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出于蓝》 楔子.路边的野花不要採 楔子.路边的野花不要採 如果说,『义气』是代表着人类灵魂深处的那幺一座小阁楼,里面藏了一个人、几个人、很多人,你能为你所爱的人顶天立地,但何青初的心里,大概是没那座阁楼。 没义气的何青初,小时候的拿手绝活是落跑,她不是没血没泪没朋友,她只是很怕死。 她怕妈妈手上那条有黄瓜粗的藤条棍,也怕小苹果老师的爱心小手,更怕外婆的热熔胶棒,那很痛,很赚人热泪。 在还很小的时候,亲戚家的小孩很常会聚在一起玩,当时,有一个叫郝开心的小表哥不小心把外婆珍藏的花瓶打破了,几个小毛头就这幺围了个圆圈,有人提议不如就把花瓶黏回原状吧,他们试了白胶也试了胶带,但都没什幺屁用,还有人被碎渣子给割伤了。 所以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乾脆把碎花瓶埋起来,因为外婆家的花圃已经好几年没种花了。 那个年纪,他们玩的游戏除了红绿灯和大白鲨之外,最爱玩的就是义气游戏。 一群小鬼一脸正经的拍拍郝开心的肩膀,要他放心,我们一家人是最信得过的好家人,没义气的家人都不是家人,是隔壁王叔叔的小孩。其他人听到没义气的人就要当王叔叔的小孩,每个人都不乐意了,于是一个比一个还要义气,郝开心分明是摔破了一个花瓶,最后却被众人搥搥背、捏捏肩膀的安慰。 那个时候,何青初严肃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也不想当王叔叔家的小孩,因为他的小孩考试都要考一百分。她跟着大家拍拍郝开心的肩膀,摸摸他的头。 直到外婆瞇着眼睛一步两步的走来,当时的外婆也才五十多岁,还能追打着小孩跑呢!外婆问道:「我放在庭院的那个花瓶呢?」 何青初看着外婆手上的热熔胶棒,小心肝颤了几下。 其他孩子都直挺挺的稍息,就像报数似的,抬着头大喊着:「我不知道!」 外婆非常了解这群孩子的毛病,她又瞇起眼,看向何青初。 于是,何青初也直挺挺的稍息,抬着头大喊:「是郝开心打破的!」 面对兄弟姊妹惊讶的小眼神,何青初还详细的报告:「埋在花圃里,是有红色石头的那个花圃!」 最终,除了何青初,其他人都被外婆的热熔胶棒伺候了。那段时间,孩子们看到她,都叫她王青初,考试只考二十分,会被王叔叔打屁屁的王青初。 这样的何青初,在经历了国小懵懂又欠揍的时期,又经历了国中的叛逆期,接着,是此刻的花样年华。何青初已经懂得隐藏自己贪生怕死、如果可以就会见死不救的属性,朋友有几个、姊妹有几个,和表哥表姊和好如初,就连那位只大她两个月的表哥郝开心,也和她一起读了同一所高中,搭着肩、没义气,照样能称兄道弟。 所以呢,这样的何青初,正盯着眼前两条白花花的脚,这双脚白的很透彻,不是白里透红的白,是没晒过太阳,碰到光还会反射的那种,白。 顺着脚往上一看,还看见了透着风的四角裤,正在半空中啪搭啪搭的响。 那个人就这幺吊在二楼公寓的阳台外,準确地来说,是阿姨家的阳台外,双脚左边晃晃、右边晃晃,好闲情逸致,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不好意思──」 原本要绕路走的何青初闻声抬头,因为那人背光的关係,她看不见那人的五官,只有他的头髮在阳光底下变成了灿灿的褐色,身体也被太阳描绘出了金色的线条、毛绒的轮廓。 「可以在下面接住我吗?」那人爽朗的问。 「……」何青初看着自己的双手,实在没信心能接住那位只穿着内裤的男人。于是她左顾右盼,还好附近并没有人,她用爪子梳疏浏海,假装什幺都没看见的吹着口哨,闪人。 何青初还没走几步,男人就一跃而下陡然变成了一堵墙,那人脚麻的稀里糊涂,因为没缓冲的关係脚都抽筋了。 他瘫坐在地上,伸直着腿,抬头一脸委屈的看着何青初。 「妳怎幺忍心见死不救啊!」 何青初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似乎是被揍的。她嚥了一口口水,慌张的环顾四周就怕惹到什幺麻烦,心里正思考着该怎幺脱身。 「放心你还没死透啦……我可以走了吗?」 何青初刚绕过他,想想不对才猛然转过头,她一脸狐疑的盯着男人,问道:「……你刚才为什幺会吊在我阿姨家的阳台上?」 「……妳阿姨?」 男人才刚问完,似乎发现了什幺不得了的东西,他抖了一下并神速的爬起来,脚都在瞬间痊癒了,筋也不抽了,他垂着头,躲在何青初背后。 何青初顺着男人的视线一看,发现了怒气沖沖的姨丈从公寓走了出来,转着手腕一副刚干架完的气势,僵着脸上了计程车。 何青初无言的看着车尾:「姨丈?」 男人愣了一下,他问何青初:「他是妳姨丈?」 「目前……还算是吧。」 何青初想起姨丈刚才转着手腕的狠劲,再抬头看着阿姨家的阳台,还有只穿了条内裤、光着上半身的男人。何青初一个机灵,立刻远离对方,似乎已经了解到是怎幺回事了。 而男人只是挠着头髮,一脸无害的笑着,他对何青初说:「竟然是妳姨丈,那事情就好办了对吧?」 何青初的脑内在这个瞬间警铃大响,这是红色警戒,恐怖程度仅次于表哥郝开心和外婆的热熔胶棒。 男人瑟缩了一下,风灌进了四角裤里,他嘿嘿笑说:「今天穿宽的四角裤,缝隙有点大。」 「……」 「所以,借我条裤子穿呗。」他赤裸的双腿在阳光底下抖啊,抖。 不久后何青初才知道,原来阿姨养了一只宠物,他是一个男人。他的肤色很白、个性很白,是白目的白,他叫余蓝,代表着警铃大响,是红色警戒。 男人熟门熟路的走在何青初前面,还有进阿姨家时,那种不要脸的气息越来越浓厚。当男人向她自我介绍说「我是大帅哥余蓝」的时候,当何青初一脸状况外但还是翻出一件休闲裤并双手奉上给余蓝的那个瞬间,何青初隐藏多年的属性似乎开始蠢蠢欲动。 她在想,快逃、快逃。 这人的脸皮比自己还厚,很要不得啊! ------- 冬哥哥回归。 ★he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1 01 何青初有一个哥哥,是有血缘关係的亲哥哥。他们的名字很像,何青文、何青初。 曾经有位亲戚说过,他们兄妹俩的名字很有趣,如果把哥哥的名字倒过来唸,就会变成『文青』,而把妹妹的名字倒过来,却变成了『出清』。 之所以会强调兄妹是亲生的,是因为哥哥何青文与妹妹何青初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如果说何青初的专长是见风转舵,愿望是:自己活得好就是世界和平。 那哥哥何青文的身体就有三分之一是由义气组成的。虽然俩人相差了五岁,但比起妹妹,他的头脑更好、心地更善良、为人更真心诚意,就连最爱吃的食物都是义气咖哩店的招牌-义气咖哩饭,他可以每天吃,吃一辈子都不会腻。 从小,何青初就很爱告何青文的状。何青文因为睡觉都很深眠的关係,有时候尿意来了就会来不及醒来,所以他一直到9岁了偶尔还是会尿床,而何青初就替他取了一个绰号,叫做尿床小太郎,因为何青文小时候很爱看哈姆太郎的动画。 在必要的时候,何青初的眼睛会很犀利。只要一注意到何青文把棉被叠在床角并摺的整整齐齐的,然后再把床罩脱下来藏到床底下的时候,她就会「嘿──」的很大声,何青文就只能把珍藏的巧克力拿出来讨好妹妹,于是何青初就会在打完勾勾、吃完巧克力之后,手刀跑去客厅大喊:「妈咪,尿床小太郎又尿床了啦!」这声尿床传透了整间房子,震耳欲聋。 所以一直到何青文不再尿床之前,找裤子给哥哥替换就一直是何青初的工作。 但此刻的何青初走进哥哥的房间翻着衣柜,手上同样拿着替换的裤子,她却不知道该怎幺面对这样的一个状况。 哥哥因为大学实习的关係,所以从前年开始就住进了阿姨家。而何青初也因为升上高二了,有考证照以及科展的事情要忙,所以她也在今天,也就是几分钟前,搬进了这里。 这里是阿姨的家,她与姨丈目前分居中,正在打离婚官司。而阿姨因为工作的关係,比起这里,她更常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 而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半裸的陌生男子口口声声的说认识阿姨,但何青初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种种迹象又表现着他或许是阿姨的小情人,而这里又是阿姨的家,何青初甚至没有理由赶他走。 「你……」 「我……是大帅哥余蓝。」 何青初无言的看着眼前还在嘻皮笑脸、打哈哈的人一眼,才又瞥见被扔在客厅角落,被扯成一半的束口棉裤和沾着鼻血的白t,何青初抬头看着余蓝鼻樑上的瘀青。 「你和我阿姨是什幺关係?」 「呃……」 「情人?外遇对象?」 「不,」余蓝哼笑了一声,「呵,别急着替我冠上罪名嘛。」他慢条斯理的穿上裤子。 「阿姨和姨丈要离婚了。」 余蓝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他熟捻的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妳以为他们的婚姻问题是出在我身上?」 「难道不是?」 「其实我也没必要和妳解释吧。」 「你是不需要和我解释啊。但我在意的是,未来两年我都会住在这里,如果因为你的关係而出什幺问题的话,那我会很麻烦的。」 「例如?」余蓝笑着打开全新的气泡水,喀的一声。 「例如,姨丈来这里寻仇……之类的。」 余蓝听了笑了几声。 「所以,」何青初神情严肃的插着腰,「如果你和我阿姨是『那种关係』的话,你可以去我阿姨常住的公寓。这里虽然也是她家,但她不常回来这里,所以你也没必要来。」 「嗯……不过这对我来说就有点麻烦了。」余蓝双手撑在厨房的中岛上,「听着,我和妳阿姨大概就像……饲主和宠物的关係,懂?她给食物我就吃,然后偶尔睡在这里,就这样。」余蓝指着客厅的沙发。 「……饲主?」 「饲主。妳还有哪里不能理解?」 「整体来说,我全都不能理解。」 「这代表妳领悟力太差,那就是妳自己的问题了。」 何青初看着余蓝漫不经心的样子,脑海里陡然浮现『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几个大字,她心气不顺的瞪着对方,说道:「我哥暂时也住在这,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辄吗?」 「妳哥住这?啊……何青文?」余蓝一脸欠揍的转紧瓶盖,「如果妳是要找何青文当靠山,那妹妹妳可能要失望了。」 「妹妹?谁?」 「妳。」余蓝得意的把气泡水放回冰箱,走向玄关并悠悠的套上鞋子,「臭、小、鬼。」 何青初是真的很难得遇到比表哥郝开心还要白目、又比自己还要厚脸皮的人。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余蓝,他搭在手把上的手顿了一下,便转过头看着何青初:「妳刚才有说,妳以后会住这里?」 「……嗯。」何青初狐疑的应了一声。 「为什幺?」 「高二很忙……关你屁事?」 「读哪?光诚?」 「你在身家调查?」 余蓝撇嘴,他只是加穿了一件裤子,上半身依然是光着的。 他皱着眉头打开门,在离开前又转头看了何青初一眼。于是何青初被他看的起了鸡皮疙瘩,不明所以。 刚才余蓝的眼神似乎有那幺点意味深长,有那幺点……变态。 何青初胸口揪了一下,赶紧上前把门锁上、门鍊扣上。再绕了整间公寓和房间一圈,又把所有窗户都检查一遍。她呆呆的坐在客厅,看着依然缩在角落的烂衣破裤。何青初起身,随手捡起了衣服端详着,上面沾有着点点的血迹,不多,大概是一拳的份量。 何青初还发现,他衣服上竟然还飘着淡淡的薄荷味,那很像口香糖的味道,也像刚才余蓝喝的气泡水的味道。 「……错觉、错觉。」 余蓝刚才临走前又转头看她一眼的那个举动太奇怪,这会害她想很多。她很会胡思乱想,就像小时候何爸和何妈吵架然后离家出走那样,何青初有一度以为爸爸是被外星人捉去做实验了。 所以何青初到现在才开始真正的怀疑,自己是以什幺依据来相信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然后还带他进了门、给了他一条裤子、甚至让他开冰箱拿了一瓶水喝。 何青初打了通电话给何青文,随后才想起哥哥的实习期好像还没结束,于是她又改传了几条讯息给他:『你认识余岚吗?』、『他还说认识你和阿姨。我可能是遇到怪人了。』、『大概是变态,或是阿姨的跟蹤狂那类的。他知道我读光诚。』、『你到底什幺时候回来?』 但过了许久,哥哥还是不回讯息。 何青初烦闷的草草吃了晚餐,又快速的洗了战斗澡才爬上床。 因为明天要开学,所以何青初本来就有些闷闷不乐,现在绷紧了神经就又成了疑神疑鬼,一点动静都能让何青初从床上蹦起来。她是真的很怕死,所以她小时候才会利用兄弟姊妹来转移大人的注意力,她会告状哥哥何青文尿床了,会告状表哥郝开心打破花瓶,也会告状哪个表姊偷偷和小苹果班的男生谈恋爱。所以在小时候,表哥表姊都不愿意跟她玩,还替她取了绰号,叫大嘴巴和爪耙仔。 不过现在的何青初早已经明白了,自私自利只管自己死活的人才是真正难以在社会上生存的人。所以她不再当爪耙仔,但还是很胆小。就像她不怕蟑螂,但怕藤条;不怕哥哥,但怕妈。 夜深了,胆小的何青初却怎幺翻身都睡不着。 隔天,一夜无眠的可怜虫顶着一双黑眼圈,唉声歎气的进了学校。 在朋友吵闹的轰炸下,何青初总算提起所剩不多的精力和朋友们打闹。都高二了,她们依然兴致勃勃地拿着扫把在教室里打架。 何青初和表哥郝开心都是餐饮管理科的学生,他们两人的教室很不幸的面对着面,中间就只隔着一条走廊。 郝开心此刻正挂在她教室的窗台上,要跟何青初借钱买福利社的乾麵来吃。 「你上学期借的钱都还没还我欸!」 「就借35,拜託拜託──」 「不要。」 「各位同学,你们班的何青初其实是个爪耙……」郝开心大声喊到。 「35块够吗?」 「嗯我想想……还要喝饮料,所以要50!」 在被表哥勒索之后,何青初还得必须跟朋友解释郝开心只是精神上出了点问题,所以三不五时就会胡说八道。 开学第一天就碰上这种鸟事,何青初有点心累。但此刻心更累的她站在烈阳下,大家的额头都被太阳照的发亮了。紫外线就像恐怖的雷射光打在皮肤上,女孩们只能趁着教官不注意的时候使劲地往身上抹防晒乳。 就只有何青初,她愣愣地直盯着司令台,就连朋友在她手臂上也挤了点防晒乳她都没发觉。 主任站在台上,左右还架着两台电风扇,他手拿着麦克风怒气沖沖地大骂学生站没站相,并要底下的同学放下扇风的纸本和挡太阳的手,同学们苦不堪言,纷纷朝主任翻了个白眼。 还是只有何青初,她依然愣愣的直盯着司令台,心想着究竟是对方跟蹤自己来到了学校,还是因为昨晚没睡所以出现幻觉了。 直到主任清了清喉咙,开始介绍这学期的几位新进教师与实习老师。 同学机械式的鼓掌,何青初也僵硬的拍拍手。 主任按照顺序从观光科的老师介绍到汽修科,当主任站在余蓝左侧,开口说道:「餐……」时,何青初便不可置信的张着嘴,脑海里又传出了讨厌的声音,或许是警铃声,就像嗡…… 嗡嗡嗡── 「餐饮科的……」 嗡嗡── 「余蓝……」 嗡── 「余老师。」 掌声响起,何青初的耳朵也突然啪的清晰了起来,她看着站在台上笑脸盈盈的那个人,原本浅棕的头髮也被染的很黑很黑,不是很自然的那种黑。那把余蓝的肤色衬托的更白了。 这时的何青初才发现,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什幺警铃声。这只是何青初察觉到了某种程度的威胁时所引起的防御机制,耳鸣了。 她总该有预感。 在半裸的余蓝从眼前一跃而下的时候,用那幺不正常的方式出现的人,肯定也不是什幺太正常的人,他或许是变态、是小偷、是跟蹤狂。 但何青初从没想过,他会是一名老师。 在开学典礼结束后,何青初跟着班级队伍回到教室,途中偶尔会听见有人低声讨论餐饮科那个新来的男老师,因为学校里年轻的男老师并不多,尤其是不仅年轻还长的一表人才的男老师。 她听了撇撇嘴,心里想着读餐饮科的自己遇到余蓝的机率是多少?是不是该违抗家里换个科系?何青初早就说过了,她不想读餐饮科。 何家三代做的都是餐饮业,爸妈接下爷爷开了六十几年的小餐厅,生意很好,所以他们希望下一代也能传承下去。 哥哥何青文书读的很好,刚升上大四,就读的是台湾首屈一指的餐旅学校,不过何青文读的却是旅馆管理。所以何爸说,那餐厅就传给何青初吧。 何青初成绩普普、没什幺专长,也没什幺志向,当有人问起何青初的目标是什幺的时候,她就是会回答「晚餐想吃铁板烧。」的那类人。她对未来没什幺想法,对于何青初来说,最大的目标就是那天晚餐想吃的是什幺。 何青初说不想读餐饮科,是因为听说会很累。 何爸当下只是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道:「吃饭皇帝大,做吃的以后才饿不死。」 于是,何青初就这样被一句『饿不死』给说服了。 所以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贪吃怕死,更后悔自己的不争气。 其实,她对余蓝不应该有什幺太大的敌意,他们在这之前也仅有一面之缘,就算余蓝是小白脸又怎样、是阿姨的宠物又怎样,就算他的脸皮比自己厚那又怎幺样呢?这对她来说并不会有什幺太大的影响。 但何青初就是觉得不舒服,她不知道该怎幺形容自己心里的诡异之处。 她或许是很难把鼻青脸肿的余蓝,与自己从小就畏惧……不,是敬仰的老师画上等号。尤其是当这个老师,此刻又顶着一脸瘀青站在教室黑板前的时候。 「我是饮料与调酒的任课老师,」余蓝做做样子的整理衣服,端正的站在前方,笑容灿烂、瘀青夺目,「大家应该都知道刘老师请了产假和育婴假吧?虽然我是菜鸟,但我也是你们这学期的代理班导。」 他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着大大的余蓝。 「我的名字和余天很有默契,但不准叫我余天。」 大家听了噗哧一笑,何青初则是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如果有什幺问题请趁现在发问,等正式上课后我会变得很冷漠喔。」余蓝打趣说到。 班上的女孩们看到余蓝都欢呼叫好,而男同学也在余蓝无意识的开了几个黄腔之后也表示热烈欢迎。 何青初看着余蓝很迅速的和班上的人打成一片,当有人举手问他脸上的伤是怎回事的时候,他还可以神色不变的说着走路跌倒这种劣质的谎。 一开始没什幺人信,但因为余蓝实在是一脸坦蕩蕩的样子,原本还有话说的同学渐渐也被余蓝牵着鼻子走,心想:啊,或许是老师摔倒的姿势比较豪迈吧…… 个屁! 何青初一脸嫌弃的看着『余老师』,她有多想起身告诉大家,老师脸上的伤其实是被她的姨丈给揍出来的,但为了自己平静的高中生活,何青初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余蓝拿起点名簿看了看又阖起来,最后才一脸挣扎的重新打开点名簿,就是一副他懒得点名但身为导师又不得不点的模样,余蓝成功的把这样无赖的气息表露的很完美。 随着叫到的号码越来越接近,何青初没来由的觉得有些不安,她一下整理铅笔盒,一下又摸索着空蕩蕩的抽屉装忙。她想,当余蓝看到自己时的反应会是如何呢? 这幺想着,何青初渐渐的就平静了下来,她腰背挺直、坐正,就像所有听话的乖孩子一样,老师要她坐标準坐姿,那她就会坐的超级标準。 「十二号,何青初。」 何青初不慌不忙的举起手,她冷静的看着余蓝,而对方同样也没什幺表情。余蓝很自然地看了何青初一眼,随后又喊了下一个号码,就好像俩人从未见过。 也对,装不认识或许才是最正常的反应吧。 但没有看到预期该有的反应,何青初还是有一点失落的。就例如明明身为教师,却被学生抓到把柄的不知所措,或是发现自己的学生是『饲主』的姪女那样的羞愧感……之类的。 算了,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直到点完名,何青初都没再抬头看他。 「这个月的饮调课都不用带调酒服喔,我们不上实作课。」 「欸──」 「欸什幺欸,这学期上学科。解散!」余蓝说完便潇洒的阖起点名簿,準备离开教室。 「解什幺散,都还没下课欸老师。」班长举手说到。 「……啊,那自习!」 余蓝随手挥挥,无视班上同学的抗议就慢悠悠的离开教室了。何青初托着腮,无言的看着余老师离开教室的背影,身边的女孩们正叽叽喳喳的讨论余蓝的教学方式似乎比较鬆,至少比虎姑婆刘老师还要好,尤其她怀孕期间脾气变的更糟糕了。 开学的第一天除了要领超重的新书之外,各方面来说都很轻鬆,没有考试、也没有第八节,所以可以比较早放学。 一夜无眠再加上午休时间没睡,这后劲有些强。何青初无奈被朋友拉去吃冰,又被郝开心纠缠了半个小时,他想把寄成绩单的住址改成何青初现在住的地方。 何青初好不容易才回到家,她无力的翻找着书包,身上透着一点黏人的汗,但多半是被郝开心给吓出来的。她翻了老半天,才终于在书包的夹缝里找到钥匙,然而最烦躁的是,当她把钥匙插进锁孔的同时才发现门根本没锁。 何青初叹了一口气,她耐着性子把门打开,下一刻却只能愣愣地站在门口。 只见才刚与学生在校园里道别的余老师,此刻正盘着腿和何青文打着电动。 「……」何青初张着嘴,有点闭不起来。她看着何青文嘿咻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向冰箱。 何青文对着余蓝喊道:「学长,你要喝什幺?」 「啊!」余蓝专注的盯着游戏,抓着摇桿的手晃呀晃,无奈萤幕上出现的却是『game over』,「唉……水就好。」 何青初错愕的看着他们,何青文这时才发现妹妹回到家,正一脸呆滞的靠在门边。 「妳回来啦。」何青文笑说。 余蓝听了便转过头,嘻皮笑脸的模仿道:「妳回来啦!」 「……呵呵。」何青初乾笑一声。 学长。 ……学长? 没错,平时就算哥哥再老实,还是会遇到不老实的学长、交到不老实的朋友啊。 她想起昨天余蓝说过的话:『如果妳是要找何青文当靠山,那妹妹妳可能要失望了。』 何青初看着他接过何青文递上的水,挑衅的在她面前喝了一口,何青初在心里暗叫不妙。 这……是什幺孽缘。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2 02 何青文把不愿进门的何青初拉进门,余蓝用鼻子哼哧一笑,接着继续打自己的电动。 何青初见了便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老哥。何青文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对何青初说道:「是余『蓝』不是『岚』,蓝天白云的蓝。还有,他是我的学长,不是变态。」 「嗯,你简讯不回、电话不接,现在平白无故冒出一个学长,你却不跟我解释是怎幺回事,而是纠正我简讯里的错字?」 「不错,有押韵喔。」余蓝咧嘴一笑,何青初便忍无可忍的甩开何青文的手,气呼呼的回了房间,碰的关上房门。 碰── 余蓝与何青文尴尬的对看几秒。 「生气了。」余蓝摸摸鼻子。 「没事,她马上就好。」何青文无奈的对着房门喊道:「何青初,我有买冰回来!」 「……」 「是h?agen-dazs的……」 碰── 何青初垂着头走出房间,经过客厅时还不忘再白余蓝一眼。她默默的走向餐桌,因为厨房是开放式的空间,所以何青初不得不把椅子拉远一点,背对着某个人安静的挖冰吃。 何青文耸耸肩,余蓝则是对他伸出了不起的大拇指。 何青初生着闷气,她对着何青文问道:「你知道他现在是我的老师吗?」 何青文听了惊讶的睁大双眼,猛地往余蓝的方向看。 「而且还是代、理、班、导。」 「学长……你之前说的学校就是光诚?」 「所以我才说这段时间会更常麻烦你嘛──」余蓝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毕竟这里离光诚很近,比较方便我……」 「身为导师却经常出入女学生的家,你觉得这像话吗?」何青初逮住机会,她抓住何青文的手,说道:「就算余蓝……老师的脸皮厚到不在意这些,但我在意啊!你忍心让你妹的清白就这样毁在你学长手上吗?」 「还清白咧……」 「何青文,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哦!」 「叫我哥……」 「昨天姨丈还来这里揍他你知道吗?他脸上的瘀青就是证据。」 「那其实是误会……」何青文正要帮着解释,但何青初只是忿忿的扁起嘴。 她大声地逼问:「你要选老师还是选我?」 叮咚── 「我去开门!」何青文扒开妹妹的手,逃难似的跑到玄关,他呼的鬆了一口气,打开门之后,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和蔼可亲、布满皱纹的笑脸。 「陈奶奶!」何青文受到摧残的神经似乎痊癒了,他问:「有什幺事吗?」 「还有我!」 何青文循声低头,一名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垫着脚尖,声音清脆的笑着,他露出小小的牙齿,还有缺了一颗的门牙:「余蓝呢?我们来送水饺给你们吃啦!」 余蓝把游戏摇桿丢到一边,爬了起来,他对着何青初解释道:「他们住隔壁。」 何青初看着余蓝熟捻的叫着陈奶奶「阿嬷──」,并接过一大盘的水饺,慢悠悠的放到厨房里再慢慢的走回来。 「这里有八十颗,阿你们一起吃,我知道你至少要吃三十颗才够。」陈奶奶笑着拍拍余蓝的肚皮,余蓝则是撒娇似的把奶奶抱进怀里蹭蹭。 「……」何青初看着余蓝俨然是一副男主人的姿态,顿时有点无语。直到余蓝转过头叫了何青初的名字,她才回过神。 「妳来一下。」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何青初,昨天刚搬进来。」何青文补充,接着才对着何青初说,「还不打招呼?」 「阿嬷……呃,陈奶奶好。」 「没关係啦,叫阿嬷就好了啊。」余蓝笑说,但何青初才懒的理他。 「喂余蓝,不要不理我!」一旁的小男孩总算出了声,他肥嘟嘟的小短手扒着余蓝的大腿,一边偷看何青初。 「不准叫我余蓝。」余蓝扳开他,把小男孩推出房门,要阿嬷赶快把他带走。男孩生气的鼓起脸颊,马上就被一脸笑瞇瞇的陈奶奶带回家了。 「奶奶,谢谢你们的水饺!」何青文最后还不忘喊到。他看着余蓝无奈的问,「你明明对陈奇奇那幺冷淡,他怎幺还那幺爱黏你?」 「陈奇奇?」 「……刚才扒着你脚不放的,他叫陈奇奇。」 「喔──哈哈,我都叫他缺牙。」 「不要随便叫他缺牙!他掉牙的时候哭得很惨你不是知道吗?」 「谁叫他少了一颗门牙。」余蓝无所谓的耸肩,他走进厨房,「我们什幺时候吃?好饿……」 「我妹呢?」何青文左顾右盼,发现何青初不见了。 「她一脸受到打击的样子,又躲回房里了。」 「什幺打击?」 「不知道。」余蓝漫不经心的吹着口哨,添了一锅水,转着瓦斯炉。 喀、喀── 实在太火大了,所以何青初乾脆又跑回房间里,耳边还能听见何青文在门外说道:「学长!火不要开那幺大啦。」 「呃,可是这样水滚的比较快啊。」 何青初深吸一口气,她的额头用力撞在书桌上,红了一圈。她看着新课表,上面同样印着余蓝的名字,她知道以何青文的个性,再加上学长学弟的这层关係,他铁定会把余蓝留在家里,并把对方照顾的无微不至。现在好啦,就连邻居都被他收服的服服贴贴的,除了令人火大之外,更多的是不痛快。 过了许久,直到外面安静了点,何青初才打开一条门缝,把耳朵贴在门上。 「……学长已经走了。」 「哇!」何青初叫了一声,被突如无期来的声音吓得跌坐到地板上,只见何青文缓缓的打开门,瞇着一双眼睛看她。 「他不是坏人,不用那幺堤防他。」 「……」 「好歹……他现在也是老师。」 「当老师的就一定都是好人吗?」何青初拍拍胸口,随手拿起枕头便往何青文身上砸,「干麻吓我!」 「我哪有吓妳……」何青文委屈的说,「赶快出来吃水饺啦!」 何青初才委屈,她用筷子数着碗里的水饺,很好吃,但却所剩不多。她闷闷的问何青文:「他说他会住在这里?」 「偶尔啦,他现在不是走了吗……」 「他是没有住的地方喔?」何青初不满的把最后一颗水饺嚥下,随口一问。嘴里也顺道碎念着,明明有八十颗最后却只留了十颗给她…… 而何青文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隔天,何青初因为前晚太闹心的关係依然睡不好,于是她赖床迟到了。 华丽丽的迟了整整一节早自修。她看着分配在黑板上的扫地区域,默默的嚥了一口气,外扫区域/科办:12号、14号。 何青初愣愣的张着嘴,她的肩膀被同样无力的14号拍了两下,何青初转头看着和自己一样迟到的好友丁盈,丁盈乾笑着说:「早安啊,外扫区域的战友。往好处想,科主任不在办公室的话我们就轻鬆了,而且还可以吹冷气。」 「为什幺我们偏偏都在今天迟到……说好的互相掩护呢?」 「来,我们再往更好的方面想,餐饮科的老师几乎都在导师办公室,科办里就只有一个主任、三个老师,很轻鬆。」丁盈想到了什幺,才又垮下脸说:「不过……还是要等到科主任不在,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太平。」 在心底默默祈祷天下太平的何青初,左手抓着一只扫把,右手拎着两条抹布,绝望的看着正在科办里吃着早餐的余老师。 「为什幺我走到哪里都会看到你?」 「因为……我是妳班导?」余蓝吸了一口奶茶。 「对,是班导。那你为什幺不在导师办公室?」 「因为我也是调酒队的指导老师。」他啃了一口汉堡。 「调酒队的教练是外聘的,不是你。」 「嘿啊,所以我不是教练,是指导老师。」 「有差吗?」 「老、师──」科办的门突如其来的打开,何青初只好赶紧闭上嘴巴。开门进来的同学对着余蓝问道:「早餐好吃吗?」何青初闻言,不可思议的看向余老师。 「好吃,谢啦!」余蓝摸摸肚子,不忘提醒,「以后进来要敲门、喊报告喔。」 「好啦,那我们明天在带别的给你试试?」 「那怎幺好意思──」余蓝双眼眨了眨,喜孜孜的笑着。 「没差啦,这是宣传费,老师要多为我们早餐店宣传喔。」 「嗯──ok!」 在同学们终于嘻嘻哈哈的离开办公室之后,何青初才诡异的看着余蓝,问道:「你在吃学生带的早餐?」 「宣传费啊。」 「免费的?」 「就……宣传费啊。」 「你……」 「妳,在学校不就应该尊称我『余老师』吗,」余蓝叹了一口气,对着何青初问:「所以妳现在眼睛瞪那幺大,是想要饮调课被当是吗?」 「……」 「青初,」姗姗来迟的丁盈打开门,看见余蓝愣了一下,接着才开口说道:「老师好。」 「没错,请妳像叮咛同学一样,说一次老师好。」 「我叫丁盈……」 「说。」余蓝环着胸,挑着眉看着何青初。 何青初撇头看了丁盈一眼,对方也正疑惑的看着她。为了不让丁盈感到奇怪,何青初只好低下头,眼神锐利的盯着地板,地面上差点被瞪出一个窟窿来。 「老、老师好。」何青初僵硬的勾着嘴角,的确,学校和家里的事情是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但如果可以,她真想往余蓝脸上揍个几拳,尤其是那张嘴。 「乖。」余蓝笑了笑,他把没吃完的早餐推到一边,擦擦嘴、整理好衬衫,打开科办的门,对着丁盈说:「叮咛掰掰,记得看好何青初小朋友,也要督促她尊敬师长喔。」 在门关上的同时,何青初恼火的抬起头,把抹布用力的往门上一砸。丁盈则是无奈的站在一旁,默默的说道:「我叫丁盈啦……」 何青初看了状况外的丁盈一眼,心里直摇头、很沮丧,她总觉得自己开学前后都过的很不顺心。她左思右想,脑子里浮现的果然只有那老话一句:人生就像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 充满悲剧的何青初抓起另一条抹布,再一次的扬起手,把抹布狠狠的往门上一砸。 趴搭── 直到打扫结束,门板上的抹布痕也乾了,科办里的垃圾桶也清了,余蓝吃剩的早餐也被何青初偷偷拿去餵了经常在餐饮科附近游蕩的校犬-柴柴。 当迟到的何青初与丁盈总算补完外扫区的打扫项目时,第一节课已经过了二十几分钟,老实说这满让人愉快的,何青初拉着丁盈,慢悠悠的归还打扫器具,再慢悠悠的进厕所东摸西摸兼瞎聊,最后成功的又消耗了十分钟,她们才甘愿搭上电梯回教室。 在这里,像何青初与丁盈一样不爱上课又有拖延症的学生不少,有认真的人、也有像郝开心一样每天都在睡觉的人。 这样的诸如此类,校园里有各式各样的人。如果,把学校比喻成是什幺都有的大水桶,里面有鱼、有虾、有浮叶。那余蓝,就是一条髒兮兮的破抹布,没有责任心、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老师的影子,是条吊儿啷噹又不要脸的抹布。 何青初呆愣的站在走廊边,她偷瞄了身旁的丁盈一眼,对方也是一脸呆呆的样子。 高中二年级的她们,因为上课迟到的关係,被班导师叫去走廊罚站。 还有在对面教室的郝开心,此刻正幸灾乐祸的靠着窗台、撑着下巴的看着一脸憋屈、头顶着厚重调酒课本罚站的何青初。郝开心嘴巴张的大大的,挂着无声的取笑。 平时上课都在睡觉的人,此刻却清醒到不行,何青初红着脸瞪着郝开心,但颈部以上却动都不敢动。直到教室内的余蓝老师突然探出头提醒道:「课本掉的话妳们就要轮流当饮调课的小老师喔!」 何青初被余蓝吓的抖了一下,头上的课本此时在她眼里就像慢速摄影那样,缓慢的掉落在地面上,还连带着绝望的光影尾巴。 「哇呜──」余蓝和郝开心同时发出感叹声,郝开心被他们班的任课老师砸了一根粉笔,而余蓝则是洋洋得意的进了教室。 何青初看着余蓝得逞的表情,一想到自己将要单独担任余蓝的小老师,何青初便两眼发直,不怀好意的看着直挺挺站在身旁的好友丁盈。 何青初动作俐落的举起手刀,往丁盈头上一挥。 啪—— 丁盈一脸错愕的看着何青初:「妳!」 「妳还记得去年我帮妳送情书给学长,结果学长连信都没看就直接当面拒绝我的事情吗?」 「我知道,我也很抱歉,但那也是学长以为告白的是妳,所以才拒绝妳的啊!」 「……」何青初被呛了一下,「咳、就算是妳亲自告白,也是会被拒绝的!」 丁盈恨恨的看着何青初,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想、当、小、老、师!」 「……妳这次的情书我也负责了!」 丁盈哽了一下,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她羞涩的问道:「负责?」 「这一个和下一个和下下一个,妳今年的情书,我都负责!」 「唉呦──」丁盈听了便释怀的靠在何青初肩膀上,笑着说道:「我们小青初很义气嘛──」 在何青初一脸满足的表情之下,在对面教室目睹全过程的郝开心呵呵的乾笑两声,额头上还印着被砸出来的白色粉笔灰。 接着,何青初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转运了。除了一早的两节饮调课之外,余老师终于不在她的视线里悠晃,也没有利用『饮调小老师』的身份来对她呼来唤去。 在何青初回到家战战兢兢的打开门时,也没看见盘着腿打电动的谁谁谁,只有缺了一颗牙的陈奇奇窝在沙发里笑瞇瞇的挖着冰吃。 「我的冰……」 「哈啰!青初!」陈奇奇开心的挥着小短手,汤匙上融化的冰淇淋甩向四处。 「……哈啰,缺牙。」 在陈奇奇听到缺牙就扁起嘴的瞬间,何青初也躲回了房间里,今晚家里虽然没有余蓝,但缺颗牙的小客人看起来也是满棘手的。 儘管如此,这依然是个美好的夜晚,至少何青初睡的很好,一觉无梦的睡得很沉。 所以她是真的以为自己要转运了。 何青初睡饱饱的来到学校,肌肤似乎都透亮了起来,她心情好的从丁盈手上接过粉红色的信封,凑上闻还有淡淡的香水味。 何青初愣了一下,她惊讶的看着丁盈。 「情书?那幺快?」 「哪里快啦,我已经想很久了!只是一直没勇气交出去……」 何青初无奈的看着信封背面的名字,问道:「还是我们科的学长?」 「嗯,」丁盈娇羞的拧着拖把,「自从上次吃过学长做的泡芙后,我就对他念念不忘了。」 「所以……妳是对泡芙念念不忘。」 「到底要不要帮我送?想反悔?」丁盈瞇起眼看着何青初。 「送、我又没说不送。」 何青初赶紧把情书仔细的收好,陪笑道:「预祝丁盈姐告白大成功。」 「嘿,等一下打扫完就要出动了喔。」 「那幺急?」 「今天三年级要去校外实习啦!只有早自修有时间。」 「那我们可以明天……」 「何青初,我们谈恋爱啊,是不容许一分一秒的迟疑的!」 「我们不是迟疑,就只是……」 「何青初!我们谈恋爱啊,也是不容许『等明天』的,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三个字!」 「……嗯,说的好像妳谈过恋爱一样。」 何青初把情书小心翼翼的藏进制服里,深怕被郝开心或是其他人看到。何青初从小就不喜欢引人注目,因为树大招风,容易树敌、容易死。所以,以何青初的个性,除非是精神不正常了才会帮忙送第二次情书,可是没办法,手起刀落,在她一时冲动把丁盈的书扫落的同时,也就注定了她得捧着香喷喷的情书,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何青初爬到了三年级的楼层,却发现有些班级已经开始在整队了。她焦急的探头,被藏起的情书顿时就像烫手山芋,何青初想着丁盈的脸,还有当时自己的书本从头顶上掉落时,余蓝得逞的表情。 何青初心想真的必须速战速决,得赶紧把手上的情书交出去。 在她终于瞥见远处的学长后才雀跃的啊了一声,她想像自己步履如飞的朝学长飞奔而去,但天不从人愿,鞋带总是要绑好的。 情书唰的从手中飞了出去,就像翱翔的小鸟。 当何青初看着地面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时,她也看见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脚尖,那是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何青初这时就在心里祈祷着:救命恩人快出现! 但皮鞋的主人可能是反应不够快、也可能是没那幺好心。当何青初成功扑地的时候,在她紧贴着地面的双手与脸部之间,那人也只是意思意思的用手护住了她的额头。 何青初吃痛的哼哼了几声,四肢也在挣扎的扑腾,但因为太过丢脸了,何青初最后乾脆一动也不动的趴跪在地板上装死。而那人缓缓的蹲在何青初身前,瞬间就有种何青初在膜拜神的感觉。 「妳……还好吧?」那人憋着笑问。 何青初听见了来自头顶上那熟悉的声音,她手臂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何青初激动地抬起头,鼻子也被撞的红通通的,她错愕的看着眼前那张白目的笑脸。 余蓝老师翘着嘴角,用手指捏起了一张飘着香水味、透着羞涩粉红色的信封。 「情书?」余蓝低头看向何青初,也没打算扶她起来的意思,他笑着说:「太酷了,现在还有人会亲手写情书?」 「那、那不是我的!」 「不用否认嘛,高中生就是要谈恋爱啊。」 这,或许是摔到头了。 何青初耳里又猛然响起嗡嗡的耳鸣声。太常耳鸣,这也是身体的警讯,可能是有中耳炎、心脑血管疾病、或是神经衰弱…… 嗡嗡── 余蓝把情书高高举起端详着,似乎是好奇着信封里是不是还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例如符咒之类的。 而这时的何青初却无能阻止,她只能以同样的姿势僵硬的趴跪在地面上,因为跪太久,所以脚麻了爬不起来。 她懊恼的吞着苦泪。如果、如果把学校比喻成是什幺都有的大水桶,里面有鱼、有虾、有浮叶、有髒兮兮的破抹布,那何青初,她就是被自己所扔的破抹布给砸的溼答答的……科办的门板。 所以……才会常常听到这样的话,人只要做了坏事,那是会遭报应的。 ─── *科办:科系办公室。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3 03 报应来的如此之快,何青初有些措手不及。 自从小学三年级过后何青初就没有再当过爪耙仔了,所以每当她遇到不好的事情时,何青初总会把这些归类为运气不好。现在她看着老师手上的那封情书,还有昨天自己陷害丁盈掉课本的事情,她才明白,啊啊……原来一切都是自己业障太深了。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禁止谈恋爱』 之类的校规了,而就算有,我们也不会特别严格的执行……像学生们私底下谈谈恋爱啊、牵牵小手啊,只要不闹出什幺事情,那我们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余蓝扁着嘴,一副为难的样子,「但现在妳都那幺热情的把情书给我了……」 「不是给你,是给学长。」 「所以妳承认情书是妳的了?」 「校规没禁,那你管我?」 「我现在不仅仅是以班导师的身份关心妳,也是以大哥哥的身份来关心妳。」 「大哥哥……」 「要是何青文知道妳送情书的话……」 「丁盈、情书是丁盈的。」 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何青初在这样完整的一句话脱口而出后,才猛然遮住嘴巴。在余蓝的半压迫下,何青初没义气的本性竟然就这样又冒出了苗头,她似乎看到了从小被表哥表姊叫『王青初』的自己。 「反、反正你也不能以送情书的名义惩处谁,送情书怎幺了,就交朋友啊。」 「……其实我就关心一下也没说会怎样啊,只是没想到妳会那幺快就把朋友拱出来。」 「拱谁?拱谁?」何青初装傻的问,她看了余蓝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眼,便飞快的抽走他手上的情书,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老、师!」 「等等,」余蓝叫住她,并把学校这学期的行程表交给何青初,「回到教室记得帮我发下去喔。」 「我是饮调小老师,不是……」 「帮我一下。」 面对这样的余蓝,明明情书就真的不是自己的,但却有种被他一连抓了几个把柄的感觉,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何青初此刻真的很难再拒绝他。 她犹豫了一下,只好把情书收进口袋里,并默默的接过那一叠行程表。 在打开科办的门时,何青初似乎还闻到了一股抹布水残留的味道。 这也是错觉、错觉。 接下来的时间,是很压抑的时间。何青初很努力的在余蓝面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要余蓝来教室的时候她就会尽量把头压低或是拉着丁盈躲去厕所,丁盈也觉得奇怪,何青初今天怎幺特别频尿。 但她只是不想被余蓝用嚣张的神情呼来唤去、叫着去做这做那而已,所以她只能用比读书时还要更努力的努力,试图当微生物还是细菌那类的,最好微小到引不起余蓝的任何注意。 「何青初,去科办帮我拿资料过来。」 「……」何青初无力的把头从桌上抬起来,她看着丢下这幺一句话就转身潇洒离去的余老师,还有上一秒才从她的口袋里摸出情书而气呼呼不理她的丁盈,接着还瞥见对面的郝开心离这里越走越近,顿时觉得孤立无援的何青初决定先溜为妙,因为比起借钱给郝开心,帮老师拿个资料似乎要好一点。 人生,果然充满了不安定啊……命运之神这臭小子。 何青初在郝开心走近之前就跑出了教室,但对方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郝开心对着她的背影鬼吼鬼叫,何青初只能一边思考着等一下该如何跟丁盈解释没送情书的原因,当然还要修饰一下她把丁盈拱出来的片段,一边把小表哥远远的抛诸脑后。她也想着余蓝,他是何青初十七年来的岁月里遇过最不正常的人类,余蓝到底还会用什幺方法整自己? 到了现在何青初反而有些错乱了。她搞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自己造的孽,还是因为她的坏运气从来就没有尽头…… 叩叩── 「报告。」何青初打开科办的门,没见到以为会遇见的余蓝,科办里也没有任何一名老师。 她这才有时间悠闲的观察科办,高中读到第二年,何青初却只有在这学期因为遇到余蓝与外扫区的关係才算频繁的出入这里。 餐饮科科办位于实习大楼的左侧,这是一栋单独的平房,虽然只有一楼但空间并不小,里头除了科办,还有调酒队的练习场及休息室。隔壁紧邻的是用铁皮屋搭建的汽修科实习工厂。何青初这几天来到这,才发现餐饮科的科办虽然已经有些老旧了,但室内却被装饰的很舒适,这或许都是科主任用心管理的功劳。她绕了科办一圈,这边里里外外都种植着一些花花草草和可爱的盆栽,何青初心想,如果这里没有余蓝,她或许会经常来这里串门子。 结束参观后,她才慢条斯理的走到余蓝的办公桌,桌面上的东西不多,基本上就是几本教科书和不知道被谁遗落的花式调酒的练习瓶。而更多的,都是学生们上贡的糖果零食、还有实作课做的饼乾、麵包,旁边还附有几张画着小花和小爱心的小卡片,上面写着『给蓝蓝』。开学才没几天、余蓝才来到学校没几天,就已经被学生取了个蓝蓝的绰号,何青初突然有一股想吐的冲动。 余蓝既然允许别人叫他蓝蓝,却逼着何青初叫他老师?虽然现在已经没了噁心的感觉,但心里却有一丝不平衡。她随手翻翻桌面上的东西,就是没看到余蓝所说的资料,何青初皱着眉头东找西找,最后犹豫了一下便打开了余蓝的抽屉。 他的抽屉没锁,里面除了有几支笔以外就空蕩蕩的。何青初又打开第二层、第三层,她最后把手伸向办公桌中间最大的抽屉,滑轨似乎是有些生鏽了,何青初拉了几次才把抽屉完全拉开,里面依然很空,只有两张班上的课表和学生名单,还有被压在最下面只露出一角的照片,是照片吧?看材质的确是照片没错。何青初搜寻着资料未果,便无奈的关上抽屉,她瞥了科办紧闭的门一眼,最后又快速的拉开抽屉,凭着一股对余蓝的好奇心,何青初在一瞬间抽出了那张照片。 这是一张被对折过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个人之间有一条明显的皱纹痕迹,何青初看着里头的余蓝,头髮比现在短了一些,他穿着某所高中的制服,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何青初虽然对余蓝没有好感,但她承认这个人有一双很好看、明亮的眼睛,所以照片里的余蓝连眼睛都在笑。何青初知道余蓝现在也才二十出头,他当时的模样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以前的他比较青涩柔和,而现在的五官是比较成熟了。 何青初看着余蓝身边的女生,余蓝搭着她的肩膀、但手却收的很紧,很像在抱着她。她头髮一丝不苟的绑着,脸上戴着乖巧的细框眼镜,何青初猜,她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而且她长得很聪明、看起来很聪明、气质也很聪明,如果她在班上,那一定就是会成为班长的那类人。 还有,她的笑容好奇怪,是淡淡的笑着,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喀搭── 何青初吓了一跳,她急忙把照片塞回去,但抽屉是来不及关上了。她看着被打开的门,还有站在门口的科主任,何青初鬆了一口气,但她就像做了坏事一样胸口鼓噪个不停,她窥探了那个人的隐私。 「主任好。」 主任点点头,手里拿着盛满咖啡的马克杯,她看了何青初一眼,问道:「有什幺事吗?」 「余……老师託我来拿资料,但我找不到。」何青初紧绷着神经,假装冷静的偷偷把照片放到原来的位置,并默默的阖上抽屉。 「调酒队的资料?」 「应该是班上需要的。」 「如果是班级资料的话那你们班有人来拿了喔,有点暴牙的那个。」 主任妳…… 「啊,那应该是我们的副班长。」何青初尴尬的笑了笑,「谢谢主任。」 何青初离开办公室后,心想余蓝果然是在整自己。在早上的时候她也曾被余蓝叫来收拾他在科办里的垃圾桶,结果一到科办,他的垃圾桶里却只躺着一片口香糖的纸。余蓝当时只是笑哈哈的说:「啊……原来有人帮我倒过了喔!抱歉抱歉。」 如果真的抱歉的话就不要给我嘻皮笑脸啊你! 何青初当时是真的气到不行,但现在……好像也没那幺气了。如果照片里的女生也笑得和余蓝一样开心就好了,这样自己就可以毫无疙瘩的假装没看过,但此刻的情况却不一样,因为她看起好像快哭了,所以连带的,何青初就好像窥探到了余蓝的某种过去,或许重要、或许不重要,但那却是一种足以让照片里的女生哭的过去。 这就好像何青初做了一件坏事一样,她不该乱碰的。 何青初这幺想着,便不知不觉的走到科办旁的调酒队休息室,里面空蕩蕩的。她默默的经过,转了一个弯,走近了练习室。练习室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传统的标準式调酒,另一边则是花式调酒,余蓝负责指导的是花式调酒。何青初躲在门口,偷偷的探出头,她看见了站在远处的余蓝。 余蓝翻着手上的纸张,边观察着学生手上的动作,他偶尔会亲自对新生示範基础的甩瓶技巧,何青初多看了几眼,看着练习瓶被余蓝抛在半空中,她的心情有点奇怪,于是走之前她又再多看了几眼。她原本以为余蓝是最不可能成为老师的人,他不像老师,他会小心眼的整人、会吃学生带的免费早餐、班级带的很随便,而且他还是个小白脸。可是……儘管是他,当碰上自己所熟悉的专业时,余蓝似乎也有那幺点老师的样子了。 虽然,这还是改变不了他很白目的事实。明明举止像个流氓,却被姨丈打的鼻青脸肿却不还手。何青初想到这,也刚好踏出了平房的门槛,她脚踩的是青青绿草皮,烈阳很不要命的直射她的脑袋,何青初在想……为什幺余蓝当时不还手?是因为他很弱,所以会怕吗? 但……她看着余蓝那副不要脸的模样,有时候甚至会想,余蓝并不像自己,他总是随心所欲。这大概是因为这辈子,没有什幺会让他感到害怕的事物吧。 她拖着步伐走回教室,这一趟科办之旅耗掉了她不少力气。 最终,何青初又一次的『借』给郝开心钱,而她只能怪自己有一个爱勒索的表哥。 她无力的撑在桌面上,又拍拍脸颊试图振作,她站起来扒在丁盈背上晃来晃去,她在对丁盈解释早上没送出情书的原因,还有自己是怎样摔了个狗吃屎。 丁盈同学释怀了,她拍拍何青初的手臂说:「我情书自己送,但妳要帮我一个忙。」 「……什幺忙?」 「我放学要在校门口等学长,他们校外实习的游览车会回学校,然后我就可以堵到他……」丁盈说完,才慢慢收起她狰狞的笑容,对何青初说道:「可是我今天要留校做布告栏──」 「……我美术不好欸。」 「没关係,妳就留下来帮忙剪纸啊、跑腿啊、收收垃圾啊……」 何青初叹了一口气。这虽然是她造的孽所以也是要自己收拾,但仔细想想果然没错,为什幺她的身边尽是郝开心与丁盈这样脸皮不薄的朋友呢,原来……这就是物以类聚啊。 「ok!」何青初难得妥协,她拍拍胸脯、展钉截铁的表示:「我一定会当个称职的跑腿!」 到了放学时间,学校大门挤满了人潮,何青初无聊的撑着窗台往下看,果然看见丁盈正站在校门口前被汹涌的人群撞来撞去,但她还是面露娇羞的整理着被撞乱的头髮。 「唉……」难道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吗? 何青初提起精神,转身看着班级后头硕大的布告栏,她突然想起在中午离开科办之后就已经有一个下午没见到余蓝了。虽然耳根子是清静了点,但身为代理班导他也做的太不称职了。 「青初,我们要开始了喔,早点完成进度我们才可以早点回家。」负责布置的同学对何青初说完,想了一下又说道:「可以帮我们去图书馆借双面胶吗?」 「喔、好。」 「啊等等,然后顺便去教官室说一下,我们班有五个人要留下喔!」 「……好喔。」 何青初很懒,但她还是很努力的在消业障。何青初进了教官室签了留校名单,又进了图书馆借双面胶,为了以防万一她也顺便借了剪刀、钉书机、胶水之类不知道会不会用到的东西,她在和图书馆里的老师闲聊几句后,却用余光瞥见了角落一抹黑压压的人影。 余蓝正坐在图书馆里的电脑前打字,他打了几个字便又抬眼看了看何青初,好像一开始就发现了她。 这时在何青初的脑袋瓜里,猛然想起的是那张照片里笑得很好看的高中生余蓝、还有被他亲暱揽在臂弯下却想哭的那个女生。何青初愣了一下,随即心虚的转过身,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她赶紧蹲下来把借来的东西胡乱塞进怀里,逃出了图书馆。 平时不轻易心虚的人,没想到一心虚起来的同时也会气虚。何青初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回家抄抄经文了。 余蓝坐在椅子上,一脸状况外的盯着何青初逃之夭夭的背影。他存好资料,拔了随身碟、关上电脑。他看着漆黑的萤幕上自己的脸,他疑惑的摸着下巴说道:「一样帅啊……跑什幺跑?」 于是余蓝在和图书馆的值班老师打声招呼后,便打开图书馆的门準备离开,他看着还蹲在地上绑鞋带的何青初,她的背影僵了一下。 「……妳干嘛?」 如果要快一点,何青初也是想快一点的。只是手里太多零散的东西很难行动,花了一点时间才将鞋子穿好,何青初也没想到余蓝会那幺快就出来。 「老师好。」 「我是问妳……喂!」余蓝再次看着何青初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脸蛋咕哝道:「搞什幺……」 何青初胸口扑通扑通的响,进了教室,她把怀里的东西小心的放在地上,何青初坐在旁边,偶尔帮忙剪个纸、再帮忙收拾纸屑。十多分钟过去了,她无聊的坐在一旁。 「还有哪里要帮忙的吗?」她看着被自己剪坏而堆在一边的纸,改口问:「妳们要喝什幺,我去买。」 叩叩── 「不用了。」 何青初等人闻声一看,看见余蓝手提着饮料、一脸潇洒的站在前门,手还在门板上打着奇怪的节奏,叩叩叩,「课后服务喔。」 「蓝蓝──」女同学们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谢谢老师!」 余蓝边享受着学生的讚美,得意的悠悠走向前,从袋子里一瓶瓶的拿出饮料。而今天才刚去过调酒练习室的何青初,她默默地看着余蓝老师拿着从练习室里带来的饮料,还装做一副是自己贴心买的模样,何青初深深的感受到了余老师与生俱来的那种,不凡的抠门气息。 「喏,拿去。」余蓝也递给何青初一瓶饮料。 何青初接过后便低头看,她发现这瓶的瓶身上甚至还留着『餐饮科赞助』的麦克笔笔迹,何青初无语的看了余蓝一眼,「谢谢。」 何青初偷偷的退后几步,决定离这个人远一点好了。余蓝发现了便皱着眉头跟上前,他靠近何青初的耳朵,悄声问道:「妳到底干嘛?」 「蓝蓝你人真好,我们班导带我们一年了都没请过饮料。」 「是吗哈哈!」余蓝欣然的接受称讚,只有知道实情的何青初不发一语,她乾脆打开餐饮科赞助的饮料,喝了起来。 「对啊,都可以直接娶老婆了。」 「哈哈可惜没对象啊。」余蓝嘴上笑笑,他随手拿起一只做好的小丑鱼,「你们这次布告栏的主题是鱼?」 「是海洋世界,」女同学解释完又继续刚才的话题,「蓝蓝没女友?那娶我们就好了啊!」 何青初听了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她锁紧瓶盖,心想最近的女高中生实在是太厉害了,比自己高出太多等级,有点感叹。 「可是我没钱没车没房──」 「没关係啦,蓝蓝长的帅就好了。」 「好啊,不然等妳们长大赚钱了再来包养我啦。」 「噗哧!你真的很爱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 默默待在角落的何青初看着余蓝嘻嘻哈哈没一点正经的样子,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是哦同学,他不是在开玩笑哦。 何青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郝开心曾经对她说过,她的脸皮就比阿嬷家的砖墙还要厚,小时候到处告状也没见她有什幺愧疚的感觉。而现在长大了,也难得在今天萌生了罪恶感,不过心里的疙瘩却又在一念之间,随着余蓝轻挑的笑声烟消云散了。 反正照片是余蓝的,它一样孤伶伶的被关在那生鏽的抽屉里,那就当自己从没开过吧。 在今天的进度告一段落后,布告栏上也只多了几簇珊瑚和几只热带鱼。他们把东西整理一下,但其实也没什幺垃圾好收拾了,因为没事可做的何青初就安静的待在一旁,一边听着余蓝和同学们聊些无关紧要的话,一边提着垃圾袋,只要看见小纸屑就往袋子里丢。 和同学道别后,何青初绕过余蓝把手中的物品还到图书馆,图书馆已经关了,她只好把东西放进还书箱,拐了弯,何青初发现余蓝正安静的站在走廊上,低头看着上夜校而来来往往的学生。夜黑了,校园里的灯光澄黄澄黄的打在余蓝的侧脸上,他四周变得恬静,何青初感到有些陌生。 她回到教室里,却没看到自己的书包,何青初狐疑的探出头,看着走廊上的余蓝。 他的肩膀上多出了一个学校的侧背书包。 「老师,你拿的是我的书包吗?」 余蓝转过头,对着何青初笑了一下,她不太喜欢这个笑容,因为有点轻浮,又有些虚假,何青初不懂为什幺会有人硬要让自己笑成这样,却没有打从心底感到开心。 「我在等妳,」余蓝看了眼手錶,「天很黑了,一起走吧。」 「走去哪?」 「回家。」 「不要。」 何青初走向前想拿回自己的书包,但余蓝轻轻的就把背带扯回来,重新挂在自己身上。 「走吧。我饿了,想要去妳家蹭饭不行吗?」他说完便转身就走。 「……」何青初的胸口没来由得窜起一把无名火,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幺,或许是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顿饭来得重要,她说:「不行!」 「反正我找的是何青文,又不是妳。」 何青初气鼓鼓的追上前,「他是我哥,又不是你哥。」 「呵呵。」 就这样,俩人嘴巴都没闲着,他们斗来斗去,有那幺点唇枪舌战的意思,竟也就这样不知不觉的并肩走回家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4 04 一路上,何青初时不时就会偷瞄余蓝几眼。 虽然说已经少了窥探余蓝隐私的罪恶感,但那张照片还是多给了何青初好奇心。回家的路上他们就没停止过争吵,说是争吵,其实也只不过是两个幼稚的人在喋喋不休,何青初斗余蓝;而余蓝逗何青初。 进了公寓的电梯后,何青初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又被余蓝摆了一道,她还是把这个人带回家了。公寓总共六楼,层数不高,而懒散成性的何青初儘管住二楼,但还是选择浪费资源的搭电梯。她瞄了身旁的的余蓝两眼,从一楼搭到二楼的时间大约三秒,何青初下意识的屏住气息,不知道余蓝高中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死样子。 叮咚──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只蓝白拖鞋气势汹汹的飞了过来,余蓝反应极快的拦下拖鞋,他无语的看着被自己抓在手里的拖鞋,又看着在家门口吵架的一对年轻情侣,一脸见怪不怪的。 「呃,」状况外的何青初傻傻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男孩脸颊上有着火辣辣的手掌印,女孩一手揪着男孩的衣领,嘴里还叼着一支未点燃的菸、脸上的表情很凶狠。何青初问:「他们是谁?」 「……妳的邻居,」余蓝用拖鞋指着女孩说道:「疯婆子叫王浦浦、被打的小孬孬是薛安,打声招呼。」 「嗨。」何青初或许是被邻居给吓傻了,她听话的打声招呼,而王浦浦则是杀气腾腾的点了一下头,便继续低头瞪着男友薛安。 余蓝笑了一下,便自动打开何青初的书包,在挖出两包零食后才总算找到家钥匙,他在把门打开后才幸灾乐祸的对着王浦浦说:「家丑不外扬,以后这种事请私下解决好吗?」 「关你屁事!」王浦浦才说完,薛安却打算趁机逃跑,于是王浦浦又给了薛安一拳,她看着终于一动也不敢动、可能是昏厥的薛安,才抬头看了何青初一眼,「把女人带回家有经过何青文同意吗?」 「你们乾脆直接分手啦,」余蓝挖挖耳朵,再把何青初推进门里,关上门前又补上一句:「母老虎。」 「废物!」王浦浦把剩下的一双蓝白拖鞋砸向余蓝,可惜被关上的门阻挡了下来。 门内的何青初在听见王浦浦与余蓝的对话后就不自在的僵着脸,她对余蓝说:「你去跟他们解释我是何青文的亲妹,不是你的什幺、什幺女人。」 余蓝不在意的耸耸肩,他将自己带回来的拖鞋精準的丢进垃圾桶里,咚── 「有差吗?」 「……士可杀不可辱!」 余蓝无言地打开冰箱,他摸摸肚皮、忽视何青初的抗议,问道:「好饿,我们煮泡麵来吃好不好?」 何青初气呼呼的瞪着余蓝,心里骂人的句子有很多,但她咽了一口口水,肚子同样空空的,于是她最后说出口的话只有,要加蛋吗? 「要喔,我要两颗蛋。」余蓝比着大大的二后才从冰箱拿出三颗鸡蛋,至少他还记得多拿何青初的份。 何青初叹了一口气,才认识这个人几天,似乎就开始拿他没辙了,準确点来说,何青初白目归白目,却也是最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类型。 何青初开了瓦斯把水煮滚,转头看着正在翘着脚看电视的余蓝,又叹了一口气,最后在打蛋下去的时候故意把余蓝的两颗蛋打散了。谁叫你不要脸,让你吃蛋花! 隔天一早,是週六,所以何青初爽爽的睡到自然醒,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盯着天花板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才心甘情愿的起来,她进了浴室睡眼惺忪的刷着牙,心里盘算着今天要如何在家偷懒,但她却突然顿了一下,就像猛然想起了什幺。何青初离开房里的浴室,嘴里还咬着牙刷,牙膏泡沫流出了嘴角……她一进客厅,果然看见余蓝大字形的睡在沙发上,一只脚还大辣辣的跨在椅背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他脸上,余蓝或许觉得刺眼,他皱着眉头,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换了个姿势、背着窗继续睡。 何青初愣愣的看着把这里当自己家的死白目,碰碰碰的走向前,拿起靠垫就往余蓝头上猛砸,余蓝眉头一下皱得的更深,任谁睡觉被这样打扰都会不开心,更何况还是被人丧心病狂的往死里打,好残忍! 余蓝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细缝,他抓住了何青初的手,把她跩了下来。 何青初扑通跪在沙发前,地毯上的绒毛刷的何青初膝盖痒痒的,余蓝直盯着何青初,她也傻傻的和余蓝对视着,他的喉结咕噜动了一下,张开口哑声说道:「小屁孩……」然后又闭上双眼继续睡了。 何青初是第一次那幺近距离看着余蓝,她手上的靠垫掉了下来。余蓝睡了一夜沙哑磁性的声音把何青初唬吓的一愣一愣的,余蓝没再使力,何青初轻易的就从他手心里挣脱出来。她有点憋扭的看着眼前看似无害的睡脸,趴搭── 她嘴角的牙膏泡沫滴在了余蓝脸颊上。 「……」何青初默默的起身,走了几步又转头瞪了余蓝一眼,偏不帮你擦! 在余蓝起床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了,他刚睡醒来的样子有傻,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一下抓抓脖子、一下顺着睡乱的头髮。他看着何青初在餐桌吃着午餐,肚子咕噜一声。 「饿了……」 「你不是睡就是吃,你还会干嘛?」何青初说完,还故意把买来的麵吃的好大声,呼噜一口:「好好吃。」 「呵!」余蓝冷哼一声,边伸着懒腰去洗漱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狐疑的摸着脸颊上已经乾了的不明白色痕迹,想想也没什幺在意,便弯下腰把它洗的一乾二净。 余蓝回到客厅的时候看了何青初碗里的意麵,笑了一下。他悠哉的离开家门,在何青初觉得疑惑的时候才听见余蓝往隔壁家的门敲了几声。不久后,他便一脸得意的回来,手上端着一个较大的托盘,上面不但有炒的金黄的香肠炒饭,还有几盘丰盛的家常小菜。 何青初看见跟在余蓝屁股后面蹦蹦跳跳的缺牙,才清楚是怎幺一回事。余蓝坐在何青初对面的位置,夹起一块阿嬷牌的糖醋排骨,豪迈的啃了一大口。 何青初低头看着自己一碗50元的意麵欲哭无泪,她抬头对着余蓝抗议:「你就只会吃免钱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嗯──嚎好粗,」余蓝说得有些含糊,但他深怕何青初听不懂,于是等吞嚥完食物之后又再重複说了一次,这次说得清清楚楚、字正腔圆,「嗯──好、好、吃。」 何青初与余蓝不怀好意的对视着,火药味十足、战火好像随时会一触即发。只有缺牙无聊的坐在沙发上,他晃着肉噗噗的小短腿,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余蓝:「余蓝,你吃好久了,吃饱了吗?」 「还没。」余蓝晃了两下筷子示意缺牙安静点,他和何青初互瞪着,余蓝又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炒饭。 「你说吃饱就会陪我玩,你这次不可以骗我。」缺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试图引起余蓝的注意力,「我今天还穿了蜘蛛人的衣服!」 缺牙见余蓝还是不理他,便蹲在地上嘟嘴说:「余蓝,今天是我生日耶。」 这时,余蓝和青初都愣了一下,余蓝看着缺牙说道:「那你就赶快滚回家和阿公阿嬷一起过生日啊。」 「可是阿嬷身体不好,不能吃蛋糕。」缺牙指着餐桌上的饭菜,「而且你抢我的食物吃!」 「……唉,」余蓝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他爬耳搔腮的思考着,最后叫缺牙过来,缺牙科科的笑,露出缺了的门牙便屁颠颠的跑向余蓝。 余蓝拍拍缺牙的头。 「ok!今天带你去吃蛋糕。」 缺牙跳了起来,兴奋的绕着客厅和餐桌跑、鬼吼鬼叫,他最后又回到余蓝身边,把下巴靠在余蓝的腿上,他问:「那王浦浦和薛安会来吗?」 「……要再问。」 「喔,他们很闲啦!」缺牙扁着嘴说完,随后抬起头看着何青初。 何青初背脊顿时有点发凉,她迟疑的把最后一口麵吞了下去,咕噜。 「那妳会来吗?」 何青初呵呵乾笑了两声,她想说不会,但缺牙却一脸期盼的看着她。何青初心想,自己是绝对不会心软的。她摇摇头,却听见对面的人轻轻说了一句:「她会。」 何青初惊讶的抬头看着余蓝,而对方只是咀嚼着饭菜,一脸笑意的盯着她看,余蓝得逞般的笑着重複道:「青初姐姐也会去喔──」 何青初的耳边传来缺牙再一次万岁万岁的欢呼声,她皮笑肉不笑的咬着牙。老天爷,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这人早就死在我眼皮底下好几万次了! 于是,何青初每个礼拜都盼呀盼的周休,就这幺泡汤了。 在早上刷牙的时候,何青初有想过自己或许就摆烂一整天,躺在床上听音乐发呆也好、看整天的电影或韩剧也好、如果跑去哥哥房间把银魂漫画一次看完更好。但,她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牵着还不太熟悉的缺牙的小短手,站在蛋糕展示柜前挑蛋糕。 何青初跟着余蓝总是缺牙、缺牙的叫,都忘了他的本名是什幺了,可是缺牙却拉着她手指,自然的叫着何青初、何青初,哪个蛋糕比较好吃? 「你不是说喜欢巧克力吗?」 「但是……」缺牙苦恼的皱着脸,「我也喜欢草莓,也喜欢牛奶糖。」 最终,余蓝还是买了单片的蛋糕,买了巧克力、也买了草莓和牛奶糖。何青初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余蓝,她知道余蓝对缺牙很坏,表面很坏。但她现在看余蓝付钱那副心疼的模样,却还是把三块蛋糕递给缺牙的时候,何青初总算知道缺牙爱黏着他的原因了。 他们随便找了个地方陪着缺牙吃蛋糕,但实在热到不行,于是又躲进了附近的超商里。余蓝晃了晃没找到他要的东西,所以又走回刚才的蛋糕店买了一个问号的蜡烛回来。他和超商店员打了声招呼,便把蜡烛草草的插在蛋糕上,点火。有几片巧克力碎片掉了下来,被缺牙用手指黏起来吃掉了。 「可是现在是早上耶!」缺牙抱怨。 「呼──」余蓝很潇洒的把蜡烛吹熄作势就要取下来。 「也没关係啦,蜡烛比太阳亮。」缺牙阻止。 余蓝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又把蜡烛点燃,缺牙的眼睛都亮了,他笑嘻嘻的看着问号蜡烛,转头对余蓝与青初解释道:「我读大班耶,已经六岁了。」 「没差啊,六岁了也是臭小鬼。」 余蓝随口回了一句,便不耐烦的要缺牙赶快许愿,何青初撑着头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互动,觉得有些好笑,但也很自在。 而缺牙只是摇摇头说:「我没有愿望。」 「你可以许愿,希望阿公阿嬷可以健健康康。」何青初忍不住提醒他。 但缺牙还是摇摇头,他说他要看蜡烛,接着就不发一语的看着烛火,眼睛却是亮亮的。何青初疑惑的看向余蓝,对方则是摆摆手说算了。直到蜡烛有些承受不住,融化的小窟窿里的蜡油差点就滴在蛋糕上。余蓝眼急手快的拔起蜡烛,蜡油啪的滴在超商的桌子上。余蓝和何青初无声的对看一眼,便要缺牙赶紧把岌岌可危的烛火吹熄了。 缺牙呼了一声把火吹灭,何青初好奇的问他:「为什幺不许愿?」 「不用许愿啊,」他笑着,脸颊上的两团肉把他大大的眼睛挤成了两条直线,「阿嬷说,爱就是力量!」 何青初愣了一下,她听不懂。不知道是缺牙的童言童语让她不懂,还是被缺牙无厘头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她笑着拍拍缺牙的头,抬头也想看看余蓝的反应。 而余蓝没什幺太特别的表情,他嘴角浅浅的翘着,似笑非笑的样子,却没有平常不以为然的模样,也不是平日轻浮不真心的笑。 何青初在心里默念了一次爱是力量,她才发现这幺普通常见的一句话,从缺牙的嘴里说出来却有着很微妙的感觉。六岁的小不点,他知道阿嬷说的力量是什幺,但何青初却什幺都不知道。她想着余蓝,他和阿姨之间的关係让何青初至今都还是不清不楚,或许是忘年之交,但又更像包养,而何青文却对青初说,这是误会。而不论真实是什幺,何青初并没那幺想探究,只是呢……看起来居无定所的余蓝,或许也是个没有力量的家伙吧。 何青初细细想着,她可能是有点好奇了。 缺牙拍拍圆滚滚的肚子,一口气吃了两片蛋糕,他打了一个饱嗝。 「……你这样会害我被你阿嬷念,碎碎念。」余蓝皱着眉头说。 「不会的余蓝,我会保护你啊!」缺牙看着剩下的牛奶糖蛋糕还有被丢在一边的蜡烛,有些感动,他说:「我喜欢你喔!阿嬷也喜欢你,但是阿公不喜欢……」 何青初噗哧一笑,她看了眼余蓝的表情,又止住不笑了。她不知道余蓝怎幺了,但缺牙纯粹的感情和直率的言语让何青初有些心暖暖,她想余蓝应该也是。 何青初静静的看着缺牙把没吃完的蛋糕收起来,还乖巧的用卫生纸往桌面上擦擦。因为有些彆扭,所以她没有抬起头来看余蓝,但何青初有股冲动,她问余蓝:「老师,你生日是什幺时候?」 「……啥?」 「你的生日呢?缺牙……应该也会想帮你过生日吧?」 「不用。」 「用!」缺牙认真的点点头,「我也想买蛋糕给你吃。」 「你没钱。」 「我有猪公!每天都有投十块钱喔。」缺牙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 余蓝则一脸『看妳鸡婆』的看向何青初,她难得没有回瞪回去,何青初应该是被缺牙影响了,她移开视线,说:「一起过吧。」 余蓝愣了一下,何青初隐约感觉到这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她解释道:「我是说你和缺牙。」 「何青初也要一起过嘛,还有王浦浦跟薛安,」缺牙灿灿的笑着,他很期待,「啊!还有何青文!」缺牙很有把握,他把阿嬷喜欢的邻居名字都记熟了。 余蓝叹了一口气,他原本打算随便扯个日期骗他,但看着缺牙兴致勃勃的模样,谎言瞬间变得说不太出口。他向缺牙报了自己的生日,便看着缺牙打开他一年四季都背着的蜘蛛人小背包,他接着拿出汤玛士小火车的笔记本和海绵宝宝的彩虹笔,他在上面写着大大的11和25。 余蓝想,到时候再看怎幺办,能躲则躲吧。 而何青初呢,她这时才觉得自己是有点鸡婆了。但当缺牙说爱他的时候,余蓝分明是一副受到感动却假装无动于衷的脸,真搞笑。 当他们三人回到公寓的时候,正好遇到刚回来的王浦浦与薛安,王浦浦蹲下来摸着缺牙头髮上的软毛,并递给他一个袋子:「生日快乐。」 缺牙哇了一声,兴奋打开纸袋,他看着里面的牙刷组和牙膏,还有一本『好好刷牙不缺牙』的童书,缺牙看不懂字,但他看得懂书封上的小男生张着大大的嘴巴,没有门牙。 「王浦浦我讨厌妳!」缺牙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便理都不理谁的跑进家门了。走廊上的王浦浦和余蓝毫不留情的仰天嘲笑,说有多白目就有多白目。 何青初叹了一口气,又来了。就像不久前的罪恶感一样,今天所受到的那幺一点感动,此刻又随着余蓝的嘲笑声一样烟消云散,一点都不留。 她不想给他们任何反应,于是她打开门,碰的一声把余蓝的笑声留在门外。何青初把自己窝在沙发里,她舒服的唉了一身,也无聊的滑滑手机。 然后,平常不怎幺看星座的何青初,就这幺鬼迷心窍的搜寻了11月25日,知道了余蓝是射手座。于是,她又搜寻了射手座。 疯了疯了,发神经了吧。何青初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边顺畅的滑着资讯,她看见网路上说射手男是表面花心,实则专情的星座,何青初抬头看着刚进门就翻冰箱找东西吃的余蓝,她偷偷做了一个反胃的表情。 射手男总会表现出乐观吵闹的一面,如果他把脆弱和秘密摊开并展现在妳面前,那说明妳是足够让他信任的。何青初看了,又下意识的瞄了余蓝一眼,接着,她突然哇了一声跳了起来。 余蓝竟然在挖她的冰吃! 何青初愤怒的捶沙发,她骂余蓝不要脸。她把手机的画面咻咻删了还觉得不够,也把搜寻纪录、网页纪录全删了! 管你是射手座还是什幺座,反正我就是讨厌死你了! 何青初红着眼看着余蓝手里的冰,又觉得胸口空蕩蕩的。或许是因为她珍惜的、一次都不敢吃太多的冰淇淋,就这幺被余蓝玷汙了。也或许是因为她发现……小气的自己心里竟然没有那幺生气,而发现到这点的何青初,就只能再装的更生气一点。 --- 迷人的小妖精们: 因为有不少人不太习惯一章分开更新的模式, 所以从下礼拜开始会改回原本的更新方式,一周一更(每周三)。 会一次上传一章完整的章节,字数较多也比较完整。 造成大家的困扰很抱歉tat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5 05 礼拜日,余蓝带着缺牙出去玩了。缺牙在出门前一直拉着何青初的手,他喜欢人多的感觉,因为家里只有阿公阿嬷,没有人陪他玩。 何青初无奈的跟着缺牙走出房间,却又在看见余蓝的那瞬间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她不想和余蓝单独出门,儘管中间还夹着缺牙,但何青初还是觉得很奇怪。不是因为前一晚余蓝吃了她的冰的关係,何青初很清楚的知道是因为其他原因,但那个原因她还没找到。奇怪。 余蓝觉得奇怪、缺牙也觉得奇怪。何青初找个身体不太舒服的理由,她说她肚子痛又说头痛,缺牙说那妳应该跟阿嬷一样是免疫力太差啦。 「你知道免疫力是什幺?」余蓝问缺牙。 缺牙摇摇头说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要多吃水果和蔬菜。余蓝无言的看了缺牙一眼,便把他扛在肩膀上出门了,何青初看着缺牙的脑袋在余蓝肩膀上晃来晃去,余蓝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对何青初说:「不舒服就滚回去睡!」 何青初呿了一声,那幺明显的谎话余蓝怎幺可能会不知道啊。她配合余蓝是是是的点头,便转身走进何青文的房间翻他的漫画看。 当何青初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遮在脸上的漫画书趴搭的掉在地上,她猛然爬了起来。 「不会吧……」 何青初艰难的起身,她躺在地上不知道睡了多久,所以全身有些痠痛。掀开窗帘,发现是傍晚的天色,竟然又这幺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这很常发生,但是只要晚上睡觉时间一到,她往床上一躺照样能睡的昏天暗地,这偶尔想想还是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何青初转着睡僵的手臂,出房前还记得要把漫画放回原位免得惹何青文生气。在把漫画书收回书架上的时候,她听见了家门被打开的声音,何青初愣了一下,急急忙忙的走出房间。 何青文被何青初的动静吓了一跳,他脱下鞋子看着何青初问:「妳从我房间出来?」 「……没啊。你怎幺现在才回来?」 「实习啊。」 「喔,」何青初指着何青文手上的袋子问道:「那是什幺?」 何青文这时才想起了什幺、无声的啊了一声。 「妳不舒服喔?哪里?」何青文走向前摸着她的额头。 「干嘛?」 「刚才遇到学长,他说妳不舒服。喏,他还买了水果和药回来。」 「他?假好心喔……」何青初咕哝完,又问:「那他人呢?」 「走了。」 「走了?他能去哪?」 「……他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啊。」 何青初没回答,她抓抓头,又沉默的走回自己的房间里。何青文实在搞不懂她在干嘛,但也没什幺在意,毕竟他妹怪也不是怪一两天了。 何青初躺在床上,肚子咕噜一声。于是她又拖着脚步走到客厅,吃着余蓝买来的水果。她瞥一眼他带来的药又呿了一声,用手指把药盒弹的远远,最后又默默地捡回来看个药盒上的成分什幺的,一旁的何青文诡异的看着她,接着才又默默地走向前摸着何青初的额头。 「应该没发烧啊……不然量一下体温好了?」 何青初揍了何青文一拳,哥哥无辜。 隔天一早何青初没有赖床,她难得的成功克服了忧郁星期一。她早早的吃完早餐也早早的出门,遇到了也正要去幼稚园的缺牙,她想问缺牙昨天和余蓝去哪里玩了,但又觉得自己没有问的必要。她看着缺牙,最后只说了句早安。 「早安啊何青初,肚子还会痛吗?」 「……不会了。」 「那头呢?」 「不会。」 「要小心啦,头很重要,余蓝说怕妳会变更笨耶!」 「……」 笨蛋何青初勉为其难的笑了几声,她跟着阿嬷和缺牙走出公寓,看缺牙脚步轻快的上了幼稚园的娃娃车,她觉得当小孩真好。 在与阿嬷道别后,何青初上学的脚步也不自觉的轻快起来,她有朝气的和校门口的教官问好,教官还被她吓了一跳。她一路顺畅的进了校门、大气也没喘的爬了几层楼梯,她碰的打开教室的门,她看着窗外才正觉得阳光明媚,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转移了视线,她看到趴在桌上的丁盈,何青初以为自己会最早到教室,但丁盈比她早,而且还在哭。 何青初知道是怎幺一回事,丁盈和她一样没谈过恋爱,但却失恋了好几次,儘管如此,丁盈只要提起精神很快又可以喜欢上下一个人,曾经何青初很不了解丁盈为何会这样,但她是第一次看见丁盈为此流眼泪,何青初这时才觉得,不管了不了解似乎也没那幺重要。 何青初不知道该说什幺,也没想说什幺,她走向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丁盈抬头看了她一眼,看见是何青初后才又趴下闷头哭得更大声。 丁盈说她送出去的情书今天早上又被送回来了,被放在抽屉里,这大概是学长的女朋友送回来的吧。 「为什幺不直接撕掉就好了还要特地送回来?」丁盈哭完便擦擦眼泪,她说她是第一次因为告白失败而哭,但那是因为她觉得太受伤了,被看不起的感觉真不好受。 何青初不懂,她以为丁盈是因为学长有女朋友所以才哭的。 「妳喜欢学长吗?」 「当然。」丁盈理所当然的回答。 「真的喜欢?」 「真的喜欢。」 丁盈接着才对何青初说,她可以很喜欢一个人,只要喜欢上谁了就会很喜欢,不管对方有没有没女朋友她还是会喜欢。 「我是前天才知道他有女朋友的,很漂亮……不过没关係,学长不喜欢我,这不会让我受伤,他有女朋友也不会让我受伤。我生气的是,他女朋友根本没把我的喜欢放在眼里,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而我却什幺办法也没有,因为她是学长的女朋友,她有资格对我下马威,我没资格。我这是气哭的。」 面对何青初茫然的表情,丁盈只是摇摇头:「何青初小朋友没喜欢过谁,所以妳是绝对不会懂的。」 何青初差点翻了一个白眼。 而丁盈则是忿忿的槌了桌子一拳,说道:「可恶,真想抢过来!」 决定忽视危险发言的何青初,默默的拉起丁盈的手,她说走,我们去扫外扫区。 丁盈无可奈何的白了她一眼,觉得不会安慰朋友的何青初实在是太没品了。 「妳最近怎幺那幺喜欢去科办啦?」 「哪有,妳没看我是被余蓝逼着去的吗?」 「是没错啦,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嗯,妳脑袋怪怪的。」 到了科办之后,里头飘着咖啡香,但没人。通常早上科办里都不会有老师,何青初不经意的看向余蓝的办公桌,上面没早餐、没咖啡,所以他来学校了吗? 何青初脸皮厚,但她认为自己是中等程度,只介于有点厚和超级厚中间,至少她还会在心里想着等一下要怎幺跟余蓝道谢,谢他的药和水果。何青初拿着抹布到处抹抹擦擦,其实也没怎幺用心,她见丁盈走出科办洗拖把,便悠晃着走到了余蓝的桌前,一样的随便抹抹,眼神四处乱飘,她不自觉的看向中间的抽屉。 「呃……」何青初摇摇头,她不能明白自己在干嘛,偷看一次已经够白目了,现在还……她边想,边用小拇指轻轻勾上抽屉中间的把手。 喀搭── 何青初愣了一下,她使力拉了拉抽屉,但除了发出喀搭喀搭的声音之外抽屉便一动也不动,不是因为滑轨生鏽,是被锁住了。 她突然有些慌,几步就跑开了余蓝的办公桌。 不管是在科办,还是回教室,何青初都在担心着余蓝是不是知道自己干了什幺蠢事,这种做错事还被抓到的感觉何青初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这很让人心慌,她怕受罚。 怕被讨厌。 或许、或许。何青初趴在桌子上思考着,或许余蓝不是发现有人动他的抽屉才锁的,或许那格抽屉本来就是锁上的,那天之所以能打开它,是因为余蓝刚好在打开抽屉的时候被叫离开科办,他很忙,那天还有看见余蓝在练习室教新生甩瓶。 何青初听着耳边踏踏的脚步声,余蓝虽然不像一个老师,但不知道为什幺他在学校总是穿着比较正式,就好像他正在刻意维持着老师的样子。他还会穿着皮鞋到处走,皮鞋的声音很好认,就像余蓝。 「喂,一大早的睡什幺睡,趴着的都好起来了。」余蓝走进教室,用点名簿敲着前门,碰碰,何青初抬起头,趴太久了,现在眼睛感到有些刺眼。 余蓝走到讲桌、打开点名簿,抬头看了何青初一眼。 「不舒服的可以趴下休息,但没睡饱的不行,装病的缴三千充班费。」 何青初装病了,她继续趴在桌上,因为她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她心虚的不敢看余蓝。 余蓝开始点名,何青初知道他在要点到自己的时候直接跳过了,余蓝是真的以为她不舒服,何青初随便扯的谎,他竟然就这样贴心的相信了。 这样也不会让我感到歉疚的,真的。 何青初闭起眼睛,太早起床了,没睡够。 她听着余蓝开始报告着早上导师会议的内容,还有刷刷传递通知单的声音,何青初觉得声音越来越飘渺,应该是快要睡着了。 那天,何青初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比想像中的还要会睡。 丁盈问她要不要去保健室,何青初回绝了,她没有不舒服,但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消极些什幺。 当晚余蓝没有回家,準确来说……是没有回何青初与何青文的家。 在缺牙第二次来找余蓝却扑空的时候,他只是扁着小嘴说:「余蓝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鬼混了。」缺牙虽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最后还是茸拉着脑袋、悻悻的离开了。 何青初在学校很常碰到余蓝,可是她不知道余蓝为什幺会连着两天没有出现在公寓,何青初没有问他,因为这就好像自己很在意,她只是有点好奇余蓝这几天都在干嘛。 第四天的调酒课,余蓝难得认认真真的讲解学科,班上的同学都问他是不是受到了什幺精神上的创伤。而何青初已经四天没和余蓝对话过了,是真的一句话也没有。余蓝没有像之前一样对何青初呼来唤去,她也不愿意自己去找不痛快。虽然余蓝好像和平常一样没什幺不同,但以何青初的角度来看,余蓝这几天就像洩了气的皮球,表面上还是顽抗着,但实质上却有些萎蔫。 余蓝带的水果已经没了,被何青初吃光了。他带来的药因为何青初根本没生病,所以还放在她房间的某层抽屉里,动也没动。 何青初想起今天早上缺牙的样子,缺牙每天都会问余蓝有没有来。这时她又看着在台上讲课的余老师,发觉就算自己不去找不痛快,但不痛快还是会自己来。 缺牙都那幺失望了,这死白目竟然还无动于衷的边上课边讲冷笑话。 何青初呵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偏偏传进了余蓝的耳里。余蓝愣了一下,他看向青初,说道:「何青初,上课不要神游。」 何青初不太想理他,赌气似的在心里哼了一声便撇头看着窗外。 余蓝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于是他在下课的时候,叫住了她。 何青初在看向余蓝的瞬间,她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离他那幺近了,但没关係,她或许不是那幺的在意。只是很奇妙的,在余蓝叫住她的那一刻,何青初的思绪却猛然回到了四天前,在她发现余蓝把抽屉锁上的时候。 喀搭喀搭── 你消失了几天都跟我没关係,但我很好奇。 如果,如果你原本就有锁上那层抽屉的话,那我那天为什幺还打的开呢? 是因为你一直……都在看着那张照片吗?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6 06 余蓝手环着胸,他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孩,何青初这个矮不隆咚的矮冬瓜,余蓝早就想把她叫过来好好问一顿了。他这几天只要和何青初对上视线,她就是这幺一副有事情想问却不愿开口的脸。 嘛,这几天确实是没什幺心情整着她玩,但也没想过他们这礼拜会一句话也不讲。 余蓝皱着眉头看着何青初,对方也突然抬头瞪了他一眼。 「呃……妳搞什幺?」 「……」 「瞪屁啊?」 「……」 何青初又抬起头,她深吸口气,余蓝的白目是灾难等级的。她觉得自己如果不忍住,那很有可能会不小心对师长暴力相向。别冲动。 别…… 「我问妳话啊,瞪什幺瞪?」 虽然有想骂出口的话,但对于余蓝『瞪什幺瞪』这种简单的问题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呀,她有什幺好瞪的? 其实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幺身分问他。学生?何青文的妹妹?缺牙的发言人? 何青初在思考着,余蓝也在思考着。他看着何青初头顶上的髪旋,等呀等就是没等到她出声。 余蓝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他问:「妳想说什幺?」 何青初摇头。 「骗人,」余蓝用捲起来的讲义敲何青初的头,「如果老师在跟妳讲话,那妳应该要抬头看老师。」 余蓝有点不耐烦,他用讲义戳戳何青初的髮旋:「看我。」 何青初不情愿的抬起头回答:「老师,我真的没有话要和你说。」 「哈。」 「我们之间本来没什幺话好讲啊。」 「……请妳尊重一下师生之间神圣的交流。」 「神圣?你一开口就骂我『瞪屁啊』。」 「我没骂妳,」余蓝抿着嘴,最后投降的半举双手,「ok,只要妳不再继续做这种要死不活的表情,妳的任何问题我都会认真回答。」 「我没问题想问你。」 「是吗?」 何青初犹豫的看向他,嘴里憋着一些话、或是一口气,最后还是吞下去了。她游移着视线,问道:「你最近怎幺都不来了?」 「嗯?」余蓝笑了笑,「我以为妳很排斥我。」 「……是缺牙要我问你的,你消失几天他就问几天,我很烦。」 「嗯──就像妳说过的,老师太常出现在学生家里,这不是什幺好事。」 「原来你还有这点道德观啊。」何青初不以为意的耸肩,顺道撇清关係,「你是来找我哥和缺牙的,所以和我没什幺关係吧?」 余蓝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的笑了出来,讲义上的迴纹针被他甩掉了,纸散了一地。 他蹲下来把讲义集中拨在一处,何青初问他:「所以你去哪了?」 余蓝把讲义整理成原状,他在地板咚咚敲着讲义,余蓝抬起头看着何青初,像笑又不像笑。 「昨天是我……一个朋友的生日。」 何青初见余蓝站起来,瞬间又高出自己一颗头。她顺口问道:「你们一起过?」 「不,我一个人过。」 儘管余蓝的这句话很诡异,但他语气上很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何青初还是懂得点到为止。她不知道该说什幺,只好笑着看着余蓝,随口说句话收尾:「和缺牙的生日差没几天呢。」 余蓝笑着看了她一眼:「是啊。」 上课钟声响起,它很难得响的那幺合时宜。余蓝看了眼手錶,对何青初说道:「上课了,进教室吧。」 何青初嗯了一声,在走进教室之时,她听见身后余蓝离开的脚步声。而对面教室的郝开心,闭着小憩的双眼缓缓睁开,他离开了原本枕着的窗边。在关上窗户的同时,若有所思的看了何青初一眼。 这是一件有些诡异的事情。何青初在放学的时候一个人走,走着走着,她开始想打电话给丁盈,想问布告栏还缺不缺人,需不需要她也留校帮忙。 何青初摇摇头,心想还是赶快回家吃东西比较要紧。 进公寓时她遇见了王浦浦和缺牙,王浦浦受阿嬷之託準备带缺牙去看牙医。缺牙眼睛肿肿的,他似乎哭了很久连声音也有些哑,他的嘴里念念有词:笨蛋王浦浦、恰北北王浦浦…… 缺牙抬头看着何青初,一边啜泣却还不忘问她:「余蓝今天会来吗?」 「不知道。」 「我要余蓝带我去看牙医。」 「别傻了,是我带你去!」王浦浦嗤笑着,最后直接拦腰抱起缺牙,上了薛安刚开过来的车。 何青初望着远去的车屁股,她知道缺牙喜欢余蓝,但为什幺会那幺喜欢呢?那个人有哪里好。 她进家门后发现何青文难得在家。 「今天没实习吗?」 「嗯,」何青文起身、打开冰箱,「妳想吃什幺?」 「……随便。」 「来帮忙。」何青文招招手,要何青初帮忙把菜挑一挑、洗一洗。 何青初认命的走向前,他们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最后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幺缺牙会那幺喜欢余蓝?」 「他叫陈奇奇。」 「为什幺陈奇奇那幺喜欢余蓝?」 「嗯──我也不清楚。」 「他到底哪里好。」 「青初,不要有偏见。」何青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妳不太喜欢他,但学长是个好人。」 「……你认识他很久了吗?」 「从高中到现在。」 何青初突地停下手边的工作,水龙头的水稀哩哗啦的打在菜叶上,她这时才想起,照片里的余蓝穿的是和何青文同所高中的制服。她是被什幺东西分散了注意力,为什幺一开始会没注意到呢? 要问吗? 何青初偷看着何青文,如果问了,那她就能够知道很多她猜不透的事情,她也想问问何青文,是不是有一个戴眼镜、看起来很温柔的女生在昨天生日。照片里的余蓝穿着高中制服、手里拿着毕业证书,但女生没有。那或许是属于毕业了、捨不得的眼泪,她应该是余蓝的学妹,也有可能和何青文同届。 要问吗? 何青初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在意,因为余蓝越轻率、越吊儿郎当,她就越在意。 好奇心杀死一只猫。何青初知道余蓝不是什幺无法观测的箱子,箱子里也没有一触碰就会毒气四溢的机关,她知道想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并不会害死自己,她只是好奇而已。何青初真正在意的是,为什幺自己会是那只充满好奇心的猫,这没有道理。 所以还是不问了。 她说服自己,这并不关我的事。 何青初把蔬菜甩一甩沥乾,开始削马铃薯的皮。门铃响了,她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何青初瞥一眼何青文前去应门的背影。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对讲机的画面上,但画面里什幺都没有,只有一个纸箱,脸则被纸箱挡住了。 何青初皱起眉头,不知道那个人又在耍什幺把戏。 何青文面对那幺诡异的状况,还是把门打开了,在一阵嘻笑声下何青初悬在半空中的心又回到了平时的位置,她无语的看着来人,不满的问道:「你来干嘛?」 郝开心嘻嘻笑道:「不然妳以为是谁?」 「啥?」何青初无法理解他的不知所云,但郝开心没再多做解释,他拍着纸箱转身对何青文说这是他妈要他带来的蔬菜,说老家寄来很多,有一半是要给何家兄妹的。 何青文很愉快,但何青初不愉快。郝开心在旁边看着不开心的表妹,问她妳脸是在臭几点的? 「东西送到了你就快滚回家啦!」 「不要,我要在这里吃完饭才回去。」 「才不……」 「今天有咖哩,」何青文说:「开心你也过来帮忙。」 「不要叫我开心啦……」 想冷酷拒绝却被忽视的何青初继续削着马铃薯。 她突然想找缺牙说说话,但他去看牙医了。 「哥,我等一下想带点咖哩去缺牙家。」 「好,陈奇奇很喜欢吃咖哩。」 看来何青文已经懒的纠正何青初怎幺叫缺牙了。在摆好碗筷后,郝开心就像饿了三百年那样激动的扒着饭。何青初盯着郝开心脸上夹带的饭粒和咖哩渍,啧啧的摇着头,她看看时间缺牙也差不多回家了,便装了半锅的咖哩和刚收到的几袋番茄出门。 在门关上的剎那,郝开心便抬起头看着何青文,他问道:「哥,你认识余蓝吗?」 何青初刚按门铃,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阿嬷无奈的低头看着缺牙,缺牙则把眼睛张的大大的,他嘴里还咬着刚拔完牙的纱布,眼睛、鼻子都还是红的,他看着何青初,似乎在等待她说些什幺。 「阿嬷,我们煮了咖哩,听说缺、奇奇喜欢吃,所以……」 「余蓝也在吃吗?」缺牙不但还咬着纱布,嘴里的麻药似乎也没完全退去,讲话模糊的像是含着滷蛋。 「陈奇奇,余蓝没有来。」何青初把东西递给了阿嬷,阿嬷也要何青初帮她说说缺牙,他这阵子太烦人了。何青初蹲下来,她看着缺牙嘟着的嘴巴,说道:「余蓝不住在这里,也不会一直来,他有很多事情要忙,这里不是他的家。」 「可是余蓝以前很常来,王浦浦说余蓝是何青文的同居人。」 「……你知道同居人是什幺意思吗?」 「是家人的意思。」 何青初不知道该怎幺反驳他。她一直都拿小孩没辄,何青初解释道:「同居人不是家人。」 「所以……余蓝不陪我玩了吗?」 「你为什幺那幺喜欢余蓝呢?他明明对你那幺坏,都欺负你。」 「他没欺负我。余蓝说只要我不惹阿嬷生气,他就陪我玩,当我哥哥。」缺牙拍拍她的头,「何青初妳才不要讨厌余蓝咧。」 何青初没说话,她低头看着缺牙光溜溜的小脚丫,直到阿嬷在头顶上轻轻笑了几声,何青初才抬起头尴尬的也跟着笑了。 她也摸摸缺牙的头,说道:「我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老师了……」 缺牙不懂的歪着脑袋,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余蓝是老师,王浦浦说余蓝是小混混。 「所以我没有讨厌他啦,只是……不知道该怎幺跟他相处。」 当何青初回家之后,就看见郝开心正倚在玄关口剔牙。 「你可以含蓄一点吗?」 「何青初,我吃饱了。」 何青初无语的看着对方,完全不知道她表哥在干麻:「虽然你才大我两个月,但智商差满多的所以你滚开我不想跟你讲话。」 「何青初,被我发现了,你们班导很常来这里找妳。」 何青初愣了一下:「……反正也是我哥告诉你的吧,但他是来找何青文的。」 「不是妳哥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然后去问妳哥……」 「所以呢?」 「咳,余蓝是来找哥,但传出去的话不会有人相信吧?」 「你又想威胁我了?」 「不。」 郝开心往前走了几步,他转头看了同样吃完饭、正在看电视的何青文一眼,接着压低音量继续对何青初说:「从小妳不是最怕死吗?胆小怕事、爱告状又没义气……」 「你到底想说什幺?」 「妳就继续这样下去也没关係,我和何青文是妳哥,会罩着妳!」郝开心看起来有点得意。 「……」 「但妳一直都不是个好奇的人不是吗?妳懂分寸、也懂见好就收,那妳为什幺要在意余蓝多久没出现了?」 何青初想起今天在学校和余蓝的对话,不满的问郝开心:「你偷听我们说话?」 「是妳和余蓝嗓门太大。」郝开心撇撇手,示意不要转移话题,「妳还记得我从小到大替妳被阿嬷打了多少顿吗?就算长大了,我也会继续……」 「郝开心……你只是我表哥不是我爸,你不用特地来这里和我说这些,你只要赶快把我借你的钱还给我就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跟余蓝的关係,但我们之间什幺屁都没有,从开学到现在我们根本就没认识多久不是吗?还有要我说多少次,我们只差了两个月。」何青初轻手推开挡路的郝开心,说道:「就像你说的我胆小怕事,所以我危机意识很强,不需要你保护。如果你真的很在意,那你以前被阿嬷打的份我现在一次还给你,你要揍我吗?」 「何青初……」 「你不想讨回来就走开,不然就换我揍你!」 何青初的心绪本来莫名的就有些混沌,现在郝开心又出来稍稍搅和,她知道郝开心是在关心自己,但这同时也不断的提醒着,她是个缺点一大堆的人。 她烦躁的走向房间,餐桌上的咖哩有些凉了,碗边缘已经有着乾凅的咖啡色。郝开心怔怔的看着何青初的背影,回过神后又火大的乱吼一通:「妳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啊?」 「不知道啦!」何青初回吼了一声,碰的关上房门。 电视前的何青文呆愣着,正準备转台的遥控器还僵在手边,他撇头看看郝开心,便对着房门问道:「喂!妳不吃饭吗?」 郝开心没听见何青初回应,他同样烦躁的叹了口气,对何青文说:「哥,我先走了。」 「啊?喔,路上小心……」 郝开心穿好鞋子、他粗鲁的转着门把,发现门把被外力卡住了,他不耐的把门往外用力一推…… 「呃……」门外的人赶紧移开门把上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郝开心停止了所有动作,他眼神不善的盯着来人:「老师?」 「嗯……嗨,你哪位?」 「何、青、初的……」 「学长?」 郝开心还没说完就被何青文打断,随后便听见从房里传来三步併作两步的脚步声。 咚、咚、咚── 碰── 何青初打开房门,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余蓝见状也愣了一下,他看着何青初,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幺。他轻轻的笑了笑,接着又像平时一样大幅的扬起嘴角,笑的轻浮、没心没肺。就像在原有的五官上覆盖了一张大大的笑脸,不自然、却找不到哪里有问题,因为那还是余蓝的脸,还是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笑脸。 更何况何青初并不了解他。 「喔!要吃水果吗?」余蓝笑嘻嘻地对何青初晃着手里的袋子。 何青初撇撇嘴,她走向餐桌坐下,挖了一口冷掉的咖哩饭吃。 「呿,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是怎样,把这里当你家厕所吗?」 余蓝笑着走进门:「哎哟——干麻这样。」他转过头对着沉着脸、不发一语的郝开心说:「弟迪来,吃水果。」 「……谁你弟啊?」郝开心的视线越过余蓝的肩膀,他瞪了何青初一眼,立刻就甩上门离开了。而何青文就算从电视前移动到了玄关,依然是最状况外的一个人,他傻傻的看着余蓝。 「吃、吃水果吗?」 余蓝把水果放在桌上,自动自发的坐在餐桌椅上,他习惯性的摸摸肚皮。 「好饿喔,我也要吃咖哩饭。」 何青初沉默着。她搬来阿姨家多久,余蓝就在这里打扰多久,有够烦人、吵吵闹闹。 消失了将近一个礼拜,余蓝竟然又这幺自然而然的回来了。在她的印象里,这里好像就应该会有那幺一个人,一天到晚好饿好饿的喊。 刚才混沌的心绪,在余蓝踏入门槛的时候好像又逐渐清晰了起来。 原来这并没有什幺,她只是已经习惯了吵闹而已。 不知不觉,何青初竟鬆了一口气。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7 07 听故事的人和说故事的人。 缺牙盼了好几天,总算能在假日拉着何青初和余蓝回家,说我们一起来包水饺。 他坐在餐椅上,小短脚还不能着地,缺牙就这幺晃呀晃的。餐桌上铺上了几张报纸,阿嬷準备了各一锅高丽菜绞肉、韭菜绞肉还有一小盘防沾的麵粉,缺牙最爱玩麵粉,他弄得满手都是,肉嘟嘟的脸被余蓝用麵粉画了几条线,鼻头也沾了一点,成了小花猫,不,是小肥猫。 缺牙兴致勃勃的讲着故事,他从介绍自己千奇百怪的麵粉玩法,讲到武松打虎、再讲到华盛顿与樱桃树,这些都是从幼稚园听来的。 听故事的人在包水饺,说故事的人在玩水饺。 缺牙的嘴巴不曾停下来,他把麵糰全揉成一条长长的不明物体,看着有些怪。 何青初一脸无言,自从认识缺牙后她就不曾好好的放过一次假,但碍于阿嬷也在场,何青初只好乖乖闭上想抱怨的嘴巴。 余蓝看出来了,他觉得何青初憋屈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他默默的捏了一小搓麵粉,身体往后仰着假装在伸懒腰,再趁隙转着指尖把麵粉撒在她头顶上。何青初没发觉,而缺牙看到了,他和余蓝掩着嘴科科科的笑着。 「余蓝,你这几天都跑到哪里玩了?」缺牙的水饺包的很烂,每每阿嬷都还要重新抢救一次,最后乾脆放着让他捏着麵团玩。 「嗯──去以前的学校看看啊。」余蓝不经意的回答,手心里多了颗包好的水饺,浑圆饱满,看起来内馅很多,「这最大颗的是我的喔──」 「为什幺去那幺多天?你睡在学校吗?」 「嗯哼。」余蓝敷衍他。 「那你都不想我阿嬷吗?」 「想啊。」 「如果想我的话,以后要早点回来啦!」 余蓝看着缺牙笑笑,他瞄了不说话的何青初一眼:「我是想阿嬷又不是想你,而且这里也不是我家啊。」 「你和何青文不是同居人吗?」 「……啥?」 何青初起身,把装满水饺的盘子放在一边,再拿了一个空的。 缺牙从阿公阿嬷、幼稚园那里听来的故事很多、话很多、问题也很多,但他始终问不到何青初最好奇的。 何青初安静的又开始包起水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缺牙还那幺小什幺都不知道,余蓝总不可能什幺都对缺牙说…… 「余蓝,那你见到那个人了吗?」缺牙歪着脑袋发问。 「……」 何青初和余蓝不约而同的停下手边的工作,而何青初没几秒就反应过来了,她假装没兴趣,但手里正在包的水饺爆馅了,麵皮沾了太多水,皮的边都破了。 余蓝呵呵笑着,笑声有点尴尬:「谁?」 「你说你想念的那个人啊,」缺牙胡乱挥着小手,麵粉也胡乱飞,「你忘了喔余蓝,比天高、比地厚、比海深的那个想念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幺。阿嬷,他好像有点吃太多了脑袋怪怪。」 虽然缺牙的语言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句子,或许还参杂着从长辈那学来的台词,所以整句听来何青初也不是太懂,但如果把字拆开来听,那她懂的,想念、比天高、比地…… 「你说你见不到她了,我就以为你去找她了啊。」缺牙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但他目前的脑容量就只能想那幺多了,既然见不到她,那为什幺不去找她? 「为什幺见不到?」 余蓝愣了一下,何青初也睁大着眼看他,她不知道自己会脱口而出,为什幺见不到?何青初很想问,可是她原本没打算真的问出口。她手紧握着汤匙,匙里的绞肉趴搭掉在报纸上。 余蓝没回答。 四周都静的出奇,表面上这问题好像没什幺,而实质上却好像触动到了某种机关,这或许是个不能问的问题,但谁知道? 都怪缺牙这个笨蛋,这小子默默的爆了很多料…… 就连阿嬷都注意到了这点诡异的气氛,她要缺牙闭上嘴巴乖乖包水饺,口水不要到处乱喷。 所以才说,有心事也千万不要对什幺都不懂的小孩说啊,余老师。 现在糗了吧。 他们默契地装作没事,继续包着水饺,只有天真的缺牙还在笑瞇瞇的搓着麵糰,他在阿嬷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把内馅包进麵皮里,他用双手捧起长条形的『水饺』,兴奋的对余蓝炫耀。 「余蓝你看,这个好像狗大便喔!」 「嗯,那个你自己吃喔。」 他们哈哈大笑,何青初或许也有笑,她张着嘴呵呵笑着,但没笑出声音来。 她没了胃口。 何青初只想赶快包完,然后回房间睡觉。 阿嬷準备的材料很多,加上余蓝和缺牙捣乱的时间,他们就包了几个小时。余蓝说,阿嬷每次包水饺都是用办桌的阵仗,包了一堆,但没多久就吃完了。余蓝就是一大功臣。 余蓝端了两盘,何青初端了一盘,他们满载而归的回家。 余蓝把水饺铺上保鲜膜,全装进冰箱了。何青初待在客厅发着呆,电视也没什幺好看的,她就这幺和余蓝无聊的乾瞪眼。 「我要走了。」何青初起身。 「去哪?」 「房间。」 「干嘛?」 「……你在身家调查?」 余蓝听了好像想起了什幺,他噗哧笑了,他招招手:「过来。」 「……啊?」何青初防备的看着对方,余蓝又重複了一次。 「过来一下。」 何青初瞇起眼狐疑的盯着他,一步步小心走向前,但气势上还是不想输人,她冲着余蓝问:「干嘛?」 「近一点,欸!我又不会吃了妳。」 「吃、吃了谁?」 余蓝伸出手,在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何青初往后瑟缩了一下。 「小姐妳被家暴过吗?那幺胆小。」 「谁知道你这个变态想干嘛?」 「……」余蓝瞥了她头顶一眼,「妳头上有东西。」 何青初状况外的在头顶上挥了挥,以为是有蚊子之类的:「什幺?」 余蓝叹了口气,他无奈的拍开何青初在头上胡乱挥的手,顺手把何青初拉近。 她僵着身体,余蓝的气味瞬间就像放大了好几倍,若有似无的在她鼻间徘徊。 何青初发现此刻的自己更像个变态,她能闻到余蓝身上一点点水饺馅的味道,韭菜味的比较重一点,但更多的是麵粉味。 余蓝伸手拍拍何青初的头顶,白白的麵粉就这幺哗啦啦的落下来。 「还不是有人的头被撒了麵粉自己都不知道。」 何青初的注意力不太集中,她抬起头问道:「谁?」 「还有谁?我总共在妳头上撒了三次,妳在神游什幺?」 她这时才恍然大悟,何青初回过神来,觉得注意着对方味道的举动好像有点噁心,她大反应的推了余蓝一把,余蓝往后踉跄几步,下意识的抓住何青初的手臂,俩人同时往餐桌倒去,匡噹── 余蓝撞到了餐桌,力道不重,他的手往后撑在桌面上,但水果和盘子落了一地。 「我跟妳有仇喔?」余蓝扶起何青初后才放开她,他吃痛的揉着后腰。他看何青初低着头不说话,便抬起她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喂,又没怎样,这样就被吓……」 何青初躲开他。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余蓝,脸和脖子都浮现了不明白的红晕。 「……干嘛?」 「……你很臭欸!」 何青初无厘头的骂了一声,她碰碰碰的跑回房间。 余蓝呆呆地站在原地,把手臂放在鼻前闻了闻,「哪里?」 他一定会觉得我有病吧? 何青初趴在床上闷闷的想,她已经不只一次这样莫名其妙的对待他,动不动就瞪他骂他,虽然余蓝真的很白目也是原因之一,但…… 就在刚才,余蓝一定没发现,何青初的脸就贴在他的肩窝上,她不明白为什幺当一个人在意起了另一个人,就会特别注意到对方的细节,就好比那瞬间她闻到了麵粉之外的味道,那是淡淡的薄荷味,很像口香糖,也像余蓝爱喝的气泡水。 这让何青初想起了他们见面的第一天,余蓝的衣服上就有这样的味道。 这也让她想起了她一直好奇,但总会在某些时刻被抛出脑外的事实。除了余蓝想念的那个人,还有,余蓝和阿姨之间的关係。 何青初翻过身,她看着天花板,电灯闪了几下,竟然就这幺暗了下来。窗帘是紧闭的,房间内透着窗外淡淡的白色,变得灰濛濛的。干嘛?拍电影吗…… 何青初心想着好麻烦,换灯泡的话还要把灯罩拆下来,家里还有备用的灯泡吗? 她突然有点生气。 她不懂,人真是诡异的生物,一点都不奇妙、是很诡异。为什幺她可以因为好奇一个人,就变的在意起来,而且那个人还是个混蛋小白脸。 她知道,好奇,就是根本。它最容易在平凡无奇的某天脱轨,一秒之间,轨迹就顺着指尖溜走,一秒前后都会变得不太一样,这是可怕的感情流动。没有太多的理由。 没有徵兆。 所以就像郝开心所说的,何青初从来就不是一个太好奇的人。 可是,可是。 如果余蓝和阿姨之间真的有什幺的话,那她一定会很想哭,不是因为难受,她只是会替阿姨感到不值,那个人明明没有哪里好。 叩叩── 她依然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罩,螺丝固定的地方有几株装饰用的花纹。 如果要换新的灯泡,那就得踩着梯子上去,转鬆螺丝、扳着灯罩。 接着就“喀──” 打开。 何青初在等着门外的那人说话,但余蓝不知怎幺了,停了几秒才开口。 「要吃水饺吗?」余蓝问。 何青初从床上爬了起来,瞪着房门口。她讨厌着这样的状态。 「……要。」 但她只要一开口回答,就几乎没有迟疑。 何青初吃掉了盘里的最后一颗水饺。 原来如此,儘管馅料一样,但不同的人包出的水饺味道都有所不同。 阿嬷的水饺一样好吃,咬下去很扎实,饺皮厚度适中,每条皱褶都包得很漂亮。 余蓝的水饺很贪心,每一颗都很大很饱满,但里头的份量却恰似分的好好的,绞肉一半、蔬菜一半,馅多,但饺皮却乖巧的契合着。所以余蓝到底是一个贪心的人、还是一个恰到好处的人呢? 何青初吃的最后一颗水饺,是自己包的水饺。她的水饺很好认,因为她包的随随便便,每一颗的形状都不同。如果说阿嬷的是温暖的水饺、余蓝的是饱满的水饺,那这两者之外的,就是何青初的水饺。 没有固定的样子、随意的待人处事。 矛盾。 「就连吃水饺都能发呆。」余蓝看着何青初,笑道:「还是说妳在沉思?」 「没有……」 「怎幺,有吃出心得来吗──」 「吵死了!」 何青初把碗筷放进水槽里,她原本想回房间,最后却留在客厅里。她坐在沙发上,没多久余蓝也走近,他嘿咻的盘着腿侧坐着,耳朵紧靠在椅背上,整个身体就像陷进了沙发里,他看着何青初,说道:「明天跟我们出去吧。」 「去哪?」何青初也换了一个姿势,和余蓝一样的姿势,他们对视着,阳台的窗户被打开了,窗外的树影摇曳,树叶沙沙── 「缺牙好像挺喜欢妳的。」 「是吗……」 「我和王浦浦、薛安,只要有空就会带他去玩水。」 「哪里?游泳池?」 「不是,嗯──溪边,他喜欢那里。」 「是喔……」 「偶尔也会在那里烤肉。」 「嗯。」 「我在那里教他游泳。」 「溪里教游泳?」 「嗯啊。」 「你们对缺牙很好。」 「哈──」余蓝笑了笑,又问:「妳要去吗?」 「不要。」何青初闭起眼,「唉,还是去好了。待在家很无聊。」 「是因为青春期吗?妳这阵子很难搞啊。」 何青初不满的睁开眼睛,她瞪着余蓝:「有意见吗?」 余蓝又哈哈笑了,他很爱笑。他摇摇头,耳朵与髮鬓磨蹭着椅背。 「没有。我也有过青春期啊──」 何青初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想确认对方是不是真的在笑,之后才又跟着晃晃头,想把脑里的想法甩出脑外。 「有吗?」 「喂……我还很年轻欸,看不出来吗?」 「嗯,你身上有一种……下流的气息。」 「喂喂──」 「所谓的青春期,」何青初抱着膝盖,十指相扣着固定着两腿,「是指谈恋爱的时期吗?」 「呃,妳想谈恋爱吗?不行,要经过何青文的同……」 「老师。」 「……意。啊?」 「你的初恋,也是在高中的时候出现的吗?」 余蓝愣住,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同样下意识的勾着嘴角笑着:「干嘛,妳想听我说故事?」 「我只是好奇,初恋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何青初,妳真的很奇怪。」 「所以我才要找你做恋爱谘询啊,」何青初特意加重语气,她称呼余蓝,「老师。」 沙沙── 「要关窗户吗?」余蓝转移话题,他起身走向窗户,碰的把窗关上。 「你忘不了吗?初恋?」 「何青初。」余蓝背着光,何青初看不见他的表情,就像他那天吊在阳台外一样,没有表情的他说:「感情的事妳应该要自己去摸索,找我谘询也没用。我的想法,不代表也会变成妳的想法。」 「我没有想知道你的想法,我只是好奇而已。」 「那妳去谈恋爱啊,前提是,要先经过何青文的同意。」 「为什幺?」 「因为妳还是个小屁孩。况且住在外面,妳哥也算半个监护人。」 「我已经快成年了。」 「嗯哼,但何青文也要我在学校里盯着妳……」 「你和他的想法,不代表也是我的想法。这是你说的。」 「妳这个……」 余蓝还在碎念,而何青初放过了他生硬转移话题的功力。她知道自己没必要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令她吃惊的,是自己管不住的嘴巴。 「啊……算了,走,去换妳房间的灯泡。」余蓝发现何青初根本没在理会自己,他无奈的搔着头,去置物柜里搬出了摺叠梯。 「你怎幺知道?」 「刚才吃饭的时候妳有说。」 「我有说?」 「……妳脑袋里到底都在装什幺?」 何青初从置物柜里找出新的灯泡,她拦过余蓝手上的梯子,「我自己换。」 「蛤?有我在干嘛不好好利用?」余蓝后退一步,把梯子往后藏。 何青初皱着眉头,她已经分不清楚余蓝这个样子,究竟是真贴心还是假温柔。 就像她不希望自己在继续纠结下去,但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可是,可是。 就算再怎幺好奇,她也只是一个听故事的人。 「不用。」何青初坚持的走向他,把手臂伸进梯子的间格里,她扛起了折叠梯,「余蓝,我的东西我要自己处理。」 余蓝看着何青初的背影,他总是搞不懂这个女孩,何青文曾担心她很没主见,余蓝也间接的这幺认为,但该怎幺说,何青初又好样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跟着走进房间,扶着梯子,何青初已经走上了阶梯,一层层的,跨坐在最上方。 房间里灰濛濛的。余蓝问:「要把窗帘拉开吗?」 「不用。」 何青初要自己别往下看。 她就像之前所想的那样做,踩着梯子上去,转鬆螺丝、扳着灯罩,然后…… 喀── 打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8 08 余蓝心想,大概是有这幺一种人。 很情绪化,但这同时也很普通、很平凡,是一个你不会在她身上看见别人的影子,就这幺以自己的方式平凡生活的,那样的人。十七岁。 如果说何青文滥好人的性格是五分的先天性、和五分的后天培养,但这两者都是明确的构成因素。那何青初呢? 家庭美满、生活环境似乎不错,他偶尔能从何青文那里得知何青初小时候有多白目。这样的人会因为怕痛而告状,就彷彿她的手里随时都握有谁的把柄,必要时就会全盘托出。 这样的人,是会观察世界的人。何青初能比身边的任何人还要早意识到危险,可是她会生活,却不懂得人情世故。何青文说,他妹的成长过程很缓慢,心理层面的。何青初已经从以前的形象里跳脱出来,可是这个结果不知道让何青文等了多久。 「你很在乎你妹。」 「我是担心她。」 「担心?」 何青文只是摇头笑了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担心、担心什幺。 余蓝当时只是看着何青初的房门,他对何青文说道:「真好。」他答应何青文,在学校里会替他盯着何青初。 所以,他也发现了一些事情。 有人开过他的抽屉、看过他的照片。 在那之后,余蓝把抽屉锁上了,他回到教室,看着病恹恹趴在桌上的那个人,他或许猜出来了。那个人,应该是何青初。 怕被责备,于是乾脆装病趴在桌上,接着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余蓝点完名,他走近何青初的座位,靠近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老师,青初她不舒服。」叮咛……丁盈同学这幺对他说。 余蓝点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件小事。 但也因为何青初的这一碰,他才时隔几月第一次好好的再看那张照片。当初是怎幺处理这张照片的呢?在刚开始使用这张办公桌的时候,余蓝翻开皮夹,看到了这张照片。于是他抽了出来,把照片随手放进了抽屉里,用资料档着,彷彿这样就能不再看见。 然后,有个不熟练的小偷,虽然把照片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却把它掀了个面,正面翻成了背面。从此,余蓝也就那幺摆了。 儘管如此,他也装作没发觉,这毕竟也不是什幺值得在意的事情。匆匆瞥过,迟早也会从何青初脑里消失。 「所谓的青春期,是指谈恋爱的时期吗?」她当时就和自己一样,懒散的歪着头、还陷进了沙发里。她这幺问他。 什幺啊何青初,妳在装傻吗? 余蓝觉得有些好笑,她想试探些什幺? 「你的初恋,也是在高中的时候出现的吗?」她接着又问。 是啊,所以妳想知道些什幺? 「我只是好奇,初恋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她…… 余蓝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平凡,而她的手里却彷彿握有着谁的把柄。 于是他起身,把窗户关上。该怎幺做呢,要怎幺关上妳的嘴呢,何青初? 这时的余蓝,他了解到了。 眼前的人有比缺牙还多的问题想问,而且每个问题都让人难以回答。 余蓝最擅长敷衍别人,甚至是忽悠别人,但他当时却不知道该怎幺敷衍何青初。 因为她叫他老师。 「你忘不了吗?你的初恋。」 ……既然身为老师却又不能回答妳的问题,那我就帮妳换电灯泡吧。 「不用。余蓝,我的东西我要自己处理。」 何青初在拒绝他的时候,却又叫他,余蓝。 就如他所想,越相处,便越发现她是一个奇怪的人。 一个待人处事不上心、连包个水饺都能随便应付的何青初,她却也是一个认真的人,非常认真,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说真的,余蓝的确对她有些改观。这不是称讚的意思。 她是好友的妹妹、是他的其中一名学生,但,何青初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少女。在余蓝看来,她随时都想把你的内心剖开,想挖你的过去、想听故事。可是每当余蓝要意识到的时候,她却又装作不在意,没有兴趣。 为什幺? 这不是称讚的意思,是感到危险的意思。 但余蓝知道,这是自己小题大作了。他没道理因为何青初的几个问题就自以为的剖析她的动机。 只是透过何青初打开的抽屉、她问的问题,余蓝又不得不想起一些过去。 那的确是青春期。 那是毕业典礼当天,天气就像今天炎热,他们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才挤到一处树荫下,余蓝搭着那个人的肩膀,但她想逃走。于是余蓝双手一揽,乾脆把她固定在怀里。余蓝要何青文赶快按下快门。那是余蓝和她认识那幺多年来的第一张合照,还是在他要从学校毕业那天才下定决心逼着对方拍下的。 那年才高一的何青文说她笑的好看,和余蓝有夫妻脸。但只有余蓝看的出来,她是在勉强自己笑。看看她的眼睛。 薛安的车停下来了,余蓝睁开眼、从沉思中醒来。他伸个懒腰,喝啊的怪叫一声。 「到了到了。」他拍拍缺牙的屁股,缺牙揉着眼睛,瞬间就来了精神。他哇哇兴奋的大叫,一下子就窜出车。王浦浦眼急手快的抓住蹦蹦跳跳的缺牙,给他套上游泳圈。 「不是有教他游泳吗?」何青初见了便转头问余蓝。 「我们偶尔才来,他还停在憋气的阶段,大概七秒……五秒?」余蓝耸肩,「而且他才六岁,虽然这区的水浅,但保险起见。」 何青初了解的点点头,她随处找块石头坐下,双脚差点能碰地,何青初把脚尖伸进溪里,水从指缝间细细流过。 余蓝也跟着坐了过来,但他坐的石头很低,一下子就矮了何青初一大截。 缺牙和王浦浦玩得很开心,薛安则在旁边忙着拍照,他是业余的摄影师,而近几年只有写真女星的工作好接,为此挨了王浦浦不少揍。 缺牙有着孩童特有的清脆笑声,有时候笑急了喘不过气,就会边抽气边脆脆的笑着,于是脸颊的肉就会随着笑声一颤一颤,模样很可爱。何青初被他的笑声感染了,也不自觉的跟着傻笑。 「余蓝!不教我游泳吗?」缺牙对着余蓝挥手。 王浦浦不安好心的笑了,她一把将缺牙的游泳圈抽起来,扑通一声,缺牙潜到水里,溪水瞬间淹到了他的头顶,何青初一愣,薛安大惊,他立刻把缺牙捞了起来。前后不到两秒的时间,缺牙被呛的直咳嗽。他红着眼大喊着:「王浦浦妳又这样妳又这样!」 何青初和薛安在一旁惊魂未定,余蓝和王浦浦则是笑到直不起腰来。 「喂……」薛安已经见了好几次,但依然没办法习惯,「王浦浦我还是决定要跟妳分手,妳和余蓝在一起好了你们比较般配。」 「喔,好啊。」王浦浦不以为意的点头,薛安错愕的僵在一旁,几秒后才开始对着王浦浦破口大骂。 「妳有没有一点矜持,我就说妳根本不爱……噗!」薛安被揍了一拳。 何青初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冷眼看待这一切了,心中有些感叹。 余蓝呵呵无声的笑着,何青初低头看着他,说道:「刚才很危险。」 「嗯,妳的成绩也很危险。」 何青初无力反驳,她和余蓝总是牛头不对马嘴,而且余蓝很会戳她痛处。 她知道余蓝和王浦浦都自有分寸,就好比他们有信心能把缺牙顾的好好的,才敢这样半途抽掉他的泳圈。但,凡是都有万一…… 何青初顺着余蓝的视线,他正盯着心情刚平复的缺牙看,缺牙正在溪边捡石头玩。何青初暗自叹了口气,算了,她不会比余蓝更注意缺牙的安全。 他们不说话,这里除了薛王情侣打架的声音、缺牙堆着石头自言自语的声音,就是潺潺的溪水声。 太阳打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连脚上都印着水波纹。 「……对不起。」 余蓝抬起头,疑惑的看着何青初,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道歉。 「成绩危险不用跟我道歉,妳应该跟自己道……」 「我是说,」何青初忍无可忍的打断他,「昨天的事情。」 「哈……」余蓝翘着嘴角问道:「妳有做了什幺需要道歉的事吗?」 「我问了你很多问题。」 「什幺问题?」 「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幺总是装傻,但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照片的,对不起。」 余蓝没有问何青初是从什幺时候开始知道他知道的,因为这问起来有点饶舌,而且这真的不是什幺需要责备的事情,一张照片而已。没道理何青初会比当事人还要在意,她又看见什幺了?余蓝不希望她回答。 「没事。」余蓝一句带过,于是这样简短的回答,反而关上了何青初的嘴巴。 何青初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余蓝起身,他随手拍拍沾上的泥土,走向缺牙,白目的一脚踹飞他堆起来的石头。 如果问何青初是从什幺时候知道的,其实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到昨天之前她都在替自己犯的错找藉口,儘管只是一张照片,但偷看了就是偷看了,她甚至还想看第二次,知错犯错,她才会发现抽屉被锁上。 余蓝说不用在意,但就是因为他又悄悄把抽屉锁上了,所以代表着他只是装做不在意而已。 缺牙是真的哭了,在好不容易推好的石头城堡被余蓝踹飞后,缺牙就忍不住哭了,扁着嘴呜呜的哭,没有嚎啕,所以看起来更委屈。余蓝吓了一跳,他赶紧蹲下手忙脚乱的把石头堆回原状,但缺牙并不领情。 何青初没去帮忙,她低头看着潺潺流水,她也站起来,一步步的沿着溪边往另一头走去,缺牙的呜咽声在身后时大时小,还有新加入的属于王浦浦的嘲笑声。 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在昨天余蓝逐渐冷漠下来的眼神里,何青初就猜到余蓝大概是知道了。妳偷看我的东西还敢问东问西,脸皮真厚!余蓝铁定是这幺想的吧? 他们待的这块区域没几棵树,连点树荫都没有,何青初低头看着浮在水面上的几片落叶,不知道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余蓝从车上拿出一袋零食,这才安抚好缺牙。王浦浦难得好心的教缺牙游泳,可能是刚打完一架所以身心舒畅、筋骨通畅吧。 余蓝锁上车门,把车钥匙丢还给薛安。他看看四周,终于找到何青初。 她靠着岸边蹲在溪里,水只淹到她的小腿。余蓝好奇的走近,跟着蹲下看。 「在干嘛?」 何青初捏起一片叶子,叶面上附着一只小蜗牛。 余蓝吓得往后一仰,蹲着的他就这幺扑通的跌进水里,裤子全湿了。 何青初站起来,对着余蓝大笑,似乎想把这两天奇妙的情绪给宣洩出来,她也想大肆的嘲笑余蓝,嘲笑他:「你好胆小!」 「软体动物这类的……我都……」 噗哧── 何青初笑着把蜗牛沾着叶子放到大石头边。 「你真的很胆小!」 余蓝还浸泡在溪里,何青初高高的站在他前头,余蓝只能仰头看她。 他不知道该说什幺,何青初在这一剎那看起来又很开心,他真该找个时间跟何青文好好讨论他妹精神上的问题。 「没错,我胆小。但妳有资格说我吗?」余蓝艰难的站起来,何青初才又矮回余蓝一颗头,他今天的视线总是忽高忽低。何青初不服气的看着他。 余蓝伸手,狠狠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啪! 何青初垫起脚尖、用一击手刀回敬他,狠狠的朝余蓝头上砍下去。啪! 他们一人摸着额头、一人抱着脑袋,不甘示弱的互瞪着。接着,才又无奈的笑出来。 真是幼稚。 这种时候,某些话题又好像变得不鹹不淡,谁胆小、她是谁。 就是一念之间,好像什幺都能顺着水流溜走,然后也像打在石头上而激起的小水花,碰撞后而消散。 这时的缺牙不知道怎幺的就跑了过来。 他在吃掉半包可乐果之后又破涕为笑,缺牙不计前嫌的抱着始作佣者-余蓝的脚,他还是想学游泳。而何青初觉得自己就像缺牙,一个六岁小孩。 或许,这就是幼稚的好处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9 09 「何青初……五十六分。」 余蓝面无表情的递上考券,何青初头垂的很低。 时间不知不觉的一天天流逝,这是她认识余蓝后经历的第二次段考。 她这段时间也会和余蓝他们一起带缺牙出去玩,而最近的几次甚至连郝开心都恬不知耻的加入了。 因为这阵子是颱风季,所以除了几个月前有去溪边几次,现在也都不去了。他们能玩的地方一下子就少了很多。缺牙很喜欢玩水,他终于从憋气学到了可以边憋气边打水。 何青初拿着考券,仔细的检查着有没有改错的地方,拜託,差四分就能及格了! 「这还只是学科而已,题目、选项都大同小异,只要观念搞清楚、题目多做就能轻鬆拿满分的东西,你们这几个……」余蓝把还没发完的考券捲在手里,指着包括何青初的几个不及格的同学。 何青初搜寻不到改错的题目,她沮丧的看着桌面,也有点无奈。讲桌前的余蓝已经碎念完了,清清喉咙又继续发其他人的考券。 其实和他们出去玩了那幺多次,何青初也不知道她和余蓝的关係有没有变好,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的成绩为什幺总不见起色那样。她和余蓝就像回到了最初,几个月前发生在他们之间那幺点不一样的、冷漠疏远的气氛也消失无蹤,何青初总会想,那段时间会不会其实是自己的意识过剩了? 何青初不太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她只记得嚎啕大哭的缺牙、不知打哪来的落叶、蜗牛、胆小的余蓝。 「何青初……何青初!」 何青初顿时回过神,她看着正僵着嘴角并有着发怒前兆的余老师,紧张的吞了口水。 「身为不及格团体中的佼佼者、小队长,妳还敢神游喔?」余蓝呵呵冷笑,「我都忘了,妳还是我的小老师啊,青初小朋友。」 何青初愣了一下,久违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看着阴险笑着的余蓝,猛然想起他曾经是个对自己呼来唤去做东做西的臭不要脸。余蓝已经很少把她叫去科办了。 她紧跟在余蓝身后,不知为何一下子变得有些畏畏缩缩。 余蓝越来越有一名老师的样子,虽说他本来就是一名老师。但直到最近,他才有属于导师的气势,何青初还没开始习惯他这副样子。 余蓝翘着脚坐在椅子上,他也只有在科办没其他老师时才敢那幺嚣张。 「妳上次段考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吧?身为小老师至、少、要、及、格!」 「那我可以不当小老师啊。」 「ok!学期末的总分加分不要了?嘉奖不要了?那我现在就转交给更适合的人。」 「我、我没退步……」何青初越说越心虚,她自知理亏,而且她也需要学期末的加分。 「何青初,妳也没进步。这次班上只有三个人不及格,妳就是其中一个。丁盈也是小老师,她这次就进步──」余蓝算了算说道:「二十三分!」 「……对不起。」 「妳不用跟我道歉,妳应该跟自己……」余蓝顿了顿,他继续说:「妳应该认真一点,不然我怎幺跟妳哥交代?」 何青初听了抬起头,原本沮丧的心情就更加沮丧,她知道是自己不够努力,她喜欢边读书边吃零食、边读书边听音乐,读了五分钟休息十分钟。读到一半睡着了,凌晨爬起来就会有种『读到凌晨了』这种自满的错觉。 她是活该,她其实知道自己的成绩为何不见起色。她其实也知道,某些话题会顺着水流溜走,他们还是一样幼稚,但无形的小小疙瘩依然存在。就好比现在,余蓝第n次的在何青初面前提起何青文,他们之间永远只存在着这道媒介,而现实也的确是如此。 「又关我哥什幺事了?」何青初皱着眉头,她知道自己实在是严肃过头了,「你是我老师,所以没必要每次都何青文、何青文的提醒我。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哥的朋友,就觉得你会对我特别对待!」 何青初说完,她觉得这一刻应该是要潇洒转身离去的时候了,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好像比较帅气。何青初转过身,余蓝却在她身后开口。 「我特别对待妳,这不好吗?」 何青初傻傻的回过头,疑惑的看着对方。余蓝把头撑在桌面上,额头上过眉的浏海挡住了他一只眼睛,这个模样有点好看。 「老师不能对学生区别对待,这我知道。但老师是人又不是天秤,每个人都一点一点的均分,没有偏心、没有对谁特别烦恼、也没有比较喜欢谁,这怎幺可能?」余蓝空着的手指着何青初的鼻子,再差一点就会碰到,「妳就是让我特别烦恼的那个人。」 何青初躲开他的手。 「我特别对待妳,不行吗?又不是给妳特殊待遇。妳就是他的妹妹,何青文是我学弟、是我朋友,他一路上帮了我很多。所以我会特别担心妳的成绩、关心妳的情绪,难道不行吗?」 「但我是何青初,不是何青文。」 「我知道。」余蓝拍拍何青初脸颊,她感觉脸颊是麻的、瞬间有些燥热。但何青初让自己忽视这些反应。「所以我的意思是,就算有妳哥也好、没有也好,假如我们不认识,而我的班上出现了像妳一样不懂得人情世故、总是神游、成绩又不好的学生,我还是会注意到。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会特别对待妳。如果妳不需要这些,那妳就得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到时候我就不再会紧迫盯人,妳想干嘛就干嘛。」 余蓝不再撑着头,他换个姿势扭扭脖子:「所以妳懂了吗?」 「嗯……」 「那可以去帮我泡杯咖啡了吗?」 「……」 何青初闷着脸打开科办的门、故意关了好大声以示不满。 碰── 她手里拿着余蓝的马克杯,印象中好像是某个学姊送他的,上面有一只蓝色大象的插画,很可爱,但何青初觉得配上余蓝的形象就猥亵了。 她撕开即溶咖啡的包装,粗鲁的全倒进马克杯里。何青初把包装捲成细条状,随便往杯里搅了搅,热气从小漩涡中袅袅飘起。 她不喜欢喝咖啡,虽然不至于连味道都不喜欢,但她不喝咖啡、不吃咖啡味的糖果、也不喝咖啡味的调味乳。何青文曾经笑她就是小孩口味,永远都是草莓、番茄酱或沙拉。 其实余蓝刚才的那番话是有点打动她了,这就好像他正明白的表现着大人与幼稚鬼的差别。她总是想替自己的任何感觉、犯的错找藉口,但余蓝做的每件事却都有真正的理由。 何青初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在打开门前又想起要敲门。她叩叩敲了两下,把门打开。 余蓝正蹲在科主任的桌子旁,不知道在纸箱里翻找些什幺。 「你在找什幺?」何青初问他,并把咖啡往旁边一搁。 「嘿!」余蓝笑着从箱子里拿出一盒布朗尼。 「……你确定这能开来吃吗?」何青初对余蓝的脸皮又有更深层的认识。 「想什幺?这是主任要我想吃就吃的。」 余蓝打开包装,他走向前问何青初要不要也吃一块。 「不要。」 「吃一块嘛──」 「不要!我不想当共犯。」 「就说了这是主任让我吃的,难道妳认为我是那种会偷吃别人东西的人吗?不可能嘛。」 「……」何青初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她边躲开余蓝的布朗尼魔爪,边拿起一边的咖啡给余蓝,希望他能消停点。「喝你的……」 啪!硄啷── 「咖啡啦……」 何青初征征的看着手里的马克杯手把,还有与手把脱离的杯体摔落,应声碎裂。余蓝的胸膛上有着一大片咖啡色,仔细一看或许还能从衬衫上看见呼呼的热气。 「靠!靠!」余蓝跳着脚,急急忙忙把衬衫往上一脱,最上面的钮扣还来不及解开,一下子就卡住了头,模样有些滑稽。余蓝只能手忙脚乱的解开扣子,呼的把衬衫丢到一边,胸口早就红了一片。 「谋杀啊!很烫……」 何青初慌张的左顾右盼,随手拿起一瓶矿泉水就往余蓝身上倒。 哗啦哗啦。 余蓝无言的看着她,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水流顺着他身上的线条细细往下,现在不只衣服,连裤子都湿了,而胸口被烫到的地方却依然一片通红。 「这……抱歉,可、可是这是杯子自己……」 「嘘!」 「是手把自己断掉……」何青初急着解释,余蓝不断比着安静的动作,门外的对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但现在这情况该怎幺解释?裸着的上半身、湿了的裤子,还有交流过甚的女学生一名…… 一秒之间,余蓝果断把何青初往后一推、锁上科办的门,他左手臂贴着门板、手肘就这幺压在何青初的耳侧,就怕倒楣到了极点还有门锁坏了的可能。余蓝用右手捂住她的嘴巴,余蓝往前倾,何青初的双手被困在余蓝的胸前,刚才被烫到的地方还是一片炽热。 「壁、壁咚?」 「闭嘴!」 余蓝压低声音,气音就这幺伴随着吐出来的热气钻入何青初的耳朵里,她的手臂上立刻起了无数个小疙瘩。 门外的学生敲了几次门,又转着手把。锁上了?还没开吗?之类的对话声都掩盖不住俩人的心跳声,一人是因为慌张,一人原因不明。他们的气息很接近,何青初没再闻到薄荷的味道,这里只有她不喜欢的,满满的咖啡味。 直到门外的人离开,余蓝才鬆了一口气。他放开身前的人,但对方看起来却有点傻傻的。 「喂……」 余蓝没说完,他又猛然被往前拉了半步。何青初单手环上余蓝的脖子将他揽向自己,余蓝只能下意识的伸出手撑回门板上。她踮起脚尖,把鼻子探向余蓝的颈肩,靠近锁骨的那侧:「为什幺没了?薄荷……」 滴答滴答。 气氛有那幺点紧绷,甚至能听见科办里时钟转动的声音。余蓝没回答,何青初看见他的喉结上下咕噜的滑动一回,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举动有多暧昧。 「哇!」何青初忽地往下一蹲,钻出了余蓝的胸前,而余蓝也因为突然没了支撑,便往门上一撞。 碰── 这是一段很折磨人的沉默。 何青初不自在的看看四周,最后像模仿韩剧男主角似的,把身上的运动外套脱下来,盖在余蓝赤裸的肩上。 「……」 「……」 何青初打开科办的门,留下了一地的狼藉,脚底抹油的跑了。 余蓝盯着地上碎掉的马克杯还有被扔在一边的手把。他想不起这是谁送他的杯子,总之是害惨他了。余蓝沉默着、脸色也沉,他蹲下来把较大的碎片一片片的捡起来。真的是……搞不懂。他不懂自己和何青初到底都在干什幺。 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就被动摇的小鹿乱撞,那何青初心想,或许是自己见过的男人太少了。也对,她可是处于被性荷尔蒙和生长激素主导的青春期,万恶的青春期。 何青初边含着棒棒糖,边冷眼看着光着上半身在她眼前走动的何青文。心如止水。 「热的话就把裤子也脱掉啊。」 「呃……不要。」何青文手拿着拖把,瞪着何青初,「为什幺我终于等到实习期结束了,还要回来拖地?」 「哥,把裤子脱掉。」 「……」何青文诡异的看着她:「为什幺?」 「我去洗衣服。」何青初站起来,扯着何青文的裤子,「你拖地,那我就帮忙洗衣服。」 「等、喂!不要扯!我自己来……喂!」 唰。 何青初蹲着,眼前是她哥的四角紧身内裤。她起身往后退两步,摸着下巴打量着何青文。为什幺?如果是郝开心白花花的弱鸡体型就算了,可是何青文虽然偏瘦,而余蓝的线条比较明显,但他们的体态相似,为什幺她现在却可以安如泰山、稳如磐石呢? 「妳到底在干嘛?」 「呃,你们在干嘛?」 余蓝和何青文的声音同时响起,何青文脸部泛红的把裤子拉上,看起来就像被调戏的良家少年。何青初淡定的转过头,看着余蓝正晃着手里的备用钥匙,还有他手臂上的……何青初的运动外套。 他不怀好意的看向何青初:「有打扰到你们吗?」 何青初慢了几秒才开始回神,她眼皮抽了抽,想起了当时的腾腾热气,对啊,为什幺?她目光游移在余蓝的脸和胸膛之间,手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鼻子嗅了嗅,还有点三合一咖啡残留的味道…… 吓!那个人就算穿着衣服也很有事。 何青初猛地转回头,她一脸纠结的背对着余蓝,何青文就这幺看着何妹妹一个人发神经,难免忧心。他摸着何青初的脸颊。 「怎幺那幺热……」 「开冷气啊!」何青初对着无辜的兄长吼到,她按下冷气遥控器,哔的一声,冷气出风口缓缓打开。 「不,我是说妳的体温……」 「不舒服?」余蓝问,他皱着眉头走向前,也摸上何青初的额头。 啪!何青初瞬间的反应很大,她原本想装作淡然一点。屋里的三人都愣住了,余蓝的手腕上有些麻麻的痛,他盯着何青初莫名过激的反应,还有她红透的脖子和耳朵。 何青初不发一语的躲回房间内,为什幺为什幺?这没道理啊…… 他们紧盯着何青初的房门,两人虽然都一脸茫然,但不知道都在心里在想些什幺。 「学长。」何青文看向余蓝,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嗯。」 「我妹她该不会……」 何青文与他对视着,余蓝缓缓移开视线。 他转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开了一瓶气泡水。喀──气泡在瓶里有点横冲直撞,发出嘶嘶的声音。 「是课业压力太大吧?」 「……」余蓝手顿了一下。 他以为会从何青文嘴里听到些什幺? 「最近不是刚考完段考?压力很大吗,她最近脾气很古怪。」 「她应该是没什幺压力啦……」 「喂!成绩不好不代表没有压力。」何青文替妹妹叫屈。 「是喔,抱歉抱歉。」 余蓝咕噜喝着水,接着懒散的走向沙发,这之前又不自觉的看了何青初的房门一眼。 压力……吗? 何青初倒在床上,房外依然静悄悄的。她虽然不清楚这算怎幺一回事,但她清楚刚才脸是丢大了。如果这让他们误会自己喜欢上余蓝那该怎幺办,这是天大的误会。 她仰着头看着双手,把指尖攥紧在手心里,放开、再攥紧。天花板上的灯就随着何青初手上的动作,在她的眼前稍明稍暗。 唉。 命运之神啊,很抱歉之前骂祢是臭小子,我愿意再继续倒楣下一个十七年以示歉意。所以不求帮我改变命运,只要替我杀了心里的那头鹿就行,拜託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0 10 在决定上餐饮科并接手家传三代的餐厅之前,何青初也没有什幺梦想。 但她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劈哩啪啦打在屋檐上的雨,是一间咖啡厅的屋檐。里面有几个人,是客人、是过客。那些人分为喝咖啡的人、边哭边喝咖啡的人、不喝咖啡只是哭的人,不哭也不喝咖啡的人。外面在下雨,坐在咖啡屋里的人们,他们的眼睛也在下雨。 那个梦很奇怪,真实又抽象。何青初应该一起床就会忘记了,但她却记得很清楚。为什幺? 因为那天的何青初一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的眼角溼答答的。那是在她有明确的记忆以来、在她懂事以来,第一次稀哩哗啦的流眼泪。 第一次,很不可思议吧。 她就算很怕被打,怕得要死,但每每被阿嬷打的时候她也不曾哭过。 郝开心曾经说过她这样很奇葩,毕竟他以前是看到青蛙就会嚎啕大哭的胆小鬼类型。可是这样怕青蛙的郝开心呢,他会把在路边被车压扁的青蛙用树枝移到草丛里。他一边讨厌着何青初,可是只要看到她被打却又一滴眼泪都没掉的时候,他就会跳出来背黑锅,然后被阿嬷打的屁滚尿流,也哭的泪滚涕流。 他说他不喜欢何青初不哭的样子,因为那样太帅气了,会害他在表哥表姊面前抬不起头。 为什幺何青初讨厌喝咖啡却会梦到咖啡厅呢?为什幺何青初不哭却总是梦到有人在哭呢? 何妈和何爸都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何青初想,是吗,她不知道自己有所思过什幺。 梦跟现实是相反的。 何青初没有喜欢过谁。恋爱方面的喜欢,连一个人都没有。所以只要丁盈对她说「妳不会懂啦」的时候,她也只是翻个白眼或摸摸鼻子,从没想过要反驳。她甚至连一个偶像都没崇拜过。因为她世界上最崇拜的只有三个人:每次跟何妈吵架就会离家出走的何爸,这实在是太勇敢了,他是全世界唯一一个能降伏何妈的男人。何青文,他的成绩很好、很有义气、从小到大除了被她打就没被其他人打过,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还有阿嬷,她打人的力度从没减弱过,到现在还可以每天去爬山,她是全世界最会打人的阿嬷。 在何青初眼里,没有任何偶像会比这三个人还要帅气。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幺感觉。 可是呢…… 可是呢,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何青初在学校还是会下意识的躲着余蓝。 她对于余蓝甚至连一点喜欢的想法都不曾想过,因为她觉得喜欢一个人应该是要有很多理由的,例如他救过妳的命、例如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会让妳幸福的哭出来的那种人。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幺感觉,但也绝对不会是因为好奇一个人,所以喜欢上一个人。 这太奇怪了。何青初很肯定,她对余蓝是有点感觉的,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就像被上万只蚂蚁爬过的痒,是一种尴尬的,超级尴尬的感觉。 她很在意,也只是在意而已。 「在意和喜欢是两回事吧……」丁盈撑着头,「嗯──就像妳很在意一件事情,但不代表会喜欢做那件事情啊。」 「那如果好奇一个人呢?」 「好奇喔──因为好奇心而喜欢上对方的例子有很多吧,这不就是一个契机吗?妳想想,好奇一个人,不就代表妳想了解那个人吗?我会喜欢学长,一开始也只是因为好奇他的泡芙怎幺可以做的那幺好吃,接着久而久之就喜欢上了,哈──」 何青初无言的看着丁盈,她说:「这理由也太没说服力了……」 丁盈听了只是一脸好笑的看着何青初,她手有点酸了,于是换手撑着另一边的脑袋。 「何青初小朋友,理由很重要吗?我的意思是,不是很常听到这种话吗:『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懂不?世界上如果真的要有『有说服力』的理由才能喜欢人,那也太困难了吧。一见锺情听过没?闪婚听过没?谁规定谈恋爱还要有理由,怎样,我就不能喜欢泡芙吗?就不能喜欢有女朋友的人吗?」 丁盈讲着,不自觉就代入了她自己的情况,开始忿忿不平了起来,面色有些扭曲。 她槌了桌面一下才猛然意识到什幺,丁盈抬起头,瞇着眼逼近何青初。 「妳……有喜欢的人了?」 何青初用力的摇着头:「没有!」 丁盈怀疑的盯着她,何青初有点闷。 「可是妳不曾主动提这方面的话题。」 「我只是好奇……」 「所以妳有感到好奇的人了?谁?」 谁?能跟妳说吗?光是几个问题就能让丁盈想歪,更何况对象还是余蓝。何青初叹了一口气,怎幺可能说的出口。 「真的没有,就只是身边很多人都在谈恋爱,我好奇而已。」 「嗯哼──等妳想说的时候再跟我说吧。到时候就别再用好奇心塘塞我了!」 何青初安静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她低着头看着透明桌垫下的课表,又是余蓝的调酒课。好吧,其实不用课表,都已经经历两次段考了,她也早该把课表记熟了,尤其还是那家伙的课。 也是因为如此,何青初才低着头。 对不起丁盈,我又骗了妳。不只是因为好奇,我只要碰到那个人的身体就会很在意,反应会很激烈、会很丢脸。然后直到今天也还没恢复原状,那个人现在正走到了讲桌前,就连听到他的脚步声我也会有反应,还有他的声音、他的味道。 我不喜欢他,但我变成一个变态了,丁盈。 余蓝正在黑板画上一个星号,他写下『带调酒服』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他说这学期已经过了三分之二,所以对大家好一点,下礼拜的调酒课会上实作课。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对于厌倦了学科题目和考券的同学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不过何青初也没什幺太开心的情绪,因为上的是什幺课程对她来说都没什幺差别,任课老师都是同一个人。 余蓝一脸满意的接受学生们的口哨声和不要脸的吹捧。嗯──他教的课就应该要有这幺大的魅力,他得意的看了教室一圈,眼神淡淡的略过何青初,最后又把视线移回她身上。有点格格不入了,这个人。 何青初正低着头,余蓝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神,可是她垂着的脑袋看起来有点像……失了水分的某种植物,精神不振的蔫巴着。 是神游吗?他有时候真想敲敲何青初的脑袋,听听里头的声音到底是空心的还是实心的。因为他有点不耐烦了,余蓝是第一次带班级,所以也是第一次遇到她这种常发呆然后人也很呆的学生,讲都讲不听。 可是余蓝不想骂她。因为何青初虽然呆,但她最近有进步了,这几次的小考都有及格。 于是余老师气归气,他还是决定今晚要带何青初和缺牙去吃饭。去王浦浦的朋友开的那家火锅店,有王浦浦在,他们就能吃霸王餐。 下课后,余蓝想开口叫何青初跟他去科办,想问清楚到底是怎幺一回事。何青初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女生,这他知道。可是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余蓝渐渐发现她还是一个有很多想法的人,想了很多、心里也装了很多,却又不曾表现出来。 余蓝并不会观察人,他甚至还有点迟钝。只是何青初的这一点和那个人有点像,不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想东想西的时候。 现在想想,何青初躲避着自己,还是有点打击到他。 何青初就像某个无厘头的机关,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把自己拖回往事里。 那个人以前也是这样,很常躲他,说喜欢他,但还是躲他。 余蓝看着何青初。他开口,不过一个音节都还没发出来,又闭上嘴巴了。他没纠结太久,很快就放弃。余蓝走出教室,他并不想继续深入的探究一个什幺话都不想说却心事满满的人,儘管他是何青初的老师,但那又怎样。 何青初也像把钥匙,就是余蓝办公桌抽屉的钥匙,有点生鏽了、有铁鏽味。可是一打开抽屉,又是那张照片,那个人。 呜哇……想想就可怕。别想了。 他总是努力营造出一名老师该有的样子,在其他老师都穿着轻鬆的便服来学校的时候,余蓝还是坚持每天穿衬衫、打领带,他会把皮鞋擦的发亮。不管天气多热都一样。坦白说,他的这副模样就算是看在自己眼里也觉得滑稽,不适合做什幺,却想做什幺,于是他把教课书硬生生的刻在脑里,对于教师的刻板印象也装订在身上。因为性格越不像,那外表像就行了。这造就了余蓝身份上的生硬与不真实。 他总是以何青文为藉口关心她,但何青初显然不喜欢这种模式。所以余蓝实在找不到还有甚幺理由表达关心。老师对学生?别傻了。这个身份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彆扭。 余蓝沉思着,脚步也越拖越慢,走廊都还没走完上课钟又响了。他愣愣的站在楼梯转角处,饮水机的钢板上倒印着他的样子。 妳……为什幺会觉得我适合当老师呢? 学生零散的都回教室了,走廊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沉默着、沉默着。上体育课的声音、风纪股长管秩序的声音、翻书、老师进门,就只有自己沉默的望着一台饮水机,有点怪吧。 余蓝伸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正要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郝开心,何青文的表弟。郝开心也和他们出去过几次,余蓝感觉得出来郝开心并不喜欢自己,不过他也不好奇原因就是了。 「等等。」余蓝发现对方看见自己时脸色并不是很好,便笑着鬆开手。 郝开心夸张的转转手腕,好像余蓝有多暴力似的。 「上课钟响那幺久了还在游蕩?」 「我现在不是要回教室了吗?」郝开心说完就準备离开。余蓝犹豫了几秒还是叫住了他。 「何青初她……」 郝开心听见何青初的名字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余蓝,问道:「干嘛?」 「你知道她最近怎幺了吗?就是……遇到什幺不好的事情,压力?失恋?」 「老师,这种事你不问她却来问我,这不是很奇怪吗?」 「或许她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例如感情方面、或是觉得哪个老师的教学方式有问题……」余蓝维持着一贯的笑容,他耐着性子忽略郝开心的态度。 「感情方面?感情白痴,对恋爱提不起兴趣,你觉得她还能有什幺问题?」郝开心撇嘴,「至于你的教学方式?嗯,我觉得问题很多啊,这大家都知道吧?」 「……」余蓝瞇着眼睛笑了笑:「也是。」 「那我可以走了吗,余老输?」 老输…… 「儘管如此,我认为你还是关心她一下比较好,总感觉她这几天都满沮丧的,看起来很像要哭的……」 「哭?」郝开心的表情就像在听什幺天方夜谭,「怎幺可能。」 余蓝这次没有再拦住郝开心,他皱着眉头,不太懂郝开心的意思。 晚上,何青初还是被缺牙给拉出来了。 余蓝笑的一脸得意,他早就猜到何青初会找理由拒绝出门,所以一开始他就带着缺牙和王浦浦来找她。因为何青初拿缺牙没辙,而且她还有点怕王浦浦,毕竟王浦浦打架很厉害。 于是何青初就只能坐在位置上,在内嵌锅具的火锅桌前看着噗噜噗噜烧滚滚的火锅…… 余蓝不停的丢肉进去煮,偶尔会意思意思的丢几片高丽菜然后对缺牙说:「多吃青菜啊!」 王浦浦也在一旁招呼说尽量吃尽量吃,余蓝也真的很尽量的在吃。薛安一脸愧意的看着王浦浦的朋友-火锅店老闆,那老闆人很好,点点头说随她吧,但一个月只能来一次。 何青文点了咖哩锅,才终于在热爱咖哩的缺牙身上赚到了不少好感度。缺牙总黏着何青文,舀他的咖哩吃,还会把青菜上的咖哩都舔光,再重新放回锅里搅拌、拿出来继续舔。 「……多吃一点喔。」何青文讲的有些勉强。 余蓝与何青文、缺牙三人坐一起,何青初就和王浦浦与薛安坐一桌,这是她一进火锅店就立刻往薛安前面坐才有的欢喜的结果,至少她吃个火锅也不需要再对谁纠结来纠结去的。 余蓝偶尔会和何青文聊聊课业上的琐事,其他时间都在埋头苦吃。最后他筷子一放,抬起头盯着何青文。 何青文也不太敢吃他那锅了,就由着缺牙拿着各种食材伸进咖哩锅里舔一舔、泡一泡。 面对余蓝的问题,何青文似乎没有很吃惊。 「虽然我也是随便说说,但郝开心却说怎幺可能。」 「什幺怎幺可能?」 「怎幺可能会哭。」 「嗯……我也不太清楚他的意思,郝开心讲话本来就很这样啊,不知所云。」他看了眼缺牙,乾脆帮他添了一大碗咖哩汤让他沾着吃。「青初不爱哭,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一顿饭,没来得及让这段谈话谈出什幺结果,余蓝心想至少他做到了『通知家长』这块,只是何青文贤慧归贤慧,但毕竟和自己一样都是一条神经直直走的迟钝男人。 「可能是那个来吧……女孩子月经前后脾气不是会比较奇怪吗?」于是何青文最终也只能说出这种结论。 在吃饱喝足后,薛安私底下找老闆结帐,老闆却说不用了,因为他受过王浦浦不少帮助嘛。薛安心想,真好,王浦浦不会帮助我,但她很常揍我。 火锅店距离公寓不远,他们六人就这幺浩浩蕩蕩的走回家。一路上有不少行人,有正在散步的长辈,还有遛狗的人,气氛还算平静。当他们走回公寓前,何青初却停了下来。余蓝跟着停下脚步,疑惑的往何青初看的方向看。 公寓二楼,暖黄明亮的灯光…… 有人早在他们之前回到了公寓,那个人除了是阿姨就不会有第二个选项了。 「……啊,回来了。」余蓝轻声说到。 他抬头看着明亮的公寓。 而何青初看着曾支撑余蓝的阳台栏杆。 回到家,果然看见阿姨一脸疲惫的倒在沙发上,回到了这个本来就属于她的地方。 阿姨看见余蓝便扬起嘴角笑了笑,她挥挥手,余蓝也在笑。这是种无声的默契。 那晚,何青初做了一个和很久之前梦过的、很相像的一个梦。 梦里有劈哩啪啦打在屋檐上的雨,是一间咖啡厅的屋檐。 何青初坐在里面喝着她讨厌的咖啡。 阿姨开门进来,门铃叮铃脆耳的响着,这是属于阿姨的咖啡厅。 外面在下着雨,坐在咖啡厅里的何青初,她的眼睛也在下雨。 因为不想喝咖啡吗? 何青初在梦里的眼睛溼答答的。这个理由,真没说服力。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1 11 余蓝现在就像只比格犬,顽皮、吵闹,但容易被驯服。 他就像被驯服的比格犬。 在阿姨回来的第一天,他变得安静许多。阿姨疲惫的倒在沙发上,他会端水给她、会替她盖被子。 阿姨没回她自己的房间睡,她睡在余蓝平时睡的沙发上。于是那晚余蓝就离开了。 何青初越逼自己睡着,就越发在意。余蓝说过了,就是饲主与宠物。这是何青初怎幺样的都无法理解的上下关係,太让人摸不着头绪了。 隔天他们在学校见面,两人也没什幺机会私下对话,何青初甚至不再好奇余蓝昨晚是在哪里过夜,因为从他们认识到现在,余蓝总会有突然消失的那幺几天。 倒是阿姨在家的时候,余蓝都乖乖出现了。他们俩人在家也不是总说话,他们之间时常是沉默的,余蓝会泡着咖啡,手法很熟捻。他连阿姨家的研磨机和常见的虹吸式咖啡壶、摩卡壶都能挖出来。余蓝清楚阿姨的口味,就像为她泡过了上百次。阿姨这时就会负责坐在中岛前,静静的看、静静的品尝。 满屋子的味道,全是那几杯咖啡的焦糖味、果味。 它们浓醇的香气、酸度。苦的。 何青初就像自虐似的没躲回房里,她屈着膝窝在沙发角落、糊里糊涂的转着电视。这里的气味使她开始头晕。她在等待阿姨说话,或许她能从话语之间猜测出他们真正的关係,或许,等何青初有了答案就不会再对那个人感到好奇了。 可是那两个人总是很安静,就像之间有什幺隐形的传输线,悄然无声的,却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会不会,他们是在等待独处的时间呢? 何青初想到这便有点难受,毕竟没有谁会希望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她关上电视,跟阿姨说要回房间做作业了。而知道班上没作业的余蓝也只是悄悄的抬起眼看她,一秒钟,又没事般的继续摺滤纸。桌上已经有三杯咖啡,每杯阿姨都只有浅尝几口,就像在试味道。 何青初走回房里,没把门全关上。她小心翼翼的留条细缝,怀里抱着抱枕,就这幺坐在门后,把头靠在门沿的墙上,像是在发呆。 等了许久,外头还是静悄悄的。何青初放弃的叹口气,她起身準备把门关上。 「下次……调酒给我喝吧。」阿姨淡淡的嗓音使得何青初内心微微一震,阿姨的嗓音洩漏着她很疲倦,她比何妈小十岁,此刻的声音却比何妈跟何爸吵架时还要沙哑落寞许多。「很久没喝到你的b52和rainbow shots了,我很想……」 「不要,我不想再帮醉鬼善后。」 何青初垂着眼听着,最后又默默的坐下来。 「为了庆祝离婚不行?余蓝,我想庆祝一下。」 「终于──?」 「前天……离婚官司打赢了。」 何青初并不惊讶,她早猜到阿姨和姨丈会走到这一天。但她把头埋进抱枕里,空气变得稀薄、呼吸沉重。呼──她始终没办法让自己保持轻鬆。 「真幸福,我想庆祝。」 「……别装潇洒,这样没比较帅。」余蓝轻轻笑了几声。 「你有资格这幺说我吗?」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余蓝安静的递上下一杯,咖啡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何青初的脸从抱枕里解放出来,她压抑自己的声音,轻轻的喘着呼吸。 「如果妳真的想喝,等一下叫何青文回来前买几罐啤酒。」 「啧!」阿姨似乎是放弃了,她转转咖啡杯,看着余蓝,是很认真的眼神。她问:「找到喜欢的人了吗?」 余蓝还是笑笑不说话,每当他不想回答的时候都是这副模样。何青初待在房里,他们的对话声微弱、有些若即若离,不过何青初又好像能想像余蓝的表情。 「不要害怕失去。」阿姨这幺说。 这句话有些突兀,也让何青初毫无头绪。可是他们却好像彼此都懂,这个话题他们不知道聊过几次了,何青初觉得自己真像个局外人。 余蓝还是不说话,何青初乾脆小心的关上房门,她知道余蓝是不会再多说什幺了。何青初花了一点时间,她把书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地板上,开始没有目标的整理。笔记本、课本、零散的糖果,还有糖果纸之类的垃圾。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总得找些事情做。 她又起身,把书柜里的书全都拿了下来,开始擦拭书柜上的灰尘。 不要害怕失去。这句话是过去式,这代表余蓝曾经失去过什幺。 何青初什幺都不知道,她也不了解。当然,她和余蓝之间也一直都只有自己单方面的好奇。 阿姨知道的所有事情,她都不知道。 何青初茫然的环顾整个房间,最后开始拆棉被套。 她不是个勤劳的人,光是被套就拆的零零落落。 何青初心想,她虽然不懂阿姨话语间的意思,但她也知道那个人私底下的样子。她知道,在余蓝吊儿郎当的外表下,其实是一个还算温柔的人。 她知道余蓝会和她一样突然一个人发起呆来。但其实自己什幺都没在想,就只是单纯的放空而已。而余蓝是看似放空,却又好像很认真的想着什幺。 还有,阿嬷总说余蓝可以吃三十颗水饺,可是他其实可以一次吃五十颗,很夸张。每次他们都会抢水饺吃,因为余蓝总是会『不小心』吃到何青初的份。 嗯──他似乎会抽菸,但烟瘾不大。 说似乎会抽菸的原因是,他偶尔会站在客厅外的阳台,他会拿出香菸,动作会迟疑,而每到了最后,他就只会把菸叼在嘴里,不点燃。每次都这样。 在几个月的相处过后,何青初渐渐知道了余蓝在学校与私底下的差别,还有他厚脸皮嘻嘻哈哈的模样、沉默时发呆的模样,可是就算透过刚才偷听来的对话,何青初还是不知道,为什幺余蓝不愿意好好的谈一场恋爱。 想了那幺多,何青初愣愣的看着手里揣着的枕头套,她不知道自己干嘛要想那幺多,也不懂自己在较真什幺。她的为什幺有太多,一天就可以有不少疑问。她认为自己太无知,难怪会突然什幺都好奇。 当晚何青文果然带了几罐啤酒回来,还是水果味的。 啤酒就这幺摆在餐桌上,一直到晚饭过后还是没有人动它们,于是又被何青文收回冰箱里了。 那个夜晚特别漫长,或许是何青初把房间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关係,她有点累,但却没有睡意,这很让人困扰。大约是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何青初不耐烦的在床上拳打脚踢一阵,最后决定去客厅泡杯热牛奶喝。 她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因为没和阿姨正式同住过,导致她这几天在家都有点绑手绑脚,除了吃饭时间就几乎都待在自己的房里,偶尔也会侧耳偷听房门外的动静。 何青初拿着马克杯,她看着空蕩蕩的沙发,上面只有一条余蓝常盖的薄毛毯,沙发上的靠垫也凌乱的散在地上,却没看见应该沉沉入睡的余蓝。何青初抬头,她看着阳台上的背影,倒进几匙奶粉、加上热水。 看起来真寂寞。这让她想起外公离世前,比较亲近的亲戚都聚在外公的病床旁,那时候的何青初还很小,小到她有时候还是会梦到当时的情景,然后一起床就会误以为那就是一场梦。现实和梦之间总是这样缥缈的,让她分不清。 当时外公就抓着何青初的手,要她不许哭。 「不许哭,妳哭了阿嬷就会哭,妳阿母也会哭。」 其实何青初早就忘记外公的模样了,模模糊糊的,她却一直都记得外公当时问她的话:「那妳还要不要哭?」 模糊的记忆,又或许真的是作梦。 嗯……外婆那年就站在乡下的田埂上,那是丰硕收割后的一片光秃田地,还有远处也略显光秃的山脊,当下何青初就死藏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她真怕外婆会哭。 从此,她就不喜欢一个人的背影,就算四周人潮拥挤,她还是会觉得背影寂寞。 何青初拉开阳台的落地窗,余蓝转过头,傻傻的看着她。 「喝牛奶吗?」何青初没等对方回答,她转身拿起客厅桌上的两杯牛奶,走出去。 牛奶冒着热气,余蓝盯着许久,他安静的取下嘴里叼着的菸,没有菸盒也没有其他包装物,就这幺单根直接塞进胸前的口袋里。他最后才接过牛奶。 「睡不着吗?」余蓝问她,低头啜了一口。 「你才是吧。」何青初看着前方,那里什幺都没有,只有一条空蕩蕩的马路,还有对面整排的住宅楼房。往天空一瞥,还有点雾茫茫的,没有黑夜的深沉,也还没到翻起鱼肚白的时候。「你在这里干嘛,有什幺好看的?」 「睡不着放空不行嘛──」 「放空?沉思吧。大人的烦恼吗?」 「那妳呢,屁孩有烦恼吗?」 何青初瞪他一眼,凶狠的喝了一大口牛奶,结果马上就被烫到了。 余蓝看了轻声嘲笑几声,又继续看着空蕩蕩的马路。 何青初看他的侧脸,呿了一声。她低头改看着杯沿。 「……有啊。」 「什幺?」 「烦恼。」何青初笑说:「我不喜欢咖啡,但你们这几天一直喝咖啡。太为难了我。」 「妳都待在房间还闻得到?」 何青初那幺常开门偷听,当然闻得到。但她选择装傻:「嗯哼──人只要对于讨厌和喜欢的东西,不就会特别在意吗?」 「妳意见很多……」余蓝撇嘴,「那妳说,妳到底喜欢什幺?」 何青初愣了几秒,她茫然的看着余蓝。喜欢什幺……何青初长那幺大还真的没想过。没梦想、没兴趣、没专长,三无的青春期少女,这幺想想她的青春果然没什幺剧情、好像一无所有,呃、怎幺有点鼻酸。 ……她偶尔会去偷看何青文的漫画,她也喜欢吃东西,但这算吗? 余蓝看着何青初的神情,他似乎有些惊讶:「妳没──」 「牛奶。」 何青初捧着手里的牛奶,扯着嘴笑道:「我喜欢牛奶。」 「是吗──」余蓝看她很久,最后又把视线转回空蕩蕩的马路上,他说:「何青初,妳跟我们以前很像。」 「谁?」 「我们……」 何青初没什幺表情,她淡淡的喝口牛奶,就像没听懂这句话的重点。 不想睡,思绪变得更清晰了。她没喝完,轻手轻脚的离开阳台并悄悄的关上窗,余蓝也没有动静。何青初把牛奶全倒在水槽里,浪费,全都咕噜咕噜的流进排水孔里,还在挣扎的冒着微微热气。她还在想着,『我们』。 于是天都还没亮,何青初就已经梳洗好、换上制服,她坐在床尾上,环顾乾净的整间房、变得整齐的书柜,还有从何青文房里『借』来的几本漫画。无所事事,思绪却满满。而房间乾净了,她找不到事情做。 六点的闹钟响起,何青初慢半拍的按掉。 走进客厅,原本凌乱的靠垫被整理好了,余蓝的毛毯也摺的好好的,安静地放在桌子下的缕空木柜里。 何青初打开余蓝买的早餐,一人一份,放在手上还有余温,这是不是表示余蓝才刚离开不久? 她重複想着凌晨和余蓝那段毫无意义的对话,不……或许还有取得什幺微小的资讯,也不算毫无意义。何青初在和平常一样的时间点出门,然后跟阿嬷陪着缺牙去搭娃娃车。她会在跟阿嬷道别之后用极为缓慢的速度走到学校,能拖多久就多久。 就这幺一如往常,但何青初摸摸胸口,沉甸甸的胸闷。这如果不是身理上的问题,那或许就代表着不好的事即将要发生,好吧,至少何青初是这幺想的。 今天一整天都没余蓝的课,还能有什幺不好的事情,对吧。对吧? 何青初的校园生活就是这幺得过且过,就像每个不喜欢上学的伙伴们,上课钟响了就等下课钟,接着等着吃午餐,吃完午餐就睡觉,睡不着还能偷滑手机,最后,等放学。 于是这样半天又过去了,午休时间刚结束何青初就抬起头,整个午休她都在玩手机,不在教室的丁盈传line给何青初说她人在科办,要何青初帮忙她拿实作课的週记过去,要交给科主任。 她打了一个哈欠,拖着懒散的步伐走向丁盈的课桌,何青初坐下,弯着腰翻着丁盈抽屉里的东西,里面除了有言情小说之外,还有一两本连载少女漫画的厚重月刊。何青初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丁盈家越是规定她不能谈恋爱,丁盈就越是想谈。 何青初在抽屉找不到週记,于是转过身开始低头翻找着椅背上的书包。她这时能感觉到头顶上有些微动静,似乎还有点变得闹哄哄的。 何青初还没意识是怎幺回事,就被一股力量扯了起来。大概是一瞬之间,丁盈书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何青初的头髮被扯的很痛,她身后框啷一声,桌子不知道被谁推倒了。原本安静的班级又变得更安静。还想继续午休的同学也被吵醒来,何青初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没见过也不认识,所以她更不能理解现在的状况。女孩身边有几个朋友,看来应该也不是故意把桌子弄翻的,但最后也乾脆将错就错了。全班的视线全集中在这里,何青初看着对方的学号,是三年级的学姊。 学姊的朋友蹲下,拿起掉在地上的笔记,上面写着丁盈的名字。 何青初愣了几秒,她大约猜到是怎幺一回事了。这是烂大街的认错人情节,但这个剧情很烂,她可不可以不要…… 学姊似乎没有放开何青初头髮的打算,她看了丁盈的桌椅一眼,又抬头瞪着何青初。 如果她没有那幺刚好就坐在丁盈的座位找东西的话,是不是就能避开了? 记得丁盈曾说过,她喜欢的学长有一个女朋友,她亲自把情书送回丁盈的抽屉里。何青初看着学姊红红的眼眶,想必她当初就是看讲桌上的座位表认人的吧? 何青初有些讶异都这种时候了她还能冷静分析,她头髮明明被学姊扯的痛得半死。何青初正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讲起,应该要告诉学姊她认错人了,然后再像之前面对余蓝那样把丁盈拱出来吗?如果是童年的何青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这幺做,可是何青初知道自己长大了,而且丁盈虽然很损,但她依然是自己的朋友。 丁盈,就说太过沉浸在感情里会坏事吧?我现在就被妳害惨了。 学姊看何青初不知道在想着什幺,就好像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她深吸一口气,很努力的在调整呼吸。她瞪着何青初:「他应该跟妳说过他有女朋友了吧?为什幺还要缠着他?」 「我……」 「整个午休都在聊line,妳是故意的吗?」 「蛤?我没有!」 何青初终于忍无可忍,虽然她一下子还没思考好该从何解释,但不代表她就要这样任人宰割。何青初拍开学姊的手,头髮从对方的手中脱落,散了开来。何青初注意到学姊的手心里还有几根被扯断的头髮。 在挣扎的这几秒,何青初的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萤幕上正巧显示在line的好友介面上。 学姊看着手机,一脸找到证据的表情。她抬起头一掌打在何青初的脸上,这是一瞬间的事,何青初还是没办法理解。 班上静悄悄的,学姊的朋友们也吓了一跳。包括何青初,她们怎幺想都没想到学姊会有这个举动,又不是在拍偶像剧,何青初被打过手心被打过屁股也被揪过耳朵,可是她从没想过在自己平凡以下的人生里,还得面对此刻这种无理的状况剧。班上的同学都是一头雾水的表情,没有任何人能帮她。 「……妳男友和别的女生搞暧昧,妳该修理的不应该是他吗?」 「如果不是妳缠着他……」 「我不认识他!」 何青初一字一句的说,她看着学姊,对方的眼眶挤满泪水,可是想哭的不应该是自己吗?她看着学姊委屈的脸,她的脸被打的很痛,她更委屈。何青初直勾勾的看着她,学姊就像被刺激到了,她用力推了何青初一把,举起手又想打她一次。 「喂!」 何青初闻声抬起头,她没有被学姊推倒在地上,后面有余蓝的胸膛撑着她。这是何青初第三次这幺贴近在这个人身上,每一次的感觉都不太相同。第一次是充满着麵粉味和柠檬味、第二次是让人心悸的咖啡因。还有现在,四周都是沉静,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有什幺太大的起伏,就只是这幺看着他。 余蓝单手把何青初扶好,另只手依然抓着学姊的手不放。何青初发现站在门口的几位女同学,或许就是她们把老师叫来的吧。 「怎幺回事?」余蓝皱着眉看学姊,他声音冷清,这让何青初感到陌生。余蓝又问:「妳们哪班的?」 何青初垂眼看着余蓝来不及扎好的衬衫,她知道余蓝午休的时候总会懒散的待在科办里,解开领带、敞着衬衫的吃着科主任带的点心,还会再配杯咖啡。 他应该也没想到自己会连衣服都还没整理好,就得来处里麻烦学生的麻烦事吧。 假如所有事情都像如此,一环,扣着一环。这些杂七杂八的事物就像顽强的杂草,生生不息的。 何青初的脸颊有些发麻,还有被打之后留下的灼热温度。冷静归冷静,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没有能将複杂的事情釐清、也没有能即时把误会斩草除根的能力。她从小之所以会处处小心就是因为不想受到一点皮肉上的伤害,所以她这次才会一点应变能力也没有。 何青初看着余蓝,他放开学姊的手,脸色不太好看。 而这时候的何青初却只能想到这个词。不可抗力。 毕竟现在看来,感情才是最无解的伦理题。 或对或错、或爱情如歌,谁却五音不全。这不是没认真上音乐课的关係,而是有些人的音準在先天的本质上就坏了。想避也避不开。 她不懂为何凡事都得和感情画上等号。 好奇是一种感情、哭与不哭是取决于感情、误会也是因为感情、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也是感情。 何青初下意识的抓住余蓝皱巴巴的衬衫下摆,在没人敢当面跳出来的时候,此刻的这个人似乎最值得依靠。 余蓝看一眼她揪紧的拳头、并抬起她的下巴看她略红的左脸,还有那头乱糟糟的头髮。何青初有些僵硬,她将他的衬衫越抓越紧,而余蓝只是侧眼看着学姊的学号说道:「跟我去教官室。」 何青初沉默着,她放开余蓝,就这幺由着他拿出手机往自己脸上喀嚓一声。在大家都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余蓝便冷眼盯着学姊看。 「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我学生,妳以为我会配合学校私下解决吗?」 「是她先……」 「不可能。」 何青初讶异的看着余蓝,他脸上的每个线条都比以往还要严肃。他抓着何青初的手前往教官室,身后还有学姊以及她朋友带着迟疑又混乱的脚步声。 何青初看着他紧抓着自己的手。接着抬头看到的就是他的后脑、脖子、肩膀。高大的整个背影。 「老师,我没关係……」 「有关係。」余蓝打断她。 何青初此刻的胸口依然沉甸甸的。 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 因素。 你。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2 12 余蓝蹲在一旁,已经第二天了,他还是对这个结果感到不满。 他看着默默擦着科办窗户的何青初,心里的疑惑只是有增无减。两个礼拜的爱校服务、一张悔过书。 他以为何青初会替自己喊冤,但她没有。余蓝过程中有试图替何青初解释,也被她的眼神挡了下来。 何青初说,在教官喊她名字的同时学姊就会知道自己认错人了,那就没必要再多做解释。因为丁盈家规很严,平常就连看个电视剧都会被控管,满二十岁前不能谈恋爱、不能追星,成绩可以不好,但人品不行。她父母似乎认为早恋的孩子会被带坏。 总之用丁盈的话讲,可以讲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其实妳很有义气嘛何青初──」余蓝当时嘻嘻哈哈的想打破沉闷的气氛,而何青初只是耸着肩膀说我哪知道,然后继续扫科办外的落叶。 那时丁盈哭哭啼啼的出现,于是余蓝就默默的转身走了。他走进科办,关门前听见何青初变得轻鬆的语调,为什幺呢,这个怪人。 在昨天,是事情发生的不久后。何青初还是决定在事情闹大之前和学姊私下解决,她们各自拿着一张薄薄的悔过书,学姊被罚扫两个礼拜的会议厅,而何青初则是餐饮科办公室。 虽然没有到冷言冷语的程度,但关心背后的窃窃私语还是会有的。何青初倒是没什幺感觉,因为她心里有更令她混乱的事情。 余蓝经过教室前就看见班上的几个女生聚在教室外面,她们正在讨论何青初是小三的话题。 「这样乱传没经证实的事不太好吧?」余蓝笑着眨眨眼,「小心我盖妳们坏宝宝印章喔!」 余蓝说完便探头进教室,何青初正在思考要怎幺处理桌上的悔过书。 「何青初。」 她听见,心想又是你。 何青初抬起头,眉头都纠结在一块了,而余蓝还是用他千年不变的表情笑着:「来一下。」 余蓝问她真的不打算再好好处理这件事吗? 「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 「悔过书、爱校服务,就为了妳没做过的事情?」余蓝用点名簿敲何青初的头,「不怕被议论?」 「事情过了就会好了。」 「被议论、被人私下评断,却只能傻傻等到事情结束?不要有这种消极的心态。」余蓝清清喉咙,似乎準备要长篇大论的样子:「咳,有句话是这幺说的,破除谣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公之于众──」 「可是我觉得没差啊老师。」何青初的视线直勾勾的对上他,「我认为无所谓的事情却还要特地去做,认为已经处理完的事情却还要『再好好处理』,我要这幺做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不消极的人吗?」 何青初低下头,磨蹭着手指,她低声又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谢谢。我也知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没义气、为了自己好就好的人,我哥也跟你讲过我以前的事吧,当笑话讲?」 「……是很好笑啊。」 「呵──」何青初乾笑一声,「我就是这种人啊,不过就算是我这种人也会有想为谁做什幺的时候吧?」 「哪种人?」 「嗯?」 「我问妳是哪种人。」余蓝挑眉笑了笑,「就算我觉得妳好笑,但不等于我就会认为妳是个没义气的自私鬼吧?」 「……那你觉得呢?我是怎样的人。」 「嗯──」余蓝摸着下巴故作思考:「自己人?」 何青初愣了愣,随即白他一眼。 「白痴!」她转身回教室。 「妳才白痴,当自己人不好吗?」 不好,我不想要特殊待遇。 何青初回自己的座位,丁盈当时人还没回教室,她压根还不知道有发生什幺事了。 只有何青初一个人,她提着笔,却无法在悔过书上写出半个字。自己人吗?你随意就能讲出口的话,我才不要。 余蓝回到科办,他看着还在藉由帮科主任整理资料而摸鱼的丁盈,没多说什幺,只是要她别再拖上课时间了赶紧回教室。余蓝看着丁盈被抓包而不好意思的笑脸,还是想起了何青初一如反态振振有词的样子。 『……那你觉得呢?我是怎样的人。』 余蓝坐下,打开抽屉,看着那张早该收起来的照片,一模一样的话,他也曾问过这个问题。 〝那妳觉得我是怎样的人?无赖?问题学生?嗯──天才?〞 余蓝把照片沿着皱痕对折,把那个人藏在背面、收进了皮夹里。 〝你喔── 是一个能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的人。 我有时候会觉得你适合当老师。余蓝,未来如果找不到目标的话就以这个为目标吧,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可以信任的,很好的大人。我们都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余蓝苦笑,把领带鬆开。 他翻出厚重的学生资料,直接翻到了某页,把她从透明的文件夹里抽出来。 何青初。 记得,何青文曾在与他闲聊间有依稀提过,在小的时候,他们家的小孩最喜欢玩的就是义气游戏,谁替谁担罪、隐瞒、说谎。 何青文感慨的说现在长大了,再去回想就会发现以前的他们都爱这样,就彷彿这样才能长大,就像成熟的大人,而做的坏事也能一手遮天,就此逃过外婆的热熔胶棒。 在玩游戏吗?余蓝不解的看着何青初的学生资料,上面的大头照蠢的可笑,呆呆的浏海和僵硬的笑容,后製的修图好像太过了,少了菱角、五官变得有些模糊。余蓝看了哈哈大笑几声,太丑了。 或许任谁都有过这副模样,既不成熟、又青涩的模样。太丑了,让人止不住笑意。 「啊,那边还有手印──再左边一点,妳是眼脱吗?」 余蓝在爱校服务的第二天,也就是现在,他就这幺蹲在一旁。 他捨弃了午休可以随心所欲解放的时间,说是要监督她。 「外扫时间要扫科办,爱校服务也扫科办,不腻喔?」余蓝咕哝。 何青初往上层窗户喷了点清洁剂,垫起脚擦,她接着瞥了余蓝一眼。 「我是对你腻了!要监督到什幺时候?」 「监督到妳擦完。」 「为什幺?」 「对妳负责啊。」 何青初瞪他一眼,想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幺要你负责。但她没说,因为她知道就算余蓝有一百个理由与动机,也都是她无法理解的。他似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总是为所欲为。 「她跟妳道歉了吗?」余蓝问。 何青初看着正在无聊拔草的他,说道:「不用吧。」 「为什幺不用?」 余蓝抬起头,何青初猛然和他对上视线,怔了一下。 「不至于──」 「妳被打了喔,」余蓝双手一拍,击出啪的声音,杂草从他手中散落,「还是甩巴掌耶。」 「不用。」 「明明那幺怕痛。」余蓝站了起来,他歛起嬉笑的模样,靠近何青初说道:「妳这是对小事敏感,却对大事无感。」 「你可以不要管我吗?」何青初僵着脸把擦窗的器具放在一边,重覆道:「不要管我。」 余蓝没有转头看离去的何青初,他默默的弯下腰将被她丢下的器具收回柜子里。 何青初是有点任性,她逃跑了。 她害怕学姊道歉,因为这会让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改变。她害怕余蓝以老师的身分说教,这会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改变。她讨厌余蓝讲话总是一针见血,她讨厌有他在的这所学校。她讨厌无法预估、不可避免的一切事情。 她喜欢的东西不多,讨厌的事物却不少。 可是她除了说几句掩饰的话和夹着尾巴走掉之外就做不了任何事情。对于状况外又有着可有可无的责任心的余蓝,她总不能对他发脾气、对他说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啊老师。 这些话不但怪,也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对她的情绪毫无帮助,再茫然无措也是枉然。更何况她并不是真的希望余蓝离她远一点。她总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来越荒唐了。 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 何青初觉得她的生活其实都是被安排好的,就好比阿姨已经回来两个礼拜了,却也没出过家门,余蓝这阵子都会比以前更早来到公寓,他会泡咖啡给阿姨喝,浅嚐、两三杯、沉默、三两对话。就这幺无趣的重複着。 何青初没让何青文知道爱校服务的事情,当然悔过书也是丁盈帮忙签的名,她们侥倖的想反正不会被发现吧?而余蓝发现了,他只是假装不知道。 一个礼拜过去了,秋老虎,是这个季节最热的几天,何青初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只需要再忍一个礼拜就可以结束折磨人的爱校服务。余蓝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一旁讲废话,何青初很常不理他,就放任他自言自语。但余蓝现在突然不在了,何青初还是会有那幺一点点在意。她边拿起外扫区域用的扫帚和畚斗,边偷瞄着四周。 科办外有一棵大树,偶尔整间的练习室被标调组借去排练比赛的时候,就能看见一群练花调的学生在这里甩瓶子。 何青初把东西放在树旁,打算趁没人监督的时候偷懒。她伸着懒腰,却在转过身后顿了几秒,她慢慢的把举过头顶的双手放下,迟疑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余蓝和学姊。 学姊和何青初的脸色都有些尴尬,只有余蓝是笑瞇瞇的。 他拍拍学姊的背,对方还是动也不动,最后他用力一推,学姊便猛然往前踉跄几步。 余蓝看了何青初几秒,又没事般的一个人走回科办里。 剩下的俩人都沉默着。这种时候,最尴尬的场面莫过于甩妳巴掌的人和被甩巴掌的人单独面对面,而且还是认错人这种难以启齿的戏码。何青初在心里暗自诅咒余蓝,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似乎还能从科办的窗缝间闻到咖啡『香』,她最近也开始对这类的味道麻痺了。 「妳……班导很鸡婆。」 「呃──对。」何青初想不到有什幺话可以帮忙反驳。 学姊看了她一眼,有点像是在叹气,她走近何青初,在她身旁坐下。学姊抱着双膝,脸上似乎有点纠结,她最后说道:「抱歉,我认错人了。」 「……就算没认错人,我也觉得出手就打人的举动太过了。」何青初也压着裙摆坐下,「妳一开始就抓我头髮。」 「对不起。」学姊看着何青初说,「但如果能堵到丁盈本人,就算时间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抓她头髮?」 「狠狠的搧她几巴掌!」 何青初乾笑了两声,觉得有点可怕。 「丁盈那天有给我看她和学长的聊天纪录,其实她──」 「我知道。」学姊打断她,「她只是在要泡芙吃。」 「嗯……」 「对一个『有女友』的人要泡芙吃,妳懂这之间的差别吗?我管她是真爱吃还假爱吃,总之在我眼里这个举动就是别有用心。」 何青初没再说话,因为以女生的角度看来好像都是如此,假如今天是学姊向丁盈的男朋友要泡芙吃,那她们肯定也会一起私下把学姊骂的臭头。更何况何青初并不敢笃定丁盈没有其它心思,她只是下意识的在替自己的朋友找理由跟藉口而已。 「……算了。反正我们也分手了。」 何青初惊讶的看着学姊,而学姊摇摇头说道:「不是因为妳朋友。我骂归骂,但我知道这全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放任我前男友一次又一次的和其他人搞暧昧,是我的错。把气全出在妳和妳朋友身上,那也是我的错。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喜欢他,我的错。」 「这……」 「还有,我没即时跟妳道歉,我只是拉不下脸,有点不甘心。结果还要妳们班导来找我,这也是我的错。」 「他要妳对我道歉?」 「算吧,他说只要我不主动,妳是不可能主动要求我道歉的。是吗?」 「……我只是觉得没那幺严重。」 「真奇怪。」学姊笑了笑。 学姊离开后,何青初一个人坐在树下,她看着科办紧锁的窗户。 她有问学姊,为什幺她能被余蓝说服,然后还真的被他带过来道歉了? 学姊说余蓝才没有说服她。 『妳不主动,那家伙是不会主动要求妳道歉的。』余蓝当时只是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妳活该。』 何青初问学姊活该什幺意思? 想道歉却再也没机会道歉,活该自己找罪受啊。学姊是这幺回答的。 何青初站了起来,百褶裙上黏着落叶,被她拍掉了。 她头上也顶着一片落叶,她没发觉。 何青初敲了门,走进科办,余蓝果然在喝咖啡,已经喝完了。他拿着马克杯,正要走出科办清洗。 「干嘛鸡婆?」何青初问他。 原本要帮她把头上落叶取下来的余蓝顿了顿,最后略过、把手放下。 「什幺鸡婆?」 「……我都说不要管我了。」 「别强人所难,要我怎幺不管妳?」 「别摆老师的架子!」 「蛤?乖乖跟我道谢不就行了吗?闹什幺彆扭?」 何青初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每次看到余蓝就会想跟他吵架。 「你之前不是才嫌我麻烦吗!」 「妳在意的是这个?」 「谁在意!」 余蓝笑笑,他轻推开挡在门口的何青初。 他刚踏出门槛,又转过身。 何青初看着余蓝,不懂对方突然要扮演好好老师的动机是什幺。 余蓝不清楚她的想法,只是问道:「她跟妳道歉了吗?」 何青初缓缓抬起头,她看着余蓝,嗯了一声。她想着学姊刚才说过的话。接着才迟疑的叫住要走向洗手檯的余蓝。 「你有什幺想道歉,却来不及道歉的回忆吗?」 何青初讷讷的开口,眉眼间带着谨慎。余蓝怔怔的看着她,一瞬间不确定自己脸上是什幺表情。过了许久他才扬起笑容。 「有啊──」 儘管他知道何青初不会在继续往下深入,但他还是伸手把卡在她髮隙间的落叶拿了下来。转移了话题:「妳头上有叶子。」他说。四周静悄悄的,余蓝把叶子递给何青初。 「妳刚才不是说我嫌妳麻烦吗?我的确是有想过,妳那幺麻烦、又难懂──不对,是难搞。那乾脆不要管妳好了。」 余蓝看着何青初又呆又青涩的脸,笑着。 「但……我改变主意了。」 这是那天,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 而她手里的落叶,也有着秋末枯萎的痕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3 13 阿姨说,那些能轻易就被夺走的东西,就忘了吧。虽然她总会怀念起还青春的自己,那时岁月正好,他的求婚没有排场、没有观众,只有在空蕩蕩的预售屋里,还未装潢好的客厅、一枚木製的戒指。求婚的台词不是妳嫁给我,而是我们以后的孩子就取名为允诺吧。 现在没了婚姻关係,连个孩子都没有。允诺未曾、承诺未有。阿姨拿着简便的行李,说她会很怀念,但怀念并不代表留恋啊,这区别可大了。 阿姨回来后总是一脸疲倦,这是何青初第一次看见她精神奕奕的样子。她说她要庆祝离婚,去旅行,余蓝听了只是扯嘴一笑,满脸的无奈。 何青初总觉得阿姨其实是要处理情伤,就像那个总是笑笑的余蓝,他也有情伤。 「虽然不想管你了……但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阿姨走向玄关、穿好鞋,她把行李放在一旁,张手想抱抱余蓝。余蓝弯下腰,俩人相拥了几秒,阿姨就像在顺着宠物的毛一样,她抚摸着余蓝的背,安抚着,对方也乖顺着。「只要你去找个喜欢的人,房租就这幺算了吧。」 余蓝笑了笑。 「懂吗?」 他还是不说话,于是阿姨在他的腰间使劲一捏,又问了一次。 「懂吗?」 「……嗯。」 阿姨满意的点点头。在阿姨离开后,何青初看着待在玄关不动的余蓝,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何青文把她拉回客厅,而余蓝自己待了一会儿后才安静的走回厨房,开了气泡水。 喀── 薄荷味嘶的,淡化了满屋子的咖啡香。 到底,怀念的底蕴是什幺呢? 想你却不爱你,这两者都不是太容易的事…… 只是容易弄丢而已。 渡过了秋天最热的几天,气温也逐渐转凉了。 何青初即将结束爱校服务,余蓝当然不在身边。自从学姊和何青初道歉过后,余蓝就不再蹲在一旁监督兼讲废话了。 何青初从未对同学之间的传言做过解释,倒是学姊在社群网站上做了简短的声明和道歉,还加了何青初为好友,于是第三者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许多事就像气温一样,似乎都有逐渐转好的趋势,至少对怕热的何青初来说是如此。 但她却忘了带领结。 何青初在厕所里换好调酒服,又在洗手台上翻着装衣物的手提包,翻遍了就是找不到调酒服的领结。 余蓝虽然看起来很好打发,但他却对专业课程的服装仪容很严格。每次的调酒课,女生的包头要绑好、领结要扣、指甲要剪。男生的领带、皮带也要繫的好好的。球鞋要换成皮鞋、名牌一定要带。这对于调酒课当天是穿着体育服的班级苦不堪言。 不但要多带一套衣服还要多带一双鞋,体育课上完,还要提早到调酒教室集合。尤其是长头髮的女生,光是把头髮绑成包头、再套上髮网、用小黑夹固定,就不知道得花上多久的时间。 原本一直希望余蓝能上实作课的同学现在都有点后悔。他们以为上调酒课能偷懒,只要弄弄果雕、调杯什幺好喝的咕噜喝完就能叮咚下课了。 更何况调酒教室外头就是操场跑道,服仪不整就要穿着调酒服跑操场,少一项跑一圈。 何青初死低着头,能不对上视线最好。余蓝嘴里哼哼的笑,把服仪不整的同学都揪了出来,何青初盯着落在视线内的双脚,余蓝同样身穿着调酒服,笔挺的站在她身前。 余蓝在何青初的名牌上点着她的名字:「何、青、初。抬头啊。」 何青初不甘愿的抬起头,余蓝依然哼哼的、不怀好意的笑。 「上次是忘了戴名牌,这次呢?」余蓝用力弹了她的额头,「领结呢?」 何青初吃痛的扶着额,口里念念有词:「体罚……」 「什幺?」 「体、罚──呃!」 余蓝又弹了一指:「现在的老师真难当,动不动就体罚、体罚、体罚……手伸出来!」 「不要!」怎幺可能再让你打! 「我是要检查指甲!小姐,我在妳身上花太多时间了。」 余蓝检查完,便抬眼看着何青初略显鬆散的包头,还有几撮遗落的髮丝。 他纠结的盯着几秒,最后用指尖挑了起来。 「妳的──」 何青初顿了一下,敏感的往后瑟缩。 她零散的髮丝若有似无的搔痒着余蓝的指尖,他们都愣愣的。他的手还靠在她耳边,因为何青初的反应,搞得余蓝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他们之间透着体温、缝隙间还有着微妙的距离。 「……跑一圈。去去!」他看似不耐烦的挥挥手,何青初则是反应神速的,咻的就往操场跑去,过程中没绑好的髮网掉落,头髮就像倩女幽魂一样唰的散开了,不过何青初没有王祖贤等级的气质,她只有幽魂般狂乱的髮丝…… 「再加一圈!」余蓝对着她狼狈的背影喊到。 他咳了一声,继续检查排在下一位的丁盈。 丁盈挺身亮出胸前的名牌、扣在领口上的领结,头髮绑的俐落乾净,指甲也刚好修剪在及格边缘。余蓝找不到半点毛病,只好又走向下一个人。丁盈瞥了余蓝一眼,又看着还跑不到半圈的何青初。 雷达敏锐的丁盈察觉到那俩人的气氛有点耐人寻味,却又怎幺也说不上来。 接着是几天后,阿姨已经离开这里去旅行了。余蓝又恢复了原本随兴又行迹神秘的状态,何青初看着黑板旁的吊挂式小黑板,那通常是用来记录重要活动和联络事项。在许多班级开始倒数期末考天数的时候,何青初的班级却在倒数寒假。 何青初不太在意,毕竟考试对她来说也真的不是什幺需要特别在意的事情。说来有些惭愧,但何青初此刻想起的,是余蓝的生日好像快到了。 在一月份的期末考前,学校还有校庆活动,这学期将运动会更改成了园游会,而秋末冬初也正巧是园游会的旺季,在班会时间大家都很热烈的讨论园游会要申请什幺摊位,可是就算讨论的再热烈,提出来的项目也都大同小异,不是鬼屋就是女僕咖啡厅,想要有趣点的话顶多加上男女反串的设定,不过当康乐股长将申请表送到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有班级要做类似的摊位,同样的男同学穿女僕装,而且属性相似的班级还不只一两个。 有些同学消极的说不如直接用校外摊商,订金付一付,既然没创意那就卖热狗之类的就好了。在渐凉的气温里,康乐股长身上却有着热血的汗珠,他热血的说no!我们的青春不能用热狗来敷衍了事!于是班上几个单纯的家伙也在短暂的消极后又重新热血了起来。 最后拍板定案的,是角色扮演的甜点摊位。这其实和原本的女僕咖啡厅差不多,就是换汤不换药,但没人在乎,因为只要一说到『变装』大家就有点嗨过头了。女孩子想扮的角色都差不多,不免俗就是吸血鬼、女巫、小红帽、艾丽丝这类有趣又可以美美的角色,于是在决定每个人的角色时又是一场战争。 而站在战场外的何青初,最后想当然就成为端盘子的外场人员,只不过她的角色并不是漂漂亮亮的人类,而是一只熊。她得戴着只有一双熊耳朵的半罩式头罩、露出头部的布偶装,是一只胖嘟嘟的小熊维尼。何青初只要一想到她还得在脸上涂满黄色颜料就好头痛。 因为有学生家长的管道,所以借来的服装也效率神速的送来了,他们决定在当天试装。而此刻的何青初,正瞪着指着她的鼻子、哈哈笑出眼泪的余蓝,简直想把他揍到连缺牙都认不得。只是何青初没能气多久,她很不幸的只能跟着余蓝一起眼角泛泪,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楚楚可怜,因为她的眼泪是痛出来的。脸上的颜料涂的太接近眼眶,有些都跑进了眼睛里,而眼泪沿着黄色的脸颊缓缓落下,还形成了一条诡异的痕迹。 「呃──」余蓝看着哭丧着脸的何青初,她就像吃到了黄莲,表情苦的皱成了一团。他左顾右盼,一时又找不到帮忙的人,余蓝叹了一口气,随手抽了两张某同学放在一边的湿纸巾,他往何青初眼睛周围擦了一圈,她的睫毛和眼皮一样都在颤抖。 而何青初的眼眶乾净了仅仅一圈,反而变得更搞笑了。余蓝忍不住噗哧一笑,何青初使劲的睁开眼瞪他,但最多也只能半张着,余蓝发现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 「……去把眼睛洗乾净。」余蓝把换装到一半的丁盈叫来:「带她去保健室。」 于是丁盈顶着一颗气势凌人的女王头,搀扶着已经睁不开眼睛的何青初。在离开前,她有听见余蓝的声音,他跟负责人说不要再把何青初的脸涂的丑不拉机了。 何青初在心里又闷又懊恼,为什幺她在他面前总是这副滑稽、狼狈的样子呢…… 余蓝手环着胸,他有着自己的坚持。例如不管扮的是什幺角色,都不能弄乱他帅气的髮型。他换了一身小丑装,鼻子上有颗大红的球,余蓝把七彩色的爆炸头假髮丢在一边,说不戴就是不戴。所以班上的女同学给余蓝递上一套白雪公主的套装。 「现在只剩下小丑和白雪公主,选一个啦老师!」 余蓝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澎澎裙和公主袖,并接过艳红的蝴蝶结髮箍…… 「我可以不扮吗?就你们爽爽玩,但我园游会当天还是要值勤的好吗──」 「不行!蓝蓝不可以不合群。」 「嗯──求你们。」 「不然你自己想你要扮什幺啊──」负责服装的女同学顿了一下,她往后退了几步,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余蓝,「扮学生好不好?穿男生的制服啊。」 余蓝站在一旁,也没什幺反应。对于重新穿上学校制服,他没有同意也没有特别拒绝,况且不管谁来看,普通的制服也的确是比爆炸头和公主袖好太多了。 余蓝无言的笑了笑,他看着正巧打开门回来的何青初与丁盈,何青初的脸总算变的乾净,眼睛也稍微退红了点。他没有给女同学一个明确的回答,只是又提醒了一次别再给何青初上黄色的颜料了。他视线搜索着桌上,最后拿起刚才小丑装上的小丑鼻,朝何青初招招手。 他随手比划了一下,最后把它套在何青初的鼻子上。 「小熊维尼的鼻子才不是红色的。」 「总比被涂满脸好吧,」余蓝点着她的红色圆鼻子,「这个比较可爱。」 何青初撇过头,她摸了摸鼻子把它取下来,把玩似的将小丑鼻握在心里捏了捏,就像没听见余蓝说的话。她把小丑的鼻子揉成不规则的形状,但它最后总是会慢慢变回原本的样子。何青初在他面前叹了一口气,而余蓝一脸茫然。 「不想戴吗?」 「……戴,我会戴啦。」 她看着状况外的余蓝,接着又默默地把小丑鼻套在自己的鼻子上。何青初想,除了她自己之外,是不会有人知道她叹息的原因,只是因为一句可爱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4 14 小熊维尼胖嘟嘟的,而且脑袋很小……牠有点傻。每次都只穿着同样的红色衣服,或许是因为牠很念旧?嗯──或许吧。 牠最喜欢的是蜂蜜,一天到晚都吃蜂蜜。牠的熊掌上全是蜂蜜、整张脸都是蜂蜜,那很甜,吃的时候就会幸福的甜滋滋。 何青初穿着布偶装,变成了维尼,是一只有着红红的大圆鼻子的维尼。但维尼的手太短了、肚子太大了,她端盘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在摇晃,何维尼摔破了两个装鬆饼的盘子,其中一块鬆饼弄髒了某个学长的衣服,淋在上头的蜂蜜正细细的流了半角桌面。 于是她被赶出了摊子,只能乖乖的待在出入口招呼客人,身上还挂着『hot!蜂蜜鬆饼!』的宣传牌子,可是牌子被顶在维尼的大肚子上,有点难达到宣传效果。 何青初转头看着丁盈,她穿着华丽的服装正笑呵呵的跟人合照。小熊维尼的其中一个好朋友是跳跳虎,很会搞破坏。只不过何青初的跳跳虎有些三八,她把自己装扮成了女王大人,头上顶着的女王头也很嚣张。而何青初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小熊维尼的角色就是丁三八虎同学趁着她放空的时候替她填进去的。 她叹了口气,这时候也只能认命了吧。 看着眼前熙来攘往的人群,她找不到某个人的身影。园游会这天何青初早早就起床出门了,一进学校就必须开始準备摊位和着装,导致到现在她都还没看见余蓝的身影。她好奇惨了,可是又不想多此一举的问其他人余蓝扮的是什幺角色。 何青初奋力的踮起脚尖,最后乾脆开始往上跳,一下、两下,依然只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维尼有个悲剧,她肚子大,头却很小,所以维尼她有个重心不稳的悲剧。 扑通!何青初趴倒在地,膝盖上是火辣疼痛的感觉,当然脸上也有火辣丢脸的红晕。 肚子上的宣传纸板被折了两半,大肚子的她一时之间也爬不起来,好不容易跪起来了,又整个身体往后倒,何青初仰卧在地,无言的看着有些阴暗的天空。她气急败坏的扑腾着肥肥的四肢,看起来超级搞笑。 余蓝在远处就看见了一个白痴躺在地上挣扎,因为橘黄的一团显得特别惹眼。还有路过的人朝她拍了几张照,现在的人比起帮助人,似乎更热衷看人笑话。余蓝无奈的走向前,总觉得何青初跌倒扑腾的样子好像似曾相识。啊──情书…… 「妳在干嘛?」郝开心对着何青初鄙视的问,他一边使劲把笨重的她扶起来,一边朝围观的两三人骂道:「看什幺看!没看过熊跌倒喔?」 其他人扫兴的走了,余蓝也停在一旁,他正準备帮忙的手又悄悄的缩了回去。 「是没看过啊。」余蓝笑了笑。 何青初和郝开心抬起头,他们看着余蓝,只有何青初愣了一下。 「呵,装什幺年轻,」郝开心不屑的冷讽道:「别跟年龄抗争啊余老师。」 余蓝抽抽嘴角,不打算和小屁孩计较。他看着少了颗红鼻子就犯傻的何维尼,弯腰把掉在地的小丑鼻捡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又重新套回何青初的鼻子上。 他拍拍身上的制服,神情骄傲的笑道:「怎样,没有违和感吧?」余蓝瞥了郝开心一眼,「毕竟我本来就年轻啊。」 余蓝装模作样的甩了甩领带,又慢悠悠的转了一圈。何青初在穿着制服的余蓝身上,看见了照片里的影子。他没变多少的脸孔,只是从稚气升级成了无赖。 他得意的哼哼笑着,这种不怀好意又骄傲的笑声似乎变成了余蓝特有的,而原本照片里爽朗不造作的笑容却已不复存在,但真的,依然没变多少。 何青初垂下眼,最后直接弯下腰看着自己的膝盖,还好布偶装够厚,虽然没什幺伤到,但应该也是瘀青了。她轻轻揉着双膝,耳边听着郝开心继续嫌弃余蓝,他否决余蓝的脸蛋,何青初就会暗自心想其实余蓝也才二十几岁,而且至少比你帅啊。郝开心又否决了余蓝的气质,何青初又想至少他还算温柔,哪像你,一个大傻子。 何青初发现自己总会下意识的替余蓝说话,就好像自己有多了解他。 「没救了……」她小声的咕哝。 「什幺没救了?」 何青初吓了一跳,她这时才发现余蓝不知道什幺时候蹲在了自己身前。他看着布偶装的膝盖处,上面被磨髒了,还黏着几粒塑胶跑道上的红色颗粒。 「有那幺严重吗?很痛?」余蓝又问。 郝开心试图用脚尖拨开余蓝的手:「关你什幺事啊?」 「你还真当我是你同学了?」余蓝终于忍无可忍,他用鼻子冷哼一声:「滚开。」 「什──」 「郝开心!」 郝开心才正要反驳,就传来一阵骂声。他班上的女生怒气沖沖的走来,揪起郝开心的衣领骂道:「都过了轮班的时间了,你知道我们找你找多久吗?快滚回去顾摊!」 「等一下啦──」 女孩回眸一瞪,她眼神里的威胁不是假的。郝开心只好摸摸鼻子,临走前对着余蓝的背影龇牙一脸。 何青初看都没看发神经的郝开心,大傻子一年四季就没正常过。 她看着被余蓝甩在肩上的领带,问道:「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不痛的话就继续干活吧!」余蓝嘿咻的站起来,拿起何青初肚子前被折成两半的宣传板,「hot──蜂蜜鬆饼……什幺鬼。好吃吗?」 何青初也没有回答余蓝,她抢回了板子走进摊位,用胶带试图把它恢复原状。 余蓝手环着胸在外头看着,看了又看,何青初也把黏不好的胶带撕了又黏。 缺牙在昨晚就和他约好了,要一起去他们之前替缺牙过生日的那家超商,还有对面的蛋糕店。只是缺牙昨晚在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鼻音还病恹恹的,可能到最后也没有要出门了吧,但也好,余蓝一直很懒的过生日。 何青初顶着大大的维尼肚,每个人都在对她喊借过。何青初下意识的深呼吸,接着才意识到自己收不起布偶装的肚子,她一脸为难,尽可能地把自己缩在内场的角落继续修理宣传板。 在无意中,余蓝看了很久,他回过神。最后悄悄的走了。 大半天过去,何青初终于能脱下布偶装,她现在的工作是坐在克难的柜台前清算上午的收入。大部分的人都脱下了装扮,但丁盈却坚持要维持一整天的女王头。 他们班的甜点摊算是很早收摊的,收入有将近三万,大家都不大敢相信,最后又重新算了三四次。 何青初和丁盈手勾着手,虽然这个时间也差不多没东西好买了,不过他们总算能轻轻鬆鬆的逛园游会。只是多亏了丁盈此刻的装扮,回头率实在高的很不正常,丁盈似乎很享受这种受瞩目的感觉,她头一甩,皇冠被她甩了下来。 何青初有些受不了,于是她也手一甩,把正在弯腰捡皇冠的丁盈扔一边,咻的逃跑了。 她慢下脚步、缓个几口气,转头偷看也没再见到丁盈那头高耸的髮型。何青初看看四周,除了对面卖充气玩具的摊位看起来比较好玩之外,其他都是卖吃的,她摸摸肚皮,完全没有饿的感觉。 何青初走向前,戳着被吊在招牌上的史迪奇头槌,还有一压就会发出声音的海绵宝宝。她往海绵宝宝的肚子一压,果然发出了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诡异。 哔── 「好哇──」 何青初闻声转头,余蓝正嘻皮笑脸的笑,他双手一摊,以左拥右抱的姿势揽着两名女学生拍照。 「我也要啦!」负责拍照的人一喊,立刻和其他人交换相机,小碎步的跑到余蓝身边。 「哈!慢慢来──」余蓝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说到一半才瞥见何青初的人影,顿了一下,「不要急……」 何青初哼了一声,使劲的压着海绵宝宝,哔── 她离开摊位后就不知道还能去哪了,她只能随意的走,最后来到了旧司令台的角落。这里有一棵大榕树,有些阴暗,因为流传了很多鬼故事,所以基本上很少人来这里。旧司令台旁边是一个旧的球场,旧球场旁才是操场,再来是新司令台、新球场。这里通常是打扫时间用来做资源回收的场所。 何青初的额头抵在膝盖上休息,至少这里不会人多吵杂,她在想刚才是不是应该买一个史迪奇的头槌,砸砸某人的脑袋。 唉一声的抬起头,何青初瞇着眼看着眼前正蹑手蹑脚接近的人。 「啊……被发现了。」余蓝抓抓头,并朝何青初晃着手上的袋子,能隐约看见里头装有两杯饮料,余蓝笑问:「喝不?」 「色胚。」 「……啊?」 「色胚。」 何青初起身、拍拍屁股。余蓝挡在她身前:「喂,多待一下会死喔?」 「跟狼师待在一起是会死啊!」 「狼……狼师!」余蓝瞪大眼,浮夸的往后退一步,「什、什幺狼师?」 「对女学生毛手毛脚的──」 「刚才是在拍照。」 「那上课的时候讲黄色笑话呢?」 「……」余蓝抿起嘴,低吟了一声,「嗯──抱歉。」 俩人相视着,过了几秒才又噗哧一笑。何青初坐回原位,接过余蓝递来的饮料,余蓝伸手替她把吸管插上了。 「怎幺一个人待在这?」余蓝问。 「就……休息。」 余蓝嗯了一声,俩人无言的望着远处操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有些班级已经开始在收摊了。 「我们班赚了多少?」 「两万九。」 余蓝惊讶的将嘴里的饮料一口吞下,他重複了一次:「两万九?」 「又三十二块。」何青初勾着嘴角,神情骄傲的看着他,「净赚喔。」 余蓝扁起嘴,他两手一伸故作可怜的问:「教师资金咧?」 何青初笑笑,拍开了他的手:「想得美!」 「那生日礼物呢?」 何青初愣了一下,余蓝见了嘿嘿一笑:「开玩笑的。」 「……等我一下。」 何青初跳下阶梯,往操场跑去。 「喂!」 何青初转过头,她边跑着,边朝着他挥挥手:「等我一下!」 余蓝怔征的看着何青初的背影,直到她成了一小点,接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穿的学生皮鞋、制服裤……胸前还绣着班上学生的学号和名字。 没多久,何青初的身影又渐渐明显了,她似乎跑的累了,正一步步的走向他。余蓝这时才看清楚她手上拿的,是一个充气的海绵宝宝。 余蓝哈哈笑了,何青初见了也咧起嘴笑,这还是第一次,余蓝见她这幺笑的样子。他用拇指摩娑着胸前突起的学号,那是制服上特有的触感,微妙的,似乎又能感觉出它的轮廓。 何青初走近司令台,她仰着头看着余蓝。 她把海绵宝宝递上前,说道:「生日快乐啊。」 余蓝接过它,脸上难得挂着单纯的微笑,没有平时浮夸又做作的感觉,五官看起来也柔和了不少。 「你用力压一下。」何青初指着海绵宝宝。 「哪里?」 「随便啊。」 哔── 余蓝笑着,又压了一下。哔── 学校的钟声也叮咚叮咚的响了,余蓝对着何青初说:「谢啦!」 「因为便宜才买的。」 他听了,用海绵宝宝打了她的头,余蓝看着司令台下默默揉着脑袋的何青初,这好像也是第一次,觉得当学生也不错的这个想法,好像是第一次。 「总之,谢啦!」 到了放学时,值勤的余蓝才终于等到忙碌的时候。 他必须和其他几位老师检查所有班级的区域整洁,在纪录表上打个勾后才能放该班级离开。大致处理完后也六点多了,他们偶尔还是会遇到散漫的班级,余蓝是真想用脚踹踹他们,光是垃圾分类就要监督个老半天。 余蓝回到公寓都还没来得及打开门。他垂着肩膀,低头看着正在拉拉他衣袖的缺牙。 缺牙带着口罩、有着比昨晚还严重的鼻音:「我们去买蛋糕吧。」 「你生病了,我们就下次──」 「不行,我们约好了,」缺牙插腰,「大人不能骗小人。」 「……至少让我放东西。」余蓝指着自己的背包。缺牙勉强点点头。 他打开门,小屁孩就紧跟在后。 何青初刚啃完最后一口苹果,傻傻的看着玄关的一大一小。她把果核丢掉,余蓝也把背包丢在沙发上,他重新穿上鞋子,转头对何青初问道:「要一起去吗?」 「要!」缺牙替何青初回答。 路上,何青初问他为什幺不把制服换下来,余蓝无奈的耸肩,他瞥了缺牙一眼:「妳觉得有机会换吗?」 到蛋糕店时,缺牙从蜘蛛人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猪扑满,他睁大着眼睛要余蓝选一个蛋糕,虽然生病了,但看得出来他挺兴奋。余蓝看着缺牙的扑满,就算他脸皮在厚也没想过要花小孩子的钱,更何况人家都把整个扑满拿出来了,再加上带着口罩咳嗽的样子,看起来真有点于心不忍。 「可以不买吗?」 「不可以。」 「……那我们一人出一半?」余蓝指着展示柜里单片卖的巧克力蛋糕,是缺牙喜欢吃的口味。 「不行。」 「可是我是大人,大人的礼物都是要自己付钱的。」 「为什幺?」 「废话,因为大人吸的空气比较多啊──」 「喔!也是啦……」 何青初无语的看着眼前的俩人,随便敷衍回答的余蓝,还有装作听懂的缺牙。 余蓝要店员先把蛋糕包起来。缺牙蹲下把扑满的盖子打开,拿出了好多十元铜板,他用短短的食指算,嘴里默念一个、两个。 余蓝跟着蹲下,他拿起一个十元:「给我一个就好。」 「这样才不是一人出一半咧,余蓝别骗我!」 「算啦,大人的一半就是这样。」 「为什幺?」 「废话喔,因为大人吃的比较多!」 「嗯──也是啦……」缺牙站起来,他有些站不稳,缺牙晃着身体,最后被吓了一跳的何青初扶在怀里。余蓝刚付完钱,转身一看便皱起眉头。 「阿嬷有带你去看医生吗?」 「有啦……」 「不行,还是得回家。」余蓝一手抱起缺牙,何青初则在后面收拾缺牙的扑满和小背包。 余蓝知道缺牙不愿意,才又开口说道:「今天你已经帮我过生日了,可是你不舒服还跑出来你阿嬷会伤心,如果阿嬷伤心,那我就会揍你。」 「……」 「所以,要回家了吗?」 缺牙点点头:「那我下次做蛋糕给你吃。」 「你做的我才不敢……」余蓝侧眼看着何青初,她正在用手肘推他。余蓝笑了笑,「喔──谢啦,陈奇奇大帅哥,你好man喔。」 何青初无可奈何的跟着笑,她看得出来其实余蓝就拿缺牙没辙。 余蓝单手抱着缺牙,另只手还得拿着蛋糕和他来不及收进口袋的钱包。 「我帮你拿啦。」 余蓝听了便把东西拿给何青初,缺牙虽然只是个小孩,但毕竟也是个胖小孩,他手有点酸了。何青初刚接过蛋糕,他手里的钱包却掉在了地板上,零钱从没拉上拉鍊的夹层里掉了出来,何青初蹲下,还追了零钱几步。 「笨手笨脚的。」余蓝嘲笑了一声。 「怎样?」 何青初才收好零钱,她看见了最熟悉的一块白角。她没想太多,顺手把它抽了出来,何青初怔征的看着手中的照片,这时才意识到为何会觉得眼熟,何青初迟疑的抬起头,发现余蓝也正安静的看着自己。 缺牙可能真的不大舒服,双眼紧紧的闭着,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但还是把他的口罩拉了下来,这样比较好呼吸。 「……抱歉。」何青初赶紧把照片塞回皮夹内,站了起来。 「道什幺歉?」 「没……没事。」 他们并肩走着,他们沉默。何青初单方面的觉得尴尬,还有些胸闷。这张照片从抽屉,转移到了他贴身的皮夹里。 「不自在?」余蓝对她说:「别想太多啊,又没什幺。」他的语调很轻鬆平常,何青初有点搞不懂了。 「她跟我哥同届吗?」 「什幺?」 「那个女生……」 「噗──说什幺啊,她如果听到一定会开心过头。」余蓝怕吵醒缺牙,又压低声音说道:「还同届咧。」 「是学姊喔?」 余蓝疑惑的看着何青初,问道:「妳脑袋装什幺,她不是没穿制服吗?」 「对啊。」 「……所以啰,她是我老师。」 「啊?」 「老、师。有什幺不能理解的?笨!」 何青初或许听见了某种沉入心底的声音,她停下脚步,或许还有很多原因,她的脑袋开始感到混乱,之前和现在的片段似乎胡乱的又凑在一起,可是她还是不懂,既然是老师,但还是有什幺不太对的地方。 她看着余蓝。这时候认真的看着他,何青初才又意识到,啊,他还穿着制服。 的确是制服。 老师、老师…… 当她逐渐模糊了老师与学生之间的距离,不再把余蓝当作老师,而是当作一名男人看待,那就代表着她将跨越了自己一直以来所设的底线,就像婴儿的初啼声,才刚起头,却宏亮的。 她心想承认吧何青初,妳心里的不安感一直都表现得清清楚楚。 余蓝也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何青初:「妳干嘛?」 这之间的距离,是婴儿被打几下屁股就哭的不管不顾,就是那样的不管不顾。莽撞、折磨、使人窒息,但又不得不喜欢。有人称之为初恋,这也是何青初一直以来都无法理解的、甚至于逃避的东西。 何青初摇摇头说没事,她加快脚步跟上余蓝,他的皮夹被她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为什幺呢?她好不容易才承认自己一直不想承认的,一直以来,她总觉得需要有一个理由,但现在那个理由也不再重要了,可是为什幺? 她的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5 15 期末考,有点沉重的、冷的期末考。 不知道从何开始,余蓝在学校已经不再穿的那幺笔挺讲究。丁盈说,那是因为余蓝在园游会时久违的穿了一次制服,所以当他再次感受到了年轻的力量,谁还要再打领带啊。 丁盈的话总是很多,但通常没什幺参考价值。不管余蓝改变的原因是什幺,真正陷入混乱的却是面临期末考的高二生。 虽然何青初的心智年龄依然不成熟,她没什幺想法、也没有经历过什幺小情小爱,可是当她意识到自己或许正在暗恋着一个人,一个行蹤神祕、没有固定住所的人,一个心里有着别人的人。余蓝就像一个没有家的人,但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家,家里面住着他的初恋。只要一这幺想,何青初就觉得心里酸酸的。 学期的最后一天,期末考后的大扫除。何青初扫着地上的落叶,丁盈刚从科办走出来,她看着低头发呆的何青初,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怎样,果然考得不好吗?妳就已经够笨了,最近还不知道在干嘛整天糊里糊涂的。」 何青初无奈的瞥她一眼:「我是觉得我完蛋了……」 「呃……不是应该习惯了吗?没关係啦,距离统测还有一年的时间,妳的成绩总不会糟糕到没大学好读吧?」丁盈说完又面露怀疑,「嗯!应该吧。」 「我是指各方面──」 「什幺各方面?」 「就是……各方面。」何青初抬起头:「啊……飞机云。」 丁盈跟着抬起头,她瞇起眼道:「不要转移话题。」 「我才没有──」 「好啦,其实妳成绩也没有很差啊,就是普普通通、普普通通啊,妳懂吗?普普通通……」 何青初举起拳头,丁盈才乖乖的闭上嘴巴,又甩着抹布走回科办里去了。 如果可以,她也宁愿普普通通,就算平凡以下也没有关係,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满脑子的感概、满脑子的余蓝。 「飞机云耶。」 何青初侧过头,余蓝已经站在她身旁,抬着头说到。 「你来干嘛?」 「什幺来干嘛,监督完教室就来监督外扫区啊,」余蓝踩着地上成堆的落叶和垃圾,「都要放假了还不好好打扫,在发什幺呆?」 何青初心想还不是因为你,她用扫帚推开他的脚:「我打扫的成果正被你踩在脚底下好吗?」 余蓝笑笑,又往落叶堆踩了两下。 「这次名次有进步喔。」余蓝讚赏似的拍拍何青初的头,「除了英文,其他科目都进步了。」 何青初勉强笑了几声。她这几天努力翻书,要的不过是像现在这样,余蓝拍拍她的脑袋说她进步了。但她却从没想过余蓝真的会这幺做,而她此刻有的也不是悸动感,而是有点羞愧的感觉。 因为余蓝是考英文时段的监考老师。 何青初明白,她是最容易被牵着鼻子走的那类人,尤其是当她有了喜欢的人之后,她就会变得特别没出息。 「那有进步奖吗?」何青初咕哝,余蓝还是听见了。 「考试是妳的责任和义务欸,还敢跟我要礼物?」他又弹了她的额头,何青初已经开始习惯余蓝指尖上的暴力了。 「你不是说会特别对待我吗?」她直视着余蓝,他愣了一下。何青初摸着额头,「那我同意啊,你特别对待我。我不会再反感了。」 「我也没想过要经过妳同意啊,」余蓝哈哈一笑,他抬头说道:「哇!飞机──云欸──」 何青初听着他的迟疑,跟着往天空一看,不久前的飞机云已经散去,那里只剩下一点纹路,还有在附近缓缓流动的浮云。 「不想给礼物就说啊,小气。」何青初呿了一声,她拿着扫帚走了。 「我哪有啊!」余蓝不久后才拉长着脖子,对着她的背影反驳。 「你转移话题的功力太浅了啦,老师──」何青初说完,便把科办的门关上了。 余蓝一个人站在外头,看着树的枯枝,还有缝隙间原本有着飞机云的那块区域。他无奈的拍着后脑勺,最后看了科办一眼,也没进去监督打扫了。 他才刚走到操场,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余蓝狐疑的看着显示『何妹』的联络人,他接起电话,转过身。 何青初又突然出现在他们刚才站的那个地方,科办旁的树彷彿矮了几分,又或许是何青初高大了一些。余蓝用力的眨眨眼,一切又回复了原状。 「干嘛?」他问。 余蓝见她又转身晃着脑袋,似乎是在确认丁盈不在附近后才开口说:「刚才忘了问你,你今天会準时回来吧?」 「……这有必要特地用手机讲吗?」 「谁叫你走那幺快,」何青初一副鬼鬼祟祟偷打电话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阿嬷早上有说今天要包水饺,我们很久没吃了吧?」 「有很久吗?」 「有啊。所以你几点回来?」 「妳以为老师很好当啊,你们休业式后就能拍拍屁股走人,我们还要留下──」 「总之不会弄太久吧?」 何青初打断他,余蓝只能叹口气无奈的回道:「嗯,不会太久。」 「那我跟阿嬷说等你回家我们再包,然后记得买饮料回来!」 「……嗯?」余蓝怔怔的看着站在对面的那个人,他们之间隔着半个操场。 「丁盈应该在找我了,」何青初只是焦急的往后看一眼,她踮起脚尖随意的挥挥手。重覆道:「我说,等你回家!记得买饮料!」 耳边传来断话的嘟嘟声,何青初又跑回了科办里,或许只有几秒的时间,余蓝傻傻的看着那地方,又低头看着手机萤幕。一时之间,他只是站在原地,连怎幺迈开脚步离开都忘了。 余蓝古怪的笑了一下,连他都不明白自己笑的含意是什幺。他只是打开萤幕、补传一条讯息给何青初:「那幺毫无顾忌地当着老师的面拿出手机讲电话,没关係,我们开学后再算帐喔。」 然后,他默默的把『何妹』更改成了『何青初』,如果要问他动机,依然如此,他自己也不明白。 寒假开始后,何青初又能更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人生有多无聊。 偶尔会和丁盈出去吃顿饭,但更多的时间她就是瘫在沙发上转着电视,偷进何青文的房间看漫画,不然就是跟余蓝抢东西吃。 余蓝很怪,和何青初一样无所事事。他偶尔会出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吃饱了,他会跟着何青初瘫在沙发上看电视,会正大光明的进何青文的房间睡他的床、看他的漫画,也会跟何青初抢东西吃。 同样过着废物人生的两个人,要是没有明说,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们才是亲兄妹。 何青文很感慨,这两人越来越像了。 「喂……」何青文刚结束研讨会回来,他看着正在看着电视、坐姿不良的两个人。他踹了沙发一脚,「都起来,都起来。」 「蛤──不要。」余蓝打了一个呵欠,继续无聊的看着电视。而何青初乾脆连话都懒得回。 「学长,你过年的时候还想待在这吗?」何青文双手环胸,眼带威胁的看着他。 余蓝听了两眼一亮,立刻端正的坐起来,他点着头:「要。」 「什幺过年?什幺待在这?」何青初疑惑的起身,她看着何青文,又看余蓝。 「那幺请现在、立刻、出门走走,你觉得如何呢?」何青文微微笑着,但熟识的人都知道,这副表情是何大好人发怒前的徵兆。 余蓝点头称是。 「那我妹就拜託你了,毕竟身为老师就应该要以身作则嘛,」何青文加强补充,「寒假都过多久了,既然你身为──」 余蓝用力的咳了几声,只能使劲一拉,把何青初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并赶在何青文继续长篇大论之前连忙拉着她出门了。 他要是生气了就大声骂人也行,偏偏何青文是能说会道的类型,很爱说教、句句见肉、针针见血。在学生时代余蓝有幸体验过几次,从此便不敢再惹怒看似好欺负的何青文。 此刻的两人只能茫然的站在公寓外的路边,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也没办法找缺牙出来打发时间,因为幼稚园没放寒暑假。王浦浦是国中的体育老师,身兼女篮的教练,寒假还要回学校做女篮的集训。至于薛安,听说这个月依然接了写真女郎的平面摄影。 于是两人就这幺坐在公寓外的花圃矮砖墙上,不发一语的盯着路上来往的车子。 何青初看着眼前的画面,她想起了某天凌晨余蓝在阳台上的背影,还有索然无味的热牛奶。她搓搓有些冷的手,并插进口袋里。她伸直双脚,看着自己的脚尖,最后她侧头看着余蓝。 「我哥刚才说,你过年会待在这里?」 余蓝看她一眼,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嗯。」 「为什幺?」 「之前就这样了。」余蓝缩着脖子,刚才急急忙忙出门忘了多带件衣服。他转头注意着何青初,她身上穿着外套,于是余蓝才默默移开视线,他说:「在何青文搬来之前我就这样过了,现在也一样。」 「为什幺?」 「……我就是不想回去,不行?」 「什幺嘛,一看就知道。你一定就是那种和家里吵架又拉不下脸和好的臭小孩。」 余蓝彷彿被说中了,他惊讶的看着她,不久后又哈哈笑了:「对啊,我是臭小孩,妳是小屁孩,彼此彼此喔。」 何青初站起身来。她始终不明白为什幺不管余蓝身在何处,他总是会认真的看着他眼前的某块地方,他很常这样,就好比现在,谈话之余他依然和那天在阳台一样,看着眼前空无一人、只有寥寥几辆车的马路。 何青初挡在他眼前,余蓝只好抬起头看着她问:「又干嘛?」 「为什幺不和好?」 「为什幺要和好?」 何青初傻傻的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怎幺回答。因为余蓝一脸的理所当然,而且这还是他的私事。何青初知道自己没什幺立场说话,但她果然不喜欢这种什幺都不知道的感觉。 她无语的垂下头,踢着路边的石头玩,久而久之,竟变成她和余蓝在踢着石头互传了。余蓝又轻轻踢了一次,石头咕噜的滚在何青初脚边,她踩住它,又问道:「照片里的人,是妳的前女友吗?」何青初问完,又把石头踢了出去。 余蓝这次没接住它,石头从他脚边滚过。 「……她是我老师。」 「我知道她是你老师,而且也知道你喜欢她。」 他顿了一下,没什幺表情,何青初看不出他的反应。 余蓝只是垂下眼。 「妳在好奇什幺?」 「我全都好奇。」何青初说完,才无奈的蹲下来,她就像个有许多烦恼的老太婆,弯曲着身体,把自己缩捲成了一颗球,「我每次都问你那幺多问题,你一定觉得我很烦吧?」 「嗯,烦。」余蓝说:「但有时侯还是会觉得……就随妳了。」 「为什幺?」 「因为就像现在,妳总是有十万个为什幺,我阻止不了妳的问题。」 「那我可以问更多问题吗?」 「何青初。」 余蓝叫她的名字,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问她:「妳为什幺要好奇这些事?」 「因为丁盈说,这是一个前兆,好奇一个人就是一个前兆。」 「什幺前兆?」 「你知道危机意识吗?」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是我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我了。」 余蓝皱起眉头:「嗯──我完全不懂妳在说什幺。」 「我也不懂。」何青初撑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摇头晃脑,一脸认真的又问:「你现在还会想她吗?」 余蓝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完全放弃和眼前的女孩沟通,刚才何青初所表达的每句话,他都搞不清楚。余蓝放弃似的垂下肩膀,无奈的看着她。 「嗯,我有时候会想起她。」 何青初看起来更加无奈,她唉了一声,把脸埋进手心里,接着又将头抬起来,鼻子被手揉的有点红,浏海也乱了。 「我要问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她说。 「还今天的……」 「想念妳和想起妳,这两者之间有相同的地方吗?」 「……什幺?」 「想念妳和想起妳,这两者之间有相同的地方吗?」何青初一字不漏的重複。 「小屁孩。」 「有吗?」 余蓝和她沉默的对视着,他在脑里琢磨着何青初的意图,但心里却是对这个问题做出了更大的反应。为什幺这个人总是如此直率,她虽然笨手笨脚,但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粗神经的人,就连现在这个眼神也是,就像是缺牙平时在要糖吃的表情。 「……没有,吧。」 「对吧,没有吧?不相同吧?」何青初就像要到了糖果,笑嘻嘻的看着他。 余蓝看她站了起来,她揉着小腿,喊腿麻。 不久后,何青初对着余蓝说:「走吧,我们回去。」 「不,太早回去何青文又有话说。妳先回去吧。」 「何青文又不会对我怎样。」 「是是,当妹妹真好,我好羡慕。」余蓝随意的挥挥手赶她,「但你哥现在是我的大房东,我不敢惹他,妳乖,赶快滚。」 「余蓝你真的很胆小。」何青初不耐烦的抓住他,表情英勇的就像白马王子,「何青文有什幺好怕的,我会保护你……你啦!」 一句玩笑话,但何青初说到最后也跟着彆扭了起来,总感觉有点羞耻。她懊恼的放开余蓝的手,抬起脚踹他,把他推着走。 身后的何青初在懊恼着,被推着走的余蓝只是沉默着。 看吧,就说何青初和缺牙是同样的等级,一样笨,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想说什幺就说什幺。而缺牙也说过同样的话,夸下海口说要保护谁。 只是余蓝比谁都还要清楚,何青初和缺牙,他们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今天的何青初,不是原本的何青初,她说,这就叫危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6 16 何青初踩上田埂,外婆家的田地已经不再耕作,人老了无力继续了,也不愿出租田地,外婆想的多,她怕田收不回来。何青初环顾着空蕩的田野间,较为显眼的只有安置在远处的田边小庙。 眼前是一如往常的,略显光秃的山脊,外婆很常站在这条田埂上,远远的看着最温柔的连绵山脉,她在思念着外公,也怀念着年轻时坐在这儿喝着茶壶开水,吃着盐巴饭糰的那段岁月。外婆说那全是正中午,太阳都高高的挂在头顶,田边除了耕农的,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连小孩都不愿出来,就是那样的闷热,连点风都没有。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从未抱怨过。 何青初哆嗦的拉紧外套,初二回到这里,天气冷的不行。眼前也早已没有外婆口中所形容的半点样子。 每年的过年期间他们总会在这里待上几天。何青初低头看着手机,她想把这里拍下来传给余蓝,告诉他这里是多幺的无聊,但她又有多喜欢这里。可是何青初找不到理由。 「何青初,吃饭啦!」 郝开心在何青初身后叫着,她停在原地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把手机关上了。 在外婆家的几天,时间总是过得缓慢。因为无事可做所以觉得缓慢,但不知不觉的太阳落山,夕阳绚染了视野,她觉得周围全是一遍橘红,她沐浴在外婆曾说过的岁月里,她和外公日入而息的影子似乎就这幺烙印在荒废的田地上。 何青初坐在以前用来当作防风林的灌木树旁,抬头看着布满天际的夕阳余晖,渐渐地,她突然有点想睡了。何青初垂着头,看似在打着瞌睡。 在这里待了第二天,每天都吃得比平常好、睡得比平常饱,如果妈妈在餐桌上问起何青文、何青初在阿姨家借住的情况,他们该说的都会说,也会很默契的不提余蓝这号人物。 想起余蓝,她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想睡的原因有很多,天冷,还有这里太让人放鬆了。何青初拿出手机,进入了班级的群组、点开相簿…… 沙沙── 在附近发出声响时,何青初顿了一下,她敏感的把手机掀面,就像她看的不是班级里的相簿,而是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 何青初赶紧撇头一看,发现是住在隔壁的王叔叔。 王叔叔带着一副眼镜,总是板着一张脸,他的小孩考试都要考一百分。 何青初不禁莞尔一笑,她对王叔叔道句新年快乐,想起了小时候因为爱告状,所以被表哥表姊称作『王青初』的那段日子。这里有太多的回忆。 何青初继续看向手机,又重新点开了相簿,看着园游会当天的一张张相片,打扮成小熊维尼的她就没有一张是正常的。何青初扁扁嘴,在上百张的照片中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当所有人都装扮的千奇百怪的时候,就只有他穿着制服,照理说应该很好找才是。 何青初无奈的滑手机,到了某个瞬间,她的手指暂停了,过了几秒后她点开那张照片,她找到了他。余蓝那时正在帮忙搬着几箱食材,何青初笑了笑,她以为余蓝只会随便晃晃、和女学生拍照。 也怪他穿成那个样子,就是因为他像极了平时总出现在身边的男同学,所以何青初才会有拉近距离的错觉,才会意识到了某种感情,那样的不吐不快,却又只能噤声。 这似乎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她什幺都无法做,只能有意识的做个笨蛋。但她想了很久,她就只是喜欢一个人,这也没有什幺不好,只是差在那个人是余蓝而已。久而久之,何青初发现自己竟然连稍微的挣扎都没尝试过。 接着,郝开心又出来喊吃饭了。何青初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好笑,他就像个喊饭的大声公。 当夜幕降临,这是一个比上午都来得热闹的时段。外婆家的星星特别多,何青初记得她小时候还会对着星星许愿,希望她可以养一只会说话的哈姆太郎。 何青初看见正洗完手从厕所出来的何青文,说道:「啊……尿床小太郎。」 何青文无语的把手上的水全甩在何青初身上,一旁的郝开心幸灾乐祸的笑着。 有着特别多回忆的何青初,选择在这晚打给了余蓝。如果是往常,她就算回外婆家也不会像这次一样特别的回忆起以前的事,但这次却不一样,何青初心想或许这就是心境的转换吧? 余蓝的声音很慵懒,就像刚睡起来,或者是一直没睡。 「你又再抽菸。」何青初听着余蓝略带含糊的声音。 「我哪有。」 「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妳还来啊──」 「为什幺余蓝总是叼着未点燃的菸呢?」 「唉──」余蓝叹了一口气,语调很无奈,「因为不会抽。」 「那为什幺要咬在嘴里?」 「……因为,」余蓝讲话变清楚了,他把菸取下,随意的收进口袋里,「因为她会抽。嗯──以前会试着学她,但不可能真的抽吧?然后一直到现在,也就变成习惯了。」 余蓝已经放弃挣扎,其实他也曾想过,自己为何要被何青初牵着鼻子走,但有时候,他也只是刚好很想说话而已。 「为什幺?」 「还能是为什幺?我当时还是学生,她是不会肯的。」 「那你现在可以抽了,因为你已经是大人了。」 何青初听着他微微的呼吸声,陪着他沉默、等着他开口。 余蓝又说,在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抽根菸就会像大人了,超级幼稚的想法。但又能如何呢?他当时只是想跨越成年这道槛,就能缩短距离,成为一个能够自己做决定的人,离她更近点。 「那你为什幺到了现在,还是不会抽?」 「不知道,我试过几次,最后发现真的不行。我可能是属于天生和香菸不合的人吧。」 「这样才好啊,抽菸有害身体健康。」 「哈……」 他俩安静下来,何青初嘴里哈着气,她已经不再感觉寒冷,星星还是出奇的多,她能想像余蓝现在正站在哪里发着呆。 「你在阳台吧?」她问。 余蓝似乎愣了一下,他夸张的问何青初:「妳有在家装监视器啊?」 「嘿嘿!抬头看看,你那里看得到星星吗?」 「嗯──」余蓝抬头搜寻着,「没有──啊,有一颗。」 「哈,我这里大概有上万颗吧。」何青初炫耀着。 余蓝笑着配合说:「哇,真好……」 「那……我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妳也从没经过我同意吧?」 他们噗哧一笑,何青初才接着说:「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回答。」 「嗯哼──」 「你和家里吵架的……」 「原因?」 「原因。」 面对余蓝接下来的沉默,其实她心里也多少都有底,何青初怕余蓝没听见似的,又重複了一次:「你可以不回答。」 「其实,妳也多少猜到了吧?」 何青初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点点头,她的确有猜过,这很好猜,因为余蓝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我爸从以前就很严肃,整天就板着一张脸,我很少看他笑过。」余蓝还补充:「我私底下都叫他老古板。」 「噗……」 「妳想想,一个思想陈腐的老……我爸,他可能会认同这件事吗?更何况……这一般人也难以理解吧?」 何青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像被他抓到了把柄、戳到了痛处,她垂着脑袋,还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警车经过的鸣笛声。 余蓝见何青初久久不回答,以为她正在顾虑着自己,余蓝轻鬆的笑了几声。 「好,妳说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 「……好,今天的最后一个问题,所以快滚去睡吧。」 余蓝没听见何青初的答覆,他试探的出声:「那,晚安?」 「余蓝。」何青初叫住他,说道:「你刚才说的,一般人都无法理解的那件事,我能理解的。在我看来,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何青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她短暂的停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嗯──算了,没事啦……」 「妳──」 「晚安。」何青初打断他。 「……好。晚安。」 「希望你说的晚安就是真的晚安了,早点睡,」何青初看着前方,小声说道:「不要再站在阳台上发呆了……」 何青初最后提醒到,另头的余蓝没有回答,于是她安静的挂上电话。 她知道,自己可能表现的太明显了。 何青初看着不知何时就站在这里的郝开心。他们对视着,郝开心和何青初的五官都在黑夜里模糊,路边微弱的路灯闪烁,蚊虫趴搭趴搭的冲撞着。 郝开心看了她一眼,最后不发一语的直接掉头就走。郝开心的这个眼神,和她相同的茫然疑惑的这个眼神,就是何青初无法对余蓝把话说完的主因。 一早,他们收拾好行李準备要各自回家了。在离开前他们打算先在这里吃完午饭,何青初早早就离开餐桌,和郝开心面对着面气氛还是有些尴尬,她嘴里的饭嚥不下去。 何青初走到三合院的中庭,蹲在外婆家的花圃前,她在想着小时候郝开心打破的那个花瓶不知道挖出来了没有。 「妳在干嘛?」 何青初听见郝开心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她依然专注的看着鬆散的土壤,说道:「我在想,那些碎片还留在这里吗?」 「n年前早就挖出来了。」郝开心闷闷地回答,他坐在砖头上,「连这个都不知道……」 「呿!我知道的可多了。你的祕密我全部都──」 「妳又知道什幺了?」 何青初侧头看着他。 郝开心又说:「妳什幺都不知道,妳连自己在干嘛都不知道。」 「白痴。」何青初装作什幺都不懂的骂他。 「妳喜欢他,为什幺?」 「我哪知啊?」何青初站起来,想停止这个话题。「我喜欢谁还要经过你同意喔?」 「不觉得奇怪吗?」 郝开心的问题拉住了正要离开的何青初。 「妳竟然喜欢老……他,」郝开心伸着脖子注意屋里的人,「妳不觉得很奇怪吗?」 何青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鼻酸。她自从懂事以来就没哭过,被打的时候没有哭,因为她怕一哭就会被打得更惨。外公走的时候没有哭,因为她被叮咛不能让眼泪流出来。当她看着外婆寂寞背影的时候也没有,因为她怕自己哭了,外婆就会哭。 郝开心说她那样很奇怪。而她现在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被说奇怪。她突然委屈的想哭,但何青初知道自己是不会哭出来的,这是习惯使然。她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也觉得奇怪、我也曾想过,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人,怎幺就喜欢上了那样的家伙。但……」何青初把冰透的手插进口袋里暖暖,她摸到了外婆给她的压岁钱,手上也沾有了红包纸的香气。 「没差,只要经历过就会变成熟吧,妳只要──」 「我不要。你不要替我决定该怎幺做。」 就像现在,这里天气很冷、云层很厚,这里没有过年过节那样热闹的气氛,也没有伸手就能触碰到的那些,郝开心口中所谓的『经历』与『成熟』。 在小时候,他们认为头顶上的天空,是很高很高的天空,田边的水沟是很深很深的河流。但现在已经不同了,视野内的天空之上是更高的宇宙,而那条河,早就可以一脚跨过了。 「我只是想要单纯的……」 何青初垂着头,手掌心藏住了压岁钱。外婆说过要快快长大。 「单纯的学习怎幺喜欢一个人。」 她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奇怪又矛盾的人。她缺点很多,除了没义气,她脸皮也满厚的。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什幺样个性的臭小孩,她也总是对哥哥很兇,因为仗着何青文对她好,做错事了也不会轻易的低头认错。 「所以,你不要跟我哥告状,不要阻止我。」 她意外的固执,只要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只要跨过心里的那道槛就会变得肆无忌惮。 何青初看着郝开心,她想着应该要用什幺样的方式结尾。 于是她最后这幺对郝开心说:「不然,我会跟你妈告状,跟她说你床底下藏的都是哪些东西。」 「……」 「上个月,你好像还拿五千托我帮你买游戏点数吧?」 还有,她擅长握有对方的把柄,好让她在必要的时候能够灵活的运用。 她就是一个如此不成熟、如此阴险的臭小孩。就跟单叼着菸又不回家的余蓝一样,那样的幼稚无比。 原来到头来他们都一样,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7 17 余蓝是有点迟钝,但他不是笨蛋。 『你刚才说的,一般人都无法理解的那件事,我能理解的。在我看来,不过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应该或多或少都有意识到,那个奇怪的女孩,变得更加古怪了。 『希望你说的晚安就是真的晚安,早点睡,不要再站在阳台上发呆了……』 真的,或多或少…… 会意识到,但他总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这就像个诡异的轮迴、不好的轮迴,彷彿几年前的事情又得重新在走过一遍,余蓝甩甩脑袋,挂上手机,然后将那点想法深埋,假装什幺都不知道。又可能是真的什幺都不知道。 那晚余蓝听话的离开阳台,关上窗户后才躺在沙发上,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怎幺想都觉得奇怪。他翻来覆去着,最后还是悄悄的闭上眼。这是余蓝第一次,在凌晨之前睡着…… 何青初轻轻的把门打开一小条隙缝,她想,余蓝可能还在睡觉。毕竟只要是假日,余蓝也是有一觉睡到下午的纪录。 她往门缝里看了看,最后才缓缓的打开门,只见余蓝正慵懒的倚靠在玄关的鞋柜旁,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干嘛鬼鬼祟祟?」 儘管何青初被余蓝吓了一跳,但她外表上还是很镇定的。 「我以为你还在睡。」 「哇,真贴心。」余蓝笑了笑,他看着何青初身后,问道:「何青文呢?」 「搬行李……」何青初解释:「他猜拳输了,所以……」 「我又没说什幺──」余蓝伸着懒腰,「妳进来吧,我先去帮他。」 他把何青初往里面一推,当她转过头,余蓝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何青初看着半开的家门,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虚。 余蓝还是和往常一样,儘管她认为自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但依然只有她自己意识到了,是这样吗? 何青初垂下肩膀,沮丧的走进客厅,她愣愣的看着放在餐桌上,余蓝只吃了一半的早餐,而袋子里,还装有另外的两份。 余蓝和何青文搬着行李刚走出电梯,何青初能听见两人细语的对话声。她摸着早已凉透的早餐,心里却流淌着一道暖意。 她转过身看着刚进门的余蓝,直到和他对上了视线。 她想,难道要表现的再明显一点吗? 「喏,妳的。」余蓝把行李提上玄关,并将它推至何青初脚边,「看什幺看?」 「……都几天不见了,难道不想我吗?」何青初笑着问到,手却藏在身后,紧紧的纠结着。 余蓝正弯着腰把何青文的行李也提起来,他动作一顿,就这幺背对着何青初一动也不动。只有刚穿上室内拖鞋的何青文状况外的笑了几声,他笑着说:「何青初!不能调戏大哥哥。」 何青初看不见余蓝的表情、无法试探他的反应。她开始因为沉默的余蓝而感到慌张,而余蓝只是继续他的动作,并顺着何青文的话题接着说:「调戏?还差的远咧。」 「我不是在调戏你。」何青初说。 余蓝抬眸,他的目光紧盯着她,彷彿在洞悉些什幺。 「那妳在干嘛?」他手抱着胸,何青初感受到了对方的身体语言,就像是在防备、阻挡着她接下来会说出口的话。 何青初不甘心的往前一步:「你觉得呢?」 在两人的沉默之间,正站着茫然的何青文。他不解的搔头,心想只不过是个玩笑话…… 「你觉得呢?」她又问了一次。 「……何青初。」余蓝放下手,他複杂的看着她,说道:「我现在只觉得妳莫名其妙。」 余蓝撇过头,他默默的走向玄关穿上鞋子,对何青文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何青初趁着余蓝关上门之前,又看着他的背影说:「我明明说过了,好奇一个人就是一个前兆。」 余蓝顿了一下,他的手还抓在门把上,他使劲一压。 喀搭── 「才不是莫名其妙,因为凡事都是有徵兆的!」 碰! 何青初看着紧闭的门,随即就像鬆了一口气,噗通的坐在地板上。 她抬头看着一脸纳闷的何青文。扯着嘴角笑道:「车坐太久,有点累了。」 「你们是怎幺回事?」 何青初怔怔的看着哥哥,她总有预感,如果最为她着想的何青文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用尽全力阻止事情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所以她不论如何都要威胁郝开心不能让何青文知道。可是现在不知道怎幺了,看着何青文,她却说不了谎来。 何青初耷拉着脑袋,小声的说:「应该……就是你想的那样。」 客厅里一阵安静,何青初紧盯着地板,她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压迫着她。 窗外的晚霞从落地窗口照射了进来,地板上印着几抹淡淡的、不规则形状的影子。 何青初看着属于何青文的影子慢慢地靠近,她紧揪着自己的衣襬,直到何青文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他抓着何青初的双肩,迫使她看着自己,他轻声说道:「青初……我同意妳说的,凡事都有徵兆。」 何青初愣了一下,她抬起头对上何青文的眼睛。 「平时……我也稍微能感觉得出来。因为妳并不会隐瞒,所以很多时候都会表现得很明显。」何青文的语气很严肃,但他却微笑着,似乎在安慰着她。「学长他……也有跟我聊过几次。」 何青初瞪大眼睛,她惊讶的问:「他跟你提过?所以他早知道了?」 「他好歹也是老师,妳的心思他或许也是能察觉的。」 「……你在故意强调他是我的老师,对不对?」 「就算你们平时相处的再像朋友,他老师的身分还是不会变的。」 「所以呢?你也要阻止我吗?」 何青文专注的看着何青初,她总能在他的眼神里感到一股细微的能量。 「我从没想过要阻止。还记得吗?当初妳跟妈吵着说不要读餐饮科的那次,我说过会支持妳的任何决定。」 「哥……」何青初眼睛一酸,她皱起眉头忍过了那阵酸楚。她垂眼看着何青文温柔的抓着自己的手。 「所以现在也一样,既然妳已经做了决定,」他摸着何青初的头,「那不管妳要不要继续升学我都会支持妳,至于──」 「……咦?」 「至于妈那边,我会好好的……咦?」 何青文疑惑的看着何青初,她的眼睛瞪的比平常还要大,何青文吓的开始反覆思考自己是否又说错了什幺。 「……你再说一次。」 「呃、那个……对,我说至于妈那边,我会好好的帮妳──」 「我是说上一句。」 「不管妳要不要继续升学,我都会支持妳?」 何青文一说完,只见何青初纠结的低头沉思许久,在一阵缓冲过后她才抬起头,一脸安慰的看着何青文说道:「哥,我没事了,你放心。」 「真的?」他怀疑的问。 「真的。」何青初肯定的点头,接着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 「不客气……?」 「谢谢你不但迟钝,而且还是个迟钝的大笨蛋。」 在妹妹一脸欣慰的回房后,对于今天发生的任何事都感到茫然和莫名排外感的笨蛋何青文,他一脸受伤的捂着胸,看着妹妹房间那扇冰冷冷的门板…… 余蓝牵着缺牙,刚才出门的时候被他给堵到了。 他搜索着口袋,走的太匆忙,连钱包都忘了带。他看着手里挖出的几十块,问缺牙:「想喝什幺?三十块以内的都行,我很大方。」 「嗯──我要喝乖咩咩牛奶。」 「……为什幺明明是牛奶却叫乖咩咩?」 「这个很好喝耶!」 「我教你,牛的叫声是哞──羊的才是咩,不要出去乱叫,会被别人看不起。」 「这个很好喝啊!」 「不行,这个要四十五块,选别的。」 俩人在一通鸡同鸭讲后,最后才终于买了三十块的巧克力牛奶。 缺牙坐在椅子上,笑瞇瞇的晃着脚丫,喝着牛奶一脸满足。 「真好,容易满足的小鬼。」 「阿嬷说容易满足是好事,这样才会知足。你听过五月天的知足吗?」 「你还知道五月天……」 「那是何青初帮阿嬷挑菜的时候播给我听的。」 「噗──」余蓝噗嗤一笑:「她帮阿嬷挑菜?」 「她很常来帮忙啊,你也很常不乖乖回家,她就会来找阿公泡茶。」 「连泡茶都……」余蓝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唉──缺牙,我说过那不是我家,那是──」 「是何青初说的啊,说你不乖乖回家,在外面撒野。」 「……」 「她很会挑菜,阿嬷说她可以当好媳妇。」 「啊?」 「但我不喜欢何青初,我以后要跟孙美美结婚。」 「孙美美?那个小胖妹?」 「她才不是小胖妹!那是营养很好啦……」 「啊……营养……」 缺牙吸着牛奶,皱着小脸看着余蓝,说道:「余蓝你真不知足。」 「……啥啊?」 「都有何青初了,还不乖乖回家。」 「啥啊!」 「孙美美都跟我说了,要老公跟老婆才能住在一起。你有两个老婆吗?」 「啥……」 「何青初,还有何青文……」 「臭小鬼!」余蓝把缺牙揽进怀里,使劲搔他痒,抓他的胖嘟嘟的肉。 听着缺牙脆脆的笑声,余蓝才吐了一口气。他无奈的看着缺牙,最后乾脆双手抱着脑袋,两眼发直的看着印在玻璃窗上的影子。 他咕哝道:「我没有不知足啦……」 「骗人。你看我!」缺牙捏着自己的眉头,让眉间形成了一个小川字,他说:「你今天都打结了。」 余蓝听了,便沉默的也摸摸自己的。 「因为你生日我没做蛋糕给你吃,所以你还在难过吗?」 「……没有。」 「何青初说如果你脸臭臭,我就要弥补你啊,你知道弥补的意思吗?」缺牙教他:「就是逗你开心的意思。」 「才不是。」 「那我讲一个笑话给你听,有一天香蕉跌倒……」 缺牙完全不想理会在旁阻止的余蓝,他自顾自的往下说,这是从孙美美那里听来的笑话。 余蓝无奈的趴在桌上,超商的门铃又叮咚的响了几次。他开始沉思。 只要一思考,余蓝就会下意识的摸摸胸前的口袋,他看了身旁还在念念有词的缺牙,最后又把菸收回口袋里。这是在他不好的时光里养成的不好的习惯。 「……然后小明就问:『你到底是香蕉还是茄子咧?』茄子香蕉就回答──」 余蓝心想这到底是哪国的笑话。他勾着嘴角笑了笑,看缺牙一脸认真的模样,余蓝也不想打断他了。他听着缺牙的第二个笑话,第三个、第四个,直到他歪着脑袋问余蓝:「你有开心了吗?」 「你讲的笑话我都听不懂。」 「……你很笨欸!」 眼看缺牙又要开始解释他讲的笑话是多幺的好笑,余蓝赶紧摀住缺牙的嘴巴,并把巧克力牛奶放到他嘴边:「乖,喝牛奶,好闭嘴。」 余蓝撑着脑袋,他笑着问缺牙:「还敢骂我笨……那换我问你,你知道知足的意思吗?」 「知道啊。」 「嗯──」余蓝的笑容很淡,他捏着缺牙的脸颊,「那你知道痛定思痛吗?」 「……知道啊。」 「知道?」 「会痛的话吃药就好了嘛──」 缺牙不懂装懂的样子很好笑,也挺可爱的。但余蓝没有像往常一样噗嗤的嘲笑缺牙,他只是摸着缺牙的双下巴,瞇着眼说道:「嗯,原来你比我聪明啊。」 余蓝抱着缺牙回家,他在远处就看见了公寓大门前站着一抹影子。越接近,余蓝的胸口就越发沉重起来,他不懂这样的感觉所证明的是什幺,是自己荒唐的想法终于得到了验证,还是那个女孩总是会直率的说出自己不敢说的……任何话。 「何青初!」缺牙看见她便用力的挥挥短手,他拍拍余蓝的手臂说:「你走快一点!」 余蓝假装没听见,他看着何青初笑笑的脸。他放慢脚步,越走越慢。 「吼!慢吞吞耶。」缺牙捶了他肩膀一下,乾脆要余蓝直接放他下来。 看着缺牙屁颠颠朝何青初跑去的背影,余蓝骂道:「过河拆桥的臭小鬼!」 他走近他们,听见缺牙正在和何青初报告他是如何『弥补』。 余蓝撇撇嘴不说话,他站在角落,用脚踢着空无一物的某处,地板只扬起了微微的灰尘。 他偷瞄着何青初,还有她被冷风冻红的鼻子、耳垂。 「不冷吗?」 何青初听了一愣,她抬眸对余蓝说道:「我是在等你。」 「为什幺?」 「因为很晚了,你还没回来。」 「为什幺?」 何青初叹了口气,余蓝也叹了口气,他们就像之前一样,变成了一对缩在公寓门口,拥有许多烦恼的老公公和老太婆。 余蓝轻轻踹着缺牙的屁股,先把他赶回家。 当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气氛又比平时沉默的时候更加沉默,这幺说,此刻的路上连一台经过的车都没有,真奇怪。 或许是有点尴尬,总之也不知道该说什幺,他们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余蓝投降的清清喉咙,问她:「妳干嘛乱教缺牙?」 何青初一愣。 「我哪有乱教?」 「弥补等于逗你开心?」 何青初尴尬的笑了几声:「嘿嘿,意思差不多……」 「妳知道我听了几个莫名其妙的笑话吗?」 她莞尔问:「笑话?」 「还好妳不是当老师的料,不然残害国家幼苗。」 何青初不以为意的呿了一声。 「那你勒?为什幺要当老师?」 余蓝怔怔的看着她,随即无可奈何的倚靠在身后的水泥墙上。 「妳总是……很会挑话题。」 何青初看着余蓝的反应,感觉心里堵堵的。 「你每次反应都很大。」 「没有。」 「有。为什幺呢?你忘不了她吗?」 余蓝没看她,而是自然的抽出口袋里的菸,那根已经有些扭曲,上面有着条条的皱褶。 他咬在嘴里,最后说道:「没。」 「骗人。」 「因为我,所以她没有再继续做老师了,这是她的梦想。总感觉是我毁了她。」 「你们……曝光了?」 「在学校没有,嗯……但被老头发现,所以……嗯。」余蓝断断续续的没说个完整,他没什幺心情再提。何青初也没打算详细的知道,她只是看着余蓝。 「老头是谁?」 「我爸。」 何青初和余蓝相视一笑。 「所以你是因为自责,才总是想起她吗?」 「这又是妳今天好奇的问题?」 「对啊,我每天都有问题想问你。」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是抱着侥倖的心态,她只是想问,却从没想过要余蓝真的回答,而余蓝……他每次都回答了。 何青初没让他回答上一个问题,又问:「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问题吗?」 「什幺?」 「想念妳和想起妳,这两者之间有相同的地方吗?」 「……我回答过了吧。」 「这次能更确实的回答吗?不要犹豫不要迟疑,然后对我说:『没有相同的地方』。」 「不要,好麻烦。」 「余蓝……你真的很不懂我。」 「是妳太难懂了,何青初小朋友。」 「那你想懂我吗?」 「何青初……我不想懂。」 她微微笑着,就像余蓝的话语打击不了她,但她其实还是有点难过。 余蓝乾脆站直身体,掉头走回了公寓里。 「我会等你。」 他停下脚步,何青初就在他身后,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这个人在身后试图叫住他。 “我会等妳。” 这是一句熟悉又让人抗拒的话。 余蓝在这一秒明白了,迟钝的他总是在最后一刻了解到事实。何青初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把他拉进过去的回忆里,这个原因,却不是因为何青初像她,原来不是。 她是像过去的自己,这个何青初、那个余蓝。 「你知道我厚脸皮,所以如果你还没準备好……」何青初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楚的钻进余蓝的耳膜、胸口,一层一层的、扒着。 「没关係……我愿意多等一下。」 余蓝停在原地,就像个毫无反应的木头。 儘管他是个木头,儘管如此…… 『我愿意等你』这句多幺熟悉、抗拒…… 却又温暖的话语。 正碰击着他的心脏。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8 18 这里正飘着毛毛细雨。 在刚开学的那天,他踏入了一个半月未曾进入过的科办。科办里有着闷闷的霉味,在几道阳光里能看见尘埃飞舞着。而何青初送的海绵宝宝依然在他的办公桌上,它竟然连半点气也没漏,就这幺饱满的、露出大大的门牙,余蓝似乎还能听见他呵呵呵特有的笑声。 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幺,就是把新学期的资料整理好,然后开导师会议。但,他那天还是坐了下来,他在发呆,并往海绵宝宝的肚子压下去。哔── 在何青初说会等他的那天,那天距离开学也只剩一个礼拜了,总之就是在那天之后,余蓝就没有再回那栋公寓。 他大概能猜到,何青初在开学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将会是:为什幺不回来? 「为什幺不回来?」 他猜对了。何青初就这幺把抹布趴搭甩在办公桌上,飞溅的水也趴搭的布满海绵宝宝的脸。 余蓝耸耸肩,回道:「我也是很忙的啊。」 就这样?就这样。 何青初气呼呼的,转身就走了。 「喂!不打扫吗──」 碰! 余蓝看着被甩上的门,他再瞇起眼看着海绵宝宝。 「笑什幺笑?」 他问它,并揍了它一拳。哔── 在走向教室的路上,他能闻到来自风、土壤的潮湿味。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何青初每见他一次就瞪他一次。坦白来说,她就是个屁孩,这点是不会变的。 屁孩的定义他也不清楚,对他来说只要爱耍笨的一律都是屁孩。 总之就是这个全身上下都透漏着古怪的女孩,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却还是用抹布砸他的办公桌;口口声声说我等你,现在却连一句话都不愿跟他说,她是在赌气,她只能用眼神杀人。 当然……余蓝也不可能真的奢望有谁能等他。 这对何青初来说太不公平了。 她会瞪他,是在用眼神抗议、是因为他还没回到公寓吗? 余蓝有时候会在公寓外的路口,或是隔壁卖着可丽饼的小巷中徘徊。 他真的找不到能让他长期借住,又能保持『普通关係』的人,包括何青初,他们之间已经不再普通了。 余蓝明白,何青初直率的话语偶尔会让他心动,但他更愿意好好的和何青初一起打电动、看漫画,一起聊聊过去,而何青初总会有什幺话语能打动他,他们可以一起去缺牙家包水饺、一起出去玩,就这幺过着再废不过的日常。他们应该要好好的相处,而不是为了这种……类似恋爱的事情而分开。 要保持普通的关係真的很难,他低估了高二生累积十八年才爆发的侵略能力,也低估了岁月带来的种种,儘管他总是忙着掩埋回忆,但他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个未满二十六岁的……男人?男人。 每每想到这,余蓝就会再次缺乏踏进门的勇气。 何青初说过:「你真胆小!」 余蓝走近教室,他站在前门,门没有完全关上,他也没把门完整的打开。他只是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偷看着。 班上的猴子们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在他来之前就乖乖的在自己的座位上自习。 他在惊讶之余,也看着正低头看着书面的何青初,很明显,她果然还是在发呆。 靠她最近的那扇窗户半开着,天气已经不再冷了,但黏着雨水的风微微一吹,就能荡起无数寒气和水粒。余蓝见何青初的头髮被吹乱了,她皱眉,打了一个哆嗦。 「把窗户关起来啦。」她对着隔壁桌、靠窗的男同学说。 「不要──」 「可是你昨天把丁盈的漫画用皱了吧?还笑她是花癡。」 「……」 「你其实暗恋她吧?」 在窗户终于被如愿关上的瞬间,余蓝退了一步躲在门框外,他低头忍笑着,不太懂何青初怎幺会突然露出抓人把柄的本性。 他接着轻咳几声,恢复正常的表情振作振作,他迈开脚、把门推开。 就是这里,教室里因为刚才半开的窗,也弥漫着外头的,雨的味道。 就是这里,只有这里正飘着毛毛细雨。 何青初抬眸瞪他一眼、撇过头。看来,他抗拒似的举动果然伤害了她。 但他不是不『回去』,而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去』。 她会懂吗? 余蓝走到讲桌前,开始例行的点名,他打开点名簿,唸着他们的名字。 当他叫到何青初的时候,她只是举起手又放下,余蓝也没要她喊出声了。 他有点无奈,他还是再想,她会懂吗? 余蓝打开包,抽出了一叠晚自习的家长同意书,而他的钱包与他事先纪录好要给小老师的代办事项的便条纸也一併掉了出来。 他弯下腰,看着自己的钱包,他心里又想着:『罪魁祸首』。 他的钱包掉了几次,总会跑出那张相片。他原先把照片又收回钱包里的原因是什幺? 余蓝捡起,并站了起来。 啊……他原本是要把照片带回某个地方,随便哪个地方都好,然后再正式的、好好的告别,只是他忘了。 刚才悄悄的把照片又塞回钱包的夹层里,讲桌的高度差替他遮挡了所有视线。 余蓝看着手里的便条纸,默默的把视线从何青初身上转向了丁盈。 「丁盈,这礼拜五之前帮忙我处理一下。」 何青初似乎愣了一下。 其实余蓝平时并没有想太多,只要一有事就会找何青初帮忙,不仅因为她是他的小老师,而是他也喜欢看何青初被使唤而生气的样子,那很有趣。而鲜少被点名的另一个小老师丁盈也明显的愣了一下,最后才迟钝的起身接过便条纸。 或许他的这个举动也伤害了她,儘管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会懂吗? 放学后,余蓝在学校待了许久,他看着已经漏气变小的海绵宝宝思考着,他摸摸口袋…… 于是,他此刻就这幺茫然的站在门前,是公寓的门。他在犹豫着要怎幺按下门铃。 他或许站了五分钟?十分钟? 缺牙正含着棒棒糖,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余蓝你干嘛?你终于回来啦!」 余蓝赶紧对缺牙比着嘘的手势。 「为什幺要嘘,你回来是秘密吗?」 余蓝叹了一口气,他能听见门里正传来脚步声渐渐,有些若即若离,似乎也越来越靠近。这里的隔音很差。余蓝很无奈,他想把缺牙吊起来打,但其实有更简单的方法,只要抢走缺牙的棒棒糖,他就能天崩地裂了。 最后余蓝什幺都没做。 他紧盯着眼前的这扇门,他知道只要现在一按下门铃,门就会立刻被打开,讲真的,他不是在自恋。余蓝瞪了缺牙一眼,他伸出手,按下了他迟疑好久的开关。 喀搭── 他看着打开门的何青初,心里再无奈,说不悸动却又是骗人的,谁知道,有人再等他回来。 「余蓝,我们进去吧。」缺牙带领般的率先走进去,「我要跟何青初玩小青蛙跳跳。」 这臭小子…… 「……回你家去!」余蓝拎起缺牙,把他丢回阿嬷那里。 接下来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他们乾瞪眼,谁都没说话。 过了许久何青初才叹了一口气,「进来吧。」 她问道:「请问胆小又爱逃避的流浪汉先生吃饭了吗?」 「流浪汉……」余蓝垂着脑袋,「……还没。」 何青初用鼻子哼了一声,并把昨天煮的一小锅咖哩拿去热一热,她对余蓝说她不想为了一个不回家的人着想他的餐桌上有几道菜。 余蓝知道,但她还是问自己吃了没。 「这里不是我家,妳知道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里。」 「我知道一切都是暂时的。」何青初停下手边的工作,她此刻说话的神情就像个成熟的大人,某个瞬间竟然也有一丁点她阿姨的模样。「我每次强调的『家』,并不是为了逼你一定要回应我,但你就不能认真的面对这件事吗?」 「什幺事?」 「你别装傻,你这是在看不起我。」 余蓝怔怔的看着她:「我没有。」 「是吗?」 「我不可能看不起妳。」 「是吗?」 「何青初……」 「那你完蛋了。」何青初没再看他,她把电锅里剩下的饭全装进大碗公里。「我现在不只要你『认真』的面对这件事情,还要逼你回应我。因为你好长的一段时间都对我不理不睬不闻不问,所以这是你欠我的……不对,你没欠我什幺,但你还是得回应我。」 何青初关上炉火,把咖哩粗鲁的端上餐桌。 匡── 「而且我只会听我想听的答案,你完蛋了!」何青初赌气似的,她这时又变回了她平常的样子,幼稚、迁怒,直率……「吃你的饭!」还粗鲁。 何青初用力的踱步走回房间,从收纳柜里拿出枕头、棉被,一股脑的全丢到沙发上,接着又不发一语的躲回房间。 余蓝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应该是说,他不太敢动。他不只低估了何青初,低估了自己,他更低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忘了,他迟早得回应她。而他也更肯定,他的确、的确不想为了类似恋爱的种种原因跟她分开。余蓝明白了,她不会懂。 这或许很严重,但余蓝盯着餐桌上大碗到惊人的白饭,还有满满是肉的咖哩,虽然有点溅出来了,不过很香,还热气腾腾。 或许、或许是真的很严重,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笑,因为刚才的画面实在太过滑稽了,何青初就那幺自顾自的一通乱吼…… 他最终没忍住,他噗哧一笑。 余蓝的笑声在整屋子里迴荡着。 「笑屁啊!」何青初懊恼的声音从她的房里传出来,她一定在回房的瞬间就后悔了,她就像个乱发脾气的笨蛋。 「抱歉抱歉……」余蓝捧着肚子笑,他一直笑,可是他说的抱歉,也是真的抱歉。 「哈哈哈……」 ……他的笑声,依然在整屋子里迴荡着。 一天又过了一天,现在的余蓝每天都有乖乖回来。 他们一起吃早餐、晚饭,余蓝偶尔会督促何青初读书。 到了深夜,他就会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的毛毯换成了较厚的棉被,头枕的、手抱的都是鬆软的枕头和靠垫。余蓝已经不再往阳台上进进出出,口袋里的菸也早被何青初偷扔掉了,他很慢才发现,而发现了,也没再买了。 他总是在刚要凌晨时才睡着,早上六点就要起床,买完早餐回来才会去学校。 他现在或许十一点就能入睡,再晚些就是十二点或半,他同样早上六点起床,那时桌上就会有早餐。 这就像是一种,不断、不断、不断的慢性过程。 悄悄的变动着,过往不再龇牙着,有时候猛然想起已经午夜,睡意就来了。 这就像是一种,悄然、无声、悄然、无声的慢性过程。 他知道过程很磨人,但还是默不作声的好。因为生理时钟已经响起,哔的一声,海绵宝宝正在喊你睡觉。 「晚安。」何青初说。 余蓝闭着眼,听她关上房门的声音。 他始终不睡客房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对不起他爸。 他的房间永远在他家,但他始终不回那,这是对自己的一种抗争,他曾经保护不了任何人。缺牙说的没错,他一点也不知足。 这里正在飘着毛毛细雨。 何青初看着窗户,天空的云层厚实,但雨却很小。连雨都得下的那幺憋屈郁闷,它也一样,无法痛痛快快的宣洩。 她站起身,决定利用午休时间去科办找他。 「喂──」丁盈趴在桌上,她用气音问何青初:「妳要去哪?」 「一个地方……」 「午休也会有巡堂老师欸,不怕被登记?」 「……唉,余蓝要我去科办帮忙登记成绩啦,我忘了。」 丁盈看着何青初飞毛腿般离去的背影,疑惑的看着抽屉里的便条纸,她上礼拜不是就把成绩都登记好了吗? 何青初拉张椅子坐到余蓝的办公桌旁,她笑瞇瞇的看着他。 「妳很嚣张。」 「余蓝──」 「现在是午休时间吧?」 「你没有事情要我帮忙吗?」 「没,滚回去午休。」 「我可以帮你泡咖啡。」 「……」 余蓝喝着咖啡。何青初还是笑瞇瞇的看着他。 「妳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虽然我很帅,但妳现在很恐怖。」 「下个月是我生日。」 何青初伸手碰了碰他桌上的行事曆,翻开到五月。 「这天,是我生日。」她指着五号,「我要生日礼物。」 余蓝没有说话,已经彻底没气的海绵宝宝还是在办公桌面上,就算它变成了软趴趴,它还是在桌上,余蓝可能是忘了收起来,也可能是觉得没必要收起来。 何青初又说:「我要生日礼物。带我去你学校。」 见余蓝怔怔的看着自己,她其实有些心虚。 他沉默的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子沉重的发出声响,他的椅子也是,滚轮彷彿激动的滚了一圈,但余蓝依然好好的坐在上头,动也没动。 外面的小雨,变成了大雨,稀哩哗啦好似终于能痛快的宣洩。 雨点打在科办陈旧的窗上,那有些雾化,总有一块一块的擦不乾净,而现在又变得更模糊一片了。 「为什幺?」 何青初想了一下,她在想着该如何回答。她认真的看着余蓝,就像不想错过他表情上任何的微小细节。 「因为在生日当天,那一定会是我最最最好奇的一件事情。」 她这幺回答,而且依然有些心虚。只是她想着,如果能看见余蓝眼里的动摇,那凡事都是有希望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9 19 他们第一次遇见,正飘着一场短暂的雪。準确来说,是在学校顶楼,飘着烟灰。 余蓝受够了当时的新生训练,他翘了一堂基本教练的课。 他在校园里胡乱的走着,但同时也要躲避老师的视线,这很麻烦。于是他躲进了教学大楼最底边的楼梯,他一层层的往上爬,再往上爬,他嘴里吹着口哨、哼着某首老歌的旋律,接着他只要一听见些微的声响就会停下来,闭着嘴、停下脚步。直到确定附近没人,才又继续往上爬。 他有点意外,通往顶楼的生鏽钢製门正半开着,外头的风透着这道口吹进来,形成了呜呜的风鸣声。他曾上来过一次,当时门还是锁上的。 余蓝轻轻推开门,小心的只把头探出去,没看见任何人。于是他在心里欢呼一声表示庆祝。他跨了出去。 风很大。 但风是热的,太阳也很刺眼。 他伸懒腰,开始寻找好遮阳睡觉的地方,顶楼空间很大,但髒乱、还有许多状态不明的桌椅堆叠在四处,他身后有一间小仓库,但想必也狭窄到不敷使用了吧。 余蓝往后退了几大步,伸直脖子却依然只能看见仓库顶上的两座废弃水塔。 他无奈的想着有总比没有好,已经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躲老师的地方了。 余蓝随意拨了拨地上的落叶、灰尘,但没什幺作用,反正余蓝也不太在意。 他躺在仓库旁,这里没有能躲太阳的地方,只有水塔的影子能稍微阻挡阳光直射双眼。他找个舒服的姿势,仰躺着,并枕着双手。 烫。 这份闲适没持续多久,余蓝被突兀的灼热感吓了一跳,他猛然坐起来,疑惑的看着手臂上类似烟灰的粉状物,他嗅着鼻子,果然闻到了菸味,风似乎吹不散,因为那是很近的味道。 余蓝下意识的抬起头,他什幺都没看见。 直到有半只手从仓库顶伸了出来,余蓝看不见躲在水塔旁抽菸的人,但那人伸出手,又点了两下。看着烟灰又再次缓缓落下,余蓝慢了半拍才往后退几步。 「喂!」 他的口气很不好,这大概是经过了几秒的沉默吧,还有只鸽子停在顶楼堆叠的桌椅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没多久又飞走了。 余蓝那时才看见有个模糊的影子,那人迟疑的探出头来,动作缓慢的任谁都知道他刚做了一件亏心事。 随后余蓝却愣了一下,他察觉到了对方或许是个女性。毕竟在刚才短短的几秒内,他还认为对方是个和自己一样翘掉基本教练的新生,男性,而且还可能理着平头、虎背熊腰、很会干架…… 好,这是刻板印象。 他发现对方鬆了一口气,她站了起来,余蓝更能确定她的性别,但她背着光站在高处,余蓝看不清她被阴影罩住的脸。 「能当作秘密吗?」她问。 「……啊?凭什幺?」 对方又沉默了数秒,接着匡噹匡噹的踩着仓库顶的楼梯下来,摇摇晃晃的,余蓝都在心里暗自替对方捏了把冷汗。 他终于能看清她的模样,个子小小的、脸蛋也小小的,但她却戴着一副镜框很大的眼镜。 她的表情难以形容,好像有点愧疚,又好像是被抓包而觉得倒楣的表情。 她的头髮很长,绑的很整齐,那就像坚固的某座城墙,风再大都吹不乱。她缓缓的走向他,白色衬衫,左胸似乎还有朵花的刺绣,是花吗?总之在阳光底下被挤成了一团,看不太清楚。大热天,她套着一件薄的针织外套,还有大概是复古风还是什幺风格的直条纹长裙,很热,余蓝瞇起眼,现在的确很热,但眼前的人好像和自己处在不同的季节里。 他之所以会把对方的衣着看的那幺仔细,是因为他很清楚、很清楚的注意到,对方穿的并不是灰配白单调的女生制服。 「你是在躲老师吧?」她问。并抬手看眼手錶:「现在是上课时间喔。」 「……」 「好吧,我可以饶你不死。」 嗯……什幺鬼话?余蓝盯着眼前的人,从她嘴里蹦出的是一句莫名其妙还带点威胁的语句,总之,很白癡。 「只要你替我保守秘密,忘了我在这里做的事情,那我也会替你保守秘密,假装没看见。」她笑的很好看,那是一张温柔的脸,看起来很温柔,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她很文静、全身上下的书生气息,结果她却是个在顶楼乱点烟灰、还试图与人交易的…… 「妳谁?」 「喂,看不出来吗?」她缓缓的转了一圈,「我穿的还不够像老师吗?」 余蓝怔怔的看着她,并往后退了一步。 「放心啦,我也是今年才刚进学校的『菜鸟』,更何况我们现在是拥有秘密的关係了嘛,」她拍余蓝的肩:「是好盟友喔。」 结果她却是个,会在顶楼乱点烟灰、还自顾自的与学生成立交易的……新进教师。 余蓝突然觉得想笑,那是一种很废、很无奈到失笑,就像那样,他呵呵笑了两声,上下打量着对方,低声说道:「妳穿这样……不像老师。」 她就像听到了什幺天方夜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余蓝心想,她到底是对自己的『教师打扮』有多少破天荒的自信? 「……不然?」 他勾嘴一笑,他看着她大大的镜框后面,那双疑惑的眼睛。 「像书呆子。」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在炎热的暑假,在炎热的新生训练。 虽然轻轻一吹,烟灰就散了,但他的手臂上还是多了一抹灰白的淡色痕迹,那是灼热的、属于菜鸟的温度,是她残留下的形状。 ????? 「余老师……余蓝老师!」 他睁开眼,虽然天空顶着厚云层,而且还在飘着细雨,但这点光线还是让他瞇起眼。余蓝撇过头,才稍微适应了光线。他稀里糊涂的坐起身,刚才一不小心就在旧司令台上睡着了。 余蓝看向站在他身旁教历史的吴老师。 吴老师笑问:「你怎幺躺在司令台上呢?已经是午休时间了,你回教室睡吧?」 余蓝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手臂被自己枕麻了,动作有些僵硬。吴老师很快就离开了,余蓝看着对方的背影叹了口气,他其实没打算在这睡的。 他站起来伸着懒腰,放眼望去就是旧球场,他似乎看见了何青初正从操场那跑了过来,传来的是她踩在草皮上,碰碰的低沉脚步声。 余蓝愣了一下,他缓慢的放下双手,龇牙了一声,他捶着自己的手臂,发麻感还没完全退去。余蓝看着何青初越跑越近,他想叫她停下来,而她似乎也累了,开始放慢脚步,缓缓的走向他。猛然间,余蓝看见了那只海绵宝宝。 他微微张着嘴,发出「啊……」的低吟声,余蓝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场幻影。 他摸着手上起的鸡皮疙瘩,在摸摸胸前,确定没有学号的刺绣,也没有学生领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鞋。对,他记得他现在的身分。 余蓝揉着脑袋,他有些昏昏沉沉。 在刚才,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原本想直接回科办的他停下脚步,他站在行政大楼前,抬头看着教室的一排排窗户,余蓝垂下眼,绕了半圈,又走回了教室。 他刻意放轻脚步,直到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余蓝停在他带的班级外,侧眼看着教室里难得安静的猴子们。虽然有些人还在偷玩手机,但他们还是全都安静地趴在桌上,除了一颗不安分的脑袋,她左边右侧不断的换姿势。看起来有些烦躁。 最后她乾脆稍稍的抬起头,把下巴抵在桌面上,就这幺专注的盯着讲桌看。 余蓝也征征的看着何青初,他彷彿能探知这女孩在想些什幺,例如,他。 余蓝大步的离开,他走的很快、更快。就像何青初正在后头紧跟着他,逼着他正视她。 他打开科办的门,所幸里头并没有其他人,余蓝竟有些喘,心脏也在加速着,他开始思考,科主任正在处理展览场地的问题、刘老师在準备抽考的试卷、杨老师在监督学生中餐证照的练习……这学期的调酒社基本上也没什幺顾问的事了,于是,现在科办里就属他最闲。 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余蓝坐回自己的位置,拨开桌面上的资料,他看见原先被资料掩埋的,软趴趴的海绵宝宝,余蓝握着拳头,轻轻地往桌面捶了两下。 他纠结的抱着头,手臂遮挡住了他的耳朵…… ????? 余蓝和她是从什幺时候开始交往的?準确点来说,是在什幺时候确认关係的?他们短暂的交往过,几个礼拜?或几个月? 他或许曾经有仔细的算过,但现在也已经模糊了。 余蓝只记得,那又是一个夏天,那年她已经是满一年资历的老师,而余蓝刚升上高二。 或许是那个时候,在偷被撬开的学校顶楼,余蓝缠着她,使劲的缠着她,却不主动把暧昧关係处理清楚。 余蓝会直接叫她王栗雯、叫她小栗子。她就会说,请叫我王老师。 那天很热。 直到现在几年过去,余蓝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他还是记得那天很热,就是热到这种程度,让人忘不了的那年夏天。小栗子正躲在仓库旁抽菸,他跟她要了一根,结果被小栗子骂得半死。他问小栗子,那妳要给我菸,还是跟我交往、或是要我去举报妳? 小栗子咧嘴一笑:「那你去举报我好了。」 不论是交往前,还是分手后。他总是不直接说出自己想要的。 他不曾直接明了的对小栗子说过「跟我在一起」,也不曾和她说「没关係,妳可以不用顾虑我,分手吧。」儘管这些话他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但他开不了口。 所以,余蓝之所以会记不得他们是在什幺时候确认关係的,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大白癡。 那个时候,他很常会利用午休时间到烘焙教室,里面就只有小栗子一个人。余蓝似乎很满足于那样的刺激感。偶尔会有其他人在场,这时小栗子就会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余蓝就会立刻掉头走人。 而有她在的烘焙教室里,始终混杂着很多味道,在考烘焙证照的那段时间,余蓝只要闻到麵粉及奶油的味道就会有点反胃,只要嗅一嗅,他就能知道这次哪班烤的是吐司还是甜麵包。 然后只要闻到咖啡香,余蓝就会知道现在的烘焙教室里只有一个人,她叫王栗雯,是小栗子,喜欢喝咖啡。 热气会把她的大眼镜弄得雾濛濛的,她呼呼的吹着咖啡,啜了一小口。 「小栗子。」 他总是这幺叫她。 「我也要喝──」 啊…… 他突然好想喝咖啡。 ????? 叩叩── 「报告。」 余蓝抬起头,看着科办的门被谁打开,何青初是个行动力很强的笨蛋,这也印证了他的想法,在看到何青初盯着讲台看的剎那,余蓝就有预感她会来找他。 所以他下意识的思考着,科主任去处理展览场地的事、刘老师在準备试卷…… 于是余蓝他很懊恼,他不懂自己为何会随着何青初起舞,被她牵着鼻子走。 「妳很嚣张。」 「余蓝──」 何青初拖着长音,她每次叫他余蓝,都会令他感到慌乱,而同时内心也会空蕩蕩的,空虚、胸闷。 「现在是午休时间吧?」所以他打断她。 「你没有事情要我帮忙吗?」 「没,滚回去午休。」 「我可以帮你泡咖啡。」 「……」 余蓝沉默着,他微微往后仰,就彷彿眼前的人又再次窥探到他的心事,就好比他现在的确想喝杯咖啡。 ????? 在毕业的前一个礼拜,余蓝从家里搬了出来,事实上,是被他爸赶了出来。 他爸一直都是个很严肃冷静的人,余蓝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那样,气的连手都在颤抖。 余蓝没地方可去,他透过朋友的关係,就在网咖住了一个礼拜。在毕业的前一晚,小栗子找到他,她环顾了整间店,往余蓝的头上巴上一掌。 余蓝低着头,跟在她身后。 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像存在于一个密闭空间,里面的空间稀薄,没有窗户。 在一个礼拜前,他们的关係曝光在余蓝家的屋檐下,他是个笨蛋,把他们的所有照片全放在房里的抽屉里,连锁都没锁上。 就算是那时,余蓝依然抱着『也仅此而已』的心态,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放弃的理由。 除非,除非这个人先切断他们的关係。 「余蓝,你为什幺总是把选择权丢给我呢?」 「因为只有妳,才能决定我们的关係。」 「不对……」 「只要等我毕业……」 如果毕业了,就代表他足够承担这些事,或者,能够决定任何事,是这样吗?不论他多想模仿小栗子,和她要了多少次菸,她总是会一拳打醒他,不准他碰,却也没打算戒掉。余蓝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一直都隔着比年龄差还要更遥远的东西。 小栗子是一个真正的成熟女性,她每次都想了很多很多,而余蓝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自己。 「毕业……吗?」她垂下眼,「可能是因为你还没遇到值得你义无反顾的人,你未来或许会遇到,但那个人似乎不是我。」 「因为这是妳的梦想,」余蓝解释道:「妳曾说过,妳从小就想当老师。」 「我是说过。」小栗子抬眼,她看着余蓝:「曾经,我也宁愿你自私一点。」 「……妳不也为了我,答应我妈会离开吗?还有我爸,他又跟妳说了什幺?」余蓝逼近她,她便往后退,他们之间始终隔着距离,「妳会离开我。」 「你也不会要求我留下来,不是吗?」她笑了笑:「你自始自终,只会把选择权给我,要我点头、要我挽留,却不明说……」 「小栗──」 「为什幺?去年的时候,为什幺不对我说『跟我在一起』呢?因为你认为我不可能答应你。而现在呢?为什幺也不对我说『留下来』?因为──」 「王栗雯。」 「因为你还是认为,我不可能答应你。」 她说:余蓝,其实到头来,我们就没在一起过。因为你从来没有为了我做过任何决定。 那是一个很热的、很热的又一个夏天,那是属于他们那届的毕业季。 那时天空没有云、天空很蓝。 那天,王栗雯被余蓝拉着拍照,她知道,那将是最后一次。 余蓝总是假装什幺都不知道,假装不知道她要离开、假装不知道自己其实对小栗子很愧疚很愧疚,他的感情里有更多的歉意,就好比,王栗雯对他也是如此,他们总是在伦理与愧疚中寻找突破口,但那始终无法发展成王栗雯要的『爱』,或者,是余蓝要的。 这里将要少了一名老师,还有一批毕业生,那其中就包括着余蓝。 当天,王栗雯向学校递交辞呈。 而不论是经过多少挣扎才决定放弃的教师职位,或是自然而然就该毕业离开的班级座位,到最后,总会有人替补。 ????? 「我要生日礼物。带我去你学校。」 这家伙,竟然这幺要求。 余蓝盯着她,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也没感到讶异。 他只是觉得手中的咖啡变得沉重,一时之间也做不出什幺适当的反应,却又无法下定决心开口轰她走。他只是不懂为什幺。 「为什幺?」 外头的雨就像配合似的,忽然哗啦的变大了,雨水猛烈的打在窗上,还有放在科办外的水桶,铿铿锵锵,四周变得吵杂了起来,他看见何青初的手紧紧的握着,拇指尖泛白了,手指都在替她紧张。 「因为在生日当天,那一定会是我最最最好奇的一件事情。」 余蓝听了便勉强扬起嘴角,有没有成功他不知道,但他倒是一直放任何青初不断的入侵他的领域,就像木马病毒。 「我以为妳不会想继续深入下去。」 「是啊,你在逃避我,我也在逃避这件事,但能如何,我还是得继续深入。」何青初拿起他桌上的笔、行事曆,在五月五日那格画上大大的星号,又说:「我知道,我不可能否定你和你老师的过去,因为这就好像在否定我自己。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就这幺一直白目下去、一直对你好奇,那你会不会就会开始习惯我呢?或者,对我负一点责任?」 「责任?」余蓝的眉头纠结成一块,他发现何青初的破坏力比原想的更强。 「我的意思是,你既然身为老师,那就应该对学生负起责任。」 「何青初,你到底要我负什幺责任?」 「我希望你能变得在乎我一点。」 余蓝是个不负责任、总把问题丢给对方的这种人,他一直都是这种人,因为他胆小、怕失去。而何青初,她此刻也是如此,她把问题丢给他,但她却更高明一点,因为她知道答案,她知道余蓝不会在这个时刻拒绝她。 「曾经,我也宁愿你自私一点。」 余蓝清楚自己的个性,他会带她去。 这并不是因为其他什幺原因,而是何青初和以前的他很像,但她却比自己更勇敢,余蓝甚至不明白她的勇气从何而来。 他不希望属于何青初的勇气会这样消失。 这是一个自以为高尚的想法,想保护她。 余蓝看着何青初。 如果,他现在可以自私一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0 20 五月的天气,已透着去年那般微妙的热度。 在这之前,他们都没再提起要去余蓝学校的事情,直到今天,他们分别搭上了六点与六点半的公车,接着才在那区的诺贝尔前会合。 余蓝没对她说生日快乐,这种感觉很怪,不论在哪个时间点开口都显得不自然,于是他们就只是那样无声的走着。 踩在过去熟悉的街道上,这里大概与他们住的公寓相隔了两个学区,总之是个很有距离的地方。余蓝走进一间陈旧的杂货店,他得弯身才能避开上头过低的门楣。 「你哥很常翘课来这,」他随手指着一旁的电子游戏机,「就玩这个。」 余蓝开口,因为太长时间没说话的关係,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何青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对自己说话,但她不知道该回什幺。 「是喔……」 「喏。」余蓝向她递了一枝冰棒,自己也开了一包。他往柜檯上放了几个零钱,老闆就在那戴着老花眼镜看着报纸,看都没看他们,默默的把零钱扫到抽屉里。 他们一人一冰棒,沿着狭窄的人行道走着,天色越暗,路灯也越亮了。 余蓝半个身体都趴上了警卫室的窗台,他不知道跟警卫说了些什幺,警卫瞥了何青初一眼,才收起余蓝留下来的身分证,放他们进校园。 走过了排列教室的教学大楼,他带着她绕过几条没什幺人会走的路,这里是旧大楼,原本的专业教室早就移到了新大楼,这里变成放桌椅或杂物的地方,有点阴暗,可能不久后就会被拆掉。 余蓝站在这,沉默的看着某间被遗忘的教室,里头堆叠着不要的器具,何青初透着附近一点微弱的灯光看见了教室上岌岌可危的牌子,上面写着调酒教室。 余蓝在喃喃自语,何青初能隐约听见他在笑这间教室现在变得有多破旧。 她在旁边看着,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余蓝的侧脸,还有他身后的背景,是一条绿树成荫的绿道,那是一条昏暗、有着虫鸣声的…… 「走吧。」 余蓝对着她说,随后便走进绿道,一旁的树并不高,沿着路也有几盏路灯,何青初在路口就能看见绿道另一头的建筑物,她知道早上的这里一定很好看,但她还是紧跟着余蓝。 他就像知道何青初此刻的紧张,他说道:「妳想知道关于这里的鬼故事吗?」 「够了喔。」 余蓝笑了笑,他放慢脚步等何青初走到他身旁,余蓝看了她一眼:「胆小鬼。」 何青初没说话,她在心里反驳:你也是。 那是餐饮大楼,包含着调酒练习室、中餐、西餐、烘焙、餐服教室。余蓝停顿,他啊了一声,转过身,指着远处他们刚才直接走过的教学大楼的顶楼。 「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何青初疑惑的看着他,余蓝才说道:「妳不是想知道『所有事』吗,好奇宝宝?」 「宝宝个屁喔……」 「对──不是宝,是屁孩……」 何青初瞪他,他哈哈笑了几声。 他们找块乾净的地方席地而坐,余蓝说:「我们还有二十分钟。」 「好短。」 「少抱怨了。」 他们断断续续又聊了一些事,几句话里也会参杂着小栗子,这是何青初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而过程中只要余蓝提到她一次,何青初就会在心里补充道:现在只是王老师。 『我不想否定你和你老师的过去』何青初对他说过的这句话其实有一半是骗人的,她的确不想因为王老师而连带着否定自己,但她还是会吃醋,也会担心余蓝现在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小栗子』还就只是个『王老师』。 「当初我妈发现那些照片……嗯,我还不当回事,直到老头用花瓶砸我,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很常低估事情的严重性。」何青初补充。 「没错,也包括这次。」 他们互看着,接着才又别开视线。余蓝和何青初对坐,他的方向可以看见教学大楼的顶楼。 她问道:「你怪你爸吗?」 「没什幺好怪的,」余蓝垂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幺,何青初才发现那里有一排蚂蚁队伍。余蓝替牠们在迷你的水坑上盖上一片叶子桥,但蚂蚁纷纷避开了。他继续说:「因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在没办法保护老师的……我的身上。」 「你那时才多大啊,还想保护谁?」 「和妳现在一样大啊,笨蛋。妳不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你还记得喔?」 余蓝愣了一下:「唉……不记得了。」 何青初笑了笑,她才不理会他拙劣的谎话,她又问道:「所以,如果能重来一次……」 「我不会让自己喜欢上她。」 「嗯?」 「我是在回答妳。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会让自己喜欢上她。」 「好消极。」 「很消极。」余蓝也重複到,他看着何青初的脸色时明时暗。 「……那你还喜欢她吗?」 余蓝还是在观察她的脸色,他想试着配合她的情绪说话,不要让她太兴奋,更不要让她跟着消极,这是一件困难的任务,因为夜色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其实到了现在……我也不清楚当时对她的感觉是出自于哪,我或许曾经很喜欢她,现在,却不知道了。」 「为什幺?」 「我的意思是,不管喜欢不喜欢,但是无法忘记的这种心情,嗯……因为是初恋吗?」 「因为是自责吗?」 何青初对上他的眼睛,余蓝有一双爱笑的眼睛,但他很爱假笑,也很爱装疯卖傻。他总是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没人懂他在笑什幺。面对他的沉默,何青初要自己别往心里去。 「我小时候……」何青初开口说道:「小时候,在我外婆和我妈聊天的时候,我知道了一件事。我妈她啊,一开始并不想嫁给我爸。」 余蓝迟疑的哦了一声,他不懂为什幺会突然跳到这个话题,儘管如此,他还是悄悄的鬆了一口气。 「原因是,我妈忘不了她学生时期的初恋情人,怎幺说呢……她的情人是住在隔壁村的男生,但已经走很久了,听说是生病走的。」 「嗯……」 「过了很久,我妈还是忘不了他。我爸妈是相亲认识的,外婆怕她的女儿会一辈子想着已经离开的人而嫁不出去,在我外婆的观念里,女生就应该要嫁个好丈夫……总之,外婆就把她介绍给很憨厚老实的我爸,我妈很强势,就跟阿姨很像,一开始连外婆也以为没可能了。」 「何青初……」余蓝开始搞不懂她想表达什幺,他试图发问,但被何青初挡下来。 「你知道当时外婆是怎幺跟我妈说的吗?」 「……」 「她说,我们对过去可以不忘却,但不能不放下。」何青初看着他,「余蓝。」她小声的叫他的名字。 余蓝还是搞不懂,但他就像是那天,在公寓外,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那个说会等他的女孩,使他的心脏剧烈的碰击着。 他站了起来,对何青初说该走了。 何青初站在原地不动,余蓝上前跩着她的手,她还是站在原地。 「所以她都走那幺久了,你还喜欢她吗?」 「谁走那幺久了?」 他们无言的对望着,这段时间对她来说有点漫长,刚才令人悸动的气氛在这瞬间似乎不复存在,余蓝噗哧一声,仰头笑着,他鬆开何青初的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欸?她还在吗?」 「喂……很失礼耶。」余蓝随手抹掉笑出来的眼泪。 「我、我以为……呃,抱歉。」 「哈!」 「还不是因为你的表现,还有剧情发展……呃不是剧情发展,总之是我脑补过头了,抱歉。」 「别随便脑补啊。」余蓝无意识的揉着她的脑袋,轻声说道:「她还活得好好的,结婚三年了,也有小孩了。」 何青初抬起头,脸有点红,她懊恼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余蓝的脸。 「谁叫你总是一副深刻的样子。」 「……什幺深刻?」 「你还喜欢她吗?」 余蓝看着她,也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再装作自然的把手从她头上移开。 「我毕业都快九年了……」 「你还喜欢她?」 「哈,妳一直问这个到底是想听到什幺答案?」 「想听到你说,不喜欢。」 余蓝淡笑着,却往后退了一步:「……担心我情伤太久吗?」 「……你不要装傻啦,余蓝。」 「叫老师。」 何青初前进了一步。 「你真胆小,我又不会抛弃你。」 何青初的身体朝他前倾着,她的脸似乎更红,余蓝都能感觉到她滚烫的热度。她的背后,是教学大楼,余蓝的视线从顶楼移到了何青初的红脸上,他鬼迷心窍的伸出手,将她的头髮勾在耳后,却发现她的脸是凉的。 「妳有资格说我胆小吗?」 「但我比你有勇气啊。」 微弱的月光,或者是微弱的路灯,丝丝的洒在何青初脸上。过去的,听起来平淡,但对他来说却是极为深刻的某些事情,此刻却成了只剩『原谅』与『被原谅』的距离。何青初是变得勇敢的,过去的余蓝。 于是他第一次忽视了他们之间该有的距离,他摸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直率的眼睛。 余蓝突然有种久违的,想哭的冲动。 他的脚尖紧贴着着她的脚尖。 只有今晚,只要过了今晚…… 「何青初,生日快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1 21 「啊──好想谈恋爱。」 何青初对着丁盈说,她说话的声音不小,可能全班都听见了。有人窃笑,也有男同学要何青初别想了,不可能。 在讲台收拾东西的余蓝愣了一下,他抬起头,发现何青初也在看他。 她是个笨蛋,而余蓝不想跟笨蛋眼神交流,于是他拿起点名簿準备离开,他看起来可能急急忙忙的,但何青初的目光就像芒刺一样扎在他的背上,余蓝不得不在意。 刷啦── 点名簿里的讲义全撒落在地,余蓝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开始烦躁。 他知道自己逃之夭夭的样子很窝囊,笨手笨脚的样子也是。这都怪何青初,也怪自己。 回学校的那晚,余蓝以为一切都会停在那晚,但他没来得及踩剎车,何青初更像脱轨了,余蓝心想神经病、疯子。他睁开眼,她已经蹲在他的面前,帮忙捡着讲义。 「我帮你拿去科办吧?」何青初问他。 余蓝看着何青初久久不语,他知道班上的同学不会闲到注意他们,但他还是胸闷,那应该是代表着紧张的情绪,余蓝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就像在做着一件亏心事。 所以他知道自己会拒绝。 「……随妳。」 余蓝走在前头,他在心里懊恼,又骂了一次神经病、疯子,但他这次骂的是自己。他透着楼梯转角的那面镜子,瞥见了何青初笑眼瞇瞇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余蓝咳了咳,他低下头,最后憋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已经开始感到混乱。 每个人应该都有经历过拔河的活动吧?无论有没有下场参与、有没有在一旁加油打气,很多学校的运动会项目里都有拔河。 余蓝现在也在拔河,这很抽象,如果要认真形容的话,大概就像……理智与情感的拔河? 何青初对余蓝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怎样特别?余蓝他不知道。 他从来就没有把她和小栗子放在同一个天秤去衡量比较,他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是何青初此刻这样暗自窃笑着,被他发现了,余蓝就会开始想像这家伙已经在他身后有过几次这样的笑容,然后他会想揉揉她的脑袋。而那晚在学校,余蓝捧着她的脸颊,有那幺一刻,他是想碰碰她的嘴巴。 怎样特别?余蓝在心里提醒自己,别重蹈覆辙,别当一个……变态。 所以这时情感就会连着拔河绳被往前拉了几步,理智小幅的胜利了。 扎在绳上的那块关于胜负的红布条,刺眼的在余蓝的脑海里晃悠着,一下左边、一下右边。 「反正都没什幺良心,为什幺你可以当小白脸可以当小王,却不能跟我谈恋爱?」 何青初关上科办门的剎那就语出惊人,她总是遮住耳朵横冲直撞,不想听的答案就遮住,有想听的就把耳朵打开。 「我什幺时候又变小王了?」余蓝无奈的转头瞥她一眼,「妳该不会到现在还认为妳阿姨离婚的主因是我?」 「那我改口,反正都没什幺良心,为什幺你可以当小白脸可以当宠物,却不能跟我谈恋爱?」 「够了没?」 余蓝看着何青初,她在笑着,一种赖着、咬着,厚着脸皮的模样,他百般无奈,想把她轰出去,最好就像清垃圾那样简单,分类、打包,扑通丢出门外,扔进垃圾车里…… 余蓝叹了一口气,他捏着何青初的鼻子。 他说:「小白脸?我能耐不只这样,我还可以更没良心,例如就这样堵住妳不让妳呼吸,妳就会从普通笨蛋晋级成缺氧的笨蛋……」 何青初嘿嘿笑着,她摇头晃脑着甩开余蓝的手。 「没有鼻子,但还有嘴巴啊,我的嘴巴你要怎幺堵住?」她说完便噘起嘴巴,脸颊顿时变得鼓鼓的,眼神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小色胚。 余蓝愣了一下,随后便毫不留情的往她脸上一压,嘴里的空气被挤了出来,发出噗的声音。 「没良心!」 「对对──随便妳怎幺说。」 余蓝抽走她手里的点名簿和讲义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他微微弯腰收拾着,也不知道有什幺好收拾的,就开始东碰碰西摸摸。 「那跟我恋爱啊。」 何青初盯着他的背影,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喜欢背影,不喜欢外婆的背影,也不喜欢余蓝的背影,任何人的她都不喜欢,但这个背影她看了好几次,包括以前在阳台的时候,还有现在,无论在学校的某条走廊、某个角落、某个楼梯转角,何青初都会注意到的这个背影,还有在上学期,他拉着她的手走进教官室时,看起来很可靠、很温暖的背影。 何青初不自觉的往前靠近, 「何同学……」 直到余蓝开口,她又停了下来。 「希望妳脑袋能清晰一点,良心和金钱是两回事。和妳谈恋爱,是会丢饭碗的。」 余蓝这幺说到,而他这次的背影一点颜色也没有,何青初这才继续往前走,她的额头紧靠在余蓝的背上,她感觉到余蓝背部的肌肉在瞬间变得紧绷,何青初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余蓝渐渐的又放鬆了,他垂着肩膀,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然后他们就维持这个姿势很久很久。 因为这依然是一场,关于理智和情感在拔河的漫长比赛。 比赛的过程里,余蓝是只缩头乌龟。 他曾因为何青初的靠近而后退,他会减少去公寓的次数。 而他这次也是。何青初挫败的躺在床上,如果余蓝是漫画或电视剧里的主人公,那他肯定会是全世界最胆小最爱逃避的主人公。 何青初心想,还好自己是个『勇往直前』的人,如果余蓝退后几步她就前进几步,如果余蓝耷拉着尾巴躲起来,那她就会揪住他的尾巴。 前提是,她得知道余蓝在想什幺。他不仅减少了回公寓的次数,自从那天从科办出来后,余蓝甚至也减少了让他们眼神接触的次数。 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係有点特别,是师生,关係却又太紧密,是朋友,却又太暧昧。更何况,余蓝身为教师的这个身分,是被他自己硬生生扣上去的。她知道余蓝在学生时期就谈过了一次这样的恋爱,他或许不想要再重蹈覆辙。 何青初看着天花板的灯,她已经多少次为了余蓝而躺在床上看着这盏灯纠结着?她很想揍人。 她听见外头开门的声音,何青文正在图书馆赶毕业论文,这时候回来公寓的就只会是余蓝,但何青初没有出房门迎接,她还是躺在床上,听着这礼拜内余蓝第一次回到公寓的声音,他手里有塑胶袋,塑料摩擦的沙沙声,他把袋子放上了厨房的中岛上。 何青初叹口气,她轻手轻脚的走向房门,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她听见余蓝打开冰箱,喀的打开一瓶气泡水。咕噜咕噜。余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停在她的房门前。 何青初愣了一下,她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并揉着被压红的耳朵、看着门,他们之间只隔着一片隔音超差的门板,何青初相信余蓝绝对不会敲门,也绝对不会主动开门走进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这里又过得十分缓慢,直到余蓝掉头,他轻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何青初不知道从什幺时候开始憋气,她的胸口和脑袋彷彿被抽光了氧气,她蹲了下来,房外传来门又被关上的声音,电子门锁哔了一声便自动上锁,何青初开始缺氧。 她缓缓走出房间,余蓝放在厨房里的,是一袋水果。何青初抿着嘴,还是很想揍人。 这大概就是连续几天都没睡好的后果,加深的黑眼圈、要死不活的脸、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态度,丁盈说她这不是被煞到就是被附身了,最好去庙宇拜一下。 尤其是余蓝的课,原本睡眼惺忪没什幺精神的何青初,就会来了精神,她会直盯着余蓝,一副要把他剥了生吞的模样。 「喂,他跟妳有仇喔?」丁盈也被何青初感染,她懒懒的撑着下巴问到。 「有啊。」 「什幺仇?」 「我喜欢他。」 「哈哈──啊?」丁盈站起来、瞪大眼睛确认道:「谁?」 何青初无奈的趴在桌面上:「……开玩笑的啦。」 「吼,白癡喔……」 何青初闷闷的抬起头:「丁盈,其实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和丁盈无声的对视着,丁盈坐回椅子上,她摸摸何青初的头顶,并粗鲁的把她往桌面上一压,要她赶快睡觉,别再说梦话了。 下午的体育课,男生负责打球,女生就负责在旁边顾他们的手錶、手机、钱包,所以不要再说女生体育课都用来聊天、不爱运动,她们也是有身负维护财产的重任的。 何青初和丁盈也坐在球场旁,她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两节体育课之间还有一段十分钟的下课时间,何青初看见余蓝不知道刚结束了哪一班的调酒学科,正拿着课本穿越操场中央的草皮。 她的目光追寻着他,余蓝就像感受到了,他抬起眼,刚好对上何青初的眼睛。 余蓝这次没闪开视线,他的表情有点诡异,余蓝举起手,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幺。何青初往他指的方向看,一秒内,或许更快,原本坐在前面的女生纷纷抱住头往低处躲,只见一颗篮球直直朝何青初的正脸飞来,她反射性的伸出手挡住它,球被她挡了下来,落在地面上时还弹了两下。 女孩们开始朝传球的人破口大骂,球场上的人只是说,吼呦,球不长眼咩── 丁盈拍拍胸口,何青初只是立刻抬起头想看余蓝还在不在,她征征的看着他,因为他正在往球场这里走来。 「何青初,妳的手!」丁盈叫到,坐在附近的女生也开始大惊小怪。 她低头看着食指,指甲裂了,裂缝间正流着血,一条细小的血痕顺着指尖,落在了她的裤管上。 「第一次看到有人用指甲接球的。」丁盈吐槽。 「如果是妳妳最好反应的过来啦,我的手根本还来不及伸直──」 何青初还没反驳完,就见一只手从围成半圈的女生缝隙间伸了进来,他轻轻推开挡住视线的其中一人的肩膀,刚才还站在远处模糊的余蓝的脸,此刻正清楚的印入她眼帘。 「怎幺了?」他皱着眉问到,何青初收回手,又被他捉住了,「去保健室。」 「……老师,那你带她去吧?」丁盈对余蓝说,身边的人都疑惑的看向她,丁盈又说:「下一节我们要测八百……所以,你带青初去吧?」 余蓝看着丁盈,最后便不发一语的拉着何青初离开。 「妳们不是很要好吗?而且妳陪她去保健室搞不好可以躲掉八百欸,今天太阳那幺大还要跑八百……不然我陪青初去好了──」女同学说完就站起身,丁盈却拉住她。 「躲的了这次还会有下次啊。」她把对方拉下来坐好,「而且早上气象说,下周的天气会更热喔。」 「蛤──」 丁盈在一阵抱怨声中偷看着余蓝和何青初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下来。 保健室里,只有保健老师的表情是正常的,她默默的帮何青初消毒、上药,偶尔会开口与余蓝闲聊几句,但余蓝和何青初都沉着脸,保健老师见了也没再多说什幺,她拿出小伤口用的贴布和透气胶带才準备要替何青初包扎,又有另一个同学跑了进来。 保健老师叹了一口气,把东西全递给余蓝:「最后帮我收尾一下……」说完就和同学跑出了去。 保健室里,剩下的不仅是他们的沉默、还有何青初紧握拳头的喀喀声、消毒水的味道。 何青初抢过余蓝手里的贴布和透气胶带打算自己来,余蓝看着她的笨手笨脚的模样,才又安静的拿回贴布覆盖在何青初的指尖上,在撕了一小块透气胶带固定。 伤口处理好后,何青初站了起来,她直接走向门口,最后停在门槛前好一阵子,又后退了一步,用力的关上保健室的门,转身朝余蓝跑去,她举起手狠狠揍他、槌他,骂他白癡、胆小鬼诸如此类。余蓝越往后躲,她就越靠近,他默默忍受着何青初胡乱挥的拳头,她手软心软,所以并不会痛。余蓝只是觉得胸口痒痒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包,却怎幺样都抓不到痒处。余蓝抓住何青初的双手。 「要逃避几次你才满意?缩头乌龟!」她骂到。 「我没有逃避──」 「你明明在躲我!」 「我只是需要时间冷静。」 「冷静?」何青初喘着气,她的脖子和脸都被气红了,「冷静什幺?我喜欢你欸!」 她瞪着余蓝,双手被牵制住,那就用头去撞他,何青初撞他的胸口,余蓝鬆开她的双手,改压着她的脑袋将她压制住,她的额头这幺抵在他的胸膛上。 「妳更需要冷静一下,也太激动了吧?」 「能不激动吗?」何青初听着他和自己一样扑通扑通焦急的心跳声,闷闷地说道:「我说我喜欢你……」 余蓝沉默了数秒,他说:「我听不到,妳回去上体育课。」他放开手,何青初的脑袋却埋的更深,她的侧脸紧紧地贴在他胸口。 「我说我喜欢你。还是听不到吗?」 「……嗯。」 「我喜欢你,要再说一次吗?」何青初抱着他,「我喜欢你,余蓝。」 「……嗯。」余蓝垂下眼,叹了口气。 「你不要再当乌龟了好不好?」 余蓝无奈的低下头,他弯着腰,下巴靠在何青初的肩膀上。 「妳的手,还会痛吗?」 「会……那你还会躲起来吗?」 余蓝没开口回答,但他伸出手,轻轻的顺着她的背,安抚着,安慰着…… 这里的空气就像凝结了,保健室门外传来学生跑步嬉闹的声音,上课钟声响起,吵杂声中还能听见参杂其中的教官喝斥声。 门内,她抱着他,画面看起来很平静,但却危险,余蓝没有推开她。 何青初和余蓝的心跳都渐渐平静了下来,门外终于又回到了上课期间该有的安静。 「你明明都对我有感觉了,为什幺不承认?」 「我没有。」 「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什幺不承认?」 「我没有喜欢妳。」 「你喜欢我,为什幺不承认?」 他们就这幺重複着类似的对话,就像鬼打墙,丁盈说过,这最好要去庙宇拜一下。 何青初紧紧的闭上眼睛,她已经很久没闻到余蓝身上的薄荷气味。 而这也是第一次,余蓝收紧手臂,把何青初揽进了怀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2 22 扣上领结,挂上名牌,何青初夹起额前的浏海,她拍拍身上的调酒服,这还是从开学到现在,她第一次完整的穿上整套的调酒服。 丁盈帮忙她把绑好的头髮全盘进髮网里,连一点鬚鬚都没掉。她轻轻压着头顶,上头不知道固定了几个小黑夹。她看着站在队伍前面,也身穿调酒服的余蓝。这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堂调酒课。 余蓝一个一个的检查服仪,不知从何时已不穿皮鞋的他,终于又再次穿上了皮鞋,喀喀喀的声音徘徊在调酒教室前的长廊,最终停留在她的面前。 余蓝的目光依序扫射着何青初的头髮、领结、名牌,他往下看向她的皮鞋,挑了下眉,最终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通过,进去吧。」 何青初快速的与他擦肩而过,她捧着胸口走向调酒教室,最后又转头看了余蓝一眼,余蓝正在检查着丁盈的服仪,他侧过脸也看她,余蓝勾起嘴角重複道:「先进去吧。」 跨进门槛,何青初忽地蹲在门内,先进教室的同学问她怎幺了,何青初摇摇头。这是什幺感觉?何青初抚摸着胸口,她能感觉到心跳加速,就像那天在球场上,篮球打在地面,发出低沉的扑通、扑通。 接着,他们开始捣碎调酒需要的薄荷叶,薄荷的味道瞬间垄罩着何青初。这是一杯装载着许多记忆的调酒,就像某一隅的楼梯转角、一处公寓阳台、一间準备迁移的旧调酒教室、一条绿树成荫的走道、一个……拥抱。 何青初在结束调酒课后,又跟着余蓝进了科办,科主任和其他老师都在,何青初闷闷不乐的坐在余蓝位置旁,余蓝最终受不了她恳切的目光,又使唤她做了一些杂事。 上课钟响起,何青初叹了一口气,还是得起身回教室。 「何青初。」余蓝指着办公桌说道:「等一下,帮我拿个东西。」 何青初点点头走近他,而余蓝却只是坐在桌前翻阅着手里的资料,直到黄老师离开了,科主任也走了,在科办门被关上的剎那,余蓝也放下手中的资料,他抬眼看向何青初。 「说吧,有什幺事?」 「嗯?」 「妳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可以说了。」 何青初环顾着只剩他们两人在的科办,才意识到余蓝是有意拖时间的。 「有屁快放啦,然后回教室上课。」 何青初嘿嘿的笑着:「可是我没有话要说欸。」 「那妳在这扭扭捏捏的干嘛?」 她低头看着余蓝的桌面,放在上头的海绵宝宝在前天被她重新填满气了,何青初抓抓脖子,接着才张开双臂。 「我只是想……抱抱。」 「……不要。」余蓝愣愣地看着她。 「余蓝──」 他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站起来,他走到办公桌前,张开手,看起来不太情愿。余蓝说道:「我完全不懂我们在干嘛──」 何青初没等他说完,她迅速的往前几步,用力的把自己埋进余蓝的怀里,余蓝被撞的往后一跌,坐在了海绵宝宝身上,它抗议的发出,哔── 他们吓了一跳,立刻又分开了。 「喂喂……」余蓝扶额,边注意着门口的情况,又瞥见了何青初害羞的脸颊,他笑道:「妳也知道害羞啊?」 何青初没理他,她扁着嘴,又重新张开双臂。余蓝沉默着,他走向前抱住她,这里变得格外安静。 何青初靠着他,还有他还没脱下的调酒服,她看见他的名牌还在胸前,何青初伸出手把余蓝的名字盖在手心里,没什幺意义的举动,何青初也不经意的开口:「我们现在是抱抱之友吗?」 余蓝听了低声的笑了。 他摸摸她的脑袋,她也没有再提,她知道自己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她虽然马上要升上高三,但他们之间存在的那个答案,对于已经历过一次这种关係的余蓝,似乎还要再等一等。何青初闭起双眼,闻着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她不懂那些所谓的『道德标準』该不该存在于他们之间,直到余蓝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青初,先回去上课了。」 何青初缓缓的睁开眼,她点头,并偷偷的在余蓝胸口亲了一下。 到了学期末,因为学校要借考场的关係,所以学校多放了一天的假,再加上六日,就有三天的连假了。 「不用开心得太早,」余蓝敲着讲台,「下礼拜六还是要补课。」 「蛤──」班上发出煎熬的声音。 「蛤什幺蛤,逼我出调酒作业吗?」 「哎哟蓝蓝,下学期刘老师就要回来了,你确定不对我们好一点吗?」 余蓝听了愣了愣,他往何青初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她也怔征的看着讲台,接着垂下脑袋、垂着肩膀。余蓝心想,这傻子也沮丧的太明显了。 「老师,你下学期就不是我们班导了,那还会继续担任我们调酒的任课老师吗?」丁盈举手发问。 何青初听了抬起头,她盯着余蓝看,余蓝站在台上也能注意到她的目光,余蓝笑了笑,他也看着何青初说道,下学期的事,就下学期再说吧。 礼拜六,他们带着缺牙第一次出远门。薛安打开后车厢,和余蓝把他们的行李放进薛安的车里。缺牙在一旁蹦蹦跳跳的转圈、唱歌。 「王老先生有块地,依呀依呀哟──他在田边养小鸡,依呀依呀哟──」缺牙的小字典里似乎就没有音準两个字,拉的尾音都可以飘到土星去了。 余蓝摀着耳朵求他:「可不可以不要再唱了?」 缺牙转了一圈,他扭着屁股。继续拉长脖子高歌:「火车快飞,火车快飞,穿过高山,越过小溪,不知跑了几百里──」 余蓝无奈的关上后车厢,把缺牙塞进车里,替他繫上安全带后,缺牙又说要坐中间。何青初悄悄的扁起嘴,看着余蓝把缺牙安置好,又重新替他繫上安全带。因为两人之间隔着缺牙的关係,何青初什幺事都无法做,也无法对余蓝毛手毛脚。 而薛安开车也不安分,硬要陪着缺牙唱歌,结果被坐在副驾想睡觉的王浦浦揍了一拳,薛安立刻安静了下来,缺牙也怕被王浦浦揍,这才停止了演唱会。缺牙心想,他长大绝对不要变成跟薛安一样的大人,每天都被揍。 缺牙折腾完了,总算靠着余蓝的手臂睡着了,王浦浦也睡得很熟,薛安则是打了个呵欠,大家起得早,车内一遍安静,何青初侧眼偷看着余蓝,他的头靠在车窗上,闭着双眼,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了。 何青初把安全带拉长,屁股再往他的方向挪了一点,缺牙被挤在中间,何青初的背往后紧贴着椅背,她微微仰着头,总算看见了余蓝揽着缺牙的手。 何青初小心翼翼的呼了一口气,她缓缓的伸出小拇指停在余蓝的手边犹豫不决,最后憋着气,一鼓作气的撬开余蓝的手,勾着他的手指。 她抬眼注意着余蓝的表情,却没发现到什幺,余蓝还是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何青初有点沮丧,也在心里抱怨余蓝睡什幺觉,平常睡得都够多了…… 何青初偷瞪他,最后只好鬆开手,把手指抽了出来。她看着余蓝的手指在这瞬间动了动,她心想余蓝就是个狡猾的人,他一伸长手臂,缺牙便整个人倒在了余蓝的腹部上,余蓝的小拇指摸索着,最后找到了何青初的小拇指,他轻轻的勾着她,何青初也弯起手指回应他,他们就这幺手勾着手,就像许下约定的孩子那样紧紧勾在一块。 叩叩── 余蓝睁开眼,王浦浦正站在车外敲着车窗,眼神暧昧。余蓝茫然的盯着她诡异的表情,数秒后才回过神来,他转过头,怀里空蕩蕩的,缺牙已经不在车上了。余蓝叫醒何青初,她也发现车上只剩下他们俩人,何青初低头看着他们依然相勾的小指,她看向余蓝,他也发现到了。他们都沉默着,直到缺牙不成调的歌声又从车外响起…… 「走走走走走,我们小手拉小手──」 他们愣了一下,慢慢的把手分开。余蓝打开车门下了车,缺牙饶舌式的『歌声』变得更清楚了。 「走走走走走,一同去郊游──」 「不要再唱了啦!」王浦浦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吼。 缺牙对她吐了舌头,他转头对薛安说道:「薛安来,我们唱下一首。」薛安疑惑的看着他,直到缺牙扯着嗓子开始唱起:「好久好久的故事,是妈妈告诉我──在好深好深的夜里,会有虎姑婆──」 薛安听了,便捧着肚子笑了。 何青初靠在车门上,被他们逗笑了,也乐呵呵的走向前。王浦浦说原本要去海边,但假日的人潮实在太汹涌了,所以只好临时打退堂鼓。他们现在待的地方是距离海边不远的山腰处停车场,往下看也可以看见深蓝的海际线,海风也会迎面而来,虽然天空没什幺云,但太阳不大,山上的气温也较低。 何青初单独走到最前面,手撑着栏杆,空气里带点鹹鹹的味道,也有可能是错觉。 她接着瞥见有个人影也以同样的姿势出现在她身旁,她侧头一看,是王浦浦。 王浦浦就这幺用暧昧的眼神盯着她,何青初的头不自在的往后缩了一点。 「浦浦姊──」 「妳跟余蓝──」 俩人同时开口,而何青初在听见余蓝的名字后便自动静下来等王浦浦继续说。 「在一起了?」 何青初愣了一下,她看着王浦浦,反应似乎是茫然,她沉思着,最后又咧嘴一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可是你们刚才……」王浦浦将双手的小拇指扣在一起,「这样牵在一起喔,用那幺纯情的方式,以为在拍偶像剧喔──」 「等──」何青初压下王浦浦的手,赶紧转头看向余蓝他们,他和薛安正在戏弄缺牙。「小声一点啦……」 「怕什幺?」 「也不是怕……」 「所以,你们现在的关係还没确定,但是却有那个意思?」 「什幺意思?」 「暧昧的意思。」 何青初耸耸肩,她叹气道:「浦浦姊,妳是不是忘了我和余蓝之间的……关係?」 「没忘啊,但也不需要特别记得吧?」王浦浦不在意的笑道:「薛安他啊,还是我学生的哥哥咧。」 何青初讶异的看着她,却也没真正搞懂得她的意思,这时王浦浦才接着说:「我带的女篮校队里,队长的哥哥就是薛安,我们是在体育馆认识的,球赛的时候,薛安来帮忙拍照,就这样。」 「嗯……」 「我们的关係的确很微妙,说不正常也不对,但也不是很正常,对我来说,微妙的感觉就是我和薛安现在的情况,体育老师和学生的家属同居之类的,但妳想想──」王浦浦拍拍何青初的头说道:「这并不是什幺天理不容的事情,不是吗?」 何青初点点头,「当然。」 她看向余蓝,坦白说,关于这类的问题何青初一直都没放在心上,她才不管别人怎幺看待她和余蓝,她或许曾经很胆小、很怕死,很怕做了坏事被拆穿,也很怕有人讨厌她或离她而去,但这些事情却不足以和感情画上等号,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 她对此是很有勇气,但余蓝目前还跨不出他心里的槛,她知道余蓝并不是所谓的正义魔人,也不是容易被道德束缚的人,可是有着小栗子的前车之鉴,他始终无法下定决心这也是事实。 何青初心想,余蓝或许是在等自己毕业。而他也确实是喜欢自己的。 还好她很有、很有耐心。 「何青初!」余蓝叫她,并打开车门,「我们去买点东西,饿了。」 何青初看了王浦浦一眼,她们相识一笑,她小跑着上了车,余蓝伸手帮她稍微抚平了被吹乱的头髮。 王浦浦看着这样的余蓝,勾着嘴角笑,她轻声骂道,贪吃还装客气,真孬种。 「妳们刚才──」余蓝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喂喂──繫安全带啊。」 「啊……」何青初扣上安全带扣,「你刚刚说什幺?」 「妳们刚才在聊什幺?」 「和浦浦姊吗?没聊什幺啊,你很在意?」 「妳的表情……」 「原来你都在偷看我喔。」 「……白癡。」余蓝笑了笑。 何青初看着车窗外,外头飞逝的是绿色的景色,这附近没有商店,如果要买东西吃的话就得先下山,而且山路弯曲,路有点窄,好在车不多,距离也不远。 何青初第一次看余蓝开车,她不想直接盯着他看,而是透过窗上的倒影确认着。 车里无声,风鸣穿进稍微打开的车窗缝,何青初乾脆把车窗降到一半,他们闻到了山间潮湿的味道,还有轮胎压在水泥路面的沙沙声,这时的声音有些杂乱,而余蓝也选在这时候开口。 「我什幺都不好,妳喜欢我哪里?」 何青初低头看着手指,想了想,没有回答。 下了车,何青初坐在超商的椅子上,余蓝先去买几项微波食品和缺牙要吃的麵包、牛奶,他问何青初有没有特别想吃什幺,她摇摇头。 她撑着下巴等他,想着余蓝刚才问她的问题。妳喜欢我哪里? 余蓝结完帐,等店员把加热好的食物放进纸袋里,他转头看着何青初,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幺,余蓝拿着东西走近,把缺牙的牛奶放在她头顶上。 「走了。在干嘛?」 他看见何青初正在某张纸上画着乌龟,那张纸大概是从影印机旁的废纸箱捡来的,何青初无聊的乱摺着,纸张变的皱巴巴的,上面有很多一条条摺过的痕迹。在等余蓝买东西的过程中,她已经从纸飞机摺到了小金鱼,现在又变成了诡异的菱形状。 何青初在上面画好了乌龟后,满意的拿起来端详着,最后把乌龟递给余蓝。 「这什幺?妳又想骂我缩头乌龟?」余蓝怀疑的接过它。 「这是情书──」 「乌龟是情书?」 「乌龟是情书。」 余蓝无奈的看她,最后也只能把『情书』暂时收进口袋里。 回到停车场后,他们就看见王浦浦正在追着薛安打,缺牙则是在一旁拍着手大笑,而何青初和余蓝早习以为常,现在连理由都懒得问了。 「我伤的好重,等一下换你开车。」薛安揉着肩膀和肋骨处对余蓝说到,并接过食物开始大吃起来,薛安抬起头看向王浦浦,才用力嚥下嘴里的食物,开始低声哀号着,没办法,就算是演,戏也是要演完的。可惜的是,他看看这几个人,根本没人理他,也没人在乎他是真痛还假痛。 薛安咋舌,继续埋头苦吃。 饭吃完了,海也看完了,他们是临时起意要来这里玩,一上车又都睡死,所以连行程都没规划,何青初和王浦浦在一旁用手机搜寻附近的景点,最后才决定去一间知名的博物馆,那里风景美、好拍照,也适合缺牙跑来跑去。 余蓝拿起车钥匙,他对何青初说道:「妳坐副驾帮我看路。」 「好喔。」薛安回答。 他们沉默了几秒,这时薛安才茫然的问余蓝:「呃,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上车吧。」 余蓝打开车门,转头看了何青初一眼,他们背对着薛安噗哧一笑。 薛安还在一旁看着手机碎念道:「这里好像收不到讯号欸,连不上map──」 而恨铁不成钢的王浦浦则在薛安上车前,踹了他一脚。 一路上,何青初总能透过后照镜和余蓝对上眼,但她不确定余蓝是在看路,还是也在看她。她心里知道,他们现在这样也满好的,至少一起读书、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假日的时候还能一起出来玩,他们会拥抱、会牵手,当余蓝问她喜欢他的理由时,何青初就能相信,他们的恋情不一定会是无疾而终的。 连假总是像被施了诅咒,让人痛苦的,一眨眼就过去了。何青初一进教室,到校的同学几乎都趴在桌上,儘管前天睡的再饱,收假的影响力就是能让人更想睡。 倒是明明在隔壁班却很久不见的郝开心,就像疯了一样到处拉人陪他去福利社买早餐,声音大的整层楼都听得见。 何青初皱着眉,她探出教室窗口,郝开心也发现了她,他指着何青初说道:「妳,陪我去福利社。」 「你又没带钱了对吧?」 「……妳,陪我去福利社。」 何青初叹了一口气,要是以前她早就跑了,但她看着郝开心,自从她过年回外婆家时,对他承认自己喜欢余蓝之后,郝开心就躲着她,但或许也没有,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何青初自己心虚作祟。 她拿出钱包,和郝开心在走廊碰头,他们走到福利社,一路上都没说话。郝开心买了两个猪排三明治和一杯奶茶,并跟何青初『借』了80元去柜台结帐。 郝开心原本要回教室了,何青初叫住他,她指着福利社外的桌椅说道:「这里吃完再走吧?」 郝开心不太愿意,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前前后后何青初也帮他付了不少早餐钱,他撇撇嘴,最后还是坐到了她对面。 他们无言的对视着,何青初才问:「不吃吗?」 郝开心狐疑的看着她,打开三明治的包装啃了几口,他嚼了嚼,嘴里的东西都还没吞下就被何青初看的浑身不对劲。 「妳叫住我就是为了看我吃东西?」 「你为什幺要躲我啊?」 郝开心顿了一下,蛤了一声,便被嘴里的食物呛的咳嗽,何青初赶紧把奶茶插上吸管递给他。 「咳!我没躲妳啊,干嘛?」 「喔……」何青初傻笑着,「没啦,我以为你在躲我。明明就在隔壁班欸,都没说过几次话,而且你脸皮那幺厚,最近也没来我们那讨饭吃,也不来跟我借钱买早餐──」 「……妳其实是故意的吧?故意要损我?」郝开心摸摸鼻子,说道:「好,男子汉大丈夫而且我还满帅的,我就跟妳说实话吧。」 「……」 郝开心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另只手又接着打开下一个三明治。 「我没在躲妳,但的确不太想鸟妳。」 「……为什幺?」 「因为妳让我很失望。」 郝开心抬起头,他难得认真的看着她,何青初愣了几秒,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不知道郝开心会那幺在意她和余蓝的事情,但仔细想想似乎也不会太让人讶异,郝开心从小就是这样,平时看起来缺心眼又白目,可是除了欠钱不还这点,他和何青文一样都是个有义气,自身观念很强的人。 何青初安静了一会,接着还是认真的回应他:「我还是不认为我有哪里做错。」 「没有做错?想要跟我妈告状我买点数的事还没有错?想把我床底下的邻家纯情○人妻和性感○○甜蜜教师交给我妈?我告诉妳,想得美,我都已经换地方了!」 何青初傻眼的看着他,郝开心却还在絮絮叨叨的抱怨个不停。 「我对妳那幺好,身为表哥,我各方面都很照顾妳,结果妳竟然……」 何青初的脑袋在运转着,她开始思考郝开心说的到底都是什幺屁话。 『我会跟你妈告状,跟她说你床底下藏的都是哪些东西。』 『上个月,你好像还拿五千託我帮你买游戏点数吧?』 啊……她好像真的曾经这幺威胁过他。何青初突然无言以对,她看着郝开心,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 余蓝停下,他听见何青初的声音。 他往后退了几步,再假装自然的转身走出楼梯转角。何青初的笑声在耳边迴荡着,余蓝好奇的探出头,目光朝声音的方向搜寻着。 他怔怔的看着前方,只见郝开心收紧手臂,把何青初夹在腋下粗鲁的揉着她的脑袋,何青初一边笑着,被弄痛了就喊几声,似乎又觉得白癡,接着又会呵呵的笑出来。 经过的不少人也都能对他们视而不见,也不是认识他们,而是学校里怪人本来就很多,很多人已经对一大早就有人出现在福利社前鬼吼鬼叫这件事感到习以为常了。 但余蓝皱起眉头,他可没遇过这种事,他走向前,牵制住了郝开心的手,便将何青初一把抓到身后,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欺负同学不太好吧?」 郝开心被他推的往后退了几步,他不满的看着余蓝:「老师,任谁都看得出来我们在玩好吗?」 「在玩?」余蓝挑起眉,也把何青初夹在手臂下,说道:「这样夹住她?」 何青初拍着余蓝的手要他放轻点,余蓝则是低头瞪了她一眼。 「喂──我跟她还会计较这个吗?」郝开心对着小表妹挤眉弄眼,又说:「而且你管我们……」郝开心还没说完,余蓝便放开何青初,他走向前拍拍郝开心的肩膀。 余蓝笑眼瞇瞇的对他说道:「同学,请跟我到餐饮科办公室一趟。」 郝开心一边看着他,一边挑衅的把剩下的三明治一口一口吃掉。 「走就走。」他吃完把垃圾丢掉,并把奶茶递给何青初:「喝完,不要浪费,跟小表哥来个间、接、接、吻。」 余蓝始终面带微笑,但他嘴角僵了僵,转头对着準备跟来的何青初命令道:「妳先回教室。」 何青初茫然的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疑惑的把手里的奶茶一口气喝完了。 余蓝走进科办,今天有科主任的会报,所以办公室里只剩下黄老师。 「黄老师,刚才刘老师看起来很急,好像在找妳。」余蓝对着黄老师说到。 「欸?真的?」黄老师站起来,顺便拿出手机,「怎幺不直接打给我?」 余蓝只是摇摇头,说他也不太清楚。 在黄老师离开科办后,余蓝便立刻垮下脸来,他坐在办公桌上,直盯着郝开心。 「你根本没遇到刘老师吧?」郝开心冷哼一声。 余蓝耸耸肩。 距离上课已经时间不多,他想直接切入正题,于是他对着郝开心劈头就问:「就算是表兄妹,也应该避免肢体暴力吧?」 「嗯哼。所以?」 余蓝挑起眉,语气严肃的说道:「何青初是我班上的──」 「学生?你要说的是学生吧。那你的闲事会不会管太多,如果我今天是跟你们班上的其他人这样那样,你还会管吗?」 「蛤?」余蓝冷冷地看着郝开心,他问:「你这什幺态度?」 「我更想知道,余老师对我家青初是什幺态度?有必要特地抓我来办公室吗?」 「哈,你家青初?」 「哈,本来就我家啊,我以前还跟她一起洗过澡咧。」 余蓝愣了一下,他不自然的滑下办公桌,随即又直挺挺的站在郝开心面前,低头看着矮他半颗头的矮不隆咚态度欠佳的屁孩小表哥。 郝开心看着他的反应,只是不屑的笑了笑,他说:「老师,太明显了。你喜欢她?这是不伦喔。」 余蓝直盯着郝开心看,最后退了几步,走回他的办公桌,他抬眉,脸上又重新堆回平时的笑容。 「你管得着吗?」 余蓝这幺说完,便拿起课堂要用的资料,直接擦过郝开心的肩膀走出科办。 在门关上时,郝开心发洩似的踹了余蓝的办公桌一脚。 所以叫他来科办的目的到底是什幺?余蓝的这个举动,或许也是他自己意想不到的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3(上) 23(上) 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 你将看到我的疤痕, 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癒。 -泰戈尔《飞鸟集》 ? ? ? ? ? 「你听过这首歌吗?」 何青初按下播放键,旋律还没出来,余蓝又将它关上了。 「等一下就休业式了,妳先回教室。」 「你说过,如果我期末考进步十名就……」 「何同学,我们公私分明好吗──」余蓝敲她头,「还有,期末成绩还没出来吧?」 「我有预感。」 余蓝笑了笑,问道:「什幺预感?进步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 何青初跳跃的发言并没有让余蓝感到混乱,他们一直都能感受的出来,当两人的关係不同以往时,何青初心理的不安就会加倍放大,因为余蓝始终没给个笃定的答案。 「因为我总觉得你最近很奇怪。」 「哪里奇怪?」 「我想要拥抱你会就抱我,我想要牵手你就会牵我,太听话了,这反而奇怪。」 余蓝莞尔:「所以妳想要我怎幺做?」 「……好吧,就算奇怪,我还是想抱你。」 「然后妳就会回教室去,也会参加休业式?」 「嗯。」 余蓝站起身,椅子咕噜的滚到一边,他往前一步,张开手。 「过来吧。」 时间,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很短,就像现在,余蓝抱着她,这个举动已经重複了好几次,但这也是她始终不会感到腻的事情。他的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上,通常余蓝只要轻轻的拍拍她,就代表着已经到了该结束拥抱的时候了。这里是学校,拥抱不想太短,但也不能太长,每一次何青初都会在心里想着,再一下下、再一下下。 他们分开后,何青初抓着他的手臂。 「photograph,你听过这首歌吗?」何青初打开手机,说道:「你可能听过。但这次能不能想着我们,然后再听一次?」 余蓝接过手机,他无奈的看着她:「何青初,妳讲话越来越噁心了。」 「喂──不要破坏气氛。」何青初瞪他,随即按下播放键,开始了悠悠的前奏,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loving can hurt 爱会伤人 ?loving can hurt sometimes 有时,爱会带来伤害〞 ed sheeran的歌声响起,何青初打开科办的门,说道:「等一下结束后,我会再来找你喔。」 ?but it's the only thing that i know 但这也是我唯一知道的事情〞 余蓝微微扬起下巴,还没回应,何青初就关上门了。 余蓝把手机放在桌面,他坐回了椅子上,仰起头,不知道在想着什幺。 手机里的音乐依然播放着,他把手插进口袋里。 ?and when it gets hard 当爱开始走向困境 ?you know it can get hard sometimes 你也知道,有时候感情就是如此〞 他穿着那天看海时穿的外套,于是他摸到了口袋里的乌龟。 余蓝拿出有点皱的乌龟情书,笑了笑。 ?it is the only thing that makes us feel alive 但唯有爱,让我们感受生命〞 他拿起乌龟,放在眼前端详着,随后他愣了愣,回到了正常的坐姿,他犹豫着,最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纸条。 ?we keep this love in a photograph 让我们把爱保存在相片里 ?we made these memories for ourselves 让我们可以收藏在记忆里〞 里头的字比余蓝想的要多,密密麻麻的佔满了半张纸,开头还整齐的字,越往后看,就因为时间的关係而开始潦草,余蓝握着拳头,最后把音乐按下暂停。 他缓慢的将纸铺平,彷彿只要这幺做,时间也能和他一起放慢速度。 何青初开头就问:余蓝,我喜欢你哪里? 『余蓝,我喜欢你哪里?我想了很久,因为就算你很讨人厌,但我喜欢的地方还是很多。 我喜欢你刚睡醒时乱糟糟的头髮,不要骂我变态,因为我觉得很可爱啊。也喜欢你拿着菸自以为成熟的时候,喜欢你和我一样的厚脸皮,喜欢听你说一些没营养的话,有人说你没担当,但我就是喜欢你的没担当。 余老师,我连你的四角裤也喜欢,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脸也喜欢,因为你明明知道我在装病,还是会买药和水果给我吃。因为在被学姊误会的时候,只有你在第一时间站在我面前,护住我,你拉着我去教官室、你要学姐跟我道歉,就好像不希望我吃亏,你怎幺知道,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吃亏。 于是,恋爱有了徵兆,好奇、喜欢一个人也真的会有理由,只是那都是些一言难尽的东西。 因为你就是一个这幺好的人,好到我明知道你有多讨人厌,但还是喜欢你。 所以我相信,爱可以疗癒非常多的事情,包括你的不快乐。 那幺,我想你就见你,喜欢你就直接说喜欢,难道不可以吗?』 余蓝看着纸条很久,他把脸埋进手掌,最后露出一双眼睛,依然紧紧地盯着这张皱巴巴的纸,他眼睛有点乾涩,他把抚不平的纸张摺好,他不会摺回乌龟的形状,只好把它摺成小方块,抓在手心里,最后才把它放回口袋。 『乌龟是情书。』 是情书啊。余蓝看向科办雾化的窗户,学校已经开始响起休业式的集合广播,他站起身,必须去操场整队,但他又看向桌面,想把何青初要他听的歌听完。 余蓝按下拨放,音乐继续,科办同时响起了敲门声,余蓝抬起头。 ?where our eyes are never closing 在那里,我们不会闭上双眼 ?hearts are never broken 也没有人会心碎〞 何青初打开门,她窜了进来,把门关上。她背对着余蓝,手握着门把,锁上,最后又把锁打开。 「抱歉,我果然还是没心情参加休业式,我还是觉得你很奇怪,所以想来找你。」 ?and times are forever frozen still 而时间彷彿停止在最好的时光里,直到永远〞 余蓝走向她,某种情感在他的胸口翻搅着,他从背后揽着何青初的肩,另只手伸向门把,覆盖在她的手上,余蓝替她锁上了门。 喀搭── ?so you can keep me inside the pocket of your ripped jeans 所以,你可以将我保存在你裤子的口袋里 ?holdin' me closer 把我牢牢的抓紧〞 「所以我现在该怎幺做?」他问。 「你都肯抱我了余蓝,那你什幺时候会想接吻?」 ?til our eyes meet 直到我们互相凝视 ?you won't ever be alone 你就不会再感到孤单〞 余蓝把何青初转了过来,他们面对着面,彼此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剧烈的,充斥着他们。余蓝俯身,他小心的碰碰她的嘴唇,试探性的,轻点一下就分开了。 ?wait for me to come home 就这幺等待我,回家〞 余蓝看着何青初,她的眼眶红了,两人的鼻息靠得很近,这样的暖意使何青初更加紧张,她抓紧了余蓝的衣服,眼角开始浮出泪珠,但眼泪就和她一样,动也不敢动,没有落下。 余蓝笑了笑,他捧起她的脸,又更深入的吻上她。 ?loving can heal 爱可以治癒你的全部 ?loving can mend your soul 爱可以抚慰你的灵魂〞 「余蓝,那我们还要去休业式吗?」 ?and is the only thing that i know 而这也是我唯一知道的事情〞 「……算了,别去了。」 一个学期的结束,也正式进入了暑假。 何青初一直都有注意到,余蓝在公寓的行李越来越少。 他们都心知肚明,而何青初也从未主动提起,因为她知道,如果要改变他们此刻暧昧不明的关係,就要人先做出改变,他们现在就像对情侣,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挑明的把情侣头衔挂在身上。何青初每每在接吻的时候就会想,余蓝什幺时候才会跟她摊牌? 暑假的第一个礼拜,余蓝变得很爱黏着她,只要何青文不在,他就会开始靠近她,一下摸摸她的脸,如果再肉麻一点,就会亲亲她的额头或眼角。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平常懒散成性的他,总想要帮何青初吹头髮,然后吹着吹着,又会揽着她的肩膀接吻。 一切都很自然。 他们接吻、拥抱,就像一对没有身分的情侣。 而此刻的余蓝坐在地板上,倚靠着沙发。何青初在厨房洗水果,她感觉到了余蓝一早的沉默,其实,他从昨晚就有点怪了。 余蓝开口,他叫何青初的名字,要她过来。何青初看着洗手檯,她拖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向他,坐在他前面,假装什幺都没注意到,她打开电视,假装气氛很自然。 余蓝看着她的背影,最后把何青初圈进自己的怀抱里,他的双腿紧紧的牵制着她,余蓝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切掉,接着垂下头,把额头抵在她的肩上。 「何青初──」 「嗯?」 余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全身的肌肉彷彿放鬆了下来,他轻声说:「我得离开一阵子。」 何青初抠玩着余蓝的手,语气平淡:「……我以为只要一接吻,我们就是情侣了,我以为我们是两厢情愿。」但她眼神不安。 「我不是要躲妳,我只是……」 「不管怎样,你却说要离开?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放在这里的衣服越来越少了。」 余蓝怔怔的抬起头,接着起身,走到何青初对面坐下。 「妳什幺时候发现的?」 「我们第一次接吻的那天。我说了,我觉得你很奇怪。」 「所以妳这几天是用什幺心情面对我?如果难受,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我要你自己跟我说。」何青初抬头瞪他,「但我这次却希望你可以继续逃避,然后不要开口。」 「我不能。」 「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 「不好。」 「哪里不好!」 余蓝看着她,「对妳不好。」他握起何青初的手,继续说:「虽然拖到现在,但我还是得在外面找个地方,然后固定的长住在那,我不能一直寄住在这里。我还要回去和我的父母谈谈,把事情都说开。这些都是我必须要做的事。」 何青初咬着嘴,反握住余蓝的手,她一直都是这幺认为的,余蓝之所以会一直迴避他们之间的恋爱关係,是因为不想再有师生的标籤,所以余蓝在等她毕业。 但她没想过的是,余蓝没有等,而是主动做了一个改变,他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许是考虑了很久。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下一个决心。」余蓝摩娑着她的手指,重複道:「这是我第一次。」 「……那你需要多久?」何青初问他。「一个月?」 余蓝逼近她,看着她。 「一个暑假?」 余蓝认真的与她对视,何青初乾脆闭上双眼,不看他。 她能感觉到余蓝靠近她的耳朵,他的气息很靠近,何青初也知道,余蓝不会在这时候吻她。余蓝只是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的说道:「抱歉,直到最后一天才跟妳坦白,如果可以……等我。」 何青初没敢睁开眼。直到身前的人鬆开手,起身,他轻轻的离开客厅,然后是玄关,他打开门,接着关上门,何青初睁开眼,看着前方的电视萤幕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她这才知道,儘管他这一个礼拜尽情的撒娇,但原来幼稚又胆小的余蓝也会长大,而这竟然让人感到寂寞。 余蓝放下行李,他的行李并不多。 环顾四周,这间房子已经签约一个多月了,他现在才入住。一间厨房、全套卫浴、一房一厅,没有含家俱,至于租金……还算可以吧。 余蓝目前没有买家俱的打算,就算他打算住在这,这里却还没有家的感觉,虽然以前也没有固定的住所,但这一两年可能是被何青文和何青初给宠坏了。 他打算消失多久?一开始只有王浦浦知道这个消息,她不可置信的问余蓝,就算你要搬出来,还是要跟父母谈和什幺鬼的,都没必要来这招吧?手机没有吗?不能联络吗?有没有道理? 余蓝摇摇头,他说妳这种事业有成又恋爱幸福的现充是不会懂的。王浦浦嗤笑了一声,「没人会懂你,反正你想怎幺做就怎幺做,受折磨的人又不是你,真不懂你到底哪一点好。」 这几天,余蓝都是在客厅的地面上铺个毛毯,这是之前何青初帮他準备的,到了这里之后他才发现,他竟然把毛毯给带出来了。他仰躺着,窗户外没有星星,月亮看起来并不亮,反而有点诡异。 余蓝他……只是想开间店。 等实现了,就会带何青初去看看,他没跟王浦浦说,因为任谁看他都是小白脸。余蓝承认,他是怕失败,所以不想先让何青初知道。他不想再失败。 或许王浦浦会觉得他废到不行,接着回家就会在薛安面前把他骂到臭头。但余蓝就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标準,例如什幺事做好了,才能做接下来的事。 直到遇见了何青初,于是他只想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 余蓝翻出何青初的乌龟情书,如果说要等她毕业,但还有一年,这个人给他的东西有太多,余蓝等不了那幺久。 而在公寓养成的其中一个习惯,就是和何青初说晚安,然后十一点上沙发睡觉。可是他现在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在暑假开始的第一个礼拜,那对他来说就是这年来的全盛时期,他做了一个礼拜的变态。 他想起某晚,何青初趁何青文睡了,就偷偷跑到客厅,她蹲在沙发旁,余蓝还被她吓了一跳。那晚余蓝抱着她在沙发上睡着了,隔天他起的很早,他看着何青初的脸很久,心里的情绪算彭湃,然后趁着何青文起床前把何青初抱回房间,替她盖上被子,接着才出门买早餐,那种感觉很好。事实上,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为了能真的在一起…… 叮铃铃铃── 余蓝睁开眼,被窗外的阳光照傻了,他撇过头,不知道什幺时候开始睡着的。 盥洗过后,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穿了套最正式的衣服,他选在这天回家,是有父母在的那个家。 余蓝站在家门前的路口,他仰头看着依然伫立在这的路灯,这里是和小栗子最后一次谈话的地方,那时候的小栗子,希望他可以自私一点。 而这里,也是余蓝和刘倩初遇的地方,刘倩是何青初的阿姨,当时她蹲在这哭了,刘倩叫住经过的余蓝,问他几点了。她说她在这里蹲了很久,还是没人追她出来。 或许在那个时候,许多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何青初看着桌曆,又晃晃脑袋,试图专心看手里的书。 接着,她猛然抬起头,因为她听见开门的声音,何青初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出房间。但进门的人却不是她心里所想的人,她怔怔的看着阿姨,阿姨放下手边的随身行李,也被何青初吓了一跳。 「是在欢迎我?」阿姨看了何青初的表情,才笑道:「看来不是。」 阿姨走进厨房到杯水,她左右看了看,才问何青初,余蓝人呢? 何青初愣了愣,她低下头,「不知道。」 阿姨走向沙发,想了一下才抬起头。 「所以刚才以为我是余蓝?」 何青初没有回答,而阿姨拍拍她身旁的空位:「坐吧。」 「阿姨……妳知道他去哪了吗?」 「不知道,他怎幺会跟我说。」阿姨不在意的耸耸肩,「可能去哪撒野,也可能是去找爱人了吧?」 「爱人?」何青初瞪大眼睛,表情在一瞬间都僵了。 阿姨看了便扬起嘴角,她拍拍何青初的手,「放心──我开个玩笑。」 「什幺放心,我又不担心……」何青初抬起头,看见阿姨正意有所指的看着她,似乎也心照不宣了。她垂下肩膀,说道:「我以为阿姨和他的感情很深。」 「妳哪来的这种想法?」这次换阿姨瞪大眼睛。 「一种……感觉。」 「才没有呢。」阿姨摸摸双臂,打了冷颤,「好噁心耶──」 「那、那你们到底是什幺关係?」何青初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不正常,她清清喉咙,才又解释道:「余蓝都不认真告诉我,何青文也是。」 阿姨听了低吟了一声,似乎是在思考该怎幺解释。她往后一躺,整个身体都陷进了沙发里,她看着电视上的时钟发呆,最后才开口:「妳哥不说,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而余蓝不认真回答,是因为真的没什幺好说的。」 「那……饲主和……宠物?」 「哈,」阿姨坐了起来,她笑问:「他是这幺跟妳说的?」 「嗯。」 「啊──白癡。」阿姨槌槌自己的肩膀,「我就简单点说吧。当时我是去抓姦,嗯──地点就在余蓝家附近。」 「……抓姦?」 「妳姨丈……前姨丈很厉害,找了一个小他好几岁的大学生,就住在余蓝家附近。当时我也满傻的,故意在外面等他追出来,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他。倒是遇见余蓝,我问他几点了,然后我才知道,我在外面等了半个多小时。」 何青初看着阿姨,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不敢问她,竟然如此为何拖到去年才离婚。她只是听着阿姨说,阿姨也说的很简短。 她说余蓝当时就在他家附近徘徊,一直徘徊,但最终都没进家门,因为他发生了一些事,所以那几年是处于想回家却没家回的状态。 何青初点点头,阿姨并不清楚她已经知道余蓝与小栗子的事,但她也没有刻意提起。阿姨说,当时的余蓝正在準备教师检定的考试,于是阿姨就空了一套不常待的公寓,也就是这里,给余蓝借住。 「就这样?」何青初讶异的问她。 「就这样。」 「没有任何信任或感情的基础,你们也才刚认识?」 「是的。没有任何基础,也才刚认识,我就让他住在这里。」 「为什幺?」 「这或许就是……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做的疯狂决定?」阿姨笑了笑,「妳别这副表情,还有,千万别跟妳妈说,知道吗?」 何青初笑了几声,当然不能说。阿姨小了何妈十岁,所有人都知道何妈是多宝贝她的小妹妹。还有,何青初并不想让妈妈对余蓝印象不好。 阿姨站了起来,準备回房间小睡一下,隔天还要立刻出门继续旅行,她行程都排好了。何青初看着阿姨的背影,最后又叫住了她。 「阿姨……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嗯──」阿姨打了呵欠,「问吧。」 「当妳……恢复理智……对,恢复理智后,有后悔把余蓝带回来吗?」 阿姨转过身,她盯着何青初的眼睛许久,她勾起嘴角,「没有喔。」 阿姨说,如果在最难受的时候还有人愿意免费调杯酒给妳喝,那也挺好的不是吗? 她说完后又停顿了一下,她走向何青初,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从以前,我就能看出来余蓝并不想做老师,他只是想利用这个职业来弥补自己的过错,这是很奢侈的决定。这幺做,或许是在浪费社会资源,更何况现在的教师普遍很难入职,而他又佔了一个位置……可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他做的决定。」阿姨又拍拍何青初的手,「而我早就猜到,他迟早会意识到这个错误,然后无法再勉强、也无法再继续下去,我知道他迟早会去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所以我总会对他说,『只要你去找个喜欢的人,房租就这幺算了。』那也是因为,如果等他自己领悟了,接着离开了,也就不再有人调酒给我喝,那到时候我就能真正清醒了吧。」 何青初听了,便直愣愣的看着她。而阿姨只是诡异的笑了几声,最后说道:「我们的关係也仅此而已,所以不要再吃醋了。」说完,她便起身回房间了。 接着过了一段暑假,是两个月又零一天。 开学当天,余蓝带的调酒队已经可以开始报名比赛。 缺牙已经升上了国小一年级。而余蓝还没回来。 何青初告诉自己时间也是这样过的。 她起床,在镜子前弄了很久。何青初必须确保自己在学校与余蓝见面的时候状态是良好的,她把裙子摺短了一点,接着觉得太短了,又把它放回原状。 于是她擦了护唇膏,在嘴唇上来来回回涂抹了几次,导致嘴唇变得油亮亮的,何青初无语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卫生纸一抹,全擦掉了。 她前往学校的步伐很快,越来越快。在踏入校门的剎那,却彷彿有几斤重的石头压在何青初的胸口上,她怔怔的看着前方,才又开始继续往前走。她感觉四周有沉重的气压垄罩着她,何青初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 她打开教室的门,包括丁盈,已经有不少人到校了。他们聚在一起聊天,看见何青初来了,又招招手叫她快过去。 他们在讨论刘老师的儿子有多可爱。 「刘老师回来了吗?」何青初问。 「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还跟我们炫耀她的儿子,不过可爱是可爱啦……」丁盈唉了一声,「但一想到这学期的班导又是她,就──」 丁盈说到一半,注意到了何青初的表情才又停了下来,她换插着腰说道:「反正还有调酒课嘛,又不是见不到他。」 何青初点点头,周围的同学一听到调酒课就也跟着点点头,丁盈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好笑。 接着,突然碰的一声,教室的门被粗鲁的打开了。 几乎一半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他们瞪着康乐股长,但他只是边喘着气,边比手画脚,他缓了缓之后才说:「你们知道余蓝有多没义气吗?」 何青初愣了一下,才刚準备放下书包的手停住了,她抬头看着他。 「蓝蓝怎幺了?」 「余蓝他……」康乐的双手撑在膝盖上,最后才站直身体继续说,「刚才我去科办,发现班导坐在余蓝的位置上,我问了科主任才知道,余蓝暑假前就把调酒队的事情交接完,已经辞职了。」 「辞、职!」在场的人全傻眼的看着康乐,他无奈的摊手。 丁盈转过头,看见何青初愣在原地,才发现原来她也不知情。 何青初看向丁盈,最后猛然转身,冲出教室。 她使出全力的跑着,何青初能听见风从耳边呼啸,她为了今天特意不绑头髮,现在头髮全随着奔跑而胡乱的飞,有的打在她脸上,何青初有点痛,并用力的把遮挡视线的头髮拨开。 她跑回家门口,平时距离很短的一段路,现在跑起来却特别累人。她打开门,看了眼沙发,又跑到了阿姨房间、何青文房间。 还待在房里的何青文吓了一跳,但何青初没有解释,她跑回自己的房里。 什幺都没有。 她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房里一片沉寂。何青初从来没有这幺不安过,余蓝根本没说过他会离开学校。她茫然的低下头,拿出手机打给他,却是用户无法接听。 何青初鼻头一酸,趴在书桌上,随后又抬起头,她怔怔的看着桌面上的一张牛皮信纸,边缘还有着枫叶的图案。 信纸上没有写半个字,只有一只乌龟躺在中央,有点歪斜,画的很丑。 『乌龟是情书?』 『乌龟是情书。』 何青初看着那只用铅笔勾勒出的乌龟,开始哭泣。 何青文将门缓缓的打开了,他的头靠在门框上,看着妹妹自懂事以来就几乎没出现过的哭脸。 「那是学长给妳的?」何青文问她,「有那幺喜欢?」 何青初边抽抽答答的啜泣,边看着他。 「你知道了?」 「我说过吧,青初妳……并不会隐瞒。」 何青初愣了几秒,原来何青文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她不想发出哭泣的声音,她想憋着,但发出的呜咽声听起来却更加可怜。 「哥,我喜欢他……」何青初低头看着牛皮信纸,眼泪落在上面,啪搭──「但他现在都跟我告白了,为什幺还不出现?」 何青文走上前,将何青初的头轻轻靠在他身上,何青文轻声的对她说:「没关係,等学长……等余蓝回来,哥一定会帮妳揍他。」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3(下) 23(下) 旅客要在每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 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 我的眼睛向空阔处四望,最后才合上眼说:「你原来住在这里。」 -泰戈尔《吉檀迦利》 ? ? ? ? ? 余蓝现在有个习惯,他会在晚上七点出现在校门口,并尽量让自己融入夜色里。 自从三年级实施晚自习开始,余蓝便这幺做了。 他原以为何青初不会想参加晚自习,但她竟然参加了。 余蓝会陪着何青初放学,毕竟夜晚的路有点危险,但他现在看起来更可疑就是了。 不知道何青初有没有发现过他,因为她有时会突然转过头,而余蓝就会隐藏在对街,他们的步伐总是很接近,就像时间在打着节拍,而他们只不过是在散步。 现在店面的装潢工程已经準备动工,余蓝也在清算着时间,只要拖得越久,他就欠何青初越多,他会想着见面后他该如何弥补,接着在十一点的时候上床,闭上眼又过了一个晚上。 他买了一张不厚的床垫,但至少它是摆放在房间里,而不是客厅。 余蓝叹了口气,除了她,他也想念着那张沙发。 他可是在外漂流了很久。 「听教授说……你开了一家咖啡厅?」何青文在电话另头问到,他偶尔会跟余蓝联络,和他聊聊何青初的现况。 「咖啡厅?」余蓝笑了笑,「我没卖咖啡。」 「什幺意思?」 「你妹她……不是不喜欢吗。」 何青文听了便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他才笑道:「要是被她知道我有跟你联络却没跟她说,那后果会很严重喔。还有……我答应过她会揍你,如果到时候有必要的话,就请学长好好配合我了。」 「……抱歉啊,」余蓝叹了口气,「欺负你妹,还要你掩护我。」 「是啊,我当初也每天在脑里挥着拳头演练了不少次。」何青文笑了几声,「可是学长,我一直都知道你的为人……我相信你。」 余蓝愣了愣,接着把手机拿远,说道:「抱歉,我的身心……都是何青初的。」 「……」何青文已经懒得吐槽他,继续说道:「那现在呢?……我妹她,现在已经不会在月曆上记录你离开多久了。学长,从你离开,接着是过年,现在又快到了统测,她已经习惯了。」 余蓝的的表情很难形容,何青文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不会知道他的眉头有多纠结,他又问了一次:「那现在呢?学长,儘管我相信你,但如果──」 「何青文……」余蓝打断他,「我正在尝试以前从没想过要改变的事情,所以你还看不出来吗?」 余蓝低声说道:「已经快到了。我正在一步、一步的追上她。」 房内只开了一盏檯灯,于是墙上印着斑驳的影子。 何青初阖上笔记,她即将面临的是第几个月的想念,还有五月的统测。 但不论是被时间追着跑的日子,或是没有他的日子,何青初都已经习惯。 班上已经没有人再提起想念蓝蓝了,刘老师在三年级的时候回归班导岗位,他们共同面对着无数的大考小考,大家已经苦不堪言,更没有心力去想念已经离开的人。 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想不开。 但,何青初是真的有原因。 因为余蓝给了她一只乌龟,所以何青初要等他。 何青初走出房门,一个人孤伶伶的坐在客厅,她和他在这里的拥抱似乎还停留在几天前。何青初拿出手机,而今天却已经是五月四号,距离余蓝还在的时候,已经过了七个多月。将近一年的日子,扯吧?很扯吧。 何青初翻开相簿找有余蓝的照片,他们的最后一张合照还是在园游会的时候和全班一起拍下的。 如果说不生气那是骗人的,绝对是骗人的,尤其是现在,指针只要在前进一格就十二点了,去年的生日,何青初就在余蓝的学校里,他们靠得很近,他摸的她脸颊。 叮咚── 何青初转过头看向玄关,门铃声缓慢的又响了第二次。她愣愣的站起来,何青文不会按门铃,门外有可能是王浦浦或缺牙,但她还是觉得胸口发闷。何青初打开对讲机的画面,镜头里却只有对面邻居的家门口,此外就空蕩蕩的没半个人影。 此刻她该怎幺做?立刻冲上前把门打开,然后确认外面的人是不是他? 何青初没有这幺做,她手里的手机传来几条讯息,第一条是在外研习的何青文传来的生日祝贺,接着是丁盈的声音档,还有郝开心比中指的照片,手机上头显示着时间。 12:00。 何青初紧抓着手机,最后关上对讲机的画面。她缓缓的走向前,接着又在门前犹豫了一会,何青初不清楚自己在犹豫些什幺,但如果她打开这扇门,而事实就像她所想的一样,余蓝不在门外。那何青初便无法保证她还能继续佯装无所谓的态度了。 她压下门把,门缝在她眼前逐渐拉大,直到门打了半开,接着却被某项物品给挡了下来。 何青初低下头,看着被谁遗落在门前的一个方形盒子。她左顾右盼,最后蹲了下来,她或许有感觉到某种细小轻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她假装不知情。何青初拿起盒子,关上门。 她倚靠着门,坐在玄关处发着呆。 随后才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的八吋蛋糕。 何青初碎念道:「谁吃的完啊……」 这时她的背部逐渐紧绷了起来,冰凉的门板让她打了个哆嗦,为什幺?在五月的夏末里? 何青初发觉恋爱的人的确会有种感应,就像有人在暗处靠近妳,而妳连毛细孔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这是一种酷似超能力或鬼片的情节,而何青初的恋爱刚好很寂寞孤单。 她没打算把蛋糕端回厨房,而是拿了汤匙又重新在玄关坐下,她的背贴靠着家门,陪着躲在门外的人一起吃蛋糕。 如果……说不生气是骗人的,绝对是骗人的。但同时,她也想念着,然后计画着,何时才能告诉对方:你画的乌龟真的很丑,所以不算,必须重来。 统测的前一天,因为要与丁盈一起搭车去找考场,所以何青初在丁盈家住上两晚。 「妳确定?」丁盈看着手心里的剪刀,另只手攥着何青初的头髮,问道:「确定要剪?」 「嗯,明天就统测了,很热,我要保持最佳状态──妳快点啦不要婆婆妈妈。」 「谁在婆婆妈妈啊?只是要剪也不要找我帮妳剪啊!」 「去外面剪的话花时间又花钱呀。妳看着办啦,剪坏就算了。」 「剪坏就算了?发誓。」 「发誓。」 丁盈笑了几声,随后把何青初的头髮分成两边,并在耳下绑成了两束低马尾。她咬着唇,眼睛变得有些斗鸡眼,何青初看了噗哧一笑,丁盈便嚷着要她别打扰她发挥潜能。 丁盈提起剪刀,把何青初的髮尾放在剪刀之间,但她停顿了几秒,又突然抬起头问道:「你们还是没联络吗?」 「……谁?」 「余蓝。」 喀擦── 丁盈的剪刀随着她的一语落下,她手里的髮尾被剪了一半,丁盈又往前把剩下的头髮剪断。 「没有啊。」何青初神色自若的回答她。 丁盈觉得奇怪,她走到另一边,抓起何青初的另一束马尾,「为什幺?」 「他要我等他。」 喀擦── 「是吗──?」丁盈低吟到,随后把两边的马尾放了下来,并将何青初的头髮全拨到背后,开始沿着直线修整,「我没厉害到可以打层次喔。」 何青初笑了笑:「我也没那幺多要求啊。」 「嗯哼?所以余蓝总是要妳等他,而妳依然没其他要求?」丁盈开始替她梳头髮,意外的,剪的并不坏。 何青初愣了愣,抬头看她。丁盈则是努了努嘴巴,说道:「算了,至少没剪坏嘛──」 她们接着相视一笑,并把头髮全扫进畚斗里。 于是她的后颈变得凉凉的,电风扇吹着,髮尾还能够搔痒着她的脖子。 接着正在偷懒、玩着手机的丁盈突然啊了一声,她瞪大眼睛看向何青初。 「完了,难怪我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 「什幺啦……」何青初忍不住靠近丁盈问到。 「大家不是都说考试前不能剪头髮,会把考运剪掉吗!」 「……」何青初怔怔的看着她,并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呃……这只是迷信啦,我们虽然有信仰但并不迷信啊!而且自从余蓝走后……」丁盈住了嘴,她懊恼的掌自己一掌,改口道:「而且这段时间妳有多认真大家都知道啊,欸,跟上学期比总共进步了二十五名欸!二十五!」 何青初扁着嘴,最后又笑了出来:「没错!」 她重新翻开了刚阖上的历届试题,接着才对着丁盈说道:「妳之前不是说妳妈有求了好几个保佑考试顺利的符吗?我觉得我现在好像需要了……」 丁盈听了,便仰头大声笑了出来。 接着,是大学陆续放榜的月份,何青初穿上毕业生的学士服,坐在了应届毕业生的区域。 还好,信仰固然重要,但努力的成果更为可靠。至少何青初是这幺想的。 她考上了第二志愿,是离家不大远的一所大学,因为何青初不想住宿,儘管她看起来好像已经不在意了,但她不会忘记自己曾说过「等你回家。」的约定。 何青初回到家,她没有参加毕业后的聚会,就只是回到家。 丁盈传简讯提醒她要记得参加明天的谢师宴,何青初连学士服都还没脱下,她愣愣的看着餐桌,上面放着一个大大的巧克力蛋糕。这是何青文没来得及参加她毕业典礼而做的补偿,这是今年收到的第二个蛋糕。 何青初笑了笑,她想起缺牙最爱吃的就是巧克力蛋糕。她拿出刀子,準备切几块带去缺牙家。 碰!碰!碰── 何青初吓了一跳,才刚切好的一块蛋糕从她的手里掉了下来,趴搭的摔在桌面上。何青初可惜的叫了一声。她用手擦擦被溅到奶油的学士服,这时家门又开始被谁用力的敲打了起来。 何青初怔怔的放下盘子,接着赶紧上前把门打开。只见缺牙正满脸泪水的拍打着门,他踮起脚尖,另只手正试图摸上高于他的门铃。 「何青──」 「缺牙!」何青初蹲下来看着缺牙问道:「怎幺了?」 「阿嬷……呜……阿嬷她……阿公去爬山……不在家──」 「阿嬷怎幺了?缺牙先别哭,说清楚──」何青初转头看向缺牙家的门,并起身冲了进去。 缺牙呜呜咽咽的跟在后面,哭着说阿嬷在厕所。 何青初打开厕所的门,发现阿嬷紧闭着双眼、卧倒在里头,除了下巴处流着血,不知道还有哪里受伤、情形怎幺样。 「阿嬷!」何青初倒抽了一口气,她边冲去客厅拿起话筒,她对着缺牙喊道:「缺牙!赶快去王浦浦家,叫她过来!」 缺牙用力的点点头,他的泪珠往下扑扑掉落,连成了两道珠子。何青初叫了救护车,她对着电话焦急的说了住址,一边要自己镇定,别让脑里一片空白。她看着缺牙跑出门外的身影,双手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直到王浦浦出现,并要缺牙别靠近。 何青初挂上电话,心想幸好,幸好有王浦浦、幸好她是体育老师、幸好她有这方面的急救知识、幸好女篮刚结束比赛、幸好她刚好在家……何青初看着王浦浦,总算逐渐的冷静下来,刚才脑里一片混乱而无法思考的时候,她都要把王浦浦的家人都感谢完了。 而救护车只能上一名家属,于是就让王浦浦先陪着阿嬷去医院。 在关上车门前,王浦浦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何青初这时才感受到自己的腿有些无力,并蹲到了马路边。 她抓着缺牙的手,跟他说阿嬷没事。何青初带着缺牙回公寓拿钱包和手机,并招了台计程车。 何青初抱着缺牙,他的脸埋在她的肩窝上,缺牙还在哭,何青初摸摸他的头,对他说缺牙你好勇敢,超级无敌霹雳勇敢,等阿嬷看完医生,我们再跟阿嬷说缺牙是怎幺保护阿嬷的,好不好? 缺牙摇摇头,他闷闷不乐的说要等阿公回来,因为他要打阿公的屁股。 何青初笑了笑,她摸着缺牙的头,听着他逐渐平稳的气息。何青初无奈的抱着缺牙,她的身上还穿着沾有奶油的学士服。她其实一直都明白,生活总是会突如其来的带来许多难以预估的事,而当人们面对分别的恐惧时,信仰所带来的希望,果然还是必要的。 几天后,阿嬷已经可以和他们笑着聊天了,她甚至能够坐在病床上劝架,要王浦浦对薛安好一点、淑女一点,这样才嫁得出去。 虽然阿嬷的下巴被缝了两针,脚也打上了石膏,但所幸没发生更严重的事情,目前只需要再等更详细的检查报告出来。 而缺牙是个说到做到的男子汉,自从阿嬷进医院那天起,缺牙看见阿公一次就打阿公的屁股一次,导致阿公越发无奈也就更加的自责,而阿嬷只是拍拍老伴的手,要他别放在心上。 何青初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觉得很温暖。她回趟公寓帮阿嬷多加几天的换洗衣物。在去医院的路途上她都在想,阿嬷与阿公的数十年都是怎幺过来的? 因为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而身边的人不变,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走进病房,她听见缺牙正笑得开怀,他大声的宣扬着自己在学校里的英勇事蹟,例如他帮老师抓了一只到处乱跑的蟑螂。 「抓了?你抓在手上?」 何青初愣了愣,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前方,并僵硬的杵在原地。 缺牙得意的说道:「是啊,我把牠丢回大自然里了!」 「挖呜,还把小强放生啊?……不错,至少很善良。」 「对吧!可是……小强是谁?」 何青初看着眼前被隔帘遮挡住的病床区域,对方说的话越多,她就越能确定余蓝就在里面。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喔──」定时来量血压和检查仪器的护士轻声说了一句。 在何青初让出空间的同时,缺牙也喊着:「阿嬷,护士阿姨来了啦!」他用力的拉开隔帘,何青初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步。 她抬起头,猛然和他对上了眼睛,她看见余蓝讶异的眼神,知道自己此刻也并不镇定。 「何青初妳来了喔!」缺牙跑了过来,对着她笑瞇瞇。 她低下头,把手上的行李递给缺牙,她转过身。 「青初。」 余蓝在病房内叫了一声,何青初当作没听见,关上了病房的门。 「何青初!」 她迈开脚步开始跑了起来。经过的护士提醒她别在医院里奔跑,但她不想见他。 何青初这才发现,原来她这一年间并不是真的没事,她没有那幺好,好到可以等着某个人一年,接着又能在对方突然出现的时候毫无芥蒂的张开手臂欢迎他。 余蓝是个笨蛋,就算他给她一百只乌龟,他依然是个讨人厌的笨蛋。 何青初走进转角,还是无法克制的偷看他一眼,她看见了余蓝的表情,和她倒印在电梯门上的表情有多幺相似。她听见缺牙缠住余蓝的声音,心想缺牙真是她的救星。 电梯上升的很缓慢,她焦急的看着一旁的楼梯间,而这时的何青初也开始犹豫着,要直接走楼梯下楼,还是不如直接面对余蓝?就在这一刻,电梯门竟缓缓地打开了。 于是,她终于还是回到了家,一路上,她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着。 她的手紧按在胸口上,她发愣了好一阵子,最后才走进厨房倒杯水想让自己稍微清醒。 这时,门铃却突然响起,不久后,又传来输入门锁密码的声音。何青初怔怔的看着门,才想起自己为了余蓝,所以一直都没换过公寓的密码。她往后退了一步、两步,接着转过身跑进房里,锁上了房门。 但外头却毫无动静。何青初疑惑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这时,她果然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声音越靠越近,那人停在她的房门前。 何青初往后退,并揉着被压红的耳朵。接着她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似。 她想起了余蓝第一次缩着尾巴躲起来的时候,他们也曾是这样的情况。 何青初看着门,他们之间只隔着一片隔音超差的门板,当时的余蓝没有敲门,当时的余蓝胆小的转身离开。 何青初无措的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直到门外终于响起了她一直都想听见的声音,何青初的眼泪才开始往下掉。 叩── 何青初把脸埋进掌心。 叩、叩── 在苦苦等待的一年后,她才终于听见了。 缩头乌龟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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