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今朝醉》 楔子、弃子 楔子、弃子 夜入三更,一列皇宫禁卫军方从御书房外巡逻走过,一名人影便从远方几个跳跃进到了御书房之中,而那原与黑暗融为一体分辨不出的黑衣,此刻在御书房的明晃晃灯火照耀下霎时无所遁形。 那人看了一眼坐在御书房正中专注写着东西,俨然像是没发现到他闯入的玄黄身影,遮掩在面罩下嘴唇紧紧一抿,还在想着该不该上前去打断他的思绪时,却听见那人淡淡的开口飘来一句,语气状似无意的问道。「如何?」 闻言,他立即几个步伐上前,语气恭敬的应着。「啓稟主子,苏家那人已行完大礼,属下离去前,那人正与若干宾客举杯相敬,属下瞧其神色状似无碍。」 「喔?状似无碍是幺?」那玄黄身影一听,面上也无任何反应,仅是淡淡的问着。 「是的。」那人听着问话立即便应了一句,同时抬眸偷觑了一眼自家主子的神色,见自家主子虽无什幺异样,但不知为何他竟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拂过,冷冽冽的直攻心头。 那玄黄身影一听,神色依然平静,但这回口气中却是略带叹息的说了句。「他终究还是纳了。」 那人听见自家主子这话,原本恭敬垂下的头,忍不住又抬起向前看去,却见自家主子举起笔勾了一抹硃砂,然后缓缓地从眼前的纸张上划去一行字,而他虽因角度看不太清楚,却也能隐约瞧见那似乎是个人名,第一个字更似乎是个苏字…… 还未待他多想,自家主子便又俐落的写下一字,然后将纸往他的方向丢来。 那人一见状,连忙便敛回心思,接住那飘然而来的纸张,但却在瞧见纸张上大大的一墨字后,再度愣了一愣,而就在此时,自家主子那清冷的嗓音便又淡淡的传了过来。「将这纸送给苏家那位公子,告诉他,这就是朕的意思,去吧!」 「是。」一听,那人回过神来,立即将纸张揣入怀中,然后迅速地又从御书房内窜了出去,而他脚下轻功虽施展的飞快,但脑子里却仍是无法迅即的抹去方才所映入眼帘的字眼,毕竟那可是个大大的『弃』字啊! 那人不知道的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皇宫的尽头,他的主子却仍是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直奔而去的方向──朝熙郡主府。 ※※※ 朝熙郡主府.竹阁 竹阁中,一抹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不住的来回走动着,如明月般皓然的清冷面容上,此时正蹙紧着眉头,明显可看出此刻的他正为了一事而烦心着。 「留?还是不留?」伴随着脚下步伐的来回,男子口中也反覆的喃喃自问着,而每问完一次,眉心便锁得更深的应着自己。「留,于事不宜;不留……」 只可惜,那回答每每一讲至不留时,就又没了下文,让人也不知若是不留会发生何事,下一瞬就又听见他再度问着自己……「留?还是不留?」 就在男子这留与不留的反覆自问好几回后,一抹人影倏地从窗外跃了进来,瞧见这一幕,男子先是一愣,但随即便像是想到什幺那般,面色顿时沉了下来,神色漠然的望着那不速之客。 目光瞧见阁中的男子,与其对上眼后,那人影也不多废话,只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直向男子射去,待见男子出手接住后,才又开口告知。「公子,主子让我传话予你,这就是他的意思。」 闻言,男子神色更沉,双手慢慢打开那折起的纸张,待得那纸完全摊开,一个大大的墨字映入眸中之后,他的唇不由得紧紧抿起,神情有些複杂,像是对这纸中的信息有些讶然,但却又彷彿丝毫并不意外。 看见男子的反应,那人又冷冷的说道。「在下信已送到,还望公子莫让主子失望。」 「放心吧!我必会如其所愿。」一听那人这话,男子眉头一皱,淡淡的应了句。 「那便再好不过,有劳公子了。」得到男子的保证后,那人点了点头应了句,当下便一个动作后退,下一秒就见他人已跃出窗外,消失于郡主府外。 望着眼前那因有人来去而大敞的窗口,男子面上神色显得越来越冷然,只见他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纸张,直到将纸张紧握成一团,手背青筋也因用力而浮出,指甲扎入了自己掌中,一股刺痛传来时,男子这才闭起眼眸,唇瓣一启一阖,无声的吐出一句…… 「郡主,一路走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谋杀(一) 第一章、谋杀(一) 疲倦。 除了疲倦还是疲倦。 一阵昏昏沉沉之间,叶朝初觉得自己的四肢宛若绑了铅块一般沉重,她动弹不得,连想弯弯手指都感觉格外的力不从心,可她的脑袋却飘然的如同走在云端,只觉得像是被绑了几百颗气球就要飞了起来,而这种头与身不同调难以形容的感受,让她连挣扎都无力。 『我这是死了吗?』 迷迷糊糊间,这样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叶朝初这才想起自己此时应该是一抹孤魂才是,因为她好似在不久前……嗯,还是其实已经过了很久,年仅二十八岁的她才在医院里嚥下了最后一口气,而一想到此,她都彷彿还能听见母亲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耳畔响起。 是她不孝了,让白髮人送了黑髮人,仅管她看不到,但她也能想像出母亲在瞧见她离去后,那心情该有多幺崩溃,毕竟,她是母亲盼了好几年才得到的女儿,她那连续生了三个儿子的母亲,这一生有多幺想拥有一个可心的女孩来陪伴自己,她从小就听着三个兄长和父亲在她耳边碎碎叨叨到大,心里早已无比了解,但她却剥夺了母亲的这个愿望。 叶朝初很想哭,可她却发现自己不知是身为一抹幽魂的关係,还是怎幺来着,纵使她的心底再是悲伤,但泪水却始终无法流洩而出,而是逐渐淹没了她的胸口,让她嚐着那苦涩无比的哀働。 早知如此……叶朝初心想,早知她会如此红颜薄命,她当初便好好陪伴在父母身边尽孝,才不至于叫她如今抱着一身遗憾和愧疚离开,而今,她只希望三位兄长能够好好照顾父、母亲,她这一世没能尽全为人子女的孝道,还盼下一世还能有机会再当他们的儿女,以报今生未尽的生养之恩。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想得太多了,叶朝初忽地觉得身子更重了些,就连原本轻飘的脑袋此刻竟也一沉,甚至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闷痛感,就像是脑子里有个小人儿正持着一小棍棒不断地敲着她的脑袋,让她只感到太阳穴传来一道又一道的抽痛感。 「疼……」一阵阵猛烈袭来的痛楚,叫叶朝初不自觉的深皱了眉头,她发疼胀痛的脑袋还想不透自个儿明明早为一抹幽魂,为何还能感觉到痛感,一道道彷彿从很遥远传来的陌生声音就先一个接一个的窜入她的耳朵。 「这样做好吗?」 低沉醇厚的男音响起,叶朝初听着那声音愣了一愣,还不待她分辨清楚这是否为自个儿的幻听,另一道清冷的嗓音便接着续道。「没什幺好与不好,而是不能留。」 听着那清冷声音的这话,叶朝初一怔,心里还没个什幺想法,就感觉一股冷风灌入自己的嘴里,然后好像一颗什幺东西滚到了她的喉咙里,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而来的就是一道灼热刺辣在喉间化开,一股浓厚的腥味叫她忍不住便想呕吐。 「噁……」 意随心起,她念头方这样转过,随后她就听见自己乾噁的声音,可……她分明是一抹幽魂,魂魄不是该无形无体,仅为一股能量而已吗?她又为何还有感觉、还能作噁?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再多深思这个问题,她随即便感受到自己的口鼻似乎被什幺东西给摀住,顿时她的身子也不沉重了、脑袋也不疼痛了,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原本悄然宁静的幽冥,霎时被扭曲了起来,然后她觉得像是有股力量正在逐渐抽乾她的所有意识,叫她脑袋越来越是浑噩,于是她反射性的便挣扎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要踢些什幺或拽些什幺,仅是使出了全身的吃奶力气意图挣脱那股迫压她的力量。 「你的药没用?为何她还能动弹?」 正当她试图摆脱那股叫她难受无比的力道时,那道醇厚悦耳的男音又再度响起,可这回话中却带着浓厚的不安,像是瞧见什幺叫他难以置信的景象,出声追问着另一个人。 「你别想太多了,这只是迴光返照罢了。」那道清冷的嗓音再一次淡淡响起,而伴随着那一句句冷然的话语吐出,叶朝初只觉得胸口越来越沉闷,就像是她的肺要爆开了来。 再也受不了了! 就在她挣扎到快无力气,觉得全身的力量都要被榨乾了之时,这样一个念头迅即掠过脑海,然后一股求生意志便倏地涌起,让叶朝初无暇去多想,为何自己还会有那些种种的不适感,当下她一个闭气咬牙,在感受到那股压着自己的力道在瞧见她抗拒的力量减弱,而随之像是跟着放鬆了力道之时,她双手便一个猛然使力,使出全力一搏,往那道力量的来源狠狠推开,然后她反射性动作的随之张开了双眼。 「不能让她看见我们!」 只可惜,她双眼方睁开,还没来得及瞧清眼前的画面,便又立即陷入一片黑暗,而从她面上的触感判断,她可以肯定自己是被棉被给盖住了脸。 「趁她现在还没恢复力气……快!赶快再动手!」 觉得自己劫后余生的叶朝初,还在享受身体从迫压中解放的美好感觉之时,她随即就又听见那道醇厚的男音正如此催促道,而她虽然脑袋还犯着昏沉,可也知道那人这话对她而言极为不利,可此时的她却真如那男子所言,她根本没有力气再动弹了。 就在叶朝初再度感受到那股迫压感又往她袭来,而她却无丝毫办法能够再次逃脱,心中正觉得无比悲催之际,她突然听见一道怒喝从不远处猛地传来…… 「你们是谁!在郡主的房里做什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谋杀(二) 第一章、谋杀(二) 那声厉喝方落,叶朝初立时又觉得面前的迫压感消逝了去,然后隐约之间她只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冷冷的『撤』字,待得她回过神时,她面前的棉被已被人一把拉了开来,而她随即听见一道饱含焦急的话音不断地往她喊着。「郡主、郡主,快醒醒!郡主!」 闻言,叶朝初皱了皱眉,虽然她知道是这声音的主人救了她,可她却不知道那人在喊的究竟是谁? 郡主?这是什幺人的外号或暱称吗?那人又对着她喊做什幺呢?她又不叫作郡主,她的名字是叶朝初,父母、朋友都唤她朝初,只有三位兄长偶尔无聊会喊她初初,她根本没有一个外号是叫郡主的,那人该不是认错了人吧? 叶朝初一思至此,当下便想试着睁开眼,开口朝那人解释他可能认错人了,但她才刚想要这幺做时,一阵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欸!不对啊!照理来说,她应该早已是魂魄一抹了不是吗?那人以及刚才那些人又是怎幺能看得见她的? 这个疑惑才一浮现,叶朝初还未理出个头绪,下一刻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翻动了过来,然后耳畔便传来那人着急的喃喃自语。「不好!郡主这是中了毒,我得赶紧帮她驱毒,不然大伙们可就糟了!」 中毒? 听见那人这话,叶朝初愣了一愣,心里还没想透自己好端端得怎幺会中了毒,她就忽然感到胸口一凉,随即一阵强烈的痛楚猛然袭上左胸,直往她的脑袋窜去,而后她立即就觉得一道令人作噁的腥味从喉头涌起,瞬间盈满整个口腔,她当下一个想忍没能忍住,张口便吐了出来。 「噁……」 几乎是同时间的,叶朝初的鼻间迅即充满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可她还未来得及举手拭去唇边的鲜血,身旁那人却忽然又一个出手往她后颈逼近,紧接着一阵刺痛便从她颈后蔓延开来,而说也奇怪,下一刻叶朝初就不由自主的睁开了双眸,直朝眼前看去。 只见率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满布血红的锦缎丝被,接着她才瞧见自己正靠着一个胸膛之中,而她一查觉到此,立即就抬头顺着那胸膛向上望去,就见一张紧绷着的刚毅面容冷不防的跃入她眸底,让她能清楚的看见那张俊容在对上她的视线后,面上神色很明显的鬆了一口气。不过,她才刚读出那人这般的情绪,下一刻她却又瞅见那对黑眸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厌恶。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叶朝初判断的出,那确实是针对她的。 「你……」 仅管知道男子很显然的不喜欢她,而此刻自己的身子又疲惫到不行,但叶朝初仍努力张开口,嘶哑着嗓音,想问男子到底是谁,而她此时人又是在哪里?她想知道,自己不是早就在医院里断气了吗?为何现下又活过来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然而,那男子却不待她出声,唇瓣微启便打断了她,语气疏离的说道。「郡主,妳中的毒并不深,方才我已帮妳全数逼出,今日之事我等下就会回稟莫公子请他彻查,还望郡主勿想太多好好放心歇息,若身子有任何不适,就让人来唤我一声,我定会照料郡主直至完全康复为止。」 「你……」 见男子又再度对着自己喊郡主,叶朝初愣了一愣,正想追问他那郡主唤的究竟是谁,又为何要一直对着她郡主长郡主短的之时,那男子却突然将她放平回床榻,起身立于床畔对她恭敬道。「请郡主好好休息,肃临先行告退。」 说也奇怪,叶朝初刚被放回床榻,才沾到枕头,就突然觉得一股黑暗由远处往她披天盖地而来,让她忽又觉得整个世界再次天旋地转起来,忍不住就想阖起双眼。然而,当她一见着那自称肃临的男子转身就要离开,还是努力睁着眼眸,哑着嗓子使出全力喊住了他。「你……慢、慢着!」 闻言,肃临停下了脚步,转身朝她看来,刚毅的面上波澜不兴,但语气中却隐约透着一丝不耐的问着她。「敢问郡主还有事吗?」 叶朝初不是瞎子,自然也看出了肃临似乎真的很不喜欢她,不过此刻的她却也无暇去问他原因,当下只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试图藉由疼痛感来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朝他一口气追问道。「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里?而我……我不是应该死了的吗?」 听到她这一连串问话,只见肃临的眉心很明显的皱了一皱,在若有所思的扫视了她一眼后,这才不带任何情绪的淡淡应道。「郡主这是犯糊涂了吗?我方才说过了,郡主中的毒不深,我适才已施针帮郡主尽数逼出,所以郡主又怎幺会死呢?至于这里又是哪里……郡主莫非是忘了吗?今儿个本该是郡主和洛公子的新婚之夜,此处自然是郡主花费心思为洛公子布置的新房子都阁了,而我?呵呵……我不也和洛公子一样,都不过是郡主的裙下之臣而已吗?郡主又何必这般刻意相问,难道置我等于如此不堪,郡主才会心满意足吗?」 「我……」 听着肃临这一席话,叶朝初怔了,他那是说的一堆什幺,为什幺她都有听没有懂?他到底为何开口闭口唤她郡主,她分明就不叫作郡主……等等!此刻他身上穿着的是什幺? 就在这时,叶朝初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想如果自己脑袋还没有问题的话,她好像看见面前的肃临正穿着一身古装戏中才会出现的装扮──织绣暗蓝长衫、碧色青玉锦带环腰、白底黑色布面长靴…… 叶朝初从头到脚看了肃临一圈,这回真正是彻底傻住了。 「郡主还有事吗?若没事,请恕肃临先离开了。」肃临见着叶朝初毫不避讳直勾勾望着自己的模样,眉心不犹得皱了一皱,心中不免有些不喜,不过他随即便又想到这朝熙郡主的荒唐行径倒也不是一天两天,与其过去作为相比,此刻倒也不算什幺,然而他却实在不想再和她同处一室,于是他朝她说出这话后,便也不待她允许就逕自转身离开。 「你……」叶朝初见肃临丢下那话后,竟头也不回的调头就走,下意识的就想再唤住他,但她话才刚到嘴边,一抬眸瞧见眼前那满屋的古色古香摆饰,那原本已被她强行压下的晕眩,此刻又再度涌了上来。 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她如今人又是在哪里?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怎幺了? 诸多问题在叶朝初的脑海里一个接一个冒出,但不待她逐一仔细的多想,那一阵阵的天旋地转就将她的意识直往黑暗深处拖去,而就在那瀰天漫地的漆黑袭捲而来之前,她那浑浑噩噩的脑袋仅过了最后念头──她,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虚实(一) 第二章、虚实(一) 「郡主……郡主……」 一声又一声陌生的呼唤,将叶朝初的意识从深沉无底的漆黑中唤醒了过来,然而当她睁开双眼时,她的眼前却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她努力张大双眼,伸出手试图摸索自己身在何方,但却什幺也瞧不见、什幺都抓不到。 「这是哪里?」发现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后,叶朝初不免纳闷的喃喃自语,她不晓得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不过说也奇怪,向来怕黑的她在面对这片无边无际的幽暗时,心中竟丝毫不感到恐惧,反倒还有种踏实的感觉,就彷彿是回到了家。 家? 这个字眼刚闪过她的脑海,叶朝初就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现在的她哪来的家呢?她不过是一抹随风飘荡的幽魂,又何来家可言呢? 思至此,她不免心想,说不定这个伸手不见五指之地,就是她这幽魂所该栖身的幽冥,毕竟,她不存在于人世,自然就该回归于冥府,而她不久前所瞧见的那些个古代人事物,那些什幺肃临啊以及自己被谋杀的场景,兴许也不过是她的一场幻觉而已吧!因为她早已经死了,死在二十八岁这一年,死在一场无情的车祸意外中,她是再也不可能活过来的。 思绪如此转过一圈后,叶朝初便认定了这黑暗之地就是冥府,当下就欲跨出步伐寻找鬼差的身影。 她记得自己曾从书上读过,每个遭逢意外死亡的人都要进入枉死城,而她想自己也不例外,所以她得先找到能够为她带路的鬼差才行。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这样打定主意,脚下步伐都还未踏出,眼前的视角就忽然缩小,整个人更是冷不防的轻飘飘飞了起来,而她虽然看不见,但却可以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种很小的生物,身侧似乎还长出了翅膀,带着她直往黑暗的前端翩翩飞去。 望着前方那片无止尽的黑暗,感受着轻风缓缓拂过脸颊,叶朝初不由得觉得奇妙极了,下意识就想动动自己的手,试图让自己飞得更快,但就在这时,她瞧见远方的景象似乎有了些许变化,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竟随着她的飞近而逐渐地透出光亮,然后她的耳畔竟又响起那抹唤醒她的熟悉嗓音…… 「郡主……郡主……」 叶朝初蹙了蹙眉,不懂为何自己连到了地府,都还能听见那幻觉的叫喊,而与此同时,她的脑中则不自觉的闪过肃临那张刚毅木然的面容。 ……奇怪!那一切不就是场虚无的幻觉而已吗?为何此时此刻她竟觉得如此真实,彷彿那叫声是在她耳边叫的,就连那肃临也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叶朝初懵了,不懂这种油然而生的感觉到底是怎幺了。 可,她也没时间弄清楚,因为下一刻她就感觉到自己身子直向前方的亮光俯冲而去,而她被此异变一吓,反射性就要惊呼出声时,却发现自己已然进入了光亮之中,而再待得她心神稍定之际,她这才瞧见自己正飘浮在一个幽静的花园之中,只见居高临下的她垂眸望去尽是一片奼紫嫣红、繁花似锦,就连鼻间都能闻到花草的芬芳气息。 「这里也未免太漂亮了吧!」 正当她为这花园里争奇斗艳的百花而由衷感到惊叹时,那个将她从黑暗深处唤醒,不断喊着郡主的熟悉嗓音却忽然从她身下缓缓传来…… 「郡主。」 下意识的,叶朝初顺着声音往下看去,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而她仔细一看,就见那男子的面容俊秀儒雅,一身气质温文出众,仅管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也将整片花园万紫千红的风采给压了过去。 暗自在心里讚叹了男子几句后,叶朝初这才打算调转目光往另一女子看去,但就在这时,她却先听见一道宛若黄莺出谷的娇音冰冷的响起。「淮翎,你有什幺事吗?本郡主方得到太后旨意,眼下还赶着进宫,若事不打紧,就待我回府再说。」 听到那悦耳动听却宛若寒冰的女子嗓音,叶朝初不自觉的颤了颤身子,一时之间只觉得那女子说话的语气也未免太过冷然,让她不免好奇的顺着声音看去,可这一望却叫她彻底的呆滞了。 原来那出声之人正是与男子对面而立的女子,但这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叶朝初活了二十八个年头,如今才总算知道何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色美人,她想,什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或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等等的词语都无法形容眼前女子的仙姿玉色,因为那是一种叫人光是看着都能失了魂魄的风姿媚骨,甚至能使人心甘情愿的对其臣服。 叶朝初根本无法想像,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无双美色的女子,然而更叫她不免讶异的是,那名唤淮翎的男子却宛若无视女子的绝色娇容,仍是一派从容自若的姿态,眼波连一丝起伏都没有,仅是淡淡的应了女子一句。「郡主,恕淮翎多言,郡主不能再见太后了。」 「不能再见?」女子闻言秀眉一挑,嘴角溢出抹嘲讽的笑意道。「你这是在命令我?」 「淮翎不敢。」男子一听,立即语气恭敬的垂眸应着,但处于高处的叶朝初瞧着男子的神态,却瞧不出他有丝毫的卑微畏惧,态度依旧是那样的淡定雍容。 女子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就见她绝美的面容一冷,语调似冰道。「莫淮翎,你别以为你有堂哥做你的靠山,让你来掌管本郡主府里的大小事,本郡主便也得对你唯命是从,你别忘了,就算你表面再威风张扬,你也不过是堂哥赐给我的一条狗,就凭你还管不上本郡主的事!」 什幺叫作人不可貌相,叶朝初在听了女子这些话后霎时明白了,她怎样也想不到这个被称之为郡主的绝色美人,讲起来话来却是这般的粗俗难听,俨然一整个彻底破坏她自个儿的绰约丰姿,叫她不禁为之咋舌,然而更让她佩服的是,那个叫作莫淮翎的男子听到这一席话后,竟然还是面不改色,仍是一副彷彿刚刚不过是在闲话家常的淡定姿态。 「厉害啊!」叶朝初忍不住就讚叹了声,这果真是个人才。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叶朝初忽地惊觉自己身子竟猛地往下一沉,像是脚下被人绑上大石头一般,下墬之速度之快可谓是迅雷不及掩耳,让不曾有所防备的她,一时忍不住便惊呼出声…… 「啊──!」 「谁?」 「咻──!」 几乎是同一时间的,就在她失声叫出之际,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而叶朝初虽被那往下拉扯的力道给慌了心神,但她还是听得出那两道话音正是来自于郡主和莫淮翎, 至于最后一道声音听起来则有点像是什幺尖锐物品划过的破空声。 不过,无论是什幺声音都好,此刻的她根本没空去思考,她只觉得自个儿身子正直往地面墬落,而那下墬的飞快速度和迎面呼啸而过的刺骨寒风,叫她不得不连忙紧闭起眼等着迎来那即将猛然落地的疼痛。 但,说也奇怪,最后叶朝初却仅感到自己身子一重,想像中的痛楚没有传来,传达到她四肢的反倒是一种脚踩地面的踏实感,而她还没回过神来,釐清这是怎幺回事,随即就听见自己耳畔传来一道淡然的男音,朝她淡淡的问着。「郡主,妳没事吧?」 反射性动作的,叶朝初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跃入她眼底的竟是莫淮翎那张俊秀儒雅的面容。 「你……」 下意识的,一对上莫淮翎的目光,叶朝初就想问他为何能看得见她,但她才刚说出一个字就更惊愕的发现,自己所吐出的声音竟和刚刚在空中所听见的,那美人郡主的娇脆嗓音一模一样。 「郡主?」似是见她一脸呆滞,莫淮翎又开口朝她唤了声,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甫回过神来,再次与莫淮翎的目光相对,叶朝初吶吶的张了张口,本想再次询问他方才没问出的事情,但她却透过他那深邃黑眸的倒影,瞧见那张属于郡主的绝色容颜,此时正瞪大着美目,一脸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瞧见这个画面,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迅即掠过叶朝初的脑海,不过那实在是太夸张了,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于是她决定做个实验来证明一切不过都是幻觉,是她胡思乱想想太多了。 因此,叶朝初无视于眼前面对她的反应而满是不解的莫淮翎,立即对着他眨了眨眼,而只见他眸底映出的那张绝色容颜的美目也同样眨了眨眼。见状,她不由得一怔,随即又努力睁大双眼,吐出舌头扮着鬼脸,但却见那倒映的娇容竟也同样使力的瞪大美目、吐着舌头扮起鬼脸……瞧见此一景象,叶朝初彻彻底底的傻住了。 「这……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望着莫淮翎黑眸照映而出的娇美面容,叶朝初不禁愕然的喃喃自问,她顿时觉得脑袋像化成了一堆糨糊,霎时间尽是一片空白,甚至于也不晓得是不是因受到的惊吓太大使然,她竟开始感到一阵晕眩,随即就见眼前的整片花园、整个世界再次天旋地转了起来,然后逐渐地,莫淮翎那张俊秀儒雅的面容不见了,花团锦簇、百花争艳的花园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片她最初所待着的那般漆黑景象。 就在叶朝初望着这片黑暗,以为自己可能又回到了冥府之时,一幅幅陌生的景象却忽地在她眼前一一掠过,甚至还伴随着一道道陌生的声音不断地往她耳中灌入,而仅管她此刻正被这蓦地出现的种种画面和声音扰得是头昏眼花、晕头转向,但她还是听出了那些涌入她耳里的字句似乎包含了好几个人名。 叶朝初努力睁着眼想要看清那些划过眼前的景象,也试图想听清楚那在她耳边吵杂的声音正说些什幺,但她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头袋也越来越重,最后她只瞧见一个冷艳高傲的女子带着一身冷意及杀气向她逼近,并且不知从怀里掏出什幺东西,下一刻便张牙舞爪的直往她扑来,而她还来不及举手防备,就再一次彻底地坠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虚实(二) 第二章、虚实(二) 在不见一物的甜美深沉黑暗之中,叶朝初觉得自己宛若飘浮在天空的蓬鬆云朵,四肢无力、身子软绵绵的,似乎任何一阵风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她吹开,携着她东飘西荡、到处翱翔,让她不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在放鬆,很想就这样继续飘荡下去。然而,天不从人愿,叶朝初想继续随风游蕩,但却有道如蚊蚋那般的细碎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反覆响起,似乎是在呼唤她,却又彷彿不是,扰得她不禁眉头深锁,很想把那声音给狠狠扼住。 正当她如此不耐烦的想着之时,一道温和柔软的触感却蓦地划过她的眉心,然后一路滑过她的脸颊,而她感受着这股如微风般的轻柔触碰,一时间只觉得很是舒坦,原本蹙紧的眉心不禁缓缓地舒展了开来,嘴角更是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满足笑意。 多舒服呀!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思至此,叶朝初不由得伸展了一下四肢打算再次沉入黑暗,但就在此时,那道烦人的声音却又再度响起,在她耳边不住地说着。「郡主、郡主,醒醒!妳该醒来了!」 又是郡主,烦不烦啊! 听着那道声音不断地郡主来郡主去的,再加上先前所看见的那些幻觉,那些人开口闭口讲着的也都是郡主,这回,睡意正浓却被人一直打断的叶朝初不免也失去了耐性,张开眼睛就打算往身边那人痛骂一顿。 然而……她眼睛是睁开了,她也确实瞧到了那人,但当那人的模样映入她的眸底时,她却不由得发怔了,只能吶吶的喊出一句。「莫淮翎?」 那人──也就是叶朝初在幻觉中所瞧见的那名温文尔雅男子莫淮翎,在见着她猛地睁开双眼之时,当下不禁愣了一愣,不过待他听见她的口中唤出他的名字时,他便迅即回过神来,往她点头道。「……是,郡主,妳总算醒了。」 「你……」见眼前的男子想也不想便承认了自己的身分,叶朝初不免更傻了,当下她也没多作思考的,反射性的便又朝他问了下一句。「你怎幺会在这里?」 闻言,莫淮翎顿时一怔,他没料到她竟会问得这幺直接,一时还有些无法反应,待他回过神来之后,只见他眉头一皱,面无表情、神色淡淡的应着。「淮翎知道郡主并不待见于我,但郡主在府里遭到小人暗算,淮翎身为管事者,知晓此件大事后自是该来看看郡主的并向郡主请罪的,而今既然郡主已然清醒无事了,淮翎这便先行退下,待得郡主身子好些了,再来请郡主降罪。」 「什、什幺?」叶朝初没意料到自己的一句问话,竟会让莫淮翎讲出这幺多,不由得有些发愣,霎时之间还反应不太过来,然而当她瞧见莫淮翎转身就欲离开的动作时,她还是连忙出声唤住了他。「欸欸欸欸欸,你等等啊!先别走!」 听见她的叫喊,莫淮翎停下了脚步,不过他却没有回头,仅是背对着她冷淡的问道。「郡主还有什幺事吗?」 「你……」本想问些什幺的叶朝初,在瞧见莫淮翎背对着自己后,不禁很是无奈的朝他说着。「你转过身来说话吧!我实在是不习惯看着人的背影讲话。」 莫淮翎一听,当下便转过了身来,然后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口气平淡的问着。「郡主不是不想见到我吗?又为何还要将我留下?」 「我什幺时候说不想见到你了?」听到这问话,叶朝初一时也没注意莫淮翎口中的称谓,下意识的就朝他脱口反问道。 「喔?那幺是我误会了吗?」莫淮翎浓眉一挑,目光淡淡的瞅着叶朝初说了句。「郡主方才醒来时,不是问了我为何会在此处吗?我以为,那是郡主不喜瞧见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见他这幺说,叶朝初立即就了解原因出在何处,原来是莫淮翎误解了她的问话,以为她是不想看见他,但她却并非因为这个原因,当下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开口就欲向他解释,想告诉他自己之所以会那样问他,只是以为他不过是她的幻觉一场,而今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不免让她有些困惑而已。然而,当她正準备向莫淮翎如此解释之时,她却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他……也就是莫淮翎,如果此刻的他是真的,那幺是否代表那些她所以为的幻觉也都是真的了?而这是不是又意味着,她的复活以及被人试图谋杀、肃临和花园里的那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了?但……她又是谁? 想到这,叶朝初无视着莫淮翎瞅着自己寻思般的眸光,不自觉的扫视了四周的环境一眼,在见着那些令她熟悉又陌生的古色古香摆饰一一跃入她眼底时,霎时间身子不免一颤,冷意直窜心头,反射性动作的抬眸向莫淮翎看去,而在瞧见他墨髮成髻、紫玉镶冠,一身月白长衫一洩到底、碧玉锦带环腰之际,她忽地觉得胸口更冷了,忍不住喉间发涩的问道。「那个……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话一问出口,叶朝初便紧张不已的望着莫淮翎,此时她心中的感觉很是複杂,既怕他讲出她是别人,却又怕他讲出她不是别人。毕竟,真正的她早就应该不在了,如果眼下的她不是别人,那是否代表着她其实并未复活,她仍是一抹幽魂,只是换了个地方待着而已……呃,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可,倘若她又真的是他人,那幺现在的她到底又算是什幺呢?是借尸还魂的妖魔?还是寄生他人的附骨蛆虫? 只见莫淮翎听她如此一问,浓眉微扬,目光探究的瞅了她半晌后,才淡淡的道。「淮翎不明郡主这番问话是为何意?郡主就是郡主,莫非郡主还能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身分吗?」 听到莫淮翎的回答,叶朝初瞬间愕然了,一时间也没察觉他那话中另外的涵义,当下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立即便掀开棉被下床,身子不稳的赤足向一旁奔去。 她记得,她刚刚看见那里有一座梳妆檯,而上面有一面铜镜…… 不管自己此举是否会引来莫淮翎的注意,叶朝初跌跌撞撞的来到铜镜前,而当她抬头瞧见那张映在铜镜之中的面容时,忍不住便睁大了美目,不敢置信的瞪着那面铜镜。 只见铜镜中的女子螓首蛾眉、明眸皓齿,乍看之下已是眉目如画、领如蝤蛴,再一细看之下却更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既有沉鱼落雁之姿又有倾国倾城之态,而其婀娜身段、绰约风姿具似天生而成,光仅是静默的立于原地,便能让四周景物为之失色,好似广阔天地之间,就仅有此一人能占尽所有皓然风华。 而叶朝初其实对铜镜中的这个绝代佳人并不陌生,因为那就是她在墬入黑暗之前所看过的,那个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毁尽自身所有风采的绝色美人、娇蛮郡主。 这一真相的认知让叶朝初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原来那些并不是她的幻觉,她真的复活了,只是这却又不是她真的活过来,而是她藉由了他人的身体重生在另一个世界,也就是她──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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