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使》 第01章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怪癖,每杀一个目标以前,她总是会跟踪这个目标至少一星期的时间——她不相信印在纸上的铅字,她更相信自己的感觉。她会跟踪目标去他们经常去的地方,观察他们的生活习性,体会他们的喜怒哀乐,直到她觉得跟这个人好象已经认识了一辈子似的,她才动手。有的顾主嫌她的速度太慢,但是,这是她的习惯,也正是因为这个习惯,她从来没有失手过,更没有错杀过一个不该杀的人。 这一次的目标更棘手。杀手可以杀黑道上的人,甚至杀自己的同行,但是很少有人敢动警察的。黑道自有黑道的规矩,但一旦染上白道,那便是一辈子的包袱了。 谢凡咬了咬上嘴唇,嘴角挂着一贯的微笑,调整了一下望远镜。今天的天气很好,可视度极强,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国际刑警总部20楼的办公室。 方筝拥有一副跟她的职业极不相称的笑容,当她黑黝黝的眼眸盯着你微笑的时候,你觉得简直要融化在她那醉人的温柔里了。对此,她一直喊冤,她分辨说,她认为当一个人跟你讲话时,你就是应该注视对方,面含微笑,这是起码的礼貌。可是,她不知道,她这样做会让人心跳加速,灵魂出壳的。 无论她的外表是多么的美丽无害,方筝的职业却是很有杀伤力的——国际刑警香港总部调查科的督察,尽管是个文职,但是毕竟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警察。因为表里不一,方筝也常常为自己的文弱感到羞愧,好在有无数的孔武有力的男同事包围在身边,还是很安全感的。 方筝已经盯着电脑屏幕很久了。每当出神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咬紧下嘴唇,神情专注,又有点楚楚动人的味道。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方筝的思路,方筝将垂到额前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抬头说:“请进。” 进来的是方筝的顶头上司调查科科长王警司,方筝忙站了起来打招呼。身材已经有些发福的王警司似乎心情不爽,劈头盖脸就问:“方督察,你是不是还在调查天使三人组?” 方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低声但坚定地说:“是。” “我已经快查出头绪了。”方筝又紧跟了一句。 “头绪!头绪!我们现在连他们是男是女,到底有几个人都不能确定,还谈什么头绪。只怕还没等你查出头绪,就已经给我们惹来大麻烦了!”王警司脸色铁青,“我们已经收到线报,天使三人组要来找我们的麻烦了,首要目标就是你。上头下达命令了,终止你的调查,香港刚回归不久,需要安定的环境,上头不希望我们这里出什么事情。” 方筝的脸涨红了,据理力争:“可是,我们是警察,怎么能向恶势力低头?我觉得我没有做错,我也不害怕他们来报复。” 王警司看硬的不行,顿了顿,改变了战略:“方筝啊,我也是为你好。天使三人组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你又是文职,连枪都没有,这样下去实在太危险了。” “我知道你的好意,王警司,”方筝努力缓和自己的口气,但是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但是,我不怕。” “你怎么这么固执?”王警司有些火了,瞪着方筝,但方筝毫无示弱的迹象,两个人僵持起来。 “好了,从明天起,你休两个礼拜的长假。”王警司恼火地说了一句,扭头就走。 方筝意外得目瞪口呆,连忙叫道:“等等,王警司……”王警司根本不理她,砰地摔上了门。 方筝愣了一会儿,重重地坐下。 电脑上还显示着美国传过来的天使三人组的资料,无非是一些猜测,确实是没有任何的头绪。方筝狠狠地关了电脑屏幕。 门又开了,一个英俊魁梧的佩枪的男警官没敲门就走了进来,笑道:“嗨,听说你们头发火了?” 方筝懒得开口,只是一个人在想问题。 “其实,我们也听说了,天使三人组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你们头也是为你好。” 方筝定定地看着他,他觉得自己好象做错了什么似的,不敢说下去了。 “张少杰,你知道吗,我从明天开始放长假了。”方筝的口气有些萧索。 “那不也挺好吗?可以趁机休息一下,要不要我请假陪你几天?”张少杰反而似乎有些高兴呢。 方筝好象没听见他的话,继续低声说:“我真不想干了,什么主持正义,一碰到恶势力就赶紧低头,没有职业水准……” 张少杰斟酌了一下才说:“不过这个天使三人组真的不简单,我们查了两年也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我就不信他们真的那么神通广大,能飞天遁地不成?”方筝站起身来,走到窗口,气愤地说:“我倒真希望他们来找我。” “你说什么呢!”张少杰忧虑地说。 方筝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窗外,今天的阳光真好,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比阳光更强,刺了她的眼睛一下,她下意识地追溯光线的源头——隔街对面大厦20层左右的一个窗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反射着阳光。莫名其妙地,方筝感到脊背一冷,她觉得那闪烁的光源好象是一双犀利的眼睛,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她有一刻的恍惚,定定地注视着对面,感觉好象在和某个人对视一样,彼此打量,彼此权衡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呢?”张少杰不解地问了一句。 方筝打了个激灵,一个念头猛地窜进了她的脑子,她扭头就往外跑:“张少杰,跟我来!” “去哪?”张少杰反应很快,一边跟上,一边问。 “对面大厦。” 第02章 一口气冲进了电梯,方筝一边使劲地按着一楼的按纽,一边喘着气解释:“你们不是说天使三人组可能已经来找我了吗?我觉得他们就在对面的大厦里。” “你说什么?”张少杰吓了一跳。 方筝浑身的血液都在兴奋着,她的脸有些涨红,目光如炬,盯着张少杰,自信地说:“刚才,我发现对面有反光,我猜一定是有人用望远镜在往我们这边看。而且,有可能是……” “要不要我打电话叫几个同事?”张少杰不等她说完,已经掏出手机要拨电话。 方筝伸手制止了他,有些迟疑地说:“先别急,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眼花?”但方筝的话已经刺激了张少杰的职业敏感,他认真地说:“我看还是叫人帮忙的好,以防万一。” “不!”方筝咬紧了嘴唇,按了一个按纽,电梯很快停下了,门一打开,她已经将迷惑不解的张少杰推了出去,“我一个人去,记住,不许告诉别人。”张少杰猝不及防,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等他稳住身形,电梯已经关了。 随着电梯的下降,方筝也逐渐冷静下来,越想越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力,不是还没有确切的线报说天使三人组对自己要动手了吗?一切只是一种可能的假设,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但是,电梯一落地,方筝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办公大楼,跑步上了天桥,直奔对面的商务大厦。 天桥上的行人不多,但在拐弯的地方,由于速度太快,方筝几乎跟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对方伸手轻轻地扶住了她。两人的距离非常近,近到方筝已经可以闻到了对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清新的皂角味道,那是一股让人头脑不由一阵清爽的味道。 “对不起。”方筝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一张干净清秀的脸庞映入眼帘,尽管嘴角挂着不在乎的微笑,眼底却是冷冰冰的,让人不由自主地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但是,她注视方筝的神情却让方筝一阵没来由地心悸。那神情是饶有兴趣的,又好象已经认识她很久,现在在当面验证什么似的,甚至还有一种激赏和理解…… “没关系。”对方轻轻地淡淡地说了一句。继续走下去了。 方筝捂住了心口,强烈的熟悉感使她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一下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那是一个比她高出半头的身材修长、宽肩细腰、身材健美的女子,一头浓黑的短发自然地飘在风中,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翻领t恤,下身是一件宽松的白色休闲长裤,随意而又洒脱。她的脖子上似乎挂了一部照相机,背后背了一个长长的藏青色的窄背包,看上去是装了三脚架。 好象感觉到了她在观察自己一样,那女子忽然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方筝觉得自己的心好象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对方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带着她一种奇怪的熟稔的感觉直抵她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在哪里见过她吗?方筝一愣神的功夫,那个女子已经叫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方筝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一样,再往大厦赶去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开始的热情。对面的大厦是一栋刚开盘不久的商务大厦,还没有全部租出去,方筝穿过大堂,上了电梯,按了20楼的按纽。 出了电梯,大概是因为房间还没有租出去,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方筝又重新戒备起来。凭着在办公室的对方位的判断,方筝走到了2015房间前,站在门前,她不由得有些踌躇,有点后悔没有拉张少杰来。 “小姐,请问你找谁?”身后传来一个不太客气的声音。 方筝吓了一跳,迅速转过身来,本能得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门上,几乎尖叫出声。但她及时克制住了。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穿制服的大厦管理员。 管理员看清了方筝,面色柔和了下来:“不好意思,小姐,是不是吓到你了?请问你找谁?” 方筝松了口气,脸色还有些发白,勉强问道:“我想请问2015房租出去了吗?” “啊,您要租房啊?20层整层都还没有租出去呢,您随便选。” “整层都没有租出去?那2015现在有人吗?” “当然没人了,钥匙在我这里呢。” 方筝沉吟了一下:“麻烦您帮我打开房门好吗?”看到管理员怀疑的表情,方筝赶紧出示了一下证件,“我是警察,正在调查一件案子。” 管理员还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听话地掏出钥匙来要开门。 “等等。”方筝伸手拿过钥匙,“还是我来吧。”她可不想害了无辜。深吸了口气,她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轻轻地拧开,飞快地推开了门。但是,室内空荡荡的,什么鬼影子都没有,更别说是人了。方筝有些如释负重,但又隐隐有些失望。管理员一声不吭,象看什么怪物一样地看着她。 方筝正想怎么样解释一下,走廊里跑来一群警察,张少杰带头冲在最前头,一脸的担忧,一看到方筝,立刻抓住她的肩,一迭声地问:“怎么样?你没事吧?你没事吧?”那语气神情好象方筝遭遇了什么不测似的。 方筝一看惊动了这么多人,又是尴尬,又是羞愧,挣脱了张少杰,对众人说:“对不起,可能是我看错了。” 其中一个刑警的通话机响了,他将情况讲了一下,又递给了方筝,神情古怪地说:“找你。” 方筝忐忑不安地接过通话机,还没有开口呢,就先听到了王警司气急败坏的声音:“方督察,你的休假令从现在开始!” 第03章 方筝乘坐往返香港和九龙的轮渡回九龙的住处,天色还早,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早回家过。靠在栏杆上,呆呆地望着起伏的海面,方筝有种说不出的郁闷,虽然她安慰自己休息一下也好,但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困扰着她,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危险已经将她团团包围,压得她的心脏透不过气来。 一定是警匪片看多了,方筝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索性将盘在脑后的长发松了开来,将脸迎向风,闭上眼睛,任由风把长发高高吹起,果然舒服多了。 “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方筝睁眼一看,一个穿浅灰短袖衬衫、黑色西裤、戴金丝眼睛的年轻男子腼腆地站在她身边。她的第一反应是环顾了一下整个船舱,仿佛要为那个男生找位子似的。不巧的是,一群中学生可能在举行什么集体活动,将位子占了大半,空位子很少。唯一的空位子……方筝愣了一下,香港实在是太小了——她看到了空位子旁边的靠凭栏的人,浓黑的短发,黑色的短袖t恤……只是多了一副墨镜,脸向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可能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方筝。方筝却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一边却在心里暗暗纳闷,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呢?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五官只是清秀而已,那到底是什么呢? 是那淡淡的皂角清香?还是扶住她时给她的恰倒好处的有力而沉稳的感觉?还是那似笑非笑的古怪的表情?还是那了然一切的微笑,仿佛世界在她的掌握中一样,包括方筝?方筝的心跳了一下,感觉仿佛面前有个强有力的旋涡,要把她拖了进去似的。她忙回过头来,使劲揉了揉额头,驱走那种怪诞的感觉,坚定地告诉自己——也许,那不过是个游客而已,这个季节正是香港的旅游高峰,她还挂了一个相机…… “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我这里有药油。”年轻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下了,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翻公文包,真的取出一瓶药油来。 方筝看他认真的样子,皱了皱眉,还是咬住嘴唇忍不住笑了。每次偶尔坐轮渡,总是会有陌生男子来搭讪,可是借口总是不一样。但是这个男孩子看起来挺诚恳的,方筝接过药油,温和地笑着说了句:“谢谢。” 年轻男子大概把这当成了一种接受的暗示,开始找话题。方筝听着他东扯西扯,倒也一路不寂寞。 下了船,年轻男子建议送方筝回家,方筝温和但坚决地拒绝了。她没有注意对方的尴尬,而是下意识地搜寻另一个人的身影,可惜,那个女子仿佛会隐身术一样,早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方筝竟有种奇怪的失落,一个人打车回到了住处。 方筝现在居住的是父母移民加拿大以前留下的一套豪华公寓,正面对着维多利亚港,景观非常好。进了房间,方筝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按下电话的答录机,第一个是父母的国际长途,爸爸矜持地问候了她几句,母亲却从她的工作到香港的天气变化都关心了个遍。方筝一边听,一边寻思是不是该趁休假的时间去一趟加拿大看他们,想来想去,还是怕他们担心,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第二个电话是张少杰的,问她是否已经到家了,如果到家了就给他打个电话。方筝知道今天的尴尬局面也不是张少杰故意制造的,但她仍然有些恼他,觉得他不该不听自己的话。但是,万一有危险呢?方筝是个软心肠的人,片刻犹豫以后,已经拾起话筒,拨了张少杰的手机。 张少杰的口气小心翼翼的,又透露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方筝,今天的事情对不起……” “没什么了,你别放在心上,是我自己太敏感了。我想我一定是看警匪片看多了。” 方筝自嘲了自己几句。张少杰趁热打铁,邀请她晚上一起吃饭。 “这个……”方筝有些迟疑,她不是不明白张少杰的感情,但是偏偏她不善于拒绝别人,尤其是,别人并没有向你表露什么,如果自己过分敏感,反而尴尬。 “同事一场,你不会不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吧?” 方筝有点气张少杰抓住自己的弱点攻击,但是无可奈何,只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你啊你,你这种人太阴险了。” “好,玫瑰园餐厅,6:30,不见不散。” 玫瑰园餐厅离方筝的住处不远,所以方筝有的是时间,她先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裙,将头发展开,化了一个淡淡的妆,一切收拾妥当,看时间已经6:00,刚刚好。当她赶到玫瑰园餐厅的时候,还差五分钟到6:30,张少杰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见她露面,马上眼前一亮,起身相迎。这位在苏格兰场受训过的优秀警察颇有绅士风度,做事不愠不火,表达方式很含蓄,这正是方筝最喜欢的地方,但同样的,也是她最不喜欢的地方。 方筝落座以后,开玩笑道:“你呀,一定是提前溜走的。” “哪里,今天不忙。”张少杰请方筝点菜,方筝笑道,“还是你来吧,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只要给我点点清淡的就好了。” “你的身材很好啊,根本用不着虐待自己的胃嘛!”张少杰婉转地夸了方筝一句。 方筝笑道:“看不出你很会哄女孩子嘛!这只是我的……”她的话下意识地顿了顿,笑容也收起来了,换成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张少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在靠近街边的落地玻璃前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黑衫白裤的女子正在摆弄一堆照片,面前摆了一份牛排,还没有动过。 “你的朋友?”张少杰扭回头来问。 “不是。”方筝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心里好象有个难解的难题,忍不住说,“张少杰,你不觉得香港太小了吗?我今天遇到这个人三次了!” 张少杰想了想:“说的也是,香港实在太小了,这样的事可能经常发生,只是我们平时不注意罢了。也许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引起了你的注意呢。” 可这也正是方筝想知道的啊。 看她脸色凝重,张少杰想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你不会是怀疑她是天使三人组吧?” “当然不是。”方筝的反应有些过于强烈,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马上,她又象解释什么是的说,“如果她是的,今天我已经死了三次了。” “我也是这么想啊,所以才敢这样说的。有哪个杀手敢把自己摆在明处的?” 张少杰的话奇怪地使方筝的心放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过这种怀疑,但是张少杰的话使她找到了一个外界的支撑点,使她完全排除了这种怀疑。也许,她根本就不希望那个女子是自己的敌人吧。 方筝的心放轻松了,忍不住再去看了几眼那个女子,后者已经开始低头吃饭,看不清她的表情,也许人家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方筝有点好笑自己的小题大做,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遗憾。等她回过神来,她听到张少杰正问自己查到了哪些关于天使三人组的资料。 第04章 “总部目前对天使三人组的猜测有两种,一种是天使三人组根本就是一个人,因为杀手的世界竞争激烈,要象唱歌那样搞组合是很危险的,但是天使三人组出现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另一种是黑道上的传闻,据说是三个人,分别是黑天使、白天使、赤天使,他们的名字大概跟他们的服饰有关。从来没有目击证人看到过天使三人组本人,而天使三人组又是直接跟黑道的高层人物单线联系,所以……”方筝有些嘲弄地说,“唉,有时候我觉得警察怎么比贼还笨呢?” 张少杰勉强笑了笑:“我想是因为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吧!难免有些地方会吃亏。不过,我相信邪不压正,迟早他们会栽在我们手里。” 方筝微微笑了笑:“也许吧。不过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只是生活的世界的规则不同,也不见得他们就是道德意义上的坏人。” “噫,你怎么替我们的对头讲起好话来了?”张少杰打趣道。 方筝也不好意思了,低头道:“也许是因为郑伊健演的蛊惑仔太帅了吧!”看见她象个孩子似的腼腆的表情,张少杰不由得有些痴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表白,侍者恰好送上了饭来。张少杰看方筝心无城府,感觉不是时候,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吃饭的时候,方筝控制不住地有意无意地打量那个一天遇到三次的女子,好象在心底里盼望着对方也能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认识对方,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种缘分好象是上天的恩赐,她应该珍惜似的。可惜,那个女子从来没有扭头看他们这边。 终于,方筝忍不住征求张少杰的意见了:“你说,我是不是该认识一下那个人?” “谁?” “就是我今天遇到三次的那个人啊,你不觉得这种缘分很奇妙吗?如果不珍惜,是不是太可惜了?” 张少杰一时不能接受她的逻辑,但又没有理由推翻,忍不住笑道:“你说的倒是没什么错,不过不太符合成年人的逻辑。” 张少杰没有提供她想要的支持,方筝有些失望:“什么是成年人的逻辑?我觉得,去认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啊,她可能会帮你认识一个完全不同于你现在的生活的世界…” “那,”张少杰虽然觉得她有些不成熟,但是也被她话中闪动的智慧打动了,“我很好奇,今天这个人又有什么特殊呢?” “你看她的外表和打扮,一看就是一个不落俗套、不受拘束的人,这种人往往在某一方面很厉害啊,因为他们很自信。还有,她在正常的上班时间还呆在外面,而且还带了一个照相机,应该是个自由职业者,这种职业往往使他们见多识广、眼界开阔。跟他们交朋友,一定可以长很多见识的。” 张少杰听得目瞪口呆,不明白她怎么会从一个陌生人身上获取这么多的信息:“你,你怎么知道的?” “经验、直觉了。别忘了,我是搞调查的。”方筝得意地笑了笑。 “经验?你是说你经常这样认识别人了?” 方筝皱了皱眉:“也不是啦。有些人会引起你的注意,吸引你去认识她,可是有些人却不会给你这种感觉。”为什么呢?她好象寻求答案一样地去看靠窗的女子,似乎希望从她身上找到答案,然而,她的眼光扑了个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边的位子已经空了。方筝忍不住“咦”了一声,自语道:“怎么不见了?” 张少杰不以为意地调侃了一句:“看来,你们有缘无分啊!” 方筝暗地里怪自己,喃喃地附和了一句:“看来是吧。”心想也许真的不会再见面了,反而轻松了一点。 两个人吃完饭以后,张少杰又提出一起去跳舞,方筝爽快地答应了。 因为刚吃完饭,不宜剧烈活动。方筝跟张少杰跳了两支交谊舞以后,找了一个座位休息。这时,舞池里开始放震耳欲聋的的士高音乐,一群年轻人开始放开手脚,群魔乱舞起来。方筝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看着跳舞的人群,眼光渐渐被一个红色的人影吸引了。那是一个穿红色紧身长裙的满头卷发的身材窈窕的女子。镭射灯下,看不清她的面孔,但她的舞跳得非常狂野,随着她身体的摆动,她的野性的长发在空中飘开,整个人都仿佛变成了一团火,灼痛了别人的眼睛。渐渐的,整个舞池仿佛成了她自己的天下,大多数人停了下来,围成一个圈,一起观赏她的舞姿。 “哇,她跳得真棒!”方筝忍不住赞叹。 “太妖冶了,我不喜欢。”张少杰在一旁闷声说。 “咦,你们男生不都喜欢性感一点的女孩吗?” “谁说的?”张少杰待要反驳,发现方筝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碰巧手机响了,音乐太吵,他对方筝说:“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方筝回过头来点头:“好啊。”张少杰起身走了出去。待方筝再把目光转回舞池,发现那个红色的身影不见了,她忍不住扫视了一下周围,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这时候,她手里的果汁已经喝完了,正由于要不要再叫点喝的,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边。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的在舞池里跳舞的红衣女子,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灯光下,方筝发现她化了很浓很艳的妆,跟她的舞姿完全是一样的风格——狂野、美丽、妖冶。 “你的舞跳得真好。”方筝觉得两个人这样对视有些怪异,但是对方冷幽幽的眼神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怎么,你不认识我吗?”红衣女子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方筝。 方筝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见过吗?”想了想马上又说:“喔。对不起,我不经常来这个舞厅的。”想来这个女子以为自己在这里经常见她了。 “呃,可以坐下吗?”红衣女子似乎笑了笑,但冰冷的眼神却毫无笑意。 “当然可以。”虽然她的神情让方筝觉得古怪,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请你。”红衣女子坐下了,手里端着两杯东西,递了一杯给方筝,态度是不容拒绝的。方筝也大大方方地接下了,看了看里面红色的液体,问:“这是什么,是酒吗?” “很淡的一种,醉心不醉人。”红衣女子冲她举了举杯,自己先喝了。方筝忧郁了一下,尝了一口,是甜的,也就放开胆喝了。注视着她喝了大半杯了,红衣女子说:“我先去一下洗手间。”似乎还要回来。 方筝点了点头。红衣女子起身离开了。这样的女子,仿佛有什么蛊惑力似的,让你不能自己。方筝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有些反应迟钝。喝完了手里的甜酒,张少杰回来了,神色匆忙:“方筝,我得回总部一趟,我先送你回家。” “有事吗?” 张少杰有些迟疑,支吾道:“没有,没什么。” “可是我要等一个朋友,一会我自己回去吧。”方筝道。 “那,”张少杰有些犹豫,“你自己要小心。”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方筝觉得他有些奇怪。 “记住,要小心。”张少杰似乎欲言又止,嘱咐了好几遍才离开。 方筝摇摇头,等红衣女子回来,然而那个女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方筝无端地觉得身体开始热起来,那股热带着一种撩人的感觉从心底熊熊燃烧起来,方筝叫了冰水,喝了一大杯也不管用,她觉得她的血液仿佛沸腾了起来,冒着陌生的泡沫,仿佛要漾出了她的体外…… 第05章 陌生的欲望犹如堵不住的汩汩的泉眼,向四肢百骸流窜,挡都挡不住。方筝觉得面红耳赤,心跳得象擂鼓,仿佛随时都要破胸而出。出于一种奇怪的本能,她伸手去扯自己的领口,下意识里,仿佛要挣脱全身的衣物的包裹。当她扯住领口时,理智猛地有些警醒起来,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仓皇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舞厅。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零星的小雨,方筝呼吸到了一口新鲜空气,脑袋稍微清爽了一点,却仍然无法抵制那种本能的强烈的欲望,身体似乎要背叛了理智,渴望被挤压、被蹂躏。方筝苦苦地与这种欲望挣扎着,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根本没有注意到跟随自己出来的两个男子正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当路人稀少的时候,两个男子对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从背后一把箍住了了她的腰,将她横空抱起,直接向黑暗的后巷快步走去。方筝竟然没有挣扎,那粗野的搂抱虽然箍得她喘不过气来,却让她有种奇怪的快感。 走进后巷,抱她的男人将她放到了地上,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扯她的裙子,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他妈的,今天太走运了,这么漂亮的妞,不但不用花钱,还有人给钱……” “你他妈的少废话,快点!”另一个不耐烦地骂了一句。 地上湿漉漉的,后背的凉意使方筝清醒过来,很快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情,又惊又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始挣扎:“滚开……”可是她的声音是沙哑的,胳膊好象变成了面条,一点力气都没有。 “没用的,妹妹……很爽的……”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厚颜无耻地嘟囔着。 方筝的意识在挣扎,身体却起了奇怪的变化,仿佛要背叛了她的理智似的,不由自主地去迎合那个男子。方筝绝望地叫道:“不——”一时间,她真恨不得立即死去。 这时,方筝觉得身体一轻,那个男子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的所有的感官好象都已经集中在身体的欲望上了,根本不能判断周围发生的事情,当有人将她从地上拉起时,她软绵绵地倚在了对方的怀里。 “你干什么?”方筝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她被狠狠地掼到了墙上。背上的疼痛刺激了她的意识,她似乎看清了眼前的人,冰冷的眼眸,黑色的t恤,白色的裤子。方筝呆呆地看了她一下,由衷的笑意涌上了嘴角,所有的恐惧不翼而飞,她亲昵地说了句:“是你啊。”声音低低的,充满了蛊惑。接着,她在对方一怔的功夫,又投入了对方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对方,抬头凝视着她,象叹息似的说:“我以为,我以为再也遇不到你了。”对方似乎想说什么,但哽在嗓子眼冒不出来。 当方筝送上自己的唇时,她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衔住了那份含苞欲放的甜蜜…… 方筝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一片白晃晃的颜色刺得她赶紧闭上眼睛。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方筝听到好朋友ellan的声音。 可怕的一幕涌入脑海,方筝惊慌失措地翻身坐起,慌乱地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是医院的病人服。ellan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放心,医生给你做过检查了,你没有遭遇任何不测。” “我,我怎么了?”方筝迷茫地看着ellan. “真让张少杰气死我了,他怎么不好好照顾你,把你一个人扔在舞厅那种地方?” ellan气愤地说。 “不管他的事。”方筝匆匆地说,“我到底怎么了?” ellan犹豫着,字斟字酌地说:“医生说,你可能喝了一种有,有,有那种坏作用的兴奋剂。” 方筝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半响才开口:“谁送我来的?” “据说是个女人,但是她马上离开了,没有留下什么联络方式……” “是不是穿黑上衣,白色裤子?”方筝急切地问。 “哦,好象是……” 方筝浑身发颤:“这么说,我,我不是做梦了?”她神情恍惚,却让人不能判断她到底是喜是悲。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难道是她给你下的药?”ellan惊叫了起来。 “不、不,”方筝急忙说,“你别瞎猜了。” “说的也是,医生说幸亏她救了你呢!要不是她在送你来之前就给你注射了一阵清血针的话,你可能已经心脏衰竭死了。”ellan心有余悸,脸色都白了。 “没事,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方筝安慰着好友。“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随时可以啊。”ellan笑道,“为了给你压惊,今晚我愿意出血本请你吃一顿大餐。明天是周末,我们再一起逛街好不好?” 方筝知道好友的一片心意是怕自己心里落下什么阴影,笑了笑表示同意。 晚餐还是张少杰请的,他的愧疚和悔恨让方筝很是过意不去,倒是取得了ellan的谅解。这一次吃完饭后,张少杰非要坚持送方筝到家,一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样子。 送走了张少杰,方筝洗了个澡,换好睡衣,靠在阳台上,望着维多利亚港湾的夜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那一切似乎非但没有给她造成任何的阴影,反而让她心有不舍。一切,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吻吗?也许那只是个梦而已,或者只是自己的幻觉,可是那么甜蜜的滋味……方筝在回忆里感受到一份甜蜜的疼痛。 她企图梳理紊乱的思绪,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是啊,那个人也永远地消失了……当她沉沉睡去的时候,却又在梦里重温点点滴滴的细节。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她真的有些烦恼了,一个劲地质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第06章 谢凡从医院回到富豪酒店时,浑身已经湿得透透的。她故意不坐车,在雨中走了一段长路。因为她觉得她需要淋一淋雨,让冰冷的雨水帮她浇熄满腔的热血。她那一向流淌平稳的冰冷的血不知道为什么好象一下子煮沸了,翻滚着泡沫,氤氲着蒸汽,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觉得自己病了。到底是为什么?是那双红润鲜艳的唇?还是她眼里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欢喜和信赖?还是她柔软滚烫的躯体?还是那梦呓似的呻吟……谢凡的冷静在这个问题面前溃不成军,就象当时她扑进自己怀里的那一刻的感受一样。她竟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低头就吻住了那双红潋潋的嘴唇。突然间,除了她怀里的人,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直到她发现方筝呼吸越来越困难时,她才慌忙放过她的嘴唇,替她检查。想到这里,谢凡清醒了一下,自嘲地抬了抬嘴角——如果不是因为她磕了兴奋剂,她怎么会有那样的反应?说不定,她根本不知道昨天吻她的人是谁!想到这里,谢凡突然恢复了往常的状态,大踏步走进富豪。 谢凡走出电梯,走进12楼寂静的走廊,脚步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她的耳朵却机警地树着,不会放过一点微小的响动。她走到自己的房间前,停下了脚步,却没有马上开门。她低头看了看脚底,一边看似无意地用指尖触了触门柄,好象在感受什么。然后,她敲了敲门,身子稍微前倾,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没有人开门,她的嘴角噙上了一抹嘲弄的冷笑,右手扶在腰上,左手悄无声息地拧开了门柄,她开门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闪身进去之后,她又将门轻轻地合上了。然后,她站着没动,静静地观察确切的说是感受着屋里的一切——靠近门口的浴室的门是关着的,客厅的灯亮着,证明了确实有人进来了,但是人不在客厅里。谢凡缓缓地穿过客厅,走到卧室的门口,左手一把推开了门,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黑黝黝的枪,笔直地向前指着。 她没有开枪,脸色变得柔和。 卧室里的人乌鬓如云,一袭白衣,坐在床前的一副轮椅上,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正笑盈盈地迎视着她。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王妈呢?” “她多年没有回香港了,回来以后我先叫她去看夜景了。” “哦,我都忘了。她在香港也没什么亲人了。” 仿佛刚才的那一层喜悦是过往云烟,谢凡的语气是淡淡的,而对方好象已经习惯了,不以为杵,只是又凝视着手里的照片,自言自语似的说:“想不到警察也有这么漂亮的。” 谢凡没有吭声,她知道她看的是她拍的方筝的照片:“想喝点什么吗?” “我已经两个小时没有喝东西了,”白衣女子迟疑了一下,“我怕不方便。” 她口气里的怯弱使谢凡的心砰地跳了一下:“王妈不在,还有我嘛!”话一出口,谢凡吃了一惊,为自己语气的轻柔。她掩饰什么似的转身去客厅的吧台拿了点甜酒。 “三妹是不是也到了香港?”谢凡一边晃着酒杯,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白衣女子看了她一眼,温和地说:“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我担心,她打乱你的计划。”虽然她的口气平淡,但是仍然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关心。 谢凡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波动,她甚至恨自己的这种波动。 白衣女子见她没什么反应,继续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这项工作?” 谢凡着实怔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大约还要一星期吧,我还得查一下她到底知道我们多少。如果……” “你不想杀她?”白衣女子的声音起了微妙的变化。 “你知道我杀人的原则,如果她不会给我们构成我们所想象的威胁,我想我不会杀她。”谢凡冷冷地说。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半响,白衣女子怯生生地开口了:“我,我想方便一下……”话没说完,脸已经红了。谢凡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放下酒杯:“我抱你过去。”说完,她站起来,俯身抱起了她。怀里柔软的身体让她的心一阵狂乱,她咬紧了嘴唇。 谢凡站在洗手间门外,等白衣女子招呼她以后才进去,又将她抱回卧室。白衣女子很自然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她身上的淡淡的幽香直窜进谢凡的鼻子,谢凡的心不知飘到了哪里,跳得一片紊乱,她情不自禁低声说了一句:“你怎么给我的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不是我不一样了,是你自己变了。”白衣女子幽幽地说了一句。 谢凡的神思有些恍惚,她记得方筝扑进自己怀里时说话的口气也是这样的带有一丝绵绵的幽怨,那一吻的甜蜜立即冲进了她的脑海,她觉得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她把白衣女子放到床上,却没有松手。她盯着对方的嘴唇,心里跟自己的欲念挣扎着。白衣女子静静地看着她,既不反对,也不鼓励,仿佛只是在等待着什么。 而对谢凡来说,她不反对就已经是鼓励了。终于,谢凡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白衣女子呻吟了一声,搂住了谢凡的脖子把她拉近。谢凡的吻变的狂野起来,笨拙地发泄着自己的欲望。她吻着怀里的人,双手情不自禁地探进对方的衣服,抚摩到滚烫的战栗的肌肤……当她的手滑到对方的腿上,移近那神秘的地方时,她感受到手底一阵颤抖。白衣女子绝望似的呻吟了一声:“不……” 谢凡吃了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放开了白衣女子,神色怪异地盯着她。 白衣女子浑身战栗,还没有从刚才地激情里恢复过来,她地眼神朦朦胧胧的,脸颊绯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以为是自己的那一声“不”让谢凡当成了拒绝,又是懊恼,又是哀怨,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07章 百货公司里,方筝和ellan提着几个衣袋,站在电梯上正往四搂去。 ellan打趣道:“咦,你一个早上都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在想谁啊?” 给人说破了心事,方筝脸颊绯红,嗔道:“别乱猜了你!” ellan歪头笑道:“是那个张少杰警官吗?” “又乱猜,你!”方筝看到了对面乘电梯缓缓下来的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能呼吸了。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睛不自觉地跟着对方,但是对方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就象不认识一样扭回了头。对方冷漠的神情刺伤了方筝,她咬紧嘴唇皱起了眉,心里叫着:“不——” “……我看张警官对你是那个意思……”ellan正兴致勃勃地描述着,方筝忽然把手里的包一下塞到了她怀里,急促地说:“你等我,我很快回来。”没等她弄明白怎么回事,方筝已经一转身,朝下跑了下去。由于是逆方向,又有很多上行的人,等方筝跌跌撞撞地跑下去,她寻找的那个人已经开始往二搂去了。方筝心里憋了好大一个疑团,怎么也不甘心,又继续追了下去。 这样一前一后,一会功夫,两人已经出了百货公司。前面的人发现有人跟踪,脚步飞快,方筝不得不跑了起来。 谢凡听到方筝在后面喊了一声:“你,你别跑。”心里一阵子烦乱,既为方筝发现了自己,又为自己心底的波动。她只想甩开她。于是,她快步走进旁边的一座大厦,直接走进了电梯,按了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她看到方筝焦虑受伤的眼神,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痉挛。 方筝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也不管危险,侧身冲进了电梯,电梯在她身后关上了。 由于惯性,她重重地撞到了电梯壁上。 目睹了经过,谢凡吃了一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异常地愤怒,生气她不顾自己的安全:“你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 方筝揉着撞疼的肩膀,也生气地说:“你跑什么?” “你追我干什么?” 两个人竟象斗鸡似的争执了起来。 追她干什么?方筝愣住了,她没有仔细想过,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让她走掉,她想确定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她还想多了解一些什么……可是,对方摆出一副根本不认识自己的样子,方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她咬紧了嘴唇,烦恼极了。 谢凡扭头不看她难受的样子,冷冷地问:“你去几楼?” 方筝闭了闭眼,暗暗嘲弄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但心里却失落至极。她涩声道:“顶楼,谢谢。” 谢凡按了顶楼地按纽,自己又按了离顶楼两层的按纽。 两个人各有所思,再也没有开口。谢凡先出了电梯,电梯门合上后,方筝觉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愤怒的,还是伤心的。到了顶楼后,方筝走上了天台,找了个角落坐下,让那莫名其妙的眼泪流了出来。除了这样,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了。 谢凡在回忆她进电梯时是否有目击证人,她意识到自己越早动手越好,不然真的下不了手了。但是,令她生气的是,她刚才根本没有心思去注意别人,除了方筝。方筝的语气、神情都好象是她伤害了她,而她竟然可笑地有种负罪感!谢凡心乱如麻地从楼梯口缓缓向天台走去,她思索着是不是该在天台上结束这次任务。她想,她还没有确定是不是该杀方筝,因为她还不知道方筝对天使三人组知道多少,是不是真的象三妹巫霞说的已经威胁到了他们的安全。但是,这个理由是讲给大姐白云听的。如果再拖延下去,即使方筝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她料定自己都不能下手了。那,真的要杀她了吗?谢凡的心又是一阵痉挛,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越来越脆弱了,只要眼前晃过方筝信任的眼神,动不动就一阵刺痛。 走到天台出口时,她忽然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她观察了方筝四天,却还没有确定她的心愿是什么。让目标完成他们最后的一个心愿是天使三人组的规矩。想到这里,谢凡忽然松了口气。她不但有了一个理由暂时不杀她,还有了一个理由接近她。当然接近她还有另一个目的,查一查她是否掌握了什么于他们不利的资料。谢凡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周围的光景也突然明亮了起来。 谢凡走上天台以后,一眼看到方筝象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蜷在天台的角落,脸上挂着泪痕,神情迷惘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凡的心一阵绞痛,突然有种冲动,想去抱住她,安慰她,甚至……吻她。 方筝发觉有人走到了身边,扭头看了看,赶紧低头擦干了眼泪,却不去看谢凡。 谢凡寻思了一会,终于找到一个比较好的开头,低声问:“你为什么追我?” 方筝没有抬头,半天才有些失望地说了句:“你,真的不认识我?” 谢凡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恰倒好处,迟疑道:“我们是见过,在港岛的天桥见过,还有轮渡上,还有玫瑰园餐厅……” 原来她也注意到自己了。方筝想着,一丝喜悦慢慢渗了出来。听到谢凡不说了,她忍不住抬起头来提醒:“那,昨天晚上,在舞厅外的巷子里,你……” 谢凡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眼,马上躲开了她的目光,忘了回答。 方筝有些急了:“到底是不是你?” 谢凡定了定神:“哦,你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她想起了那个热烈的吻,心神一荡,柔声道:“是我。” 方筝此时想的跟她一模一样,但两个人都不敢说破。方筝矜持地说:“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没什么。”谢凡闭了嘴,她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了,温柔得让她自己觉得陌生。 “那,为了谢你,”方筝觉得自己目的不纯,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顿饭。” “不用了吧?”谢凡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心忧郁。 “我只是想谢谢你。”方筝深怕她拒绝,不知不觉有些恳求的味道。 谢凡点了点头:“好,那打扰了。” 方筝觉得一颗心落了下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我的朋友还在百货公司等我呢!”连忙要站起来,谢凡伸手去拉她,方筝站了起来,两人却没有放开手,对视了一下,心照不宣地冲对方微笑了一下。方筝一下能确定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心里不觉塌实了许多。 方筝的手纤细、柔软、滑润,谢凡有些舍不得放开,但还是先松了手。 在回百货公司的路上,谢凡称自己是美国一家地理杂志社的摄影记者,这一次来香港是为了拍一些香港的图片。方筝想自告奋勇为她当导游,却又因为觉得自己心存杂念而没有说出口。一路寻思着借口,不觉已经回到百货公司。ellan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她呢! 第08章 “就是你救了方筝?”ellan激动的喊声招来一批路人的目光。 方筝有些紧张地盯着ellan,她知道以ellan的个性,大概要给谢凡一个大大的拥抱了。她担心会吓坏了似乎不太热情的谢凡。 ellan大概是想这样做的,但觉得谢凡和方筝的神情都有点古怪,谢凡是戒备漠然的,方筝却是一副担心的样子,于是她的手臂伸到一半,停了一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又收了回来,笑嘻嘻地说:“好,看在你救了我的死党的份上,中午我请吃大餐!” “不用,我请。”方筝忙打断她说。 “我请!”ellan霸道地说。 谢凡新奇地观察了她们一会儿,见她们起了争执,微笑道:“你们别争了,我请。” 她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股左右别人的力量。 ellan看了看她,不知为什么就不能提高她的嗓门了,压在喉咙里嘟囔了一句:“你请?这是哪门子道理?” “我只来过两次香港,也没有遇到什么朋友……”谢凡记起上两次的任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似乎没有注意到香港有这么明亮的阳光,有的只是血腥和末日的黑暗。她的心里不由一沉,忽然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方筝灿烂的脸,她才是属于阳光的,她觉得自己跟她们站在一起是这样的不协调。谢凡的眼睛冷淡了下来,突然想离开她们远远的。方筝一直在注视着她,心情跟她的眼神的变化也起了变化,她焦急起来:“现在你遇到我们啦,我们可以跟你做朋友啊。” “不,不需要!”谢凡几乎大叫了起来,那是个谎言,她怎么可能跟她们交朋友?方筝是她要杀的目标,她们怎么能交朋友?太荒谬了!杀手怎么可以跟自己的目标成为朋友?谢凡几乎冷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再不跳出来就要万劫不复了。于是,她根本不管ellan和方筝的反应,扭头就走。 ellan目瞪口呆,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人神经不太正常。 方筝的心却绞成了一团,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从第一次见到谢凡,她就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不快乐。而她自己这样地注意她,只是因为她的不快乐碰触到了她的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种碰触好象激发了她的一种神秘而又自然的潜能,使她和谢凡之间好象产生了某种共鸣,和谐地彼此吸引。这是不是缘分里的爱呢? “这个家伙是不是从青山出来的?”ellan怕谢凡听见,低声说。 方筝仿佛没有听见,只是说了一声:“ellan,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也不管ellan的反应,又一次扔下她,转身去追谢凡。 方筝追到了天桥。谢凡已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一转身,手指方筝,居高临下,冷冷地说:“不许再跟着我。” 方筝仰着头迎视着她,阳光那么好,但是奇怪的,她感到彻骨的冰冷,那是谢凡身上发出的一种阴冷的气息。方筝的心在抽痛,苍白着脸,低声但固执地说:“我要谢谢你,我要请你吃顿饭。” “用不着。”谢凡冷哼了一声,“我再说一遍,别再跟着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方筝站在原地,拼命克制着让声音不要随着心底的寒意而颤抖:“你不需要和我做朋友,我,我只是要谢谢你。” 谢凡的手抓在栏杆上,骨节因为用力发白。她沉默了一会,扭过头来,静静地对着方筝:“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吧?” 方筝没心思考虑她的目的,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只剩下……”谢凡扭开目光不去看方筝,“如果你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你最后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方筝刚要开口,谢凡又飞快的加了一句:“你要认真想了再回答。” 方筝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有些迷茫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想和你一起……吃顿饭。” 谢凡捏紧了拳头,恨不得要揍人的样子。 方筝皱着眉,努力思索自己是否在强人所难?刚才天台上的那份默契是做梦吗?也许吧,人的直觉总是不可靠的东西,在它的指引下,自己到底在寻找什么呢?那份冥冥中的吸引力是哪里来的呢?她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她听不到谢凡的回答,下意识地转了身,混混沌沌地往回走。 谢凡望着她有些萧索的背影,忽然一阵心痛,她知道只要这么让她走了,她将再也不可能跟她有任何交集的机会。下一次,将是她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在瞄准器里看她最后一眼,然后,让一颗子弹射穿她的心脏…… “等等。”谢凡听见自己的叫声,有些茫然,她的嘴巴背叛了她的意识! 方筝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中午,我们一起吃饭。”谢凡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不能诉说的悲怆,“还有,我想请你陪我几天,给我当导游。” 谢凡的语气对方筝来说好象是一种末世的宣言,她不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半晌才转过身来,挤出一丝笑容,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真的?” 谢凡望着她苍白的脸,脆弱的眼神,心里痛得说不出话来。 第09章 谢凡望了望对面一语不发的方筝,对方小心翼翼的刻意的沉默使她心里有种悲哀的感觉。我们的时间这么短啊!谢凡觉得不是方筝只剩下了五天的时间,倒好象是她自己只剩下了五天。是啊,无论五天以后的结果是什么,她们都永不再相见。谢凡似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理由,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刚才,”谢凡轻轻地咳了一下,吸引方筝的注意,“刚才对不起。我有点失态。因为……” 她不知道该怎样说出自己的感受。 方筝低着头,却一直认真地听谢凡讲话,听到谢凡停住了,她接了下去:“因为让你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谢凡怔了一下,心里有些异样。“是的。” “把它忘了吧!”方筝轻轻地说,好象是说给自己听的。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谢凡,眼神有些迷惑:“我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人,不是,是很特别。” “噢?”谢凡心里微微一震。 “你跟我认识的人不一样。我认识的那些人,也许他们都有隐藏的不愿被别人知道的东西,但是大同小异,看多了也就知道个大概了。但是,”方筝搅动着咖啡,扭头看着窗外,神情朦朦胧胧的,“你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你隐藏的东西好象是我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你好象是生活在跟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可是,很奇怪,我又觉得我很了解你似的。” 谢凡的心跳得厉害,她把手放到桌子底下握紧了,勉强笑了笑:“我想只是因为我们的生活环境和经历不同吧。” 方筝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随便说说。象我这种凡夫俗子,特别容易迷恋神秘的东西,然后再加上一点幻想……唉,真是差劲。” 谢凡没有说话。 “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的,一天的时间里能见四次面。如果不认识你,真是辜负了老天爷的安排。”方筝试图寻找逻辑的依据来证明两个人的认识。 缘分?缘分是我安排的。谢凡不知自己该喜该忧。唯一不同的是,她注意到了自己。 这是自己的失误,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所以被她注意到,仍是她潜意识的愿望。不然,她不会非要走那座天桥,其实当时她已经是克制不住想接近她的念头。 “你觉得呢?”方筝见谢凡不说话,心里惴惴的。 只有五天而已。谢凡深吸了口气,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五天以后,我会离开香港。” 方筝愣了一下。 “我不觉得你差劲,”谢凡有些费力地说,她似乎从来没有评价过一个人,尤其是说出心里的话,不过,只有五天而已,她提醒自己,“我,我觉得你也很特别。你很聪明,很敏感……当然,你还很漂亮,”谢凡回想着见她第一眼时的感受,那种心里一亮的感觉,“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 开口以后,似乎一切就变得顺畅了。“当然,漂亮的人很多,但是让你有感觉的人很少。”不但很少,还从来没有人给过我这种感觉,谢凡模糊地想着,脱口而出:“所以,我也很想认识你。” 方筝呆呆地看着她:“我以为,你是个不喜欢讲话的人。” “我从来没有一口气讲过这么多话。”谢凡自己也有些惊诧,但把心底的东西说出来,感觉似乎轻松了许多。她坦白地说,“我没有什么朋友。” 方筝不敢触动这个话题,心里却莫名地有些欣喜。“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我?”谢凡的嘴角牵动了一下。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讲了。”方筝忙说。 “你很善解人意,你的朋友真幸运。”谢凡冲她微微一笑。 我们也可以啊!方筝没敢说出口。她想这是谢凡的一个避讳。 “我大部分时间在全世界各个地区转悠。”谢凡觉得自己不能面对方筝坦白的眸子,低头思索着该说什么。 “真幸运。”方筝由衷地羡慕,“我从小就向往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呢!” 谢凡苦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哪里会有真正的自由?” “你不喜欢你现在的生活?” 方筝只是随意的一句话,却直捣在谢凡的心窝上。她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变了。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方筝的话却一针见血。她的心里不安起来。 方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后悔:“别放在心上,我随便说说的。” 谢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总是随便说说就能说到别人的心事吗?” 谢凡的话和眼神使方筝的心里漾起一层喜悦,脱口而出:“那要看是谁吧,我想这跟两个人的缘分有关系。”话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听上去意味深长的,不禁有些脸红。 谢凡低下头,心底忍不住叹气,为什么要靠近她?这是不是个错误? “如果你不喜欢你的生活,为什么不尝试改变一下呢?”方筝的话完全是出于关心,但谢凡听来却不是滋味,她恼恨自己的动摇——为什么还心存幻想,从踏入杀手的世界第一步开始,她就应该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我们换一个话题吧。”谢凡勉强地说。 “好啊,你还有五天时间,我来帮你安排一下游览的日程,你想去哪些地方?”方筝也想换一个轻松的话题。 谢凡想了想:“我想去人比较少的地方。” “哇,难哪!”方筝摇了摇头,夸张地说,“你知道的,香港弹丸之地,人多地少,哪里有什么人少的地方啊!” “一听你那卖弄的口气,谁不知道你在唬人哪?”谢凡克制着心底的波动,笑道。 “没想到,”方筝收起了顽皮,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我们竟然真的能了解对方。” 她的温柔的表情令谢凡有些情不自禁,半晌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各有所思,竟沉默了许久。但是,两个人好象都很享受这种沉默似的,一种莫名的情绪象发酵一样酝酿着。方筝心里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好象是回到了孩童时代,有父母在身边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静静地躺在妈妈的怀抱里。这种久违的安全感使她心神俱醉。谢凡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定感,她的生活大多是在枪口底下走过的,这一刻的安宁是陌生新鲜而有充满了吸引力的。她竟然不能自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轻声说:“小姐,要添咖啡吗?” “哦,”方筝忙说,“是的,谢谢。” 服务生走后,方筝笑道:“呀,我们在这里坐了有一个下午了,是不是要接着在这里吃晚饭?” 谢凡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四周:“今天晚饭我请好吗?” “哪怎么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提到这个话题,方筝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忙又加了一句,“而且你是客人嘛!” 谢凡笑了笑,认真地说:“别跟我抢,我请,好吗?” 方筝望着她笃定的眼神,没来由的一阵软弱:“好。”是的,她觉得似乎把什么都交给对方都可以。 谢凡有些不自然,笑了笑。 方筝轻咳了一声:“我想,我们还是先去大屿山吧!那里应该还好一点,人可能会少一点。不过,现在是旅游旺季,我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然后,去南丫岛,然后,去港岛游览太平山,然后……”她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看到谢凡的微笑,她闭了嘴,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只有五天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啊!” 谢凡的心一阵抽痛,五天,真的太短了。 她端起咖啡默默地喝了一口,静静地说:“别的地方就不必了,我们去大屿山吧。对了,你不用上班了吗?” 方筝笑了一下:“我被放长假了。”现在想起来,她倒觉得很庆幸似的。 “为什么?”谢凡的注意力转了过来。 “没什么了。”方筝却不愿意破坏心情,不想提,“我们点菜吧,你看服务生拉搭着脸,很难看啊。” 谢凡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吃过了晚饭,两个人出了餐厅,谢凡问:“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住得很近,过两条街就到了,你呢?” “我住富豪。” “咦,我们住得很近啊!” 谢凡点点头。 “哪,我们一起散步回去吧,反正我先到,就当是送我了。” “好。”谢凡笑了笑。 方筝很自然地挎住了她的胳膊,两个人慢慢地散步往回走。谢凡感受到方筝裸露的胳膊上的肌肤,细腻光滑柔软,起先心跳地厉害,半晌才习惯了,平静了下来。过马路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扶住了方筝的腰,仿佛很担心她似的。一路上,两个人都在感受近距离接触带来的异样的感觉,竟然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快到方筝的公寓了,方筝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今晚的夜色真好。” “是啊,”谢凡抬头看看,叹息道,“我好象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好的夜色。” 方筝鼓足了勇气,眼睛亮晶晶地注视着谢凡:“是因为我吗?” 谢凡怔了一下,她低头望着方筝清亮的眸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方筝隐隐有些失望,却还是笑道:“开玩笑的了。我家到了,上去坐坐吧。” “我看不用了。”谢凡迟疑了一下,“明天我们一早就走,我看我们还是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早点休息吧。” 这时,公寓的大门走出几个年轻男子,方筝和谢凡看了看他们,他们看了一眼方筝,神色有异,匆匆离去了。 方筝皱了皱眉,奇怪,这些人怎么有些眼熟呢?她一边想着,一边回答谢凡的话:“好吧,那明天见。” “我还是送你上去吧。”谢凡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盯着那几个人的背影说。 “不用了。”方筝拒绝得并不坚定,任由谢凡拉了她的手走了进去。 电梯里,谢凡静静地站在门口的位置。方筝感觉自己好象被笼罩在了一种奇怪的气氛里,她不知道那是一股杀气。谢凡看出了从公寓里出来的人身上有枪,而且显然他们认识方筝。谢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过了一会,她发现方筝站在她身后一语未发,想到不可预知的危险的下一刻,情不自禁地开口了:“我觉得今天晚上的夜色很美,是因为……” 方筝咬紧了嘴唇,紧张地期待着她说下去。 谢凡喃喃地重复道:“是因为……” “你”还没有出口,电梯停了,谢凡的话也停了,她静静地站着,整个人却如箭在弩上,蓄势待发。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年轻人站在正对电梯口的地方,似乎在等人。 谢凡听到身后传来方筝的声音:“张少杰——” 第10章 谢凡买了一盒香烟,靠在海边的栏杆上静静地抽着。他回忆着那个叫张少杰的男子焦急的表情。她见过那个年轻人,在方筝的办公室里,在玫瑰园餐厅里……谢凡的心抽动着——他们看上去很亲密。 电梯门打开以后,她听到方筝意外的叫声。刚走出电梯,张少杰已经抓住了方筝,担心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担心死你了。ellan给我打电话,说你失踪了,我,我找了你一天……” 方筝似乎忘了她的存在,只是忙着安慰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担心什么呀?” 他们忙活了半天,方筝才想起向张少杰介绍谢凡。谢凡并不想接触方筝身边的人,但是,她却无法逃避,于是淡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她发现,张少杰打量她的眼光有些异样。谢凡心里警惕起来,方筝邀请她进去的时候,她拒绝了。方筝没有再挽留她,而她竟然为此而感到了失落!尽管如此,谢凡仍担心着方筝的安全,她想不出出现在方筝公寓门口的带枪的人是谁。不过,张少杰可以保护她。谢凡咬紧了嘴唇。 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她扔掉了烟头,她身往回走去。 一打开房门,谢凡立刻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不对的地方在卧室,她想起白云在里面,一脚踢开了门,同时手伸向了后腰。 门被踢开的同时,有人放肆地咯咯笑了起来。 谢凡的手停在了腰上,脸色有些苍白。卧室里,白云静静地坐在轮椅上,轮椅旁边站了一个身材窈窕穿红色紧身长裙的女子,正笑得花枝乱颤。 笑完了,红衣女子讽刺地说:“我就知道你没有带枪。怎么,去见美人,连枪也不带了?” 白云的脸色大变,疑惑地看着谢凡。谢凡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个不带枪的杀手。哼。”红衣女子鄙夷地说了一句,一手托了一杯红酒,“老二啊,你是不是打算退休了?” 谢凡没有说话,转身回到客厅。 红衣女子一扭一扭地跟了出来,盯着谢凡,冷冷地说:“怎么,我给你制造了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动手?” “我的事不用你管。”谢凡自己倒了一杯酒,静静地说。 “怎么,你不舍得了?不会吧?”红衣女子怪叫了一声,“你不会喜欢女人吧?” “闭嘴!”谢凡冷冷地说了一句。 红衣女子阴阳怪气地说:“喔,可是,就算你喜欢女人,也得先选老大嘛!她对你可是够意思,尽帮你说话。我可没这个福气。” 谢凡握紧了酒杯,心里一阵收缩,她能感受到背后卧室门口射来的目光,她知道那是白云。 她忍不住把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我叫你闭嘴!” 红衣女子终究有些忌惮,沉默了一会又冷笑道:“真搞不清楚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你做事这么拖泥带水,凭什么说你是天使三人组最出色的杀手?你小时侯连只兔子都不肯杀,根本就不是杀手的料。而我呢,我杀的人比你多,我也没有失过手,我才是天生的杀手。凭什么我就不如你?” “我从来没跟你争过。”谢凡疲倦地闭上了眼。 红衣女子瞅了她一眼:“你的期限快到了,我可不想给天使三人组抹黑……” “你想干什么?”谢凡警惕地说。 红衣女子冷笑了一声,避而不答。 “我警告你,不许干涉我的事情。” “你的事情?”红衣女子又是一声冷笑,“如果你不动手,那就成了天使三人组的事情。”顿了顿,又说,“再说了,这个单子又不是你的,是大姐的。要不是你们向我隐瞒她受伤残废的事情,我早替她接单了,还用得着你?” “你会关心她受伤嘛?”谢凡讽刺地说。 红衣女子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反而冲着白云说:“倒是你,大姐,你是不是信不过我呀?瞧瞧你们,一个残废了,另一个当两个人使……老二,你瞧你的衣服,都成了黑白配了,哈……我看天使三人组是名存实亡了。” 谢凡迅速地看了白云一眼,她的脸一片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手指交叉在一起,剧烈地颤抖着。 谢凡缓缓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滚。” “怎么,”红衣女子怪叫起来,“不当我是你们的一员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目标可是掌握了我们天使三人组的资料,说不定她现在是放线钓鱼,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呢!” “谁说的?”谢凡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 红衣女子得意地扬了扬头:“现在我还没有证据,不过,我认识了一个电脑高手,他已经答应我帮我潜入国际刑警总部的电脑网络。到时候我会给你证据看的。” “那就等你拿出证据再说吧!” “迂腐!”红衣女子骂了一句,扔下酒杯,恨恨地说,“你等着吧。”转身就走了。 屋里一片沉默。 过了半晌,谢凡开口了:“明天,我要去大屿山。” 白云沉默了一会,空洞地说:“是吗?” 谢凡“恩”了一声。 “你,要小心。三妹这一次好象来者不善。” “我知道。”谢凡想了想又说,“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你是指哪句话?”白云的口气有些冷漠。 谢凡有些语塞,她知道让白云伤心的不仅仅是巫霞指出她是残废的事实,还有她和白云之间的感情问题。她后悔不该吻白云,那总是一种行动的证明。她想她已经伤害了白云。 又是一阵沉默。 “你先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白云有些疲惫地说。 第11章 夜已经很深了,方筝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她回想着张少杰对她说的话,心里犹如压了一块千斤巨石,透不过气来。她干脆坐了起来。 今天晚上,她本来想请谢凡到家里坐坐的,可是半路杀出个张少杰。她敏感地觉察出,当时谢凡和张少杰看对方的表情都透着一股古怪。谢凡一向对人冷淡,倒还说得过去,张少杰当时的神情可是不同往常,整个人象一只备战的公鸡,眼睛警惕地瞪着谢凡,仿佛她有什么不轨之图似的。她起初以为是张少杰看出了她跟谢凡之间有什么,所以才那样一副表情的,这使她心里有些不快,谁知道进屋以后,张少杰的一番话才让她领悟到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并非是在争风吃醋。 当时,谢凡连门也没进,就告辞走掉了。方筝知道她很不开心,但苦于解释。毕竟张少杰跟她的关系比较密切又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里面,而她对自己与谢凡之间朦胧的感觉却是毫无把握而又懵懵懂懂,所以,表现出来,反而是她和张少杰之间更自然了。谢凡一定觉察出这一点了。方筝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总部那边已经得到可靠消息,天使三人组真的来香港了。”张少杰一进屋就忧心如焚地嚷开了。 “是吗?”方筝早把这件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的情绪还沉浸在和谢凡共度的这一天里,起起浮浮,有些心不在焉。 张少杰见她反应平淡,更着急了:“咦,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怎么跟个没事的人似的?难道你忘了,她们可是来找你的。” “找我?”方筝收回了思绪,愣了一会,“我给你煮点咖啡。” “你到底怎么了?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啊!我是认真的。前天晚上,我从舞厅回去,就是因为这件事,本来局里不让我告诉你的……”张少杰自觉失口,忙停下了,神色不安。 “是真的?”方筝自言自语了一句,有点挖苦地说,“我们不是根本查不到她们的资料吗?” 张少杰犹豫了一下,说:“资料不是我们的人查出来的,是有人通过电脑传输过来的。” “是谁?” “不知道。” “资料都有些什么内容?” “资料上说,天使三人组其实只有一个人,女性,年龄在25岁到30岁之间,喜欢穿一身黑色衣服,所以有另一个绰号叫黑天使。” 方筝想起了张少杰对谢凡的态度,心里颤了颤。不,她默默地想,谢凡穿的是一条白色的裤子。 “资料上还说,黑天使杀人有个特点,她会观察目标很长时间,所以,你最好不要信任刚认识的人……” 方筝的心痉挛成了一团,她听出了张少杰的意思!她勉强地说:“我今天带回来的朋友是美国的一家地理杂志的摄影记者,来香港拍照的。前天晚上,就是她救了我。” 仿佛为了说服什么人,她又强调了一句,“如果她要杀我,为什么还要救我?” “也许,”张少杰沉吟着,“她有别的什么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方筝的情绪有些失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你别乱猜了,如果她要杀我,她早就杀死我了,还要等到你们查到她的资料?还要这么接近我?” 张少杰见她情绪激动,沉默了一会,但还是忍不住问:“她叫什么名字?是哪家杂志社的?” “你是什么意思?你已经怀疑她了是吗?”方筝觉得受不了,单是一个假设已经伤害到她了。 “你不觉得她在这个时候出现,太蹊跷了吗?而且她很符合资料上的描述啊!”张少杰有些愤怒她的不理智了,甚至隐隐有些心理不平衡。 “她怎么符合了?她又没有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可她总是穿黑色的上衣,方筝几乎要哭了,“再说,谁知道你们的资料准不准?就那么可靠吗?” 张少杰噎住了,见自己一片好心落得如此下场,心里不是滋味,赌气地说:“我还不是关心你,总是有备无患嘛!” 方筝的心里正是一片惶惑,听到张少杰的话,不由地一阵酸楚,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强忍住了,低声说:“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张少杰看她脆弱的样子,忍不住上去搂住她的肩,想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拼了命保护你的。” 方筝身子一震,忙挣开了:“谢谢你的关心。我自己会小心的。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张少杰有些尴尬,点点头:“好吧,你自己小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出去,不要接触陌生人。” 方筝知道他指的是谢凡,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模模糊糊地想,不,谢凡不是陌生人,她是一个了解我的人,比你更了解。 走到门口,方筝目送张少杰往电梯走去,张少杰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我想杀手通常会有一个特征。” “什么?”方筝没有会过神来。 “他们都是一流的枪手,因为经常拿枪,所以,他们的手会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你注意过你的朋友的右手的虎口和食指关节吗?”张少杰急切的盯着她。 “我们拉过手……”方筝的心里一震,她只记得那种温暖和坚实的感觉,或者,她根本不愿意多想,勉强地说,“没有什么特别的。” “左手还是右手?”张少杰不死心。 方筝忽然笑了:“你别紧张过度了,快走了,你。” 张少杰以为这是她的右手的回答,耸了耸肩,进了电梯。 方筝关上了门,整个人都好象要虚脱了一样,假装的笑容也没有了。张少杰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好象针扎在了她的心上,一点一滴地流血。她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但是,她不愿意相信!她死也不愿意相信! 方筝不能入睡,谢凡的音容笑貌和张少杰的话犹如要把她撕碎一样。她该怎么办呢? 黑暗中,方筝觉得有眼泪倾泻了出来。她没有去擦,也不想去擦,就这样静静地流着眼泪,直到一阵电话铃声把她惊醒。 大概是张少杰的,她不想去接。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自动进入录音系统。 “方筝!方筝!你在吗?”竟然是谢凡的声音,开始的时候是轻轻的,仿佛怕打扰了她,但很快换成了焦虑不安。 方筝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她挺直了身子,傻傻地倾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谢凡的声音变得又涩又重,还有些颤抖:“方筝,你还好吧?你一定在的,快来接电话。” 方筝什么也不顾了,她咬牙冲下了床,扑到了电话机旁,一把抓起电话,喘气道:“我在,我在……”声音是哽咽的。 听到她的声音,电话另一端反而沉默了。 “谢凡,是你吗?”方筝呼吸急促。 “哦,你在啊。”对方似乎松了口气,但语气变得冷淡。“我没有打扰你吧?” 方筝有些不解,但还是喜悦盖过了一切,她感受得到刚才谢凡呼唤中的关切:“没有。你有事吗?” “我,我只是打个电话……告诉你,我已经回来了。” 笨拙的借口,方筝擦干了眼泪,没有说话,心里却软软的。 “呵,明天,明天你还去吗?” 什么都不管了。方筝静静地说:“当然,为什么不去呢?” “那……九点在码头见面?” “恩。” “那,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方筝的心里一片安宁,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明天的旅行了。 第12章 天,灰蒙蒙的。 谢凡在渡口下了计程车,因为一夜没有睡好,有些疲倦,心情似乎也象这天气一样提不起精神来。这时,她看到了方筝已经等在了那里,一身白色的休闲服,亭亭玉立。 她的心就好象被什么撞了一下,撞开了一个缺口,有阳光倾泄了进来,她情不自禁地快步走了上去。 走近一看,方筝的眼底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那是睡眠不足的痕迹,方筝也仰头看着她。两个人深深地打量着彼此,几乎同时开口:“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然后,两个人都有点发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方筝举了举手里提的方便袋:“你一定还没有吃早饭吧?” 谢凡心里一热,点了点头。 “我们到船上吃吧?!”方筝建议。 谢凡点点头,拎过她的背包,与她一起上船。 谢凡看着方筝低头专心地打开袋子,取出奶茶和叉烧包,心里的暖意漾上来,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她觉得自己不能说话也不能思考了。 一路上,两人的话很少,谢凡建议道:“如果你没有睡好,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下吧?” 方筝真的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再说这个建议也蛮好的,她发现自己很愿意靠在谢凡的身边。她点了点头,把头靠在谢凡的肩上,高度刚刚好。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谢凡闻着她身上的清香,一动也不敢动,她很少跟人这么亲近过,在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也从来没有被人依靠过。但是,方筝的依靠使她的内心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感。 “你变了。”谢凡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白云的一句话,不由心里一震。我真的变了吗? 巫霞离开以后,谢凡着实烦恼了一阵子,不过她明白,真正让她牵挂的是方筝。她担心那些带枪的人是巫霞派去的杀手,另外还有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原因,那就是张少杰与方筝之间的关系给她带来的困惑。在她跟踪方筝的过程中,这个年轻的男子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想到这些,竟让她的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如果方筝真的知道了她们的情况,她该怎么办?她甚至不敢想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得把这种可能性排除了。 心烦意乱中,她取出一只烟,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时,她听到身后轮椅的轻轻地挪动的声音,她知道那是白云,没有回头。 白云在她背后静静地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声音是悲哀的:“你为什么不回头呢?你真的没有听到你背后的声音吗?” “难道,”谢凡也感到了同样的悲哀,不过原因跟白云不同,“我连你都不能信任吗?”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白云的声音有些不平,有些失望。“如果,我的手里有枪,你已经死了一万遍了!” 谢凡没有回答,闭上了眼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疲倦。 白云推着轮椅转到了她面前,幽幽地说:“你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抽烟吗?” 谢凡哼了一声。 “那是你第一次杀人,你几天吃不进饭,只知道抽烟。三妹还耻笑你不是杀手的料。” 谢凡挣开了眼,看着白云娇好的脸庞,有些迷惑。当一个人记住了你自己都几乎忘记了的事情,你的心里难免有些感动。她有些惭愧地将烟捻在烟灰缸里,好象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白云注视着她的动作,眼神迷茫:“今天,你又是为什么呢?” 她的伤感加重了谢凡的负罪感。谢凡走到她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你别想多了,我只是在生三妹的气。”白云的手有些冰冷。 “真的吗?” 谢凡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古怪,抬头一看,她的眼泪已经滑了下来。谢凡的心里一痛:“你怎么了?” “我,我很害怕。”白云颤声说。 “怕什么?” “我不知道。”白云茫然地回答。 谢凡忍不住拥抱住她,安慰道:“别怕,有我呢!”白云顺势紧紧抱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颤抖,似乎有什么话哽在喉咙,说不出口。 第一次,两个人如此亲近地拥抱了许久。谢凡觉得心里百感交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抚摩着白云的长发,想给她安慰和力量。 白云在她的怀里抬起头,凝视着她,谢凡一愣,她从她的眼神里获得了某种讯息,她想起了那个吻。白云是个美丽的女人,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发现她的魅力呢?在她的心里,她是她的大姐。但是,当亲密的接触发生过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谢凡的喉头发干,恍惚间眼前却浮现出方筝的笑意盈盈的脸,心里一震,勉强说道:“时间不早了……” 白云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手臂松了松,但有好象是做最后一次努力似的,又箍紧了,贪恋地把头埋在她怀里。谢凡松了口气,又有些内疚。 “答应我,明天别去了。”白云含糊地说。 谢凡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正相反,此时,她的心里恨不得立刻见到方筝。 “我担心,你到时候为难。”白云没有等到回答,继续说了下去,慢慢地放开了谢凡。 谢凡的心里一阵空虚。感觉白云好象要离开自己了。况且,她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呢? 沉默了一会,她说:“我打个电话。” 她拨了号码,但是没有人接,她又回到起先的忧虑里,在电话录音里不自觉地表现出来。不,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三妹不该这么快动手!然后,她听到了方筝哽咽的声音,心里又痛又急,不,她不能开口爽约!她希望方筝先提出反对意见,但方筝仅仅一句“为什么不去呢”,就摧毁了她的计划。 谢凡扣下了电话,几乎不敢回头看白云。然后,她听到白云冷冷的声音:“谢凡,你变了!” 回想到这里,谢凡不由浑身一颤。 方筝似乎已经睡了,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动,惊醒了。轻声问:“你是不是也累了?” 谢凡摇摇头:“没有,你继续睡吧!” 方筝直起身子,打开背包:“我好多了,我们听音乐吧!”她取出一个mp3播放器,一个耳机塞到谢凡的耳朵里,一个塞到自己耳朵里,随口问了一句:“你喜欢听谁的歌?” 谢凡摇摇头:“我很少听流行音乐。” “忘了你不是香港人。” 因为只有一个耳机,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方筝按了播放键,第一首歌是梁静茹的《勇气》,方筝心有所动,谢凡并不知道梁静茹,但是听到歌词“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 最怕你忽然说要放弃爱真的需要勇气 来面对流言蜚语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爱你的意义(我的爱就有意义)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人潮拥挤我能感觉你放在我手心你的真心如果我的坚强任性 会不小心伤害了你你能不能温柔提醒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不由得有些心动,她忍不住望了望方筝,正巧她也望过来。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似乎读懂了对方的心思,俱是心神一漾,不由得微笑不语,心情迎风飞扬了起来。 第13章 方筝不得不承认,虽然她有意将张少杰的话抛诸脑后,但却仍然受了一些影响——她刻意地不去注意谢凡的手,更别说碰了。她讨厌自己的忐忑不安和缺乏自信,但是,她仍然不敢去求证什么。所以,当上岸以后,谢凡很自然地去握她的手的时候,她象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不等谢凡握牢,迅速缩了回来。 谢凡有些发窘,也有些困惑。在船上,方筝给她的感觉不是这样的。她的自尊心有些受伤,神色冷了下来。 方筝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咬了咬嘴唇,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握住了谢凡右手的掌根,不去碰她的虎口。 她的手指在谢凡的手里似有似无,如果她不用力,谢凡根本握不住。谢凡的心里没来由地有些苦恼,她感觉方筝就象伸过来的手,让她捉摸不定,控制不住。但是,她习惯了不露声色,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船上的人大部分又坐上了一辆去凤凰山的巴士,方筝也要跟上,谢凡没动:“我们坐计程车。” “很远的。” 谢凡扫了两眼剩下的几个没有上车的人,有些迟疑,想了想,跟方筝上了车,捡最后排的座位坐下了。 “后面很颠哎。”方筝提醒道。 谢凡点了点头,却没有换座位的意思,眼睛只是盯着随后跟上来的几个人,嘴角露出轻蔑的冷笑。 方筝只好坐在了她身边。 船上下来的人都坐上了巴士,巴士开动了。 可能是因为天气不好,或者是早班船的缘故,车上的人不是很多。谢凡看了看方筝有点苍白的脸,轻声说:“这边有空位子,你躺在我腿上睡一会吧。”说着移开了位置。 方筝心里一暖,以为她选择后排是这个原因,当然她不知道谢凡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的。她乖乖地点了点头,侧身躺下了,头枕在谢凡的腿上。谢凡低头凝视了她一会,情不自禁地伸手将散落在她额前的头发轻轻地拢到她的耳后。方筝顺着她的手势动了动,闭着眼睛,嘴角露出惬意的微笑。谢凡砰然心动,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又黑又滑的长发,象抚摩着什么珍宝。方筝没有拒绝,觉得很舒服,不由得有些心神荡漾。两个人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渐渐的,谢凡感受到了一种欲望,心里一惊,暗叫惭愧,忙停下了动作。 “你怎么了?”方筝有些失落,睁开了眼看着她。 “我,”谢凡有些脸红,收住心神,抚摩着她的头,微微一笑,“没什么,你快睡吧。” 方筝满足地闭上了眼,倦意袭了上来,她有些迷糊,喃喃嘟囔了一句:“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谢凡没有说话,抬头看前面的乘客——她必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车在凤凰山下停下了,谢凡轻轻推醒了方筝:“喂,导游,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方筝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糊里糊涂地说:“啊?到了?现在几点了?” 谢凡有些好笑:“小姐,你别忘了你还是我的导游呢!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多了。” 方筝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们应该吃午饭了。” “然后呢?” “爬山啊!等明天早上看日出。” “你是说,要在山上过夜?天气不是很好啊。”谢凡有些忧虑。 “山顶有宾馆的嘛!”方筝整理了一下仪表,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呢!” 谢凡忍不住笑了:“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担心的嘛!” 方筝夸张地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谢凡几乎忍不住要拥抱她,忙扭身去提包。 “你一定也很累了吧?我们可以吃完饭以后,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爬山。”方筝关切地说。谢凡没有反对,她觉得自己的确需要恢复体力,虽然刚才的那几个角色根本不用她放在心上,但是,有备无患才好。 方筝看着谢凡点的菜,惊讶地说:“咦,你好象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怎么点的全是我爱吃的东西?” 谢凡微笑不语,除了她的心事以外,她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方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却没有说话,开始低头静静地吃饭。 吃过了午饭,谢凡和方筝租了一间钟点房。进房以后,谢凡仔细锁好了门,又对方筝说:“你也睡一会吧。” “不用了。我检查一下是不是还缺什么东西,然后出去买一点。”方筝正在开包检查。 谢凡扳过她的身子,认真地看着她:“听我说,你再休息一会,不要出去。” “为什么?” 谢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含糊说道:“我不放心。总之,你别出去。” 方筝静静地看着她,象个溺爱孩子的母亲,柔声说:“好,我不出去,你放心。快点休息吧。” 谢凡点了点头,反正一有动静她就会惊醒,她倒不担心方筝敷衍她。她避开了方筝的眼光,躺到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谢凡睁开眼睛,发现方筝跪在床前的地板上,正在凝视着她,也不知道多久了,目光痴痴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谢凡没动,也看着她不说话。 “你有没有觉得,人们生来好象就在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能给你别人不能给你的感觉……”方筝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声音低柔婉转。 谢凡的心砰砰直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揽住了方筝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方筝好象醉了,微微闭着眼睛,身上一点力道都没有。谢凡的唇轻轻地砰到了她的。 谢凡的唇一遍一遍地刷过方筝的。她听到方筝紊乱的呼吸,稍一用力,便把方筝拉倒在身边。方筝紧闭双眼,呼吸急促,双手抓紧了她的胳膊,一动也不敢动。 谢凡撑起身子,一只手臂扣住了方筝的身体,低头再去吻她。这一次,她的吻更深入了。她的舌撬开了方筝的牙关,滑了进去。方筝抽了一口冷气,头脑轰地炸开了,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她不由得呻吟了一声,笨拙地反应着,一边紧紧抱住了谢凡。谢凡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 第14章 谢凡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她的欲望冲破了理智的束缚,然而,当她正要更进一步时,房门被敲响了:“砰砰。” 谢凡的动作忽然停止了,她抬起头来,却没有放开方筝,低头凝视着下方的方筝的脸。陷入激情的方筝根本没有听见敲门声,她的脸颊酡红,有些不解地睁开眼睛,神情迷朦地看着谢凡,眼神布满了羞怯。谢凡忍不住再低头吻她,方筝闭上眼睛迎了上来,这时敲门声又响起。谢凡恼火地呻吟了一声,放开方筝,轻声说:“等一下。” 方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谢凡的心情是愉悦的,但是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警惕性,她走到门口,没有马上开门,只是问了一句:“谁?” “小姐,你们的时间还剩十五分钟,还要不要加时?”是旅馆老板的声音。 谢凡回头看了看方筝,方筝已经坐了起来,低垂着头,不敢看她。谢凡的心里有些犹豫,她并不能确定方筝现在的心情,她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对方筝有些不够尊重。略一迟疑,她回答道:“不用了,我们一会下去结帐。” 老板的脚步声离去了。 方筝对谢凡的决定有些意外,又有些感激,似乎心里隐隐明白谢凡的用意,而且,她真的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明智,毕竟,她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她的脑海里转了几个念头,终于下了决心,站起身来,走到谢凡身边。 谢凡在平息自己心情的时候,也匆忙做了一个决定,等方筝走到自己身边,她细心地为她抚平被她弄皱了的衣领,尽量克制自己的语气,低声说:“方筝,我很喜欢你,也很珍惜你。但是,”她认真地看着方筝,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柔情,“我会等你想清楚。别急着决定。” 方筝的心被一股柔情浸地又酸又软,有眼泪要夺眶而出。她蓦然发现自己好象期盼了一生,就在等这一刻。她一句话也不说,慢慢投入了谢凡的怀抱,紧紧地拥抱着她。 谢凡的心里更是复杂,她抚摩着方筝的长发和柔软的脊背,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就要发生巨大的变化了。但是,她相信自己,无论多么艰难,只要有方筝,她都可以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静静地拥抱了片刻,谢凡轻声说:“我们该走了。” 方筝相信自己的感觉,她懂得谢凡的珍惜和责任感,一瞬间,她做了一个决定,颤声说:“等一下。”她没有离开谢凡的怀抱,把头埋在谢凡的怀里,她紧闭了双眼,颤抖着手,摸索到了谢凡的右手,迟疑着握住了她的虎口。她象触电了一样,身体一阵痉挛,不!她不相信地用了用力去感受,虎口,食指关节…… 谢凡感觉方筝的手忽然变得冰冷,身子在微微颤抖着,有些不解,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说着,想扳开她的身子观察她的表情。方筝死命箍住了她,低声压抑地说:“不,不……”她不想让谢凡看到自己的脸。 谢凡一愣的功夫,方筝离开了她的怀抱,低头扭身向洗手间跑去,一边匆匆地说:“我去一下洗手间。”冲进洗手间,她立刻将门从里面锁住了。她的浑身都在发抖,透过镜子,她看到自己惨白的脸,还有大而无神的双眼。她怔怔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心碎成了片,都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她很想哭,可是瞳孔里一滴眼泪都没有。半晌,她慢慢地坐到马桶上,脑海里回忆起遇谢凡的认识的过程。是的,她现在可以确定,在办公室里,是谢凡在对面的楼里观察她,天桥上的相遇不是个偶然。 轮渡、餐厅、舞厅,都不是偶然,多么荒谬,可是更荒谬的是,她多么珍惜这些“偶然”!终于有眼泪滑了下来,方筝轻轻地啜泣了起来。她掩住了嘴,不敢发出声音。 她坚守了多年的感情世界,只是为等今天的结局吗?在泪海中,方筝茫然失措。可是,谢凡,她的心里一阵刺痛,谢凡给她的感觉都是假的吗?不,她不能相信,这对她来说,太残酷了,她不能接受! 混乱中,她忽然想起谢凡问过的一句话:“如果,你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你最后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原来,她已经暗示过自己了。方筝愣了一会,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她从来没有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她竟然一本正经地专心思索了起来。 “方筝,你没事吧?”谢凡觉得方筝有些不对劲,在门外焦急地说。 “等一下,”方筝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忙清了清嗓子,“我很快就出来。”她的心忽然镇定了下来,站起身来,她走到镜子前,重新打量了一下自己,眼神清亮,但是有哭过的痕迹,脸色和嘴唇还是太苍白了。她打开水龙头,洗了洗脸,振作了一下,认真地化了个淡妆,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过。 谢凡等得心急,正要再敲门,门打开了,方筝微笑着出现在门口,光彩四射。 谢凡怔了一下:“你在化妆了?” “女为悦己者容嘛!”方筝笑着说,眼里有一层薄薄的水汽。 谢凡心里一软,揽过她,低头吻住她的唇。方筝呻吟了一声,偎进她的怀里,勾住她的脖子,缠绵地回应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凡才不舍地放开她,她觉得自己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吻她。但是,方筝给她的感觉跟刚才不一样,少了一丝矜持,多了一份主动和热情。 “你好象进步很快啊!”谢凡调侃了一句。 “是你教导有方嘛!”方筝顽皮地说,却不看谢凡的眼睛,“快走了。” 天气似乎更阴沉了,空气是潮湿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气氛。山路上的行人很少,谢凡和方筝走得不快,但两个人似乎都无心欣赏沿途风景。谢凡已经注意到一路跟他们来的三个人也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几十米的地方。她已经能断定这几个人的杀手身份,但是,她没有带枪,最安全的办法就是不要落单,于是,她带着方筝跟在一个小旅行团后面十米左右的地方,既不超过他们,也不被他们落下,跟踪他们的人似乎焦躁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谢凡收回注意力的时候,无意中捕捉到方筝的眼神,她敏感的觉察出方筝偷偷盯着自己的眼神是凄苦的。一发觉她回头,方筝立刻避开了她的眼光。谢凡心里一动,柔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的关怀反而让方筝更加心酸。方筝觉得自己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她喃喃地说:“天气太差了,只怕明天早上看不到日出了。” “其实,能不能看到日出并不重要,”谢凡温柔地说,“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方筝使劲闭了闭眼,将眼泪咽了回去,她挽住了谢凡的胳膊,依偎到她身边,颤声说:“我也是。” “再说,”谢凡安慰道,“明天没有,说不定后天就有了。” 后天?方筝的心里一痛,她从来没有这么珍惜过每一天!她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她有些猝不及防,忙腾出一只手去擦眼泪。 谢凡吃了一惊:“怎么了?” “我,”方筝掩饰地说,“我只是想到,你很快就要离开香港了。” 谢凡握紧了她的一只手,仿佛要传达什么力量给她,沉思着说道:“还早呢!别担心。” 方筝没有说话。两个人不再说话,慢慢地走着,只觉得这条路曲折漫长,似乎没有个尽头。 第15章 谢凡和方筝爬上山顶时,夜幕已经低垂。谢凡在山顶的旅馆订了一个标准双人房间,进屋以后,她迫不及待地吻住了方筝。方筝轻轻地叹息着,却没有抗拒。谢凡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放开她,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累了?” 方筝此时是身心俱疲,她把头埋在谢凡怀里,点了点头。 谢凡把她扶到了床边,扶她躺下,轻声说:“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一个好觉。” 方筝一点胃口都没有,头沉得象灌了铅,但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谢凡去拨电话,叫老板送一点清淡的食物上来,等她放下电话,回头一看,方筝竟然已经沉沉睡去。看来,她真的累了。谢凡一阵心痛,她轻轻坐在方筝身边,低头爱怜地打量着她的睡姿。方筝似乎睡得并不安宁,眉头紧蹙着,身体不时抽搐一下,似乎梦里正在和什么苦苦挣扎。谢凡料定她在做噩梦,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想给她点安慰。方筝在梦里摇着头,发出含糊的呓语:“不要,谢凡,不要……”声音极其悲苦。 谢凡有些奇怪,没容她多想,有人敲门,她担心吵醒了方筝,忙快步去打开门,原来是侍应生送来了两份套餐。谢凡叮嘱侍应生准备点热的稀饭,想等方筝醒来以后,再叫他们送热的上来。侍应生走后,谢凡自己也吃不下饭。她不知道方筝做了什么噩梦,但对她的话却觉得很不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肯定是自己白天的时候做了什么让她觉得心里有压力了。谢凡苦苦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方筝一觉睡到了九点多,睁眼一看,房间里有些昏暗,只有墙角的落地灯发出的昏黄的光,谢凡正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目光里满是爱怜,见她醒来,柔声问道:“你醒了?有没有好一点?” 方筝鼻子一酸,想起刚才的噩梦,反而疑心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了。 谢凡感觉她眼神有异,俯身关切地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的,一个可怕的噩梦,或者还是一个即将成为现实的噩梦!方筝忧悒地点了点头,不等谢凡继续问下去,她伸开双臂勾住了谢凡的脖子,闭上双眼,叹息着说:“我不怕。我只要现在。”谢凡不能思考了,方筝的唇是她最大的诱惑。她低下头,辗转缠绵地吻着方筝。在她温柔热情的亲吻里,方筝感觉身上的热力在一点一点地恢复,热情又慢慢地回到体内,她开始专注地回应谢凡。 谢凡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欲望,努力做到适可而止,她移开嘴唇,镇定了一下,轻声问:“你饿了吗?” 方筝明白了她的意思,既为她的体贴而心生暖意,又为她的迂腐啼笑皆非。她瞅了谢凡一眼,眼眸波光流溢,激情使她变得风情万种。谢凡正难以自持,方筝说了一句:“我不想吃东西,我去洗个澡。” 谢凡讷讷地让开身子。方筝有些嗔怪她的不解风情,叹了一口气,取了睡衣和洗刷用品,一个人进了洗手间。谢凡舒了口气,打电话叫侍应生送稀饭和小菜上来。 浴室里,方筝也在用冷水浇灭燃烧的激情。她发现,谢凡的吻给她带来的冲击越来越多,已经不仅仅限于心灵,她开始渴望身体的亲密接触。可是,真的要把自己完全交出去吗?方筝愣愣地看着镜子里自己完美无暇的身体,如果那样的话,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方筝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方筝在浴室里磨蹭了半天,当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解决这个矛盾时,她决定听天由命,换句话说,一切还是要看谢凡了。但是,当她鼓足勇气走出浴室时,房间里静悄悄的,谢凡已经在一张床上躺下了,听到她的声音,睡意朦胧地说了一句:“桌上有稀饭和小菜,清淡的,你吃点再睡。明天早上我们还要早起看日出呢!” 方筝心里一热,虽然她很怀疑谢凡是假装的睡意朦胧,但她仍感激她的体谅。方筝喝了一点稀饭,洗刷完毕以后回到床上。然而不知道是因为睡过了,还是别的原因,她觉得自己怎么也睡不着。黑暗中,她有种奇怪的压迫感,后来,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渴望躺在谢凡的怀里,这个念头吓了她自己一跳。她喘了口粗气,又做贼似的屏住呼吸偷听谢凡的声音,谢凡发出匀称的呼吸,似乎真的睡着了。方筝的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这样翻来覆去,折腾到很晚才迷糊过去。 因为心里想着要早起看日出,方筝只打了个盹就醒了。房间里静悄悄的,方筝看了看夜光表,还不到三点,不忍心叫醒谢凡,正胡思乱想,她听到谢凡轻轻问了一句:“你醒了?”声音很清醒,显然她早已经醒了。也许她根本就没睡,这个念头滑过方筝的脑海,她胡乱地应了一声。 “我们几点出发?” “再过半个小时吧。” 房间里一片沉默。 “方筝?” “恩?” “方筝?” “恩?”方筝的心跳得厉害,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期待着她下面的话。 “方筝,”黑暗中,谢凡迟疑的,幽幽地说,“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拥有过一个人。你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方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眼泪涌了上来。 第16章 三点多一刻的时候,谢凡已经和方筝悄悄地来到旅馆后面的山的最顶端。空气又潮又冷,风很大,方筝后悔没有多穿几件衣服,不一会,她已经全身冷透了。谢凡拉她到了一个避风的石头后面,饶是如此,她仍然冷得瑟瑟发抖。这时候,她感觉谢凡从背后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而她的整个人都贴到了谢凡的怀里。谢凡的怀抱很温暖,方筝有种眩晕的感觉,她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谢凡听着她急促不平的呼吸,感觉出她身体的颤抖不仅仅是因为寒冷。她觉得方筝的身体犹如一个巨大的会说话的磁场,象在诉说着什么,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她一向是个克制力很强的人,但她从来没有克制得这么辛苦过。 黑暗中,她们两个人沉默着,似乎都等待着什么,但显然不是日出。过了一会,谢凡叹了口气,不在坚持,她低下头,嘴唇轻轻地吻在方筝凉飕飕的的后颈上。方筝的身体猛地一震,她只觉得如遭电击,谢凡的嘴唇象火一样烙在她的后颈上,一股电流直窜到腰椎,她的腿一软,谢凡搂紧了她,却没有放过她,嘴唇一寸一寸地侵占着她地肌肤。谢凡的吻每到一处,方筝的身体都颤栗一次,她听到谢凡沉重的呼吸,象在宣告着什么,而这种宣告,在她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越烧越旺,一点点烧尽她的理智,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蠕动,去迎接和引导谢凡。可是,谢凡好象比她还了解她自己的身体的欲望,所到之处都一点点毫不留情地把她推向欲望的火坑。当谢凡轻轻含住她的耳垂时,她忍不住失声呻吟了出来。 “还要看日出吗?”谢凡在她耳边低声说,“今天可能不会有日出了。”她的声音低沉暧昧,方筝自然能感觉得到她的某种要求,可是,她自己也毫无理智可言了,她慌乱而又急切地摇着头。谢凡拦住她的腰,离开了山顶,回到旅馆。一路上,方筝双腿发软,象踩在海绵上,最真实的感觉是谢凡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力道大得让她生疼。 从她的手里,她感受到了强烈的欲望,而自己的,正与之呼应着。 冷风灌进谢凡的衣领,她稍微冷静了一些,不禁有些惭愧起来,她觉得自己引诱了方筝。回到房间,她克制着自己,低声道歉:“方筝,刚才,对不起。” 方筝不禁有些气她的反复无常,但是矜持使她不能泄露出这种情绪。想到她是为自己好,又气不起来了,轻声说:“没什么,我没怪你。” “谢谢。”谢凡想了想说,“你再睡一会吧,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呢。” “你呢?”方筝歪头有点恶作剧地问。 “外面太潮了,我想洗个澡。” 方筝也觉得身上黏糊糊的,点点头:“我等你洗完,我也要再洗一个。” “那你先洗。”谢凡有些窘迫地说。 “不,你先洗。”方筝的语气很坚定,她要给自己时间做一些决定。 谢凡匆匆冲了一个澡就出来了,“我可以了。” 方筝正在出神地想什么,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这么快?!”谢凡不安地笑了笑,回到自己的床上。 方筝走进浴室,打开喷头,脑海中却翻腾着山顶的一幕。她知道,谢凡在等待自己的允许。方筝苦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真是想得太多了,不是已经决定了不想以后了吗?既然要不起未来,那就只要现在。她轻轻舒了口气,走到喷头底下,让水把所有的顾虑都冲走。 当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却不能拥有她,真的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谢凡一会自责,一会又给自己找理由。听到流水的声音,她不禁有些面红心跳,回忆起方筝柔软的清香的肌肤……天哪,她不禁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心里却被欲望灼得疼痛起来。 当她听到浴室的门轻轻打开的声音时,她的心里一紧,翻身对着墙壁,假装睡着。 方筝慢慢地走到谢凡的床边,她敢肯定谢凡并没有睡着,她甚至能感觉到谢凡的身体僵硬,正屏住了呼吸感受自己。如果不是相爱,所有的感觉,怎么会这样强烈?可是,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不能相爱,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顾虑?方筝的心里一阵怆然,她比任何时候都感受到了谢凡的无奈,因为谢凡的无奈,她的心又是如此疼痛。方筝的眼泪静静地滑了下来,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谢凡。她只是模糊地意识到属于她们的每一刻都是偷来的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被上帝收回。她所痛心的并不是也许有一天谢凡要拔枪对着自己,而是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当大家以真实身份对峙的时候,必然也是爱情破碎的时候!是的,时间那么紧迫,她没有机会等待。 方筝觉得心都碎了,她轻轻地跪下,靠在床边,幽幽地说:“你曾经问我,如果,我只剩下了一周的时间,我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她的声音很轻,象是自言自语,但在黑暗中听来却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忧伤,谢凡忍不住侧耳倾听着。 “我仔细地想过了,我是个很幸运的人,我的父母身体健康,生活有保障,我的工作顺利,我的朋友很多,他们也会照顾自己。如果说,我的生活还有什么缺陷,那就是,”方筝的声音缓缓的,流淌在黑暗中。“我还没有真正地尝试过爱情。如果,我的生命真的只剩下了几天的时间,我仍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在最后的日子里,我遇到了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可是,我觉得当我来不及分辨是不是爱情的时候,就说明爱情是真的来临了。” “你是第一个让我情不自禁想要说那最重要的三个字的人,”方筝的声音越来越低,心里乱了起来,似乎底气不足,没想到对一个人说爱是这么困难的事,那三个字在真爱面前突然变得这么沉重,方筝鼓不足勇气,含糊地说,“我很想说,说,我……” 她的心又急又羞,下面的话却哽在嘴边说不出来。 这时,她感觉谢凡的手臂伸过来,把她拉到了床上,她躺在了谢凡身下,听到谢凡低沉但坚定的声音:“方筝,我也想对你说,”她吸了口气,“我爱你。” 方筝的眼泪奔涌而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她克制住哭泣的冲动,低声说:“我也爱你。” 谢凡低头吻住了她,但马上松开了她,诧异地问:“你哭了?为什么?” 为什么?对方筝来说,这最甜蜜的时刻也是最痛楚的时刻。她没有回答,解开睡衣的带子,将谢凡拉倒了自己身上,谢凡的手触到她裸露的柔滑的肌肤,身体一颤,喃喃道:“方筝……”“你不是说要等我的允许吗?”方筝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却犹如烈酒一般地醇香醉人,谢凡不能克制了。她低头吻上方筝的额头。 方筝闭上了眼睛,感觉谢凡的动作。黑暗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异常地敏感,每个细胞都在跃跃欲试。谢凡吻过她的额头,睫毛,鼻尖,脸颊,嘴唇又落在她的唇上,与此同时,谢凡的手轻轻地勾勒着她身体的曲线,当方筝的身体适应了她的手以后,她才开始缓缓地加重力道。方筝觉得自己犹如躺在微波荡漾地海面,整个人象喝醉了一样,身体在谢凡的触摸下好象冬眠了许久的植物,受到春光的照射,慢慢地开始萌动。 谢凡感觉到了方筝身体的反应,她的唇似乎不经意地滑到了方筝的耳边,张嘴含住了她柔软的耳垂,方筝的身体一阵痉挛,似乎傻了,不知道该怎样反应。谢凡一边轻咬她的耳垂,一边将手覆盖在了她柔软的乳房上,方筝的身体又是一阵哆嗦,象个受惊了的小鹿,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叫,却没有挣脱,反而伸手将谢凡紧紧的搂住了。谢凡的吻和手都开始沉重起来,她吻过方筝的脖颈,滑过肩胛,舌尖绕住乳尖缠绵着,方筝慌乱地攀住了她的肩,呼吸急促,她不懂谢凡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但是,这种折磨又是如此地甜蜜,如此地疯狂,她忍不住轻轻地,轻轻地呻吟出声来。欲望如潮水一般,正一波一波地将她淹没。 当谢凡的吻继续下滑,落到她的平坦柔软的小腹的时候,她不知道谢凡到底要做什么,却又好象模糊的了解。她的心跳快得已经超出了她能忍受的范围,她因为羞怯而有些慌乱起来,可是慌乱之中又夹杂着强烈的渴望,她被自己的情绪绞得昏乱起来。 谢凡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双手抚摩着她的身体,舌尖在柔软的肌肤上逗留了片刻,轻易地卸除了她的紧张和戒备,然后毫不犹豫准确地占领了她欲望的核心! 猝不及防之下,方筝尖叫出声,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立刻被一股巨大的浪潮淹没了头顶。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好象站在了自己生命的源头,看到生命的泉水如瀑布一样一泻千里,她的耳边充斥着巨响,她只能急促地呼吸,却没有力量去分辨那声音是流水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呻吟。 水流太快了,她觉得干渴,模糊地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要干涸了。这时候,她感觉谢凡缓缓的进入了她的身体,她的心里一安,被本能驱使着,努力去迎接谢凡的深入。 但是,谢凡的动作突然停住了,谢凡感受着方筝温暖湿润的体内,被一个念头震住了。 方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扭身催促谢凡继续。 谢凡伏在了方筝身上,声音有些异样:“方筝……方筝……” 方筝不情愿地张开眼睛:“恩?” “你,你从来没有?……”谢凡有些困难地说,“我是说,你还是……” 方筝半晌才回味过谢凡的意思,她有些羞涩,又有些骄傲,轻轻点了点头。 谢凡有些迟疑:“方筝,你真的想好了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方筝的心犹如被针刺了一下,别这样,也许过了这一刻,她再也没有这样的勇气,她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说:“我愿意,我真的愿意。”谢凡用力地吻住了她。方筝的心里一阵酸楚,再闭上眼睛时,眼泪滑了出来。她抛开了所有,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谢凡的动作,任由谢凡把她从痛楚中一点一点地推向快乐的顶峰。黑暗中,她犹如一朵疯狂绽放的玫瑰,拼尽了所有的精血,只为了这一刻短暂的美丽。 第17章 方筝觉得自己好象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漂泊了很久,谢凡是她的舵手,带领她一次又一次冲上高高的浪尖,又从浪尖急速的坠向谷底,飞速下坠的感觉让她的灵魂出壳。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蕴藏了这么多的激情,更不知道人间有这样彻底的快乐。当激情渐渐平息时,她久久地眩晕着,浑身象被抽空了一样,无法思考,甚至无力睁开双眼。 她很感激谢凡没有在这个时候离开她。谢凡仍然温柔地爱抚着她滚烫发烧的肌肤,轻轻吻着她有些干燥的嘴唇,这使她有种安全感。当她的喘息稍稍平定以后,谢凡轻轻抱起了她的身体,她无力地勾住谢凡的脖子,任由她带自己到任何地方。这一刻,她好象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谢凡的。 谢凡把方筝抱进了浴室,腾出一只手,调好水温,打开喷头,为方筝冲洗着身体。水流中,方筝的身体美得不可方物——她的肌肤白皙得象牛乳一样,柔嫩得似乎吹弹可破。谢凡忍不住在心底发出惊叹。她看到了方筝腿上淡淡的血迹——尽管她很小心,但是仍然弄伤了她。谢凡有些心痛,却又由衷地感到骄傲和感动。方筝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眼睛微微闭着,但却仍然感到了羞怯,她贴进了谢凡的怀里,不让她观察自己的身体。谢凡抱紧了她,一遍一遍地吻她,方筝本能地反应着,只盼望这一刻不要停止。 谢凡为方筝擦干了身体,又将她抱回另一张床上,盖上被子,抱紧了她柔软的身体。 很显然,方筝已经累到了极点,她开始感受到浑身的酸痛。 “是不是很痛?”谢凡在她耳边轻轻地问。 方筝摇了摇头,她不想谢凡担心。但是,她的身体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谢凡吐出的气流象电流一样窜遍她的全身。象所有刚刚发掘了自己生命本能的人一样,欲望又悄悄地萌动了,可是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力气承受新一轮的冲击。 “好好睡一觉。”谢凡克制着自己的欲望,轻轻地抚摩着方筝的身体,力道恰倒好处,让方筝觉得最舒服。在她的爱抚下,方筝很快进入了梦乡。 方筝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她一动也不动,感受着谢凡的怀抱和自己身体的变化,倾听着谢凡在她耳边发出的均匀的呼吸。所有的一切,真的不是梦。方筝有些羞惭,又有些喜悦,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此时,她跟谢凡之间没有任何的遮挡,就好象是一个人似的,但她不能确信,这样的接触是不是真的可以跨越那个巨大的秘密。也许,正相反,在经历了这样亲密的接触之后,她们的一切反而更加复杂了。 方筝正在患得患失,谢凡的手臂忽然一紧,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你醒了?” 她的声音是亲昵的,方筝的心碰的跳了一下,却没有回答。 谢凡决定帮她克服羞怯的心理,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凝视着她:“嗨。” 方筝心跳如雷,哪里敢看她,就要将头缩到她怀里。谢凡的动作比她更快,吻住了她的嘴唇,双手已经开始不安分了。方筝闭上了眼睛,呼吸随着谢凡手的游移渐渐紊乱了起来。谢凡的动作比凌晨的时候更熟练了,方筝觉得自己连抗拒的力量都没有就陷入了意乱情迷之中。 “还痛吗?”恍惚间,方筝听到谢凡轻声在耳边问,方筝皱着眉,胡乱摇了摇头,她压根就不愿去想,只想继续。 “我可以吗?”谢凡的动作没有停,却故意逗着方筝。 方筝觉得快被谢凡折磨地发疯了,她气恼地嚷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话没说完,已经改成了一声急促的呻吟,谢凡适时地冲进了她的身体。方筝忘记了气恼,忘记了忧虑,本能地迎了上去。谢凡不再是先前的温柔,她象一头矫健有力的小豹子,充满了野性和征服的欲望。在她狂野的掠夺中,方筝再次迷失了自己。 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好象在不停地做爱,甚至在半睡半醒之间。谢凡象个贪婪的永不满足的孩子,方筝似乎也乐于并甘心沉湎在对她的放纵里,努力地应和着她,也释放着自己。身体的接触使她们完全冲破了俗世凡尘的束缚,在纯粹的爱的世界里,她们都还原了自己,彼此毫无顾忌地说出了自己的爱恋。 方筝是在谢凡真挚的“我爱你”中沉沉睡去的,但是,却在同样的噩梦中惊醒。梦中,谢凡嘴里说着“我爱你”,手里却是一把沉重乌黑的枪,枪口就顶在她的太阳穴上。方筝看着谢凡冷冷的眼神,感觉她正扣动了扳机,她的身子一震,整个人都惊醒了。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伸手去摸身边的谢凡,但是,却摸了个空。 接着,她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定了定神,她发现右侧太阳穴被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顶住了,她用眼角扫了一眼,心一下沉了下去,是一把黑色的手枪! 第18章 谢凡托着一个盛满饭菜的托盘快步向房间走去,她心里暗暗祈祷方筝还没有醒来。一整天的时间,她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仅吃了一次饭,还是昨天晚上剩下的冷饭,她担心方筝的身体受不了,因为点餐只能点套餐,她想让方筝吃得好一点,于是趁她还在熟睡中,匆匆下楼去要了些合方筝口味的饭菜。此时,她的心情急切而又甜蜜,只想早点见到方筝。 方筝慢慢地扭过头来,看清楚了持枪的人,居然先是松了一口气——不是谢凡,是一个身材中等、肌肉发达的中年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那,谢凡呢?他们是干什么的?抢劫?方筝的脑筋飞快地转着,一边焦急地扫了一眼房间,谢凡不在房间里,她心里塌实了许多。 “先别动手。”又有一个人从持枪男子背后的窗口爬了进来,一边压低声音说。 “我才舍不得呢。”持枪男子嘿嘿笑着,不怀好意地回答。方筝看到他眼里淫亵地目光,心一下提了起来,双手拉紧了被子,紧张地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她意识到自己现在身无寸缕,不禁又惊又急,没有了办法。心里不由盼望谢凡能赶紧来救她,但是她来了又能怎么样?对方是持枪的孔武有力的大男人。想到这里心里反而又盼着她不回来了。 窗口又陆续爬进两个人,每人手里提一把手枪,也站在了床边。 方筝看着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心里又是厌恶又是紧张,只觉得心跳得要吐了出来,她闭了眼睛,强作镇定地威胁:“你们再不走,我可要喊人了!” “呵,这还是个不怕死的呢!”第一个进来的人调侃道。 “先干正事。”第二个进来的声音沉稳,似乎是他们的头目。“老二,你去门后等她进来。老三,你把这个妞弄到洗手间。”他的话音一落,被称作老二的快步向门口走去。 等谁?等谢凡?方筝心里一惊,也顾不上什么危险了,大声喊了出来:“来人哪,救……” 第一个进来的男人没有料到她真敢叫出来,一时慌了手脚,一手捂住方筝的嘴,另一只手将枪插回腰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妈的,臭女人,你不要命了……” 老大也赶紧过来帮忙。 方筝的这一声呼救出乎他们的意料,刚走到门口的老二也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扭头想看发生了什么状况。三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方筝身上。 这时,门砰地被踢开了,老二的半边脸被门砸了个正着,他痛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往后打了个趔趄,但是,他反应很快,一边后退一边迅速举起了枪。但是,来人比他还快,一个身影紧跟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枪身,喀嚓了一声,老二扣动了扳机,但是没有子弹射出,他低头一看,撞针已经被卸了下来。他惊呆了。 但是显然,谢凡的主要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她借助惯性撞开了他的身体。四米开外的老大正举枪要向她射击,谢凡一扬手,一道银光射了出去,老大惨叫一声,捂住手腕垂下了身子,他的手腕上插了一把吃饭用的叉子,微微地颤着。老三的枪只拔到了一半,枪已经落到了另一个人手里。等他回过神来,谢凡已经用他的枪指住了他的头,他目瞪口呆,一动也不敢动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短短的几秒钟的事情,方筝简直不能置信,她目瞪口呆地目睹了一切,几乎以为是做梦。 “你没事吧?”谢凡关切地问方筝。她似乎根本没有把那三个人放在眼里,连看也不看他们,但是,奇怪的是,那三个人都呆在当场,没一个人敢跑。 方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心里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竟然为谢凡的身手感到骄傲,但是同时,她也感到了惆怅,到现在,她已经能确定谢凡真的就是张少杰所说的黑天使。仅有的幻想也失去了,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隐隐作痛起来。 谢凡觉得她神色有些奇怪,她料想是自己的身手已经引起了方筝的怀疑,但是一切不能挽回。另外,这三个杀手显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应该除掉的,但是,她不能在方筝的面前杀人。谢凡的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对方筝柔声说:“你先去洗手间,换好衣服。” 方筝看到了她眼底的杀机,心里一冷,这个冷酷的谢凡不是她所认识和接受的。她的脸色不知不觉苍白了起来,她的声音有些空洞,缓缓地说:“不要杀人。” 谢凡一愣,勉强笑了笑:“我当然……不会的。”她思索着方筝为什么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一边用毛巾包住了方筝的身体,她感觉方筝的身体在颤抖。把方筝送进洗手间,在方筝关门的一刹那,谢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筝,等你出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顿了顿,又说,“是关于我的。” 方筝的心里一颤,她担心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谢凡会做什么,也许出来以后什么都变了,她们再也无法面对。想到这里,她有种投入她怀抱的冲动,但她克制住了,点了点头,默默地看了一眼谢凡,轻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