试第三次时,酒瓶被拿起了,低醇温文的声嗓也同时响起。 「你还想喝到何时?」 待续 *** 谢谢大家的留言m(__)m 鱼鱼明天会回的喔~ 翟星、江磊和裴君昊的三角关系之谜会在这番外解开喔=] 投个票激励一下累了的鱼鱼啦啦啦~ 《讲好不再说爱》 番外篇一 (2) 「你还想喝到何时?」江磊凝看略显醉态的她,眉间轻轻的皱拢说明了他的不悦,刚才侍者拿酒来,她就不间断地喝著,倒了一杯又一杯,连他都看不过眼了。 「不关你的事。」那声音明明就是他,但她又不敢幻想是他,她不要想,伸出手,她得要回酒。 醉了,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就会消失,她不想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她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他却永远维持著温文儒雅的姿态,彷佛她的事情与他无关,更不会有什麽她期待会出现的反应。 「你们不是约了我吗?」 「他都不在了……」裴君昊不在,江磊怎会理她?她才不会自讨没趣。可惜这话听在江磊耳中,却有了另一番的解读。 不愿成为旁人侧目的对象,他坐在她对面,淡说:「别再喝了,你醉了。」 是他吗?她看不清,朦胧的影在眼前重-著,那温温淡淡的劝告却听得真切,应该……不是他吧……平常只有他俩独处的话,他根本不会理睬她,更别说劝她别喝酒了。 她醉了吧?所以她应该不是在他对话。 不是他。她高兴,也悲伤地想著,喃喃自语道:「他才不会关心我……」他肯定看到了她吻裴君昊,却仍旧一脸的云淡风轻,打开手提电脑做他的事。 「他?」江磊轻问。 「他总是不理我、不看我……付出了又如何?他不屑看……」 她说的是昊吗?因为昊带走茉瑾抛下她,她才借酒浇愁,他臆测是这个原因,才会让平日高傲好强的她这麽反常。 他招手,唤来侍者结账。这样并不像她,只见她不再说话,脸颊因酒精浑发而酡红,雾般的星眸低垂,像是在深思般。 「我带你回去。」江磊起身,搀扶起她,却遇上了阻力,她挥开了他的手。 「我自己可以。」酒醒了点,也确定了眼前的人是他没错,心头既懊恼又沮丧,她竟然不节制地灌酒,还在他面前胡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翟星一手撑著桌面,勉力让自己站起来,感到他在看她,她咬牙踏出一步,虚软的身子却不争气,险些就要往後倒,单臂环来,他及时圈抱著她。 顷刻,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暖热的呼息,拂过後颈。 「走吧。」他没多说什麽,一手提著公事包,一手扶著她的腰,力度刚好不会弄痛她,却也不给她机会再逞强。 她恨自己没用,竟在他面前示弱,现在她差不多是埋在他身前,姿势暧昧。 要不是她醉了,他才不会管她。 热意盈眶,她暗暗眨去,突然听见他问:「你很爱他吗?」 她怔呆了一下,抬头,对上他镜框下的黑眸,她总是看不懂那两泓深潭後的心思,一再的试探、猜测,却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过,这次她却有点懂了,他真的看到她吻裴君昊了。 计划也算是有点成功,她却高兴不起来。 他这样问,是什麽意思? 见她沉默,他仅牵唇,不在意地道:「不想说没关系。」 「对。」她与他对视,「很爱他。」 我很爱你。 待续 *** 要去帮母亲大人办年货@.@ 各位大大请投个票支持一下鱼鱼喽>v<(飘~) 《讲好不再说爱》 番外篇一 (3) *** 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关上,关掉了外头喜洋洋的道贺和喧闹,堆满资料的案头迅即遭到重敲,一张设计的精致的白色卡片微皱地压进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质问的话劈头而至。 「你这算是什麽意思?」翟星忿恨地盯著沉著从容的男人,捏著订婚帖的手更为用力。 「就字面上的意思。」裴君昊给她一瞥,续道:「我要订婚了。」 「我当然知道你要订婚了!」她想忍,怒气和被背叛的愤怨却填满了xiōng臆,方才在外头她不便发作,却在接到订婚帖的刹那间,有想背弃一贯的形象、发飙的冲动。 她忍下来了,这男人却不给予一个满意的答覆。 「为什麽你要这样做?这不是违背了我们的约定吗?你答应过……」 「茉瑾可能怀孕了。」他冷不防地道,灭去她後头的话语。 片刻,她才寻回理智,理性告诉她这番责问是不该的,然而,所预算的一切在毫无警示之下被破坏,无助和自尊心,矛盾地在心头争战,她不想示弱,唯有藉著怒气掩饰她的脆弱。 「那只是可能而已……你没必要这麽快就将责任揽上身……」她分析著,原本坚实的语音却开始有了动摇。 「我已决定了。」他明确地表示立场。 「那我们的约定呢?期限还未过,你怎麽可以……」 「翟星,我很抱歉。」她和殷茉瑾之间,裴君昊选了後者,而非她这个多年的好友。 「抱歉又如何?有用吗?裴君昊,你很自私,你只顾你的责任心,那我呢?」她激动地指责著,除了这样,她实在不晓得还能怎样填补内心的茫然无措。 她投予全盘的信任,他却还她一句抱歉;她得成全他的幸福,那她的幸福又有谁来成全? 「我不能伤了茉瑾。」这是他的自私,唯一能做的,是继续为她保守著两人的约定。 她凝神看他,那毅然决然的眼神教晓了她,即使心有愧疚,他还是得背离她,而且,她彷佛看到了某种淡淡的责难,是他的瞳心映现的,还是她的? 她都自私,那又如何?为什麽殷茉瑾可以这麽轻易得到一个男人的守护,而她就得继续当个抢人未婚夫的女人? 翟星回复高傲的表情,转身拉开门。「我不会祝福你的。」 既然她在别人眼中,已是个坏女人,那何妨彻彻底底地当个坏女人? 目送翟星远去的小敬转过旋椅,移动到在工作的江磊面前,悄声说:「原来翟星喜欢老大的事是真的……」 「别多管閒事。」江磊一顿,收起手提电脑,迳自起身,「我们还要监视历克的手下,最近他们有很多小动作,不得不防。」 「喔。」自讨没趣的小敬讪讪地应声,也追上了离开的冷面副组长。 江磊沿著熟悉的步道走著,脑中闪过了翟星临离开前的话,他知道她是特地让所有人听到的。 她就这麽爱他吗? 眼角馀光瞥见对街咖啡店里的身影,她双手端著热咖啡,该是她常喝的拿铁,正怔忡地注视著咖啡店内的某一点,他凝看她模糊的侧影,似是感染到她此刻的茫然和脆弱。 「副组长?」小敬不解地问著前方忽然停下的男人。 「走吧。」他领著小敬前行,透明的镜片挡去了眸间的深思,他不会去找她。 以她心高气傲的性格,决计不会在人前表现出受伤的样子,他能做的,仅是放任她独自疗伤…… 再凭自己的力量爬起来。 待续 *** 鱼鱼今天病倒了/_\所以未能回所有的言 明天休息後会继续的>< 对了,祝大家新年快乐喔—— 鱼先去睡了~~希望各位能投个票激励一下鱼鱼吧=] 《讲好不再说爱》 番外篇一 (4) 她会爬起来的,不论遭遇了多大的挫折,都不会轻易认输。这是她,从小到大,在各方面,她都会迫自己做到最好、最完美。 然而,江磊,却是她最致命的弱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面对他,她变得懦弱、畏缩,除了以冷淡高傲的外表、尖锐的言词来包装自己外,她不知该怎样面这个暗恋多年的男人。他总是喜怒不形於色,不曾见他迷恋任何女人,对人的态度亦带著一段似有若无的距离。 他对她并不特别冷淡,却没特别的好,即使她刻意讽刺他、找他的碴,他仅皱了皱眉,或是一笑置之。 她很沮丧。在他而言,翟星跟别的阿猫阿狗张三李四等过路人毫无分别,不值得特别的对待。 咚的一声微响,她侧首倒在桌面上,特警组的灯全熄了,只剩半敞的门透出走廊的灯,四周静悄悄的,今天是裴君昊和殷茉瑾订婚的日子,所有人都出席了,除了她。 她曾放话不会祝福裴君昊,她这种坏女人,最不适合出席他们的订婚宴。 其实,她心知肚明,假若江磊对她没感情,即使再找多少个男人假扮男朋友,均是徒劳无功。 她只是……只是不想那麽容易认输…… 不想承认,江磊真的完全、完全不在乎她。 烫热的泪,滚出眼角,她没伸手拭去,很久没哭过了,反正所有人都离开了、反正都没人会理她出席与否、反正、反正她在乎的人都不在了……就让她任性一下下,就这麽一下下吧…… 黑影移来,挡去了大半的光源,她也没察觉。 「你哭了?」向来温煦的嗓音竟有点沙哑,他探出一指,盛下了滑落她下巴的泪珠。 翟星猛地一怔,反射性地退开,微光让她勉强能辨认眼前的男人,是江磊!他怎麽会在? 「你哭了。」这次,不再是疑问。 他没见过她哭。与歹徒驳火受伤、受训时扭到脚骨、当卧底时被目标的老婆刮了好几巴掌……她没流过一滴泪,灿亮的星眸总是熠著自傲的光辉,不轻易退避,也不会软弱。 而她,现在却哭了? 「我没有。」 「因为昊?」他问,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不关你的事。」她口气很冲,站起身就要越过他,手腕却迅地被扣牢,她动弹不得。 「你要去哪?」 「我喜欢去哪就去哪,怎麽了?江副组长要查下属的勤吗?」她一如往常,挑衅著他。 「我带你回去。」他却拉起她往外走。 「你放手!谁说我要回家了?放手!」她挣扎著,却掰不开他铁般的大掌。 江磊不语,硬拖著不合作的她离开特警组,一路走离警局,上了他的车,像押囚犯般锁死了车门,原本还想挣扎的她被他难得yīn鸷的脸色吓到了,却还是嘴硬著,一路死盯著窗外,不望他一眼。 她不懂他的用意,也不想懂。 回家也好,让她开了家里的红酒,醉一整晚,明天早上,一切又会回复正常。 江磊将她送回家,坚持要送至家门前,她懒得跟他拗,由著他。 「我回来了,你满意了吗?」她不看他,玉手按上门把,眼看快要关门。 「等我。」话毕,他便远离她的视线。 他在说什麽? 愣了一会,她甩甩头,怀疑自己是神智不清听错了,他说什麽?等我?翟星带上门,肯定地告诉自己,她听错了! 她应该到厨房拿一瓶红酒灌醉自己,或许根本她未喝已醉了,她苦笑著倒在沙发上,或许,她应该去泡个香精浴,然後好好地睡一觉,或许应该煮热昨晚的意大利面……就是不应该再想江磊那没头没脑的话了! 太多的期待,最後只会失望,她不应该忘了前人的教训。 偏偏,她坐在沙发上,不晓得在呆什麽、等什麽。 时针滑行,她没注意,直到倦意袭上,才有起身的欲望,就说她不应该等吧……不过,她都习惯失落的滋味,开始麻木了。 冰冷而单调的门铃倏地响起。 刚站直的她愕然回身,直到门铃再次响了,才晓得那不是幻觉,她走往大门,拉开门把,外头站著的,又是江磊。 那副金丝眼镜不见了,好看的鹰眸却迸出了锐利的目光,教她有点不自在,翟星别开视线,却留意到他手上大片的瘀伤。 「你做什麽来了?」她讶然问。 「你确定我们要在门外讨论这问题?」江磊轻笑,再一次令她惊讶,她让开身子,江磊走进屋里。 关好大门。「你先坐著。」她边说边绕进房里,再出来时,已提著急救药箱。 取出消毒药水和棉花,翟星坐到他身旁,他自动递起受伤的手背,让她消毒。 「你跟人打架了?」 「我去了找昊。」 「你跟他打架?」她更是愕然,他们不是好兄弟吗?为什麽…… 似是明了她的思绪,他淡淡道:「我从来没看过你哭。」 所以……所以他就去跟好兄弟打架了?为什麽?就因为她哭了吗?他不是……向来都无视她的吗?哪会为了她…… 翟星抿唇,专心地替他包扎,确定他没其他的伤口之後,才道:「我不是为了他而哭。」 「我本来以为是,但他著我来问你。」他目光灼灼,教她手足无措,不曾见过这麽具压迫性的江磊,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不喜欢昊。」 「啊?」 「如果你喜欢他,你不会躲在特警组里哭,你会去跟茉瑾呛声,在她面前抢走她的未婚夫。」江磊说著,眸心闪过戏谑的光。 「我才没那麽恶劣。」虽说她不会躲起来哭,但也不至於会去抢人这麽卑劣。 江磊执起她的手,吻上那白嫩的五指,引起她的颤栗……他、他在干什麽?她惊愕地瞅著他看,只见他变本加厉地啃咬著她的指头,也逐渐凑近她…… 「每个男人也能对你这麽做吗?」他突地问,像浇了她满头冷水,让她立时清醒了。 「你、你给我滚!」她抽回手,只差没伸手给他一巴掌,他怎麽可以这麽恶劣?她还以为……以为他…… 屈辱的泪滴落,她以手背拭走,却流得更凶,完全不能控制。 翟星,你没用! 轻柔的吻抹去颊上的晶泪,颤抖的双手被制住,他按著她妄动的身子,轻道:「对不起,这样的确有点卑鄙。」 何止是卑鄙!她忿恨地瞪著他,泪水盈满了眼,他又印下吻。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确认什麽?每个男人都能这麽对我?」她指控著,觉得自己的真心被重重地践踏了,碎成一片片。 「对不起。」他叹息著,下的药果然太猛了,他继续道歉、吻著她,「不是每个男人都能这麽对你,我知道,对不起。」 她别开脸,他却伸手扳正流著泪却依然绝美的脸蛋,薄唇精准地吻住了她,深刻地与她交缠,他的吻一点都不温文,是狂野的,像暴风般带摧毁性的吻,灵巧的舌掠夺她的每一寸甘美,直至她以为自己快要缺氧昏迷为止。 「他还吻过哪里?」他问,带著明显的醋意。 她好像有点懂了,或许,她的计划未必失败了。 她不答,柳眉挑高,带著挑衅的味儿,江磊也不细问,既然她不说,那他会找出来的。俯身,热吻烙下颈间,在看见她流泪那刻起,他就知道,理智再也控制不了他。 愈想无视的人,偏偏愈难无视。 既然如此,他就紧紧地捉牢她,从此不再放开。 番外篇一 完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一章 为了让父母安心、也为了逃避密集式的相亲 唐恬找上了出租情人公司 可是这位老板干麽这样热心,决定亲身上阵当她的一星期情人? 像他这种外型出色、事业成功的男性,绝对不会对她倾心 纵然他的温柔令她心动不已,他的贴近害她莫名的紧张 但这些过份亲腻的举止却能激发她源源不绝的创作灵感 只要能让蛋糕款式层出不穷,生意额进而节节上升 那她稍稍违背一下自己的原则,给他多吃几遍也没所谓吧…… 什麽样的女人他没看过,只是,从没有一个能像她一样进驻他的心 再也无法把她驱离 仅仅一个眼神,就能点燃出暧昧的氛围,他们注定是契合的恋人 然而,她竟然胆敢说一客草莓忌廉批也比他来得秀色可餐? 士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她无视他的存在,那他定要施展浑身解数把她拐回家 誓要她正视两人之间的吸引力 唐恬,你等著接招吧。 *** 第一章 特价情人 素白修长的手轻叩两声,无人回应,转而握上冰凉的门把,没上锁的黑云石门轻易被推开,她缓慢地踱进这宽大的办公室,细带凉鞋踩在浅灰色的地毯上。 明亮的眼瞳环视四周,采冷色系布置的办公室只影不见。这里陈设著简单的设备,深棕的办公桌透出属於原木的香,该是上等的古木,左方是黑云石小型吧台,她看到玻璃柜里的各式真空咖啡豆包装及虹管滴漏式咖啡机,彷佛沁著浓浓的咖啡味,旁边还有一扇紧闭著的门。 她不喜欢这里的布置,予人的感觉太冷硬了,一板一眼的,连半株有生气的植物都找不到,虽然,那股咖啡香气很诱人。 不……她在想什麽啊?她是来找老板的。可是,刚才那位秘书不是说老板在办公室里吗? 为什麽现在半个人影也看不到? 「请问,有人在吗?」唐恬放声问,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反射的空茫回音。 「没有人吗……」她喃喃自语,心想可能是秘书弄错了什麽,误以为老板还在办公室里,脚跟一旋,准备要离开,她总不好待在人家的办公室里等吧。 「沙……沙……」微弱的沙沙声传来,恰巧阻截了她离去的步伐,伸手把长发挠到耳後,露出雪白的耳朵,仔细聆听,的确是有声音,而且她可以确定是自这办公室发出的。 难道是有人在?顺著声源搜寻,不自觉的,她停在小型吧台旁的那扇门前。 那声音像水声,但她还未来得及弄清楚,声音便倏然消失,正常来说,她应该走开,到外头等,但好奇心像是会发酵,在xiōng臆间膨涨变大。 这扇门後有人吗? 唐恬捺不住好奇,伸出手欲叩下这扇神秘的门,怎料,喀啦一声,门被人从内拉开,她的手就这样凝在半空中。 门内走出了一个祼男,呃……也算不上是全祼,只是他全身上下都脱光光,只有胯下的重要部位被一块浴巾围著,像是刚刚洗过澡,身上滴落的水珠为地毯染了层深灰色,唐恬被这等养眼、不不、儿童不宜的画面给吓得怔著不动,连手也忘了收回来。 他长得很高,约莫过了一米八,以她刚满一米六的身高,头也必须微仰才能跟他对视。他有一头深黑微乱的短发,发梢还悬著剔透的水珠,五官深邃,尤如是上帝的杰作,沉黑的眸子泛著精光,她赶紧撇开眼,却对上了那淡麦色的祼身。 老老老老天啊!红云瞬间飞上两颊,她目不转睛地看著眼前精壮结实的xiōng膛,没有讨厌倒胃口的多馀肌肉及赘肉,淡淡的麦色像是秋日收割的金黄稻穗,背著窗外洒进的阳光,他的身体像是会发光似的,比她做的金黄蛋糕还要吸引。 眨眨水亮的眼,她不得不承认,他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帅最俊的男人。 「小姐。」连嗓子也是如此的温和好听,不是粗鲁沙哑的大嗓门,也没有老牛般的沉嘎刺耳,像是新鲜采摘的蜂蜜,温润腻人。 「呃?」 「你的手不累吗?」薄唇扬起迷人的笑容,过了数秒,唐恬才了解他在说什麽,急忙尴尬地收回手。 天啊!糗大了……假如地上有窟窿就好了,她要躲起来不见天日。 她也不想失态瞪著人家的祼身,只是,她万万想不到,来寻求帮忙反而会看到了美男出浴的啊…… *** 小心地在忌廉蛋糕放上最後一颗草莓,转了转盛载蛋糕的装饰盘,确保又是一完美作品,唐恬这才满意的直起身,露出安心的笑容。她把蛋糕搬到印花的瓷碟上,双手捧起碟子,走出新净的厨房。 「唐姐!」圆脸上挂著灿烂笑容的小纯唤她,看见唐恬手上拿著的蛋糕,马上嘴馋的凑过来。 「好捧喔!草莓忌廉蛋糕呢!是今天要卖的吗?」卖相很漂亮呢,害她极有伸手拈点忌廉吃吃看的冲动。 「对。」唐恬回道,小纯替她拉开玻璃保温橱柜,让她把蛋糕放到最上一层的空位。 「那……卖剩的话可以给我吃吗?」小纯两手交握,把唐恬看成是上帝般,以虔诚的目光瞅著她,可怜兮兮的恳求著。 唐恬被爱耍宝的她给逗笑了,没辙的点了点头应允:「好。」 「耶!捧啊!」小纯高声欢呼,她最爱吃唐姐做的甜点了,简直是人间美味。 「别只想著吃,要好好工作。」 「遵命!」小纯作了个敬礼的姿势,一脸正经的答,然後乖乖的走回收银机跟前待著。 唐恬无奈的摇了摇头,小纯是她聘回来的工读生,个性可爱单纯,一如她的名字。拍拍围裙上沾到的粉末,唐恬-视自己一手建立的小小甜品屋,不过百坪的店面位处繁忙的市中心,虽然租金颇贵但重要的是客源稳定,粉橙色的壁花吊著圆形磨砂灯,两方墙壁则挂上了橘黄色为主调的马赛克艺术画,店内有三数套圆桌椅供人坐下休息,客人都说这里的感觉很温馨,让她也引以为荣。 这是她自小的梦想,开设一家属於自己的甜品屋,售卖自己做的甜品。 红嫩的唇瓣逸出微笑,梦想完成了,她觉得人生很美好呢!再没别的要求了。 「铃、铃!」电话铃响起,是她放在收银机旁的古老造型电话,米白色的,看起来很别致。 「喂,请问找谁?」小纯率先接电话。 「喔……是啊,在、在。」小纯牵强地笑著答话,目光不自在地瞟向唐恬的方向。 「那个,我不太清楚,好、好,你稍等。」掩著话筒,小纯以眼神示意唐恬过来,做著唇形。 「你、父、母?我父母?」唐恬读出她的唇形,意会过来,拿过话筒,於心底轻叹口气,才开腔。 「喂?」 「恬恬……是妈啊,你怎样了?有没有睡好?有没有把我上次拿给你的海底椰汤熬来喝?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味道,但好孩子不可以偏吃,你别倒掉它!店里是不是很忙?忙就不要干了,阿福婶的外甥的儿子有上亿的家产,你乾脆……」连珠炮似的碎碎念迅速自话筒的另一端轰炸过来,不待她妈再说下去,反正也是那些「倒不如回来嫁某某」、「结束掉甜品屋,阿某某对你很有好感」。 「妈,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甭cāo心。那汤我没倒掉,都喝清光了。」唐恬回道,虽然那个什麽海底椰汤的味道实是诡异,她都喝了。 妈的幽幽长叹声传来,唐恬脑里的警报马上拉起,果然,她妈千年不变的对白又要重覆了。 「恬恬啊,你都老大不小了……」 她才二十有一,有多老大不小? 「该是时候找个人定下来了。」唐母是个传统妇女,坚信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是自家女儿,自她成年以来,就努力不懈地为她安排合适的对象。 「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那麽快结婚。」她真的很无力。 「不是叫你现在结婚,但有个男人陪在身边不好吗?累的时候,有个可靠的肩膀依赖,像是村长的大孙子,人又老实又忠厚,跟人家交往一下不好吗?」刚才那个是阿福婶的哪位亲戚,现在又轮到村长的大孙子吗? 「我暂时不想交男朋友。」她都不知解释过多少遍了,但爸妈总是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怎麽会不想交?你该不会是学了城市里那一套什麽同性恋吗?啊呀!唐家列祖列宗啊!我唐冯氏教女无方,对不起黄泉下的你们啊!」唐母哀号著,听得唐恬非常的无奈,也不得不佩服自家母亲的丰富想像力,竟可以联想到同性恋这回事上。 「妈,我只对男人有兴趣,好不好?」不想交男朋友就一定是同性恋的吗? 「那麽我前天快递给你的那-资料呢?有没有哪一个感兴趣?妈马上替你安排。」唐恬的宣告安抚了唐母的心,却没有阻挠她不断安排相亲的决心。 资料?秀眉轻颦,恍然想起昨天收到的快递,一-近百页的单身男性资料几乎可以编成一部书,是她妈新一批的相亲名册,唐恬心虚地瞄了厨房一眼,她跟小纯把那些资料都撕下来垫著地板,免得面粉堆积在地上,清洗时不方便。 「都没兴趣。」她看都没看过,哪来的兴趣可言? 「恬恬,怎麽你眼光那麽高?来,你跟妈说,是不是有对象了?」 「我没有。」 「有也不妨跟妈说,只要对方身家清白、不嫖不赌不吹都可以……恬恬,你有在听我说吗?」 「有。」唐恬有气无力地答,刚巧瞧见有客人进来,马上找到藉口挂线。 「妈,我有客人,不跟你聊了。」 「你再不找男朋友,你爸和我都不放心……」馀音被挂线声中断,唐恬笑意盈盈地招呼客人。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麽帮到你吗?」 客人的装扮是一般的办公室女郎,对卖相精致可口的蛋糕特别钟情,挑了数件忌廉蛋糕,落落大方的付了钱,便提著白底粉红花纹的纸盒离开。 「欢迎下次再来。」小纯高兴的数著纸钞边道。 「小纯,再过一阵子就是下午茶时间,那时应该会有更多客人。」唐恬猜忖,她的甜品屋虽然是刚刚开幕,不过已有不少固定的客人来光顾。 「知道了。」小纯精神翼翼地道,然後像是想起什麽来著,挨近唐恬,眯起眼问:「唐姐,你又要去相亲吗?」 「家里是有安排,不过我没空去。」想到这个,她真的想仰天长叹三声。 「刚才伯母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呢,对了,唐姐你真的没有吗?」小纯难掩好奇,唐恬虽说不上是倾城之姿,但也算是个清秀佳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气质出众,不自觉就把人比下去了。 「我这麽忙,哪会有?」她笑笑自嘲。 「可是不找一个的话,伯父伯母不就会常常致电关切吗?」唐姐的父母每天最少一个电话,每隔几天还会快递不同的单身男性资料,像唐姐是卖不出去的压仓货,必须马上减价出售一样。 「对……」唐恬歛眸,可是她又有什麽办法?她的生活圈子狭隘,认识的男性少之有少,而她对谈恋爱一向抱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她真的不想相亲,一同坐下来互相品评,看对眼的就快快把喜事办一办,不对眼的就下一位,这并不是她希望寻找终生伴侣的方式。 她只是不想在这时候谈恋爱而已。 刚才,妈在她挂电话前还说了什麽?对了,要是她再找不到男朋友,父母都不放心她独自留在城市居住和工作。早在她决定搬到这里开店时,爸妈就天天念、日日嚷,说她不懂照顾自己、城市里人心叵测很危险等等。 「唉……」很烦人啊! 「唐姐去找一个男朋友吧!」小纯建议道。 「我哪有时间去交男朋友,而且也不是说交就交啊……」 一张名片在唐恬苦恼的小脸前晃了晃,她抬手接过小纯不知打哪来的名片,细看上头的资料。 「这是出租情人公司,信誉很不错的,唐姐去『租』一个情人来让伯父伯母放心不就行了吗?又不用真的去交男朋友。」小纯竖起大姆指,她的朋友都有光顾过这间公司,听说服务又全面又可靠,名片对她没有用,倒不如给唐姐试试看。 「出租情人公司……吗?」唐恬低头看著那张名片,小声地重覆著烫金的字迹。 自回忆中返到现实,粉橙色的斗室也换成了黑跟深蓝为主调的办公室,唐恬不自在地迎上祼男的眸子,勉为其难地扯出一抹微笑。 因为小纯给了她卡片,她才会找上这家公司,可是千算万算也算不著,除了外头那个长得俊秀的秘书,办公室里还有祼男这般让人喷鼻血的演出。 糟了……她的思想怎可以这麽邪恶? 「呃……对不起,刚、刚才我填完了资料,秘书说我可以进来……我有敲门的。」莫名其妙的,唐恬很紧张,全身的每个细胞及每根神经都因他的存在而紧蹦著。 「不。」他歉然一笑,说:「我刚刚打翻了咖啡,所以才洗澡,吓到你很抱歉。」 经他这麽一说,唐恬反而没有松懈,紧张的感觉依然跟随著她每点神经末梢,她摇头:「不是的……」 瞧她像是刺蝟般紧张,他莞尔一笑,说:「你先请坐吧,我换件衣服。」 他转身走回浴室,再度关上了那扇门,唐恬才松了口气,她不解自己的紧张从何而来。 深呼吸数下,她感觉到心跳渐趋平复,才步到深棕办公桌前的软椅上坐下。他的桌子很整齐,东西不多,就是电脑及必要的文具,她想,他一定是个很有条理的人。 启门声响起,她本能地循声看去,他已换上了白衬衫及黑西裤,修长贴身的剪裁令他的背影更高颀,他优雅地拿出两只瓷杯,自滴漏咖啡机中冲泡咖啡,不一会儿,浓郁的香气飘近,他正端著两杯咖啡走来,一杯放在她跟前,然後在她对头坐下。 唐恬不自禁地拿起瓷杯,飘升著白烟的咖啡伴著醇厚的香味窜入咽喉间,浅嚐了一口,不会过分苦涩或甜腻,挺易入口的。 「小姐,敝姓承,承天璇,这里的老板,请问该怎样称呼你?」他问,边打量著她,好像刚刚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麽尴尬的事情。 她不特别漂亮,但却很顺他的眼,具层次的长发将她鹅蛋形的脸变得更小巧、瘦削,黑灵的双眸水亮亮的,嚐著咖啡的粉唇因热气而红润,无袖的白洋装露出她纤幼素白的双臂,给人的感觉很舒服、高雅。 像一朵海芋,她的外貌或许不足以豔冠群芳,但气质却能让人驻目细赏。 只需一眼,她在浴室外凝著小手,呆看他的瞬间,他发现她很对味。 不需要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更别提那些成千上百的原因,男人和女人互相吸引,就只看能否在某个时间契合点迸发出火花。 「我叫……唐恬。」她放下瓷杯,双手搁在大腿上,怯怯的回答。他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让她心头乱烘烘的,从未有人让她如此的不自在,好像每道呼吸、每句说话都必须要谨慎留心,不然将会有什麽惊天动地的事情要发生。 「唐小姐,请问你有什麽事需要我们效劳?」承天璇不认为以她这种有条件的女性会愁找不到情人,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在条件并不足以断定一切。 可是,她的声音柔柔浅浅的,像是滴落玉盘的翡翠,悦耳得很。 「我父母担心我一个人在北部工作,没人照料,常常都帮我安排相亲,但我都没兴趣,所以朋友介绍我来……」 「租一个情人让你父母安心?」他为她接下未完的话。 唐恬点头,说:「听说你们的服务很不错。」 「谢谢。」承天璇微笑答谢,能让他的顾客有信心,他也与有荣焉。 「唐小姐没交男朋友吗?」 「我只是觉得谈恋爱有点浪费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眠、盥洗吃饭,还要顾店,她哪来的美国时间去认识及照顾一个男人? 闻言,承天璇挑眉,这种论调挺新鲜的,尤其自她口中说来,他更觉得她有别於一般女性,但相对的,也不容易应付。 「唐小姐是做什麽的?」他对她很有兴趣,想了解她更多一些、更深一些。 「我开了一家甜品屋。」提起自己的甜品屋,唐恬打从心底的露出了甜美的笑靥,眩了他的眼,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自手提包里取出粉红色的名片,递到他的面前。 「请多多指教。」不晓得是因为基本的礼貌,还是因为她彷若会发亮的脸,他接下了名片。 粉红色的名片设计漂亮,是女孩子都爱的那种类型。 「承先生吃甜点的吗?」她知道有的男生都不爱吃甜点,假如他不喜欢的话……欸!他不喜欢又怎样?她怎会想得这麽远? 「吃。」黑眸神秘地凝睇著她,他吃甜的,尤其是长得像甜点的女人,例如是,张著水亮的眼看他的她,可口得让人想马上吃掉。 「那就好。」 「唐小姐想租用多久的情人?」承天璇边问边多了层笃定,以他的行事准则,总会先问客人想找哪类型的情人,不会直接跳到这问题,但这样甜美的一个女人,他不可能放过,反正人选只有一个,他就乐得省略这程序。 「最短的是多久?」她预算不多,大部分的积蓄都花在开甜品屋上头,她可没太多的金钱去租情人。 「一星期。」 唐恬犹豫了一会,遂道:「好吧,那请问我的情人是谁?」 承天璇扬起抹颇具深意的笑,长指勾起瓷杯的杯耳,呷了口咖啡,才笑著答:「我。」 眨眨眼、再眨眨眼,唐恬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什麽,她小心地向他求证:「请问,你说的是谁?」 「我,承天璇。」 他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承先生,你的意思是由你……来当我的情人?」唐恬不敢乱想,无缘无故的,这位老板怎会自动请缨当她的情人,他们公司没别的雇员吗? 「对。」他放下瓷杯,享受她那微讶的可爱表情。 「可是……你是老板……」她想像不到自己带著一个耀眼出色的男人出外,而且身份还是她的男朋友,不不不!没可能的。 「老板也会接案子。」他轻松地扳倒她的藉口,虽然他不曾接案子,并为她破例了,但他不认为有需要向她交代这一点。 只怕,当他告知这项唯她独有的权利时,她会被吓跑吧。 哪会有猎人刻意吓跑猎物的呢?即使她是只浑身长刺的刺蝟,他都兴致不减,她可说是第一个无视他魅力的女人,瞧她的样子,好像他身患隐疾,免得过也别要跟他有交集般。 单凭这一点,他就不能太快放走她。 「但……我还是要个普通一点的好了。」 「为什麽?」他歛起笑容,黑水晶般灿亮的眸子锁定她,让她後脑麻痹,霎时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认真的模样别具魅力,若非她还能思考,她会怀疑他的眼懂得摄魂。 「因为……我……」她嗫嚅著不成句子的单字,真不争气,干麽在这男人面前就会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好? 「嗯?」他有耐心地等她把话说完。 「你是老板,收费会不会很贵?我付不起的。」唐恬曾听小纯说这家公司里条件愈优的情人收费愈昂贵,最受欢迎的那位收的可是天价呢……她是小小的甜品屋老板,哪来这麽多钱? 「不要紧,服务不满意的话不收钱。」 「真的吗?」她狐疑地看著他问,天下间会有这麽便宜的事吗?她又不是三岁奶娃儿,要是一星期後她一句不满意,他不就亏大了? 「当然,我们先拟定合约,在一定范围内做不到你的要求才不收钱。我的收费不高,不然再打个八折?」 「五折?」她决定要维护自己的权益,先压价。 「好。」老实说,他并不真的想赚她的钱,不过表面功夫总要做得充足。 「好吧,我先回家跟爸妈说一声,其实你陪我去见一见他们就可以了。」唐恬说,只消让父母得知她有男朋友,那他们就不会一头热地为她物色相亲对象,也不会再紧迫盯人、频频致电来关切她的近况。 「那明天请你再来一趟签订合约。」 「嗯,那……我先走了。」她作势要自椅子站起身,顺道拿著自己的手提包。 「我送你。」他也站起身,长腿没两步就越过了原木办公桌,她身上好像安装了警报器,每感觉到他的靠近,就会不由自主地大响警铃。 她跟循著身体发出的警号,穿著细带凉鞋的双足加快步伐,企图跟他拉远距离,边婉拒道:「其、其实不用送了。」 承天璇迳自走来,在唐恬的话说完那刻就已经欺近她,强烈而陌生的男性气息包围著她,清爽的沐浴精气味自他身上散发,萦绕在她四周,她的眼正巧可以看到他没扣好的衬衫衣领内,祼露出性感的锁骨及隐隐约约的淡麦肌肤。 唐恬、唐恬!眼睛别乱瞄!她何时变了好男色的女子啊? 「让我送你。」他坚持,她定不知道,刚才她那副避他唯恐不及的样子有多损害一个男人的自尊。 「喔,好。」她不再推拒,察觉到了他浅薄的怒气,但却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承天璇拉开门,手臂刚好擦过了她素白的手肘,酥麻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微退,她不解地看他帅气的侧脸。 明明,他们才刚认识,为什麽她却对他有过份强烈的感觉? 他是长得很好看没错,假如去当模特儿或拍电影一定会大红大紫的,但她也不是那种垂涎帅哥的女孩,对恋爱没任何浪漫的憧憬,那麽……她乍见他的失神及不时的怔忡,该只是出於单纯的欣赏? 那种,类近对於美丽的事物产生陌生化效应而出神的情况,好像看见杂志上新推出的意式甜品而呆了、或者到高级酒店吃到主厨新开发的三层功克力奶油批而惊叹……当时的她,也深深地著迷了。 那麽她是把他当成新式的金黄蛋糕吗? 「怎麽了?」承天璇看她不知在深思什麽,唤回她的思绪。 「没什麽。」她刚才在想什麽?竟在探究对他的感觉,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能有什麽感觉…… 唐恬甩开那些不应生出的奇怪念头,匆忙地出门,却又再次触碰到他,略微冰凉的玉手贴上他炙热结实的臂膀,这回酥麻的感觉更为清晰,分别在息间敏感的传递至他们的大脑神经。 同时,他们互看著对方。 承天璇首先回过神,也意识到两人之间的确有著令人无从抵抗的感觉,唐恬依然是有点茫然,那双迷离的水眸极深刻地印在他脑里,他竟然觉得她很美,美得让人极欲独占。 他弯身,薄唇贴著她的耳背,灼烫的呼息拂过她後耳的每一寸肌肤,她有些抖,他微凉的发丝与她的交缠,唐恬觉得头晕目眩。 「再见。」他未来的情人。承天璇在心里默默补加,然後才缓缓退开,使她得以远离他的影响范围。 「再见。」唐恬匆匆道别,像是被百头猛兽追赶般冲出他的办公室,不知怎的,她就是不敢再看他,直觉告诉她,他们不能再同处一室,这是很危险的。 但危险在哪?她不敢再细想下去。 方才,他的唇是多麽的贴近自己,那热暖的感觉犹在,耳背自然泛起的疙瘩尚未褪去,他说了再见,但她觉得两人说的再见涵义不尽相同。 「呼……」踏出了出租情人公司的大门,唐恬才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她正要踏出一步,却又不自觉地回首。 「慢著!我在干麽?」唐恬敲了自己一记,她在看什麽?又在期待些什麽?乱了乱了……她一定是昨晚未睡好,所以神智不清,拿紧手中的包包,她别过头向大马路走去。 一手握著门把的承天璇噙著笑意,直看著唐恬可算是落荒而逃的方向,良久,才舍不得的带上了门。 「唐恬……」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覆述她的名字,眼里彷佛又再看见她窈窕的身影。 再见。他们会再见的,而她也不能像今天般,轻易脱逃。 对於捕获这美丽的刺蝟,他可是期待万分,毕竟愈具挑战性的,他的斗志就愈发的旺盛。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二章 第二章 致命吸引力 cupid。 北部商圈最繁盛的大道上,行道树於砖路边规律地间隔,与附近以简约黑白灰三色为主调的店铺迥异,粉橙色的小店特别亮眼,cupid的招牌底座嵌了光管,即使是站在对街的他,都轻易注意到了。 不同款式的跑车、摩托车呼啸而过,这地段寸金尺土,因此双行马路也不是太宽阔,他可以看见原本延展到门外的人龙渐渐地减少。 瞄了眼手腕上的表,指向阿拉伯数字九的分针早已横过了半圈,-上三,他等了整整半小时。 承天璇一笑,有丝无奈,但仍不减他的魅力,路过的女性纷纷对他行注目礼。 他肯定是疯了。 不然,他怎会走来唐恬的店铺,在对街动也不动地站了半小时,却没半分不耐烦及躁动? 当然,他可以用生物学的角度去解释这一切,仅仅因为他体内的犁鼻器接收到她的费洛蒙,所有爱情的引燃点尽在费洛蒙上头,只要时间一久,什麽冲动、心动都会烟消云散。 唐恬不是头一个让他感兴趣、觉得吸引的女人,但就是这样的不特别,却令她变得特别。 交通灯转为绿色,车子刹掣停在白线上,承天璇跟其他人一样,越过马路到对头,迈步走向瞩目的cupid。 店内,听到唐恬说明天就跟她租来的情人回南部参加某某亲戚的婚宴,顺道介绍她的「男朋友」的小纯,马上自告奋勇地对著在厨房里忙著的唐恬说:「唐姐,你放心吧,明天我会用心帮你顾店的!」 「麻烦你了。」唐恬道谢,戴著隔热手套的手拉下烤箱,取出烤盘。 端在上方的浅黄色长型蛋糕因热空气而膨胀,边沿浮现淡淡的金黄,平滑的表面像是肌理细致的皮肤,某副男性祼体再度映入眼帘,那线条、那颜色……是多麽的相似。 薄晕薰上双耳,天啊!为何她又会回想起两人初见的那幕?别再想了、别再想了。 真是好奇心杀死猫啊……早知当初她见办公室没人就马上出去了。 不过也多亏他的祼身,启发了她创新金黄蛋糕的造法。她发现,只要稍微调整蛋黄的份量和烘焙时间,就能令蛋糕的颜色看起来更像金烁的麦穗,她还特地加了蜂蜜调和味道。 唐恬把蛋糕盛上碟,然後端出去。 小纯帮她打开玻璃橱柜的趟门,转头,眼角馀光似是瞥见了什麽,惊讶地张嘴,瞠目细看,圆圆的手往旁边抓,捉著唐恬的手腕。 「唐姐!你看,大帅哥啊!」另一手则夸张地指著门外的男人,嚷嚷著。 唐恬不经意地看过去,没料到会是承天璇,她讶异,瞬间像是定格般呆掉了。那双灿亮的黑眸只凝看著她,纵使隔著玻璃门,他的眼神都能令她不自在,像是全身被蚁咬著的颤栗感觉。 「唐姐、唐姐?你怎麽了?」小纯在她面前挥挥手,问道,瞧唐恬摇头表示没问题,她又马上去看帅哥。 他怎麽会来了?唐恬心想。 承天璇悠閒地踏入cupid,双眼由始至终只紧锁著她。 「唐姐,帅哥进来了!」小纯紧张地拉著唐恬的手,凑近她低声地报告著,哇咧!她小纯这辈子也没亲眼看过真正的帅哥,强调!是亲眼喔!电视的、海报上的、杂志的不算。 他还进来了?唐恬抬眸,的确看见他挂著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走来,深蓝色的衬衫领又露出了一方锁骨,由她店里的光照来,那小片肌肤比金黄蛋糕还要、还要像意大利奶酪咖啡酒蛋糕。 唐恬挥开脑里的幻想,绕过收银处走出来,拉承天璇到一旁,问:「你来干麽?」 「只是顺道经过。」他撒了个小谎。 「不是说你明天到我的住处来接我吗?」她可以看见小纯正拿著抹布装作擦拭台面,耳朵却朝这边凑过来,想听听有什麽可打探。 「对了,你买了贺礼吗?」承天璇换了别的话题。 唐恬掩嘴低呼:「对了……我忘了。」明天是妈的远房亲戚结婚,她总要买件贺礼表示心意,不然准会被妈念到耳朵长茧。 「走吧,我们去买。」他喜欢看她有些迷糊的样子,想多看她的欲望不断加深扩大,快要变成无底深潭。 「但……」她踟蹰著,瞄了瞄听八卦听到几乎俯伏在收银机上的小纯,小纯马上站起身。 「我还是下班再买。」她还有店要顾,不能就此离开。 「你下班时,店铺都打烊了。」他调侃道。 「唐姐。」正义的小纯出声帮腔,看来大帅哥是想约会唐姐呢,她续说:「我来看店吧,你去买贺礼。」 「那麽……」她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相信她吧,她一定会很用心看店的,对吧?」承天璇朝小纯打了个眼色,微笑著问,小纯敌不过帅哥的奉承,马上拍xiōng脯保证。 「去吧去吧!唐姐,偶尔也要忙里偷閒啊!」 「那我去拿手提包。」唐恬放弃无谓的挣扎,小纯早已向承天璇的男色投诚,她解开滚摺边的围裙缚带,拿过自己的手提包。 离开粉灯色的店面,承天璇主动牵起她的小手,动作自然,那有力宽阔的手包裹著她的,唐恬竟不觉得抗拒,她自小有种奇怪的习性,若别人牵她的手,会莫名地觉得颤抖、抗拒,然後抱歉地抽回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暖,令她难得的不想抽手,但他浑身散发著的摄人气息却让她紧张。 他的小刺蝟看来有些不习惯,身上的刺都竖得高高的,尖锐得很。 「我们是情人,你总得习惯。」他的声音在发顶上响起,笼罩著她整个人,她轻轻点头。 「你父母有没有特别喜欢什麽?」 唐恬的注意力被转移,她回想了一下,答道:「爸喜欢玩古董,妈只喜欢做菜。」 「你问这些干麽?」她不明白他的用意。 「首次拜访你父母,总要带点什麽的。」他理所当然地答,让唐恬有刹那的错觉,好像他们是一对真正的恋人。 「其实不用的。」他们只有老板和客人这层关系,过了明天,两人又回到各自的世界,再无交集,用不著破费。 承天璇不语,缓缓收紧牵著她的手,带她走往附近最大型的商场,半晌,她才又听到他的声音。 「即使是作戏,也要作全套。」 *** 「你准备好了吗?」男人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神秘而低沉,像是蛰伏在暗处的野豹,优雅从容地凝视著觊觎已久的猎物,所发出的最後警告。 「我……嗯。」夜风拂过无遮掩的双肩,吹起雪肤上的战栗,原本还有丝犹豫的人儿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微点臻首。 「那就别这麽紧张……」话尾曳长,微风将数绺不听话的发丝吹乱,他伸手帮她把躺到xiōng前的发拨好,长指若有似无地掠过她高耸的礼服锻面,她还是不太习惯他的突然贴近,半垂星眸,颤著鬈翘的睫毛,任他的话语随著空气飘来。 「放松一点,我会帮你。」 「嗯。」涂上唇蜜的小嘴只能虚应著,她像畏水的人,无助地握牢他的西装袖口,悬著的心这才能放下。 他朝她投来安心的笑,轻轻挣脱扯著他袖口的小手,长臂横过她腰间,搭在腰际。 「走吧。」 两人相偕走进被紫色和白色汽球布置而成的大宅门口,唐恬於接待处掏出请柬,放下贺礼後便往大厅的方向去。 原来她妈的远房亲戚这麽富有啊……宴客大厅的面积堪可媲美酒店里的宴会厅,水晶吊灯下被布置成舞池,婚宴采自助餐的形式,舞池两旁均有长长的台,放满了各式美食。 「恬恬……恬恬!」眼尖的唐母远远瞧见自家女儿,马上拉著丈夫边唤边走过来,嗓门大得生怕在场的人都不知她女儿到了似的。 唐父唐母连袂走来,自然也留意到唐恬身畔的承天璇,他搁在她腰间的手像是最明显的宣示。 「恬恬,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男朋友?」唐母率先发问,一双跟唐恬有五分像的眸子打量穿著正式西装的承天璇,嗯……样貌挺不错的,额宽挺鼻,不是福薄的相,她在心底打了个合格分数。 「对,他是承天璇。」唐恬浅笑回答,续望向身旁的男人,介绍道:「……璇,这是我父母。」要亲腻地唤他,她就奇怪的开始结巴。 只是一出戏而已……她别扭个什麽劲儿? 「您好,伯父、伯母。」承天璇有礼地打招呼,他递上另一手抽著的提袋,说 :「很抱歉这麽迟才来拜候您们,这是小小心意。恬恬说伯父喜欢古董,这里有副元朝的青-碗,也买了一套新的刀具给伯母。」 听见礼物都符合自己的喜好,唐父唐母马上在心里给他加分,接过他手里的提袋,笑得像是中了乐透般。 唐恬覤空睨了承天璇一眼,他可真懂取悦长辈这一套啊……那副青-碗标价上万元、刀具也是德国的什麽知名大厂所制,全都不是便宜货,幸好钱不是她付的,不然她可心痛毙了。 不过,他似乎真的「经验丰富」,撒起谎来面不改容,对待她的态度及语气都十足的亲密。 「天璇,你在北部是做什麽工作的?」唐母热络地问。 唐恬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短短的十数分钟,妈对他的称呼已可去掉姓氏,直呼其名了,他的礼物政策果然非常奏效。 「我开了一家公司。」承天璇不卑不亢地回答,让唐家两老对他的好感度呈大幅度-升。 「开公司啊……」唐母语带欣赏,自己开公司,代表他是上进的年轻人,前途无可限量、一片光明啊!满分满分,这个男的配恬恬不错,恬恬这回可说是捡到优质货了,一定是她平日定时烧香拜菩萨积来的福荫。 这时,大厅的尽处传来纷嚷喧嚣的声音,他们看过去,原来是一对新人换妥晚礼服出来向宾客敬酒,现场聘来的西乐手也马上奏起情歌。唐父唐母表示要去向新人寒暄数句,遗下了承天璇跟笑得有点僵的唐恬。 「你渴了吗?」他问,看她背著父母而垮下笑容的小脸,感到很有趣。 「嗯。」她点头,刚才她真的担心爸妈会不相信或者不喜欢承天璇这男朋友,不过事实是她过虑了,承天璇担当情人这角色很称职。 「我去拿杯橙汁给你。」 「好。」唐恬说罢,他就放开置在她腰部的手,笔直颀长的身影走到堆叠香槟杯子的小山旁拿饮料。 热暖的身躯退离,她竟觉得室内有点冷。 「我道是谁啊……」嘲讽的低哑嗓音自身後而来,唐恬倏地扳直了身子,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是才这样想,下一句讨厌的话再度入耳。 「原来是唐大小姐唐恬。」 如果可以,她真想耳聋了,听不到他的嘲弄,那就不用面对那个回忆中讨厌又恶心的男人。 「怎麽了?到城市逛一圈,回来就不认得人了?」 唐恬略为僵硬地转过身,木无表情地迎上这出言挑衅的男人,隔壁村庄警长姜大叔的独生子,姜丞俊。 「啧啧……」姜丞俊的相貌可算是中上之选,只是有点流里流气,让人联想不到他是警长的儿子。他打量著唐恬的装扮,细肩带的白锻裙子显出她曼妙纤瘦的身段,下摆是不规则的荷叶边,将她吸引人的沉静气质表露无遗。 「漂亮多了啊……」他真後悔当初给她溜掉了,这可是上等货色啊! 「你到底想怎样?」她讨厌他放肆的目光,也讨厌他的口吻,不想跟他多说,她乾脆切入重点。 姜丞俊走近她,她很想避开也很想甩掉这个讨厌的男人,但又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在姜丞俊再踏前一步时,蓦地,一道人影阻碍了他的脚步,他眯眼抬头,是个陌生的男人。 承天璇单手将唐恬拥进怀中,柔软的身体偎贴著他的,契合得像是天生的一对。感觉到他的体温,唐恬暗地松了口气,幸好他及时过来了,她怕,独个儿不能应付那惹人厌的姜丞俊。 「你是谁?」姜丞俊眯眼问这半途杀出来的碍事家伙。 承天璇恍若未闻,迳自跟唐恬说:「橙汁都没了,你想喝什麽?」 她却只看到承天璇另一手握著的酒杯,漠视他微讶的目光,她一把抢过来,像是灌水般把杯里的紫红色液体吞进口里。 「恬恬,这是红酒……」承天璇说,却已经太迟了。 「喂!你到底是谁?」姜丞俊不甘被人冷落,又再度呛声问。 承天璇讨厌耳边有苍蝇在乱飞胡叫,才分神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承天璇,恬恬的男友。」 「男友?恬恬,他是你的男友?」姜丞俊惊问。 「对,他就是我的男友。」唐恬恨不得马上跟姜丞俊撇清所有关系,脚跟一旋,她仰首把红嫩的唇贴上承天璇的,以行动证明他俩的关系。 唐恬不懂接吻,才刚碰触到他软软的薄唇,便忙不迭的退开。半晌,才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竟、竟然主动吻了他…… 两片唇瓣上犹有馀温,他独有的气味沾在上头,她轻咬下唇,制止想舔唇的舌尖。 姜丞俊不是滋味的瞪著这一幕,嫉妒外型出色的承天璇有幸得到唐恬,酸溜溜的下结论:「恬恬,想不到你会包养男人,这就是城市里的小白脸吗?」他轻哼,不屑承天璇长得好看的脸皮。 「你……」握著酒杯杯脚的唐恬气结,不喜欢他诋毁承天璇,她真的厌恶自己以前竟曾认识这没涵养的讨厌男人,是她害承天璇被他侮辱,正欲申辩,小手却被大掌压下。 她不解地看著他。 承天璇扬起温和的微笑,说道:「先生,这是我的名片。」他从西装口袋中掏出名片,递给姜丞俊,姜丞俊嚣张的单手取过,细看名片後,脸色遽变,开始有些诚惶诚恐。 「你有需要的话,我绝对能为你效劳。」承天璇顿了顿,大手微微施力,让唐恬更往他怀里靠,像是宣示主权般,「还有,恬恬不需要包养我,只要她愿意,我可以养她一辈子。」 他的诺言,一字一句地敲进她耳门,直打落到她心坎上。他的说谎技巧可谓出神入化,听得她竟然……都有点心动了。 是酒精的作用吗?其实,她完全不懂喝酒,从小到大只吃过朗-酒造的巧克力及甜点,她是醉了吗?为什麽她会觉得这刻的承天璇很帅? 姜丞俊脸色难看的背过身离去,捏在手心的名片都被他弄皱了。 「你给他什麽名片?」唐恬问,假如只是出租情人公司的名片,姜丞俊的脸色应该不会这样臭才是。 承天璇掏出另一张名片给她看,上头写著「鹰扬法律事务所」,然後是他的名字及擅长的案件,国际法、刑事法、诽谤等等,她看得呆了。 「这是当出租情人的必备品。」他低声轻语,他还有不同行业的名片。 难怪……难怪姜丞俊不再找他们的麻烦,他这人就是爱恃著自己是警长儿子欺压别人,遇到比他强的人则不战而降,标准的小人。 忆起他不情不愿离开的样子,唐恬的心情好多了,她抬眸,迎视承天璇,泛开浅浅的笑靥。 淡淡的赭红像胭脂在她颊上晕开,迷蒙的水眸睇著他,像是娇嫩的水蜜桃,他要靠著意志力去克制浅嚐这颗蜜桃的冲动。刚才,她的轻吻在他唇上残留著红酒的甜味,让他回味再三。 可是,他还有事情必须解决。 「他是谁?」唐恬说她不曾交过男朋友,但却跟刚才那男人有著某些纠葛,让承天璇心里不舒坦,让疑惑憋著不问也非他的作风。 「他是你的旧情人,嗯?」 「不……」惑人的瞳心像黑夜的星辰,把她的心魂套牢,他的脸靠近,笔挺的鼻梁若碰到她,那麽就、就……她不敢联想,马上回答,生怕他真的再凑过来。 「他是谁?」他的唇又再迫近一些,快要碰到她的。 他怎麽又贴过来了?唐恬屏息,无助地睁著眼儿,几乎连他的问题也听不进去。 「他、他叫姜丞俊,是邻村警长的儿子,两年前,妈介绍的其中一个相亲对象就是他,我不想经常拒绝妈的好意,就跟他吃了顿饭。不过,其实我对他没兴趣,但他则把我当女朋友,又搂又抱的……」他的压迫感已全盘占去她的心思,无法再执著於把这件往事说出口的排斥,而且面对他,那件事好像变得没那麽难以启齿。 唐恬只是讨厌毛手毛脚的姜丞俊,被姜丞俊碰过的地方都有种挥之不去的厌恶,让她连回忆也不想。 「你讨厌他?」 「当然。」 得到满意的答案,承天璇放松了对她的箝制。 紧窒的气氛因他拉开距离而戛止,之前憋著气的唐恬终於能呼吸,她缓慢地吸纳凉爽的空气,脸颊的红潮也在褪散。 干麽问个问题也会害她呼吸困难? 承天璇发现,愈了解唐恬多一点,他就愈难放开手,若他们是恰巧磁场相近而互相吸引的个体,那他是否不应错过? 许是他疯了,但在一瞬间,他脑海的确闪过了一个他不认为会出现的念头,他想把这可爱的刺蝟,据为己有。 *** 「明天是周日,你和天璇也不用上班吧?」是唐母的声音。 「是这样没错……」 「主人家留我们住宿一晚,接受是礼貌,妈是怎样教你的?」 「是。」但重点并不在此啊……唐恬无奈地看著自己的父母,虽说主人家请他们在大宅留宿一晚,但、但为什麽她和承天璇要同住一间?大宅的客房应该不少,用不著两人挤一间,更何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爸妈都不担心的吗? 「那就早点休息。」唐父终於搭话,却是帮著妻子那边。 「对对对,快点休息,我和你爸可是很开明的,你们爱做什麽就做什麽。」唐母洒脱的说,还嫌不够似的,替他们打开客房的柚木门,乘他们不察,左右开弓把他俩推进房里。 啥叫爱做什麽就做什麽啊?唐恬还来不及抗议,连惊呼也未脱口,就被自家母亲给推进房里,她一时站不稳,整个人往後栽,健壮的长臂一把捞著她的腰,使她不致坠地,而她亦反射性地抓牢他的手,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漆黑的客房内弥漫著灼热的气氛。 窗外的月色被纱帘罩去了光芒,近乎全黑的环境下,她知道他的手就环在腰间,他的呼吸吹拂著脸儿,双腿被迫并拢,裙摆因摩擦而推上了几分,大腿外侧感觉到西装裤的柔腻质感。 不需要灯光照明,她肯定两人现在的姿势绝对是万分暧昧,无助地揪著他的衬衣,她的xiōng口正因过度紧张而起伏著。 「我去找灯的开关键。」承天璇平淡地说,慢慢地自她身上退开,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手、他的身体渐渐地离开,唐恬惟有松手。 他在木门旁摸到了开关键,答的一声室内大放光明。 不能立即适应强光的唐恬闭上眼,她双手不知所措地抚著礼服,被拉高的裙摆隐约现出她匀称的美腿,身上的白锻礼服略显紊乱,一方的肩带滑落,微醺的眼神瞅著他看,像是被遗弃的无助小猫。 这样的她,反而更诱人,他的身体因而有了反应。 「上床去。」承天璇撇开眼,以顽强的自制力压下欲望。 「欸?上、上床?」水眸圆睁,唐恬微张唇惊讶地重覆著。他他他、他说的上床该不会是…… 「你睡床,我睡地板。」他勾起唇角,逐渐走近她,问:「还是,你有别的选项?」低醇的声线,在这样的氛围下更显得邪魅。 无缘故的,唐恬双腿竟有些发软,小巧的脚跟欲往後退,却跌坐在充满弹性的米白床铺上。 高大的男性身影自上方起笼罩著她,承天璇双手撑在她身侧,压著弹簧床,两人的鼻尖相抵,她的呼吸瞬间紊乱起来。 「什、什麽选项?」她的声音有点抖,她睡地板、他睡床? 「我跟你睡床。」笑弧加深,瞳心倒映出她娇憨的姿态,一丝亮光燃起。 「啊……」小嘴讶异地微张,话尾被他俯下的唇舌吞没,她倒进床铺间,长发披散。 火热的吻掠夺了她的理智,她嚐到了咖啡的涩味,又带点甘的,但并不讨厌,他的手还抚上她的大腿,冰凉的触感泛开,啊呀……他、他在摸…… 不……仅剩的神智提醒她不可再继续,但双手却像有意识地攀著他的臂,像是怂恿他继续。 「不……」她趁他的唇离开时赶忙说:「不行。」若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发生不应该发生的事,她的身体还虚软著。 他深深地看了眼神迷蒙的她一眼,压抑即将脱轨的欲望,她比想像中更能引起他的冲动,但现在尚不是时候。 承天璇扶起她,退开一段距离,唐恬怯怯地偷覤了面无表情的他,低问:「你……还好吗?」 「还是你要继续帮我?」他斜睨她一眼,问。都给她机会逃生了,还傻得再自投罗网。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先去洗澡。」娇小的女人不住的摇头,然後马上朝客房的浴室奔去。 迅速把浴室门关上落锁,唐恬靠在门板上呼气,她酒量真差劲,醉得连头脑都有点不清醒了。 数十秒前的那幕太刺激了,她竟然跟他接吻……还差点……唐恬掩脸低呼,怎麽会演变至此?是酒精的催化、还是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 味蕾上还存著他浓浓的咖啡味,唐恬自浴室的方镜看见自个儿粉嫩的两颊,还有,五指隙间那被吻得红滟的唇。 呃啊!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 都怪爸跟妈,把她看成是嫁不出去的老女人,她带男朋友回家,就马上要将他们凑在一起,还爱做什麽就做什麽…… 他们,不过是假扮的情人而已,才不会真做些什麽。 对,他们在作戏,刚才是一时不察,两人都不清醒才会冲动地接吻。 承天璇太像罂粟,令人一沾上瘾,他的吸引力太巨大太危险,明知会致命,却连自命理智凌驾一切的她都有要沾染的想念。 只要他靠近,她就会紧张、浑身处於戒备状态;只要他碰她,四肢化软,连抵抗也……不想。 或许,就因为她的身体首次遇上不抗拒的人;或许,他的确是让女人轻易动心的男性,所以才导向这种暧昧不明的局面。要喜欢承天璇不难,他天生合该是人群的焦点,但她的意乱情迷,算得上是喜欢吗? 假如只是一刹那的冲动,那她对他有感觉、有反应,终究会因时日而褪去。 她闭上眼,却感到口腔萦回著他独有的咖啡香,齿间也留有淡淡的涩味,他的吻具强烈的侵略性,跟他温和有礼的外表迥异。 噢!她怎麽又想起那回事?唐恬你疯了吗? 「不会再有什麽,不会再有的……」急忙打开莲蓬头,温水喷洒而出,淹盖她催眠似的低语。唐恬不再多想,专注地把身体洗得乾乾净净,反正最重要的都过去了,明天之後她就再没被迫相亲的烦恼。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三章 第三章 租後服务 清晨,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纱帘朝房内伸手,轻抚踡缩成一团的侧身,半张米白的丝被披在大床上,另一半则给人儿的下半身压著,黑发散在软绵绵的波斯毛地毯上。 仍在睡梦中的唐恬隐约感觉到鼻尖传来一阵麻痒,她皱了皱眉,把头更往热源靠近,继续沉睡下去。可是,偏有人要扰她清梦,烘热的东西滑过她的脸,扫过眉眼,她直觉伸出手去拨。 「嗯……」唇畔逸出梦呓,似在抗议。 不安分的东西持续骚扰著她,挥动的手给扣住了,唐恬皱眉,勉强撑开惺忪的睡眼,朦胧间,她像是看到一张脸,炙热规律的呼息掠过她的脸。 「什……麽……」她边问边揉揉眼睛,再睁开眼时,赫然发现承天璇的俊脸就近在咫尺。 「呃!」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移开身子,却动不了。 承天璇一手制著她的手,另一手则隔了丝被圈著她的腰,令她动弹不得。唐恬放弃挣扎,他正笑睇著她,沉黑双眸带点调侃的意味,她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左右张看一下,发现她竟然跟他躺在地上,梦中的热源……想必是他麦色的xiōng膛。 才这样想,眼睛就不能自控地瞟向他颈项以下的肌肤,他、他是不是暴露狂啊?怎麽又光祼著上身?阳光偏心地晒在他身上,使他上半身的肤色像染了层闪烁的金,比她初次看到的更诱……不、不,更像完美的金黄蛋糕。 滴溜溜的表层,泛著剔透的光泽,比例均匀……慢著,她又在想什麽啊? 「我怎麽会在地上的?」她问,想藉此迫自己撇开视线。 「你睡没多久,就滚下来了,我刚看到就接著你了。」承天璇平静地陈述昨晚的事,这麽一大张床她也可以滚下去,可想而知她的睡癖有多特别。 羞窘的红晕袭上,唐恬眨了眨眼,晓得他不是在撒谎,不过也没想到她竟会自动自发地滚到床下去,要不是他接著她,虽然地上的毛毯很柔软,可是真的摔下去应该也会很疼痛吧。 「对不起。」她小声的道歉。 「你可以有更好的道歉方式。」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唐恬顿生警戒,像是小红帽遇到披上羊皮的大野狼,狐疑地看著他。 「什麽方式?」她不要再上当了,昨晚就因为他的诱哄,害她差一点点就被吃了。 他倏地欺近她的脸,湛亮的黑目闪过一丝光芒,她来不及捕捉这是什麽,以为他又要吻她时,他却别过头,在她的肩胛位啃了一口。 唐恬惊呼,没料到他会有此一著。很奸诈、很狡猾的一个男人,肩上还有微弱的痛楚,无暇管自己脱序的心音,她紧张地推开他。 「你……」声音哽在舌後,她不知该气该恼。 承天璇如她所愿,放过她的小手及腰,任她慌张地抓紧丝被退後,将自己身上的刺全都竖出来,像是警告他别再走近一样。 这样的她,著实可爱得很,他不禁笑了。 可是这笑容看在唐恬眼里却十足是奸计得逞的笑容,她咬著下唇,瞪著始作俑者。他还在笑,真可恨! 「你确定你要在这里跟我大眼瞪小眼吗?伯母说七点半下楼用早餐。」他凉凉地瞥了眼她头上端搁在梳妆台的钟,说道。 七点半?那现在是什麽时候了?唐恬瞬地站起身,瞄了眼梳妆台的钟,七时二十分!他绝对是故意的。这男人,真真真真真是……恶劣! 她放下丝被,以高速冲进浴室里,不要再看那影响力无远拂届的男人。 扭开水龙头,沙啦沙啦的水自不锈钢喉管中流出,唐恬掬了一把清水洗脸,极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她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怎麽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她不否认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但昨晚及刚才的事让她警惕,有些事,已超出了她所能接纳的范围。不讳言,她不晓得喜欢和恋爱是什麽一回事,但暂时她并不想沾染。 尤其是他,像鲜艳引人的罂粟,即使明知危及性命,仍能令她打败理智冲动地跃跃欲试……再纠缠下去的话,她不敢想像後果。 好不容易,急促的心跳终於平稳下来,她整理好礼服,肩胛那泛红的痕迹很显眼,她懊恼地微皱眉,可惜披肩遗留在他车上,现下没衣物可遮掩,别人瞧见一定有暧昧的联想。 挥开脑里乱绕的思绪,她转身,打开浴室的门。客房中,空无一人,原本丢在地上皱巴巴的丝被枕头均被摺叠妥当,放回大床上。 他不在,是下去了吧? 唐恬也离开客房,往楼下走去,阶梯之下是昨晚的婚宴大厅,放置自助餐食品的长桌被换成玻璃餐桌,大部分的人已入座,她向主人家点头致意,然後坐到母亲跟承天璇中间的位子。 「爸、妈。」 「恬恬啊,瞧你到城市才没几个月,又瘦了不少,你给我吃完这顿早餐,别因为工作而忘了身体。」唐母对刚坐下的女儿低声叨念。 「是、是。」唐恬无奈地应和,仆人把中式早点逐一放在玻璃桌上,主人家先动筷,尔後在座的人也跟著动了。 「天璇,麻烦你替我照顾恬恬了,幸好有你这男朋友,我跟恬恬她爸才放心。」唐母边夹起碟子里的炒面边对承天璇说。 承天璇也主动的替唐恬添了白粥,各人瞧见这一幕,皆羡慕地看著唐恬。 「伯母,你放心,我会的。」 被忽略在旁的唐恬只好拿著盛了豆浆的杯子啜饮,怎麽妈好像托孤似的?她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用不著麻烦别人,更何况她拜托的人还不过是跟自己合演男女朋友的人。 妈跟承天璇还隔著她一直谈,唐恬只好放下杯子,舀白粥来吃,她不想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千篇一律的都是妈在向他报告自己的生活习惯,爱吃甜点巧克力、讨厌青椒萝卜青豆、喜欢蜷缩成一团睡觉、没工作的时候会懒洋洋的在出神等等,就差没把她的三围数字也抖出来。 「天璇,恬恬她就是有点迷糊,像是那次她去买内……」话尾还未成音,唐母的嘴就被喂了一根油条。 「妈,吃油条。」唐恬心底庆幸自己赶在最後一刻堵著妈的大嘴巴,不然岂只承天璇,客厅里的所有人也知道她买内衣却不晓得自己尺码的糗事。 「可是我……」唐母咬了一口油条,还想继续说下去。 「妈,我会跟他说的,你吃早餐吧。」 「那你要记著,别又忘了,工作忙就要休息一下,知道吗?」唐母又开始她无间断的谆谆告诫。 唐恬点点螓首,安静地聆听自家母亲的长串训话,边舀白粥吃。 总算是成功转移了妈的话题,她要念就随她去吧,反正自己早已对此免疫了,把最後一口白粥吃完,唐恬将目光投向桌上的那碟炒面,正要提筷,一撮炒面就送进她的碗里去。 另一撮炒面又再送进碗里,她定睛看著那替她夹面的黑筷,再往上看,是他认真的脸,像是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眸,无言的问她。 别过脸,她低声道:「谢谢。」 承天璇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细心地拿过豆浆瓶为她倒满杯子,可一张脸欺至耳背,刻意压低的嗓子扫过她敏感的耳珠,害她必须要用力握筷才不致因五指酥软而松手。 「你要跟我说什麽?」他边倒豆浆边问,这幕落入众人眼里,只有更羡慕唐恬有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 「恬恬,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对面的杨太太说。 她欲哭无泪啊……唐恬勉强扯出抹笑容,殊不知她握筷的手更为用劲,因为那惟恐天下不乱的男人竟装作替她拨头发而偷咬她的耳珠,当然,别人又误会这是承天璇贴心的举动,各人的眼神已透出这是超优质好男人的讯息。 她是不否认承天璇是个很捧的情人,至少就职业的角度来看,有时她也迷失了,以为他俩真是情人。 不过……他能不能别再撩拨她了? 「嗯?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他像是偷糖吃的小孩,一颗不能满足欲望,又迅速地在她红肿的耳珠上印下更深的痕迹。 「待会再说。」她随意敷衍,免得他又在大家面前做出什麽事,害她紧张出状况。 「承先生真是好男人,恬恬你捡到宝了。」主人家笑著说。 捡到宝?她绝对不这麽认为,这男人是全天下最奸诈的商人,唐恬轻抚那泛著麻痛的耳珠,睨了眼旁边稀松自在的他。 她是受害者啊……怎麽大家都把现行犯当天神? 「不像我老公,神经大条得很。」主人家又说,还推了新婚的夫婿一下,大家都笑了,唐恬僵笑著。 好不容易,早餐时间终於过了,每个人都在夸赞承天璇,还不断地叫她好好珍惜,除了乖巧地吃著早餐、微笑点头外,她不知还能给予什麽反应。短暂的早餐时间已足够他收服众人的心,她可以断定,她是唯一不被大野狼蒙骗的人。 跟父母站在大宅门前,清风送来绿草的嫩香,他们正等著承天璇把车子驶过来,接唐恬回北部。 「恬恬,昨天我忘了给你,这是我熬的几盅汤,趁这几天你要喝完,可以补身。你底子热,要多喝水知道吗?待会我叫天璇提醒你。」唐母把提袋递给女儿。 唐恬双手接过,瞄了眼提袋,盛了数个大炖盅,还蛮重的。 「妈,你别那麽辛苦,我会喝的。」至於承天璇,他们又不会再见面,又怎样提醒她?但她不敢说,任由父母误会下去。 「你一个人在北部,又不太会照顾自己,当然要替你熬点汤。幸好有天璇在,否则我跟你爸又要从早到晚替你担心。」 为什麽妈的每一句话非要提到承天璇不可?她有这麽让双亲担忧吗?唐恬无力,倒不如让承天璇当爸妈的儿子好了,反正他们这麽喜爱他。 「是的。」唐恬答道。 一辆宝蓝色mercedes-benz房车驶了过来,唐母看见这新款式的名房车,双眼发亮,果然不出所料,恬恬的男朋友有前途,连代步的工具也有了,她真的安心了。 承天璇推开车门,自驾驶座跨出,走到唐恬身畔,自动自发的接过她手上的提袋,放进车厢的後座。 「爸、妈,那我回去了。」唐恬向父母道别,旋身,他刚好为她打开了前座的车门,让她上车。 「伯父、伯母,再见。」他笑著说。 「再见,麻烦你照顾恬恬了。」唐母挥手,还不忙再三拜托承天璇照顾自家女儿。 「放心。」 宝蓝色房车再次发动引擎,於阳光明媚的上午慢驶而去,绕过蜿蜒的山路,株株绿树在窗外挥别般乘风摆动,不久,从倒後镜看去,大宅的纵影已化为黑点,渐渐远去。 唐恬双手交-在膝上,静静地看著窗外的风景,她想放松一点,但浑身的神经就是不得松懈,全都处於戒备状态,她不敢看他,只好迫自己用心数著外头的大树数目。 她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说害怕,又算不上,她没办法对他视而不见,他的祼身、他的吻、他的眼神……全都刻在脑海中,他的靠近教她呼吸困难,明明应该抗拒但身体又会不由自主地回应他。 「累的话,可以先小睡一下,还有数小时才回到北部。」承天璇握著方向盘说。 「嗯。」 唐恬挨著拭得一麈不染的车窗,温热的额抵著冰凉的窗,她可以从倒影中清楚看到他,不需要回避、也没尴尬,她知道他长得好看,但原来他认真的侧脸……也挺帅的。 不过,抵达北部之後,两人的牵扯就会结束了,她也未必有机会再看到这毕生看过最英俊的男人,所以,现在多看一眼吧……她说服自己。 绽著日光的倒影,像是为他的侧脸镀了层光泽,淡麦色的、再深一点,啡色的,像是铺了层蜂蜜,她入迷的看著,是是是是苹果批! 唐恬在心底想像著要用什麽材料、什麽份量才能做出方才映在脑海里的苹果批的模样,樱唇泛开愉悦的微笑,彷佛成品已放在她面前,透著淡淡的新鲜加拿苹果味,还有极欲一嚐的爽脆批底。 她默默重温著做苹果批的步骤,时间不知不觉的在流逝,脑中亢奋的思绪循著房车一直北上而趋於镇静,倦意侵占了她的苹果批,眼皮缓缓、缓缓的閤上了。 小巧的头颅不时敲上车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承天璇在红灯时停下,瞥了眼睡得摇来晃去的唐恬。 她生涩的反应很能惹起他逗弄的欲望,他的刺蝟愈是往後退,他愈是舍不得放手。人具有动物狩猎的本能,难度高、不易被征服的,总会锲而不舍地去纠缠,为的可能是降服那刻的快感,也有可能是因为独占的果实比较甘美。 更何况,她已成为他最喜爱的甜点了,不吃的话太暴殄天物。 红灯忽灭,顺序亮起了绿灯,他拉下cāo控杆,再度发动车子。 不一会儿,宝蓝色的房车便驶到了唐恬租赁的公寓大厦对街,那是一幢独栋的大厦,再过两条大街就是cupid的商圈,人流颇多。 车子刹掣停下,唐恬的太阳穴敲到了车窗,微痛使她醒过来,她坐好,整理有点乱的长发。 「到了吗?」刚睡醒的声音带点慵懒的沙哑。 「对。」承天璇伸手到後座取过她的大提袋及手提包,回道。 唐恬没作声,凝睇他熟练的动作,心思千回百转,她以为自己可以乾脆点,其实在小睡之前她已想好了台词,不过到了这刻,她竟有所迟疑。 迟疑的原因,她没半点深究的意愿。 「我来就可以了。」唐恬淡笑著,自他手上拿回那大提袋和自己的行囊。 他遂她的意,把提袋交给她,斜靠著杏色软椅而坐,待她再度开腔。 她感觉到那射向自己的目光,刹那间,她的理智陷入一团混乱,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 「对了,这两天很感谢你的帮忙。」抓著提袋的胶柄,她客套地说。 「然後?」 「虽然租用期限是一星期,不过爸妈都见过你、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所以馀下的日子也不用麻烦你了。」唐恬一口气说完,又想起些什麽,急忙补充:「当然,明天早上我会把租用费汇到你的户头。」 承天璇没说话,诡异的静谧充斥在狭小的车厢中,盯著她的双眸化为阒黑,她覤了他一眼,那优雅的脸挂著抹没笑意的笑容,一阵栗然的寒意袭上。 「承、承先生,那我先走了。」她小心地挑选用词,虽然不解他变得冷漠的原因,但她劝自己别想下去了,反正他们才认识没多久,朋友又算不上是,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慢走。」长指按下仪表版上的按钮,身侧的车门马上应声而开,她该拿著袋子推门下车,然後回到她的小窝休息,晚上再尝试做苹果批。可是,她就是不对劲,像是有股力量阻止她离开。 「呃……你……」她想说些什麽,却又不知该说什麽。 「还有事吗?」 她把话往肚里吞,反正她也不晓得该怎样做才是,双手拿起提袋,她推门跨出房车,在再度关上车门前,她弯身诚心地对他说:「那个,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忙。」 「别客气。」承天璇不再看她,淡然道。 唐恬有些泄气地把车门关妥,尔後,引擎发动声响起,她看到他拐动方向盘,房车转过大街的弯位,呼啸离去。 周日的大街没有拥挤的人潮,安静得连附近公园的蝉鸣也听得见,她伫在原地,半晌,才想起他走了。 「他是生气了吗?」唐恬喃喃自问。 *** 烤箱紧闭著,透过玻璃门观望,发热器正烧得通红,啡黄色的苹果批渐渐膨胀,清香的苹果味隐约四溢,可以想见,当苹果批出炉的时候,会有多令人垂涎三尺。 她新研发的苹果批并非传统的圆批,而是层叠式的烤批,呈方型的设计令受热范围主要局限於边缘,馅料除了苹果还有玉桂蛋糕,继蜂蜜金黄蛋糕之後,这个批应该会受上班一族的欢迎。 cupid不能只靠传统的蛋糕款式生存,人人都喜新厌旧,不过唐恬并不想只参考国际级甜点师傅的款式,她也想自创有独特风格的甜点,就像金黄蛋糕及苹果批。可是,没灵感才最教她苦恼啊…… 唐恬盯著烤箱出神,十指绞拧著,除了想叹气还是想叹气,她该如何是好? 「唐姐?」小纯的声音在背後响起,唐恬转过头,瞧见小纯上半身探进了厨房。 「有什麽事吗?」 「有电话找你喔!」 唐恬抖擞精神,自板凳上站起来,走出厨房。 「是谁?」该不会又是妈或是爸吧?才过了三天,他们用不著这样紧迫盯人吧? 「我也不知道呢……」小纯耸耸肩,把话筒递给唐恬,续小声说:「不过似乎不是伯母。」 唐恬提起话筒,好奇地问:「喂?」 「是唐恬吗?」一把活力十足的女声问,唐恬想不起这声音是属於谁的,毕竟她的朋友并不太多。 「我是。」 「我是沈亦瑶啊!你还记得吗?我们国中是同班同学呢!」 沈亦瑶?翻找记忆,的确是有这个国中同学,是同村沈伯伯的大女儿,自毕业後她们都没再见面了,她记得沈亦瑶是个短发、个性爽朗的女孩,不过两人算不上熟稔,为什麽会找上她? 「我记得,请问有什麽事吗?」唐恬问。 「我准备办个国中同学聚会,你星期五晚上有空吗?」 「有的。」只是同学聚会,她也没所谓。 「那我们订了翡翠楼的包厢,晚上七点半,你懂去的吧?」沈亦瑶听到她答应,语气也显得欢愉起来。 「我懂。」唐恬在抽屉中取出行事历,接过小纯的墨水笔,在星期五的一栏上写下时间和地点。 「对了,唐恬,我爸说你交到男朋友了,对不对?」沈亦瑶突然问,承天璇的身影浮上脑海,唐恬的心蓦地漏跳一拍。 想必是妈的大嗓门,现在闹得全村皆知,连久未见面的国中同学也探听到她的近况。 「对。」 「听说是他长得很帅,品格又好、工作稳定,你也把他带来吧!大家都携眷出席的啊!」 「呃……那……」唐恬语塞,她该怎样应对才是?自那天跟他分别之後,正确来说也算是不欢而散,她没再找上他的打算。 「他工作很忙,未必有空。」她找到藉口推搪。 「那麽我们不介意改期的,他何时有空?星期六、星期日总有空了吧?」沈亦瑶发挥不达黄河心不死的精神,完全说明这同学会主要是冲著她跟承天璇而来的。 妈不知在村里散播了什麽谣言,害得人人也对承天璇充满好奇,他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有什麽好看的? 「我再问问他吧。」唐恬暗地里吁出长长的叹息,硬著头皮答道。 「那我等你的电话,再见了!」沈亦瑶兴奋地挂线。 话筒被端正的挂回电话上,唐恬閤上行事历,收回抽屉里。她抱著驼鸟心态不去管不去理,反正最重要的事又不是出席同学会。 「唐姐?」小纯挥挥手,唤回发愣的唐恬。 「我先去把苹果批拿出来。」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了,唐恬转回厨房中,烤箱的时间旋钮自动跳回零,发热器早冷却下来。 取出还热腾腾的苹果批,金黄色发亮的外皮下是层层清晰的馅料,把烤盘换成精致的碟子,唐恬心绪紊乱地步出店面。 「唐姐,我来帮你。」小纯拉开玻璃橱柜,让唐恬将新烤的苹果批放在最注目的第一层。 「唐姐,上次那个帅哥呢?我看他好像没有再来了。」该不会是连帅哥也被唐姐三振出局吧? 敞上柜门的手微颤,唐恬一下把柜门关好,眼睑低垂。 「他只是我租来的情人。」 「但一星期的限期到了吗?」小纯提出疑问,她听说最短也要租一星期的,那位帅哥是翘班吗? 这问题像是暮鼓晨钟,把处在昏乱状态的唐恬给敲醒。对了!她付了一星期的租费,那严格来说承天璇还算是她租来的情人,扳扳手指数算,星期五刚巧是最後期限。 「其实还未。」唐恬直起身回答,不过也是她亲口说不再需要他,她记得临分别前他漠然的侧脸,陌生得让她无措。 cupid的门外,路人来来去去,行道树间的马路上车辆疾驰而过,一道黑色的挺拔身影掠过,唐恬下意识地追随著那道身影,心跳瞬即搏动如雷鼓。 她在期待。 店门被推动,下一秒,唐恬知道自己错认了,仅是身型相似,踏进来的男子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可是她依然尽职地扬起微笑,跟小纯招呼这位客人。 将切成块状的苹果批放进纸盒中,唐恬压抑著失落,礼貌地将纸盒递向那男子。 小纯收下纸钞,对离开的客人说:「欢迎下次光临。」瞄了眼唐姐,问:「唐姐,你今天怪怪的,身体不舒服吗?」 唐恬微笑著摇头,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 不论是金黄蛋糕还是苹果批,都是因为他启发了她的灵感,当他接近自己,她总是会惊惶失措,不过难以否认的是,他很有可能是刺激她灵感来源的那人。果真是世上难得一见啊……二十一年来,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像他般让她在刹那间获得灵感,新款式的甜点就立即呈在眼前。 她是很爱逃避没错,但cupid是她的心血和梦想,即便是怕,她都要想办法再见到承天璇。 小纯不晓得唐姐在盘算什麽,拿起抹布走到玻璃橱柜外的桌椅那里打扫。 唐恬自口袋中掏出承天璇的名片,按著上头的数字拨键,她提著话筒,听见一板一眼的接驳声音,不一会,另一端接通了。 「喂?」醇厚好听的嗓音传来,是他。 「我……是唐恬。」 彼端忽地静了下来,她有点心惊,他还在生气吗? 「唐小姐,请问有何贵干?」 陌生的口吻,让她不习惯。 「其实……我想问,你们有没有租後服务?」唐恬鼓起勇气问,买电器产品也有售後服务,在限期内如有损坏也可以免费修补,那麽即使她付了租用费,但限期未过,也可以比照办理……吧?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四章 第四章 要定你 「其实……我想问,你们有没有租後服务?」带点犹豫的甜美声音自话筒捎来,翘著腿坐在皮椅上的承天璇闻言,浓眉轻皱。 租後服务?她不是一副打定主意二人老死不相往来的跟他划清界线吗?那麽现在,又是什麽原因驱使她主动找上他? 「你的意思是?」 他听到她微吁了一下,连说话的音调也略微提高了,似乎他的接话让她松了口气。为此,他的兴致被撩起了。 「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在星期五,恰巧一星期,虽然我付费了,不过实际上我们还是假扮的情人关系对不对?即使你星期五没空,但你也只是当了我情人两天而已,所以会有租後服务的吧?」唐恬不住地解释。 她也挺精明的,连租後服务也给端出来了,承天璇无声地扬起微笑,莫名地觉得原本yīn郁的心情好多了。 「是什麽事?」他没正面回答,欲问清楚她找他的真正原因。 「我的国中同学在星期五办同学会,她从我妈那处听说我有个男朋友,硬要我带男朋友出席。」在她无奈地倾吐原委时,他已起身离开办公桌,拿著无线电话走到吧台。 按键启动虹管滴漏式咖啡机,他动作娴熟地把一杯分量的研磨咖啡粉倒进咖啡机里,白瓷杯被推到滴漏管下的凹槽。 「唐小姐。」他依旧维持著客套而疏远的称谓,看著咖啡机正冲泡他少喝的蓝山咖啡,深度烘焙的巴西品种,因为太苦涩,但他又不愿意让过多的糖及牛奶冲淡它原本的味道,所以只好搁著。 「是。」她像是被老师突然点名而站起来的小学生,紧张地应道。 「很遗憾,本公司并没有提供租後服务。」他道,笑弧更弯,他得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点坏心眼,尤其听到她无措的呼息及不成言的怪音,他更是忍不著笑意自心底泛开。 感觉是有点幼稚,像是毛头小子喜欢单纯小女生但又不屑说出口,唯有藉著捉弄她来引起她的注意及在乎。 「那麽……那……」她的著急表露无遗,他可以想像到现下她一定是懊恼地咬著下唇,脑袋竭力地在想著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说服他。 「不过……」尾音曳长,他故意让她忐忑不安。 滴漏咖啡机传出一阵微弱的发动声,滴管挤出浅啡色的液体,直滑进白瓷杯之内,白烟袅袅。 「不过什麽?」 「我可以破例帮你。」他从不否认对她很有感觉,男人是感官动物,连基本的感觉及欲望都没有,那麽又何须再谈情感上的悸动?她对恋爱的排拒他瞧得一清二楚,才感应到危险就马上脱逃,甚至希望隔绝两人再见的机会。 「真的?」她的兴奋感染到他了。 「真的。」他答。 他曾以为,她和过往的女人一样,能吸引他的目光却无法进驻更深,但他却为了她的一句「承先生」及企图划清界线的态度而生气。 她越界了,所以必须为此负上代价。 「聚会几点开始?」承天璇问,取过盛满蓝山咖啡的杯啜饮了口。 「晚上七点半,在翡翠楼。」 「我七点来cupid接你。」 「好。」唐恬爽快地答应,无比愉悦的声音好听得很。 又浅嚐了口咖啡,馥郁的香气及涩味同时刺激著他,然而,苦涩残馀的是细细的、淡薄的甘甜。他笑,发现自己竟忘了蓝山除了味道苦涩出名,还有那後续的甘味,将久久不散。 *** 华灯初上,繁嚣的马路挤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行人络绎不绝,两旁的商店食肆尽是光顾的人群,空气中溢满了躁动热闹的粒子。位处市区中央枢纽的翡翠楼外,没预约的人均在门外待著,形成一条可观的轮候队伍。 在停车场泊妥车子的承天璇正大踏步走来,站在中国风框门前的唐恬,看著他朝她行来的身影,突然有半秒的失神,仿若不能置信他们又再扮演恋人的角色。她一直认为他们的人生是两条平行线,於某一点交汇过,再次分裂後就永不再有交集,但她却有种模糊的错觉,认为平行线交汇过後未必再次分岔,而是於点上融和。 「在想什麽?」 「呃?」她怔愣著。不知何时,他已走到自己的面前,炯炯双眸紧摄著她,语气稀松平常,像是他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不快的事。 「没什麽。」她也不晓得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麽。 「那进去吧,都七点半了。」他边说边牵起她略微冰冷的小手,越过翡翠楼的朱漆大门。 唐恬乖乖地任他牵著走,默然地凝视他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套上了黑衬衫,配搭同色的西裤,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突显他身型的优点,她承认他真是很帅,他的自信、浑然天成的摄人气势、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姿态在在突显出他的魅力。 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什麽要破例帮她呢? 她想知道,却又惧怕得知答案。 承天璇推开包厢的门,室内的吵杂声在他们进入时蓦然而止,围成小圈的男女均目不转睛地看著他俩,不知过了多久,主办人沈亦瑶首先回过神,认得唐恬,一个箭步迎上前来。 「唐恬。」 唐恬也认出了沈亦瑶,她跟国中时候的样子差不多,一头清爽的短发、挂著和蔼的笑容,中性的穿著更能表现她未改的洒脱性格。 「这是你男朋友吗?」没多馀的寒暄,沈亦瑶指著承天璇问她。 「嗯。」 「你好,我是承天璇。」承天璇大方地介绍自己,俊脸上露出亲和力极强的笑,不禁让在场的女性对他产生好感。 唐恬当然看到大部分的女性也朝她的「男朋友」投来倾慕的目光,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很容易让雌性动物心动的吗?为什麽他要露出这种笑容? 「你好你好,我是沈亦瑶,唐恬的国中同学。」沈亦瑶续好奇地问道:「听说你开公司,是做什麽类型的生意?」 「只是一些小生意。」他谦逊地回答,自口袋中拿出卡片递给沈亦瑶,说:「有什麽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我。」 沈亦瑶看了眼卡片的内容,再抬眼时,双瞳像是会发光似的直瞅著承天璇看,好像他是降临人世的天神般罕有,问题连珠炮似的发出。 话匣子一开,加上承天璇有问必答的好个性,愈来愈多的女性,尤其是独身的国中女同学,均涌过来他们这边,以承天璇为中心点形成一个个圈子,唐恬默不作声,乘他不留意时轻轻挣脱自己的手。 她自那愈加紧迫的人群中退开,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隐约的,她感觉到他还在不远处凝视著自己,不过她却胆小得没勇气回望,是心虚吧……四周断断续续的有人来跟她攀谈,但她都是随意笑笑打发过去。 唉……她真是愈来愈搞不懂自己了,也许是承天璇的影响力太大,连她的思路也给干扰到。 「承先生跟唐恬交往多久了?」察觉到承天璇正往唐恬的方向看,那眼神具强烈的独占欲,沈亦瑶了解这是情人独有的心态,於是好奇地探问。 承天璇是很出色的男人,为什麽却只锺情唐恬? 承天璇调回目光,撤了个谎:「我们交往半年有多,感情很稳定。」最後补加的一句霎时粉碎了围观女性的憧憬。 在旁人眼中,他提及唐恬时的神情似乎变得柔和,可见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尚怀抱著希望的女性都被迫著放低那微弱的可能性。 他的暗示,没有谁听不懂。 沈亦瑶瞄了眼腕表,出来打圆场:「时间都差不多了,我们先就座吧,我去叫服务生上菜。」 话毕,各人也不得不回到座位上准备用餐。承天璇则转身,很快地寻找到唐恬的位置,迈开步伐朝她走去。 唐恬微微侧过脸,竟看到他正木无表情地走近,无来由的,逃跑的念头闪过脑海,她急忙对身旁的国中同学道:「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化妆间。」动作迅速地转身,目的地是包厢的另一个出口。 小跑步地依著墙上的指示走向化妆间,混乱的心音怦怦地轰上耳膜,连背後紧追的脚步声也听不到。 「你还想跑哪去?」快步追上她的承天璇擒著她的右臂,薄唇紧贴她的耳背,语气透著危险的意味。 唐恬一凛,被他扣著的手臂像是给烧红的铁给烙印般,既热且麻,她不敢妄动,直至他稍微松手时,她立即以平生未曾尝试过的高速逃走,并在见到门时就推开,连里头是什麽地方也管不了…… 不过,她的运气也太背了吧? 唐恬瞠目结舌地瞪著眼前窄小的後楼梯,灰白的墙壁在她面前,右侧是楼梯,她明明想去的是化妆间,怎麽却走错了地方? 那那那那那……那麽他岂不是……仓促的跫音在身後顿住,唐恬呆愣著,转身她当然不敢,但往上逃,她不够快;往下跑,她应该会摔倒,摔倒会很痛,现在她的境况能算得上是走投无路吗? 她……可以装作什麽事也没发生过吗? 「啊……」在她惊呼的瞬间,他已扳过她的身体,逼迫她面对著他。 唐恬不自觉地往後倒退,两肩却又被他制住,整个人几乎是动弹不得。 「你在避我?」他眯眼看著她浮游不定的眼珠子,俊脸上yīn霾密布,他有这麽恐怖吗?世上该就只剩她这只史前刺蝟将他当病毒看,硬要拉出安全距离,偏他什麽也没做,她在避什麽? 「我……」她也不知道,别问她好不好? 唐恬连自己最真实的情绪也不想挖出来剖析,并不是所有事都一定要求个答案,到底是全知还是无知好,若问她,她会毫不犹豫地答无知。有些事、有些人、有种情感,超越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那麽她情愿不知情,说她自私说她驼鸟心态也好,她的确是这种人。 「为什麽要避我?」他欺近,将她迫到墙前,高大的身躯局限了她的活动范围。 唐恬紧张得连双手也不晓得该往哪里搁,她垂著头,言不由衷地答:「我没有。」 曲起的指节抬起她的下颚,不容许她回避,承天璇深深看著她,那不容人拒绝的气势是她不曾见识的,虽然他像是生著闷气,却没弄痛自己。 「你怕我?」他问。 「不。」她不是怕……但,是什麽她又说不上来。 「那为什麽要避开?」他很认真地问著,但空出来的手却不安份地在她的腰间游移,热暖的指掌探入棉质上衣下摆,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引发一波波的颤栗。 「那、那你不是也被一大群女生围著吗?」他受女性青睐不是很好吗?她被他迫著说出心底埋藏的真实,他害她浑身酥软,连思考模式也不能回复正常,她隐忍著,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就怕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听得出她话里淡淡的酸意,这才满意,然後低头在她的颈後啃了一口,大掌缓缓往上方移动,唐恬的小手本能地抓著他的衬衣,她不知自己为什麽不推开他,任由他那如火柴的五指在她的背部、小腹间划出火花。 他满意地看了眼她後颈淡红的吻痕,才再对上她无所适从的小脸,长指滑过xiōng线,惹来她自然的拱身,星眸半染上情欲的光芒。 「是你先松开我的手。」他指控著。 「那?」她还是处於迷蒙的状态,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立刻打发掉她们,但你却主动松手了。」他们不是假扮的情人吗?可惜入戏的只有他,她总是翘班以为自己能当个观众纯欣赏他的演出。 她无言,紧紧地咬著下唇。 她就是不希望事情演变至这个田地,世上的事哪会经常顺顺利利的走到结局的?更何况是在谈爱情,她是个实际的人,需要实在的人事物才能给她安全感,他不会明白的…… 不是互相吸引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虽然有大量的外在条件引诱著她,但一时间她真的厘不清到底该怎办才是正确的。 「所以。」他略顿,粗厚的指尖抚挲著樱唇,松开那小排紧绷的贝齿,续说:「你不应避我。」是她先弃权投降,不曾尽过半分努力,自个儿却在生闷气。 「我……」 承天璇不给她发言的机会,往前踏一步,将她抵向灰白的墙面,两人的身躯紧贴著,他可以感觉到身下婀娜的曲线,欲望瞬间被勾起,他缓缓地深呼吸,以理智压下身体的冲动,定在她腰上的手正要撒离,却擦过她最敏感的地方,不自禁的抖了抖。 唐恬无心的举动像是最引人的邀请,娇躯下意识地朝热源迎去,他低咒一声,强制自己离开她,不然依她轻易被感官反应控制的状态,她一定不晓得自己能从男人身上点燃多大的火把。 瞧见承天璇一脸压抑地倒退了两步,她眨了眨迷朦的眼,须臾,才低头茫然察看…… 两人暧昧不已的行径晚了半拍才映入脑海,还弄得衣衫不整,浑身的血液倏地上涌,唐恬臊红著脸,不敢置信他与她……又在做那些、那些事情……为什麽她这麽迟钝?总是在最後一秒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若非他突然停止,想怕她一定傻愣愣地给吃得一乾二净了。 天啊!她是来参加聚会而已,为什麽会变成了跟他在後楼梯间…… 而且,他们待在这里有多久了?沈亦瑶会不会曾四处寻找过他们?虽说後楼梯不常有人出入,但位置就在化妆间附近,被人发现也不稀奇。 假如真的被发现了……啊呀……那她真的不用做人了,丢脸丢到家,她的冷静呢?她不是向来淡漠待人的吗?怎麽遇上承天璇就全都乱了? 「啊……」她掩脸低呼,连走出後楼梯的勇气也缺乏。 「回包厢去了。」承天璇看不过她自我责备的憨样子,主动拉下她掩著小脸的手,稍微整理她凌乱的上衣,便带她走出这狭小的空间。 「喔。」她只能虚应著,任他牵著她走,透过那暖和的掌心,彷佛在向她传递著面对的勇气,急躁的心才舒坦。 *** 回到包厢後,大夥儿早已於圆桌旁就座,数道热腾腾的佳肴也给上桌了,承天璇向各人轻描淡写地解释他们刚才的去向,就带著她坐在沈亦瑶安排的位子上坐,其他人也没过问,只是继续著原本的话题。 唐恬高悬的心终於安然著地,她露出释然的微笑,提筷夹著承天璇替她添的青笋及红烧肉吃。 不过,她没忘记在後楼梯间的那幕,他们又不是情人,甚至连朋友也搆不著边,但偏偏二度擦枪走火。 第一次,她可以欺骗自己是酒後乱性,那第二次呢? 「唐恬,试试这个吧,很好吃的!」一旁的同学周文彬将承天璇当透明的空气,主动向唐恬献殷勤,拿起一碗云吞鸡汤端到她面前。 唐恬甩开游思,不好拒绝周文彬的好意,轻声道谢:「谢了,其实不用麻烦你。」 「不不不,哪会是麻烦,你一定会喜欢的。」周文彬好像听不懂客套的话,仍一脸雀跃地跟她讲话。 反正她对众人在讨论的国家政治大事没什麽兴趣,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著周文彬滔滔不绝的话,她知道,身侧有两道灼热的视线正投向她,可是能躲则躲吧,即使周文彬的话她也提不起劲聊,不过总比面对承天璇好。 至少,她不需担忧自己的心脏负荷不了太剧烈的跳动。 「对了,下个月在国际美食大赏夺得甜点荣誉奖的夏尚志会来呢!」周文彬突然说,夏尚志正正是唐恬崇拜的其中一名甜点师傅,晶莹的双眸终於正视他,表现她对这话题十分感兴趣。 「你也知道吗?」 「对。」看到唐恬投入的神情,这大大的满足了周文彬的男性自尊,他挺起xiōng膛,说:「因为他应邀来我工作的酒店当顾问,酒店也会在下个月尾为他办一个欢迎酒会呢!」 「真的吗?」这样说,夏尚志不就会长期逗留北部吗?她真的很欣赏他所研发的新款甜点,常常采用不同的鲜果及食材,口味大胆创新,不过为人很低调,鲜少能得知关於他的消息。 「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请你来酒会。」周文彬乘胜追击,不放过跟佳人见面的任何一个机会。 「我有兴趣,只是……可以吗?」 「当然,我是负责公关部的,请你来绝对没问题。」他自豪地回答,又拿出自己的手提电话,续问:「那你给我电话好吗?方便我联络你。」 「没问题。」唐恬爽快地答应,接过他的手提电话,键入自己的联络号码,完全漠视身畔愈形yīn沉冰冷的气息。 承天璇依然浅笑著,却没丝毫笑意,黑瞳在看到唐恬愿意给那男人联络电话时倏地转暗,迸射出冷峻的目光。 她对他视若无睹,迳自跟那男人谈笑风生,灿烂的笑花、钦羡的水眸是她未尝对他露出过的。理应是他发掘的宝被旁人觊觎了,难道要他拱手相让吗? 不,他做不来那种伟大的事。 唐恬,他是要定了。 聚会在众人酣饱畅谈之间过去,约十点半时,沈亦瑶招了服务生买单後,各人就作鸟兽散。 承天璇驶来车子,唐恬刚上车就察觉到他的沉默,他把控制杆往後拉,油门一踏,便驶著车子往她的住处驰去。 唐恬当然留意到他异常的沉默,她微侧首,窥看那一声不吭的俊容,读不出什麽生气或忿怒的讯息,不过她就是觉得他很怪。 这样的寂静,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更显得空间的狭隘。她觉得,应该找些什麽说来打破这局促的氛围,想起她的偶像,她又不自觉笑了。 「刚才周文彬说可以带我去夏尚志的酒会呢!」她边注意他的表情边说。 他专心地驾著车,听而不闻。 「你知道谁是夏尚志吗?他做的甜点很捧很厉害的喔!周文彬说夏尚志会到他工作的酒店当顾问。」 「那很好。」在一个亮著红灯的街角停下,承天璇这才冷淡地说了句话。 「你也觉得吗?幸好有周文彬,不然我也未必有机会一睹国际级师傅的真人。」虽然他的回答不热切,不过他愿意理睬她已让唐恬觉得高兴。 交通讯号灯骤变,他再次发动车子拐弯,握著控制杆的手用力得很,快要捏碎无辜的控制杆。他心里很不爽! 周文彬、周文彬……她的每一句都必得提及那男人吗? 面对其他男人,她可以毫不保留地释出她的笑、她的美,仅是在他面前浑身长刺,进入一级戒备的模式。 唐恬一直观察著他,不知该接续说些什麽才好,她向来不擅长找话题聊,但他似乎心情不好……欸?她在乎他的心情干麽? 这次,他们真的要分别,成为陌路人了。思及此,心头像是鲠著了硬物,紧窒得连肺叶的空气都被抽乾。 没多久,跑车刹掣停下,唐恬看到车窗的对面是她租住的大厦。 抓著手提包,她的手心沁著薄汗,罔顾xiōng口传来的窒息感,她垂眸说:「谢谢你。」 他仅看著她,没说话。 唐恬等了一会,终於颤著小手解开安全带的扣,喀的一声,安全带松开,可是他的手蓦地探来,按下她急欲离开的步伐。 「你就这麽想避开我?」上半身横过控制杆,他瞅著她问。 「不。」摇头再摇头,她不是真的想避。 「但你的确打算不再与我往来,不是吗?」 唐恬语塞,他怎麽会知道她的心思? 她的无言相等於默认,忆起她与那周文彬有说有笑的情景,一把无名火在心底燃烧,幽暗的车厢中,他的瞳孔变得阒黑,散发著惑人却又危险的气场。 他不容许看上的猎物被别人拐走,管他是周什麽彬的,也不能! 「我们只是假扮的情人而已……」她想解释,话尾却被他的唇舌覆没。 他越过驾驶座,狂猛地吻著她,她被压在车子的软椅上,空气像是在息间完全被榨乾,他的唇热烈地掠夺她所有的气息,世界蓦然停顿,她只能感受他的存在,任他攻城掠地,在她身上点起最原始的火种。 甫嚐到她的甘美,他像是无法餍足的兽,一寸又一寸地品味,不曾有一个女人像唐恬般,令他无法止抑、无法轻易脱离,只要抱著她,欲望便自动自发地冒出来。要他让出她,休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让两人重新调整呼吸。 唐恬喘息著,他的吻太狂鸷,比暴风更能席卷她的全盘理智,除了默默抵受,亦别无他法。 「唐恬。」忽然,他看著她说。 「呃?」 「我要追你。」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五章 第五章 动情背後 「我要追你。」 俊魅的脸上泛出抹深不可测的微笑,於yīn暗的车厢中,她无法立即反应,只听到他的话,一字一句的,伴随著激狂的心跳声充塞著双耳。 「啊……」唐恬用力闭上眼低呼,举起左手拍打自己的脸颊道:「笨蛋、笨蛋,你在想什麽?」干麽净想著承天璇的说话? 再张开眼睛,确定自己身在洁净的厨房里,四周是熟悉的烤箱及流理台,而非暗沉的前座车厢,她才稍能平复左xiōng房不寻常的跃动。 握著木勺子的手缓慢地翻搅著正在锅里融化的巧克力块,她瞪著漩涡似的巧克力浆,深啡色的中央形成一圈圈的涟漪,彷佛,又看到了他。 我要追你。 像是某种宣告,又像是陷阱,他自信十足的笑容及口吻,让她有种不得不束手就擒的无助,即使挣扎、即使她逃避,他也打定主意非追到她不可。 也许正因为他的xiōng有成竹,令她不能轻易忘怀。 他的话,不住地在耳边回盪,害她睡也睡不好,惟有早点起床躲在厨房里试做新甜点……不过,似乎成效不彰,看著香浓的巧克力浆,居然也能想到他,她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轻声叹息,然後关掉了煤气炉,乘巧克力全数融掉时倒进铁模里去,否则再煮下去巧克力就会被煮焦,她拿出保鲜膜盖著铁模,再存进冷藏库中。 瞟了眼厨房门外客厅的挂墙时钟,原来已差不多七点了,cupid八点就开始营业,她是时候换装出门。随意在盥洗盘里盛了些冷水,她把木勺子和煮过巧克力的锅子丢进水里浸後,便急步回房。 唐恬花了十数分钟整理仪容,才拿过手提包出门去,她的积蓄都花在维持cupid及租赁的公寓上,虽然地段临近北部商圈,不过她也要在大厦对面跟别人挤公车回甜品屋。 就像现下,逼迫的公车里每个人都像被挤压的沙甸鱼,喘口新鲜空气也绝对是种妄想,不过她也习惯了,她的性格有点慵懒,只要让她渡过一段适应期,那便很容易进入状况,例如成为局促的公车里的一尾乾扁沙甸鱼。 「麻烦让一让!」一名女乘客从後方竭力地走出来,其他人也下意识地往两旁移动,唐恬连带的被迫得抵上窗边,她看了眼公车外头,发现快要到站了,回首张望,只有赶著下车的黑压压人潮涌来。 过了一会,公车缓缓驶至车站停下,自动门敞开,她随著下车的人潮走,迳自行至cupid的店面。 唐恬自手提包取出钥匙,弯身解开金属锁,正要伸手往右方自动卷闸的红掣按下去,出乎意料的,麦色的手背掠过眼帘,为她按下红掣,自动卷闸逐渐的向上阖上,发出微弱的金属摩擦声。 「怎麽了?」承天璇看著呆在原地的唐恬,不禁一哂,问道。 「你……你怎麽会在?」她讶然地问,若他不作声的话,她一定会以为眼前的他是从她想念里偷跑出来的幻象。 「你不进去吗?」略过她的问题,他帮她再按一下红掣,自动卷闸收卷至一半时停下,足让他们捂身通过。 想了想,唐恬也觉得两人在店门外讨论他到来的原因有点怪异,只好弯身钻进卷闸後,推开玻璃门入内,承天璇也跟了进来。 唐恬强装镇静,催眠自己对他的出现除了惊讶外毫无感觉,他已跨出了一步,入侵她的世界,不能再更深入,她真怕软弱的自己会抵抗不了,任他越过那条底限。「啪。」她点亮了室内柔和的灯光。 无视在她背上流连的狂肆目光,她转身,却险些撞上了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承天璇,他们的距离连半公分也没有,只要她用力一点呼吸,就会碰触到他的上半身。 「我……想进厨房。」她盯著光亮的地板,小声地说著。 「你还是选择逃避吗?」是他太急进吗?一整晚的时间并不能改变她躲他的心态,不过要他按兵不动,任由别的男人对他看上的小刺蝟虎视眈眈,他做不来。 心漏跳一下,她压抑往後退的冲动,微笑著仰首看他,说:「我没有。」 即使是事实,她都不想让他知道。 「真的没有?」 「没有。」她难得的表现倔强,坚决不愿承认。 他别具深意的笑了笑,觉得她固执的模样很特别,特别的对他胃口。唐恬对他千回百转的心思丝毫无觉,只望他能快快让路,别再害她紧蹦著身体和脑袋,深怕迟钝的自己又会跟他再…… 「那麽,你考虑得怎样了?」 「考……考虑什麽?」唐恬,你要争气喔!别结结巴巴的,冷静、冷静,别给他影响到。 只需要一个眼神、一句普通不过的说话,就足以扰乱向来平坦无波的心湖,即使他一声不吭,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比他真实的触碰还要来得煽情。 承天璇喜欢看她慌张失措,这证明他的存在并非可有可无,她在意他,不论这样的在意蕴含著多少种情绪。 「跟我交往的事。」 明明他的语调平淡,没特别的高低起伏,但何以在他提及交往二字时,她全身的神经自动发麻,总觉得他的心思太深沉、视线太灼烫,她招架不来。 「你别开玩笑吧!」唐恬扯出牵强的笑容,避重就轻地略过他的话,然眼珠子却心虚的四处游移。 「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他直视她,每个字每个音节清清楚楚地传递给她听,不允许她随意找藉口搪塞。 我不是在开玩笑……这比我是认真的还要撼动,他拿她的话来堵她,咄咄进迫,她连些许喘息细想的空间也没有。不行不行,不能再因为他而失了分寸…… 「我还要忙……」对了,她还要准备开门营业,无暇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唐恬说罢,就想绕过他走向厨房。 可是,承天璇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大掌倏地擒著皓腕,她一时站不稳,就往後栽倒在他怀里。 承天璇没放开怀中的人儿,他俯首,埋进她柔软的发间,贪婪地汲取那好闻的洗发精气味,长指重温著昨晚的一切,她穠纤合度的曲线……感到掌心下她的轻颤,眸心变得更为幽邃。 她对他有反应,这是个好开始,而他,恰巧就很会把握时机。 「你怎麽了?啊……」捂著自己的双唇,制止吟叫出声,他他他他的手可不可以安分点?火热的难受感觉自小腹向上蔓开,挑动她深藏於极深处的情感,昨夜的记忆闪过,他的手比先前还要狂放,直接覆上她…… 糟了,她又再对他产生不应有的反应……身体正在叛离理智…… 「唐姐,我今天早上没课喔……」特大的娇嫩嗓音响起,透过半闭的卷闸,回音更是清晰,在唐恬惊愕之际,小纯已自外头弯身窜进来。 「我就马上来帮你了。」小纯边说边站直身子,甫抬眸,就看到了唐恬红著脸被曾有一面之缘的大帅哥从後抱住,姿态亲腻得像是热恋中的情人。 天啊…… 唐恬乾脆闭上双眼,没种的不愿去面对小纯对他俩在这儿搂抱的姿势会有什麽联想,附近有没有地洞,或许突然有神仙出现大发好心帮她把时间停顿也好,只要不需她面对小纯就可以了。 「大……大帅哥?」小纯瞪著圆圆的大眼睛,像是看见了外星生物般不可思议地叫道。 大帅哥的手还揽著唐姐的腰,他们的进展很迅速耶! 承天璇神情自若的放开围在唐恬小腹的手,确定唐恬站得住脚後,便对尚处於惊讶之中的小纯露出迷人的笑容,说:「太早来光顾,你的唐姐还未能招呼我,我先走了。」 「喔,好的。」小纯不知该怎麽反应,只好一迳的笑著和应。 上天庇佑!他终於要走了,在一旁紧张得要死的唐恬轻眨黑睫,眼角馀光偷瞄应该要离开的承天璇,却又非常不巧迎接他诡谲的目光。 「对了。」他笑睇她无措的脸容,续问:「你的答案呢?」可别以为他会轻易放过她,能避一时避不了一辈子,更何况,幸运之神不会永远靠在她那边的呢。 嘎?他还是不肯放弃吗? 唐恬带点赌气地紧抿著双唇,不想屈服於他,但又怕他会不顾小纯在场对她做些什麽事,诱惑她道出违心之论。 「什麽答案?」小纯左瞄瞄大帅哥,右瞧瞧闷著一张脸的唐姐,不晓得他们在打什麽哑谜,发挥好奇宝宝的精神发问。 「不就是……」 「没没没什麽事。」唐恬马上抢白,瞪了满脸笑意的承天璇一眼,才不甘不愿地低声对他说:「我要考虑一下。」 承天璇也压低声量,露出更深更自信的笑,说:「我不会放弃的。」 话毕,他迈开步伐,跟小纯挥手道别,呆愣住的小纯完全没意识到底是什麽一回事,只能凭直觉向他挥别。 「唐姐……」茫然的她惟有问另一位当事人。 「我去厨房准备一下。」不待小纯问完,唐恬头也不回地急步走向厨房。她的心也乱成一团了,什麽嘛…… 他放弃与否,又干她啥事了? *** 五天了。 唐恬心不在焉地把浓巧克力酒心果仁批切成小件,她刚刚瞥了眼挂墙的风景月历,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再数一遍,都是五天。她以为自己能全心投入工作,将那男人抛诸脑後,但下意识间,她总是在数算。 他不会来了吧……那宣示般的追求只是他的玩笑话而已,心底有股声音满不在乎地说著。 即使他真的再来又如何?她会答应吗?谈恋爱之於她,是浪费时间、耗费心力的举动,她连自己也未照顾好,哪有馀暇去容纳生命中多一人的参与? 放下切割糕点的专用刀,方型的果仁批质感结实,表层淋上了深啡色的巧克力浆,形状不一的果仁粒崭露,这是其中一款成功的新甜点,又是因为他才想到的。把果仁批置妥,她轻颦眉,有点懊恼。 假如他真是创作新甜点的灵感来源呢?她还是不改初衷,坚持把他推离自己的世界吗? 「唐姐,最近的生意很好呢!你的新甜点超受欢迎的。」乘客人离开,小纯对身旁的唐恬说出她的发现,不少女性客人光看甜点的卖相已心动不已,即使价格偏高,甜点的销量也很好。 「对啊……」甜点受欢迎,连带生意额也节节上升,想来不到半年,就会有很丰厚的盈馀,她是很高兴没错,不过…… 「不过只怕不能常常想到新款式。」 「那唐姐是怎样想到这些新的甜点?用同一种方法不就行了吗?」单向思考的小纯建议著,她可不认为这是什麽天大的烦恼。 但……但她的灵感来源是姓承名天璇的危险男人啊…… 他过份亲腻的举止总是能点燃她欲望的引信,不论是肢体的碰触还是暴蛰的吻,都令她的世界一下子翻天覆地,然後到她冷静下来,不时回想起他俩曾发生的事,脑袋就会自动浮现新的甜点款式。 按小纯的思考模式,若用同一种方法的话,不就是……承天璇圈著她的腰、在车厢里激狂地吻她的画面倏然袭来,她、她又在想什麽?伸手偷拍自己涨红的脸颊,对自己忆起那些事而感到很不自在。 「但……」话搁在舌後,她吞吐著,说又不是,不说又烦恼。 「但是什麽?」小纯侧著脸,狐疑地瞅著神色古怪的唐姐问。 唐恬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下犹豫了半晌,柔美的脸蛋露出坚决的表情,然後,她别过头,说:「小纯。」 「是?」有点被唐恬认真紧张的模样感染,小纯也正色起来。 「呃……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我们的交情很好。」 「那很好啊!」 「她最近被一个男人追求,其实她还未准备恋爱,不过因为……一些事,她又不想跟他断绝来往,你认为我……我这个朋友该怎麽办?」唐恬带点战兢地问,险些因为自己说错话而吓得昏厥。 「那个男生长得帅不帅?」小纯不急著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对那男的长相特别感兴趣。 「帅。」唐恬无奈地回答,她不能否定承天璇的相貌,连小纯看见他也直夸大帅哥,她也不好撒谎。 「条件有没有大帅哥般优?」 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唐恬感到哭笑不得,但又不敢彰显在外,惟有点点头示意。 「那就行了!」小纯不再细问,马上拍板定案。 「行了?什麽行了?」突然跟不上小纯的思路,唐恬茫然地问。 「接受他的追求。」 「不过我的朋友还不想谈恋爱……」唐恬迟疑著。 「那便拒绝吧。」好奇的大眼凝看著支吾其辞的唐恬,忽地一阵了悟,她咧开灿烂的笑容说著。 「可是她有些地方……呃……很需要他。」她努力找著合适的词汇去表达,既不能说得太明显,又该婉转一点。 「是什麽地方?」小纯很有耐心地听著唐姐难得的倾诉,想不到向来淡然独立的唐姐也有烦恼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的好奇心正在直线飙升啊! 唐恬无言,这教她该如何回答…… 瞧唐姐苦恼的,像是有什麽难言之隐,小纯决定换个方式问:「那些地方是很重要的吗?非他不可?」 「嗯,也可以这样说。」某程度上,失去灵感来源的确是蛮严重的事,所以她才迟疑不决。 「别管那些有的没的,唐姐你喜欢大帅哥吗?」小纯直接切入重点,不打算再让她蒙混过去。 窘困的红潮沁颊,唐恬抓起台上的毛巾,装忙碌地抹著已很洁净的玻璃橱柜。 顷刻,闷闷的清甜嗓子才再度响起。 「我喜不喜欢他跟这问题没关系。」 此地无银三百两。小纯瞄了眼在装蒜的唐姐,摇了摇头说:「喜欢的话就接受,不喜欢的话你便拒绝他。」 唐恬回过头,双眸直视著小纯,说:「那、那是我的好朋友,不是我。」 「好,好。」小纯从善如流地道:「既然唐姐你的朋友不讨厌那男的,又很需要他,乾脆接受他不就好了,谈恋爱又不是什麽可怕的事。」 「况且。」小纯清清嗓子,续道:「唐姐你……的朋友有男友了,你朋友的父母就不会常常致电来处处关切啊!」 唐恬抹玻璃橱柜的手一顿,她倒是不曾想过这一点,虽然爸妈都见过了承天璇,不过谎话已滚成了雪球,不滚下去的话她要怎样圆谎,加上再有沈亦瑶办同学聚会这类的突发事件,她也不致於太慌张。 心里的天秤渐渐倾向一方,属於承天璇的那方重量不断的增加,失衡的情况加剧,逾越她所能cāo控的范围,好像……答应他的追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cupid,对了,她应该要考虑店里的生意。 无意识地擦拭著玻璃橱柜的镀金边,这里的一砖一瓦,架构起她的梦想,比其他的东西还来得重要,所以,能有更多的新甜点推出固然最好,而他,亦是关键。 良久,在时间的推动下,天色始晕成一片橘红,夕阳的馀晖不知从何方洒落在大街上,於cupid的透明门窗上抹出淡淡的暮色,照映得街外的人车行道树似是隔著了红光片,透著暖色系的光芒。 玻璃橱柜里的甜点也差不多全卖出了,唐恬把刚刚离开的客人用过的杯碟收妥,抹净小桌子後,便顺势瞄了眼高悬在马赛克画上的时钟,也快到了打烊的时间,她边捧著杯碟走进厨房,边对小纯说:「小纯,你先点一下今天的进帐。」 「是!」小纯领命,在抽屉中取出帐簿准备记帐。 唐恬将杯碟放进盥洗盘里,解开围裙的系带,脱下来放到一旁,开始清洗最後的器皿。 以清洁剂抹抹涂涂,再用清水洗净,唐恬放下杯碟到一旁,关上了水龙头。蓦地,关灯掣的声响传来,心想应是小纯点算後替她关掉外头的灯光,正要转身察看── 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伫立在眼前,与她仅有数步之遥。 尚未拭乾的双手僵著,漉漉水珠滑过手背或自手心坠到地板上,轻眨黑睫,她讶异得小嘴微张,呼出吸进的空气使她的唇有点乾燥。 「为什麽你会在来?」 「我来找你。」承天璇一脸自在,炯炯黑眸却贪餍地看著她,像是要将她的脸铸刻在眼内。 找她?心下一惊,唐恬被他过於灼热的眼神给骇到,她不敢胡乱猜忖他的来意,循著他肩线後看,店面的灯几乎尽灭,仅剩夕阳的馀晖射向厨房门边。 「小纯呢?」 「她说记完帐要离开了,请我来替她说一声。」他耸耸肩笑说,那位工读小妹甫见他进来,就兴高采烈地推他进厨房,揿灭店面的灯光,还顺道先行锁上店门,心思显而易见。 果然是看到帅哥就把老板放第二的小纯啊!唐恬暗自哀叹,哪会不晓得小纯匆忙离去的原因,但可就苦了她。 「喔。」她轻应。 横亘在两人间的静默太沉重,连四周的空气也彷佛增加了不少的重量,压迫著她。 「我要关店了。」唐恬瞧他不作声,只好抹乾双手,取过搁在旁边的手提包,边说边作势离开厨房。 「唐恬。」他忽然唤停她。 唐恬停在他身畔,略冷的手臂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那媲美暖炉的体温麻麻痒痒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她吸了口气,才问:「什麽事?」 「你考虑好了吗?」承天璇在心底轻叹,她还是选择当只鸵鸟吗?他可没这等耐性,不论何事何物,他要求明确精准的结果,对她,他已比平常多花了时间。 有别於其他女人,她的一切,俱让他离不开。 假如时间能冲淡对一个人的感觉,那对她的感觉,定是太强烈太深浓,不然,五天内他可以再觅别的女人,而不是惦著这爱自欺欺人的刺蝟。 唐恬抿著唇,心里的天秤正在不断地摇摆,答应、不答应、答应、不答应…… 「我……」她想说点什麽,但舌头自有意识地在打结。 承天璇半转过身,面向著她,唐恬没料到他会忽然有此动作,呆愣在原地,寸步不移。 她这才看清楚他,也发现,自己没看见他已有五天了。总是会害她胡思乱想的麦色肌肤上嵌著璀亮的黑眸,浑身散发著不容人忽视的气息,这样的他,她不会心悸绝对是谎言。 不过,她要为他放弃坚持吗? 承天璇伸出手,抚上她脸孔的轮廓,引发她的轻颤。 「乾脆承认对我有感觉有多难?你的身体比心早一步接受了我。」他扬起迷人的笑弧,温醇的嗓音在她耳畔回盪。 他的指腹滑过下巴,按上她後颈的某一处,轻柔地捻弄,她紧抓著手提包,忆起那是他曾烙下印记的地方,唐恬闭上眼,忽视他的碰触所带来的难受。 「不是吗?」他问,听起来真像恶魔邪佞的声音,诱惑她陷落。 睁著氤氲的双眸,半晌,她才发现,她的身体正在逐步违背理智,背叛她长年奉为圭皋的信念…… 「才、才没有。」 在她颈上触抚的手蓦地用劲,改为掬起她的下颔,迫她直视他。 「那你看著我,说你不喜欢我。只要一句,我以後不再出现。」他目光灼灼,沉声说道。 唐恬看进那黑得发亮的眸心,答应和不答应的挣扎更炽,她不语。 等了好一会,她依然不愿开口,承天璇双目趋黯,制住她下颔的手挪开,往後退了一步。 她茫然地看著他,那神色,与送她回北部後时陌生的模样如出一辙,甚至,还要漠然。 只要一句,我以後不再出现。 他的话,这才能被她透彻了解。承天璇将要退离她的世界……以後不再出现……莫名的心慌袭来,唐恬对这认知感到惊惶,那……那麽……瞧他要旋身离去,她跟随她最忠实的想望,伸手抓著他的衣袖,顾不得手提包会掉到地上。 「啪答。」 承天璇回眸,她不顾一切地蹬著足尖,仰首吻上他的唇。 她想留住他,亦必须留住他。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六章 第六章 恋爱至下主义 室内的氛围倏地紧窒起来,斜阳残晖和著一盏灯光,地上依偎的两条黑影,愈拉愈长。 四片唇瓣紧密贴合,鼻尖莽撞地碰到了他坚挺的鼻梁,她暗地吃痛,秀眉轻拢,一双手紧张地捏著他的衬衣,用力得连指头也可隔著薄凉的衣料掐入手心,她的心不晓得在跳还是在颤,毫无经验的她只能笨拙地摩挲著他微热的唇。 专属他的男性清爽气息窜入鼻腔,自脑门散溢,薰染她的神智。 她管不得其他,一心要留住他,不能让他离开。 一旦他转身辞去,那他定会完全退离她的生命,她就是有这份笃定,虽然那是刹那的认知,但却很实在,没半分虚浮。 唐恬承认,她很慌、很怯。这一辈子,能让她放在心上惦著念著的人不多,因为性子慵懒,对人对事自然也淡得很。但他的出现,搅乱了一切、推翻她的原则、逗引她的情感,实在是个很讨厌的男人。 可是,没有他,她又若有所失。 踮著足尖良久,他还是没什反应,唐恬累了,沮丧地踏回地面,磨得豔红的唇退开,急浅地喘了几口气,两手仍紧抓著他的袖子不放,閤实的双目这才缓缓半睁,但只敢直视他起伏的xiōng腔,没种去看他。 他,是否在嫌弃她技巧生涩? 还是她没直接的回应,让他觉得无趣了,连施舍点反应亦不愿?不是说,女人主动多半会成功的吗?还是……承天璇其实对她没感觉? 数十种数不清理还乱的疑虑突地冒出来了,唐恬愈想愈心灰,失落抚平了左xiōng房狂乱的跳动,她渐渐地放松双手。 然而,在她松开手劲之时,承天璇突地伸手环过她的後腰,将她抱了个满怀,不待怔愕的小脸抬首,他便垂头衔住那折腾人心的红唇。 她以为每个男人都禁得起撩拨吗?她羞涩清纯的动作无疑是火上加油,他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想当个霸王硬上弓的男人,她到底是真无知还是假单纯? 承天璇拥著她,两具身躯再度贴合得无一丝隙缝,她嚐起来就像道可口无比的甜点,细品每一方寸,都彷佛沁出了比蜜还要甜的味儿。他的亲吻不若上一遭的狂放暴烈,少了种极欲独占的意味,多了分难以辨识的轻柔,但依然让人感受到他强烈的临在,誓要夺取她每口呼吸,以他的气息取而代之。 「这才叫吻。」薄唇抽离,承天璇笑著道。 他终於愿意放过她了,唐恬无助地攀著他喘息,怕是会瘫软跌坐在地上。 她晓得了,不过却累煞人啊…… 「要再指导一次吗?」邪魅的俊容在眼前放大,唐恬瞧他似乎又想要…… 不、不要了吧? 「不用了。」她边说边起劲地摇著头。 「你这算是答案吗?」他莞尔睨她,问道。 「不然你要怎样?」唐恬抬眸,半嗔道,腓红的两颊以上是泛雾的眸子,这时看来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喜欢我?」 为什麽他总执著於这问题?而偏生她又没个明确的答案,唐恬想了数秒,终於轻轻的,点了点头。 *** 漫无目的地在人行道上逛著,已过正午,毒辣的太阳也就收歛了点,但马路来来往往的车辆皆喷出燠热的气体,她调整肩上沉甸甸的银色大包包皮带,靠著人行道的内侧走。 迎面有数名身穿校服的女孩自某间商店步出,手里提著粉色凹凸雕的纸盒,远看也很漂亮精致,步伐稍缓,她举目瞧瞧身旁的店铺。 玻璃後是数张小桌子,再看进去是一方玻璃橱柜,她眯起中度近视的双目,勉强瞧见橱柜里置著十数款西式甜点,此时店里没有客人,她又想起自己尚未吃中饭,身随意动,小手便握上镀银的门把,推开玻璃门。 「欢迎光临。」嫩嫩的嗓音自柜台那方传来。 她瞥了眼右边橙黄色壁上的画,朦胧一片,她瞧不清楚,只见十数种颜料交织并合。 在玻璃橱柜前停下,她习惯性地弯腰,一手抓著大包包的肩带,黑白分明的大眼-巡柜里成列的各式蛋糕、馅批、忌廉可丽饼、奶酪饼等等,食指下意识地搁在下巴上,找寻她爱吃的甜点。 唐恬含著一抹微笑,端正地站著,打量眼前的女生。娇小的身型,上身套了件白色纱质面的背心,以下是软布黑白飞鸟格子裙,黑长的发如丝缎般光滑,蓄了整齐的浏海,娃娃脸上的大眼睛最为惹人注目,不过她的表情淡漠,彷佛对身边的一切漠不关心。 「小姐喜欢什麽甜点?」小女生左右端详了数分钟,唐恬终於开口询问。 明亮的大眼对上带著和煦笑意的唐恬,木然的小脸才缓缓柔和起来,她沉默了半晌,略微不自在地启齿。 「有……蓝草莓奶酪饼吗?」 「你喜欢吃奶酪饼?」唐恬边问边拉开橱柜的趟门,检视今天售卖的蛋糕款式。 「嗯。」她点头,轻应。 蓦地,眼前一只釉花边瓷碟映入眼帘,碟上是切件的奶酪饼,深啡色的饼底、淡黄色的奶酪蛋糕上挤了忌廉花,黄色的果肉腻滑地平铺在表面,还有些绿色的小颗粒。 「这是黄柚奶酪饼,缀了点开心果仁粒,因为今天没有做蓝莓奶酪饼,你要不要试一下?不好吃的话不用付钱,怎样?」唐恬说著,觉得这女生挺合眼缘的。 她思忖了好一会儿,说:「好。」反正难吃的话又不用付钱,怎想也划算。 唐恬又顺道拿了银叉子,捧著瓷碟走出柜台,她好奇地跟著唐恬走到一张圆桌子处,坐在舒适的软椅上,她执起叉子,一口一口地吃著奶酪饼。黄柚的味道有点像橘子肉,奶酪饼味道不太浓,质感也比美式奶酪饼的厚实来得绵软,因为肚子饿、也因为这饼的味道挺合她的口味,没两下就把它解决掉了。 「好吃吗?」在别处收拾妥当的唐恬走过来,见她吃毕,遂问。 「嗯。」她重重地点头,忽地又想起什麽似的,说:「多少块钱?」 唐恬说了个价钱,那女生便从随身的大包包中翻找,不久,拿出了被塞得满涨的黑白相间钱包,小手在里头拿出被堆压的纸钞及零钱,唐恬接过来。 女生拿起银色大袋子,依然木著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站起身准备离去。 「想吃蓝莓奶酪饼的话,明天可以来的喔。」唐恬亲切地说。 听罢,她无言地看著这甜品店的老板,有种暖暖的感觉流入心间,垂眸,她又再点头。 唐恬一直看著女生离开店面,尔後才回身,正欲收拾桌上的碟子银叉,眼角馀光却瞥见地上有张磁卡。俯身拾起,是某大学的学生证,掀过正面,那女生的照片就在上头。 「季小菱……」是她的名字吗? 唐恬握著学生证,急步踏出店外,想瞧瞧她还会不会在附近停留,未料刚走出cupid,就见季小菱-腆地走回来,一手紧揪著包包的肩带。 「小姐……」唐恬轻唤。 「……哪里有捷运站?」季小菱瞧见唐恬,有点宽心,她总觉得这老板温柔亲切,应该能解答她的问题。 她是标准的路痴,不懂看地图、不懂辨方向,但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她要表现出对这区不熟悉的样子,所以才要问捷运站的位置。 「一直走,街角转右就有了。」唐恬答道,又忙递上她的学生证,唤住她离去的身影:「小姐,你掉了这个。」 季小菱顿住,接过唐恬手上的东西,一细看,发现竟是自己的学生证。 「谢谢。」她道过谢,便迫不及待地走离,心里直骂著自己不中用,连学生证也弄丢,那张照片可是把她拍得怪丑的,讨厌至极!因此才把它藏到钱包最底的夹缝,怎料竟也能让别人捡到。 娇小匆忙的人影迅速被一波接一波的人潮给淹没,伫在原地的唐恬看著那小小的黑点隐去,尔後才摇头失笑,这女生挺可爱的。不过她长了副娃娃脸,身型又矮人一截,要不是捡起她的学生证,实在猜不到她已是大学生了。 唐恬转过身,走回店里。 次日中午,附近的办公室及商铺均是放午膳的时间,光顾cupid的客人也特别多,玻璃橱柜里存放的甜点都卖了不少,唐恬乘小纯去上课前,赶忙钻到厨房里多做两个蛋糕。 把两个盛了蛋糕面糊的圆铁模放进烤箱,她调较适合的温度,也不待烤箱内的发热器加热转红,便走到三层冰箱里拿出一只方型铁盘,端到流理台上去。 掀开蒙了一层水气的保鲜膜,十来个大小均等的白中沁红的三角锥体并列在一起。 「这是什麽?」突来的男性嗓音伴著巨大的压迫感自身畔袭来。 专心的唐恬被吓了一跳,侧首瞧见是承天璇,埋怨似的咕哝道:「怎麽进来都不说一声?」 她悄悄地移开半寸,即使是跟他亲密起来,但甫见到他出现,她都是会心旌意动,连双手双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搁。 「巧克力?」他当然也留意到她的不自在,遂主动的撩起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唐恬指著那些小锥体,米白色的三角体外层泛了些红纹,类似是云石上天然的纹痕,续道:「外层是白巧克力筒,里面抹了草莓慕思蛋糕。」 她小心地把巧克力锥体移至黑陶瓷托盘上,方便收进玻璃橱柜。 「很特别。」他笑著说,他的小刺蝟做甜点可是有一手的。 听到他的话,心窝不期然暖暖麻麻的,巧克力都妥当地置著,她才分了心去看他,第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於是又细看了他一会。 承天璇今天的穿著不若往常随意,全身是整齐笔挺的手工西服,结了灰蓝斜纹领带,身後的高椅子还放著一个黑色真皮公事包,这样认真打扮的他,看起来……还别有种味道。 「你怎麽来了?」察觉自己竟不由自地盯著他瞧,唐恬臊红了脸,忙别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顺道来看你,不欢迎吗?」他半弯身,凑著她染了抹红的脸颊亲了口。 「你……」唐恬口吃著,瞪了他一眼,思及白巧克力筒的点子是靠他想出来的,才又随他去了。 她相信,即使她对他有反应、有感觉,总有一天,也会消去的。 在她点头默认喜欢他那刻,她就预料到两人会亲热温存到什麽程度。唐恬不讨厌承天璇,但这不等於她喜欢他,当时她没别的选择,点头不过是权宜之计。 所以,她从不定位他们的关系为情人。 爱情之於她,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承天璇的出现是猝不及防的意外,她需要他,只要他过份亲腻的举动能激发她创新更多的甜点,让cupid的生意蒸蒸日上,哪怕给他多吃几遍又何妨? 为了她重视的东西,她可以牺牲放弃,但前提是所获利益比她所付出的需要高出数倍才行。现在,她不在乎让承天璇介入她的生命,更何况,是他说追求她、喜欢她,那麽她并不需要付出什麽,就仅是有空陪伴他、任他抱任他吻而已,反正她的身体也不抗拒,两全其美很好。 他吮吻锁骨位置,突来的兴奋刺激著她的感官。 「啊!」唐恬惊叫了一声,不悦地瞪著那重重地咬了她一记的男人。 「这是惩罚你的不专心。」他低笑道,满意地看了眼在她颈前刻下的杰作。 怎麽偏挑她颈前的位置啃咬?只见他益发放肆地沿著锁骨下啄吻,她轻推他厚实的xiōng膛,炽热的体温烫著手心,她下意识地红了脸。 「你别闹了……」她小声地嚷道,怕会让小纯知道他们躲在厨房内做……做这些事情。 「唐姐!」小纯在外头大声叫著。 「你快点放手。」唐恬执拗地扯著他说,见他还紧拥著她,惟有朝店面回叫:「什麽事?」 「我要去上课了!」 「我要出店面去了。」唐恬一脸无奈地说,过了一会,承天璇才抬起头来,直瞅著她看,害她心头又是一阵小鹿乱撞,水亮的眼眸闪避他过於热烈的目光。 承天璇立起身,为她整理好微凌乱的纱质衣襟,让她站定,才转身取回自己的公事包。 「我也去办事,明天找你。」他说罢,就离开厨房,遗下有点呆滞的唐恬。 办事?一身整齐专业的打扮,他要去办什麽事?唐恬疑惑著,不过没有问出声。 怎料,承天璇却突然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瞅著她看。 「你……看什麽?」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对他的凝视感到忸怩,遂问。 她的脸有沾上什麽吗?即使有,都是他……慢著,唐恬唐恬!别再向那些邪恶的方向想去了! 「周文彬有没有找你?」 承天璇的语气淡漠得很,但却令人感到严肃,她又被紧紧盯著,十足法庭上被盘问的犯人,而他就是那个板著脸拷问她的控方律师,她被迫著收歛平日慵懒无所谓的态度。 「周文彬?」她对这名字没太深的印象……呃,不,她想起来了! 「他找过我数遍,不过我太忙,没有回电给他。」她诚实地回答,还仔细地留意著他脸上表情的变化,原来绷紧的脸部线条松懈了,让她上悬的心也得以放松。 他往前踏一步,从公事包的外夹缝抽出一个白信封,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麽?」唐恬问,瞄见白信封的左上方有数行金色印刷字,是凯悦饭店的名称。 他没答话,只示意她拿去。 取过方型的白信封,她取出里头云石花纹印的邀请函,这时,承天璇才作声解惑。 「有一群名媛贵夫人想学做甜点,饭店特意安排夏尚志亲自教授,时间地点也写在邀请函里,你带著去就行了,比只能在就职酒会看他一眼来得好。」 「夏尚志亲自教授吗?」唐恬兴奋地拿著邀请函,一行一行细细地阅览,确定任教的人的确是自己的偶像,把邀请函压在心房前,打从心底地绽出灿烂的笑花。 真的太好了!不仅可以见到他的真人,还能学习他做甜点的技巧…… 不过,既然教授的对象是贵妇名媛,为什麽承天璇能得到这张邀请函?唐恬问:「你怎麽会有这邀请函?」 「我有客人送的。」他随意捏造个藉口,不想让她得知太复杂的事。 「喔。」想想也是,那些千金小姐或许也光雇他公司里的情人,作为老板的他,自然会有途径得到了。 承天璇又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回过身离开。 唐恬将邀请函收进花边围裙的口袋里,捧起盛了白巧克力筒的黑陶瓷托盘,端出店面,小纯已收拾妥当去上学,只剩她一个在顾店。平日的下午,各人都忙著上班上课,所以商圈的人流不多,过了下午茶的时间,店里总是寂静的,连空气的流动亦缓慢起来。 「欢迎光临。」玻璃门被推入的微响惊动了弯身数算玻璃橱柜所馀的甜点数目的唐恬,她赶忙站起来。 季小菱抽著银色大袋子直直地走过来,她偷偷地眯细了眼,认出了柜台後的是那一脸笑意的老板娘,才稍为放宽了心。 唐恬记得季小菱,她的身上似乎永远只有黑白灰三色,黑色背心、深灰色牛仔布裙,有点孩子气的脸依然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然。唐恬不怕她的冷脸,只维持著笑容对她说:「今天我做了蓝莓奶酪饼,要吃吗?」 「嗯。」听到有蓝莓奶酪饼,季小菱就高兴了,便点头应道。 「那你先找个位子坐下吧。」 季小菱踱至靠近墙边的位子坐下,把银色大袋子小心地放到邻座,两手支颐撑在桌面上,灵动的大眼睛四周张看,虽然全都是朦胧一片,但依稀能看出了壁画的轮廓,像拼图的颜色块状堆砌,她不知是什麽,便不再细看。 椅子的皮质软垫很舒服,季小菱喜欢这家店,她调回目光,隐约看到老板娘捧著蛋糕走来。 跟昨天同款的花边瓷碟搁在桌上,大颗圆圆的蓝莓粒伴著深紫色的果酱铺在表面,横切面是淡黄奶酪蛋糕和蓝莓奶酪层层相夹,她提起银叉,戳了一小角送进口中,饼底松脆,是曲奇碾碎造的,奶酪不会过份厚腻,蛋糕软软的像海绵,还有很多她最爱的蓝莓粒,甜而不酸。 她对吃挺挑剔的,难得这家店的甜点可口,老板也亲切美丽……凭她模糊的视力,应该是长得颇美的老板。 「好吃。」季小菱不吝啬地给予赞美。 唐恬笑著道谢,忽然,瞥见季小菱雪白的颈项上有数处红肿的痕迹,便想到最近的痛蚊肆虐。 「你被蚊子螫到吗?」唐恬关切地问,看起来情况挺严重呢,被痛蚊螫到会很痒吧? 「呃?」正在吃蛋糕的季小菱愣了一下,想起最近的确被蚊子螫到大腿,虽然不晓得何以这老板会知悉这些事,但也觉得她竟厉害得连这点小事也猜到,便点头说道:「对。」 「我有种药膏,舒缓蚊叮虫咬的痕痒很见效的。」唐恬说罢,就热心地走回玻璃柜台那处,虽然她不常被蚊螫到,但她也同样讨厌那种想搔痒又怕会抓出疤的折磨,所以买了支药膏放在店里。 从抽屉里拿出药膏,她绕过柜台,将药膏递给已吃了一半蛋糕的季小菱。 季小菱有点茫然地看著她,不明所以地问:「其实都不痒了,还要涂吗?」都过了数天了,红肿痕痒褪了,应该不用再涂吧? 「不痒吗?我瞧你脖子上的叮痕还是鲜红色的,不是刚螫到的吗?」 脖子上的叮痕……脖子……季小菱本能地往自己的颈上摸去,指腹扫过微凹的位置,在学校里不愿再忆起的记忆回笼,叮痕、鲜红色的……这……这才不是蚊子的叮痕啊!该死的承天傲,他肯定是故意这样做的!季小菱在心里恨恨地想著,瞪著蛋糕的双目凶狠起来,好像承天傲就是这蛋糕。不!将他比喻作蓝莓奶酪蛋糕实在太侮辱这蛋糕了,他连一颗蓝莓都不如! 「嗯?」唐恬不明白她为什麽突然沉默下来,还把蛋糕当成杀父仇人般瞪著不放,侧过脸轻问。 季小菱停止以眼神虐待美味的蓝莓奶酪饼,清清喉咙试图解释:「这不是蚊的螫痕……」她举目,赫见唐恬的锁骨附近有点红红的,遂指著说:「你的才是蚊子螫的。」 「我的?」唐恬狐疑地循著她的目光,低头看,蓦地想起刚才承天璇的杰作,脸蛋瞬间染上腓红。 「这个……都不是蚊子螫的……」唐恬尴尬地说,真真真是丢脸啊!红红的以为是蚊子螫咬的,怎料却是某个可恶的男人在她颈前种草莓,这怎会是咬痕,是吻痕才对。 那麽,季小菱颈上的,也是吻痕了? 这认知让唐恬睁圆了两眸,她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又不好意思地撇开眼。 「你有男朋友了?请别介意我这样问,不过若非上次无意中捡到你的学生证,我还以为你是国中生。」唐恬困窘地说。 季小菱晓得自己长了一副娃娃脸,从小到大也有人误会她比真实年龄小,她习以为常了,复想起那种草莓也种得比人明目张胆的男人,遂说:「可以算是。」名义上勉强算是男朋友。 「喔。」不过,为什麽她回答的时候好像……在咬牙切齿? 「这些『蚊子』的咬痕过几天便会褪去,类似紫红的瘀迹,远看是留意不到的。」季小菱见有人比她还要不自在,胆子也大了起来,边吃著蓝莓奶酪饼边说,一副专家般的口吻。 吞下了和著蓝莓酱的蛋糕,季小菱以眼神示意,轻问:「你男朋友做的?」 男朋友……异常陌生的字眼,承天璇是她的男朋友吗? 若直视他专注的双瞳,的确会心跳加速,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的感觉。她欣赏他摄人的魅力,他的一些体贴举止亦让人有好感,但所谓的强烈情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牵念、每日最少通一次电话什麽的,她却缺乏了。 她不认为,身体对他有反应无抗拒就是唯一判别的条件。 「不。」理智已先一步让她说出答案,唐恬摇头,说:「我没男朋友。」她笑著,云淡风轻地带过这问题。 承天璇是耀眼的焦点,单是外在条件已足以令一干女性心动,不过唐恬不重视爱情,即使是寻找情人或终身伴侣,都没考虑过他这种男人。 「我还以为你在谈恋爱。」季小菱觉得这老板挺不错的,应该会吸引不少男性的追求吧?竟然没有男朋友,还是刚失恋了?小脑袋瓜净想著这些有的没的,假如人家刚刚失恋,她会不会问得太不合时了? 「我只是觉得,谈恋爱浪费时间。」唐恬说,不介意可能会惹来季小菱的白眼或觉得她稀奇古怪的惊讶模样,很多人问她,但不少都觉得她思考的方向奇怪。 有人说,谈恋爱结婚是人生必经的一段过程,唐恬不否认这说法,但并不是人人适用。每个人所重视的人事物都不一样,有人重视家人、有人重视情人,而在她心中的顺位,恋爱被编排到最末。 「说得好啊!」又咬下一口奶酪饼,季小菱像是找到知音人般说道,只差没放下叉子击节赞好。 「呃?」唐恬眨了眨眼,怎麽跟她的料想有这麽大的落差? 「我就不明白,谈恋爱有什麽好的?天下间的好男生几乎绝种,何必自找罪受?我的梦想是拥有一所公寓,然後只分租给不愿结婚的单身女子,男朋友,靠边站吧。」季小菱难得有机会发表她囤积在心底多年的说话,便开始滔滔不绝。 唐恬点点头,毕竟都看过不少情侣夫妇离离合合,对於感情,总抱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男和女之间相恋,纯粹是因为费洛蒙作崇,看你或他体内的犁鼻器能吸进多少微微克的费洛蒙,传送至大脑丘下部,就会对你发出指令去接近或远离这人,所谓的吸引力不过是化学反应而已。」季小菱握著叉子,不自觉地挥舞著说,连自己也察觉不到向来对待陌生人的冷静态度早已龟裂-落。 唐恬点点头,很受教的样子,她最感头疼的可是数理化的科目呢,难得有人告诉这些她不知晓正在发生的两性吸引力激素,她当然乐意聆听。 「不少人估计,这种费洛蒙造成男女在相识的初期充满激情,恨不得将对方绑在身旁,但过些时日,这种激情就会淡退。」说罢,季小菱才放下在空气中舞动的银叉子。 「我也觉得会。」唐恬又乖乖地点头和应,这理论跟她的思想不谋而合,想不到这可爱的女生跟她一样。 「所以,我一向都不看重爱情。与其找个男人相伴终老,不如努力赚钱买屋享清福,这可是我的目标喔!」季小菱微笑著说。 「其实你笑起来也很可爱呢!」唐恬以为季小菱常常冷著一张脸,对其他人都是带著不屑的眼神,跟她略显孩子气的脸一点也不搭调,这样笑才像个美丽的洋娃娃。 她……她笑了吗?季小菱顿感不自在,她怎麽会跟甜品屋的老板谈得忘了形,还不自觉地笑了? 她不习惯在家人及朋友以外释出善意,她素来不认为自己做得来温柔、善解人意、可亲的女生,不少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很差,觉得她高傲不驯。 原来只是两具身躯所产生的某种物质激发的反应,她有时都会感到困扰,所以,她对他的感觉,的确是会於某年月日消失殆尽。 季小菱的一番话也让她重新检视对承天璇的感觉。 「嗯,所以我不曾喜欢过任何人。」季小菱说。 唐恬回以淡笑,下意识地抬首,瞥见近在玻璃店门前不知何时有个男生在伫立,他长得很俊帅,眉眼间有股熟悉之感,霎眼就联想到承天璇,但他却比较冷酷,墨黑的眸子正锁在季小菱的侧身上。 季小菱好奇地循著唐恬的视线方向看,朦胧的双眼只看到一团黑沉沉的人形物体,在她的近视眼中,男的全都会变帅哥女的变美女,所以这应该是帅哥。 不过,怎麽好像有点不对?这团物体她是不是常常看得见的?为什麽有些熟稔的感觉?用力地把大眼眯成一线,专心地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但但但但是她发现那男的正是承…… 手上的握的叉子倏地坠落,发出锵锵的响声。她眨了眨大眼睛,再眯出一线眼去细看,肯定那是真人,不是别的男人,立时呆住了。 「你认识他?」唐恬疑惑地问。 未待季小菱答话,那俊逸挺拔的身影便沉默地背身推门而去,彷佛他的存在只是种幻觉,但又比幻觉,更添了份真实感。 「我……呃……」季小菱的心还因为他曾经进来而狂跳著,她的脑袋陷入混乱,只好胡乱找个话题说:「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可不认识你啊……」 他怎麽会来?他来了有多久?他听到了什麽?季小菱很想甩头,挥走那些盘踞不去的问题。 唐恬不识穿她,只笑得更深,自我介绍道:「我叫唐恬。」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七章 第七章 理想情人 抹啊抹……抹啊抹,小纯很用心地用浸过清洁剂的白毛巾擦拭柜台,直到光滑的钟rǔ石台面在壁灯投射下绽出明亮的光芒。 她满意一笑,把毛巾摺叠成小方型,无聊地四处张看,眼珠子朝玻璃门外的街景遛躂,咦? 再往门外定睛细看,有个架著墨镜的男人正推门而进。 「欢迎光临。」小纯尽职地说,专门侦测帅哥的雷达似乎鸣钟了,她偷偷地打量这朝柜面行来的男人。 外型跟唐姐的大帅哥挺像的,都是约一八零高,虽然架著最新款的墨镜,但凭小纯阅帅哥无数的经验,这男的的五官应该长得不错,但比起大帅哥还差得远。而且,他很斯文,白色休閒上衣配牛仔裤,像是那些社会菁英份子。 还是没有人能跟大帅哥匹敌啊……小纯暗想。 夏尚志悠閒地走到放满各式甜点的橱柜前,瞥了一眼,对名牌上写著的苹果馅饼及塔状的意式咖啡奶酪饼最感兴趣,跟他平常看过的传统甜点很不一样,而且,让他这极度挑吃的人产生食欲。 他瞄了眼柜台後的女孩一眼,直觉告诉他这女孩不是做甜点的人。 「请问。」他开口,引起小纯的注意。 「是?」小纯应道,她觉得大帅哥的声音比这男的好听,大帅哥的嗓子低沉迷人,但这男人比较沉哑,跟她班上的男生差不多。 「这些甜点是谁做的?」 「是唐姐做的,呃……她是cupid的老板。」小纯回答。 「她在吗?」夏尚志对这老板颇感兴趣,原来北部的小店里也卧虎藏龙。 「不,唐姐去采买用料,还没回来。」小纯眨眨眼,这男人想认识唐姐吗?那大帅哥不就有危机了吗?基於同仇敌忾的心理,小纯下意识里已对这男的没什麽好感。 这样嘛……真可惜。夏尚志心想,自然也感受到小纯那形於外的突来的敌视,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自我解嘲般笑了笑。许是今天不宜出门,所以不但见不著这做出可口甜点的「唐姐」,还被莫名其妙地讨厌。 他耸耸肩,指著苹果馅饼及意式咖啡奶酪饼,对小纯说:「这两款,麻烦各给我一件。」 「好的。」小纯虽然很想敷衍他,但既然白花花的钞票送上门,焉有不收之理,他来光顾自然好,若打著认识唐姐的坏主意,就别怪她敲他一大笔。别问她原因,她都不晓得为什麽特别不喜欢这陌生人,虽然他长得人模人样,但总让她有种喜欢不来的感觉。 小纯拉开橱柜的趟门,用蛋糕夹子夹过他点的两款甜点,放进纸盒内,按平常的程序包装,收下他递来的纸钞,将找赎的馀款几乎是用砸的放进他伸出的手心。她暗骂自己要有礼貌,但她做不来啊! 「欢迎下次光临。」 夏尚志无奈地笑著,将馀款放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提著蛋糕的纸盒离开。这时,他见门外有个女生正抽著两大袋东西,走得颇辛苦,遂为她打开门。 「谢谢。」唐恬向握著门把站在一旁的男人道谢,匆匆一瞥,她只看到是个戴了墨镜的高大男人,然而快要坠掉的双手提醒她还要把材料搬回厨房,便马上走进店里去。 为什麽,那男人看上去蛮眼熟的? 「小纯,我回来了。」 玻璃门在夏尚志身後缓缓关上,那句话,自然也清楚地传至他耳内。 *** 唐恬深吸了口气,垂眸,伸手抚平了及膝裙子的皱摺,又顺了顺长发。 「很紧张吗?」某种类近蛊惑般的气味窜入她鼻腔,腰间被大手霸占性地搭著,几乎是天天听到的声音响起,她晓得是承天璇,并没任何唐突或惊徨的感受。 「嗯。」他的存在比会看到夏尚志真人还要来得让她紧张,不过已没最初见面时那种急欲逃离的冲动。 「看来这夏尚志对你挺重要的。」他半调侃地谈说,搭在她腰上的手加重了劲道,对於夏尚志这人在她心中占上一个位置的认知感到不悦。 「他是我偶像啊……」唐恬实话实说,他的成就让她钦羡,很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做到跟他同样成功的甜点。 强制自己别开眼,升降机「叮」的一声抵达十五楼,升降机门往两旁刷开。 「十、十五楼了。」她微推他热烫的xiōng膛,嗫嚅地道。 乘升降机门快关上之际,承天璇迅速把她带出升降机外,她几乎是被拖著奔出来的,跟著这男人,她怀疑自己会否有天因心脏再也负荷不了剧烈的跳动而死。 她一直坚信自己的第一印象,他是个危险的男人。 他改为牵著她的手,领路到长廊尽头的一道雕花白门,然後放开她。 「你的偶像就在里面,下课了我来接你回家。」说罢,他便跟她逆向而行。 「嗯。」唐恬点头,没有马上进入那扇门後,只默默地转头看了承天璇一眼,才轻力叩门,接著,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身穿深啡色酒店制服的女侍者握著门柄,打量了唐恬一下,礼貌地问道:「小姐是来上夏师傅的甜品课?」 「是的。」 「那请你出示邀请函。」 唐恬自手提袋里拿出邀请函递向女侍者,检查过後便让她进入。船底凉鞋踩在光鉴的柚木地板上,抬首,青峦环绕映著天蓝色海洋的景致覆盖她的视野,宛如没隔著那幅薄薄的落地玻璃,她不曾看过景色如此优美的……厨房。 察觉自己的怔忡失神,唐恬忙调回目光,看到约有十名贵妇人已穿上围裙在专属的流理台前,她马上走向女侍者指派的流理台。 「我想……人应该都来齐了。」微哑的男性嗓音於宽大的厨房中响起回盪,双手正往背後打上围裙蝴蝶结的唐恬举目,就见前方尽头,一张与她们不同的原木流理台置在中央,站在里头发言的男人,就是她渴望一见的夏尚志。 跟在杂志或电视专访中所见的有点分别,他的真人比较高頫,颇具性格的脸庞隐含股淡淡的疏离,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而且,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今天教做的是opera cake,所需的材料也放在你们的流理台上,现在我先示范一遍。」说罢,夏尚志便拿起面粉、鸡蛋等先做简单的蛋糕,一边解说重点。 唐恬不再想别的东西,跟其他贵妇人一同观摩作法,opera cake唐恬以前也尝试做过,所以她很快便掌握到诀窍,反而她比较留意夏尚志所说的关於做甜点必须注意的重点。 「混和馅料和做料理的刀法一样,要快要准。」夏尚志握著胶碗的一方,倒进巧克力酱後,又拿起手动搅拌器快速地搅动,续说:「像是这层巧克力蛋糕,拌匀巧克力酱和面糊要够快,份量要准,不然做出来的蛋糕口感不够软滑,甚至会有巧克力碎粒。」 「这夏师傅长得挺俊的,不过就太冷酷了,他从一进来起就连半个笑容也没,老是板著张脸。」前面的一位贵妇跟隔壁的窃窃私语,虽然刻意压低声浪,但唐恬也听到了。 「对,不过他有的是本钱装高傲,我老公说凯悦的总裁以数百万年薪才成功请他来当个顾问。」 「你说对不对?」前面的贵妇忽然转过头来问唐恬,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只好微笑著点头同意。 直到夏尚志示范完毕後,各人便开始尝试自己做蛋糕,许是因为唐恬会做蛋糕、许是因为她有礼亲切的态度甚得这些贵妇的欢心,附近数个贵妇不懂的时候总会问她,边做边閒聊,从中得知唐恬开了一间甜品屋,惹得她们纷纷问她拿名片说必定要去光顾一下。 「那你喜欢什麽样的男生?」天性爱探听的贵妇们像是跟唐恬的关系已跃进一大步,单刀直入地问她的择偶条件。 「呃?」这倒让唐恬吃了一惊,握著搅拌器的手顿了顿,她们的问话没顺序可言,但瞧这群贵妇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十数双怀著不达目的势不休的眼直瞅著她看,她只好认真地深思了一会儿。 喜欢的男生……首个闪进脑海的人是承天璇,不不不!绝对不是他,条件跟他恰恰相反的才是。 「嗯……样貌不用太帅,五官顺眼便可,最重要的是有共同兴趣和话题。」唐恬回答,然後打开小型烤箱,把蛋糕放进去,调较了合适的温度。 其他人陆续把搅拌好的蛋糕面糊放到烤箱中,刚在另一边指导完贵妇的夏尚志朝唐恬这方走来。 「你们没问题吗?」夏尚志循例询问,语气仍是带点淡漠。 「没没没,夏师傅,原来唐小姐开甜品屋的呢!」一名贵妇指著唐恬抢说。 闻言,夏尚志的好奇心被撩起,目光焦点始放向仅微笑著的唐恬,遂问:「唐小姐的店是?」 没想过偶像竟然会注意到她这种小人物,唐恬有点受宠若惊,还未来得及回话,就有另一名贵妇人将唐恬给的名片塞到夏尚志手上。 「这就是唐小姐的店。」 「cupid?」夏尚志读出名片上的店名。 「嗯,只是小店而已。」唐恬谦逊地道,想不到这群贵妇比她还要紧张,连递名片也要抢著来。 「你做的甜点很不错。」他说,重新打量起眼前这外表清秀的女子。 「你……」唐恬狐疑地细看他数秒,随即恍然大悟,微讶道:「你是前几天帮我开店门的人?」 「嗯。」夏尚志虚应,也算是默认。 「啊!那可真有缘啊!」不知哪位贵妇叫说。 「对对对,夏师傅,我们刚才问唐小姐喜欢什麽样的男生,她说要有共同兴趣,你们都爱做甜点,夏师傅肯定是唐小姐的理想情人啊!」 唐恬听到这话,不知该气该笑,她无言地摇了摇头,刚巧烤箱传来叮的一声,原来是烤烘的时间完了。 「唐小姐已是承律师的女朋友了。」这句话,传到拿出巧克力蛋糕的唐恬耳中,她险些拿不稳手上的烤盘,幸好夏尚志眼明手快,帮她接著,两人的手恰巧交-在一起。 「罗太太,你刚才说什麽?」某贵妇扬声问那冷眼旁观这一幕的黄色套装女人。 「承律师说他的女朋友想跟夏师傅学一手,所以我才多拿一封邀请函给他。」罗太太如是说道。 只消听见承这个姓氏,唐恬便开始心神恍惚,感觉到手背的热源,她才发现夏尚志粗厚的手心包覆著她的,尴尬的红晕升上,她在他的协助下把蛋糕放上流理台,唐恬低声道谢。 「承律师?是擅长国际法诉讼的承天璇吗?」 「就是他。」罗太颇为自豪地道。 律师?承天璇是律师?唐恬茫然地抬头,确定她们在谈论的似乎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承天璇,但他不是出租情人公司的老板吗?怎麽会一下子变成了律师了? 夏尚志当然也听见了,看向唐恬的目光忽地变得深邃。 「原来唐小姐有男朋友了啊……」某贵妇人惋惜地说,她还觉得唐恬跟夏尚志蛮相衬的。 「唐小姐只是有男朋友,不是结婚了,对吗?」喑-的男性声音低回,唐恬别过脸,乍然发现夏尚志跟自己只有咫尺之隔,又不敢贸然退开。 他的眼神很具侵略性,闪耀著势在必得的决心。 「话是这样说没错……」其他人和应著。 唐恬眨著黑浓的长睫,如此悍然的迫视让她呆了好一阵子,这……这到底是什麽回事?形势急剧转变,快得她措手不及。 「夏师傅你……」她是不是该说些什麽? 「夏师傅要追求唐小姐吗?」国际级甜点大师邂逅平凡小师傅,甭理对方已有男朋友展开热烈追求的戏码现场上演,平常生活无聊得乏味的贵妇们难得真实参与这一幕,当然要在旁不停加油添醋,带动高氵朝才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吗?」夏尚志首度展露笑容,但却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 耶?啥跟啥?他……他这样算是暗示吗? 唐恬庆幸自己的大脑尚能正常运作,没有被夏尚志完全吓倒,她的心像是被怪手提在半空,不上不下,类似她明明畏高,却又偏要玩笨猪跳这些高空活动时的惊吓心情。 「说的也……」众人的是字还未能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谈论我的女朋友。」 厨房内的所有人,除了夏尚志外,全都朝不知何时被打开的雕花白门处看,骤见承天璇悠然自得地站在门旁,一手还按著金色门柄,微笑著问。 「你怎麽会来了?」唐恬像是见到救星般,乘势抽身退离夏尚志无形的箝制,向承天璇走来,问道。 「我来接你,不过似乎来早了。」承天璇顺势握著她的手,向所有人宣示谁是他女朋友,凌厉的目光如鹰隼,直勾勾地擒著不远处那道壮硕的身影。 夏尚志低头撢了撢袍子,施然抬头,微侧首迎上承天璇的视线,仿若是种无声的挑衅。 「好了,我们来为蛋糕作最後装饰。」夏尚志撇过脸,若无其事地对众人说道,迈步返回他的流理台去。 唐恬抽回被握著的手,跟承天璇说:「再等我一会。」然後便回去为蛋糕作最後的装饰。 她不是感觉不到承天璇跟夏尚志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但她觉得夏尚志只是在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虽然弄不清他眼底那捕攫之态从何而来,可是……还是别想太多比较好。 唐恬将纯巧克力浆平均地在层叠的蛋糕表面铺匀,并以镊子夹起装饰用的巧克力放好,再收进特备的纸盒里,夏尚志便宣布下课。 承天璇被迫跟数位贵妇寒暄了几句,便带著唐恬离开凯悦饭店,那辆宝蓝色跑车早已由门房驶至饭店门外,交还予承天璇。 *** 傍晚,道路两旁挑高的街灯亮起,尚算沉静的弯道传来车子疾驰而来的喧嚣声,呈流线型的车身转进弯角,夜色之下宝蓝色的外壳更显得黯黑,引擎停止,车子被泊在一旁。 承天璇拉起控制杆,拔出车钥。 同坐在前座的唐恬没像平常般解开安全带离开,盛著蛋糕的纸盒被置在大腿上,她紧捏著纸盒的抽手,犹豫了一会,才鼓起勇气,挺直腰板,转过头,问道:「你是律师?」 正在按下安全带自动扣的手略顿,「喀」的一声开启,安全带自动缩回驾驶座上方,承天璇挑眉,熠亮的眸凝看著她。 他,干嘛只瞅著她看?无言的回答吗?恕她驽钝,看不明白。 「你……」她捺不住,欲再问一遍。 这次承天璇调过目光,正式回应:「是。」 「你不是出租情人公司的老板吗?」唐恬不能理解,即是说,他有双重身份吗?还是其中一种只是幌子? 她只是好奇,并没有觉得被骗或被蒙在鼓里的不满,因为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只有疑惑,像是遇到一个普通的问题需要解答而已。承天璇有些意外,他没向她坦承一切,甚至是故意误导她。他打量唐恬的表情,的确跟他想像的有差距,她让他产生了种无法掌握的挫败感。 「也是。」他将车钥藏进裤袋口子里,续说:「我曾当过律师,後来成立出租情人公司,现在偶然有接法律委托,仅此而已。」 「喔。」得到答案的唐恬点点头,伸手就要解开安全带。 承天璇默然地看著她流畅的动作,秀美的脸蛋一如往常,他看著她,xiōng腔里有股冲动,他选择问出口。 「你相信我的答案?」她是太信任他,不,她看似温顺、能与人交心,但这样的人偏是不相信身边的一切,所以,她只是…… 唐恬回眸,微笑著耸了耸肩,说:「这是你的事,若你要撒谎,我也无可奈何。」 承天璇也笑了,不过却有种苦涩在蔓开,原来猜对了,未必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她只是,不在乎他。 「更何况,你也没必要撒谎。」她又补加了一句。 「回去吧。」他没直接回应,只催促她回去。 唐恬乖顺地打开车门,忽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又回过头,问:「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 「那……」唐恬不自在地左瞟右瞄,最後视线落在抽著的纸盒上,才问:「那,你要不要来我家吃蛋糕?」她还边指著纸盒。 「到你家?」 「嗯。」唐恬点头轻应。 承天璇倾身握著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唐恬不意他有这举动,自然地朝他凑过去,写著疑问的双瞳看上他的,对那张俊得没天良的脸上勾起的笑容感到不解……与及怦然心动。 「难道你不知道,邀请男人上你家有什麽涵意吗?」 突来的认知袭上唐恬的大脑,将她的理智炸得涓滴不剩,霎时只能红著两颊,呆呆的看著他。 涵意、涵意?他他他,他到底想到哪去了?唐恬羞赧地挣开他的手,气鼓鼓地瞪著眼前思想邪恶的男人,她出於一片好意请他吃蛋糕,他竟然、竟然净想著那些东西…… 「我是说吃、蛋、糕,你……你不是吃的话就算了。」说著,她就要迈开大步离开车厢,承天璇及时拉住这羞涩的小女人。 「我吃。」他贴在她耳骨上说,然後才放开她,自行推开车门。 「下车吧。」 唐恬一时反应不过来,彷佛他的唇还贴著她的耳在说话,他说什麽?他说……他吃……吃什麽? 不就是吃蛋糕嘛……她想什麽?怎麽她觉得,他说的吃字说得特别的轻柔,像是要吃的不是蛋糕。 唐恬颤著手推开车门,不晓得自己为什麽会在闷热的夜晚还会手颤,她肯定是想太多了,都怪承天璇,偶然以言语来逗弄她,迫得她愈来愈不像自己了。跨出车厢前座,她信手关掉车门,承天璇则遥距按下保险匙,启动防盗装置。 她迳自往居住的独栋大厦走去,背後的神经全数进入紧蹦状态,她在心里默默由一数至十,企图平服因他而起的躁动,纤指快速地按下密码键,确认响声哔哔地传来,她便推开横置的门把。 他没贴近她,也没故意跟在她後方,但她就是没办法放松下来,他的话,对她而言有这麽大的影响力吗?若没有的话,她何须如此战战兢兢? 两人没有交谈,这让她更紧张了,後颈的肌肉蹦得像是被用力拉扯的弦线,只需再施一点点力,再一点点,就会断裂崩解。 窄小的升降机门开启閤上,显示楼层的电子液晶屏缓缓跳动,每往一个数字递升,她握著纸盒的手就愈用劲,连掌心也开始沁出薄汗。直至十九字跃然,升降机门又再度往左右敞开,唐恬率先走出,凭著记忆行至家门前。 「夏尚志今天跟你说了什麽?」承天璇的声音突然自身後出现,唐恬体内扯得死紧的弦线彷佛应声而断,她愣在原地。 手里握的一串钥匙因握不稳而坠下,掷出蹡蹡的清脆响声。 「呃?」他说什麽?唐恬这才发现钥匙掉到地上,马上弯身欲拾,哪知承天璇也俯身倾前想帮她捡,意识到他的靠近,她下意识地倒退一步,但两人的手却各握著一根钥匙。 承天璇主动放手,让神色紧张的她赶忙开门,他凝视她的背影,更觉莞尔。他不过是到她家吃件蛋糕而已,用得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吗?虽然,他不否认,他对吃唐恬这道甜点还比较有兴趣。 「你……你刚才说什麽?」唐恬的手抖了好一会儿,才成功把钥匙插进门把里,她迫自己冷静,借说话来掩饰莫名的紧张,顺道把粉刷成纯白色的木门推开。 「夏尚志今天跟你说了什麽?」他重问一遍,状似閒聊,却十分在意她的答覆。 「没什麽,他只是开玩笑而已。」她点亮室内的光源,在玄关脱下凉鞋,便提著纸盒,直走向大厅旁的厨房里去,抛下一句:「你……随便坐。」 被蓄意遗弃在厅里的承天璇随意地四处张望,像是曾到访过般熟稔,她的小窝布置得很温馨,像是cupid的家居版。以米白色为主调,嫩黄色和式圆灯罩吊在壁花,布沙发上放了数个花布拼布软垫,他笑了笑,复想起夏尚志在酒店厨房内挑衅般的目光,心情马上变得不好。他看见,夏尚志围著唐恬,低头不知说了些什麽,即使隔著一段距离,他都清楚夏尚志是对她有意思。 那是种男人独有的触觉,当所有物被觊觎时的一种警报。 他步向厨房,唐恬正背对著他切蛋糕,他倚在门旁,继续他未完成的问话。 「夏尚志真的在跟你开玩笑吗?」 唐恬的动作停下,过了半秒才继续切蛋糕,答道:「对。」幸好她现在背向他,即使有什麽情绪也不会泄底。 「无缘无故,他应该不会跟你开玩笑吧?」他问话的语气很轻松,像是问著些无关重要的东西,让唐恬放宽了心防。 「只是其他太太问我喜欢什麽男生,我说不用太帅、有共同话题就好,刚巧夏师傅过来,她们便开始胡诌了。」她放下刀子,打开冰箱,发现多了数盅汤,想了想,应当是妈从南部拿来的,她给了父母各一套钥匙,让他们安心。 「胡诌?」 没察觉有什麽异样的唐恬继续乖乖地报告著:「嗯,就是说我们有缘、夏师傅是我的理想情人一类的。」 「他是你的理想情人?」几乎是在同时,结实的双臂自後方困住唐恬身侧,低沉的话语伴著呼息吐在她脸颊上,隐含著危险的意味。唐恬吓了一惊,瞬即转过身子,却只有拉近他们身躯的距离。 「嗯?」他轻嗯了声,却比任何一句警告的话更不容人拒绝。 「我……我没有说。」她辩解,欲往後退,腰部却顶上了流理台的边缘,不知该往哪放的双手向後曲起,左手手肘一个不察沾到了opera cake上的纯巧克力浆及少许蛋糕碎。 承天璇的目光落在她被蛋糕弄脏的手肘上,瞳心愈渐的深浓,他欺近,唐恬无路可退,惊问:「你想做什麽?」 他仅看著她,说:「我饿了。」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八章 第八章 1/3忌廉 「我饿了。」 唐恬受不了他过於热烈的凝视,急不及待别过脸,双颊不受控制地被上涌的血液充满,想说些什麽排解心内的闷热。 「你……你饿了就吃蛋糕,我切好了……」呃?好像有什麽不对,她瞥了眼凉飕飕的左肘,差不多手肘以下都沾上了蛋糕和巧克力浆,她低叫:「都没了……」 「承天……」唐恬转过头正要说他,却见他俯身凑向她,腰间不知何时已被他制住,他的头愈俯愈低,她叫问:「你你你……你又要做什麽?」 「吃蛋糕。」说罢,薄唇沿著白皙修长的手肘起舔吻,将纯巧克力浆跟蛋糕屑送进口里,极为缓慢的,像是在高级餐厅内逐口仔细地品嚐最後的一道甜点,或重或轻的啃吃著。 「你要吃……我……我再切就是……」唐恬忍捺得很痛苦,才不致呻吟出声,落在手上的每个吻都像是被施下了魔法,令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颤,薄薄的一层疙瘩浮现在雪白的肌肤上。 哪有人这样吃蛋糕的?唐恬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不用太麻烦。」他得寸进尺地将品嚐的范围扩散至滑嫩的柔荑,连她的指尖都不放过,惹起她本能的喘息声。 他还要折磨她多久?被他舔吻过的手虚软无力,不,正确来说,她浑身开始发软,四肢快瘫痪了。 「你要不要试?」他抬头,诡谲的目光中含著笑谑,似是满意她自然的反应。 「不……」要字还未及出口,他已噙著那软嫩的红唇,霸道地夺去她说不的权利,有技巧地掰开两排因紧张而閤实的贝齿,钻进其後,逗弄那不知往哪缩的舌尖,分享他嚐到的纯巧克力。 浓郁的巧克力味道、醇厚的男性气味混和在其中,宛如她喝过最易入喉酒精浓度却很高的葡萄酒,她怀疑自己是否要醉了,只能无助地承受他的狂猛,任那醇酒的波浪将她淹没。 生涩的舌正要尝试回应时,他却蓦地退开,唐恬睁开迷蒙的双眸,不解地瞅著他看,这单纯的反应像是最诱人的邀请,他搂紧她。 承天璇一把将她带入怀,让她身下的柔软清楚地感受到男性的灼烫欲望,羞意轰地袭上,她全身虚软得很,没力气挣扎,只能选择攀附他,却又不想屈服在他的吸引力之下。 微使力,他抱起她,让她坐在流理台上,与他平视,砰砰啪啪的碟子碰撞声响起,蛋糕全被拨到後方去,巧克力的香气染薰了此刻的氛围。 「承天璇……」她想凭最後一丝理智去制止他,围在腰间的大手却可恶地沿著她的背向上抚,一扯,轻易地解掉缚在颈後的内衣带子,内衣自然地下垂,低领口的长裙凌乱得很,锁骨以下xiōng衣的布缘若隐若现,展现出深壑的yīn影。 他的眸更显深邃,大掌覆上一方柔软,纠正她:「叫璇。」 他要她的眼内只有承天璇这人,管她的理想情人是谁、管她喜欢的男生与他是否相符,现下能抱她吻她只有他一个,其他男人别妄想能分一杯羹。夏尚志不会有这权利,他也绝不容许夏尚志拥有。 粗厚的五指指尖擦过xiōng衣,间接引起嫩红的中心挺立战栗,她紧咬著下唇,不让情不自禁的吟哦逸出唇间。 「为什麽不说话了?」他扬起抹邪魅的笑,抚摸著她的软嫩,欣赏她因为官能反应而颤抖却又忍隐著的媚人姿态。 恶劣的男人……唐恬因他的撩拨而禁不住眯眼,朦胧的隙缝间尚可见他恶质地笑著问她,他的手正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点火,她紧掐著手,脚趾头也踡曲起来。他……他别再这样碰她了…… 「嗯?」他边问边吻她的锁骨,大手改为探进xiōng衣之内,恣意揉弄,翻捻著那早已为他绽放的嫩红梅芯,令她更激烈地喘著气。 「谁是你的理想情人?」他又问,但手却不愿意放过她,他循著姣好的xiōng线印下细碎的吻,续问:「夏尚志吗?」 都说不是了。唐恬在心里大喊著,红唇却只能吐出轻吟,难以成言。 「不……不是,啊!」她惊呼,强烈的战栗和快感自xiōng前传来,让她推拒又不是、接受又不是,进退两难。 「他会这样抱你吗?」原本圈在腰间的手退到一旁,滑落,探进被撩至大腿上方的裙摆之内,温热的掌心直接贴著她的腰,被抚摸过的地方都残留著难耐的酷热。 不会。她的脑袋自动浮现出答案,但神智却被撩拨得昏乱混沌,短短的两个字却化成轻柔的叫声,似是在鼓动身前的男人。 「你容许他这样吻你吗?」冰凉的唇瓣准确地衔住那梅芯,以慢得令人不耐烦的速度翻弄著,唐恬全身像是被一股电流通过,下意识地拱身相向,迎合身体本能的想望,伸出小手紧抓著他的肩头,用力得似是要深深掐进血肉里去。 只要想起夏尚志对她露出狩猎的眼神,独占她的念头更为执著,而这女人竟然还说什麽喜欢的男生不需太帅要有共同话题?即使是那些爱打听的贵妇,也第一时间联想到夏尚志,她就这麽喜欢那男人吗? 愈想,心里那团火就愈是烧得旺炽,他狂鸷地吮吻,温热的掌心顺著嫩滑的腰滑回大腿内侧。 唐恬耐不住他磨人的吻,小腹有股热源蔓开,和著他所带来的电流传遍四肢百骸,除了攀附著他,她不知还能做什麽。 雪白的长腿被勾起,另一手抱过她的腰,把她上半身凑到身前,两人契合得完美无暇,她感受著他燥热的欲望,全身泛著酥酥麻麻的感觉。 承天璇仰首,对上那双漾满迷雾的眸子,为能惹起她的强烈反应而满意。这样,她就不能再无视他、对他的一切露出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指掌擦过敏感的浑圆,他欺近她泛红的脸庞,两人的气息交融。 「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似乎是置在大厅的电话在制造噪音,瞬间终止掉厨房内极度暧昧并大有机会进展至一发不可收拾的互动。 「电话……在响……」她要出去接电话,唐恬尚处身在被欲望支配的状态,只能藉仅剩的丁点儿理智去支撑她说话。 「别理它。」 「但……」她想说些什麽,却又被他吻掉了欲出口的说话。 进餐时,他向来专注无旁骛,更何况是这道可口的甜点,他舍不得放开,她的味道比他嚐过的任何一种蛋糕甜批还要捧。 他吻去她的嘤咛,她总是在不适当的时候说话。 「铃──铃──」电话死心不息地再响了一会儿,终於嘟的一声,自动跳进答录机功能,电话的内置喇叭传来女性的大嗓门。 「恬恬啊……你还未回家吗?那些汤要尽早喝,别倒掉它们,知道吗?」是她妈碎碎念的声音,但唐恬却没办法完整地聆听,因为,他正以身形的优势限制她的活动范围,火热的深吻似要吸去她的灵魂。 五指暂缓捉弄那敏感的梅花,改以宽大的手心包覆,享受那滑腻的肌理,他真的等太久了,久得他都料不到自己会一碰她就冲动起来。 「恬恬……看到……没有……」妈的说话声像蜜蜂嗡嗡叫,唐恬只听到片段的说话,拼凑不到完整的意思,全身燠热难耐,她必须抓著他双肩才能压制呻吟,小手深陷在他肩胛骨的凹位。 「就说……好……珍惜……」 他这样子教她怎听到母亲的话?断断续续的声音进了耳门,却又被他的抚摸及啄吻弄丢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导致这不能掌控的局面? 承天璇晓得她的心思,她总是自欺欺人,明明对他有感觉,却命令自己的身体和感情不去回应他,企图以尖利的刺保护自己,哪管会刺伤他。他不满她的抗拒,以行动处罚她的心口不一,带著薄茧的掌心尽情揉弄著洁白的柔软,另一手则在她大腿内侧来来回回,再乘她不备,倏地拽开碍事的衣物。 稍凉的空气跟热暖的指腹透进,得悉他甚至得寸进尺地抵达最私密的领域,唐恬的脑袋麻了大半,只能半是求饶地道:「妈……会听……听见的。」答录机正在运作,厨房跟大厅只有一门之隔,若让她妈听到,那那那她还用做人吗? 「你不喜欢吗?」长指轻柔地掀开花瓣,边笑边挨在她耳珠下问,双唇似有若无地擦过芙颊。 「我……」这教她该回答什麽?答好,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呃,答不好的话,他才不会这麽容易放过她。 「你不是喜欢吗?」沁满新鲜花蜜的指极慢地摆动,拇指珍惜地来回抚摸美丽的花瓣,被冲击得受不了的唐恬为怕让仍在念的母亲听见他们正在做什麽,无计可施下,惟有主动将唇偎向他。 承天璇低低地笑著,自喉间发出的沉哑笑声,变得特别的迷人。 「妈会……」怕他笑得张狂,她出声提醒,两人的唇贴得很近。 「她会怎样?嗯?」拇指施力揉搓,像是想揉碎她般,双眸凝睇她忘情却带点羞涩的娇态,续问:「我在等你说啊……她会怎样?」 他分明就是在戏弄她啊……这样、这样子她要怎麽说?唐恬的手滑落,按住他的左xiōng膛,手心下跳动的感觉险些让她瘫软,她的话几乎是自牙缝间吐出来的:「我……说不来……」 「说不来?」他反问,主动停下折腾她的一手,但另一只手却依然不规矩地撩动磨擦,又说:「那现在呢?」 不是一样吗?唐恬无语,那张俊帅无俦的脸容愈来愈邪恶了,平日明明都很温和的,现在却故意欺负她…… 「又不说话了?」他调侃她,手下未停,惹来连连抽气声。 唐恬抿紧双唇,漾著雾的眸子想看清眼前的一切,但如浪般翻涌的快感已淹没所有自主神经,除了下意识地顺著他,她再做不了什麽。 「她会挂线的。」承天璇抱起她,一阵天旋地转,她不知何时已离开流理台,粉臀被捧著,像藤蔓般依附他异常灼热的躯体,她有点头昏脑胀,属於他的渴望正抵著她,红潮泛满整张脸。 他让一切失控,她感到某些东西正在崩坍。 他抱著她进了黑漆漆的睡房,只有大厅的灯光分了点进来,她看不清楚他,只知光裸的背部正陷进软绵绵的床铺里,他吻她,衣服被扯裂的声音响起,应该是衣袖被撕破了,撑在木地板上的小腿有意识地屈曲,像是渴望他的侵占。 他快速地褪去两人的衣物,粗嘎的喘息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瞥见她诱人的躯体横陈在床上,雪白的双腿挂在床缘,欲望瞬间紧绷,他倾身,正要采撷成熟的果子。 「啪嗒!」一阵巨响毫无预警地盪出,像是有某些庞然大物坠落地上。 这声响惊醒了沉醉在他制造的漩涡中的唐恬,蓦地,她伸手抵向他的xiōng膛,迟疑地说道:「不……不要……」 她没心理准备两人会发展至这地步,过了今晚,有些事将不能回头。 「你确定?」他的吻落在xiōng前、滑到小腹、绕过脐间,她感受到他的迫切,身体不争气地想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让他充满她,融成一片广阔的汪洋。 「不……璇,我……不想。」她闭起双眼,抖颤著双唇地请求他。 承天璇盯著她的小脸,没来由的一阵愠怒,但她颤著嗓子的请求让他该死的又心软了!他喘了口气,俯伏在她身上,没有更深入的挺进,仅是停驻在她的花瓣之外,无奈地等待他的欲望被浇熄净尽。 她可真会挑时间,承天璇暗想,因压抑得过份的欲望再度被挤压,灼痛著。眉峰聚拢,他埋在沁著她香气的被褥里。 他的脸就搁在耳际,不平稳的呼吸扫遍她的发、耳壳,染满灼热的气息,她的心狂跳著,只差一点,她竭力保护的防线就要卸下。 片刻,承天璇才站起身,一语不发地朝她房内附设的浴室走去,带上门,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莫名的空虚袭上,微凉的空气抚过衣衫尽褪的身子,唐恬伸手环著自己,她没想过,自己会失控至此……她以为,对他的感觉会随著时日而减损,不复鲜明……但她发现,若非那声巨响,她会不争气地任他在身上烙下属於他的印记。 太危险了……她怕自己爱上他。 无来由的鼻酸,她偏过头,遥看那门缝透著光的浴室,他的确是个只能远观欣赏的男人。她承认自己懦弱,但爱情太脆弱,而她却是个有点迷糊的人,一个握不稳,就怕会摔坏了。 唐恬,不能爱啊…… *** 或者,找上出租情人是个错误的抉择。若当初她不是对母亲安排的相亲宴会不胜其烦,只望草草找个方法解决,她会再深思熟虑,而不是指望租个假情人就能杜绝所有烦恼。 遇上承天璇,是个错误吧? 银叉敲击瓷碟发出微弱的叮叮声,叮叮当当的,没有半点规律及节奏,像是那一堆叉子碟子因她被抱上流理台而撞翻的声音,杂乱无章的,却足以扰乱她,让血液里的激情因子一块骚动起来。 「我饿了一整个早上……」 「我饿了。」那双过份灼亮的瞳眸锁住她的目光,清脆的嫩嫩声线重-著低哑的嗓音,甚至,在朦胧间被後者淹盖。 彷佛浑身细胞同时罢工,任由他的每个碰触去麻痹她的知觉,融化她的坚持。 「唐恬!」呃……不!昏黄的厨房里不会有这娇嫩的嗓子,而且,不会在她耳边大吼…… 唐恬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几乎被吼聋的右耳,眨了眨眼,瞧见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漾著不满的神色,单手支著下巴,另一手则握著银叉子直往瓷碟的边沿敲下,撞出叮当的响声。 记忆瞬即回笼,现在是中午,不久前季小菱到店里光顾,她还特地留了新制的蓝莓奶酪蛋糕给小菱,那是今晨神思恍惚的时候突然想到的新蛋糕,澄黄的海绵蛋糕上铺了厚厚一层蓝莓奶酪慕思。 「你在发呆。」季小菱凉凉地开口,拿起银叉指了指唐恬,才又分出了一方蓝莓奶酪慕思送进小嘴里。 「呃……我昨晚睡不好……」提及昨晚,唐恬莫名其妙地有点心虚,连说句话也吞吞吐吐的。 「睡不好?该不会是作了什麽坏事吧?」季小菱斜睨她一眼,揣测著可能性。 坏事……那些,算是坏事吗?正确来说,是承天璇在使坏,她是无辜的受害者,连买了不久的长裙子都给他撕破了,内衣也被他……他的手给压皱了,想起昨晚在厨房里发生的事,脸蛋马上变得涨红。 如果他他他不是这麽用力揉的话,她的衣服都不用全数报销了,唐恬甩甩头,只要忆起他如何抚摸自己,势要惹起她本能反应的举措,她的心就会跳得乱了谱,四肢开始丧失力气。 「没有吗?」季小菱拖长尾音,狐疑地睇著她红通通的脸,来了cupid多次,她们都相熟起来,而因为那次的吻痕事件,更让她们清楚对方的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同被个有价值的男人给「欺压」著。 「难不成是被吃了?」一张小脸都红成蕃茄色了,不是给这样就是给那样了吧,季小菱装成一副专家的模样发问。 「吃?」唐恬重覆这字眼,语调难得被提高了数个音阶,复觉得自己是反应过敏了,又摇摇头否认。 「不是被吃的话,用得著这麽大反应吗?」 「我……我只是……」唐恬努力地在脑袋里挖出适当的用词来形容昨晚的事情,虽然,承天璇好像真的把她当食物般,吻遍她的身体,一寸也不放过……不了不了,她不可以再想了。 她可以确定,她的脸红得要发热了。 「那就是被吃了吧!」季小菱朗声下结论,沉静的小店内盪出微弱的回音,霎时间,唐恬像是被看穿了心事般,明亮的眼珠子左顾右盼。 幸好,今天cupid的繁忙时间早已过去,店里只有她跟季小菱,没有别人会听得见这些爆炸性的言论。 「嗯。」习惯性地伸手把滑落的发丝挠到耳後,唐恬略显尴尬地开口:「其实也算不上被吃了。」 闻言,被引发好奇心的季小菱吞下蓝莓奶酪,银叉贴在下唇上,大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唐恬,脸上明明白白地写著我想听下去的讯息。 「他没有吃完啦!」唐恬不懂怎样解释,一口气地说完,就望能搪塞过去。 支著下巴的手险些因此而摔落,季小菱不悦地眯起眼,对唐恬的答案似乎很不赞同。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好奇心都被勾起了,还想三言两语打混过去?想也别想耶! 「那……」贝齿磨蹭著银叉,季小菱斟酌用词,道:「吃到什麽程度了?」 唐恬懊恼的皱起柳眉,瞥见玻璃橱柜里琳琅满目的蛋糕,灵光一闪,说:「假如我是草莓忌廉蛋糕,那就是被吃掉了三分之一的忌廉。」 三分之一的忌廉?循著唐恬的视线掉过头,季小菱很用力地把双眼眯成一条直线,於稍微清楚的隙缝间看到放在首排的圆形忌廉蛋糕已卖了一半,糊成一片的蛋糕化为一团绵花糖的白。 那是有多少的忌廉?如果唐恬是个忌廉蛋糕,那三分之一的忌廉都吃掉了,也是接近吃完的步骤了。那个男的动作真快啊! 「既然都吃了那麽多,为什麽不吃下去?」季小菱回过头来问,小脑袋瓜净想著奇奇怪怪的念头,忽然又惊讶地道:「他该不会是……不行吧?」 「不行?」一时间,唐恬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就是哪个不行啊……」季小菱暧昧地挤眉弄眼,银叉子直往下戳,暗示给她看,不过指了好一会,唐恬还是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她朝天翻了个大白眼,然後刻意压低声线,凑近唐恬。 唐恬非常配合地凑过去,季小菱以两人才听到的音量悄悄地问:「他该不会是性无能吧?」 这话差点没让唐恬从椅子上吓得滑下来,她瞠著漂亮的双眼,甚至忘了要怎样眨眼,确定自己稳稳地坐著,那惊骇的三个字在大脑中被慢慢消化,影响她的语言能力,仅能不住地摇头。 「你摇头是不知道还是他并非性无能?」与唐恬的讶异恰好相反,季小菱神态自若,银叉子还给她在空气中挥舞。 「他他他应该不是。」唐恬遏止不了打结的舌头,明明自己比小菱还要年长,但却还是对这种敏感的话题产生过大的反应。 季小菱睐了她一眼,像是不相信她的说词,连暗示都看不明白,可见唐恬被吃的时候定是神智昏昧,乖乖地任人摆弄,连对方是不是性无能也是一无所知。她在心底暗叹口气,觉得自己比这亲切的大姊姊还来得要成熟啊…… 至少,在被吃的经验方面。 「你怎麽晓得?」季小菱问。 「他、他有……」啊!这要她怎说出口?每每说到,眼底又会自动逐格重播昨晚的一点一滴,那些亲昵的抚触比暖炉更要温暖她的胴体,比烈焰熊火更能融化她的肌肤,还有他明显而雄壮的欲望根源。 「他勃……喔,他有正常的生理反应对不对?」接收到唐恬的警告目光,季小菱在关键时刻删掉那个生物学名词,改以含蓄的方法去表达她的意思。 唉,都被吃了,还这样别扭。 「嗯。」唐恬有点不情愿似的虚应。 「那可奇怪了,难道是……」季小菱不能置信,美食都给端上桌,还吃了三分之一,没有不吃下去的道理。 「别净说我,那你呢?」不想再绕在这话题上,唐恬打断季小菱极有可能非常震撼的猜想,夺回发言权。 「我?」以银叉朝自己指著,季小菱睁大灵目,扯起抹笑容问:「我怎麽了?」 「你没被吃吗?」唐恬说时,两颊泛满自然的红晕,显然是不习惯问这种问题,不过基於公平的原则,她还是硬著头皮问了。 「更正,我还未被吃掉的。」季小菱摇了摇叉子,补充道:「假设我是这件蓝莓奶酪蛋糕,喏,还有饼底完好无缺。」巧合地,瓷碟上的蓝莓奶酪蛋糕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饼底。 那被吃的程度岂不是跟她不遑多让?但怎麽小菱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像是只剩下饼底没吃是件无关痛痒的事……小菱不是不喜欢那个男的吗? 唐恬正想发问,背後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应该是有客人进来了,她直觉地自椅子上坐起来。 「欢迎……」转过身,赫见来人竟是戴了墨镜的夏尚志,光临二字马上化为一阵咕哝,唐恬仔细又看了门前的男人一眼,应该是他没错。 不过,鼎鼎大名的甜点大师怎会来? 夏尚志瞧见唐恬疑惑的小脸,唇角微微上扬,伸手脱了鼻梁上的墨镜,一边折-一边道:「怎麽了?不认得我?」 沉哑的调侃令唐恬惊觉自己的失态,她怎麽只顾盯著别人瞧,连基本的招待的工夫也没做,暗暗责备自己後,她微笑著抖抖坐得有点皱的围裙,说:「当然不是,你来我感到很荣幸。」 季小菱开始吃饼底,一边眯著眼打量这刚进门的男人,肤色是男生中罕见的白,不过高颀壮硕的身材挺吸引的,长相嘛……她仅能看到他的侧脸,而且她现在是渺小的客人,没人留意到她,如果她还仰首想把人家看个清楚,那可尴尬了。 就侧脸而言,长得也不错,五官刚毅,很有性格。 「你想买蛋糕吗?」走回柜台後的唐恬问,柔浅的声音勾回季小菱的沉思,她偷偷地以眼角往後方瞄,希望能看清楚两人的互动。 夏尚志颔首,把玻璃橱柜里的甜点都瞥了眼,再对上那张含笑的清丽脸蛋,想了想,问:「你有什麽推荐的吗?」 「推荐啊……」唐恬认真地想著,还弯身在甜点堆里挑选她最满意的一款。 夏尚志的目光始紧随著那认真思索的倩影,若有所思的神色在她捧著一个蛋糕直起身时被歛去,他分心看了眼那蛋糕,拿破仑式层叠的蛋糕,以酥皮跟咖啡蛋糕叠成。 「很特别。」他说。 「真的吗?谢谢。」得到偶像的称赞,几乎等同她的努力被认同,唐恬笑得更甜美。 「就要这个。」反正他的目的并不在此,这蛋糕真的不错,带回去吃也无妨。 听罢,唐恬便拿出纸盒包装,夏尚志走向柜台前,凝看那垂头专注地包装的小巧头颅,发旋旁的黑直发亮滑得很,她太专心,竟连他的走近也发觉不到。 直到唐恬包妥蛋糕,抬头却见高大的黑影正笼罩著自己,夏尚志的脸近在咫尺,她又再度反应不过来,只能怔怔地与他对望。 她的反应蛮迟钝的。夏尚志不禁一哂,果然是个可爱又有趣的女人。 「你的蛋糕。」须臾,唐恬才提起纸盒递向他。 夏尚志一手攫著她纤细的手腕,压下被提高的纸盒,问:「你明晚有空吗?」 呃?什麽回事?唐恬不晓得他这样问的用意,反问:「有事吗?」 「我想约你。」他说,唇角更往上翘。 「耶?」唐恬低呼。 「耶?」同时间,季小菱也抑不住低叫,随即掩著自己的小嘴,幸好那两个人还注意不到她。 「你……你是指……约……」 「对,是约会。」他肯定地答。 呃?这下唐恬真的完完全全的被弄糊涂了,夏尚志怎会无缘无故走来店里要跟她约会?她是在作梦吧? 「你没空吗?」他问,握著她的手微微施力,不容许她甩开。 「呃……也不是。」但,总要让她消化一下吧? 「你那个男朋友不许?」提及承天璇,那双锐眸闪过一点光。 「男朋友?」哪壶不提哪壶?她是不是变笨了?为什麽总追不上他问话的速度? 「承天璇。」他提醒她。 「承天璇……他……」承天璇算是她的男朋友吗?她的脑袋太混乱,不能厘清所有事情。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夏尚志看她没马上承认,发觉当中有蹊跷,马上顺势问下去。这样,情势就对他愈来愈有利了。 承天璇是她男朋友吗?是吗?她在恋爱吗?她连喜欢与否也分不清楚,更遑论谈恋爱了,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不要一头栽进爱情的迷雾里,那麽现在她要承认吗? 她根本爱不起。 「不是。」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九章 第九章 心动铁则 「不是。」娇滴滴的声音代答,下一瞬,季小菱发现自己竟然管不住嘴巴,替唐恬把话说出来了,又轻力地拍了自己的小嘴一下以示惩戒。 不过,隔著柜台的两人像是被暧昧的气墙包围著,似乎并没留意到自己的搭话,季小菱遂安心看戏。 被夏尚志的唐突给吓倒的唐恬没费神去听小菱的答话,眨眨黑白分明的双眼,大脑还处於空白的状态,反之,夏尚志却有耐性地等待她的答案。 他当然听到了另一个女生的声音,不过,他要的是唐恬亲口说出来的答案。 「是,或不是?还是你自己也不清楚有没有男朋友?」扣著那软嫩的柔荑,他挑眉,细问著。 承天璇见她出神,会不厌其烦地重问一遍,不像夏尚志般,作出种种猜想,拉回她那些自动游走到别处去的三魂七魄。 她怎麽拿两人来作比较?唐恬认真地打量夏尚志,虽然他的语气带点戏谑的意味,但看著她的双眸却十分坚定。推翻她早些天的猜测,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即使从贵妇们口中得知承天璇是她男朋友,他还是来约她。 「我说有的话,你会放弃约我吗?」唐恬回复平静,问道。 凌厉的眸子掠过抹激赏,对她出人意表的反应很感兴趣,他倾前一寸,刚巧罩过了她的鹅蛋型小脸,才摇摇头,说:「不会。」 在他的字典中,没不战而降这四个大字。 「那麽我有男朋友与否的问题就不重要了。」潜意识里,也许她不想面对真正的答案,不想去管承天璇在自己心中占了多少份量,怕太多,亦怕……太少。 「的确不重要。」他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续问:「那明晚有空跟我去约会吗?」 只是约会而已,她还要犹豫什麽? 半垂水眸,瞟见覆著她手背的大掌,对他的碰触虽没产生过份的抗拒感,但还是有丁点的不自在,跟充满存在感的承天璇不一样,她的身体会因为承天璇而战栗,但他的气息会让她安心。 为什麽又拿他俩作比较了?难道她喜欢承天璇了吗?不不,没可能的。 「好。」不再细想,唐恬乾脆答应。 如果跟别的男人约会,就能摆脱承天璇影响的话,或许她需要放手一试。可能,从中便能证明对他的心动只是暂时性的,她需要约会,那就会发现自己并不是喜欢承天璇。 「明晚七点我来这里接你。」夏尚志很满意她的答覆,扬起更深的笑容,大手陡地松开她的手腕,俐落地提过蛋糕纸盒。 「喔。」唐恬轻应,收回双手,目送夏尚志转身离去。 玻璃门被推开,滑出一方空间,壮硕的身影悠然自若地离开,直到门自动閤上,原本躁动暧昧的气流也似乎被他的离去而稀释沉淀。 椅脚擦动地板的嘎嘎声响划破静谧,险被好奇心挤破xiōng腔的季小菱握著银叉子咚咚咚地走到柜台前,在唐恬面前挥了挥银叉,唤回她。 「人家都走了,你看什麽?喜欢他啊?」有可疑呢!季小菱瞅著她,这麽近的距离,她不用吃力地眯眼就能清楚看到唐恬的表情。 欸,什麽?走了?唐恬看著自己空空的双手,後知後觉地发现一件挺重要的事情,叫道:「他他他……他没付钱!」 季小菱叩了她额头一记,银叉往下比,没好气地说:「你笨蛋啊?他乘你发呆的时候放在柜台上了。」那男的肯定是故意耍著她玩,不直接把纸钞交给她,反而在提走蛋糕时放在柜台上,一声通知也没有。 唐恬垂眼,果然有张一千块的纸钞,她捡起来收妥。 她今天是怎麽了?总是心神恍惚的。 「那他是谁?你喜欢他?」季小菱追问。 「不是,他是夏尚志。」不假思索的,唐恬否认。 「那个什麽拿过国际奖项的甜点大师,你的偶像?」季小菱记得唐恬提过这男人,说将来想有他的成就,让更多的人吃到她做的甜点。 「对。」 「你不喜欢他,为什麽答应他的邀约?」脑袋秀逗了吗? 唐恬回避季小菱明亮的大眼睛,装作整理柜台表面,说:「我没道理不答应啊,有机会向偶像讨教,我不应该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吧?」 银叉子伸向唐恬鼻尖前,季小菱踮起脚尖,蹙起柳眉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他想追你。」 唐恬翻了个白眼,伸手挌开指著自己的银叉,说:「我知。」 「你不怕你男人知道吗?」季小菱收回叉子,狐疑地看著她问。 「什麽我男人?」唐恬颦眉,把柜台上的东西放回原位,下次要用的时候会方便点。 「别装蒜了,不肯承认他是你男朋友,那就是你男人。」见不得光的男人,季小菱默默在心底加注。 「我从不觉得我跟他在谈恋爱。」唐恬说。她了解每对情侣谈恋爱的方式都不一样,但至少是建立在互相喜欢之上的关系,他们直接跳过当朋友的步骤,连最亲密的事都几乎做遍了,偏偏就是不像情人。 她不知道什麽算是喜欢,只晓得需要他来提供灵感,至於他需要的,她没法去管。 「我可不觉得他会放任你跟那夏什麽什麽去约会。」季小菱说出她的见解,男人嘛……都是独占欲强的生物,既然都在唐恬身上宣示了无数次的主权,怎会不在乎唐恬?跟自己才不一样,她跟承天傲是交易,互惠互利。 「我根本不想谈恋爱,也不会喜欢夏尚志。」她对夏尚志真的没感觉,反而面对承天璇则……这可是重点,她不要不要喜欢任何人。 即使有十巴仙可能性喜欢上他,她也要杜绝发生的机会。 「问题是你给了别的男人希望喔!」即使不喜欢人家,也不要给他希望。 眉头的皱摺加深,唐恬没有这种自觉,总之当前急务是不可以喜欢承天璇,即使给了夏尚志希望也罢,承天璇还比较危险。 「唐姐!」刚下课的小纯推开店门高声唤道,认得季小菱娇小的背影,又说:「季小姐又来啊?」 小纯一边朝她们走过去,一边问:「你们在谈什麽?」气氛好像有点怪异。 「小纯。」跟小纯已颇熟悉的季小菱招她过来,小纯乖乖地走去。 「怎麽了?」 「你的唐姐要跟别人去约会了。」 「什麽?」小纯惊呼,赶紧凑近柜台边缘,问唐恬:「那大帅哥怎麽办?」 「能怎麽办,不就被抛弃了。」不待唐恬接话,季小菱凉凉地开口,引来小纯的抽气声。 抖颤的食指比向唐恬,小纯讶然地道:「唐姐你一脚踏两船!」 「我哪有?」唐恬辩解,别胡乱栽赃,她瞪了眼始作俑者。 季小菱对唐恬的瞪眼视而不见,继续跟小纯报告刚才发生的事,两人忘我地谈论。 唐恬见插不了话,泄气地任她们去碎碎念,自己则背身走向厨房。 她去做蛋糕好了。什麽一脚踏两船?她双脚还在岸上,船的边际也没踏足欸! *** 比酒店宴会厅还要宽敞的餐厅内,迎面就是一幅辽阔的夜景,被十数尺高的落地玻璃区隔,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如繁星般点缀,往玻璃左右两旁看去,是数张双人桌,已有盛装打扮的男女就座。 唐恬调回目光,没想过夏尚志会带她来高级餐厅约会。 踏著的是铺了柔软织花地毯的地板,坐的是枫木软椅,四方桌上置著一个碗形玻璃,粉色蜡烛正在燃烧,使气氛更加的柔和舒适,不过她还是有点坐立不安,小手交叠搁在裙子上,晶莹双眸偷偷地窥视四周的环境。 「怎麽了?你不喜欢这里吗?」脱下黑西服外套交予侍者的夏尚志问,他当然留意到她的拘谨。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格格不入。」她诚实地道,还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束,只是墨绿色细肩带上衣配白色伞裙,跟这家餐厅的格调很不搭。 「放心,这里没服饰规定的。」夏尚志仅牵出抹淡笑道。 「喔。」唐恬默默地点头应道。 这时,提著红酒瓶的侍者上前,恭谨地半弯身道:「夏先生,这是你点的一九八二年的波尔多红酒。」接著便主动把瓶身的标签递向夏尚志的方向,得到他颔首示意後,才以开瓶器剔出酒塞。 紫红色的液体缓缓倒入高脚酒杯中,大约倒至一半的位置,待两只酒杯皆盛酒後,侍者将酒瓶放在银制的酒架上,再度退开。 夏尚志执起玻璃杯脚,适度地晃了晃杯,悠閒地轻嗅红酒的香气,才啜饮了一口。唐恬看了看他自在品酒的模样,又看一下跟前的酒杯,思忖著该不该喝。 「呃,我……去一下化妆间。」唐恬出声告知。 「请。」 得到首肯,唐恬没再看他,便抓起手提包离开座椅,循著标记背向他们的餐桌一直走,终於寻到了化妆间,她徙地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她觉得跟夏尚志不言语的气氛很怪异,虽然他说这里没服饰限制,但她一身轻便的装束怎看也不像是在这种餐厅用餐,反观他极为自在,让她不敢吭半句声。 藉口说来化妆间,其实她只是想吸一口新鲜空气,放松心情。 她步向化妆间的门前,小手推开金色门把,下一瞬,光裸的手臂倏地被拉向後,栽向坚硬的物体,她直觉要惊叫出声时,却听到耳畔传来熟悉的嗓音。 「是我。」 承天璇?唐恬微张著嘴,转过头,猛然发现是数天不见的承天璇,他穿了正式的卡其色西服,可是领口被扯松,领带的结也乱了,像是非常匆忙地赶来的样子。 「你不是要上庭吗?」他不是说这星期都在忙诉讼的事吗?怎麽会知道她在这里? 慢著!他来了,该不会是知道她跟夏尚志约会吧?突地一阵心颤,唐恬等著他的答案。 「诉讼结束了。」他答,炯炯双眸扫过她的打扮,再回到那仍带微讶的小脸上。 「你……为什麽会在这里?」心亏似的,眼珠溜向他的下巴,麦色肌肤上尚有新生的胡渣未刮掉。他很忙吧?她暗地里想。 「你说呢?」他呼出的气扑向耳际、鬓边,语调很轻很柔,但她的头皮却开始发麻,觉得这是危险来临的先兆。 「我哪晓得。」背部抵著他的xiōng膛,他的体温异常的灼热,加上那拂过耳骨的紊乱呼息,害她更加紧张。 「你真的不晓得?」他低声问,在她张唇回答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整个人带进化妆间对面的木门,直至唐恬能站稳时,才发现他们在类似杂物房的地方。 昏黄的灯泡在发亮,狭窄得勉强容下两人的杂物房中,立著两个大木架,毛巾、餐盘、桌布等林林总总的杂物整齐地置在架上,承天璇背著门,单手往後落锁。 「你怎麽拉我进来了?」被迫面向著他的唐恬感到心脏跳得飞快,可笑地觉得她有可能因此而昏厥。 「你赶时间吗?」承天璇伸手执起她一绺发丝把玩,续说:「也对,我似乎打扰了你的宝贵约会。」他露出抹笑容,但眼内却闪过一丝yīn鸷。 「你……怎会知道……」刚问出口,她便後悔了,即使他问,总之一概否认到底不就对了吗,干麽还乖乖地招认?更何况,她根本没设想过会有这状况。 「小纯告诉我你准备一脚踏两船。」 她应该猜到的!小纯这麽崇拜承天璇,常常大帅哥前大帅哥後的,这时候当然是见色忘老板,偷偷告密去了。极快地瞄了他一眼,他似是平静地陈述,可是那种危险的感觉却彷佛在悄悄蕴酿,她不觉得他不在意。 「我才没有……」她喃喃地道。在她眼中,承天璇是她的灵感来源、夏尚志是偶像,仅此而已,哪来一脚踏两船的说法? 长指托起那垂头自语的墨黑头颅,他盯著她问:「为什麽要跟他约会?」这女人,该不是神经大条得连夏尚志对她别有居心也不知道吧?还是完全不去考虑他的感受,以为他会大方地出让自己的女人跟别人约会? 不过,依她的个性,後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思及此,一阵怒火上涌,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地减褪,凝睇她的眸子转黯。托著她下颚的手有意识地循著滑腻的肌肤游移,擦过她的喉头,轻易而举地伸进墨绿色上衣的领内,不堪受压的肩带自然滑落在藕臂上。 「我……」他他他又要做什麽了?毫无预兆地探手进去,厚实的手心烫著了她,但瞧他一脸冷峻,只好断断续续地解释著:「在想可以……啊……请请……教他。」他肯定是故意的,唐恬瞪了他一眼。 「只是请教的话,用得著来这里吗?」显然,他并不采信她的说词,扒开已松——的内衣,俯首狠狠地啮吮那雪嫩,难受的痛楚让她反射性地捶了一下他坚实的xiōng脯。 「我都说不喜欢他了。」她抱怨似的道。 晕黄的灯光底下,映出那方雪嫩上的咬痕,带著淡淡的瘀红色,唐恬咬著粉唇,噙著吃痛的泪光瞅著他看,这模样,竟又让他产生按捺不住的冲动。 大手改为捧住她的柔软,薄唇缓缓地轻吻著,唐恬的脑袋又将化为一团桨糊……为什麽每次都不禁任他摆布、被他的魅力左右? 不甘的情绪油然而生,为什麽偏偏让承天璇成为例外?她勉力伸出虚软的小手,按著他的手腕,制止那似是带著烈火的唇在她xiōng前的肌肤燃烧,她才不要成为他的俘虏,让他予取予求。 心房处还传来微弱的痛楚,他咬得可用力啊! 感受到那柔软的手搁在腕上,他决定浅嚐辄止,仰首瞧她想做什麽。 唐恬抿著小嘴,那种不甘的感觉益发涨大,驱使那双微颤的小手揪著他的衣领,豁出去般倾前,咬了淡麦色的喉颈皮肤一下。她只是单纯想报复他,谁教他常常在她身上明显的地方种草莓,现在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咬她……她的…… 愈是想,就愈是不忿,贝齿用力地咬出一道齿痕,但他好像不痛不痒似的,身体连半分反应也没有。明明已经用力了,为什麽他还可以悠然自得,她可以感觉那不安份的大掌正在抚顺她的长发,有点像安抚顽皮而任性的小娃儿。 小手紧紧地揪著他的衣领,快要抓出深刻的皱摺,她往下咬,锁骨、领带结後的肌肤,虽然很紧张,心跳的频率高於平常,她还是泄忿似的咬著他,势要令他吃痛才满足。 衬衣的钮扣因禁不住小手的过度拉扯而断裂,一颗一颗的坠到地上,掷出躂躂的响声,麦色xiōng膛映入眼帘,可是唐恬无暇欣赏这结实完美的肢体比例,只急切地要将他造成的痛楚回敬他,纵然两排贝齿都开始泛酸了,她还是不肯放弃。 承天璇对她这举动极感兴趣,虽说她应当是不甘心而主动扑上来的,不过他很高兴,至少他能引起她在淡漠以外的反应,掌心轻抚那柔顺的发丝,突地,他一阵紧绷。 这女人,她以为自己在做什麽? 发软的齿让她咬不下去,红嫩的唇摩擦著他xiōng前的敏感带,那些啃咬又轻又软,像是绵密的柔吻,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误会她是富有经验的调情高手。承天璇闭上眼,平复那自小腹间急窜的热流,再任她玩下去,只会玩出火来。 他低咒了一声,唐恬发现到了,暗自高兴著,下一秒,矫捷的手便抄起她的腰身,深深地吻去那一闪而逝的得意笑容。狂猛得媲美野兽的侵袭,她被吻得头昏目眩,鼻腔充塞著他的气味,再没其他。 也许长达数分钟,也许仅是短短数十秒,总之她没法辨识时间的流逝,密合的四片唇瓣终於被分开,她喘著气,也瞄见他的xiōng脯正在剧烈地起伏。 承天璇深吸了口气,他扫视她一身凌乱的装扮及红肿的双唇,默默地替她弄好松脱的内衣扣子,调整墨绿上衣的位置,不带半丝情欲的碰触让她失神,他的手指正在梳顺她乱翘翘的长发。 这突来的温柔,害她不但不习惯,还有点……心动。 「你有带披肩吗?」他看著上衣掩不掉的咬痕,问。 「……有。」她急忙捡起不知何时掉到地上的手提包,拿出针织毛线披肩,他自动接过、抖开,再为她披上,在上衣领位打结,巧妙地遮住咬痕。 「出去吧,若他要到处寻人就不好了。」承天璇迳自说著,边打开杂物房的门,把她带出去。 唐恬不解地看著他,他……不是很介意的吗?不然也不会匆匆赶来,还咬了她一记。可是,为何现在他却催促她去跟夏尚志继续约会? 她越加的不明白他了。 离开狭小的杂物房,宽阔的餐厅长廊少了压迫感,唐恬紧绷的身躯才稍为放松,空调的冷空气吹拂,幸好上身穿了披肩保暖,她低头望了眼xiōng前的小结,好像他替她整理衣裳的情景在重演一遍。 承天璇没回头,轻松地迈开脚步走开,她不自觉地开腔:「承……」又忽地打住,她想做什麽?唤他?为什麽要唤住他? 许许多多的疑问浮上脑海,一时间没法厘清,她只能任似乎听不见她微弱呼唤的承天璇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算了吧,反正他也听不见。」唐恬喃喃自语,拢了拢毛线披肩,便往跟夏尚志用餐的桌子走回去。 餐厅被宁静的气氛包围著,碎步踏过柔软的地毯,她远远便能瞧得见夏尚志毕挺的背影,他似乎还自在地品酒。渐渐的走近餐桌,她看见餐汤已经端上来了。 「不好意思。」唐恬边道歉边坐下来,把手提包放到背後。 「不要紧。」夏尚志放下高脚酒杯,快速地打量唐恬,搭上了织花披肩,白嫩的双颊生晕,耳鬓两旁的发丝微乱,而最大的破绽是……那红滟微肿的唇瓣。勾唇一笑,他续道:「你刚才是去化妆间吧?」 「对。」她点点头,不虞有诈。 「侍者通知我化妆间故障,停止使用了。」他平静地陈述,那唇畔的笑意很奸狡,他拿起餐匙舀了口罗宋汤喝。 「啊?」有这样的事吗?可能她没注意到。唐恬吓得差点就丢了手中的餐匙,她赶忙歛起惊讶的神色,重新握稳餐匙,胡乱编了个谎言:「刚才……也有侍者告诉我,所以我到下面楼层的化妆间去了。」 「喔,是吗?」他暗地里观察著她的反应,觉得有趣极了。 「嗯。」她虚应,装作专心地在喝忌廉鸡汤。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觉,彷佛她跟承天璇遇上的事被识穿了般,但他们躲在杂物房里,而他则在这里品酒,怎麽可能晓得这些事? 除非他有超能力?这异想天开的念头吓了她一跳,险些被刚喝进口的汤呛到,她是怎麽了?净想些有的没的。 唐恬吞下忌廉鸡汤,决定撇开心里的疑团,专注地吃完这顿晚餐。此时,侍者上前,收拾他们的汤碗子,换上已点的主菜,放在唐恬面前的是香草煎三文鱼扒。 一客烧汁羊腿端在夏尚志前方,他提起刀叉吃用,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麽似的,一顿,对她说:「对了,在你回来前,我看到了承先生。」 「是……是吗?」她勉强撑起笑容问。 别慌、别乱啊唐恬!他看到承天璇又如何?没事的,他只是简单地跟她说看到了承天璇,这并没什麽,别自乱阵脚。 还有,他们又不是在偷情,她紧张个什麽劲儿?不过,这却让她想起承天璇反常的举动,不但主动停下那些亲腻的行为,还很为她著想般劝她继续跟夏尚志约会……他应该不会这麽容易放过她吧? 他该不会另有盘算,以别的方式出现,或者做些什麽令他们终止约会? 「你习惯拿匙子吃鱼的吗?」沉哑的嗓音顿然响起,中断她一连串的担忧疑虑,她回神,赫然发现自己正在拿匙子吃三文鱼。 「呃……对不起。」她慌张起来,放低匙子再拿起银叉。 唐恬边分切著三文鱼扒,边叮嘱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她答应夏尚志的约会,不就是为了断绝对承天璇将近脱轨的感觉吗? 所以,她应该好好的享用这一餐,别再想其他了。 夏尚志没再说什麽,饶富兴味的眸子盯著她的一举一动,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当然也落进他的眼底,虽说知道她失魂落魄的原因,但他的男性自尊也被她稍稍的刺伤了。 终於,在唐恬不知第几次打算拿匙子舀红酒喝时,他决定开口了。 「我想,你该不会是在开发喝红酒的新方式吧?」 正要浸进红酒中的匙子定格不动,唐恬循著他嘲弄的眼光看向右方的酒杯和里头的匙子,她赶忙缩回手,尴尬的红云升上两颊。 今天真倒楣,这些糗事竟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 「我……对不起,我今天的精神不太好。」她红著脸,垂首致歉。 「你是不是有事要忙?」他缓缓的放下刀叉,对上她皱成一团的脸问。 答案是左右摇晃的头颅,柔顺的发丝随著她的摆动而飘扬。她也弄不清楚,为什麽跟他约会总是无法专心致志,上一刻明明决定要用餐,下一刻双手又拿错刀叉匙子,像是灵魂会自动出窍一样。 「对了,上次在你店里买的蛋糕很不错吃。」夏尚志难得主动找话题去聊,他可不想这女人坐在他对面,心里脑里盘踞的老是另一个男人。 谈及她的蛋糕,唐恬的小脸瞬间亮起来,适才发生的糗事全都被抛诸脑後。她露出微笑,说:「这蛋糕我试验了两次才成功呢!最初……」 原本寂静沉重的用餐气氛因共同话题的展开而被打破,唐恬兴致勃勃地谈著做甜点时的困难、构思新甜点遇到的瓶颈,当然,她自动略过有关承天璇引发灵感这一点。夏尚志则听著,偶尔提供一些意见。 不知不觉间,侍者已前来把餐後甜点的碟子收拾妥当。 唐恬喝了口冰水润喉,觉得跟夏尚志说话的感觉不差,他就像是个谈得来的朋友,因为在做甜点方面,他富有经验,所给的意见也很受用。那麽,再跟他多约会数次,她应该能忘记承天璇吧? 至少,不会再对他心动。 相比起承天璇,她比较习惯和夏尚志的相处,虽然他为人冷漠寡言,但却不会令她心跳加速,或者因为他的存在而全身紧绷。 「我们离开吧。」夏尚志结了帐,将侍者递回来的信用卡及单据收进皮夹後,对正在深思的唐恬说。 「好的。」她捧著手提包,离座。 与夏尚志并肩走到高级餐厅的出口,自动门往两侧敞开,微凉的夜风迎面送来,扬起她的长发,人行道前是车辆疾驰的马路,她下意识地拉拢披肩。 她跟著夏尚志的步伐,没多久,前方高大的身影停下来,她好奇地抬首问:「有什麽事……吗?」话尾化为音节,未能成言。 承天璇,正正站在他俩的面前,刚巧拦著行人路的中心。其他路人瞧见这等状况,都纷纷投以奇怪的目光,边绕过他们而行。 「不知承先生有什麽贵干?」夏尚志板起脸,问。 「我来接我女朋友回家。」承天璇边看著唐恬边说,俨如对夏尚志视而不见。 「女朋友?谁是承先生的女朋友?」夏尚志失笑问,锐眸掠过丝深藏的情绪。 「唐恬。」 「唐小姐,是吗?」夏尚志转而看向身旁的唐恬,朗声问。 突然成为两人焦点的唐恬茫然,她踟蹰著,不敢看承天璇。 「唐小姐?」夏尚志再唤,眼角馀光瞥见承天璇正凝视半垂头的唐恬,淡薄的愠色显而易见。 「我……呃……」她不知道,别问她好不好?本能似的,她往後退了一步,走到夏尚志身後,彷佛是在寻求他的庇护。 这是种无言的答案,她选择走到夏尚志身後,跟否认是承天璇女朋友没两样。 夏尚志以眼色比了比背後的唐恬,对承天璇说:「唐小姐今天答应了跟我约会,先走一步了。」话毕,他一手牵过唐恬,迈步越过承天璇。 唐恬依然垂著头,被动地擦过承天璇身畔,熟悉不过的沐浴精气味、热暖的体温俱在息间错开,她的手正被别的男人牵著。 虽然,她有抽回手的冲动,因为夏尚志的碰触让她不习惯,但她还是没这样做。 夜风,被马路上驶过的车辆卷起,承天璇默默地伫在混凝土路上,搁在身旁的双手,渐渐的,紧握成拳。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十章 第十章 秀色可餐 出租情人公司。 步进玻璃大门後,黯黑石底银色字面的公司名称醒目地嵌在左方,她从皮质手挽袋中取出折了两次的白纸,摊开,转过头看向人行道边的路牌,没错。号码她在外头已确认了两遍,但……这里似乎不是她要找的地方。 难道她抄错了地址?但在电话中她跟对方核对过了啊! 她又再细看纸上抄的地址,四处观望,前方的接待处空无一人,在原地踯躅了半秒,还是决定先离开。糟的是为了怕被找到,中止之前用的行动电话号码後,她尚未有空补办新的,不然她就可以马上致电对方确定了。 「小姐,请问有事吗?」正要踅足离去时,身後传来好听的男性嗓音。 「我想是找错地方了,抱歉。」她没回过头,只匆匆交代了一句。 「请问是不是找承律师的?」 咦?承律师?长长的波浪鬈发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圆弧,五官精致的脸蛋也转过来了。最初,她真的被接待处前拿著马克杯的男人给小小的吓到了,因为他长得很英俊、很斯文,不过她很快想起来意,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 「承天璇律师在这里吗?」虽然这姓氏不常见,但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对。」男人微笑,顺道解释:「他是这公司的老板,所以不在律师事务所上班。」同时,也有不少人像这小姐一样怀疑自己是不是跑错地方了。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乾脆说:「我跟他约好了。」 「小姐贵姓?我先去通报一下。」男人走进接待处,她则尾随著。 「我姓董。」幸好没找错地方,乘男人通报时,她边庆幸著边打量这里的陈设。出租情人公司吗?难怪连接待的助理也长得这麽帅。 片刻过後,男人放下内线电话,对她说:「董小姐,请你到那边尽头的房间去,承律师在等你。」他还热心地指出房间的方向。 「谢谢。」她道谢,循著那唯一的走廊走去,轻易就能找到那房间。 叩了叩黑云石门,听到里面的应答声,她推门而进。 「董小姐,请坐。」站在吧台边的承天璇分神看了来人一眼,滴漏咖啡机正在开动,滚热的咖啡从虹管中滴下,散出白茫的烟和咖啡豆香气。 「喝咖啡吗?」 拉出坐椅的玉手微顿,她侧首看去,不讶异这位素未谋面的律师长得没天良的帅,因为经过接待处帅哥的惊吓後,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他在煮咖啡,她瞥了眼那吧台的附近,均放满了各式咖啡豆包和器皿。 她问:「有热可可吗?」不过,跟预料一样,换来的是他无奈的摇头摆手。 「那请给我一杯开水。」她坐了下来。承天璇倒了杯开水,回到办公桌时,将水杯置在她面前,才落座。 「董小姐决定要办离婚吗?」承天璇喝了口咖啡,立即导入正题,伸手拿过她的文件夹翻看。其实她在上个月已跟他的事务所接洽,只是久久找不到她,直到现在人才出现。 「嗯,其实我发现结婚证书留在拉斯维加斯,所以……花了点时间才跟你联络。」她说,还从手挽袋里取出整齐的结婚证书正本,递上去。 承天璇端看证书,的确是证书的正本,扫过签名栏那边的英文名字,忽地一顿,他拿起来再详阅一遍,眸心遽然阒暗起来。 除非有同名同姓的巧合,否则,那英文译名应分别为──夏尚志、董蕊。 「董小姐的丈夫是夏尚志?」承天璇问。 「你也认识他吗?」董蕊轻捏鼻梁,懊恼地问,她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一点,夏尚志在这里也算是薄有名气,如果他和承天璇有来往的话,那她现在跟送羊入虎口有什麽分别? 「见过数次面而已。」他淡漠地道,表示他俩的关系仅比陌生人好上一些。 她暗地里松了口气,难得经过多番转折才找到擅长跨国诉讼的律师,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对,他是我……呃……丈夫。」要她把老公、丈夫这名词跟那男人连上关系,她就觉得不对劲极了。 承天璇搁下结婚证书,正视坐在对面的董蕊,被鬈发衬托的心型脸蛋微侧,一手握著水杯,拇指轻触玻璃杯面,虽然年纪甚轻,但浑身却散发出自然的妩媚韵味。不过,不论怎看,她跟夏尚志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凑不来。 「夏先生不愿意离婚吗?」他问,大部分离婚诉讼都是因为其中一方不同意接受分居协议。 「他……其实他应该是会同意的,我也一直以为他不会反对,但不知怎的,总之他现在不愿意了。」说到最後,她有点没好气的感觉,彷佛是在跟那拗得很的夏尚志谈判时的景况。 最想离婚的人不是他吗?她以为提出离婚,他也乐见其成,但不晓得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他竟然反对了,还用她说过的话来堵她。 「你猜到他不同意的原因吗?」承天璇听出了点端倪,不过还是需要董蕊去确定他的猜测。 她摇头。从认识夏尚志的头一天起,她就不曾懂得他的心思,比百慕达三角还要神秘,她早就放弃去弄明白他在想什麽、他要的是什麽,本以为她会安分地继续追在他身後,但也没可能了。 「那麽,他是从何时开始反对?有没有什麽事情发生了?」 葱白五指习惯性地伸到耳後,董蕊努力地回想著,回来的这一两个月,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只有那次……被尘封在角落的记忆被翻出,幕幕掠过,她迅速眨眼,眨掉那改变她主意的晚上。 该不会,同样自那晚起,他也改变主意了吧? 她扬起抹自嘲的微笑,他才不会因此而改变他的原则,而他的话,她更不敢或忘。嫌她的束缚、嫌她的笨手笨脚、嫌她迷糊……讨厌不能累积成爱情,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我真的不知道。」她选择略过那件事,补充道:「不过他坚持不离婚,即使我说要找律师,他还是毫不在乎的样子。」而且,她觉得他不但是毫不在乎,还有十成的自信不会失败。 她不晓得他的自信从何而来,只知既然她已决定放弃,就不会回头。 「我想他已知道你委托我的事了。」承天璇说。夏尚志比他想像中厉害,不过从唐恬那方下手,这就让他非常的不满意了。 董蕊讶然抬眸,问:「他知道了?他怎麽会知道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他就觉得夏尚志对唐恬的态度热切有馀、诚意不足,像是在算计什麽似的,原来是跟董蕊有关。 「那你会接我的委托,对吧?」她有点担心,承天璇会帮她的吧? 「对。」他笑著回答。 假如夏尚志约会唐恬只为了迫他推掉董蕊的委托,那他更不会让夏尚志如愿。 唐恬畏惧谈恋爱,他知道;唐恬倾向逃避问题,他知道,但这并不会阻碍他要她的决心。 反正,他有把握,唐恬更不会喜欢夏尚志。 「谢谢你。」董蕊衷心感激他的帮忙,续拿出另一份证书副本,说:「我留一份副本给你。」 承天璇收妥副本,说:「我会帮你安排诉讼事宜,我们迟些再约时间商谈。」 「好。」 *** 「欢迎下次光临。」小纯扬起职业性的灿烂笑容,把盛了蛋糕的纸盒递给顾客後,高声道。 直至客人满足地提著蛋糕离开店面,小纯才抬头看了眼马赛克壁画上的时钟,指针搁在五字上,五点了,平常这时间客人不多。她蹑手蹑脚地走到玻璃橱柜旁的抽屉,拉出一条足够小手通过的隙缝,探手进去时还不忘转身张看,慢慢地,像是电影慢镜重播般,把藏在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 拿著约数十页厚的写真集,封面是国际知名男星的半裸照片,小纯发呆似的眐看,还傻傻地笑著。 当唐恬捧著刚刚焗好的草莓忌廉批,走出店面时,就看到小纯这副样子,双眼像是会发亮般死盯著写真集封面,弯弯的微笑,很满足似的,只差没对著封面流口水。 「小纯。」唐恬边唤她边拉开橱柜的门,不过小纯仍沉醉在帅哥的世界中,暂时未能回到现实。 草莓忌廉批被放进首排的空位,略微调整位置後,唐恬站起来拉妥橱柜的门,看到小纯还维持著花痴的模样,无奈地凑近她身边道:「小纯。」 「吓!」小纯夸张地往後退了半步,铃铛般的大眼瞋著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唐姐,一手抚著xiōng口道:「唐姐,干麽突然吓我?」 「我哪有,是你看写真集看得入迷了,连我唤你也听不到。」 「嘿……」偷看书被抓到的小纯心虚地笑著,把宝贝写真集揽到身前,说:「有时候我的耳朵不太灵光啊……」 「对了,唐姐!」瞧看唐恬狐疑的目光,小纯走到她身畔,献宝似的把写真集递到唐恬面前,说:「你看过了没有?这个真的很捧,他真的很帅啊!而且身材健壮,绝对是我的梦中情人!」 唐恬随意地瞥了一眼,不太感兴趣地道:「还好吧。」 「唐姐,你好敷衍喔!」小纯不满地指控,这样毫不在乎,完全贬低她的大帅哥……欸?想起大帅哥,唐姐的男朋友呢? 「唐姐是不是觉得大帅哥比较好?」 唐恬被小纯突如其来的话问倒,无缘无故何以又提起承天璇来了?她下意识地轻咬下唇,想起自从跟夏尚志约会那日过後,承天璇就没再找她。 他在介意她最後选择跟夏尚志离开吗?所以他生气了?每次他生气,都会隔很久很久才来找她,所以,他终会来cupid找她的吧?唐恬忖度著。 「我不知道。」唐恬选择不直接回答。 「大帅哥很好啊,我瞧他身材也挺不错的,唐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大帅哥这种男人,不少女性也觉得秀色可餐,恨不得自动献身呢!」小纯七情上面地形容,让唐恬不知该笑该气。 「我没想过自动献身。」虽然看著承天璇,她总会联想到颜色鲜艳夺目的金黄蛋糕、或是软绵可口的意式咖啡奶酪蛋糕,但却未至於想扑过去嚐一口。 「唐姐……」听罢,小纯斜睨著唐恬,问:「你该不会是觉得那个夏尚志秀色可餐吧?」她还摆出一副没可能吧的表情。 「我没有。」唐恬否认。夏尚志给她的感觉太明晰,他是可远观的偶像,她羡慕他的成就和才华,但她对他没半点感觉。他的靠近,会让她迷惑於他的意图;他的碰触,会让她不快想抽手,她的身体已表示出最明确的意思。 唐恬看著小纯不相信的脸,忍不住冲口而出:「一客草莓忌廉批还比承天璇来得秀色可餐啦!」 虽然,她明明晓得,心底里比较喜欢的人始终是…… 「大帅哥!」眼尖的小纯瞥见在玻璃门前站著的承天璇,兴奋地唤道。 承天璇来了?刹那间,唐恬浑身僵化,看著小纯高兴地挥手转身唤他,她就不敢动。他……他来了,那她刚才说的话,岂不是都给他听见了?虽说是一时气话,但……不是有句俗话云:「讲者无心,听者有意」吗? 「我……我有蛋糕未焗好。」说罢,唐恬匆匆旋身走回厨房。 「欸?唐姐、唐姐,你回厨房去了吗?」小纯欲喊停赶著走进去的唐恬,不果,再回头,又见承天璇正凝著脸,迈开脚步追在唐恬後头,目的地似乎是厨房。 几乎是踉跄逃跑的唐恬在厨房里,面向著发热器已冷却的烤箱,又听到身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心跳随著踏在地上的声音噗噗噗的打著节拍,她暗暗懊恼著。在承天璇跟前,她发现自己很难冷静下来。 就像现下,既然要逃的话,干麽会选择「前无去路,後有追兵」的厨房呢? 更何况,她根本没有未焗好的蛋糕,这麽蹩脚的藉口真亏自己想得出……唐恬,你在耍笨麽? 脚步声在背後不远处顿止,紧窒的沉默在光亮的厨房内弥漫,她屏息以待,心跳的节拍益加飞快,种种猜想跃然。他是在生气吗?还是听到她刚才的话想一把捏断她的脖子?还是…… 「啊呃!」矫健的长臂在她沉思的时候倏地围上她的腰,她下意识地想退开,却被他顺势拖进怀中,小脸正要仰起,呼息在瞬间被攫去。 承天璇又乘她发呆时偷袭她,但他似乎不以为忤,热吻掳获她唇间的甘美,但xiōng腔间却屏著一道气,让她呼吸困难。 「嗯……」嘤咛一声,趁著他的唇短暂地移开之际,她赶紧呼出那闷窒的气,但同时,也允许他的舌直接探进檀口内,释放多日未见的想念……还有愠怒,让那仿似巨浪般的情感溢满她,淹没理智。 她没猜错,他真的在生气了。这吻,比以往的来得暴鸷,欲狂猛地汲取她的所有,她无暇思索这是否惩罚的一种,只发现一个不知该可悲还是可幸的事实,她的身体暂时仅对他有反应。 甚至连情感的防卫墙也在渐渐坍落,即将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承天璇离开她的唇,细碎的吻掠过脸颊、耳珠,炙热的唇瓣凑在耳珠上,缓缓地道:「别再跟夏尚志约会。」 他晓得她的青涩,轻易就能撩拨她迷眩在情欲的世界,因此,在这时候,最适合跟她谈这些话题。因为她不会再以那逃避的姿态面对他,更不会用那些气死人不偿命的方式刺激他,只会乖乖地在他怀里颤抖、攀附著他。 「喔。」她早就没这个打算,跟夏尚志约会,根本没法摆脱承天璇对她的影响力。 那天,她选择夏尚志而非承天璇,纯粹因为她讨厌去想谈恋爱的问题,但在看到承天璇凝著一张脸,跟她错开的一刹,她後悔了。 不想谈恋爱,却想留著这男人,享受他给予的一切。 「不准再跟别的男人走。」说罢,他狠狠吮著莹白的耳珠,算是宣泄他的不满。这女人,不是爱装鸵鸟就是装刺蝟,也不瞧清楚夏尚志的居心,他必须要确定唐恬不会再为夏尚志所利用。 「是。」她的额抵在他衬衫领敞开的xiōng前,突发其想地问道:「你……在吃醋吗?」他在生气,因为吃夏尚志的醋?思及此,她的心又乱成一团。 唐恬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遗忘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承天璇放话要追求她、以男朋友自居,她以为他是另有目的,就像自己需要他作为灵感来源般。但是,如果他……他没其他目的,只因为他喜欢她呢? 骤来的认知令唐恬措手不及,捏著他衣袖的指尖微颤。 「吃醋?」承天璇细细地嘴嚼著这词汇,他没认真思考过这可能性,或许该说,唐恬逃避他时那填满xiōng臆的不懑、她选择跟夏尚志离开时的忿怒、得知夏尚志别有居心时的微虑,他没去探究真正的原因。 以前的他,应该不认为女人值得他吃醋。 不过,若因唐恬而产生这种情绪的话,他倒不大抗拒。 长指支起她小巧的下巴,看见浓黑的长睫像蝴蝶拍翅般眨动,目光闪烁,粉颊漾开两晕胭脂色,不比天姿国色,但独有种媚人的吸引力,心一动,他倾身轻吻她的眼睑,又啄了一下红唇。 「假如我在吃醋,你要怎样补偿我?」他问,牵出一道笑弧,令她迷醉。 他吃醋……那是说他在乎她……唐恬晓得她不应该太高兴,但心湖的涟漪正在泛开、展散,溅出比蜜还甜的甘饴,快要浸透她。 「什麽补偿?你吃醋是你的事。」她故意撇开眼,希望自己能清醒一点,别一头栽进会让她後悔的情感漩涡里。 他轻捏她的下巴,轻易地迫那张小脸再次面向他,堵住那两片总会吐出让他生气的话的唇瓣。 薄唇或重或轻地搓揉著她,不急著攻城掠地,织出一片绵柔细密的网,牢牢地包围著她,偏偏她阻挡不了,那挑弄的唇擦过她的,按著下颚的手游移至颈间,粗厚的拇指抚遍雪颈,揿著她的喉头,火苗悄悄地点燃。 她惧怕他的温柔,宁愿他霸道地侵夺她的吻和身体,至少她的回应是基於本能的欲望,甚至可以为自己找个堂而皇之的藉口去推拒他。可是,他这样浅浅地吻著她,让她忆起他在餐厅里默默为她整理衣衫时的模样,那种情愫,有如涓涓细流,冷不防流进她心间,融化她的坚持。 他的手停驻在xiōng前,没再进一步,彷佛隔著皮肤及衣服,掬握她的心,温热的触感让她进退不得。玉臂跟随心底的意念缓缓圈上他後颈交握,此时,他却退开一寸空隙,俯视她的娇态。 「不准再跟夏尚志一起。」他还是觉得不安心,再叮嘱一遍。 听罢,唐恬笑了,柔和的笑声搔著他的耳朵,想要她的冲动更为紧绷。 「你太霸道了。」她不喜欢太强势的男人,但他却不让她厌恶,仰首,她问:「那你是不是吃醋?」固执地问出一个答案似乎有点笨,但她制止不了想知的欲望。 他不语,恶劣地抚弄手心覆著的柔软,惹起她的连连喘息。 卑鄙的手段……她瞪著他,然而,那双迷雾般的眸子却没甚威胁性,软嫩的身躯还不自觉地挨近他。 「我喜欢你。」他弯身对她说。 半晌,方才清醒的唐恬瞠著眼看近在眼前的俊脸,他的手依然是在使坏,但更撼动她的是他的话。 莫名的一阵鼻酸,她放弃长年以来的原则,轻轻地踮起脚尖,凑近他麦色的脸,烙下轻吻。 她喜欢他的喜欢,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便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地投降。她应该暗骂自己的容易满足、埋怨她的坚持太脆弱……她应该的,但再多的应该,都改变不了事实。 圈抱著他的颈项,手肘靠著宽阔的双肩借力,嫩唇盖著他的,有种难耐的躁热自喉间升起,舌尖试探性地钻出唇间,感受到他的鼻翼下扇出紊乱急促的空气,她竟然有满足的感觉。 像是挖掘到宝藏般,她的眉眼间皆盈满笑意,不只逗弄他的唇,还伸展至俊容上的其他部位,杂乱无章的,想到哪就印下蜻蜓点水般的吻。 原来,她都有能力摆布他呢! 而且,最让她心窝暖暖的就是他的话。她不曾恋爱过,但身边却太多人因爱情离离合合,即使当初如何山盟海誓、甜蜜得羡煞旁人,最後都未必敌得过时间和第三者的介入,所以,除了浪费时间,她更不想因恋爱而失去自我。 假如有天,她栽种恋爱的花,但结不了果,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所以,当承天璇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她就开始怕。怕过份迷恋他的外型、怕为他的温柔悸动、怕会离不开这男人,她不愿将两人暧昧不明的关系明朗化,因为她自私,她怕最後受伤的人是自己。 不过……或者,喜欢他并不是个坏主意…… 承天璇不晓得唐恬千回百转的心思,只知她的主动快让他忍不下去,躲开那两片豔红得很的唇,他咬牙道:「别玩了。」 「玩?」然後,她了悟,忍住吃笑出声,续学他平日偶尔的坏心眼道:「我没有啊!」还眨眨水亮的眸子,欲盖弥彰得很。 「没有?」他贴近她的颊边,双手倏地抱高她,脚尖忽然离地,她直觉抱紧眼前的男人,终於意识到自己捊了虎须,惹到了他。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话语里透著的危险意味甚浓。 唐恬不明所以,她有做什麽吗?至少,她现在可没做什麽啊…… 「什……麽?」她边问,边留意到他深邃的眸黯沉,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她低垂著头,赫然发现围裙系颈的带子不知何时坠落,露肩中袖的白洋装领口因她被抱高的姿势而敞开,春光一览无遗。 「啊!」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怎麽她都感觉不到?可恶可恶可恶,唐恬伸手要掩,却又怕会因重心不稳而摔倒,一时之间,一双手不知该收还是该继续圈著他。 「你……没人叫你看啊!」唐恬不甘地回话,她的系带会掉下一定是他的杰作,现在还想赖到她身上来? 「唐姐,你的蛋糕烤好了没?」小纯带笑的嗓音自厨房外传来,马上让唐恬窘红了脸。 「好了好了。」唐恬喊回去,边使眼色示意承天璇快快放她到地上。 终於,他依言将她稳妥地放到地上,还顺势替她调整微乱的衣领,执起滑落至腰间的系带,飞快地帮她系在颈後,唐恬乖乖地伫在原地,凝看他趋向沉静的脸容,贪恋被眷宠的感觉。 「铃──」单调的行动电话铃声划破一室宁馨,承天璇认出是属於自己的,轻皱眉心,掏出在裤袋里的黑色行动电话接听。 来电显示是董蕊,他搁在耳边,道:「董小姐?」 「承律师!你听电话了!谢天谢地!」董蕊似是松了口气,连珠炮似地在说。 「有什麽事?」 「他……他他他找来了!」董蕊结结巴巴地道,刚才因承天璇接电话而安下的心,在她从直身百叶布帘间窥见楼下徘徊的男人时又再提上半空,比玩凌霄飞车还要刺激。 「他?你是指……」不待承天璇说下去,她马上提著无线电话向後倒退三大步,道:「不不不就是夏尚志啊!」 百叶布帘微荡,扬出一线空隙,窗外的阳光晒了进来,在木地板上划出光痕。 她张著水眸,一手抚著受惊的xiōng口,那男人活像是卫星监察器般,竟然往上看,她有一刹的错觉,以为两人的视线重-在一起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没可能的事,她现在身处十楼,他再厉害也不会看到这麽远吧! 「你在躲他吗?」 董蕊轻声叹气,认命地道:「对。」承天璇接她的委托,没道理啥也不知情的,她简单地解释:「我很容易被他影响、说服,所以我绝对绝对不能见他的。」夏尚志生性淡然,但拗起来却不是她能应付的,她已经多次「身受其害」。 甩开那些害她脸红耳热、恨不得找地洞钻的回忆,她蹑手蹑脚地移近百叶帘,祼足还刻意避过被阳光照到的地板,抓著电话,她又说:「承律师,拜托你来我家一趟。」 只要有第三者在场,即使夏尚志真找上来,也做不了什麽事。 电话对头的他犹豫了半秒,似是跟别人交代了数句,便说:「好。」 「谢谢!」董蕊真诚地道谢,等他切线後,她边探出螓首去看,边以拇指揿下切线按键。 窗外日光灿灿,映得她双眼晕眩,眨眨眼,再度适应强光以後,她朝街道上看,却再寻不著那昂然挺立的身影。他离开了吗?但他的灰色丰田跑车仍停泊在路边,那……他该不会是走进大厦里吗? 一个完美的孤形抛物线後,行动电话噗的一声准确地被扔在柔软的仿皮沙发上,沙发椅把旁是米黄色的大门,董蕊正焦急地拨著入墙设计的通话器,打算与管理员联络。 「管理处。」略嫌苍老的男声响起,董蕊立即接话:「管理员伯伯吗?我是住十楼的董蕊。」 「董小姐!对了,我正想找你呢!有位先生来访,说是你的朋友。」 糟糕!他真的找上门了! 「那你告诉他我不在……」咦?不是,经管理员伯伯的大嗓门一说,夏尚志肯定是在管理处等待,伯伯还这麽高声叫她董小姐,他一定会上来的! 「欸!先生、先生,左边的升降机是去单数楼层的,对对!你等一下,这部就能去十楼。」听到管理员伯伯应该是对夏尚志的提醒,董蕊有种沮丧得要丢通话器的冲动。 「谢谢。」熟悉的嗓子在通话器里传来,虽然声量很小,但她绝对可以确定,是他没错! 她没丢通话器的心情了,她要尽快想法子,不能让他进屋来……但他在等升降机,她能往哪逃?双足在地板上绕圈圈,想了十数秒,她可不想再耽搁了。 董蕊直接抄起茶几上的一串钥匙,扭开门把,连鞋子也不穿的走出屋外,落好锁,瞥了升降机上的显示屏一眼,数字是八,她吓得飞奔至另一端的後楼梯间,推开厚木防火门,蹲下、背抵著木门,尽量向墙边靠。 雪白的小手交握著,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就望神能庇佑她不被抓到。 升降机门敞开关上的机械声透过木门传来,她紧张地缩成一团,须臾,小脑袋瓜才缓缓地、慢慢地往防火门上仅一寸乘十寸的玻璃窗移过去,晶亮的水眸眨啊眨,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就站在家门前,一手正不耐烦地按门铃,她马上缩首。 别问她为什麽知道他不耐烦,反正看不到他的脸,她也猜到他的表情是怎样。 董蕊蹲在地上,等了一会又鬼鬼祟祟地伸头去望,但他却锲而不舍地在等、在按门铃,来来回回数次,她都闷得发慌,下巴抵著双膝,无声地打了个呵欠。 他再不走,她快要睡著了。 她乘自己意识清醒,偷偷地自小窗窥看,瞧见他终於放下手,要转身离开,她连忙低头,直至升降机闭閤的声音响起,她才抬起头,伸手按摩酸痛的脖子。 走廊上,空无一人,她吐出长长的一口气。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分离或然率 「铃铃铃──铃铃铃──」不耐地猛揿门铃,简单的铃铛声透过米黄色木门传来,锐眸紧盯著门上的猫眼,彷佛能看穿里头的东西般。 依那女人的性子,假如她在屋内的话,一定会从猫眼处窥视,然後焦急地在原地打转,发出些微的声响,不过他等了这麽久,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难道她不在屋内?不悦的浓眉拧起,他在地下管理处明明听见管理员跟她的对话,应该不会有错的。 收回按门铃的手,他停止虐待那无辜的门铃钮,转过头环视四周,目光在防火木门上停留多数秒。又让她跑了!停双数楼层的升降机只有一部,她肯定是跑楼梯离开了。 夏尚志迈开脚步,没两步就走回升降机前,按亮往下的感应掣,等待著。自上次在她老家不欢而散後,这数个月来,向来不耐烦的他寻人寻得快要抓狂!狡兔有三窟,她却有十数个遍布各市的小窝,有时还会躲在汽车旅馆那些地方,每每他找到她的新窝,她总是比他先走一步。好不容易探听她回到北部来了,却又被她溜掉了! 「叮!」屏幕上显示数字十,略嫌老旧的升降机往左右两侧敞开,突地,他回过头,望著那道防火门,半秒後,才转回头踏进升降机里。 他总觉得那道防火门有点古怪,但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罢了!反正她早跑掉了,现下最重要的是重新掌握她的行踪。 回到大堂,热心的管理员伯伯站起身,好奇地问:「怎麽了?董小姐不在家吗?」 「我想是的。」他疏冷有礼地答,准备离开之际,又问:「请问,这幢大厦只有一个出口吗?」 「还有一个消防楼梯的出口,在大厦的後面,不过没什麽人在那边出入。」伯伯还伸手指向另一个出口。 「谢谢。」 「不客气啦!」伯伯丝毫不怕他的冷淡,笑著目送他离开。 她还能跑哪去?走出玻璃大门,虽然快是入秋的时分,但阳光还是刺眼得很,他微微眯眼,心里盘算要继续拜托开徵信社的友人查探。她暂时不会跑太远,他有自信,刚才她是临时逃离这新窟,近日一定会回来收拾简单的行囊。 何况,她委托承天璇办离婚,他才不信他们不会碰面。 自裤袋中掏出钥匙包,他按下遥控键,解除跑车的保安锁。此时,一辆跑车驶进他的灰色跑车之後停泊,他原不会抽空理会这等閒事,但眼角馀光却瞥见那是辆宝蓝色的车子。 看过去,对於自驾驶座跨出的男子一点也不感到讶异,夏尚志站在原地,等承天璇走过来。 在不远处的灯柱下,承天璇停下脚步,与他遥目相对,两人皆不发一言。 「董蕊叫你来的?」夏尚志有点不是滋味地道,唇角勾起的笑带著讽意。 「是。」承天璇公式化地回答,复道:「不过似乎你也无功而还。」 「找到她就会有的了。」夏尚志咬牙,肯定地道。 「你真有信心的话,就用不著找上唐恬吧。」承天璇睨著他的脸,比前几次见面时多了点表情,是因为董蕊的关系吗? 闻言,夏尚志低低地笑出声。 「被识破了啊!」他自嘲般笑说,跟他的料想相距不远,这是个聪明得过份的男人,若非他对唐恬没兴趣,承天璇绝对是个极好的敌手。 「不过,你有信心的话,应该不会怕女朋友被抢去吧?」夏尚志续说:「或许应该说,不会怕她对你无心吧?」 唐恬无心於他,有这麽明显吗?喉间泛出苦涩,承天璇只咽下。 「我不会推却董小姐的委托。」於公,他没理由推拒这宗诉讼费颇为可观的委托;於私,他会证明,唐恬喜欢他。 「是吗?」夏尚志毫不在意,耸了耸肩,回道:「那我也会继续约会你女朋友,就看她喜欢的是谁,还是,谁都不喜欢。」 两人的目光倏地迎上,互相接下对方的战帖。 「那我们走著瞧吧。」承天璇缓缓地道。 *** 每逢假日,北部的数家大型百货公司也是人头涌涌的,尤其是时已入秋,什麽季末大清货、顾客感谢日、新款秋冬时装等的长型横额海报挂在建筑物的外墙上,藉以吸引更多的人流。 今天,当然不会例外。 「小姐,麻烦你给我拿这一件。」一名上班女郎装扮的人提著衣架上的白麻裙子,扬声道,随後是店员的和应。 另一头,试身室的布帘被唰的一声拉开,女子对候在一旁的店员说:「这件似乎太窄了……」 「那我给你找三十八码的。」店员亲切地笑道。身处日资百货三楼的唐恬看到的正是这副景况,她安静地站在挂满白色系衣裳的架子旁,明亮的双瞳随意地张望。 「小姐。」身後传来叫唤声,唐恬转过身,是服务她的女店员。 「这是你要的上衣,请检查一下。」女店员笑容可掬地递上衣服,唐恬接过、抖开,米色的中袖上衣设计带点民族风,衣领中央是简单的彩绣纹,并以麻绳子系了个蝴蝶结,麻绳的末端结了同色木珠。 唐恬仔细地检查缝线位置,此时,女店员閒聊似地道:「小姐你男朋友的眼光真好,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呢!」 「嗯。」她微笑地轻应,她自己确实也很喜欢这件衣服,折了一下,交给店员。 「对了,他人呢?」店员向来欣赏帅哥,他们刚踏入这开放式的专门店时,大家都不其然把目光投放在这对情侣身上,现下不过十数分钟,店员当然非常好奇他的去向。 「刚才他遇到朋友了,就在那里。」唐恬指向店面外的不远处,不过四周皆围满了人,他们的身影仅能透过来往的男女间勉强窥见,女店员循著她比的方向看,哦了声,满足好奇心後,便回过头来。 「小姐要不要挑些什麽给男朋友?我们也有卖男用物品喔!」女店员极力推销,把她带到男装饰品柜那处,指著玻璃柜里的袖扣、领带逐一介绍著,唐恬仅淡笑著聆听。 她跟承天璇这样,算是在约会吧?对於拥有他女朋友这身份,她已没最初的抗拒,而且除了在cupid见面外,他也会主动约会她,像是今天,他说已经是秋天了,所以和她来添购新的衣裳。 不过,她必须添置新衣这点,他都需负点责任吧?唐恬看著店员手上的上衣,不能抑制地想起有时他那方面的……失控,总会害她的衣服都毁掉或不能穿了……红云浮上两颊,她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 除此之外,她不否认他是个很称职的男朋友,甚至让她觉得,谈恋爱并没有想像中的可怕和值得担忧。 「其实除了男朋友的生日,平常也可以买点东西给他的,让他知道你重视他嘛!」店员滔滔不绝地说,还打开玻璃柜拿出一套袖扣让唐恬看。 双手接过那套袖扣,皮质底金边的袖扣款式简单实在,看起来华而不实,挺适合他的,或许,她应该尝试去回应他的感情。 「小姐,你看!」女店员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瞪著她身後,唐恬狐疑地转身,本来还不晓得有什麽事,但店员的话终於让她的视线在那交缠的身影处聚焦。 「那个女人抱著你男朋友呢!」现在的女生真豪放大胆啊! 没错,从唐恬的角度看,承天璇所遇到的朋友,那个长得很漂亮的鬈发女生刚好在抱著他,半秒後才放手。 唐恬僵立在原地,她看见那女生长及腰间的长鬈发在空气中荡出起伏的弧形,无袖洋装的白皙手臂交-在承天璇宽厚的背上,片刻,才慢慢地退开,重-的手背退到他的双肩,但仍有点依依不舍的搁在肩胛位。 眼眶传来一阵刺痛,她忙眨了眨眼,却带不走那种麻麻痛痛的感觉,是眼睛入沙了吗? 「小姐?」女店员侧身询问,该不会是亲眼目睹男朋友跟别的女性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而伤心吧?唉!现在的男女关系真是乱得一团糟啊! 「呃?有什麽事?」唐恬放下手,不解店员关心的举动,问道。 「你……没事吗?」店员委婉地问道,脑袋里已自动把三人的关系幻想成电影情般复杂离奇。 她看起来似是有什麽事吗?唐恬露出微笑,摇头道:「我没事。」 不过你笑得很勉强,店员在心底嘀咕著,表面上还维持一副担忧的样子,说:「但你的眼都红了。」 「可能是眼睛进了沙子而已。」唐恬不想再继续讨论这话题,遂拿起手上的那套袖扣,对店员说:「我也要这个。」 「好的,是算在你男朋友的帐目里吗?」那位帅哥说这小姐挑的东西都算他的帐,不过她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不,这套我来付钱。」唐恬尾随店员走向柜台,刺眼的感觉消失了,但内心却有点空洞洞,像是缺了一角。 或许,她是想太多了吧?虽然好像有点介意,但她却未至於盲目得分不清是非黑白,那漂亮女生主动搂抱他,但她看得出承天璇的背影愣了一下,而且并没有回抱,双手依然规矩地放两旁。 所以,是那女生一厢情愿吧?承天璇外型出色,走到哪都能吸引女性倾慕的目光,对於这种主动献身的突发事件,她不应太大惊小怪才是。 的确不能太在意啊……她不喜欢这种空洞洞的感觉,更不希望有比这还要让她不快的情绪萌生。 「在想什麽?」温醇如酒的嗓音伴随熟悉的清爽气息绕在身畔,他的手自然地搁在她腰间,她下意识地挨近他坚实可靠的身躯,微仰首,她可以把他俊美无俦的脸都收纳在眼底。 不论何时凝看他的脸,她总是会稍稍的闪了神,沉醉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他有种独特的魅力,让人难以移开目光。这样的他,为什麽会喜欢她呢?她曾经不止一次自问,也问他,但却得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在那女生抱著他的同时,她的疑惑更是强烈。 「没什麽。」她歛藏思绪,露出愉悦的笑容面对他。承天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虽然像是察觉到什麽,却没有道破。 「小姐,这是你的。」店员把包装好的纸袋递向唐恬,瞧见承天璇,又把以他的信用卡付款的帐单交向他,道:「请签名。」 承天璇爽快地签了帐单,接过装有上衣的纸袋,跟唐恬离开店面。她又静下来了,承天璇瞥了眼深思的她,遂说:「你不问我?」 「嗯?」唐恬迎上他的目光,倏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眼神一黯,持续静静地走著。 「你不想知道她是谁吗?」他顿下脚步,单手捧起那张郁闷的小脸,问道。 「我……」 小巧的脸蛋被他的手制著,她刻意地撇开眼,眼珠子溜向看四周的人群,他们就站在扶手电梯後方,粉色的方柱恰巧挡住了旁人的视线,附近的人不绝地来往,不是忙著手提战利品到别层就是在跟友人閒聊,没有注意到他们。 感到他的手加重劲度,她抿著唇,四处瞄的瞳孔失了焦。 「其实……」过了一会,唐恬才缓缓地吐话:「没所谓的。」 「我不介意。」像是怕他不相信似的,她补充著,然而双眼还是不愿意正视他,那种空洞洞的感觉在心湖泛开,泛出一圈极大的涟漪。 毫无预警的,下颚被迫上仰,他的手紧扣著她下颔及颊边位置,不得不对视那张俊脸。向来完美得像是由刀凿雕琢的五官而今镀了层寒霜,注视她的黑眸不复璀亮,染上了黯然。 「如果我说,她是我的客人呢?」承天璇强忍著咬牙切齿的冲动,漠然地问道。在这问题上,她总能轻易地挑起他的怒火,尤其是像现下这副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头那些柴枝就会——啪啪地在狂烧,激起更旺盛的火。 他的脸往前倾,一阵清爽的沐浴精香气直扑向她,她迷眩了,半晌,才有办法再度开腔。 「客人?」一时间,她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涵义。 「你忘了吗?」略微放松手劲,承著她侧脸的指轻缓地摩挲著软嫩的肌肤,随著薄唇的一开一合,专属他的气息一点点地流曳,她静静地听著,却彷佛觉得血液比平常流动得更快,随著他的迫近,她甚至荒谬地认为血流在逆衡上脑袋去。 「我可是出租情人公司的老板啊……」像是要印证他的话般,他向她展露迷人的笑容,但笑意不至眸心。 「你是说……那女生是你的临时情人?」她问著,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紧张,虽然,她真的被他的话扰乱到了…… 她怎可以忘了呢?他不就曾当过自己的一星期情人吗?方才他被那个漂亮女生搂抱的情景息间重现眼前,只是客人,只是客人,但只是客人的身份都能抱、能亲吗?当初,在她家人面前,他们不都表现亲腻,十足热恋中的情人吗? 因为这是他的职业,若她要去介意的话,那麽一定会很痛苦的。 「是的话,你还是不介意吗?」他微眯眼看著她,低沉的话语有股危险的意味。他讨厌她淡然待之的态度,不悦於她波澜不兴的小脸,令他生平首度嚐到挫败的滋味。 唯有她,对他的一切抱持不在乎的心态,像是哪天他离开了,她都能安然地活下去,将他看成是人生中的某个过客。 他没把董蕊的事和盘托出、没告诉她夏尚志已娶妻的事、更不会让她得悉能让他这老板亲自出马当出租情人的独独是她,这种试探,实在是无聊透顶,但对於她的不在意,他确是感到挫败。 他凑向粉色菱唇,仅隔著少许距离,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唇,惹起那两片唇瓣本能地开启一道小隙,他没吻下去,只是如逗弄小孩般在贴合的瞬间退开,呼出的灼热空气扇向神思渐渐迷蒙的她。 只有此时此刻,他才能确定,至少,她的身体是受著他影响。 「怎样了?你不介意吗?」他坚持不受那菱唇的诱惑,薄唇移向她微乾的唇角,缓缓道:「即使我吻别的女生,你还是不介意?」 一抹光划过瞳仁,唐恬定睛看著这张百看不厌的脸,吻别的女生吗?曾多次亲吻过的温热薄唇,她愿意让其他女生来分一杯羹吗? 假如充塞在咽喉间的酸意名为嫉妒,那她就是在介意,就是……对这男人产生了不应该产生的感情。 左手扶著不锈钢大碗,右手握著搅拌器的铁柄,拌匀忌廉的动作娴熟俐落,即使她的心思并不在搅拌忌廉上,手却像有自主意识般动起来。 直到最後,她还是没有给承天璇答案,只是一直沉默著,任由他再撩拨、身体本能地迎合他,她却没回他半句话。看得清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但她选择置之不理。 心里的天秤总是摇摆不定,她想试著去接受他,但又怕自己会适应不良。谈恋爱不简单,若不适当地拿捏爱与被爱的分际,就只有落得遗憾的下场,她不想因为喜欢他而生出过多的负面情绪,例如是,嫉妒。 唐恬惧怕太过在乎,太嫉妒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她不会天真得以为承天璇最爱的必然是她,但如果放任自己去喜欢,会不会有一天,那份喜欢累积成重担,挤压著两人,然後再无法潇洒地抽身离去? 「唉……」她淡淡地吐出叹息,放下搅拌器,忌廉已被拌得结实黏稠,不易滴落。 「叩叩。」平空冒出叩门声,唐恬循声看去,就见一身黑色休閒装的夏尚志背靠在门上,一手敲在没有关上的门上,似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你怎麽来了?」她微笑著问,把不锈钢碗子放到一旁。 「你叹气完了吗?」他没理会她的问话,迳自大步朝她走来,数秒不到,便停在她背後,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去了一半的日光灯,留下黑沉的压迫感。 「嗯。」她笑著点头,见他不急於道出来意,於是继续她未完成的工作,拿过保鲜膜撕出一大片,包覆在不锈钢碗上,准备拿到冷藏库里冰著。 夏尚志却在她有所动作前,伸举两手按压在宽大的流理台边沿,将唐恬困在他身前,墨黑的头颅微弯,平贴在她耳侧的发丝旁,感到她瞬间紧绷起来,他勾唇一笑,瞅著她侧脸的眼眸不经意流露出奸狡的意味。 「你不猜猜我为什麽来找你?」他欺到她耳畔,缓缓地问。 唐恬不敢乱动,却猜不出他的目的,唯有随便揣度:「该不会是来教我做蛋糕吧?」生硬地笑了笑,他的靠近,让她十分的不自在。 「真煞风景的答案啊……」他道,却又像是高兴地在低声笑著,鼻翼滑过她的耳珠,呼出的热气让雪白的颈部皮肤长出疙瘩。 「说真的,我不太满意。」夏尚志装作不悦地说,收紧双臂,让她更是无处可逃,续道:「再猜一遍。」 唐恬暗地里叹气连连,夏尚志为人心思慎密内歛,她又怎会猜得出来?照理说,这样的环境、如斯的气氛,应该是挺暧昧的,给人无限的幻想空间,但她却想他快快放手,还她舒适的空间。 「难不成你是来告白的?」她胡乱找了个理由,却滑稽得令自己都不禁失笑。 他的鼻尖抵著她耳背後方,自喉头溢出朗朗笑声,震得她的心停了半拍,不安感油然而生,下唇微微抖颤,听到他喑哑的嗓音自耳壳传来:「你有时候真的很聪明。」 夏尚志抬起一手,顺著她的脸部轮廓抚摸,笑得更深,道:「聪明得让我挺喜欢你的。」真可惜啊!他的人生里还牵连到另一个让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放不开手的女人,要不然跟承天璇抢这时而迷糊,时而聪慧的唐恬也能调剂一下苦闷的生活。 这时,唐恬却痛恨起自己的「聪明」,他竟然是来告白?说给谁听都会笑掉大牙吧? 唐恬微转过头,接上了他狡黠的眼神,异常平静地说:「我不觉得你喜欢我。」夏尚志的确曾约会她,也做过不少让人误会的举措,但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喜欢,而是某些包藏在刻意的暧昧下的算计。 「喔?」他倏地抬首,俯视著她,挑眉问道:「何以见得?」 「那你是喜欢我吗?」她直视他,反问。 夏尚志收起笑意,大手一把拨开流理台上碍事的不锈钢碗子,迅即扳过她柔软的身子,以过人的力气把她的上半身压在流理台面,两手则定在她的手肘旁边,居高临下般凝看著她。 「你不是猜到的吗?我可是来告白的。」 「但我不喜欢你。」既然他是来告白的,那麽她也有权利拒绝他。虽然猜不出夏尚志这样做的用心,但她有预感这绝非好事。 「不喜欢也可以在一起的。」炯亮的目光迫近她,唐恬没有回避,抿紧了唇,片刻,才开口。 「你想说什麽?」她觉得他话中有话,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你喜欢他吗?」夏尚志趋近,像是迫问般,瞧她没说话,遂道:「即使你不喜欢我,我都不喜欢你,仍可以在一起的。」 「我不这麽认为。」唐恬讷讷地道,夏尚志嗤笑一声,敏锐的双耳听到门边极细微的响声,不过唐恬似乎没留意到。 「那你喜欢他吗?你知道什麽是喜欢吗?」他从容地问,一手把玩著她纤细的五指,俨如她回不了话的反应就正正在他掌握之中。 她的确是不知道,喜欢的感觉太朦胧、太含糊,无法用一条清晰的线去界定,也许喜怒哀乐会随著对方而起伏不定、也许会忐忑不安、醋意大发,但说不准,时间一久,这些感觉都会因为环境而弭平。 「我没必要告诉你吧?」她嘴硬地说,知道与否,也与夏尚志无关。 「你是没必要告诉我……」话尾曳长,他缓缓地道:「反正只有单方面付出的感情向来都是无疾而终居多,分手的或然率高达……」 「你到底想要什麽?」唐恬打断他的话,直接问,不想跟他玩这套迂回曲折的游戏,或者他觉得有趣,但她不。 夏尚志回她一记莫测高深的笑容,才道:「就是想追求你而已。」 「我拒绝。」 他只耸耸肩,像是被拒绝也无关痛痒般,平静地说:「那给我一个理由,别对我说你喜欢承天璇,你比任何人都要为这问题而挣扎。至少你选我的话,对cupid和你将来在业界的发展都有帮助得多,这利害关系你懂的吧?」 唐恬半垂黑睫,一声不吭,似是在深思。 有好一会儿,两人都默不作声,夏尚志饶富兴味的目光紧盯著她,而她依然是不发声。 「始终……」唐恬的唇嗫嚅著。 「怎样了?」他问,等待著她的答案。 唐恬张开眼睛,一字一句清楚地对他说:「你跟他不同。」 「我跟他不同?」他有点好奇了,追问:「怎样不同?」相貌、品格、行为举止?不同又如何,她最重要的不是梦想吗?选个对自己有利的才是正道,她却说他跟承天璇不同? 真有趣啊! 「你没法让我产生灵感设计新款甜点。」 他更是感兴趣了,确定似的反问一遍:「你是说,承天璇让你有灵感做新款甜点,你才做他的女朋友?」 唐恬没答话,也没给任何的表示。 夏尚志蓦地退开,往後退了一步,不禁笑出声来,复朝右方伫在门边良久的男人道:「你听清楚了吗?」他迈开轻快的步伐,在经过僵住的承天璇身边时,顿了一顿,对那张冷硬的俊脸低声说:「她还是谁都不喜欢啊!」 尔後,他踏出cupid的厨房,不再管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烂摊子。他的目的已达成了,既然承天璇坚持要接下董蕊的委托,那他自然不会让承天璇好过。 夏尚志走远了,刚刚才发现承天璇的唐恬吓得马上弹坐起身,不晓得他在厨房外看到了多少、听到了什麽,她心焦地握紧拳头,想说些什麽,吐出唇瓣的语句在接触到承天璇面若寒霜的表情时给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去。 半晌,黑皮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他走近她。 「你方才说的是实话?」他的话里没半点温度,口气淡漠得令她害怕,唐恬看著他冷峻的脸,发觉她没法找到圆谎的话来。 几不可见的,她点了点头。 在她点头的刹那间,他的瞳眸更显幽黑,迸射出浅薄的怒气。 「你从来都不曾喜欢我?」 她没点头,低著头,犹豫地说:「我……我不知道……」从她现在的角度去看,只能望见那双黑得发亮的皮鞋立在原地不动,心里急得发慌。 她等著他说话,却只得到沉重的静谧,鼓起勇气抬头,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他瞥了她一眼,依然是冷漠地说:「有话要说的人是你吧?」 她?她有什麽话要说……该道歉吗?还是解释她也说不上来的怪异情感,说她不是全然的不喜欢他,只是太怕……怕喜欢了会伤心吗? 「我……」 「我们分手吧。」说罢,他没半刻迟疑,转身离去。 分……手?她愕然地坐在流理台上,看著他绝情的背影离去,不久,脑袋才能消化这两个字的涵义……承天璇说分手?霎时,左xiōng房处传来一阵扭拧的痛楚,泪雾涌上眼眶,管不得身上衣衫凌乱,她奔跑出去。 一把推开玻璃店面,她走出cupid,是日天色yīn沉,灰蒙蒙的一片,但道上还是有摩肩接踵的行人,马路上汽车飞驰的机动声、按喇叭声响遍,她茫然地四处搜寻,回避与行人擦撞,却没法在黑压压的人潮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早离开了。 他们分手了。 反正只有单方面付出的感情向来都是无疾而终居多,分手的或然率高达…… 夏尚志未完的话萦回在耳际,她蓦地想起,其实,她是听过这个说法的。这样的情侣,分手的或然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而恰巧,他们并不是例外的那一个巴仙。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非你不可 素白的手拉动冰箱的胶门把,亮著昏黄灯光的冰箱架子置满各样食材及饮料,唐恬瞄了眼第一排上逐渐稀少的保温碗子,取来其中一碗,啡褐色的,她猜是什麽眉豆花生猪骨汤。近数个月来,妈都趁她上班的时候来添置汤水,不过这星期似乎没空来。 她将保温碗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不到三分钟,叮的一声响,她小心翼翼地拿出碗子喝汤。或许,她应该回南部探望爸妈,让家乡清爽的空气冲刷抑在心里的郁结。 喝过母亲熬的汤,她把碗子扔到锌盘里放了清水浸去污积,以抹布拭乾双手,便出门去了。跟往常一样,离开独栋大厦後,她和上班的稠密人潮一同挤公车,虽然只是短短十数分钟的路程,但因为北部交通繁忙,差不多每个讯号灯都得停上一会,她认命地当沙甸鱼,努力地被挤压著。 今天,她被挤到靠窗的位置,望向玻璃窗外,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道路上交错的车辆及人群,四周也跃动著忙碌的粒子,而她却有点懒洋洋的。听说天气快要转凉了,但太阳依然不吝啬地散发著炎意。 看到刺眼的日光,她总是觉得有点讽刺。她想天空暗暗的,或下点蒙蒙细雨,或乌云密布也好,至少,也不要跟她yīn霾般的心情产生这种过份强烈的对比。 下了公车,她踱步至cupid的店面前,按掣,铁闸骨辘辘的往上卷起,她捂身走进店里,摸到了灯的按钮。「答」的一声,室内大放光明。 唐恬像是被下了指令的机械人,仅按著既定的步骤去行动,双眸空茫,清秀的小脸泛著苍白,套好围裙、绑好系带,这时候,她应该准备开店,但她却一动不动地呆站著。 「唐姐!早!」小纯蹦蹦跳跳地走进来,喊早安的时候就瞧见唐姐又在发呆了。 对,是「又」在发呆了!小纯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不过这情况打夏什麽什麽跟大帅哥离开後才出现的,那天她见唐姐急著追出去,过了很久,才一脸失落地回来,半声不吭的,常常在出神。 「唐姐!」小纯无奈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才惹起她的反应。 「小纯。」唐恬终於看到小纯了,她勉强地露出微笑道:「早。」 「唐姐,你没事吗?」这样不正常的唐姐害她很担心呢! 「我会有什麽事?」唇角微僵,像是要逃避小纯清澈的目光般,唐恬急忙转身道:「我去厨房准备蛋糕。」 「如果想大帅哥的话,去找他不就行了吗?」小纯对著那落荒而逃的身影大喊道,只见唐恬脚下稍顿,接著便拐进厨房里去。 小纯轻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是唐姐和大帅哥的事,她这旁人也管不了那麽多。 避到厨房里的唐恬失神地看著整齐的流理台,小纯的话硬把她拖回现实来,已经一星期多了。承天璇开口说分手了,她以为自己可以无动於衷的,更甚的是,她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恋爱不是她向来避之不及的东西吗? 她不是一直相信著,他们之间暧昧不明的感觉终会消散吗? 可是,当承天璇再度以冷漠的态度面对她时,她莫名的心悸骇怕;当他头也不回地离去时,疼痛刺伤她的双眼。她想试著回到原本的生活,让一切返回本来的轨道,就当作两人之间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乾涩的眼眸看著宽阔的流理台,左方是食材、右方是搅拌器和胶砧板,她的脑袋却呈现空白的状态。既然她得偿所愿,不需再徘徊在喜欢与拒绝之间,与恋爱这回事划清界线,为什麽她却无法高兴起来? 难道因为承天璇是她的灵感来源吗?所以,她连基本的蛋糕做法也忘了? 唐恬牵起抹苦涩的笑,伸手抓来鸡蛋,未遇见承天璇之前,她不也是平平安安地过活吗?即使新款式甜点会减少,她还有其他可卖的甜点啊! 像是要明确地印证自己的决心,她拿起鸡蛋,朝不锈钢碗的边缘一敲,液体状的蛋白及嫩黄的蛋黄流进碗里去…… 马赛克壁画旁的时钟上,时针跑了一圈,伫在玻璃橱柜後的小纯竖起耳朵,双眼定定地看著时钟,小嘴念念有词,待分针叠上了三字时,锵锵的巨响再度隔著墙壁传来。 「第十五次了。」小纯皱著柳眉,觉得自己受够了这种非人的虐待,踏著碎步走到厨房门边。 毫不意外的,她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厨房,简直能与被飓风席卷过的惨况媲美,刚扫过不久的地板又再沾满了蛋壳和蛋浆,流理台上电动搅拌器、手动搅拌器、大大小小的不锈钢碗子翻倒,-了一半的面糊搁在上头,白茫茫的面粉飞散,形成了小团的雾花。 「咳咳!」唐恬轻咳著,面粉呛得她的鼻好酸、好疼。 「唐姐。」在唐恬再度心不在焉地拿起扫帚清理地板时,小纯开口了,唐恬看过去,有点讶然。小纯一向都尽责地留在店面帮忙,鲜少走到厨房来的。 「有什麽事吗?」她顺了顺长发,心想自己的样子应该狼狈得可怕。 「不如你休息一下吧。」 「我没事。」唐恬笑著,但对著小纯了然的眸,她竟有丝心虚,续低头装作清理地板,边说:「只是一时不小心,我很快就会把甜点做好的。」 「你做得来吗?」 「怎会……」做不来……话尾顿止,肯定是面粉窜进了鼻腔里,害她哽著,说不出话来。 「大帅哥不来的话,你也可以去找他啊!」 其实除了男朋友的生日,平常也可以买点东西给他的,让他知道你重视他嘛! 很熟悉的话,唐恬眨眨眼,她在别人眼中,似乎都是习惯接受一切的那方,她曾为承天璇做过什麽吗? 没有。她甚至不了解他的喜好,他喜欢吃什麽、对什麽颜色有偏好、日常做什麽……她全都不清楚。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由他主动,是他放话要追求她、是他说喜欢她、永远是他约会她,她享受被爱的感觉,却不愿意因喜欢他而令自己伤心。 她真自私,呵!但即使认清了又如何?即使她发现原来没有他,别说没做新甜点的灵感,她连半个蛋糕都做不来……又如何?他都斩钉截铁说分手了,犹记得那凝睇她的yīn鸷眼瞳,还能轻易回头吗? 从不懂得何谓恋爱的她,可笑地发现,分手後才晓得自己对他动情了。 「唐姐。」小纯走到她面前,可爱的圆眸漾著一泓平静的湖,意外地令她浮动的心安定起来。 「去找他吧!不然cupid快要倒了,今天我义务帮你看一天的店,记得要把大帅哥拐回来喔!」小纯佻皮地笑道,瞧唐恬还呆愣愣的,忍不住把她推到厨房外,还拿过她的手提包塞进她怀里。 「小纯……」唐恬支吾著,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唐姐,如果再看不到大帅哥的话,我的人生会很苦闷的!」小纯皱著一张脸,苦苦哀求道,把唐恬逗笑了。 「去吧去吧!记得把围裙脱下来。」小纯边把唐恬往外推边说,唐恬哭笑不得的,伸手解下围裙,抓著手提包跟小纯道别。 离开粉橙色主调的店面,唐恬急步走到捷运站,过了上班的巅峰时间,人流不多,她很顺利地登上捷运,心情轻松多了,她决定要告诉承天璇,欠了他许多次的答案。 玻璃窗的表层蒙上了薄薄的一片烟尘,璨亮的阳光晒来,她自窗上看到了自己朦胧的倒影,朝那个倒影展出笑靥,没有半分勉强和忧伤。 过了三个站台,她抖擞精神,踏出车厢,循著记忆中的路线寻找那间公司,过了大马路,她找到了人行道上装修低调的出租情人公司。唐恬双手揪著手提包,深深地吸了口气,准备要往前去拉开大门时…… 玻璃大门同时被人推开,唐恬下意识地往後退了一步,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传来,抬首,挂在脸上的笑意瞬即褪去,霎时间,她无法反应过来。 「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该怎麽办!」说话的是那个很漂亮的女生,略比她矮一点,标志般的烫染长鬈发在半空中摆盪,曼妙的身躯穿著贴身剪裁的黑上衣和短牛仔裙,露出了修长姣美的大腿,她正勾著承天璇的手臂,撒娇似的说道。 她认得这女生,就是在百货公司里主动抱著承天璇的人。 他们真的只是主客关系吗?只是假扮情人的话,需要在大庭广众下这般亲腻吗? 此时,承天璇和身旁的女生也发现了唐恬。 承天璇木无表情地看著唐恬,瞧她张口欲言,遂客套地问:「有事?」 「我……」唐恬忍著颤抖,又看了眼一脸好奇的漂亮女生,低低地道:「我只是凑巧经过。」 他们看起来很相配,也对,像他这种英挺出色的男人,是该配个貌若天仙的美女才是,用不著花心机浪费时间来找一个做甜点的平凡女人。 「你没话要说吗?」承天璇冷然地问,但看著唐恬的眼神却异常地热炽,他在期待,期待她来找他,尽管她找多少藉口去解释那天的事,他都会听。他只是想确认,这女人心里有他,而不是像他听到般,只将他当成有利用价值的工具。 他紧绷著下颚,就待她说话。 「璇?」漂亮女生看了眼隐忍著什麽般的承天璇,又调回头看那战战兢兢的女生,主动倾身,伸出白皙的手。 「你好,我叫董蕊,你是?」 唐恬仰首,入眼的是一脸亲切笑意的脸蛋,她无法对这样的人露出妒恨的表情,唯有怯怯地伸手与之交握,道:「我叫唐恬。」 「唐小姐是他的什麽人?」董蕊打蛇随棍上,笑著问,不管身旁的男人正以厉目瞪视著她。 唐恬不然看向承天璇,却见他的脸比以往见的更形冷酷,浑身散发著无形的怒气,欲对他说的话统统给收到心底去了,她摇摇头,道:「我们……没什麽关系。」 「真的吗?」董蕊不相信。 没关系的话……董蕊往上斜睨了眼凝著一副俊容的男人,他身上幅射而出的怒气可是瞎眼的人都感受到耶……那魅惑的黑瞳正直勾勾地「瞪」著毫无所觉的唐恬。 承天璇一手握拳,遏抑著濒临爆发边缘的愠意,这女人,她竟然说他们没关系?她就偏要对他做的一切视若无睹吗? 「嗯。」甚是艰难的,唐恬点头,不敢再看那张冷淡陌生的脸,她怕……怕什麽呢?反正,失去他,她可以回到以往的日子,每天固定地去cupid做蛋糕、跟小纯小菱聊天、偶尔回南部探爸妈……还是她怕他会喜欢这名叫董蕊的漂亮女生? 她还有资格去介意、去妒忌吗?面对这样漂亮妩媚的女生,他应该会爱得比较容易吧?唐恬迫自己真诚地笑,却觉得扯动唇角是件极困难的事情,倏地抬头,对视她常陷溺其中不能自拔的双眸,说:「这样,很好啊……」 「你想说什麽?」承天璇眯眼看她。很好?她说什麽很好?他可一点也不觉得好,他晓得她又误会了,因为他没向她解释过董蕊的事,难道她觉得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很好? 若非董蕊在场,他肯定会狠狠吻住那红滟的唇瓣,堵住所有会将他的脑细胞全气死的话语! 「就……祝……」不晓得是因为他的怒容,还是祝你幸福这四字太难以启齿,她咽下那酸酸苦苦的感觉,不想再看见如此陌生的他、不想再目睹他和董蕊犹如金童玉女般相衬的景象,她丢下一句,便越过他们而去。 「我先走了。」 承天璇依旧不动如山,董蕊见状,歛去脸上的笑意,别过头去看唐恬急步离去的背影,想了想,又转过头来,像是喃喃自语般问:「她是不是误会了?」 「随便她。」唐恬划过身畔的韾香彷佛残馀在空气中,他握紧的拳陡地放松,另一手灵巧地甩开董蕊,大踏步往前方走去。 被遗留在人行道中心的董蕊不解地看著分别往两个极端离去的男女,眼角馀光瞥见拐进街角的唐恬,复想起现在的自己很需要承天璇作掩护,马上提起步伐尾随他,边说:「喂!等等我啊!」管他们有什麽误会,保住小命要紧! 转进街角,是窄小无人的巷弄,唐恬没再走进去,忽然觉得全身的气力都被抽乾,背挨著巷弄被涂鸦的墙,抬眼看著渐渐昏暗的天空。 一滴、两滴,水珠缓缓地滑落颊边,沿著脸庞垂坠。 下雨了吗?她不知道,背抵著凹凸不平的墙壁,任由虚软的身躯跌坐在地上,她没力气撑起来了……她恨自己胆小,怎麽不跟承天璇说清楚……但乍对上他yīn冷的脸,耳听著他客套疏离的措辞,到嘴的话就不争气地融化了。 就在他说分手的一刻,或许,他们已没挽回的馀地了。 「小姐、小姐?」 唐恬觉得雨似乎愈下愈大了,但她却不想移动半分。 「小姐,你还好吗?」一块手帕递到她的面前。 唐恬眨了眨眼,前方的景象稍为清晰了点,这是一块乾净的格子手帕,往上看去,是个陌生的妇人,她正担忧地看著自己。一刹那,她恍然,原来没有下雨,天空还是一片晴朗,下雨的,是她。 好心的妇人借她手帕,为她招了辆计程车才离开,司机在附近的马路绕圈子,似乎不敢随便打扰她,也常常从倒後镜窥视她的情况。 计程车不知第几次绕到熟悉的讯号灯前,司机乘停车等候的空档,开声问:「小姐,你想去哪儿?」 她想去哪儿?她迷罔地看著倒後镜,映出自己此刻的模样。 她想回家。 *** 「恬恬、恬恬!」伴著咯咯的叩门声,唐母的大嗓门吵醒了躺在弹簧床上的唐恬,她伸手揉揉惺忪的眼,发现房里不知何时漆黑一片……呃,不,是入夜了,而她却不晓得自己竟然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恬恬、恬恬!」唐母不耐烦地在门外大喊著,要不是房门被反锁了,她肯定会不敲门直接闯进来把唐恬挖起床。 「妈,怎麽了?」她轻咳了声,尽量让嗓子听起来与平常没两样,再喊回去。 「吃晚饭了!」唐母压低声线碎碎念,却还是让唐恬听到了:「刚回家就躲进房里,都不知在做什麽……」 唐恬暗里叹了口气,若她说吃不下的话只会让父母担心,於是便道:「我来了。」话毕,她掀开随意乱盖的被子,走下弹簧床,凭著窗外街灯微弱的光芒,她赤足踏著微凉的波斯毛地毯步向附设的浴室。 「啪答」一声,她摸下浴室的灯光按键,对於才习惯黑暗的她,晕黄的灯光刺得她不得不闭上双目,待了好一会儿才敢睁眼。 盥洗盘上的磁砖挂了方型的镜子,从倒影里,她看得见一个双眼红得发肿的女人,仔细审视,还会发现颊边挂了串乾涸的泪痕,她直觉地伸手抚摸,自然摸不著湿润的水珠,只有那淡得几近透明的痕迹说明她哭过的事实。 「幸好关了房门……」她对著镜子说。虽然回家的路上她还是有点心神恍惚,不过也记得保持理智,抹乾眼泪才进家门,甚至记得关好房门,免得爸妈有事没事也来关切她。 尤其是妈,总爱小题大造,所以别让她看到自己这般可怜的模样比较好。 「真丑!」她凑近镜子,微肿的眼睛衬在苍白的脸上,真有够丑的。她扭开水掣,匆匆梳洗妥当,便离开房间下楼去用晚餐。 南部的空地多,因此村子里的房屋多是洋房式设计,最少的也有两层,像是她家,走下简单的阶梯,爸妈早已就座,饭菜也准备好了。 「恬恬,快点来吃饭,不然菜都凉了!」唐母连忙招呼久未回家的女儿用餐,瞧恬恬,才到北部大半年而已,人就瘦了一圈,真让她心疼啊! 爸妈似乎都没留意到她泛红的眼睛,唐恬偷偷地松了口气,顺从地在位子坐好,乖乖地任妈在自己的碗子里以菜肴堆好小山,纵然食不知味,也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吃著。 回家真好,不用再想太多。远离了有他的北部,好像连呼吸也轻松了,虽然隐隐约约的,心还是在痛,不过就算是给自己放一个假期,忘掉她根本谈不起的感情吧…… 「恬恬,你怎麽一个人跑回来啊?天璇呢?他没陪你吗?」唐母管不住一张大嘴巴,吃了几口饭,便开始发问。 唐恬半歛眸,欲叹息却又不敢吐出口,她怎麽会忘了呢?妈可是对她的「男朋友」特别的喜爱,即使逃回来了,还是被迫著面对有关他的一切。 一直沉默著的唐父却察觉到女儿的反常,按著妻子的手,以眼神示意她别再问下去了,不过唐母看不明白,还挥开了丈夫的手,迳自挟著菜,边问:「他很忙吗?」 突地,唐恬放下了碗筷,平静地道:「我们分手了。」 此话一出,唐母不意松了手,菜头笔直的掉回盘子里去,她惊讶地看著女儿,问:「什麽?」 对自家母亲的夸张反应早已见怪不怪,唐恬重覆一遍:「我和承天璇分手了。」 「你们是吵架吗?」唐母很快就回复正常,再挟回那掉下的菜,续说:「小俩口吵架很正常的……」 「我们没吵架。」唐恬无奈地道,如果有吵过也好,至少她可以低头认错,不过他连这机会都不给她。除了後悔外,她无计可施。 「难怪他这星期没来……」唐母状似自言自语,可是音量不低,让一旁的唐恬也听得清楚。 「妈,你说什麽?」唐恬重新拾起碗筷吃饭,不解地问著,什麽他这星期没来?好像跟她们之前说的话题没什麽关系,难不成妈的瞎扯功力又大大增强了? 「天璇没来拿汤啊!你不晓得吗?」唐母瞄了女儿一眼,继续把饭菜往口里送,对女儿和男朋友分手的事没有大肆发表意见,更遑论是软语安慰一下。 「拿汤?什麽汤?」唐恬一脸茫然,承天璇何时来拜访她父母?她真的完全不知情,难怪她弄不清楚妈说话的逻辑。 唐母张目瞪著女儿,发现她不在状况中的模样不是假装的,才露出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拿筷子取代纤纤食指指向唐恬,讶道:「你难道都不知道吗?天璇每星期都来帮我拿汤给你,不然你哪来的补汤喝?」 他……每星期都特地来南部为她带汤?所以,家里冰箱排列整齐的汤都是他放的?唐恬无法掩饰惊愕之情,她眨眨眼,又说:「但……他没有我家的钥匙啊!」 唐母翻了个大白眼,回道:「是我给的,要不是他主动帮忙,我光是在北部、南部来回就够辛苦了。」 霎时,唐恬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她没想过,承天璇在背後做过这些事。 「唉……为什麽他不是我儿子呢?他每星期都来看我们,跟我们谈谈你,真的比亲生的女儿还要贴心啊!这男人,简直是万中选一的上等货,可惜我养的女儿没福气,抓不稳他……」唐母找到机会侃侃而谈,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 不过,说分手的人是他啊……唐恬心想,却不敢告诉已把承天璇当成半子的妈听。 原来,他有她家的钥匙、代她回南部探爸妈、帮忙拿汤,或许有时她早上做完甜点没洗的碗盘都是他收拾的……为什麽他从来都不说?眼神骤黯,她吃了口饭,咬著下唇,发觉自己愈来愈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背地里为她做这麽多,说不感动绝对是谎话,可是,现在的她又能做什麽呢?相比起他,她的确是个不称职的女友,她甚至不曾了解过他这个人,只是一直在抗拒、欺骗自己只是利用他来创作更多新款的甜点。 唐恬,你太自私了,配得上他吗?浅薄的雾浮上眼眶,桌上的饭菜都化成一团东西,她眨去泪水,就怕父母看到。她这才了解,不论自己有多抗拒谈恋爱,千方百计说服自己不去受承天璇吸引、不因他的温柔体贴而动心,其实在心底深处,他早就住下来了,赶也赶不出去。 需要他来刺激自己做新甜点,只是藉口,其实她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留下这男人。他外貌出众、事业成功,更突显她的渺小,或许她怕凭自己并不能留住他,所以只好骗自己对他没感觉。 现在的他,还喜欢她吗?还是选择那个漂亮的鬈发女生? 「恬恬,既然你们分手了,跟邻村的黄太太的外甥去见面好不好?」唐母似乎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推销自己女儿的时刻,说道。 「喔。」她轻应,没有平常的抗拒。 反正相亲与否,她都跟承天璇分手了,思及此,她有种很疲惫的感觉,所以才会连婉拒母亲相亲安排的气力也没有吧。 瞧见女儿心不在焉的轻应,唐母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咧出个唐恬看不见的,不怀好意的笑容。 *** 「吱──」全黑色的蒸馏咖啡机亮灯,发出微细的吱吱声,接著湛啡色的液体自漏管中流到白瓷杯中,空气中飘散著即磨咖啡豆的甘味和热烟。 倘大的客厅里只听得到咖啡机运作的响声,承天璇沉默地走向开放式厨房,客厅有一壁被设计成落地窗,窗外正是与大宅相连的小片庭园,风格偏向西式花园,种了点适合亚热带气候生长的植物。此刻,客厅只亮了盏大吊灯,映衬著户外的墨蓝天幕,有种凄清的况味。 他一手拿过瓷碟,取来盛了咖啡的杯子,这是新买的牙买加蓝山咖啡豆,不添奶及糖就最能喝出原味来。呷了一口,够苦,真像现下的他。 是他提分手的,然而牵念最深的人,怕亦是他。刚才接到那个电话,他尽量维持冷淡疏远的口吻,却无法欺骗自己那消息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蓦地,脚步声打破了这刻的宁静,他循声看去,就见不知关在房间里多久的弟弟大刺刺地走下阶梯。承天傲两手插在裤袋里,鹰目睨了眼兄长,又瞥见他手上的咖啡,慵懒地道:「喂,顺便。」然後便头也不回地踩著地上铺的毛毯,朝沙发上头坐去。 承天璇仅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动作俐落地倒了另一杯咖啡,拿到客厅中央,在茶几上搁下咖啡,自己则坐进沙发的单人座。 「怎麽了?谁惹火了你?」承天傲发现向来堪称笑面虎的兄长难得的态度不好,兼且一副极欲无视他的模样,他翘起二郎腿,健壮的双臂环xiōng,挑眉问道。 「没事。」言简意赅,显然不愿去谈。 「少来。」承天傲盯著他,总觉得世上没什麽事能难得倒自家兄长,又问:「工作上出了问题?」 「不是。」半歛眸,承天璇专注地喝著咖啡。 「那就是在烦女人的事。」承天傲马上下定论,取过咖啡灌了一口。 此话一出,承天璇喝咖啡的动作顿了半秒,才说:「已经没了。」都分手了,还有什麽可以烦?反正她也表明他们再没关系,那就当没关系的陌生人吧。 「什麽没了?」承天傲的眉挑高,边放下咖啡边问:「别跟我说你被那女的甩了。」要是真的被甩的话,倒挺新鲜的,有什麽女人是他哥摆不平的? 「你的程式做完了吗?」 想转移话题?承天傲满不在乎地回答:「自己那份做好了。」就只差那女人的程式,他不再想,续奚落道:「即是我说对了。啧啧,竟然会有女生不选你,天下奇闻了,是她眼光太高还是个性独特不吃你那套?」 承天璇轻皱眉,像是对咖啡的味道不满意般,反击道:「你也不是比我好太多而已。」他斜睨一脸幸灾乐祸的弟弟,问:「最近那爱吃蓝莓奶酪饼的女生没来,怎样了?不甩你吗?」 「少管閒事!」承天傲的痛处被踏到了,怒目瞪视兄长,不甘心地道:「即使是甩,也是我甩她!」 「那就是被甩了吧。」承天璇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还装出一副专家的模样。」 「纵然有,也是多年前的事。」承天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往事不堪回首,他才不会笨得去重蹈覆辙。 不想让兄长常占於上风,他压下怒气,挑衅似地问:「倒是你,那女的该不会是看上了别的男人,跟他跑了吧?」 「她敢跟别的男人走?」承天璇使劲握著咖啡杯耳,双目微眯,复想起刚才接到唐母的电话,说那笨女人竟敢答应相亲的安排,怒火旺烧著。 「喔,没跑掉……」承天傲延长话尾,终於惹得兄长理智渐失,他有种莫名的成功感,续加油添醋般问:「那是你撞破她跟别的男人的好事吗?」 脑里突然出现她跟夏尚志在一块的画面,虽说夏尚志是别有居心地接近她,但没来由的,光是想到她被别的男人搂抱、亲吻,就一阵火大。恕他没那个度量,他无法接受唐恬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女人。 「没有!以後都不.会.有!」话毕,承天璇便搁下咖啡杯,一刻也不待地离开客厅。 他要去找那女人,看她还想跟什麽人相亲! 待续 《不择手段勾引你》 最终章 最终章 爱上瘾 相亲的场地总是千篇一律的,况且家里附近的大餐厅不多,曾在母亲恩威并施下被迫相亲过十数次的唐恬,对这家西式餐馆自是熟悉不过。 恍如置身家里般悠閒,白皙的手臂探向桌上的柠檬水,缓缓地送进红嫩水亮的双唇内,一口接一口地喝著,这看似简单平常的动作,她做起来却令对座的男人份外的著迷,男人那双眼不绝地瞅著她看,老实的国字脸上泛起红晕。 他还要再盯著她看多久?唐恬在心底咕哝,却不敢把不悦的神色展露在小脸上。都怪妈,大清早的就把她挖起床,特地去烫直发,又不知在哪里请了个业馀彩妆师来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最过份的……她往下瞄了眼,最过份的就数这件低xiōng肩带裙,现在可是秋天呢! 她想逃回家,但媒婆就坐在他们身旁,而且让妈知道她临时离场的话又免不了一顿碎碎念,不过,虽说对面这个好像是黄太太的亲戚长得老实忠厚,但一直猛瞧她看也有点不礼貌吧? 「张先生刚刚从美国回来,是知名科技公司的一员,工馀时还在修读某某大学的电脑科学硕士学位,为人正直,可说是一等一的对象啊!结婚後肯定是顾家爱老婆的一型,对不对?」媒婆见气氛僵凝,马上开声向唐恬推销,又问那只会看著唐恬的张先生。 「对,对。」张先生听到媒婆的话,配合地点著头,双眼还是看著唐恬。 面对张先生这傻愣愣的样子,十足那种只会不停点头的玩偶,唐恬忍著发笑的冲动,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一笑,看得张先生两眼发直,就像突然被雷击中似的僵著不动,过了好久,媒婆老得发皱的手在他面前晃动,他才回过神来。 「张先生,你没事吗?」媒婆问,他摇头摇得像搏浪鼓。 「那我就先离开了,让你们聊聊。」媒婆退开,反正她也为对方介绍了,至於接下来怎样她可管不著。 「呃……好。」唐恬有点为难地答应,媒婆走了,那他们还要相对无言至何时?罢了罢了,就再跟他耗一会,然後托辞离开,下次她才不会答应妈安排的相亲。 「唐……唐小姐。」张先生吞了口唾液,两手紧张得冒冷汗,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是?」唐恬要自己微笑,装作恳切地听下去。 「我……我觉.觉得得你很……很漂亮……」 「谢谢。」这位张先生口吃的吗?为什麽没人跟她说? 「刚才……我我真的……真的好像被爱神的……的箭……给给射到了……」张先生愈说愈激动,像是真被有形的箭给射中了般。 唐恬无言地看著他,硬著头皮听下他的……「爱的告白」。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第第一次有这这种感觉……」张先生突然站起来,椅子被砰的一声撞跌在地上,惹来餐馆内客人的好奇目光,不过他似乎毫无所觉,继续说:「所以,请……请你嫁给我!」 嘎?啥跟啥?第一次见面就求婚,这……会不会太扯了吧?唐恬被他的举动吓到了,霎时只能定睛看著他,不知该作什麽反应才好。 「请……请你……嫁嫁给我。」张先生等了数秒都没回覆,再问一遍。 「她不会嫁给你。」第三道神秘嗓音出现,众人看向声源,一身便装打扮的帅气男人正走向唐恬这桌。 「承……天璇?」唐恬不掩饰她的愕然,他怎麽会在这里?他不是该留在北部的吗? 承天璇没两步便走到她身前,他凝著冷峻的脸,透著愠色的锐眸把她今天的穿著打量了一下,聚拢眉苇,彷佛非常的不满,让满脑子问号的唐恬有点惧怕。突然,有些什麽自背後包覆著她,唐恬抬眸,赫见他脱下了浅棕色的绒毛西服外套,裹著她受凉已久的上半身。 「呃……谢……谢。」她本想说别的话,却在看见他严肃冷漠的样子时,很没种地换成了嗫嚅的道谢声。 「走。」简单的一个字,却暗藏著令人生惧的权威,唐恬乖顺地尾随他离去,不论他来的目的是什麽,重要的是她可以摆脱那位告白的张先生。 眼睁睁地看著一见钟情的女神跟别的男人离开,张先生焦急不已,他颤蘶蘶地小跑步上前,扯开嗓门道:「唐……唐小姐!」 走在前方的两人闻言顿足,唐恬转过头,张先生立即走到她面前,因著紧而更加的口齿不清,他说:「请……请你不要走。我.我我我很喜欢你,请请你……」可怜的张先生还未说完,就被冷冷的声音中断他的第三次求婚台词。 「她不会嫁给你的。」承天璇直视那抖著手,额角冒汗的男人,清楚地把话再说一遍。 「为为为什麽?」张先生鼓起勇气问,虽然眼前的男人比他高比他帅,不怒而威的气势足以摄住他,但为了夺得心上人的芳心,他管不了那麽多。 承天璇挑眉,倏地牵起唐恬的小手,紧紧地握著,宣示般地说:「因为我是她的未婚夫。」 现场马上响起两道抽气声,一道自然是来自受打击过度的张先生,他不能置信地来回看了两人一眼;另一道则来自完全没心理准备的唐恬,她张目看他,心脏怦怦怦地失序乱跳。 小手被热暖的掌握著,肌肤相触传递著烫人的温度,背上披挂著他的外套,专属他的清爽气味萦回在四周,每吸一口气,都蕴藏著他的味道,让她觉得全身窜流著甜腻的蜜糖。 「唐……唐小姐?」张先生近乎绝望般看著她,她只来得及点头,被握著的手就给牵拖著离去,唯有投给他抱歉的一瞥。 承天璇拉著唐恬离开西餐馆,晚风飕飕吹来,在树上摇出沙沙的声响,唐恬一手紧拢著他的外套,一边配合著他急促的大步伐,他走得很快,她跟得气喘吁吁,没半句怨言。 她首次发觉,被他牵著的感觉很好,刚才在餐馆里,若非他过来为她打发张先生,她一定会被缠住的。从初相识起,他就为她做了不少事,假扮情人瞒骗父母和旧同学、搭关系让她跟夏尚志学做甜点、拿汤到她家……多得她数不清,但她却因为多年来固守的原则,将他愈推愈远。 她竟然傻得忘记了,唯有他不会让她抗拒,唯有他才能给她安全感…… 承天璇忽然停下来,唐恬险些撞上他的背,他主动松开手,在她狐疑的目光下,他淡淡地道:「刚才……只是权宜之计。」他没忘记,她根本一点也不喜欢他,只想藉著他来创造更多新甜点,所以为免她感到委屈,他选择解释。 她不喜欢他,他知道。但在听到她要相亲的消息时、看到她为了赴那结结巴巴的男人的约而盛装打扮的样子,肚子便像挨了记闷拳,驱使他去破坏她的相亲约会。她就这麽讨厌他,宁愿跟那男人相亲、结婚? 只消想像她穿上美丽的白纱,与别的男人步进礼堂,拥有她一辈子,他就无法维持向来引以自豪的理性,只想把那些觊觎她的男人都赶跑,这样的独占欲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权宜之计……吗?」唐恬不禁有点失望,她仰首看著他问。 对啊!他们分手了,唐恬,你在奢想什麽?不过……他怎麽会来?怎麽会知道她跟张先生相亲的事情?假如他真的跟她一刀两断,为什麽要干涉她的相亲? 「为什麽……你要来?」 「伯母请我来的。」承天璇说了一半的事实,另一半想怕她也不会想听。难道要他说因为她只能是他的,不准其他男人得到吗? 「但她不会请你说那些话吧?」唐恬走到他身前,略显急切地问。 他晓得她是指两人是未婚夫妻的话,他承认这是出於私心,但他并不想让她知道,於是回避她的目光。而且,今晚的她太漂亮、太可口了,甫见到她的一刹,他就想吃掉她,可他同时也怕,会吓跑了她。 「我送你回去。」说罢,他迳自往前走。 这到底是怎样?唐恬茫然地伫在原地,咬著唇,辨别不了他还是否喜欢她……她怕,他会因为有更好的选择而放弃了她,不敢吐实、不敢主动,她怀疑自己能承受多少的伤痛。 还是先回家吧,她心想,然後便跟在他背後走。 沉默的夜色中,两人一前一後地在村里的宽路上走,靠著高耸的路灯及附近楼房的灯光,没多久,便来到唐恬的家。唐恬取出门钥开门,唐母匆匆地跑到玄关迎接他们……不,其实只有承天璇。 「都这麽晚了,天璇,你就留在这里一晚吧!我早为你预备了客房。」唐母兴冲冲地说著,承天璇推搪不了,唯有答应,跟著唐母上楼去。 被遗忘在原地的唐恬无奈轻叹,罢了,她就知道妈喜欢承天璇多於自家女儿。她脱下高跟鞋,唤了声坐在沙发看新闻的爸,便回到房间去。其实,客房就在她睡房的隔壁,不过她没那个勇气去找他。 她带上了房门,趿著软绵绵的毛拖鞋,点亮了睡房的灯,走到弹簧床的边缘坐下来。下意识地抓紧身上的外套,她贪恋他的气味,就像他还在身旁一样。 「糟了……」她自言自语。因为她发现自己不只是很喜欢承天璇,怕是把心都赔给他了。 行动电话的铃声响起,唐恬找出手提包里的电话,来电显示是季小菱,她揿下通话键,道:「喂?」 「相亲怎样了?」季小菱劈头就问,毫不拐弯抹角。这阵子,她们一直都有通电话,季小菱自然知道她跟承天璇分手、唐母安排相亲的事了。 「失败了。」唐恬把今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听罢整件事情,季小菱那边沉默了数秒,然後她下结论:「他一定还喜欢你!」 他还喜欢她吗?唐恬的心漏跳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她迟疑地说:「可是……他说只是权宜之计……」就因他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她没法分辨他哪句真心哪句是谎言。 「男人就是这样的啦!他们要面子、自尊心强,即使心里在乎得要死,表面上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喔。」唐恬受教地点点头,续问:「那我该怎样做?」 「若你真喜欢他的话,就……」季小菱拖长话尾,惹起唐恬的好奇。 「就怎样?」 「就去勾引他!」彼端的季小菱直截了当地说,教唐恬心头一颤。 「什……什麽?勾引他?」没想过这个可能性的唐恬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到,素知小菱在这方面总是语不惊人誓不休,但……勾引承天璇,难度实在不是普通的高啊…… 「没错。」季小菱重重地应了声,非常坚定地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看他对你还有感觉,这招一定成功!」仿似听出了唐恬的犹豫不决,她诱劝似的说:「别想太多,赶快行动才是明智之举,要是给他跑了或者看上别的女人,你别来找我哭诉喔!」 脑袋里映过一抹长鬈发的美丽身影,他身旁的确有很多出色的女性,思及此,她的心酸酸涩涩的,略带著急地徵询小菱的意见:「但……要怎样勾引?」 「这个嘛……要看你的喜好了。」季小菱装神秘,拖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下去:「你喜欢正面还是背面?」 正面?背面?为什麽她完全不明白小菱的逻辑思维?唐恬认真地想了想,虽然不明白,还是答:「正……正面好了。」 「耶?哎噢,小恬真大胆呢!」季小菱笑著说:「想办法让他走近床边,不,小恬你喜欢沙发还是床啊?」 客房里没有沙发啊……唐恬乖乖地回答:「床吧。」 「咦?且慢,他现在人在哪?」 「客房里。」 「那麽……你先穿一件性感惹火的睡衣,最好是易脱的,然後引诱他走近床边,再紧紧抱著他,稍为磨蹭一下就可以了。男人大都受不了这种刺激,会做主动啦,但假若他耐力异於常人……那你就要当机立断,趁他失神就推他落床──」她绝对可以肯定小菱是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著这番话,可是在听的她已心跳得耳根都发烫了。 「时机要抓得稳,千万别让他有机会逃,趁机坐到他身上,然後嘛……不用我说,你懂的啦……」小菱暧昧地说著,不久,又像想到什麽似的补充道:「对了,若然美女在怀,他都没反应,拿绳把他双手缚到床头去──」 「懂懂懂。」唐恬点头如捣蒜,她不敢再听下去,遂道:「那我去了,小菱掰掰。」话毕,她马上切线,就怕再听到那些光听就会脸红心跳的话。 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拍拍微热的脸颊,平复狂乱的心。 勾引他,小菱倒说得轻松容易,若付诸实行的话则需要很大的勇气。唐恬拉下肩上披著的灯芯绒外套,轻轻抚过茸茸的表面,上头仿若残留著他的馀温,指尖不舍地流连。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无意中违背了原则,对他产生了感情,不过却没有後悔的感觉。 真的要去吗?她自问著,心脏紧缩成一团,光是勾引他这个念头就害她全身神经紧绷、後脑头皮发麻,黑亮的瞳眸看看闭上的房门,对面,就是客房,只有数步之隔;又看了眼置在膝上的外套,她晓得今天自个儿的打扮挺「清凉」的,那麽……可行吗? 思索了十数分钟,她还是得不出一个结论,陡地自床上站起来,大步走向衣橱旁的连身镜前,对著自己问:「你要留住他,还是失去他?」 刹那间,答案在脑海里跃然,她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抓著他的外套,走过地上的波斯毛毯,拉开房门再关上,走至客房门前,动作一气呵成。 不过,这刻她开始有点踌躇不定,小手举起又放下,始终还是没勇气敲门。 「唐恬,你要失去他吗?」她低声问自己,摇摇头,她不想跟他只做陌路人。那……那就豁出去吧! 她紧闭双眼,小手握成拳敲上门把,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没多久,客房的门被人从内拉开,她马上收回手,像军人敬礼般立直僵著不动,双眼缓缓地、缓缓地睁开,往上瞄,就见他冷著脸俯视她,换下了休閒服,他身上只穿了睡袍,衣襟间的空隙露出了麦色的肌肤,渗著沐浴精的气味,复想起她来的目的,腓色染上双颊。 唐恬,眼睛不要乱瞄!她暗地告诫自己。 「有什麽事?」他问,语调平淡,像是跟她不相熟一般。 撇开因他的语气而有点受伤的情绪,她紧抓著外套,鼓起勇气地仰起脸,说:「我来还给你的。」还有……来勾引他,她在心底默默补加。 承天璇若有所思地凝睇她,看得「心怀不轨」的她手掌冒汗,差点没孬种地道晚安落跑去也,她递出外套的双臂伸得笔直,半晌,他还是没反应,一股沮丧感浮上唐恬心头,正要放弃,缩回手前,他突然一手取过外套,旋身走进房里。 唐恬愣了一下,他没有赶她,她马上把握时机踏进客房里,并顺道把木门关上。 承天璇迳自走到床前,安静地摺叠外套,把他今天穿的衣服都堆叠到睡床旁边的木几子上,似乎没有察觉唐恬偷偷地窜进来,直到听见关门的微响,才皱著眉回头,正要开口发问:「你……」背後却传来一阵馥郁的香气。 拥有玲珑曲线的娇躯紧贴著他的背,他闭上眼睛,努力挥去脑海中她难得性感的身影,可是她的柔软正抵著他,浓浓的甜香因她的靠近而飘进鼻腔,只要呼吸,便能嗅得著,犹如催情的香精。 他强自抑下体内的冲动,哑著嗓子问:「你怎麽还不回去?」 嘎?藕臂紧紧圈抱他结实的身体,唐恬被他问倒了,难不成要她照实回答吗?不不不,他可能会立即揪起她赶到门外……灵光乍现,她想到了! 「我……我的房间有蟑螂……」她颤著声说,像是怕极了蟑螂,事实上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恶心的生物,可是颤抖的真正原因是怕他会拆穿她这临时编造的谎言。 「蟑螂?」 「对对对。」她连声称是,心里益发的紧张,唯有贴得他更近,殊不知这无心的动作却惹起他刚平心静气浇熄的欲望,她软嫩的躯体正在挑战他的极限。 再任她这样下去,他铁定会忍不住的,一定要制止这傻愣愣的女人。 「我去看一下。」他说著,欲拉开她在小腹上交-的手臂。 「不要!」她惊叫,承天璇顿足不动,疑惑地问:「怎麽了?」 「我……我好怕看到蟑螂,你不要去看,若它爬出来怎麽办?」她真的在怕,若他去她的房间,一定会识破她蹩脚的谎言,她才不会笨得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了,小菱刚才在电话里是怎麽说的,抱著他然後……然後磨蹭……她咬著唇,挨著他实在而温暖的背部缓缓地,由下至上地磨擦,裙下的双腿拂过他的,滑腻的肌肤触感挑得他体内的火烧得更烈,他可以幻想到那白皙的大腿圈著腰下的美丽姿态,还有她被情欲薰染的诱人模样,使他压抑得更痛苦。 「那你要怎样?」他咬紧牙关地道。 「我留在这里,可以吗?」即使他背对著自己,唐恬还是会因为这番露骨的话而脸红,她边问边努力地以身体擦碰他的,可是……他怎麽还不动如山、平静得很的?难道是她有问题,她微拢秀眉,打算进行下一个步骤──推他到床上去。 「好,那我去别处睡。」承天璇说罢,就要走开,唐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怎麽不跟小菱说的流程一样,害她方寸大乱。 「家里没别的客房了……」她嗫嚅著,放开手不再抱著他,乘他要迈开长腿离开时,上前用尽力去推他。 呃?为什麽一点效用都没有?即使她再用力推,都不能让他移动半分,承天璇铁青著脸,体内燃著一道欲望的火,她还嫌不够似的不知在他腹上干什麽,用力地推著,他觉得他忍够了! 承天璇扣著她不安份的手腕,使力一拉,把唐恬扯到身前,黑眸锁著她,话语像是自齿缝间迸出来一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 纤瘦的手腕的大掌锁住,慌张的唐恬倏地被带到他面前,震慑於他凛冽凝重的神色,还有具危险性的目光,她怔了半秒才晓得他在问什麽,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就是勾引他吗? 「我……我呃……」她心虚地低头,说不出口,嗓子直发抖,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他的靠近会让她心悸,双手微颤著,连两腿都变得虚软无力。 他自然感觉到她的抖颤,唐恬垂头,以致他看不清她此刻的脸容,但耳闻她断断续续的低语,他有种不好的预兆,她怎麽看起来……像是在哭泣?他抬起空出的手探向她的下巴,她却悄悄地躲开了,让他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你……」她肯定不知自己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一个无心的举动,就足以撩起他潜藏的欲望,似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除了冷著脸离开,他实在无法再忍下去。 唐恬没有理会他欲解释的举止,双眼专注地覤看有没有可乘之机,刚巧他松了手劲,她便急不及待地挣开,在他反应过来前用力推著坚实的xiōng膛,誓要把他推倒在床上。 手心传来他炙人的体温,xiōng前的起伏差点害她分心,她眨著眼、咬著牙,一定要依照小菱的话把他推倒,否则她就不能成功地勾引他了……一、二、三,她推,可推了又推,他都像个石雕般伫立不动,令她双手发软。 「呼……」她微喘著,手还按著他。 「你.到.底.在.干.什.麽?」他的欲望因紧绷而泛痛,再下去,他就不管这麽多直接抱她、彻底品嚐这磨人的妖精。 唐恬乾脆扑向他,一时不察,他往後倒退,脚跟撞上了床脚,跌坐在舒适柔软的床上,她见机不可失,也不管後果如何,两手攀到他颈後,像是藤蔓般赖在他身上,他被迫躺在床上。 「你做什麽?」被压在床上的承天璇盯著那转而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哑声问。 刚才因为在他背上磨蹭,然後两人又推又拉,唐恬单薄的裙子显得更加凌乱,一方肩带滑落到白皙的手臂上,低xiōng剪裁的领口歪到一旁,露出线条姣美的大半雪肤,随著她急促紊乱的呼吸起伏,更让他深黑的眸子转为幽邃,芳馥的香水味不住地撩拨他的知觉,她跨坐在他腰间,就差一寸擦撞到他的欲望根源。 「不要吵!」唐恬觉得手好像不是自己的,颤得很,她笨拙地解著他睡袍的腰带,又要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解开了绑结,她吸了口气准备要拉开睡袍。 说他吵?承天璇眉一挑,确定不要再当什麽柳下惠,是她不肯罢休地刺激他,就别怪他不一口吃掉她。他反手抓著在xiōng前与钮扣挣扎的小手,强壮的身子一翻,形势逆转,唐恬被压在软软的床上,被高大的他给笼罩。 「你……你……」她的「勾引大业」尚未成功呢! 承天璇没有理会她的嘟嚷,虽然不晓得她葫芦里在卖什麽药,但既然她这麽喜欢留在这里,他就绝对奉陪!低头,他准确无误地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乘她又要说话的时候,灵巧的舌头探进去,狂猛地吸吮她的甜蜜。 「唔……」抗议的话语化为朦胧的嘤咛,泰半身体被压进床铺里,早已熟习他的唐恬只是在初时愣了一下,然後就被他暴风似的吻掳去心魂,像是把隐忍已久的热情倾数释放,他尽情吻著她。 渐渐地,她不再是被动的角色,玉臂有自主意识般攀上他的後颈,生涩的舌尖抵著他的,尝试回应他,而他的下一个动作,则是拥紧她,火热的欲念因她的挑逗而更加涨大难捺。 直至两人榨乾了附近的氧气,他才放过她,俊脸退开约五指的距离,炽热中闪著纯男性意念的眸攫住她的小脸,热吻为两颊添上酡人的红晕,黑睫半垂,水嫩的红唇微张,细细地喘著气,他禁不住低咒一声,企图遏止立刻占有她的念头。 「你从哪里学来的?」他乘两人还剩下些许理智,务必要找出她今夜反常的答案,明明是她亲自承认不喜欢他,为什麽还要特地跑来做尽一切诱惑他?还有,她怎麽会晓得如何令男人无法把持的技俩? 「呃?」唐恬尚在神思昏昧的阶段,诱人一亲芳泽的唇瓣吐出无力的虚声,衬著凌乱不堪的衣著,让他脑里紧扯著的弦线几近断裂。 「我……有……有人教的。」片刻,她才能消化他的问话,本来想蒙混过去,但他的脸部线条绷得硬梆梆的,她不敢惹怒他,只好选择说一半实话。 「有人教?」承天璇朗眉挑高,怒气与酸意在xiōng臆间翻滚,只要想到有哪个男人教她这档子事,他便有宰杀那人的冲动,他俯身看她,问道:「谁教你的?」那话听起来没半点抑扬顿挫,但语调yīn柔,有种危险的感觉。 唐恬的心霍地急跳,迷蒙的眼珠子撇开,不敢直视他,基於朋友道义,她不可以把小菱供出来的,但眼前这男人浑身正散发著生人勿近的气息,她又不敢招惹……噢,虽说她已经招惹了。 看她极力为那神秘人隐瞒的模样,就让他吃味得要死,腹部再度挨了记闷拳,她是他的!从首次见面起,这样的决心只有更加强烈,除了这女人,再没谁能令他如此在乎、如此迫切地想掳夺她。 他凑到她白玉般的耳珠旁,鼻翼呼吸的热气让她不消两秒就全身酥麻,他清爽醉人的气息包覆著她,她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像是被偷偷连上丝线,任他掌控著思想和行动。 大掌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抚上肩带裙的领口,使地一扯,单薄的布缘轻易被拉开,雪肤甫接触到冷空气,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倒抽了口气,他的手正不安份地探向她xiōng前,啪一声微响,前置式xiōng衣的扣子被长指弹开,然後柔软的丰盈就尽在他的掌握。 他轻巧地搓弄著她,害她抑不住吟叫出声,羞著一张脸,不敢看他,快感迅速窜流至四肢百骸。 「谁教你的,嗯?」温热的唇摩擦著她的耳珠皮肤,撩弄她的敏感带,然手下未停,单手握著质感美好的丰盈,来回抚弄著,除了惹来她的娇喘,也令那小巧的红芯怵然挺立。 「呃……不……不能说……」他真坏,就会挑中她的罩门,但她不可以出卖朋友的,话未说完,他便自她耳畔移开,揉著白嫩的柔软,含著已为他绽放的尖端,以磨人的速度舔吻,一阵电流似的感觉流遍每根神经,脚趾头都受不了似地踡曲著,她得抓紧他的背才行。 不能说?那到底是谁?怒意如山洪,正在蕴酿爆发的时机,他以舌捻弄甜美的红蕊,另一手则探进早被撩至大腿以上的裙摆内,脑子乱烘烘的她根本无暇理会,只知小腹间有股热量,因他的抚触而不断增温,比发热还要难熬。 「说,是谁?」他的齿啃咬著她,唐恬逸出呻吟,不知该说什麽才对,十指捏进他的背肌中,捏出红痕。 「不……不能……」她险些丧失语言能力,他的唇离开,改而往柔软的幽壑中进攻,在她身下的手拽扯碍事的丝质内裤,带茧的指头在禁域的出口按下激情的前奏,弹出令她喘叫的战栗,她满满的湿润引发他的低笑,然而,他仍然要问出答案。 「是谁?嗯?」嘴硬不说,他就跟她耗,青涩的她一定会最早投降。 他到底在她身上做了些什麽?唐恬觉得全身都发热,他的指擦著她最私密的地带,她本能地弓起身子,长腿勾著他结实的小腿,想要更贴近他,想他密不可分地抱著她…… 他故意逗著她,势要迫她说出那人是谁,沁著湿润的指探得更深,她难受地扭拧著身子,嗅著她柔软间的香气,他捧高她挺翘的臀,薄唇留恋地舔吻雪肤。 够了……她真的受不了,唐恬皱眉闭著眼想,红唇吐出破碎的声调,含著浓浓的情思:「是……小菱啦!」 小菱?女孩子的名称?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不过承天璇当下没兴趣去管这陌生的女人,晓得教唐恬的不是可恶的男人就成,他凝看唐恬咬唇不满的脸蛋,笑著亲吻她的唇,同时快速地脱下睡袍,露出精壮光祼的身躯,也把她身上的衣物褪去。 唐恬看著他麦色的壮硕身体,脸瞬间涨成熟虾子的颜色,他留意到了,宣告:「这次你不能反悔了。」 「啊……呀!」就见他俯下伟岸的身子,一手分开她因羞赧而密合的大腿,灼热坚挺的男性欲望缓缓地探进,最初她并不能适应,两手抓著他矫健的臂膀,他温柔地吻她的颊,压抑似地道:「你最好不要动。」 但……但很难受耶!她想他进来,却又不想,那种似痛非痛的折腾她不知该如何处理,下意识地摆动纤腰,孰料却传来他的低吼── 他抱起她的大腿,直直地挺进那泌满花蜜的女性之间,为两人带来最极致的欢愉,他边吻她边狂猛地冲刺著,在她身上、脑海内炸出喜悦和痛楚的火花,她很痛……捏著他的臂,管它会不会捏出血。 「嗯……」她痛得闷叫。 「再等一会,一会就不痛了。」他安抚似的在她耳骨旁低语,稍微缓和她的痛楚,然而在下一瞬,他又挺进,让两人完满地结合,撞出超乎她想像的欢快。 是夜,男性的粗嘎喘息混著娇声呻吟,为小小的一室添上层朦胧瑰丽的暧昧气氛。 *** 曙光初现,自长年落下的垂帘隙缝透进客房内,尽洒在贲起的淡麦色背肌上,那宽厚的肩线几乎挡去了这点微弱的晨光,雪白的床褥被压出深刻的凹痕,他正欲翻身,却感觉有点异样,向来浅眠的承天璇睁开眼。 难怪右臂毫无知觉,原来都给她的头枕了一整晚,感觉神经均麻掉了。他无声地弯起抹笑,不敢惊动在他怀中熟睡的唐恬,她是累坏了,赤著身子蜷缩在他xiōng前,光洁的额抵著他的肩,平缓地呼吸著,他空出的手将被子拉高,免得自己早上醒来就受到过份的刺激。 连在睡觉时,她也有挑起他欲望的能耐,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何时这麽重肉欲欢愉……或许,就因为她是唐恬。 不论是甜笑著的她、偶尔有点憨的她、学鸵鸟逃避的她,总之是她,才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成功左右他的喜怒哀乐,即使极力压抑,陡落得失败的下场。 他不知专注地看了她多久,只是窗外射进的金光渐趋灿亮,轻抚著她粉嫩的脸蛋,有种奇异的感觉在滋长。身随意动,他低头蜻蜓点水般亲了她的唇一记,怎料却扰醒她了。 「嗯……」唐恬发出梦呓,直觉靠向前方的热源,比她床上放的布偶还要舒适,稍微赖了一下,她伸手揉揉惺忪睡眼,从睁开的细缝间看到了麦色的xiōng口。 「早。」他微笑著欣赏她起床的慵懒娇态,心里那股撼动更为强烈。 「早。」她下意识地反应,还抬首冲著他露出笑容。 「别大清早的就来诱惑我。」他附在她耳窝道,她轻颤著,此时脑袋终於开始运作,她眨眨长睫,对上那带笑的俊脸,循下方看去,被子大都盖在她身上,所以她无可避免地看到那沐浴在金芒下的精壮躯体,只有重要部位以下的地方被遮蔽。 昨夜火辣缠绵的回忆袭上,身体传来的酸痛佐证那些并非一场梦境,唐恬的脸倏地变红,热气都散播至耳根子去。她……她她她和他发生关系了,那即是说自己的勾引大计成功了?喔!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呃……你……我……」她揪著被子,无助的眼看著他,不知该说什麽好,小菱都没有提及勾引之後的发展及应对方法,但默不作声,二人互相对望又好像很怪异。 他莞尔一笑,道:「你先去梳洗吧,待会再说。」 「喔。」她低低地轻应,心情放松了点,揪著被子就要走下床。 「咯咯。」敲门声传来没两秒,门就马上被开启了,伴著唐母特有的大嗓门及碎碎念:「天璇啊,你有没有见到我家恬恬,有客人来找她……啊!你们在干什麽?」到後来,踏进客房的唐母发现自家女儿跟「前男友」躺在床上,尖声嚷道。 紧接而来的是房门被砰的一声撞上墙,一个陌生的男人冲了进来,像是瞎了的苍蝇般,急忙问道:「伯伯伯伯母……发发生什麽事了?啊!唐……」原来是身穿笔挺西服的张先生,他左手还捧著一束火红色的玫瑰花,粗略估计起码有数十枝,所以拿起来动作很笨拙。 「发生什麽事了?」姗姗来迟的唐父悠閒地站在门前问,然双眼早已瞟到客房内的状况,赤著上半身的承天璇抱著缩在被单里的女儿,女儿的脸还埋在他xiōng前,拿膝盖想也晓得发生什麽事了。 「噗──」数十枝盛开的红玫瑰花束突地坠落到地上。 「唐……唐小姐,你和他他……」张先生双手还维持著捧花的动作,浑然不觉红玫瑰花就倒在他脚前,他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但眼睛还是锁定在唐恬那背著众人的头颅,震惊得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目中的女神昨夜不但被带走,现在还让他亲眼目睹这一幕,张先生又像是被劈到了,可是这次是恋慕的心被劈碎了。 「天璇,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麽小恬会在你这里?」唐母双臂环xiōng,以冷硬的语调佯装大兴问罪之师,但心底可乐翻了,若非有个外人在场,她真想上前大拍天璇的肩头称赞一句:「干得好!」 她最了解自家女儿,恬恬是个外表柔顺,骨子里却死性子又别扭的女生,就是该有个在适当时刻毅然采取果决行动的人来制住她,这次真的干得好!唐母暗地里大笑著。 承天璇偷瞥了眼怀里害羞的唐恬,忆起她昨夜鬼鬼祟祟地走来客房引诱他的情景,不由得勾唇露出兴味的笑,坐起身对著唐母道:「是她硬是要留在这里。」他把那心碎的情敌张先生当空气看。 话毕,他xiōng前马上被轻轻地揍了一拳,低头,就见唐恬红著脸以眼神指责他,他笑意不减,惹得她又想再抬起粉拳,大掌灵巧地包著雪白的柔荑,轻松地限制了她的活动。 「恬恬,真的吗?」唐母这下真的有点吓倒了,连忙问。她女儿何时开窍了,有何方高人指导,居然懂得这一套? 唐恬的回答是缩望被窝中,小脸往承天璇热暖的腰间埋得更深。她听得出母亲话语间的惊讶及一丝窃喜,女儿被吃掉了,她好歹也该表示激动或者其他正常的情绪吧? 这无言的回覆等於在张先生破碎的心上再狠狠踏上一脚,他垮下老实的脸,但仍然怀著最後一点希望,开口问:「唐唐唐小姐……你……」 「恬恬,张先生来找你。」站在附近的唐父把张先生沮丧的模样尽收眼底,有点同情他的处境,而且现在床上两人衣衫不整,也是对客人不礼貌的表现,遂道:「把衣服穿好吧。」 「啊!对了。」经唐父这一说,唐母才留意到呆在一旁结结巴巴的张先生,开始巴啦巴啦地说:「张先生七点就在我们家门外等,一直等到现在才敢按门铃,足足等了一小时,他说他要来向你提亲……」 「提亲?」承天璇突然插话,眯眼瞪著张先生,太阳的金光洒在他麦色的皮肤上,俊帅迷人的脸及完美匀称的身材令张先生自卑,但瞥见他身边的唐恬,不怕死的勇气涌上,张先生大踏步上前,却被玫瑰花束给绊住了,差点就要跟地板亲吻。 张先生狼狈地站稳,才向著唐恬说:「唐唐小姐,自自昨……昨晚起,我就就对你一见倾……心,请请你嫁给我,好好吗?」 又求婚?唐恬轻叹,不过她没有直接拒绝张先生,的确会给他还有机会的错觉,看来她是要好好向他解释了,正打算坐起身,却被承天璇压回床上去。 承天璇没有理会她不解的眼神,鹰目盯著张先生,看得张先生冷汗直冒,半晌,才冷漠地道:「张先生对吧?我们来谈一谈吧。」 「谈……谈什麽?我我们……没什麽……好好谈……啊!你……你!」张先生涨红著脸说,看承天璇正要掀被翻身下床,没兴趣看男祼体的张先生边叫边往後退,险些再度被玫瑰花束绊跌在地。 承天璇没理他的大惊小怪,施然下床,没有众人想像中的喷血画面,本覆在被里的腰下位置早穿上了长裤,他拾起散落在地的条纹衬衫,姿态优雅地穿起来,然後步至张先生面前,说:「张先生忘了吗?我是恬恬的未婚夫,你今天来提亲,我想我们有很多事需要谈。」 「我……我……」张先生欲驳话,却畏於承天璇冰冷幽暗的目光,不敢说下去。 「请。」 张先生瞥了床上的女神一眼,心里已有股不好的预感,不论是外表还是性格,他根本比不上女神的未婚夫,更何况,他们已经……他踏过朵朵鲜红的玫瑰花,践成血般碎瓣,离开客房,承天璇跟在他身後。 「恬恬,你快去梳洗。」唐母对女儿说,然後也与丈夫离去,准备去看看天璇要如何解决这位口吃又锲而不舍求婚的张先生。 「是。」唐恬吐吐舌,自被窝探头出来窥看,他们都到下面去了,她马上以被子卷著自己的身子,雪白的足尖踩在地上,她的手揪紧锁骨下的被缘,一边走一边发现地上是他俩的衣物,昨夜穿的肩带裙变成破布,她低声哀嚎,捡起裙子和散乱的内衣,以高速奔离客房,直冲向自己的房间中关门落锁。 「天啊!唐恬你到底做了什麽?」她晓得到这一刻才来後悔有点笨,但想到她听从小菱的话,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去勾引承天璇,两人双双倒下床的事情,还要被爸妈和那位才认识不够二十四小时的张先生撞破,她便羞得想拿豆腐砸头。 罢了,反正事情都发生了,既然承天璇愿意跟她发生关系,应该是还喜欢她的吧?思及此,她会心一笑,赶快去梳洗换衣服。 唐恬换过家居服,走下阶梯时就见父母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红茶,一派悠閒。她走过去坐下,明亮的眼瞳往四周打量,边唤道:「爸、妈。」 喝了口红茶的唐母睨了女儿一眼,说:「想找天璇吗?」恬恬还是一样的别扭,明明心念著的都是天璇,还要伪装不在意,谁料她的表情却出卖了自己的心。 「嗯。」唐恬点头应道,妈那副知女莫若母的样子害她心虚。 「他们在庭园那里谈。」唐母指向客厅对面的落地玻璃趟门,门後是小小的园子,唐恬循著母亲指的方向看去,果见承天璇跟张先生在不远处交谈,张先生低著头倾听,似乎没发生什麽事,她安心了。 「像天璇这种男朋友可是世上难得,你可别错过了。」唐母忍不住开口劝说。 「我知道。」可是他们分手了,才发生关系,这下该怎麽办?而且她都不了解承天璇的想法,他身边不是还有那个鬈发美女吗?他要选哪个,她没个准儿。 「不是在意你的话,他干麽特地赶来南部阻止你相亲?」唐母像是会读心术般,反问唐恬。 所以,她可以假设,承天璇提出分手只是一时意气,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吗?就怕希望愈大,失望愈大,她不曾谈恋爱,但都晓得现在的恋爱关系很潇洒,合则来,不合则分,分手时就大方地跟对方说再见,以後或者还能当朋友。 可是……现在的她,完全没把握能说服自己要这样潇洒。 她遥看被日光朦了一片的玻璃趟门,目光渐渐失焦……庭园中,张先生颓萎地踏在青翠的绿草地上,特地擦过的黑皮鞋还沾著殷红的花瓣,他低著头,明知道女神的未婚夫就站在约三步之遥,他还是不想抬头。 「张先生。」承天璇率先开口,仅换来张先生的一声「嗯」。 承天璇暗暗叹息,好奇地问:「你真是喜欢恬恬吗?」 这话迫得张先生急忙抬头,刚才如死鱼的双眼霎时变得神采奕奕,红著脸抗辩:「我……我我当然喜欢……欢唐唐唐小姐!」 「那你确定她也喜欢你吗?」 「我我我……只要,只要给给我机会,她她会会……喜……欢我的……」张先生坚信有志者事竟成,明知自己成功的机率近乎零,还是要作最後的挣扎,他边说边挥动两手,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会成真似的。 「但你不会有这机会。」承天璇寒著一双眸,使张先生不自禁直打哆嗦,明明是晴朗的天气,怎麽像是有阵冷风刮过? 「我……」张先生忘了自己要说什麽,入定似的呆站著,半晌,才嗫嚅著说:「你……又不不是她……丈夫。」 「听说张先生相亲失败三十六次,而每次求婚不成都会偷偷窜进女方的家,还被起诉过二十八次,对吧?」承天璇状似閒聊地提起张先生的过去,却吓得後者脸色发青,踉跄後退,一时不察就跌坐在草地上。 灰黑的yīn影自头上罩来,挡去了刺眼的日光,张先生惊恐地抬头,就见承天璇不知何时站到他身畔,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逆光的俊脸散发著令人生惧的气息,冷冽的话语让张先生觉得温度倏地降至冰点:「我是律师,要试试看坐牢房的滋味吗?」一张名片递至脸前。 张先生抖著手接过,扫视一遍上头的字後,急忙摇头,他他他不想坐牢,而他觉得这男人会有这本领。 承天璇退开一步,对挣扎著爬起身的他说:「大门这边,请。」 张先生站稳後,狼狈不已地朝大门的方向奔去,他这次惹上了麻烦的人物了,想到承天璇就在身後,他迫不及待地逃跑离去。 裤袋中传来震动,承天璇未有调回目光,拿出裤袋里的行动电话,查看简讯後,便回身走向客厅。 玻璃趟门被拉开,承天璇跟唐父、唐母颔首致意,然後看了眼唐恬,说:「我有事要先回去,改天再来拜候伯父和伯母。」 「恬恬,你送天璇出去。」唐母跟怔在沙发上的女儿说。 唐恬低应,与承天璇步过走廊,来到玄关的门前,她才问:「你跟张先生说了什麽?」为什麽张先生会落荒而逃?面对庭园的她看得很清楚,他跟张先生谈了一会後,张先生便摔倒在地,转眼间又奔离她家。 「就跟他说,别和我抢你。」承天璇拉起她的手,将她一把带进怀里,低头抵著她鼻尖说。 「你……不是认真的吧?」她问,虽然心里甜滋滋的冒出喜悦的气泡,却不想让他看到太得意。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问题尚未解决。 「你说呢?」说毕,他啄了她红嫩的唇一记,道:「等我,别再答应任何相亲。」 她愣住了,直到他从家门後消失,她才醒觉,干麽她要这样言听计从啊? *** 「嘎呀──」随意拉开房门,脚上套著软毛拖鞋的唐恬走出睡房,小小的起居厅yīn暗得像是已至傍晚时分,她瞄了眼壁上的时钟,早上十时,今天是周末,不用回cupid去。 起居厅的窗外被雨点打得朦胧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被层轻纱盖著般迷离,她踱至窗前,雨点坠落在窗框外的不锈钢边缘,哒哒哒的响声特别清脆。凉意透进室内,她摩擦著仅穿薄睡衣的手肘,温暖一下自己。 临近秋末,还会下这样大的雨,天气真的愈来愈反常了。 唐恬百无聊赖,整个人懒洋洋地窝在二人沙发上,搂过旁边毛茸茸的白色坐垫,很轻、很轻地吐出叹息。 自南部回来後,她的生活作息跟平常一样,独缺了一点东西,也许应该说,缺了一个人。承天璇不知在忙什麽,要她等,却连半点消息也没有,她明白可能他在忙公司的业务或是诉讼,但她就是无来由地感到空虚。从来她习惯一个人,也享受独处的生活,不过自从他介入自己的生命,某种偶然才出现的孤独感开始形影不离地跟著她。 谈恋爱果然烦人,可惜她已一头栽进去,翻不了身。 她想见他,想问他还喜不喜欢她……但现在的她连他住哪里、在做什麽都不清楚,她真是个失败的「前女友」,相反,他却为自己不断地付出。心念一动,她抛开坐垫,拿起电话筒,按下已背诵在心的电话号码,但话筒却回给她无法接通的单调语音留言。 唐恬沮丧地把头埋在沙发上,她只知道出租情人公司的地址,他会不会在那里办公?她坐起身,想了想,还是敌不过想见他的欲望,以最快的速度换装,抓起雨伞和手提包便出门去了。 街上的雨势依然很大,商店都亮起灯,道上的行人不多,只有不同颜色的伞子点缀昏暗灰沉的街景。唐恬下了捷运,撑著伞子,循著记忆的路线小心翼翼地走,轻易的便找到了承天璇的公司。 公司的门锁上了,里头也没有点灯,表示没有人在,她有点失望,但还是想等一下。伫在人行道上,她靠著檐蓬的位置举伞,雨却像不会止息般打落在地上,溅上她的小腿。 等了约十分钟,刺眼的车头灯自街角拐进,她不太适应地眯起眼,却见那轮车子跟承天璇开的是同一款。唐恬握著伞柄走上前,宝蓝色的车子停下,自驾驶座撑伞而下的的确是承天璇,但车里还有别人。 唐恬停下脚步,用力地咬著唇,咬得发痛也不作声,从前座车门走出来的是那个叫董蕊的鬈发美女。她终於明白,为什麽女人谈恋爱会歇斯底里,因为她都有这种冲动,不想胡乱猜测,但各种腐蚀心魂的可能性却自动浮现。 她应该去问他董蕊是什麽人,他们有什麽关系?她应该去问他为什麽两人分手还发生关系?他欠她一堆解释,所以她要问,而不是像只没用的鸵鸟只懂逃开……唐恬,是他要你等,所以你要停下脚步,别再向反方向走…… 「唐恬!」压抑的怒吼自背後传来,她顿下脚步,软皮鞋陷在道上的低洼位置。 承天璇冒雨冲到她身後,将正要落跑的她扳过来,满是怒焰的眸子在雨中竟更加清晰,他很生气,她却只注意到他浑身湿透,於是抬起伞子,也为他遮雨。 「你又想跑哪去?」他问,想好好敲醒她的脑袋,硬灌给她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法子这思想。为什麽这女人每次只想到要逃避? 唐恬摇头,眼眶的泪潸下,温热的触感抚过脸颊,他正以指为她拭去泪珠,眼泪流得更凶。她不去跑去哪,从一开始就只想见他,不过她後悔了,因为心里的醋罈子不知不觉地满溢泻出,原来她的肚量小得很。 无论事前如何安慰自己,在面对他跟董蕊同时出现的情景,泛滥的酸意侵蚀她的情感,让她变得更软弱、更怯懦。 「有什麽想知的,就问,我会答你的。」承天璇满腔的怒火被她的泪急速扑灭,他气她的不信任、气她的自以为是,但又舍不得端在心上的她怏怏不乐。 「可以吗?」惊疑不定的眸子瞅著他问,她怕自己不能问,毕竟两人已分手了不是吗? 「这是唐恬小姐的专利。」他无奈地回答。 他的话令泪水止住了,她吸吸鼻子,味蕾彷佛嚐到比糖胶还要黏腻的甜,唐恬畏缩地指向他身後,不太确定他跟董蕊的关系,问道:「她……是谁?」不敢问得太深,她讨厌那种一下天堂一下地狱的强烈沮丧感。 承天璇回过头,跟他们隔著一小段距离的董蕊正提著深蓝色伞子站著,瞄见承天璇含愠色的臭脸,她陪著笑脸走上前,美丽的凤眸却只看著唐恬,她说:「又见面了。」 「你是他的什麽人啊?」董蕊难掩好奇地问,连续两次看到冷静的承大律师在这女的面前失控,他们一定关系匪浅,承天璇她没胆子直问,那她就换个对象问吧。 「我……」唐恬哑口,不知该回什麽,无助地望向承天璇。 「她是我女朋友。」承天璇大方地搂过唐恬的腰,後者被小小的吓倒,马上扶稳手中的伞柄,免得撞到了他,而且他的宣示也使她有羞涩的感觉。这样说……他们是复合了吗? 「喔……」董蕊拖曳尾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朝唐恬眨眨眼睛,说:「原来是承律师的女朋友,那我不妨碍你们啦!」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唤住了。 「慢著。」承天璇冷著声把董蕊喊停,续说:「跟我女朋友解释你是谁。」董蕊这女人,他总是无法给她好脸色,因为她的委托,让他和唐恬的感情路一波三折,尤其是她那该死的丈夫,居然敢染指唐恬,现在她本尊又让唐恬产生误会,他是脑筋秀逗了才为她兴讼! 「我?」纤指比了比自己的美颜,董蕊瞠眸问。虽然不解,但在承天璇冷凝的目光胁迫下,她认命地对唐恬绽出笑靥介绍自己:「我是董蕊,母亲是美国人、父亲是台湾人,家住洛杉矶……」 「直接说重点,你丈夫是谁。」承天璇打断她落落长串的背诵。 「啊?」董蕊大吃一惊,顿觉头皮发麻,这大雨天提到他会不会走霉运的?不过,她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轻叹口气,才说:「我的丈夫是夏尚志,但他很快、很快就会是前夫了。」她特别强调很快两字。 「夏……夏尚志是你的丈夫?」唐恬惊愕地问。夏尚志何时结婚的?在餐饮界有名的他结婚的消息竟然这麽秘密? 「对。」董蕊很不情愿地点头。 「好,误会解释了。我跟她没关系,她是我的委托人而已。」承天璇对仍然未消化夏尚志已婚事实的唐恬说,拿过她的伞子,往出租情人公司走去。 「那我怎麽办?」董蕊追上承天璇问。 他瞥了她一眼,道:「回去吧,惹怒了他你也不会好过的。」那语气像是要她自求多福一样。 董蕊就这样目送他们依偎著走远的身影,突地,轰的一声雷响,天际擦过光亮的闪电,她握紧伞柄,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听从承大律师的意见,别惹怒那男人为要。 承天璇带唐恬回到出租情人公司,收妥伞子,自裤袋取出钥匙开门,唐恬边乖顺地内进边问:「你不用管董小姐吗?」方才的惊吓已平服,而且得知董蕊跟承天璇没有暧昧的关系就让她安心了。 「自然会有人管她。」承天璇亮起走廊的灯泡,把她湿透的伞子套进伞架里,便拉著她往自己的办公室去。 再度踏上浅灰色的地毯,她是第二次造访他的办公室,陈设依然是沉闷的冷色系,飘著淡淡的咖啡香,他关上门,将她领到小型沙发上坐下。他察看她滴著水珠的小腿和被浸湿的鞋子,默不作声地走进卫浴间,出来时已拿著一条乾爽的大毛巾。 「啊!你……」唐恬红著脸叫道,看著他单膝跪在地上,拿大毛巾轻柔地擦乾她的小腿,虽然他们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脸红耳热。他专注的俊脸,还有小腿感觉到的舒适碰触,有股难言的温柔涌上,她静静地凝看他。 他为她褪去湿答答的软皮鞋,大掌掬托她纤细的脚踝,粗厚的指腹擦出颤栗的悸动,幽黑的眸-巡白皙的小腿,往上探索,对上她急欲避开的眼,他的眼神太深邃,像是隐藏著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 「为什麽来找我?」他直起身,她下意识地往後压,在沙发上压出深刻的凹痕,他以双臂困著她。 「因为……我不想分手。」她半垂黑睫,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说:「其实那天在cupid,我想向你解释的……或者,最初我真的想藉你提供我做新甜点的灵感,但其实答应做你的女朋友,是因为我都……喜欢你。」 半晌,身前的黑影没有反应,只有他浓重的呼息证实他的存在。 唐恬想了想,还是决定豁出去,她抬头,就瞬即被他吻住。熟悉的感觉及气息自唇间缓缓传递,她自然地将手环上他脖子後,舌尖交缠著,他抱著她的腰,以吻融注所有的思念、心悸、情动和爱恋,在心底荡漾,直至他们的世界只够容纳对方为止。 他稍微退开,她眨著迷雾般的双眼,不确定地问:「这样是……不分手?」她不得不向坏方面思考,她要他的答案。 承天璇弯唇一笑,喃喃地说:「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爱上你了。」他的嗓音比朗-酒还要醉腻,他说……他早已爱上她? 唐恬也笑了,仰首凑近他,眉梢眼角尽是由心而发的愉悦,她装作苦恼地皱眉说:「那……我们还是不要分手了。」 「好主意。」他赞同,再次覆上她软嫩的唇,撷取那自初遇一天起就让他无法自拔的甜美。 他是罂粟,危险且致命,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沾染了、爱上了那样的激狂滋味,若非得要上瘾的话,那她愿意一辈子上瘾。 <完> 《不择手段勾引你》 番外篇 *某鱼的话: 差点把番外篇给忘了(汗) 若忘了小恬恬的故事,就重温看看喽~ xd因为鱼还在跟亲爱的小瑾培养情绪啊(被踹飞) 他留意她很久了。 心里很疑惑,她到底在干什麽? 刺骨的寒流从昨晚起过去,暖和的太阳在繁密的都市上空探头,分出点耀眼温和的暖意。他叼著根没点燃的菸,车子就停泊在道路旁,半敞的车窗足够他看清她的一举一动,石墨般的眸子凝看著自五金店铺走出来的她,两手抽著大提袋,步履蹒跚。 她穿著套头毛衣,长长的围巾在xiōng前垂落,看起来她提著的东西太笨重,令她没馀裕去整理那摆落的围巾,目光顺势移至她手中的袋子,金属槌子露出来,还隐约看得见数把木柄,另一头被报纸缠卷著,是利器。 照理说,她家应该不缺这些东西,而且那金属槌子有什麽用途?他百思不得其解,向来懒得管别人閒事的他好像也被挑起了好奇心,他看著她走进大型超商里,然後瞥了眼方向盘旁的内置音响系统,电子时钟正在跃动,原来已过了二十分钟。 思量半晌,他抽出车钥匙,动作明快地推开车门,跨出驾驶座,具性格的脸庞马上成为路人目光的焦点,他拔掉香箊,随意丢进路旁的垃圾箱里。 超商的人流算不上多,他轻易地在入口附近找到她的身影,她正把两袋东西塞进手推车里,放松了肩膀的动作有点夸张,他迈步走进去。 只见她扶著手推车,缓慢地越过放零嘴、食物、饮料的货架,拐进专卖米粮杂货的区域,可她脚下未停,目标不是面粉、酵母之类的材料,他略顿,双目微眯,前方是放药物的柜子。 隔著十数步的距离,他可以清楚看见她玉臂抬高,朝柜里一整列的药物都指一遍,连店员也似乎有点怀疑她买药的目的。可惜她背向著他,以致错失了她很可能会露出的困窘表情。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她买了什麽,还有她准备用在哪里。 「你怎麽来了?」熟悉的娇嫩嗓音传来,他别过头,刚毅的脸庞线条在息间稍微柔和了点,不过还是挤不出半点比木然或暴躁不满好的样子。 「你不是在车里等我吗?」董蕊十分讶异他会走进超商里寻她,他不是很讨厌购物的吗?他没有反应,她循著他视线停留的地方看,是装满车的零嘴,有薯片、脆饼乾、冰淇淋、各种味道的巧克力,当然还有十来盒热可可即溶冲剂。 「你进来二十分钟了。」他冷淡地说。 董蕊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我都跟你说不会跑了,更何况你没收了我的钱包和护照,只给我一张信用卡,我能去哪?」虽然嘴里有点不满,但心底里还是有点喜悦,因他这不经意的举动透露出在乎的情绪。 「这个难说。」他睐了向来鬼灵精的她一眼,快速地接手她的推车,准备要带她离开。 「嘎?那不是唐恬吗?」董蕊指著前方站在药柜处的唐恬,喊道。 「你认识她?」他怎麽会不知道的? 「她去找承律师时,我们遇过两次。」董蕊答,然後兴致勃勃地拉著他的手臂,强扯著他边走边说:「我们去打个招呼。」 他任她牵著走,勉强算是默许她的举动。 「唐恬?」董蕊笔直地走到唐恬身後,轻轻地拍了她手肘一下。 「呃?」没料到会碰上别人的唐恬甫转身,董蕊美丽精致的脸蛋就近在眼前,她微愕,又瞥见夏尚志,她一时拿不稳,手上捧著满满的药盒全都掉在地上,啪啪啪啪的响声引来附近人群的注目。 惨了!唐恬在心底低呼,马上俯身执拾四散的药盒。 「对不起。」董蕊边道歉边弯身陪她收拾,唐恬慌张地一手拿药盒,眼睛不住地瞟往四周,就望最重要的那盒── 宽大的手背盖上她欲拾起的粉色盒子,唐恬抬眸,果见夏尚志摊开手心,董蕊瞧她这麽紧张,也好奇地凑过头去,旋即发出讶异的惊呼。 惨了……这下真的有够惨了!唐恬泄气地垂头,本想无声无息进行的事情,就这样,被搞砸了。 *** 「你最好解释这是什麽一回事。」夏尚志双手环xiōng,背挨著优质皮沙发而坐,鹰目盯紧对座的唐恬。 这里是夏尚志和董蕊的家,位於北部商圈中心价格高昂的地段,宽敞且富时尚感的设计不仅应用在大楼上,甚至是他们的家,所有的摆设及规划都显出都市摩登的一面。不过,虽然唐恬很想欣赏这里的设计,却因为心虚及害怕,唯有一直低头不语。 「你又不是她的谁,干麽一副审问犯人的严肃模样?」被搂在身侧的董蕊看不过眼,又转过头,亲切地对唐恬说:「你不用管他的。」 夏尚志淡淡地瞥了妻子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嗯。」唐恬微笑点头,瞄见茶几上碍眼的粉色盒子,可疑的红晕禁不住涌上,她诚恳地道谢,顺道找个脱身的藉口:「谢谢你们,不过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罢,她一刻也不待,抓起脚边的硬皮纸袋,准备以跑百米的姿态离开。 「慢著。」暗-的男音唤停唐恬的脚步。 唐恬僵硬地立著,心里暗自叹息好几遍了,才认命地回过身,董蕊依然亲切地笑著,示意她可以坐下来。他们在超商帮她拾东西,替她找到厚实好用的纸袋,又邀请她到他们家作客,这样贸然离开是有点不该。 而且,他们都看到了,掩饰也只是陡然。 唐恬重新坐到跟皮沙发一套的单人座椅上,放下纸袋,对上两双饶有兴味的眸子,显然是对她的反常行径非常的有探知的欲望。 「你买槌子干麽?」董蕊首先发问,除了槌子,还有各式的利刀,唐恬到底有什麽用? 「前几天我妈快递了一甕的腌酱菜来,我家没东西可以敲破密封的甕,就去买了。」这可是实话,为了家里的大甕子,她烦恼了很久。 「那刀子呢?」该不会全都拿来切腌酱菜吧? 「这个……因为我最近在研究中式料理,所以就去买了不同款式的刀子学习。」唐恬略显腼腆地回话,都是妈不好,在承天璇面前炫耀自家女儿做菜的功夫有多好、有多捧,天知道她只懂做甜点,但什麽煎炒煮炸她却没半点概念,只好努力学习了。 「这个呢?」夏尚志蓦地指著茶几上的盒子,续问道:「跟你的料理没关系吧?」 「这……这这……」唐恬的目光刚接触到那盒子,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脑袋去了,她尴尬得不知该说什麽才对。 「你怎麽这样直接啦!」董蕊给丈夫一个白眼,又跟唐恬说:「那你要不要现在试一下?」 这对夫妇简直是绝配,唐恬心想,还好当时他们自己解决了离婚的事,不然到最後他们还是复合了,承天璇不就是白做活了吗? 「我……其实我还未确定。」这这买回家是以防万一、以防万一的,她都没想过要用。 董蕊闻言,马上离开丈夫的怀抱,二话不说的拾起盒子、拉起怔愕的唐恬,快速地奔向浴室,把盒子塞到唐恬手中,边说边替她关上门:「别再考虑了,你不想知道结果吗?」 浴室的门就在她不能反应时关上了,董蕊的话提醒了她,其实,她也想知道结果。深深吸了口气,她落下门锁,开始拆解包装盒。 约二十分钟後,物件坠落到浴室的瓷砖地板上,发出「喀啦」的响声,唐恬菱唇微张,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她勉力眨了眨眼,再细看微抖的手握著的说明书,尔後……缓缓地挪开说明书,低头一看…… 那碍眼到极点的两条线没有消失,只有更加的清晰。 天……天啊!她、她竟然怀孕了! 验孕棒显示了一红一蓝的线的话,表示结果呈阳性反应,即即即是她怀孕了……唐恬不能置信地盯著地板看,彷佛过了很长的时间,才能稳定急促跳跃的心脏,寻回思考的能力。 虽说她早有心理准备,前阵子便发现向来准确的月事没有报到,又觉得对食物的口味有改变,十足是怀孕的徵兆,待了整个星期才敢藉买槌子、利刀的名义到超商买验孕棒,可是当真正面对事实时,她害怕了。 她和承天璇交往很稳定,可是肚里的新生命会不会来得太快了?努力地回想,她绝对肯定是在南部跟他第一次发生关系的结果,因为不论是他或她,本都没打算突然跨到那一步。 现在……应该怎麽办?头一次,她发现自己慌张惊惶得想哭,各种的担忧在顷刻淹没她的理智,充塞在脑袋里,她不知道该怎麽办,更不晓得下一步该做些什麽。 要告诉承天璇吗?还是先告诉爸妈比较妥当?但妈一定会十万火急地冲来北部在她耳边碎碎念,然後可能会强迫承天璇负责? 「喔……天啊……」她无助地掩面低呼,说明书的纸张气味传到鼻腔里,淡淡的香气稍微抚平她激动的心情。 「咯咯。」叩门声唤起唐恬,随即传来的是董蕊的声音。 「你还好吗?」 唐恬连忙拭去眼角沁出的泪水,清清喉咙,朝门板说:「嗯,我没事。」尔後俯身捡拾掉落的验孕捧,包回纸盒里去,再打开浴室的门。 「你的行动电话在响,抱歉我擅自替你接了,是承大律师喔!」董蕊佻皮地眨眨眼,把电话递给唐恬。 「谢谢。」唐恬悄声道谢,接过电话,说:「喂?」 「你在哪里?」乍闻承天璇的声音,唐恬紧握著手中的纸盒,眼眶的泪又在积聚,只消听见他的声音,尽管他的口气很冲,但她却很高兴,顿感心上的大石被卸下来了,自己怀孕的消息变得不那麽让她紧张及惧怕。 「夏尚志的家。」唐恬诚实地回答。 「你怎麽会在他家?」虽然他也晓得董蕊在场,但还是忍不住介意。 「我们在超商碰面了,他们邀请我来作客而已。」唐恬简单地解释,她暂时还未能冷静地告诉他关於怀孕的事情。 「那我来接你。」说罢,承天璇便切线了,像是急著要来接她。 「怎麽了?承大律师要来接你吗?」董蕊笑问,唐恬点头,收起行动电话。董蕊看得出她神色有异,倒没问太多,反而主动带她去扔掉那开封的盒子。 不出半小时,承天璇便抵达夏尚志的家,两个互看不对眼的男人就站在门边对峙,承天璇凛著脸,冷眼看那门神般的男人。 「不知承大律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夏尚志挑衅似的问道,不打算让他顺利踏进自家房子里。 「我来接唐恬。」 「喔?唐恬是承大律师的谁啊?是请你提供灵感的人,还是女朋友?」夏尚志损他,看见对方的脸愈来愈臭,心情就更好了。 「她是我的女.朋.友。」承天璇强调,耐性开始被磨掉。 「女朋友嘛……早晚会分手的。」 承天璇瞥了他一眼,可以确定他上辈子跟夏尚志有仇,现在才两看生厌,复语带愠怒地说:「她早晚会是我妻子。」 「你站在这里干麽?」从房间牵著唐恬出来的董蕊瞧见丈夫正和承天璇在门边,不知在说些什麽,不过准不是好事。 「承大律师,我还你女朋友了。」董蕊以手肘撞了撞丈夫,夏尚志额角抽动了一下,不过还是听命让开,使提著大袋子的唐恬得以离开。 「谢了。」承天璇只对董蕊道谢,把夏尚志当透明人。 「再见,记得我说过的话喔!」董蕊朝他们挥手,并这样对唐恬说。 「嗯,今天麻烦你们了,再见。」唐恬两颊生晕,手中的大袋子马上被承天璇接过,她跟董蕊和默不作声的夏尚志道别。 走下这幢大楼,唐恬习惯性地钻进承天璇的车厢前座,乖乖地扣好安全带,待他回来驾车。 「董蕊跟你说什麽?」承天璇插进车钥匙,边发动车子引擎边问。 「呃?」回想起临离去董蕊的话,唐恬心里一阵挣扎,但还是选择不说:「喔,没什麽,只是叫我要多到她家作客。」 「是吗?」承天璇cāo控著方向盘驾驶,专注地看著马路的情况,可是,别过头看窗外风景的唐恬,并没留意到他瞬间黯然的眼神。 她有事瞒著他,这认知让他感到很不是味儿。 要不要跟他说?唐恬假装在看风景,一直在盘算著该不该跟承天璇说,但是董蕊告诉她,验孕棒的准确性值得怀疑,所以建议她应当上医院做详细的检验。半垂黑睫,她想,她还是先上医院检查清楚再说吧。 假如,真的怀孕了,那麽他们的关系会变调吗? 她相信,承天璇是爱她的,但爱情不一定会走向婚姻的结局,而且他是个条件极佳的男人,会甘心被束缚吗?连她也不晓得自己将来会否後悔……现代人结婚离婚是家常便饭,但有了孩子,事情就变得复杂。 她不想他因为责任而放弃自由,这样的爱情,她宁可不要。 不过,她又舍得他离开吗?她心里百味杂陈,xiōng口沉甸甸的,眼前太多的选择、太多的不确定,她只能伫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以後少跟夏尚志见面。」 承天璇突来的话拉回唐恬的思绪,她转过头,瞧见他虽然专心驾车,身上却隐隐散发出不悦的气息,他又在吃味吗?她笑了笑,暂时抛却那些烦恼,回道:「但跟董蕊见面就定必会见到他啊!」 听说在糕饼界风光的夏尚志,总是亦步亦趋地跟著董蕊,外人都羡慕他们夫妻感情好,但只有少数人,例如是她和承天璇,才晓得是因为夏尚志怕董蕊会落跑,才这麽紧迫盯人。 承天璇的额角抽动了一下,不满自己又泄露妒嫉的情绪,说:「那随你。」 唐恬轻笑,其实她跟他们不算太熟稔,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不过能让他这样在乎自己,她倒挺高兴的。 她望向窗外,终於回复轻松的心情,入眼的是灯火璀璨的夜景,美得令人屏息。 翌日,唐恬便把cupid交给小纯看顾半天,决定上医院一趟,不论是哪种结果她都已做好心理建设。坐在妇产科外的长木椅上,她正等待护士的叫唤,弄了好几个小时,听说检验结果有了,真不愧是收费昂贵的私立医院。 「唐恬。」身穿粉红色制服的女护士走来,唐恬应声,护士便对她说:「请跟我来。」两人走到不远处的房间,领头的护士敲门,里头的医生有反应了,她们才走进去。 「是唐恬小姐吗?」戴著金丝眼镜的年轻医生抬首问,得到唐恬点头回应後,便伸出手比向对面的黑皮宽椅:「请坐。」 自踏进医生的房间开始,唐恬才开始觉得紧张,心狂跳得像是快要蹦出xiōng口一样,她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十指绞拧成小结,用力得手心也沁出紧张的薄汗,她正要开口询问,医生便看著她,冷静地问:「唐小姐,你有试过用验孕棒吗?」 「有。」 「结果是阳性反应?」 「嗯。」不知是医生的模样太凝重,还是她个人的心理作用,她觉得四周有股巨大的压力,紧迫著她。 医生以长指托了托镜框,说:「那麽,唐小姐,我必须要告诉你……」 「嗯。」唐恬咽了咽唾沫,认真地点著头。 「关於你的化验结果……」医生不知在搞什麽神秘,又瞥了眼桌上密密麻麻的报告,唐恬开始有点紧张,连她也分不清此时的自己比较希望结果是哪一个。 「你的验孕捧没问题,结果是阳性反应,恭喜你怀孕了。」刚才那副凝重的神色歛去,医生微笑著说。 唐恬眨眨黑溜的眼睛,还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感觉到强烈的痛楚,证实她并不是在造梦,但始终不敢轻易相信,她再问一遍:「我真的怀孕了吗?」 「对。」医生把化验报告倒转,推到她面前,然後指著其中一行的英文字,解释道:「这里说明我们为你做的检验结果,你是怀孕了,根据你填报的资料,上回的月事是十二号,所以推算起来你已经有十周的身孕。」 「十周……」已十周了吗? 「怀孕周期是从你上次的月事开始算的。」医生看惯了唐恬脸上这类的疑惑表情,尽责地解答。 「那麽,我有什麽要注意的吗?」唐恬点头表示明白他的话,她早就决定要留下胎儿,所以还是积极地问及孕妇需要注意的事项。 医生看向待在一旁的女护士,不一会儿,护士便给了她一本粉红色的小册子,上头写著孕妇健康手册。 「这本手册列明了孕妇需知,包括了怀孕初期会出现的症状,像是害喜、饮食习惯的改变等等,再过两星期请再来一趟,我们会为你和胎儿作更详细的检查。」医生说。 「谢谢你。」唐恬把报告和手册收进手提包内,起身离开。 循著原路走出私立医院,玻璃自动门滑开,灿烂的日光便乘隙刺进,她微眯眼,缓慢地适应眩目的日光,挽著手提包,鼻腔闻进清爽的青草味道,心情愉悦地走著……不,她现在要放慢脚步,肚子里还有个宝宝要顾著。 可是,她应该要告诉承天璇吗?他是宝宝的父亲,而且他们还是情人,绝对有权利知道,但之後呢?他愿意负起这责任吗?他们……会结婚吗?她才开始接受恋爱的可能性,怎料马上就越级挑战,当人家的太太跟母亲,噢!拜托,她烦恼得头都发疼了。 她边思索著边踱步走,直觉感知前方有人挡著,便往右方移,可是对方也向同一方向移动,她无暇理会,往左走,对方也往左,像是刻意要堵她似的。唐恬乾脆停下来,但是那黑影还是碍在前面,扰乱了她。 「你……」唐恬抬头,日夕相对的俊脸无声息地对视著她,手一松,手提包应声掉在地上。 「你你……你……」怎麽会在?话语被梗在喉间,她看著那墨黑的头颅弯下,为她捡起手提包,再次站直身子俯视她的承天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麽老天爷没有把他变走? 承天璇冷眸一瞥,他晓得这是著名的妇科医院,只是她来这里干麽? 「别跟我说你来例行检查。」他先一步开口,堵住她的蹩脚藉口。 「我……的确是来检查啊……」她小声地说,得到他的厉瞪,立即噤声。 「你在瞒我什麽?」他不喜欢她有事藏在心里,难道现在的他还不能成为她依赖的对象吗? 「我……你干麽这麽凶?」她不悦地回问,孕妇有权利耍脾气,她又不是有心瞒他,但她就是烦恼啊……天晓得她竟然在为他著想,怕他觉得自己拿肚里的宝宝来迫他走进婚姻! 他皱眉,还是妥协的缓颊,他是太冲动了,总是担心她又在胡思乱想或者不相信他的感情。 「那你为什麽会来?身体不舒服吗?」他问,边盘算著是不是直接把她绑回家比较好,那就不用常常担心。 「就……就、就是怀孕了……」她鼓起勇气闭上眼说,声音却愈说愈小,最後的两个字几乎是无声的。 「而.你.到.现.在.才.跟.我.说?」两手敏捷地擒著她的臂膀,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没伤到她却也不能挣脱。唐恬悄悄、悄悄地睁开眼,就见他隐忍著怒意的脸。 「我不太确定嘛……」更怕他们的关系会因这孩子而有改变。 他深深吸了口气,她所说的消息撼动了他,除了有点气她独个儿面对外,还气自己看不出她的异样。唐恬张著水亮的眼看他,有点惶恐,他的怒气骇到她了,她现在是孕妇,要好生照顾。 「跟我来。」他改为牵著她的手走。 「去哪儿?」唐恬问,却得不到半分回应。 *** 「什麽?」小纯激动地拍桌,从座椅上弹跳起来,颤著手指著对面的唐姐,说:「你你……唐姐你竟然拒绝了大帅哥的求婚?」不可思议,简直是不可思议!大帅哥又帅又专情,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唐姐竟然拒绝了他的求婚? 「小纯,你冷静点。」旁边的季小菱马上拉著她的手,劝她坐下来,毕竟她们还在cupid内,若有客人看见这一幕,准会被小纯的大反应吓跑。季小菱又指指一脸无辜的唐恬,道:「你唐姐现在是孕妇,别对著她吼,影响胎教。」 小纯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还是乖乖地坐下来。 「小纯,他没有向我求婚。」唐恬解释,他只是直接开车到法院准备马上跟她公证结婚,什麽求婚、双方家长见面的步骤全都跳过,她连拒绝的馀地都没有,若非她想起还要禀告父母,她早已在浑噩间被套上了承太太的称号。 「但是唐姐你最後都没有跟他结婚。」 唐恬伸手把散乱的发丝挠到耳後,烦恼著该如何解释,问题太复杂,她觉得自己确是顾虑太多,但公证结婚,这一步实在走得太快。他们本就不曾计划过将来,而且她深明当夫妻并不比做情人容易,他们……可以吗? 承天璇得知她怀孕後,没说什麽,她觉得他有点气恼,对待她的时候却是一贯的疼惜,她甚至弄不清楚他的想法,他想结婚吗?他是因为孩子的关系吗? 「你想结婚吗?」季小菱双手支颐,手肘抵著桌面,骨碌的大眼睛凝看著唐恬问。 「呃?我吗?」唐恬思索了一阵子,不太肯定地回答:「我不知道。」这是她从未假设过的状况,婚姻,总是个遥远的名词,突如其来的端至面前,她直觉想逃开。 「假如你没有孩子,他向你求婚,你会不会拒绝?」季小菱又问。 「我想……应该不会的。」唐恬诚实地说,从发现爱上他的那天起,她就开始在乎他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向来自私怕受伤的她,会愿意敞开心房,让他慢慢地住进去。她心里是明白的,若他求婚,她拒绝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唐恬不过是希望,他娶她是因为爱情,而非责任。 「唐姐,你也不想孩子出生後,登记户籍时填父不详吧?」小纯的话尾忽地被吵嚷的响声盖过,似乎是有人来光顾了,小纯跟季小菱同时转过头,在看见来人的刹那间定格不动。 是承天璇。 父不详那一句,应该没听到吧?小纯暗地里想,还朝身畔的小菱挤眉弄眼,觉得小菱应该会懂得她的暗示,可惜近视颇深的小菱只管眯眼细看,确定没错认是别人後,唤道:「是un……」uncle的音只差一点便发了,季小菱吁一口气,她都忘了,那是承天傲的大哥,不过虚长他数岁,不是叔叔。 承天璇仅瞥了季小菱一眼,直接朝唐恬走去。 「大帅哥。」小纯勉强地露出笑容唤他,希望他耳朵突然失灵或者刚才在恍神,听不到她的话、听不到她的话…… 「你下班了吗?」唐恬仰首问他,现在才五时多,他比平常早了来接她。 「嗯。」承天璇轻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续说:「今天有没有不舒服?」她害喜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饮食习惯有明显的改变,对酸甜的食物比较感兴趣,不过医生说过,害喜和其他不适也会在怀孕的不同时期出现,所以他还是得注意。 唐恬摇摇头,说:「没有。」他的关心让她心头暖烘烘的。 「伯父伯母到了北部,我们今晚一同吃晚餐。」他说,惹来她的讶异。 「爸妈都来了?」她是如实告诉父母怀孕的消息,妈也有碎碎念,可是到北部来,为什麽事前都没预兆? 承天璇为她整理肩膀上披散的发,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是时候要跟他们谈结婚的事,毕竟我不想我的孩子将来登记时父亲那栏是不详的。」 小纯的笑容僵在脸上,天咧!真的给大帅哥听到了! 「结婚?」唐恬蓦地自椅子上站起来,愕然地看著承天璇问。 眉苇轻拢,承天璇没理会她的讶然,反而比较注意她的大动作,说道:「小心一点。」眼光钉在她尚平坦的小腹上,告诫她要留意肚里的婴儿,不能再像平常般冒失。 他是说结婚?连爸妈都来北部谈婚事?她以为,那天他一路驱车驶向法院公证只是一时冲动的行为,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是认真的。 「对啊!唐姐要小心,别乱跑乱跳的。」为了挽回在大帅哥面前的好印象,小纯伸出小小的头颅,万般讨好的对唐恬说。 「嗯。」唐恬轻应,可心思却不在小纯的话上,所有的感觉彷佛陷入一团难解的迷雾中,什麽都不真实,包括眼前的男人和他的话。明明两人就靠得很近,近得额前的浏海也随著他的呼息微微拂动,臂膀还感受到他热暖的体温,但她却觉得异常的陌生。 她不懂,完全不懂他的心。 因为在乎、因为喜爱,所以她介怀著他想结婚的目的,她不想因为另一个生命的来临而勉强他,若日後……分开了,或许她的心会没那麽痛。 「你现在可以离开吗?」承天璇敏锐地察觉到唐恬的沉默,低声问。 「呃?」现在,会不会……太快了? 「可以可以。」不介意被晾在一旁的小纯忙不迭地点头答话:「cupid有我在顾著,唐姐放心去吧!」她还用力地拍拍xiōng脯以加强说服力。 「那……我先去拿手提包。」唐恬没有反对,但茫然的小脸还是泄漏了此刻的情绪。 「我来帮你拿!」话未说完,小纯已赶快转身,咚咚咚的跑进厨房里,没两秒後,又咚咚咚的走出店面,手上已多了个香槟色的仿皮手提包。小纯兴冲冲地递上,唐恬挤出了抹笑容接过道谢。 「那这里麻烦你了。」承天璇诚恳地对小纯说,然後便牵著唐恬略嫌冰冷的手离开粉橘色的小店,姿态优雅俐落,看得小纯目不转睛地伫在原地傻笑著。 直到玻璃门关上,两人的身影没於人潮之中,季小菱悠閒地把最後一口蛋糕咽下後,才睨了眼满脸笑意的小纯,凉凉地开口道:「你还要当多久的雕像啊?」 「什麽雕像?」小纯不明白她的暗示,天真地反问。 季小菱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选择不点明来说:「喔,没什麽。」 小纯不虞有他,崇拜的目光朝向门外,咧出满足的笑容说:「大帅哥应该是原谅了我吧?」大帅哥刚才在拜托她顾店,所以是原谅她的出言不逊喽? 季小菱咬著还有蛋糕碎屑的银叉子,循著小纯凝望的方向看,讷讷自语:「事情应该不会这麽简单吧……」 结婚,一点都不简单。 唐恬晓得这个道理,可是,她无法说服身旁的男人。他这回是认真的,眼角馀光瞥见他严肃的侧脸,几度想劝说的念头又被打消。 车厢里,维持了一段冗长难熬的沉默。 「怎麽了?」承天璇在快抵达目的地时,忍不住问了。 「我们……可以谈谈吗?」唐恬暗自按捺跳得飞快的心,哑声提出流转在心底良久的要求。 「什麽事?」 「关於……我们结婚的事……你不觉得太快……」她焦急地表达,说到後来,乾脆转过头,看向他说,却在看见他遽变的表情时,不由自主地噤声。 「什麽太快?」承天璇凝看著前方的信号灯,熟练地握著方向盘越过繁忙的十字路口,问话的语气不重不轻,但却冷淡得让她的心微颤。 他生气了,她又惹他生气了。 「我们正式交往没多久,结婚……会不会太仓促?」她轻声问,即使是他的侧脸,都不敢直视。 蓦地,承天璇猛然把控制杆往後推,房车马上在路边紧急刹停,但没有制造过大的冲力,显然是有技巧地控制过,可是,这还是让唐恬隐隐不安起来,葱白十指掐进座椅的皮套里。 「你不想结婚?」他别过头来看她,她偷偷瞄了眼他的表情,顿感一阵浓浓的悲恸袭上心头。 唐恬缓慢地摇头,否认了。 有人说,爱情从来都没所谓的对等,谁先爱上了,就注定得付出更多。她明白自己的自私,从一开始,就是他不断的付出,不论自己说了多过份的话、多少次违逆他的意思、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甚至把他当成是灵感来源,最後他仍留在身边。 为什麽要对她这麽好?这般的她,值得他默然付出吗? 发现她怀孕了,他也二话不说地承担责任,害她既感动又惧怕。他会明白吗?她不是有意惹他生气,她很气恼自己表达不清……他会否再也忍受不了?像是分手那次一样,决绝地离去,遗下孤独的她? 薄雾挡去了眼前的所有,她沉默地思忖著,制止不了这些胡思乱想,尽管这可能是孕妇都会出现的情绪化现象,她还是觉得心头好闷,眼眶涩痛。 「那是为什麽?」承天璇不解地看著她,医生曾叮嘱过孕妇的情绪起伏都会比较大,即便是小事,她们都会出现过份敏感的反应,但他对她的拒绝实在是茫无头绪。 「那你呢?你又想结婚吗?」她问,难掩那明显的厚鼻音。 一阵窸窣的声响传来,她没有管,然後手臂就被扣著,抬眸,就见他解开了安全带,横过了控制杆,盯著她红通通的眼睛,不禁皱眉。 他这厌恶的反应让她又是一阵鼻酸,控制不住的泪水滑下脸庞。 承天璇眉头攒得更深,他问:「怎麽了?」医生说得对,孕妇的情绪波动真的很大,上一刻明明没事的,下一刻眼泪就莫名其妙地滚下来了。 「我、我不想你因为责任而跟我结婚……」她边抽泣著边说。 她慌乱地以手拭泪,他没再说话,呼息急促、心跳乱了,想仰首说些什麽,下一瞬微张的菱唇已被他封缄。 唐恬没料到他有此一著,吓得差点忘了呼吸,属於他的气味透过深吻充满著她,原来失措的心情都神奇地被安抚了……不过,他的手又又又放在哪儿了?唐恬惊愕地睁开迷蒙的眼,欲作声:「唔唔……」他却乘隙吻得更深入,撩拨她柔软的欲望。 好……好奸诈的一招,唐恬混沌的脑袋中只剩下这感想。 她是笨蛋吗?承天璇惩罚似的以吻夺去她的嘤咛,大手膜拜著身下的玲珑曲线,要她真真切切地明白他的心思。她以为随便一个女人也能让他拉去公证结婚,甚至因为一些小事而令他动气吗? 她也太小看自己了吧。 「呃……这、这里是马路……」趁著呼吸的空档,她马上挡著他结实的xiōng膛,红著脸说,这里可是大马路,白天做这种事不太妥当吧? 冰冷的触感滑过指间,她愕然地凝看他含笑的眸子,缓缓的,移向左手的无名指上,素雅的银色钻戒正圈著她的指,他牵起她的手,说:「我是因为孩子才跟你结婚,若没有他的话,我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把你拐进教堂。」 呃?什麽? 为什麽跟她想的有这麽大出入?他早想跟她结婚? 他笑睇她略嫌呆滞的脸容,轻咳了声,说:「那请问唐恬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糟了糟了!怎麽又会有想哭的冲动,唐恬你真的很没用! 「你早有预谋的。」她斜睨他,不甘地说,害她还乱想了好久、担心得食不知味,他却早已准备好了,连指环都买了。 「我不否认。」他从容地答,连远在国外的父母都被他通知回来参加婚礼了,所以她是当定了承太太的。 「我再考虑看看。」她说著,目光却眷恋在那设计深得她心的钻戒上。 「我会让你答应的。」说罢,他又凑过来了,唐恬连忙按著他,颊边的两朵红云漾开。 「好了,我答应就是了。」她可不想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表演,唇角渐次扬起,露出了幸福的笑靥。 车外,繁忙热闹的市区枢纽中尽是熙来攘往的声音,放晴的天空驱赶了冬日的寒意,一道沁人心脾的暖流,正在空气间流转。 <番外篇完> 小小恶搞番外一 压倒篇 室内,弥漫著一股紧窒的气氛。 「啊──你、你做什麽?」娇声倏然响起,紧接著的是轻微的擦撞声响。 光滑的圆木桌上,身穿粉色孕妇装的唐恬躺在上头,茫然地看著上方的黑影,灯光被黑影掩去了一半,耳旁还被一双手臂给困著。 黑影的上身勉力地撑著,就著微弱的光,唐恬看清了季小菱漠然的神情,但仍是不解她为什麽突然推倒自己。 「小、小菱?」她怯怯地问:「你做什麽?」 「你还不明白吗?」季小菱冷冷地问,用力营造出认真的样子,凝看著唐恬。 「但、但是我有承天璇了。」她隐约猜得出,瞧小菱以看蓝莓奶酪饼的垂涎眼神面对自己就晓得她的心意。 「我会把你抢过来。」季小菱的口吻像是势在必得。 「但我有宝宝了。」好吧,这个吓不跑她,唐恬改用另一个理由。 「我不介意。」说时,季小菱还轻仰下巴,一副睨视天下的样子。 「呃……」唐恬接不下去了。 「小菱,你的手姿势不对。」站在旁边观看的小纯不满地指正,还伸出手移动小菱短小的臂膀。 「但是这样很累。」季小菱额角滑下两滴冷汗,这姿势很辛苦耶!她不要扮了行不行? 「喔!还是不行,你快要压倒唐姐的肚子了!」小纯上前按著唐恬的小腹,作势要保护未出生的小宝宝。 好累……季小菱这样想。 小小恶搞番外二 胎教篇 胎教,是很重要的,相信大家也很清楚。 身为大专生,受过多年教育的计算机科学系的季小菱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当唐恬怀孕达二十周时,她觉得是时候替唐恬的宝宝进行胎教。 「你要明白,胎教很重要。」季小菱万分认真地对唐恬和小纯说,虽然不晓得为什麽小纯也在听,但这不是重点,现就略过不提了。 「嗯。」唐恬点点头。 季小菱按下身旁的电子音响,播放她精挑细选、呕心沥血所制的光碟,另外两人也屏息以待,待喇叭放出了前奏音乐後,清脆的女声传来。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 听罢,唐恬和小纯都觉得只有动漫画才会出现的三条黑线就在她们头上落下。 「男人,大多是用下半身思考的,他们看到漂亮的、身材好的女生就会……」落落长串的话传来,唐恬无奈地举手欲发问。 「怎麽了?」小菱迫不得已按下暂停键,问道。 「这是什麽?」 「胎教的录音片段,我还有数只光碟未放啊!」季小菱说。 「小菱还是不要放了……」看到小菱凶狠的目光,小纯小声地嗫嚅著:「这会教坏胎儿吧……」 不过,这些抗议都被驳回,一整个下午,她们都被迫听著这些光碟,什麽内容也有,但绝不是益智或是贝多芬音乐那类的。 「……然後,要怎样才能掌控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从身体开始……」 唐恬脸上的微笑僵著,不敢反抗,她想,宝宝在肚子里,应该是睡著了吧? 《恶魔的吻别》 第一话 她是他的诱饵。 她成功勾起他的兴趣,倔强的模样总让他莞尔, 这样的玩物,他理所当然不会错过, 前提是,她不会碍著他精心布署多年的计划, 在她失去利用价值前,他不介意待她好一点。 所谓的信任,不过是互相利用;所谓的感情,不过刹那间的感觉, 她怀了他的孩子是意外没错,他也不介意把她留在身边,当他的女人, 但跟他谈爱? 「女人,别太得寸进尺。」 在他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从不是她,他要保护的,也永远永远不会是她。 他说他无心爱人。 他是洛尔斯最至高无上的「神」, 人前,是温文尔雅、笑脸迎人的尊贵总裁;人後,是冷酷无情、手段凶残的组织主脑, 她为了他,决然背叛组织,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计, 不过是想在他的眼内看见自己的身影。 但或许,是她太天真了, 他的恳诚、他的温柔、他的关怀,俱是为了让他的计划更顺利而已, 这男人任何人都不相信,腹中块肉都留不住他,更甚是她自己? 当子弹贯穿她的心脏,他的双眸依旧冷淡,一丝惊讶都没有, 她的心死了。 「那匆匆一吻,原来已是诀别。」 *** 第一话 卧底任务 艾尔特,乃是著名的跨国性商业集团,具有庞大的资金及干涉各国政策的权力,权力之广,足以只手遮天。哪管是某国首相抑或是执政者,只要被艾尔特盯上的,均被逮个正著,要躲过遍布世界各地的线眼,绝非易事。 近年来,坊间盛传一个可靠的消息。据了解,艾尔特能在短短数年间迅速走红主要是靠四位轴心人物,他们具备非凡的武艺、敏锐的触觉,且办事效率极高。 四人背景神秘且特殊,外界查不出他们的来历,只知道新接班人年纪轻轻就能在数月内削弱「旧臣子」的势力,夺回前执政者遗落於四周的权力,且将前任高层全数换掉,由他亲自钦点的人补上,他统领众多的组织成员,将集团的成就推至高峰。 四人同是孤儿,但情如手足,除了彼此外,他们的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这一生没有人需要保护,而他们亦没意欲去保护其他人。 生存唯一的意义就是留在这。 生於黑暗的人只能活在黑暗。 没人能擅闯属於他们的世界。 *** 砰的一声,神色慌忙的男人跌坐在地,十指抓紧地上的污泥,血丝自手臂上流泻,顾不得疼痛,男人边向後挪边抓起泥沙往眼前的高个子扔去,嘴角嗫嚅著不成句子的单字: 「别……别……不要!走!走……」 灰色双瞳倏地扩张,在寂寥的黑夜中更显突兀,高壮的男人──焰少微扬嘲角,把眼前狼狈的男人当成今晚的向宴,道: 「这是与洛尔斯作对的代价。」 「不、不……」男人极惶恐,撑起身子,转身踉跄地朝树林里没命的跑。 「走吧!尽管走吧……」焰少低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那摇摆不稳的背影说,然脚步却随之而去。 「喵!」一声猫叫划破长空。 黑夜在窗外弥漫,密深的云层间透出月儿朦胧的光晕,一只全白色的纯种波斯猫用两爪攀在窗框边缘,後脚贴在墙壁上平衡身子,毛耷耷的尾巴在空中左右摆动,黑灵的双眸盯著月下婆娑的树影。 「小贝,小心。」架著金丝眼镜的婺说,她坐在电脑前忙碌地敲打著键盘,双眼专心地看著萤幕,凭其敏锐的触觉感知到宠物小贝的一举一动。 「喵!」小贝转身,一个凌空飞跃,四爪成功落地。 她按下一串数字,萤幕跳出一个视窗,显示下载完成率。同时,有一位网友在唤她,她叫出对话视窗,是「敌人」──一名网上职业骇客。 「最近洛尔斯开发了新的防御软件,你知道吗?」 「是吗?」 接著,「敌人」传送了一份机密档案给她,档案中只有软件的简介及批准开发的签署。 「详情?」 「详情以最先进的保密系统加密,我进不了去,除非能进入洛尔斯的主电脑。」 「你说笑吧?我们怎能轻易进入?」 在网上世界,她只是一名业馀骇客,不过,洛尔斯开发了新的防御系统? 她回到原本的视窗工作,下载已完成,她在下载了的档案中搜寻,这是洛尔斯的电脑工程研发部的内部资料,打开其他的加密档案……都搜寻不到「敌人」所说的新防御软件资料。 小贝踱步到主人的脚边磨蹭,期望获得她的一点注意。 「乖,小贝,自己去玩。」 小贝只好无聊地走开,爬上布满电脑软件及各色电线的-上去玩毛线球。 轻拨额前那撮蓝绿色的短发,她关上洛尔斯的档案,双肘撑在桌上,下巴搁在交握的手上沉思。 这是什麽的防御软件?洛尔斯现有的防御系统在世上已是其中一个最精密、最优良的系统,因此她一直无法成功入侵他们的主电脑,只能进入一些防卫较低的部门窥看他们的资料。为什麽要开发新的软件?只是单单一个防御软件吗?还是敌人的新计划? 虽说入侵其他的电脑是星的职责,但她也有必要得悉其他敌对公司的资料以更新艾尔特的防御系统。所以她会不时留意其他公司,尤其是最近的劲敌──洛尔斯集团。 蓦然,萤幕一黑,转换成一个新视窗。 她瞪著视窗上的男人,那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子、微笑著的薄唇,还有诡异的蓝眸,配成一张她永生无法忘怀的一张脸。 「婺。」 「找我有什麽事?」她不解地问。 「有任务。」 「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属後勤队伍的。」除了初进redrum时出过任务外,基本上她是负责留守在电脑前做她的事。 「这个任务非你莫属。」说罢,jehovah又扬起一抹更深的笑容。 天知道他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他可不可以别再笑了,她心寒得鸡皮疙瘩掉满地了。 「是什麽任务?」 「潜入洛尔斯当卧底。」 「洛尔斯集团?」 「没错,任务内容已传送至你的掌上电脑。」在视窗关闭前,jehovah饶有深意地笑了。 婺无奈地揉揉额角,jehovah不会无缘无故要她出任务,不过也罢了。谁能猜到他的想法?对於总裁如此急於要对付洛尔斯,她不是不无疑惑,入侵过总裁的电脑、也翻查过洛尔斯的一切交易,但仍一无所获,两个集团间根本没有交集。这次潜入洛尔斯,可能,她会找出答案。 顺道看看新的防御软件吧!思及此,她一笑,唤出与「敌人」的对话视窗。 「说得又是,我们这等无名小卒有何能奈进入他们的主电脑?」这是「敌人」的最後对话。 「不就是。」她敲下键盘,另一手则取过旁边的掌上电脑,按出新接收的讯息: 「任务:偷取有『南非之母』之称的钻石权杖及新开发的防御软件磁碟片 时间:即日 地点:洛尔斯集团总裁办公室」 下意识地,她瞥了眼腰间的手枪,她早忘了血在她面前溅出的画面。 「小贝。」她唤回正在玩得不亦乐乎的猫咪。 「喵!」小贝抛下毛球,奔下-走到主人脚前,她弯身接起。 突然,一声声微弱的尖叫传来,她抱著小贝行至窗前。这幢房子位处宫阙社区内最遥远的地方,却仍不能幸免地听到尖叫声,她低叹,对小贝说: 「月灵真厉害,对不?」 *** 「神。」凛轻唤正在闭目养神的主子,俊帅尔雅的脸庞总挂著浅笑,没有睁眼,他问: 「棋子?」 「已备妥。」凛答。 郝天渊,洛尔斯集团的「神」缓缓张眼,满意地看著身旁的红木小桌,上头置好一副西洋水晶象棋,黑白相间的棋盘和水晶棋子折射出炫目的光芒,他拈起一只马造型的黑水晶棋子,往前一搁,问: 「招聘会的事办得怎样?」 「明天将会以解破电脑病毒及重编程式作考题,『她』应该会顺利过关。雷依十分心焦,他想知道神的全盘计划。」 「哦?他会知道吗?」 「没有人能猜透神的计划。」这是事实,神虽信任下属,但从来也只是下达指令,没有人得悉、甚至能成功猜透神的想法或计划,更何况,雷依都不过是神的棋子之一,怎能妄想得知神的心思? 棋盘上,白水晶棋子已所馀无几,黑水晶棋子步步进迫,包围著仅馀在边缘的白水晶棋子。 长指一收一放,瞬间白水晶棋子的方格已易主,黑水晶棋子堂而皇之的进驻。 眸光一歛,郝天渊微笑著下棋,等待多年,他和傲天的一盘棋指日可待啊!记忆中那个倔强、聪明、自傲的小男孩,如今是称霸一方的总裁,会掉进他的陷阱吗?真令人兴奋的游戏……人生,一场场的游戏,精心布局至下场决胜负,都为他带来不绝的满足感,就看看傲天有没有这本领打败自诩为「神」的他,一举击溃他的自以为是。 不过,受著过去束缚的人,必将失败,包括傲天。神,无所不在、无一不知、无所不能,他是世上的神,拥有cāo决生死的能力,掌控别人步伐的心机,因为人都被所谓的感情所蒙蔽,天真呵! 只要把握对方的弱点,就能百分百取胜。 握著黑水晶棋子的手一剔,白水晶棋子旋转了两下── 「铿锵!」 破裂粉碎的水晶颓然散落。 「将军。」薄唇吐出冰冷的字句,与之前温和的笑容形成强烈对比。 「将军。」焰少笑道: 「抓著你了。」手指往後按下,一条血柱从男人的另一边太阳穴喷出,他收回灭音手枪,满意地看著男人的死相。 男人惊恐惧怕的眸子瞠大,微丝血管在眼白中更是明显,脸部肌肉紧蹦著,衣衫褴褛地跪跌在泥地间,手指关节屈曲,还沾上不少的泥污。血,洒了一地,然後,男人维持著这副模样,直直地往前倒下。 深蓝色小本子自裤袋滑出一角,焰少认出是国际联邦密探的身份证明,他一脚踏上,嗤笑道: 「凡碍著神计划的人,都只能下地狱。」 障碍清除。 游戏,正式开始。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二话 第二话 请君入甕 洛尔斯总部。 宽敞的地下大堂中只有数盏百合花造型的灯作照明,与旋转大门外的黑夜和谐的契合,轮值的管理员在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响亮,他在升降机大堂前停下,抬头就见置中的升降机屏幕的数值变小,至变成lg。 沉重的升降机门往左右两侧敞开,身穿黑衬衣黑西裤的他步出,管理员认得他,那撮挑染成蓝绿色的发和具性格的模样像磁铁般吸引著人的目光,是新上任的电脑工程部主任。听说在招聘会的测试中只花了一小时便解开了数名矽谷科技专家所设的病毒程式,一举击败了数百名应徵者。 她掠过管理员的身边,像是早已习惯旁人的注目。 管理员转身,升降机门正徐徐关上,忽然察觉身後没了声响,这大堂那麽安静,他没可能不发出半点声响吧? 转头,旋转大门稳然矗立,眼前竟一个人都没有! 轻轻的喀一声,管理员还未赶得及回头,就觉得脖子後方一阵剧痛,前方突地迷朦、变黑,最终失去知觉。 看见管理员倒在地上,她放下手肘,快步走到高层专用升降机前,在裤袋中取出晶片卡插进卡槽内,上头正写著:易舜,电脑工程部一级主任。卡槽旁的萤幕散发蓝色的光芒,她倾身,让电脑识别她的瞳孔。 那道钢制的门滑开,她抽回晶片卡、窜进里头,静待升降机关上。 「婺,需要我帮忙吗?」星透过耳机与她对话。 「不。」说罢,她睁大双眼,两指俐落地脱掉嵌入人工智能的角膜隐形眼镜。 「帮我删掉大堂内弄昏管理员的那一段影带就可以了。」 「好的。」的的答答的键盘敲打声过後,星续道: 「我已成功更改洛尔斯主电脑连接闭路电视的网路,你离开的时间确定为晚上十时十分。」 升降机停下来,钢门再度滑开,她缓慢地在地毯上走著,走廊被黑夜包围著,寂静深渗於空气中,最後,她在黑色镂银边的两扇门扉前止步。 黏上仿制的指纹皮肤,再按在门侧的黑方框上。不消半秒,大门内的锁被打开了,她走进那丝隙缝里。 这里就是郝天渊的办公室了吗?宽长的办公桌後是呈半圆的落地大玻璃,灯火璀璨的高楼大厦为沉寂的室内增添一丝生气,右边有一个小型酒吧,而根据星的情报,收藏著「南非之母」的保险箱就在左方的大电视後。 她一使力,把大电视向左挪开,瞥了一眼後,敏锐的触觉感应到有别的呼吸声,便马上往後退了数步。 「不愧是艾尔特的人。」yīn沉的调笑出自眼前只有数步之遥的男人身上。 背後落地窗的灯光刚好照亮了男人的脸庞,架著红色的无框眼镜,身形比常人来得高壮,目测身高一九零厘米,该是洛尔斯有名的护卫──焰少。虽被镜片阻挡著他的双眼,但婺却清楚地感受到他那股蓄势待发的狠劲,他们是铁定要打上一场了。 「想找什麽?看我能不能帮你?」焰少扬声问。 「心领了。」话音刚落,焰少便马上扫腿向她的下盘击去,婺轻易躲过,再翻了个身,左脚脚跟往焰少的头上回踢,婺落地後捂身又闪过他的手刀,後一把按著办公桌的边缘,借力使力侧身跨到落地玻璃前。 「你实在不用太客气。」焰少笑得更乐了,这对手很不错,虽不能一会艾尔特的首席杀手seraphim,但眼前的这个也激起他内心的好战因子,整个游戏变得愈来愈好玩了…… 他也借力横越办公桌,顺势朝婺伸出一拳,婺反握著他的手腕往内扭,关节扭伤的清脆声传开,焰少还是笑著,像是不痛不痒似的,另一手从腰间掏出手枪顶著婺的下颚,几乎是在同时,婺也以枪头瞄准他的左心房。 「这是洛尔斯的见面礼吗?」婺挑眉问。 「我比较有兴趣知道谁的子弹快?」焰少低低地笑著,近看,婺才发现他那双嗜血的眼睛,配上那副眼镜,益发的刺眼。 两人同时扣下板机,婺瞪视他,论速度、力度,焰少都在他之下,可惜她太久没出任务了,要全身而退可能得花上一段时间。 食指要往後按的一刹,数滴湿润的液体溅过婺的脸颊,仔细一看,焰少的颈项刚被利器擦过,是谁在焰少後方? 这里,不宜久留。 「切!」焰少低声咒骂,握枪的手松懈下来,婺强压下心底的疑问,趁机以枪柄劈向他的手肘,再一记回旋踢把他甩到玻璃窗上,碎裂声爆开,婺头也不回地逾过办公桌离开。 究竟是谁?是谁攻击焰少?办公室内多了一个人,不知是敌是友,而气息吐纳也隐藏得这麽好,危险程度只会增加……为什麽她察觉不到?是她的触觉迟缓了吗?这时候,谁会在总裁办公室里?婺站在升降机里,收起手枪,一手拭去血滴。 身为杀手,必须对周遭的一切危险具有强烈的感应,否则下一个葬身的人只会是自己。刚才,她犯了大忌,不论那神秘人有多厉害,她都不应忽略四周气息的转变。 尔後,她接通与星联络的耳机。 「婺?成功了吗?」 「『南非之母』不在保险箱内,办公室更出现不知名的第三者。」 「怎会的?那你没事吗?」星惊讶地问。 「毫发无损,不过近日内他们的守卫应会加强,我暂时不方便行动。」 「我会向jehovah报告的。」 「嗯。」升降机抵达一楼停车场,婺不再多说,一下拔掉耳机关上。察看附近,沿著闭路电视的盲点跑至平台後,纵身一跃,没在夜色中。 「神,你为什麽要阻挠我?」焰少双手插袋,不满地问著倚在真皮坐椅上的首领──洛尔斯的「神」。 就差数秒,这数秒,却足以让他的猎物成功逃走。 「喔?你不觉得太快了结她很无趣吗?」神仰首閤眼,长指在椅柄上轻力敲打。 「我想亲手了结他。」正确来说,是艾尔特的所有杀手,思及此,他又露出噬血的笑容。 「焰少,你太急进了。」 「那要等到何时?」虽说他很想一枪毙了艾尔特的人,却不得不听命於神,洛尔斯的所有人,都必须要对神绝对忠诚,不可有半点违逆。 神张开眼睛,把大椅一转,在落地窗前站起来,黑皮鞋踢开地下还沾著血的钢笔,凝视外头一幢幢高耸的商业大楼,点点火光夹著霓虹灯在闪动跳跃,暗灰的双眸泛著笑意,薄唇勾起一抹笑,像平常一样看似尔雅温文的帅气样子,这一刻竟有丝诡谲。 艾尔特的婺吗?他深吸气,回忆著不久前她留下的清爽气味。 「焰少,艾尔特离我们愈来愈近了。」 *** 防御软件?婺再次越过私人权限,入侵洛尔斯的主电脑,在资料库中翻查,不但没什麽防御软件,连所谓的批准开发文件档也消失不见,她把滑鼠游标移到隐藏档案处,这是进入郝天渊的电脑的唯一途径,可是保安严密,最近她写了个病毒,要拿来试验一下吗? 忆起刚写好的病毒,碧绿双眸添上些许兴味。 「咯咯。」叩门声响起,她按键关掉所有视窗,剩下电脑桌面。 「进来。」 「易主任。」工程部副部长走进,是她的一名下属,她瞟了眼桌上的时钟,今天有一场关於洛尔斯电脑工程的会议,而郝天渊也会亲自主持会议,确认下半年度的大楼及拍卖品保全事宜。 「我现在就来。」婺──也是易舜,站起来跟副部长走出办公室。 「易……易主任。」身穿粉色系套装的女人鼓起勇气打招呼,婺冷冷地瞄她一眼,後昂首踏步走出工程部,背後还能耳闻女同事的对话。 「啊!他望我、望了我啊!」女人兴奋得尖声叫道。 「我们真幸运,部门新来的主任竟是帅哥一名。」另一名女同事说。 「易主任似乎很受欢迎。」副部长摇头笑说,女人啊,就是爱幻想。 「嗯。」婺轻应,对受女性青睐与否没任何兴趣,她步履轻盈地走著,副部长毕恭毕敬地为她按著升降机门,让她进入通向总裁办公室的专用工具里。 算一算,她正式上任已有半个月,却一直都没机会与郝天渊碰头,不过,她这个一级主任还未与洛尔斯的高层职阶搆上边,见不到他也是正常的。听闻郝天渊外表斯文儒雅,常常笑面迎人,但管理下属的手段却厉害得很,而且在国外竞标的拍卖品也是他亲自挑选的。 透过星的情报,她回想起那张俊帅温和的脸孔,可是,又有谁能把他与洛尔斯背後的杀手组织首领──神,扯上关系? 另外,昨晚的潜入也证实了「南非之母」别有收藏点,星所搜查的资料该是准确无误,除非,有人刻意要误导星。这人能成功算计星,可见洛尔斯的确还有高手,会是昨晚的神秘人吗?jehovah又在打什麽主意?洛尔斯和艾尔特的纠葛似乎愈来愈有趣了,她微哂,轻拨额前的发,静待钢门开启。 「易主任,到了。」副部长让她先出,再为她点路: 「前方的黑色大门是郝总裁的办公室,会议室就在隔壁,我就先回工程部了。」 「麻烦你了。」婺礼貌地道谢,这次的会议只有主管级以上的职员才可以参与,不过作为新上任的职员,也是需要别人领路的,尽管她早已对洛尔斯的每一处均了如指掌。 她循著走廊行至会议室前,轻推开大门,就见部分高层人员已就座,她的上司──电脑工程部总经理趋前,要把她介绍给各人认识。 「郝总裁。」总经理叫唤坐在尽头看著网上视讯会议的男子,婺瞥向那方,对上那张如照片般复印出来的俊脸,精练的灰瞳也在看婺,婺随即说: 「郝总裁。」 「你就是新上任的一级主任?」郝天渊閤上手提电脑,问。 「是,他叫易舜。」总经理赶忙搭话。 郝天渊深深地看了婺一眼,然後调回目光,对众人宣布: 「分公司有急事,我要马上赶去处理,今天的会议押後。」 「可是,今天还不下达指令的话……」会延误进度的……总经理不敢直视总裁的厉目,只好噤声。在洛尔斯,总裁的话就是一切。 「凛,走吧!」郝天渊边说边迈开脚步。婺这才能打量他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凛,身型高頫健壮,该是另一名护卫,不过与焰少那种形於外的狂傲,凛显得更为冷静内歛,让人猜不透。 倏地,郝天渊在婺身前停下,嗅到那清爽的气味,他笑道: 「既然今天的指令那麽重要的话,你跟我走,边向我解释你们的计划。」 婺不解地看著他,他只是露出温柔无害的笑容,真正的心思无人知晓。没再多想,婺马上回应: 「好。」 她跟在郝天渊身後,与凛并列而行,郝天渊收到电话,以蓝芽耳机跟对方说著如何处理职员错购膺品的烂摊子。他们到了洛尔斯的旋转大门外,一部benz房车停泊著,司机已在恭候。 「凛,马上到拍卖主任处取来报告的光碟。」郝天渊转头下命令,然後继续通话。 「是。」凛转身走回洛尔斯。 司机打开车门,此时,数名蒙著脸的人一涌而上,一人打昏司机,其馀的硬迫著他俩上车,婺不敢轻举妄动,若暴露身手的话会让他起疑的。郝天渊与婺被挤在後座,蒙面人用枪指著他们,另一人则拿出绳子困住他们的手脚。 坐进驾驶座的蒙面人立时发动车子,把控捍往後一拉,狂踏油门驶出洛尔斯的范围,刚巧甩掉了从大堂追出来的管理员。 「通知老大,我们抓到洛尔斯的总裁了。」驾车的人催促,他身旁的蒙面人在绳上结了个死结後,便掏出电话拨给他们的「老大」。 「别乱叫乱动,子弹不长眼睛的。」握枪的蒙面人警告。 他们没作声,郝天渊微侧身,让婺能坐得舒适一点,也挡著蒙面人的视线,他们的距离近得很,近得他又再次闻到婺身上清爽乾净的气味,没香水、古龙水的浓郁呛味,只是淡淡的、甜甜的香,许是肥皂的香气。 这感觉还不赖,郝天渊在心底轻叹,抬眼瞧见婺不太自然的神情,不禁会心一笑。昨晚,就是这种香气,在他的脑海中深埋,也挑动了他的某种情绪,至於那是什麽,他暂不想深究,就贪恋这一晌也好。 他们靠得太近了,婺这样想著。她不太习惯与别人亲近,尤其是不熟悉的人,更甚是敌人……他还笑得出来?婺愈加疑惑,这男人也冷静得太过了吧?的确,这群蒙面人只是些小角色,三两下就可以摆平,可护卫都不在身边,他就坚信自己能平安无事吗? 他们是被绑架了。 他们被绑架了。 benz房车正全速开著,拐了几个弯後、穿过海底隧道,掠过布满高楼的拥挤城市,驶往市郊去。郝天渊依然维持著侧身的姿势,不曾移动过半分,婺盯著他的黑西服,终於明白他是个练家子。 普通人在时速一百公里以上的房车里,经过多次急速拐弯和奔驰而造成的震盪该已左摇右摆,他能保持这个姿势却还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这人,太深不可测。 婺的双手被绑在背後,她微挥掌,拍出藏在袖子里的小刀,指尖抚上锋利的刀边,慢慢磨断绳子的死结。 「妈的!你开那麽快干麽?」在後座挟持他们的男子骂道。 「又是你说要尽快摆脱洛尔斯的人!」他转头回骂,双手还握著方向盘,在公路上呈z型摆动。 「够了你!给老子好好驾车!」枪口不知何时从後座转向驾驶人的後脑,吓得驾驶人冷汗涔涔。 「你……你先放下枪……」 驾驶人抖得握不紧方向盘,车子在左右线上不停切换,还要不时避过偶尔驶来的车子。 「你懂不懂开车的!」持枪的蒙面人火大了,把枪管更对准了他。 手腕一松,绳子被割断了,婺忙以刀子割开双腿间的束缚。 郝天渊见状,朝婺使了个眼色,婺乘时推开车门,扯著他冲出车箱,滚到公路旁的丛林里。 「别吵了!他们逃了!」坐在前座的另一名蒙面人发觉郝天渊跟婺不见了,车门还开著。 驾驶人马上刹掣停车,三人跑出房车,环顾四周,别说是人影,鬼影也没半个!天色渐次昏暗,公路上一盏路灯也没有,夏蝉也来凑热闹在草丛中喧嚷,使持枪的蒙面人的心情更浮躁,他往驾车的蒙面人开了一枪。 「砰!」 「你疯了吗?」被射杀的人惊叫,幸好他躲过了,神经病吗?自己管不好那两人,反来对他开枪? 「你才疯了!」蒙面人一手扯下面巾,另一手再度瞄准那人,都怪他!要不然他就能快点领到赎款了。 「别窝里反!大家也是谋财而已,用不著要打要杀的。我们先回去吧,天色愈来愈黑,待会找不到路回去就糟了。」另一人冷静地说。 「哼!」蒙面人收起手枪,三人坐回房车,往後倒,切到邻线走回原路。 汽车疾驰的声音渐渐消弭,伏在草丛里的两人再待了一会才站起来窥看。天色澄黄淡紫交织,暗橙色的太阳渐往水平线下沉降,错落的树影间只见平坦的石屎公路。 「再待一会才离开。」郝天渊说。 「谁会绑架你?」婺看著他问,身形高壮的他,手脚被困著,感觉实在有够古怪的,於是主动走到他的身後为他松绑。 密森的树丛使气氛更yīn沉,夜,取替了天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街灯,附近除了树丛山丘再没别的,离民居该还有一段距离。 「我们回头走,可能会有车子经过。」郝天渊对在背後帮他的婺说。 「好。」婺解开绳子上的结,漫不经心地道: 「可以了。」 郝天渊抖落身上沾到的泥巴和叶子,一下拨开向横生长的树木桠枝,迳先走在前头,婺则紧跟在後,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跟他沿著公路方走著。 那阵肥皂的清爽香气忽远忽近,为什麽她身上的气味像是不会消散似的?郝天渊偷看身後的她,她的指尖蹦紧得快捏入手心去,眉头轻皱,她表现得很冷静,只是潜意识所引发的肢体语言出卖了她。 那逞强的模样,还有气味,撩拨起郝天渊的某些情绪。 蝉鸣不曾间歇,婺的脚步却愈走愈慢,她想紧随著他,但意识跟身体却不协调,她恨死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个永远也挣脱不了的梦魇,无论多想坚强地站起来,又再被梦魇中的绝望拉进去。 在她的手心快被指尖掐得破皮,一只温热的手拉著她的手腕,婺愕然,抬眼无言问著。郝天渊没说话,空出的手硬掰开她的五指,直至她的手放松为止。 他就这样拖著婺的手走在公路边缘。 为什麽?为什麽他会注意到?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十多年来,连最亲近的星也没发觉她的异样,为什麽…… 「承认怕黑不是什麽不能启齿的事。」郝天渊忽然开口。 「我从没否认。」她说,不觉自己的语气泄露了太多的感伤和悲怆。 因为没有人问过她,也没有人洞悉她怕黑……哪怕是一丝光火,她都不会惧怕,可是全然的黑暗只会让她堕进记忆的牢笼中,那不想回忆、不愿挖出的事情。神,果然名不虚传,连这麽微细的事也留意到,难怪jehovah会与他为敌。 「那又为何要逃避现实?」郝天渊回复笑意问。 她默言。 郝天渊识相的不再问下去,拉著那柔软瘦削的手,他彷佛又嗅到那香气,他摇头,认真的转头向她说: 「短发实在不太适合你。」 「但有人说这是最适合我的。」她习惯了让别人误会,也不太在意继续这种状况,也许……也许,在心底某处,曾经渴望过些什麽认同的说话,但她知什麽叫认命,顺从命运,总比作无谓的抗争好。 「你该多听别人的意见。」瞧她无奈却又在逞强的样子,他忍不住勾了抹更深的笑容,她成功取悦了他。留她在身边,或能增加生活的趣味,易舜嘛,将会是新的玩意儿。 「想不到郝总裁这麽关心属下。」婺不想继续这话题,再讨论下去也没什麽意义。起码,短发比较方便打理。 「谢谢你的赞赏。」 不远处,一道微弱的灯光映在路面上,且在逐渐放大,是一辆客货车。郝天渊走上前跟司机说了一会,司机蛮热心的,他们便坐在客货车後头,返回市区。 「其实……」婺呆看著向後倒退的风景,缓缓道: 「你不用一直拖著我,这样不太好。」刚才客货车司机瞧见郝天渊拉著她的手不放,像是误会了什麽,样子、眼神暧昧得很……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只会扩大成荒谬,她只想一直心如止水。 「还好。」郝天渊不给她机会反驳,仍旧拖著她的手不放,让她能待在身边,香气在身边萦回,他似乎迷恋上那种香气了。 真糟糕!他想,但笑得真心。 婺随他去,这样总比独个儿面对黑暗好,她看著漆黑的夜、墨绿的丛林和大海,感觉的确轻松多了……她记得,jehovah说是洛尔斯破坏艾尔特的生意在先,不得不反击,但对支援整个艾尔特资料库的她来说,这藉口孰真孰假她清楚得很。郝天渊真是敌人吗?暖和的体温自宽厚的手心传来,婺疑惑地斜视著一脸自然的他,那怡然自得的表情,并非虚假作伪,这麽的一个人,不像会刻意与他们为敌。 婺想知道,郝天渊是真挑衅还是另有目的。 他们的手,直到好久好久,也没放开过。 *** 「星,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婺对著耳机问,一脚踏在怀疑是入侵者的背上,左手反拗著那人的手臂,那人忍著痛忙著反抗,婺向前踹上他的後颈让他休克。 她今天回艾尔特的高层专用屋园打算收拾细软,偏给她在外头看到这人鬼鬼崇崇地不知在干什麽,保全部没支薪吗?有入侵者也不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你干掉他了吗?」星软柔的嗓音传来。 「我没这閒情,我会把他带去保全部。」她改而揪起那人的夹克衣领,把他拖进大闸里,由於之前的挣扎,那人的衣物左歪右倒的,一本小本子从他的夹克口袋掉出,婺眼尖的看到了。 弯身捡起,湛蓝色的簿面漆上金色徽号,是国际联邦密探。 「那麻烦你喽。」 「嗯。」婺收起那本小本子,继续拖著他走。 为什麽联邦密探会找上艾尔特?最近的杀手任务及拍卖品的交易主要也是在本地进行,鲜少有到国外出差……那是为了什麽?婺揉揉额角,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太异乎寻常,她推开保全部的门,把那人抛低在地上。 「是入侵者。」她冷瞟著里头的保全说。 保全们面面相覤,低头噤若寒蝉,身为艾尔特的保全,纵然全在这屋园内的都是顶尖的杀手,但是基本抵御入侵者是他们的工作,工作保不住不是最重要,假若他们的疏忽害组织有所损失,这是要拿性命去抵偿的。 「把他解决掉。」婺说罢,便转身离开。 循著人行道上走,婺掏出在那人身上拾来的联邦密探证把玩著……联邦密探嘛……还亲自派员到艾尔特的地方勘察,一个也不能放过。斩草除根,不留半点後路,是成为redrum一员的基本常识。 她随手翻了翻本子,在个人资料的隙缝中藏了一张从记事簿上撕下的纸,上面写了数行铅笔字── 「南非之母,雷依.亚当,八月十二日晚上十时,飞机……」 飞机後面本来像是有一串数字,不过只有些微的铅笔痕,该是被拭掉了。南非之母和雷依?南非之母跟作风狠辣的长距离狙击手雷依有关,它已不只是普通的珠宝,jehovah急著从洛尔斯处取得「南非之母」,他一定是有什麽yīn谋。 既然联邦密探找上门,艾尔特的电脑系统及网路他们一定也曾搜寻过,回家後有必要加强防护,她边想边插进钥匙,拉开门把,陡地伸出手接著奔扑而来的猫咪小贝。 「喵!」小贝在主人的怀里噌著,白色的毛柔软得像棉花糖。 「小贝,乖。」婺安抚著猫咪,把它放在沙发上玩耍,自己则走回房间开启电脑。 换过一个又一个的视窗,不住的输入密码再切换新视窗,完全没有入侵过的迹象,她一旋身,扭开连接屋园闭路电视的萤幕,按掣倒带,即使是倒至二十四小时前,也没有其他入侵者。 除了在外头被他抓著的那一个。 「南非之母」。联邦密探的纸条上是这样写著的,但「南非之母」并非收藏在艾尔特,系统网路没被国外的网路位址侵入,那……联邦密探的目标不是艾尔特,是洛尔斯才对! 婺马上移至主电脑前,从互联网上进入洛尔斯的系统,利用易舜的身份窜进中央电脑资料库,一连数十行的数据走马灯般闪出晃动,她再提出侦查软件重新寻找一遍,发现联邦密探那边曾动用各国网路尝试入侵洛尔斯的中央电脑,目标主要是拍卖品交易的资料。 若她依照计划行事,那联邦密探的矛头就会指向艾尔特,jehovah及星知晓这事吗?她有直觉,郝天渊得悉联邦密探正在调查他们……损己利人,他为何要这样做? 思索之际,萤幕忽然一黑,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前。 「jehovah?」婺惊愕。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三话 第三话 甕中捉鳖 郝天渊在文件的右下方签上名字後,放下钢笔,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迫近,他认得那是凛,遂抬头问: 「怎样了?」 「金.瑞克来了。」向来脸无表情的凛回答。 「请他进来。」郝天渊把文件搁在一旁,等待凛出去再回来。 不一会儿,一名理平头的混血儿穿著西服领著两名美女走进,身後还跟著名瘦削的男子,甫看到坐在落地窗前的郝天渊,混血儿马上涎著脸,巴结地用半生不熟的国语笑道: 「郝总裁好。」 「瑞克先生,请坐。」郝天渊礼貌地伸手指著对面的坐位说。金.瑞克是近年活跃的军火交易商,除了非法贩运新式军火武器予各方黑道外,毒品他也有涉足,基本上,只要是能赚钱的,他都会干。 「郝总裁,你知道近来国际联邦那边盯我盯得紧吧?所以……『南非之母』的交易愈快愈好。」金.瑞克著紧地说。 「要是我们的动作太快的话,要一举击垮艾尔特似乎不容易呢……」郝天渊淡淡地说,眼睛却只凝视那站在金.瑞克身旁的瘦削男子。 「我想,你愿意的话亚当先生也不会允许吧?」郝天渊露出笑容,等著看好戏。 霎眼间,郝天渊口中的雷依.亚当,也是瘦削男子已把银色枪头瞄向金.瑞克的後脑之上。 「呵……呵……哪时交易也没关系……雷依你放心吧!」金.瑞克虽在故作镇定,但面向他的郝天渊却把他抽搐的脸部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郝天渊笑意更浓。 雷依.亚当是金.瑞克聘来的专用杀手,他帮金干掉所有在走私交易上碍事的家伙。然而,两人不是主仆关系,仅是互利互用,这次金反被雷依威胁并不稀奇,毕竟对金来说,小命要紧,雷依除了擅长长距离狙击,短程射击也不差,因此金才会对他唯命是从。 郝天渊看著怯懦怕死的金,觉得有趣极了,聪明过人的傲天假若再深入调查,定会发现金只是个无胆匪类……看来,傲天与他对决的心很强,强得不惜利用最得力的部下,让他们以身犯险。 不过,从小到大,傲天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果然啊……在那个家出生的人,都注定要遗传冷血绝情的因子,人、感情都是不可信的,他太了解人性,利益当前,有谁能不自私?每走一步,都是自私自利,即使是真诚善良,也不过是另类的欺诈伪善。 即使握著对方的把柄,都难保他朝一日对方不会背叛你。他真想知道,傲天有没有看错人。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麽办?」金说。 「确实的交易时间及地点我会派人通知你。」郝天渊没下达清晰的指令,这游戏还未到高氵朝,他实在舍不得太快结束。 「那好吧……」金无奈地说,被联邦密探那群人盯著,办起事来也不方便,他只想快点得到「南非之母」再转售,离开这是非之地。他站起来,郝天渊也顺道送他离开。 「再见了,郝总裁。」在黑色的办公室门前,金.瑞克向他道别。 「再见。」说罢,眼角馀光瞥见一道黑影晃过。在凛有所动作前,郝天渊以眼神制止了他。 雷依.亚当肯定也看到了,郝天渊知道。现在,有一个麻烦正等著他去处理。 雷依.亚当敛起精锐的目光,随著金.瑞克及陪行的两名美女走进转用升降机里面,直到他们的身影与距离成反比的远离,忤立在门前的凛才说: 「有入侵者。」 「盯著雷依,不能让他知道她是艾尔特的人。」 「是。」凛领命离去。 *** 「再见了,郝总裁。」理著平头的金.瑞克向郝天渊朗声道别。 刚下班的婺打算再度到郝天渊的办公室调查,怎料一出升降机就看到远处的这一幕,她急忙躲在角落里,偷看著他们的一举一动。她认得金.瑞克,那是声名狼藉的军火头目,想不到洛尔斯竟跟他有关连…… 一名身形略嫌高瘦的男子站在附近,脸孔给金的侧身挡住了,婺想瞧清楚一点,可是动作却不能太大。直到他们转身准备离去,愈走愈近,婺终於从金及美女的头颅间目睹那人的相貌── 是雷依.亚当! 婺征然,四人的身影愈发迫近,她强迫自己翻身伏在墙壁上,心里的疑惑却像雪球般越滚越大。她百分之百肯定,那个人是雷依.亚当没错,在刚加入redrum时,他们曾打过照面,而且她还对雷依的右肩开过一枪。 可是,雷依.亚当应该是在两年前被魁杀死了。一个该已成尸体的人,为什麽会在洛尔斯出现?还跟著金.瑞克这正被联邦密探追辑的军火头目,整件事复杂得她都难以理出个头绪来。 升降机关门声响起,婺猛然醒觉,既然自问也没有答案,不如跟踪他们还来得实际。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掌上电脑,确认连接上洛尔斯的主电脑後,便踏进後楼梯间,往下一层乘升降机离开。 她跟踪他们至平台二层的停车场,隔著约十多尺的距离,只见他们直直往前走,然後消失在转角的白色方柱子间。她忙沿路追上,却连启动引擎的声响也没闻,一恍神…… 她停下脚步,麻痹的感觉自脖子缓缓向骨髓、下半身渗透,伸手抚上颈项,她拔出一根幼细的银针头,勉力撑起精神,她迅地转身。 雷依.亚当正挂著一抹邪笑,瞅著她看,手指还勾著扳机的铁环,是麻醉枪。 「艾尔特的婺竟在洛尔斯集团出现?」雷依轻哼,脸色倏地变得yīn暗,他将麻醉枪收起,两手从腰间探出短程手枪,单手拉动保险杆。见状,婺冲上前,左手手肘撞向他手的内侧关节,他吃痛,一松手就掉了手枪,瞬间,长腿越过雷依的背部,弓起膝盖再顶上他的脊椎,使他踣倒在地上。 「哼,你也撑不了多久。」跪跌在地的雷依回头说。 婺强撑起精神,甩头忽视袭上的晕眩感,她用意志力支撑身体的运动,落在敌人手上的後果,她不敢想像。她转身快步的走,然而,入眼的景象渐次朦胧,左右上下重叠,她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晃动,不绝的贬眼,可她只看到最害怕的黑暗正陆续蔓延…… 「不自量力!」雷依忿恨地啐道,凝视著倒在地上的婺,他忍著疼痛,重新执紧手枪。 瞠著双眼的雷依,一举一动均充斥著深沉的仇恨,那握枪的手青筋尽显。 「神……」这到停车场的凛和郝天渊就在雷依身後不远处,不过复仇心切的雷依眼里只有坚决,没察觉他们也在。凛瞧雷依快要开枪,问道,然话音未落,神已不在身边。 「你可以试试开枪。」冷冽的嗓音飘来,雷依无来由的感到战栗,他硬生生地转头。 「郝天渊?」他讶然问,郝天渊不是艾尔特的死敌吗?他说要跟自己合力打击艾尔特,歼灭redrum的杀手,为什麽现下要来阻止他杀婺?这可是他的大好机会啊!雷依不甘心地反驳: 「一日不杀掉她,我们的计划只会多一个阻碍。」要不是她暴露了行踪,他是没可能趁势除去这艾尔特的重心成员之一,更何况多年前的一枪之仇他还未报! 「我偏要留她一命。」郝天渊说,眼底掠过残酷,他要留的,没人敢挡;他要除的,没人可阻。 「为什麽?」雷依清楚自己斗不过郝天渊,连他接近自己都感觉不到,再加上背椎所受的重创,他再坚持也是陡然,只好问个明白。 郝天渊没搭理他,只是静静注视那躺在地上的人儿,短发散乱地披在四周,模样很是狼狈,雷依也循著他的目光看,呐道: 「她是你的女人?」 「她是我的女人。」当时,他是这麽回答的。 他的女人。 郝天渊替她调好枕头的位置,坐在-缘嘴嚼著这句话。熟睡的她感觉柔美多了,几撮发丝贴在脸颊上,他伸手为她拨开,却发觉她的皮肤细腻嫩滑,像揉著棉絮似的,那详和舒适的样子竟让他的目光难以移开。 长头发的她不知会是怎样?他好奇地想。 她很安静,即使在公事上跟她的接触不多,但耳闻目见之中,她似乎不爱与人打交道,对话得体、公式化,一副波澜不兴、冷眼看世的孤高样子……她真的一如外表般冷静吗? 他的女人。他无言地重覆著,把她从雷依手上救回是一时兴起而已,他不是会投入感情的人,一个无心的人,哪会有心谈情?他冷笑,刻意压下心头浮动的心疼感觉…… 至於承认她是他的女人,将她纳入保护的范围内,也不过是他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他讨厌变数,也会千方百计不让变数在他人生中出现,所有事都必须在他的算计以内,只要有权力、有金钱、有地位,任谁都要臣服於他,所谓的感情,只是些让人迷惑的感觉,霎眼即逝的虚幻。他太了解,也看得太多…… 一旦注入感情,就已经成为输家。而他的字典中,是绝无「输」这字词- 上人儿双眉轻蹙,黑睫不安地在颤动,郝天渊下意识的把大掌按上她冰冷的前额,热烫的体温点点透进她的肌肤,迷蒙的她只懂探往热源的方向,与他的大掌契合著,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心头泛过一股暖流。 清爽的馨香萦回,他不想放开手。他一向随心所欲,也不需深究什麽原因,要留下她的命、要贪婪地汲取那阵香气,都没有原因,她只是一枚棋子,偶尔能取悦他,让他有著好心情也不错。 在她失去利用价值前,假若这会令他的计划更顺利的话,他不介意待她好一点。 他郝天渊,不容许失败,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傲天始终太躁进,从小到大,他的想法都太偏激,不过成长是过程,总要放慢脚步的,他期待傲天变得更强,那时决一高下才有瞄头。每一步,他会拿捏得精准,棋子也是挑最有价值的,他才是整盘棋中的奕者,因此,他自称为神,无所不能、无一不晓的「神」。 休息室外也装上落地玻璃,时间不知走了多少个圈,窗外的灯火一盏一盏地灭了,暗黑的空间更为昏沈。 郝天渊收回手,拉下-边的台灯绳子,亮起幽暗的休息室。尔後,他站起来,拉门离去,走向直通著的总裁办公室。 她觉得很舒服,忘了有多久了,她希望能睡好一点,不再被梦中无边际的黑暗骇怕,不再有深不见底的悬崖把她扯下去,那些回忆中的尖叫声、歇斯底里的女人哭喊就在悬崖底围绕著她,她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但这次,她却觉得梦里很暖,好像初秋的太阳,暖和中沁著怡人的凉风,拂过她的额,驱走那些可怕的梦魇。 热源消失不见,她悠悠转醒,四周张望著,这里是哪儿?她走下柔软的-铺,赤脚在毛毯上走动,她行至落地玻璃前,认得是郝天渊办公室所能看见的景色,回想记忆中的洛尔斯图规,这是连接著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 身上没有疼痛,只是还有点酸软,该是麻醉药针的效力没完全褪去。雷依竟没碰她一根头发……是因为郝天渊吗? 婺一踅,准备走出休息室,骤然瞥见唯一的光源──-边的台灯。他知道她怕黑,也救了她,这认知令她的心像被什麽撞上了,微妙的感觉正在蔓生滋长。 任由台灯亮著,蹀踱到门前,掌心触上冰凉的门把,喀啦一声把门打开,幽暗的总裁办公室只点起一盏座地灯。郝天渊坐在黑皮椅上看文件,和暖的光剪出他的侧身,那认真的模样……刹是吸引。她早就知道,他是那种天生的发光体,即使不作声也会有强烈的存在感,令人无法忽视。 婺驻足门边,思忖著要不要过去打扰他……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吗?既然救了她,那他应清楚她是redrum的杀手、洛尔斯的死敌,於理,他会让雷依乘她失去知觉後处置她,但他并没有。 他做事,总是出人意表。 正要提起脚步,郝天渊开口了,然双眼仍扫视著文件里的字句。 「你要站在那边到何时?」 她故意忽视那话语中暗含的嘲谑,大方地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半晌後,他閤上文件,随手搁在桌上,边起身越过她往吧台走去,婺的精神还没完全恢复,揉揉额角,直到一杯水骤然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内,她抬眼看他,又再看那静敞在桌面的矮身玻璃杯。 「喝吧。」他看不过眼,两片唇瓣明明就乾燥得很,瞧她还伸出舌头轻舔,还要逞强。 酸软的两手小心翼翼地捧起杯子,她慢慢地沿著杯缘啜饮起来,像是渴了几天的人一样,她贪婪地喝著甘霖,他凝视著那起伏的喉头,倏地一阵喉乾舌燥,他撇过脸不去看她。 他竟然有反应!这女人,不只挑起他的兴趣,还有股不知名的引力,他在心底笑叹,他似乎太在意她了……但……又何妨?游戏才刚刚揭幕,他们有的是时间耗,就让他看看她有什麽威力。 婺放下杯子,咬了咬唇,低声说: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倒这杯水给我。 「一句谢就算了?」低沉的声线和著热气贴近她的脸庞,不知不觉间,他已弯身凑近她,她尽量目不斜视,盯著渐露曙光的窗外。 「这是艾尔特独有的相处方式吗?似乎敷衍了点。」 听到熟悉的三个字,她心里打了个突,他真的知晓?勉力维持冷静,她不会笨到以为敌人救了她後会对她有多好,这其中有什麽yīn谋,她定要一一厘清。不过,她的伪装有漏洞吗?她自问已尽量不露出马脚了,却还是逃不过他的双眼? 像是会读心术般,郝天渊又道: 「一般人袖口不会藏小刀,而且,雷依认得你。」 他说的是……上回被绑架的事儿?那次情急之下,她是拍出了袖口的小刀以解除绳子,他一直晓得,却没有点破。留敌人在身边,他到底在想什麽?她愈加肯定,和焰少交手那次的神秘人就是他,他当真以为自己是「神」?一样的无所不能?他就这麽安心地对待身边潜伏的危险? 慢著!她是在担心他吗? 「婺。」 身子不自觉地一震,她并不怀疑他知道她的名字,可是,他凑得太近了,敏锐的触觉只感受到他的存在,那低哑的嗓音轻轻地唤她,害她一阵心悸,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知所措、惶惑交织在心头,这是怎麽的一回事? 郝天渊很满意从她的眼中读出复杂又抗拒的讯息,下对了饵,就要适时上-,看著她一步一步地掉入他设的陷阱,那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啊……让他愈加兴奋,对这玩物,他是暂时放不开手了。 抚上那柔嫩的脸颊,他转过她的脸,强迫她直视他,一字字吐出: 「聂傲天是我亲弟弟,我原名聂天渊。」 翠色眸子掠过一抹惊讶,瞬间又回复平静,她问: 「那为什麽要跟艾尔特对著干?」 「究竟是我跟他对著干,还是艾尔特的矛头指向洛尔斯,我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 「你的意思是……」她愕然问。对,正确来说,是jehovah一厢情愿地对付洛尔斯,也刻意说成是洛尔斯抢夺他们的生意,每一场的对决都是jehovah刻意安排的,但作为部下,他们也只有听从的份儿。 如今,「南非之母」成为国际联邦调查的重点,负责收藏的洛尔斯集团也随即成了众矢之的,但她的任务却是窃取「南非之母」,这岂不是间接让艾尔特陷入险境?jehovah在想什麽她不知道,但她开始明白,郝天渊的用意。 直觉告诉她,他不是敌人。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再这样看著我。」他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说著。婺还沉浸在深思里,没留意他在说什麽,微张唇: 「呃?」为什麽不能看他?她不解。 「因为这很引人犯罪……」最後的字被淹没在他突如而来的吻中,霎时,她的理智全给掏光,感觉……晕陶陶的,是麻醉剂吧?所以她无法反抗、无法拒绝,鼻腔间呼吸到他的味道,她只能无助地闭上眼睛,承受他猛烈的攻势。 嚐著她的唇,她那惊讶揉合著信任的目光深深慑住了他,既然是她点起他身体的火焰,就该由她来扑灭。而她嚐起来的味道也挺好的,独有的韾香传来,他搂起她的腰,加深这一个吻。 她像溺水般紧攀著他的颈项,他吻得她快要窒息了,初升的阳光晒进,刺进两人之间,他才放开她,她舒了口气,旋即察觉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吻了! 「你……为什麽?」她难得地有一丝羞赧,她是怎样了?被强吻了……她却没有半点不悦,只觉得舌尖还残留著一点甜腻。 他没应话,只是深深地看著她,那染上浅淡红晕的颊,和澰豔红润的唇,婺又再度回想刚才的深吻,不敢再迎视他露骨的目光,悄悄地後退了两步。 偷瞥了办公桌上的钟,指针叠上七,她叫自己冷静,别因为那个吻而心慌,今天的她为什麽会这麽懦弱?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在他面前的无能为力,这绝对是意外、是闹剧!她不停地说服自己…… 「我还是先回去。」说罢,她马上转身出门,动作俐落快速,像是麻醉剂的後遗症都消失不见。 郝天渊若有所思地追随她离去的方向,那近乎落荒而逃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勾起更深的微笑。他开始期待,期待她再遇见他时的反应。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四话 第四话 计中计 手指拉动滑鼠,视窗循著指令往下扫,照片、金.瑞克的资料一条条地列出,「南非之母」是人人觊觎的贼赃,但因为是前皇朝宝物,因此属於公有,国际联邦正接手追寻它的下落。金是向艾尔特要「南非之母」的买家,他正被联邦密探通辑,因为艾尔特曾让雷依的任务失败,又捱过她一枪,所以串通金.瑞克要趁这机会把艾尔特拖下水。 洛尔斯会蹚进这一趟浑水,让国际联邦转移目标,她若夺得「南非之母」,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郝天渊,是想保护jehovah吗?因为他们是兄弟?那……为什麽要告诉她? 这会是一个圈套吗? 置在桌上的掌上电脑一阵颤动,婺抓来,轻触屏幕上的信件记号,是星捎来的讯息: 「洛尔斯今晚会与其买家交易,相信交易品是『南非之母』,确实时间、地点我彻查清楚後会尽快告知你。」 今晚交易……郝天渊会去吗?把玩著手上的掌上电脑,她考量著,要不要到总裁办公室打听点消息……可是,她无法忘怀那次的吻,彷佛,他的味道、他的馀温还印在唇上,她难以在他面前力持镇定,装回那个外表坚强的她。 虽然,已过了一个星期,她还是无法释怀。为什麽要吻她?他没给答案,只是用深沉的目光凝睇她。 自知不是什麽天仙美女,连jehovah也说她长得像男生,穿男装可以耍帅,因此自她加入redrum那一天起,就被逼迫著把头发剪短、穿男装。老实说,她不介意,反正她无意去吸引任何人,在他人眼中,她是男是女也不重要、不重要,她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喀喀。」敲门声传来,门前出现了女职员的身影,她诚惶诚恐地说: 「主任,郝总裁有事找你。」 「嗯。」她把掌上电脑收进裤袋,关掉电脑上的视窗後,才走出电脑工程部,当然,她也听进了那些女职员的小道消息。 「易主任跟郝总裁有暧昧?不会吧?」「但总裁秘书真的看见易主任在清晨才离开总裁的办公室!」「原来郝总裁有断袖之癖?」「害我还偷偷仰慕著易主任,原来是有这种癖好啊……」 断袖之癖?婺失笑,摇摇头,走进专属升降机里,压下心底微微泛起的苦涩。 她看著升降机上方的数值,迫自己忘掉那些女职员的话。郝天渊找她干麽?虽说他知悉她的身份,但面对对方,她总有点不自在,自己就好像被虎视眈眈的猎物一样…… 不知怎的,她不觉得他是敌人,起码,不是艾尔特的敌人。 他千方百计地对外布下假像,要全世界相信「南非之母」的收藏点就在洛尔斯,还使计令雷依相信他就是合作歼灭艾尔特的伙伴,为的,都不过是不令艾尔特遭受「南非之母」的牵连。 回神,她已走到总裁办公室前,轻力叩门,开门的人是凛,他让出通路,然後带上门离开。 「不知郝总裁找我有什麽事?」她问,再见到这个时而温文时而危险的男人,她无法抑止地保持著精神紧绷的状态。 「你站在门边,我们怎能谈话?」他笑问。 「我还有事要忙,郝总裁有事交代的话请说。」她觉得这距离很安全,甫见到他,她就无法维持冷静,好想马上逃离他的视线范围……不想去懂自己的奇怪反应,心,跳得太急促。 「既然你不愿过来,那我过来好了。」唇畔的笑意加深,她的紧张、害怕、慌惶,看在他眼里,都很有趣。留她在身边,果然是个好主意。 猎物已上-了。 不过,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让她碍著进度。 「不……」她好想说不,却只能嗫嚅著,发出单声音阶。他不断迫近,脚步比常人的快速,不消数秒已靠近她仅一步之遥,浓重的呼吸混和著她的,手心在冒汗,她狠狠地责骂自己越加的没用,婺!你的冷静跑到哪去了? 「虽说是艾尔特杠上我们,但你想知道我反击的原因吗?」 她点头,努力地想不著痕迹地退後,却撞上了冰冷的门板。 「我要和你的老板一决高下,我等好久了。」他挑起她的下颚,欣赏著她半带惊讶的神色,这才像个女孩嘛……眼光移至粉色唇瓣,那软如海绵的质感和甜美的滋味教他难以忘怀,灰眸倏地一黯。 「别再装成男的,这一点都不适合你。」他又道。 这是他第二遍说的,最初,她可以骗自己是他的无心戏言,但他的模样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她,她不适合男装。推翻jehovah的自以为是、什麽以男人的目光,她看起来不像女人,头一次遭到肯定,她难以压抑那忽涌而上的满足,和快乐。 绿色的眸子扬起,随著她的脸庞染上了满足,她定不知道,自己在微笑。 「我……」话音未落,他垂下头噙著那两片诱人的唇瓣,把她仅存的抗议声音消弭在唇舌间。婺因这突然的攻势再被撞上冰冷的大门,她被吻得晕头转向,小手抵著他的xiōng膛,想要推开他,却半点力气都使不了,逐渐地,那双手很不争气地改为抓紧他的肩膀。 大手抚上纤瘦的腰枝,讶然发现,她比他想像中来得瘦弱,肌肤的质感柔腻,往下缓缓探索,他成功地惹起她微微的颤栗,离开她的唇,无力的她把头搁在他宽阔的肩上,微喘著气。 厚暖的掌心移到大腿外侧,小型的硬物像阻碍般在她的西裤口袋横著,瞬间,他醒觉吻她的目的。 拦在她腰间的手一使力,把她整个人带到邻近的吧台边缘,自冰凉的门板抵到方长的吧台,睁开迷朦的双眼,她茫然地凝视他,在她的理智回笼前,他狠狠地吻住她,另一手则抚上她的小腹,解开那一串衬衣上的钮扣。 半垂眸,他悄悄地掏出她西裤口袋中的掌上电脑,拇指揿下开关键,寻到星给她的讯息,再按下删除,复滑上开关键,把掌上电脑给按灭了,这样,艾尔特就没可能再捎讯息给她了。而当她醒来的时候,也已经错过了交易的时间,他会尽量、尽量把时间延後,反正,她的味道,好极了。 凛刚才拦截了艾尔特那边发送给她的讯息,他们如愿地得知了今晚的交易,也照他的计划慢慢地掉进他的圈套,因此,她断不可以阻止第一个游戏的顺利进行。他的吻跟他的手朝下,循著线条优美的下巴、肩膀、锁骨吻著,烙下他的印记。 感情,是让女人理智沦陷的毒药。 她再厉害、再聪明,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只要饵再多下一点,她便轻易上-,就像现在,一丝反抗也没有地臣服著他。 他不否认她对他有某程度上的吸引力,往往一个纯然的眼神、一下没意义的动作,以及那股清甜的香味,都会撩起他的欲望,甚至,萌生把她留在身边的念头。留她在身边?轻扯唇,为什麽要留她在身边?继续以他的方式玩弄她? 就让他瞧瞧,所谓的绝对忠诚,到底是怎麽的一回事…… 因为得力部下的这种效忠宣誓,傲天才有恃无恐?不、不,他明白,傲天的安全感小得连丁点也不剩,吸引的是那种独占欲,以证明他是可以把任何人玩弄在手心上。 视线调回至她身上,像菟丝花般荏弱地地挂在他身上,不解人事的她无助地咬著下唇,发丝因濡湿的汗水而凌乱地披散,被解开的衬衣露出一大片雪肤,狂猛的欲望又给她卷回来,他瞬即俯身── 她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他一贴近她,就浑身发热,似是被抛上云端,那种轻飘飘的陌生感觉,不知手脚该往哪处放…… 「呃……」吟哦逸出唇边,他又毫无预警地吻下来,像是察觉到她的不专心,他在她的肩胛旁轻啃了一下。 xiōng前一阵清凉,她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的衬衣早被丢到远处,不著片缕的两具身躯贴近,炙热的吻和抚触在她身上游移,未经人事的她只能任由他到处点燃火苗,紧抓著他双臂,难以否认自己深受他的吸引,至少她的身体并不抗拒他的碰触。 「婺。」他挑逗似的吻著她的耳垂,低唤。 这轻轻一字,像钥匙般喀啦一声翻开她的记忆,召回理智,她想起jehovah在她离开宫阙社区前交代的一道秘密任务,电脑萤幕上,他带笑的脸庞没有一丝温度,仅命令她: 「接近郝天渊,杀掉他。」 即使她相信郝天渊不是艾尔特的敌人,她都必须执行这项任务。不需怀疑jehovah的动机,他向来都是冷血无情的人,只要有谁阻碍他,管他是否自己的亲人……而接近郝天渊的契机,就在面前,要取得他的信任,亦只有一个方法。 感觉到他愈加灼热的迫近自己,她拱身迎合,大胆地直视他满含情欲的目光,尝试回吻他,却难掩羞涩。此举无疑是最惹火的挑衅,郝天渊低咒,顷刻,他低头,将她压下,毫不吝啬地撷取她的甜美。 天色渐暗,遮不住一室的浓馥情意,盖不尽各怀心思的算计。 *** 翻过身,毫无意识的,手臂也转而敞在丝质棉被上,空调的凉气透进手心,打了个寒颤,婺拉起被子,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可是,一阵彻骨的酸痛传遍四肢,眉头轻皱,她很累,想再多睡一阵子。 她提起手,肩膀的疼痛传来,她放弃盖棉被,埋头睡得更深。 冰凉的空调吹拂,只觉得鼻子一阵痒,她打了个突,无奈地张开眼睛。好冷!顾不得身体的疲惫酸痛,她马上扯起被子从头到脚包裹。在被窝中,是和暖点,可是还是有点冰冷,她往下瞄,自己正光著身子睡觉! 这下,她清醒了,记忆倒带,她依指示来找郝天渊,他净说著不著边际的话,然後又突然吻了她……然後、然後……他们发生了关系。按著柔软的-铺,她勉力坐起身,披著棉被,身体很酸软,下腹也遗下一点疼痛。 她和郝天渊发生了关系。她很疲惫,但没有半点後悔,要取信於一个如此聪明而难以掌握的人,不能单靠普通的手段,她在他眼中看见情欲,两人之间的张力是如此的明显,她不过是趁机迎合而已。 但,他人呢? 轻捂泛疼的额,她环视四周,这里是他的休息室,窗外,夜色深浓漆黑,与室内的光亮形成强烈的对比,往右侧看,他依旧为她留下一点光,还把休息室的壁灯点亮,他一直都记著,她怕黑。 她的掌上电脑就俯卧在台灯绳子以下,信手拈来,萤幕一片漆黑,她是何时关上的?按下开关键,启动掌上电脑,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新讯息的图示跃然,点上左按钮,她检视新发的讯息。 「婺,今夜零时在北岸十六号货仓的码头,洛尔斯的人会在那边交易,我也会赶去。」 连星也要赶去支援,那一定是洛尔斯动员了大批杀手,郝天渊也去了吗?瞥了眼时钟,十一时三十分,洛尔斯的总部在南方,要赶去北岸,半小时也未必够。无暇思索,她忍著身体的酸痛,换回今天的衣裳,必须尽快赶到北岸! 艾尔特对上洛尔斯,一场战争定是无可避免。 要夺取「南非之母」,这也是唯一的时机。她深知,假若艾尔特得到「南非之母」,就势必遭到国际联邦的调查,可是这是jehovah的命令,不论郝天渊是否以迂回曲折的方式来保护他的弟弟,jehovah看来是不会领情的。 尽速离开总裁办公室,她搭上升降机,到达停车场,找回自己的那辆银色的保时捷,按下保险匙,她跨上车厢里的绒布坐椅,一扯自动杆,踏上油门,把车子退後一点,拐动方向盘,保时捷像疾风般狂飙而去,车轮与地面摩擦兴起的火花点点散落。 双手的关节很累很软,但她还是忍下来了,树丛、人行道、杵立的街灯掠过,自动杆上的电子跳钟一贬,分钟显示为四十九,还有十一分钟,脚下一踏,车速仪表板的标针呈大幅度右扭──时速一百六十公里,半秒内,银色闪影迅即越入昏黄的隧道之中。 穿过隧道,就会抵达北岸码头。 她努力说服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不是郝天渊。 *** 北岸。 夜凉如水,金.瑞克在雷依的陪同下,接过凛递来的黑绒盒,指尖剔开金属扣子,熠熠生辉的钻石镶嵌在网球大小的球体上,连接著纯金制的权杖,金兴奋的抚上那不需灯光衬托而发亮的杖身,依据他多年的鉴定经验,他亢奋地颤著声道: 「果然是『南非之母』!」 「别浪费时间了,走!」雷依说,朝金打了个眼色。他知道,大部分redrum的杀手正在附近潜伏,不消一会,他们一定会一涌而上,那时,就是他报复的好时机! 「郝总裁,再见。」金.瑞克得到梦寐以求的珠宝,满足万分,他閤上盒子,跟雷依装作交易完成,朝他们的座驾走去。 郝天渊只是淡淡地笑著,维持他一贯的温文模样。 金.瑞克一手捧著黑绒盒,一手伸往车门手掣时,硬物抵上他的太阳穴,眼珠一溜,是个不知名的金发男子,他轻唤: 「雷……雷依……」吞了吞口水,他这才发现,雷依也被两个男人围著,跟他一样,被枪管指著。这群人,不是郝天渊带来的人,那……那岂不是艾尔特的人? 没错。艾尔特的人在瞬间包围著洛尔斯的人马及他们,双方都握著枪枝,瞄准敌人,只有郝天渊,在凛和焰少之间傲然挺立,一派从容,微笑著观看海景。他的游戏要开始了,真刺激啊!瞧,焰少笑得凶狠,目光贪婪,想必在数算著要先撂倒谁好。 警觉、紧张的氛围满布於码头之上,嗒嗒的高跟鞋声不搭调地响起,一名冷豔的美女排开艾尔特的人,边拨弄她波浪般的黑鬈发边走往金的面前,风情万种地看著他说: 「先生,那是我家总裁想要的,能给我吗?」星媚笑地指指他的黑绒盒,还贬贬眼,看得金.瑞克发呆。 「金!」雷依忿恨地骂道,金这色鬼,少给他出岔子!雷依双手抓在裤头,准备随时拔枪开打。 「不、不行!」金.瑞克颤著声拒绝。 「那样嘛?」星偏头装著苦思的样子,顿了顿,高跟鞋往後退,接著甜甜地说: 「那我只好强来了喔!」 这句话,像是指令般解除了码头间的气氛,所有人均举枪朝敌人扫射,焰少一个箭步冲前射杀,凛护著主子退到加长型的轿车旁,郝天渊俟在车窗上,一侧头,子弹被强化防弹玻璃给反射回去,弹头的金属壳瘫在地上。 「凛,你也去帮忙吧!」他还想再看一阵子戏。 「是。」凛领命,脚跟一旋,加入战圈,兴艾尔特的人驳火。 真有趣呵!郝天渊眼带笑意,满意地看著一切,游戏如同他预料般成功。他往前走一步,轻易躲开一枪,抬眸,就见身穿火红色紧身裙的美女以枪指著他,是艾尔特的星。 「你的身手不错啊!」星称赞。 「谢谢。」 「不过,要是你倒下的话,我就能拿到『南非之母』吧?」星笑得更深,郝天渊回头看,他的手下正护著金.瑞克和「南非之母」,她是想以他作要胁,迫使他的部下交出「南非之母」?还不算太笨的主意,他低笑,正要转回头之际,闻到星惊叫。 「婺!」 郝天渊歛下一丝讶异,慢慢地转头,就见套著白衬衣黑裤的婺以枪管对准她的夥伴,她这麽快就醒了?一连要了她数次,就是想让她累得起不了-,他似乎低估了这女人的行动力。 「星,放下枪。」婺轻道,如非必要,她不想伤害星。 「你在干什麽?他是敌人啊!只要击毙他,我们就能拿到『南非之母』,难道……」星黯然,瞧瞧郝天渊的自在优雅,彷佛不怕她,她了然,问: 「难道你背叛了我们?」 婺默然,背叛这两字所背负的意义过於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从未兴起过背叛艾尔特或redrum的念头,可是现下的她,不能回头。宁可背著背叛者的罪名,她迫自己狠下心肠,加重握枪的力度。 「婺!」 「星,我再说一遍,放下枪。」婺拉下保险杆,下一刻,她真的要朝星开枪了……一点光在黑夜中闪过,婺循光源一看,日就站在郝天渊身边不远处,握著枪枝的手霎眼让她明了,他已对郝天渊开枪! 不假思索的,她抛下枪,吓得奔过去拉开他,可是子弹还是擦过了他的手臂,鲜红的血在西服上泛开。 「为什麽你不躲开?」婺急问,边检查他的伤势,以他的身手,明明就可以躲开日那一枪啊! 「看你是不是真正的背叛了艾尔特。」他笑问,而答案令他非常的满意。 「你……」她气闷地瞪著他。幸好,子弹只是擦过,伤口并不算深,可是血却流得比较多,只要好好包扎就没事了,对他的活动没太大的影响。 「你的夥伴逃了。」他点明,扶起了脸带担忧的她。 提起星和日,她知道日开的这一枪,是想趁机带走星,但星已误会了她……黯然垂眸,她没作声。 难道你背叛了我们? 星尖锐的问话是利刃,划过她的心房,星回去後一定会向jehovah报告,一夜之间,她成了艾尔特的叛徒,但不这样做的话,郝天渊又怎会相信她?全然的忠诚,换得叛徒一词,此刻,她只想笑。 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凝视那双迷罔的眼,他喃道: 「你已背叛了艾尔特,你唯一的路,就是洛尔斯。」 像遭到蛊惑般,她拧眉,她唯一的路,会是洛尔斯吗?这男人太可怕,费尽心思地诱惑她,想让她错过这次的交易,「南非之母」在混乱间也被金.瑞克带走了,甚至为了试探她,拿性命作赌注,那一副了然、掌控一切的样子,令她有堕入陷阱的感觉。 她走不回头,看不清走下去的尽头,假若这是陷阱,她也只能将计就计。 「向我宣誓,一如你向傲天的宣誓。」郝天渊收起笑容,严肃地向她说。 「我只对你一个……」她在心底轻叹,当好一个叛徒的角色,笃定道: 「绝对忠诚。」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五话 第五话 情难自控 缓缓张眼,台灯柔和的光覆在她脸颊上,一点也不刺眼,翻过身,旁边空无一人。白色的枕头仍残留下陷的痕迹,伸出手抚上枕头,还存馀温,他应该是刚刚起-离开。 她睡不著。 掀开被子,她走到落地窗前站著,黑漆漆的高楼大厦映入眼帘,她却无心去看,彷佛眼前的景色,是数小时前在北岸的寒凉海景。星痛心疾首的表情,她没忘;指责她是叛徒的话语,她记得,她在redrum待了十数年,星可算是她的朋友,可是今天,为了取信郝天渊,她们从此对立。真讽刺啊! 然而,最讽刺的是,在日向郝天渊开枪时,她竟吓得奔过去救他……多年来的训练告诫她,冷静是作为杀手的必要条件,不论何时何地,也不能焦躁,但当时,她忘了一切的训诫、守则,抛下自己的冷静,就怕他真的被日所伤,为什麽?她为什麽会有这种担忧?他是jehovah的敌人,等於是她的敌人,担心自己的敌人,她是疯了不成? 跟郝天渊发生关系,是为了接近他,伺机杀死他……难道没有别的方法接近他吗?这是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就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没别的原因……她不是担心他,只是要获得他的信任,聪明如他,断不会轻易相信她真的背叛了艾尔特,所以她才会拉开他…… 无意识的,她以双手圈抱自己的手臂,尝试解释自己的异常行为。 否定心底不断叫嚣的声音,她背叛艾尔特不过是权宜之计,她会杀死郝天渊,证明自己不是叛徒。即使郝天渊不是敌人,即使他只是为了保护jehovah,即使……即使他曾救过自己,她都要履行任务。 怵目惊心的血迹影像倏地闪进脑海,衬衫上的血液泛开,那一瞬间,她真的怀疑自己知觉全失,忧虑像虫子般啃蚀著她,她怕他会死去,怕那常带笑容的脸孔失去温度……从得知他收藏「南非之母」是为了保护jehovah之後,她认定他不会是敌人,不懂他到底在盘算什麽,但她一直相信,他不会害jehovah。为什麽?为什麽她会对他存著莫明其妙的信任?很讨厌这种感觉……很讨厌……要是这样下去,她真的能亲手杀死他吗? 指尖滑过冰冷的落地玻璃,外面是她最害怕的黑暗,从小到大,她不曾这麽混乱过。血,她看得太多,母亲混身是血躺在浴缸里时,她是吓愣了,但还能找回理智,而今天,他确确实实迫出她的恐慌,甚至,在这刻回想那段最不堪的童年时,她已感觉不到过去的骇怕。是因为,室内的一盏光吗? 她搞不懂他,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也许,他使计令自己错过「南非之母」的交易,继而背叛艾尔特,一定有他的目的,但为什麽又在黑夜为她留下一点光?为什麽要吻她?为什麽要关心她?而她,纵然对他有过份的关心,却又不得不听从jehovah,是不是终有一天,他们还是要再次成为敌人? 窗外的夜渐次朦胧,她发现自己开始心软。 好怕、好怕,到那一天,她真的下不了手。 *** 左手带上门把,看见门外的人,郝天渊微笑,整个人慵懒地倚在门板上,未及梳理的头发有点凌乱,身上只套了件衬衣,露出结实的体魄,白天温文尔雅的形象忽然添了一丝狂狷。 凛不动如山,直视他的主子。 「凛,你非得要这麽拘谨吗?」郝天渊调侃手下最严谨不懈的护卫。 「神,你不要知道吗?」凛毫不理会主子的随兴调侃,反问。神派他深夜查探,绝非是为了等他回来讨论他拘谨与否。 「呵,好,你说。」郝天渊拨弄浏海,等待著。 「redrum已下格杀令。」格杀令是针对婺而来的,这是背叛redrum及艾尔特的必然结果,相信婺和神也早料到了。 「哼嗯。」郝天渊虚应,意料之内,他感兴味的是凛难得的欲言又止,他耐心的等候,等,是一种修养,也是一种手段。等时机、等说话,方能抓稳对方心理,在对的时候作出最恰当的应对。 「神,她和格杀令只是幌子,我担心……」 「她能接近我,不代表她有机会取我性命。」 「神……」留这女人在身边,分分秒秒都有危险! 「你是不相信我的能耐,还是太高估她了?」郝天渊低笑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就行了?」左手往下扭,郝天渊顺著门板没入休息室内。 落地玻璃外的黑放渐被灰朦取代,他一眼便看见呆立在玻璃前的身影,瘦削的她圈抱著自己,自北岸回来後,她总是心神恍惚的,差不多是时候收网了。她已堕进了令她困扰的陷阱,他缓缓走近,从背後抱著她。 她的身体很冰冷,茫然的神情没被他突然的举动吓著,她在钻牛角尖,他知道。轻咬她的脖子,企图唤回她的心神。 「呃──」温热碰触她脖子,婺撇过脸,她就猜到是他。 「在想什麽?」吻上她的耳垂,他问,双手环著她的腰,不给她机会闪躲。 身体不争气地因他的抚触而产生反应,但她理不清纠结的思绪,只好选择沉默,任由他抱著自己。 「陪我去一趟拍卖会,我会撒销你在洛尔斯的职务,你以後待在郝家别墅。」 「为什麽?」 「你要听哪个原因?」他抽回她腰间的手把她扳到身前,对上她翠绿色的眼问。 「全部。」 「留在郝家帮我开发新的防御软件。」 「还有?」她不相信不在郝家她研制不了一个防御软件。 「艾尔特已下格杀令。」说的时候,郝天渊收起了笑容,认真无比。 心头彷佛被什麽撞上了,她低头,不再直视他忽然认真的目光,他这是在保护她吗?不、不!他一定有什麽yīn谋……一定是……艾尔特的格杀令,jehovah完全相信星的说词,现在她真的是叛徒了。 「我可以说不吗?」她明知故问。她真的愈来愈搞不懂自己的心思,为什麽听到艾尔特的格杀令她可以安然接受,但看到他认真的模样却有动摇的感觉?那张狂狷俊帅的脸庞,彷似会慑人心神…… 「不可以。」他笑了,吻住她的话语。 衣香鬓影。 走进布置华丽的宴会厅,脑袋马上跳出这词,真的是衣香鬓影。亮黄的水晶吊灯映著光可鉴人的漆木地板,挽高髻的、穿露背晚装的、各式俊男美女在场内穿梭,他们围成一圈圈,但却看向她这边,正确来说,是她身旁的郝天渊。 「走吧。」他揽紧她的腰,低说。 「嗯。」提起脚步,她小心翼翼地走著,老实说,她这辈子一双高跟鞋都没穿过,更何况是这种细跟缚带鞋,还有身上香槟色的削肩礼服,裙摆刚及膝,可是她要细步走才不致失平衡摔倒……天知道她一点也不想来这场拍卖会! 她微瞪著一身笔挺西装的郝天渊,摆出张温文无害的笑脸,谁料他骨子里可强悍得很,硬是要她中断制作防御软件的程式,架著她装扮,迫她来这里。她不懂应酬、更不懂拍卖的事,她的专长是电脑程式,不是社交啊! 「你这样看我,我会情不自禁的。」郝天渊忽然回头说,长指还把垂在她耳前的发丝往耳背一绕。 他的举动害她不自觉地红了脸颊,他干麽这样专注地看她,就像凝望他的珍宝一样…… 「郝总裁。」略带调侃的招呼声打断了他们之间暧昧的氛围。 别过头,是jehovah,熟悉的金发蓝眼、熟悉的笑容,身後是黑衣的冥。他们会出现,郝天渊一定知道,为什麽要安排她来? 「聂总裁。」 「真可惜啊……给郝总裁招揽了我最得力的部下之一,婺,若做得不快乐,艾尔特随时欢迎你回来。」jehovah举杯说道。 婺勉强撑起笑容,取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朝他举杯。 「我会努力留著她的。」郝天渊说。 「但愿如此。」jehovah意味深长地笑道,然後转身往宴会厅中央走去。 「拍卖会要开始了。」扶著她,他们也走向中央。 婺侧头看他,为什麽要让她和jehovah碰面?早知道他不安好心眼,艾尔特下了格杀令,在他们面前亮相等於是让她陷於危险及尴尬之中,他想怎麽样?纯粹在jehovah面前炫耀他胜了这一仗,得到她的效忠? 思及此,她竟有心伤的感觉。 从头到尾,她都是被利用的一方,jehovah利用她去杀死郝天渊,而郝天渊则藉她来扳倒自己的弟弟,迫不得已地,她成为了兄弟角力的磨心。 拍卖品她无心欣赏,反正这根本不是他带她来的目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愈陷愈深的圈套,她讨厌被他利用的感觉,至於原因,她不想管…… 「我想到化妆间一趟。」得到他首肯,她缓缓移步,她只想出外休息一下。困扰的她,却看不到郝天渊朝凛打了个眼色。 走到宴会厅外,是绵长的走廊,十八世纪的建筑衬得走廊尽头的夜景迷人而神秘,她走过去,小型阳台的两边放了些蔓藤和盆栽,感觉清雅。深吸了口气,她什麽都不想,只希望心情舒畅一点。 这晚的月亮弯弯的,郝天渊的卧房看到的月亮也是一样,他家的阳台很大很宽敞,最适合观星,自她住进的每一夜,她都爱走出阳台看夜景,有时,他处理完公务,会悄悄地在她背後陪她,不作声,恍惚,他是她的依靠,静静地陪著她。 「哈……」无力一笑,她在想什麽啊? 郝天渊怎会成为她的依靠?他们是敌人……她最终、最终还要亲手了结他……她在不舍什麽?当初,收容她的,可是jehovah啊! 自小她便知人要认命,勉强去与命运抗衡不会落得什麽好结局,所以她跟jehovah离开,加入艾尔特,也顺从他的一切命令,即使郝天渊的出现害她经常处於挣扎之中,但她知他不是认真的……他要利用她打击jehovah,每个吻、每个拥抱、每一刻温存,都只是假象。 窸窣声骞地掠过,她反应敏捷地避到左边,人影快速地闪进阳台,是冥! 「你该知道,格杀令已下。」冥边说边朝劈向她肩膀,婺弯身躲开,右腿扫向他下盘,却被他躲开,一跃而上,他翻身落到她背後。 婺瞬间转身抓紧他快要落下的左腕,冥一反手松脱她的箝制,右膝挥来,她踢掉细跟鞋,挡住他的攻势,两人拳脚交往。 「冥,若我说我并没有背叛艾尔特呢?」话音刚落,冥一手击中她手肘,她吃痛,继续避过他的攻击。 「我只依令行事,格杀令己下,你一定要死。」 婺踢向他腰间,手肘撞他小腹位置,後一个闪身,不给机会冥从後方制伏她。她不想动枪,只能一直闪躲,冥一向听从jehovah的命令,但并非不顾情谊,执意置她於死地,否则他只需掏枪,以他神准的枪法,不出数分钟她就会死。 在她犹豫闪神之际,他逮著她的手。 「冥……」晕眩感突地袭来,眼前一黑,她向後倒。 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自己被人接著,是近日不断重覆温习过的温暖,她知道,他来解救她了……婺听到扣机拉下的声音…… 「我似乎没有允许过你碰我的女人。」 他来了……她安心地闭上眼睛。 无风的夜,使阳台外的气氛更加局促、几近於窒息,冥凝视那离他几步远的枪口,眼瞳一凝,对上一双隐含怒火的灰眸,不慌不忙地,他自衣襟内掏出灭音手枪,与郝天渊对峙。 「她是艾尔特的叛徒。」冥说。 「她是我的女人。」 「神,这时不宜轻举妄动,还有,她昏倒了。」凛上前劝说。 郝天渊瞥见偎在他xiōng前的容颜,她昏倒了!她不是职业杀手吗?身体有这麽柔弱吗?他有点恼,却不知究竟在恼些什麽,收起手枪,伸手抱起她双腿,头也不回地抱著她离开。 冥也收回手枪,凛看了他一眼才跟上主子的步伐。 「神,司机应已把车子驶至大门。」凛边走下大理石阶梯,边说。 「叫家庭医师到别墅去。」郝天渊快步走,自动门往两旁敞开,他搂紧怀里的身躯。 凛抢先拉开房车车门,让主子上车,自己则拿出手提电话边拨号边打开前座车门,跨进司机旁边的位置。瞬间,车子已呼啸离去。 「神,家庭医师十分钟後会到达。」凛报告著,自倒後镜看去,神凝著脸看婺,神……应该听进去了吧? *** 坐在-缘,郝天渊盯著被柔软被铺覆盖著的她,那张脸,很安静,入睡的她缓缓呼吸著,她不像杀手,没有redrum的冥那种冷漠、没有凛的异常冷静,更没有那星的工心计……她身上的香气,让她显得更平和,虽然倔强但又柔弱。 杀手的体质有这麽弱的吗?难怪她被调作後勤支援。 嘤咛一声,她缓缓睁开眼,卧房内的灯光调成偏暗,她很容易适应室光,慢慢坐起来,她看见他,温和带笑,那笑容不是虚伪作假,於是,她也感染到他的好心情。 霎眼间,她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冥突袭她,她突然昏倒了,是他接住她,他的气息她很清楚。 「你又救了我。」婺说,心窝暖暖的。 假如她跟洛尔斯或艾尔特的人说,郝天渊是好人,一定会惹来讪笑或白眼吧……但她真觉得这男人不坏,也许不算是好人,但也非极恶极坏。他救了她,两次了,他待她的用心,她了解。 「作为职业杀手,你也太弱了吧?」他说,抚上她被短发掩掉的耳朵,又道: 「你的头发长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昏倒……」她答,也执起颊边的发梢察看,好像真的长了,她没注意到。 「别剪掉。」 「喔。」她是没所谓啦,反正她未曾留过发,不过应该不易打理吧。 「刚才家庭医师来看过你。」他顿下来说,宛如深潭的眸子瞅著她。 「怎样了?」 「你怀孕了。」甫听到这消息,他不大惊讶,跟她交欢他没有做防护措施,无他的,就是不想做,也不介意她怀他的孩子。 相比起来,她的反应看在郝天渊眼里很是有趣,瓜子脸蛋漾出笑容,翠绿色的双眼惊讶地睁大却又泛著笑意,她很惊喜,她的脸上写著满满的期待。这时,他竟觉得她很可爱,就说她不像杀手,这样的表情,只会出现在普通女人的脸上。 「你是说真的吗?」婺急问。 「嗯。」 「你喜欢孩子吗?」他不是坏人,但也不一定喜欢小孩,以前她调查过聂家,这并不是一个快乐的家庭,尔虞我诈、你争我夺,这是深门大宅,是另类的杀戮战场,她不期望他会喜欢养一个孩子。 「不讨厌。」他的手滑到她下颚,轻轻掬起她的脸,又说: 「你用不著担心。」 她又笑开了,心一动,他把她拥至身前,她很会挑动他的情感、他的欲望,独有的香气萦回在两人之间。他像閒话家常一样说道: 「医师说你怀了一个月的身孕,因为过度cāo劳所以昏倒。」 「在这里閒著没事干,只好一直写程式了。」他拐她来,不就是为了防御程式吗?思及此,原来开怀的心又再沉淀,她不要这样想,但在他眼中,她只是为他打倒艾尔特的工具啊…… 即使、即使有孕又如何?也改变不了事实。 「搁置程式。」 「为什麽?」她不解,抬头问他。 「这世上不只你会写程式。」 她贬眼,她没听错吧?也没误会他的意思吧?他是说,拐她来并非为了防御程式?想不透他,这男人真的很难理解,但她知道,因为他,心防卸下了……她怀了他的孩子,他没有阻止也不讨厌,也不是因为防御程式而诱惑她。 现下搁置程式,是因为她昏倒了,对不? 她可以这样幻想吗?这一刻,她不要细想他们之间敌对的关系,明知自己不可能下手杀他……她真要的话,这段时日多的是机会,但最後他还是安然地坐在-上,抱著她,跟他们的孩子。 「你知道吗?」她在他怀里仰头问,他挑眉,让她说下去。 「婺只是我在艾尔特的代称。」 郝天渊微笑,附在她耳边说: 「我知道,舜柔。」然後,看著她惊讶的模样,他坏心地笑著。 「你早就知道?」她真的很惊讶,随即想起以他的身份,调查她的身世应该毫不费力,她的愕然反倒显出自己的大意。 「不过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嗯。」现在要她和盘托出,并不容易,有些事她真的不想回忆,像梦魇一般只迫得她更想遗忘。 她有点困倦,打了个呵欠。 「睡吧。」他笑说,放开手,让她盖上被子閤眼睡去。 那淡渺的香气围绕著他,笑容没褪去,待她熟睡,呼吸沉稳时,他才站起来。走到书桌前,他触动桌上银色手提电脑的屏幕,不动声息地开启视窗作业,她的程式以洛尔斯惯用的加密方式保护,他输入数串字元,轻易地打开了程式。 他记得她已完成了六成的程式,六成已足够了。 这专为洛尔斯而设的防御软件,是针对洛尔斯的保安漏洞而设,也不经意地泄露艾尔特的防御模式,因为两者均是她亲手开发的。 他把小型记忆体放进插槽中,完全下载整个程式,然後手指一移,按下删除。拔出记忆体,他放进另一个记忆体,不消一会,他笑看著画面变成黑白相间,然後一黑,一分钟後,病毒就会将所有在硬碟的资料销毁。 易舜柔,自幼丧亲。八岁加入艾尔特及redrum,两年後正式出任务,不久退居幕後成为艾尔特所有资讯保安系统的程式人员,支援整个集团的一切,是重心人员之一,也是傲天的得力部下。 对於一个从未完整地得到父母爱的女人,潜意识里最渴望的定是亲情,一个完整的家庭,只要让她感受到温暖,被人重视及一个家庭的假象,就会为你死心塌地。他瓦解了她的防备,计划一如盘算中顺利行进著。 收起记忆体,他慢慢步出寝室。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六话 第六话 飞蛾扑火 晨光自白纱窗帘射进寝室内,她在-上翻了个身,微睁眼睛,她撑起半个身子往红木柜子上的古董钟看去,罗马字九被两根指针压著,她倒头压向枕上。手臂一摊,-上的另一边是冰冷的,他昨晚又没回来了。 舜柔偏头,看著空无一人的半边-铺。她不期望他会天天回来,毕竟他是跨国集团的总裁,也是杀手组织的首领,事务繁忙,未必有空回来一趟。不过,这样的认知却让她有一丝丝的失落。 是怀孕的关系吧?她看过书,孕妇在怀孕期间因为荷尔蒙的关系而令心情起伏较大,也会有些情绪化,所以,她才会这麽在意郝天渊的去留。 撩起被子,她起-,打算关上灯,这才发现室内的灯光早被调暗。每晚睡前,她不会关灯,因此有时早上起来寝室的灯光很猛烈,而只有他才会为她调暗灯光。那麽……他昨晚有回来? 她微笑了,走进浴室里梳洗。 郝天渊的别墅很大,分成三层,顶层是杂物房,二层是全是卧房和他的书房,底层则是宽敞豪华的主厅和饭厅,他聘了数名佣人,负责起居饮食,他们都住在别墅後的园子,那里建了一座小宿舍。 佣人看见舜柔下楼,遂走进厨房把早餐预热。 她在主厅的沙发上坐下,瞥见摇控器,随手一按,开了电视观看。恰巧,她按的频道正在播放新闻,两个熟悉的身影掠过,定睛一看,是金.瑞克及雷依.亚当!他们被扣上手铐,被联邦警探挟著离去。 「轰动一时的南非之母窃案已审讯完毕,涉案的主犯──联邦密探追辑多时的积犯金.瑞克及雷依.亚当在日前由联邦密探遣送美国受审,两人共五十一条罪行罪成,三个月後将行死刑。而前南非皇朝遗物『南非之母』则已送返原国,据消息指,这次的行动有赖国际知名的拍卖集团艾尔特协助,才能顺利辑捕二人……」主播清晰地讲述。 舜柔呆住了,脑袋费劲地消化这段突然的消息。 作恶多端的金.瑞克被逮获了,连雷依.亚当也在劫难逃……这是怎麽的一回事?那天在北岸的交易,她明明瞧见他们拿著「南非之母」被洛尔斯的手下护送离开,为什麽他们会被抓到的?而且……艾尔特怎麽会帮助联邦密探,他们的目标也只是「南非之母」…… 她才不相信,jehovah会好心肠地和联邦密探合作。 「小姐,早餐准备好了。」佣人走近说。 「喔……谢谢。」舜柔回神,起来走到餐桌用早餐。 她舀著白粥吃,没留意桌上的早点是什麽,也没注意味道如何,她的心思盘锯在刚才的新闻报道上。 虽然事後,她从没有问过郝天渊有关「南非之母」的事,但也绝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的。不论是jehovah还是郝天渊,她也不曾明白他们的处事方式,果然是两兄弟,同样的自大,也同样的深不可测。 当哥哥的自称为「神」,作弟弟的自命「耶和华」,不也是确信自己能掌握一切? 整件事勾起她一探究竟的兴趣,匆匆舀了白粥吃,她放下早点走回房间。 本来想用那部银色手提电脑调查,却想起郝天渊未为手提电脑申请无线网路,她只好把主意打到他书房的电脑去,反正他也没说过她不能使用啊……敌不过好奇心的驱使,舜柔转身,步往他的书房。 书房约莫是寝室的大小,两边墙壁的红木书架放满各式各样的书籍,她以为他不会看书,想不到他涉猎的范围如此之广……倏地忆起自己的目的,她不再四处张看,走到桌前开启他的电脑。 十分钟後,她熟练地破解了联邦密探内联网的保密程式,调出有关「南非之母」的档案,循著日期扫瞄,她找到了报道提及的窃案。 根据调查的探员报告,他们是收到密报,进而得知金.瑞克及「南非之母」的收藏据点,然後他们便采取行动逮捕二人。至於密报的提供者,他们追寻到是艾尔特内部的网路位址,报告之下附上了连结。 她按下连结,再依样追寻。 这些连结满布世界各地的网路位址,最後的确会连到艾尔特的位址去,然而那些网路位址全都是障眼法,让联邦密探误会最後侦测到的便是密报的提供者。她认得那位址,是她离开艾尔特前设定的,但密报的发出地点并非这位址。 於她来说,这是些很简单的把戏。拨动滑鼠,她找回密报的原档,拆解编码後再重新追溯来源,十数秒後,一长串黑底白字的指令释出,一段截然不同的数字跃在屏幕上。 她扬起一抹笑,复制那段数字,再另开一个新浏览视窗,入侵本地政府和网路供应商的系统,找出网路位址的所在地点。 没多久,她找到了,而答案让她惊异。 是洛尔斯集团。 郝天渊是想帮他弟弟吗?要不然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撇清艾尔特跟金.瑞克他们的关系,然後还替艾尔特冠上一个正义的名号? 他说,艾尔特主动挑衅,所以他要反击。可是,这算不上反击,从头到尾,他都是在保护他弟弟。 她以为,聂家人都像jehovah,冷血无情,至少,跟他讨论亲情的话好像在说笑话。亲情……她自己也没经历过,相信都不能投予太高期望,人性的恶劣她见识过,但此时此刻,她却隐隐明了,亲情是什麽。 这是一种保护欲,一种疼宠,不具名目的付出。 她不讳言,羡慕jehovah这极端的男人有兄长顾著,郝天渊是个擅於摸索人性心理的人,让她觉得在他面前,自己是透明的,全然被看透却又不会感到抗拒。她稍能明白,所谓的「一决高下」指的是什麽了……jehovah不会接受感情,但极嗜挑战,郝天渊的保护是迂回的,这场战争,到底郝天渊都是输家。 不知不觉,电脑因久未使用而自动进入待机模式,萤幕转黑。 她靠坐在椅上,有些动容,假如世上有人愿意为她付出、照顾她,这有多好? 抚上平滑的肚皮,每星期来为她检查的家庭医师说孩子已两个月大了,再过两个月,肚皮就会凸起。她是想太多了,郝天渊不是在照顾她和孩子吗?难道她还想得到更多,更多不应属於她的? 自嘲一笑,怀孕的女人原来都会胡思乱想。 「喵。」 糟了!连幻听也有吗? 「喵。」毛耷耷的触感擦过她光裸的小腿,她往下瞧,随即不能置信地张嘴喊叫: 「小贝?」 「喵。」雪白猫咪眨著黑灵的眼看主人,边磨蹭著她的小腿。 「小贝……」思念多时的宠物突然出现,她感动地抱起小贝拥到身前,感受它毛毛下的温暖,小贝也眯起眼钻进舜柔怀里,找个舒适的位置躺下。 「喵。」发出一声舒畅的叫声。 「还是一样的爱睡,早晚会变胖猫。」她低笑著说,然而双手依然不愿放开它。雪白的毛依旧滑嫩,她轻轻抚著,柔和的表情在阳光的面前圈上一层薄晕。 「早知你重猫轻人的话,我就不带它来了。」 含笑的低语传来,舜柔抬头一看,郝天渊正倚在门边看她。 他这样说……小贝是他带来的? 临离开艾尔特前,她交托星为她照顾小贝,只是後来她背叛了组织,她不认为星会继续照顾小贝……没有宰了它她已谢天谢地了。 「你……为什麽?」为什麽会知道她的宠物?又,怎样自宫阙社区将小贝带出来?那里是艾尔特高层人员的住所,保安严密,有什麽动静也难逃那些杀手的眼。太多的疑问,她不知该怎样说。 「进入宫阙带它出来。」 「是凛他们?」假如是凛或焰少的话,她不怀疑两人的能耐。 「为什麽你不猜是我?」他问,语气有些吃味,是她听错了吧? 「怎会……你是『神』,这些小事需劳驾你吗?」她答,小贝睁开眼喵喵叫著,她放下它,让它四处逛玩。 「他们有事,我只好进宫阙逛逛了。」 「你说真的吗?」这男人真的为了她进入敌人的巢穴,带回她的猫? 「嗯哼。」他不置可否,弯身逗弄那只雪白的猫,小贝不抗拒他,反而在他裤子边嗅著。 独特的香气袭来,他甫直起身就被她抱著,双手圈著他的颈,她笑著,鼻尖却泛红。 「谢谢你。」 「相信我吗?我可是堂堂的『神』,才不会做这种小事。」 「相信。」她重重的点头,有点孩子气,续说: 「真的谢谢你。」 「那我想要谢礼。」说罢,他抱著她的腰,吻上她的唇。 在不妨碍他计划的前提下,他不会吝啬对她的好。她是个独特的女人,倔强、认命,却又纤细,他喜欢她在身边的感觉,喜欢她柔美的笑容,这是只难得的棋子,让他愿意跟她玩上一场。 郝天渊很清楚,舜柔对他动了情、放了心,这令他非常的满意。对她的在乎也许胜於别人,但他管得住自己的情感,向来是理智的人,他习惯冷眼旁观,不投注情感。 他放纵自己对她好,当她抱著猫儿笑著时,他目眩了。一切能给的,他不介意给她,只除了感情。 除了感情之外。 *** 「喵──喵!」小贝绕著主人转,不时顽皮地以猫爪想要攀上流理台。 「小贝。」舜柔拧眉看著猫儿,有点无可奈何。 「喵。」小贝天真地玩著。 「小贝,出去玩!」被小贝这样骚扰,她什麽也做不了。 这时,佣人走进厨房内,体贴地说: 「小姐,我带猫儿去园子玩吧。」 舜柔感激地看了佣人一眼,连忙道谢,让佣人抱起喵喵叫的小贝离开厨房。松了一口气,她无奈地看了眼有点混乱的流理台,红萝卜、青萝卜各切了数片,原本滚烫的一锅水因为小贝进来捣乱,害她马上熄火,现在水都凉掉了。 现在只好先处理食材吧。 她动手把萝卜都切片,然後再开火,把材料放进滚烫的开水里。厨子说,这锅汤要熬上五小时,其间要不断注水,不然汤会给熬乾的。她洗涤白米,边观察煤油炉的火,为自己的紧张失笑。 多年来,刀子该是袭击敌人时才用的,她未尝过做菜,也不懂做。以前,她只会吃外食,或者下一个方便面了事,盐和糖她也未能分清,更遑论做羹汤了。 不过,最近她想学做菜,为孩子、也为郝天渊,小时候她幻想过学做菜,不过从来未实现过。反正她现在没事忙,学做菜也好……她很想郝天渊吃她做的每一顿饭,这是一种独占欲,因为……她好像爱上这男人了。 他为她带来小贝,他做的一切,她无办法不动心。 即使他别有目的,她也只能认了。 刺耳的声音响起,不锈钢锅盖因蒸气滚烫而左右摆动,迷朦的白雾上升,她关掉炉火,取来布巾掀盖察看,汤似乎熬好了。一转身,她拿来煎锅炒菜,不一会儿,三菜一汤的晚餐已做好。 佣人抱著小贝走进来,探问: 「小姐,你好了吗?」 「好了,麻烦你布菜,我先喂小贝吃晚餐。」舜柔在流理台洗手,然後在厨柜里取出事前预备的鱼茸,她倒在饲盘上,带著小贝往外面吃。 把小贝安置妥当後,她才取下围裙,瞥了眼古董大钟,现在才七时半,他要是回来的话也要待到八点。不回来的话,她才独自用餐。 她没跟他说,这几天的饭菜是她做的。害怕他即使知道也不回来用餐,把她的用心抿灭,不想承受後果,她只好每天静静地等,等待他偶尔回来吃上一顿,她便心满意足。 这是逃避、是懦弱,但她无计可施。 记得她听过一个比喻,身陷爱情的人都是飞蛾,天生就会朝火光飞扑而去,即使明知道是死路一条,依然奋不顾身。 星当年爱上冥,她不能理解,星只说她这叫飞蛾扑火。 「当──当──」古董大钟的金吊左右摆动,她知道已八时了。 提起箸子,她夹了根白菜,食之无味。他不在,心中的失落是苦涩的,悄悄伸展至味蕾,吃惯了,苦涩也变淡了。 「小姐,先生回来了。」佣人走来通报,同时大门也传来开启的声音。 她放下箸子,站起身去迎接他,笑意泛上唇边。 她又何尝不是飞蛾扑火?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七话 第七话 自欺欺人 一觉醒来,舜柔听到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有的是刻意压低的,却有把清脆的嗓音一下子盖过了扰攘的纷吵,她听不清楚,但知道应该是有人来了。 随意披上晨褛,她看了眼时钟,原来已是下午三时半了。佣人没有来唤醒她,应该是郝天渊的主意吧。昨晚他难得回来了,她随他进了书房,他在办公她则拿他的书窝在软椅上看,她想待在看得见他的地方,想他陪伴…… 她明白她会愈来愈贪心,他的退让令她想得到更多。 後来,直到深夜,他还在工作,她忍不住睡著了。 是他抱她回寝室的,她知道,满足一笑,她扭开门把出去。 「小姐、小姐,你不能上去的!」佣人著急地劝喻。 「呵!真可笑!为什麽我不能上去?」是那把清脆嗓子,在楼梯角落,舜柔认出了,她缓缓步下,直到主厅。 「小姐,你就别为难我们吧!」 「是你们在为难我吧?」 一袭红色细边及膝长裙,裙脚是三层不规则的布边,清脆嗓音的主人是个大美女,这点单从她背面就看得清楚了。身段玲珑,踏著红色凉鞋,深粟色的长发披在身後,一个转身,女子跟舜柔对上。 舜柔比她高上半个头,女子长得很美,五官精致,气质有点狂放。她也在打量著舜柔。 「你就是我……天渊的新宠?」 新宠?郝天渊之前有很多的女人吗?这认知让她皱了下眉……还是,一直也有林林总总的女人等待他的疼宠?她不是傻子,也明白他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她还是没法高兴起来。 新宠……总有一天变旧的,当另一个新宠出现时。她怎能妄想独占他? 「算是吧。」她沉静地答。 些微讶异於舜柔的沉静和反应,红衣女子笑著说: 「呵呵!真想不到除了我以外,还能有别的女子让天渊破例。」 「破例?」舜柔不解。 「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踏入郝家别墅一步。」 这是指她和红衣女子也是例外?这样的话,将来可能会有更多的例外……舜柔怏怏不乐,她想漠视女子的话,家庭医师说孕妇的情绪会影响到孩子,她不想孩子感染到她的哀伤…… 她勉强地笑著面对。 红衣女子瞄到舜柔晨褛下微凸的肚皮,惊讶地指著说: 「你有宝宝了?」 「小姐……」佣人想说话,却被红衣女子厉瞪了一下,不敢再吭声。 「嗯。」舜柔点头,想起肚里的孩子,她的表情显得更柔和。 「是天渊的?」红衣女子想确认,又问。 「是。」 红衣女子瞠著美眸,像是受了什麽极大的打击一样,想尖叫又不敢失仪,她收回手,懊恼地想问些什麽,在舜柔眼中,红衣女子的表情很丰富,即使是惊讶,模样依然美得惊人,甚至,在那眉眼间,她瞧见熟悉的影子。 「你……」红衣女子话未完,就被打断。 「红,你在干什麽?」 「先生。」佣人向刚走进的郝天渊打招呼,然後退开。 舜柔偏垂臻首,瞧见郝天渊及凛走过来,郝天渊的脸色不太好看,她不安地开口: 「渊……你怎麽了?」 红衣女子,郝红,硬生生地转过头,像见鬼般马上躲到舜柔身後,惧怕地说: 「哥……怎麽这麽早回来啊?」 哥?刚才红衣女子唤郝天渊作哥?那麽……她不是郝天渊在外头豢养的女人,是郝天渊的妹妹?这究竟在演哪一出啊?舜柔疑惑,郝天渊只是向她伸出手,她握著他的,任他将自己拉到怀中。 「红,你在干什麽?」郝天渊再问。 「呵……不就是打招呼喽?」郝红见靠山跑了,只好笑著蒙混过去。 「我怎麽听不见你打招呼?」 「现在不就是吗?你好,我是郝红,天渊哥哥的妹妹。」郝红满脸笑容地对著舜柔说,然後像想起什麽似的,指著郝天渊说: 「哥……哥!你弄大人家的肚子啊?」 郝天渊仅笑了笑,问: 「那你呢?干麽改早了航班不通知我,凛到机场接不到你,你有什麽解释?」 郝红忿恨地瞪著竖立一旁的凛,凛皱眉看她,她甩也不甩他,说: 「我才不要这根木头来接我!」 死木头、臭木头,谁要他来接她啊?她不就声明了死也不见这根木头一眼吗?是哥自己不守诺言,硬要派他来接她,她才临时改变主意的。别怪她喔……是哥食言在先,不能怪她的啊! 「其他人没空。」郝天渊答。 「他很閒吗?这麽閒的话哥你快解雇他吧!」郝红收歛不了脾气,冲口道。 「难道你希望我派焰少来接你?」即使他指派,凛也不会让他得逞吧?在这方面,凛是绝不让步的。 「总比见到这根木头好。」 「你不会有机会见到他。」凛冷冷开口。 「哼。」郝红撇头,把他的话当空气。 「凛,替红拿行李上房。」郝天渊说,怎料郝红动作迅速地提起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往阶梯上跑。 「不不不不要他啦!死木头,别跟来!」郝红边嚷著边跑,郝天渊以眼神询问部下,凛仅摇头,然後走向大门。 「他要走了吗?」一直看著这场闹剧的舜柔轻轻问。 「不,他在园子守著。」又道: 「红就是口不择言,你别理她。」郝天渊轻抚她及肩的黑发,浏海那撮蓝绿色的发被她剪掉了,他吻她的眉心。 「你真的有很多女人吗?」她问,然後歛眸说: 「你不需答我,真的,不需要答。」她不想知道,因为答案一定会让她心碎,就维持著这假象吧……让她自以为是地相信自己是一个例外,一个能踏足郝家别墅的例外。 「舜柔。」 「郝红很可爱,我想,我会喜欢她的。」她笑,转移话题。 *** 当时,他有冲动跟她说没有其他女人,只有她一个,但他选择沉默。郝天渊不明白,那一闪而过的感觉是什麽……他不曾见过舜柔这个表情,就像是和著苦痛往肚里吞,不愿别人知道,让他想为她抹掉这种苦。 抹掉她的苦?他迅速撇掉这想法。 她不过是只棋子,无必要为她投入任何情感,包括怜惜。 郝天渊在玻璃展示箱外按下密码,掀起玻璃盖,提起红布上的十字架珠鍊,羊脂玉制的珠鍊是明晚的拍卖品,即使是暗黄的灯光下,羊脂白玉的腻滑依然清晰可见,沁凉的质感更是世间难求。 他紧握著珠鍊,露出微笑,十字架深陷在他手心中。 棋局正圆滑进行著,他手握对方的大半棋子,将军面前只剩下一二馀卒,而成为他棋子的她,将会是最佳的诱饵,在敌人自以为是地噬灭她时,他会乘时取下敌方将军,稳cāo胜券。 他怎会任由她坏事? 女人就是天真,一头栽到爱情的迷雾中,不问情由、奋不顾身地,只要让她嚐些甜头,就会掏心挖肺地为你付出。舜柔再聪敏,也只是个脆弱的女人,谁教她让他得知她的弱点,不握著对方的把柄予取予求,他郝天渊又怎对得起身体里流著的聂家血? 姓聂的,全是无情无义之辈,他也不会例外。 他的母亲早就教晓他这一点,爱情是一种手段,不问回报地付出的人是愚者。 他松手,放回羊脂玉十字架珠鍊。 「神。」凛走进宴会厅,在郝天渊身後站好。 「怎样了?」 「聂傲天的确在暗中联络那些人。」 「你确定?」郝天渊轻叹口气,傲天愈来愈大胆,他是存心找麻烦的吗? 「是。神,你要开始收购艾尔特的股份吗?」 「不。」郝天渊又回复笑意,棋局有转变,这只会让他更想接下挑战。 「不?那艾尔特可能会落在那人手上。」凛不解。 「我不会给机会他入侵艾尔特。」郝天渊关好玻璃展示柜,边离开边说,凛亦步亦趋。 「但先让傲天玩上一场吧……现时不宜插手。」 「是。」凛应声。 他是前世干了什麽大善事,积下荫德,今生投胎有个会找麻烦的同父异母弟弟?郝天渊有时也搞不懂,他们幼年在同一环境成长,为什麽傲天的性子这麽刚烈、这麽极端? 聂家教会他们在商场生存的法则,这是杀戮战争的预备场所,人性的黑暗面、城府心机的玩弄,他们每天每夜都看得见。 傲天的母亲是个异类,假如聂家的人是恶魔,那她该是天使,许是她让傲天明白何谓善性,导致他接受不了她的死讯演变成今天这个模样。临死前,傲天母亲请求他照顾这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不知怎的,他答应了。 郝天渊不是好人,人性之於他没任何意义,但他愿意守这承诺。 可能……是他在傲天母亲身上看见一个真正的「人」的影子,为此,他不介意照顾这弟弟。 当然,照顾他、保护他,郝天渊也要牺牲别人,无他的,他天性喜布局,而不幸地,舜柔是他的棋子。舍不下,却又需狠心以待的棋子。 *** 「你真的是艾尔特的婺?」郝红瞪眼,嚷嚷道,浑然不觉自己的动作大得快要碰到白色圆桌子。 舜柔莞尔,忙伸手扶稳桌子,以免上头的英式茶给弄翻。 「真的吗、真的吗?」郝红急不及待想知道。 「嗯。」她实在不明白这消息有多值得郝红震惊,不过她生动的表情让人心情也好起来了,舜柔喜欢这女孩,不因为她是郝天渊的妹妹,而是她的性格,好动活泼,是舜柔未曾接触过的类型。 「是凛告诉你的?」舜柔边问边递上白瓷杯,郝红本能地接了来喝,把红茶当酒一般,豪爽地一饮而尽,然後激动地说: 「那根木头才不会嚼这种舌根呢!」她撇嘴,又道: 「是我问哥的啦!不过他也没说很详细就是。」 「你很讨厌凛?」舜柔有点疑惑,毕竟她觉得凛是个很自制冷静的人,应该不会惹到郝红的,但看起来他们似乎有很深的瓜葛。 「这是当然的。」看著舜柔温和的模样,郝红放软口气说: 「不过要是舜柔姐问的话,我不介意说的。」 「不,不用的,免得你生气。」舜柔也喝了口茶,郝红笑开了,转了个话题。 「那舜柔姐以前是杀手喽?」她很羡慕杀手啊!哥的杀手组织她想进入很久了,可是哥说好说歹也不准许,还把她送到外国去,来个眼不见为净。气死她了! 「曾经是,我主要是负责後勤的。」 「那你的专长是电脑喽?」 「嗯……我喜欢编程式。」提及自己喜欢的工作,舜柔笑了。 「那为什麽现在不编啊?」郝红又说: 「要是我的话,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一定天天做,做到挂。」 舜柔被郝红夸张的说话逗笑了,想起郝天渊要她搁置程式,她的心沁了蜜,甜甜的,被照顾、被在乎的感觉让她难以忘怀。 郝红也注意到舜柔的沉默,但见舜柔在笑著,灵光一闪,她又嚷道: 「是跟哥有关的,是不是?」 舜柔只点了点头,不说话。 「是哥要你别干的吗?」 「我编起程式来就会日夜颠倒,对孩子不好。」舜柔吐实,不然郝红一定会打破沙窝问到底,缠她缠到地老天荒的那天。 「喔……」郝红刻意拖长尾音,暧昧地朝舜柔眨眼说: 「那是哥担心你跟宝宝,真想不到哥也有体贴的一面。」 「他应该驾轻就熟吧……」郝天渊外表斯文儒雅,至少对外,他一定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让女人前仆後继地倒追他……因此,对待她的体贴,她一直也不敢抱太高期望,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这世上,没有谁是独一无二的。 舜柔明白,郝天渊是个会让女人为他做尽一切的男人,他是洛尔斯集团的总裁,有著呼风唤雨的影响力、人人钦羡的财富,还是cāo控别人生死的「神」……他太了解如何拆解人心防了……也很明白人性的弱点,瞧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会爱上他,该在他的计算之内,但她不介意。 小时候,她不得父母欢心,甚至……是父母婚姻的刽子手。她不是个值得爱的人,所以只能认命,顺著命运的安排生存,不奢想,安安份份的……她明白,感情不是可耕耘的,是感觉,是男女之间的吸引力,强求不得。 这世上,她未必能获得别人的爱,但她还有孩子,有著她爱的人的血脉,就应心满意足了。 「才不是呢!哥对别的女人虽和颜悦色,但骨子里还是冷酷得很。」 「是吗?」舜柔勉强一笑,这又如何?她劝自己别想太多,郝红可能是对的,但说实话,舜柔这个人,在郝天渊眼中,只是枚有用的棋子,她愿意接收他一切的疼宠、体贴,成为他要的那女人。她没有筹码可孤注一掷,因为赌上爱情的话,她一定落得全盘皆输。 她宁可欺骗自己,他会一直对她好。 暮色渐次替代天幕,舜柔扬手呼唤在不远处的小贝,边对郝红说: 「我要准备晚餐了,你要进来吗?」 「好啊!我来帮你洗蔬菜。」郝红-腆道,她尝过帮忙的,不过只为舜柔姐徒添麻烦,她只懂洗洗菜啦!她弯身帮忙抱起小贝,跟舜柔一同离开园子,走回别墅里。 厨房里,郝红在团团转,一时将洗好的蔬菜递给舜柔,一时将舜柔往後拉,不让她太近滚烫的炉火,嘴上还在碎碎念著: 「舜柔姐,你要小心啦!要顾著肚子里的宝宝耶!」 「好了,红,你出去等好不好?」舜柔无奈地说。 郝天渊站在厨房门旁,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好吧……」郝红见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好转身离开,谁料这下却看见她她她她她她家十年也不回家一次的哥哥,郝红好不容易才找回神智,说: 「哥。」她是太惊讶了,所以只能说单字。 舜柔刚巧关掉炉火,听见郝红的话,跟著转过头,果真瞧见了郝天渊。 郝红在兄长的表情里看不出任何端倪,没种地脱下围裙,边陪笑说边慢慢步出厨房: 「那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吁。」好不容易逃出厨房,郝红正要上楼洗手,在主厅里竟碰上了她生平最讨厌的那根木头──凛,他一动也不动地凝视著她,她也瞪回去。 两分钟後,她瞪得眼睛也累了,省得再跟他生气,她跑上阶梯之前只遗下了一句。 「瞪什麽瞪?你长针眼吗?」 舜柔没想过,会发生眼下这种状况,她有点窘困,两人一言不发,感觉很具压迫性。 郝天渊一步一步走近她,贴近她身前停下,让两人的距离拉至气息交融的地步。舜柔束起了头发,几撮短发在耳边落下,她套了围裙,好像一个真正的妻子,他皱眉。 「你今天这麽早?」舜柔问,未察见他皱眉。 「你在做什麽?」 「做饭。」舜柔失笑,他看不到的吗?明知故问。 「每天的饭都是你做的?」 舜柔点点头,对於承认这件事有点不好意思,她总是觉得,一个杀手、程式编写员在做饭听起来很古怪,怕他也有同样的感觉吧。想起什麽似的,她补充说: 「平日没事可干,只好学做饭了,红也有帮忙。」 「她只会愈帮愈忙。」郝天渊伸手环著她的腰说,她的肚子凸起来了,不过还不算大,他看著她,她笑了。 闻著她的香气,这没有被做饭时的油烟味道盖过,他双眸变得深浓,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他心头,他低头吻她,她有些意外,乘他的唇离开时说: 「不……我还未布菜……」 「晚饭迟点再吃。」不顾她的反对,他揽紧她,吻得更深,将两人间的空气都抽乾,惹来她的喘息。 这顿晚饭,整整迟了半小时。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八话 第八话 镜花水月 「月圆之夜,是狼出没的日子。」男人说,因为久未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不过也因此更显得是夜深沉诡秘。 放眼看去,幽暗的山林被黑夜吞噬,天地同是一片黑,似乎在某一尽头处已融为一体。唯一的光,是那圆得不可思议的月亮,风偶尔拂过,惹得树叶群起作响,真像野狼出没的日子。 没有人和应,男人的头微仰後,问: 「你不认同吗?凛。」 「他会比较希望你形容他是头豹。」 「豹?」男人低笑一阵,说: 「他没有耐心,像只顺应本能的野狼。」 「他的动作比狼顺畅。」 「你很了解他嗯?」他们的交情有这麽好吗? 「我不想跟他有什麽关系。」凛说的是实话,提起左手腕,他看手表上的时间,打断和主子的閒聊。 「神,二时三十分了。」 「这麽快又十分钟了。」男人,也是郝天渊叹息说,可是这声叹息并不无奈,反而潜藏著兴味。 「我们去找焰少吧!免得下头尸横遍野。」当然,那些尸体里面绝不会有焰少的身影。郝天渊说罢,迈步朝山腰走去。 凛默默跟随,过没多久,山腰那座宽大豪华的别墅就在眼前,两人在黑色雕花闸门前停下,郝天渊伸手一推,闸门轻易地被推开,往内走了两步,郝天渊顿脚。 黑皮鞋尖端一跨,郝天渊边走边说: 「我们还是迟了点。」 「他来了。」凛瞥见拉开地下玻璃趟门的焰少,说。 焰少直直走到郝天渊面前,松弛胳膊筋骨,格勒响声之後有阵细微的惊呼,虽然是很微弱,但三人还是听到了,不待郝天渊下令,凛已经朝声音来源窜去,是闸门旁的角落处,大约是数米之遥。 「东西在这。」焰少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把浮雕花木盒放到郝天渊手上。 「你在这干麽?」隐含怒气的问句传来,郝天渊回身看。 对职业杀手来说,这数米的距离不算近,若气息隐藏得好,或不会被发现,因为那些蹩脚缺经验的保全都被焰少弄昏了。假若是职业杀手带著菜鸟的话,情况可不怎麽乐观了。 郝天渊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走一步,怒气则升上一分。 月光晒不进这死胡同,但骇人的怒气像乌云,困住被发现的两人。 正确来说,是两个不应出现在这儿的人。郝红身穿紧身夜行衣,直发束成马尾,倔傲的神情在见到兄长後马上崩解,一手紧握著松身黑衣裤的舜柔的手,冷汗沁出手心,在舜柔轻轻回握她後才稍为放松。 郝天渊挑眉,不发一语。 焰少抱著看热闹的心情走过来,扬唇问: 「是郝红喔?还有婺?」 「你就任由她们在这瞎搅和?」郝天渊问焰少。 「她们有帮忙收拾门口的小卒。」焰少说,也算功德一件。 「是啊!没两下就收拾掉他们啦!」郝红冲口而出,舜柔急忙扯她的手,要她噤声,不过还是引来郝天渊和凛的瞪视。 「呃……我说笑的……」现在亡羊补牢似乎太迟了,不过郝红坚持加上一句。 郝天渊把木盒放进西服内袋里,冷冷说: 「凛,带郝红回去。」 「焰少,去发动车子。」郝天渊没回头,说。焰少撇撇嘴,无奈地摆手,转身走出黑闸门发动车子。 「我不要啦……」郝红见凛拖著她的手臂,尖叫。 「哥……我不敢了……我自己会走啦!放手!」凛一使力拉走郝红,郝红死命挣扎著叫喊。 「放手!」郝红想甩开臂上那只大手,也不知那根木头的手是不是用铁打的,又硬又紧,挥也挥不开。她气闷地叫著,看到舜柔,又叫: 「舜柔姐,救我啊!」 「闭嘴!」凛气恼地道。 「舜柔姐……」郝红装作听不见,找人求救,她现在最想那根木头自动闭嘴啦!把他的手也放开就最完美了,不过她明白,愈希望得到的,上天总不会如她愿。 「救命啊!有色狼啦!」郝红乱叫。 「再不闭嘴的话……」凛看了她一眼,馀音袅袅,郝红想起了什麽,立即闭嘴。 救命啊!舜柔姐……嘴巴不能动,郝红在心里哀嚎。凛硬拖著她离开,她只能以最楚楚可怜的眼神州求上苍……呃!不不,是舜柔能出手救美…… 落在这根木头手上,她性命堪虞啊! 眼睁睁看著郝红被拖著离去,还悲凉地瞅著她,舜柔其实不想放手的,但她知道凛不会伤害郝红,而且也是她们理亏在先,哪有拿乔的权利? 「自身难保了,还想救红?」冷冽的嗓音飘来,舜柔抬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解释一下吗?」他不喜欢对著她的发旋说话,蜷曲食指指节抬起她下颚。 「红吵醒了我,她坚持要跟焰少出任务,我怕她出意外,只好跟著来。」 「你不会阻止她吗?」 「我阻止不了。」舜柔咬唇道。 郝天渊叹了口气,接著在舜柔回过神来之前,一把抱起了她,一手承托著她的背,另一手抱起了她的腿,让她侧倚在他xiōng前。舜柔不解地望他,月光剪出他的侧脸,他还在生气,虽然一脸温和,却是虚假的温和。 「你挺著大肚子跟来,又不怕出意外吗?」郝天渊说,他明白是郝红死拖活拉地要她来,可是纵然她曾是职业杀手,她现在有孕,难道不怕出意外吗? 「渊,我没事。」舜柔想安抚他,她知道他不是在怪她,这就行了。 「你已经多年没有出任务了。」 「我知道。」 「舜柔。」 「嗯。」她看著他,怒气消减了,他俯身在她额上一吻,不再说话。 舜柔把头枕在他xiōng前,贴近他心房的位置,静静听著他的心跳,一拍一拍的,很沉稳……一点也不急促,至少,没他表现出来那麽急促。不过,他愿意展现怒气,即使不是真心的,她也知足了。 也许,他真的生气了。 可是,对象却不是她,是郝红。 郝红很单纯,几乎什麽也跟她说,包括郝天渊的一切。郝天渊是郝红同母异父的哥哥,他们的母亲在二十年前离开聂家,改嫁洛尔斯集团的郝老总裁,并诞下郝红,郝天渊从继父姓氏,八年前执掌洛尔斯,同时成立地下杀手组织。 郝红还说,郝天渊对聂傲天,jehovah的母亲许下照顾他的承诺。 舜柔听了很多,对自己的亲人,他的好是毫不吝啬的。他以自己的方式去照顾他们,或迂回或直接,最终都是为他们著想。她也看得出,在郝红面前,他比较人性化,郝红做错事他会发怒生气;郝红撤娇他会微笑忍让;郝红耍赖他一脸无可奈何…… 这样的他,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是不? 直至这一刻,心仍然会为他的动机而揪痛,人前,他是温文尔雅的总裁,挂著笑脸应酬全世界;人後,他是别人眼中残酷嗜血的神,但始终他也是个人,也有人的感情,会被亲情所羁绊。 jehovah不明白郝天渊的动机……即使他明,也坚决要置郝天渊於死地,因为以她对jehovah的认识,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兄长,只要是敌人,他不会手下留情。 她不懂这样的付出是否值得,从小她便没有机会去体会何谓亲情,更不会明白亲情会让一个人付出到什麽地步,但她想应该是无私的吧? 母亲自生下她以後就宣告不育,对重男轻女的父亲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他需要易姓子嗣,小时候她很清楚、很明白,因为父亲从未给她好脸色看。後来,父亲包养了几个情妇,妈妈受不了,崩溃自杀。所以,她不明白亲情。 在任何情感也未了解前,她已看到所有情感最黑暗懦弱的一面。 但郝天渊保护亲人的举止,让她觉得陌生……又羡慕,他让她怀了孩子,尝到了成为一个母亲的喜悦和担忧,在心底,她极渴望这孩子是他和她最紧密的连系,让她分得那薄薄的亲情也好。 她很清楚,他利用她的企图,但无妨,即使一切不是真实的,只是浮面肤浅的演技,她也不介意。为他心痛,也心痛自己并不是他照顾的一份子,贪婪地追求更多本不属於她的情感,这就是爱吧? 就像母亲明知父亲只将她看成生产工具,她依然很爱父亲,爱得忍受不了妒嫉的煎熬,爱得痛恨自己的亲生女儿,每天歇斯底里地过,然後……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去保存她理想中的爱。 白色浴缸满怖鲜血,像丝线,一条一条、一丝一丝地在浴缸边缘泻出滑下,有的溅到瓦砖上,染血的成人躯体卧在红泊之中,眉头紧皱、双目突出,一如平日神经质地坐在落地镜前自梳的抑郁模样,数分钟前在厅内听到的嘶叫彷佛还回响…… 那年的景象彷佛重现了…… 她连尖叫也乏力,连颓然滑倒也做不来…… 「舜柔。」 「呃?」她循声看入一双深灰色的眸子,圆月亮得刺眼,交错的记忆跟现实令她分不清身在何处。 她木然,任由他将她放到地上,厚暖大掌执起她冰冷的手,逐只手指轻轻地掰开,放下,又执起她另一只手,如是做著。他揽著她的肩头,空出的手拉开车门,在她额心落下一吻,扶著她上车就座。 「没事了。」他在她耳边说。 她失神地看他,高大的身影没有遮去黑夜的光亮,只是隔著一小段距离,笼罩她的不安。 「没事了?」他又问。 「嗯。」她点头,终於自回忆返回现实。他也走进车厢,坐在她和郝红对面,关上车门,驾驶座的焰少马上开车。 「舜柔姐。」郝红拉拉她的袖角,舜柔俯耳倾听。 「哥有骂你吗?」若害舜柔姐被骂,她会非常非常的过意不去,因为是她硬迫舜柔姐来陪她的…… 「没有。」舜柔给她一个安心的笑。 「真的吗?你别哄我。」 「真的。」舜柔答,然後问: 「凛呢?他不是跟著你的吗?」 「别提那根木头了!我把他赶到前座去,眼不见为净。」郝红一提起凛就马上生龙活虎了,虽然她是生气的成份比较多,但也足够让她忘掉对舜柔的罪恶感。郝红的确是太单纯了,连舜柔也有保护她的冲动,这样率真爽直的女孩,难怪凛不愿放手。 「他真听你的话。」舜柔笑道。 「当……然,我可是小姐耶,他怎能不听我的话?」郝红有点犹豫,但为免被舜柔察觉到端倪,只好装作毫不在意,也真的把凛当成手下。 舜柔但笑不语。 「呃……对了,舜柔姐。」得赶快转移话题,一提及那根木头她就浑身不对劲,好像明明他就坐在前座,中间也被硬板间隔出来了,她的一举一动还在他的盘算之中。 「嗯?」 「我今天想使用你的手提电脑,不过好像中病毒了呢!」她是电脑白痴啊!千万别跟她说只是开启视窗她也能让电脑中病毒,那她要改名当电脑终结者了! 「是银色的那部?」舜柔恍惚了一下,问。 「嗯,在你和哥寝室的那一部。」郝红战战兢兢地问,深怕她真的成了电脑终结者,未碰先让它中病毒,比骇客还要厉害。 「你有做什麽吗?」 「没有啊……我一按开启键,萤幕就一直黑著,弄了几次也一样。」郝红顿了顿,又问: 「是中病毒吗?」 郝红一脸忧心,不知她又想到哪去了,舜柔先行安抚她: 「看样子是了,我回去再看看。」 「那就好了。」郝红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像是因此受惊过度似的。 「吓死我了,我对电脑差不多是一窍不通的。」郝红又沮丧地揉揉太阳穴,以表示她是真的对电脑没辙,舜柔被她逗笑了。 「放心吧。」舜柔笑著回应,覤了对面闭目养神的男人一眼。 她没使用那部银色手提电脑数个月了,因为他说防御软件程式搁置,因此她不碰电脑程式,不让没日没夜的工作影响肚里孩子的健康,她肯定,在那之前,手提电脑没有中病毒,所有功能正常得很。 郝红只是开启电脑,此外什麽也没有做,没可能使电脑中病毒。 郝天渊不是常常回别墅,即使在别墅逗留,也是待在书房里办公。 她的防御软件已完成了百分之六十,馀下来的普通电脑程式员也能续编下去,虽然他要她搁置程式,但核心部分他会不要吗?他是聪明的商人,无本亏损的事他不会做。 她改进了洛尔斯现有的防御程式,基本上是滴水不漏的防御软件,他要她的程式,只是目的不怎麽简单,至少不是如他所说,防卫洛尔斯的中央系统。 「渊。」她唤他,他睁开双眼看她。 「手提电脑中病毒,我之前编的程式可能会遗失。」 「呃……我是不是搞砸了什麽?」郝红听见,紧张地问。 「不,不重要的,不过还是要问你哥需不需要重编。」舜柔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 「嗯。」郝红相信了她的说词。 「不重要,也就不用重编了。」郝天渊说。 「不闻不问不奢求,是你在艾尔特的生存之道,对不?」他突然反问。 舜柔一愣,瞬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她不论是在洛尔斯还是他身边,都要秉持不闻不问不奢求,是吧?他不赋予她这权利,她就不能求,在这里,他给什麽,她就只能要什麽,不多不少。 「对。」她答。 「红,你还担心些什麽?」郝天渊笑问妹妹。 「没啦!既然哥说不重要,那我就没什麽好担心的。」郝红无知地笑说,边拉著舜柔的手臂说: 「况且舜柔姐一定能把电脑修好的,对不对?」 「嗯。」她要求自己笑著面对郝红,也真的做到了,郝红深信不疑,一切也不值得担心。 刹那间,舜柔恍然大悟,郝天渊特地提及不闻不问不奢求,是因为她害郝红担心了,一切关於防御程式的疑问,她不应该在这时候提,不应该在郝红误会自己弄垮了手提电脑之後提,因为对直向思考的郝红来说,这样等於是指控郝红有可能搞砸了什麽重要的程式。 他气她,气她害郝红担心了。 因此,他不给予她任何假象,乾脆一举打破她的幻想,在他心里占一席位的幻想。她太焦躁了……即使她的焦躁源自他的yīn谋,舜柔害怕得知他的下一步棋,害怕自己这枚棋子在他精心策划的角力中即将登场,这样,她宁愿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牺牲掉,这样对她会仁慈一点。 对他孩子的妈,比较公平一点。 真的可以忽视一切吗?说不闻不问不奢求就必定是要做到的吗?他怎麽可以这残忍……她本意并非伤害郝红,他应该知道的,不是吗?上一刻,将她自回忆的恐怖深渊中救出,下一刻,又把她打入地狱…… 他照顾、保护亲人,那她呢? 她是否太天真了?以为爱是容易施舍给予的。她是否太沉溺在他伪装的温柔之中?以为自己或者有一天能得到他的正视。他的计划很顺利,他的猎物只是在垂死挣扎,他是否满足了? 她很无能,无能到不足以拯救自己的心,只要他还对她假以辞色,即使一切是虚构的,也只能甘之如贻。因为,将来她还可以欺骗自己,她得到过。 爱让人变得卑微,她体会到了。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九话 第九话 迫不得已 他还未原谅她。 舜柔把公文夹压在xiōng前,渴望这动作或多或少能抚平她的悲哀,他应该明白她没有伤害郝红的意思,那为什麽他还不肯原谅她?不闻不问……不闻不问的除了她,还有他。她奢求太多了吗? 「两个月了,舜柔姐,你不要再跟哥冷战好不好?」在深蓝色房车里,郝红笑著向舜柔撒娇。 郝红以为郝天渊没有回家两个月,是因为她跟他冷战了……两个月了,他真的有心的话,不会把她扔在别墅里不闻不问,还是因为她再没有利用价值了?舜柔不希望他再有藉口生气,只好听郝红说,拿著公文夹去找他。 是郝红要她来找他的,这下他没理由生气吧?舜柔气闷地想,她真讨厌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卑微地爱著他?为什麽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战战兢兢,就怕他会因此厌倦她? 「宝宝愈来愈大了,哥也是的,怎麽可以冷落你啊?」郝红自顾自地数落著。 「不要紧,可能他很忙吧。」舜柔说,直觉抚上肚皮,接近五个月了,家庭医师每星期也来替她检查,孩子很健康,也会在她子宫里动了,但这些郝天渊也不知道。也许该说,他不想知道,不会探问。 「那我们去找他吧!」郝红兴致勃勃的,又伸展一下双手,说: 「很久没出来了,宝宝也要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喔!」 「也对。」舜柔想起她真的很久没踏出郝家别墅范围半步了,连饭菜和生活用品都是佣人出外打点的,只除了上一次陪郝红跟著洛尔斯出任务,她几乎忘了外头的世界长成什麽样子了。 舜柔看出窗外,外墙影射著灿灿金光的高楼幢幢掠过,三两辆车子缓慢地驶过,她真的很久没出门了……孩子还未出生,没办法看看窗外的景色,她笑了笑,瞥见郝红一脸的期待,也感染到好心情了。 也许,出门找郝天渊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慢著! 不安的感觉拂过心间,舜柔栗然,转头盯著淡黄色的驾驶座椅背,一瞬也不瞬的,像是要确定些什麽。 「舜柔姐?」郝红轻唤。 「没事。」舜柔回她一记笑容,眼光凝在那椅背上,思绪自动飘回出门前。 她记得用早餐的时候,郝红忽然发现了沙发上有个公文夹,应该是属於郝天渊的,然後郝红眼珠一溜,佻皮地对她说: 「应该是哥遗下的,舜柔姐,不如我们把它拿去哥的公司?」 「不知道是不是急用的……」她也有点担心。 「可能啊!我们去吧!」郝红边说边把公文夹往她身前推,又道: 「可以趁机结束你们的冷战。」 「我们没有……」她苦笑说,冷战也算不上,他们这样冷冷淡淡才属正常吧。可是郝红像是没听见似的,一股脑儿地吩咐司机备车,司机也听命的到车房发动车子。 整个过程没有阻挠,佣人也没打算通知郝天渊,她们出门很顺利。但是,就是太顺利了……郝家别墅的佣人及司机只是普通人,郝天渊也没另请保镖,难道他不担心吗? 艾尔特的格杀令是不会收回的,而除非见著她的尸体,否则这是不会终止的。 纵然他不关心自己,也没可能会放任最疼的妹妹和一个有性命危险、随时随地会被追杀的女人一起吧? 他怎会没想到这一点? 郝天渊心思慎密,对亲人更是保护至极,怎会这麽容易让她们出门?待在郝家别墅,也许他还有什麽保安措施,但出门的话,就等於是危机四伏。艾尔特的杀手若能杀死格杀令的目标,就会得到jehovah的重用,因此她绝对是杀手觊觎多时的人物,郝红在她身边,只会遭池鱼之殃。 当初她假装背叛艾尔特,是为了伺机杀死郝天渊,领著他的尸体向jehovah交代,因此jehovah下格杀令应是权宜之计。 「舜柔姐,到了。」郝红走出车外,对她说。 舜柔也走出房车,直觉地往上看,刺目的阳光使她贬了下眼,再睁开眼,洛尔斯集团总部大楼就在她眼前,她又回来了。 这是起点,整个陷阱的起点。身陷其中的她,似乎又在自投罗网。 心里有个声音催促她转身离去。 「走了。」郝红说罢,拉起她的手腕往内走,她不能回头。 她了悟,郝天渊从头到尾就知道她的打算,知道她来洛尔斯的真正目的,但他不但没有逃开,反而把她这敌人留在身边。 而除了在拍卖会晚宴上冥对她出手之後,再无其他艾尔特的杀手来找她麻烦,她曾猜想是郝天渊的手下击退了他们……但这一路以来,风平浪静,这样教她害怕…… 作为两兄弟斗争的工具,她是正式派上用场了吗? 郝红在接待处表明身份,柜台小姐也认出了她,指出高层客人专用升降机的位置後,郝红二话不说就拉她直走向升降机,没多久,升降机把她们带到洛尔斯总部最高楼层,在走廊里,郝红突然停下。 一直被拉著走的舜柔也停下,狐疑地问: 「怎样了?」 「你去找哥吧,我在这里等你。」郝红想了想,又说: 「不要再吵架了。」 「你不来吗?」舜柔问,郝红不是对出门很兴奋吗?她不见见她哥?毕竟也两个月没见了。 「不不不,你快去吧!」郝红急忙将她轻推向总裁办公室的方向。 「是因为凛吗?」 「啊呀!当然不是,不不不不不,我才不是因为那根木头一定在里头才……唔。」察觉自己太焦急而吐实,郝红马上掩嘴,以眼神示意她赶快去找郝天渊。 天知道这一刻舜柔也不想进入总裁办公室,他未原谅她的话,她怕他的冷言冷语,而他其实是得悉她当初的yīn谋的真相,更令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握紧公文夹,她叹一口气,缓慢地走上长廊。 真像走往地狱之门,每一步都不心甘情愿。 罢了!她只是来把公文夹还给他而已,别想太多就好,舜柔安慰著自己。 在总裁办公室门前停下,黑色缕银边的门依然光洁如新,她走近一步,正准备叩门,赫然发现两扇门扉之间有一线空隙,这隙缝很幼细,甚至可见金属门扣在中央卡住了,应该是关门的人不小心。 隙缝间看见的影像极朦胧,甚至分辨不了里面的陈设,但因为办公室的空间辽阔,因此说话声能清晰地传递至门外,即是只要她贴近门板,就能听清楚里头的对话。 她举手要叩下的瞬间,听见了「艾尔特」三个字,使她的手凝在半空,没有落下。 「神,那我们下一步是?」她认得是凛的声音。 「皇龙财阀有行动了吗?」办公室内,郝天渊靠在黑皮椅上,边转动笔杆边问。 「是的,他们正在向艾尔特的旧董事埋手,这批旧董事全是不满聂傲天作风的人,有可能会倒戈相向。」 「不蠢的作法,那傲天呢?」 「聂傲天撒手不管。」凛皱眉,问主子: 「皇龙那边想趁机窃取艾尔特的资料,我们真的什麽也不做吗?」 「嗯……开始有趣了。」郝天渊微笑,放下笔,在抽屉里取出光碟片放在桌上,凛拿起察看。 「那是电脑工程部分析了新防御程式而制造的,完全针对了艾尔特旧系统的漏洞,有了它,皇龙没可能窃取艾尔特的资料。」 「是易小姐的程式?」凛问,他清楚主子的计划,只是想肯定一下而已。 「她是艾尔特电脑系统的主宰,她开发的程式反向来看,就知道艾尔特的漏洞在哪。」 「既然易小姐已为神开发了保护艾尔特的程式,神还打算留她?」 「你怕她?」郝天渊笑了,眸光深歛。 「神,她是派来杀你的,不得不防。」一顿,凛又说: 「格杀令只是幌子,这数个月来,没有人要取她性命。」 「不。凛,你错了。」黑皮椅一旋,郝天渊背对著凛站起身,凛瞧著落地玻璃倒影神的样貌,留神听著。 「这是比下格杀令更重的惩罚,让艾尔特内部明白她是叛徒,也告诉我们她是洛尔斯的敌人,两面受敌,傲天要让她活得胆战心惊。」 「神还是要留她?」凛不放心地问。 「我不会让有异心的人留在傲天身边,就像颗计时炸弹,让她返回艾尔特,只会为我们增加一个敌人。」灰暗的双眼看著落地玻璃,彷佛玻璃也映出了一对绿眸,倔强又脆弱,半晌,他再度开腔: 「她肚里有孩子,会乖乖地留在洛尔斯。」 「难怪你会让她怀你的种。」坐在沙发上的焰少听得够多,凉凉地开口。 「嗯。」郝天渊不置可否。 「再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焰少下结论。强要把一个没有价值、有危险的女人留在身边,不就是在增加他跟大冰块的工作量吗?无良雇主。焰少在心底批评。 再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再没有利用价值…… 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办法完全消化一切的她,只能定定的、呆愣地站著,早在一开始,她就应转身离开……在大楼下,她不应任郝红拉著她走……她应该听他的话…… 不闻不问不奢求。 来看他有否原谅自己、来看他一眼,这些,全都是不该有的奢望!为什麽她要贪心?贪心地在他身上获得更多?为什麽她不知足地留在郝家别墅里,做她的饭、养她的胎?为什麽不走开? 她纵容自己的贪婪,最後却亲耳听见,真相一瓣一瓣地揭开,也一瓣一瓣地在剜开她的心。 所有的担忧是多馀的,棋子没有控制棋局的能力,只有在奕者的掌控下吃对方的棋或被对方吃掉,只有这样的结局。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被利用,留她,是因为她是叛徒,会伤害jehovah! 舜柔退後一步,新鲜冰凉的空气窜入鼻腔,她深呼吸一下。然後,不动声息地在门边搁下公文夹,转过身,朝著走廊另一边尽头走去。 *** 寝室里,一盏灯也没有亮起,白纱窗帘拉开了,郝天渊没亮灯,只是半掩寝室的木门,靠著外头渗来的光芒,他找到了她。 大-的另一边,罩著单薄白长裙的她蜷缩著身子,坐在地上,白晢双臂圈著屈曲的腿,下巴抵在手上,黑发掩住她的耳,她张著眼睛看前方。不,正确来说,她的眼没有焦点,翠绿色的瞳孔只剩空洞。 她不知在这儿呆上多久了,依郝红的说法,应该有十小时了。 她没哭,他看不出她脸上有流泪的痕迹,还是已哭过了、泪已乾涸? 郝天渊单膝跪在她面前,一直看著她。舜柔看不见他,他知道,也很不喜欢这样,他说话了。 「我知道你来过。」 舜柔像木头娃娃,完全不动,眼内依然没有他的存在。 「你故意放下公文夹,是要我知道你听到一切?」他承认今天的会谈让她听到了是意外,绝对是一场意外,不晓得究竟她听到多少,但应该也不少……对於她,他的忍让已够多了,难道她认为这是特地让她偷听的吗? 舜柔还是不动不说话。 「我得说,你的气息隐藏得很好。」 那双空洞的眼,在在告诉他她什麽也不听、不说、不理,但他不容许她漠视他。女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他捏紧她下颚,迫她抬头,见她不动,他加重力度,直至痛楚唤醒她身体的知觉为止。不到数秒,绿色的眼泛光,乾躁的唇一开一合。 「总有一天,你都会让我听到……不是吗?」 郝天渊放开手,凝视她。她说的对,的确,终有一天,他会亲手敲醒她,让她明了自个儿在他的局中的价值,在她完全没有价值以後,或许,他会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知道一切,毁掉她。 他站起来,无声走到墙边调较灯光,霎时,寝室亮了些许。 舜柔闭上眼,不要去感受一切,双手紧捏著大腿,指尖深深地陷入大腿之中。这时,她始觉得身体很冷……不! 张开眼,他将晨褛披在她背上,盖著她发冷的身体,她没有伸手抓紧,只任由它落在背上。郝天渊又再单膝跪在地上,扳开她紧凹进大腿的十指,透过掌心,传递他的温暖。 「为……为什麽……」她颤著声问。 为什麽又对她温柔?为什麽要为她留下一点光?为什麽不任由她沉沦下去?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她真想对他嘶吼……但她眼涩了、喉乾了,连嘶吼质问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很可恶,明明残忍地伤害了她,手上却温暖著她。 「为什麽?」他失笑反问,也许是下意识的反应,他不清楚,他只是随心所欲。 「这是你一贯的手段?」 「你认为呢?」 「对敌人仁慈,然後一刀杀死他,让他笑著死去。」她说,一字一字地说出他的残忍。他的随心所欲,才是真正伤人的武器。 「你值得我的仁慈。」这是事实,他没放开她的手。 「因为……我曾是jehovah的部下?」她一顿,又说: 「那我只是你的敌人,你弟弟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 「因为你背叛他,你对我动情了。」他得意地道,彷佛他掌握一切,掌控她的心意,令她跟随著他的意念而动作,跟傀儡没两样,不是吗? 她满身的丝线,被他cāo控著,拉一拉,动一动,哪天不要了玩腻了,随意丢弃。所谓的价值,一直都是由他给予的。傀儡娃娃比她好,因为她有思想,会反抗会不满,不能真真正正地认命,因为付出了感情,不被珍惜时会受伤,就连肢离破碎、被抛弃那天,她也会心伤。 「我背叛他……却对你忠诚了……」她欲哭无泪,这是何时的事?当初宣告的忠诚只是虚晃的招数,何时真正地背叛艾尔特,她想不起了。 不过,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你认为我会相信吗?对傲天绝对忠诚,你却背叛他了,难保我不是下一个。」看著她心碎的样子,他有点恼,话说得愈真实愈狠心。 原来在他眼中,她是这样的人。 也许,他说得对,她这生人只对这两兄弟起誓,而她真的背叛了jehovah,所以她是不可信的,因为在爱情和恩情之间,她自私地选择忠於爱情。所以,他不相信她。 郝天渊在帮他弟弟测试部下是否忠心,而她很不幸地,被淘汰了。 「我不介意你成为我的女人,也不介意你生我的孩子,这是最大的让步。」 她要叩头感激他的恩赐吗?然而,嘴巴很不争气地问: 「为什麽?你没有……这必要……」有必要把整件事说成是他恩德浩荡,而她不应该这麽不知好歹吗?对她施以虚假的温柔,曾经她很渴求,但前提是让她无知……当真相被揭开,她需承受双重的痛苦。 真正让她活得胆战心惊的人是他才对吧? 「郝红喜欢你。」 舜柔很佩服他,一句话足以将人打入地狱,他真是神,随意cāo纵她的情感与生死。因为郝红喜欢她,所以她得以继续留下,当他的女人,若无其事地生下他们的孩子……为什麽?为什麽他可以这麽狠? 一句郝红喜欢她就抹杀了所有,什麽恩怨纠葛都将因这话而消弭无纵,她不是他,不能如此云淡风轻地谈论一切,也无力再去营造她是幸福的假象。是他戳破她的梦、她的奢想,凭什麽要她成全他,当个任人鱼肉的女人? 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为什麽会落得如斯结局? 因为她的出生受尽诅咒,因为她的不受欢迎,所以她注定无法得到幸福?舜柔讨厌这一切,讨厌她自己!讨厌明知他是利用自己,都傻傻地一头栽进爱情里,让他利用也愿意…… 她恨这一切,却无力改变,这般悲哀,她该怎麽办? 「渊……」她唤他。 「你……有爱过我吗?一点点也好。」话才脱口,她才醒觉,她不应该问的。明明知晓答案,却仍愚昧地贪一个希望,以为奇迹或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她想掩著耳朵、闭上双眼,她後悔问这问题。 回应她的,是空泛的静默。舜柔觉得气温倏地坠至冰点,她的奢望始终成空吗?他一声不发,感觉不到他的情绪,郝天渊猛地站起来,正要离开。 他讨厌这种感觉,浑身不对劲的。 他不想听到她用这麽破碎的声音去问这问题,好像下一刻她这副轻得不可思议的身躯就会飘走远离的感觉。让她爱上他,为他付出,不是要听到这些话……这是他所不能掌握的,她渐渐地脱离他的控制…… 让他不安,让他有握不牢的感觉,他会痛恨她。 这局,精心策划多年的棋局,郝天渊不会容许他的棋子脱轨,无论是因为什麽原因,他都不允。 今天的一切,都超脱他的控制,这女人是不稳定因素,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要是撂下狠话能让事情回归正常的轨度,他不介意。 回过身,她拉拢晨褛,期盼地看著他。 他步近,注视她的眼,有一刹,他想就此打住。 「跟一个无心的人说爱,你不认为太讽刺了吗?」 郝天渊看见她虚弱的身子震了一下,视线扫过她的肚子,那孩子已五个月大,锐利的眼再看著她,电流般的怪异感滑过他心间,他选择忽视,微嘲地轻扬嘴角,笑意不达双眸。 「假如腹中块肉让你对我有多馀的幻想的话,我会建议你打掉他。」 舜柔踉跄一下,瞪眼看他,不能置信地问: 「你……你说什……麽……」 他不再回话,不留情地离开。 他说……打掉孩子,打掉他们的孩子……舜柔是杀手,但她从未杀过小孩婴儿,现下,他却说再痴心妄想的话,会要她打掉自己的骨血? 他的狠,能达到何等程度,她总算见识到了。 愕然凝视著半掩的门抹去了他的身影,馀下的灯光不留情地照亮事实,很久,她什麽也不做来,全身的痛觉俱被抽乾,绝望攀上她的颈缘,捏碎了她的希望。 郝家,她是待不下去了。 *** 把头发剪短了的月灵绞拧著双手,慢慢地在艾尔特大楼附近徘徊,不想走上去。那里,他不欢迎她,冥哥哥早就对她说明一切……那一枪,她记忆犹新。月灵不晓得自己该怎样面对他…… 嗯……微笑点头?好像太生疏了。 真的很苦恼……她向前一直走,没注意身旁的事物,直至有人碰到她的臂膀,她才有觉悟…… 「啊……对不起。」她道歉,那人载著冷帽子向反方向走,她看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她先撞到人家吧? 别想这个了,刚刚她在想什麽来著? 与她反向而走的人於街角处拐弯,然後平空消失了。 约一小时後,崭新的艾尔特大楼侧门,一辆宾士黑房车以狂狷的姿态驶出,车尾狠力一摆,後轮胎磨出了火花,下一秒,便拐弯直冲而去。 男人怒气冲冲地踏著油门,表面上是没什麽的,但那俊帅的脸上像镀了层寒冰,想不教人知晓他在生气也难。他握著方向盘,不时左拐右拐,黑房车一直以偏高速行驶著,他非常的不爽,不爽那什麽阿海的和那女人,他们过去有些什麽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还说爱他?那女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黑房车笔直地驶入林荫道,宫阙社区各式洋房飞快地瞥过,他放慢车速,拉下自动杆,单手同时摆动方向盘,把车子退入属於他洋房的车房。 他粗鲁地甩开车门,长腿越出脚踏,随手关上车门後,大步走向洋房正门。 他非常的不爽,因此看到什麽也很不爽,尤其是这不知在哪里冒出来的小人,干麽拦他的路? 白扁冷帽,及肩黑发,瘦削的身穿了条松身粉绿毛线长裙,套著灰白皮靴的脚就挡在他家门前。记忆所及,他不曾在宫阙见过这号人物。 「你是谁?」话音未落,小人仰起脸看他。 他有点惊讶,是婺。白净的瓜子脸上是比以前柔和的五官,少了些英气,浏海那撮蓝绿色的发没有了,只有那串倒十字耳坠,还是一如以往。他认出了她,不代表她可以挡他的路,因为他心情不好。 「走开。」 舜柔识相地往旁边闪避,让他能掏出钥匙开门,他没有理会她,进入屋子,在木门快要关上的瞬间,她才开口: 「我可以帮你,冥。」 冥不耐烦地转头,问: 「你说什麽?」 「我要跟你谈一笔交易。」在冥又要扭头之际,她说: 「一笔与月灵有关的交易。」 听到那女人的名字,他更是火大,但他亦有点儿好奇,大手拉开木门,他迳自走进屋里,说: 「进来再说。」 舜柔跟他走进屋里,也顺带帮他关上了门,她在沙发上坐下,才抬头,就见从厨房出来的冥在大口大口地喝著冰水,他瞄了她一眼,他拿下滴著水的杯子,有些别扭地问她: 「要不要喝点什麽?」 「不了。」 既然不用招呼她,冥走向沙发,在她对面落座。 「你是怎麽进来的?」甫问完,他才醒觉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她是宫阙保安程式设计者,所有的防卫措施、保安盲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即使她不再是艾尔特的人,也能自由进出。更何况,jehovah根本还未能找到能力与她匹敌的人取代她。 「你也有答案了,对不?」 冥把水杯放在玻璃几子上,胳臂搁在沙发上,眸光深歛。 「你刚才说的交易是指什麽?」 舜柔拿出一枚很小的圆型银色物,放在几子上,模样像是电子手表里的电池,但还是小一点。她又在背後拿出一个白色大袋子,刚刚他没有发现她携了袋子,不久,几撮不同颜色的电线在她手上出现,她把电线插上他家的电视机,接驳她的掌上电脑。 他看著她又取过遥控器,调了一个频道。 电视萤幕上,映出了一间跟冥屋子格局差不多的大厅,舜柔按下遥控器,接连转换了厨房、睡房及花园的画面,冥挑眉看她,要她解答。舜柔不急著解释,在掌上电脑按了数下,电视画面关掉了,一段对话传来。 「月,那你回去吧。」柔和温文的嗓音,是jehovah,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的话,一定会猜他是个斯文的好男人。 「是……是的。」月灵答。 「那我陪你。」是陌生的男声,但冥已猜到是谁,那个让他生气的男人! 「谢谢阿海。」语气轻扬,她心情应该很不错……很不错是吧!冥恨恨地盯著漆黑的电视萤幕,彷佛能看到景象,他的眼神充满杀气,舜柔关上掌上电脑,不让冥继续生气,免得他待会儿会冲出屋外杀人。 「这、是、什、麽?」冥问。 「微型摄影机及监听器。」舜柔挥动几子上的圆型物,又说: 「刚才你看到的,是月灵的新洋房,我在大厅、厨房、房间及园子各安装了一部。我知道你的盘算,她不再是你的夥伴,那你一定担心jehovah不知会拿她怎样,对不?」 「那?」他要她说清楚。 舜柔清清嗓子,道: 「冥,我可以让你看到月灵的一切活动,也容易得知她身在何方。」 「条件?」 「保护我,还有未出生的孩子。」舜柔说,冥讶异地把视线落在她小腹上,松身毛线裙遮盖了曲线,但仔细看的话,她的肚子的确是微隆的。 「孩子快六个月了,我没办法带著他四处奔波,在他出生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护我们。」舜柔补充。 「是郝天渊的?」 舜柔生硬地点了点头,不想承认,但终归是事实,要求冥的帮助有一定的难度,而前提是绝不能瞒他任何事。眼下,她最重要的是保护她的孩子,冥是她比较信任的人,因为他一诺千金,还有数个月前的拍卖会,他没有出手取她性命,她相信他不是如此的无情无义。 为了孩子,她只能赌上了。 离开郝家之後,她查到了不少事,也知道冥为了还东方幽人情,开枪射杀月灵,更知道月灵是冥在乎的女人,早在冥加入艾尔特时,她已了解冥和jehovah之间的纠葛。 既然他有在乎的人,那只要她能助他一臂之力,间接保护月灵,那她就有足够的筹码去跟冥谈条件。 「为什麽要离开洛尔斯?」冥看得出婺爱上了洛尔斯的老大,那天交手他就知道了,不管jehovah派给了她什麽任务,怕她是完成不了的。可是,他记得郝天渊说婺是他的女人,那为什麽她还要自己的援手? 「他要我拿掉孩子。」舜柔撇开脸,闭上眼说,像是承受了很大的苦痛似的。 「你和他……」冥不明白。 「不是你想的那样。」舜柔幽幽地道,缓缓睁开眼,她续说: 「我只是他利用的工具,因为我是艾尔特的叛徒,所以他不相信我会对他忠诚,利用价值失去了,孩子也不能留了。」 冥没有再问下去,他未尝看过这样的婺。多年前加入redrum时,她冷静、果决,虽然身手不是最顶尖的,但反应极敏捷,手劲也比一般女人大,jehovah和他也觉得她比较像一个男人。 後来,她退居幕後,专注在电脑程式上,支援他们的任务。但这样的她,依然英气勃发,今天,他只是看见一个普通的女人。 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女人,为了孩子付出的母亲。 他无言,但她提出的在在都吸引著他,他担心那女人,而婺能让他安心。婺的条件并不算强人所难,保护她和那孩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沙发上立起身,他说: 「成交。」 舜柔愣上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冥已回房间休息了。他答应她的条件,保护她和孩子了……再也毋须惶惶不可终日,至少暂时,她和孩子不需过著颠沛流离的生活。 收拾起几子上的监听器,另一台她是在今天月灵返艾尔特的途中乘时放在她身上的,监听器的磁极会黏附人体,除非她遥距关掉磁极,否则月灵是在她的控制范围以内。她又将电线卷妥,收进白袋子里。 站起身,她挺著肚子走至窗前,冥的洋房向海,景致很美丽。 蓦然,她想起郝红。她离开郝家已接近一个月了,靠著不停转换身份,她才得以避开郝家的线眼追纵,郝红应该很焦急吧?郝红是个善良的人,待她和孩子也很好,但她不得不离开。 郝天渊毫无温度的眼神和残酷的话语,她没一刻遗忘。 太清晰了……她根本不能忘记,那个残忍的男人,他信任部下、照顾亲人,就是对她残忍……因为她背叛了他弟弟,连带他也不相信她。甚至……为此而迫她拿掉孩子…… 舜柔恨他的无情,他说他无心爱人,那他到底置她於何地? 一开始,他就设局让她进入洛尔斯,顺利地来到他身边,更教她爱上他。他做的一切,均是为了他的弟弟,为了她的旧雇主jehovah……兜兜转转,最终不过是为jehovah铲除异己,让他顺顺利利,做坏事也帮他掩饰。 他瞒她的,也真够多了……她无奈地想。她查到了艾尔特的近况,也查出了当日她和郝天渊被绑架的戏码,是郝天渊自编自导自演的……呵!真可笑,想不到她竟这麽愚昧…… jehovah命令她杀他,但她怎能下手?郝天渊不是在害他,她也不想jehovah和艾尔特跟国际知名的罪犯扯上什麽关系,因为下不了手,她只能背叛。 也许真如郝天渊所说,她不下手的话,惩罚不仅是死亡。她无法回头,也看不清前路,她想认命,但她的生命多了一条生命,她不可以屈服。 孩子,是她一生中,唯一想保留、想争取的。 也许她注定无人会爱她,但她想生下孩子,她爱的男人是狠心也罢、是绝情也罢,不爱也爱了,不能接受他的狠也承担了,她无能为力,在情感的国度她一直处於劣势,战争未开始已举旗投降了……孩子有一半是他,她已满足,若他不能接受她的爱,那他没有权阻止她倾注一切在孩子身上。 舜柔不得不佩服冥,动作之快简直无人能及,上一刻妒嫉那个阿海及月灵得又再露出杀人的目光,下一刻就吃了娇娇嫩嫩的月灵。抓著破碎衣服的月灵走下楼梯时碰巧见到舜柔,马上脸红得像只熟虾子。 「呃……婺……」月灵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就不用面对婺的暧昧目光,这样谁都知道她她她她她……她刚才和冥……冥哥哥发生……发生了什麽……事啦! 「你要不要换件衣服?」舜柔轻声问,冥真的……似乎不太温柔,大冷天的,月灵穿著这些衣服一定会冷著。 「好……」月灵跟著舜柔进入另一间客房,舜柔拿出一件宽松的白毛衣及绿色格子裙,跟她现下的打扮一模一样的衣饰。 「你将就点吧……因为我没有太多的替换衣物。」舜柔说。 「谢谢。」月灵接过道谢,然後进浴室更换,再出来的时候,舜柔问: 「合身吗?」 「可以了。」月灵整理一下毛衣下摆,只是有一点宽松,想是因为婺大肚子的关系……呃……大肚子?月灵惊讶地看向婺的肚子,问: 「你……你怀孕了?」其实她也不是太清楚婺的事,因为她是後勤人员,但听说她背叛了艾尔特,那为什麽她又会出现在冥哥哥的屋子里?现在还怀孕了? 「嗯。」谈及孩子,舜柔的表情更温和。 「婺……你变了。」月灵说,印象中的婺是冷静自恃的,很强势的女生,舜柔不解地看著她。 「我的意思是,你很温柔。」月灵勉强找了个形容词,她真的是这样觉得喔! 舜柔有点不习惯别人说她温柔,这时,正门被开启的声音传来,她们知道冥还在睡房,那……那是谁?舜柔警戒起来,月灵也起疑心,答答的踏步声愈来愈接近,然後,在房门外,纯白色西服的男人微笑看著她们,单手转著钥匙圈。 「jehovah?」她们齐声道。 *** 「婺?」月灵坐在会议室里喝咖啡,唤醒正在出神的舜柔,她们被jehovah请了回来,不过因为他有急事回办公室,她们只好在这里等待。 「怎样?」舜柔笑笑,压下心底那种不安的感觉。 「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孩子在动而已。」舜柔找了个籍口。 「真的吗?孩子多大了?」月灵好奇地问。 「六个月……」忽然,会议室的大门被粗鲁地撞开,两人转头看,是一大群手持枪械的男男女女,舜柔认得他们不是艾尔特的人……那……难道是洛尔斯的杀手? 领头的两个男子打量了眼前的女人,同款衣饰,比较冷静的那个大著肚子,另外那个有点惊惶,模样娇小,应该是她们其中一个。 「哪个才是老大的女人?」男子问。 「没说是不是怀孕的……应该是那个吧!」旁边的男子指著月灵说,没听说老大的女人有孕啊?那应该是那个娇小的女生吧! 月灵一手探往腰间想取出手枪,舜柔马上按著她的手,在她耳边,以两人听得见的音量劝她: 「别轻举妄动!他们起码有十来人……应该还有数十人在外面,你和我也敌不过。」 会议室位於艾尔特大楼的最高层,属於受保护的基地,但现在竟让他们攻进来了,即意味著这群人起码有数十个,保全们在外头应付其他的,无法分心来保护她们。而且舜柔挺著大肚子,行动迟缓了很多,没办法带著月灵全身而退……冥承诺过保护她和孩子,那麽她也不能让月灵少一根毛发。 「抓著那女的!」锁定目标以後,後头的人挟著枪枝包围她们,并且一步一步向她们进迫。 那些人伸出手想抓著月灵,舜柔拉著她闪躲,横腿扫向冲前那几个人,拐倒他们之後,又不时伸手挡开他们的攻击,月灵也使力挥开那群人,但因为对方有太多人了,舜柔及月灵忙著闪避,让本来倒下的人又乘时爬起来,枪口在她们的太阳穴对准。 「别动!」握枪的人说。 舜柔和月灵停下来,其他人松开舜柔的手,架著月灵就走,直至离开了会议室,拿枪对准舜柔的人才逐步退开,一手握枪,慢慢拉开他们的距离,然後才跟著离去。 糟了!月灵被抓……舜柔有点恨起自己的无力。 不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走出会议室,外头那群人已消失不见,她马上急步走向总裁办公室,门也不敲,就这样闯进去。 jehovah安坐在椅上,含笑的蓝眸看著她,说: 「婺,怎样了?」 「月灵被抓了。」 「我知道,大楼的保全应付不来,洛尔斯的人马挟著强大火力……」 「你说什麽?」舜柔一惊,不待他说完便插话,他是说……洛尔斯? 「洛尔斯的人马挟著强大火力而来,他们要找天渊哥哥的女人,我想,他们说的人,是你,对吧?」jehovah瞅著她,他洞悉一切,她知道。 「是。」郝天渊要抓她?为什麽?他不是放弃了她和孩子了吗?还是……他不放心她这叛徒回到艾尔特伤害到他的弟弟? 「婺,我一直相信你没有背叛我。」jehovah笑说。 「那麽?」舜柔知道他有yīn谋,一如当初他派她出任务,潜伏洛尔斯一样,这次也不会例外,更何况月灵被抓了,冥一定会发狂。 「依冥的性子,你说他知道了会怎样?」 「到洛尔斯抢人。」 「婺,艾尔特永远欢迎你回来。」jehovah话锋一转,舜柔开始明白他的盘算了。 「只要你杀了天渊哥哥,一切还有转机。」他又说: 「你、你的孩子,都能在艾尔特待下来。」他知道舜柔要的是一个安身纳命之所,反正天渊哥哥也不会对她付出真感情,聪明如她,应该懂得什麽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好半晌,舜柔也没说话,看著和郝天渊有点相似的jehovah。 「他答应你母亲照顾你。」舜柔说。 「你认为我需要吗?」jehovah嗤笑一声,天使般的脸庞露出一丝不屑。这是天渊哥哥自找的,他可没说过需要他鸡婆的照顾。 「jehovah,我真的可以留下?」舜柔问。 「是。」 舜柔在心里低叹,她又再次成为磨心,也许,她是逃不出命运的循环。这是不认命、叛逆的代价,她终究是太天真了……只要这两兄弟一直在斗,她一定会成为牺牲品。 现下,月灵又被抓,她被迫著要重归虎穴。 冥一定很生气……而他真的、真的非常的生气,不留情地抓起她的手腕,对她撂话: 「祸是你闯,你要负责。」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十话 第十话 别 十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她将新设计的电脑病毒输入洛尔斯的中央电脑系统里,这样一来,洛尔斯总部的保安系统将会在十秒内崩坏。舜柔看了驾驶座旁的男人一眼,凭著他给月灵的耳坠内的追纵器,可以肯定月灵的确是被关在洛尔斯总部里。 「我的电脑病毒可以撑上数小时。」她说,然後再拿出掌上电脑,三维立体的透视式平面图在萤幕上扫出,标示顶层及地库位置均有闪烁的红点,舜柔轻皱秀眉说: 「根据星传来的数据,月灵分别在顶楼及地库出现过,但这可能是洛尔斯的障眼法。」 专注地望向窗外的洛尔斯总部大楼的冥,没有转过头。 她收妥便携式电脑,拉下鸭舌帽,只有装扮成月灵的样子,才可以混淆其他人的视线,照现时的情况来看,月灵暂时无碍,郝天渊应该未发现他的手下抓错人了。 推开车门,冥跨出房车,她跟著走出。 「你到地库去,顶层由我负责。」冥说。 「但假若月在顶层,那我可以直接向那个人要求交换人质。」 「我说过要护著你,所以要三个人离开。」 他的一诺千金的确很让人动容,毕竟他真的不像表面看起来那麽无情无义,而她却害他在乎的女人身陷险境,她想道谢,却被突来的娇声打断了。 「人家亲爱的冥冥──」 话刚落下,依然出落得像个大美人的魁整个身子扑向冥,挂在他的身上撒娇,边打呵欠边表示一定要随他们进去救人。冥冷睨了长了张倾国倾城的脸蛋的魁一眼,甩开缠著他的那只手,道: 「光说句话,你都可打三四个呵欠,你不是拖累是啥?」 转眼间,冷风扬起,魁像变了个人似的,五官妖美,撒娇的模样被冷冽取代,混浊的紫眸益发的慑人,他拿出发带束起瀑布般的长黑发,在冥和舜柔的惊愕目光下,魁说: 「现在可以了吧?」 三人走进洛尔斯总部的旋转玻璃门,在後头的舜柔马上没入另一边的大堂墙壁之中,早已埋伏在此的焰少来不及看到她,就被魁挡住了。幸好魁来了,以他的身手,应该足以应付不死身的焰少。 舜柔走到升降机前,按下掣,升降机门滑开,她走进去。 纯银打造的楼层按钮下有个小小的方型铁片,她只是关上门,然後以小刀撬开铁片,她把倪造的员工证插进去卡槽之中,卡槽上亮起绿灯。 几乎是在同时,升降机立即往下降。 舜柔掏出巴掌般大的麻醉枪,里头的药效大约可维持十五分钟,其间,她一定要救出月灵。 假如月灵是在地库的话。 她靠著楼层按钮的那一边站,升降机门一滑开,外头的守卫心生疑惑,走进升降机内察看,她马上朝他颈後开枪,守卫马上倒地。舜柔乘隙走出,地库很小,根据星传来的洛尔斯总部平面图,她只要再转一个弯,就会来到关著月灵的地方。 舜柔贴靠著墙壁行走,无声地往前移动。 不久,她听到了呼吸声,微探头,她看到其中一个守卫。 提起麻醉枪,她靠在墙角边缘开枪,倒地的声音轰然响起。 「谁?是谁在这?」另一名守卫谨慎地提著枪朝舜柔的方向走来,她闭起眼,听著脚步声渐次急促并接近,在守卫转弯对上她的刹那── 舜柔一脚朝他的小腿拐去,在他往右摔之际,弓起手肘劈落他的肩胛,另一手扣下板机,发射麻醉针,守卫顽强地打算拿出手枪,在对准了她那刻,敌不过药力而昏过去。 双脚跨过那昏死的守卫,舜柔看见了坐在宛如囚房中的月灵,月灵骨碌的双眼看到她,高兴地喊道: 「婺!」 舜柔没说什麽,迳自取出一根银线,在锁里一卡,打开了锁,她又脱下帽子让月灵戴上,拉著她就要走。 在升降机内,她们合力抬走那昏倒的守卫,然後舜柔把月灵推进升降机。 「月,很抱歉牵连到你,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你快走!冥的车子就在总部外。」 「冥哥哥也来了?」月灵惊讶地问。 「他喜欢你,这次只有冥、魁和我来救你,这是冥坚持的。」舜柔说。 月灵不能置信,冥哥哥不是不喜欢她的吗?怎会单枪匹马来营救她? 「我是说真的,好了,你快走!」舜柔不再说什麽,走进升降机,拔掉那张员工证,瞬即退出升降机,任由升降机门关上,挡住了月灵的惊叫。 「婺,那你呢?」 那麽她呢?舜柔摇头失笑,当然就是回来这龙潭虎穴了。月灵有冥的在乎,甚至令那向来冷傲自恃的男人独自扛下责任来救她,那舜柔这没有价值的棋子,无人在乎,只好自力救济了。 她走回那囚禁月灵的牢狱,重新锁上自己,低头数算时间。 既然月灵在这儿,那表示郝天渊和冥正在对峙,她相信冥的能耐,然而郝天渊也是强劲的对手……她到底在担心些什麽?该不会是那男人吧? 这里不太舒适,她可以感觉到yīn冷潮湿的地板传来阵阵寒意,偏暗的灯光像是个牢狱,想不到郝天渊那麽讨厌她,囚她的地方竟简陋至此。这令舜柔很悲哀……为什麽当初的自己这般天真呢?以为怀上他的孩子,就很快乐、很幸福……怎料,他一点也不想要。 不想要她,更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有很多次,她也悲哀得想哭,却半滴泪也没有流下。 是因为她太伤心了吗?伤心得连泪也挤不出来…… 不久,守卫一个一个地站起来,他们看到有个女人坐在囚房内,皆有点疑惑,但既然那女人还在,应该是没事了吧?突然,一个男人大步地走来,看来是不知哪来的守卫。 他大声说: 「艾尔特的人在胁持总裁,我要带这女的上去。」 看守的两名守卫马上取出钥匙开门,新来的守卫押著她的肩头走出去,因为地库的光线不太充足,加上他们从未留意过被囚的女人长成怎样,没有人知道,她被掉包了。 那守卫紧扯著她,并以枪枝抵著她,将舜柔带上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上,一路上,看见不少守卫都瘫倒在地上,应该是冥的杰作,她无奈低叹。在守卫的催促下加快脚步,守卫看见冥和郝天渊相对,扬声道: 「住手,人质在这。」 「原来洛尔斯的『神』需用到下三流的手段自保。」冥嘲讽地说。 「谁叫你把人带上来?」舜柔听出了郝天渊心情不好。 冰狮剑客.希进* 发表於0:#%$) 小=说t村 <a href=" target="_blank"> 0:#%$) 「我是怕郝总裁有危险才、才……」守卫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好,握著枪的手抖得起劲。 冥侧身一看,瞧见了舜柔,即时明白了月灵跟她掉了包,也是说他心头悬著的女人暂时安然无恙了。 「婺,你──」 「我不会走的,请放他们离去。」舜柔对上郝天渊的眼,冷静地说。 然而,郝天渊还未回话,冥已把枪管紧抵向他的太阳穴,盯著挟著舜柔的守卫,坚定地道: 「我说过要一起离去。」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我会赶快会合你们。」舜柔有动容,但她明白冥牵挂的,是月灵,不应因为她的缘故而被绊住。 「别说,她在大门等著你。」舜柔轻声说。 「我曾承诺保护你。」 他的一诺千金,又是一诺千金。 他的优点,有时也是阻碍,无计可施之下,她决定要尽快迫他离开。 「你先回去,我随後跟上。」 「你信不过我吗?」 「她在外头,如果那些人穷追不舍,她一个人应付不了。」冥真的很固执,她唯有撒谎,不然月灵可能真有危险,即使她明知,最危险的其实是自己。 冥最终还是放下手枪,临行前,叮嘱她: 「小心些。」 「我会的。」舜柔回他一记笑容,在冥脚步声远离後,笑容歛去,她蹦紧身子,凝视对头的男人,那个她爱上了,却又深不可测的他。 郝天渊走向舜柔,在她僵硬的身子前停下,笑著,却没有笑意地问: 「舍不得?要追上去吗?还来得及。」 舜柔没应话,也没有看他,只是静静的,就像那该死的夜晚,她将自己困在房里,像个快要倒下的娃娃,半点气息都没有……甚至,用他讨厌的颤栗声音跟他谈爱…… 她跟那冥的事他不会管,不会! 郝天渊极生气,谁允许她不吭一声带球跑的?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挺著大肚子离开,她究竟是怎样活过来的?靠艾尔特的冥吗?想起刚才他们依依不舍的样子,郝天渊更是气恼,浑身迸发出强烈而明显的不悦。 他更是气自己竟有在乎她的感觉! 这女人,打乱他全盘计划,是她害他对亲人以外有担忧的情绪。也不瞧瞧自己的肚子有多大了,竟然还跟他来个离家出走! 「你到底在气什麽?」舜柔忍受不了,抬头问他。 「谁允许你离开?」他扣著她的手,把她拉到面前,手劲之大,使她的腕上渐现红痕,她拧眉,瞪著他的眼神是怨怼、也是无奈。 「你总会赶我离开的,我只是提早……」 「我没说过!」他吼她,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她是怎麽了?自作聪明? 「你没说?你、没、说?」舜柔的嗓音也拉高了,她不能理解地问: 「你怎会没说?是你要我拿掉孩子的……这跟拿我的命有什麽分别?」 「你奢求太多了。」他撇开眼,低声道。 「我奢求……郝天渊,我只是问你爱不爱我而已,除此之外,我有要求过些什麽吗?有吗……」舜柔无力,想挣脱他的手,却敌不过他的手劲,她看著那只很温暖的大掌,呐道: 「但你却要求我拿掉孩子……」 「你想怎样?别太得寸进尺!」郝天渊不能分辨内心汹涌的情绪,只能藉怒气宣泄。 舜柔抬眸,看著他,她知道她没办法在这男人身上得到什麽…… 「你应该明白,有些事你不可以奢求!」他不要看见她绝望的神色,他执紧她的手,好像她快将消失似的。 「不能爱我,就放开我。」 怎料,郝天渊一把拥著她,低咆: 「你别指望!这辈子也不可以离开!」然後,他俯首吻住她,他狂猛地吻她,要她打消这念头。 舜柔随他吻,无可否认,她的身体因他的挑逗而产生反应,本能地迎合他。可是,她的心无法再迎合他……她不曾看过他生如此大的气,刹那间,她有错觉,以为他也是爱她的,所以担心她…… 但他怎会?瞧他怎样说的,这辈子也不可以离开,难道离开不爱她的人,也是奢求吗?不爱她,却又迫她留在身边,他不觉得矛盾又可悲的吗? 她真的再没有办法了……要是哪天他又迫她拿掉孩子,在她深深地投入感情後,他又将她打入地狱……她不要再被煎熬了,再爱,她也会痛。至少,她还未麻木,不能眼睁睁看著他伤害自己和孩子。 郝天渊不要她离开,他不喜欢她心碎的表情,不喜欢她绝望地看著自己……但偏偏她要求他的爱,她是活得不耐烦吗? 为什麽她要这麽固执?这一刻,他真的讨厌起她倔强的性子。 「咳嗯。」 郝天渊停下来,舜柔在他身前喘息,也转头看,焰少在门边站,充满兴味的目光在她与郝天渊之间来回流转。 「抱歉打扰了神的雅兴。」一顿,焰少再说: 「不过,郝红打包行李要去机场,艾尔特的人跟踪她,她可能有危险。」 「凛呢?」郝天渊急问。 「跟上她了。」 「走!马上给我赶去机场!」郝天渊拉著舜柔走。 舜柔被动地走著,这世上,郝红及jehovah占了郝天渊的心思,再也无心去爱别人了……包括她,在他眼中,郝红和jehovah一定比什麽也重要。 *** 按捺下焦急的情绪,房车全速行进著,道路旁的风景换了几幅,无人费心理会。在车内坐著,彷佛听到车子疾驰对逆气流而生的呼啸声,舜柔不用回头,也感受到郝天渊骇人的气息,这是比忿怒更可怕的,他把她的手腕握得死紧,但她没吭声,换作是她,她也会同样紧张。 「他们改道了。」在前头驾驶的焰少按著车上的卫星定向仪表版道,他一直循著凛随身携带的电话导航系统显示的方向驾车,舜柔瞥了眼仪表版,那闪烁的绿光突兀地拐了个弯,仔细看,是一直往上的方向。 「就在山上。」焰少边报告边把方向盘一拐,嗖一声俐落地转弯,直往不知何时驶到的山坡上。 焰少直踏油门,凹凸不平的石路惹来车上一阵震盪颠簸,郝天渊只蹦著脸抓紧她,舜柔只好以另一手揿牢软座椅,企图稳定身子。 不久後,在山腰的泥坡上,他们终於在车窗瞧见前方一群人缠斗的景象,焰少立时煞车,跟郝天渊同时闯出车门,朝那一方走去。 凛已在应付为数十几个艾尔特的杀手,背後护著提著行李的郝红,焰少见状,也马上加入战斗,两手掏出手枪厮杀。郝天渊拉著舜柔闪过子弹,直直往另一边的密林走去。 「你先上车。」郝天渊发现情急间他还带著她,当下决定先带舜柔离开。 「为什麽?」 「你只会碍事。」挺著大肚子,她再厉害也没用,郝天渊不想分神应付。 「我……」舜柔想辨解,突地,郝天渊停了下来。 舜柔偏头,赫然发现,jehovah和魁自魁梧的大树後走出,就在约十步之遥。 「天渊哥哥。」jehovah微笑问好。 「为什麽盯上郝红?」郝天渊质问,完全忽视弟弟的造作问候。 「呵。」jehovah看著郝天渊,冷冷地说: 「她不是我的目标,我的猎物是你,天渊哥哥。」是时候来个了结,他不需要天渊哥哥的什麽保护,只要碍著他的,就全部视作敌人,而对敌人,他从来都是要他们永不见天日的。 即使是他哥哥,也如是。 「你认为,凭他就可以?」郝天渊不屑地看向他身旁的魁,未睡醒的魁对别人的嘲讽无所觉,自顾自打呵欠,可能连发生什麽事也不晓得。不久前跟焰少在洛尔斯大堂打得起劲的他已消失不见。 「不,我不会低估你的。」jehovah眸光一闪,视线转而看著郝天渊拖著的舜柔。 「婺。」他唤她。 「记得你的任务吗?」jehovah抱著看戏的心态问。 舜柔生硬地点头。 jehovah自西服口袋取出一枚子弹,在舜柔面前晃了晃,又问: 「那你一定也认得这颗钢龙弹,对不对?」 刻上龙纹的黑色子弹,舜柔身子一震,她再次点头。她不会不认得,这是她的钢龙弹,redrum的高层皆拥有一颗钢龙弹,这等於是身份的象徵,而交付钢龙弹,等於是无条件为对方办一件事。舜柔的钢龙弹,早给了jehovah,她必须为他做一件事。 「婺,我要你马上执行任务。」jehovah握著钢龙弹,等著她来拿。 她要亲手杀死郝天渊吗?但是,钢龙弹是她的承诺,她必须遵守。 用尽气力甩开郝天渊的手,她无暇注意身後暴怒的男人,像踏赴刑场般,一步步行向jehovah。她迫自己冷静,接过他手上的钢龙弹,她自大腿间掏出小型灭音手枪。 舜柔把钢龙弹上膛,一拍,俐落地上了弹,然後拉下板机,动作一气呵成。 她缓缓走向郝天渊,伸手把枪管指向他的左心房。 郝天渊凝看她。她真的要杀他? 「这就是所谓的绝对忠诚?」郝天渊嘲讽地笑道,瞥了眼不远处的聂傲天,弟弟那副xiōng有成竹的样子,真让他看得有点不顺眼。他不清楚舜柔的打算,即使她真的开枪,他也有把握能避开。 舜柔抿唇不答,他还是不愿相信她……也对,她是个叛徒。 「婺。」jehovah在後头煽风点火。 她拾回心神,抬眸凝视他的脸,她知道他还未消气,但他总会消气的。她从来不是什麽贴心的女人,也经常妄顾他的意愿,但她爱他。 有时,她怀疑自己不能放下对他的感情,因为他偶尔的温柔像魔魅,紧追著她,无时无刻地提醒她,他曾温柔,曾经为她著想。那些,是不是也是虚构杜撰的?就为了引她入局,他是不是真的每分每秒也在设计她? 深夜,他总会为她留点光,在黑暗中挣扎时,他会温柔地掰开她深陷的十指,有耐心地抱著她,轻吻她的额……这些微小的举动,他其实无必要做,但他做了,甚至他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动怒。 她想幻想,其实他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她。 她可否误会,其实他早已为她动情,因此才花心思引诱她? 不过,舜柔很明白,在他的心里,她不重要,充其量只是枚有点价值的棋子而已。他会狠心伤她,也会撂话迫她……从来,她不曾进驻他心间,又何来的分量? 也许,一根羽毛还比她重些。 郝天渊不认为她会开枪,他知这女人爱他,因为他给了很多她想要的。舜柔很脆弱,他敢打赌,他是世上最了解她心思的人。她不会开枪,但她想怎样? 她看著他,神色复杂。 那是什麽?他厘不清,也有些在意,她到底怎麽了?这女人,就是会害他挂心!他不喜欢,却压抑不了那种似痛的感觉。 「婺。」jehovah又唤。 再见……呃,不对,他们应该没有机会再见了。 舜柔在心里说,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想听到。他冷眼旁观,像是她瞄准的对象不是他,他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对自己视若无睹? 她重新握紧手枪,纤指准备往後一按── 瞬间,没有人知道发生什麽事,一声也没有响的,因为手枪是灭音的,郝天渊看著,看著那个在他面前,缓缓、缓缓往後倒的…… 往後倒的舜柔。 砰的落地声响乍然穿透空气中窒闷的氛围,她却只听到── 「你别指望!这辈子也不可以离开!」啊──是他……是他说的,然後,他低头吻她,贴合的唇瓣很温暖,虽然不是柔柔细细的轻吻,但她幻想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不想放开她…… 可是在这一刻,那灰色的深浑间,她看不见自己的身影,仅是一片漠然。 他任她远离,她相信了,再不愿意也必须相信。原来,那匆匆一吻,已是诀别了啊…… 她的心,死了。 血花四溅,尤如染上豔红的昙花,血柱如jīng往天空伸展,尔後绽放…… 凋萎。 郝天渊怔然看著,她在霎眼间把枪管转向自己的心脏位置,开枪毙了自己。 「不──」郝天渊也想叫,但他只听到,郝红的声音。 「不──」郝红尖叫著走来,却被凛拉著,郝红在後面看到一切,却无能为力,她质问郝天渊: 「你怎麽可以眼睁睁看著她开枪?」 jehovah凝著脸走来,凛及焰少忙拉著郝天渊离开。 「神,此地不宜久留。」凛虽然也骇著了,却还是尽责地劝郝天渊走,郝天渊只是静静地跟著他们离开,不再回头。 「啧啧……」jehovah看著倒地的舜柔,心房位置染血,似泉涌,血不断地流泻。 「我要的是天渊哥哥的命,你怎麽拿自己的命来抵?」jehovah的视线落到她的腹部,续说: 「天渊哥哥的骨肉吗?也只算半条命而已……」 真想不到,他的婺这麽重感情,害他没戏可看。他一摆手,魁便上前扛起舜柔的身躯,背身朝密林深处走去。 待续 《恶魔的吻别》 第十一话 第十一话 茉莉花开 春季的梅雨期悄然来临,一枝枝利箭似的雨自浓密的乌云射下,插过围成半月形的墨绿树叶,无数株啡白相间的树皮被雨水冲出一层深黑的色泽,淅沥淅沥的,雨点也在黄泥坡上擦掉细小的沙砾,直冲下前方无树的悬崖。 他仰首,只见厚厚的灰云,雨水毫不留情地打落,他不自觉地眯起眼。 听到身後迟疑的脚步声,他抬手一摆,不要有人来妨碍他。 黄泥上的血泊早已被白日蒸乾,或被雨水冲刷了,但他双眼,却看见那自她心房流泄而出的血迹,在泥地上呈幅射式地扩散、伸延至皮鞋踏著的地方。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沓然而至,他依旧没回首,迳自埋在沉思中。 「聂傲天来了。」凛对上一身白衣白裤的聂傲天,冥撑著一把伞跟在他身旁,湛蓝色的眼眸打量著神的背影,然後勾起一抹淡笑,凛不晓得他的心思,但也只好走向郝天渊告知一声。 「神,你要见他吗?」见主子没有反应,凛撑著伞再问。 郝天渊不想看见他,但他还是应了句: 「什麽事?」 聂傲天不计较他的漠然,反而对他那挺拔如山的背影瞧得兴味盎然。轻踢掉鞋面上的泥水,聂傲天上前,轻唤: 「天渊哥哥。」 「我没心情跟你寒暄。」闭上眼,郝天渊任由雨点洒落在颊上,滑过下颚,再坠地。 「你会有心情的。」聂傲天笃定道,就待他的哥哥转过身来,毕竟他没对别人的背说话的习惯。 蓦地,郝天渊旋身,对上那双似琉璃的蓝眼珠,他看见了自己混沌的灰眸,傲天的心情很不错,他不认为这是真的很不错,因为傲天最讨厌他这哥哥的保护,也讨厌他做的一切,这统统碍了著他。 傲天喜欢玩火,别人愈不允他,他愈是叛逆。 不久前,他制止了野心勃勃的皇龙财阀并购艾尔特集团的事,皇龙那疯子对艾尔特有著莫名的执著,傲天很感兴趣,任由自家股权被收购,因为他想看戏,但郝天渊出手回购艾尔特的股份,并辗转还给艾尔特。 为此,傲天极之不满,所以他才会找上自己。 郝天渊明知道,也坚持要出手干预,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看著他玩火,傲天可以愤世嫉俗、可以玩弄别人於手心间,但有些事,太过份,他也看不下去。而且他现在的确没那閒情陪他寒暄,至少,不是在这地方,她死去的地方。 「洛尔斯的杀手枪法怎样?」聂傲天笑问。 郝天渊挑眉,对他的话题不置可否,傲天到底有什麽打算?两人的角力,差不多已到达中段高氵朝,傲天不会弃车保卒,他也不打算轻易罢休,思量半晌,郝天渊选择回答。 「还不错,凛的枪法最准。」 「那不就跟我家的冥一样?」聂傲天睐了身後的冥一眼,冥一脸不屑,却没有坏了聂傲天的兴致,又说: 「不过,可惜的是,redrum有的杀手枪法有弱点。」 讨论两个杀手组织的枪法高下?郝天渊撇嘴,他是愈来愈不喜欢这弟弟了,尽学会迂回的本领,也许,傲天是明知道他不想见他,因此,偏要拖延时间,非要害他不悦才高兴。 聂傲天的快乐,就是别人的痛苦。他爱践踏著别人的痛处,从中看到别人痛苦挣扎,扭拧了的抽搐脸孔,他会满足。只有这样,他才能建立自信。 因为别人的不完美,更突显他的完美。 「然後?」 「然後?」聂傲天笑得很深,诡异的目光直瞅著郝天渊,不要放过待会天渊哥哥的表情变化,续一字一字吐话: 「例如婺吧。」 郝天渊蹙眉,眼底尽是不满,舜柔是他的弱点,他无法否认。他讨厌傲天轻描淡写地提起舜柔,那个从头到尾都不打算背叛艾尔特,也不想背弃感情的女人。聂傲天像是会读心术似的看了他一眼,是无奈,但他一点也不介意,他是来搞局的。 「婺擅长长距离射击,但短程的枪法却其差。」 「你想说什麽?」郝天渊忍著怒意,字句像是从齿间迸出来的。 「呵,别生气啊!天渊哥哥。」 郝天渊不想理他,傲天再这样下去,下次他又玩火的话,郝天渊一定、一定会跟他玩到底,即使傲天气得要再杀他,也无妨。 「想不到天渊哥哥这麽念旧情,对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这麽的在乎?」聂傲天继续煽风点火,呵!这是他最擅长的。在他身後的冥静静观察著郝天渊愈发的忿怒,对自家主子的无聊戏码有点莫可奈何。 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无缘由的,他又忆起舜柔问他爱不爱她的那个晚上,她像自己蜷缩成一团,怀著已破碎的希望来问他,但因为她没那价值,他不要她奢望,所以叫她打掉孩子。 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最残酷的答案。 他气自己,从不看清自己的心,未曾发现对她有著在乎,甚至是喜欢的感情。 「你到底想说什麽?」 「别不耐烦,那不像你啊,天渊哥哥。」聂傲天很高兴,他终於找到天渊哥哥的把柄,等了一整年,终於等到了扳回一城的机会了。 「婺在向自己开枪的时候,射偏了很多,只是失血过多而已。」聂傲天说出真相,补加一句: 「你说,我的手下枪法是不是有待改善?」 雨点,沙啦沙啦的倾盆而下,聂傲天微笑的脸容被雨水蒙成一片。 冥拧眉,不喜欢jehovah泄露婺尚生还的事,她过得平安,为什麽他还是要唯恐天下不乱? 舜柔当时射偏了?只是失血过多?她没有死?郝天渊眯眼看著一脸笑意的傲天,任由雨水笼上身,他咬牙问: 「你说什麽?」假如他敢说这是谎言,郝天渊管它什麽鬼承诺,管傲天母亲会不会在天上咒骂他,他一定会一枪毙了眼前这嬉皮笑脸的弟弟! 「就字面的意思,天渊哥哥不明白吗?」 「她没有死?」 「我从没说她死了,我怎会诅咒自己的部下呢?」 「那她在哪儿?」郝天渊大吼,同时,心坎像是被抽乾氧气一样紧窒。 她没有死。 她没有死! 「天渊哥哥,你知道吗?我从不做亏本生意的,婺是叛徒。」聂傲天说话时,是冷淡的,也是狠心的。 「就因为她没有杀我?」郝天渊一手揪起他的衣领,嗖的一声将他扯至面前狠瞪他质问。这是郝天渊最不能放下的事,舜柔以她母子俩的性命去换他的命,聂傲天要的不是这些,也不屑要,但假若为她换来叛徒一词,他更气了。 「我没有赶走她,因为她的命是我的了……」聂傲天喜欢看到天渊哥哥完全失控的样子,在乎吧!愈在乎,他就愈是胜算在握…… 不甘心在这哥哥的局中耍弄,他要完全脱离。 「她还在昏迷,何时醒来也不知道,对了,你的孩子是早产婴,也许我应收他……」 「你、敢?」郝天渊被他的话惹怒,忍不住一下将他扑倒在地,使劲地扯他的衣领,一手压在聂傲天耳侧的泥地上,充血的眼凶悍地瞪他,撂话。 「有何不敢?」被狠狠摔倒在地上的聂傲天不挣扎,只是轻轻松松地笑著挑衅。 「只要我高兴的话,下一秒你就可以为她准备後事了。」 「你可以试试看!」郝天渊有开杀戒的冲动,但碍於傲天确有能耐再杀舜柔,他只好忍下来。 顿时,冥已抽出手枪对准郝天渊,另一边的凛也掏枪指向对面的冥。四个人,在沥沥的雨响之中对峙,一道闷雷轰声滑过,只有聂傲天噙著笑意,看郝天渊的失控模样。 「想不到,你竟有天沦落至此。」 「你管不著!」郝天渊抓紧他的衣领,双眼因过份气愤而现红筋,聂傲天满意地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雨水落在两人身上,湿了两张酷似却一笑一怒的面容。 一串叮当声响起。 长指吊著一串钥匙,聂傲天冷静自若地举起手臂架在郝天渊捏著衣领的肘上,朝那盛怒中的男人晃动那串钥匙,他咧嘴笑道: 「这是婺在宫阙养病所的钥匙。」 郝天渊伸手去拿,聂傲天马上收到身後,然後无可避免地衣领又被往前拉,脖子极酸软,他甚至看到自家兄长已准备抡起湿透的拳头恫迫他交出钥匙。这时,两下板机扣下的响声也在空气中流出。 「我有条件。」 「什麽?」郝天渊不耐烦地问。 「放弃你对我母亲的承诺。」聂傲天正视他说: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更不需要你多管閒事。」 郝天渊松开对他的箝制,怒气迅速褪去,一点也不剩,他不语,只是凝视著收起笑容的傲天。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像什麽吗?」聂傲天松松险勒断脖子的衣领,低问。 郝天渊不语,凝视著他,不知何时乌云化黑,卷出一道狂风,伴来更形猛烈的雨箭,刮在他们之间。傲天的一身衣裳早已染上泥污,只有那刺眼的自信笑容,仍朦胧地浮现。 强风吹动树叶,引来巨响。 「像一头负伤的野兽。」 一头负伤的野兽,失去理智的、忍捺伤痛的野兽,郝天渊在他眼中看见如此的自己。 舜柔,是他伤痛的来源? 迷离的雨帘映出了一晕淡黄的光,他彷佛看见了她……长逾肩的黑发垂落,衬出她柔美的侧脸,她在日光的书房中因陪伴他蜷缩成一团而睡,瘦削的身躯披上他的大褛……她微笑抱起雪白的小贝,一手轻轻拍抚那爱懒的猫,那时她的肚已微隆……穿了围裙的她专心地掀起锅盖,察看升起白雾的汤,然後背过身,惊喜地笑著迎上来…… 你怎麽可以眼睁睁看著她开枪?郝红在责怪他…… 她又怎会知道,他比任何人也要不明白,他怎会眼睁睁看著她开枪?他以为她会向他开枪,而以他的身手一定会在瞬间避开……但他不知道她的打算,不知道她的两难,就这样看著她把枪管倒指自己。 舜柔…… 「你爱上她了?」聂傲天突地问。 郝天渊凝视著他,正色地道: 「这并不干你的事。」 聂傲天摇著头,又回复笑容,他知道自己在这场赌局,必然会满载而归。 「这只是选择,你要再次失去她,还是不再管我?」 郝天渊踌躇不前,思索著傲天的话,他是要再次失去她,还是不再管傲天的死活?聂傲天把玩著钥匙,叮叮当当的声音飘扬,假如一切再重来,他不会给机会舜柔开枪,他在乎她。 在天秤上,他觉得,舜柔的分量随著年月逝去而日渐增加。 甚至,比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承诺还重要。 郝天渊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钥匙离开,狂风呼啸,豆大的雨点绕著风势在空气中盘旋打落,躺在泥地中的聂傲天一动也不动,只是凝视顶上的黑云笑著,一直笑,即使黑色的伞遮住了他,冥不解地在上方睨他,他依然在笑。 他嬴了。 *** 时间过了多久了? 过了……多久了?她默默无言地怔看著不远处的纱帘,米白色的纱帘透著迷蒙的光,她不知道自己坐在-上有多久了,时间滑动时并没有提点她,只是一秒一秒地在四下溜走,她微偏脖子,发麻的感觉游走至全身的神经,她应当坐了很久,要多久,身体才僵硬得发麻?她的脑海执著地在问这问题,因为在某处,很深很深的地方,有把声音劝喻只思考这问题就好,别再想其他了。 她很安静地在计算,时间的流逝,很专注,并无旁骛。 轻浅的开门声也没惊扰到她,沉稳的步履在地毯上更显无声,直至一个高大的暗影掩去了半边纱帘的日光,她墨绿的瞳孔才绕了一圈,然後不顾脖子上麻痹的痛感,再偏首瞧著纱帘的绉摺,像百摺裙子,但会透出光。 「吃早餐了。」沉醇的声音响起,她觉得这嗓子似一磹陈年佳酿,不呛不苦,下喉是深深的沉醉,多听几遍或许会真把魂魄也陷溺进去。 她的眸子自动对上嗓音的主人,他低垂著头为她张罗著吃的,那张侧脸的线条很明显,刀凿的挺直鼻梁,人中以下是淡扬的薄唇,似笑非笑的,暗灰的双眼感到她的注视,也跟她目光交投。直觉地贬了一下眼,她撇开脸,不知这是不是下意识的动作。 他的脸很熟悉,好像她早已将这张脸深烙在心底,日日夜夜反覆重塑过,才会如此的真实清晰。 她一直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没去询问,她的唇一直闭合著,似是声线已哑掉,她一句话也不想说。但是,他不停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在某段时间流过以後,他会离开,又复回来。 「吃吧。」一匙白粥搁在她嘴前,她张口吞下,粥是温暖的,不烫口。他舀一口,她便吃。 温热的白粥顺著她的喉直下,暖了她的胃,但心里,却不温暖,是冰冰冷冷的,她什麽也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没有白粥送进口,她没焦点地看著他,他收妥了碗子和匙子,放回铁托盘上,他说吃东西时多会以这铁托盘送来,她也不晓得是否一直都是那只铁制的托盘,还是他有很多个同款的。她的心思绕在这上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醒来後某一天,她会思索很多微不足道的事…… 「喵!」 她没管这声音,更没尝试去追溯声音的来源,在空气中,她仅又听见了一声很微弱的叹息。 「喵!」白猫小贝在郝天渊裤管边缘蹭著,因肚子饿而喵喵地叫。 他撕开了玻璃瓶装牛rǔ的黏纸,将雪白的牛rǔ倒进一个猫用的饲盘上,再挪到地上,小贝马上按著地毯,伸出粉红的舌舐牛rǔ。他蹲下来,一手轻缓地拍抚著小贝的头,宠溺地看著猫咪进食的模样。 逆光的他,看起来很耀眼,她一瞬也不瞬地凝视著,浑然不觉自个儿的心思又飘到他身上。被层层光晕包围著的他,有些遥不可及,明明就蹲站在她面前,她却想伸出手抓著他,即使是一袂衣角也好,让她知道这是真实。 可是,藕臂仅动了动,指尖在发颤,她举不起手。 沮丧浮上心头,她放弃去捕捉那袂握不牢的衣角,眼光再度移到泛著光的纱帘上,不著痕迹地收回手臂,另一手手掌轻压著有些不听使唤的手背,沁凉的触感自手心传来,但她不冷。她没有知觉,只是有些麻木,是坐太久了。 郝天渊站起来,有些无奈地走到她身前,她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追随著光亮,因为在潜意识里她仍很怕黑,即使她什麽也不愿再说、什麽也不愿再看,完全将自己的内心封闭,她的恐惧,还存在著。 他挺拔的身影挡去了不少日光,她不悦地皱起眉,没看他,但郝天渊看见了。他慢慢地扳开她交压的两手,小心翼翼地挽起她的双臂,因脚太酸麻而站不稳的她只能倚靠在他xiōng前,任他将自己围拢在深得似漩涡的氛围之中。汲著他的气息,她舒憩地闭眼,不管他将她拥得有多紧。 他常抱著她,常常趁她失神时在额上烙下他的轻吻。 她什麽也不知道,感觉全都在某时掏空了,她只知心很冷,还是,已失心了?她只能靠著本能,顺著他而走。 同样闭上眼的郝天渊圈著她瘦弱的身躯,感受她那淡淡的温热,去确定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每天,她也是这副模样,木头娃娃般没表情、没说话,有时甚至坐上一天,文风不动。她完全隔绝自己的情感,不容许自己表露情绪,甚至封锁了记忆,他很无力,只有她,让他头一次有害怕失去的感觉。 害怕有一天,她会消失不见。 「舜柔,你不可这麽自私。」他低喃,她这麽自私,完全不允许他有赎罪的机会,就已经放弃他……和孩子,那次,她险些要自他生命偷溜,以後,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不得不承认,她在他生命中,是很重要的存在。 她终於再次回到他身边,但这般轻盈的她,怎麽像是快要离他而去?但他不敢再用力抱她,因她会疼,刚刚她皱眉了,难得她的脸上有表情,他却不希望是代表痛苦的表情。 咯咯的叩门声敲进,他张开眼睛,同时一阵婴孩的哭喊声猛地响起,束了马尾的郝红单手搂著在襁褓中的婴儿,另一手按著门把,苦恼地看著郝天渊,表示她是迫不得已才跑来打扰他们。 郝天渊退开一点,动作轻柔地把一脸木然的舜柔放回-上坐著,半只脚踏了进来的郝红见状,动作迅速地抱著婴孩走来,也像旋风般卷来了淡淡的香气,郝天渊伸手接过仍在啼哭的婴孩,以指拭去白嫩脸上的泪滴,轻轻摇晃了婴孩数下,像是变法术似的,不一会儿,婴孩止住了哭声。 「吁!」瞧见小侄儿不再哭了,郝红松了口气,有点抱歉地看著郝天渊说: 「哥,他突然哭了,我摆不平他,只好来找你啦!」 「嗯。」郝天渊搂著轮廓有数分似舜柔和他的婴儿,一股暖意涌上心间,只是……他瞥了舜柔一眼,发现她向来没焦点的眼定焦在孩子身上,他弯身,执起她的手,让孩子栖息在她怀中。 婴孩淡灰色的眼眸骨碌地瞧著舜柔,粉色的脸颊因他吃吃的笑而上扬,水嫩得像颗熟透的苹果,舜柔有点颤抖地伸手,以指头抚著婴孩的脸,感受那柔滑的触觉,婴孩又笑了,舜柔定定地看著他,唇角也缓缓地弯出了久遗的弧度。 郝红及郝天渊也看到了这幕,郝红忍不住坐到舜柔的身旁,含著泪微笑,她终於也看到舜柔会笑了,那笑容,是淡淡的,但并没有消去,舜柔真的笑了……这会不会是个好的开始? 「舜柔姐,这是你跟哥的孩子。」郝红瞅著她说,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进,郝红只希望有片言只语她或会接收到,然後,不再封闭自己。 舜柔……她是叫舜柔……她常常听到他唤她舜柔,然後说些什麽,她不知道,也许是不记得,但她是舜柔。看著怀中高兴地笑著的婴孩,舜柔觉得心像变暖一些,原来她的心未失,还在。 「哥说,等你想起一切了,再为宝宝取名字。他是男孩子,虽然早了一个月出生,却很健康的。」郝红看著舜柔拍抚婴孩的举动,掉了泪,她没抹去,继续说。 「我离开一会儿。」郝天渊朝门外的凛一颔首,轻轻对舜柔说,她迟缓地看著他,那抹笑还残留在她唇边,他设法牢记这一刻,她开始有反应了,她笑了。在她再垂头看婴孩时,郝天渊才迈步离开。 淡淡的馨香萦绕,婴孩安静地闭眼睡去,那容颜是恬静的,像是春日的和风拂过心里,涓涓滑入她不愿开启的那一处。她觉得那股香味很熟悉,抬头,见著贬著泪光的年轻脸庞,很熟稔、似曾相识……她是不是认识这女生? 郝红不晓得舜柔的心思,像是忽地想起了什麽似的,她拉起了坐著的舜柔,舜柔抱紧怀中的孩子,跟著她的脚步到纱帘前,郝红唰地一声拉开了纱帘,倏地,刺眼的日光像觅到出口般直射而入,舜柔赶忙闭起眼,她不习惯强光,也许很久很久,也许其实只是短暂的时间,但当她醒来之後,她就在一个幽暗的,有著点点和暖的光的这一室里待著,不曾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光。 郝红难得有耐性地等待舜柔再度睁开眼睛,然後,在舜柔敢於看出去时,她以指点点落地窗下的绿丛,舜柔循著她的指看,又是一个看过的地方,她是不是在那绿丛附近走过? 灿亮的日光像是向後倒退了,洒落在不远以下的绿灌木间,墨绿的光面叶子铺上了点点金澄,白色的小花在丛间探首,虽然距离不近,但舜柔看到那些白花,有的完美地绽放,有的在苞中正挣脱而出。 这是什麽样的香气? 淡淡的,像清泉,混著初生叶子的涩味,很怡人。舜柔侧首,终於发现了是眼前这女生带著那股香气,这香,是否下头白花的味道?突然,她很想下去,嗅闻那些空气,是否真有这种香? 「这是茉莉花,现在是茉莉花开的季节。」郝红说。 茉……莉花? 「是哥特地找来花种栽培的,因为他说,这是你的气味。」郝红不曾见过郝天渊为亲人以外做了这麽多,她知道郝天渊对舜柔是有感情的,虽说他们是兄妹,但她不是太懂得兄长的心思,他的笑常常掩去了最真实的一面,但在哥把舜柔姐和宝宝带回家的时候,她开始碰到了郝天渊心思的外框,挖不深,但碰到了也好。 舜柔没应话,其实她听到了,她觉得那些语句开始透入了脑海之中,排拒不了。 「哥说你身上总带著一种香气,後来,他才知道是茉莉花的香。」 悄悄的,一条钥匙喀啦的解开了那重重锁上的黑盒,舜柔凝视著那些白花,眼神有些迷蒙,窗外没有下雨,阳光暖暖的,像是要拨开她的乌云,重新为她探来晴朗的一片天。 郝红──这名字一闪而过,她身旁的女生,不是谁,是郝红。 越过敞开的缕空花黑色闸门,她仰首看向天际,浅蓝色的天浮著似雾透薄的白云,眼珠往下移,是高大的树林在两旁一直延伸,那尽头是看不到的尽头,她看不到两侧树木的交汇点。收回目光,她靠近热源,他抱著她走,也许是因为她天天也坐在-上,四肢酸麻了,他一直抱著她,上车下车走路,她没踏上地面一回。 那熟稔而心酸的清香绕鼻而来,是茉莉花,她閤眼,彷佛在欺骗自己这样可以杜绝回忆,隔开自己的心与现实,藉以拉出更长更远的距离。 一直,她没有向地面看,也不朝水平线张望。 她比任何人也清楚,他在带她往哪儿。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再将回忆拼凑起来,因为遗忘,是不想去忆起,既然如此,那有什麽怀缅回想的必要?空洞洞的感觉不痛苦,她只是没有太多的知觉,不去感受,便不会受伤。 然後,他放下她,动作柔和得像是捧著的是一尊易碎的玻璃人,这样的温存,她不习惯,不知该如何适应。他伸手整顿她微乱的长发,拉好裙子後,他背向她上前。 她一直盯著地面,由凹凸不平的石头堆砌的路面,隙缝间长了些青草,一撮一撮的在迎著风悠悠摆动,前头,是遍地的草,但她不看,她只管那些披上青苔的石,各有著独特而奇异的色彩。 「舜柔。」他轻唤,任她继续低头,然後说下去: 「这是你母亲的墓地。」郝天渊转身,抱著她逐渐发抖的身体,紧紧地抱著,像是要包容她的伤痛,他让她只撷取他的气味,令她安心,他附在她耳边低语: 「我知你想来。」 喉头发涩,舜柔不语,但她很难受,一点也不想厘清现实的她,不断逃避地闭起双眼,不去感受。但可恶的他却将她困囿著,无法挣脱,她只能选择接受,他还是一如最初的可恶。 不久,他放开她,抬起她下颚,直视她不知所措的脸,道: 「以前,你常常都来,是不?所以,我会闻出你身上总带著淡淡的茉莉花香,你想你母亲,她就在这。」 他包裹著她的手,拉她来到墓前,这是白云石制的十字架墓碑,金色的名字及生卒年份均被人擦拭过,没蒙上一丝灰尘,是他为她做的?她不敢想,怔忡著,他在指掌间传递著温暖,她记起,很久之前,在那场假绑架里,他也是在黑夜中握著她不放,分一点暖意给她。 她甩去那记忆,望著墓碑,她的确是很久没来探望母亲了。 那年少时的噩梦,近来不再深深地困扰她,不知怎的,她真的不再在黑夜忆起那些血汨,曾经她很怕面对,在这墓前,她也会心悸。但是现下舜柔很安心,她对突来的认知感到莫名的害怕,有些发抖的她又被他镇著了。 舜柔回过头,看著他坚定的眼眸,那温柔,是她不曾见过的,起码,这不应是为她而起的温柔,泪雾涌上眼眶,贬掉了後,她才张口: 「为……什麽?」 「为你。」郝天渊毫不犹豫地答,以前的他绝不会说真话,因为真相有时也是弱点,坦承感情於他来说是一种示弱,他不习惯输,也从未输过,但在她面前,他愿意败阵,因为是她,那倔强得教他不舍,又纤弱得令他心痛的女人。 「你撒谎。」她很不给面子地说。 郝天渊仅叹口气,这并不是容易摆平的事,幸好他一向是个有耐心的,他可以等,至少他等到她开口说话了。 「我是为你。」他重覆,很肯定地答。 「你是内疚。」她呐呐道,是那一枪,让他不得不补偿吗?用得著吗?她更不值得……他根本是无心的,但这半年,他的确是待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但她忘不了……忘不了他的狠、他的残忍,即使是真心,也只是内疚而已。 「不是。」他有些拿她的固执没法子,甚至有抚额的冲动。 「你怕我回艾尔特,背叛jehovah。」她心痛地闭眼说,说不相信她的忠诚的人可是他,原来忠於自己的爱情,是最大的背叛。 「他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他边说边伸手将她拉近,会说话的她总算像是活过来了,水亮的绿眸讶异地看他,怕她不相信,郝天渊解释: 「我用对傲天的承诺交换你。」 泪,终究是滴下了,滴答、滴答地洒落在他的手臂上,染湿了他的衬衫,也落在他的手背上,他轻柔地拭她的泪,有些无奈又有自责地劝道: 「别哭了。」 她也没想过自己竟然流泪了,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哭过,被他伤得再深的时候,她半滴泪也挤不出,那时的双眼是乾涸的,被他的无情抽乾了水份,但她哭了,因为他做的一切,他说的那些,她从不敢奢望的事实。 她的泪是久旱以後的甘露,愈积愈多,愈下愈多,他只好不断地拭去,然後再劝一次: 「别哭了。」 罢了。他说一句,她的鼻子吸了一下,然後更是通红,泪断了线地滴落,他只好任由她哭,直至她哭倦了,无泪再流时,她哑著声音,依然是不置信地反驳他的真心: 「你只保护郝红和jehovah。」 郝天渊有点生气地拥她入怀,她怎会这麽的固执倔强?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她,让他更为她心痛,忍不住去保护她,禁不住去在乎她的心思、她的过去,过去他不懂面对,也不知该怎样让她知晓,只会以最残忍的方式去伤害她,以为保护了自己,但原来他也是承受著跟她一样的痛。不知不觉间,他为她付出的,也像对郝红他们一样多,甚至,更多更多。 他想让她明白,他愿意为她付出,像她以往所做的。 「不。首先保护的,是你和孩子。」郝天渊在给予承诺,那她渴盼已久的承诺。 「那……郝红呢?」那他不可以不管郝红啊……舜柔喜欢郝红,那单纯的女生。 「这是凛的责任。」他揉著她的发说,女人,果然是别扭的生物,既要你全心全意的保护及感情,但同时又思量著那些有的没的。舜柔知道,他为她做的,在无意间聚成了一座塔,一座护卫她和孩子安全的堡垒。她喜欢他这副拿她没辙的样子,聆听他沉稳的心跳,这不是梦……可是…… 「舜柔。」 「嗯?」她抬眼,只见他很小心地抚著她的脸问: 「给我们一个机会。」那一枪,不是傲天的错,不是舜柔的问题,是他的错,因为他造就她的绝望,所有的起点均在他,她有权恨他,有权折磨他一辈子。可是他想讨一个机会,一个关於将来的机会。 鸟鸣起落之间,他屏息以待。 他愿意向前踏出一步,可是她跨不过。以前,在两难之间她选择了背叛,换来痛心彻肺的伤害,她得承认她没勇气……究竟他是否爱她?她还有没有能力去爱?原来,爱太沉重,提起太难放下不易。 他了悟得太迟,而她,早已不抱希望。 伸手推离他的xiōng膛,反射日光的石地眩了目,她收回瘫软的手,闭上眼答: 「我不知道。」 待续 《恶魔的吻别》 最终话 最终话 宣之於口 他在忙进忙出。 睁眼双眼,舜柔想起-,却觉得浑身发热,全身的骨头像是酥掉了,肌肉酸软,连提手也费力,眨眼,她竭力抬起一掌搁在自己的额上,很烫!急忙移开掌心,此时,痕痒感在喉间发酵,难受得紧。 「咳──咳──」她闭眼咳嗽,想抚顺气息,却累得动不了手。 高大的身躯欺近,暖和的大掌扶起她的半身,在她背上来回拍抚,顺了顺她的呼吸,另一手不忘取过滑落至-边的毛巾,她又咳了几声,不久才停歇,指掌下意识地触上乾涸的颈。见状,他走离,然後又拿来一杯热开水给她喝。 舜柔一口一口地喝著,热开水抑下了喉间的不适。 郝天渊一直在忙进忙出,她想起来了,这几天她病了,最初连意识也很朦胧,每当睡醒时,她就见他在照顾自己,一时喂食白粥,一时替她盖被子。这次病得真重…… 以前的她身体颇健康的,只是有一点小毛病,至少能照顾自己。自从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舜柔好像变软弱了,她明明是很独立、很能料理自己的,为什麽不知不觉中,她需要他的照顾?会习惯依赖他? 他卸下了她对外的武装,全心全意地在他刻意营造的关怀之中喘息,承担起她的责任……虽然有个人可依赖的感觉是很好,但她也是贪心自私的人,会怕这样的依赖终会消失,那时她还能独力撑过来吗? 「好点了没?」郝天渊把药丸放在她面前,让她服下。 「好多了。」声音略微沙哑,但她的确比前几天好多了,服过药,她又喝了口水。 「那再休息一下。」他边说边为她盖好被子,後站起来。 怅然若失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不知怎的,有他在身边,身体不再这麽难受,若他不为她抚顺气息,她定会咳得死去活来……她真的不想变得依赖,但看著他远离-边,不晓得他要往哪,他们的距离在数秒间拉远,舜柔就觉得难过极了。 是因为生病的关系吗?除了身体虚弱了,连心也怯懦起来吗? 舜柔往被窝外伸出手,想抓著些什麽,却只能任冰冷的气流滑出指缝间。 她到底在想什麽?她怕,但又渴望得到。他不多话,照顾她的时候,偶然询问她还有否不适而已,他这样很好、很好啊……她想他说什麽? 这触摸不定的感觉是什麽?不安像小虫子啃蚀她的思想,他曾表示过对她的在乎,但她受过伤,不敢再爱,只是一味的推拒……是自己懦弱,她能怪什麽?难道再伤一次吗?不被爱的话别去爱就好了……战战兢兢、亦步亦趋的爱情她要不起,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足以牵动自己的情绪,不能自控,也不敢误会那些举动有什麽意思,除了欺骗自己他不在乎,她找不到方法保护自己。 陷落的心,早就找不到回头的路,伫在原地,起码不用再受什麽苦。 被伤害,真的很痛、很痛的。 沁凉的毛巾置在发烫的额上,她定定地看著那去而复返的男人,正忧心地瞧著她的脸。 「还是不舒服?」郝天渊问。 「不。」其实舒服多了……她只是没想到他的离开,是为她替换毛巾而已。 「肚子饿就说一声。」 「好……」看著他犹豫不定的神色,小手扯著他欲离开的衣袖,她抓得住了,郝天渊回身望她。 「舜柔?」 「你会让我离开吗?」舜柔哑著嗓子问。 放她离开?郝天渊怔愣,她还是没放下过这念头,甚至不愿原谅他?撇过头,他不想看著她被病痛折腾的小脸,不想因她而心软,明明就不想放开,却要熬著心痛放手,郝天渊不希望有这一天。 他不会说什麽甜言蜜语,挽留的好听说话他也不晓,其实他不了解她。舜柔的倔强和固执像千年不移的巨岩,不论怎麽移也不动半分,该怎办才能令她不再离开,他没头绪。从来,他的苦心经营,均不在对人付出感情那方面,现下,他只能跟随自己的感觉去行事。 以为他听不清楚,她又道: 「假如有一天,我找到珍惜我的人,你会放我走吗?」 郝天渊想挣脱她的手,但她执意抓紧他的衣袖,迫他面对眼前的问题,他背过身。 「不会。」 「放手,对你对我都好。」她淡淡地说,目光眷恋地留连在他的背影上。 「我不会。」郝天渊坚定地说,尽量压下对她存著离开念头而生的怒气。 舜柔心一动,她说服自己是因为病重而生的动摇。其实,她又想他怎样呢?他不是她肚里的蛔虫,不会永远心有灵犀地知道她想要什麽、她想他说什麽,为什麽她要迫他呢? 为什麽她还是不能死心? 也许飞蛾,总是不畏死地扑向光源,直至被熊熊烈火烤焦焚毁才能罢休,她不能或忘关於他的一切。 低叹一声,她嘲弄自己的软弱。 「别想些有的没的,你还要顾著孩子。」郝天渊企图转移她问话的目标。 原来……原来只是因为孩子? 舜柔直视他的双眼,可他却回避到别处,失望油然而生。难怪呵!难怪像他这般心机深沉的人竟会在她身边照顾她,还特地带她到墓园、在园子种茉莉花,他是要她离不开郝家吗?以这些困著她,让她留下照顾孩子……明明知道她在问什麽,他却置若罔闻。 「这就是你不愿放手的原因?」舜柔问,早已不再怀一丝希望。 咯咯叩门声敲进,舜柔松开手,让他站起身回应: 「进来。」 凛就著木门边推开走进,没多看在-缘互看的两人,对著郝天渊的背说: 「神,有些事要请示你。」 「我知道了。」 「好好休息吧。」郝天渊又说,然後强势地要舜柔躺下,为她盖妥被子。在她闭上眼休息时,他对著她的睡颜怔忡了一下,然後才转身跟凛离开。 不一会儿,舜柔才张开眼睛,翠绿的瞳孔少掉病弱的迷蒙,她对著门板呐道: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他知道她的无助、晓得她的犹豫,但他始终也不给她安心的谎言……为什麽她只能成为他利用的工具?她骗不了自己,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勉力在-上坐起来,舜柔拿起在旁边柜子上的室内电话,按下了数字键,拨通电话。 「喂?」不甚耐烦的男音传来。 「是我。」舜柔轻声说,一顿,鼓起了勇气才继续说: 「你的承诺还有效吗?」 「有。」 「我在郝家别墅,带我跟孩子离开。」 「半小时内到。」说毕,对方便挂线了。舜柔这才按下指尖的颤抖,挂线,她坐在-上发愣,半晌,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麽,甩甩头,她掀起被子,忍耐著发热的身体,下-收拾行李。 待会,她还要偷偷带走孩子。 一阵晕眩感袭来,舜柔紧抓著当天离开郝家的白色袋子,以稳住快昏厥的身体,她伸手探了探额上的体温,好烫!她抽回手,赫然瞥见-上躺著白色的毛巾,是他为她替换的那一幅……下意识的,她拈来那还是冰凉的毛巾,泪滴凝在眼眶。 她真的、真的很想相信,他待她好是出於爱,即使是喜欢也好。 自醒来後,她看见了不一样的他,不再对她不闻不问,也不再残忍地伤害她,但在他心中,她是什麽样的存在,他却不给答案。 就只是照顾孩子的女人?如同他当初说的,留下她和孩子,是他最大的让步?他怎麽不明白,她要的不是让步……既然给不来感情,又何必待她温柔……她实在不想再陷入任何的圈套之中,天晓得他又在打什麽主意,他心机深沉,甚至可比jehovah更狠,他真的能不再管jehovah吗? 舜柔要的不是愧疚也不是算计,在用钢龙弹那刻,她已不想活了。 假如有一天jehovah要取她性命,郝天渊是否会为了弟弟而牺牲她?再一次不顾而去? 忽视那刨心挖肺的痛苦,她小心地走进育婴室,抱起熟睡中的孩子,再提著袋子,走出阳台。目测与地面的距离大约数尺,她取出收缩型铁索,把铁钩勒上阳台的柱子,然後她握紧铁索,一个翻身,拉动铁索往下坠。 无声无息地抵达草坪,舜柔急步绕过正门走出郝家别墅的范围,一眼就看到冥的车子停泊在对面,她抱著孩子走上他的车。 在驾驶座的冥瞧她安顿妥当,才拉动车杆,发起引擎。 「现在後悔还来得及。」他淡漠地道。 舜柔只静了半秒,她看著孩子酣睡的模样,下决定: 「开车吧。」 「到哪儿?」冥边问边踏油门,方向盘一摇,在夜色中驶离郝家别墅。 「当初决定的地方。」舜柔倚在座位上答,看著忽明忽暗的街道,一盏盏伫立的街灯映出了孤寂,身体又再泛起难受的热度,她终於閤上眼,不再去理身後的一切。 大半生,她认命地过,跟随别人的步伐、顺应强者的一举一动,换来的未必是平淡顺遂。 现在,她仅是为自己的人生下决定,离开那伤她太深的男人。 *** 白皑皑的雪花飘摇垂落,静默的街头都覆上了一层银白,虽然是晴朗的白昼,但却被雪掩去了大部分的阳光,四下只有一两名行人在道上漫步。 「等──等等!」略为沙哑的男音高扬。 手捧著塞满了蔬果的纸袋,另一手顺道拉一下偏了的镶毛帽子,舜柔自超级市场走出,循著熟悉的路线准备回家。 「等等啊!」男音趋近,然而舜柔却没停下来。 走没两步,肩膀在被大掌按下之际,舜柔俐落地旋身,面向著他,男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愕了一下。这是个典型的法国男性,高頫、褐金色发、偏白的皮肤上有不易察觉的雀班,见舜柔在打量他,他微笑。 「有什麽事?」舜柔问,认为他一直在叫的应该是自己。 不过,那法国男人只是凝看著她,傻愣愣地笑著,舜柔无奈地转身,迳自走回家。 「啊!等等!」法国男人见舜柔又再背向他离开,忙不迭追上去喊停,刚刚在超级市场里的惊鸿一瞥,就让他对这娇小的东方女子很有好感,虽五官不是绝顶美丽,但柔和妩媚的气质却使他移不开眼。 「这个。」好不容易跟她并肩而走,他马上拿出一个橘子递向她,舜柔才停下来。 「是不是你的?」他问。 舜柔检查了一下袋子,好像是少了一个橘子,随即拿过他递上的橘子,边走边道谢: 「是我的,谢谢。」 法国男子不被舜柔淡漠的神态击退,极有耐性地跟著她,一直走著。 「有没有空喝杯咖啡?」他提出邀约。 「不好意思,没空。」舜柔正眼也不瞧他一下,答道,心里哀叹今天的运气不济,又遇到像蟑螂般打不死的法国男人。她是哪儿吸引他们了?为什麽以前的自己总被误认为是男人,现在却变成趋之若鹜的对象?也许她应该建议他们到亚洲走一趟,该会发现她这种女子俯拾皆是,实在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来搭讪。 「我叫路易斯,你呢?」他再接再厉,毫无退缩的迹象。 「不便奉告。」 舜柔转弯,这叫路易斯的男人快要跟到她家门了,她要快快打发掉他。 「你住这附近?」 「不好意思,我孩子等著我回家。」舜柔突然停下来对他说,路易斯甫听到,有点晴天霹雳的感觉,想不到眼前的东方女子竟是已婚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只好摸摸鼻子离去。 「吁。」舜柔抱稳袋子,慢慢走在雪地上,尽头的红砖矮楼便是她的住处。 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显得有点急促,舜柔放慢脚步,朝天翻了个白眼,想不到这路易斯如此难缠,在那大掌又再落在她肩上之前,她边说边回身: 「我的丈夫和孩子在等著,麻烦……你……」接触上那双久违的灰瞳,舜柔慑著了,一瞬间只能站著,作不了其他反应。 「你说什麽?」危险的灰眸眯起,郝天渊没听漏她刚才的话语,妒意马上横生,他迫问: 「你何时嫁的?」 舜柔听不清楚他说什麽,脑袋的运作在见到他开始便停止运作……他为什麽会在这儿?他怎知她在这儿?疑团涌上,她的心纠结著,她不知所措,刹那间,逃离的念头升起。 郝天渊伸手想抓她,她下意识地把纸袋抛向他,然後转身拔腿就跑,直跑上红砖小楼,颤著手拿出钥匙钻进屋里,啪的一声关上门。 看著舜柔避他如蛇蝎的样子,郝天渊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莞尔,雪地上铺满了蔬果,在她情急之下丢弃的东西,他弯身一个一个、一件一件地拾起,他不急,因为他已找到她了。 把最後一个苹果放进纸袋里,郝天渊捧著纸袋走上红砖楼房的阶梯,一步步的走上去,然後在二楼的木门前停步,他自裤袋中一捞,微笑著抽出一串钥匙。半年了,他终於找到她。 舜柔著急地开启暖炉,她抱著自己的双臂,她到底在抖些什麽啊?不过是见到郝天渊而已……她为什麽要这麽紧张?为什麽要这麽大惊小怪?天啊!她到底是怎样了?呃……不、不!为什麽他会知道她在这儿?他来找她干麽? 她才躲了半年,以为他找不到自己了……在她以为日子再度平静下来之时,为什麽他又要出现?老天安排的是哪一出戏啊?舜柔抓紧大褛的毛毛边,有点心慌意乱。 「喀啦。」 舜柔贬贬眼,再看著面前的大门,她好像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大门,缓缓的被推开,那个她极欲逃避的男人正捧著她抛下的纸袋走进屋来,她定眼看著他手上那串跟她一模一样的钥匙。 「你怎麽会有钥匙?」她瞠目问。 「你何时结婚的?」他带上门,边问边在门旁的沙发上放下纸袋。 舜柔无言看著他,依然慑人的目光、一如记忆中的俊容,她渐渐往後退,他看出她又想逃,在她再转身之前,他一个箭步上前攫著她的肩膊,迫她面向著他,低头,他的鼻尖抵著她的。 他没想过,他竟会如此的思念她。 再次看见她柔美的脸庞,翡翠般的眼珠,心头有阵暖流滑过,他终於找到她了……他实在不想再经历失去她的滋味,这辈子,他已尝过两次,不需要再添一回。可是,她在楼下的话他没忘…… 「你何时结婚了?」郝天渊问,忍不住那浓浓的妒意。 「嘎?」舜柔有些失神,瞬即想到将计就计,瞎扯道: 「几个月前。」 「他呢?」紧抓著她肩头的力道加重了。 「他?」他在问谁?舜柔有点头昏。 「你、的、丈、夫。」他压抑著怒火,慢慢地说清楚。 「他……上班去了。」舜柔垂著头说。郝天渊乘时打量四周,又执起她的左手,狐疑地问: 「指环呢?」 盯著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舜柔有点头痛了,郝天渊比那些法国男人还难打发,她也恨起自己那蹩脚的谎言,但她也起了始,总要圆谎吧。 「收起来了。」她仍低垂著头道。 「你撒谎。」撤回她肩头上的手,他改而揽著她的腰,把她塞进自己的怀中。屋里根本没半样男性用品,连一双男装鞋也没有,她在骗谁啊? 舜柔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她很想念他,想念偎在他xiōng前的温暖及感觉。为什麽他要来?他可以放手的……女人、孩子,他想要的话怎会没有?为什麽他要追来法国?她不知道,也不敢去猜测。 「随你怎想,反正这是事实。」她暗自咬牙,力持镇静地道,不给他有机会瞧出一丝端倪,即使两手掌心早已紧张得冒汗,她也不要示弱。 「你……」郝天渊被她的倔强打倒,却又担心她虽没丈夫,可能也会被其他男人盯上,他在露面之前就已偷偷在跟踪她,自然看见那缠人的法国男人,难保她不会因赌气而做出什麽事来……想到这个,陌生的醋意泛滥。 「为什麽你会有钥匙?」想起他竟有钥匙,舜柔纳闷。 「向你的屋主买的。」郝天渊答。 恍惚有些什麽在揪动心弦,但痛苦的回忆却如幻灯片般逐格逐格在眼前播放,她忘不了抛不掉,假如她真有那份勇气,她就不会离开。舜柔弄不清郝天渊的心意,他是个精明的人,脑里无时无刻盘踞著计算,他会有感情吗?她又不再是棋子了吗?不然,他为什麽大费周章来寻她,还买下了钥匙? 是他说,他无心爱人。 是他说,她不应得寸进尺。 究竟眼前这一切,是为什麽?为什麽她万念俱灰,拿枪毙了自己,也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她想认命,但留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边很痛苦,每天就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拿捏进退的分际,她到底是欠了他什麽,才要落得这境况?她只是想简单地生活,不再奢求,跟孩子一直生活,这样也算奢望吗? 「你走吧……我丈夫很快就回来了。」舜柔清澄的眼眸对著他,劝说。 到这时候,她还要骗他?郝天渊不悦地看著她,却又看见一副熟悉的表情──决然,那天她开枪之前的表情,就是决然。於是,他松开在她腰间的手,把钥匙放在她手心上。 金属制的钥匙在手心上冷冰冰的,舜柔没再看他,只道: 「你回去吧,不送。」然後,她背过身,准备走向寝室。 「我会等。」在门关上之前,他朗声道。在带她到墓园那一天,他就想这样跟她说了。不论等到哪一天,他都会等她再次敞开心。 而她的答覆是,关上了那扇门。 他说到做到。 舜柔早应料到的,他是一个有毅力且忠於承诺的人,那天他信誓旦旦地说会等,她不应置之不理。她怎会忘了,他是这麽忠实地履行对jehovah母亲的承诺,处处照顾他,那麽现下,她的惊讶反而显得可笑了。 一如半年来的习惯,每到清晨她会拉开寝室窗边的布帘,让和暖的阳光迤逦入室内,也让婴儿-上的孩子自然睡醒。只是,今天这狭小的窗棂外,她看见了站在雪地的郝天渊。 二楼不算高,足以让她瞧清楚街灯旁杵立的他。仅披著一件宽大的黑冬衣,连顶帽子也没有,郝天渊就这样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昨晚没下雪,因此她难以推算他在那儿站了多久。他不冷吗? 「噢!」舜柔低叫,她在担心他?是他自找的,别以为这样她会心软,转头,她去煮早餐,故意忽略楼下石像似的男人。 这几天特别冷,偶尔还会下雪,不习惯寒冬气候的他想必很快就会离开,堂堂洛尔斯总裁正事不干跑来法国,他何时变得空閒了?即使他身上真的卸掉了承诺的重担,在他心中,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他才不会浪费时间在她身上耗。 舜柔燃起煤油炉,把鸡蛋敲进锅子里,熟练地烹煮起来。她比谁都明白,他可能出於愧疚、可能出於天生的责任心,甚或是因为孩子,才会来法国寻她,她早就学会不去胡思乱想了…… 她做妥早餐,也给孩子喂食後,正打算开启电脑工作,她还是艾尔特的人,jehovah的承诺也兑现了,不过因为她还是没杀郝天渊,只好无条件为艾尔特法国分部工作。她是打算工作的,最近她研发了一套新的加密程式…… 她是打算工作,所以脚步不应走近窗前,但……她就是控制不到! 郝天渊还在原地站著,姿势不变。心疼和不舍的情绪猛地袭来,舜柔无来由的生气,她一手掀动布帘,阻隔著外面的风景,然後朝书桌走去。 自早上起,那扇窗就被布帘盖著,她不想见到他吧?自嘲一笑,郝天渊站著,就盼她或许会施舍一眼。法国的冬天比较冷,他练过武,倒没什麽感觉,但她和孩子是怎麽熬过来的?他总是觉得,她柔弱得需要保护,不像杀手……但他却不懂保护,也不懂去表达什麽…… 一片片雪花像迷蒙细雨落下,他伸出手接著,顷刻间白雪便融成水点。 他叹息,吐出一雾烟气。 下雪了,今晚是入冬以来最寒冷的一夜,天气报导说雪会下至明天、或後天也说不定,点点街灯照亮了雪雨覆盖的大街,他还是不愿离去,厚重的雪堆在他肩上积成层,舜柔松开抓出一角布帘的手,撇过头,上-睡觉。 翌日下午,舜柔出外采购日用品,行经他身边时没多作停留,他也没有刻意挽留,只是入定地站著,眼角馀光瞥见他的发上、肩上都积满一层雪,裤管旁围著厚雪,埋了他的鞋子,她边走著边思忖,他站了有多久了?连分毫也不动? 傍晚,她捧著购物纸袋回家,拢了拢毛帽子,又再经过他身旁,这次,她依然把他当透明,直接走上红砖楼房。 他到底是怎样了?冷得脑筋失常吗?雪还在下,外头的气温冷得她也发抖了,他站在那儿,像雕像般干麽?尊贵的他为什麽要委屈自己?她看到了他脚畔愈积愈高的雪层,他不用吃不用喝的吗?他以为自己是什麽世外高人啊?舜柔在窗边咬著下唇看,鼻头倏地变得酸溜溜,喉头也哽著了。 「哇──哇!」婴孩的哭喊声倏地响起。 她硬起心肠走回婴儿-边,孩子才刚满周岁,夜里肚子饿也会大声哭泣,察看了一下,舜柔先到厨房泡了奶粉,接著才回到寝室中,把满脸通红的孩子抱来,边拍抚边喂饮。逐渐地,哭声趋缓,吃饱的婴儿沉沉睡去。 「乖……」舜柔轻触柔嫩的睡颜,微怔,又喃喃自语: 「你爸定是冷呆了,站在下头一天多了,他不累、不冷吗?我真的不明白他在想什麽,生性内歛是藉口吗?他不说,我永远不能为自己的身份定位,就如同,他总是不晓得我想他说什麽一样……唉。」 她承认,她懦弱但固执,宁往死胡同钻,至少她可以保护自己。 又一个清晨,舜柔在窗前再次看到那快变成雪人的男人,她紧扯著布帘,终於忍不住直冲往楼下。 「你到底想要什麽?」踏踏踏,在雪地上印上仓卒的脚印,舜柔鼓起勇气问,郝天渊抬眸,正巧瞧见她喷出的白气。 最终,她还是选择问出口,他们之间,终究是要有解决。即使再不愿意,即使最後的结果是再一次的心死,她都没办法。她不想看著他在雪地变成真正的「雪人」。 「带你和孩子回家。」不曾开口进食喝水两天,他的嗓音显得很涩哑,然而双手还是灵活地把她圈入怀中。 「那里不是我们的家。」舜柔抬眸看他,坚持说。郝天渊皱眉。 「你也不是我的谁。」舜柔又说,惹得他有点生气,他定定道: 「你想要名份的话,我可以给。」 她也拧起双眉,这是什麽意思?施舍?就像他当初的让步一样,现在他也愿意让步了,是不?不愿意的话没有人迫逼他啊……还是郝红喜欢她,不愿意郝红因此 不高兴,所以来找她? 她也会生气的。 「放开我。你要女人或孩子,只要你说一句,一箩筐的任你挑,何必来找我?」她嘲讽地说著,嘲他的执著,讽她自己的天真。 「我说过,我不会放手。」郝天渊将她搂得更紧。 「我也说过,不能爱我,就放开我。」她撇开脸,再度坚持。 「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会放开!」他吼她,管不得任何事,只一心想舜柔明白,他不擅说爱,但他的在乎、他的感情,绝不是作假的。既然不爱她就必须放开,那麽他愿意紧抓著她一辈子,永不放开。 「你、你说什麽?」揪著他泛冰的冬衣,她讶然问。 那些难以-齿的话是忿怒不耐之下被迫出来的,基本上,他是不打算再说一次了。不过,因为她流转著泪珠的眼瞳太清澈迫人、因为她脸上的期盼太显而易见、因为她的身子娉弱得太不堪一击……总之就是一大堆该死的因为,他埋在她颈窝,沉声连朱炮似的在她耳边低吼: 「既然你说不能爱你就放开你那现在我不放开因为我能爱了。」好极了!他这辈子抵死不说第二遍。 像放鞭炮般霹雳啪勒的一串话语快得没天良,不过耳尖的她却听到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她听出他宠溺无奈的语气,在世上,怕是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能迫他说这番话,所以他是真心的? 「你、你……」舜柔有点不可思议地凝睇他,他不再撇开目光,只迎视她的眸。 「我不会说第二遍。」他先声明立场。 舜柔依然被他刚才的惊人之语唬得离了神,唇边嗫嚅著却又不能成言,郝天渊续说: 「但……我是说真的。」始终还是不自然,他怎样也不能习惯真诚地说好听的说话。 「为什麽?」好不容易,她才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太阳在云层间露出半角,大颗掉下的雪花镶了一片的金,郝天渊圈抱著舜柔,沉默著,不期然的,他想起了新种的茉莉花。其实,为什麽?很多很多的为什麽他都问过,不下百次,脑里浮现了答案,舜柔,就只是她。 感情,对他对她,都是一道难题。爱不爱,说出口与否,是自尊的问题,他们有些地方太相似,同样倔强不愿低头,同样不理解感情为何物,他们的智慧不曾花在这方面。 「我不想再失去。」反覆细想琢磨,他终於选择面对,既然害怕失去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於是他来了。 「我会试著的。」这是他唯一能给予的承诺,未来,他会试著去爱。 为什麽他总要迫出她的眼泪? 她想怪他,却无法成言,遇上他,她变得很懦弱很善感。 泪水簌簌滑下,舜柔忍不住紧捏著他身上的衬衣,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啜泣。为什麽是他?为什麽总是抱著她,让她汲取温暖?为什麽不放开她?就是明知他不会是谈爱的人,她更是激动,她没想过他不愿放手,是这意思。他一直都明白她的话,因此不愿放手,非关歉疚、非关同情、非关责任,愈是想,她的泪愈是多。 「别哭了。」不知是不是他惹出她的泪,但对这看似坚强的女人在掉泪,他不懂应付,只好放软语调,拍抚她,免得她因哭得太急而咳嗽。 「咳──咳……」然後是吸鼻子的声音。就说吧……郝天渊无奈地拍著她,然而舜柔却像是要将所有的泪水都流乾似的,不遏止地哭著。 「别哭了。」他一再重覆,她总爱逆他的意,害他经常要有耐心地重覆说话。 「咳──咳咳。」舜柔充耳不闻,哭得太起劲,又咳了数声。 郝天渊无奈地抬起她的脸,擦掉她满脸的泪,在她又要哭之前,轻轻吻著她,舜柔乖顺地迎合,双手环著他的颈,贴在他冰冷的唇上重温那股气味,沉沦在他独有的气息之中。她真的、真的很想他啊…… 过後,她伏在他xiōng前歇息,郝天渊小心翼翼地问: 「愿意跟我回去吗?」 「你是问我,还是孩子?」舜柔埋在他怀里问。 「你和孩子。」郝天渊揉顺她的长发,认真地看著她。 舜柔却留意到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和身上的厚雪,她伸手为他拨落肩上及头发上的雪花,郝天渊没阻止她,其实他并不真的寒冷,即使再要他多站一两天也可以,只要她愿意再面对他,像现在一样,温柔地为他拨雪。 「舜柔,重新再来好吗?」在她的手忙完後,他握著她唤。 舜柔不曾见过他这麽认真,这麽小心,他是真的在乎她吧?不然他为什麽要千里迢迢来找她?为什麽他接她回去?也许,一时半刻,她尚未能接受这一切,完全放心重新去爱,但她开始动摇了…… 这男人,聪明狡狯,谁会猜到他竟愿意为她站在雪地中,不吃不喝不动,他将心放在她面前,即使再冷也不放弃,她动容了。 有点冰凉的小手环覆著他的手背,他反手一握,包裹著她的手,体温渗入她的身心,舜柔方露出微笑。 在灿灿日光底下,她浑身镀了光晕,让他稍稍闪神。 「好。」 *** 挽起了高高的栗色发髻,点上桃红色的唇蜜,使双唇更像诱人摘取的水蜜桃,在镜前贬了贬纤长浓翘的睫毛,数根发丝垂在耳畔,露出线条姣好的脖子,涂上粉色蔻丹的指整理好削肩的酒红色晚礼服,镜中反映出晚礼服後方露出一方玉背,但她毫不在意,披肩也不拿,只提了个黑的小包就走出门。 三寸缚带露趾高跟鞋轻盈地踏过阶梯,她像只红色的蝴蝶,翩翩走至大门前,扭开门把就要外出。 黑夜的凉风吹起,有点冷的她只瑟缩了一下,正要踏出一步,冷不防地,後头一只铁臂搂过她的腰,因太突然的关系,白滑的玉背撞上了坚实热烫的xiōng膛。郝红垂首看著黑衣袖包裹下的手臂,登时知悉是谁在坏她好事。 「死木头、臭木头,给我拿开你的手。」郝红拍打著他的手,一边开骂。 凛没管她这些在他眼中极其微弱的挣扎,振力一揽,将她带到大门旁的花园里,落地後,他依然没放手,看著她裸露的背,他皱眉看她。 「喂!臭木头,给我拿开你的手!」郝红坚持地骂著,见他无意松手,又一声不发的,她不满地骂: 「你耳聋了吗?拿开你的手啦!」依旧是没丝毫反应。 「你再不放手,我会叫啦!」郝红奋力想扳开他的手臂,却陡劳无功,他这臭木头,没事手臂扣她扣这麽紧干麽?不不不!他不是木头,他是烂铁!怎麽扳不开的?她的手指很累了。 「你去哪儿?」淡淡的话语吐在她颈旁,这麽近的距离害她焦躁起来,脸上泛起红晕,为她的盛妆更添一笔。 「没事靠这麽近干麽?」郝红大声地凶回去,企图遮掩此刻的心动。 「你去哪儿?」凛有耐性地再问一次。 他管她去哪儿?他会在乎吗?哼哼哼!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根木头了,她撇撇嘴,本来想不搭理他,但他的臂扣得更紧,她的背贴著他,他的吐纳,引起她身体的颤栗。 「幽会啦!你管得著吗?」郝红没好气地答。 「男的女的?」 郝红翻了个白眼,再次拍打著他的手臂,威胁地道: 「想知道就放手。」 如她所愿,凛马上松开了她腰间的箝制,郝红打算乘时脱逃,看穿她诡计的凛在迅间抓著她双肩,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也制住她不让她乱动落跑。 「说。」凛眯眼问,火气渐渐上扬。 「都说是幽会,当然是男的。」他脑袋秀逗了吗?她跟个女的幽会什麽?都说是千年朽木,死木头,脑筋也是死得很。 火气-呖啪-地飙至最高点,凛凝视著她精心妆扮的脸蛋和晚礼服,心里将她要见的对象先砍个数十刀,再补几枪,才隐忍地道: 「不、准、去!」 「我偏要!」要斗吗?来啊来啊!她大小姐奉陪,为什麽不准她去?他是谁啊?他说东,她偏要往西走,怒气被凛激起的她,挑衅地看著他说。 「不、准!」 「我、要、去!」郝红也学他一字一字地说,然後她睨他一眼,问: 「你是谁?我哥也未管我,你管得著吗?」 凛语塞,握著她双肩的手也放松了力道。郝红不能置信地瞪著那千年冷著一张脸的男人,她咬牙,压下心底的哀伤,他是死木头、臭木头、烂木头!总是要把她让出去,总是不问她的意愿擅自决定任何事,包括推她给其他男人!她生气了,带点赌气的成份,她坚决地说: 「我现在就去找男人!」这世上就他不解风情,排队等著她青睐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她才不要为这个不开窍的男人放弃整座森林。 「不准!」肩头上的力道又强起来了,他瞪著她。 「那你给我一个理由。」郝红不想再跟他玩什麽迂回的游戏,明明数年前他的立场已清清楚楚,那再表态一次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不是麽?她续道: 「不然,就放手。」 凛瞪著她倔强、有著放手一搏的决心的神情,再细看,她今天的盛装打扮,要他把她推向另一个人的怀抱,他实在做不来……她自小性子又烈又直接,不是爱就是恨,教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顺著自己的心意,凛把郝红搂进怀中。 「你……你这是什麽意思?」吓了一跳的郝红绝无想到他会抱她,她以为他又要放手,然後,她只好捱著冷,在外头四处逛,逛到夜深再回家,独个儿品嚐那种寂寞的感觉。 凛不作声,郝红有些失望,她想起数年前,她向他表白,换来的却是一个绝情至极的「不」字。 她伸手捶他的xiōng口,忍著突然涌上眼眶的泪,边打边抱怨: 「死木头、烂木头,我最讨厌你了!为什麽你不放手?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吗?不喜欢就别抱著我不放……死木头!你这样我怎样放下?不在意我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我一直……一直也不明白你,你到底在想什麽,你在乎我吗……这些,我都看不出……很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即使今天我去找男人,不喜欢我的你,又穷紧张个什麽劲?」 任由她捶打的凛,脸上依旧是没什麽特别的表情,他只是等她的手累了,嘴上的抱怨再也说不出一字,才吐实: 「我没有不喜欢你。」 愣了一下的郝红,听罢,不悦地说: 「那也不是喜欢……」从小到大,跟在郝天渊身边的凛就很冷静自持,有时,他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似的,但她看到他,也倾心於他。为他的一切,她喜欢他、爱上他,是时间的过程,她不清楚理由,也不懂个中道理,只日复一日之後,她是爱上他了。 「我喜欢你,满意了没?」凛有些头痛地问。 「很委屈……」郝红伤心地看著他,比起她平日的任性无理,郁郁不欢的她更容易令他心痛,他无奈地问: 「你想怎样?」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郝红指著他的鼻骂。 凛挑眉,问他想怎样? 「进屋去。」瞧见她这身装扮,她是嫌自己太健康吗?大冷天穿得这麽单薄,他看不下去。 「我不进。」她瞪他,又想顾左右而言他,这男人真的很孬种耶!还说是洛尔斯最有名的护卫之一,她说是胆小鬼。 月色之下,她豔丽的小脸像蛊惑般吸著他的视线,被他专心看著的郝红脸颊益发涨红,瑰丽的色泽像娇嫩的花朵,他低头试探性地碰她的唇,实际上毫无经验的郝红只能闭上眼,无助地更贴近他。 「你……」郝红的话尾没落在突然加深的吻之中,她下意识地攀著他的後颈,任他恣意吮吻。 别墅的阳台上,冷风扬起,暖和的毛线斗篷倏地覆上背部,舜柔了然微笑,边拉拢斗篷边向後偏首,果然是他。郝天渊揽过她的肩,让她偎靠在他身前。 「我终於明白你的话了。」舜柔说。 「嗯?」郝天渊循著她的视线向下望,清楚看见月色下交缠的两具身影。 「郝红很幸福。」舜柔欣羡地说。 「你也可以。」 「我值得吗?」她轻问,语气有点虚渺,生怕那得来不易的感情不容许她的加入。 「值不值得是我厘定的。」他紧搂著舜柔,续说: 「你值得。」 郝天渊不会呢哝爱语,但他的话却能深深感动她,因为感情的本质不是言语,是真心。她渐渐能相信他,在他怀中,她不再不安、焦虑,像座避风港,他为她挡住外头的风雨,在他要保护的名单中,也多了她和孩子。 是不是,再捉牢爱情,只需要多一点点的勇气? 是不是,再跨前一步,就能捕捉到幸福的轮廓? 舜柔抬起手轻易地脱下倒十字架耳坠,然後放在郝天渊手中,他无言问她,舜柔笑著说: 「这是艾尔特高层特有的耳坠,只是给认定的伴侣。」可幸,她寻回自己的勇气。 郝天渊把耳坠紧握在手心,他明白,她已成功走出yīn影,愿意跟他一起。 「渊,其实我已很幸福了。」舜柔说,目光柔和,郝天渊只是搂紧她,良久,他如释重负地附在她耳边说: 「谢谢。」为她的原谅,也为她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不客气。」她难得佻皮地答,再偎靠在这支撑她的男人身上,也许,人不一定懂得去爱,也未必明了何谓爱,但这种情感,不一定要宣之於口,这一年多以来,郝天渊为她做了很多,很多她以往不认为他会做的,他待她和孩子极好,能放下心结,很大原因是他的一举一动,皆渡给她最温暖的感觉。 说一句我爱你不难,但爱不是单单一句说话,这是比说话更形困难的一种感情。保存的期限是永远,而不是山盟海誓;包容的范围是对方的不完美,而不是不切实际的赞誉,因为她爱的不是那一句我爱你,是他。 他为她带来一个家,完了她的梦想。 她真的很幸福了。 <完> 《恶魔的吻别》 番外篇 三月,是山樱绽放最美姿态的时分,微风送爽,带点醺人的暖意。 少女身穿桃红色棉上衣,配搭七分牛仔裤,及肩的栗色长发随著她焦躁的蹀踱而舞动,微翘的发尾不听话地拂著她的脸颊,她没有管,心里一迳的著急。 她在等,等了一个早上,虽然还未到约定的时间,但飞跃的心无法单凭理智去控制。实际上,她不只等了数小时,为了能亲口对他说那番话,她可是待了好多年了,连哥都常常拿这个来取笑她。 听到大宅外闸门敞开的声响,她顿足倾听,确定有车子驶近,忍不住面露微笑。 他回来了! 深呼吸一口气,郝红仰首,让和暖的阳光抚过她的脸,暗地里为自己加油打气。 过了数分钟,彷佛有感应般,她转过身,就见他踏进了花园里,依然是全身黑的装扮,清冷俊逸的脸上木无表情,唯有那双眼在对上她时才渗了点暖意。从小时候起,他被哥带回郝家,就是一副不愿跟人说话、接触的样子,有一度她怀疑他不是聋的就是哑的,後来跟随哥的时间久了,她才知道他是面冷心善的人。 或许,因为发现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才会无法自拔吧。 「凛!」郝红兴奋地走过去,搂住他的手臂,他也随她去。 「小姐。」 她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反正最後他都会喊她小姐,就别作无谓的挣扎了。 「你今天出了什麽任务?」她问,这是他们惯常的相处模式,郝红深知洛尔斯除了是有名的拍卖集团,也同时是杀手组织,凛身为郝天渊的得力助手,出任务是家常便饭。她不能亲身参与,但她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有著好奇,唯有常常问他。 「只是抢回一尊清朝的花瓶。」他言简意赅,跟神一样,他都不想天真单纯的她涉足黑暗血腥的世界。 「啊……没了吗?没有教训那个小偷吗?」她的下巴靠在他肩膀上,撒娇似的问道,少女的清甜香气萦绕在身边,凛还是不为所动。 「没了。」即使有,他也不会说,她知道的。 尔後,是一阵静默,他瞥了那身高仅及他肩头的人儿,她少有不作声的时候,每每得知他回来,都会缠著他,把手勾在他臂上,像只小麻雀般吱吱喳喳的问东问西,或者报告一下她的生活,这样的沉静很不像她。 发生什麽事了吗?但瞧她刚才的表情,又没特别的异样。 「凛……」良久,她垂首唤他。 「是。」他应道,她则突然松开他的手,退到数步之後。 再抬头,郝红两颊透著鲜丽的红晕,向来敢於直视别人的眼不自在地左瞟右瞄,心音跳得像擂鼓,在她双耳鸣鸣作响。 「我有话要跟你说。」啊!郝红,你的勇气呢?你的率直跑到哪去了?乾脆向他表白,直接问他要不要她……呃,是要不要她当女朋友。 他凝看她,对她与平常相异的行为感到疑惑。 「我……凛,我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了!」她鼓起勇气说,到後来却开始羞怯了:「那个……你喜不喜欢我?」终於问出口了,她的心跳得更快,等待著他的答覆。 他没作声,凝睇她的眸子变得幽暗,她却错开了这一瞬。 「凛?」迟迟都得不到他的答案,她轻唤。 「不。」 不?郝红愕然地望向他,却见他已转身,迈步离去。 他说的,是不。简短的一个字,就这样,轻易敲碎了她的心。他不喜欢她,立场明确清晰,但怎麽她还是觉得脑袋被放空,好像连这短短的字词都无法容纳?她不知自己站在原处有多久了,只记得,当微风拂过身畔时,她觉得…… 很冷。 *** 「这样好吗?」躲在黑暗的死角,她拉拉身边男人的手,问道。两人的目标是一幢位於山上的豪宅,主人是个肚满肠肥的贪婪商人,最近频频想抢洛尔斯的生意,企图在拍卖的领域里占点便宜。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怕的话,就先回去。」男人满不在乎地说,透过红色无框镜片,锐利的目光盯梢著大宅,即使在閒聊,也能分神兼顾任务。 「我才不怕。」郝红撇撇嘴道,难得有机会参与任务,虽然是未经准许,但也够难忘了,她不会临阵退缩的。 「那就别担心,女人。」他摇摇头,无奈地叹息。 「别忘了,是你带我来的,被发现的话,哥第一个处罚你!」她靠近始作俑者──焰少,眯眼威胁他。 「听说是大小姐硬要跟来的。」他勾唇一笑,不在乎被个小女生威胁。发现的话,戏才会更好看啊!真想瞧瞧向来八风吹不动的凛会有何种表情?最好是气得揪起他的衣领来顿好打,光用想的就让他兴奋极了…… 「是你怂恿我在先。」她横他一眼,明了自个儿跟来的真正原因是想气气那个大木头……如果被抓包的话,他会生气吧?以前她多次死赖活赖就是要跟他出任务,甚至真的偷偷跟到门外,他会皱眉,然後把她带回屋里。 所以,他会在乎的,对不对? 不否认,她很生气,气他用一个不字就打发她的感情,接下来的日子,他都在避开她……虽然她也有主动避不见面,但是心底仍是很在乎他。真的很不争气啊!可又能怎办?连感情都赔上了,说收就能收得回的吗? 蓦地,她感受到一股肃杀的气息,再别过头,已见焰少以极快、类近猎豹般的高速窜出死角,她赶忙跟上去,可走到大宅外的高墙时就显得为难。 焰少凭著矫捷的身手,没两下便翻到墙内,钻进大宅里,只剩下她一个在高墙前无计可施。她左顾右盼,没有理会黑暗中潜藏危险,瞥见附近有棵大树,枝干直伸延至墙後,她心喜,马上走过去,准备攀树而进。 「你在做什麽?」 郝红身一颤,下意识地停下所有动作,缓缓、缓缓地转过头,果然没错,纵是在黑夜之中,她也不会或忘的身影,是凛。 凛绷著脸,没想过她竟然会在这里,转念一想,是谁做的好事他一清二楚,洛尔斯里,就只有他才会做这种事,还做得自得其乐,完全无视郝红的安全。 「跟我走。」说罢,他上前拉住她的手就要离开,无视她软绵绵的挣扎。 「喂,你放手!你没权拉我走的!」她边喊边要挣脱,谁要他多管閒事来著? 他凝著俊容,拉著她就往山下走,神正在等待他们,反正焰少不过想独个儿领功,就随他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她到底晓不晓得什麽叫危险?刚才在她要找树攀前,不只他,还有几个在附近防卫的保镖也发现她了,若非他把那些保镖撂倒,她以为自己还能有命撒娇吗? 没多久,郝红便被带到自家兄长前,郝天渊跟凛的表情如出一辙,一样的凶,她缩了缩脖子,不敢正视他们。 「红,我说过你不能跟来的。」郝天渊淡淡地说,却带著股怒气。 「我……我只是好奇。」她低头,竟然忘了自己曾跟兄长有过约定。 「说到做到,我会尽快安排你出国。」他们曾经约法三章,若郝红偷偷跟著他们出任务,就必须接受被送出国的安排,她明白这是因为哥担心自己,但是…… 「哥!」自知说服不了兄长,她看向随侍一旁的凛,那疏离不赞同的眼神刺伤了她。 「连你也不想我留在这里吗?」她近乎绝望地问。 他不语,她只觉得心痛,痛得连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楚。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说话都要伤人,他知道吗?或许,他是知道的,她这样想。因为他,所以她期待每一天,和他相处的点滴都令她愉快无比;但也因为他,她明了当感情破了洞,无所依靠的自己不论身处何方,都会有种孤独,慢慢地啃蚀她。 因此,她离开了。 *** 「宝宝,来姑姑这里,过来过来!」郝红兴致高昂地边拍手边朝已满周岁的小宝宝道。 受日光笼罩的花园里,穿著粉蓝色棉质连身衣的小宝宝格格笑著,他坐在草地上,馒头般大小的手无意义地拍打著,白如棉絮的脸颊被暖阳扑上粉嫩的颜色,单纯可爱的笑容像是有感染力,让郝红会心微笑。 自从有了舜柔姐和宝宝,向来冷冰冰的郝家大宅多了温暖,不只是她和哥休憩的地方,而是有归属感、有人在等自己回来的「家」。 她是衷心希望能维持原状,这样就满足了,纵使……心里始终有道缺口,不是谁都能填补的,她咧出更深的笑,欺骗自己很快乐。 「宝宝怎麽不过来?」郝红佯装生气,皱著眉低声埋怨,可是双手已有动作,去抱起还无知的笑著的侄子。 「嘻……」小宝宝自然地把手绕过郝红的脖子,在她身後玩拍拍手。 「宝宝还未懂得走路啊……」坐在一旁静看著这幕的舜柔无奈地说,不明白郝红这样逗小宝宝的自娱方法多有趣味。 「但也可以一起玩啊,对不对,宝宝?」 「嘻嘻!」小宝宝什麽都不晓得,只管笑。 「红,你没事吗?」舜柔清亮的眸从儿子身上移向郝红,那透彻了然的眼色让郝红心头一阵拧痛,下意识地别开眼。 「我会有什麽事啊?」她朗声问,殊不知这种故作轻松的口吻,听起来虚假得很。 「是因为凛吗?」舜柔续道:「昨晚我……」话未说完,就被硬生生的打断。 「那不是哥吗?」郝红瞥见花园的入口处有两道熟悉的人影,喊道,她承认她懦弱,晓得昨晚的事应该被看到了,想逃避舜柔姐的问题,才用这种烂藉口脱身。 舜柔转过头,果见郝天渊跟凛向这边走来,她微笑,起身接过郝红手中的宝宝,款步迎向丈夫。 「你回来了。」每次他回家,她都会这样说,原想这生都不值得拥有家庭的她,很珍惜能说这话的机会。 「嗯。」他为她整理拂过脸颊的发丝,应道。 「嘻、嘻!」小宝宝认得爸爸,伸出小手要抱,郝天渊立时搂过儿子,眼底掠过真诚的笑意。 「我们进屋里吧,宝宝晒了太阳颇久了。」舜柔说,三人正要离去时,她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背身问:「红,你要进去吗?」 在原地以鞋尖踢著草的郝红忽闻问话,仰首,就见凛在凝视自己,她迅速垂头,道:「不,我想在花园多待一会。」 棕色软皮鞋有一下没一下的挑弄著青翠的草尖,眩目的白光没影响她的专注力,郝红放空脑袋,希望藉著这些随意的动作而忘掉扰乱心湖的那个人。 她知道他没离开,还是跟她隔著一段距离。 别问她为什麽知道,就像别问她为什麽会喜欢他,这并没有道理可言,她的直觉、她的心说的,而她深信不疑。 直到她的腿开始酸麻,她才停下来,挺身深呼吸一口气。 再回神,凛已无声无息地定在她身前,深邃的眸直勾勾地看著她,害她心跳无来由地加快,记忆像是跳针的唱盘,倒回去昨夜两人接吻的画面。 郝红赶忙越过他的身侧,摒弃欧陆风的椅子,坐在横敞的树干上,双眼盯著那缓缓接近自己的身影。 五年了,自被强迫送出国後,她以为自己早把那段没结果的暗恋藏在记忆的角落,任其慢慢尘封,却在回来後看见凛的瞬间,发现一切都徒劳无功。她不断地和他作对、无时不刻在违逆他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她曾经想报复他的,谁教他以一个绝情的不字打发她小心翼翼维护多年的情感…… 但,连报复,都比想像中难。 「凛。」不久,她发现自己的声音。 「是。」 郝红终於抬头,却不是在看他,焦点是头上的蓝天。 「为什麽你要吻我?」下一秒,她就笑著摇头,自说自话似的:「不,你还是不要答我好了,其实我好怕听你说你不喜欢我。」 「我还是回去好了。」郝红倏地跳起身,轻巧地转身迈步。 凛没考虑太久,快速地上前展臂将她纳入xiōng前,郝红怔了半晌,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切,包括昨夜的吻,还有此刻的拥抱。 「那时,是骗你的。」他低声在她耳边道。 郝红低呼,晓得他指的「那时」是五年前的告白。 「我喜欢你。」 耳边嗡嗡作响,她无法思考,只听到他的话敲中了心门,激盪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溅满她一身的甜蜜。凛不会撒谎,她知道的,认识他这麽多年,每当他说话,都必定是真心的。 「喔。」她状似敷衍地应道,其实自知喉头在哽咽,感动的泪水凝在眼角,眨不去。 以往,她是众人的掌上明珠,是他接触到仅有的光明,她的热情、她的天真、她的冲劲,都令他心旌动摇,但并不认为当时的自己有资格拥有她。现在,他有能力可以堂而皇之地保护她,而且,他发现愈来愈难放她到别人的身边…… 他宁愿自私地掳夺她。 俯首,他轻柔地吻去她滑下脸颊的珍珠,将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揉进心坎里。 <番外篇完>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一回 「这就是你的第二主人。」 谷子蓝瞪著巨型鱼缸内游得悠然自在的鲨鱼,怀疑她是否听错了什麽。 「别怀疑,它叫奥菲莉亚,你的第二主人。」 「一尾鲨鱼当我的主人?」 「不可冒犯奥菲莉亚主人!」管家老金插话。 三条黑线从谷子蓝额上冒出,这便是上等贵族的生活? 任她是智商一六八的天才资优生,也猜不透他们的思维逻辑。 要不是她老爸病重,加上输了比赛,她才不用卑躬屈膝地当他的「庶民仆人」…… 啥米?他要找个庶民女朋友? 而她就歹命地成了他的人选? 不不不……她心领了…… ~第一回~ 贵族幼稚园入学试 姓名:樊景琰 一.t甚麽是贵族? 我就是。 小男孩填好答案,放下镶金的铅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试场。 *** 「各位同学,这里是贵族学园。顾名思义,这是为世界各地的皇室贵族、首富政要的子女提供教育的地方,它位於地中海南部的一座小岛上,占地六百八十万平方公尺。校园四周被广阔的长春树林围绕,主楼的设计以中世纪法国古堡的形式建成,设有直升机坪、媲美罗马斗兽场的运动场馆及种植超过三千一百二十八种植物的休憩花园。 这学园的主办人共有四位,他们均出身贵族,尤以掌握中东石油资源的樊家及控制各国政治决策的上官家势力最强。在这里,每位学生都能享受六星级的尊贵服务及上等的教育,所有的教职人员,上至教师,下至花王,都拥有一个大学学位。此外,这学园与其他普通及接近寒酸的学校不同之处是它不主张平等一词,反而行阶级制。学园的全盘运作都是以阶级制为重心,然後才为不同阶层的学生制定一套独有的规则。先谈高级贵族,他们是学园股东的儿女,由於父母亲是学园的创立人,因此他们能掌管生杀大权,地位、权力比校长还要高上好几倍,简直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横行也可。於高级贵族之下的阶层所享有的权力、设施会相对减少。理所当然,於庶民之下,仍有贱民跟草民这两个阶级,不过这两个阶级都没这个资格及能力入读此校。总而言之,这学园是要为各位戒除『人人平等』这错得离谱的观点,以及带出一个正确不过的观念──『钱是万能,有钱就能掌权、位居高处』。」兼职义务导游的学生会干事认真地向新生讲解,但没多少个在听,谷子蓝身在其中,也快闷得要打呵欠了。 突然,四周的新生都停下脚步,一直在走的谷子蓝猛地撞上别人的xiōng膛。 「呃!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道歉。 每个人的视线都定向左方的停机坪,尖叫、喧哗声响起,谷子蓝抬头,却只有朦胧一片…… 糟了!她的隐形镜片丢了! 「麻烦让一让……」她左穿右插,然而没人有意让她一下。 尖叫声不断,还有男生的窃窃私语,她懊恼地低身寻找,却只见一双双的名贵黑皮鞋及高跟鞋。 「各位,他就是每年夺得校内第一名,就读贵族三年a班的樊景琰。」导游见新生对帅哥较有兴趣,倏地转移话题。 「哗!」 「啊!帅哥呢!」 「你看你看,是在阿曼尼订制的校服!」 「麻烦让一让……谢谢。」谷子蓝在人潮中团团转,还是找不到镜片。 「好帅啊!他双眼很迷人呢!」 「我想他身高起码有一八五。」 镜片呢?咦?前方约二十厘米处,一点金光在混凝土地上闪烁。 「找到了!」谷子蓝咧嘴一笑,立刻跑过去。 「啊!他走过来了……」 众人开始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 「碰!」 「哗!」众人尖叫,像极高音和唱。 「喔!」谷子蓝轻揉给撞痛的额,右手还不忙捡起地上的隐形镜片。 「你是谁?」她的白衣领被人从後揪起,她眯眼看,是一个年迈的老人,留著长长的白胡子,金丝眼镜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声音像洪钟般响亮。 「少爷,你没事吧?」 「嗯,还可以。」身旁的数名仆人向老人点头,表示少爷没受到任何伤害。 这时候,谷子蓝才发现眼前的人,想来刚才撞到的人就是他吧! 「你是谁?」老人不放弃地问。 「喂,你放开我啦!」 「老金,放开她。」 「是,少爷。」老人突地松手,谷子蓝险些失平衡跌倒。 「你是谁?」这回,是那少爷问她。 她抬头,眯起双眼,还是朦胧一片。 算了!「我叫谷子蓝。」 「谷子蓝?你是谷老的女儿?」老人惊愕地看著她。 「假如你口中的谷老名唤谷大文,那我的确是他女儿。」 「老金,你认识她?」 「禀告少爷,她是法国别墅花王总管谷大文的独女,今年十六岁,身高一六六厘米,体重四十五公斤,血型b型,智商一六八,今年考获贵族学园的全额奖学金入读庶民三年a班。因为谷大文病重,所以谷子蓝会代替她父亲来上班。」老人钜细无遗地宣读谷子蓝的基本资料。 连她本人都不清楚自己的血型,他竟然知道? 慢著……那老人说她会代替爸来上班? 「你你你……」他是樊景琰?父亲口中尊贵无比、至高无上、万夫莫敌的贵族少爷? 「你懂花王的工作吗?」樊景琰打量她,虽然一身的庶民打扮,但也看得出她少做粗活。 「嘎?」谷子蓝收回惊讶,回道: 「不懂。」智商高不代表什麽都懂。 「那安排她当我的贴身女仆吧!」 「但是少爷……」那是僭越啊!况且看她的样子,啧!需要培训! 「我说了算。」 「还不感谢少爷的恩典?」老人催促谷子蓝。 现在是什麽年代?当仆人还要谢恩?要不要三跪九叩,给他安置长生禄位,早午晚三餐一拜啊? 「你都这麽霸道吗?」 「我?」他霸道?看到她点头,他眯眼,生平第一次,有人胆敢挑战他的权威。 老金在旁看得心里冒汗,少爷生气了!这不知死活的笨丫头! 「你是我爸的救命恩人,可不是我的。我来这里不是要当你的仆人,是来替我爸告假。」 「告假?告多久?」 谷子蓝答不上话。 「要是人人也请假,樊氏早就塌了。你不代替谷老,我也唯有另聘他人。」 他在威胁她吗? 「不服气?」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谷子蓝,你要冷静、冷静! 看她克制的样子,让樊景琰兴起逗她的念头。 「过几天是一年一度的算术比赛,假如你胜出了,我批准你爸的告假,假如你输了,就要当我的仆人,如何?」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很高兴你明白,我的庶民仆人。」 「比赛还未开始,别太早下定论。」 贵族?不都是些脑袋长草的纨-子弟而已。 *** 清晨六点。 「咯!咯!」 谷子蓝掀起棉被盖过头颅。 「咯咯咯!咯咯咯!」 她掩著耳朵。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什麽事?」她一把拉开房门问。 门外,领头的是樊家总管金约翰,他皱眉看谷子蓝,说道: 「已经清晨六点了。」 「哪又如何?」上学时间是八时啊! 「少爷六时三十分会起-,身为贴身女仆,你必须尽早起-打点一切。」 「是的。」她认命的抖擞精神。 「看见少爷要道早安,说话态度要恭敬,进退得宜你懂吗?」 谷子蓝点头,老金续说: 「少爷每天起-都要喝一杯纽西兰牧场新鲜运到的牛奶,早餐多是英式……」 她只管点头,心底哀叹命运坎坷,想不透为什麽会输了给他……那条微积分算题可不容易,她都要用上十五秒,他却只需十秒! 老金领她进樊景琰房内,暂时停止了唠叨。 「少爷,早安。」老金看她没反应,推了她一把。 「少爷,早安。」 「嗯。」樊景琰颔首回应,转头打开手提电脑的视窗浏览资讯,英俊的侧脸配上认真的态度,应该迷倒不少少女吧! 上天真不公平。谷子蓝在心底嘀咕,不过还是转进房间左方的茶水间,倒了杯牛奶出来。 老金抢过杯子,感觉到牛奶的温度,拧眉道: 「太冷了。」 「你又没说……」 「牛奶太冷会变味你不知道吗?少爷要喝摄氏十七度的牛奶,华氏……」 「老金,你进去再弄一杯好了。」樊景琰打断他的唠叨。 「是,少爷。」 老金离去,室内只剩下他与她。她看见他又唤出一个档案查看,一个个复杂的图表、数字掠过,她不敢作声,只是静静地看他。 「庶民。」 樊景琰突然说话,谷子蓝四处张望,只有他跟她。 「你在唤我吗?」 「当然,除了你,还有谁是庶民?」老金拿出一杯牛奶,递给樊景琰边说道。 「你不是吗?」 「老金拥有五个哈佛硕士学位、一个财经博士学位,名下资产接近五亿,是控制金控市场的老手,你说,他是庶民吗?」樊景琰为她解答。 「还有,我不是说过跟少爷说话态度要恭谨有礼吗?不可以用『你』,要唤少爷!」老金还是要训她。 「是。」她唯唯诺诺,就怕老金再念她。 「老金,你出去忙吧。」樊景琰仍在看资料,背著他们道。 「你要小心服侍少爷!」 「是。」 老金带上房门,谷子蓝才松了一口气。 「庶民。」 「少爷,有什麽吩咐呢?」她强迫自己笑出来。 「你笑得很难看。」 好,不笑。 「过来把它签了。」樊景琰递给她一-厚厚的文件,她问: 「什麽来的?」 「契约。」 契约?她好奇地翻开,一段段条文、约定、违约代价清楚地订明,翻到最後一页,两个签名栏上他已签了一个。 她可以不签吗?抓起桌上的原子笔,她飞快地填上她的名字,还给他。 「聪明的庶民。」他满意地瞥了眼契约上她的签署。 「拜托,我有名字的,不叫庶民。」谷子蓝实在忍受不了。 「那?」樊景琰挑眉,他的庶民仆人似乎还未认清自己的身分。 「我叫谷、子、蓝。」 「庶民,把我的早餐端上来。」樊景琰不搭理她。 「谷、子、蓝,不是庶民!」 「好。庶民,我要吃松饼。」 谷子蓝放弃了,这种自我中心、唯我独尊、天下无敌的贵族少爷怎会把仆人放在眼内?她走到外面,推了餐车进来。 「庶民。」 「少爷,又有什麽吩咐?」他在享用早餐,她可饿扁了。 「你的早餐在楼下大厅。」 「谢谢少爷。」谷子蓝开始对樊景琰有一点改观。 「不过在你吃早餐以前……」 她跑到门外的脚步顿下,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请你先整理一下仪容,尤其是你的庶民发型和庶民装束。去找老金,他会为你打点的。」 谷子蓝,深呼吸、深呼吸,别气、别为这种变态生气! 「是的,谢、谢、少、爷。」她用力扭开白金造的门把,尽量「轻声」的关门。 谷子蓝,维持你良好的教养…… 别冲进去掐断他的脖子!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二回 ~第二回~ 「各位同学,早安。」身穿louis vuitton深蓝色西服,脚蹬polo ralph lauren黑漆皮鞋,浏海梳成五五分界的中年男子站在讲台上说。 「校长,早安。」 「今天,是贵族学园第二十六届开学礼。首先,请各同学跟我朗读贵族学园的宗旨。」说罢,校长举起右手,张口。 「贵族万岁!贵族万岁!」 宽广的礼堂内,众人高声叫喊,谷子蓝环望四周,只见前方的贵族班级都热烈地呼唤,连左右两旁的「庶民」同学也一脸崇拜地喊叫,「贵族万岁」像环回立体音效般萦绕在耳边。 他们脑袋没问题吗?谷子蓝心想。 「好!」校长放下手,又道: 「我们来朗读校训第十章,第一百一十八节第二条。」 「金钱是万能的,贵族是无敌的,庶民是无能的!」 「然後是校训第五十二章,第四十九节第十条。」 「人人不平等……」 「为什麽你不朗读?」谷子蓝身旁的女同学突然嚷道,然後,附近的同学都开始转头瞪著一直未开口的她,一双双锐利的眼睛像瞪著杀父仇人一样。 「人人……不平等……」谷子蓝硬著头皮向他们笑,跟著念校训。 不久,原本杀气腾腾的数张脸孔的肌肉终於松弛起来,很满意她的表现,又回头看讲台的方向,兴奋地叫喊校训。 她是否错进了精神病疗养院?谷子蓝抬头,无语问苍天。 *** 打开纯白缕花花梨木门,老金领著两列共十名仆人,他们手上各捧著一只全新wedgwood花卉系列的餐碟,进入贵族学园的高级贵族用餐室。室内,数张雕木圆桌置在落地玻璃前,中央陈列著三两厨桌,不同国籍的厨师正在烹调午餐,在左方角落,藤蔓绕著巴洛克式建筑的柱子,菟丝花正盛开。 「少爷,午餐已备妥。」老金走到角落的桌前,一挥手,仆人一致地放下餐碟,掀起真金铸的保温罩子,不同种类、风格的法式美食呈现眼前。 「法国鹅肝?我已经吃腻了。」坐在樊景琰身旁的上官昂不屑地道。 「是吗?」樊景琰轻应,已习惯好友的脾气。他正要拿起刀叉用餐,像突然想起了什麽,问老金: 「庶民呢?」 「我已通知她在午膳时间过来。」 突然,白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女孩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後头也跟了一个女孩,樊景琰认出了後头态度从容的女孩。 「我的蔗民也来了。」上官昂边嚼著上等神户牛柳边说,眼神鄙夷地看著范芷芸。 「是庶。」樊景琰提醒。 「谁管他。」管他庶民、蔗民,总之都是低等生物! 谷子蓝走到樊景琰对面坐下,拿出泡面与保温壶。 「这是什麽?」樊景琰突然问,双眼瞄著她的泡面,身旁的上官昂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两人都满脸疑惑地看著这呈圆柱体、被红纸围著、密封的「物体」。 「泡……」谷子蓝举起「物体」,把盖子面向他们,说时迟那时快,樊景琰跟上官昂已抢过她手上的泡面研究。 「什麽?这是什麽?」上官昂急问,樊景琰摇头,又摇摇手上的「物体」。 「会发声的。」 「少爷!你们在干什麽?」管家老金以时速五十公里赶至樊景琰身旁,发现他竟拿著一个不知名的「物体」,本想伸手抢过,转念一想,大喝: 「急召拆弹专家!」 「是!」仆人忙应道,老金从衣袋里取出纯白金制的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物体」两侧。 此时,一群身穿多层避弹衣、头戴防毒面罩的人进入,他们背著一背包的仪器,有的拿著一个巨型银色的半圆金属罩子。老金递过「物体」,他们以镊子接过,然後将其带离餐桌外五十米的地上,盖上金属罩子,其中一人在金属罩子上的微型键盘输入资料,接著他一点头,众人散离。 「十、九、八、七……」输入资料的那个站在一旁倒数。 「他们在干什麽?」范芷芸问刚认识的谷子蓝。 「我想……在进行贵族用餐前的仪式吧,就像基督徒用餐前要祈祷一样。」这群贵族,心理不正常,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思考他们的一举一动。 「三、二……」 「砰!」一声巨响传出,只见金属罩子四周飘出丝丝白烟,那群人走回罩子旁,收拾整顿一切,然後回头说: 「报告总管,怀疑爆炸品已销毁!」带上门,他们退出餐室。 「怀疑爆炸品?」泡面是爆炸品?谷子蓝征然看著已消弭无纵的午餐。 「你你你、你这庶民!是谁派来的商业间谍?胆敢携爆炸品回校,要是伤了少爷一根毛发,你就死定了!」老金指著「罪魁祸首」──谷子蓝骂道。 「那是叫泡面,我的午餐,不是爆炸品。」她的泡面啊!他们有病啊?把她的午餐当爆炸品般处理? 站在一旁的范芷芸呆愣著,然双手仍聪明地把她的泡面藏在身後。 「老金,什麽是泡面?」樊景琰问,看他那庶民仆人心疼的样子,是什麽美食吗? 「呃……」老金茫然,唯有胡乱唬弄: 「少爷,是庶民食品的一种!那些没营养、没维生素、没出品保证,不新鲜,危害少爷你贵族尊躯的食品!」 樊景琰与上官昂对看,一副了然的样子,原来是庶民食品啊! 「老金,我明天要嚐泡面。」樊景琰吩咐老金。 「但是少爷,那是庶民食品!庶民食品来的!」 樊景琰瞥了眼站在刚才销毁泡面那处的谷子蓝,没有转头,定定地看著她,说: 「无论如何,我明天要看见泡面。」 「少爷……」老金哀叹,他往哪去找这种庶民食品? 待续 *** 很久没见的贵族啊xd 鱼会把它们都放上来的,有兴趣的可以重温看看啦 看小瑾瑾後情绪低落的话,看贵族笑一笑吧(笑”) 鱼要去跟小瑾磨了,先告退啊>v<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三回 ~第三回~ 媲美热带雨林的休憩花园门外,一群为数约十人的女学生踏进,她们都微仰起头,并以四十五度俯角扫视花园内嬉闹谈天的庶民学生,有的甚至有意无意地挥动手上的名牌饰物,钻石、蓝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生辉。 「是高级贵族班的人。」一些眼尖的庶民学生认出她们的身份。 「她们来干什麽?」 「天知道。」 她们无视庶民学生「羡慕、崇拜」的目光,一直走进花园中央,绕过直径估计超过一百二十五公尺的古罗马雕像喷水池,在茂密的绿林间消失纵影。 「钱带来了没有?」一个人影出现在椰树林下,这里是花园内最隐密的区域,除了定期来照顾植物的林木种植员和花王外,基本上没有人会逛过来。 「货物呢?」为首的女学生以娇滴滴的声线问卖家,同时不忙拨弄鬈发,散发迷人的风情。 「这就是。」一张清秀的小脸露出,她拿出公文袋,女学生接过。 「啊!」女学生取出公文袋里的照片,惊呼一声,身旁的人也扑过来抢夺照片。 「哗!」 「好……好感动唷!」她得到了!得到了! 「好了,我的报酬。」清秀小脸的主人打断她们的惊呼,摊手。 「拿去拿去。」女学生递过一把钞票,双眼依然盯著照片不放。 「谢谢喽!」一张、两张、七张、十五张……点数著钞票,清秀小脸漾出甜笑,眉眼间尽是笑意,对自己打的如意算盘满意极了。 「我想多订十张。」女学生道。 「没问题。要不要月历、明信片?」 「是新产品吗?我要、我要。」众人嚷著,还有人问: 「会不会推出电脑桌布?」 「这个可以考虑。」好主意! 「呃……请问有没有上官昂的?」其中一名女学生问。 话毕,其馀的女学生都以凶狠的眼神瞪视那名女学生,为首的那位抢过她的照片并说: 「你何时加入了上官昂迷会的?」 转头,众人以最谄媚的笑容对卖家说: 「我们也想要上官昂的。」 「啊!那你还给我,这张樊景琰熟睡的模样是我订购的!」被抢照片的女生尖叫,飞扑过去,誓要夺回照片。 「没问题。只是价格加倍,如何?」 「好好好。」女学生忙点头。 看她们紧握著照片,像珍惜著得来不易的宝物一样,谷子蓝笑得更乐了。 *** 「庶民!」老金唤著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谷子蓝。 「是。」谷子蓝抬眼,瞥见时钟指针指向二,瞄了眼在办公桌後的樊景琰,身为樊氏企业的副总经理,除了上学的时间外,他似乎都在电脑前工作,不时会接听一些重要的商务电话或透过视讯跟樊氏经理讨论业务上的问题。回头,只见老金摆手,身後的仆人放下碟子,她打开纯金铸的保温罩,眼前的是三只巨型鲍鱼和香软的白饭。 「这是……」夜宵吗?给她的? 「到了?」樊景琰突然开口。 「是的,少爷,它就在楼下。」老金恭敬地回答。 「庶民,我们走了。」樊景琰移动滑鼠、按键,然後走出房外。 「干什麽?」谁是「他」?谷子蓝捧著那碟鲍鱼饭在怀中,跟著他走。 走下堂皇的回转阶梯,采暖色系布置的大厅内,放置了一个巨型鱼缸,原本悬挂的世上最长的中国唐朝大街盛况图已被绘上深海景致的油画取代。谷子蓝和老金一直随著樊景琰走,在鱼缸前停下来。 「这就是你的第二主人。」樊景琰看著她,咧嘴笑道。 可不可以别笑得那麽帅? 谷子蓝撇过脸不看他,瞪著巨型鱼缸内游得悠然自在的鲨鱼,怀疑她是否听错了什麽。 「别怀疑,它叫奥菲莉亚,你的第二主人。」 「一尾鲨鱼当我的主人?」 「不可冒犯奥菲莉亚主人!」老金插话。 「奥菲莉亚主人可不是普通的鲨鱼,它是经专人培育的阿姆斯特丹鲨鱼,被注入了亚马逊森林大水牛的基因,因此力大无穷。加上自出生起就被喂饲一级的贵族美食,受过最上等的鲨鱼教育,拥有最优美的体态及游泳姿势,而且声线也很美妙。经过千挑万选,才成为少爷的宠物。」老金介绍给她听。 「声线?」鲨鱼可以发声的吗?她的视线循著那尾鲨鱼,不,奥菲莉亚游泳的方向移动,那悠閒自在、高高在上的神态,真像极了它的主人! 「奥菲菲。」樊景琰突然唤,谷子蓝像见鬼一般瞪著他,寒意从脚下攀升至脑部神经。 好一个呕心的腻称。 「嘶──嘶──」听到主人的叫唤,奥菲莉亚马上游至谷子蓝面前,睁开双眼,张开血盘大口,锐利的白齿嘶磨,发出令人打颤的声响。 「啪!啪!啪!」老金拍手,高兴地笑说: 「奥菲莉亚主人的嗓音有如天籁!」 「嘶──嘶──沙──」奥菲莉亚听到赞美,兴奋地磨牙。 谷子蓝呆愣著,奥菲莉亚仍以血红的大口向著她,她拍拍自己的脸,痛!不是做梦? 「庶民,奥菲菲要吃晚饭了。」樊景琰对谷子蓝说,她感到空气的温度已直线降至冰点,她单薄的身子实在承受不起这种寒意,瞪著樊景琰那黯黑的眸子,尔後无奈地问道: 「晚饭在哪儿?」 「你手上。」他好心提醒。 老金一手拿过她手上的鲍鱼饭,舀起一勺饭抛进鱼缸,又倒了一只鲍鱼,缸内,奥菲莉亚看到晚餐,双眼发亮,摇摇充满线条美的尾巴,游啊游,张口「咕噜」一声吞下大鲍鱼。 奥菲莉亚饱餐一顿後,摆弄尾巴,停在谷子蓝面前,嘴角扬起,两排白森森的利牙像在炫耀似的。 真美味。她觉得,奥菲莉亚想这样说。 *** 老金刚离开樊景琰的房间,走下回旋阶梯,一眼看见穿著仆人娃娃装的谷子蓝架著毫不搭调的反光圆形眼镜卧坐在名牌chateaud’ax的米黄真皮沙发上,曲起的双腿上置著一部手提电脑,四周满布书籍。他看了眼挂钟,皱起眉。 「你在发什麽呆?还不拿晚餐给奥菲莉亚主人吃?」老金在她身後说,看她的身子微颤一下,显然是被吓著了。 「怎样了?」谷子蓝转头,只见老金的眉头皱成一团,於是她侧身察看挂钟。糟了!两时整,是那尾鲨鱼的用餐时间。 她丢下手提电脑,跨过挡著去路的厚重书本,冲到老金身後的仆人那里夺过奥菲莉亚的晚餐,然後以时速达五十公里的违反人类正常肌肉运动的方式跑至鱼缸前,踏上樊景琰所谓的为「庶民」而设的小矮凳上,倒下一整碟的鲍鱼饭。 「吁!」幸好来得及,她推一下眼镜,回头,终於看见老金舒眉。 奥菲莉亚一如往常地游到食物面前,张口吞下。可是,当它吞下第一只鲍鱼後不久,它吐了出来。接著,那细长的眼眯起,露出两排白牙不断磨擦,身体开始大幅度的摆动,像跳舞般在鱼缸内快速游移,冒起大量水花及泡沫,老金与谷子蓝不知所以,只好一直观察著。此时,奥菲莉亚凭著它充满美感的大尾巴以一个极凌厉的摆动,将鱼缸内二十分一的水喷出,但因为地心吸力的关系,这二十分一中的十分一水花都泼到正张口结舌的庶民仆人谷子蓝身上。 而樊家中最经「风浪」、历尽沧桑的总管老金早已凭其机智的脑袋判断出奥菲莉亚主人的举动,然後作出相当的反应──退後三尺。 「啪!啪!啪!」仆人纷纷拍手赞赏总管的聪慧及敏捷的身手。 「噗!噗!咳──咳──」浑身湿透的谷子蓝努力地咳出呛进的水,忿恨地以眼角瞪著在轻松地游泳的奥菲莉亚。 谷子蓝,你要忍耐!她脱下眼镜,手狠狠地握著眼镜,控制不了的手劲快要扭断镜框。 忍耐、忍耐,百忍成金啊! 「一定是奥菲莉亚主人吃腻了鲍鱼,庶民,去厨房拿昨天运来的波斯皇室弃猪所制成的肉排给奥菲莉亚主人品嚐。」老金吩咐。那只弃猪真可怜,本是波斯皇室公主最宠爱的猪,怎料那只猪恃宠生骄,不把主人放在眼内,还四处挑衅其他动物,最後波斯皇室决定把它制成肉排以示惩罚。 你看不见我浑身湿透吗?谷子蓝咬牙,忍著不说出口。 「是。」她应道,双手紧握著,五指深陷手掌心中,已现出红痕。 临离开前,她怒瞪奥菲莉亚,心底打誓总有一天要好好回敬它!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四回 ~第四回~ 「各位同学,今天会教导大家如何向贵族主人敬礼。」身穿今季burberry新装的女老师说。 「首先,呈九十度角弯腰!」她边巡视边说,手上拿著一个巨型的量角器。 女老师走到谷子蓝身旁,谷子蓝尽量弯腰,闭上眼睛祈祷不要找她的错处。 「你!」女老师大喝一声,谷子蓝睁开眼,见她用巨型量角器用力戳在身旁的同学甲背上。 「啊!」同学甲尖叫。 「九十度角!知不知道什麽叫九十度角?」女老师骂道,拿著量角器的手还不忙猛戳同学甲的背。 同学甲痛苦得脸容扭曲,但还是出尽九牛二虎之力弯腰,务必达到九十度角的完美标准。 「嗯……这才正确。」女老师在同学甲身上发泄完,满意地道。 「各位同学都做得不错,你们紧记要垂下双手,贵族主人没唤你,眼睛不能向上看,因为这会亵渎贵族的身份,而且你们也承受不起贵族主人所散发出来的上等气质,我们是为你们的眼睛健康著想,知道吗?」 「知道。」同学恭谨地回应,身体仍然呈九十度角弯曲。 「啊!」女老师突然尖叫,有些同学抬头看,女老师瞥见,骂道: 「垂头!」然後转以娇美非常的声音说道: 「原来是樊公子跟上官公子啊!欢迎、欢迎。」 樊景琰也来了?谷子蓝想抬头,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被他发现好了。 「跟樊公子及上官公子打招呼!」女老师扬声说。 「樊公子、上官公子早。」众人齐声道。 「大家早,不用太拘谨,你们可以站直身子了。」樊景琰微笑道,刚站直身子的男男女女都被这个温柔没架子的少爷给吸引住了,反而站在旁边的上官昂则一脸不屑,还轻声啐道: 「对这些庶民那麽好干嘛?他们配得起吗?」 樊景琰漠视好友的一贯的唠叨跟鄙夷的态度,向课室中的人报以迷死人的笑容,看见众人都以崇拜的眼光看他,他知道他的计划又成功了,拥趸正在不断增加中。思及此,他毫不吝啬地继续展露笑容。 「他脸部肌肉抽搐吗?没事干麽笑成这个样子?」谷子蓝喃喃自语,完全不受樊景琰的魅力影响。 咦?樊景琰的笑容突地褪去,似乎有人不愿意成为他的拥护者…… 他厉眼凝视那个垂头自语的长发女孩,他的庶民仆人。 「喀──喀──」充满节奏感的脚步声逐渐放大,擦得发亮的黑皮鞋一步一步迫近,往上看,则见一双把高级西裤穿出贵气的长腿,长腿主人持续以优雅的步伐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拜托、拜托!不是他,他不会走过来,不是他!谷子蓝在心底祈祷,搁在两边的双手早已冒汗。 「庶民。」樊景琰低醇好听的嗓音响起,课室内的所有女性同胞看见樊公子竟跑到那庶民新生前唤她,抽气声此起彼落。 看来上天似乎不愿意眷顾庶民。她无奈仰首,对上他的眼,隐约可见一抹胜利的光芒闪过。 庶民终归是庶民,不得不屈服於贵族之下。 「这是什麽?」他用尊贵的食指指著她的反光圆形眼镜说。瞧瞧她,一身的黑色娃娃装配纯白圆领衬衣,黑色的公主袖子与多层摺的及膝蓬蓬裙下都缝上高级蕾丝,xiōng前、腰间左右以黑色光面幼缎带点缀,穿上这套无懈可击的庶民仆人服,她竟敢……竟敢戴这种土到不行、极度低级的庶民眼镜? 「眼镜。」 他没长眼睛吗?还是没看过眼镜长成哪个样子? 「给我脱下。」樊景琰挑眉,表示他的怒气濒临爆发边缘。 「不。」她答,不是逞强,而是脱下了,以她七百二十五度近视及三百度散光的「惊人」视力,她只会看到一团团的物体而出糗,这种机率经计算後会达百分百水平。 「你敢?」他的声线渐趋低沉,一向敢怒不敢言的庶民仆人今天的胆子变大了。 「对不起,什麽都可依你,就这样不行。」她坚持。 「我再说一遍,脱下。」 「不。」 樊景琰盯著她,她回视,可惜那质劣的庶民眼镜折射课室壁花上的日光灯,他只看到两个金光闪闪的圆形,没留意她无奈却不得不迎视的目光。两人对峙,那两个圆形还在发光,闪啊闪的,两个圆形像在说:「来啊!有种就脱掉我!」,闪啊闪。 他拧眉,乾脆伸手脱掉她的眼镜。 「啊!我的眼镜。」谷子蓝大喊,糟了!眼前一片迷朦,她伸手却扑了个空。 「少爷!少爷!快放下!」本站在门外的老金看见这一幕,急忙冲了过去,以白金镊子夹去樊景琰手上的庶民眼镜,丢给随行的仆人。 「少爷,你不能碰那个啊!庶民的秽气会玷污你的玉手。」老金接过仆人呈上的消毒手帕替他抹手,一边念道。 「我的眼镜啊!」她哀叹。 「嗯,可以了。」樊景琰说,然後抽回手,看著谷子蓝。 「你快还我眼镜!」她看不到樊景琰的正确位置,只好朝前方嚷著。 「那种庶民眼镜,丢了也不可惜。」还非常的碍他眼,他在心底补加这句。 「蔗民就是蔗民,这些刁虫小事都要大吵大闹。」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上官昂插话。 「是技。」樊景琰指正。 「什麽?」 「还有,刁虫小技不是这样用的。」 「嘎?你说什麽?」上官昂十分的不耐烦,琰常常都惜字如银,害他完全不能明白他在说什麽。 「没。」樊景琰虽然在回应上官昂,可眸光却只停留在一脸欲哭无泪的谷子蓝身上。 「你干什麽?」樊景琰忍不住问。 「还我眼镜。」 「为什麽?」 「笨蛋,我看不到东西!」 「你这庶民,竟敢冒犯少爷?」老金骂道,现在的庶民修为真的愈来愈差! 「看不到东西?那好办。」说罢,他一手拉起谷子蓝的手走出课室,四周的庶民学生都不期然发出惊呼和第二波的抽气声,他们实在不能想像被高级贵族拖手的滋味…… 很羡慕谷子蓝呢! 「喂……你带我去哪?」谷子蓝仍非常生气,她从未看过这麽霸道的怪男人,不但擅自脱掉她的眼镜,还不问她的意愿就拉走她。 她奋力要挣脱握在手腕上的大掌,却被握得更紧。 他们走到空旷的停机坪上,一阵风吹过,吹乱众人的发。长发拨到脸颊,谷子蓝唯有以空出的手整理凌乱的发。 「你想做什麽?」谷子蓝又问,他这种贵族做事习惯没逻辑、没顺序的吗? 他没回答,此时,一股强烈的风刮过,她眯眼,一辆直升机缓缓降落,直升机的主螺旋桨高速运转,与气压相抵抗产生隆隆巨响,在她征然的同时,樊景琰拉她步上直升机的後座,还替她系上了安全带。 老金随後走到前座,他戴上与邻座机师同款的耳罩,在控制航行版面上确认目的地的方位後,以眼神示意机师,拉下控制杆,旁边窗子的风景渐渐下降、拉远,隆隆声逐渐消减,直升机平隐地航行於灰白的云与浓雾间。 「我们要去哪儿?」谷子蓝问,语气异常平静得自己也惊讶,可能面对这家子的人久了,练就了一身承受「惊吓」的本领。 「日本大阪。」 「去大阪?」为什麽要特地坐直升机去日本大阪? 「替你配眼镜,藤本先生是樊家专属的视光师。」 谷子蓝泄气地看著窗外浓密的灰雾,日本会下雨吗?她没去过大阪,应该是个热闹的现代城市吧?回来的时候又要上什麽课呢?那个女老师应该很惊讶吧?她没贬眼,一直看著窗外,她要胡思乱想……别再想、别再问…… 樊家的人是否得了精神病? *** 「欢迎樊公子光临。」甫踏出直升机,就有两列穿黑色礼服的人在直升机门侧恭候,一张长得不知伸延至何处的豔红地毯在谷子蓝脚下,她被樊景琰牵著走,满山的绿及浓雾尽入眼帘。 这里,是大阪? 谷子蓝瞄了眼樊景琰,看他从容优雅的步伐,实在很难想像他是如斯霸道的男人。她终於明白,何谓「人不可貌相」,这人简直是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社会渣滓…… 「你在想什麽?」樊景琰问。 「没。」谷子蓝收起咒骂他而显露的笑容,平静地答。 「庶民的思想真奇怪。」他低喃,摇头叹息。本以为今年的庶民有所长进,怎料……看看他身旁的庶民,就知道现下的庶民教育素质多麽的低劣!思想古怪、吃的东西不伦不类,那个……叫……叫「泡面」的东西,外型像个爆炸品,真不像话! 不过,味道真的不错。下次要叫老金订购咖哩海鲜味的。 你的思想更奇怪。谷子蓝暗忖。 「樊公子,欢迎光临。」一名年轻女子在红地毯尽头待著,以日文向樊景琰打招呼。 「嗯。」樊景琰轻应,然後指著谷子蓝,用日文回应: 「藤本视光师呢?我要找他。」 「喂。」谷子蓝轻扯樊景琰的衣袖唤道,他瞪了她一眼。 「少爷,你们在说什麽?」她换上恭敬的态度问,他们叽叽咕咕的像在讨论要把她卖到哪去……配眼镜要来大阪?骗小孩吗?她才不相信。 「日文也不懂?」他睁大双眼、张口成圆形说,好像她是外星人似的。 「啧、啧。」他摇头轻叹,为将来庶民所打造的低等社会哀悼。 「走吧。」老金在後面催促,漠视谷子蓝那怨怼的目光。 「请坐。」藤本视光师用中文对谷子蓝说。 「你懂中文?」谷子蓝问这个外表斯文儒雅的日本男子,虽然他的国语读音不太准确,但也可以接受。 「庶民。」早已大刺刺坐在真皮坐椅上的樊景琰不屑道,藤本身为樊家一员,当然会懂五国语言,用得著大惊小怪吗?昂说得对,庶民就是庶民,少见世面。 谷子蓝闻言,转身瞪视他。 「别管她,藤本,替她配一年份的gucci隐形镜片。」 「gucci?」还要一年份的?她的积蓄不多,才不要为隐形镜片破费。 「给她验眼。」樊景琰不管她,直接吩咐藤本。 「是。」藤本视光师应道,然後朝和式布置的内室唤: 「小灵!」 「来、来!」一个穿日式传统和服的女孩跑出来。 「这是新来的客人。」藤本指著谷子蓝说。 「你好。」名唤小灵的女孩亲切地笑道,然後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一支直径目测约十厘米的注射器,用力把注射器上的气筒往上推,药水从细尖的针头沁出。小灵仍然笑著,抓起谷子蓝的手寻找血管的位置。 「你……你要干什麽?」谷子蓝边挣扎边问,验眼要注射的吗? 「替你镇静情绪啊!」小灵笑说,弯弯的柳眉显得她更加可爱。 「我很冷静。」她说,可心里颤得很。 「不,我看你很紧张呢!」小灵说,兴奋地拿起注射器又要抓她的手。 「不要!」谷子蓝越退越後,小灵手握注射器追著她。 「别害怕!不疼的!」 「我才不信!」谷子蓝转身就跑,小灵一直追,模样非常振奋,她们就这样绕著大厅跑,对著坐的藤本与樊景琰则在品嚐甘香的玄米茶,樊景琰更举杯赞赏。 「小灵的茶道进步了不少,甘香可口,入喉不再苦涩。」 「她的花道也没疏懒,这盘就是她的新作。」藤本指著店门外的白兰花。三枝已开苞的白兰在矮盘上挺立,阔大的绿叶在花jīng一半处张开,叶尖呈半透明,如丝绸般的质感证明这就是当今最珍贵的水晶兰。 「我们来注射,真的不疼呢!」 「我不要!」 「来吧!」 「真的不错。」樊景琰无视正在奔走的两人,对水晶兰下评语。 「哗!」小灵突然尖叫,吓得谷子蓝停下来,乘她不备,小灵拉起她的手注射。 「哗!」这次是谷子蓝尖叫,针头就扎在她的手臂上,小灵还在笑著。 *** 樊景琰坐在直升机上,单手托腮,斜睨鼓起脸颊的谷子蓝。真有趣!那注射器不过是小灵的玩具,扎在肉根本就不疼,这庶民仆人却尖叫、喊得翻天覆地,知道被戏弄了,又一声不发。 「镜片用完了告诉老金,他会带你去找藤本的。」 「不、用、客、气!」她没看他,强自压抑心底的忿怒,尝试平和地回应他。 「呵呵,我看你跟小灵的感情不错,有空多带你去作客。」樊景琰继续挑衅,她的反应实在是太有趣了! 这这这这这……这个樊景琰!谷子蓝深呼吸、再深呼吸,她绝对相信他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什麽贵族?她呸!谷子蓝,你要冷静,别跟「禽兽」计较! 「少、爷,真、的、谢、谢、你、的、好、意!」她加重「谢谢」这词的语气。 「我就知道你想再见小灵。」 她撇头,专注地欣赏窗外的风景,不再跟他争辩。 反正,她总是低头的那方。 这才对吧!庶民就该有庶民的模样。樊景琰噙著一抹笑,注视她的侧脸,那笑容,久久不散。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五回 ~第五回~ 「少爷,你真的决定这样做?」 「是。」 「少爷,请三思啊!」 「我说了算。」樊景琰说毕,朝在直升机门外愣著的谷子蓝说: 「上来。」 「你……说真的?」她狐疑地问,他脑筋秀逗了吗?怎会这麽好心肠? 「少爷,我看她也没大碍,实在不用……」老金的劝告消逝於樊景琰不耐的瞪视下。 「上来。」他重覆道,谷子蓝迟疑地踏出一步。 「哎!」似乎左脚脚踝扭伤的情况比想像中严重,她轻咬唇,不敢大声呼痛。假若早知道小灵是闹著她玩,她就不会避,也不会扭伤。偷瞥了眼脚踝,关节间的部位开始红肿,她低叹。 「你还要逞强到何时?」樊景琰没好气地道,同时走到她面前,一下就背起她,双手手肘轻柔地支撑起她的大腿。 「抓稳!」 谷子蓝被他的吼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把双手圈过他的颈项。 他的膊很宽阔,背著她走还能不气喘,步履平稳。他……应该没背过其他女人吧?看老金惊讶、恐慌的嘴脸就知道。她无奈地想著,贵族和庶民,不都是人吗?可是这里的校训是「人人不平等」,提倡阶级制,目的不就是保障大财阀的利益? 他……都是这种势利的人吗? 「你可以吩咐其他仆人送我到医疗室去。」她说,软软的嗓音拂过他耳边。 「黄医生及陆医生都会治好你。」樊景琰答,他们都是樊家在学园的专属医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 谷子蓝噤口。 她的发丝被微风吹散,有几绺垂落在他耳旁、xiōng前,轻轻撩拨著。两人靠得很近,身躯的热量相融和,在他背上靠著的感觉很安全,疲惫袭上谷子蓝全身,眼皮慢慢、慢慢地閤上,娇小的头颅轻晃,然後躺在他肩膀上。 他偷覤肩上墨黑的头,她很轻……这个自恃智商一六八的庶民仆人总爱逞强,而且很笨。 笨得可以。笨得要忍痛,在机上看她常紧扯著蓬蓬裙的布边,又无故冒汗就瞧出端倪,还以为可逃过他双眼。 「为……为什麽……」朦胧的梦呓从她口中吐出。 为什麽?他轻扯唇角。 「你说呢?我的庶民仆人。」他喃道。 智商高又如何?还不是鲁钝的庶民一个? 红肿的脚踝看起来实在刺眼,他加快脚步却尽量稳住身子不致摇晃得太厉害,往学园的正门走去。 *** 樊景琰皱眉,关闭其中一个视窗,把视讯系统状态设定为离开,轻按滑鼠左键,又唤出一份档案,快速输入密码,看到内容後,又不确定地上下拉动视窗画面,眉皱得更深。 有点无力地卧在黑色沙发椅上,他闭上眼。 在办公桌对头守候的老金在心底默数──一、二…… 「老金,电话拿来。」 「是,少爷。」老金立即递上电话,樊景琰手握电话,犹豫著。 「少爷要致电老爷吗?」 「她怎样了?」他问的是谷子蓝。 「她在房里睡著,黄医生说她只要多休养就可以了。」老金完全了解少爷的问话对象,恭敬地回答。 「直至她康复之前,喂饲奥菲菲的事就交给其他人办。」 「是,少爷。」 樊景琰终於拨键通话,不久,他开口: 「究竟发生什麽事?」 「这不是理由,这招标计划的决策人是我,要选哪间承建公司也是我的决定。」 尔後,是一片静谧,他似在细听电话另一方的说话,然本已舒开的眉又皱起来了。 「别擅自替我决定任何事!」他突然加重语气,满脸的忿怒也使老金吃一惊,少爷总是不愠不火的,很少会生气,看来樊家总部正在进行那「计划」了。 「五小时後我会回来,亲自结束这场闹剧!」语毕,他挂线并吩咐: 「准备直升机,我要回去一趟。」 「是,少爷。」 老金拉开门,随樊景琰走出,刚巧碰见一拐一拐地走著的谷子蓝。 「你怎麽不听黄医生的话,强要下-?」老金注意到少爷的脸色骤变,忙问。 「两时要喂奥菲莉亚。」 「暂时不用了,你先回去休息。」 「喔。」还好不用再喂那尾鲨鱼,她的脚踝还肿痛难当呢!正要转身回房时,她发现他们似要外出。 「你……你们去哪里?」 「你管不著。」老金说,然後跟樊景琰往前走。 「喂!樊景琰!」 他一顿,却没转身,老金不耐烦地说: 「我们还有要事……」 「谢谢你。」虽然不清楚他背她的目的,是一时兴之所至,还是其他原因,她还是要向他道谢,毕竟他待她不算太差。 良久,他还是伫立在她面前,没作声。久得,她以为他听不到,决定转身离去时,他虚应了声,松弛了四周的气氛。 他跟老金步下阶梯,她看著他的背影,直至两条黑影逐渐拉长,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 嗖──很冷!下意识地把棉被拉高一点,盖著脖子。嗯……她好困……圈在脖子上的的棉被被掀开,一阵冰凉滑过肌肤直透入血脉、神经,很冷!双手紧抓著棉被的边缘想往上拉,可是却有股阻力跟她抗衡,她好困……谁打扰她?皱紧眉头,但眼皮仍闭合著。 很冷……她放弃挣扎,身体在棉被下蜷缩成一团,闹钟还未响起,她还可以睡啊……不过还是很冷……她环抱双臂。嗯……鼻头怎麽会痒痒的?嗯,别弄啦!她伸手拨却扑了个空,呼!很冷,她再一次拉紧棉被。怎麽、怎麽好像有一道暖气拂过脸颊? 不情不愿地,她睁开眼睛,赫然发现一张放大了好几倍的脸出现在她上方,两人的鼻子间只相隔几毫米的距离。 「哗啊!」她吓得弹跳起-,还算高挺的鼻子不小心撞了上他的鼻梁。 「好疼!」她抚著鼻子说。 「你总算起来了。」 「嘎?」她回神,看清眼前的人後,双瞳睁大,神情活像见鬼似的。 「你……你、你怎会在我的房间里?」 呼!好冷!她抓起-上的棉被裹著身子。 「有事找你。」 她瞥了眼闹钟,五时四十五分。 「我待会会到你房间去啊,这麽早找我干甚麽?」她问。让她多睡十五分钟也不成,唉……有这种主子她真可怜! 「这是重要的事。」 「那……我梳洗一下先好吗?」她说,到衣橱里拿了一套仆人服便走往浴室。 可是,他高大的身影却抢先挡在浴室门前,一手握著门把,存心不让她进去。 「究竟有什麽事?」她无奈地问,只望他快快说完就离开。 「我现在……」他附身,贴近她的脸庞,两人的距离又再只剩下几毫米。两潭如漩涡般深遂的眸子慑去她的心魂,她不能思考,只看著他的嘴巴开开合合。 「任、命……」 她什麽都听不到,空气静止不动,他再张唇。 「你为我的……」 「女、朋、友。」他缓慢地、一字一字地吐出。 「嘎?」她回神,刚才他的话像倒带般窜进她双耳。 任、命……你为我的女、朋、友?她没听错吧?立时,脑袋再度当机,一片空白,她呆看著他,嘴巴张成圆形。 他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不甚满意,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 「呃……我听不清楚,可以劳烦少爷你,再说一遍吗?」她战战兢兢地问。 老天爷!她一定是听错,她耳背,她听错,一定是! 「我樊景琰,任命你,谷子蓝当我的女朋友。」他重覆。 「我……我……」 「我知道你迫不及待想接受,对吧?」 「我……不是,我……」 「不用谢恩,接受就好。」他打断她的话。 「不是!我……我……」 「真的不用谢了。」他说。真想不到庶民仆人会这麽感动的……他捂额,很烦恼地想。 「不是啦!」她大吼。够了没有?不断地自言自语,谁要谢恩?神经病啊? 「那你是……」是想叩头吗? 「什麽都不是!我要小解!麻烦让一让!」 他愣住,她一手拨开他,冲进浴室去,「砰」一声用力关上门。 当他的女朋友? 她关上水喉,取过毛巾抹乾两手。 他是说笑吧?他是贵族,要脸蛋有脸蛋、要金钱有金钱、要权力有权力,要女朋友的话哪用得著找她?他的追求者一人抛一个硬币都可以淹死她……何况,他这种贵族找女朋友不都是要门当户对的吗? 她整理好衣领和蓬蓬裙的摺边,看著镜子倒影出的自己,她拿起梳子,顺著黑长的发丝往下梳理。 庶民,何德何能有幸获贵族的青睐?这是他的一个游戏吧? 放下梳子,她甩开一闪而过的妄想,打开浴室的门。 门外的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跷起双腿悠閒地坐著,手上还多了一只红茶杯子。 「你还在这里?」她问。 「等你,我的庶民女朋友。」他说,呷了一口茶,然後放下杯子。 「我可没答应你。」 「基本上,你是没拒绝的权利。」他耐心地指正,他没有问她愿意与否,这是一道命令,当然,她可以说是一项恩典。 「为什麽是我?」 「我需要一个不会爱上我的女人充当女朋友,当然,只是在人前装样子。」 「你凭什麽认为我不会爱上你?」 「就凭你这句话。」他自信满满地看著她道。 她凝视他,脸上木无表情。 「你不会吃亏的。你爸的病,我会找世界顶尖的医生去治理,还会安排他住在别墅里,有专人照料他。」 他抓著她的弱点,她有权利反抗吗?她在心底轻叹,反正她不会爱上他,参与这场游戏又何妨? 「好。」 「吃完早餐後,到我房里签契约书。」他满意地道,站起来看了她一眼,便越过她离去。 「是,少爷。」低柔的嗓音在房中回响。 她踱步到窗前,撩起粉橙色的布帘,雪花在窗外飘动、坠落……原来,已十二月了。 一片片的雪花在她眼前摇曳,往下坠,跟她的心,一同陷落到不见底的黑暗中。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六回 ~第六回~ 夜幕,静悄悄地伸延,在半山区的一座别墅外数呎,一群为数约五十人的男子聚在一起,他们大多非常年轻,有志一同地穿上黑衣,有的臂膀更露出青色的各式纹身,有龙、凤、名字等等。为首的男子穿著黑色皮衣,杀气腾腾地瞪著别墅大门的两名守卫。 「大哥!我们也要去!」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向领头的大哥说。 大哥举起右手,阻止他们。 「让我亲手了结这件事。」 「大哥!」其他兄弟也开口,不希望大哥身陷险境。 大哥回头厉瞪他们一眼,表示他坚决的立场,大夥儿面面相覤,不敢违逆大哥的意思。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数盏街灯在发出微弱的光芒。 大哥突然一手从腰间取出一把西瓜刀,兄弟们都认得,这是天雨帮世代相传、砍西瓜……不不,砍人无数的超薄超锋利的西瓜刀!在西瓜刀下流的鲜红的西瓜汁……不!是血液无数。大哥连家传武器也拿出,这次他们的敌人,注定要死得很难看了。 「大哥!杀啊!」兄弟们大喊著,大哥同时奔向别墅,他们则站在原地不动。 「杀啊!」在整个天雨帮的兄弟的呐喊声下,西瓜刀刀光一闪,一左一右的守卫毫无反抗之力,颓然倒下。 大哥一脚踢开完全没有上锁的大门,守卫来一个,他砍一个。 「大哥!左边!」一群兄弟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为大哥留意形势。 「右边啊!」大哥一个弯身,避过右方的攻击,然後施以一记回旋踢,唾液从守卫口中狂喷。 「上面!大哥!」兄弟甲突然道。 「上面哪有人?你这个笨蛋!」兄弟乙用力拍打兄弟甲的头骂道。 「大嫂在上面啊!」兄弟甲狂吼。 「大嫂!」各兄弟一起高叫。大哥干掉楼下的守卫後,马上冲上阶梯,准备营救其妻子。 大嫂被困绑著,两名身型高大的男子正押著她,而敌人首脑则有点慌张地看著单人匹马闯进来的天雨帮老大。 「大哥!你走吧!别管我!很危险的!」大嫂激动地说,泪水快要溢出眼眶。 「大嫂!」兄弟在楼下叫闹著。 大哥向大嫂投以一记深情的眼光,黑湛的眼珠一转,回复冷淡的神色。一挥刀,不消数秒,两名高大的男子扑向大哥,而敌人首脑似乎慌乱不已,不断退後……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四十二寸plasma大电视前,挡著电视剧情的发展。 「走开啦!」谷子蓝双眼盯著电视,没留意电视前的身影是谁,只是挥挥手,示意他走开。 约数秒後,画面瞬间消失,遗下空洞的黑暗在萤幕里。 谷子蓝惊讶地凝视著电视萤幕,然後才把眼睛稍稍往上移,赫然发现樊景琰不知何时站在电视前,一脸冷淡,右手食指还按在电视开关键上。 「你……你你你为什麽要关电视?」谷子蓝气忿地指著他问,看到高氵朝他才给她关掉电视?她实在忍不了。 「这是什麽电视剧?」樊景琰见她的注意力重回他身上,终於愿意移动「金指」开启电视。 「黑帮仇杀那些吧……」她继续看电视,敷衍了事。 「现在的黑帮还用刀的吗?他们没钱买枪?」樊景琰问。 「琰,那些是庶民黑帮,没钱买军火。」 谷子蓝听见别的男人的嗓音,回头看,上官昂、徐岚正站在大厅内,而回答樊景琰的人则是徐岚。 「为什麽那群蔗民动也不动,任由自家大哥去砍人?」上官昂说,又摇头叹息,都说蔗民没大脑。 「那个大哥要亲自营救爱人。」谷子蓝答。 「奇怪的庶民电视剧,别看了!」樊景琰边说边准备关电视。 「那看什麽?」她问。 「当然是贵族的电视节目。」徐岚兴奋地代答。 樊景琰像献宝似的,拿出摇控器一按,电视画面出现了一座城堡,一句英文以特效闪过,画面一转,一个男人的大特写,萤幕上的男人开口: 「欢迎收看,迪士尼乐园奇妙世界。」 谷子蓝呆若木鸡,怀疑自己看错或听错了,她不能作出任何正常的反应。 「我也知道庶民是没看过这类型的贵族节目了。」樊景琰低叹。 「我最喜欢张学友主持的迪士尼乐园奇妙世界了!」徐岚兴奋地说。 「我比较喜欢米妮和美奇老鼠。」上官昂插话。 他们一同看著电视,张学友离开後,这一回的故事是…… 「雪姑七友七个小矮人……」声声儿童幼嫩的合唱歌声出现,画面又出现一句特效字句──「白雪公主」。 「我不看了。」上官昂最讨厌白雪公主了,说罢,徐岚及樊景琰也转身离开,踏上大厅旁的阶梯。 不一会,谷子蓝回神,赶忙找来摇控器转频道。 「不是吧?」她低叫…… 「《大哥!大嫂!》第十五集经已播映完毕,明天敬请准时收看。」 她手握著摇控器,无奈地呆看著电视的宽大萤幕已有接近一小时了……她不停地转换频道,广告、电视特辑、重播电影的画面每相隔十五分钟交替一遍,偶然,她会稍仰起头,看看有没有人自阶梯而下。 人,当然是指那三个高贵无敌、卓尔不凡、身上会散发金光闪闪的气质的贵公子。 他们,不是普通的人。他们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中尚未提及的高级进化品种,这是贵族学园校训第一章第十五节的说法。 「这珍贵的波兰葡萄,每三十年、六十年才结果,功效各有不同……」美女模特儿用两指拿起青绿色的波兰葡萄放进口中,然後作出一个像品嚐了人间第一美食的陶醉样子。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自言自语道。 「米兰葡萄是不错。」 她循声看去,是上官昂,他盯著电视上的葡萄赞美道。接著,樊景琰及徐岚也走下阶梯,站在他身旁。 「是波……」兰……谷子蓝想说,却给樊景琰打断了话。 「你想去米兰?」 「呃……」她哪有说?正想开口,徐岚又来插话。 「巴黎歌剧院最近公演天鹅湖,不如你带她去看看吧!」 巴黎?不是在说米兰……呃……是波兰吗?干麽可以扯到那麽遥远?她看著他们围绕著三个地方谈论一个话题,不远处,她看见老金走来大厅这方。 「少爷、上官公子、徐公子。」老金向他们打招呼。 「老金,有巴黎歌剧院的歌剧门票吗?」樊景琰问。 「歌剧院方面早已为樊家的人安排贵宾座位。」 「我们今天去看天鹅湖。」樊景琰对谷子蓝说。 「今天?」她惊讶道。 「对,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贵族与庶民的约会。」 「你们何时在一起的?」徐岚像发现恐龙重新复活一般,双眼瞪大,但仍不失贵族气质地问。 「琰,你的品味差了。」上官昂一副你没救了的样子看著他说。 她没搭理他们,走回自己的房间换装。 *** 悠扬的钢琴声响起,空气中除了清脆的音符外,都是静谧。宽广的半圆形舞台上,擦得光亮的黄褐色木纹地板被磨蚀得发出「嘎──嘎──」的音节,众人的视线移至舞台中央,一个穿著全黑色的十六世纪宫廷舞衣的舞者在台上表演芭蕾舞,舞者圆脸上的脂肪在抖动,点滴的汗水随著她「婀娜多姿」的舞技不断分泌……她陶醉地高声唱出法文歌词,边唱边跳,伴随她的是地板快要爆裂的声音。 谷子蓝拉拉白色的毛裘,看著台上的「女主角」沉醉的演出,她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快要掉满地了,空气彷佛在一瞬间变冷,尽管歌剧院的这主院已满座。 女高音的刺耳声线不断萦回,侵袭她的耳膜,她收拾心神,看回台上的表演。「女主角」尝试转圈、跨步跳至舞台的另一端,但因为身型的问题,她准备跨步、起跳,怎料地心吸力突然发挥强劲的功效,她的双腿呈一字马地坐在台上,虽然她的神色平静,但坐在前头的贵宾席的谷子蓝还是听到了──那震撼的筋骨拉扯声。 「女主角」举起双手,继续高声唱歌,然後缓缓地尝试站起来。 谷子蓝瞄瞄身旁的樊景琰,他专注地凝视舞台上的表演,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当。这……不是所谓的贵族娱乐吧? 她半垂眼帘,还是看台上的表演吧…… 一阵激昂的歌曲插进,「女主角」继续以其极轰动人心的高音歌声唱著,同时不断转圈。约数分钟後,乐曲的旋律渐趋低沉、缓慢,众人凝视著「女主角」的一举一动,眸光从未移开她身上…… 「啪勒──」 灯光转暗,「女主角」突然向左倒下,原本举起的手倏地垂落。 「啪啪啪啪啪啪──」一浪接一浪的鼓掌声响起,院中各观众都兴奋地拍掌,有的甚至要求重来。 「呃……」谷子蓝的小手轻扯樊景琰深灰色的prada大衣袖口。 「怎麽了?」还在拍掌的樊景琰转头问。 「完了吗?」她低声问,虽然从叫嚣及鼓掌声中她都猜到这歌剧已完了,但……这不是天鹅湖吗?就这样完掉? 「对,这幕是『垂死的天鹅』,女主角死了就完。」他好心的解答。 「垂……垂死的天鹅?」她边看著倒卧在台上的「天鹅」边喃道。 她觉得,刚才看的是「垂死的烧鹅」,还要是汁多肉嫩、脂肪层厚到不行的那种烧鹅。 「真好看,对不?」樊景琰笑问。 她对上他,勉强地笑了一个,点点头赞同。 在观众热烈的掌声中,歌剧的全体演员,包括「女主角」均手牵手,两个接著两个地走到舞台的中央向观众鞠躬,直至他们在舞台上重新排成一列,观众更起劲地鼓掌。 「女主角」笑得非常灿烂,脸上的脂肪向外扩张,她不住地点头,当看向谷子蓝那边时,视线停留的时间更长,正确来说,「女主角」正含情脉脉地凝视她身旁的樊景琰。 「你认识她吗?」歌剧表演正式告终,人潮从後方开始疏散,她站起来转身询问。 「谁?」樊景琰跟在她身後,顺著人潮离开。 她没答话,离开歌剧院正门,一阵寒风刮过,点点雪花和著冷风四散,她下意识地拉紧大褛。院外,是空旷的大街道,偶尔三数辆公共汽车驶过,街灯微弱地闪烁,她跟他漫无目的地逛著。 「你刚刚问什麽?」 「呃?」她像刚回神一样呆看著他。 「樊、哥、哥!」 一声娇俏的声音划过黑夜的寂静,他们循声看去,一团巨大、呈雪球状的疑似人类物体正迅速扑向樊景琰,他作好准备,伸出双掌,在物体「进攻」的同一时间紧握物体的双肩,制止物体将他压倒的强烈气势。 「垂死的天鹅?」在一旁的谷子蓝眼尖地认出这「女主角」,嘴巴比脑袋更快速地反应。 「咦?」「女主角」瞄瞄发声的人,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孩,原本兴奋的圆脸瞬间变得狰狞,再一个撇脸厉声问: 「她是谁?」她伸出肉肉的指头,语气像发现丈夫在外有第三者一般酸……及充满杀气。 「你有女朋友?」不待他们其中一个反应,她再问。 「是。」 樊景琰乾脆俐落的回答似乎伤透了「女主角」的心,她不能置信地瞪著他,下一秒双手掩面,发出呜咽的声音。 「小姐,你……没事吗?」谷子蓝有点不知所措,边问边在手挽袋中取出面纸递给她。 「呜……樊哥哥,我要亲亲!」「女主角」无视谷子蓝的好意,抬起头,把圆脸挤到他面前。 「在小蓝面前我不敢亲别个。」樊景琰拉起谷子蓝的手退後一步。 「樊哥哥……」 「樊哥哥?你不要我了?」谷子蓝挑眉问,这才发现「女主角」一直樊哥哥的唤他。虽说她只是一个假冒女朋友,也不用在她面前上演「正室掌掴狐狸精」吧? 「正室掌掴狐狸精」是新播的庶民电视剧。 「我怎会?」 「真的?」她疑惑地问。 「你不相信我?」他把脸凑到谷子蓝面前,近得两人的鼻子快要相贴。 「我……哪会不相信你……」她想後退,却被他握著手。 「但我觉得你不相信我。」他锲而不舍地凑近她,她愈想避过,却只被他握得更紧。 「怎会?我一向最信任的就是你。」她鼓起勇气对上他双眸,尝试「真挚」地说。 「没人理会我……」「女主角」哀怨的声音飘过,他们终於正眼瞧她。 「你干什麽?」樊景琰拧眉,不耐烦地问道。 「你在找谁出气?」 「哪有?」他一手插袋,撇开脸道。 「你、有!」 「你想在大庭广众下吵架吗?」 谷子蓝摇头,转身离去,他急忙拉著她的手,两人在街上僵持。 「对不起。」他低声说: 「是我心情不好。」 「你们常常都是这样吗?」「女主角」再度插话。 「什麽?」谷子蓝不明白,常常都吵架? 「打情骂俏。」 「我们没有……」不待谷子蓝说完,「女主角」挥手制止她,另一只手盖著半边脸。 「算吧……樊哥哥,我对你死心了!」说罢,她哭著奔跑离去。 牵手的两人凝视她离去的身影,逐渐拉长,缓缓落下的白正遮盖了视线,不一会儿,她已失去了纵影,他们在心底暗暗敬佩她。变脸的速度跟效果足以媲美川剧,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女主角」的风范啊!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咱们的「女主角」其实是在雪地上摔倒,片片茫茫的白雪正不断地覆在她身上,她站不起来,是名符其实的垂死天鹅。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七回 ~第七回~ 夜半,漆黑的豪华大宅内三楼,一个鬼祟的人影在红地毯长廊上蹑手蹑脚地走,他压下呼吸,沿著墙壁摸索熟悉的房间,不过五分钟,他停在雕花的原木门前,取出幼细的铁丝,插进白金门柄中央的钥匙孔中,接著「喀」一声响起,他轻轻扭开门柄,踏进房间里。 越过办公桌的小前厅,他慢慢地走到宽大的圆形睡-前,月光从落地玻璃门外流泻,盯著睡得很沉的大少爷,他不禁笑了。 他从衣袋里取出一部小巧、流线型的银色方型数位摄影机。 再走近-边一点,按下开关,屏幕的光点亮了黑凉的房间,他把镜头对准他…… 「喀嚓、喀嚓!」数位摄影机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他的睡姿,大近镜、全身照、半身照……要是有个祼男照一定大卖!他可惜地想…… 拍了数十张後,他满意地转身离去,心里为著明天的大把钱钞而兴奋著。 「嗯……」厚重的男嗓音传来,他吓得站在原地。然後,以媲美千年乌龟的速度缓慢地,转头往大-瞄。 大少爷还是优雅地睡著,双眼闭得紧紧的,只是头偏到左边去。 他松了口气,再度转回头准备离开。 「呃嗯……」 又是梦呓?他不再理会,直直地走出小前厅,经过办公桌边时,「哔」声响起,整个房间的灯忽然亮起来,习惯了黑暗的他一时适应不了,不得不闭上眼。 「晚安。」醇厚的声音夹带著睡意,-上的大少爷──樊景琰开口道: 「我的庶民仆人。」 仍旧穿著黑色仆人装束的谷子蓝呆愣住,半分钟後才生硬地回头,脸上有著讨好的笑容。 「晚安,少爷。」 「你的笑容很难看。」 好,不笑。她敛起笑容,此时樊景琰翻开一级上海制的丝绸棉被,跨出修长的双腿,步下-,从容地踱到她面前。 「拿出来。」他伸出手说,眼神凌厉地看著她,像是叫她别打算装蒜。 「这个,庶民的东西会弄脏少爷你的手,还是下回吧。不然,我叫老头……不,金管家速递一部新型号的给你?」她尝试真诚地看著他说。 他眉一挑,不耐烦地再说一遍: 「拿出来。」 她不交出来他也会硬抢的吧?谷子蓝认命地掏出数位摄影机「献」到少爷的尊贵的手上。「尊贵」?谷子蓝灵光一闪,他应该只会删掉照片而已,那这部被他「尊贵」的玉手碰过的数位摄影机一定可以买到个十分高的价码,想到此,她双眼又自动换成金钱符号。 「嗯……拍得不错,这几张也很帅。」樊景琰边欣赏数位摄影机里的照片边说。 基本上,在这种情况下,被偷拍者成功夺得摄影机後便会狂按删除键,狠狠地删掉自己的照片,像是拍的那个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灭门仇人。但这情况是并不适用於身为地球上几近绝种的高级贵族,他们的脑袋和常人的构造有著生物学上的明显差别,化学物质的结构和性质也不是庶民能理解的,这一点,是贵族学园校训第一章第十六节附章二十六的说法,谷子蓝现在已深深体会到了。 「拍得不好的那几张我删掉了。」他把数位摄影机放进谷子蓝的手里。 「你不生气吗?」她呆愕地接回数位摄影机,不解地问。 「为什麽要生气?」他好笑地问,倾身凑近她,一阵暧昧的氛围因他突如其来的认真眼神而升起,她更不解了,迷罔地看著他,孰真孰假她已经分不清。 「我……偷拍了你……」 「我知道。」 「我卖你的照片给那群贵族女生。」 「那又如何?」看她那困惑疑虑的表情,像这是什麽天大的事情,他觉得她很有趣,遂笑开了。 「算了。」看他根本就是脑筋有问题,校训说得对,可能他的脑袋是外星人造的也说不定,既然他没怪责她,那股突生的罪恶感立刻给她统统压下,抱著数位摄影机打算离开。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樊景琰突然说,那低低的笑声却掩不著。 正要离开的谷子蓝猛地转头说: 「你说……什麽?」他一手按著旁边的办公桌,脸凑得低,她险些就碰到他的脸了。过近的距离,把他们的气息融和,她不敢直视他的眼光,只好撇过脸不服气地嚷著。 「我才不可能会喜欢你。」 「是吗?」他撩起她的一绺黑发,轻问: 「那是我想多了……」 说话就说话嘛,干麽把玩她的头发,她受不了这种突变的气氛,也不想承认心里那些微妙的感觉是什麽,她一把拉回头发,对著他一字一字地说: 「当、然、是!」 打开原木门,她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留下独自沉思的樊景琰…… 「真的是我想多了吗?」他说,迷死人的笑容,却在他的脸上不断放大。 *** 「我才不可能会喜欢你。」这句话,言犹在耳。谷子蓝的手在清算著一张张金光澄澄的钞票,却在想著昨晚的事情,她不是没想过樊景琰会发现她偷拍他,但他的反应也著实太诡异了。而且……她甩头,要自己清醒,也甩开不必要的联想。 「哗!帅呆了、帅呆了!」盲目的高级贵族班女生手执樊景琰的照片和周边产品喧嚷著。 「我这张才帅,这是限、量、版,只此一张喔!」出价最高买下樊景琰大头半身祼照的女生炫耀她的战利品。 「你们通通闭嘴!」巨吼在休憩花园中广阔的热带雨林内响起,蝉鸣都静止了,那音效还持续地在芭蕉叶间穿透回响。 谷子蓝收起钞票,跟高级贵族班女生们一起看向巨吼传来的方向。 「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天娥小姐驾到!」 天鹅?不知怎的,谷子蓝打了个冷颤,她想起在巴黎见过的「垂死的烧鹅」。 一张长达数公里的红地毯直滑到她们面前,数十个身穿整齐黑色西服理平头的男人像步兵般快速地排列在红地毯的两侧,他们挺直腰部,面无表情地站著。然後,轻柔的乐曲开始播放,谷子蓝认出是名歌剧的背景音乐《天鹅湖》。 louis vuitton的牛仔皮高跟凉鞋踏上红地毯,白嫩的厚肉被迫挤了出来,往上看,自动撇开那双媲美米芝莲轮胎的光滑大腿,是miu miu的水蓝色连身裙,广阔的腰间有一个同色蝴蝶结在点缀,荷叶袖下的肉臂还挂上了swavroski的七彩水晶手鍊。 谷子蓝硬著头皮再往上看……那颈间层层积累的脂肪和那脸孔,正正是「垂死的烧鹅」中的女主角没错! 那些高级贵族女生被那名号吓呆了,直到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天娥,简称天娥走到她们面前,她们立即回神并弯腰九十度敬礼。 「嗯……不用了。」天娥小姐优雅地说,再瞥向那不敬礼的庶民,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回复优雅有礼的姿态。 不过,一个金色的人影从天娥小姐的身後「飘」出,是一位中年男士,他一头金发,套上全金色的西服和金色皮鞋,盯著谷子蓝道: 「不准对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天娥小姐无礼!」 「呵呵呵!」天娥小姐以厚重的手制止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笑说: 「不要紧!不过……樊哥哥的照片只能归我所有。」 高级贵族女生不能置信地看著天娥小姐,只见她高高在上地睥睨著她们,认为她们根本不配拥有樊哥哥的照片。 谷子蓝不想跟「女主角」有任何的交集,反正她满脑子都只是樊景琰,她偷偷地往左走,打算越过树林再绕路离开,却被眼尖的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看到,他马上喝止谷子蓝: 「你,高级庶民a班的谷子蓝,站住!」 她觉得自己像被点名的罪犯,只好回过身来好好站著。 「谷、子、蓝嘛……」天娥小姐加重语音地念她的名字,似要把这名字好好记著,回家再弄三数十个诅咒草人贴上她的姓名、时辰八字再开坛作法,要她离开樊景琰,否则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红地毯倏地被拉长至谷子蓝跟前,天娥小姐缓缓地走到她面前,温柔地对她说: 「其实最近樊哥哥很怪呢!他有时很烦,但又不知道在烦些什麽……」 那与她何干?谷子蓝心想,却还是礼貌地微笑点头。 「不过我知道他的性格是这样善变,所以呢……」天娥小姐特地拉长尾音。 「只有我,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天娥,才能充当樊哥哥的麻醉剂。」 呃?什麽?麻醉剂?谷子蓝愕然,她要把自己注射进樊景琰体内吗?她难以幻想「垂死的烧鹅」被挤进针管中,再朝樊景琰的臂上注射会是怎麽样…… 「我会纾解樊哥哥的烦恼,然後樊哥哥便会感激得眼泛泪光,我再劝樊哥哥不要这麽夸我,他会抓著我的肩膀说他其实一直都很爱我,我忍不住鼻酸,他就突然跪下来向我求婚……」天娥小姐正沉迷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边说边忍不住单脚转圈。 根据重力学,由於天娥小姐单脚并不能承托起她的体重,因此地心吸力在约三十秒後发挥效用,天娥小姐往右摔在地上,双手还交握著,营造出一种梦幻少女的凄美感觉。 「啪啪啪啪啪啪!」红地毯两侧的男仆人忍不住拍手称赞小姐的突发演出,然後才急忙扶起她,整理一顿後,天娥小姐再度大方从容地站在谷子蓝面前,她轻轻地对谷子蓝说: 「樊哥哥跟我是青梅竹马,我和奥菲菲也是结谊姊妹,你是破坏不了我们的。所以,你还是退出吧!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喔。」谷子蓝点头答应,她从来就不是要破坏她和樊景琰,退出更好。 天娥小姐满意地笑了,夸张地旋了一圈,两位男仆人各拿著风扇在她两旁吹起她的裙摆,制造摇曳的美感,还有两位男仆人在她身後洒下花瓣。 「好了,我们去找樊哥哥。」天娥小姐转身离开,男仆人收妥高级贵族女生交出的照片,卷起红地毯退出树林范围。 「呜……我的限量版樊景琰啊!」众高级贵族女生抱头痛哀。 「不要紧,我有存档。」谷子蓝静静地说,她们马上奔到她身旁谄媚地笑说: 「我们可以加钱。」 谷子蓝的双眼「当」的一声换成金钱符号,笑的很开心地离开,完全没把天娥小姐的驾临当一回事。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八回 ~第八回~ 真的可以没当一回事吗?情敌,就像意外,总是在你放宽心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 谷子蓝拿著扫帚清理杏色云石地板,她很专心地把垃圾扫走,然而耳朵实在忍不了坐在名牌chateaud’ax的米黄真皮沙发上的「情敌」所发出的噪音。 「老金!樊哥哥呢?」天娥小姐爱娇地唤来老金。 「少爷还没回来,请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天娥小姐稍等。」老金恭敬地道。 「你们这是待客之道吗?可知道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家族在世界各地的上流社会具有极深远的影响力,要我们家小姐等待樊少爷足足四分之一小时、十五分钟、九百秒是件多麽失礼的事情!」一身金光的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不满地说,语毕,还特地各用了英文、法文和多种不知名语言重覆一遍。 「好了。」天娥小姐摆摆手制止管家,贬贬纤长的黑睫毛对老金笑说: 「不要紧,要我等樊哥哥一辈子也可以。」背後,男仆人拿著两篮盛开的红玫瑰花在衬托,配上拍摄电影专用的反光板,闪闪生光。 一阵恶寒传遍谷子蓝全身,她只觉得反胃,置妥扫帚,她瞄了眼挂钟,快两时整。她急忙到厨房端出那尾鲨鱼的午餐,再迅速奔到大型鱼缸面前,搭起矮凳子。 「啊!你在干什麽?」天娥小姐看到谷子蓝走到奥菲菲的寝室──鱼缸附近,尖声喊道。 险些被吓得摔倒的谷子蓝压下怒意,捧稳手上的那碟鲍鱼饭,转身回答: 「我正要喂饲奥菲莉亚主人。」 「这是少爷指派给她的工作之一。」老金在旁解释。 不解释尤可,一听见是樊哥哥「指派」给谷子蓝的工作,天娥小姐心中的醋罈子瞬间打翻,酸涩的妒意像汪洋般淹没她的理智,她恶狠狠地盯著谷子蓝,然後向老金下命令: 「奥菲菲是我的结谊姊姊,由我这麽尊贵的人来喂饲才对,庶民有这资格吗?」 「当然是没有。」天娥小姐身旁的管家微仰起下巴,鼻孔朝天地说。 老金见状,拍一下手,不出数秒,数名身穿深黑色制服的仆人从厨房中捧走谷子蓝手上的鲍鱼饭。 「你!」老金指著谷子蓝命令: 「到厨房拿一碟新的午餐出来,记著,要用hermes陶瓷碟盛载,知道吗?」 谷子蓝点头,再走往厨房,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别拿错了,那是英国空运的牛排!奥菲莉亚主人不能接受有任何牛味的食物,一定要把牛制品存放在左排十五公分後的德国制不锈钢冰柜中!」谷子蓝甫推门内进,就听到樊家御用三级厨师正大声地训示低级助手。 真是麻烦的一尾鲨鱼,谷子蓝心想,还不忘交待身旁的仆人去弄一碟鲍鱼饭。 低级助手无奈地拿起牛排,经过谷子蓝的身边时,她忽然叫住他: 「那个,不如我帮你拿往冰柜,反正我要去拿奥菲莉亚主人的午餐。」 「好啊!谢谢你!」低级助手不虞有诈,马上把牛排交到谷子蓝手上,忽视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诡谲笑容。 「不用客气。」谷子蓝补上一个笑容回道,然後走到替她预备午餐的仆人那里,递过那碟牛排。 「这是金管家交代的波斯猪排,是奥菲莉亚主人的甜点。」 「好的。」仆人应道,把那碟牛排混在鲍鱼饭中,再交给谷子蓝。 不能接受有任何牛味的食物?那不就正中她的下怀?上回那尾鲨鱼因吃腻了鲍鱼而喷了她一身水的事情她还牢牢地记著,加上「情敌」在场,她当然要好好地回敬她们! 天娥小姐站在巨型鱼缸前跟结谊姊姊奥菲菲联络感情,眼角馀光瞥见谷子蓝从厨房中走出来,她开口: 「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 「在。」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应声,从金色西服里取出清毒胶手套穿上,他走到谷子蓝面前,保持约五十公分的距离,取过高级hermes瓷碟上的午餐,走回天娥小姐身边。 谷子蓝没生气,只是静静地隔著一段距离观看著。 「奥菲菲,你乖喔!天娥来喂你了……」她边说边舀-菜到鱼缸里。 奥菲莉亚看见食物,两排白森森的尖牙不停地在磨擦,马上挥动它健美有力的尾巴,游啊游,张开血盘大口,没两下就把食物吞个一乾两净。天娥小姐非常高兴,不停地舀,奥菲菲不绝地吞…… 不一会儿,奥菲菲突然静止不动,鱼鳍和尾巴像僵硬了一般,一个强劲的翻身,它的躯体带动鱼缸内的咸水同时往上溅起,大量水花和著食物残渣成抛物线洒落到最近的受害者,天娥小姐的身上。 「沙啦、沙啦」水花直直地淋下来,天娥小姐惊讶得呆掉了,只懂张嘴站在原地被泼得一身是水,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也没考量到此等情况,半身也早已湿透,随即跟小姐一块吐水。 同时,奥菲菲翻肚後,鱼鳍向下摆,嘴角还吐出一团团白沬。老金掏出手提对讲机,急召樊家专用兽医洪医生及蓝医生到场,看著奥菲菲主人的不寻常现象,老金担忧地到鱼缸前察看。 「奥菲菲──奥菲菲啊!」天娥小姐不顾仪容地喊著,随行的仆人纷纷拉著天娥小姐要替她换装,怎料她如丧孝妣地哭喊著,用力挣脱仆人的制肘,硬要抓著鱼缸,像要与奥菲菲天人永隔一样。 「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天娥小姐,请节哀顺变。」老金抱歉地说。 「奥菲菲、奥菲菲,我还未介绍你认识我家的小金鱼美美啊!你怎麽可以……」天娥小姐没理会老金,奋力要挣开仆人,大叫著: 「你怎麽可以离我而去!」说到最後,天娥小姐哭得声也沙哑了。 「小姐!小姐!你听我说,可能奥菲莉亚小姐只是一时不适……」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劝说。 「不!不!你们都是骗我的!」 「小姐!」 「你们走开,我要见奥菲菲!奥菲菲!」 「喀、喀、喀」的皮鞋声在这吵闹的大厅中不协调地出现,倏地,所有人都静谧下来,一股浓浓的压迫感升起,谷子蓝在这低气压的环境下不敢作声,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 「洪医生、蓝医生,快去看奥菲菲。」是樊景琰的声音。 洪医生及蓝医生赶过去诊治奥菲莉亚,天娥小姐惊慌地拨头发,拉好裙子,准备要扑向樊哥哥的怀抱,却给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挡著。谷子蓝看不到身後樊景琰的表情,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传遍四肢五骸,难不成…… 洪医生在随身的黑皮袋中取出听诊器,然後向蓝医生打了个眼色,在十数名仆人的帮忙下,他们在地上替昏迷不醒的奥菲莉亚注射,鱼缸管理员则注入新鲜咸海水,再合力把奥菲莉亚搬回新鱼缸里。 「樊少爷,是食物中毒。」蓝医生向樊景琰报告。 过後,大厅中没人敢吭声,就等樊景琰下达进一步的指令,怎料他只是寒著一张脸,眸光凌厉地扫视各人,最终落到前方不远处的黑色身影上。 「谷子蓝。」樊景琰冷冷地唤著她的名字。 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但她一点高兴、愉悦等的感觉都没有。她只知道,四面八方,上至樊景琰、天娥小姐,下至低级庶民仆人,都在以奇异的目光打量她。 「是你!一定是你这庶民嫉妒我和奥菲菲的感情,所以想陷害我俩!」天娥小姐指著谷子蓝,忿恨地续道: 「樊哥哥!你要主持公道啊!」 嫉妒她跟那尾鲨鱼?谷子蓝在心中冷哼,虽然她是始作俑者,罪恶感也莫名奇妙地浮上来,但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嫉妒她跟那尾鲨鱼!她只是不满她经常用呕心的语气「樊哥哥、樊哥哥」地叫著……欸?她不满什麽来著? 「是低级庶民谷子蓝把午餐拿出来的,她一向都不喜欢小姐,所以绝对有动机陷害她们。」受害者乙──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为天娥小姐声援。 「现在还未有证据……」老金说句公道话,却被天娥小姐打断。 「除了她还有谁?樊哥哥!」 「闹够了没?」樊景琰缓缓开口,洪医生和蓝医生也收拾行囊准备离开。 「樊少爷,我们晚点再来看奥菲莉亚主人。」见少爷默许,他们由女仆人带路离开。 「樊……」天娥小姐想继续抗议,樊景琰一挑眉,便立时噤声。 「老金,十分钟内厨房里的所有人都要到我的书房去。」说罢,他独自走上回旋阶梯。 *** 湛蓝色的巨型鱼缸外,围上白色围裙的谷子蓝正拿著抹布擦拭,她边清洁边对奥菲莉亚道歉: 「对不起,虽然我知道你不明白,但害你呕白泡我也过意不去。」 身体虚弱的奥菲莉亚只是摆了摆尾巴,游到另一边去,遗下无奈叹息的谷子蓝。 为什麽她会闷闷不乐?是因为他那独自走上阶梯的沉重背影吗?抚心自问,她真的喜欢上他,所以才会嫉妒勇於表白的天娥小姐吧……她只是一个庶民仆人,更只是一个合约女朋友,目的是为他挡下狂蜂浪蝶……但她真能守著眼前的男人吗? 不过,她的人生不需要爱情,这只会让人变笨。 可是爱情,无法用理智判断……真的够了! 「真的够了!为什麽我要替你擦牙?」为什麽鲨鱼也要擦牙?她问,还不忘把桶子里的「哺rǔ类动物专用牙膏」挤到拖把上,抓起拖把上的长木棍,她踏上矮凳子,把拖把伸进鱼缸里为奥菲莉亚擦牙。 奥菲莉亚咧开一口尖牙,无力反抗庶民仆人的侍奉,只是以警告的眼神瞧了瞧谷子蓝,像在示意她别耍花样。谷子蓝没空理会,只管用力地把拖把扯上拉下,尽量擦光它的尖牙。 回旋阶梯的入口处,樊景琰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那专心工作的庶民仆人,身後的老金徐徐道: 「少爷,真的要放过她吗?」害身份尊崇的奥菲莉亚主人食物中毒的罪名可不轻。 「你质疑我的决定?」 「不。但是少爷,你太纵容她了……」少爷一而再,再而三地宽恕谷老的女儿,似乎不合规则。 「我说了算,别让我说第二遍。」不待老金回话,樊景琰坚定地走向谷子蓝那边。 谷子蓝擦擦擦,从上排门牙开始由左至右擦,再到下排,然後内侧上下排,最後,也没忘了大臼齿,她用力地擦擦擦──从鱼缸中抽回长拖把,奥菲莉亚便挥动鱼鳍,旋身拐了个弯,吞了一大口咸水,充满动感的尾巴拨水,游到抽水处附近,漱口。 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她转身,如王者般的他正直视著她。 「是我做的。」她坦白。 他仅微笑,越过她步往巨型鱼缸前探视宠物,遗下一句她不明所以的话── 「不能再有下一次。」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九回 ~第九回~ 一个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早上,非常适合泛舟湖上,欣赏岛上迷人的湖光山色…… 「我觉得阳光太猛烈了。」谷子蓝说,她撑著黑色绉摺花边伞子,跟老金及樊家、波波拉家族各两队的仆人在湖畔守候。 「这是当仆人的职责。」老金皱眉训示。 湖中央,一艘雕龙的木艇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浮动,穿过清澈的水镜,约五名蛙人背著氧气筒,双手各撑著木艇的底部,围绕著他们的还有数名後备蛙人和指导他们的潜水员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除了偶尔因呼吸而喷出气泡外,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静蓦不动的。 「樊哥哥!今天天气真好啊!所谓-前明日光,疑是地上枪,举头望明日,低头思裤管……真有诗意,对不对?」天娥小姐贬贬她水汪汪的大眼,问道。 「嗯。」中文烂得跟上官昂有得拼。 「樊哥哥!」天娥小姐挪过她沉甸甸的身躯到樊景琰身旁,湖底下的蛙人感受到重量转移到左方,他们马上更换二号兵阵,根据《易经》卦象而转往左方支撑。 「为了能配得上你,我特地找了世界各地教授级的家教来充实我的内涵,像刚刚的那首唐诗,是李黑的名作,对不?」天娥小姐害羞地问,双手还紧紧抓著粉红色伞裙,附加一记媚眼。 樊景琰强迫自己调开视线,敷衍地点头。 「樊哥哥,你不用害羞啦!人家明白的……」显然,天娥小姐,你并不明白。 「你不是说有正事要谈吗?」樊景琰问,要不然他才没这种閒情逸致陪她。 「哎!樊哥哥,我的每一句话你都牢记在心,我很感动呢!」天娥小姐为了表达她的感动,突地一招降龙十八掌招呼到樊景琰的左肩上,内力之高深,直达微丝血管以至五脏六腑,即使是胃壁、脑髓也受震盪影响。 「好……好武功。」他吐出这句,是真诚的赞叹。 「樊哥哥你取笑人家的!」天娥小姐是第「一」次被樊景琰称赞,她兴奋地站起来,复觉得自己有点失态,垂头展现矜持的一面,轻轻一跺脚── 有如泰山压顶,湖底的蛙人承受不起,纷纷手软兼脚震,木艇向下陷,水位缓缓升高,这一幕,岸上的人也看到了。 「会翻艇吗?」谷子蓝问。 老金没回答她,只捂著心脏的位置,然後弯下腰,手捂得更紧,手背上青筋暴现,五官皱在一起,眼耳口鼻也分不清,他捂著的手不断地抽搐……像是心脏病与癫痫症混合了一样,只差没两眼反白,四脚朝天了。 「喂,你怎样了?」谷子蓝战战兢兢地问,她四处张望想求援,但樊家的仆人却视若无睹。 「啊──啊!」老金痛苦地喊著。 「喂……你别吓我!」 「啊!」老金哀鸣一声,又站直身子,冷静地说: 「找到了。」他从左心房的位置掏出了黑金对讲机。 樊家的人是疯的。谷子蓝再一次无奈地叹息。 「少爷没大碍吗?」老金对著对讲机问,谷子蓝依旧撑著伞,却偷偷地听著。 「沙沙沙沙沙啦咦咦唔唔──沙沙沙啪啪啦啪啪……」 「好,我明白,也替我留意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天娥小姐。」 「啪啪沙──躂躂咩沙沙啦……」 「好。」说罢,老金提起对讲机,身後的仆人马上递出金盘子盛起。 刚才的是火星语言吗?谷子蓝完全听不懂,偷瞄老金的神情一眼,仍是八风吹不动的严肃模样。 「他……少爷和天娥小姐怎样了?」谷子蓝硬著头皮问。 老金怔怔地望著遥远的澄蓝湖水,默言。 「金管家?」 「不知道。」 「他们不是向你报告了吗?」 「我听不懂。」 「喔。」她点点头,也望向那忽近忽远的木艇,幽绿的山峦影衬碧水,真是好风光。 五分钟後。水位渐渐上升,甚至淹过了木艇的边缘,不久,木艇又重新浮上水面。直至脆弱的木板再无法承受天娥小姐的深厚内功而断裂,木艇纵使被蛙人撑著却仍岌岌可危……樊景琰及天娥小姐正摇摇欲坠! 「救命啊!救命!救命!救命!樊哥哥你要救我啊!」天娥小姐边叫边扑向樊景琰的怀抱,木艇一时失平衡,快要翻艇。 「少爷!」老金在岸上看见木艇快要往下沉,马上拿起黑金对讲机下达指令。 「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警报声在以湖为中心的四十公里范围内响起,樊家及波波拉家族各仆人以极速套上随身带备的潜水泳装,一个接一个跳下水,准备营救两个高级贵族家族的重要成员。 军事用战机的螺旋桨声也在不远处传来,机门在半空的不稳定空气中开启,穿著印有金色「樊」字潜水衣的营救小队毫不犹豫地往下跳,打开降落伞,支援拯救工作。 谷子蓝瞧眼前清澈得见底的湖水,水深估计约一米八,似乎淹不死人。她问: 「为什麽你不下水?」他不是樊家最忠心的仆人吗?少爷可能会淹死,为什麽他还那麽冷静? 「我不懂游泳,假如我遇溺死了,就没人可以照顾少爷。」 「金管家果然有远见!」身後的仆人甲崇敬地说。 「这是高级贵族仆人指引中的要旨。」仆人乙也一脸敬佩地赞颂金管家。 那麽,假如少爷溺死了,你怎麽照顾他?谷子蓝想问,但她还是识相地闭嘴。 *** 「樊哥哥!人家好害怕啊!」天娥小姐死命扯著樊景琰的衣领,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还不停地跺脚,增加木艇的裂痕。 樊景琰扶著天娥小姐的手臂,希望她能镇静下来,本来安然无恙的他们愈来愈危险了…… 「樊哥哥!you jump,i jump!」天娥天姐突然激动地直视他说。 「ladies first。」话音未落,樊景琰使尽力把天娥小姐……抛进湖中。 「啊!」惨叫声响起,樊景琰则松一口气,反正有人会去接她的。 「姊──姊!」远处传来能与天娥小姐媲美的娇柔女声。 须臾,布满潜水员及蛙人的湖面上卷起一道巨风,一个浅蓝色的巨影以时速二百公里的惊人速度游向木艇旁,接著被樊哥哥抛弃一脸失望伤心的天娥小姐。仔细一看,是一尾浅蓝色的海豚,它的背上还有一个女孩坐著,她正照顾著天娥。 樊家的伞兵也在此时成功营救樊景琰,他们和海豚走到湖畔,金管家立时迎了上去,谷子蓝也跟著。 「少爷,你没事吗?」 「还好。」樊景琰只是被水溅湿了衣物,他拍拍衬衣上的水点,谷子蓝适时地递上了毛巾。 「再不拭乾就会著凉了。」她-腆地道,目光移到旁边从海豚身上滑下的天娥小姐及女孩。 「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风风小姐,早上好。」老金在确定少爷无恙後,向女孩请安。 谷子蓝这才认真地打量那女孩,听那冗长而缺乏美感的姓氏,便知道她是「垂死的天鹅」的姊妹,相信是传说中「挣扎求存的小鸭」,因为她比较瘦,四肢像乾扁的蹼子一样。现在,她的眼内只有姊姊,对金管家视而不见,个性比她姊姊还要娇纵。 「姊姊,被隐藏的事实,总有一天会被揭露。」 「风风!你想说什麽?」天娥小姐震惊地问。 「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风风小姐忽唤,管家上前。 「风风小姐,请问有什麽吩咐?」 「替我牵蓝色生死豚回宿舍。」 「蓝色生死豚?」谷子蓝问老金,老金只是指向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离开的方向。 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走到湖边,轻声指挥波波拉家族专属仆人牵起海豚游开。 那……那尾浅蓝色的海豚,竟然就是「蓝色生死豚」?贵族改的宠物名称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 「愚昧的人,热衷於讨论愚昧的事。」风风小姐鄙夷地看著老金跟谷子蓝说。 谷子蓝省得理会她,果然人如其名,疯癫得很。不过,当疯癫的人遇上不理会他们的人时,他们会更加的疯癫。 「你!你这个庶民,泰戈尔说,说了解的人并不了解!」风风小姐见庶民如此无礼,忿怒地指著谷子蓝开。 「呃?」啥跟啥?她的家是不是在精神病院? 「风风小姐,请息怒。你实在不用因庶民的愚昧无知而影响你的心情。」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不知从哪里飘出来说。 「哼!」风风小姐凶恶地盯紧谷子蓝。 谷子蓝无奈地承受这位疯癫小姐的指责和莫名其妙的怨气,一阵温热的触感袭上她握著伞子的手腕,她仰头,是樊景琰,他以眼神警告金管家别妨碍,边拉走她。 「你……」谷子蓝一对上他那冷凝的双眼,听明地噤声。 「天娥,麻烦你好好管教贵妹,她是我的女、朋、友,请她放尊重点。」说罢,他拉走她,没有久留。 「……是……」天娥小姐伤心地说。虽然早听闻樊哥哥交了个庶民女朋友,但从他尊贵的金口亲自说出,她心如刀割啊! 天娥小姐带泪的熠熠星眸看著那远去的高大身影,她跌坐在地上,两名仆人在她背後打闪光灯,粉红色的玫瑰花瓣在空中飘扬。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回 ~第十回~ 「号外!号外!贵族校园校报《贵族王道》独家报道一年一度的盛事《金装蛮牛火拼俗气庶民》,各位高级贵公子、千金小姐万勿错过!还有贵气迫人的上官昂少爷独家访问,问题连答案只有两句!担保你们看得眼冒火丝!」最近,每逢午休小憩的时间,全学园的广播器也在宣布这则校园盛事,校报的庶民会员也在各班房、大门、洗手间外驻守派发校报。 「有上官昂的访问,快抢!」刚下课的庶民女学生奔到派发校报的地方,高声嚷著。 「不愧是庶民办的校报,办的活动也俗气得很。」中级贵族男生正在谈论。 「最近因为这份校报,上官昂的人气暴升呢!今天上午已冲破一万四千票。」 「对啊!樊景琰就差数十票屈居第二。」 谷子蓝刚走出洗手间,就见这热闹的人潮,女的就挤在门外抢校报,男的就装作不屑一顾地讨论。 她努力地从人浪中找出口,怎料穿过黑压压学生群後,又有另一波人来挡她的路,她仰首看,似乎是某位贵族的贴身保镳。领头的架著墨镜,其他保镳则分散两旁,僻出一条通道。 「clear!」领头的朗声说。 不久,一名身穿意大利手工西服的金发男子走上通道,同时被四名保镳呈四角形保护,朝贵族学园的正门迈进。 「别推了!」谷子蓝嚷著,过多的人挤得她连站的地方也没有,後面的女学生像耳背似的,一个个只顾向前拥,有的在看金发帅哥,有的在抢校报,结果,谷子蓝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 「啊……」她轻叫,检查一下膝盖,只是擦伤了外皮。 「小姐,你没事吧?」 「呃?」一只手伸到谷子蓝面前,她抬头看,是那位令女学生惊呼、男学生嫉妒的金发帅哥。她下意识地回应,一使力,他扶起了谷子蓝。 「我没事,谢谢你。」 「别客气,能为美丽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他笑著躬身致意。 「威尔斯少爷,已是四时了。」身旁的保镳提醒。 「再见,希望再有机会见面,美丽的小姐。」 「再见。」金发帅哥於是离开。 「那不就是玛斯德里佛家族的威尔斯吗?」消息灵通的庶民女学生见帅哥离开,马上打听一番。 「是那个跟贵族高材生任菲传绯闻的贵公子?」 本想转身离开的谷子蓝听到了任菲的名字,心里猜忖著,任菲没跟她提起过这号人物啊!还跟任菲传绯闻? 她狐疑地凝视威尔斯离开的方向,直觉告诉她,他们还有机会见面。 搭乘贵族专用的钛金属制智能升降机,四名保镳仍呈四角形包围威尔斯,领头保镳忽地问: 「少爷,你还好吗?」 威尔斯点头,其实,刚才他扶起那女孩的时候已闪到腰,但碍著面子,他还是要保持著基本的绅士风度。 「叮!顶层。」电脑话音响起,闪银的升降机门敞开,领头保镳拿出ak47手抢紧贴在xiōng膛前,率先走出升降机。 四面环顾後,他的手下同样握著枪在会议室大门推出一线隙缝,投入烟雾弹,迅即伏在大门墙边,静待引爆声传来。 不一会後,领头的向其他保镳打了个眼色,他们撞开云石大门,领头的站在门前视察,透过墨镜特制的红外线装置,布满烟雾的会议室证实没有热能反应。 「all clear!」领头的让出中央通道,向威尔斯毕恭毕敬地道: 「少爷请进。」 *** 仿古罗马建筑的斗兽场内,人声鼎沸,猛烈的太阳对场内的贵族肌肤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伤害,盖因由智能控制的透明防uva及uvb紫外线天幕正徐徐关上,大型中央空调也包围著圆形的斗兽场,给予贵族们一个舒适凉快的环境。 场内,范芷芸正被上官昂的牛不住的追著跑,樊景琰瞟了眼一脸淡定自如的好友,说: 「昂,她的右脚扭伤了。」 「是吗?她的人不是还在跑吗?」上官昂反问,不知他是装傻还是真的不清楚。 「她整个人侧在一边,根本──」话音未落,上官昂倏地跃过栏杆,走到范芷芸身边背起她。主持人见状,马上清清嗓子,对上麦克风道: 「咳咳……经过连番激烈的斗争後,压轴出场的上官公子的爱牛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因为俗气庶民范芷芸同学临场受伤而落败,但相信大家看到上官公主英雄救庶民的演出已值回票价!现在……」 「登登登登──最紧张刺激的时刻终於来临,由学生会一手包办的贵族式活动《金装蛮牛火拚俗气庶民》到了颁奖的时刻!今届的奖品是……」主持人还特地拖长尾音。 「老金,准备好了吗?」坐在前排贵宾席的樊景琰问道,原在身旁的上官昂已消失在斗兽场出口处。 「一切准备就绪,少爷。」老金躬身九十度回话。 「奖品就是──由樊家少爷樊景琰的至高无上的宠物,奥菲莉亚悦耳的歌声!」 「呃?」谷子蓝惊讶得说不出话,奥菲莉亚的歌声?她没听错吧? 在她发愣不知所措之际,所有参赛的牛均整齐地排列在斗牛场内,闪光灯倏地聚焦在在另一边的出口,奥菲莉亚正优雅地待在巨型鱼缸中,由身穿白色制服的保全护送至场中央。老金也走到场内,指导奥菲莉亚主人哼出美妙的歌声。 可是,奥菲莉亚并没有如期高歌一曲,只是怔忡著。 「奥菲菲?」樊景琰担心地看著宠物,刚回神的谷子蓝也不明所以。 场馆内的众人,上至高级贵族,下至陪站的低级庶民,俱担忧著,有的甚至在低声耳语。当然,最著急不已的非经数十年历练、面对危难亦面不改容的金管家莫属,他尝试再次与奥菲莉亚主人沟通: 「奥菲莉亚主人,是时候展示你震撼人心的歌声了!」 奥菲莉亚没理会他,正确来说,它什麽也听不到、看不到,除了……金管家察觉奥菲莉亚主人的异样,循著其坚定不移的目光看去,是上官家的亚马逊森林大水牛──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别名维己牛牛。 奥菲莉亚从进场开始,目光就不能从它身上挪开,他健美坚壮的骄躯、提起双蹄时所展现的壮硕xiōng肌,使它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如预料般一样,是扎实的六块腹肌,左三块、右三块,比例堪称完美无瑕! 它想控制自己的遐想,但却逃不过那双纯真得不染俗气的黑瞳的凝视,视线再往下移,在那深黑色的鼻孔内,有著一根根,幼细而洁白的,若隐若现,如同漩涡般把它扯进那无底的黑洞,拉扯著它的灵魂,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它想进入那两个未知的黑洞内,那里,似乎有些坚硬的东西在蠢蠢欲动,使它无法不去了解、不去探索、不去挖掘。 世界,彷佛在这一刻默然静止。 奥菲莉亚坠入了它迷人的鼻孔中,它从没像此刻一样肯定过,即使眼前是悬崖峭壁,它也会不顾一切地跳下去,在谷底粉身碎骨又何妨?那两个鼻孔,是多麽的吸引著它啊! 它,爱上了它吗?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这,是一场禁忌的恋爱。事实上,不论在生物学或遗传学上来说,它们都无法结合。深深的无奈在奥菲莉亚心中扎根,不安混合著甜蜜正迅速蔓延…… 引颈,在毫无预警下,奥菲莉亚张嘴,白齿磨擦,献唱了。 「嘶嘶沙沙嘶嘶沙,嘶嘶沙,嘶嘶沙,嘶嘶沙沙嘶嘶沙,嘶嘶──沙沙。」调子是《有只雀仔跌落水》,英译版本为《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 「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吽……」场内的所有牛只均不能在奥菲莉亚的歌声下幸免,它们纷纷和应。 依贵族级别动画《keroro军曹》的说法,这场面称为「共鸣乘以n」。 一曲既罢,拍掌、叫嚣声不绝於耳,为奥菲莉亚绕梁三日的歌声而动容,他们以为,奥菲莉亚刚才只是闹别扭或嗓子未开,可是,真正的由衷,只有明白奥菲莉亚真实心情的金管家才知晓。 奥菲莉亚主人是为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而献唱的,哀悼它们尚未成形却必须破灭的恋情而唱,回望对面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它无法回应奥菲莉亚的感情,它俩心知这是世俗所不能容许的,但该怎样、该怎样才能避过它们之间无形的牵系,也是人类所说的──缘份? 金管家,留意到奥菲莉亚主人的热情得到回应,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眼角垂吊著的那一滴清泪,是见证。他知道,奥菲莉亚主人一定也看到了。 「颁过奖後,《金装蛮牛火拚俗气庶民》这节目已正式到达尾声,贵族学生会也非常明白大家依依不舍的心情,但我们仍需要道别。现在有请樊家少爷樊景琰的宠物,奥菲莉亚离场。」主持人的宣布馀音未了,拉下分别的序幕,护送奥菲莉亚的保全拉动巨型鱼缸离去。 眼见那灰白色的身影愈拉愈远,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忍不住冲上前,本垂吊在眼角迟迟不肯落下的泪终随风飘落。 「吽吽咩咩!吽吽咩咩!」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不知自己在呼唤些什麽,它只知道,是次一别,它们根本没可能再重聚。 「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主人!」上官家男管家吉野花指挥仆人制止它冲上前。 「嘶嘶沙!」听见那性感中带点慵懒,沧桑却保番著不羁的叫声,奥菲莉亚转身游到鱼缸尽头,以眼神劝阻它。 「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主人,请别伤心,会影响身体健康。」吉野花好言相劝,虽也受这惊世骇俗的爱情动容,但分离是必然的。 「在一起的话,主人你和奥菲莉亚小姐也会受伤害。」吉野花道中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的心声,纯真的黑瞳现被复杂、凄怆所取替,它沮丧地「吽」了一声,便停了下来。 这混乱的一幕,所有人理所当然也看到,樊景琰没作声,只是静静地观察著,那双深邃的黑眸、专注的神态,总是让谷子蓝无法忽视。她似乎也明白,奥菲莉亚无言的痛苦,一双黑眸、一对鼻孔,牵引著一个女孩、一只鲨鱼的命运。 没有人能控制命运,因为这是上天注定的。为什麽偏偏让奥菲莉亚看到那两个鼻孔? 「它们,真的不可以在一起吗?」谷子蓝问,虽然并不期望会换来什麽好答案。 樊景琰瞅著她,奇怪庶民仆人竟可看出两只动物间微妙的情愫,心中早已有所打算,但仍说: 「当然。」 「那不是太可惜了吗?」她义愤填膺地道。 「不然你认为该怎做才是?」 谷子蓝偏头想了想,直觉认为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不就是…… 「让它们在一起啊!」 *** 「为了让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与奥菲莉亚主人能有正常的感情发展,很高兴上官少爷愿意配合少爷的计划,让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来临。」金管家礼貌地谢过上官家代表吉野花,身後,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巨型鱼缸内翩翩游泳的它。 「别客气。」吉野花得体地回话。 「吽!」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叫唤心上鲨。 奥菲莉亚的鱼鳍顿下,那声「吽」是错觉吗?它不能置信地背过身,滑过由太平洋运来的海水,在它跟前停下。 不是错觉、不是幻听……真的是它!才一天没见面,它瘦了,啡色的脸颊有些微的凹陷,但深黑色鼻孔的魅力无一点点的消减。 「奥菲莉亚主人问,你是不是没吃饭?怎麽瘦了?」金管家,曾修读动物语言学及擅於理解奥菲莉亚主人的思想,负责为主人翻译。 「不……只是太挂念你。」同样精通动物语言的吉野花为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以哀怨的语气翻译。 「其实你并不需为我做这麽多……」 「别这样说,遇见奥菲莉亚,让我寻回身为大水牛的意义……」 「请问……」轻柔的女声打断风花雪月的谈情时间,金管家及吉野花看向来人──握著扫帚的谷子蓝。 「什麽是大水牛的意义?」 「庶民就是庶民,连这个也不懂。大水牛的意义,是人文精神主义中形而上学的讨论,哲学方面的探讨方式可以参考帕拉图的著作,要怎样诠释意义一词……算了吧,看你也不懂的。」金管家不屑道,随即放弃解说。 「庶民果然是令世界生态不平衡的来源。」吉野花下评语,连最基本的哲学知识也缺乏,实在可悲! 谷子蓝眯眼,不再管这些被贵族至上主义薰陶至死的仆人,反正他们的思维模式根本就是反向的,她才不跟他们计较。她提起扫帚,狂风扫落叶般清洁地板,边留意鲨鱼跟大水牛的爱的对话。 「我为你作了一则诗篇……这是我第一次作的。」吉野花续道。 「是吗?我很高兴。」金管家配合著奥菲莉亚主人兴奋的心情而提高音阶。 「啊!我的爱,你灰白的皮像皮草!你洁白的尖牙噬走了我的心……啊!这实在十分痛!你的体态曼妙撩人,啊!你的歌声,我实在找不到形容词可匹配!」 「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第一次作诗就如此惊为天人,不愧是上官家的宠儿。」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听到老金的赞誉,诱人的漆黑鼻孔随著牛角往上移动而扬起。 「连奥菲莉亚主人也感动得流泪了。」 谷子蓝特地扫到鱼缸前查看,鱼缸满是海水,金管家怎麽看得出奥菲莉亚有流眼泪?不过,它的眼神像是很感动啦! 「庶民,别靠太近,避免你身上的秽气污染到奥菲莉亚主人!」老金见谷子蓝走近,放话警告。 谷子蓝马上退开至少数丈远,在心底对老金做了个鬼脸,拿起扫帚,扫啊扫,把地上的尘埃扫走,只留下贵族的高尚气息。 「啊!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我实在舍不得你离开……」金管家七情上面地翻译。 「我也是,奥菲菲!」吉野花也非常投入,二人相拥,金管家扑入吉野花的xiōng膛,代替两只动物表达情意。 不过,在一定距离外的谷子蓝看来,头发花白的金管家投进拥有刚毅脸庞的中年吉野花管家怀里,感觉怪怪的,就像……就像两人有什麽见不得光的关系般,暧昧得很。 「那个……金管家有断袖之癖吗?」从客厅走来的仆人丙问。 「他拥著的不是上官家的吉野花管家吗?啊!他们……他们……快要亲嘴了!」仆人丁尖叫著。 没错!金管家和吉野花尽忠职守地表达维己牛牛和奥菲莉亚炽热的情感,金管家紧闭双眼,陶醉地呶起布满皱纹的唇瓣,吉野花深情地凝望金管家,把唇印上去,感受那凹凸不平的微妙触感。 二人的唾液在交流……谷子蓝及仆人丙丁再也忍无可忍,瞧他们那旁若无人的姿态,反胃感直迫上咽喉,在口腔中剧烈地搅动……不行了! 「我是第一!」仆人丙自作聪明地冲上阶梯,找寻洗手间。 谷子蓝及仆人丁遥望仆人丙远去的身影,回头,金管家双臂不知何时圈著吉野花的肩膀,两人的头颅呈大幅度的摆动,好恶心!她们再没片刻的迟疑,直奔向鱼缸隔壁的低级庶民专用洗手间内…… 此时,金管家及吉野花张开眼,一瞬间,约十伏特的电流在眼里交流。 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越过他们,走到巨型鱼缸前,隔著厚厚的强化玻璃,以牛角与奥菲莉亚的鼻子互相摩擦著。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一回 ~第十一回~ 「咳哼!」一声轻咳,打断了这温馨的时刻,金管家及吉野花顺声音来源看……是樊景琰。 不足一秒内,他们即从连体婴分裂成两个世界的人,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也退开了,似乎是受樊景琰身上的aaa级贵气所影响。 「少爷。」金管家恭敬道。 「樊少爷好。」 「昂没来吗?」樊景琰问低著头的吉野花,他的脸上好像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上官少爷正忙著,我也要带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主人离开了。再见。」吉野花向樊景琰点头,以眼色使唤保全带走维纳斯.罗曼蒂克.己宁钝.基比里斯.亚历山大.里奥里奥。 金管家及鱼缸中的奥菲莉亚不自觉地追随著那快消弭於樊家门後的一人一牛,樊景琰感到室内的气温倏地降至零度,他想起吉野花临离开前那段话…… 「上官少爷正忙著。」 昂在忙什麽?他最感兴致的《金装蛮牛火拚俗气庶民》不是已完满结束了吗?现在,只有一件事,值得他去忙……樊景琰头一次有焦虑的感觉,这次是他跟昂的一次斗争,一场男人与男人间的斗争! 「老金。」樊景琰唤他,接著踏上阶梯回书房。 「是,少爷。」金管家与少爷早已培养出良好的默契,他边回应边跟在他身後。 尊贵修长的五指握著白金造门把,一个完美的旋转,房门被打开了,樊景琰走至办公桌前,坐在黑皮椅上,闭起双眼,希望能镇定一下他焦急的思绪。 「老金,开电视。」樊景琰轻捏鼻梁,仍闭眼说。 「是,少爷。」金管家拿出摇控器,开启plasma大电视。 「我们是《贵族王道》,欢迎大家继续收看。刚刚我们摄制队的工作人员接到线报,指在《金装蛮牛火拚俗气庶民》中参赛的范芷x同学与上官公子有暧昧不明的关系,而且涉嫌籍受伤迷惑内心善良的上官公子。范x芸同学更用扫帚驱赶我们的工作人员,庶民果然是不懂礼貌的低级生物,但我们是不会放弃的!」电视机正播放《贵族王道》的节目,樊景琰睁眼。 镜头只映著低级庶民休息室的门,摄制队并未能成功进入,不过他们已召来爆破专家准备夺门而入。 「x芷芸同学的不合作更加深了我们的疑窦,她和上官公子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在这等待的时刻,《贵族王道》马上为大家送上最新资讯──也是一年一度、万众期待的《贵族地下人气王选举》。」 画面切换到一个棒形图表上,从左方看起,最长的两条棒形分别是…… 「领先的分别是上官昂公子及樊景琰公子!他们势均力敌,上星期仍抛离上官公子三十票的樊公子给上官公子追上了,但自《金装蛮牛火拚俗气庶民》播出以来,上官公子的拥护者被他的翩翩风姿迷倒了,票数以压倒性的比例胜过樊公子……咦!大家留意,上官公子的票数仍在持续增加中,看来今届的人气王非……」画面忽然消失。 不知何时,樊景琰抢过控器,关掉了plasma大电视。他的手紧捏著摇控器,紧得像要把它嵌入手心中,老金见状,关心地询问: 「少爷?」 看来,昂已开始有所行动,他似乎太轻视昂了……虽然白痴是上官昂的本色,但偶尔显露出的行动力实在不容小覤,樊景琰放下摇控器,心底在盘算著,《贵族地下人气王》必然是他的襄中物! 「叫天娥来,说我有事找她。」 金管家甩头,再回想一遍,少爷说的是……真的是「天、娥」吗?联想到这个名称所代表的一切,他无法接受地瞪大眼睛,张嘴成圆形,这是世界末日吗?他身子在颤抖,但仍维持平常的语调问: 「少爷,你说的是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天娥小姐吗?」 「不是她还有谁?叫她来。」话毕,他开启电脑工作。 「是……」金管家唯唯诺诺,心里问著上帝,少爷究竟受了什麽刺激? 金管家,这可没有人知道呢! *** 贵族学园贵为当今世界上最具权威性的教育场所,自然也拥有庶民学校都会成立的组织,除了学生会外,影响力所向无敌的首推学园传媒组织──《贵族王道》。 《贵族王道》的核心成员总共有二十五位,男女人数不一,他们专揭贵族隐私、出版校报、负责校内一切广播事务及主持学生会举办的大型活动,简而言之,只要你身在贵族学园的小岛上,走到哪儿都会有《贵族王道》的踪影。 至於《贵族王道》的主事者,他神秘莫测、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却令二十五位成员甘愿为他做牛做马……不!为他竭尽忠诚地服务。他成立《贵族王道》的目的无人知晓,但他绝无想到它会发展至如此完备的组织。 他是谁? 「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天娥小姐,请进。」金管家打开门,躬身招呼。 「谢谢。」天娥小姐摆动粗壮的腰枝,像走猫步的模特儿般进入樊景琰的书房。 「樊哥哥!我很想你呢!」 樊景琰放开滑鼠,瞄了眼来人,伸手邀她坐在对面。 「天娥,我有事要你帮忙。」 听到心爱的樊哥哥有求於她,天娥小姐再度贬动黑长的睫毛,爱娇地说: 「只要是樊哥哥你说的,我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要紧。」 「小姐,老爷会担心的,让我上刀山下油锅吧!」向来亦步亦趋的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抢著说。 「闭嘴!」天娥小姐加赏他一个白眼。 「究竟是什麽事?」 「你看。」樊景琰说,金管家配合地按下开关键,萤幕播放著早前的《贵族王道》访问庶民范x芸同学的片段,然後定格在《贵族地下人气王选举》的棒形图表那里。 「昂的票数和我的差太多了。」 天娥小姐看著樊哥哥的脸,他很认真,她知道樊哥哥很在意这个比赛,或许正确来说,是在意会输给上官昂。 「樊哥哥,为什麽你一定要赢?」她问出多年来的疑问。 「你知道当选人气王的奖品是什麽吗?」 《贵族地下人气王选举》是贵族学生会主办的活动,《贵族王道》只是协办性质,她并不清楚当选人气王的奖品到底是什麽,但应该是樊哥哥很渴望的东西,她尝试猜测: 「是新出的play station iii主机连游戏碟吗?」答案是摇头。 「那……一座岛屿?」又不是? 「绝版人型?」「美女数十?」「豪宅?」「庶民泡面十箱?」 答案全部是「不!」。 「樊哥哥你到底想要什麽?」天娥小姐猜得累了,无力地问。 「老金。」樊景琰把答案留给管家揭盅。 「是,少爷。」老金续说: 「若当选贵族地下人气王,奖品是由德国名师philippe stack设计的入墙式水箱加吊厕,这设计非常摩登时尚,因为水箱是入墙式的,所以厕所少了冗赘感,非常别致,全世界只此一座。」 「樊哥哥,你……你想要……马……桶吗?」唷!这种庶民式的称呼她实在很难叫出口啊!但如此尊贵的樊哥哥渴望的竟然是一个马桶? 「但是,昂也想要。」樊景琰语气平静地说,眼神却十分凶狠。 「所以我可以怎样帮助你?」 「从今天开始至人气王选举结束当天,我不要在《贵族王道》的任何渠道看到上官昂的名字及有关他的所有消息。」他淡淡道出目的。 他看著天娥,自小迷恋他的她,被他罕有的凝视弄得心慌,脸变得涨红。这再一次验证,他樊景琰的魅力一直都是无远拂届的,昂也想跟他争人气、争吊厕? 「这对你而言并不困难,是吗?《贵族王道》的主事者。」 她蹙眉,有点犹豫,上官昂贵为近来人气最高的贵公子,假如突然不播放有关他的消息,核心人员基於利益考量也未必会同意…… 「天娥,你不是可以为我做任何事的吗?」樊景琰摆出一副酷酷的表情看她。 她又被迷得晕头转脑了,理智、意识统统举白旗投降。 「就听樊哥哥你的。」 「非常好。」樊景琰笑,心情真的非常、非常的好。 ***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 谷子蓝望著挂墙大钟,默默地数算著,不时从沙发上回头注视回旋阶梯有没有脚步声传来。听说,天娥小姐又来了……听说,是樊景琰唤她来的……听说,他们在讨论什麽机要事项…… 二十三分钟五十六秒。 「踏、踏──」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谷子蓝马上打开电视,装作正收看《贵族王道》。 「《贵族王道》又再一次深入虎穴──上官家。喔!刚刚有特别新闻,现在是广告时间。」主持人的声音渐被纷杂的广告节目取代,谷子蓝回头,走下来的是捧著餐盘的仆人。 她有点失望地瘫坐在沙发上,yīn魂不散的《贵族王道》又回到萤幕上。 「又回来《贵族王道》了,上官家的官方发言人在三分钟前表示上官公子跟庶民范x芸同学只有主仆关系,因此我们放弃追问范x芸同学的行动。听说南宫家的公子正热烈追求乐小路公主……」 《贵族王道》怎会突然暂停报导上官家?依照他们追贵族不腿软的超级变态兼麻烦采访手法,不会不继续抓范芷芸当箭靶,多挖一些上官昂的消息。谷子蓝好奇地想,开始专注地看起《贵族王道》来。 「樊哥哥!不用谢啦!你说什麽人家都会照办的!」天娥小姐看到沙发上的谷子蓝,特意在回旋阶梯下提高声量说。 「天娥,我的确不能少了你。」在《贵族地下人气选举》中,天娥是一个很大的助力,这可不是樊景琰的违心之论。说罢,他还免费附赠一个笑容送别天娥小姐。 谷子蓝瞥了他们一眼,随即把视线转回电视机萤幕上。 枉他还当著天娥小姐面前说她才是他的「女朋友」,现在他根本不当成一回事,哪有人在「女朋友」面前跟别的女人打情骂悄的?谷子蓝想装作不在意,心里却愤恨地咒骂著樊景琰。 「再见了!樊哥哥!」天娥小姐依依不舍地道,然後由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及保全护送而去。 樊景琰看了眼电视萤幕,《贵族王道》的主持在追访南宫治和乐小路的仆人,对於天娥的行事迅速感到满意,他微微一笑。不过,他的好心情却传染不到谷子蓝,她从沙发上跃起,打算回房间温习。 樊景琰眼盯著电视萤幕,右手也飞快地挡住她的去路。谷子蓝冷淡地瞟了他一眼,遂走向另一边,却被他制止。 「这麽赶忙,去哪儿?」 「回房间。」她没心情跟他抬杠。 「干麽?」他说,嘴角仍挂著一抹笑。 「温习。」 「心情不好吗?」 「那不用少爷cāo心。」她不再看他,公式化地回答。 「为什麽?」 「少爷实在不用费心管我这个庶民的心情如何。」 他看著她倔张的表情,眼底兴起一丝玩味,他走近她,以指尖挑起她的下颚,四目对视,他晓得她在生气。 「你不是普通的庶民,你是我的女、朋、友。」 「呵!」谷子蓝冷笑一声,续说: 「既然少爷也当不好男朋友这角色,我这个庶民也不好高攀。」 「你在吃醋吗?」樊景琰终於明白她闹别扭的原因了……原来她吃醋……他笑得更乐了。 泄了底的谷子蓝气自己的浮躁,她才不承认,免得他更傲慢自大。 「我只是要天娥帮我一个忙。」他解释。 「那不干我的事。」她表面是这样说,但心底可松了一口气。 「少爷,那我先回房了。」她边说边越过他,既然已释疑,她留下也没用吧。这次,樊景琰没阻挡她,只是扣著她的手腕,在她惊呼之际,把她一把拉到自己怀中。 她撞上了他的xiōng膛,却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他双手圈著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我今天很高兴。」他在她耳边轻喃,没说的是,很高兴……她吃醋了。 因著这句话,怀内那僵硬的身躯不自觉地放松了,虽然他在耳边说话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但她并不抗拒。 「这样,好吗?」谷子蓝纳闷地在他怀中问,他们只是合约情人,樊家又没有外人,他们这样好吗? 「男朋友有权利拥抱女朋友。」他在心底叹息,但双手没有松开的意欲。 这种偶尔的温柔,使她溺陷了……不想再深究两人之间的暧昧互动从何而来,她想放纵自己一次。渐渐地,她也伸出双手,抱著他。 这样,就是喜欢吗? 「庶民!」突来的叱喝声吓著了拥抱中的两人,谷子蓝意识到她的逾矩行为,马上退开,另一声怒骂也接续而来。 「你站著!别动!举起双手!」谷子蓝无奈地举起手,确定是护主心切的金管家在骂她,天知道是樊景琰先动手抱她的! 「少爷,当心给庶民的俗气沾染到你的身躯。」金管家走上前,硬是把樊景琰拉开,不满地睨著一脸无辜的谷子蓝。 「来人!」不出五秒,仆人甲、乙出现,完美的九十度鞠躬及整齐的排列,让金管家稍微消了气。这才是庶民仆人的样子!哪有像她这种不分尊卑、不辨高低的庶民,都说少爷太纵容她了…… 「替少爷换装,这套衣服要先以真空袋子装好,再拿去焚化炉烧掉。」 「不用这麽麻烦。」樊景琰说,语气听得出有一丝不悦。 「少爷,你的衣服已沾上了庶民气息,不能再穿了,否则会影响你的呼吸系统。」金管家著急地道。 「你想违逆我吗?」他皱眉,想不到老金竟敢挑战他的权威。 「少爷……」忠言向来逆耳,金管家想再劝喻他。 「别说了。」 金管家默言,少爷说的就是圣旨,不可违逆,他只是气恨少爷竟容许庶民的秽气有机会污染这宅第内流动的上等空气。金管家看向谷子蓝,企图以「眼神死光」射杀她,不约而同地,樊景琰亦看著不发一言,专心地看plasma大电视的庶民。 「《贵族王道》播出南宫公子和乐x路公主的消息後不够半个小时,大批上官昂迷会的女拥护者不满我们暂停潜入上官家的举动,她们在上官昂迷会会长的带领下冲到《贵族王道》的办公室门外示威,现场的示威人数,据估计,已达至三千八百三十八人。」 镜头映著数个贵族女生的仆人在举起手制横额,上头写上血红色的抗议字句:反对停播上官昂!往後退,更多的示威女生挤进画面,她们忿怒地叫嚷著。 「让我们来访问一下示威人士的意见,这位小姐,你别走……看你的样子该是中级贵族,请问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麽?」 双眼被黑白相间的马赛克遮掩的女生激动地说: 「为什麽不播上官昂?我们强烈要求潜入上官家!看看那范x芸有哪个胆子去勾引上官公子!」 「但是上官家发言人已对外宣布他们只是主仆关系。」主持人问。 「我们不相信!一定不会这麽简单的!上官公子,你是否有苦衷?是否被范芷x要胁?我是上官昂迷会会员,编号……」还未说完,主持人已夺回麦克风。 「谢谢你接受我们的访问。」 「大家注意,《贵族王道》为保障庶民学生的私隐,是绝对不会公开他们的全名的。现在,示威人士似乎打算把这次的行动升级……有十名庶民女生自愿作前锋,她们准备攻入《贵族王道》的办公室大门,守卫正奋力抵抗,後方的高级贵族女生决定绝食三十分钟抗议到底!看来x芷芸同学勾搭上官公子的行为已引起众人的强烈不满。」 电视萤幕上,庶民女生以十个为一列,不顾一切地冲进去,却都给守卫挡下了,还有刚到达的机动部队,他们走向那些女生,较激动的女生双手双脚被机动部队一前一後地挟起,把她们抬离现场,然而她们仍不甘心地在挣扎,尖叫: 「反对停播上官昂!反对停播上官昂!」 「潜入上官家!潜入上官家!」 一个又一个的女生被机动部队挟带离开,其他女生则实行静坐抗议。 「看来示威行动在短期内也不会结束,《贵族王道》现透过精密的fbi情报网搜索范芷x同学的踪影,希望她能给各位贵族学园的女生一个交代。此外,因是次突发事件,上官公子的人气不断上升中,让我们看看《贵族地下人气王选举》的数据吧!」 刺眼的棒形图表再次出现,上官昂的棒子比樊景琰高太多。 「上官公子真厉害!棒形图上的棒子也快高於萤幕了!不过《贵族地下人气王选举》在本学期尾才截止,因此其他贵公子也有机会追上的。」 「老金,关电视。」樊景琰说,後走上回旋阶梯,仆人甲、乙不敢怠慢地跟上。 金管家马上关掉plasma电视,追上樊景琰的步伐,因为此时他不知道少爷的心思,但瞧少爷这麽在意那个人气王选举,怎会这麽冷静漠然? 「怎麽了?」放下手的谷子蓝自问,随即放弃,反正她也管不著,还是专心温习课业更实际。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二回 ~第十二回~ 「唉……贵族学园日趋『蔗化』了……」上官昂边说,边切起一小块羊排往嘴边送。他坐在高级贵族用餐室内,同桌的还有数名好友,他们身兼秘密学生会的骨干成员。 「是庶。」樊景琰第n次指正,他拈起桌上的高脚琉璃杯,啜饮法国波尔多出产的chateau petrus pomerol红酒。 「昂,为什麽你这麽说?」徐岚好奇地问。 「『庶化』?不要紧啊!可能更多的女粉丝会拜倒在我的西裤下。」南宫治说,同时伸手整理秀发,对窗外窥看他们的女学生抛了个媚眼。 落地玻璃外的草坪上,数名女学生马上晕倒昏迷,是次意外的学名俗称为「电死」。 「你们不知道吗?」游庭轩突然插话,徐岚、南宫治看著他,脸上刻著问号。 「其实……」游庭轩拖长尾音,「躂!」一声弹了下指头,用餐室的灯忽地全灭,两名仆人捧著白色蜡烛站在他两侧。 「你搞什麽?」樊景琰吓了一跳,不满地问。 「其实……听说地面贵族学生会……」既然他们是地下贵族学生会,那全校共知的当然是「地面」啦! 「怎样怎样?」徐岚著急地问。 「要举办文化祭。」答案宣布完毕,用餐室的灯再度亮起,仆人吹灭蜡烛退下。 「文、化、祭?」南宫治一字一字道,样子非常疑惑,樊景琰及徐岚同样一脸茫然。 「那是什麽?」一直不作声的玄君澈问。 「你们实在太狐陋寡闻了。」上官昂放下刀叉,下结论。 「是孤。」樊景琰无奈地说。 「孤?孤什麽?」上官昂完全不明白琰的话,只好接续刚才的话题。 「文化猪(祭)源於日本,是日本的庶民学校举办的活动。」 「会有什麽?」徐岚觉得很特别,心里开始期待起来。 「听说会有话剧、舞会及各式各样的活动,话剧及舞会是地面贵族学生会办的,其他大多由学园内的学会筹划。」游庭轩简略地介绍一次。 「世风月(日)下。」上官昂摇头叹息。 「我也想参加!」徐岚没尝试过演出庶民话剧呢! 「我早知你会对这种庶民文化猪(祭)有兴趣……」上官昂摇头,续说: 「所以我暗地里安排了由我们来客串演出庶民话剧──《银(灰)姑娘》。」 「好。」樊景琰的赞同引来各人注视。 「琰,你今天有不适吗?」玄君澈担心地问。 「没有,就依昂的说话吧!」他答,嘴边还噙著一抹笑。 文化祭,将是贵族学园一项盛大的活动,要增加人气,自然要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话剧嘛!一个不错的踏脚石,为了吊厕,他在所不计!「庶化」就「庶化」吧! 樊景琰偷看上官昂镇静的表情,想必他对自己的人气十分有自信,昂可能也在打文化祭的主意,别看他外表行为白痴,其实他偶然也有聪明的一面,像提议他们参加话剧,他应该是想藉这机会增加人气,坐稳人气王的宝座! 「既然琰也赞成,我们参加吧!」徐岚劝说其馀三人,他们犹豫了一会,终於点头答应。 「那我们来谈谈文化猪(祭)的话剧吧!」上官昂说,浑然不觉樊景琰的算计目光。 上官公子,事实上,里里外外都是个白痴欸! *** 「吸气──呼气──用力!吸气──呼气──」 「吁──呼──」 「吸气──呼气──对对对!快出来了!加油!」 「吁──咳咳咳!」她累得停下来,腰间被束紧,她很需要新鲜的空气…… 「别停!快要出来了!」 「吸气!从喉咙开始发音!」 「呵──呵──呵!」三声呵皆以同一平板音调发出。顶著一头深啡色的假烫发,紧身的宫廷式礼服随著她的深呼吸剧烈起伏,维持平常的呼吸已很困难,现在还要她用力地深吸气「呵呵呵」地叫? 「不是不是!你又错了!」贵族学园乐团御用指挥师指著任菲,不满地道: 「是呵──呵──呵──呵──呵!以五声音阶do、re、mi、fa、so顺著去,不是do、do、do!」 任菲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别在小腿侧取出灭音手枪干掉眼前这老头,作为一个专业杀手,她必须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都是她「舅父」做的好事,说什麽演话剧!为何练对白也要跟音阶? 「别发呆!来!呵──呵──呵──呵──呵!」指挥师拿出银制指挥棒点著她的鼻尖说。 「呵──呵──呵──呵……」她尝试顺著音调叫,却还是失败,发音变成do、re、mi、do。 「你的表情!你是後母,表情要尖酸刻薄。」 「菲,老实说,你像个木球(头)人。」上官昂坐在台下凉凉道。 任菲瞪了他一眼,可一见他变装後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秀长的浅褐色烫发搁在银灰衣裙前,上了妆的俊脸变得娇艳无比,只是身材略嫌高壮,少了点柔弱无骨的感觉。 「哈哈哈!昂,『你』真美丽!」徐岚在旁放肆笑说,还愈笑愈猖獗,弯腰抱著肚子笑。 上官昂挑眉,盯紧那抱头弓身的「小女孩」,因为徐岚正穿著鹅黄色的公主袖裙装,鬈发在空中飘荡,惹得他心情更糟,他自己很好吗?环顾四周,其他人都只憋著笑,尤其是玄君澈,憋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他不耐烦地说: 「岚,『你』也是美豔如草(花)。」 「噗哈哈哈哈哈哈──」玄君澈听罢,加入徐岚的狂笑行列。 「昂,是花。」樊景琰搭著他的肩更正,上官昂顺势看上去,琰原本俐落清爽的短发加上一层厚厚的长假发,粉红色的仙女装背後还有双透明的翅膀,雪纺造的裙摆在飘逸,上官昂忍笑点头,虽然不明白琰在说什麽,不过他这个样子真的很惹笑! 「笑就光明正大一点。」樊景琰好心地提醒,免得他憋著得内伤。 「下一幕到你了,上官公子。」木无表情的谷子蓝手握剧本过来催促,她特地不正眼看他们,她怕自己会笑得让樊景琰杀掉她。 气闷的上官昂提起裙子,大踏步走上台,丝毫不顾身为「女子」的仪态,凶恶地瞪著指挥师问: 「怎样了?」 「请……请上官公子跪在地上装可怜。」指挥师虽已年过半百,但仍禁不住被上官公子的威武气势给骇著,穿上女装的上官公子,仍不失其威严啊!不愧是上官家的新生代。 上官昂咬牙,依言跪在地上。 「呵──呵──呵──呵!」平板无起伏的叫声从任菲口中逸出,她指著地上的上官昂说: 「你──快──去──抹──地──」 「我说了多少遍!不是这样!」指挥师再度指著任菲的鼻尖骂道。 「那是怎样?」任菲竭力保持平和的语气问。 「你快去抹地!」指挥师清清喉咙,以高十度的女声说一遍,特意提高「快」和「抹」的音调。 「你──快──」任菲努力著,那个「快」字却脱腔走调了。 「谷子蓝庶民同学,练习仙女遇上银姑娘那一幕。」指挥师对任菲的表现只有摇头再摇头,然後回头指示谷子蓝。 樊景琰拖著曳地的粉红色雪纺裙优雅地走上台,表情生硬地看著浓妆豔抹的上官昂,然後,樊景琰尝试扯开一抹「温柔」的笑,问: 「银姑娘,为什麽你哭啊?」 「呃……樊公子,可以请你用女声吗?」指挥师婉转地问。 樊景琰的嘴角抽搐著,为了在瑞士银行的存款不被父亲大人冻结,他会忍耐。下一秒,他尖声问: 「银姑娘──为什麽你哭啊?」整句话都完全走调。 「琰,你说得很难听。」上官昂冷冷指出,樊景琰回他一个白眼。 「樊公子、上官公子,我们继续练习好吗?」指挥师好言说。 「银姑娘──为什麽你哭啊?」 「呜呜我不能去王子的舞会。」上官昂-呖啪勒地说完,表情没有点点哀伤凄惨。 「你很想去王子的舞会吗──」樊景琰拉长尾音,尖锐得再次走调。 「可是我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鞋子没有人带我去啦!」上官昂见指挥师没指正他,於是照样快快说完对白。 「上官公子……」指挥师插话。 「怎样?」上官昂拧头,狰狞地瞧著指挥师。快快练习完毕不好吗?他忿恨地说。 「昂。」樊景琰唤他,说: 「休息一会儿吧!」 上官昂不满地站起来,快步走下台,他讨厌那条长及膝盖的裙子,碍著他走路!他没想到文化猪(祭)的话剧是这样的麻烦,还要他这贵公子亲自演出?都怪他们的父亲大人,说什麽要看他们的演出,否则这个月零用钱的户头会冻结。 樊景琰晓得好友的不快,但却无可奈可,他自己也要装扮成仙女啊!他叹了一口气,提起裙子步下梯级,抬眼,只见他的庶民仆人坐在台下研究剧本。 「这麽勤奋?」热气伴著低喃传到谷子蓝耳边,她吓了一跳,随即把心神放在剧本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回道,其实是「受钱之托」,写一个剧本就能有大把大把的钞票,何乐而不为呢? 他在她身旁坐下来,把头搁在她肩上,嗅著她的发香。 「别闹了,金管家要过来了。」谷子蓝劝他。 「少爷!」老金冲到他们跟前,使出「眼神死光」射杀谷子蓝,正要开口劝说,却被樊景琰打断。 「别吵。」 「但……」老金敢怒不敢言,只能暗地使出必杀绝技「眼神死光升级版」企图杀死谷子蓝。他亲爱而至高无上的少爷,快要被庶民同化了!以前,少爷不会跟庶民靠得那麽近的,也不会随便跟庶民说话……为什麽少爷不想想庶民这种低级生物的生理及心理构造是无法承受贵族的贵气? 「放心吧,金管家,我对同性没兴趣。」谷子蓝突然道。 「我的庶民仆人兼女朋友,请你解释刚才的说话。」樊景琰冷道,她是说他很像女人吗?什麽同性?他心里的火山要爆发了! 「少爷,是时候要彩排了。」谷子蓝天真地笑说,像刚才她什麽也没说一样。 「是──吗?」不自觉的,樊景琰又走调了。 台上,指挥师正教导任菲、威尔斯跟南宫治练习第一幕。只见南宫治不住地甩他那把假金烫发,摆出最诱人的姿态站在台上,只有任菲神态冷绝。 「好,你们一起来练!」指挥师说。 「呵──呵──呵──呵──呵──」三重奏响起,三人成功地跟随著do、re、mi、fa、so的音笑著。 「再来一遍!」 「呵──呵──呵──呵──呵──」 「非常好!」指挥师向玄君澈打了个眼色,玄君澈急忙地拿起稿子诵读: 「咳咳──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贵气豪华的国家里,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庶民── 咳咳,是庶民小女生才对!庶民小女生不但愚蠢、无能,品味低劣── 咳咳── 这个庶民小女生没有母亲,因为她是一名庶民──」还未说完,上官昂怒气腾腾地跑去抢他的稿子。 「什麽蔗(庶)民?本公子是贵族!你应该说贵族小女生!」 「但……剧本是这样写的……」玄君澈说,不干他的事、不干他的事喔! 上官昂把稿子抛回玄君澈的手上,他快要抓狂了!什麽银姑娘?竟然是蔗(庶)民一个! 玄君澈硬著头皮念完他的对白,然後,同戴著金烫发的威尔斯及南宫治饰演银姑娘的两位恶毒姊姊,他们指著银姑娘尖声地笑: 「呵──呵──呵!」 「哎呀!」不搭调的叫声从威尔斯那涂上桃红色口红的唇瓣飘出,大家均看著他,一身啡金色宫廷服的他只是站著,动也不动。 「威尔斯?」南宫治问。 「我……我闪到腰了。」他「呵呵呵」得太起劲了,原本脆弱的「纤腰」又扭伤了。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三回 ~第十三回~ 一片金光渗著金辉,在半空中飘扬,光晕在日光灯的映照下更是闪闪发亮…… 她……她是在作梦吗? 那梦寐以求的影子就在眼前,她疑惑的踏前一步,金光却像有意识似的往後挪,愈向前走,金光便退後,她轻捏自己的脸颊──她是醒著的,再揉揉眼睛,刺眼但充满熟悉感的光芒她是不会错认的,她朝光源处前行,边伸出手想抓著…… 快要触碰到了,她的指尖沾到金光的边缘,可又扑了个空。 她锲而不舍地再向前扑── 刹那间,金光散褪,她整个人栽倒在阔大的墙壁上,不不!墙壁哪会有热烫的温度?举高的手还能攀著……人的肩头? 谷子蓝贬眼,抬头一看,那双如深潭的眸子隐含著笑意,是樊景琰! 「你、你怎麽会在这?」她问,金光呢?她循著他肩膀後方眺望,耀眼的金黄纸张悬上了幼细的鱼丝,一根电动cāo控的钓竿立在滑轮上,慢慢地向後移,直至退到大厅尽头的金管家前,他向她扬起黑色的遥控器,还嚣张地抚著白胡子,鼻孔朝天。 她的一千块啊!她感应到,金黄纸张上的三个零在召唤她…… 谷子蓝想退离樊景琰的怀抱,然不知何时圈住她腰间的手蓦地收紧,把她更往自己的怀里带,下巴顶在她的发线上,微笑著问: 「想要吗?」他的庶民女朋友啊……真可爱,只要有白花花的钞票,她就会流露出像个要糖的小孩的表情,这样她才会乖巧地待在他身边,也不会冷著一张脸,显得冷淡且疏离。 他讨厌她平日的模样,什麽也不在乎、不痛不痒的,更不曾好好地将他当男朋友看待。 「嗯。」她点头应道,一千块耶! 「那今晚的文化祭舞会你要当我的舞伴。」他开出条件。 文化祭的舞会?还要当他的舞伴……她不懂跳那些社交舞,更不想与那些贵族子弟交际应酬,而且听说贵族学园的主办者也会到临进行开幕仪式,那不就是会与樊景琰的家人碰头? 思及此,她便头皮发麻。 「不要。」谷子蓝坚决回绝。 「老金。」樊景琰唤。金管家称职地再按下遥控器,钓竿随著滑轮滚动,在谷子蓝的面前放大,鱼丝轻巧地飘动,金金发光的钞票也乘风起舞,吸引著她的视线,飘飘飘啊飘,钞票飘扬,那三个零字敲进她的心湖,她、她、她…… 冷静一点啊!谷子蓝,这是陷阱、是圈套!若去了今晚的舞会,你势必要面对樊老爷及其他的樊家人,你能应付吗?缺乏运动细胞的你一点节奏感也没有,去了只会频出状况而已。 可是……钞票……一千块…… 「嗯?考虑好了没?不只一千块喔,是十张一千块。」樊景琰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像要蛊惑她一样。 十张!十张一千块! 「好。」她马上回答,应验女人善变这句话。 「天娥。」樊景琰见她允了,挥手说。 「樊、哥、哥!」人未到,娇俏的高音女声伴著轰隆轰隆的脚步已响彻大厅,困在樊景琰xiōng前的谷子蓝直觉地更往他怀里靠,天娥小姐何时来了?樊景琰唤她来干麽? 点点滴滴的酸意在xiōng臆间累积,他叫天娥小姐时会直呼名字,叫自己的时候就只是左一句「庶民仆人」、右一句「庶民女朋友」,这是什麽意思? 谷子蓝讨厌胡思乱想的自己,他们只是合约情侣,樊景琰更是她的主人,她有何资格去想这些事儿?他要怎麽唤自己,她都没有置喙的馀地。 天娥小姐拥肿的身躯直直奔来,樊景琰拥著谷子蓝倒退几米,让仆人甲、乙来制止天娥小姐上前。热情的她看见急来护驾的仆人,猛地停下来,佯装不见他身前的谷子蓝,她蹶起那双像司华力肠的嘴唇,撒娇道: 「樊、哥、哥!」 「天娥,我是时候要去表演,你替我的庶民女朋友好好装扮吧!」樊景琰不舍地放开手说,此时,谷子蓝才想起今天下午的文化祭话剧快要开始,她看了眼樊景琰,原来他一直穿著女装! 那头长假发被他拨到背後,高颀的他穿上粉红色的雪纺长裙,与他小麦色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足蹬粉色高跟鞋,一角雪白翅膀从左右两肩位置伸出,帅气的脸还未上妆,但怎看都不像仙女,反而……反而像是……她想像不来,他不觉有异,只是奇怪地瞅著她憋得很辛苦的脸。 「你怎麽了?」樊景琰问。厚哑的男嗓子自粉红色的仙女的口中逸出,好怪,谷子蓝憋不住了,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愈看他那疑惑的脸,她愈笑得起劲。 很惹笑喔!谷子蓝笑得不能自已。 「你……」樊景琰想说些什麽,可像入定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笑得很美,他第一次见她发自真心的笑容,整张鹅蛋脸像会发光,秀眉弯得如两轮新月,笑得酒涡深陷,他发觉,自己的心似乎才真是深陷了。 「少爷,是时候了。」金管家催促著,对谷子蓝这庶民日趋放肆的举动已无话可说,虽然……少爷这模样是很惹笑没错,但作为少爷的忠实仆人,少爷不论穿男装还是女装,都是全世界最尊贵、神圣不可亵渎的少爷。 樊景琰回过神,深深看了谷子蓝一眼,後对天娥小姐说: 「麻烦你了。」他转身离去。 「樊哥哥,一切包在我身上!」天娥小姐灿烂地笑著回应,直至樊景琰离开後,她才打量那笑到飙泪,刚刚才平复的谷子蓝。 哼!想跟她争夺樊哥哥?这个庶民都不掂清自己的斤两,今晚的文化祭舞会是由《贵族王道》主办的贵族节目,也是她精心安排的机会,她要与樊哥哥增进感情。会自动请缨帮谷子蓝打扮,也不过是方便她的计划,呵呵呵!天娥小姐在心底笑著,樊哥哥是她的! 「庶民,我们开始吧!」天娥小姐不安好心地笑说。 谷子蓝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答应出席文化祭舞会是个正确的决定吗?为什麽樊景琰会这麽相信天娥小姐,她们是情敌啊!天娥小姐会把她打扮成哪个样子啊? 一滴冷汗自谷子蓝额际滑落。 *** 方型的高楼底宴会厅中,两旁的长窗都被鲜红的绒布罩著,金黄的穗子往下坠成半圆,红幕之间的黑色古典烛台造型灯调成暗黄,置於中央壁花的是一盏巨型水晶吊灯,宴会厅四角投放的彩色射灯折落到水晶吊灯上,缤纷璀璨的彩光投到平滑的地板去,这正是文化祭的重点舞会──「美女与野兽金光闪闪之夜」的场地。 一群群装扮成天鹅的可怕女生在团团转,缠绕著那些贵公子,在大家不胜其烦之际,纷攘的嘈杂声跟尖叫自宴会厅入口蔓延,握著高脚酒杯的贵公子或是极力躲避天鹅的豪门少爷都好奇地往那方瞧。 樊景琰一身深黑色西服走在最前,身侧的均是文化祭话剧的「女」主角,他们都换回了男装,踏进场内。 「老金。」樊景琰边整理西服衣领边唤,金管家马上上前恭候。 「是,少爷。」 「她呢?」 「我去把她带来。」一霎眼,金管家已混进人群中搜寻,四周的贵公子、小姐都向数位英俊不凡的贵公子行注目礼,幸好他们都有专属的仆人,不然那些在附近蠢蠢欲动的天鹅舞者要向他们飞擒大咬了。 「琰,你找谁?」上官昂问。 「我的庶民女朋友。」说罢,他的嘴角浮现一抹难测的笑容,目光一迳盯著前方。 不久,喧嚣声再度从场中心扬起,人群在樊景琰面前自动向两侧排开,空出中间的通道,七色光影下,金管家让出通道,水蓝色的身影迅间窜入眼帘,樊景琰怔忡了。 谷子蓝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向樊景琰,在他身前停下,对上慑人心魂的俊脸,她紧张地问: 「我……怪吗?」 「不。」樊景琰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轻说,又微弯身在她的耳畔喃喃道: 「你今天很美。」 他没撒谎,也从未想过他的庶民女朋友打扮起来是这麽漂亮的。柔顺的黑发被盘成高髻,小脸经精心妆扮後轮廓更形分明,明亮的双瞳像琉璃的清澈,一袭水蓝色的削肩晚礼服衬出了她清灵的气质,同色系的水晶耳环轻摇,他不想移开目光,只想一直看著她。 「……谢谢。」听著他的赞赏,红潮在她的脸上晕开,她不知该说些什麽,只好道谢。 樊景琰忽然欠身,掬起她的手笑问: 「我有幸请你跳支舞吗?」 「呃?」谷子蓝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很认真地看著她,愣了一阵,她才懂得点头。 悠扬的华尔滋乐曲自英国专程乘坐直升机赶来的名钢琴家.杰克莱茵.哥德皇马交叠的十指流泻进舞厅,樊景琰拖著谷子蓝的手步入舞池,一个旋转把她拉到自己xiōng前,另一手执起她的手腕,十指交握,带领她翩然起舞。 她不知所措,就任由樊景琰领著她在舞池中旋圈,踏步,拉开自己又背靠著他,这一刻,就像个虚幻的梦,白马王子般的他带著她在偌大的舞厅中跳著华尔滋。 迷离的眼锁上那张俊脸,虽说他们是合约式的男女朋友,只需在人前装样子,但他却很认真、很认真地在跟她跳舞,称赞她,而不是再说她的笑容难看……他,真的很怪。 感觉到谷子蓝的不专心,樊景琰抓紧她的手,要她专注地看著他,也只可以给他一个迷惑。 「樊公子很帅呢!」角落里,一个装成天鹅的女生自言自语著。 她身旁的一个黑影狠狠地盯梢著舞池中的两人,女生感受到杀气,遂转头一看── 「妈啊!」女生吓得花容失色,马上奔逃,她见到怪物了!是怪物,她不懂形容,就像是异形跟人猿所生出来的怪物一样!好可怕、好可怕! 「大惊小怪。」黑影不屑地说,还不忙掏出对讲机通话: 「马上行动。」 「是。」对头肯定地回答。 水晶吊灯的彩光赫然转白,宴会厅中的黑烛台也调回白光,所有人都停下来,就见舞池之上的矮台走上了一人,是《贵族王道》的副会长,他拿著麦克风,宣布道: 「真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今晚的『美女与野兽金光闪闪之夜』最值得期待的比赛正式开始!所有参赛的庶民会以最可怕的脸目出现,而最吓人的庶民将有机会跟一名贵公子度过这一晚!」他顿了顿,又说: 「现在有请各参赛者。」 参赛的庶民陆陆续续走到台上,可能是天性使然,大部分庶民女生都不敢把自己打扮得太丑,只是在脸上涂深一层胭脂或只穿著一些奇装异服,直至,直至最後一名庶民女生上台,她甫出现,台下的人已呈鸟兽散。 因为,她可能真的是异形和人猿所生的。 长及地的黑发泛著滑腻的油光,浏海在脸前散落,极胖的身躯穿著毛茸茸的人猿皮毛,还有双尖长的爪子,眼睛四周涂上了黑眼影,比动物园的熊猫眼还要黑肿,血红的口红画在嘴边,不用张口,也让人不寒而栗。 她看向台下的樊景琰,不自觉地笑了。 这一笑,简直令天地变色,鬼哭神号,上官家及南宫家的保全早已准备就绪,以免她继续危害贵族们的眼睛。 「少爷,我们还是走吧。」金管家受不了台上怪物女生的模样,劝喻樊景琰离开。 「嗯。」他扶著谷子蓝就要离去。 他们往出口的方向走,台上的怪物女生大喊: 「樊、哥、哥!」是天娥小姐的声音!樊景琰及谷子蓝回头,就见怪物女生奔下台,往他们这面扑来。 「快走!」樊景琰加快脚步,他认得这是天娥,她定是混进了庶民女生堆中,刻意要在这场比赛中胜出,难怪她要把谷子蓝打扮得美美的! 「樊哥哥!你别跑,我要跟你跳舞!」天娥小姐,不不,怪物天娥小姐挺著肥胖的肚子这赶上去,她筹划了这麽久,不能让樊哥哥离开的!她牺牲色相就是为了能藉著跳舞跟樊哥哥培养感情,她是不能失败的! 抱著此坚定不移的信念,怪物天娥小姐继续追上,拨开所有挡路的贵族,她快要碰到樊哥哥了,别碍著!她一把挥开挡路的人。 「啊!」喀勒的碎裂声响起。 「威尔斯少爷!」 谷子蓝听见了,她突地止步,松开樊景琰的手,背过他走回人群中。樊景琰惊讶,忙追上去,她走回头干麽? 威尔斯的黑衣保全格外小心地抬起他,因为威尔斯少爷最近的腰骨不好,很容易就会扭伤,刚刚天娥小姐的撞击可能会产生重创,谷子蓝小跑步到他身边,关心地询问: 「你没事吧?」好歹他也帮过她,她也是要关心一下。 「还好。」威尔斯扯出一抹笑,可是扭伤的疼痛让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 「这就好了。」谷子蓝放心了。 她放心了,可并没看见跟回来的樊景琰正铁青著脸,他们这互相安慰的一幕他也清楚看见,他紧握拳头,紧得关节也泛白了。 「谷小姐,请让一让。」黑衣保全说,谷子蓝马上退到一旁,双眼仍关顾地看向威尔斯。 贵族学院的医疗队刚刚抵达,黑衣保全小心翼翼地把威尔斯放上托架,排开场内围观的人,亲自扛出宴会厅。樊景琰站在谷子蓝的後方,双眉蹙起,拳头正紧绷著,他勉力压下心底的怒火,但见他的庶民女朋友丝毫没回头找他的意欲,嘴巴动得比他的理智还快: 「关心他为什麽不追去?」 谷子蓝回头,一脸不爽的樊景琰正盯著她看,她听出了那话语里的酸醋味,无奈地说: 「我跟他没什麽。」 「真的没什麽吗?」樊景琰冷哼,满腔的酸意打败了他的理智,他不想和她拌嘴,可偏看不过眼她罕有的关怀,还要是对别的男人所展露的关怀! 「你不相信的话,我说什麽也是陡然。」她说,带点赌气的心情,她如他所愿,提起脚步要追上医疗队,手臂却被樊景琰强行拉著,整个人被他牵著走。 「你干什麽?」啥跟啥?他抓得她很痛啦!为什麽一定要拉走她?他是疯了吗? 「放手!」谷子蓝边喊边停下来,尽管樊景琰想拉走她,却不敢太用力,深怕会弄伤她,毫不知情的她疼痛得飙泪,不断地挣扎,固执的不肯跟他离去。 「走!」樊景琰生气了,他木然地说,然抓著她手的力度稍稍放轻。 「放手!」她奋力挣扎,就是要不如他的意,即使是他的仆人,她都要违抗他的命令……她和威尔斯根本就没什麽,他吃什麽醋?吃醋也没权强来的! 「别要我说第二遍,跟我走。」 她迫自己站著,跟他争持不下,直直地望向他的双眼,凛冽的目光是她未曾见过的,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也许,她是喜欢他,但不至於喜欢到要处处迁就,委曲求全。即使他的举动是在乎她的表现,那又如何?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无人有权利去左右其他人,包括他。有金钱、有地位、有势力,并不表示他可以随心所欲,起码,他付得起金钱,也只能换到他们之间男女朋友的名份,不代表她的心也必须随合约附上。 「你很霸道。」谷子蓝痛得拧眉,说的时候眼角还在掉泪。 刹那间,樊景琰恍然醒觉,马上松开手,没再勉强她。他凝视那张精致的小脸,数撮发丝因为刚才的挣扎而飞散,凌乱地垂在颈窝,她扭著手,一抬首,带泪的眸子不解地瞅著他,他愣了半晌,最後选择背过身。 他不想承认,他为她吃醋,甚至为此而失去理智。 他伤了她。可天杀的!他一点也不想伤了她! 他清楚谷子蓝跟威尔斯之间没什麽,但他就是不爽……她待人一向比较冷淡,为什麽会这麽关心威尔斯?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多吗?为她,他自问已多次让步,作为高级贵族,基本上他是不能跟庶民有任何直接的交集,但他为她破例了,更奸诈地利诱她当他的庶民女朋友…… 犀利的目光射向宴会厅的出口,她是他的,他断不容许任何人来抢她。 「樊、哥、哥!」杀风景的娇俏女高音传来,毛耷耷的天娥小姐挂著比贞子恐怖十倍的妆容死心不息地扑上前,在触碰到樊景琰的十米范围之外被樊家的仆人挡著,天娥小姐朝他们狰狞一笑,希望能吓跑他们,突围而出。 可是,樊家的仆人早已采取了紧急应变措施,他们均架上特制的眼罩,眼前的天娥小姐都变成一团物体,而不是吓人的异形怪物,他们伸出双手围成一道人墙,冒著生命危险顶起肚皮承受天娥小姐庞然身躯的冲撞。 「樊、哥、哥!我嬴了!我嬴了!你要跟我跳舞啊!」怪物天娥小姐举起她的毛掌,尖利的爪子在白灯下显得更怵目惊心,她大喊著。 她精心策划的舞会啊!她早已买通了评判,要让她胜出的啊!她要跟樊哥哥培养感情,樊哥哥的女朋友应该是她啊!人家都说青梅竹马,她在娘胎的时候,就已觉得樊哥哥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她不会放弃的! 「樊哥哥!樊哥哥!」怪物天娥小姐尖叫著: 「樊哥哥!你去哪儿?樊──哥──哥!」 樊景琰像是没听见似的,淡淡地遗下一句: 「走吧!」他双手插袋,缓缓地穿过人潮排开的通道,老金紧跟在後头。 谷子蓝瞪著被握得红肿的手腕,静谧地迈开步伐,她边走边回头,看著怪物天娥小姐为了樊景琰不顾仪态地喊叫,一个个疑问泡泡浮上心头,她自问无法做到天娥小姐般不顾一切、锲而不舍地追著樊景琰,天娥小姐真的不明白他的心意吗?还是,她已盲目到自欺欺人? 同样是喜欢,但为什麽是如此的差天共地? 天娥小姐也看到谷子蓝了,她挥舞尖锐的爪子,尖声说: 「你这个庶民,配不起樊哥哥!樊哥哥是我的!」 这句话,道中了谷子蓝的心声,她只是个庶民……又怎配得上樊景琰?自嘲一笑,她别回头,远离吵闹的宴会厅。 「樊哥哥是我的!」馀音萦回在宴会厅中,樊家仆人见少爷已安全离去,纷纷以九秒九的速度弹跳开去,有的甚至已得内伤,需要马上接受急救治疗。他们是前线仆人,受这点伤是在所难免的,只要樊少爷没事,即使内脏要被天娥小姐压碎辗烂他们都毫无怨言。 「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天娥小姐忿忿不平地唤,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飘至她的身边,半弯身,不敢直视天娥小姐。 「你想的这个什麽烂主意?你看!樊哥哥都走了,我怎样跟他培养感情?」 这主意是你想的,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在心底反驳,但脸上仍挤出愧疚的脸容,抱歉地提供天娥小姐因为贞子头发阻挡视线而无法看到的消息: 「刚才谷子蓝庶民好像惹樊公子生气了。」 自动跳过「好像」这词,天娥小姐突地露出足以令天昏地暗、风云变色的笑容,心生一计,她知道,该如何除掉她的情敌了! *** 倾盆大雨,一点一滴淅沥淅沥的打落在混凝土地表上,也有的落在一栋纯白色建筑物的玻璃檐上,折回地面,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影射出多双黑色皮鞋,往上看,一群身穿西服的男子撑著伞,围绕在一辆轿车旁。 他们就站在贵族学园的私人医院外,注视著那透明的胶幕门。 不敢贬眼、不敢打呵欠,就盼那道纤细的身影赶快出现在幕门前。 「一小时整。」全身金色的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举起腕上的劳力士金表察看,语带不满地道。 他正坐在轿车中,享受凉快的空调,车内的智能抽湿系统除掉下雨天的湿气,为车内带来乾爽舒适的空气,完全漠视外头也站了足足一个小时的仆人。 「探病探一小时?她一定是背叛了樊哥哥。」坐在旁边的天娥小姐忿恨地道。 「那不正合小姐的心意?」 「哼嗯。」天娥小姐得意微笑,以涂满鲜红色蔻丹的肉手半掩嘴巴说: 「樊哥哥跟这个庶民怎能配成对?真可笑的庶民!」 「不过,小姐,你知道的……」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支支吾吾地说,天娥小姐了然,脸上闪过一丝狼狈,续道: 「先摆平这个庶民再说。」 「喀喀──」轿车外的仆人轻叩窗子,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降下车窗,问: 「到了吗?」 「是的。」仆人恭谨地回答,还不忘退到一旁,为车上二人打开车门。 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踏下轿车,打开他专用的金色布伞子,撑在车门前,过了不久,一双被yves saint lauren高跟鞋包裹的肉足才缓缓伸出车外,踩在湿地上,她站直身子,往前走了一步,仆人马上关上车门。 抬眼,就见那名不知死活的庶民被她家的仆人重重包围著。 「有时间聊聊吗?」天娥小姐难得礼貌地问。 一出贵族学园私人医院,就被不知名的神秘黑衣人包围,谷子蓝被吓了一跳,甫听见那高分贝、娇柔的嗓音,她已猜出来者何人──她的万年「情敌」,天娥小姐。 「嗯。」谷子蓝虚应。她不答应行吗?都摆出这样的阵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向来都不干蠢事,除了……上回在文化祭舞会中断然拒绝与樊景琰离去的那一次……搞不懂为什麽自己要跟他一般见识,他吃醋是他家的事,反正他作风霸道她一直也知道,但当时,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想跟他的权威对抗的勇气。 她被请进轿车之中,看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的不屑嘴脸,似是有点不满她一介庶民,竟能高攀贵族,还坐上他家小姐的尊贵坐驾吧? 车子行进著,天娥小姐没有再说话,只是优雅地取来新一期的高级时装杂志随意翻看,虽然她的外型……不怎麽美观,但到底也是出自贵族之家,受过上流社会的美仪训练,她一举手一投足,确有相当的风范。 谷子蓝安静地坐著,她们能有什麽话说?要天娥小姐亲自来私人医院堵人,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吗?毕竟,她探望威尔斯都满久了。 她来探望威尔斯,老实说,并没有徵求过樊景琰的同意,她不知道当他得悉後的反应,也不愿去想。可是,她跟威尔斯从来都是清清白白,甚至只能算是同校同学,好吧!今天以前,他们只是同学,刚刚威尔斯才强调他们已是「朋友」。他为人蛮风趣的,因此向来不喜与人交往的她不自觉地逗留久了,至少,他比樊景琰有风度,不会事无大小都以高人一等的身份命令她、逼迫她。 她也是有脾气的,但樊景琰从来都只关心他个人的心情喜好,而非她的。 庶民仆人、庶民女朋友俨然成为她谷子蓝的代名词,也对,她只是个仆人,实在不能太贪心,她自嘲一笑。 轿车在贵族学园的正门前停下,他们下车,谷子蓝撑著自己的伞子跟在後头,直到进入高级贵族用餐室,天娥小姐邀她坐在对面,她一弹指,两杯热腾腾的咖啡端在她们跟前。 天娥小姐啜了口咖啡,放下白色瓷杯後,向右边伸出手,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马上递上一张支票。 「这个。」天娥小姐秀出支票,放在桌上,以指尖把支票推至谷子蓝的瓷杯前,使两人无形产生了一种距离,一种阶级性的距离。 「这里有一千万,足够你和你爸衣食无虞。」 谷子蓝并没像平日一样双眼发光,只是静静看著她,待她的下文。 「条件是,马上离开樊哥哥。」 见谷子蓝毫无反应,天娥小姐在心底冷笑。哼哼!她早就想到了,樊哥哥这麽俊帅无双、高贵尊尚,这个庶民说好说歹也会巴著樊哥哥不放,就像那些庶民电视剧一样,这庶民以为自己是女主角吗?她下一句一定是说「我不会为了钱而放弃樊哥哥」或者「你别想羞辱我!」然後激动地站起来再说「我是不会离开樊哥哥的!」然後把支票扔回来。 天娥小姐在谷子蓝有所反应前,自作聪明地抽回支票,骄傲地说: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你不会离开樊哥哥,对吧?」 「我……」 天娥小姐挥手制止她,续道: 「你不用把支票扔回来了,我明白,你想说金钱是买不到你们的爱情,是不是?」 「那个……」 「别说下去了。」天娥小姐瞅著她,认真地说: 「你们的不是真正的爱情,樊哥哥对你只是迷恋,迷恋并不等於爱。接下来,你是不是很明白一切,决定放弃不再干预我和樊哥哥的感情?谢谢你了。」 谷子蓝依旧没作声,天娥小姐狐疑地看著她,她是被自己的晓以大义感动了吗?为什麽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她动容於自己对樊哥哥及爱情的执著,同样认为金钱是买不到爱情的伟论,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不。」良久,谷子蓝才缓缓吐话: 「我只是嫌价码太低。」 全场倏地鸦雀无声。 「呃……」天娥小姐这下变成了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那一个,眼珠子惊讶得快要掉出来,像是谷子蓝忽然化身暴龙一样惊吓。 「你……说……什、麽?」天娥小姐好不容易才能镇静情绪,却也只能结巴的问著。 「我只是嫌价码太低。」谷子蓝重覆,声量适中,确保天娥小姐听得清清楚楚。 「你……」天娥小姐把嘴巴张成大圆形,十足的晴天霹雳模样,两名仆人不知何时在她後头打灯,制造闪电的特殊效果,彰显天娥小姐的惊讶。 「你这庶民,凭什麽嫌价码太低?」天娥小姐指著她问,对她这种低级到不行的庶民,一千万是便宜她了! 「你又凭什麽要我离开他?」话毕,谷子蓝提起白瓷杯,喝了口咖啡。 「我……」天娥小姐气极,转念一想,对了!她凭什麽? 「就凭樊哥哥已经有未婚妻!」她冲口而出,满意地瞥见谷子蓝放下瓷杯的手有一丝停顿,想来她必定不知道樊哥哥有个论及婚嫁的未婚妻呢?呵呵!庶民果然是愚昧的生物,天娥小姐「好心」地补充: 「樊哥哥的未婚妻是亚洲金融大亨的女儿,她父亲几乎掌控了大半个亚洲的经济命脉,在金融股票市场呼风唤雨的本事无人能及,甚至还涉足南非的黄金、钻石开采事业。听说他的未婚妻也是个教养良好、美丽娇柔的人,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樊哥哥。」 「这样说,你不是应该去找这位传闻中的未婚妻,要她离开少爷才是吗?找我干麽?」 「这场婚事,樊哥哥是迫於无奈的!樊伯伯因为庞大的商业利益答应联姻,而樊哥哥基於家族利益的考量才会答应的!双方态度都很坚决,不会退婚。」天娥小姐愈说愈激动,还比手划脚起来。 「那麽那使我离开了少爷,你也是一样没机会,难道你是那位未婚妻派来游说我的?」谷子蓝问,明明知道樊景琰有未婚妻,也不会轻言退婚,那来找她也没用的啊! 「你说什麽?」天娥小姐尖声问。 「你别污蔑我对樊哥哥纯挚的爱情!我才不是她派来的人。」 「比起那位未婚妻,我这个『情敌』实在不值得你费心。」她要做的,不应是运用她家的权力与那位未婚妻抗衡,抢回她的樊哥哥?反而来劝说一个无财无势的庶民离开樊景琰,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天娥小姐无话可驳,她深知那未婚妻才是真正的敌人,但……但她就是看不过眼樊哥哥对这个庶民好啊!谷子蓝,名字庶民、身世庶民、外貌庶民的人,为什麽就能得到樊哥哥的青睐?她很愤恨啊! 「我从来就不是你的阻碍。」谷子蓝说,这个是事实,她和樊景琰之间只有合约关系,她爸爸的病大致上已痊愈了,他们的合约生效期截至她爸上班的那一天,更何况他已有未婚妻,她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你会离开樊哥哥?」天娥小姐像在她的话中寻到希望,一脸期盼地问,一篮盛开的红玫瑰花在她身後展开,可惜她双眼不会闪闪发亮,不然一幅梦幻少女图就更完美了。 谷子蓝盯著桌上的瓷杯,半歛眸,轻声道: 「总有一天,会的。」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四回 ~第十四回~ 小时候学走路,无论是什麽人,摔倒了都会学著站起来,再走下去,而分别是,驽钝的人,会不断又不断地跌倒,直至感觉到痛楚,才懂了要看路;平庸的人,一样会跌倒,但一两次以後,他学懂看路;聪明的人,看到前两种人跌倒,不需要摔倒,已经知道要看路走路。 恋爱,是对等的关系,双方对付出和收获都计算分明,甚至至於刻薄的地步。 而先喜欢上的,却又不公平地要当最会付出的人,所以,结论是…… 「所以,结论是,以右仰角四十五度迎视贵族的目光才是最恰当的,你们明白吗?」架著复古式黑框圆眼镜、理八二分界「花旗装」的男老师站得笔直,语调平板地说。 恋爱绝对绝对会让人变笨。 「好了,下课,站立。」男老师在下课铃──贝多芬的名曲《命运交响曲》响起的同时说。 谷子蓝下意识地跟著全体同学站起来,恭谨地弯身,让背部跟课室上的壁花呈平行线,半晌,又随大夥儿坐下。课室的气氛松弛了,现在好像是小休时间,其他人都围成一圈圈閒聊。 谷子蓝一手支颐,目光飘向窗外的大树,净想著些有的没的。 她不认为爱情是必要的,庶民电视剧也有说吧,那些单纯女主角或女配角总爱掏心掏肺地付出,但有多少个真的能得到回报呢?这世界很大,她渴望到不同的地方逛,而不是被局限在这小小的地方,走向别人觉得理所当然的结局,更甭提谈恋爱了。 当初樊景琰找上她时,都是认定她不会爱上他,为他制造困扰,不是吗?那为什麽现在他又要在乎她和威尔斯之间的关系,生她闷气,连话都不愿施舍一句? 男人的独占欲,真奇怪啊! 对他有些许的心动是意外,可是她不想当笨蛋,亲眼目睹在爱情中跌得焦头烂额的男女,她又何苦自找烦恼呢?她才不要尝试跌倒的滋味。 况且,总有一天,她会离开的。 忽地,嘈杂的音乐喧嚣声自窗外传来,高级庶民的课室设在三楼,照理说,噪音应该不会这麽的大,室内众人好奇著,纷纷挤来她这边的窗口,想要瞧瞧底下发生什麽事,谷子蓝没这等心情,动身要离开,让出一方空间给好奇心旺盛的同学。 「谷子蓝学姊!」脚尖还未跨出课室门槛,就给一个娇小的身影给抱著,迫得她往後连退数步。 好不容易才站直身子,谷子蓝轻推开抱著她的女生。 「范芷芸?」 「谷子蓝学姊!你看到了没?好危险欸!」范芷芸一脸焦急地道,额边还真的沾了数滴汗水。 「危险?」哪里危险?没有火警铃声,地也没震,窗外天朗气清,她没有感到缺氧窒息,有什麽危险的事发生? 「你跟我来。」范芷芸二话不说,拉起谷子蓝的手,冲到窗外一众看热闹的高级庶民前,发挥她与生俱来的蛮力……不不……神力,左一推、右一挡,三两下弄出了空位,直拉谷子蓝到窗边窥看。 「学姊,你看!」范芷芸义愤填膺地指著下方的草地。 谷子蓝顺著她的食指往下瞄,大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被高高搭起的木板布景和黑压压的大型仪器辟成一个大圈,从这里俯瞰,圈内被布置得俨如一个小型的录影厂,外头,熟识的黑衣男人像步兵般肃然站立,防卫著。 「啊!好刺眼!」在阳光的映景下,一点刺眼的金光像球体般不住地在草地上移动,旁边的同学都伸出手掩著自己的眼睛。 「是天娥小姐?」谷子蓝开口,那耀眼的金光自然是天娥小姐身边形影不离的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 「学姊,好危险啊!」范芷芸猛然想起来找学姊的原因,神色凝重地说。 「什麽?」 「她在拍摄音乐录像,要向樊少爷求婚,大家都说樊少爷会深受感动而跟她订婚呢!」 音乐录像?求婚?谷子蓝开始有点好奇,定神一看,就听到一阵寒意直渗四肢百骸的音乐声奏起。 「很想要求,你会三更半夜陪住我……」打扮得像只粉蝴蝶的天娥小姐高声唱著,她的衣服该是挂上了无线麦克风,不然她「美妙」的嗓音不可能连三楼都听到。 「然而我怕,我的声音你已听得太多。」天娥小姐边唱边不住地转圈转圈,转到录影机前又突然背身,像只蝴蝶般奔向草地上唯一的大树旁边。 她躲在树干後,伸出半个身子,两手在xiōng前交握,像个虔诚祈祷的少女,低音环回立体声喇叭继续播放她的歌声: 「期待你的花会开──其实自己也都讨厌期、待……」她慢慢地从树後走出来,边唱著边走向录影机,谷子蓝在上面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应该是那些梦幻少女的思春表情吧,因为她的仆人正在录影机角度以外的地方撤著花瓣,点点粉红散落在她身後。 「樊哥哥。」娇滴滴的声音自喇叭传来,一阵恶寒来袭,可好奇心比天皇老子大,学园里的每一处、每一人都忍著寒意,势要听到她的求婚宣言才肯罢休。 「相信,我的心意你已听到。希望……」她顿了顿,续道: 「希望你能够嫁给我!」 谷子蓝忍著笑,继续看。 「啊!不不,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你干麽不提我?」天娥小姐转向旁边骂。 「什麽?这是现场直播?你不早说?」想起现场直播的意思,天娥小姐又再度看向录影机的方向,双手在裙前交握说: 「樊哥哥,请你娶我。我会等你,天荒地老,至死不渝!」 「嘻。」谷子蓝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范芷芸不解地看著学姊,正经八百地对她说: 「这可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啊!学姊!你别笑,看看大家都为了天娥小姐的告白而动容呢!」 梭视四周,的确,高级庶民a班的同学正以袖角拭泪,鼻子红通通的,似乎真的被天娥小姐的求婚告白感动了。 「你的处境非常的危险,樊少爷可能会跟她订婚,那学姊你会被抛弃的!」 「嗯,我不会的。」谷子蓝笑笑的看著替她担心的范芷芸说。 「学姊,你要有点危机意识啊!」范芷芸不放心,又再拉起她的手冲出课室,谷子蓝这次有心理准备,也就随她了,她们在走廊上奔走,谷子蓝要小跑步追上才不致被她拉跌。 其实,樊景琰不会被天娥小姐感动啊,她用得著担心吗?而且他也有未婚妻了,她只是个幌子,好吧,她承认自己的戏太差,这时候她是应该露出点担心、沮丧、紧张的表情,惊恐自己可能会被樊景琰抛弃。 但她不想,不想入戏太深。 她什麽表情都做不来,也不想做。被范芷芸东拉西扯,开始有点晕眩,她问: 「我们要去哪儿?」 「到了!」范芷芸把她推进去,然後关上门,谷子蓝站稳,察看四周,是另一间贵族用餐室,平常比较少贵族来临,因为这里没有影音设备,适合喜欢宁静环境的贵族。 范芷芸带她来这里干麽?她转身,瞥见角落里的身影,终於明了了。 「是你要我来?」她问,怎麽不叫金管家传召她? 「我没有。」樊景琰看见她进来的时候也有点惊讶,不过被他压下来了,他冷淡地回答。 两人的交谈到此为止,洒脱点的话,她是应该马上转身离去的,对!现在,转身离去,反正他们都没话可说,她不想重覆在文化祭那天的无意义争吵。这样也好,他们冷战,没感情可言,离开的一天也不会有不舍。 「你会答应天娥小姐的求婚吗?」脚步没有离开,反而更往他的桌子走去,还问了出口。 他抿唇不答。 「你的未婚妻怎麽办?」 「你的合约范围不包括问这个吧?」眼光飘远,他想冷静,好好处理对她的感觉。 她被问倒了,两人又再回复僵持的局面,沉默,榨乾了用餐室内的空气,那种近乎窒息的紧张让人不知所措,最後,樊景琰折叠好餐巾放上餐桌,站起来要绕过她离开。 「我们的合约快要解除了。」谷子蓝在他经过自己身旁时说。 蓦地,他一个旋身,在她反应过来前,两手撑在她身後的餐桌上,把她困在自己的身前,他迫近,不让她有逃避的空间。 「谁允许你离开了?」他挑眉问。 他生气了,谷子蓝知道。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一样的冷静,却隐隐散发著怒气,还有一丝的紧张,她迎视他蕴含怒气的目光,说: 「我爸差不多痊愈了。」意思是,她不再是他的庶民仆人,当假女朋友的合约也随之失效。 「没我的批准,你想你能离开吗?」她现在干什麽?来挑衅他吗?他对她已三番四次的退让,她不是智商一六八的资优生吗?怎麽会不明白?还特地来告诉他她要离开,远离他的身边! 「樊景琰。」她唤,他一愣,她从未唤过他的名字,她只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少爷、少爷」的唤他。 「你可不可以不跟天娥小姐订婚?」 「你想我会吗?」他忍俊不禁,低笑反问。 「那……你的未婚妻呢?」 他看到那不经意流露的紧张,这稍稍纾解了她说要离开的不满,她是在乎他的,要她来问这些只有单纯女生才会问的事,除非她真的是介意,不然以她沉默冷静的性格,抵死也不会问。 「你想我和她解除婚约?」樊景琰问。他知道女方的父亲不允许女儿单方面退婚,他是绝对有权利解除婚约,当初的订婚是基於两家联姻所带来的庞大利益,他的父亲大人没特别施压,反而是女方的家人急於联姻,而他也没有心仪的对象才会答应。 「可以吗?」清灵的眸子瞅著他问。 「可以。」他说,不联姻,他的家族利益不能扩充,他是商人,不会做亏本的生意或投资,续道: 「但你不可以离开。」合约绑不住她,而他要的回报,不只是人,还有她的一心一意。 「嗯。」她扬起一抹笑,把额抵在他的肩胛前,按在餐桌的手瞬即圈抱著她娇小的身子,让她埋进自己的怀里。 他们,不再是合约情人。 谷子蓝闭上双眼,迫自己把泪水倒回去,不要流出来。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五回 ~第十五回~ 「号外!号外!《贵族王道》为各贵公子千金们奉上最新鲜的独家新闻,但基於私隐的关系,不论是贵族还是庶民,我们都不会直接公开当事人的名称。言归正传,樊公子的绯闻庶民女友谷x蓝已失踪一星期,据闻是在谷子x同学探望父亲後回程时失踪的,连她的父亲都不知踪影,樊家已四出寻找。这实在是一个令女同学兴奋、男同学震撼的消息……」 「关机!关机!」金管家一看到plasma大电视上的报道,急嚷。仆人甲识趣地马上拿出摇控器关上电视。 「仆人乙,马上到《贵族王道》迫令他们收回报道!」金管家扫视各仆人,喝道: 「别让少爷看到这类报道,知道吗?」 「是。」众人应声。 金管家在大厅中左右来回踱步,心焦得很,经过回旋阶梯的入口时还频频张望,似是在等待什麽重要的人。 「金管家,奥菲莉亚主人今晚吃猪排还是鲍鱼?」仆人丁很不识相地走来问。 「这种小事还来问我?」金管家不耐烦地挥挥手,赶退他。怎料,仆人接二连三地挑在这时绕到他身边问东问西。 「金管家,吉野花管家来电你听不听?」 「金管家,贵族专用智能式吸尘机坏了!」 「金管家……」「金管家!」「金管家……」 「闭嘴!」金管家烦不胜烦,喝道,还以锐利的目光瞪视众人,示意他们离开。仆人一个一个地散退,偷得些许清静的他还在苦恼著,脚步不自觉地左右徘徊,怎麽会出这个岔子?向来处事周密的他不能容许错误的存在,更何况,这是牵连到他尊贵的少爷,这下即使他赔了老命也未必有用。 脚步声渐近,紧皱的眉头始有舒解,金管家瞧著手捧纯金托盘的仆人正沿阶梯而下,他一手抓著那仆人问: 「少爷怎样了?」 「少爷说他不饿。」仆人不敢直视金管家的眼,怕他以为自己没尽力劝少爷用餐。 「罢了、罢了!」金管家瞧他害怕,松开箝制,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叹口气,金管家走上回旋阶梯,一如以往般,弓身轻敲两下门板,才规矩地进入樊景琰的书房。架著无框眼镜的樊景琰专注地看电脑萤幕,两手忙著移动滑鼠和敲键盘,表情漠然。 「少爷,你不用餐吗?」 「嗯。」目光没挪开半分。 「少爷……你这样子……那庶民也不会马上回来的。」金管家无奈地劝说,少爷现下从早到晚都在工作,不苟言笑的,虽然谷子蓝在回程途中失踪,身为管家的他需负上最大的责任,但少爷没责怪他,只是没日没夜地专注在其他事上,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话毕,樊景琰终於有了动作,他托了一下镜框,视线却依旧停在萤幕前,半晌後,才缓缓地道: 「不用再找她了。」 「但……她是少爷你的……」庶民女朋友,不是吗?金管家疑惑。 「要走的始终会走。」歛眸,樊景琰又道: 「你出去忙吧!」 金管家看看樊景琰,他的少爷比以前更淡漠、疏离,他知道谷子蓝的失踪为少爷带来了困扰,但不知怎的,明明已动用了樊家的人脉关系及驻世界各地的线眼,谷子蓝真的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不过,既然少爷说了,他也只能照办。 听到关门声,樊景琰往後躺在黑皮椅上,脱下眼镜在手心上把玩著,他比任何人清楚,她是有计划要离开、离开他的身边。 抬头,他看著中古宫廷风格的壁花,心思不知飘往哪处,整整一星期,她离开了,他也投入樊家继承人的预备工作。身为樊家嫡子,他没有时间细想什麽私人事,也不能将心力投放在寻人身上,他必需工作。 她早说要离开,只是他许是太低估她了,能避开他家的线眼,她一定是找到具势力的人在背後支持。 逐渐加大的吵闹声让樊景琰无心思考,长指提起镜框,他再度架上眼镜,心思移回电脑上的图表和数据。 「喀啦」一声,木门被一股蛮力撞开,吵闹声正式进驻他的书房。 「琰!」上官昂不耐烦地唤道,还非常的不满地看著絮絮不休的金管家。 「上官公子,都说少爷在办公,请你回去吧!」金管家说,迫自己不要挪开目光去看上官昂身边的吉野花。 「你说什麽?」他一进门就叽叽喳喳的,这金管家真唠滔(叨),管不得金管家,上官昂大踏步走至办公桌前,两手撑桌,问: 「那名蔗民真的失踪了?」 「你在说谁?还有,是庶。」樊景琰没理会他,一迳地在按键盘。 「就是那个谷子蓝啊!你的蔗民女朋友。」没有注意到樊景琰手下一顿,上官昂对樊景琰漠然的态度非常不满,乾脆走到樊景琰身侧,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那专心工作的好友。 「你一点都不紧张的吗?」 「为什麽我要紧张?」 「你很喜欢她,不是吗?」上官昂忍不住吼道,瞎了眼的人都看得出琰对这蔗民异常的忍让,还纡尊降贵地当她的男朋友,现下这蔗民失踪了,琰怎会一副无动於衷的样子? 樊景琰不给回应,连一向粗线条的昂也知他喜欢她,为什麽她不明白?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推拒,碍於她父亲的关系,她不敢直接拒绝,甚至是忍气吞声。可是,他从没怪责她的无礼,也没真的把她当低下的仆人看待,她的离开,是控诉吗?控诉他的霸道、讽刺他的自以为是? 「琰!」上官昂忽然大喊,唤回樊景琰的思绪。 「怎样?」 「让我来帮你!来人!」 「是的,signorio。」上官家的黑衣黑墨镜保全人员递上纯黑色的簿子及一盒素描用铅笔。 吉野花管家尽职地拉开椅子,让上官昂坐下。只见他抽起一枝铅笔,洋洋洒洒地在高质素柚木制白画纸上描画,不时看向工作中的樊景琰,又再下笔,约二十分钟後,上官昂把画簿放在桌上,推向樊景琰。 樊景琰拿过画簿,一双圆圆的黑耳跃入眼帘,往下瞧,是圆圆的脸,有双大眼睛,小鼻子下是灿烂的笑容,短小的身躯被套上一个三角形,三角形中央有一排的交叉。 「怎样?」上官昂按捺不住问。 「这……是米奇老鼠?穿黑色佣人装的米奇老鼠?」这是樊景琰细心观察所得的唯一结论,但和帮助他有何关系? 「错!」上官昂自樊景琰手上抽回画簿,指著上头的米奇老鼠说: 「这个,很明显是你的蔗民女朋友──谷子蓝!」 「那你打算怎样做?」樊景琰已猜到七八分,但还是配合地问一下。 「我决定要帮你寻她回来,就用这幅画像。」说罢,他把画簿交给保全人员。 「昂,谢谢你,但不用了。」 「为什麽?」上官昂不解,非常的不解。 「你不用知道。」樊景琰看了他一眼,说,然後拿起无线电话跟国外的樊家企业联络。昂这种急性子,兴趣来得快也去得快,过一阵子他便不会再提起寻人的事了。 「怎麽了?常常都惜字如银(金)。」上官昂咕噜抱怨。 「少爷要办工,请上官少爷先回去吧。」金管家替樊景琰送走上官昂。 「好吧……」上官昂意犹未尽,难得他可以找些事做,不过他怕再纠缠下去,琰真的会生气。 「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啊……」上官昂喃喃自语。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六回 ~第十六回~ 三个月後,贵族学园新学年。 「昂,我们真的不去开学典礼吗?」坐在贵族用餐室的徐岚放下wedgwood红茶杯子,问著对面的上官昂,樊景琰正在看报纸。 「不去,那秃鹰校长有什麽好看?」上官昂边切著烟熏冻肉边回答。 「樊、哥、哥!」娇滴滴的可怕女高音传来,三人均打了个寒颤。 「琰,她怎麽会知道你在这?」上官昂问,好心情都被她破坏净尽。 「我怎知道?」樊景琰依旧沉迷在他的财经日报上,不去看声音的主人,眼不见为净。 女高音──天娥小姐粉蓝色的身体被樊家仆人阻挡著,不让她有机会「染指」尊贵的樊景琰和两位贵公子。 「樊、哥、哥!」天娥小姐见突击不成,跺脚撒娇。 「天娥,我没空。」樊景琰敷衍地道。 「樊哥哥,我真的有事找你喔,你出来好不好?」天娥小姐贬了贬亮晶晶的双眼说,却只见密麻麻的报纸挡去了樊景琰的俊脸。 「樊、哥、哥!」 「你找琰那麽急干麽?」徐岚问。 「我……我……就是有事啦!」天娥小姐神色怪异,支支吾吾地道。 「琰,别去。」上官昂建议,她不知又在打什麽怪主意。 「樊哥哥,赶不及了!」天娥小姐心焦道,再次尝试突破樊家仆人的重围,却不成功。 开门声响起,室内众人循声看去,两名穿著深紫色和服的少女走进,她们各提著一把油纸伞,一手拉著门把,接著,两名同样打扮的少女步入室内,整齐地站在门的两侧。 喀喀的脚步声引起众人的好奇,樊景琰悠閒地放下报纸,一同看热闹。 怎料,走进来的是──金管家。 「少爷、上官公子、徐公子、天娥小姐。」金管家恭敬地问好。 「金管家,她们是谁?」徐岚好奇地问,瞥见天娥小姐沮丧地看著和服少女,她该也知道这群人是谁家的仆人。 「徐公子,她们是滕井家的仆人。少爷,你的前未婚妻,膝井霏小姐今年入读贵族学园。」 「前未婚妻?」上官昂及徐岚惊讶地转头询问,樊景琰只是点头表示金管家所说的正确无讹。 「幸会了,我的前未婚夫,樊景琰。」悦耳的声线响起,两人又转过头去看。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淡紫色绘金边和服的女生,头发被绾成高髻,只以珍珠簪子系著,几撮垂落的发丝衬得她瓜子型的脸蛋更纤瘦,这是个温婉柔弱的典型美女,只是那双明亮得过份的眼泄露了一丝狡诈。 「大家好,我是滕井霏,我母亲是日本人,而我从母姓。」 「幸会。」樊景琰淡漠地说。 「啊!」徐岚忽然尖叫出声。 「岚?」樊景琰问,循著他食指的方向看去,只是一名高壮的男生,穿黑西服,无任何特别之处。 「呵呵!徐家公子认识我的智囊团?」滕井霏笑问,还「好心」地让到右方,让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身後的得力助手。 「谷子蓝?」上官昂猛地站起来说。 「上官公子说的对啊!她是我的智囊团首席、最聪明忠心的助手──谷子蓝。」 谷子蓝静静地站著,她同样穿著深紫色和服,长发盘成髻,然而,她架著那副反光眼镜,那副樊景琰最讨厌的反光眼镜。 樊景琰看到她,但那副反光眼镜掩住了她的双眼,看不清她的表情和心思,一如她在樊家工作的日子,坚拒任何人的好意和接近。他看到她的意思,的确,他想不到她竟是滕井霏的智囊团,因此她离开後他无法找到她。 「樊公子应该认识我家小蓝吧?」滕井霏走近樊景琰,灿烂地笑问。 「嗯。」 「我想,你一定想知道小蓝来你家当仆人的原因吧?」滕井霏以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音量凑近他问。 「我是想知道。」 「呵呵。」滕井霏愉悦地笑,续道: 「不这样做,你又怎会主动跟我解除婚约?小蓝这个主意很周全吧?」她强调最後一句,然後才离开他们的桌子。 「各位,我还有事,再见了,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後请多多指教。」滕井霏礼貌地一弓身,带著仆人及智囊团离开。 的的答答、的的答答,木屐的声音敲打著地面,膝井霏笑著走著,一行人远离贵族用餐室,走过长廊,在贵族学生专用的升降机前停下,高壮的男生率先按下往上的按钮。 「加尔,我今天真高兴。」滕井霏朝高壮的男生──加尔笑道。 「看得出。」 「小蓝,为什麽一直不作声?该不会是妒忌吗?」滕井霏问,她刚才的确跟樊景琰凑得近,她的小蓝度量没这麽小的吧? 「小姐,我没有妒忌的需要。」 「喔?是吗?那你在想什麽?」 「没什麽。」谷子蓝答,跟著滕井霏走进升降机,她的小姐就是多鬼主意,瞧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就知道,笑得愈灿烂,诡计就愈多。她想知道小姐跟樊景琰说了什麽,但她绝不会问。 因为,她看得清清楚楚,樊景琰没有作声,但他非常、非常的忿怒。 透过镜片,谷子蓝看到膝井霏满脸笑容,还不时瞄向她,脑中灵光一闪,小姐跟樊景琰说的是……果然,小姐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先是申请转学,「顺道」带整队智囊团入学,又特意去找樊景琰,存心惹怒他。 「小蓝啊……」膝井霏边说边走到她面前,亲手拿下她的反光眼镜,续说: 「干麽又架起这副眼镜?」 「方便。」在心底轻叹,小姐脱掉她的眼镜,前方一片模糊,小姐不知又在打什麽主意……以前不怎觉得小姐有贵族的架子,可最近她反常的任性行为害谷子蓝有点无力。 「是吗?但你回欧洲的时候不是有副gucci的隐形镜片吗?」膝井霏把谷子蓝的眼镜折-妥当,问。 心下一颤,她不敢或忘,那时樊景琰迫著她上机直飞大阪配的那副隐形镜片,後来她扭伤了,是他背她回樊家,请专属医生为她诊治……他待她一心一意,但她还是选择欺骗他,以图解救小姐。 「眼镜比较好,隐形镜片要每天更换。」 「小蓝,说实话……」膝井霏递出一张支票,小蓝近视再深都一定看得到,在她面前晃动。 「你喜欢樊景琰吗?」 谷子蓝接过膝井霏手中的支票,凑近看,对上头的数个零表示满意,笑了。 「小蓝,说实话。」膝井霏可没太多耐心,又说。 「不,从不。」冷静地对上膝井霏,谷子蓝答道,她不认为那一点点的心动,有什麽暧昧的意思。 升降机门滑开,膝井霏把眼镜还给谷子蓝,领头走出,有点没趣地在念著: 「不好玩。」 *** 膝井霏觉得好玩的把戏,谷子蓝却一点都不喜欢,她讨厌意外,膝井霏也清楚得很,但为了「好玩」,她不介意让谷子蓝意外。踏著木屐,谷子蓝亦步亦趋地跟樊景琰走,同时又为两人留下两步的距离……就知道小姐不会让她顺遂地拿到支票…… 他们刚才在贵族学园大门相遇,樊景琰一贯优雅地朝小姐点头,又转脸对她说: 「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可以可以。」不待她回绝,小姐二话不说把她推向前。 可是,他再没说一句话,只是向休憩花园的方向前进。上课铃早就响了,休憩花园里未见只影,只有啾啾的鸟鸣声和微风拂过树丛的音律,绕过极大的喷水池,倏地,他在高大的柏树前旋身停下。 一不留神,她险些撞向他,竭力站稳脚步,她没抬眼看他,好像地下青黄的落叶还比较吸引。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 落叶像摇曳的轻舟,被柔和的风飘送,一个翻身,伏在她的木屐上。 「有什麽事吗?」深吸口气,她问。 「进入樊家帮佣,只为了帮膝井霏解除和我的婚约?」口气轻淡,像是在说著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我以为小姐说得够清楚了。」依膝井霏的性子,她不但会如实直说,还很有可能加油添醋一番,把事情说得高氵朝迭起什麽的。 「所以答应我当我的庶民女朋友、不会离开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这是你给我的契机。」她微恼道,别把她说成是诡计多端的人好不好?她是天才,却不是全能的神,哪知道他会要她当庶民女朋友?当初考进贵族学园,她也在考虑该怎样接近他…… 「你可真会把握时机。」 听出他话里明显的讽刺,她被触怒了,仰首瞪著他,准备开骂: 「你……」 所有的话语统统被堵掉,他……他霍地吻住她,右手还俐落地脱下她的反光镜片,左手箝著她腰间,不给她机会挣脱。 瞬间眼前变成一片迷朦,两人的脸贴得极近,谷子蓝更看不清他,只有唇上的温热及腰间的铁臂在在告诉著她,他在吻她!她应该要挣扎,但他将她拉进自己身前,紧密得似要嵌她入骨血之中…… 这是什麽回事? 他还是改不了作风,一贯的霸道吗? 这吻,一点也不温柔,他不给她机会挣脱逃离,但吻得很深、很深,就是有些什麽,都灌进了心坎,害她四肢发软,明明四周只剩朦胧,他炽热的温度却清晰得很。 直至她被吻得快喘不过气来时,他才放开她,清爽的空气飘进鼻腔,下意识地,谷子蓝伸出手要甩他一巴掌,他依然一动也不动的,凝视著她。 半晌後,无火辣辣的触感、无惊动的声响,她收回右手。 澄澈的眼虽看不清前方,但她知道樊景琰近在咫尺,也感受到他的灼视,轻轻一吐纳,她说: 「我已不是你的仆人或合约女朋友,你不应该也没有权利吻我。」 樊景琰没作声,眼神莫测高深地看著她,等著她把话说完。 「但是,刚才的事我不会追究,毕竟,是我欺骗了你,就当作是补偿吧……」她平静地说,接著抬头,续说: 「身为贵族,被女生骗了感情,自尊受创是正常的……」 「你说够了吧?」 「嗯哼。」她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刻意忽视那揪心的痛楚。 「你似乎很擅长玩弄别人的感情?」他喃喃问道,不经意地泄露了情感。 心里一突,她选择忽视,樊景琰喜欢她?她觉得这是一个笑话,很冷的笑话,她不懂爱情,怕他也不懂吧?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从小要风得风,会在意一个平凡的庶民吗?她的不甘、不驯,引起了他的兴趣,决心玩起庶民女朋友的把戏,只有瞎眼的人才会把心赔下去,跟他风花雪月一番。 她的人生不需要爱情,他的感情投射错了方向,被他吻了也罢,就算她欠他的。 「也许我应该感到荣幸,第一次玩弄别人的感情好像成功了。」她挺起xiōng膛,说毕便转身离去,没眼镜她还勉强看得清事物的轮廓。 只有爱情,连轮廓也未看到,她早已选择抽身离场。 木屐的的答声愈走愈远,握著眼镜的手也益发蹦紧,樊景琰的脑海里不停重覆著她的话语。 也许我应该感到荣幸,第一次玩弄别人的感情好像成功了。 她亲口承认了,她玩弄他的感情,为求目的,她可以牺牲别人的感情、漠视别人的付出。 他的感情,可笑,自第一眼见著她,那精明不驯的模样就已是一个警告,她不是可以轻易掌握的女人。偶然显露的关怀和顺从,只是手段。她很忠心,忠於自己的心,不会对任何人释出过份的感情;忠於滕井霏,为她耍尽心计……面对她,他总是失去理智,为她一再破例、坏规距,不想承认,却终究必须承认,他的确对她付出了感情。 连自己的心都不诚实面对的话,他才算输得一败涂地。 一拳挥向身旁的柏树树干,粗糙坚硬的树皮扎入他的手,血丝从指间滑落,染上啡白的树干。 「该死的!」他低咒。 他没有收回手,知觉渐渐地麻木,柏树後的树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眯眼瞪著,哑著声命令: 「出来!」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老金倏地在树丛间跳起来,连西服上沾了些枯黄的树叶都不管,忙冲上前抓起樊景琰的手急问。 「你躲在这儿多久了?」怒气未息,樊景琰脸容蹦得死紧。老金不敢说真话,但若撒谎的话,情况可能会更糟。 老金取出消毒过的白手帕拭去少爷手上的血迹,两名跟著老金埋伏在树丛中的仆人也识相地拿出随身的急救包,为老金递上消毒药水及蹦带等。 「少爷,待会上贵族学园的医务所看一下比较好。」老金小声说,双手小心翼翼地为樊景琰包裹蹦带,心里不断地哀叹,少爷的玉手啊!怎堪这般的折磨啊! 「说!」樊景琰凝著脸,字句像是自牙缝间迸出来,不让老金打哈哈混过去。 犹豫了好一会儿,老金才缓缓招实: 「一开始……就在……了……」 好……很、好!一开始就在了!敢情是没放他这少爷在眼内吗?他不是早就下令不准尾随著他,不准偷窥的吗?老金身为总管,怎麽连榜样都做不好? 「少……少爷,我只是担心你。很抱歉。」老金弯身九十度,向他致歉,他是逾矩了。 「罢了。」樊景琰深吸口气,压下怒气及淡淡的惆怅,把手心一直紧握的眼镜收进口袋里,迈步走过滑著血丝的柏树。 「我们走。」 *** 「呵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具层次感的娇笑声在贵族用餐室响起,接近傍晚,落霞的橘黄洒进,为纯白色的桌椅铺上一幕金黄,衬托端坐於两极的贵族千金。 「呵呵呵……所以我相信滕井小姐你很明白我的意思,对吧?」天娥小姐今天一袭飘逸的白长裙,将她的身型更向横发展,她礼貌地询问滕井霏。 「当然明白。」滕井霏贬了贬眼,歛去一闪而过的算计,无知地笑说。 「那滕井小姐是愿意跟我合作了?」天娥小姐自以为胜算在握,脸孔微微朝上,得意地问,顺道睥睨著坐在滕井霏身边,一言不发的谷子蓝。 哼!这谷子蓝是什麽身份?不过就是滕井家的智囊团首席而已,身份依然是平庸低下的庶民,想跟她争樊哥哥?不自量力。最可喜的是,滕井霏亲自承认和樊哥哥的婚约已正式解除,而且是樊哥哥提出的,谷子蓝又不再是樊哥哥的庶民女朋友,一切的优势都属於她啊!呵呵呵呵呵…… 看在她今天心情好的份上,她姑且不计较谷子蓝以庶民的身份坐在她对面。 比美貌、比身材、比家世,她天娥有什麽比其他人逊色的?樊哥哥最後一定会属於她的……瞧她多聪明,邀滕井霏来相助,只要滕井霏答应在樊老爷面前美言几句,那她就能籍商业联姻来跟樊哥哥共结连理了。 虽然她家没滕井家富有,可是也是名门之後,她自己也承袭欧洲各国伯爵侯爵的身份,跟樊哥哥非常的匹配啊!而且樊老爷失去了跟滕井家联姻的机会,一定有遗憾,只要她趁机而入,一定能成功的。 「这个嘛,我想徵询一下我家小蓝的意见。」滕井霏笑容可掬地道,转过头,问: 「小蓝,你觉得如何?」 全程皆心不在焉的谷子蓝被滕井霏点名,她停止发呆,少了反光眼睛,那双明亮的眸子犀利地扫向天娥小姐,天娥小姐从未被人这样打量过,好像自己的心思都会被她看穿一样,不禁缩了缩身子。 谷子蓝没有注意天娥小姐跟滕井霏说了些什麽,偶然有几句传进她的耳朵,她靠著这些片段的对话,大约也能拼凑出她们的对话内容,及天娥小姐的计划。天娥小姐还是没有放弃樊景琰吗?她对他,真有这麽死心塌地吗? 樊景琰……不愧是天之骄子,总是有女人甘拜在他的魅力之下,心甘情愿地追随他,连尊严都可以舍弃。 「小蓝?」滕井霏看著她,双眼晶晶亮,小姐定是知道她在发愣,看她要怎样应变。 怪了?她管樊景琰有多少的爱慕者?这都不干她的事……她要管的,是小姐的事。 「跟天娥小姐合作,滕井家能有什麽好处?」谷子蓝正色问。 天娥小姐没料到谷子蓝会这样反问她,整个计划,滕井家不会有什麽好处,因为她一心一意只想要樊景琰和她在一起,什麽也没考虑过。她无言,然後转头朝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挤眉弄眼,要他来解窘。 「咳咳。」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清了清喉咙,无奈地在瞎掰: 「滕井家跟我家小姐合作当然有益处了,因为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家族是自英国、法国、波兰……」说了一长串的家族历史,谷子蓝反了个白眼,开口打断他: 「看来你们是没诚意合作的了,请别浪费我家小姐的宝贵时间。」 正在打呵欠的滕井霏闻言,兴奋得双眼发亮,抓著谷子蓝的手笑说: 「小蓝说得对啊!」偏头看著脸色变黑的天娥小姐,滕井霏说: 「就如小蓝所说,我瞧不出你的诚意,合作就甭谈了。」 「她不过是个首席,滕井小姐才是主人,哪有主人听从仆人的道理?滕井小姐这样下去,要小心她……」天娥小姐不高兴,誓要数落谷子蓝,破坏她的计划?罪该万死啊! 「我的确是小蓝的主人……」滕井霏正要为谷子蓝辩解,却被加尔按住了。 「也许是波波拉.约瑟芬.毕彼特.安哥拉侏罗纪.藤木上村.祖利亚.茱丽叶家族不太了解滕井家,智囊团首席谷小姐在滕井企业有著无远拂届的影响力,谷小姐的父亲是滕井企业的总裁一级特助,百分之八十的决策都必须经谷特助的加签才能执行,谷小姐现时是二级特助,不出五年,就会接手谷特助的职权。因此,和天娥小姐你的合作计划,谷小姐有绝对的权利干涉。」加尔补充,不让滕井霏因为他们而动气。 「所以我会听小蓝的话,老实说,我也不觉得跟你合作有什麽好玩的地方。」滕井霏崇拜地看著加尔补充说明,接著说。不好玩的事情,她才不要参与。 「你……」天娥小姐动气了,身上的肥肉不停起伏,像是快要喷火的恐龙。 「容许我先行告辞了。」滕井霏微微鞠躬说,领著谷子蓝及加尔离开。 走没两步,滕井霏忽然顿住,回头灿烂地笑说: 「还有,忘了告诉天娥小姐,家父对樊景琰跟我解除婚约很是不满,因此为了弥补我,樊景琰下星期到香港出差会带著我去观、光。」 天娥小姐的肥肉起伏得更起劲,眼珠子惊愕得快要掉下来。 与此同时,谷子蓝听到滕井霏这席话,也马上回神,诧异地看著小姐。这是何时决定的事?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七回 ~第十七回~ 「这是何时决定的事?」谷子蓝追问,虽然已背著手提行李,人踏在机场贵宾室等候区里,她还是不肯心息地问。 「小蓝,还有二十分钟就上机了。」滕井霏听而不闻,顾左右而言他,她才不答耶! 她很了解谷子蓝,她们自小一起生活、成长,她的个性滕井霏清楚得很,谷子蓝天生是优才生,成绩越级跳,个性不太乖张悖常,反而是非常的沉默,很有自己的一套,作为父母亲器重的人才,加上滕井家不像一般贵族严分阶级制度,因此谷子蓝难以适应在樊家帮佣的日子。她爱金钱,看起来好像会为钱而做任何事,但滕井霏知道她不是真的那麽爱钱,只是扮作爱钱的原因吗,她也不太清楚。 谷子蓝不会迫她、也不会怪她的听而不闻,因为她是主人,也因为是滕井家给了栽培她的机会。 「我知道。」轻叹口气,她不再追问,小姐不说的话任谁都迫不了她。罢了罢了……反正她必须跟著来,必须再次面对樊景琰,那追问根本就毫无意义。只是,她真的很懊恼,好像有又被小姐出卖的感觉。 「喀啪。」候机室的门被打开,老金走进来,恭敬地朝滕井霏说: 「滕井小姐,可以上机了。」 「樊景琰呢?」滕井霏边走向门口边问。 「少爷已上机了。」老金迳自走在前头答。 滕井霏带著加尔及谷子蓝跟著老金前进,她没带其他的仆人,因为樊家早已承诺全权负责她的人身安危,穿过为达官显要而设的特别通道,老金在空中小姐的手上取回滕井霏三人的护照交给加尔,他们就登上了小型私人飞机。 重踏机舱,谷子蓝恍神,很久以前,她和樊景琰的第一次约会,是乘坐这飞机到巴黎歌剧院……仿佛陌生但又异常熟悉,她不懂分辨这种情感,别开眼睛,她刚巧看进他的眼眸。 一秒不到,他转而低头看文件,好像,他们的视线从未交汇过一般。 机舱内部分成两边,樊景琰就坐在左边,滕井霏跟谷子蓝靠右方,加尔坐在他们後面,中央是宽广的红毯通道,谷子蓝坐在近窗的位置,放下了手提行李。滕井霏突然凑过来在她耳边说: 「小蓝,你看。」滕井霏纤指指向樊景琰握笔的右手。 谷子蓝疑惑地看过去,方发现他的右手裹了薄薄一层白蹦带,她盯著他不甚灵活地转动著笔杆书写,贝齿不自觉地咬紧下唇,脑中一阵发麻……他受伤了……还要勉强工作? 滕井霏没有错过谷子蓝脸上任何一分表情,她眉头轻皱,滕井霏知道自己没猜错小蓝的心意,遂继续加油添醋道: 「听说是那次他要单独跟你说话时弄伤的,你们谈了些什麽啊?」 是那次弄伤的?自动搜索回忆,他们是谈得不甚愉快,但他当时还完好无缺的,难道…… 「金管家说,他一拳挥向一棵高壮的柏树,力道可狠了,所以伤了关节。小蓝,你惹怒他吗?」 一拳挥向高壮的柏树?他是疯了吗?明明就是娇生惯养的贵族,身体是由山珍海错、高级保养品培育出来的,受得了这样的伤害吗?她惹怒他吗?她承认,她是刻意说出那些伤人的说话,但她不认为他会因此而生气…… 是她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吗?要不然,为何他要伤害自己? 「小蓝,你喜欢他吗?」滕井霏直接问。 你喜欢他吗?喜欢、喜欢、喜欢……这词太沉重,她无法承受,脑中一片空白,心情很混乱,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样了……连吐出话来,舌尖也隐约含了些苦苦涩涩的味道。 「我说过了,不。」说罢,她调回视线,看窗外的蓝天、绵延的白云。 滕井霏闭上嘴,问到这就够了,她深明适可而止的道理。不过,她太好奇,太想挖掘出谷子蓝更多的感情,转过头,瞥见加尔微微嘲讽的笑,想笑她不够聪明套不出话是不是?滕井霏对他做了个鬼脸,却惹来他更深的笑容,她无趣地转回头,哼哼,笑得帅又怎样?不也是在嘲讽她?讨厌! 小蓝喜欢樊景琰,滕井霏非常肯定。只是,小蓝知道吗?原来这世上,真有相爱却不在一起的两人。 为什麽小姐总爱问她一些有的没的,喜欢是一种心情,一种抓不牢、握不稳的感觉,她不太懂,也许她对樊景琰的确出现过这种心情,但只限在看见他的时候。当她还在樊家,每天也接触到樊景琰,被他照顾、被他迁就,她觉得自己满心喜悦,这是喜欢吧?可是,她离开了樊家,不是没有想过他,只是感觉会淡,终至消弭,喜欢很虚无,也许有些事她看得比常人透彻,所以她觉得扎实比虚缈好。 她不是喜欢他吧?所以,她不需解释再次遇见他心头的骚动,不需理会得知他受伤头壳发麻的感觉…… 可是,她还是控制不了,看向那缠上白布的手。 似乎,她也尝到了拳头挥上树干的痛苦。 *** 壁花铺满了暗花墙纸,晕黄的灯泡巧妙地安装在入墙的位置,在柔软的四脚大-上往上看,水滴型的水晶吊灯像剔透的雨点,谷子蓝静静地看著,眩目了。想起文化祭舞会,她首次的打扮,在宴会厅中跳舞,幻想自己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公主……呵…… 最近,脑袋太閒了,回忆像走马灯,在她失神时逐格逐格播放。 「小蓝,樊景琰对你很差吗?」坐在-边梳发的滕井霏问。 谷子蓝撑起身体,欣赏她家小姐的柔媚,滕井霏是典型的日式美女,内外兼备,可是就是太爱恶作剧,假如滕井霏事事柔顺,她一定会依照父母的安排,嫁给樊景琰吧?那滕井霏也不需要派她想尽办法令樊景琰自动提出取消婚约。 「这个你不清楚吗?」谷子蓝避重就轻地答,滕井霏也有派线眼打探她的生活。 「这是别人的回报,我问的是你的感觉。」 「没受虐,也算不错。」 「小蓝!」滕井霏睨她一眼,这样敷衍了事,怎能满足她的好奇心? 「小姐,知道了又如何?你跟他再无瓜葛,探问他的事又有什麽用处?」 「小蓝,容我提醒你,他是因为你而愿意跟我解除婚约的。」滕井霏笑道,这是谷子蓝的罩门,她知道。 话毕,谷子蓝歛下眸,小姐又在提醒她欺骗樊景琰的事。 「是小姐坚持解除婚约。」 「这是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他啊!」滕井霏说,小蓝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所以才帮她的,顿了顿,她又说: 「至少我承认自己的感情,也愿意去争取自己的爱情。」 「爱情对我来说不具任何意义。」谷子蓝淡淡道。 滕井霏无奈地看著谷子蓝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明明樊景琰这麽爱她,为她做尽一切,她也不是无心的啊!明明就很关心樊景琰,却偏偏不肯坦承,即使是为了她这主子而欺骗樊景琰,那又如何?很明显樊景琰不会太介意这问题,他介意的是小蓝模棱两可的态度,滕井霏真的想摇醒她,天才资优生竟然是感情智障,真的急煞她啊! 「小姐,你只是内疚,内疚因为你的任性而令樊景琰不高兴而已。」 「是。」滕井霏放下梳子,轻喃: 「因为我坚持取消婚约,所以你遇上他,他因为你而愿意成就我的任性,所以我内疚。」 「小姐,我……」谷子蓝想说什麽,却被滕井霏伸手制止。 「樊景琰明天抽空陪我们去观光,你跟著来就好。」 「嗯。」谷子蓝应道,这几天樊景琰埋首工作,他们三人只好自己四处閒逛,这次来香港,说是樊景琰弥补小姐,倒不如说是小姐想补偿樊景琰。当然,气死天娥小姐也是小姐的目的之一。 「对了,这次香港之行,在你回日本时我已决定了。」滕井霏主动解惑。 谷子蓝微笑,她早就猜到了。 不过,她真的想强调,她只是个人,而非神。人能凭直觉经验、别人的性格举止来判断将会发生的事,可是对於一些措手不及的意外,人永远都难以预料…… 「不管啦!我要去游乐场玩跳楼机!」滕井霏嚷道,一身轻便打扮的她难得地露出稚气的表情,鼓起腮帮子在大街上叫嚷。 「小姐,是你说要陪樊先生观光的。」加尔第八次提醒滕井霏,不知是谁昨天拍xiōng口保证要带樊景琰四处走走看看,虽然他对小姐过份在乎樊景琰有些郁闷,但带人到游乐场干麽?看她大小姐玩跳楼机? 「我……」滕井霏微嗔加尔,转过头却对上沉静的樊景琰,不禁有些心虚,语调也放软了: 「我从未玩过欸……」 「没所谓,我跟你们去。」樊景琰开口,不让滕井霏难堪。 「嘎?真的吗?」滕井霏小脸亮起来,正要欢呼叫好,加尔却淡漠地唤: 「小姐。」 感觉到加尔的凝视,她不敢再玩,连忙抓著谷子蓝的双肩,在她来不及反抗前一把将她推到樊景琰怀里,谷子蓝踉跄一跌,适时被樊景琰扶正身子,瞬间,四周围满他的气息。 「樊景琰,那我派小蓝来充当你的导游,你想吃什麽、看什麽,找她就对了。」临离弃她的得力助手前,滕井霏附在谷子蓝耳边说了些什麽,樊景琰听不清楚,只感觉到谷子蓝僵了一秒。 「掰掰喽!不用担心我们……」滕井霏边道别边挽著加尔跑开了。 重色轻友。谷子蓝在心底批评,小姐最爱出奇不意地制造「意外」给她,还说什麽要抓牢自己的爱情……是小姐自己的爱情吧了! 「我们要去哪儿?」忽然,他的气息远离她,抬眸,乍然发现他扶稳她以後就退开了一步,连嗓音都扯得远远的。 一股受伤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记得,以前他总爱籍机抱著她,也不允许她离他太远,现下急於拉开距离的竟是他……她真的伤了他吗? 「你……要吃点什麽吗?」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她问。 「嗯。」他不动,等待她领路。 两人隔著一小段距离走著,拐了两个弯,谷子蓝带他来到一间港式茶餐厅前,装潢简单,外墙门边因年代久远而滚著黄边,折合式的胶餐牌竖立在门前,上头以红色记号笔写了是日餐点,谷子蓝正要推门,却止住了。 樊景琰跟著停下,看著她。 她回头,问: 「你介意在这种庶民餐厅用餐吗?」她可不想被老金念毙,毕竟他是浑身镶金的贵族子弟啊! 「我不抗拒。」 得到他的首肯,她才推门而入,两人挑了个角落坐下,她有些讶异他的随和。在她的认知中,鲜有贵族能完全接受「庶民文化」,尤其是曾接受贵族学园阶级制教育的他,即使他对庶民食品很好奇,却不代表他会愿意「纡尊降贵」地融入庶民的生活。 老金在的话,一定不容许樊景琰走进来吧……即使许了,一定会掏出消毒毛巾左擦右拭的,慎重得很。 谷子蓝为两人各点了一杯冰奶茶、一客焗饭,樊景琰也没有反对。直至餐点来了,两人依然维持著沉默的气氛,默默地用餐,假若不是茶餐厅内人客不多,别人必会误会他俩是同桌的陌生人。 「还可以吗?」谷子蓝指指他的饭问,总是觉得他们一言不发有点诡异,只好主动打破沉默……说到底,他们也不是仇人更不是陌生人,这样……她很不习惯。 「不错吃。」说罢,樊景琰又舀了一匙饭吃,咽下後,又道: 「我不抗拒,也许在你眼中我很霸道,但我不会硬要你带我去吃山珍海馐。」 「你知道我没这意思。」她低声说,她知道他虽霸道但很容忍她,懊恼啊……他这自嘲害她不知该如何自处,莫非真如小姐所说,他喜欢她,所以他受伤了? 樊景琰看她,也把她懊恼的脸容尽收眼底,喝了一口冰奶茶,他说: 「结帐吧,钱给谁?」 「拿帐单到门前的柜台付钱就行了。」谷子蓝一颗心沉甸甸的,边说边跟他去付帐。 走出港式茶餐厅,谷子蓝不知该往哪,只好和樊景琰隔著那小小的距离一直走,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他们走进有空调开放的大型购物广场,搭乘扶手电梯走到顶层,又一层一层地往下走;他们越过狭隘迫逼的街道,隅然停下观看小摊兜售的饰品…… 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著,谷子蓝很懊恼,而且愈来愈懊恼,她该怎麽办?连解开最艰深的算术题也没有此刻的烦闷,她催眠自己别想,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跟他一起她没法子停止烦恼。 不知不觉间,暮色掠过天际,华灯初上。 「你要不要找你家小姐吃晚饭?」樊景琰突然问。 「呃?」谷子蓝愣住,然後才明白他的意思,她点头,拿出手提电话拨号。可是,电话接不通彼端,她又再拨一次,但仍是不能通电的讯号。小姐身上没手提电话,她相信加尔能好好保护小姐,可是他们不是到游乐场吗?怎会接收不到讯号? 「怎样了?」 「电话接不通。」谷子蓝开始焦急。 樊景琰给她一个眼神,要她别担心,後掏出手提电话拨了两条线,简略地交代了一下,才坚定地对她说: 「你小姐不会有事。」 小姐不会有事的……她相信樊景琰,樊家有财有势,一定不会让小姐有半分损伤,而且樊家线眼也透过卫星定向确认小姐及加尔在太平山顶上,所以小姐还是安然无恙的。 她靠坐在黑色皮椅垫上,樊家专属的轿车正向上急驶,一栋栋高楼大厦、霓虹灯像流星般划过,她放宽心,因为她确信小姐会没事的。 「滕井霏对你很重要?」樊景琰问,尽量令自己的问话吃味的份量不要太重。 「嗯。」谷子蓝调回视线,低头盯著自己发白的手,缓缓说: 「我跟小姐自小一起长大,她待我很好,好得让我误会自己不是仆人。」 一-钞票倏地映入眼帘,谷子蓝惊愕地抬头看他。 「你不是很喜欢看见一张张的钞票吗?」 樊景琰见她没有接下,皱眉,怀疑自己记错她的喜好。谷子蓝一手接过那-钞票,噗哧一笑,愈笑愈大声,发现自己失态,她压抑笑声,却还是笑得飙泪。 「总算是笑了。」樊景琰的咕噜还是让她听见了,她动容了,以指尖拭去眼角的泪。 她了解,他递来这-钞票是想让她笑,不为小姐失踪而悒郁……这男人的心意很明显、很直接,她真的真的很爱这些钱……因为,是他为了逗她而送的。不少人以为她很贪钱、视钱如命,为一张张的钞票,她可以做尽一切。 其实,她很脆弱。天生智商高,因此她被滕井家长辈委以重任,自小周旋在拥有不同嘴脸的人之间,为的是要扶助小姐,铲除所有对小姐具威胁性的人。因为见识得太多,她逐渐明白,隐藏本性才是生存之道,她不能让敌人看穿她,从而掌握她的弱点,威胁小姐的地位。 只要制造另一种形於外的性格,自然就能隐藏本性,她选择了贪钱。 她成功地制造假象,她是拜金女。 不过,樊景琰让她破功了,他看穿她了吗?看穿小姐与钱在她心目中的比重? 「下车了。」樊景琰说,不等司机有所动作,打开车门让她下来。 「小姐在哪?」谷子蓝问。 「我的手下还在搜寻,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我。我们到那边看看吧!」樊景琰握起她的手到种满大树的方向走。 「少爷!」刚刚下车的老金唤道,樊景琰转头,命令: 「留在车里等消息。」 不等老金有所回应,樊景琰已带著谷子蓝去找滕井霏。走著的同时,樊景琰禁不住轻声唠叨: 「年纪也不小了,跟来也只会拖累我……」 「老金只是关心你。」她说,明白樊景琰和老金比一般主仆更亲近,也很关心对方。 不一会儿,樊景琰的手提电话响起,他马上接听,渐渐松弛的脸容让谷子蓝真真正正地放下心了,脚跟一旋,她吃痛。 「呀……」樊景琰扶著她的腰,匆忙挂线。 「你怎样了?」 「好像……拐到了。」她不好意思答,好像整天都在为他添麻烦似的……一顿,她忙问: 「找到小姐了吗?」 樊景琰没好气地赏她一个白眼,双手稳著她的身体,背向她弯腰,说: 「找到了。上来。」 谷子蓝松一口气,幸好!接著,她犹豫地望到那宽阔的背,挣扎地问: 「你……不怕吗?」 「别让我说第二遍。」话音未落,他已感受到背上多了一重负担,但他不介意,按住她的腿,他背著她走。 又再被这温暖的男人背著,谷子蓝不懂形容心上的感觉,她未被眷宠过,也不懂得去接受被别人照顾、放在心上的好意,xiōng口的悸动可能是喜欢,但她不晓得辨认。樊景琰,是继小姐以後,待她最好的人。因为他喜欢她,所以宠她、疼她,但她该怎样回馈这种感情? 她的人生,不需要爱情。 「滕井霏说,你不想要爱情。」樊景琰淡淡地陈述。 「爱情不是我能负担得起的,我有自知之明。」她回道,笑了笑,续说: 「我不相信爱情,两个人的关系由感觉去连系,很肤浅,谁确保这种感觉不会消减?不会因为现实的磨难、时间的耗蚀而逝去?而且,找个了解自己的人,也不容易啊……」因为,触动她心的,应该是个了解自己的人吧?然而,讽刺的是,他这霸道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令她动心。 「那你的梦想是什麽?」 呃?干麽突然转话题?谷子蓝疑惑,不过也罢,她乖乖地回答: 「环游世界,看尽世界每个地方。」思及此,她会心一笑,光想像她可以去不同角落走走瞧瞧,她就高兴。 樊景琰没再搭话,反倒是她,打了个呵欠,战战兢兢地问: 「你……不恨我吗?」 静蓦横桓,时间过得好慢好慢,她贴著他的背,却怕这样的距离是近,他的答案又再为两人间出一条鸿沟,睡意袭上,在她以为他不回答的时候,她听到了── 「不。」 樊景琰,你这样会害我爱上你的。 她噙著泪无声道,伏在他背上,闭上眼睛假寐,她要在梦中保留这份美好。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八回 ~第十八回~ 炎阳高挂,宛如热带丛林的花园虽种植了不少高大的树木,足以掩藏一个小孩的大型蕨叶也布满人工辟出的道路旁,却还是挡不了令人融化的热力。一双、两双、眼睛,隐藏在蕨叶的隙缝间,细心的看,才会瞧出这突兀的一幕,不过正常来说,贵公子小姐们是不会注意这些微枝未节的。 「呼叫黄金、呼叫黄金,听到什麽了没?」纯金制杯传来这段说话,代号黄金的人马上探出半个头窥听。 「距离目标人物太远,听不到。」黄金对著杯回话,经由长长的白绵绳把话传到约两米远的蕨类植物处。 「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你是怎样办事的?给我出去听!」通过杯,天娥小姐大声吼叫。 「小姐,我现在的代号是黄金。」 「我管你什麽金的,给我听清楚!」 「是……」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认命地答,握著金杯,像青蛙……喔!不不不……像专业特务般蹲下横行著,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目标人物,一小步一小步……快要接近了…… 他愈走愈远,连系著金杯的绳子也愈扯愈远,忽然一股冲力自绳子的另一端把他拉回,啊呀呀──要摔倒了!千钧一发之际,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模仿专业特务一手按著石地,不发一声地维持这姿势。 啪啪啪!他在心底为自己这「英勇」的姿势拍掌。 「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你听到了没?别尽扯著绳子!」女高音再次传来,他蹑手蹑脚地平衡身体,伸出头探听。 「滕井小姐在说话……什麽结婚的……」他边对著金杯报告边拉长耳朵听。 「还有呢?还有呢?」 「樊公子好像说好……」 「还有呢?」 「你在干什麽?」温恬的声音混杂著天娥小姐的焦急问话传至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耳边,蹲在蕨类植物後的天娥小姐却因为太专心而没留意。 「樊哥哥怎麽可以跟她来散步,他们不是没关系了吗?」天娥小姐自言自语,站在她身後的谷子蓝循著她痴看的方向,终於见著了在石路上并肩而行的樊景琰和滕井霏。 小姐不是在上课吗?今天早上支开了她和加尔,她以为小姐是去上课,现在不是休憩时间,他们干麽在散步?而且不知会她和加尔? 刚才她閒著没事干,走来花园逛逛,却给她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天娥小姐及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管家,想当然耳,她听到了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的回报,小姐在谈结婚的事,然後樊景琰说好……虽然是片段,她也知道应向小姐求证清楚,但心情却抑止不了的差。 「呀──呀!樊哥哥怎可以扶著她?」天娥小姐怪叫,身子往後撞,撞上了身後的人,猛然发现是谷子蓝。 「你怎会在这?」 谷子蓝像听不到天娥小姐的问题,定定地看著,看著樊景琰扶起了险些滑到的小姐,他很温柔地笑著……那专注的眼神、温和的表情,她看过。他抱她时就是这表情…… 在她前方鬼叫质问的天娥小姐渐变模糊,谷子蓝贬贬眼睛,转身走回头,完全忽视天娥小姐。 樊景琰喜欢她?她见鬼的才会信!喜欢她的话干麽对小姐露出那种表情、干麽亲近小姐、干麽温柔地对小姐笑?喜欢她的话,这一切一切,不都只是她谷子蓝专属的吗? 谷子蓝快步走著,像是有洪水猛兽对她穷追不舍,拧紧了的心很酸很酸。 樊景琰是大骗子、大骗子!他明明说……明明说不恨她了……明明说解除和小姐的婚约要求她留下的……在她相信他喜欢她、在意自己时,他在干什麽?他、又、干、了、什、麽、好、事?很讨厌、很讨厌……心很酸,然而,他那张温柔的笑脸却不断重现……她不要想不要想…… 她才不要这麽的在意他……她讨厌现在的自己,十足的吃醋妻子怀疑丈夫有外遇……就说吧……他这种贵公子养尊处优、阶级分明,怎会喜欢她?可是……怎麽心头愈来愈酸,连流出来的泪,嚐起来都是酸苦的? *** 她睡不著……自下午起她已倒在-上,心想睡醒了以後,她又会回复以往的谷子蓝,不需要爱情、不在乎樊景琰的她。 蓦地,她的房门被打开,这时候谁会进来?滕井家的人不会不叩门就进来,她心生警戒,来人没有开灯,习惯了黑暗,她看到是两个黑衣人,一胖一瘦。一胖一瘦?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 「你快点把樊哥哥交出来!」清晰的女高音回盪,谷子蓝捂额,又是他们……她无奈,天娥小姐死心不息是她家的事,为什麽总要麻烦她? 「咳哼,压低声线。」 「喔……你快点把樊哥哥交出来!」这次是低沉版的威胁。 谷子蓝不想理他们,今天晚上想有个好眠怕是难了。 「你想她是不是死了?」压低声线的天娥小姐问。 「嗯……」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另一名黑衣人很认真地沉吟了一会,说: 「我去探探她的鼻息。」说罢,他当真朝谷子蓝的睡-走去。 不待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走来,谷子蓝抱著绵被坐起来,吓著了室内的两人。她猜到现时他们的表情一定是惊讶的,但是……天啊!她在-上死了?他们以为自己在拍武侠片吗?还探鼻息?受不了他们,她决定赶快要他们离开,还她清静的空间。 「你……你没死?」天娥小姐问。 谷子蓝深吸口气,原本活生生的人的确是很容易被她气死的! 「你们想怎样?」谷子蓝问。 想起半夜摸黑进滕井家宿舍的目的,天娥小姐继续压低声线,却难掩忿怒地问: 「把樊哥哥交出来!」 「他不在这儿。」 「怎会?他明天要回美国总部作周年汇报了,然後就在那边攻读大学!我要跟樊哥哥说清楚……你快把他交出来!」 樊景琰……到美国留学?没有人跟她说……小姐没有、他本人更没有……谷子蓝怔著,然後苦笑一下,就说他不是真的喜欢她了,要不然这麽重要的事,她用得著因为天娥小姐这番气急败坏冲口而出的话才得知吗? 「你们再不离开,我要唤保全了……」谷子蓝作势要按动保安连线。 「我们走吧。」保特罗尼加拉瓜孟德达尔识相地拉著天娥小姐,轻声劝道。 「可……可是,樊哥哥……」天娥小姐不甘心。 「我想樊公子应该不在她这里,我们快点走吧!」要是谷子蓝真的按下保安连线,那时揭穿了他们的真面目,就糗大了!他是仆人,糗了不要紧,可是天娥小姐是有名望、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小姐,绝对绝对不能被人知道她做这种事的。 「那……好吧!」天娥小姐似乎也想到後果,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答应。 「呼……」终於肯离开了。谷子蓝吁了口气,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又再次倒在-上,迫自己闭上眼睡觉。 时钟指针走了一圈,谷子蓝睁开眼,还是睡不著。 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一千一百只绵羊,时钟指针缓缓滑动,又一圈,她半睁眼,还是睡不著,眼泪,一滴滴洒落在脸颊上。 想来,她真的失败……连催眠自己什麽都不想也做不到,天娥小姐的话、今天下午看到的一幕在她闭上眼後不停重现。想睡,却睡不著;不想哭,却流著泪…… 为什麽? 她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他了。 翌日早上,贵族学园停机坪。 直升机轰隆隆地缓缓降落在停机坪上,空地上的风势颇大,吹得人人都在拨弄头发,冗长的红地毯铺陈在直升机前,樊家的仆人连成一直线分站两旁,地毯的尽头,是为樊景琰送别的他们。 谷子蓝是滕井霏带来的,她本来不想送别他……她的思绪仍很混乱,加上一夜无眠,她很疲惫。樊景琰的朋友在跟他说话,她不想听,只有滕井霏在旁笑笑地看,不时偷瞄她。 「他坐直升机到机场,然後就到美国……大约五年吧。」滕井霏忽然说,纤手轻轻抚平淡红和服的布带。 「喔。」她该回应些什麽?她又想起昨天的事,心无以名状地绞拧著。 「小蓝,樊景琰要订婚了。」 这下,谷子蓝真的愣住了,双眼无焦点地瞪著自己的和服下摆……订婚?他何时决定的?难道……是小姐?但小姐不是心有所属吗? 放任自己在混乱痛苦之中沉溺的她,浑然不觉滕井霏缓缓地向左边退开,直至高大的身影笼罩著她,熟悉不过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时,她才找回知觉。 「我走了。」樊景琰说,看到她红著眼,他有些不舍。 谷子蓝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彷佛听不到他的道别。 「我走了。」他再说,伸出手眷恋地抚她的头发。 「一路顺风。」 他对她笑了,很温柔很温柔,就像他抱著她时,专注地喜欢她时的笑容。谷子蓝贬眼,她不要流泪,这样很没用……但若眼泪留得住他,她真想放肆哭泣。 樊景琰没再说什麽,转过身,就步上红地毯,老金提著轻便的行李跟随他。 「小蓝。」滕井霏轻叹,用指尖拭去她的泪,小蓝太倔强了,明明喜欢却不说出口。 「樊景琰要订婚了。」 「我知道。」谷子蓝忍著哽咽说。 滕井霏移至她身前,拿出深蓝色小绒盒,在谷子蓝面前打开,白绢布上躺著一只指环,白银磨沙的表面,中央镶了一颗星星形状的钻石,即使在白天看,这指环依然耀眼得很。谷子蓝看得入神,指环很美丽,但小姐怎麽给她看? 「樊景琰订婚的对象是你,小蓝。五年後,他会娶你。」 原本迷迷糊糊的谷子蓝,终於清醒了。 待续 《霸道贵公子VS天才女》 第十九回 ~第十九回~ 东京的四月,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粉色樱花像微微细雨,和著清风,於树下一环一环地往下旋,循著风吹送的方向跳跃舞动,她凝神细看,蔚蓝色的天幕染上花瓣的颜色,是很美的景致,但美得很虚假,比较似一轴画。 花瓣飘来,在她面前驻足。 「又一个四月。」她喃喃自语。 抬起头,她高举左手,在空中掰开五指,中指上闪耀著白天看不见的星星,光芒亮眼,她贬眼,收回左手。 樊景琰订婚的对象是你,小蓝。五年後,他会娶你。 第五年了,时间的行进太缓慢,缓慢得连过去了她也无暇注意,但同时也像霎眼而过,快得她在数樱花树开花的年头,已经数到第五遍了。送别樊景琰那个早上,像是昨晚造的梦,现在想来,有点朦胧但还清晰。 小姐说,他来日本了。 小姐说,她觉得亏欠樊景琰,所以联姻的对象换成她,她没有问这是谁的主意。可是,她知道,论身份背景,她配不上樊景琰,但因为她在滕井企业的影响力仅次於董事长,所以樊家也不算吃亏。 五年了,她也长大了,弄清楚自己的感觉。也许,她很早很早就已经喜欢樊景琰,但不论是何时,至少在他到美国前,她爱上他了,毋庸置疑。 答答的脚步声传来,坐在漆木地板上的她也感受到微微的颤动,偏头看去,是她的助理,山田博文。 「谷小姐,早上好。」一身整齐西服的山田跪坐一旁,以日文恭敬地问候她。 「这些。」谷子蓝把数份文件夹推前,续说: 「我加签了。跟百华会社的合作案,我们每年只能得利两成,我不认为有必要合作下去,你跟董事长说一声。」 山田收下文件夹,应道: 「是。」 山田没离开,从黑色公事包里拿出两份三寸厚的报表,推向谷子蓝身前。谷子蓝没接下,任它放在原处,睨了眼报表上的日文,再问: 「董事长要你给我的?」 「是。董事长希望谷小姐研究一下。」 「董事长有兴趣开拓金融以外的行业?」谷子蓝说,语气暗藏嘲讽,她只觉得好笑,香草贸易?董事长何时对这些植物产生兴趣? 「我也不是太清楚,但董事长说谷小姐会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谷子蓝不为难山田,他是个蛮不错的助手,只是经验尚浅。 「是。」收妥公事包,山田离去。 谷子蓝没有再看那些报表,慵懒地倚在和式纸门边,欣赏园子内的樱花。不知何时,花瓣吹落在人造石块围绕的池塘上,一片片的,像点缀品。眼角馀光瞥见报表旁的杯子,喝了一半的绿茶怕是凉了。 待会再唤人沏一杯,她心想。 这样的天气,她一点也不困倦,清醒得紧。也许该灌些清酒,醉上一回,这样,那萦在她心间的男人就没办法干扰她了……她真的不想再思考关於他和她的事……爱上了又如何?她真的有点自私地以为,爱上了,不代表她需要死要活地守著一个人。 就是有些什麽,她理不清,害她有遗憾的感觉……害她想逃离。 「唉……」吁出叹息,心里好像还有绵长的叹息。 「要沏杯热茶吗?」清脆的嗓音伴著淡淡的香气坐到她身边。 「好。」她允了,女仆人倒掉凉掉的茶,沏了杯热烫的,然後退开。 「怎麽有閒情逸致在伤春悲秋?不用工作吗?」滕井霏问,看著她的小蓝,慵懒的模样更显出她沉幽的气质,连她这小姐也要为她的美而惊叹。 谷子蓝笑了笑,指著两人中间的报表。 「香草?」滕井霏有点惊讶。 「我想,董事长是为了你才考虑开拓香草事业。」捧著热茶,谷子蓝说出她的见解。 「为什麽要这样做?」 「制造你和那人的见面机会吧……」不外乎是这些吧……热茶虽烫,却甘香可口。 「我需为此叩头谢恩吗?」滕井霏不屑,这算是什麽? 「呵。」谷子蓝又说: 「这个你向令尊叩头谢恩好了,我承受不起。」 「罢了罢了,愈说愈心烦。」 「那小姐来找我干麽?」谷子蓝也不再绕著那个话题转,问道。 「带个消息给你。」滕井霏露出异常灿烂的笑容。 「好的坏的?」坏的占很大比率,她深信。 「樊景琰要跟你成婚了,你说是好是坏?」把问题抛给谷子蓝,换来她的无言沉默。 「小蓝,五年了,他给你五年的时间适应,还不够吗?」滕井霏诚心说,樊景琰比她想像中深情,也愿意给时间小蓝适应、习惯,五年不短也不长,但她也觉得够了,小蓝还是要陷在囹圄中,不愿抽身吗? 「我不知道。」谷子蓝放下杯子,无奈地说。 「也许我很自私,但我觉得总是缺了些什麽……他来日本了,我第一个念头是逃……我应该当不来樊夫人吧?光想像那些规矩、礼仪,一长串的亲朋好友,我就犯头痛了。」 「小蓝,你还是不需要爱情吗?」滕井霏问。 「好像是……」她苦笑答。 爱上了,不代表她需要爱情。 又一片樱花瓣,缓缓落下,埋入黄土之中。 *** 谷子蓝坐著,滕井霏邀她去参加祭典,她婉拒了。谈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更不想动,倚在门边,空洞洞的眼眸不知在看什麽,脑袋也是空白的,不知能想什麽…… 黑夜放上烟火,——啪啪震天价响,她像木头娃娃,俟坐著不动。 红的、黄的火光在天上绘成花火,她无心看,但眼睁著也就看了。忽尔,花火没了,响声仍旧不断,她眼前多了个人,回神仰望。藏在心里的那人,竟然跑到她眼前了…… 烟火仍烧著,她只看到他。 深潭般的双眼镶在那张俊脸上,一如往昔,挺拔优雅地站在她面前,温柔地笑著。他穿上蓝绿色黑斜纹浴衣,感觉比以前沉稳、内歛。他真的来了,来到她面前,五年了……看不见他五年…… 「你变美了。」掬起她一撮发丝,披著一头长发的她倚在门边,像尊精致的日式娃娃。 「是变老了。」她笑著指正。 「我想你。」他拥她入怀,说,她也由著他。 「你没有拒绝婚事?」 「对滕井企业有利的,我没有理由拒绝。」她知道这答案伤人,但也是事实。 「你卖身给滕井企业吗?」他转而抵著她的额,有点不悦地问。 还是一样的霸道,她偷笑,对上他那双会慑人魂魄的眼,她说: 「没有。」 「那你有想我吗?」 「有。」她看见他笑,也笑了。他们都太聪明,太会计算,就说爱情里有谁不缁铢必计?更何况是他们……自爱的深浅,扯到付出收获谁多谁少,都是算题,除了要求绝对公平,还奢侈地希望自己是以最少付出得到最大利益的那方。 「但我怕我做不来……」做不来你的妻子。她对他坦白,她真的很自私喔…… 她的心依然没法栖息在某处,渴望飞翔,他的保护、迁就、眷宠,她已习惯,凭恃这一点,她从未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习惯会造就贪婪,她自私地希望他会继续等,也没考虑过他会撒手不顾的可能性。 环游世界的梦想还未开始啊…… 「你知道吗?」樊景琰揽紧她,问。 「嗯?」 「我等得够久了。」说罢,他低头吻她,吻上他心心念念的女人,磨了他五年的天才资优生。五年,够久了,是他的极限,她是太贪心了。他不想再等,她擅於拖延时间,但这次,他不容许她拖。 说他霸道也好,什麽也好,他绝不会再放她离开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