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容此理》 01 01 景平十六年 夏初 定国公府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在书房中和一名中年男子大眼瞪小眼。 小女娃大概五、六岁的年纪,年纪虽小却不掩丽色,白皙透粉的脸颊上嵌着一双琉璃黑色的瞳眸,眼儿水嫩嫩的,桃花似的惹人怜爱。穿着袭粉桃底金线绣蝶云织夏裳,同样的粉桃绣金线髮带鬆鬆的束起女娃一头软髮。 而对面大至于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皮肤晶透如玉,凌厉的眉下一双桃花眼瞇紧,挺鼻而唇红,面色有些不善。 「……骅儿?」 女娃奶声奶气的回答,「爹爹,您又认错了,人家是晔儿。」语毕,圆润的小指儿不经意的摩娑了衣裳。 中年男子一见,眉一挑,立刻暴怒,用力一掌拍向桌面,力道之大,震的桌上极品白玉麒麟砚台差点落地,但中年男子已气到根本不想管当初耗费千金的骨董砚台,用力大吼,「来人啊,快把那个拐骗弟弟的不肖女给我抓过来!」 语毕,数道身影立刻消失于书房之中。 小女娃问,「爹爹,为什幺要说人家是不肖女?」 中年男子气得差点吐血。 此时,一个小娃正在定国公府花园遛跶。小娃和适才的小女娃长相相同,一样的精緻可爱,穿着身白镶金边绣竹锦衣。 小容晔得意洋洋的呵呵笑,完全没有耍弄爹爹的心理负担。 他蹲在鱼池的旁边,粉嫩的小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认真地戳池塘里的鱼。 他曾经听管家说过,府中池塘的鱼是矜贵的红白锦鲤,是皇帝御赐的,自从他听到后,每当经过鱼池就会特别注意锦鲤,通体雪白配上鲜豔朱红斑点,立刻口水流满地,好想吃啊,难得今天身边没有下人,不趁现在下手的话真的太对不起自己了。 树枝引起水波涟漪,池水也被拨弄的发出声响。 「谁?」身后不远处传来声音。 小容晔听到声音,立刻将拿树枝的手伸回假装在地上画画。 他没有想吃鱼,更没有很坏的想抓池塘的鱼来吃。 「孩子?」来人困扰,沉吟后开口询问,「国公府小公子?」 小容晔一听对方似乎不认识自己,眼睛估溜的转了圈,思考了半息,然后奶声奶气的开口,「不小心和奶娘走丢了,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找我。」 语毕,他把树枝丢掉,然后利索的站起身,转过头看向来人。「你是谁?」 对方一袭天青色的锦袍,腰间垂挂着玉珮。小容晔看着对方,年约十二、三岁,看起来和大哥差不多大,「你是我大哥的朋友吗?」 青年颔首。 「那哥哥你叫什幺啊?」 「李启言。」青年不厌其烦的跟小娃一问一答。 「李家哥哥,可以抱我去厅堂吗?」小容晔眼睛闪亮亮的看着对方,满脸盼望,在没有立刻得到回应后,委屈的瘪嘴,模样楚楚可怜,「腿儿痠,走不动了。」 虽然他很不想嫌弃自己的同胞弟弟,但是以容骅呆愣的程度,爹爹应该马上就识破了。于是他立刻决定在清影卫找来前先找代罪羔羊,假装是被别人抓去玩,眼前有一个府中客人在这里,不冤枉他冤枉谁呢?容晔内心欢快地想着,脸上表情立刻更委屈了。 李启言沉默,俯身抱起对他伸出手的小娃。 小娃立刻开心灿笑,「李家哥哥,你别生气。」 李启言满脸疑惑。 小娃马上放声大哭。「有人要拐卖我啊,救命啊!」 李启言错愕。 几道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容晔边哭边抽空偷看,一发现是自家爹爹身边的清影卫,立刻哭得更卖力了。 「阿一哥哥,有坏人要抓我。」容晔抽泣,眼儿鼻儿都红扑扑的,一副受尽委屈的告状。 清影卫面面相觑,被指名的阿一很尴尬的开口。「小主子,你不要抱着对方讲会比较有可信度。」 李启言听到,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容晔不服气的看了他,结果傻傻的愣住了。 李启言的长相模样,容晔原本丝毫不以为意,谁都知道定国公府专出俊男美女,当今已受圣宠多年的宸贵妃容锦华,号称国色天香、一笑倾城,奶娘说当年尚未入宫的锦华姑姑是有名的大齐第一美女;自家爹爹容千禹更是美称大齐第一美男子,更遑论是自己玉树芝兰般的嫡亲哥哥容泽和娇美的姊姊容静了。简单来说,区区美人,他容晔虽然才六岁但已经看得很腻了,他比较喜欢看池塘里的红白锦鲤。 但现在近看李启言面冠如玉,五官精雕细琢,凤眼含笑,流光婉转,一张清秀的脸瞬然光辉耀人。 他现在觉得这位李家哥哥比锦鲤还好看吶。 容晔立刻姿态改低,用孺慕的眼神看着李清言,大眼眨啊眨,「启言哥哥,我小姐姐最喜欢哥哥这样温文的人了,等及笄后哥哥和她订亲吧,好吗?」 众人无语。 清影卫们冷汗直滴,根本无法正视讲出如此无耻话语的小主子。这才六岁啊!这才六岁就拐骗双胞弟弟男扮女装、自己女扮男装跑出来玩耍、遇到看上眼的还假借弟弟名义帮自己求亲,主子到底是怎幺培养出这种古灵精怪的小主子的? 李启言无奈。 「哥哥你怎幺不回答我呢?不然哥哥你喜欢什幺个性的姑娘家啊?」 被水汪汪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看着,李启言犹豫很久后轻声说,「大概……文雅的……」 容晔大为振奋。「我小姊姊最温文雅静了!」 清影卫对容晔颠覆黑白趁机称讚自己的功力大感害怕,立刻抢回死命抱着人家的小主子回去覆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2 02 这边血还没被气到吐出来,刚刚消失的数道身影再次出现,顺便带回一个小男娃。 中年男子立刻怒吼,「容晔,你又让你弟弟穿女装!」 清影卫们暗想,只是让弟弟穿女装主子就气到怒吼了,不知道主子如果知道刚刚小主子还跟不认识的公子求亲会不会气到吐血? 中年男子,容千禹觉得自己真的是倒了八辈子楣才生出这样的女儿。 想他们定国公府为开国元勋之后,当年从龙之功得享尊荣,手握边境数十万兵马,世袭公爵位如今已第七代,世世从军,真正满门忠烈;容家擅战,尤以兵法战略首屈一指,赫赫军功,博得「军神」美名。 身为第七代继承人的容千禹,膝下有二子二女,长子容泽年方十二,长女容静十岁,另外则是一对今年刚满六岁的龙凤胎,容晔容骅。然后、偏偏,最得谋略天赋的竟然会是六岁的幼女容晔。 儿女们皆三岁习字,四岁习武,五岁习兵谋阵法。当发现幼女为难见的谋略之才,他欣喜若狂,却又万分挣扎。大齐女子规範较前朝宽鬆,即便未婚少女仍能上大街上晃,却并没有女官啊,更何况是让女子打仗,这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但是当他还在挣扎的同时,他百般娇养的小女儿立刻万分委屈,哭红着鼻子眼睛说她不想学。 「人家不要学,那才不是女孩子学的东西。」小女儿哼哼唧唧,「晔儿要跟锦姑姑一样当贵妃。」 容千禹大惊。 这小女儿到底是哪来这种志愿,才五岁就想要当贵妃,难道她以为皇宫是扮家家酒吗?他立刻放弃自己原本纠结的挣扎,死命开始教导她军法、阵法,更一心教导武艺,怎幺野怎幺学、怎幺娇怎幺纵,努力让她偏离大家闺秀。 而志愿宏伟的小容晔根本不鸟她爹爹。 当贵妃多好啊,上面只有皇后管你,皇后娘娘又必须统管后宫,她每次进宫见锦姑姑和皇帝姑丈的时候,皇后娘娘都好忙,贵妃就是个清闲又享福的好职业,她好心动啊。 哪像什幺鬼军师,爹爹想骗她,以为她年纪小不知道,打仗不能穿漂漂亮亮的,只能穿一些灰灰暗暗的衣裳,又不能天天洗澡,也吃不好。她现在才六岁就已经这幺爱美,她才无法忍受那种非人生活呢。 深以为自己是大家闺秀的小容晔得意洋洋,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从六岁美丽到六十六岁了,所以就让泽哥哥和骅弟弟去带兵打仗吧! 在父女二人根本达不成共识的状况下,便开始了清影卫们每天追逐自家小主子的生活了。 定国公每天带完兵后回家必定要抓住小容晔教导,小容晔不肯,于是开始拐骗自己单纯的胞弟穿女装,假扮自己,自己则换上容骅的衣服到处遛跶。 身为堂堂大齐定国公府以一挡百的菁英护卫,现今专职四处寻找躲藏的小姐的清影卫们,深深觉得前途黯然。 容晔听见自家爹爹怒吼,丝毫不惧怕,扬起可爱又讨好的笑容,「爹爹,是弟弟跟晔儿说他想穿的。」 旁边可爱女娃装扮的容骅立刻点头,因为姊姊说如果他肯穿的话,她就会把她的芙蓉糕给他吃,他好爱芙蓉糕啊,可惜娘规定每人一天只能吃固定的份量,他嘴馋啊。 容千禹无语。 「爹爹,对敌军要诱之以利、动之以情;当情况不利己方的时候,不能硬碰硬,要出奇制胜。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和为变者。这些都是您教导的,所以不能苛责晔儿。」容晔奶声奶气的说着。 「爹不是教你这些来对付弟弟的!」 容千禹真是要疯了,这才六岁啊,六岁就能用军法对付弟弟了,培养到十六岁他还怕容家后继无人吗?这不培养他对得起容家列祖列宗吗?长子容泽资质平凡,才十二岁他已经可以预见儿子越化僵硬的脑袋了,他就是个石头啊,容千禹痛恨的想着,如此直线思考的人是要如何上场领战,武艺高强不会领军,也不是个好将帅啊。次子容骅今年虽才六岁,但一想到他整天被小女儿拐骗,容千禹还是更偏爱这个狡黠机灵的女儿,可是让娇滴滴的女儿上战场他也真是怎幺想怎幺不忍心啊…… 也罢,得教且教吧,且看他们造化了。容千禹叹气。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3 03 「这是叹什幺气吶。」 听见声音,容晔开开心心的望向门口来人,满脸笑容,伸手讨抱,「娘!」 除了表示自己没被骗外,一直乖乖坐在软椅上不发一语的容骅也笑咪咪的从椅上下来,开心地喊声,「娘亲!」 「唉唷,娘的小宝贝们。」 来人是定国公夫人沈媛,肤如白玉,五官秀丽,穿着一袭朱红色宫锦对襟儒裙,绛紫色褙子,黑亮的髮上挽了倾髻,髮髻上是镶了红宝石的点翠,手腕上一对羊脂玉镯子,显得雍容华贵。 沈媛伸手抱起容晔,笑瞇瞇的摸了摸容骅的脸蛋,「怎幺今儿又互换衣裳了?」 「爹爹又逼人家念军法了,娘亲。」容晔假装委屈地搂着母亲的脖颈告状,接着又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家爹爹,对着爹爹以唇语说道,「援军已至,柔能制刚,敌弱我强,敌寡我众,必、胜、之。」 容千禹收到挑衅,瞇眼,满脑海都是想把这个不孝女送到尼姑庵的想法。 沈媛假装没看见父女的交流,有些责怪的问,「难得回京城一趟,你也不是非要逼着晔儿念书吧。」 容千禹默然,不愿在六岁儿女面前解释。 定国公府虽然是在朝中拥有超然地位,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战功。是故虽然在京城中也有老宅,但几乎都是守在北方平阳关镇压北夷。这次回京是由于老定国公五十大寿,皇上喜,下旨大办,容家才有办法在此时回到京城一趟。 大齐有三大军武世家,一容二秦三严,北夷定国公容家、西蛮宣武公秦家、南越武威公严家,三家皆是开国勋贵,互相制衡。但到安景帝这代,定国公夫人沈媛是司马沈祺峰的嫡长孙女,容千禹的嫡妹容锦华更是入宫圣宠多年,封号宸贵妃,隐隐有定位为第一军世家族的意味。 所以容千禹急。 长子容泽没有不好,但不够好。容家掌握军权已太久,如今虽圣宠不减,但容千禹不想赌,对皇权而言过大的权力都是威胁,如今最好的方法是能够将北夷这个隐患解决,然后上交兵符,以顺君心。是以看到小女儿甚有天赋,他忍不住想全力将她捧上去,够聪明、够狡黠、够大胆,若是她愿,必定能成! 一思及此,他忍不住怨怼起秦家、严家,他们的后辈怎幺就不争气点,若是够好,他容千禹还需要考虑到这些吗?娶不到好家世的夫人,至少也要有个娇美到让皇上爱不释手的妹妹或女儿或表妹!容千禹叹气,觉得自己还要担心政敌太弱这件事真的太闹心了。 这边容千禹陷入苦思,这一边沈媛和容骅容晔母子笑呵呵的。 「娘亲,晔儿今天见到李家的启言哥哥,晔儿想跟启言哥哥定亲。」 沈媛愣了下,然后又乐呵呵的笑了,「哪里来的李家哥哥啊?」 她暗想,今天大儿子容泽有带回在太学认识的同窗,合共两位,分别是司徒府的嫡长孙和司空府的嫡次孙。司徒家的李启言吗…… 「启言哥哥说他是大哥哥的同窗,晔儿觉得李哥哥比锦姑姑还美丽,要趁年纪小赶快先掌控住。」 容千禹一听到这话立刻回神,表情濒临崩溃,大概就算北夷现在立刻破平阳关也无法让他更震惊了。 「小小年纪,定什幺亲!」容千禹立刻反对。 容晔说,「兵贵神速啊,爹爹。」 容骅满脸傻呼呼地看着自己的小姐姐,「姊姊,什幺是定亲啊?」 「就是有人陪你玩、你想买什幺都买给你,而且还随便你欺负。」容晔自信满满的回答。 容骅大惊,「这幺亏啊?对方怎幺肯啊?」 「所以要找看起来好欺负的,他才会答应嘛。」容晔续道,「你想看看,爹爹是不是都陪娘亲玩、娘亲想要什幺爹爹都会买,而且还随便娘亲欺负?」 容骅点头如捣蒜。「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个头。」容千禹一张脸黑到不行。 沈媛笑倒,揉了揉两个小鬼的髮顶,「哎唷,真是人小鬼大。」 「好了,都不要再吵你们爹爹了,晔儿和骅儿都去找哥哥姐姐吃点心吧。」沈媛伸手又捏了捏他们软软的脸颊,笑瞇瞇的看了身后丫头一眼,丫头立刻向前带容骅容晔出去。 容骅容晔出去后,容千禹还在困扰自己闺女到底是哪里的教育出了问题。 沈媛笑着往前抱着容千禹,「老爷,别想了。」她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边轻声说道,「改几日要赶快去探听看看司徒家孩子才行,唉,久待在平阳,京城事情都不熟悉了。」 「探听做何?」容千禹叹气,伸手搂住沈媛。「容晔那个娇纵性子,过两天有新玩意儿她就忘记什幺李家哥哥了。」 沈媛依旧含笑,不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4 04 「老爷,您还记得我们成亲前吗?」沈媛柔嫩的指尖在容千禹颊上磨蹭,笑问。 容千禹轻笑,低声说。「怎可忘。」 那年年少,定国公府常驻平阳关,难得母亲为了他和妹妹亲事而返京城一趟,但他却完全瞧不起京城一众大家闺秀,美也美也不过自家妹妹,琴棋书画也无一能和妹妹比拟,更别提京城闺秀不习武,柔柔弱弱的他怀疑一捏就碎了。 他为国公府世子,长相俊美、身世尊贵,又深得圣宠,更遑论容家祖训仅允一妻,难免一堆世家想结亲。那阵子他出门必遇落难闺秀、迷路小姐,甚至应邀去同窗府邸也会遇到同窗的妹妹、姊姊、表妹、表姊,就连去宫中也可以一遇再遇公主、郡主……他被帕子砸到的次数已经害他开始考虑出家了。 然后在他某天真的气到跑去大清寺找住持谈心时,他遇到了沈媛。彼时他在树上乘凉,彼时她在树下啜泣。他虽觉有人扰他清梦,但又觉对方声音清脆如玉,便不作声。然后他听见她和丫环对话,方晓得她嫡母已逝、父亲另娶继室、继母不喜她,决定要把她嫁予年近四十的吏部侍郎做继室,原本疼宠她的父亲则一贯放纵继母。 他边听边想了很久,在丫环不知何故离去,在他听到她叹息何故世人寡情后,他跳下树,惹的她惊呼。 「妳叫什幺?」他问。 「公子,你失礼了。」她说,垂眸。 他笑,「我娶妳吧。」 「公子踰矩了。」她轻笑,像他说了多可笑的话。 看到她的笑容,他笑得更欢愉,「我欠一个娘子,妳也不愿嫁吏部侍郎吧。」 她沉默不语。 于是他着魔似的开口。「我定待妳好,不会有妾室,我许妳一生荣华、一世长情。」 而后在母亲得知他终于肯娶妻的感动中,定国公府用最快的速度请皇上赐婚,给了摆满沈府的聘礼和高额的聘金;他担心她继母对她不好、又怕世人碎嘴,在定国公容定昭和司马沈清峰长谈后,她的嫁妆足足一百二十檯,直追皇妃。他给了她最盛大的婚礼,十里红妆,咬碎了宫中景阳公主一口银牙。 入新房后,当他以玉如意掀起她的盖头,映入她眼帘中的是一张美的张狂的脸,眉浓黑飞扬又凌厉如剑,略微有点上钩的桃花瞳眸清亮含笑,唇棱角分明又饱满鲜豔,连鼻峰都特别高直,玉峰一般俯瞰人间,颊上有饮酒后的红润,配上大红色的绸缎喜袍,映得一张脸更是如玉般盈润。 「娘子,」他满眼晶亮,语调有点哑,笑着,「私房都贴补嫁妆了,相公我两袖清空,以后靠娘子养了。」 她忍不住红了一张脸,然后她才发现,她好像也已经爱上他了。 在那天大清寺午后,他用最真诚的语气说着许她一世长情,从那时起,她眼中就只剩下那个张扬自信的美丽少年了。 「晔儿像你吶,国公爷。」沈媛边吻着容千禹的唇,低声道。 所以她笃定,女儿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就彷似他独排众议,坚持要娶她为妻一般。 这边容骅容晔小霸王般的从书房走出来,个头一样又相貌相同的粉雕玉琢,两个小娃怎幺看怎幺可爱。 「姐姐,你说好芙蓉糕要给我吃的。」容骅再次申明自己的主权。 容晔有点崩溃,虽然自家胞弟很好拐,可是好像有点太好拐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育一下容骅。于是她很认真地开口,「弟弟,这个芙蓉糕姊姊当然会给你,但是姊姊有必要跟你重申,你知道如果吃姊姊或娘亲、父亲以外的人给的食物会如何吗?」 容骅大眼眨呀眨的,奶声奶气的问,「会如何啊?」 「会死的。」容晔一脸严肃。 容骅大惊。 「弟弟小时候中过毒,余毒未清,所以吃食要特别挑剔,不能乱吃别人给的食物,知道吗?」容晔一脸心痛加难过的说着。 旁边的丫环紫玉听到头很痛,这小小姐怎幺有办法一脸严肃的胡说八道呢?她现在很犹豫到底要不要揭穿小小姐的谎话,虽然她也觉得小少爷真的太容易被食物拐骗,但是这样恐吓小少爷真的好吗? 暗处的清影卫们已经被惊诧到可以淡定以对了,他们现在心中深刻的感谢国公府世子是容泽,也幸好这个可怕的小祖宗是女娃。才六岁就已经如此,十六岁的时候他们清影卫还有未来吗? 容骅一张小脸被吓的惨白,泪珠在眼中打转,转眼就快要哭出来,却又生生忍住,吸了吸鼻,声音哽咽,「姐姐,骅儿知道了,姊姊不要担心,骅儿会注意的。」 容晔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也顺便挤了几滴泪,「你知道姐姐的担忧就好了,也不要在娘亲面前提到,娘亲会难过的,知道吗?」 容骅含泪点头。 从此以后,容府小少爷吃食转眼变得特别挑剔、节制,国公夫人大惊,急的请太医一日三诊,这都是后话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5 05 容泽和他的两位同窗李启言、宋子谦在一旁正好听到两位小娃对话。 容泽无语。 李启言眼光含笑。 宋子谦脸上大方挂着一张笑容。 正当容泽在考虑到底要往前跟两个小鬼打招呼还是转身快逃时,他对到一双闪亮亮的双眼。不妙,他在内心暗想。 「哥哥!」容晔奶声奶气的跳过来,小脸上是甜蜜蜜的笑容,「启言哥哥和不认识的哥哥,你们好,我是容、骅。」 一听到姊姊特别用力强调名字,身为已经相处六年的双胞姐弟,容骅立刻意会,马上也挂上甜甜的笑容,「哥哥们好,我是容晔。」 容泽头有点痛。 「早就听闻定国公府出俊男美女,本以为有所夸大,但没想到令弟妹姿容果真如天人一般。」宋子谦笑道。 「漂亮是漂亮,像个小霸王似的……」容泽叹气。 容晔立刻偷偷踹了容泽一脚,面上依然甜甜的笑。「启言哥哥!这就是我小姐姐。」他指向容骅,「小姐姐今年六岁,哥哥你等她及笄就定亲吧。」 容骅依旧笑瞇瞇的,对着李启言大眼眨呀眨的,好不可爱。 容泽听了有点崩溃。 先别提双胞胎们才六岁年纪,重点是,为什幺他家妹妹跟弟弟再次龙凤颠倒?容泽瞥了眼清影卫们的位置,清影卫们很委屈,如果这对双胞胎有人能够管教的话还会被称做小霸王吗? 「弟妹还小,子谦兄和启言兄不用在意。」容泽抱拳致歉。 李启言依旧笑着。 宋子谦说,「不要考虑你们启言哥哥了,考虑子谦哥哥我怎幺样啊?」 「子谦哥哥,你喜欢我家小姐姐吗?」容晔问。 「喜欢啊。」这幺粉嫩的小娃,谁会不喜欢呢? 「那小姐姐有什幺要求子谦哥哥你都会答应吗?」容晔又问。 容泽有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没来的及暗示自己好友,宋子谦就已经顺口问了出来。 「好啊,什幺要求?」 「其实也不是什幺很困难的要求。」容晔有点害羞的说,好像他要讲的话真的没什幺大不了的。 容骅大眼转啊转的,也在思考到底小姐姐假借自己名义要提的到底是什幺要求。哎呀,如果是自己提的话,那肯定是要提每天要给自己吃很多好吃的点心,什幺珍珠玫瑰粉圆、莲叶羹、梅花香饼、玫瑰酥、糖蒸酥酪……一想到他的小肚子又在闹腾了,好饿啊。 李启言笑着,「说看看。」 「我小姐姐只穿华裳阁订製的衣裳。」容晔说。 华裳阁是大齐数一数二的绣坊,拥有最顶尖的绣娘,花样多、刺绣精緻,就算是京城中的官家小姐、夫人也爱从华裳阁订製衣裳。众人想,这其实也不是什幺大不了的要求。 「这有什幺问题。」宋子谦笑的欢快。 容泽很感动,觉得妹妹果然没有想刁难人家,都是自己误会了。 清影卫们狠呸,不肯相信自家小姐有这幺好心。 「但是我小姐姐比较爱漂亮,」容晔笑容又更甜了,「所以她一件衣裳不穿两次的。」 宋子谦呆愣,看向容泽。「每天都穿新衣裳?」 李启言依旧笑。 容泽点头。 其实他妹妹容晔没有说谎话刁难宋子谦,她一件衣裳真的都不穿两次的。身为国公府小小姐,又容貌姣好、天赋一流,无论是老国公、老国公夫人、宸贵妃或是现在的国公夫人,甚至是他大妹容静或他,无一例外都把她捧在手心上娇宠,她又自小爱漂亮,衣服式样自然是永远都不重複的。虽然在外人听起来这是一件非常豪奢的事情,但他家小妹美丽成这副德性,能不娇宠吗?更何况,国公府也负担的起。 紫玉和清影卫们都很难过,小小姐每年花费在衣裳上的钱都能再多请几千护卫、丫环了啊… 这比宫中娘娘都还要奢华啊。宋子谦忍不住苦笑,「看来还真是养不起呢。」 容晔欢快,一副不是怕你娶,是怕你娶不起的得意小脸。 宋子谦看不惯那张欢快小脸,立刻转身问一直在旁纳凉的李启言。「启言兄,你养得起吗?」 李启言笑,「这个嘛……」 容晔立刻插嘴打断李启言的话,一脸讨好,「启言哥哥不用担心,若是你跟小姐姐定亲,小姐姐衣裳钱当然会自己出的。」 宋子谦觉得这厚此薄彼真的太严重了。 容骅已经无聊到在看旁边蝴蝶。 容泽觉得看不下去了。「紫玉,你快把他们带去吃点心。」千万不能再让他们破坏国公府名声了。 紫玉连忙带着两个小祖宗去厅房,连哄带骗又拉,深觉自己身负保护府邸名誉的重责大任。 容晔赶紧回头补上,「启言哥哥,你要好好考虑,不要偷偷定亲啊……」 容泽快气晕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6 06 七月初九,老国公寿辰。 天尚未黑,定国公府里里外外便张灯结綵,一片喜庆欢乐,宾客络绎不绝,热闹无比。身为国之重臣,皇上念容家忠心为国,特许贵妃娘娘返家携寿礼。 「……今国公府大喜,前国公容定昭一心为国,实乃我大齐栋樑……特赐八尺玛瑙琉璃树、羊脂玉如意一把、宝剑一把、绸缎二十匹……钦此。」 老国公满面笑容,跪拜,「谢陛下隆恩。」 太监宣完旨后,当穿着湖光色暗纹宝蓝绣牡丹百鸟裙的宸贵妃走进来时,众人皆下跪拜见,老国公笑得合不拢嘴。 「老国公大寿,大喜之日,都平身吧。」 众人平身只见宸贵妃桃花眼含水脉脉,宝蓝色的衣裳衬的肤色如玉般晶莹,鼻樑挺直,小脸上珠红艳唇唇角微勾含笑,面目绝美。髮上着金凤衔珠步摇簪,走动间风姿绰约,颈上长串金镶玉石点翠项鍊显的华贵,耳上一对金镶珠坠更是引人眼前一亮,明媚如春光,璀璨如明珠。 有眼尖的人发现那对金镶珠坠在经过阴影处便会亮起纯白光芒,原来是一对金镶夜明珠耳坠,纷纷暗道果真是荣宠无尽的宸贵妃,华不可言。 「爹爹,女儿不孝,不能长伴,可千万别跟女儿置气吶。」容锦华美眸弯弯,声音软哝。 「什幺话,能陪伴皇上是福气吶。」老国公笑呵呵的拍了拍女儿。 这边宴客热闹非常,宛如小型朝会一般,武官世家秦家、严家,司徒李家、司马沈家、司空宋家、皇后娘家顾家,就连七王爷、九王爷皆到府祝贺,更遑论无数容家旗下的武官人脉,真正是华贵非凡的宴会。 但是容晔容骅很无聊。 前面是大人们的聚会,他们不想去。其实他们一开始有出现过,他们挖自个儿小库房的东西卖来换银两,买了一对漂亮的羊脂玉扳指,上面刻了老国公和他们的名字。 「这样祖父就永远都跟骅儿、晔儿在一起了,骅儿和晔儿会好好孝顺祖父的。」他们异口同声的说着。 因着喜气,容骅容晔皆穿着朱红色镶金线的锦袍,那时看着红润可爱的孙子孙女,老国公笑得开怀。于是容骅容晔得到老国公大悦的赏赐,容骅得到一把金柄玄黑赤铁匕首,据说削铁如泥;容晔则是一把蛇皮製成的软鞭,据说沾血不染。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立刻送上软软的亲吻,老国公真是软的心都可以滴水了,一得知他们花自个儿小库房物品换银两,大手一挥,立马唤人把他们卖掉的东西再买回来。双胞姊弟大悦,恨不得祖父日日寿辰。 在后续跟一堆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卖乖后,他们赶紧趁机偷溜。 然后当他们好不容易甩掉身边所有丫环和奶娘后,他们很洩气的发现竟然不小心走到爹爹的书房了。 容千禹的书房给两个小娃的记忆就是摔纸镇跟逼念书。 于是他们对看一眼,立刻默契的想走。 「哥哥,他根本不怀好意。」 一听到熟悉的软哝女声,两个小娃又对看一眼,默契的停下脚步,赶紧找好位子偷听。 「不可再提。」 『是爹爹的声音!』容骅用唇语兴奋的跟姐姐沟通。 姑姑和爹爹是在讨论什幺?容晔边听小脑袋瓜边努力的运转。 「他当我是傻子?他当我容家是蠢货?」压低的语调逐渐有点高扬,有点愤恨,「他只是在找机会。」 「功高震主,当赏无可赏,自然如此。」容千禹低声说着。 「我不甘,我们世代忠心为国,从未有二心,竟只能招受猜疑。」容锦华语气越重,本软哝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肃杀之感。「我容家满门忠烈,先祖为守北方安稳,为国捐躯人数根本数不清,他竟敢疑!」 「圣心难测。」容千禹又叹,「其实皇上对你也是有情的。」 「情?哈。」容锦华冷笑,语气嘲讽,「兄长,我受尽圣宠多年,为何无子?他惧我、他惧我容家,他惧天下改姓。他根本没打算让我有孕,我只是他捏在宫中摆布容家的棋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7 07 容晔觉得听到这边还听不懂的就是白癡了。 她看了眼对面丝毫不以为意的弟弟,突然有点难过,她弟弟好像真的挺白癡的。她伸手拉了容骅的衣角,再指向长廊,暗示他跟她一起离开这里。 容骅向来乖巧听话,于是两个小人儿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书房中容锦华和容千禹静默,目光平静,仿似方才争吵根本没发生过。 容锦华娇媚的托着粉嫩腮颊,百般无赖的看着指尖蔻丹。 容千禹手拿描金青花瓷杯,送到嘴边喝了口茶。 「还是上贡的银针白毫好入口。」 容锦华美眸斜睨看他,一眼风情万种,「兄长爱喝,我回宫再唤人送来就是。」 容千禹笑,「妹妹真是越发矫揉造作。」 「那些话原也不是我说的啊。」容锦华轻笑,「两个小娃该走了吧,脚步有些急促的该是晔儿,看来她真是真切听懂了。」 容家武官世家,自小习武,若他兄妹二人想长谈,怎可能会真让小娃们近身听到?国公府诺大世家,宴席之日,怎可能真让六岁姊弟无人跟随? 除非就是要让他们听到! 「皇上近来可好?」 「好的很、黏人的很啊。」容锦华叹气,「诺大后宫佳丽好似只有本宫一人,妹妹我好倦啊。」 语锋一转,「兄长你也真是爱操心,晔儿才六岁,你真怕她想进宫啊。」容锦华呵呵的笑。 容千禹嘱咐她与他合演这齣戏,不就是想要在容晔心中拨种吗?想当贵妃?让你以为皇上猜忌容家,让你明白圣心难测,让你为了家族不敢恣意妄为。 「晔儿进宫也不错啊,刚好我姑姪俩在宫中闹个翻腾。」容锦华眉眼弯弯,开心的说着。 容千禹完全不想理会自家妹妹的胡言乱语。 「子嗣呢?完全没消息?」 「哥哥,你妹妹我如此美貌、如此身段,孕期的丑陋我无法接受啊。」不仅要丑十个月,甚至要挺着大肚子,怀孕后还可能身材变形,她一想到就害怕啊。 「皇上不急?」 「几年后我再考虑看看,不然看那几个小皇子闹腾也是一齣好戏。」她幸灾乐祸地说着。 皇宫无聊啊,她又真正圣宠不减,嫔妃们小打小闹的陷害根本入不了她眼里。想当年她初进宫,还满心欢喜觉得无趣人生终于可以终结,立志要叱咤后宫,她就是想过着被陷害再打脸他人的人生啊! 谁知道当今安景帝戚予昭着什幺魔,非爱她爱得要命。遭陷害,他挡;遭汙衊,他管;她想害人他帮忙,她想跋扈他纵容,她无聊到气急败坏到处踩花摔东西,他立刻送上一堆名贵花种稀有瓷器玉石任践踏,还担心她踩伤玉足或摔痠手,在身边一直嘘寒问暖。她受宠到好无聊啊。 「他怎幺就不猜忌一下我们容家呢……」容锦华可怜兮兮地怨怼。「当个被算计的可怜宫妃比受宠贵妃好玩多了。」 「安景帝当任时,容家会一片安稳的。」容千禹轻道。 容锦华耸肩,不做表态。 「若有子嗣,妳有意吗?」容千禹指了天,问道。 容锦华柳眉轻皱,「其实不太想,多累啊,但若有人闹腾我,我怕我忍不住。」 她如此美貌,生下的孩子该是多美多受人疼啊,一想到娇美可人的小娃喊娘她都快融化了,更别提那个失心疯的戚予昭了。这样相加起来的疼爱,加上背后定国公府威势,必定有人算计她孩子,她人又护短,她肯定是千倍奉还啊,不小心忍不住的话,那些小皇子跟嫔妃们怎幺继续在她面前乱窜让她欺负呢? 「还是生个女儿好,但没办法指定的话还是先不要生最好。」她果断的决定。 沉默良久,容千禹轻叹,「妹妹,是兄长委屈妳了。」 当年父亲并不赞同和沈家的婚事,沈家即便没有实权,但身为最高军事职位的司马沈家曾经对于军事的掌控无人可比拟。掌握边境数十万兵马的容家和沈家联亲,对于皇权而言威势过盛。但他不肯妥协,即便被盛怒的父亲罚跪,他依旧倔强的只坚持娶沈媛为妻。 当夜幕低垂,他美丽的妹妹就突然走到他面前。 那时她低声笑着,声音像过往一样的媚,「傻瓜呢,别跪了,我会帮你的。」 她伸手拉起他,明明是夏日夜晚,她手心却微凉,她赶着他回了房,说她会负责说服父亲,保证明天给他好消息。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8 08 容锦华自幼被捧在手掌心疼宠,相貌倾城又才华精湛,当时返京之初,众人都直觉拥有这样才貌、家世的佳人该是入宫的。 「做不了皇后的话,再尊贵也是妾吶,像我这样的坏性子,是容不得有人抢我的人的,更何况是跟大家抢人?」容锦华对流言斥之以鼻。 于是,当隔天他得到的好消息竟是他宠爱的妹妹将被礼聘入宫时,他气到红眼,又愤怒又难过,要找父亲请求打消决定,他宁愿没有婚事也不愿容锦华进宫,容锦华那样高傲的人,若不是为了让父亲答应他的婚事,她怎肯入宫? 容锦华却立刻阻止了他,笑着,「别闹,我是去享荣华富贵的。」 睁眼说瞎话,定国公府什幺荣华富贵给不起她?他气极,「我的妹妹如何能入宫被囚,妳该是一生受尽宠爱!」 他低声吼着,满腔的不满。「我不甘我们世代忠心为国,从未有二心,却招受猜疑。容家满门忠烈,先祖为守北方安稳,为国捐躯人数根本数不清,他敢疑!」 「此话莫再提。」容锦华看着他,轻声说着,「哥哥,我会好好的,你知道我向来善待自己,所以别恼了。」 后来当他要送她上轿辇时,他看着轻从简便、单独一身的妹妹,想到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她,偏偏进了最不可能做到此事的皇家;又想到她本该拥有的盛大婚礼、十里红妆,他人生第一次红了眼眶。 「别,容家男儿,流血不流泪的。」容锦华轻笑,然后转身决然的上了轿辇。 他直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她的背影。 「是我愿意,哥哥你瞎想呢。」容锦华笑,「我不愿,谁能逼我吶?」 「悔吗?」 容锦华摇头,「他对我真是极好的,哥哥就别胡思乱想了。」 原本入宫存的当然是为了家族的心思,诺大容家,君王怎可能不忌讳?容家声势太盛,更在兄长意欲娶司马嫡孙女为妻后到了巅峰,这样的难题,善于算计的她当然知道哪条路对家族好,毅然决然入了宫。 但偏偏遇到万般宠爱她的戚予昭。 于是她想,好像也没什幺好后悔的。反而是老天真正太厚待她了。 容晔容骅蹑手蹑脚地离开书房。 当他们终于离开书房的範围,走进府中后花园后,才又回复正常的步伐。 容晔边走边一直想着刚才偷听到的对话,心情有点纠结;容骅边走边一直想着刚才宴席上的点心,心情有点思念。于是两个一样长相的娃儿便都揣着沉重的脸色走在花园中,没多久便又回到了正堂。 长相精緻的两个小娃立刻又得到众人的注目,老国公发现众人目光集中,顺着焦点一看便发现是消失一阵子的两姊弟,他立刻招手,「晔儿骅儿,来祖父这里。」 容晔容骅很乖巧地走过去,容晔一边注意坐在附近的老人们,而容骅则是一边注意桌上的点心。 「祖父跟爷爷们好。」两个小娃十分有礼貌地打招呼,老国公忍不住又笑瞇瞇的。 旁边的小厮立刻腾出了老国公旁边两个位子让容晔容骅入座。 「来来,这是你们秦爷爷和严爷爷。」老国公介绍着,等容骅容晔又打了招呼后,他立刻捻了脸上的鬍鬚,得意洋洋的瞥了眼对面的老武威公和老宣武公。「这是我府上最年幼那对龙凤双胞,容晔、容骅。」 看吧,他们容家多会生孩子,才六岁啊,这样粉雕玉琢又乖巧,你们严家秦家比的上吗? 作为分别在北方、西方和南方职掌军权的老世家,容秦严三家之间的关係根本不用多提,哪家若不小心有战败,另外两家立刻想办法动人脉参奏,就算动不了爵位,看对方被骂心里也是舒爽啊。 于是互为政敌无数年的老武威公和老宣武公一眼便辨识出老国公想表达什幺,立刻黑脸。 但偏偏又没办法反驳,容家不知道哪来的福份,通通都得到一副好长相。在宫中那位就不用提了,想当年刚入宫便是妃位,入宫隔天立刻封号宸贵妃,谏官大惊,难得和礼部尚书与翰林一票文人意见一致,请求皇上打消主意,强调与礼不和,入宫第一天就封贵妃还赐号,岂有此理。结果皇上独排众议,甚至还把宸贵妃宠溺无边。 眼前的老定国公更不用说,容秦严三大世家虽然不太和,但是每几年还是会寻个藉口携带小辈们会个面的,第一次见到彼此时,他们三人还年幼,大概十几岁出头,身子骨尚未长满,又尚未变声,老定国公当年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男儿,一副漂亮精緻到令人惊豔的长相,他们当初认定他是容家女儿,直到老定国公被献殷勤到厌烦狠狠一人一拳揍过去,带着黑青的眼圈他们才终于死心。 就连现在的定国公容千禹,当初刚接替去镇守北夷时,恰好夷族又挑衅惹事,当他穿着一袭玄黑色银光铠,身下是通身雪白的宝马「青雪」,如神祇一般俊美,夷族的人看到他立刻口出汙秽话语嘲讽,他一怒,立刻一把六尺长大刀狠狠掷过去,当场砍掉带头领袖项上人头,从此「玉面修罗」这名号震慑了夷族之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9 09 但不管是有多怨怼,小辈的见面礼还是要给的。于是容骅容晔又莫名其妙地让小宝库增值,两个小娃的笑容更欢快了。 在宴席过后,本来当晚该回宫的宸贵妃表示要在容府歇息,随宸贵妃一起来的大太监郭公公只好苦着脸回宫稟报。但当隔天郭公公到容府隐晦暗示宸贵妃赶快回宫,立刻被丢出容府外后,隔一日圣旨立刻下达,令宸贵妃立刻回宫。 「哎呀,皇上怎幺知道本宫缺帕子,还立刻送来容府,真是谢主隆恩吶。」 宸贵妃立刻受宠若惊的将圣旨丢到膳房当抹布。郭公公看着一张脸红到都快憋出血了。 再隔一日,郭公公便携带着脸有点黑的皇上来到容府。 老国公很开心,容千禹面无表情,沈媛依旧笑瞇瞇,容泽规规矩矩,容静淡笑,容晔心情很纠结,容骅放空神游,只有容锦华依旧一副受宠若惊的脸色。 在容家众人想法、表情不一的状况下,安景帝戚予昭接受了众人的拜见。 在除了容锦华之外的容家人都退下后,戚予昭才微黑着一张脸开口,「爱妃可还缺帕子?」 「臣妾谢陛下恩典,那上好蚕丝製成的绫织锦帕子,真是极好的布料啊,绣的那些祥云瑞鹤,臣妾真是太喜爱了。」容锦华一脸皇恩浩蕩、无以言喻的感动。 戚予昭眼角微抽,「爱妃返家已四日,也该回宫了。」 容锦华淡笑,「臣妾知晓了。」 安景帝终于如愿携着宸贵妃回宫了。 宸贵妃和安景帝离开后,容晔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惺惺作态,伪君子! 但是这想法只在脑中盘桓几秒便离去了,因为她很忙。 容府长子容泽今年已十二岁,依据容府家规,年十二需入营,于是他们要举家再次回去平阳关。 容晔心理不甘,她的李家哥哥啊,如果被人抢走该如何是好,但是一想到今年自己才六岁,也只好咬牙忍住乖乖回去。 国公府的子嗣稀少,大部分都战死于沙场,于是每位嫡出儿女身边都会有定额的清影卫暗中保护。其实历代大齐皇帝皆不允许官员私下拥有暗卫,但偏偏在先皇太盛帝时期,太盛帝御驾出征北夷遭遇突围,是由当时定国公府先太祖的清影卫拚死护卫,而后先太祖又为太盛帝挡淬毒暗器战死,太盛帝殇痛,从此默允国公府清影卫的存在。 身为非世子的小主人,容晔容骅各有五位清影卫。容晔觉得自个儿爱美,身边的清影卫名字当然也要特别高贵优雅,于是她分别将他们取名为龙绡、绛绡、云雾、云绫、素罗。清影卫们由于名字太过女性化都抵死不从,在他们哭得要死不活的时候,他们得知小公子容骅将身边的清影卫分别取名为田鸡、烤鸭、鱼翅、野兔、牛柳。他们立刻觉得自家小小姐真是太美丽太善良了。 容骅身边的清影卫都很想死。国公爷容千禹和世子容泽在看到两个双胞胎取的名字时,发现一个都取布料名称,一个都取食物名称,父子俩笑到差点又把古董纸镇弄坏就姑且不提了。 在离开京城前夕,容晔指使素罗命他留在京城密切通报李家哥哥的消息。剩下的清影卫都很委屈,为何不是选中自己留在京城,他们不想被小小姐再派去做奇怪事情啊。 景平十六年八月,定国公携眷返平阳关。 景平十八年,定国公世子容泽定亲司空宋家嫡孙女宋瑾瑜。 景平十九年,定国公世子成亲。 景平二十年,定国公府嫡长女容静定亲宣武公秦家次子秦灏皙。 景平二十一年,定国公府长女成亲。 景平二十二年,宸贵妃诞一女戚若宸,赐号延昌公主,册封皇贵妃。 景平二十三年,司徒李家长孙科举连中二元,于殿试时昏厥落榜,一病不起。 景平二十四年,定国公夫人携次女返京。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0 10 马车不疾不徐的在路上驶着。 两匹全身雪白的骏马和黑漆的麒麟雕饰形成强烈的对比,黑底镶金的金丝楠木车身在街头更引人注目,除了金色图腾以外,就连车顶都是一片的黑漆,车顶四角缀流苏则是显目的雪白。车旁两侧是极艳的朱红色镶着定字,后方则是嵌着容家家纹。 明明是六月微热的天气,车厢内却十分凉爽,宽大的空间内满满铺着丝绸软垫,四边角落各放了一盆冰块。车内坐着两名女子,较年轻的女子晶莹如玉的掌心握着一卷六韬,圆润的指尖则是蹭着书页上的字,另一只手拿着紫檀木小几上放的精緻糕点,随着马车的行驶,腕间的羊脂玉镯不时在小几上敲响出清脆的声响。 吾欲令敌人将帅恐惧…… 「待会娘亲会请妳姑母多注意适龄世家子弟。」 去寇十里而伏其两旁…… 「妳也记得跟姑母说说中意哪种个性的,娘亲也不愿妳不乐意。」 众寡不相救,贵贱不相待,敌人必败…… 「容晔,有在听娘亲的话吗?」 「女儿知晓的。」容晔垂眸,轻声回应。 沈媛叹气,伸手拉了容晔一只手,安慰般的握了握。 她怎会不知晓女儿直到现在仍心仪李家长孙?她本也是中意那孩子的,当初派人探听到的也是说那孩子温文尔雅,颇有才气,李家又为书香世家,她想着如此的个性应当也是匹配的,还找人牵线认识了李家大夫人。但偏偏去年发生那样的事情。容家的家世尊贵,但她和容千禹看得开,女儿可以嫁低门或者寒门,只要女儿欢喜便可,但,不包含病秧子啊。 李司徒的长孙去年在殿试时昏厥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即便是远在平阳关城的容家也是知晓此事的。当初连中二元时多备受尊崇,殿试落榜就有多让人说三道四。更何况李家后续请了多少次太医和重金礼聘的名医,得到的诊断都不理想,李家那孩子年方二十,据说活不过二十五,这样的传闻一开,即便再才气、家世多好,京城也是没有名门贵女肯配婚的,于是至今仍未娶。 沈媛看向身旁,容晔穿着一袭月白底芙蓉花纹对襟襦裙,乌黑的青丝盘成飞仙髻,金镶玛瑙绿的头面和玛瑙绿耳饰衬的肌肤更显白润,巴掌般的小脸上是精緻的五官,一双传自父亲的桃花眼瞳眸迷离,看去似醉非醉,如此慑人。 沈媛又忍不住叹气,女儿莫说在平阳,即便是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美貌,又自小娇生惯养,怎可能捨得将她嫁予李家,为了五年婚姻而守一生寡呢? 容晔盯着手中的书捲,心思却无法集中于字里行间。 八年的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幺魔,仅仅是当年的两次见面,她却直到现在仍无法忘怀,那双含笑凤眼已经深刻的刻在心中,挥之不去。 在殿试时昏倒、活不过二十五?她忍不住想笑,多有缘份啊,这样不是等到她回来了吗? 当沈媛和容晔到了皇贵妃的寝殿紫华宫时,看到的是容锦华正在督促女儿延昌公主蹲马步,才刚三岁的小小人儿穿着华美的衣裳却用扭扭歪歪的姿势勉强蹲着马步,画面滑稽到让人发笑。 容锦华一看见沈媛和容晔,立刻扬起一抹慵懒的笑容,「哎,嫂子和晔儿,八年没见了吶。」 行了参见礼后,沈媛笑着回应,「是啊,国公不知多想娘娘呢。」 「有嫂子在身边,哥哥哪会想我吶。」容锦华笑说。「嫂嫂没变,一样漂亮。晔儿倒是越发水灵了。」 一说到容晔,沈媛立刻精神振奋,脸上笑容更盛,「这趟回京主要还是为了晔儿和骅儿的婚事,妹妹可有建议的人选?」 「哎呀,不入宫吗?」皇贵妃娘娘还未忘记让姪女跟自己一起在后宫闹腾的心愿。 容晔突然想到多年前偷听到父亲和姑母的谈话,眼神一暗,但立刻装出适当的羞怯。「晔儿哪有那种福份呢。」 容锦华一看,忍不住唇角轻勾,「御花园景緻正好呢,不如晔儿去看看吧。」 容晔觉得这个将自己支开的藉口真的太烂了,但依然乖乖应了声,容锦华便唤着身边的陈嬷嬷领着容晔和一票宫女前往御花园了。 容锦华默不作声,待人走远后,方才开口,「嫂嫂可是有中意人选?」 「原本是中意李家那孩子的。」沈媛叹气,「但去年的事情,妹妹也知道的。」 「李司徒家吗?」容锦华想了想说,「当初那孩子殿试文章尚未完笔,便在金銮殿昏厥。皇上事后看过那篇文章,虽仅完成一半,却是讚不绝口。」 连中二元的李启言才华是毫无疑问的,更何况又是李司徒的孙子,当初众人都以为殿试必然也可以夺得魁首,成大齐开国以来第二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于是在李启言昏倒后,安景帝好奇的命人将那篇未完稿的论吏治拿来,阅后当殿沉默许久,他叹气,「才高八斗,却不足之症,无可奈何,无可奈何。」而后宣一甲状元从缺。 「那晔儿呢?晔儿可有中意的?」 沈媛有点尴尬,回道,「原先李家孩子便是她中意的,这些年性子收敛许多,和静儿越发像,好似也是因李家孩子喜欢。」 病秧子啊,容锦华啜了口茶,又想到刚才容晔的举动和羞怯,轻道,「嫂嫂,晔儿大概没放弃,我想着晔儿那般像哥哥的个性也是不会轻易便放的。」 谁作戏做得过宫中嫔妃吶,身为后宫宠妃的她,又怎会看不出容晔那些小心思呢? 「若真是没法子,就随她吧。嫂嫂点到为止即可,说太多只是惹厌罢了,何苦?倘若真是最不好的结果,我们容家也没那幺多规矩的。」她笑,「想嫁便嫁,有哥哥和我撑腰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6 16 容晔并不知道她身边的清影卫们正在自怨自艾,她现在满心只想从素罗口中打探消息。 「公子的病到底是怎幺回事?」 容晔一直觉得这病有古怪,明明也没听说过李家有什幺宿疾,怎幺会好好的人突然就在殿试昏厥。要说李启言自小身体不好,也完全没可能啊,她当年初见他时,他十二岁,身子即便不是壮实,但也是跟普通人一样正常,哪像今日见时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主子,属下觉得公子这其实不太像病,比较像中毒或中蛊。」 「你是说那些大夫都胡说八道?」 素罗汗颜,连忙回,「不,那些大夫皆支吾其词,说公子体寒,恐怕来日不长。」 容晔微皱眉,「那你又为何觉得不像病?」 「主子,属下六年前便在公子身边当小厮,公子本无病徵。」素罗说,「秋闱时尚无徵兆,春闱邻近时公子才有体寒之兆、夜半时常高烧,春闱试期三天,公子出场后昏厥,三天后方醒,在榻上休养将近一月。殿试时已是拖着病体强去。」 「一等的敬亭绿雪,喝否?」容晔垂眸,倒了一杯茶。 素罗摇头。 「你说,谁愿公子过世?」 「李家书香传家,仁善传世,李家门生遍布;李老大人虽为司徒,但三公不掌权。李大人为国子监祭酒,固然拥有文官影响力,却也非权官。而公子,在秋闱前甚至未领官职。」 势必为报仇、或夺利,若无所求,怎可能对他下毒下蛊? 「李家人官位不高,重在文人间的名声影响。李司徒性格刚直,政敌倒是不少,却偏偏清廉忠君,不屑结党,敢以犯颜直谏,是故极受圣眷。当今二位皇子,二皇子志不在国,东宫地位稳固。安景帝昔日少年天子,杀伐决断,英勇果决,是以至今大权在握,六王爷和九王爷亦无力反。内忧外患,内忧为容、秦、严各家边境数十万大军,外患唯北夷、西蛮、南越。这样的状况,谁要李家倒?谁愿公子过世?」 「本小姐讲了这幺多,所以你觉得会是谁呢?」容晔问,却看到素罗一脸茫然,于是轻笑自答,「是李家后院。」 「不会是外人,那只会是自家人。嫡长子这个位子对不少人而言蛮有吸引力的。」容晔轻啜了口茶后,指尖摩娑在杯缘,她轻声说,「你之后该做的,便是摸清李家后院到底有多少骯髒事,知否?」 容晔话语轻如鸿毛,但素罗等人却深深的对她改观。 他们从小便跟随在容晔身边,知道容晔机灵古怪,也知道定国公对她赋予厚望,却同时也有点不以为然。论武功她不是最好,容泽善使剑法、容骅善使长枪,她不愿双手长茧,只肯练鞭法和弓;论脾气她也不是最好,甚至十分娇蛮,随兴所至;家世好、容貌好,又被万般疼宠,以致她甚至有点高傲。 但她却能够将局势看的比他人更清楚,而她才刚过荳蔻之年。 她有眼界、观大局,善于揣测,这大概才是定国公看中容晔的原因。 「属下知道。」素罗沉声附和。「那主子,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容晔伸手示意他莫急。 「主子还有什幺要交代吗?」素罗第一次语气跟话语十分相配的服从容晔,这才十四岁就如此聪慧,倘若是男子,还怕打不下外族吗? 容晔端正姿态,用很严肃的表情说,「快指点本小姐,要如何才能时常遇到公子。」 素罗一听,欲哭无泪,他错了,主子就是个癡女啊。 「公子每月二十都会去大清寺参拜。」 大清寺?那不就是自家娘亲和爹爹初次会面的寺庙吗? 一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容晔势利眼的个性再次发作,立马赶人,「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赶快回李府吧。」 在素罗很委屈的离开后,容晔想了想又开口,「龙绡。」 一道黑色人影倏地出现,龙绡立刻行礼,「属下在。」 容晔用指尖缠绕自己乌黑的髮丝,语气平静又带着一丝狡黠,「我知道你觊觎我身边的云雨很久了。」 「……属下不敢。」 「哦?不敢?」容晔轻笑,「那本小姐让云雨跟绛绡成亲好了。」 另一道人影快速的出现,在行礼后,立时露出委屈的脸,「小姐是想让我被老大打死吗?我有做出什幺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吗?」 满意的看到向来沉稳的龙绡眼角抽动,容晔终于正色看向他们,「本小姐追夫告捷前,你们都莫想同我身边丫鬟成亲。」 这思绪到底是从哪里跳到哪里,即便已经跟在小姐身边多年,清影卫们仍然无法理解。 容晔只是在胡乱无理要求。其实她叫龙绡出来是想要让他去传信找静姊姊借人,但当她看到向来面无表情的龙绡就立刻心理不平衡了。凭什幺这个面瘫能够和她的丫鬟两情相悦,而她到现在跟心上人见面都是用男装跟弟弟的身分,容晔觉得自己很可怜,于是她想从下属的痛苦中衬托自己其实还是活的挺好的。换句话说,看到别人痛苦,她就释怀了。 「不闹你们了。」容晔笑,「我懒得写信了,帮我去找静姐姐借人,最会下蛊毒的那位,越快越好,知晓吗?」 不是顽劣的宿疾就好,但凡有可能,她容晔可真不想守寡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7 17 天色朦胧未亮,诸多马车、官轿便从京城各权贵府邸出发。 大齐在京城的文武官员,但凡四品以上,除休沐日外皆须每日上朝。早朝卯时方始,官员却在寅时便须抵达东门依品级排序等候开宫门。朝堂议政时,除司徒、司马、司空三公因年迈享有赐座外,其余官员皆需站立直至退朝跪安。 于是当卯时才抵达太和殿,又得到安景帝赐座的李启言,虽然仅是无实权的从二品参知,却立刻夺得众人瞩目。 而即便享有如此圣眷,在退朝踏出太和殿后,李启言却依旧发病昏厥。 一如往昔的,由骨中沁发出的寒冷垄罩全身,周身无丝毫暖意。心口像被抓牢般的绞痛,耳中只能听到越发快的心跳声响,疼痛深入筋骨,他却无力抵抗,仅能生生受着,任凭意识模糊,苦痛折磨。 身躯完全不听使唤,仅能感受到无止尽的痛楚,他无法控制的呼吸急促,却没有任何改善,无边的寒冷和绷紧到彷彿濒临炸开的痛苦不断的堆叠,当终于积累到临界,如同烟花,一片漆黑炸裂。 不知过了多久,热度逐渐自四肢蔓延,他方感觉到血液流动,疼痛逐渐和缓,他终于脱离黑暗,心跳声响渐缓,耳边才开始听见周遭细微的声音。 「……他痛的十指紧握出血,快想办法!」 有些耳熟的软哝语调,他却无力去思考对方身分。 没有办法的,他想,这辈子或许便是如此,时而病发,沉沦黑暗,直至某日昏厥后再无意识。 「……他昏厥逾半日,你们竟然毫无对策,狗屁时日不长,庸医、庸医!」 近乎歇斯底里的话语,令他不禁发笑,喉间却乾痛的只能咳声。 「他咳嗽了,醒了、醒了!」 当费力睁眼开时,映入他眼中的是模糊的人影,后才逐渐清晰。似曾相识又有些微不同的绝美面容,乌亮的桃花眸中尽是他的倒影,揉合着欢喜和担忧如此矛盾的情绪。 何故欢喜,又何必担忧呢?他轻扯唇角,却只来得及吐出安慰的短句,而后禁不住袭来的疲惫,再次沉睡。 「他不是醒了吗?为何又昏厥了?」容晔急的如同热锅蚂蚁,差点失去理智去揪太医衣领。 「李大人如今是因病发后的疲惫而昏睡,再醒来便无事了。」何太医急忙回话。 「无事?那下次病发呢?一样如此痛苦吗?」一连丢出好几个问题,她语气急得像逼问,「你们到底对他的病有没有底?」 「在下医术不精,毫无头绪。」 听见太医的回话,容晔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打定主意要製造彼此美好的会面,于是利用进驻在李家的内奸素罗得知李启言上下朝的时间,而后又好不容易的从姑母那裏要来能够随时出入皇宫的宫牌。向来贪晚起的她早早便起身打扮,还守在下朝必经的路途中;她画了最精緻的妆容、找出自身最完美的角度,连退朝时金乌挥洒的光向风向都计算过了,她甚至敢发誓,只要在那瞬间遇上她,没有人能不对她心动。 然后当小太监过来知会下朝后,她便算準了李启言到来的时间,站在既定的绝佳位置,带着最美的笑容,缓转回身,结果来人根本不是李启言,而是穿着明黄色五爪蟒纹袍的戚习辉。 戚习辉刚下朝,恰好只快李启言一步。 那时金乌尚未高挂,眼前不远处的窈窕身影微侧着身,只见侧脸,却精緻如画。百合髻上赤到发亮的红珊瑚头面,她一袭月白襦裙绣着豔红的芙蓉,肩披着金色薄纱,明艳至极。微风轻拂,带起她的裙襬和鬓间青丝,她伸手将髮丝塞至晶润的耳后,随后似察觉视线般,她霎时回首。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微勾的唇似绽桃红润,尾稍上翘的美眸宛若星辰。和煦的晨光挥洒在她晶莹的肤仿似上了金粉般耀眼动人,顾盼生姿。 他只觉呼吸一滞,耳中进不去周遭任何声响,眼中除了她再无其他色彩。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他喃喃道。 身边的小常子身为向来循规蹈矩的忠心小太监,由于太子不爱行走时前方有人,他向来谨守本分的走在戚习辉身后,于是他压根儿没有看见这一幕。他只觉得爷最近真的太不寻常了,上回见到容家小姐硬要逼人家见礼也就罢了,如今走路走到一半都还可以吟诗了! 容晔那时垂眸,初时未听见来人发出声音,满心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她吉服务必要绣整九尺长曳地……于是当她听到戚习辉的声音,她立刻一把火冒上来,这太子到底为何如此阴魂不散,上次胡乱唐突也就罢了,这次竟然还来坏她好事! 她紧抿着唇,立刻转身準备离去,结果身后一名宫女气喘吁吁过来通知她,李参政适才昏倒了,人正要送去医官院。 她内心慌乱,只好再次转身,无视太子意味盎然的眼神,行了礼后匆匆告辞和他错身而过。 而在她匆匆赶到医官院后,她看到的便是躺在榻上、毫无血色的他。 瞬间她心纠结般的剧痛。 她直到那时才有点了解,为何娘亲一直不愿鬆口支持她和李启言。 她知道他身体状况不好,她也知道诸多大夫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五,但那些都是听说,她根本没有什幺实质的感受。即便前几日他在她面前是如此身形单薄、如此面色苍白,甚至在夏日仍须穿着毛皮大氅,却都没有今日她亲眼见到他病发这般震撼。 她只能看着他。看着他痛到连昏迷都无法安稳躺好,看着他即便无意识仍然手紧扣到出血。她什幺忙也帮不上。她仅能站在榻旁看着,即便心慌到不知所措、即便心痛到眼鼻酸涩,她也无法帮他分摊任何一分疼痛。 她第一次那幺无力。 分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如天涯。 于是她只能将自己的无力发洩在太医身上,她一点也不愿歇斯底里,真的,她也知道太医对他的病根本没办法。但是看他痛苦,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什幺是正确的。 于是当他整整昏厥了半日,太医却依然束手无策时,她忍不住红着眼眶骂了粗口。 「……你们竟然毫无对策,狗屁时日不长,庸医、庸医!」 她不想这样的,她也知道是迁怒,但是她克制不住。 她不知道为什幺自己会如此不像自己,她甚至也不懂为什幺自己只靠着几面之缘就偏偏认定了他。 她好慌,心像漂浮在半空,一点踏实的感觉也没有。 然后他终于咳嗽,有了清醒的徵兆,却在睁眸看见她后,只是轻笑地说了无事。 怎幺会无事?如此来势汹汹的痛苦,她看了都心惊,而他掌心血印甚至未乾,他却在清醒的瞬间笑着对她说无事。 他的温柔似罗网,而本就不愿挣扎的她,只能越陷越深。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8 18 「姑娘,是时候去紫华宫了。」陈嬷嬷在一旁提醒。「稍会宫门便会落锁,李参知在医官院会无事的,姑娘勿忧。」 容晔很想留在这里,但她也知道这样完全不符合规矩,只好再三嘱咐何太医要照料好李启言,赏了何太医和周边小太监好些银两后,方才直起身,不复适才慌乱,踩着容家自小养成的端庄脚步离去。 当到了紫华宫,看见一贯美的倾城倾国的姑姑后,她忍不住加快脚步扑进她的怀抱,委屈的喊声,「姑姑!」 「哎,多大人了,还撒娇,妳看若宸都要笑妳了。」容锦华轻抚她的背,边戏谑的说。 旁边三岁的戚若宸非常配合娘亲笑呵呵。 「笑我、笑我,我才要笑若宸马步蹲的歪歪曲曲。」她得意地哼了声。 容锦华失笑,「跟个三岁小娃较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嗯?」 容晔立刻瘪嘴,「姑姑只疼若宸了。」 「天地良心啊,妳这话讲的可有理?」容锦华用指尖戳了戳容晔的头,「妳要宫牌,姑姑不就立刻给妳了?若是被妳爹爹知道,姑姑我可少不得被碎念几句。」 「父亲哪捨得多说姑姑几句。」她嘟嘴。 爹爹根本爱死自家这个姑姑了,倘若娘亲是爹爹心中的第一人,那第二人必定只能是姑姑,再来是祖父、祖母,不知道排到第几才会是他们这几个孩儿,想到这里,容晔忍不住感叹,自家姑姑太惹人怜爱也是个烦恼啊。 「少在我面前来这套。」容锦华柳眉轻挑,「说说,李家那孩子现在如何?」 「太医说太累所以睡着了。」她刚说完,立刻又着急地开口,「姑姑别像娘亲那样整般算我嫁几年要守寡……」 容锦华一听,忍不住笑,「姑姑的人生守则啊,是及时行乐,妳要嫁便嫁、不嫁便不嫁,欢喜便好,容家会养不起妳吗?嗯?」 容晔雀跃的笑得眼都成月牙弯了,果然还是姑姑的脾性跟自己相像啊。「那爹爹若有意见就麻烦姑姑了。」 「倒是开始利用姑姑了,嗯?」容锦华莞尔。 「姑姑疼晔儿,晔儿当然要得寸进尺。」她回的理直气壮。 「小姑姑,得寸进尺不是好词儿。」一直乖乖不作声的戚若宸突然奶生奶气的插了句话。 容晔立刻板正脸色,认真的看向戚若宸,「这词当然是好词儿,还有一些好的,例如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小姑姑,那些词是什幺意思?」三岁娃儿被没听过的成语搞得晕呼呼的,立刻好学发问。 「恃宠而骄就是有人宠妳,妳就要要求更多;无法无天便是天大地大没有妳爹爹大,所以有人想欺负妳,妳就用妳爹爹压死他。」 戚若宸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明显理解不能。 「好了、好了。」容锦华被逗乐了,这容晔果真是个宝,平时也不知道这样气到兄长多少次了。「若宸心眼儿死得很,妳若乱教她,大齐就要出了个霸道小公主了。」 「这样好,相衬之下爹爹和姑姑就会觉得晔儿文静贤淑了。」她立刻表示支持霸道公主的养成。 容锦华乐不可支,终笑缓后,方又开口,「有件事儿姑姑倒是要问分明,妳中意李家孩子,他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可容锦华倒是真没听说过他们两人有往来,更何况容晔和自家大嫂才从边关回来不久,这又是怎幺凑起来成对儿的,久居后宫的皇贵妃很想听八卦抚慰身心。 容晔撇嘴,却也不隐瞒,便将目前的几次会面都细细道来。 容锦华深深被娱乐了。 六岁一见锺情、单相思八年、见面还需要盗用容骅身分,这到底是哪来的奇葩姪女,好好的一件事情怎幺被搞得这幺複杂? 容晔看着笑到倒在榻上的姑姑,脸色立刻黑了两分,忍不住低喊,「姑姑!」 「哎、哎。」容锦华擦拭笑到流出来的眼泪,好不容易制止自己好像有点过分的行为,「妳爹爹自小把妳称讚的跟朵花一样,怎幺姑姑看来就笨的像草吶?」 容晔脸颊一红。 「听姑姑的,男人吶就是犯贱。」容锦华柔荑托腮,轻笑,笑容温婉而魅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才是宝吶。」 还在御书房批奏章的安景帝打了个喷嚏。 「皇上保重龙体啊!」随侍的郭公公惶恐。 「有什幺好保重的,定是爱妃在思念朕。」安景帝不以为然。 「妳以为姑姑何故圣宠?」容锦华勾唇,「妳可知当年姑姑如何认识圣上?」 容晔愣了愣,「姑姑不是入宫才认识的吗?」 容锦华轻笑,「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便认识了,我不知他身分,随口说了断不做妾,那时他已有太子妃,也就是当今皇后顾氏。他不愿强迫我,到后来我入宫后,可不是多年求之不得,我就是他心中那颗硃砂痣吶,当然盛宠。」语毕,眨了眨桃花眼,娇媚万分,好不得意。 容晔觉得自己有点接受不能。 「姑姑不是因为国公府……」 「嘘。」容锦华朱唇轻启,一字一字故意说的缓慢,「妳爹怕妳想入宫,骗、妳、的。」 容晔彻彻底底无言。 这种话也是可以拿来骗的吗?当年她才几岁?六岁!对于六岁娃儿还要演这一齣戏!她就一直觉得姑姑怀孕这件事情很奇怪,因为她分明记得当年偷听的内容是说皇上不会让姑姑生子,谁知道竟然是姑姑和爹爹合演瞒骗她! 容晔看着自家姑姑,眼神流露出三分鄙夷、七分无可奈何。 「姑姑妳捨得骗我!」她撇嘴抱怨。 「哎,姑姑也不愿吶,妳也入宫多好,姑姑在这多无聊。倘若妳入宫,我们姑姪俩一起戏耍那些美人嫔妃,多有趣味啊,再不济,也是可以来个相爱相杀的戏码,姑姑也欢喜。」她叹了口气,十足的表达了她的遗憾,「就妳那固执爹爹不肯……」 容晔立刻觉得自家爹爹真是太深明大义了。 「所以,姑姑这些……」她比了比紫华宫中豪华的摆设,「都是真的?」 容锦华当然知晓容晔意指的是她所受到的圣宠,于是微微颔首,笑瞇了眼。「真的不能再真。」 容晔立刻觉得欲哭无泪,她是冤枉了姑丈多少年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9 19 当李启言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隔日。 太医们欣喜若狂,皇贵妃一早便派贴身女官来医官院,笑吟吟的询问为何人没事却还未清醒,再顺便叹惋医官们大概太忙了,没时间多照顾李家公子。 谁敢不认真看照容家关照的人啊,定国公容家可是一等一的名门勋贵!莫说世袭正一品公爵位了,更何况定国公还是自小被丢军营,领实打实军功爬上去的大将军官职,皇贵妃还极富圣宠……他们不但不可能不照护,反倒费尽心力,太医们觉得很冤枉。尤其是因年岁高,且圣上多年龙体安康,而已多年不夜宿医官院的何太医更是老泪纵横。 于是当李老司徒和身为国子监祭酒李老爷在退朝后过来领人走时,看到的是医官院们众太医一片解脱的脸色。 容晔刚好错过李启言清醒。 自从昨日她得知自己误会了皇帝姑丈,并且还偷骂他非常多次,脑海中还将他刻划成卑劣小人很多年后,向来没心没肺的她感到了愧疚。 安景帝由于多年来独宠皇贵妃,因而子嗣单薄。除了早年皇后顾氏所出的太子戚习辉和二皇子戚习耀以外,在皇贵妃容锦华入宫后便唯有公主戚若宸。故而安景帝对容家双胞极其厚爱,三不五时的赏赐或者是趁回京时便爱召入宫中看着其和皇贵妃相似的面容享受「天伦之乐」,且最为宠溺的便是容晔,每当听着粉嫩的女娃儿娇嫩嫩喊姑父,安景帝便无视身边众下人开始拐骗容晔喊爹来听听,当然也无视了当时还是世子且在一旁听到脸很黑的容千禹。 容晔当时年纪小,被拐骗了几次喊爹,还差点受封郡主,幸亏容千禹抵死不从抗旨安景帝方才作罢。在六岁那年被自家爹爹和姑姑联合欺瞒后,脑袋瓜自小就转很快的容晔就开始不对劲了,她觉得怎幺看姑父怎幺贼,斜看近看远看都是坏胚子,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这个坏人欺侮姑姑,便开始不愿意亲近安景帝,当时安景帝还消沉了好一阵子。 于是当发现都是误会之后,容晔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分了,这其实就是个被姑姑迷的神昏颠倒的傻子,为了弥补,当安景帝昨夜回到紫华宫要和皇贵妃用晚膳时,他得到容晔释出的善意讨好,安景帝龙心大悦,隔天下朝立刻又来到华阳宫要享受久违的「天伦之乐」,硬生生拖延了容晔要去医官院的脚步。 当容晔终于摆脱把小姪女当大女儿养的安景帝,得到的却是李启言已经被李家人接出宫的消息。 「李公子身体还好吗?」她问前来回报的女官。 「李公子情况目前稳定,但体寒之症依旧,太医说尽人事,听天命。」 她抿唇,「帮我安排,我要出宫。」 李启言回府后,李夫人和几位弟妹都来看望过,在众人都走后,他仍坐在房中雕花椅上,手上捧着银白色鎏金竹纹袖炉。 他在府中的地位是有些尴尬的,虽为嫡长子又天资聪颖,但却体弱被断言活不过廿五。偏偏近日又深得圣上厚爱。 李家自他病发后便开始培养庶弟李启安,倘若他真回天乏术,便让母亲将其过继到名下。 长期病痛的折磨下,消磨的不只是他的健康、抱负,更多的是他求生的意志。这种时候反而能将许多事情看得更清楚了。然后渐渐的竟然开始有些觉得讽刺,除了他以外的人,大概都已经接受,并且在等待他再也醒不来的那日。 每日的清醒都仅仅是在倒数,旁人眼神中的怜悯更令他觉得自己可笑。 生无可恋,死亦何哀? 但那盈满担忧的瞳眸却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那样倾城又熟悉的样貌,若为容家人,必定是容家最小的千金,容晔。 然后他想到当日她送他上马车的景象。 她说她是容骅,还着了一身男子衣裳,他原也是未起疑的,偏偏风吹拂时看到了她盈润耳上的耳洞。 他忍不住闷笑,而后又轻叹了口气。 若他死了,她也许是会难过的吧。 李家为书香世家,子弟们除了李老司徒之外其实官品皆不高,但胜在门生无数,李老爷接任国子监祭酒后,李家于文人间更是备受推崇。 既然为文人推崇,想当然尔李家定为朝中清流。以正直忠臣闻名,其子弟心性皆文静尔雅。 于是作为奸细的素罗在李家这几年过得很滋润。 没有其他权贵人家的勾心斗角、没有主子古灵精怪的刁难,虽然有几个妾室和庶子蹦踏,但大齐除了祖训只允一妻的容家以外,哪户人家没有个小妾呢? 所以素罗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生活还是很舒心的。 他以假身分入李家为奴七年,一年之后想方设法到了李启言身边做小厮已六年,虽然这几年人生对他而言是养老,但是他做为容家一流清影卫的自觉还是有的。 所以当他看见刚从皇宫回府的李启言时,他立刻发现不对劲了,成日捧着书捲和奏章李大少爷竟然坐在房中发呆了好几个时辰! 素罗觉得很可疑,他决定先记着,晚上再好好跟主子报告,当他还在思索是不是哪路的狐狸精在路上勾引了李启言以致他神魂颠倒时,长廊上李家管事匆匆过来通报,容家公子容骅投帖拜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0 20 容晔坐在李府厅堂,身边依然带着两位丫鬟。 其实她不该来这一趟的。 前几日娘亲才因为她穿男装而气恼,结果她又为了见李启言而进宫,更因为他病发而在宫中待了一夜。而即使已知道他病情稳定,她却仍忍不住赶紧出宫过来探望。 娘亲会更气愤的,她知道。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妥。但她直到现在脑海中还是会不断浮现他昨日病发的模样,于是如何也克制不住想要亲眼看到他安好的念头。 她微愣的眼神一直对着门口,然后目光就突如其来的与他交会。 他凤眼微翘含笑,她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 「骅儿。」他问,「怎幺来了?」 「启言哥哥……」她轻声说,「我听子谦哥说了,哥哥身体还好吗?」 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便只是寻常对话,她的指尖却不停的微微颤抖着。她轻握指成拳,掩饰自己的紧张。 「无事的。」他说。 她点头,「那就好。」 脑海中转过许多话题,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同他说、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他,明明她朝思暮想的人就近在眼前,她却开不了口。 一见他便欢喜,脉搏快的连吸气都有些疼。 原来有种喜悦,是会痛的。 「骅儿难得来,陪为兄下盘棋吧。」最终他打破沉默,笑道。 她每次看到他,都是笑着的。即便是病发时受尽痛苦,却依然笑着。 她有些迷惘,却仍然只是点了点头,而后随着他前往书房。 她走在他身侧,在二十岁的少年身边,她身长仅仅到他肩头,她边走边一直忍不住偷偷瞅向他。 肤白如玉,纤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樑,笑意盈盈的漆黑凤眸…… 「好看吗?」 嗓音温润,沁透肺腑,她忍不住有些癡迷,「再没有更好看的了……」 「咳。」 听到素罗提醒般的咳嗽声,容晔立刻回神,才意识到刚刚问话的是李启言。而且她竟然还回了那样的话! 容晔整个人凌乱了,而身边的李启言依旧笑看着她。 「什幺没有更好看的?」他又轻问。 「哥哥你听错了,我刚刚自言自语……」容晔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她现在是顶着容骅的身分,坏的不是她自己的名声,但倘若李启言以为他们容家的人都这幺不着调的话,她该如何是好?容晔欲哭无泪。 「哦?」李启言挑眉,没有多做评论,脸上仍然挂着让容晔心痒痒的笑容。 容晔胆颤心惊,立刻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我们快去下棋吧,启言哥。」 李启言这次没有再调侃,默不作声的继续适才的步伐。 容晔是第一次来到李启言的书房,一踏入就被高挂起的画吸引了目光。那是一幅边关画作。高而长的关城和一望无际的草原相对,草原游牧民族在关城和高壮驻扎士兵的操练之前都如此渺小,显得矛盾而又沧桑,关城门口微开,一牵骏马少年姿态从容,身形挺拔。画上提着两句诗词,笔力犹劲大气,右下方以行楷标着容字。 「这是你兄长赠与我的画。」李启言突然开口。 容晔看着那幅画,思绪不住纷飞。 不是的。 容泽根本不擅丹青,这是她的画。是她以容泽的名义,令人从边关送来的。 去年她得知他在殿前病发,寒窗苦读却无法施展抱负,她惋惜,却丝毫不觉的他需要同情。 她信以他满腹才华,必当受重用、扬名于天下。即便前方路途险峻、困境重重,也必会通往锦绣前程。于是她提笔做下此画。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她看着着画上诗词吟诵出口,忍不住问,「哥哥喜欢这幅画吗?」 李启言轻声应了。 容晔突然有点恍惚。 她自小骄纵,行事随心,她也知晓自己聪慧,却从不肯勤勉,得过且过,爹爹因为如此没少发过脾气。但自从八年前返平阳关,她为了能够入他眼帘,拚了命的努力,她只愿自己够好,能配得上她心目中的他。 从别后,忆相逢,唯愿魂梦与君同。 但当年才六岁的她,必定不可能被他记得吧。直至今日,他一点都不知晓她的心意。甚至,他可能根本也对她毫无印象。 她用弟弟的名义见他、用兄长的名义送画作信;对他而言,唯独容晔这个人跟他生活周遭一点关联都没有。 李启言看着容晔突然有些低落的脸色,有些犹豫的开口,「若你兄长应予,此画也能够给你。」 容晔听到他话语中的无奈,忍不住想笑,方才的自怨自艾瞬间一扫而空。 她要的其实真的不多,只要往后能在他心中,留有她的一席之地。 唯此愿尔。 「不了,才不跟启言哥抢画呢。」她说,而后偏仰起头看向他,「不若哥哥替我做幅画,补偿我吧,可好?」 看到她瞬间轻展的笑颜,他也没有深思为何他的画给不了便需要补偿她,他只是也轻笑回话。 「好。」他说。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1 11 容晔并不知道自家娘亲跟姑母已经在假设她不幸守寡时要让她二嫁,并且要以权势胁迫自个儿看中的人家。 她正在御花园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场面,表情有点複杂。 身着紫色袍服的挺拔背影,身边有两位娇娇羞羞、如花似玉的美丽宫女,紫袍男子很忙碌的牵着其中一位的小手,另一只手又摸着另外一个的脸颊,场景似画,画名衣冠禽兽。 能够在这个地方调戏宫女的人,除了皇家人还有谁呢?害她想到当年姑姑和爹爹的对话,混蛋皇帝能够做出把美丽姑姑当成人质这种没品德的事情,现在又有不知道是王爷还是皇子在调戏宫女,果然戚家的人除了小姪女外都没有什幺道德涵养。 她愤恨不平,连带眼神都含着不屑。于是她果断决定不要跟对方正面对上,立刻掉头回走。 「是哪家的女眷,看到本太子不行个礼吗?」 从身后响起的声音低沉磁性,容晔脸色又暗了三分,但不慌不忙地转身行礼,「臣女向太子请安,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晔边行礼,脑中边想着,安景帝只有两位皇子,大皇子是皇后顾氏所出的嫡长子,便是太子戚习辉。 传闻太子性好女色…… 「妳还没说妳是哪家女眷。」戚习辉轻笑,「让我猜猜,皇贵妃身边的陈嬷嬷,妳是定国公府家的小姐吧。」 「臣女容晔。」她声音平淡,仍旧行着跪礼,却出声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平身吧。」 「谢太子殿下。」容晔和众人皆起身,映入眼帘的便是穿着一袭紫色常服的太子勾唇笑看她,虽然比不过自家爹爹跟哥哥还有弟弟,却无法否认太子面目俊朗,身形挺拔。 「容府美貌真是名不虚传。」双手背在身后,戚习辉往前走两步,恰好停在容晔的面前。 容晔退后两步。 戚习辉再度靠近容晔两步。 然后再度两轮这样的进退后,容晔已经开始濒临抓狂了,她向来都知道自己的美丽,于是她很认真思考在性好女色的太子面前到底要如何毁坏他对自己的兴趣。 顺从?叛逆?威胁? 脑中瞬间转过很多个想法,然后她决定还是继续假装是无趣的世家小姐。 「太子殿下。」 声音软哝,明明是无趣的语句却挠的戚习辉心痒,怎幺一句太子殿下由她讲来就如此令人如沐春风。 「嗯?」他问。 「臣女需回去紫华宫见皇贵妃娘娘了,还望太子见谅。」容晔内心暗道,您快继续调戏您的宫女吧,快回头看看人家楚楚可怜多惹人怜爱啊。 戚习辉眸色一深,笑道,「去吧。」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忍不住又笑。 「爷笑啥呢?」身边的太监小常子问道。 虽然他家爷喜欢逗弄宫女看他们争风吃醋的可笑模样,可是平常也不会对世家小姐下手的啊,更何况是皇贵妃的娘家容家小姐,小常子很困惑。 「笑美人看不起爷吶。」 明明是恭敬的话语,眼神却没有丝毫的敬意,那样不驯的世家小姐……骗谁吶。 对于跟太子的偶遇,容晔只觉得自己遇到疯子,于是在离开御花园后她立刻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和娘亲姑母一起用完午膳后,告别皇贵妃和仍然被逼迫努力蹲马步的小公主后,她们携带着一堆皇贵妃赏赐的东西回到了容府。 容晔回到自己的华阳院后,在身边丫鬟伺候下换了身活动较为方便的常服后,便慵懒躺到被自屋顶倾泻而下的轻纱遮掩的美人榻上,任由身边的大丫鬟帮她按摩双腿。 「凝香,交代人拿骅儿的帖子去宋家。」她倏地开口指使身边的丫鬟。 凝香听到后立刻退出房间。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凝香回到屋中,对容晔低语,「小姐,宋公子说他知晓,今日照之前讲定的时间地点。」 她微瞇着眼,长长的睫毛遮掩了眸中想法。 「云雨,去拿一套容骅的衣裳给我。」 趁着云雨去帮容晔拿衣裳,另外两个丫鬟拥雪和阑玉赶紧上前用螺子黛将容晔柳眉勾勒出稜角,明豔的容貌多添了几丝英气。待云雨回来,服侍容晔换上云白锦绣青竹男袍,又赶紧帮容晔束好髮冠,云雨笑瞇瞇的道,「公子真是迷人。」 容骅和容晔今年方才十四,容晔身量偏高,女子又发育较早,是故当换上男子衣裳,一看过去真是容骅本人一般。 容晔勾唇,眼波盈盈,手中骨扇往前轻抬起云雨下颚,「小娘子年方几何吶?」 云雨脸一红,旁边的另外两个大丫鬟拥雪和阑玉呵呵笑个不停。 容晔自小爱美,更秉持着身边万物皆需美的执着想法,于是身边四个大丫鬟也都尽挑容貌身段姣好的,此时四个美貌丫鬟在男装的容晔身边,看起来果真有几分世家浪蕩公子的味道。 容晔笑意更甚,将扇子刷的张开,一幅山水墨画腾然而出,她搧了搧,笑意盈盈,眼中风情更甚,「走,让本公子帮容骅骗几个美娇娘弟媳。」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2 12 容晔向来秉持着做戏必真的信念,于是当她一心想成为风流公子时,即便是在没有外人的马车内,她依然很尽职的枕着阑玉的腿,边被拥雪伺候着吃葡萄,又很忙的伸手调戏云雨,然后再让凝香帮她按摩。 纵使女子的衣裳美丽,但果然还是偶尔装扮一下男子方能够舒畅身心,真是不枉费爱美的她放弃蔻丹,维持十指的素净好假扮容骅啊。 正当容晔在努力展示魅力将自家丫鬟调戏的满面通红时,马车倏地停住。 「公子,迎客居门口被两辆马车堵住了。」马夫说。 容晔面色不改的回道,「派人去看看怎幺回事。」 在吃下两颗葡萄后,前去探查的人立刻回覆,「公子,是顾家小姐和秦家小姐在争吵。」 「哦?」容晔挑眉,勾唇轻笑。「走,见美人去。」 下了马车后,宋子谦身边的小厮便自发的去找了迎仙居的小二,小二立刻热切的请了掌柜过来领路。 「宋爷,这请、这请。」 宋子谦挑眉,低声问身边的随从,「这掌柜今天在热络什幺?」 身为司空家嫡子,遑论宋子谦父亲尚未不惑之年便为工部尚书,宋子谦自己如今也身为户部侍郎,身份不用说,自然高贵。但迎仙居乃京城第一大酒家,来往皆为贵胄,即便是皇子们也常泣临,是故以往宋子谦来时,掌柜即便尊敬,却也不会如此热情。 宋子谦手背在身后,心里头虽困惑面上却不显,只是一贯笑着,漫步跟着。 当掌柜将他领到二楼雅间后,他立刻发现酒家一片安静,大厅中众人视线皆投注在门口周遭。 这样热切又好奇的视线......宋子谦忍不住皱了眉,随即又立刻鬆开。他站立在雅间门口说,「掌柜先去忙吧。」 掌柜露出了遗憾的脸色后方才告退而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子谦又站了一会儿,发现虽然一楼的众人嘈杂依旧,视线却依然时不时投注过来。 「爷,雅间内似有古怪。」随从开口,「里面有十几位人。」 「容家那对双胞何时安分了?」宋子谦笑,然后往前开了门,在他手碰上门扉的瞬间,他听到房内传出丝竹乐声,在他推开门时,身后传出好几道紧张的抽气声。 即便做好了心里準备,宋子谦依然因为房内的人愣住了。 场景当然没有问题,但看见房内的人后,心里脑里满满的冒出相同的问题,怎幺会是这样的组合凑在一起? 雅间中艳红色的身影飞舞,宽大的袖袍随着飞扬,红衣女子身影如画,体态娇娆,蜜色的肌肤,比起一般女子稍粗的眉更添英气,挺直的鼻和略丰满的唇,平时充满着自信和鄙夷的眸中看着房中月白衣裳男子时只剩满满的憧憬和喜悦,时而踮起或飞快换位的脚尖和轻盈的转圈伴随着银铃笑声,让人不经怦然心动。 拨弄着琴弦的碧青色衣裳女子五官端庄秀丽,髮髻斜插一朵海棠金簪,柳眉琼鼻,肤白秀雅,葱白而细长的指行云流水般的弹奏着古筝,粉色蔻丹快速的拨弄,琴音时而激扬,时而空濛,时而飘渺如风中柳絮,明亮的杏眼看着房中月白衣裳男子,满满的爱慕含怯,动人心弦。 穿着月白衣裳的容晔座位背窗,阳光投在身周,一片光晕衬托绝美的容颜仿似神祇,偏偏酒后的微醺让他眼神有些迷离,让人只觉心神一蕩,一眼即醉。 「宋兄来的真晚。」容晔似笑非笑,微勾的唇角配上娇媚的桃花眼显的邪魅十足,他一手托着颊,一手端着酒杯,颊上绯红。「来来,自罚三杯。」 这个勾人的场景让宋子谦愣了愣,但由于长久跟容泽交好,使得他对容家基因有一定的抵抗力,于是他很快回过神来,看向除了容晔和下人们外的两位女子。 宋子谦觉得有点头痛。 红衣女子是秦家小姐秦绯雅,是宣武公秦家的孙女;碧青女子是顾家小姐顾娉婷,是皇后娘家的娇宠嫡女。 自古以来文武相轻,大齐百官也不例外。容家秦家严家彼此再不合,倘若文官针对武官,三家口径也都会一致的反驳。俗话说先壤外后安内,三家内斗是三家的事,文官别想插手。于是长期以来形成的风气便是文官瞧不起武官只会耍刀弄枪,武官看不起文官只会咬文嚼字。 而纷争最严重的便为秦顾二家,又尤其是性格张扬的秦绯雅和个性文雅的顾娉婷最视彼此不顺眼。 这样的两人又怎幺会同时在这个场合出现?甚至还一舞一奏的让容晔观赏?更何况还都带着爱慕目光,容家小妹不会开始想试试虚龙假凤了吧?他好像已经看到定国公暴怒的脸了…… 「容弟、顾小姐、秦小姐。」他微颔首打招呼。 秦绯雅停下动作一瞪,「莫将我排在姓顾的后面。」 「宋大人好。」顾娉婷也停下拨弄琴弦的手,彷似被秦绯雅逗笑,颊上的酒窝浮显,轻声说,「也是娉婷多说了,想来若无某些不懂规矩的人,大人定当好的。」 「顾娉婷,妳莫在那含沙射影!」秦绯雅气极。 「哎,秦小姐真是才学过人,随手拈来便出口成章。」顾娉婷笑回。 「两位好姊姊莫争、莫争。」容晔轻笑,立刻又吸引两人目光。 宋子谦看去只觉得容晔满脸兴灾乐祸。 容晔笑着看宋子谦对他使眼色,内心忍不住叹气,想找个弟媳容易吗?才刚物色到两个候补,竟然就要硬生生撵人了。 「秦小姐、顾小姐,宋大人有要事和容某相商,改日必再宴请致歉。」容晔又喝了口酒,虚虚作揖,姿态慵懒,眼眸光亮勾人,直望着秦绯雅和顾娉婷。 她们看的一颗心都快化了。 在目光含情脉脉的两人终于离去后,宋子谦方赶紧坐下探听八卦。「你如何跟他们二人相识的,说来让子谦哥笑笑。」 容晔挑眉,颇不以为然,「就我这长相、这风姿,还需要理由吗?」 宋子谦脸顿时一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3 13 容晔笑着看了眼阑玉,阑玉立刻上前帮宋子谦斟酒。 宋子谦愣了愣后,面色尴尬,压低声音,「连身边丫鬟都挑容貌好的,你该不会真想虚龙假凤了吧?」 容晔觉得这人脑袋有洞,「这丫鬟随侍在我身旁,我当然要挑相貌姣好的。莺莺燕燕环绕,何时看去都是美景,多好。」 选美丫鬟当然没什幺,但容晔身边四个大丫鬟也不知道怎幺挑的,出落的根本不像是僕役,穿着打扮也更胜一般千金小姐,各有风情,看过去只觉心中一动。 宋子谦突然想到最近京城风靡的话本,有一段内容仿似是兄长强抢妹妹身边的美貌丫鬟…… 容晔后仰靠在椅背上,勾唇,「反正美也美不过我,我何忧呢?」 宋子谦顿觉有理。 「你兄长近来可好?」 「哥哥是要问嫂嫂消息吧。」容晔笑。 自家哥哥娶的不就是宋子谦妹妹宋瑾瑜吗? 「放心吧,哥哥对嫂嫂好的很,好到我都觉得失宠了,唉。」她颇为叹惋。 宋子谦无视她的难过,继续问,「容骅呢?这趟怎幺没有跟着回来?」 「哥哥,我和容骅十四了,再两年我就及笄了。」容晔说,「我娘这趟带我来要住到及笄后直接出嫁,不回平阳了。骅儿他刚入兵营两年,也没几番心思想着这些,我娘和我姑母会帮他看看吧。」 一想到容骅耍的越发虎虎生风的枪法,容晔忍不住又冒起想欺负他的心思,谁叫他要顶着跟自己一样的脸做那些粗鲁的举动呢? 「喔?是定国公夫人和皇贵妃帮他看看,不是你帮他看看吗?」宋子谦笑问。 「长姐如母,我当然要身先士卒帮他探勘。顾小姐跟秦小姐不错吧?」容晔扬起得意的笑容,目光亮如星辰,「连天爷都帮我吶,随便出个门就撞到他们在那瞎折腾。」 「他们到底何故跟你入雅间?」宋子谦看话题又转回,连忙追问。 容晔微举起酒杯,阑玉帮他斟了酒,容晔瞥向宋子谦,略为得意的看到他一脸八卦神色后,才瞄了眼自家的凝香。 凝香收到主子示意,方娓娓道来。 原来那时容晔马车被堵着过不来迎仙居,起因便是顾家和秦家又在迎仙居折腾。两方都刚好要去迎仙居,但偏偏在同个时间到,就又开始吵到底谁先进去。 「然后呢?」宋子谦一脸只想听重点。 「然后当然是都迷恋上本公子了。」 容晔表示对这等不好好听过程,只想听重点的糟糕观众感到不满,于是张口直接跳重点。 宋子谦眼角一抽,这重点也跳太快了。 「慢慢说,慢慢说。」他狗腿的献殷勤,还自发的帮容晔又倒了一杯酒。 容晔看着眼前毫无颜面的宋子谦,一想到这是少年高位的户部侍郎,又想到他竟然跟哥哥皆为大齐良婿人选之一,她真是突然很不看好大齐的未来啊…… 「秦姊姊和顾姊姊都是有名的京城贵女,纵使及不上我,我想配个容骅还是绰绰有余的。」某个自认大齐第一美女的人嚣张的说,「于是我就想,不若来试试英雄救美吧。」 宋子谦一阵错愕,然后低笑,「是是,谁家女儿都比不上我们小晔儿。说说,是怎样英雄救美让美人们都芳心暗许了?」 「他们吵的热烈却都不动手,我看的无聊啊。于是我吩咐云雾和云绫想办法让他们动起手。」容晔手托着下颚,歪着脸格格笑,「趁着人多,他们假装是对方的人下暗手,这时候我再出场。顾娉婷喜爱书卷气、读书人,这可不用费什幺力气。」 宋子谦满脸同意,容家虽为武将,却偏偏都长得一副文弱书卷样。「但她自视甚高,妳又如何令她有意?」 「先从秦绯雅下手,让她以道谢名义请我这桌酒。顾娉婷势必会跟上,他们互相见不得好,她想看我这样书卷气息的莽夫配上秦绯雅有多可笑。」容晔笑,眼儿笑的如月牙弯,「她爱琴,我弹奏了首琴曲,这还不手到擒来吗?」 她自幼聪慧,家世又好,自家娘亲重金聘请的夫子无一不是大齐名师。琴棋书画四艺,她唯有作诗不擅,其余皆精通。不敢说大齐第一,但要骗个世家小姐,根本是弹指之间就能完成的小事。 「至于如何对秦绯雅下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她说,「武将出身兼之性格张扬,能让她心动的无非是能强过她的人,所以我让云雾云绫对她身边的人动手,让那些人差一点打到秦绯雅,再然后,当然是我出场救美。」容晔勾唇轻笑。 「为了两个世家小姐你竟然动用影卫……」宋子谦真是完全不知道该给什幺评论,「久未回京,你又是如何得知秦绯雅和顾娉婷的事情?」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她俏皮的用食指放在唇前示意秘密后,才又开口问,「该请的人呢,哥哥你是有没有帮我请来吶?」 话才刚说完,立刻传来敲门声,然后是小二的通传,「宋公子、容公子,李家公子到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4 14 「启言快进来吧。」宋子谦边说边看着眼前立刻正襟危坐的容晔,不由得内心叹道果真是一物剋一物啊。 容晔突然觉得有点紧张。初见面时她才六岁,如今过了八年,她十四岁,李启言也已经年方二十了,但一想到这样的差距便让她开始不安,这八年来他会不会早就忘记了当年那个小娃?会不会有什幺丫鬟、表妹红袖添香?他会不会觉得她这样的面容太过艳丽?会不会他喜欢的是素雅的小姐? 当年他说他喜欢文静的,她记得,她当时一回平阳关便努力想学习自家姐姐容静,容静人如其名,端庄雅静,但偏偏她只觉得越学越吐血。于是她想,李启言个性不是温文尔雅吗?那配她这样跋扈嚣张的个性不是更恰好?但想是那般想,如今隔八年要再见面,她竟然犹豫了…… 「骅儿,发什幺呆呢?」 容晔听到宋子谦的叫唤立刻回神,赶紧抬起头一看,恰好对到一双眸色黑漆深邃的凤眼。 「容弟。」李启言笑着问候。 李启言一袭鸦青色的锦袍衬的肤色越发白皙,凤眼微挑,乌黑眼珠上仿似沾染雾气,看去清冷氤氲,薄唇苍白而毫无血色,身形修长,挺拔如松。明明是已经稍热的六月天,他却披了件毛领墨色大氅,看上去略微单薄。 容晔觉得自己心跳的好快,耳稍不经意地红了。 「李兄。」她拱手行礼。 「启言你快点坐下。」宋子谦身边的小厮赶紧张罗身边坐位,看着李启言坐下后,又说,「你身子不好,若非容弟八年才回来一趟,也不会轻易唤你出来了。」 「不碍事的。」李启言笑回,然后轻咳。 宋子谦瞥了眼不说话的容晔,发现她耳稍发红,美目满满爱慕,不禁轻叹,分明是她要求的宴席,却一脸羞怯,看来还是仅能靠自己了。真是不怕神对手,只怕猪一般的队友。 「近来求医有进展吗?」宋子谦问。 「一如往常,快一年了,大概也无望吧。」李启言端起小厮帮他泡的茶笑说,「子谦、容弟,我仅以茶代酒了。」 容晔看了眼李启言身边的小厮后,脸颊耳稍却依旧带着霞红,却嘴角扬起,也拿起手边酒杯,「李兄唤我骅儿吧,子谦哥也是如此唤我的。」 宋子谦顿觉自己在被利用,却又不敢拂了小祖宗的意,连忙回敬,「是是,既为容泽之弟,当然也是我宋子清之弟,也莫再喊李兄了,喊启言哥吧。」 容晔头一次觉得宋子谦这哥哥真是太有用处了,她当机立断喊了声,「启言哥。」 四个丫鬟眼观鼻鼻观心,都假装没看到主子厚颜的举动。 「骅儿。」李启言从善如流,笑着唤了声。 容晔听见他和人一般清新秀雅的声音唤她,真是一颗心都化了,恨不得立时改名容骅才好。 「咳,启言最近身子还好吗?」宋子谦看不下去容晔含情脉脉的眼光,赶紧打断。 「无进展,也习惯了。」他垂眸,眼睫长而翘,一旁容晔看了心痒的很想用手拨看看,「皇上圣明,仅望能多对大齐尽绵薄之力。」 容晔露出了不明白的眼光看向宋子谦。 「前几日圣旨方下,晔……骅儿你不知道也是常事。」宋子谦差点叫错名字,果断无视错误继续讲解,「日后启言便为参知政事,此等喜事,该敬酒。」语毕便拿起酒杯往李启言一敬。 容晔一听也立刻敬酒,但忍不住瞪了眼李启言身旁的小厮,很好,素罗,这等大事竟然还未跟主子她稟报,她瞇眼,素罗只觉背脊发寒。 「恭喜启言哥了。」她赶紧也跟着敬酒。 从二品的参知政事,虽无实权却能进入政事堂议事,这个非正式官位的官职也是最适合李启言如今身分的,果然安景帝虽然是个狗皇帝但还是有点眼光。 后续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李启言身边的小厮开口提醒,「公子,该是时间回府用药了。」 李启言起身行礼,「子清,骅儿,改日再聚。」 容晔立刻跟着起身,「启言哥,我送你吧。」 「去去去,好好看着你启言哥上马车。」宋子谦也不抬头,只看着酒杯,彷彿那是多了不起的名品。 容晔默默在心里帮他加分,觉得宋子谦今天真是太识相了。 她立刻殷勤的走到李启言身边,一点也不给对方拒绝的空间。「哥哥,走吧、走吧。」 李启言忍不住轻笑,「骅儿可真与小时无二样。」 「是称讚吧?哥哥必定是在称讚我吧?」她轻挑眉,眼儿微瞇。 容晔是打死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在他印象中可能是霸道、无法无天。 「是是,必定是称讚的。」他回,续又忍不住的咳嗽。 小厮和暗卫都假装没看到。 丫鬟们觉得小姐真是太太厉害了,脸皮必定是厚到突破天际。 容晔没察觉其他人在心底偷偷诋毁她,她只是看着李启言直不起身、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担忧的伸手搀扶,忍不住开口,「哥哥你这病……」 「无事的,习惯了。」当咳嗽终于停下后,他轻声说,后轻推开容晔的手,「送到这便可了,骅儿你先回去陪子清吧。」 容晔看着李启言站在马车前的挺拔身影,后又看向他狭长凤眼的乌漆瞳眸,心跳再次忍不住的加快。 自己到底是有多癡迷这张面容啊?她默默想着,然后又红了耳稍。「哥哥上车吧,上车后我便回去。」 霎时微风轻拂,李启言看着容晔被风吹起髮丝后露出的白皙耳朵,愣了愣,而后换他脸颊稍红,轻声道,「告辞。」便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容晔看着离去的车影,心微微痠涩,要什幺时候才能再见面啊?但她轻叹口气,并不着急,她今天的目的只是想套近乎。于是在李启言离开后,容晔非常势利的不想浪费时间在宋子谦身上,赶紧也带着下人们回府。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5 15 容晔在回府陪祖母、祖父卖乖讨好加陪用晚膳后,便被自家娘亲大人传唤过去了。 看着脸色有点深沉的娘亲大人,容晔赶紧戴上讨好的陪笑,「哎,谁惹我家美丽娘亲不开心了?」 沈媛轻笑,笑容却让容晔不寒而慄,「妳倒是好,刚回京才几日,又假冒骅儿名义出门。」 容晔咬紧下唇,委屈的看向沈媛,「娘,女儿无聊……」 「有那幺多时间不如多抄几次女诫?嗯?」沈媛又说,「在平阳城胡闹也罢,回京城又如此,哪家闺女会整天男装在路上遛跶,说来给娘听听。」 「娘,那是因为他们都没有双胞弟弟或哥哥。」容晔觉得自己很委屈,人家又没有完美的身份能掩饰,可是她有啊,都说物尽其用了,更何况她亲爱的弟弟脸上就写着冤大头,她不陷害他要陷害谁呢?「而且爹爹说过不要再读女诫了,爹爹说多抄几遍军书有用多了……」话音在沈媛的瞪视下越来越小声。 容晔欲哭无泪,她就不怕她家爹爹,她怕娘啊。 「还敢多话,妳今天出去见谁了?」 「子谦哥。」 「还有呢?」 「启言哥哥……」容晔咬唇,「娘,女儿还是想嫁给启言哥哥。」 沈媛立刻觉得头痛,她伸手揉了揉自己额际,有些无奈的问,「晔儿妳才十四,再看看吧。」 她真心觉得自己根本是生了三个儿子。哪家的闺女会一直死心眼要嫁谁,还敢直接讲出来要求的?难道是家教出了问题吗?但是大女儿容静明明好好的,端庄文静、贤淑良善,怎幺到小女儿这里就通通没有学习到半分了? 「娘,我能等,可李家哥哥已经二十了。」容晔又说。 「妳还知道他已经二十了,那妳知不知道大夫都说他只能活到二十五!」沈媛被女儿的话气到反笑,「要嫁也得等及笄后,妳及笄他都多大了,二十二,妳嫁过去,莫非就为了处三年后守寡吗?」 「娘,可是女儿只喜欢他啊。」容晔说,「条件再好,女儿若不喜欢那倒不如不嫁。」 沈媛看着面前倔强的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她女儿怎幺就像头小牛,跟她爹爹一样固执呢? 「过几日永安侯府上有赏荷宴,会有众多世家公子和小姐前去,妳跟娘去看看,真的没有喜欢的……娘随妳了。」沈媛无奈的回。 容晔立时笑开,笑容比花还灿烂,开心地抱住沈媛撒娇,「果然还是娘最疼晔儿了!」 沈媛拍了拍容晔,心底很是无奈。「好了,回房休息吧,都出门一天了。」 容晔讨好的亲了亲娘亲脸颊后,才欢快的离开。 回到华阳院没多久,在洗梳完后,容晔便又拿出书捲观看。 「小姐,还不休憩吗?都多晚了,看书伤眼。」凝香有些担忧的说。 容晔说,「我在等人。」 这个时辰,等谁吶?凝香困惑,但也有分寸有些事不要问比较好,便默不作声。 「爹爹来信了吗?」 「来了,小姐现在要看吗?」阑玉边帮容晔搧风边回话。 「恩,把信拿来后就都先退下吧。」 阑玉很快的将信拿来,在四个丫环都离开后,容晔方把信拆开。 她懒懒地坐在金丝楠木椅上,一手靠在桌上,白润掌心托着粉颊,露出手腕间的玉镯,手腕更显纤细。另一手握着白玉雕芙蓉笔管狼毫,边思考边在适才拥雪已经磨好墨的深紫红荷叶端砚上无意识的画圈。 信是爹爹长期以来持续对她的军法考较,今日这封有两个重点,其一,北夷近期中断游击战,大汗哈尔纳愿议和,将派使者往京城持议和书谒见。其二,北夷主将欧达过世,副将库玛尔可能接其位。 她沉思许久,方才提笔回信:哈尔纳年少时遭兄弟轻视羞辱,花十年时间潜伏勾结他族复仇方夺王位,其性善忍且狠,议和恐有诈,不可鬆懈。库玛尔景仰中原,熟稔军略阵法,昔主将欧达刚愎自用,故北夷无成大患,倘若库玛尔真成主将,需加强戒备。 她想了一下,又续写上:唯恐库玛尔已成主将,议和之事为其提出,将藉由议和生事。欧达死因须详加调查,若为库玛尔所杀,北夷恐成大患,慎诫之。 她左看右看觉得差不多了,对信吹两口后,方又提笔写上:娘亲已应予可嫁予李家,爹爹莫寻理由误女儿人生大事。 写完后,容晔方才笑瞇瞇的将信纸收起来,待明日再吩咐人寄送。 真是够了,整天只会开作业给她写,连她人回京城都还要收到作业,她人才到京城两天吶,这封信根本是在她和娘亲离开平阳城的隔天就寄出的,娘亲不在身边爹爹就一刻也不消停。 当她将信收好后,她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挑眉,「自己说,我叫你传递消息,怎幺变成人家小厮了?」 她看着当年被她留在京城探听消息的素罗,真是无语到了极点。 想她回到平阳城后,自从刚开始一两个月收到不痛不痒的几个消息,便完全没有后续,若非她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凤眼少年,她都快忘记她曾丢了一个暗卫在京城潜伏。结果今天一会面,竟然默默当了人家小厮,她的暗卫都变成间谍了,她竟然还是没有得知有用的消息! 素罗抱拳行礼,「主子,往平阳传送的消息,皆被世子或国公的人拦截。」 容晔默然,果然,她就想说为什幺她会都收不到消息。 「然后呢?」 「消息传递不到,又没接到主子后续指示,不敢妄动回平阳。属下以为若能进入李府到少爷身边任职,利大于弊。」 容晔点头,觉得素罗脑筋还是挺好使的。 其他四个潜伏在身边的清影卫皆狠狠鄙视,他们才不相信素罗会那幺忠心,他肯定只是不想回到小姐身边过水深火热的生活,才会想到那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倘若是他们负责在京城潜伏,他们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好吗?李家那位公子看起来多和善啊,身子又差,又为文人,每日必定吟诗看书弹琴,手无缚鸡之力便不会找属下练武,性格和善便不会招惹仇家,他们每日可以活得多闲情逸致啊。 一想到竟然度过了八年在平阳城如坐针毡的生活,他们都不禁掬一把热泪。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1 21 容晔得到他亲口的承诺,内心满满的喜悦。 喜悦到以至于在下棋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了什幺,便莫名其妙的全盘皆输。于是当她回过神来,发现棋盘上放眼望去一片白棋,容晔欲哭无泪。她一生中没下过这幺凄惨的棋局啊。 一旁的素罗看到,根本不敢直视容晔的神情,他默想,主子您这八年到底学习了什幺啊…… 她偷偷瞅了眼对面端坐的李启言,却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骅儿,倘若不擅乌鹭,你大可直说的。」李启言连一双凤眼都盈满了笑意。 「不是的……」她试图洗刷自己的汙名,但脑中想到的话语皆十分无力。 难道她能跟李启言说,其实是因为启言哥哥坐在她对面,又说好要送她丹青,让她欢喜的无法思考吗?当然不行! 莫非她只能让李启言内心认定她只是个花架子,完全没有内涵可言了吗?她崩溃的想着,然后边自桌下伸出手试图收棋,却不小心碰到腰间的玉珮。 她终于想起她现在是容骅了。 容晔今日已是第二次万分庆幸以容骅身分前来李府。 于是她在转眼间便决定好要继续被误会是花瓶。反正容骅那个笨蛋无军令是不可能回京城的,而他和启言哥倘若真会面,也必然是在身为美丽小姐姐的她跟启言哥的成亲之日,是故她丝毫没有因为毁坏容骅名声而有任何心理负担。 思及此,她有些狡黠的笑了,她凑向前看着李启言,瞳眸闪亮,「哥哥。」 「……嗯?」 「你说的是对的,其实我就是个蠢货。」 他手里握着红檀木管兼毫,边提笔作画,却无法如同平时专注。 下完棋后,恰逢他用药的时辰,容晔便在看着他喝完药后,愣愣地问了苦吗? 霎时他顿住,而后仅是笑着回说,「不会的,习惯了。」 重病缠身,苦涩的不仅仅是因为汤药,更大部分的起因却是旁人的同情怜悯。但当她难过地看着他问话,他最终脱口的却是似抚慰般的字句。 为何如此?他不知道。或许只是这般花样年华的娇俏少女,一点也不适合那般的表情吧。 即使在容晔离开后,李启言一想到她当时一脸严肃说自己是蠢货的模样,仍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这般的娇憨可人,又怎可能会是男子呢? 他不知晓为何她总好着男装,却又因此而感到丝毫庆幸。 当时在宫中病发映入他眸中的她,即便短暂,却片刻也无法忘怀。如此美貌、如此摄人,一思及旁人会对她投注的爱慕目光,他的呼吸蓦然有些稀薄。 庆幸为何?庆幸好着男装的她,无法令他人引起绮思吗? 他倏地停下笔间动作,看着纸上他所描绘出的美丽女子,抿紧了唇。 他不该拥有如此想法的。 她适合的,该是更好的。至少,不会是如他般病痛缠身,随时都可能离世的病秧子。 「李罗,这画丢了吧。」他轻声道。 一旁随侍的素罗立刻应声伸手,却在快碰到画纸时,又被唤住。 李启言有些犹豫的开口,「罢了,画留下,你……先退下吧。」 待素罗离开后,他低低的叹了口气。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他垂眸,忍不住再次紧抿了唇。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2 22 回到定国公府后,容晔当晚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如何也无法入眠。 然后在将近第二十次的翻身后,待在外间的凝香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奴婢吩咐膳房準备碗酸枣仁粥可好?用了后凝心安神也才好早点休憩。要不小姐明日需早起,可如何是好?」 「莫折腾了,我晚些便会睏了。」容晔说,「你们早点休息吧,这时辰也没什幺好服侍的。」 凝香应声道谢后,方才离去。 容晔躺在床榻上,看着床架顶端的雕花,周遭一片宁静,却也完全无助于压抑她快节奏的心跳。 只是拉近彼此一点距离,她便如此欢喜到无以复加。 素罗说李启言画了幅她着女装的画卷。 脸上的笑意如何也压不下来,她忍不住伸手用掌心遮住笑弯如弦月的眼,却依然克制不了渗入肺腑的喜悦。心彷彿荡漾在水中,随波飘然。如此的不踏实,却又让她无法捨弃。 那日进宫的样貌,最终还是让他记得了。 他也是稍微有些中意她的吧?若非如此,怎可能仅一面之缘,却又作了幅以她为主的丹青呢? 她不会再以容骅的身分见他了,她在心中起誓。 她要的是夫妻的身分相濡以沫,能够正大光明的陪伴他,无论是难过、痛苦、欢喜,她都愿同他承担。 换我心,为君心,始知相忆深。 如同他八年前走入她的世界,向来强势霸道的她,也必然要让自己也走入他的人生。 一思及此,她终于笑着睡了。 隔日便是赏荷宴。 当天一早沈媛便不停派人来催促容晔梳洗更装,当嬷嬷第三次前来时,容晔已经开始考虑派人去把永安侯府的荷花通通弄死,直接从根本上毁去赏荷宴的举办。但当然只是想想跟考虑,不然做出这种丢脸事情后,隔天被从根本上毁去的大概就从荷花变成她了。 当嬷嬷第五次前来时,容晔终于愿意离开自己那张舖满朱红色软垫的凤穿牡丹黄花梨木架子床。容晔感叹,床弄得太舒适也不好,人会变懒惰的。 当穿着宝蓝绣荷抹胸和下衣的容晔懒懒的让阑玉扶着离开床时,云雨忍不住红了脸,「姑娘真美。」 宝蓝色抹胸衬的肤色越发白皙盈润,刚长开的身子不够丰满,却纤细窈窕,雪藕般的玉臂因练武而线条优美,腿修长而光滑,当日头挥洒在容晔身上时,更是耀眼的让人目不转睛。 容晔歪着头,微睁着桃花眼儿,眸中水气氤氲,边打了个哈欠边软哝回应,「云雨啊,做人不能被美色迷惑,要知道,会咬的狗是不会叫的,坏人必定是面瘫的。」 潜伏在屋外的清影卫们很无奈,龙绡都已经被指派出门了,小姐还是不遗余力的在挖自家暗卫墙脚,刚睡醒都还不忘挑拨离间,真是令人髮指啊。 待清洗完脸和一口白牙后,拥雪帮容晔梳了个垂鬟分肖髻,换上浅粉底搭碧青色绣荷交领襦裙后,容晔突然苦恼的说,「唉,本小姐到底如何穿才能丑呢?」骄傲的得意劲让丫鬟们笑成一团。 容晔边让凝香上妆边觉得自己很悲催。 明明她心心念念的只有李家的启言哥哥,娘亲还是不肯死心,一心要她过来赏荷宴相看。难道她看起来十分水性杨花,只要对方长得好看她就会立刻变心纠缠吗? 但不管内心如何偷偷怨怼,她仍然要装扮的漂漂亮亮,毕竟这是她自平阳城回来后第一次出席宴席,她当然要强势回归,继姑姑之后坐稳大齐第一美女的称号。 更何况她容晔的座右铭向来是女为悦己者容,当然,这个悦己是取悦自己。 而除了去永安侯府确立她第一美女的地位之外,她更要趁此良机物色弟媳。一想到容骅那副呆蠢好骗的模样,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要求其实也不多,只要对方不要太聪明狡黠便好。倘若太聪明,导致容骅被耍的团团转,她看了会多心塞啊,她容晔的弟弟当然只有她自个儿能耍弄! 然后当她开始回忆起过往种种拐骗容骅的快乐往事时,脑海突然浮现起她一直刻意不想面对的那个肤色黝黑、高壮寡言,却时常在她面前红了脸的少年。 她停下原本在换绿玛瑙金簪位置的手,再次叹了口气。 他年纪也差不多了,趁机会也帮他物色几个人选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3 23 大多数人都会有青梅竹马,她也不例外。而她的竹马是辛墨勛。 辛墨勛是她爹爹手下辛副将的老来子。辛叔叔个性大喇喇,留着一脸鬍子,对容家忠心耿耿,为了陪定国公征战,以致中年方娶妻,四十岁高龄才终于有了这个唯一的儿子。 爹爹说那时辛叔叔一个大老粗为了取名而困扰许久,直至后来国公府特别聘来为容泽启蒙的方大儒到来,才终于拍板定案。 墨勛,以墨立勛。 辛叔叔说打仗太累太苦了,而那些安稳度日、舞文弄墨的文官甚至还看不起他们这群兵。他希望儿子能多念点书,用那群只会啃书的蠢货们最擅长的什幺之乎者也,狠狠的反驳他们。每当辛叔叔在显摆他儿子时,总爱这般叨唸。 她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辛叔叔总会对辛墨勛耳提面命要「身在大齐,心在容」,说以前定国公对他多厚遇,做人要知恩图报。辛墨勛总是爱理不理,转眼就过来揉捏她的脸颊洩愤。 若是她容晔敢说自己是平阳城排名第二的小霸王,绝对没有人敢说自己第一,但倘若要论第三,辛墨勛就当仁不让了。 他以前总爱戏弄她,偏偏这种孩童小打小闹又不能跟爹爹娘亲告状,这区区小事认真去告状的话,她容晔还用混下去吗?但当后来她发现辛墨勛常常看着容静姐姐发楞后,便立刻身分对调,换她以此把柄戏弄他了。 那时的辛墨勛个性跟辛叔叔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直到她七岁、他十岁那年。那年是景平十七年,她直到现在都忘不了。 辛叔叔为了护卫爹爹而死了。 当她听闻消息匆匆赶到厅堂时,她第一次看到什幺是真正的「马革裹尸」,马鞍下的垫子裹着那个以前总爱抱她、用鬍子蹭她的辛叔叔。她那时才知晓,原来人死后,身体会是硬的。 她看见爹爹红着眼,向来爱洁的他满身风尘砂土,身上铠甲也满是刀痕箭印,未乾的鲜红血迹和伤痕满布。她听见爹爹哭吼着,她知道爹爹难过,她也很难过,她和容骅当时哭的眼睛都肿了。但当她看见辛墨勛时,她才知道,原来人在难过到极致时,是哭不出来的。 他没有哭、没有闹,他只是一直跪在辛叔叔的身边,身子却不断的颤抖着。他跪了整整三天,跪昏了又醒、醒了又跪,一直重複着直到守灵结束。那时她硬是陪着他一起跪了昏、醒了继续跪。她知道是容家对不起他、对不起辛叔叔,如果不是为了她爹爹,辛叔叔不会死的。 从那之后,辛墨勛彷彿一夜间长大了,他从原本性子变的沉默寡言。 当辛叔叔终于安葬后,爹爹本来想收他为义子的,但他却拒绝了。他说他永远只是辛家的儿子,他只求让他去军营。那时辛大娘哭昏了,却如何也阻止不了他的决定。后来爹爹终于答应了,而在他入军营前一日,她偷溜出去找他。 「你要好好的回来。」她说,「只会欺负我也好,一定要回来。」 他看着她,最终伸手抱住她痛哭,少年喑哑的不停哭喊着爹爹,那时听的连她都想哭,于是最后她也忍不住哭出来了。 然后当四年后,姊姊容静成亲,她终于在那日又再次见到了辛墨勛。 他穿着一身铠甲,肤色在训练中被晒得黝黑,身子高壮,和她记忆中的辛墨勛完全不一样。 「过的好吗?」她问。 「好。」他点头,只回了一个字。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死德性,她忍不住出言调侃,「静姐姐嫁人了,你难过吗?」 他摇头。 她还来不及感叹男人变心真快,他便递给她一只簪子,她看着他红了脸庞耳稍,愣愣地收了。 「若妳嫁人,我会难过。」他说。 适逢换声的少年声音又哑又扁,却让她听了备受感动,果然不愧她把他当好兄弟关心那幺多年! 他待没多久,后来又匆匆回营了。他升迁的很快,爹爹提到时都很无奈,说他是拚了命在爬在学。她听了有些紧张,赶紧又偷偷叫人送信给他说身子不是铁打的,要他记得多休息。他很快地回了好。 再然后,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她和娘亲要离开平阳往京城前。 「何时回来?」他问。 「找到对象的话,成亲后吧。」她随意的回话。 「……我不行吗?」沉默许久,他喑哑的开口。 她愣住,看着他认真却红了的脸,「什幺?」 「我中意妳。」他说,然后急忙又补说,「我会待妳很好很好。」 「可是我、我喜欢的是启言哥哥。」她满脑混乱,回话时语气都有点急促,「而且你不是喜欢静姐姐吗?」 「不……」这回换他愣住,然后他说,「若他待你不好,立刻回来。」 她如果活的不好当然会立刻回家的,于是她点点头。 接着他突然伸手抱住她,少年的气息环绕在她的身周,「无论如何,我等妳。」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4 24 那时她惊慌的用力推开他,转身跑向马车,连头都不敢回,大喊,「多保重,再会!」 她从未想过会有如此情况,于是可耻的逃了。 她这样的态度反应很伤人,她知晓。但人有仅凭初见,便能断定对方必是命中注定;也有无论付出多深,却永远得不到回应。而她肯定的是,无论他话的真假、无论有没有李启言的存在,她都很清楚自己和辛墨勛毫无可能。 于她而言,辛墨勛仅会是那个欺负她,并且默默喜欢着静姐姐的竹马。 她自小脾气便倔,心眼更死,一但被她认定了,便谁也无法劝阻她。她很清楚自己中意的是李启言,无论过往、现在,即便是往后,她亦能够笃定,必然还是李启言。她也不相信所谓日久生情。她确定自己想要什幺,她要的是跟爹爹、娘亲一样,会有那样的一个人,仅仅初见,眼里便再也入不了他人。于是她能为李启言坚持八年。 若再见辛墨勛时,他依然未改变当初想法,她必定会更直截了当的狠狠拒绝。毫无可能的结果,倘若不讲开,仅是单纯耗费对方的光阴,给予愿景比直说更是残忍。 但到底辛墨勛是中意她哪里?他当初可是嫌弃她没静姊姊文静、没静姊姊贤淑、女红拿不出手、作诗更是毫无天赋……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了,容晔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如此美貌真不是她的错啊。 容晔脑海不停的纠结这件事情,以至于等到马车停下来,她才赶紧拉回偏飞的思绪,用世家小姐才能被培育出的端庄步伐踏出马车。 沈媛看的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明明容晔自房里出来时就一直失神恍惚,看去便是一副未醒的模样,她也心疼女儿还小贪睡,便一路放任她休憩。但刚刚抵达永安侯府,她本想唤醒容晔的,偏偏马车一停,她便立刻醒来,并且用了最完美的姿态应对。这让她突然想起容晔小时候。 容晔还小时被容千禹努力养的很野。她还记得那时候相公一心想把晔儿养的娇蛮,就深怕她想入宫。于是她明明有两个女儿,却变得好像只有容静一个。她曾为此深深担忧许久。然后自容晔六岁那年回到平阳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开始模仿容静的一举一动。是变的端庄文静了,但沈媛那时却更担忧了,忍了半年后,她把容晔唤来问,「累吗?」 明明小女儿也不是那样个性格,却偏偏强迫自己要如此,她光看都觉得心疼。容晔原本脸上带着笑,有些迟疑的在想娘亲是在问她什幺,但当她看见娘亲眼里满满的担忧后,她也不知道为什幺,眼里突然满是湿意。 「很累吧。」沈媛将她抱在腿上,伸手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为的什幺呢?」 「哥哥喜欢文静的……像静姊姊那样的……」她边抽泣边回答,「晔儿真的、真的喜欢哥哥……」 沈媛叹气,「可是这不是晔儿啊,这般学静儿,妳开心吗?」 容晔没有回答。 「若是连妳都不开心,连妳都不喜欢自己,妳要如何让别人喜欢妳呢?」她说,「若是他真喜欢那般不像妳的妳,那他喜欢的便从头到尾都不是妳。晔儿,妳懂娘亲在说什幺吗?」 容晔咬着唇,一双晶莹的桃花眼儿看着她眨呀眨的。 「娘亲希望的是你们几个孩子都快快乐乐的,晔儿,妳快乐吗?」 容晔迟疑了一下,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妳若喜欢李家哥哥,当然得让他喜欢上妳,但前提是,他喜欢的是真正的妳,不然妳永远都不会快乐的,知道吗?」 「所以,娘亲,晔儿不用再学静姐姐了吗?」 她轻轻摸了摸容晔的头,「不用的,晔儿本来的模样就极好了。」 然后她终于再次看见自家女儿真心的笑容。 但此后,容晔仍然是被当初那半年强制的仿效影响,倘若是要出外,不经意的便会学起容静的姿态,让人无法挑错的大家闺秀模样。 她曾又担心的问过容晔,担心她走回死胡同。但容晔却只是笑的天真烂漫,要她莫烦忧。沈媛看她似乎真的是开心的样子,方才没有再继续追问,彻底的放下心了。 但倘若沈媛现在再问容晔一次的话,容晔势必会很坦白开心的回答,「当在外头有好形象后,做了坏事都没人信吶!」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时候对辛墨勛恶作剧,当他说出是她做的时候,众人皆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是这幺乖巧的小小姐时她内心的雀跃。 只是在外面装装模样罢了,这样轻鬆划算的事儿,当然该做!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5 25 当沈媛和容晔到时,是永安侯夫人亲自出来迎接的。 看着永安侯夫人和自家娘亲相见恨晚的自来熟模样,容晔真心觉得很无言,明明平常也没什幺往来,现下立刻好姊妹是怎幺回事啊。但当她被永安侯府大小姐蒋安平带到众世家小姐的宴席区,并且看见司徒家的李灼华后,这个想法立刻被她抛之脑后,本来还有点懒散的她立刻扬起最亲切的笑容上前迎去。 「妳是灼华妹妹?我家泽哥哥和妳家兄长可是好友呢。」她笑着,满眼闪亮亮,还立刻从手上拔下一只羊脂玉镯子,「姊姊一见妳就欢喜,这就当容姐姐给妳的见面礼吧,嗯?」 李灼华有些楞然的看着站在眼前的容晔,说,「姐姐,这礼太重了,灼华不敢收。」 哪里会重?容晔暗想,做为给小姑子的见面礼,她容晔还嫌太寒酸吶! 于是容晔立刻垂眸,神色低落的回说,「若是妹妹不喜欢便直说就好了……」 李灼华有些慌张地摇了摇手,「不不,这只玉镯真是极美的,但太贵重了,妹妹不能收的。」 「喜欢就好,妹妹这样的可人儿什幺不能收吶。」容晔立刻笑瞇瞇的,立刻伸手将玉镯直接套进李灼华的手腕,「瞧瞧,这跟妹妹多相配啊,姐姐戴起来都没妹妹适合呢。」 李灼华很茫然。 定国公容家几乎都在平阳关城,极少回来京城,于是李灼华万分肯定自己是头一次见到容晔,即便她说定国公世子与自家兄长是极好的交情,那也没有必要初次见面立刻给她上好的羊脂玉镯啊!光看这只玉镯油亮晶润,毫无半点杂质,便知晓这价格有多不斐。 「……谢谢容姐姐。」于是抗拒不了的李灼华,只能够吶吶的道谢了。 「别谢、别谢。」容晔依旧笑着,桃花眼儿微弯,容色极豔,「姐姐那幺久没回京城了,这别家的姊妹们可真是记不熟,妹妹妳都待在京城,可真是要帮帮姊姊啊。」语毕,她还略显委屈的拉了拉李灼华的手。 身为今日被带出门的凝香和拥雪,内心已经吐槽到不想吐槽了。身为在容晔身边服侍的人,他们怎幺可能会相信什幺记不熟别家姊妹的瞎话! 在要回京城的前几日,容晔立刻就跟定国公要了份京城各世家的资料,美其名要好好斟酌哪户人家好相处,转身便告知他们这群丫鬟她是怕有情敌产生,倘若真发生此事,她必要将一切在萌芽时期立刻毁灭。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家小姐深信此话,于是那阵子每日练完鞭法、箭法后,必定会花费心思去背诵。才会有当初分明刚回京,却能够极为熟悉顾娉婷和秦绯雅,甚至更进一步算计他们的事情发生。 这边容晔跟李灼华在攀关係,那边立刻有两个人忍耐不住了。 正是当日被算计的顾娉婷和秦绯雅。 顾娉婷本来不想来今日赏荷宴。顾家女子端庄大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晓,自大齐开国以来,即便没有讲明,却稳稳地佔着历代太子妃的地位,要说是第一外戚也不为过,但偏偏顾家处事低调,历代作为皇后的顾氏女子也都备受讚扬。是以顾娉婷身为嫡长女,自小便以作皇后的角度被培养的。 她不该来的,她未来的夫婿便是戚习辉,这无关于情爱,只是他们适合,不只是顾家,连作为皇后的姑姑也乐见她成为太子妃。可是她忘不了当时见面的那个少年。 他恣意张狂,分明不和他相关,却偏偏出现救了当初差点被伤到的秦绯雅;他琴艺高超,当时她只是想看秦绯雅的笑话,却偏偏看见他瞇笑着弹琴,不经意下拨弄出的词曲却深深的吸引了她;他面目绝美,一张无关雌雄的面孔倾国倾城,醉酒后的模样更仿似神祇…… 她不该想这些的,但她却忘不了。 于是即便不需要来这场赏荷宴,她却还是来了,只因或许能再次和他相见。见了面,能如何呢?不能如何,她知道的,甚至她也不会如何。她只是想确认看看,他是否安好,仅此罢了。 秦绯雅想的就没有顾娉婷考虑的这幺多了。 秦家武官传家,容骅和她多适合啊!她的嫂嫂可还是容骅的姐姐,有了这层关係,她和他不正好能够亲上加亲吗? 于是心思各异的两人还是都到了容晔的面前,看着容晔这张和容骅几乎一致的面容心猿意马的打了招呼。 容晔顿时觉得压力很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6 26 刚收了重礼的李灼华立刻为双方介绍,「顾姐姐、秦姐姐,这是容家的晔姐姐;晔姐姐,这是顾家的娉婷姐姐和秦家的绯雅姐姐。」 语毕李灼华忍不住有些后悔,众所皆知顾娉婷和秦绯雅不和,现在她将顾娉婷介绍在秦绯雅前头,待会又有得闹了。 惯会做戏的容晔依旧笑盈盈的,假装本不认识顾娉婷和秦绯雅的与他们打招呼。「顾姐姐、秦姐姐。」 顾娉婷回打了招呼,挂着淡笑望着她们。 秦绯雅这次根本没注意到这种小事,她只是急着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晔儿妹妹,今日府里只有妳来吗?」 「是啊。」容晔立刻回话,然后轻笑,「我娘亲刚还唤我过去一趟呢,姐姐们,妹妹我就先过去了,晚些见到面再聊。」 语毕,她行了个礼表示歉意后,便转身离去。 「小姐,夫人适才有交代吗?」拥雪压低音量问着。 容晔脸上依旧挂着合宜的笑,步伐片刻也不停地回说,「当然没有,难道我留在那回答一堆谎话吗?那可多累吶。」 「那小姐这是要去哪啊……」拥雪吶吶的问了。 容晔挑眉,「本小姐要出、恭,还有问题吗?」 没有世家小姐出恭还讲如此大声强调的啊小姐!拥雪欲哭无泪。 凝香忍不住笑,「小姐自有分寸的。」 「小美人儿,等等爷吶。」 一听见这种显而易见是在调戏的话语,容晔立刻兴味盎然地停下脚步。 她笑着偏头,指指自己和对方,「小美人儿?爷?」 来人一袭绛红色长袍,一张有些熟悉的脸美如冠玉,手里挥着一把上好摺扇,下巴微微挑起,面上笑容带着风流少年的佻达。 她一看便知对方是七王爷恭亲王府上的世子戚迎远。容晔真的觉得自己跟皇家犯沖,怎幺不管老的小的通通没事都喜欢来闹她,真是特烦人啊。 「哎,美人儿,会面即缘吶。」戚迎远看着对面美人儿,一颗心儿碰碰跳的。他根本没想过今天这种过场般的赏荷宴会有此等美人,身为生平无大志唯爱好美人的世子爷,本在计划要抛弃自家娘亲偷翻墙跑掉去找乐子的他一瞥见匆匆走过的美人,嘴儿立刻动的比手脚还快。 他刚出声就有些懊恼,想着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子女,这行为大概回家又要被他娘拧耳朵了。但一看到美人转身带笑,他立刻觉得只是被拧个耳朵太值得了,这美人儿长的可是比京城第一名妓陌桑儿再美上三分啊! 「美人有婚约否?嫁给爷做世子妃吧!」戚迎远立刻人又往前凑去,眼看只离容晔没几步了,容晔立刻伸出掌心挡住。 容晔似笑非笑,「若有呢?」 这美人儿怎幺连手都美成这副德性吶……他嚥了口口水,傻傻地回,「那便解了吧……」 眼看那只挡住他的手肤色白里透红,五指如葱又柔若无骨,他忍不住伸手想摸。 容晔立刻改挡为抓,一把擒住他手腕,脚也立刻踢向他的膝头,毫无防备的戚迎远立刻趴倒在地上。 凝香和拥雪都傻眼了,小姐这真是太剽悍了啊。她们最近已经看太多小姐发李公子花癡的模样,都快忘了小姐可是定国公手把手教出来的小霸王啊。 戚迎远痛得哇哇叫,但也知道自己这跌倒模样极丑,立刻在地板上坐起身,摸了摸撞到发红的鼻梁骨。这美人特狠、特有味啊。「美人,妳可是害爷丢大脸了,这不嫁可不行吶。」 清影卫们很讚叹,这到底哪来的要美人不要命的极品啊。 「世子爷大概不常上朝吧。」容晔低头看他,脸儿依旧笑瞇瞇的,「大概也不爱入宫?」 「美人儿怎知?是不是原本就是冲爷来的。」戚迎远眼睛立刻一亮,「何必如此麻烦,妳到爷前露个面,爷立刻娶妳为正妃啊!」 「世子爷想多了。」容晔说,「我就只是在想,倘若世子爷常上朝或常入后宫找太后娘娘,那怎幺可能会认不出我这张和皇贵妃及定国公相近的脸吶?」 戚迎远一愣,吶吶的问,「定国公……容家?」 容晔笑着点头。「世子好,奴家定国公府容晔。」 戚迎远满心凌乱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7 27 作为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戚迎远还是有三个道德底线的。一为寡妇不碰,二为良家女不抢,第三,也是最后,便是对容家敬而远之。 容家是出了名的护短,历代定国公更是一贯的爆脾气。恭亲王妃在认命于自家儿子就是改不了的纨裤子弟后,唯一的耳提面命便是离容家小姐远点,他当然敷衍的随便应了。 但那时他不知道容家人相貌如此出众啊! 戚迎远内心很複杂,当他看到容晔面貌后已经开始懊悔当初答应娘亲离容家远点了。这幺个美人挠的他心痒痒啊。 容晔看着戚迎远纠结的面色忍不住想笑,但她还是很给面子的止住笑意说,「若世子没事,容晔就先走一步了。」 她微躬身行礼示歉而后转身,当踏出步伐后,她突然顿住说,「奴家自小习武,倘若下次世子再踰矩,大概就不只是撞痛鼻骨了,还望海涵。」 戚迎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被挠的更厉害了,莫怪皇贵妃荣宠无尽,这容家女子特狠、特够味啊。 当容晔右转过迴廊,看到对面来人后,她一把火立刻上来。 这到底怎幺回事,想出恭还要三番两次被挡路。她看着对面的戚习辉真是想砍人的心都有了。遇到戚迎远也就算了,左右不过是个王室纨裤,她真心不怕他。但身为太子的戚习辉是储君,迟早会上位当皇帝,她对他不能惹又不能打,偏偏也不知为何一天到晚遇见他,根本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她一定是被厄运缠身,容晔发誓,过两天她一定要去大清寺上香求佛去霉。 容晔再霸道再狂妄,对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心中还是有底的。就算如今姑父再宠容家,等到太子即位后,一朝天子一朝臣,向来聪慧的她,又怎可能不知道面对太子务必要忍?她暗叹,戚习辉就是个要供着的活祖宗啊。 于是在内心不断谩骂后,她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太子殿下。」 「恩。」戚习辉轻声应了。 容晔直起身,立刻想同上次那般赶紧走人,但却被立刻横跨一步的太子挡住去向,只好抬头望向戚习辉,「请问太子殿下有何贵事?」 戚习辉着一身紫棠绣金盘龙纹常服,目光并没有对向容晔,而是低头拨弄着腰间的翡翠螭龙玉珮。 「妳赶时间?」他挑眉,漫不经心的问话。 「还望太子殿下见谅。」她说。 「妳每次见本宫都匆忙想走。」他抬起头看向她,勾唇,「本宫这次还真不愿见谅了,妳待如何?」 容晔听着他语气中的讥笑,忍不住深吸口气,不断告诫自己要耐下性子。「民女不敢,若太子殿下有事相商,民女愿闻其详。」 「不敢?妳不敢的事情可少着,适才踢迎远那腿可不是敢的很?」 容晔无语极了,这就是个在一旁偷看还要出来嘲讽的无聊人啊。 「恭亲王世子踰矩在先,民女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他轻声重複了她的语句。 「是。」 他缓缓直起身,双手背后,「上次见妳,妳匆忙为何?」 「无什要事。」她说。 「哦?妳是指李参知病发于妳是小事吗?」他轻笑,「是妳太看不起本宫,还是太看得起妳自己,以至于妳以为自己对李参知那些心思无人知晓?」 容晔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这人三番两次一直问她私事到底为何?她娘亲都没他管这幺多! 「太子殿下这话实在让民女想笑,民女对李参知有何心思?何况无论有否,好似都不值得太子殿下关注吧。」她抿唇,小脸依旧高高扬起望着他,「太子殿下究竟想说什幺?」 「这倒是不装了,脾气可真是烈的可以。」他失笑摇头。 容晔不作声,反正不管讲什幺他都有理。他根本就不想轻易放她走,爱讲什幺就讲,讲的人都没在多虑了,她还怕听吗? 「李启言不适合妳。」他说。 这话真是可笑的可以,她娘亲对她说也就罢了,戚习辉跟她说这到底又是安什幺心? 「那谁适合?」她问。 戚习辉笑望着她,良久后正要开口,容晔却快他一步张口,「太子殿下不会要说只有您适合民女吧。」她嗤笑,「倘若真是此话,那太子殿下这话才当真可笑。」 「何处可笑?」 何处都可笑。谁人不知当今皇后根本不比皇贵妃受宠?皇后在世根本就不该有妃子受封皇贵妃,更何况姑姑连皇子都没生,只生了若宸一个公主!她姑姑的存在对顾皇后而言就是最深的耻辱,即便皇帝姑丈没有因为姑姑的关係就冷落皇后,但也只是该有的赏赐皆有、该给的待遇皆给,仅此而已。这样的状况,顾皇后会让她的宝贝太子戚习辉娶她做正妃?这根本就是个笑话。 偏偏这话又不能对戚习辉直言。她知道他也必定明白的,但他却硬是要她说,真是太莫名其妙,她偏就不挑明了。 于是容晔问,「太子殿下龙体安康否?」 戚习辉不知所以的挑眉,却还是应声。 「太子殿下不知,民女自小便打定主意要做寡妇,」她对戚习辉露出一个甜腻到极致的笑容,「所以,病痛缠身的李家公子才是当今世上唯、一、适、合民女的人选。」 ---- 大家好,从现在起我要力拼日更(放大话),努力完结再开现代新坑q_q 谢谢所有支持这篇文章的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8 28 戚习辉默然,剎那后他忍俊不住大笑出声。 容晔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他,却只见戚习辉侧过身让她和丫鬟能够走过去,她立刻抓紧机会匆匆走掉。 戚习辉没有回头看她,仍然止不住笑着,慢慢的笑到嗓子有点哑。 众人皆知顾氏女子德慧兼备,尤其做为国母的皇后更是其中翘楚。但很长一段时间,每当听人提起顾氏,他想起的并不是母后雍容华贵的模样,取而代之的,却是母后纠结着的不甘与悲痛的神情。 他母后本也是由内而外贤良平和的。身为顾氏嫡女,顺理成章嫁予当时尚为太子的父皇,没多久便生了他,而后是弟弟习耀。母后一生是平顺而幸福的,原本。直到景平三年,容家长女礼聘入宫。 那时四岁的他已逐渐懂事,即便他不清楚宸贵妃的存在代表什幺,但他和弟弟越来越少见到父皇,母后面上亦越来越少笑容。他们都说母后失宠了。他数次看见母后红着眼眶,也数次偷看见母后失声痛哭。 于是即使没有见过宸贵妃,他却初次讨厌起了一个人。 宫里人惯会採低捧高,他身为嫡长子又为太子因而无影响,他本也不知弟弟身边的下人会逐渐怠惰,直到原本开朗的弟弟渐渐没了笑容,他才晓得原来母后的得宠与否会决定身边下人是否忠诚。 他初发现时也气极,砸碎了好几个描金瓷杯,然后惊扰了当时信步闲逛的宸贵妃。 「吵什幺吶?」她懒懒地问。 他第一次见到宸贵妃,果然如传闻中般倾国倾城,但他却只是瞪着她。他想,若非她,母后不会难过、弟弟也不会被苛待。他冷眼看着身边下人纷纷跪地对宸贵妃求饶,话里话外都是求宸贵妃不要理会太子闹脾气。他冷笑,觉得一切讽刺到了极点。 「来人,这个、这个、这个……这几个通通都拉下去赏五十大板。」宸贵妃用手指着好几个跪在地上的人,语气随意。 还没被拖下去前,在一片求饶声中,宸贵妃终于又开口,而他默不作声地抱着懵懂的弟弟站在一旁。 「饶命?看到你们这群惯会採低捧高的庸奴,本宫心里就火。」她勾唇嘲讽道,「叫本宫不要理会太子闹脾气?何为礼法?太子就算真闹脾气,本宫也不该管、不能管!欺太子、二皇子年幼?全都给本宫拖下去,在东宫殿门口,狠狠的赏。」 他依旧抱着弟弟戒备的看着宸贵妃,但她却只是随意的坐下后,示意她身旁女官泡茶。面色平静,无视了殿外此起彼落的哭喊和板子声,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当外头有女官近来通报时,她啜了口茶边笑道,「昏死?继续打,本宫说了五十大板,便一板都不准少。」 妖女,他不以为然的撇唇,却对上她直盯着他的瞳眸。 「狠吗?」她问出口,尚未得到答覆却逕自说下去,「明察成败,早防而救之,塞其间,绝其源,转祸以为福,君,终已无忧。」 他没有回答。 她一手托着颊轻笑,「太子觉得那些人该死吗?」 他抿唇,尚未来得及思考,唇却早先一步张开。「罪不至死。」 「杀鸡儆猴,今日能有异心,明日便会卖主。我大齐储君身旁能放此种小人随侍?」她说,瞇紧眸定定地看向他,「我容家用数代子孙守护的王朝主君,岂能任由此等蠢材欺辱?」 他没回话,她却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凑前摸了摸习耀的脸颊,他也不知为何竟没有让习耀闪开她的手,她轻声说,极似呓语,「你和你母后都无须担忧,我容锦华,必待你们如同亲子。」 语毕,她勾起一抹媚到极致的笑容,转身离去。 他那时不懂她的意思,只是怎幺也忘不了她那时的那抹笑容。直到前年若宸诞生,他才终于懂了。 自她入宫起整整十九年的时间,明明受尽荣宠,却独宠十七年方有孕,她因此而顶着无数暗地嘲讽。他那时甚至还挺兴灾乐祸,但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花了整整十五年,用无数碗避子药稳固他和习耀的皇子地位。确保他们年岁够后,方又耗了两年滋养,直到前年才终于生了若宸,她甚至因为那些药和那次难产伤身的再也无法有孕。 而当宸贵妃难产之时,她喑哑着声对父皇唯一的要求,却只是要父皇善待他与习耀。 当他后来从母后那听来此事,那时他忍不住红了眼,好像方才懂为何父皇心心念念都是宸贵妃,也才打从心底信服的喊她母妃。而母后,亦终于放下心中的不甘。 他不知道父皇是否有后悔过让皇贵妃入宫,但他却曾深深后悔。倘若当时他对她释出多些善意,或许她也不会选择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维护他和习耀,但一切没有如果。 容家人的爱恨情仇强烈至极,以至于根本没有任何模糊地带,能得其所爱,何其有幸? 于是当他初次看见容晔那张面容,与其说是被那明豔所吸引,更多的却是让他想起当时无表情喃喃说着会待他和习耀如亲子的宸贵妃。 父皇极其疼爱容晔,更曾多次提及容晔与未出阁前的皇贵妃相似至极,甚至希望能够让他或习耀与其成亲。但他知道他和习耀这般的皇家人都不适合她。他只是一见到容晔便忍不住想亲近她、想对她好。因为直到现在,当他闭眸时仍时常会想起皇贵妃难产时道的话。 「戚予昭,你对他们太冷漠,倘若再死性不改,我容锦华即便是死,也死不瞑目。」 他只愿容晔这般与皇贵妃相似的人,能够找到最适合她的归宿,仅此而已。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9 29 而他的小表妹却好似以为他对她有意。 止住了笑,他却勾起唇角。 他喜欢看着女人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无趣模样;他更喜欢看母后和母妃为了他的恶趣味而操烦的模样。然而,除了他的母后、母妃、若宸以及小表妹容晔外,他再也不会将任何女人真正放入心底。父皇与宸贵妃的佳话,是以母后为代价而成的。他的确认同了母妃,但并不代表他真正能够接受如此以伤害为代价的情感。 目睹这一切的他,不会让悲剧再次重演。即便是母后与外家属意的太子妃人选顾娉婷,他也不会有所动摇。纵然他不愿娶妻,他也会娶他不中意,却最适合他的人选为妃,然后相敬如宾的度过此生。他垂眸,忍不住又开始摆弄腰间玉珮。唯一适合的人选……吗? 李启言那样的残破身躯,他可真不忍心让小表妹嫁去受苦啊。 明明尚未成家,他却体悟到这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酸涩心态,这个想法让戚习辉再次发笑。 在容晔终于顺利出恭后要回去宴席时,她原本还想派清影卫先探路,看看返程的路途中是否又会有一些类似戚习辉、戚迎远之类的魑魅魍魉挡路。但当她正想将这个吩咐说出口时,她很久没冒出来的自尊心突然又冲出来了。 真是越想越觉欺人太甚,她容晔何时过的如此委屈,堂堂容家小姐为何要屈就自己为这些无聊人士绕道?她偏就不乐意了。 但当她抱着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心态前行时,她却一个也没遇到。 容晔痛哭流涕,一定是容家历代祖宗听到她的心声,开始保佑她了。 虽然那两个穷极无聊的人真心没对她造成什幺实质影响─毕竟唯一试图想摸她手的登徒子在霎那间便被她放倒在地,但是她内心受影响啊!赏荷宴除了认识灼华妹妹让她觉得有点意义外,其他时候都是在虚耗她的光阴啊。她宁可在府里多练几回鞭法,容晔郁闷的想着。 当她回来时,正好是用宴席的时候,清蒸荷叶鱼、莲藕炖排骨、糯米子排、藕粉南瓜饼……各式各样的荷花料理以荷花造型的瓷碟呈装为小份送上众人桌面。 容晔用玉瓷匙在银耳莲子羹中边画圈边想着,被容骅影响的口味娇生惯养,害她真的不够满意。这银耳顺口度不够滑软、这红枣皮不够厚都煮的有些散了、这莲子也不够饱满啊……如果是容骅那吃货来,该会有多开心,虽然这荷花宴精緻不足,但胜在诚意有余啊。最让她不满的却是她的位置竟然与她小姑子那般远! 这顿宴席虽然在容晔十足的默默挑剔之下显得有些不让人满意,但对其他人而言或许还是能够接受的,因为男子宴桌那裏派人过来传话说要去永安侯府内的湖畔应应景题诗作对。 容晔越来越低落了,这是多无聊的人才能提出的提议啊,更何况还要见到那两个皇室蠢货,她的心情真是越发不美丽了。但是想归想,她还是赶紧带上笑容走到李灼华身边,努力想在李灼华面前刷存在。 当众人都到了湖畔时,儘管男女之间还是有隔一段距离,但容晔那张美的太超过的脸还是很快地吸引到诸家公子注意。于是有人不满了。 那时容晔还在苦恼地看着被分到凝香手上那份属于她的浣花笺。想吟诗作对也罢,但为何还要提议众人皆匿名书写,再男女互评……容晔越来越懊悔今日来参与了,她棋琴画皆精通,唯独作诗一窍不通啊。于是她在挣扎究竟要不要立刻假装昏厥来逃脱时,突然有娇嫩的女声提到她。 「容家女子向来多才多艺,皇贵妃娘娘可是名扬大齐的才女呢,我看容妹妹也是如天仙似的好人儿,不若容家妹妹先请吧。」 容晔听着话里深深的笑意,抬起头看向来人,然后不感意外的笑了。 今天可真不是她的好日子,先是遇到戚迎远,再被戚习辉拦路,本以为能够平顺待到宴席结束,结果现在又遇到昭阳郡主。其实她跟昭阳郡主可真没什幺仇,毕竟她待在平阳城多年,甚至她大部分时间都扑在李启言身上了,哪有空去招惹这幺个人?但偏偏昭阳郡主是景阳公主的女儿。 谁都知道景阳公主着魔似的迷恋着定国公,但偏偏她爹爹最后娶的不是她。容晔本来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当她尝试将角色替换成她和李启言后,一想到李启言倘若最后不是与她成亲,她立刻感同身受,深深理解为何景阳公主要让她女儿来挑衅她了。 如果是她和李启言角色替换的话,她大概会忍不住吩咐清影卫去毁了要嫁李启言的人……一思及此,景阳公主只有用此种后辈间的挑衅举动,让容晔顿时感动万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0 30 但感动归感动,这种摆明了就是想让她出丑的举动还是十分令人髮指的。 容晔向来自认是个心眼特小的人,更深以此为荣,毕竟她是小女子嘛。古语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最是赞同此话了,反正都被如此认为了,倘若不坐实,她又如何面对被糟蹋的清誉呢? 于是容晔站挺了背脊,伸手将些许落在颊旁的髮丝勾至耳后,开口说,「坦白说,我不擅长作诗。」 周遭突然间一片安静,昭阳郡主殷重诺脸上露出了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但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的容晔却看得清清楚楚。 「容妹妹可莫开玩笑了,谁人都知容家女子才貌一流,怎可能不擅长呢?」殷重诺讶异的问着。 「不若姊姊同妹妹我比琴棋字画吧。」容晔轻笑,桃花眼儿瞇的娇媚,「妹妹其实就怕倘若连诗都比姐姐厉害,姐姐真是会无地自容呢。」 看着殷重诺面色一僵,容晔赶紧在殷重诺说话前抢先一步开口,「不过,长久以来倒是有个问题困扰着妹妹,或许殷姐姐能为我解惑?」 「什幺问题?」殷重诺还没回话,秦绯雅已经先问出口。 「吟诗作对,所求为何?」她问,「抒发开心、难过、气愤、不得志?」 「当然。」即便脸色极为难看,殷重诺仍然耐着性子回应。 容晔勾唇,「那可真不凑巧,妹妹我向来务实,未曾有难过、气愤、不得志之时。」 殷重诺忍不住哼声,「那总不可能未曾欢喜过吧?倘若胸无点墨,妹妹也是无需那幺多理由,姐姐必定会体谅你的。」 「当然。」容晔伸手指向湖畔盛开极美的荷花,「就说这荷花,美是美,但比起诗句,做幅丹青莫不是更为传神?更何况,倘若真美到让妹妹我惊艳,我宁可种满一片娇豔荷花,姐姐满意这回答吗?」 殷重诺咬唇,容晔已经摆明她不会做诗,甚至很坦白的说她宁愿做画,倘若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显得她和容晔一般小家子气。她正要开口转移话题,却又被容晔打断。 「其实要我开头作诗也是可以。」容晔突然又道,面上笑容更为欢快,「姊姊也知晓我容家武官世家,既然偏要如此刁难我,那不若姐姐先跟我比场骑射吧,当然,姐姐先请。」 话音一落,笑声立刻响起。 「好好好。」秦绯雅忍不住连道三声讚赏,「殷重诺,比骑射啊!」 也为武官世家的她早就鳖屈许久了,京城大多女子聚会皆在吟诗作对,多无聊啊!更何况殷重诺摆明了就是要刁难容晔,一堆书香世家子女在场,偏偏就是要指名武将家系的她,这幺不留情面,结果这容家小妹竟然就这幺霸道的回应。 这真是看的她太爽快了!整天只会舞文弄墨,就像顾娉婷一样虚伪,这种只会用长处去奚落别人的人,就是得被治治啊。秦绯雅看向容晔的眼神立刻都亲近许多,本来也只是想着她是容公子的小姐姐,但这和她二嫂截然不同的高傲性子,真是太合她胃口了,倘若嫁去容家有这样的小姑子在,多让人舒心啊。 殷重诺恼极,果然如同娘亲所说,由沈媛那抢人心上人的贱人生出的女儿必定也是恶劣至极。「容晔,你欺人太甚!」 「本宫看欺人太甚的是妳。」不知何时过来的戚习辉扬着手中骨扇轻声说道。 殷重诺傻愣住,「表哥……」 戚习辉倏地收起骨扇扇面,笑道,「昭阳郡主还是回府多学学规矩吧。」 容晔不满地哼了声,谁要你帮忙说话了,虚伪。 于是在太子殿下立场鲜明的站位下,容晔的强势回归,大获全胜。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1 31 「哥哥?」 李灼华的声音蓦然传来,令李启言握着笔的手下意识的停了几息。看着玉版宣上晕开的墨迹,他暗叹了口气,边伸手将笔移至福寿桃式笔洗上洗清边开口,「进来吧。」 「哥哥在忙吗?」李灼华将身边的丫鬟吩咐在门外等候后,方才走入书房内,坐到圈椅上问道。 「无事的,今日永安侯府宴席开心否?」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待他将笔放到黄花梨木笔架上后,他抬头看向李灼华,却只见她露出了略为古怪的脸色,「嗯?」 「哥哥跟容家熟吗?」她问。 「恩。」李启言应了声,而后又问,「怎幺了?」 李灼华有些迟疑的说,「容家姐姐今天给了一只羊脂玉镯子……」 当娘亲今日得知容家姐姐给了她见面礼是十分欢喜的,但她却觉得不踏实,非得要过来找兄长知会此事。毕竟容姐姐说是由于兄长和定国公世子交好的关係才待她好的。 李启言愣了愣后,轻声的说道,「她也去了。」 比起问句更似肯定的字句,让李灼华感到有点疑惑,于是她忍不住看向自家兄长,却发现他垂着眼睑并没有看向她,而唇边甚至还扬起淡淡的笑花。 李灼华突然有些难过。 自病发后,哥哥完全没有改变过,彷彿只是在霎那间就接受了这件事情。但明明前程光明,却会这样止步在年少,倘若是她,必定会不平的,她也相信,大多数人也皆会如此。偏偏哥哥却好似完全没有被影响,只是偶尔她看见哥哥如往常般的笑容会觉得想哭,她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给她的感觉就是和病发前不同。 而他现在的笑容,和病发前一般,不是只为了抚慰别人。 「是啊,说哥哥和世子是好友,又说一见我便欢喜,便坚持给了那镯子。」李灼华拉了拉李启言的袖摆,「哥哥说呢?」 「喜欢便收着吧。」李启言伸手揉了揉她髮顶,明明是弄乱了她本来漂亮的髮髻,却让她幸福的有些酸涩。 娘亲都说只是她多忧了,还要她别吵启言哥哥,让他多休息,于是这几年来,她和启言哥哥越来越不熟,反而更常接触的却是启安哥哥。可是当她过来找他,他却好似那些年根本没有横亘在他们兄妹之间,她一样是能随时对兄长撒娇的妹妹。 「好,那哥哥改日可记得帮妹妹回礼,否则灼华该被说不懂规矩了。」她笑说,「而且那容姐姐可真是有趣呢!」 「嗯?」 「哥哥可知道昭阳郡主?她性格霸道极了,总爱在宴席不给人情面。」她眼儿微弯,压低声音问,「哥哥可知她今日挑谁了?」 「容家。」他肯定的回答。 「是,便是容晔姐姐。」她极快的应对,「那时去湖畔作诗,说好了众人匿名,昭阳郡主偏偏指名要晔姐姐第一个出来。」 「她必定不肯吃亏的。」他轻笑。 李灼华笑着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让李启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彷彿能看见她扬起下颚带笑的高傲模样,然后用软哝的声音说着,「既然偏要如此刁难我,那不若姐姐先跟我比场骑射吧。」 如此霸道不吃亏的性子,偏偏在他面前却又乖的像只小兔子。 为何呢?其实他大约知晓的,却不敢说、不愿说。 「哥哥,改日我约容姐姐过来府里玩吧,可好?」李灼华突然问着。 该早日决断的,不该如此纵容贪恋的。 却偏偏想到那绯红脸颊的少女,想到她为了他才流露出的难过,便狠不下心。即便心如明镜,却如何也割捨不了那些纷乱的心绪。 且容他,再放纵自己几回。 于是他说,「……开心便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2 32 大获全胜的容晔现在很鳖屈。 她边可怜兮兮的噘起小嘴,边摸了摸被拧到稍微发红的耳朵。「娘亲……」 「现在倒会装可怜了?嗯?」沈媛气笑。 容晔赶紧伸手抱住自家娘亲,欢快的蹭了蹭沈媛。 殷重诺当时在被戚习辉如此明显的教训后,竟然就当场哭了。害她当时都傻眼了,这到底是哪来的奇葩刁难不了人就哭啊…… 那时匆匆来到的景阳公主爆脾气立刻发作,听下人讲了事情经过,马上就对沈媛翻脸。沈媛当时还不知晓事发经过,劈头便被景阳公主轰炸,却硬是回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家女儿脾性妾身自知晓,还待公主先让妾身了解情况。」 待下人再次描述一遍经过后,沈媛挺直腰板,微笑的说,「应对的极好。」 容晔得意洋洋的应了。 殷重诺看到这景象火更大了,立刻又哭得更惨。 容晔十分不屑,殷重诺说也说不过她,哭也哭的不美,若把这人当她敌手还真是降了她自身的水平。 「定国公夫人是何意?」景阳公主气极,声音高扬。 「郡主可不会真以为如此先发制人能有作用?」沈媛轻笑,「谁错谁对可分明的很,我容家还未跟公主要个交代呢,何故如此刁难?」 「交待?」景阳公主气到脸都快歪了,「昭阳都哭成如此了,本宫还须给交待?」 「公主就话就不对了。」沈媛挑眉,「晔儿,哭给娘瞧瞧。」 容晔配合的立刻假哭,晶莹的泪珠在娇嫩脸庞上滑落,连桃花眼儿都泪水盈盈的,贝齿也咬住了水嫩的下唇,一副欲语泪先流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可怜。 拥雪很讚叹,小姐真是越来越会做戏了,看上去多惹人怜爱啊。 「晔儿莫哭啊,娘亲看的心多疼。」沈媛假装难过的擦了擦容晔脸上泪珠,然后偏头看向景阳公主,冷道,「还请景阳公主务必给容家交待。」 景阳公主看着眼前场景,气得差点昏倒,什幺交待也不想要了,立刻带着殷重诺离去。 容晔一想到刚才的场面,深深觉得自家娘亲真是太太太太太霸气了。 沈媛叹气,「怎幺就忍不下这口气呢?」 「她刁难我就算了,偏要提姑姑跟容家……」她委屈的说。 侮辱她还可以勉强忍忍,但硬要提姑姑和容家,她一口气真是嚥不下去啊。 「罢了罢了。」沈媛忍不住又叹气,「倒是日后可怎幺寻夫家?」 容晔面上不显,内心却得意洋洋。今日这趟出来的太值得了,不但狠狠教训了殷重诺,还完全杜绝了有人觊觎她的可能性。娘亲再也不会用婚事烦她了,这可真是一箭三雕啊! 当容晔欢快地回到自个儿华阳院后,迎接她的是许久不见的面瘫清影卫。 「主子。」 「二小姐。」 看着眼前行礼的两人,心情很好的容晔笑瞇瞇的挥了挥手,然后立刻凑前看向从自家姐姐那借来的清影卫容容,「哎哎,静姊姊近来可好?」 说到容静姊姊的五个清影卫,取名採于女子四德,「德、容、言、功」,第五位则是顺,齐四德以成妇顺。由于皆为单名,姊姊还直接将他们都冠上容姓,容晔深深觉得静姊姊取名只比容骅的牛柳们好一点点啊…… 「离府前,大夫恰好确诊主子已有喜一月有余。」容容恭敬的回话。 「哎可终于有了,改几个月娘亲就该去秦家找静姐姐了,我总算能清净几日。」她快乐的说着,然后示意容容跟她进房内后,转身看向其他人,「都给本小姐留在外面,被本小姐看到偷听的,自己小心点,哼。」 清影卫们眼观鼻鼻观心,反正小姐的功力是根本不可能察觉他们的,更何况他们是直属于容晔的死侍,于是他们立刻尽责的帮忙监督附近有没有人想偷听。 一关上门后,容晔立刻拉着容容坐下,一副好姊妹的样子。 「容容妳说,有没有什幺蛊毒是会让人全身发寒,怎样也诊不出来的?」她着急的问,「人会显得苍白、无血色,哎我这样讲妳明白吗?还是要看看本人?」 「二小姐莫急,此些症状皆非罕例,还需看过公子本人方能断定。」 容晔咬唇,「过两日正好廿日,公子会去大清寺,妳跟我同去。」 「是。」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3 33 清晨时分,金乌尚未升起,空气中已瀰漫着破晓时的寒气。即便因是夏日,周遭仍然有些闷热,在马车中的李启言依旧着大氅,手里端着鎏金袖炉。 他垂眸,看着手中袖炉,有些无奈的开口,「李罗,有话便说吧。」 本就满心疑问的素罗立刻恭敬不如从命的说,「公子身体不好,倘若一心向佛,也不是非要来这大清寺。」 尚未破晓便得坐马车来这山中,除了折磨他自己外,素罗根本也想不到李启言到底想做何。他曾经偷观察过,公子也不过是在经房内念诵地藏经文罢了,根本没必要还要拖着病体跑这一趟啊。更尤其这习惯还是自他得病后才开始的,莫非公子以为只要多念几遍经文便会病癒吗…… 「造善业,三善道投胎,造恶业,三恶道受报。」他说,「最大的业障是自私自利,自私自利里最严重是为贪心。贪得了就吝啬,贪不到就生嗔恚、嫉妒,造作无量无边的罪业。」他顿了会,叹气续道,「有些人看不清,总是贪求觊觎;有些人受蒙蔽,愤而成魔障。」 素罗觉得要求真侍卫假书僮听懂这些真的有些难度。 李启言看他一脸茫然,忍不住轻笑,「罢、罢,你便当我无聊吧。」 指尖摩娑着袖炉的花纹,他想,他也的确是太无聊,才会为了那些看不清、成魔障之人除业障。因贪起,却是为他;因怒起,曲曲折折,依旧为他。既一切因他而起,他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愿再不重演。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他不再开口,沉默地等着马车驶向目的地。 素罗也不想纠结听不懂的事情,他满脑想的是,主子现在人到底到哪了? 容晔一大早就起来了,比李启言和素罗早一步到大清寺。 好不容易找到可能帮李启言的方法,她怎幺可能会赖床呢? 根据素罗所说,李启言约略会在辰时抵达大清寺,接着会先跟住持见面后,再去经堂背诵及抄写地藏经。地藏经有什幺特殊涵义吗?从来没有研究过的她完全不明白,于是她早一步来大清寺求解。 地藏经记载万物众生其生、老、病、死的过程,融合地藏王菩萨的大悲愿和诸佛菩萨的见证,叙述佛陀深入浅出的慈悲开示。可印证因缘果报的不可思议,亦可相应契入地藏王菩萨的教化慈悲。但最重要的是,用于人们对死者的超度、也就是依诵地藏经或遵循地藏经中所获的功德,亦可把其回向给死去的亲人。 她手上拿着一卷刚向住持要来的地藏经文,不断思考着。 她知道李启言曾有个幼弟夭折,但倘若真是为了回向给他,为何直到去年病发后才开始这习惯?倘若真是李家后宅有问题,李启言本身必定也知情,否则也莫会有此蹊跷行径。 倘若他知情,他对自己的病也知情吗?倘若他对自己的病知情,又为何任由病痛缠生?是无法,还是,他不想? 一冒出这个想法,她突然有点发寒。 她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倘若是他不想呢?倘若他根本没有存活的意愿呢? 她无意识的紧咬下唇,没有控制住的力道让贝齿咬破了唇,泛出几滴血珠。无所谓,是也罢、不是也罢,就算不想活,她也必定会让他有理由求生。她都已身陷如此,他也别想从其中抽身。 「主子,李公子和素罗已抵达寺庙正门口。」绛绡突然出声打断她紊乱的思绪。 「恩。」她应声,任由阑玉用丝帕将她唇上的血珠擦拭后,方才又道,「先去主殿吧。」 待他和住持见过面后,她会再同他意外性会面的。 李启言,你可真别想逃,她笑着踏开步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4 34 大齐以佛为国教。在众多寺庙中,以三座寺庙最为知名,分别为陀济山大清寺、慧音山普道寺、齐善山法济寺,而大清寺更是为皇家所信赖之护国神寺。其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殿宇间古木参天,宝炉萦烟,亦受名门世族所拥赖,香火繁盛。 素罗看着寺庙正门口墙上朱红漆所镶「观自在菩萨」,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大齐第一大寺,即便已来多次,每次走进都仍忍不住肃穆庄严起来。 经过长程马车的颠颇,李启言踏出脚步显得有虚浮。 「公子,李罗搀扶您吧。」素罗立刻开口,李启言可是主子心里的宝,要拱起来保护的啊。 他摇头,婉拒了素罗的提议,继续着步伐,但却忍不住开了口,「李罗,这样的病体,能做何呢?」 素罗愣了愣,后又说,「公子会好的,别担忧。」 李启言轻笑,却没再回应。 是他妄言了,虽他本也没想得到答案,但他本就不该开口问李罗的。已决定的、该做到的,近来却时常动摇。他抿紧唇。这不像他,但他却无法克制。他已病的太久,身子状况他自己知晓。病发间隔越来越短,大概也撑不了五年。 当终于走到正殿口,看着走来的住持,他收回思绪,笑对住持颔首,「今日亦劳烦住持了。」 「李公子。」住持无弥大师对李启言施礼后,旋即伸手示意,「还请公子这里请。」 「李罗,你便莫跟了。」李启言吩咐素罗待在此后,便转身跟随住持离去。 当走过印生池上桥梁,刚踏上迴廊之时,无弥蓦然开口。 「李公子忧虑过深。」 「是。」李启言轻声应了。 「倘若公子不放宽心思,对病情无益。」 「多谢大师忠告。」他轻笑。 看过众多良医,这些道理他亦知。但他却办不到,或许过往能,但自从她莽撞闯入他周遭后,他再也收敛不回那些,欲念、奢望、贪求。 明知时日不长,却下不了决心。 到头来,他也只是如同那些人一般的自私自利。 「公子,请。」 他颔首推门,当门开时,他楞在原地。 她站在经房中,着一袭月白绣梅襦衫,眉目如画,轻笑对他行礼。 「李公子好,奴家容晔。」 此时容晔心中爱恨交织,爱当然是对她最欢喜的李家哥哥,恨却是对李启言身边的无弥大师。 天知道为了要逼无弥大师让她能够到李启言惯去的经房,她耗费了多少心力想说服他。但偏偏他总一副出家人不能踰矩的模样,害她都快放火烧庙了,但最后却在清影卫立时的暗访下,得到结论,这大师竟然只是想要香油钱! 她容晔还缺银两吗! 一听到这答案她立刻气得想吐血,她就不该以为出家人不近俗事、处事清高,不会想要银两,要早知道,她还需要耗费如此多心力口舌吗? 于是她立刻示意凝香掏出几万两银票,便堂而皇之的待在经房内等李启言到来。 但等到看见李启言看着她愣住的模样,她忍不住笑瞇了眼,这钱花的太值得了。 「今日香客繁多,经房不足,老衲听闻李公子与定国公世子亦为良友,是故安排容家小姐与李公子一同抄诵经文。」无弥大师说道。 容晔眼儿笑如月牙一般弯,软软道,「还望李公子多多关照。」 看着容晔如偷腥之猫得意的脸,清影卫和凝香都很郁卒,这小姐就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败家女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5 35 当李启言回过神后,他轻笑着说了,「晔儿妹妹好。」 两抹霞红立刻攀上容晔颊畔,心跳快的像是要蹦出来似的。只是听到他喊晔儿,她便欢喜到无以复加。 「李……哥哥。」她吶吶的回唤后,咬着下唇,慌乱到不知道要说些什幺。然后她竟然就这样愣愣地走到屏风后开始跟经文大眼瞪小眼。 她听到他愉悦的笑声,心却跳得更厉害了。 在无弥大师离去之后,容晔只留下容容在身边。 即便李启言是自家兄长好友,但男女之防还是必须的,于是他们之间隔了一道漆木双面山水泼墨屏风。容晔从屏风望去,李启言端坐抄写的模样若隐若现,挠的她心更痒啊。 她坐在椅上,趴在桌面,将经文立起来,只露出一对眼儿。 就算隔了一道屏风,但只是看到他安好的在她周遭,便如何也平复不了雀跃的心情。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两只手肘抵在桌面,容晔掌心托着颊腮,面上的笑容如何也停不下来。 按照惯例,李启言会待在大清寺三天抄写经文。容晔抿了抿唇,她来这为的当然不可能是抄写经文,她可是跟娘亲磨蹭许久,甚至还用人格担保,最后才磨来这三天的进香。她务必要趁这三天好好的与心上人赶相处进度。 她都已经设想好了,这可是佛门清净地,她当然不会打扰李启言的抄经正事,但这三天早膳、午膳、晚膳她理所当然要抓时机蹭饭,总不可能光抄书不用膳吧!看她多贤内助啊,容晔笑瞇瞇的想着。 容容看着容晔脸上春意蕩漾似的表情,忍不住想,难道二小姐向来如此吗?她真的知道这是佛门清净之地吗……她突然好怀念自家静小姐的端庄贤慧了。 纵使一直被李启言在屏风一端的身影吸引,容晔还是很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偷看的慾望。虽然她生平无大志,只想美美丽丽的活到六十六岁,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当花瓶的。毕竟李启言可是当初连中二元的才子,她当然要做个才貌兼备的佳人!才子佳人,这四个字多相衬啊! 于是在浪费许多时间胡思乱想后,容晔终于翻开凝香离开经房前为她留下的三略以及爹爹寄来的书信。 天将降大任于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于是不想当花瓶的她,就算真心不想读军书,还是只剩下这个选择了,她欲哭无泪,哪家姑娘会一直念军书啊。 她认命的摊开书信,信里内容指出北夷大使已出发往京城数日,由北夷王子乌诺为首,预定将于太后寿宴前夕抵达。另库玛尔已成北夷主将,欧达死因为宿疾病发。 哪来那幺多宿疾,倘若欧达病恹恹的似李启言也罢,偏偏他可是粗猛汉子,扛着把百斤大刀还生龙活虎的,如此之人突发宿疾? 容晔单手托腮,另一只手葱白如玉的指轻弹桌面。 库玛尔、哈尔纳、乌诺、欧达…… 库玛尔性谨慎,亦因景仰中原多有恻隐之心,但倘若他真狠下心杀了欧达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刚愎自用主将夺位,那可真是痛下决心,必成大患啊。 她提着笔,多方斟酌却仍无法下笔,叹了口气后,她将书信收起,乖乖的抄起三略。 历年来,倘若不是顾忌着西蛮和南越,皇帝姑父早就下令爹爹直接拔兵灭了北夷。北夷部落众多,即便有可汗统领却依旧纷争不断,因此军备分散。倘若真是要攻向大齐,北夷实力足够吗?若是,各部落首领终于平静合作了呢?但平阳关城固若金汤,他们又如何打算呢? 容晔思绪不断纷飞,于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走到身边的人影。 「晔儿妹妹这字可真熟悉。」 突然听见李启言的声音响起,容晔愣愣地眨了眨眼,对上他那双兴味盎然的凤眼,脑中又一片空白。 于是她说,「这便是一见如故,哥哥你看我们多有缘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6 36 她她她她她又说了什幺蠢话啊…… 容晔眨了眨眼,内心却崩溃的在尖叫,为何每次遇到李启言她都立刻表现的像个癡儿!她轻咬下唇,目光瞥向容容,恨恨的想着为何没有警告她李启言过来了。 容容面无表情,非常坦然。看二小姐适才一副花癡模样便知道必定是口是心非,明明心里中意李公子中意的要命,李公子靠过来根本是二小姐朝思暮想的事情,还要装。谁要当制止的人,踏进这池浑水呢?她越发想念静主子了…… 李启言勾唇,「妳兄长曾赠与我一幅画,晔儿妹妹曾见过?」 容晔立刻端起笑容,谄媚到容容不忍直视,「是是,画的极好。」 他似笑非笑,伸出指尖探向她方才抄写好的三略。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他的指尖指向容晔抄文中的「莫不贪强」,轻声道,「晔儿这个莫和不字可肖似极妳兄长文墨吶。」 容晔看着李启言那白皙无瑕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忍不住愣愣将视线随着他的指尖移向,李启言为何能连手都美成如此啊…… 当终于听进他话语,并且反应他的意思后,容晔真是悔的都快吐血了,她知道李启言聪慧,但在初瞥见她的文墨,竟立时能够联想到那幅丹青,这人机智的还让不让人活啊?同时她又边默默的想着,如此颖悟绝伦,果然是她看中的启言哥哥。在这双重的思绪拉扯下,容晔真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想着要赶紧回话,不能让李启言发现她的古怪,但却想不出好的理由,只能一边纠结的瞅向他,却赫然发现他们两人之间近的异常。 她端坐在木椅上,掌心还握着狼豪,偏仰着头看向他。他站在她身侧,近八尺的身长微低身俯瞰着她。这样触手可及的距离,她身边环绕着他身上淡雅的药香味。 耳里满是快节奏的心跳响声,彷彿要蹦出来似的,容晔觉得自己都快融化了。 看着他凤眼含笑,五官如雕刻般分明,潇洒俊逸到让人心痒难耐,又想到他坏极,三番两次这般不经意的撩拨她,令她出糗。容晔立刻手动作比思考还快的伸长,触向他的后脑勺。无视于李启言讶异的眼神,她极快的用力压下。 当她的唇碰上他微凉却形状极美的唇时,她想,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好吧,至少她终于做出像极自己个性的事,先下手为强的毁了他清白。 容晔在冲动的强吻良家子后,立刻又伸回手让掌心直向他肩口,将他推离开,红着脸颊吶吶的说,「手误、手误。」 身为唯一看众的容容,震惊到连吐槽都吐不出来了,只能用眼神表示她的不齿。 李启言垂眸不语,耳稍绯红,纤长的眼睫微颤着,显露出他亦非那般平静。 容晔嚥了口口水,愣愣的看向李启言往常苍白的唇上被她沾染唇脂,红的豔丽至极,她满脑只剩下四个字,秀色可餐…… 屋内一片寂静,连呼气声都显得突兀。 「晔儿妹妹莫非要赖帐了?」 李启言蓦然吐出的语句让容晔心跳又似打鼓般再次跳的飞快,她小小声地说,「我愿意负责的……」 李启言微顿,而后看着她轻笑,伸手拭去唇上胭脂,「莫当真,玩笑罢了,该是时候用午膳了。」 他站直身躯,踏步走向门口。 容晔眨了眨眼,意识还没跟着词句转换过来。 李启言走到门前,临开门前,笑道,「可莫有下次手误了。」 彷彿绷紧的绳索于瞬间放鬆,容晔软了身子,瘫坐着背靠木椅,张口欲言,却吐不出任何语句。 完蛋了,她想,她这次真没脸面见人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7 37 当李启言踏出经房,在门外等候的素罗立刻跟上。 虽然李启言叫他不用跟着,但是他主子也在,他很想看热闹啊。于是他依然随后跟来,并且守在门口。果然小姐不负他所望,一听到什幺手误、愿意负责,他本还有些睏倦,立时精神都来了! 李启言看着素罗一脸八卦神色,并无作声,反而垂眸负手,继续着步伐。 没有这样不满足人好奇慾望的啊,山不就我我就山,于是素罗立即开口,「公子,适才在经房内可安好?」 李启言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轻声问道,「你觉得要多久呢,李罗?」 没头没尾的问话让素罗满脑雾水,他疑惑的问,「公子指什幺?」 「兴许要半日吧。」李启言轻笑,「走吧,用午膳。」 素罗依旧听不懂李启言到底想表示什幺,但却也明白他并不想明说房内到底发生何事,于是他只好压抑好奇心,乖乖地跟上李启言的脚步。 反正还有那几个清影卫,他势必会知道事情经过的,哼! 「容容,妳老实说,李公子会怎幺看我?」沉默许久后,容晔无骨似的趴在桌面上,闷声问道。 「二小姐想听实话或好话?」容容面无表情的回问。 「实话……」她吶吶的说。 「癡女。」容容反应极快,「春心蕩漾、如狼似虎、饥渴难耐……」 「停停停!」容晔伸手制止,语气极为急迫,后又无奈的道,「这实话也太实了些……」 「谢谢二小姐,奴婢为人向来真诚。」容容立刻接受讚美。 容晔完全不想多说什幺,她还在震惊自己在这花漾般如花似玉的年岁,竟然已经被人用如狼似虎来形容了。 前途一片昏暗啊,她欲哭无泪,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待在这边老死吧,天爷。但虽然她想做缩头乌龟,却连这愿望都有人想打扰。 「二小姐该用午膳了。」容容在打击完容晔后,非常尽责的开始提醒她。 「我不想吃。」脸儿依然趴在桌上,她闷闷不乐的说,「妳去用膳吧,至于我,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遵命。」容容应答如流。 看着容容走出门口的身影,容晔自暴自弃的想着,连静姊姊的清影卫都瞧不起她,她是做人有多失败啊。到底是哪一步错了,为何善于算计思考的她每每遇到李启言,便溃不成军呢? 她闭上眸,努力思考到底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即便她只要面对李启言,便会在开头被美色诱惑,接着一步错、步步错…… 不知过了多久,当开门声再次响起,容晔依旧闭着眼没有任何动作。 无论来者是李启言还是容容,她都已经没有任何形象了,她崩溃的想着,于是便放任不管,明目张胆的装作自己是摆设。 她听着来人的脚步声,不似受过训练的清影卫,是李启言,她想。于是她更不想面对了,完全不用思考便立刻决定假装打盹。 她听着他的步伐离她越近,他在她桌上放了一样物品,然后在她身侧安静地看着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她心又再次跳的极快,却强忍下硬是装作无事。 蓦然被触碰到颊畔,容晔差点惊愕到露馅,幸好他只是将她散落的髮丝勾至她耳后便缩回指尖,她暗鬆口气,却还没来的及平复情绪,便听到他开口。 「……更与何人说……」他声音极轻,像怕极惊醒了她,又像在自言自语。 在李启言轻叹气后,他又再次踏步走出经房。 容晔愣愣的睁开眼,眼眸望出去却有些模糊,她抬首,伸出手抚向眼下擦拭曈眸不自禁泛出的湿意。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她看着桌上他放置的食盒,又哭又笑,原来他对她,也不全是无动于衷。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8 38 素罗看着再次从房中踏出的李启言,欲言又止。 李启言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无事的,李罗。」 哪里无事了,素罗崩溃的想着。 适才他本跟着李启言要去用膳房,但却在行经长廊时被人硬生生拦下。 来人着一身藏青色长袍,眉眼淡漠,姿态一看便是宫中之人。 「吾家少爷有请,劳烦李公子移步。」他面无表情的开口,语气中却带着强势,丝毫不容拒绝。 李启言并无丝毫犹豫,立时示意那人带路。素罗本也欲跟上,却被那人制止,「还请公子莫携随从前往。」 李启言轻应了声,便吩咐素罗逕行用膳,并準备一食盒。 素罗一点也不愿意,毕竟那人一见便知是宫中内侍,并且还品级不低。能有内侍随身的少爷,除了两个皇子外,根本不可能有其他可能。但他现在身为随从,人微言轻,却也只能乾焦急的应了。 李启言不发一语的跟着内侍前行,一路往大清寺前的印生池,踏上池上石桥后,最终到了八角湖心亭。亭中直立一人,着玉白缎子龙纹锦袍,腰繫玉带,姿态慵懒的倚在朱漆雕花栏杆上低头望着印生池。 「少爷,李公子到。」内侍轻声稟报,在恭敬的行礼后便无声息的退去。 李启言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戚习辉头也不回的说,「唤本宫顾少吧。」 「顾少。」他立时应了。 戚习辉没有回头,依旧定定地看着池中鱼群,沉默许久后,他说,「李公子向来聪慧,可否帮本公子解一惑?」 「愿闻其详。」 戚习辉伸手随意指向印生池,「你说这鱼,倘若池水乾涸会如何?」 「鱼离水,则鳞枯。」他说。 「李公子所言甚是。」仿似听到什幺笑话般,戚习辉低低的笑了,接着他偏头看向李启言,「早知此池水必然乾涸,则应将鱼放养于其余所在,池、湖、泉如此之多,何必偏养于此,是否?」 李启言默不作声。 「倘若处于此池水,习惯之为常,再换所在,鱼可该有多难过,是否?」极快的再次问着,戚习辉看着沉默的李启言,根本不是想得到他的回答,只是又张口,「晔儿如鱼,你如此水。李参知聪慧,必然知晓我的意思,是否?」 一连三个是否,恍若在心上重击,狠狠的扯开他亦不愿面对、欲意遮掩住的面纱。 戚习辉轻笑,站直身躯奏步向前,待站于他面前后,勾唇问道,「她美貌倾城、出身高贵,活不到廿五的李参知你,是否太过自私?」 李启言依旧静默,只是面色更显苍白。 「李参知,给不起一辈子的,从初始,便不该给。」他负手而立,语气淡漠,「本公子言尽于此,还望李参知自重。」 语毕,戚习辉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李启言垂眸,默然。 待素罗携着食盒过来寻人时,阵风吹过,见到的便是衣袍纷飞,显得身形单薄而萧索的李启言。 「公子……」他吶吶的唤着。 「……李罗?」李启言声音微低唤他,待他应后,方回身接过食盒,「走吧。」 他本以为公子要用食盒中小盘盛装的午膳,但李启言却只是安静而脚步急促的走回经房。 当踏进房中,看见容晔趴睡于桌面的侧颜,李启言抑制不住的伸手将她鬓间凌乱的髮丝勾至耳后。 他恍惚的喃喃,「……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给不起一辈子的,从初始,便不该给。 他轻声叹气,再次走出房门,待看见欲言又止的素罗,他不假思索的回应。「无事的,李罗。」 无事的。 纵使前路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9 39 容容回来经房时,看到的便是容晔满脸笑意地抱着食盒。 明明她出去时二小姐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难道这段期间又发生了什幺吗?她困惑的想着,却旋即抛开这些于她不重要的事情。 「二小姐,请问奴婢何时要为李公子诊察?」 容晔听到容容的问句后,立刻收起了笑意,她眨了眨眼,轻声道,「今夜。我会吩咐素罗迷昏公子,之后妳再随我去吧。」 容容有些疑惑的问,「为何要迷昏公子?」 该不会二小姐色心不改,反正她都敢强吻了,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机对李家公子下手吧…… 一看容容的眼色,即便她没有开口,容晔也立即明白她必定是在想着一些她不想听的话,于是儘管原本不想特别解释,却还是开口说,「有的人,不是一定想活着。」 容容露出了不明白的脸色。 容晔也知晓身为清影卫的容容必定不能够理解。 容家清影卫大部分自天灾、战后倖存之孤儿挑选,少许为家贫自我投诚。由于薪俸优渥,且倘若战死,容家对遗孀、遗孤待遇极好,于是儘管训练艰辛坎坷,依旧不乏人选。而能够撑过,最终成为真正的清影卫之人,唯一的共同点是求生慾望。他们不怕死,怕的是没有意义的死亡。能够为了容家人而亡,却不可能为了能治癒的疾病而死。于是容容不可能懂。 「妳只需知晓,他或许不一定想活,但我却绝不愿他死。」她轻笑,「侍候我用午膳吧。」 用完午膳后,容晔便吩咐容容研墨,一边继续抄写三略。待到晚膳时分,她才又困惑的抬头问道,「公子未曾回来?」 容容摇头。 容晔挑眉,随后开口,「绛绡?」 「是。」 「素罗人呢?」 「同李公子于另间厢房。」绛绡极快的回答。 容晔皱眉,「他们在做何?」 绛绡愣了愣,而后小声地说,「李公子病发。」 「啪。」容晔将手中狼毫用力放至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容晔紧抿唇,低声问道,「为何没立即知会我?」 绛绡欲哭无泪,他们几个影卫讨论结果,认为主子应该还在为了上午的手误事件不愿面对李公子,才会想着先不急着回报,谁知晓主子闹情绪的时间只有半天啊! 「告诉我厢房所在后,通通下去领罚。」容晔怒道,而后匆忙起身,满脸着急神色,「容容,我们走。」 当容晔和容容赶到之时,素罗立刻便出来迎接。 「主子。」 「公子还有意识吗?」容晔问。 「适才病发结束,正在昏睡。」 容晔颔首,旋即示意素罗在外守候,便带着容容踏入厢房。 初踏入房中,一见他又如上回宫中那般,容晔便又忍不住鼻酸。如此无尽头的反覆折磨,她才见过两次,便已心疼到无以复加,而独自品受着这份痛苦的他,面对的又该是如何的绝望? 容容步伐极快的上前为李启言诊脉,几息后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旋即又从腰间取出一把极其锋利的小刀。 「拿刀为何?」容晔慌张的问道。 「二小姐,奴婢需确认李公子的血。」她抓起李启言的手,在掌侧画下一刀,看着鲜红却带着晶光的血缓缓自伤口流出,容容愣了愣,「是寒晶蛊。」 容容又说,「寒晶蛊取于南越,特点为中蛊之人会如冰结般寒冷,血中亦会带有冰晶。」 「能解吗?」 「……能。」容容有些犹豫的答道。 「那妳现在便解。」容晔忍不住笑。 容容再次露出古怪的神色,「倘若要解寒晶蛊,须于一女子种焰火蛊,受尽整整三月如炼火焚身之痛苦折磨后,再与中寒晶蛊之人交合。恕奴婢无法现在便为公子解蛊。」 容晔眨了眨眼。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0 40 容晔觉得这讯息量大到有些接受不能,于是向来富有求知精神的她立刻开口询问,「交合是我所想的那个?」 「奴婢不知二小姐所想为何。」 「就是……」容晔边斟酌着用词,边忍不住红了脸颊,「夫妻之间方能行的那事。」 她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要她说出这般话多难为情啊,容晔郁闷的想着。 「是。」容容立刻回答。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她吶吶的问。 她深深觉得,要在三月内与李启言成亲,这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啊…… 「是还有一个方法,」容容依旧面无波澜的说,「奴婢以蛊王为饵,将寒晶蛊诱出后,再为公子全身换血。」 「换血?」容晔止不住声音高扬,「人若换血还能活吗?」 「能,但风险极高。」容容说,「公子寒晶蛊入体已久,血液中皆含有冰晶,倘若不将身上血全换掉,即便蛊虫诱出,依旧生不长时。倘若以种焰火蛊女子与之交合,能藉由焰火蛊之炼火与血中冰晶相融,方为上策。」 容晔愣了愣后,又问,「炼火焚身之苦……有多苦?」 容容微顿,「二小姐莫不是想种在己身?奴婢建议二小姐选一清影卫或丫鬟种蛊即可。」 容晔咬唇不语。 她当然知道让丫鬟或影卫当解蛊之人是最好的方法,但一想到要让她们同李启言行夫妻之事,她一把火立刻就上来了。就连适才容容要替李启言诊脉,看到容容碰到他的手,她都能够心里发酸到无止尽,遑论是让他人和李启言同房? 「太子殿下!」素罗的遏止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容晔的思绪。 容晔偏头一看,恰看到戚习辉直站在门口,素罗挫败的看着容晔,而后对戚习辉恭敬行礼,「素罗见过大人。」 戚习辉看着容晔蹙起眉头,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纹章。当看着戚习辉手中黑铁製镶赤红珊瑚珠的定字纹章,容晔眉头蹙的更重了,「太子殿下为何有容家家纹?」 容家清影卫只认二主,一为随侍之人,即为容家嫡亲子女,如容晔、容骅;一为家主定国公容千禹。而倘若有容家家纹,则视同家主。容晔知道唯一的一个纹章爹爹给了姑姑,但为何本该在姑姑手中的纹章,却出现在太子手上? 「倘若本宫说是皇贵妃赠与,妳可敢信?」戚习辉轻笑,「但无论妳信否,都不重要。」 她相信姑姑无论做何,都必有她的原因,于是容晔只是抿唇后道,「太子殿下又有何贵事?」 「李参知这蛊毒,妳如何打算?」他垂眸低问。 「太子殿下未免也管的太宽了。」她嗤笑,「无论我做何打算,又干卿何事?」 「都说容家女子聪慧,本宫就怕有人专做傻事。」他勾唇,「妳既擅于算计,必定不会以身种蛊,是否?」 容晔微弯起唇角,「太子殿下意欲为何?」 「本宫会挑几名女子种蛊,完事后,要杀要剐,随妳处置。」他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淡漠,「倘若妳执意,妳也知道,弄死一个人除了蛊毒,有太多种方法。」 「殿下可真是闲情逸致,连我这小女子的事情也管的如此之深。」她笑,「还抓準了我的软肋,真不愧是储君呢。」 戚习辉没有对容晔的嘲讽有任何表态,只是再次开口,「决意如何?」 「殿下都说到这般分上了,我还能如何?」她语气极为嘲讽,「要我答应也可,太子殿下能否为我解一惑?」 戚习辉颔首。 容晔道,「我可没招惹过殿下,殿下又何苦三番四次刁难?」 「刁难?」戚习辉轻笑,「本宫就是不愿刁难妳,才三番四次碰妳这钉子。」 这回覆跟没答有什幺差别?容晔无语,但却还是极快的回道,「一名便够了,清倌女子,事毕,我必要她死。」 「好。」戚习辉笑着应了,「明日送来,小表妹,可别想瞒骗本宫吶。」 容晔恨恨的撇开头,无视了戚习辉的调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1 41 待戚习辉走后,容晔气的用力踱步。 什幺不愿刁难?什幺三番四次碰她这钉子?她看这人可是刁难她刁难的很开心!这太子到底为何闲闲无事整天管她闲事? 戚习辉有张良计,她容晔难道会没有过桥梯吗? 「容容,焰火蛊你有两只是否?」她开口再次询问容容。 「是。」 幸好戚习辉现在给她的印象坏到极致,以至于当她一听见素罗唤太子殿下,立刻反应极快的低声问容容焰火蛊共有几只。果然也不出她所料,戚习辉果然是来阻饶她的。 他也太过可笑,他当她容晔真会怕他吗?她容晔唯一怕的就只有娘亲! 她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旋即便瞥见素罗委屈着脸下跪,「属下自愿领罚。」 「无事,这怪不了你。」 谁会想到太子手中竟然会有容家家纹?是非分明她还是做得到的,身为清影卫,素罗根本无法为了她这主子而违抗家纹命令。 「素罗,你只需好好照顾公子。」吩咐完后,她看着李启言仍然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向前凑去伸手抚向他的脸颊。 冰凉的不似人的冷度。 戚习辉还真是太过小看她的执念,她容晔要的人,岂容她人染指?她宁可身受炼火焚身之苦,也绝不肯忍受他人沾染上他一分一毫。 容晔克制不住的以指尖蹭了蹭他颊畔,喃喃道,「李启言,我为你付出这幺多,除了以身相许,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她将指移向他的眼睫,用指尖拨弄他纤长的眼睫,轻笑着,「叫你坏心眼,叫你爱作弄我,叫你总一副温柔模样,叫你让我如何也忘不了你……」 或许有段时间真无法见面了吧,你是否会,同我那般思念着彼此? 无意外的得不到回应,她叹气,而后直起身子。 「素罗,记得将公子手上伤口掩饰,莫让公子发现是割伤。」深吸了口气后,她转身走出厢房,「容容,去收拾,我现在要回府。」 她就早该猜想到事情不会如此顺利,明明和娘亲求来三日,却偏偏连一日都不到就要回府了。戚习辉,你最好就不要被本小姐抓住把柄,她恨恨地想着。 当丫鬟们接到要立时收拾东西回府的消息时,皆十分错愕,但还是极其迅速的收拾好。容晔吩咐丫鬟们都去前方其余辆马车,只留下容容随侍在她身边。待马车出发后,她才低声开口,「现在便为我种蛊。」 容容点头,而后伸手拉起容晔的手臂,「奴婢唐突了。」 「等等,」容晔缩回手臂,「是要如何种蛊?」 容容拿出一个瓷瓶打开后,从里面倒出一姆儿大小,浑身赤红色的蛊虫,「二小姐,此乃焰火蛊,身上割一口后将蛊虫放置于侧,焰火蛊会自己爬入。」 容晔看着那只红火色的虫,一想到它要在她体内蠕动,立刻满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活到至今十四个年头,她最讨厌的东西,除了太子戚习辉外就是虫了啊,她欲哭无泪。 「二小姐若是不愿意也无妨,待太子寻来清倌女子后再种于她身即可。」容容十分平静的说,「但解蛊之事势在必行,李公子身子已被蛊毒害的残破不堪,最迟一年内必须解蛊,否则真会回天乏术。」 「倘若不解,他最久能活到何时?」容晔好奇的问。 「不满三年。」容容说,「且如今即便解蛊,也须以珍贵草药好生养着,否则亦撑不到而立之年。」 弧度极为优美的秋波眉深深皱起,容晔不明所以的问道,「之前诸多良医皆说最远能活至廿五,为何你说不满三年?」 「不,如何都无法五年。」容容断然道,「公子近来病发间隔应越来越短了,奴婢看公子血中冰晶状况,的确最多也只能三年。」 倘若她知道到底是谁对李启言下蛊,她绝对要让他死无葬生之地。容晔边恨恨地想着边颔首。 容容将蛊虫收回瓷瓶,边说道,「所以二小姐还要种蛊吗?」 容晔垂眸,低声说,「既然只需一伤口,而非手臂不可,为我种于股裏侧吧。」 容容愣了愣,「二小姐何苦生受此罪?股裏侧可是比手臂疼痛许多。」 容晔听着容容的解释,内心更是愤恨了,这道理她也知晓,但她就怕有无聊之人真派人来盯着她啊。 戚习辉,你给本小姐好好记着。容晔咬牙。 -- *股为古代大腿之意,不是屁股哈哈哈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2 42 脖颈被那双熟悉且以往总带着疼爱抚摸他的手狠狠勒住。涂抹着蔻丹的纤长指甲刺破颈间极薄的肌肤,让因病发而昏迷的他惊醒,他茫然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她泪流满面,看去极为悲伤又极为愤恨不甘,眼神混乱至极,瞳孔却清晰的映着他的脸庞,他艰难的开口唤着,「娘……亲。」 「不该是你、不该是你,」往常端庄高雅的娘亲髮髻纷乱,她双手力道蓦地更大,「不该是你,我儿……」 呼吸越发困难,病发后虚弱的体态让他根本无力挣扎,他只能看着她又哭又笑,崩溃到极至的模样,而视线亦越来越模糊。 他要死了吗?如此不明白的死在最疼爱他的娘亲手里吗? 李启言蓦地睁开双眼,呛的大口用力吸气,他坐直身躯,一掌曲起捂在唇前,一掌放在腰腹,止不住的用力咳嗽着。 额际髮间被汗水浸的仿若过水般的湿,夏日时分,他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热度,冰冷到连指头都动的不利索。 「公子?」素罗立刻上前要为李启言擦拭,却被李启言伸出的手给制止住。 李启言伸手边咳着边接过素罗手中的帕巾,他费力的张口欲言,喉间却乾涩到让吐出的字句喑哑至极,「几时了?」 「邻近子时。公子还好吗?」 儘管呼吸仍十分急促,李启言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备水吧,我要沐浴。」 待素罗应声走出房后,李启言脱力似的倚靠在床侧墙面,低低的喃喃自语,「怎幺会……又梦到了?」 他低头,勾起唇角轻笑,如花般美丽,却极其哀戚。 待素罗将热水备好,在李启言踏入浴桶后,李启言有些犹豫的问道,「晔儿她……」 话语才刚开头,他却又抿紧了唇,不再开口。 「容小姐回府了。」素罗回道。 李启言垂眸,没有说话。 素罗立刻决定要打铁趁热,帮主子探听探听李公子的想法,于是他立刻问道,「属下斗胆,公子又是如何看待容家小姐?」 如何看待她?素罗的问句让李启言顿时有些恍惚。 初见时她年方六岁,他只觉得容泽那对双胞弟妹果然长的极好;再见时她以男子身分,和他对话时却常红了脸庞耳稍,本只以为是她内向,却意外看见耳洞方才得知她为女子,让原本以为她是男子的他,也不经意地红了脸。 当他于宫中病发,明明那样倾城美貌的世家少女,却为他娇蛮的红着眼骂了太医;而后她故技重演,再次一身男装来探他,却常常癡望着他,满心满眼的爱慕之情。这次再会,她甚至强势至极的吻了他后,立刻又羞怯的如稚鸟。 他本以为性格带点高傲霸道的她,只有面对他时才优柔寡断起来。但如今想想,她却是极其霸道的直接闯入他的生活,无时无刻她的眼神都直白不讳的示意,她满心满眼皆为他,不留任何余地的紧紧逼迫着他,强势的要他承认着,他也是如此的眷恋着她。 但戚习辉所言却如此让他无法反驳。 他所余的一辈子,于她而言,短的至极。而条件优秀如她,能够给予她幸福之人如此多,他又岂能真不管不顾、自私至极的非牵扯着她同他走这条来日不长的路呢? 于是他最终回道,「此话,莫再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3 43 彷彿燃烧一般灼热至极,每寸肌肤都疼的紧绷到仿似濒临炸开,容晔在床榻上痛苦的缩紧身躯,却徒劳无功,完全和缓不了丝毫疼痛。她用力的咬紧牙关,不让任何一丝哀号似的呻吟流露出口。她一头乌黑的青丝被满身虚汗沾的黏腻,鼻间急促的吸着气。 炼火焚身之苦,原来如此之痛。 「小姐,您怎幺了?」 凝香的问话至外间传来,容晔强忍住灼烧的疼痛,低声开口,「无事,都出去。」 只是极短的五个字,但却耗尽她全身力气才勉强吐出口。 不经意间蹭到股裏侧包扎起来的伤口,瞬间袭来的刺痛让她忍不住扣紧了十指,粉嫩的掌心立刻印下月牙似的浅弯,随着力道加大,十个月牙弯儿越加深刻,最终划破了表面,极艳的血珠沾染了掌心,将因高热而偏粉的肌肤衬的有些苍白。 真的是自讨苦吃啊,她想。 但她却一丝懊悔也无,反而觉得庆幸至极。他每次病发时也是如此痛苦吧?她再也不用看着他只身受着苦痛却束手无策,反而能够将他拉离这些反覆的折磨了,真好。明明旁人看来吃亏至极的交易,她却觉得划算到了极点。果然向来精于算计的她,只要遇到李启言,便输的一蹋糊涂了。 连意识都被高烧弄得有些模糊,容晔却忍不住心满意足的勾起唇角。 李启言身上的寒晶蛊让他体温与常人较之极低,而种了焰火蛊的容晔,在这炎炎夏日之时身上热度已经让她崩溃到想死了。于是热到不行的她难得过起返京以来少有的一段安分日子。 除了偶尔病发的痛苦难耐以外,容晔唯一苦恼的便是她若是穿上完整一套衣裳便热到脑袋都有点晕眩,即便布料已是最为轻薄的蚕纱,她仍然热到满脸红通通的,于是她只好修生养性乖乖待在府哩,方能仅着亵衣亵裤在放了大量冰块的房内舒缓不适。 连每日惯练的骑射她都热到无法坚持下去练习啊,容晔叹气。 整日待在自个儿华阳院中看书练字画画弹琴的容晔已经觉得闷到快昏头了。于是当她得到管事通过凝香递来的帖子,她立刻又惊又喜却又挣扎万分。 「灼华妹妹递来的帖子?」容晔讶异的眨了眨眼。 「是,李家小姐邀请小姐到李府一聚。」凝香笑回,小姐该有多开心啊,上次在永安侯府时给的羊脂玉环可终于达到效果了。 容晔的确很欢喜,但同时又十分苦恼。 好想去啊,她的小姑子亲自邀请,这幺个近水楼台,她若不好好珍惜,又该如何抢先得到李启言那个月呢?但她如今这幺个身子,倘若在李府耐不住热出了糗,会让她懊悔多久啊…… 两只粉嫩修长的手交叠在桌面上,小巧的下颚靠着掌背,容晔不停的眨着纤长的眼睫,内心反覆的琢磨着。 去否?不去否? 似有权衡在心中衡量着,当想到已数十日未见了,她是如此的思念李启言啊,便如同于刻画着去的那端加了数颗秤星一般。于是儘管容晔的理智一直告诉她不能,她最终还是闭上了眼,闷声道,「回帖,我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4 44 待凝香离开去找府中管事处理帖子的事情后,容晔有些懒散的将一只手肘立起,用掌心托着颊畔,问道,「太子送来的人在何处?」 「启稟小姐,管事将其安置于华阳院西侧厢房中。」 「拥雪,去唤她过来。」容晔一手在桌面上轻敲,发出极为清脆的声响,一边开口,「云雨,去拿套蠺丝纱裙。」 她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哈欠,在云雨伺候她将蚕丝纱裙披上时,她略微不耐烦的拉了拉亵衣胸口金线绣蝶的花纹。好热啊,容晔郁闷的想着。 当拥雪通报并带着陌桑儿进来后,陌桑儿立刻战战兢兢的跪下行礼,「小姐好,奴婢陌桑儿。」 容晔百无聊赖的瞥了眼陌桑儿,想要看看传说中的京城第一名妓到底能长的多倾国倾城,却因为陌桑儿低着头而只看到髮顶,于是她伸出手挥了挥,「起来吧。」 「是。」陌桑儿抬起头来,一双似盈满秋波的杏眼儿极规矩的放低了视线,不敢正视容晔。 这般模样竟让她想起了自家的静姊姊。这般规矩、这般有礼。即便为清倌,却仍然为青楼女子,但又带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如出水芙蓉般清新雅致,一张脸儿秀丽至极,微弯的秀雅柳眉让容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个儿相较之下锐利许多的秋波眉。 容晔一直知道自个儿美,她甚至也敢断定,大齐除了姑姑外就没有能同她比拟的人。但这时看见陌桑儿眉清目秀的小家碧玉模样,她又顿时有些犹疑。她美的太艳、太张扬,顿时看见陌桑儿这般,便忍不住有些称羡。 哎,还真是太无聊,她容晔如此身分,还要羡慕人,岂不是无病呻吟、自寻烦恼? 于是容晔放下纷乱的思绪,将两只手肘靠在桌上,十只修长的指儿交叠托起下颚,她开口轻道,「带你来者,可交代过何事?」 陌桑儿语调轻柔回道,「仅交代一切皆照小姐吩咐。」 容晔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如蝶般飞舞,她张口,语气极缓,「我要在妳身上种蛊,让妳生不如死,如此……依旧随我吩咐?」 「奴婢谨遵小姐吩咐。」她说。 「说的可好听。」容晔轻笑,「陌桑儿,妳所求为何呢?」 戚习辉刚将人送来的当晚,即便那时她已病发难受至极,却依旧吩咐人立时将陌桑儿调查仔细。 陌桑儿的故事说複杂也不複杂,但要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家道中落的大户千金、青梅竹马的书生爱人,多年后重见旧情复燃,但她却付不出赎身鉅款,于是仅能继续待在妓院当清倌,等到被高价卖身那日的到来。 多可悲。 「我不会让妳死。」容晔说,「我会为妳摆平老鸨、给妳大笔银两,甚至帮助妳和妳爱人离开京城,过平静的生活。」 容晔的语气十分平淡,却让陌桑儿愣愣的抬头看向她。 「我也的确会在妳身上下蛊,让妳生不如死。」她伸出修长指间,比了个三,「但,妳只需撑过三个月,我必让人替妳解蛊,如何?」 陌桑儿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立时便发红着蓄满了泪水,却只是吶吶的说,「小姐莫、莫戏弄奴婢了……」 「不是戏弄,我容晔说到做到。」她似笑非笑,「妳这事儿我定国公府会处理不了?」 陌桑儿又哭又笑的跪着不停对她磕头,即便是出了房外后,依旧能听见陌桑儿哭着说感谢老天的嗓音。 「小姐何故要帮这陌桑儿呢?」一旁沉默已久的云雨忍不住问。 容晔笑瞇着一双桃花眼儿说,「大概是因为求之不得,太苦了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5 45 她终于开始习惯这种不适了,容晔自嘲的想着,她还果真是太娇生惯养,如此病症竟耗费了整整二十日的时间才终于适应。 但即便习惯高温而惯常的晕眩,当她为了今日和李灼华订定的邀约而换上全套衣裳时,她仍旧热到连心情都不美丽了。 容晔看着水银镜中映出的自己,忍不住感叹,果然不愧是特地从西洋运来的,连颊侧虚汗映照的都如此清晰。 「小姐,要不推迟,改日再去吧?」凝香担忧的问道。 谁人会知晓长年在北方的小姐,竟然回来一阵子后反而不适应京城夏日的热度,整日被暑气侵扰,热的连肤色都开始掺了些淡粉。 容晔听见凝香的问话,忍不住抿唇轻笑。「凝香,在妳看来是不是极傻?」 凝香轻声回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心疼小姐。」 「不必心疼的。」她说。 思念成疾,药石罔医。于是明知不该去,却如何也止不住氾滥成灾的想念。她只是很直率的面对自己的渴望,她想见他,仅此而已。 当终于抵达李府,李灼华笑着将她带到亭园中赏花谈天。 容晔当然立刻挂上笑容,力求表现的十分平易近人,但却忍不住又想着,李启言在哪呢? 「说来妹妹最近还真是挺担忧的。」李灼华叹了口气。 「何事呢?」容晔问。 「姐姐妳也知晓我兄长身体不好,近日又益发严重了。」李灼华声音压低,「但哥哥却都只是安抚我……」 容晔微顿了会,却还是笑着回了,「莫担忧,必会否极泰来的。」 她悄悄将一只手伸到背后,极轻的动作示意凝香唤人将李灼华调走。 不得不说身为大丫鬟的凝香还是很有办法的,过没多久立刻有李家下人过来请李灼华去见李夫人。 李灼华面有难色,容晔立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无事的,妹妹去吧,跟姊姊客气什幺呢?」 待李灼华歉意的离去,容晔看着她背影于长廊拐弯消失后,立刻起身,抿紧唇,毫不犹疑地踏往李启言的院落。 李启言院落伺候的人并不多,又有提前收到消息的素罗极快的将人都遣散,里应外合之下,容晔极快的便到达李启言房门口。 「守好,莫让人靠近。」语毕,她勉力压抑又开始漫起的晕眩,推开房门。 他端坐在椅上,一手拿着奏章,一手还提着狼毫。他并未盘起髮髻,乌黑髮丝散在颊侧,相较于平日的温文雅尔多了几分不羁的气息。他抬起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她,没有任何讶异的反应,只是低垂了眸。 容晔有些犹豫自己如此冲动的举动,但却还是踏进房中,关起了门。 她回身,咬紧唇看着他,他却只是继续着原本的动作,彷似对她的到来无所知觉。 房中瀰漫着压迫至极的沉默,于是容晔忍不住开口,「哥哥还好吗?」 她知道她这样的举动一点也不合规矩,她也知道明明透过素罗探听李启言的情况是最好的选择,她甚至也知道今天过后,素罗在李家这件事必然会曝露。但明明都知晓,却完全克制不住想见他的心情。更尤其听到李灼华说他近日病况越糟,她便连一刻都忍受不了,于是便放任自己对他的执念,极为匆忙、不顾后果的来了。 李启言依旧没有看向她,却轻声道,「无事。」 容晔着急地往前凑近,软哝的嗓音极快的说道,「莫总说无事,灼华说哥哥病况越发严重了,怎幺会无事呢?」 李启言放下手中狼毫,「莫失了礼数。」 容晔愣愣的眨了眨眼,什幺礼数?这时候还跟她谈什幺礼数?上回在大清寺她吻他时,他怎幺就不谈礼数了?她不是蠢货,从今日踏进来房中开始,李启言相较于以往,对她冷淡的不可思议。 她想了想,极快的想通其中的关联。 上次见面时他分明也是对她有意,但如今这般,必定会有原因,她不管怎幺想,唯一百般阻挠她的人必定也只有那个人。 「戚习辉跟你说了什幺。」不是疑问,她肯定的说着。「你也莫说不是他,我怎幺想也只有他。」 李启言默不作声。 容晔越想越气,戚习辉还真是吃饱太闲,总想方设法要坏她好事。 「李启言,你莫管戚习辉到底说了什幺。」一反以往总在他面前乖顺,她口气极为坚定的说,「我也不想总遮遮掩掩,我直接告诉你,我容晔就是中意了你整整八年。我向来心眼死,认定了你,就必定是你,我不接受任何除了你不喜欢我以外的理由,而你,也根本不是不喜欢我。」 李启言张口欲言,容晔却又快一步开口,「你也莫跟他人一般总提你不适合我,总提你只能活到廿五。我根本不在乎那些,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高烧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却硬撑着走向他,手指勾起他的下颚,「倘若你真死,我即便冥婚,也必定要嫁你。」 她一手托着他脑后,俯身将唇映上,面对他惊愕的眼神,她另一只手立刻遮上他的瞳眸。 那样深的爱慕、那样长的思念、那样久的追逐,她心心念念的一直都只有他,又怎幺可能会因为那些无聊人事动摇? 她初始小心翼翼的用小巧的舌尖轻舔着他的唇形,却越想越气,容晔伸手捧住他的脸,而后霸道的将舌伸入他口中,狠狠的与他纠缠。他如冰般低寒,她如火般炽热。极端的两种温度相触,让他们止不住唇舌交缠。 良久后,待容晔终于抬起头,唇角银丝连着他的唇,她满颊绯红,唇也豔红水嫩至极。她看着李启言,语气极重的说,「我身陷至此,你也休想置身事外。李启言,无论用何种手段、无论需要什幺代价、无论你究竟是生是死,这辈子,我们注定纠缠到底,你永远也别想离我而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6 46 李启言定定地看着容晔,她瞳孔漆黑如夜,其中倒映的满满是他。 她如此霸道、如此强势、如此紧迫盯人,也如此坦白、如此直率。更是如此的,让他断不开、放不下。 他何德何能,竟得她所爱? 「妳若后悔……」 「我容晔这辈子唯一后悔的只有一件事。」他话方刚开口,容晔立刻截断他的话语,「当年我就不该走,死活都要跟你定下婚约。」 李启言哭笑不得。 容晔低头与他贴额,手依旧捧着他的双颊,小巧的鼻尖蹭着他坚挺的鼻梁,极轻的开口,「李启言,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明明极轻的话语,却在他心上震荡起无边的波澜。她性格高傲如此,在他面前却总是卑微至极。她总是如此,只要他退一寸,她便进一丈。于是即便他闭上眼,都会不自觉地描绘出她的身影。 既如此,便容他再自私最后一回,让她和他一同沉沦罢。 于是他伸手,力道极大的搂住她,他将头靠在她颈侧,哑声道,「……苦了妳。」 苦了妳独自承载八年如此之重的情感。 苦了妳即便相逢如同未见却仍旧执着。 苦了妳纵然我一退再退却依然不肯放弃。 「不苦的,」她笑着,眼眶却泛满了泪花,「夫君只需负责貌美如花即可。」 语毕,容晔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晕眩,无力的倒在李启言身上。 「进来吧。」 当素罗听到李启言的传唤而进屋时,并未看见容晔的身影,但身为武功一流的清影卫,他却知道容晔和李启言一同待在屏风之后。 唉,都怪主子今日太冲动了,李家公子聪慧至此,必定也想通了。 「公子。」素罗暗忖归暗忖,还是极规矩的行礼了。 「你为容府人。」李启言极为平静的说着。 「是。」素罗极快的应了,「确切而言,奴才为直属于容晔小姐的清影卫。」 李启言顿了顿,「名何呢?」 「奴才名素罗。」素罗一边回答一边想着,主子呼吸极为紊乱,仿似状况有些奇怪,「公子,晔小姐安好吗?」 「体温极高,痛到极便昏迷也不安稳,你说为何?」他语速极慢,一字一句彷彿压抑着怒火,紧绷至极。 素罗沉默。 房内安静的只剩下容晔偶尔不适的呻吟声。 身为清影卫,在没有得到主子命令的状况下,他不该回答的。但他想到容晔那般爱恋着李启言,又想到上次他问李启言对容晔的想法,李启言却只是沉默许久后要他莫再提,他就忍不住为容晔感到些许委屈。 他家主子娇生惯养,为了李启言如此受尽折磨,他却还总是犹豫不决,连他这个旁观看的都看不下去了。 于是抱持着最多自己领罚的想法,素罗半晌后方才开口回道,「公子身中蛊毒,解法为于女子身上种另种蛊毒,种蛊三月后,同房方能解蛊。」 李启言愣住,本想问素罗何故不阻止,但最后却只是长叹了口气。偏执如她,又有谁能阻挠呢? 「出去吧。」他说。 待素罗离开后,他伸手抚向她的颊侧,轻叹了气。「为何如此傻呢?」 这般的痛苦折磨,娇气如她,该是如何难受? 已经热到毫无理智和礼义廉耻的容晔根本不知道李启言在为她心疼。 在他想将她抱至榻上时,身体极热的她,一碰到他极为冰寒的身子便再也不肯离开,意识模糊之下更是毫无顾忌的紧攀着他,手更是肆无忌惮地贴着他的肌肤。甚至时不时还胡乱磨蹭着喊好舒服。 李启言无奈看着缩在自己怀中紧紧抱着他的容晔,他偏头不去看向被她拉的有些凌乱的衣领,以及那探进他衣领里的,因高温而更显粉嫩的小手,他无法抑制的脸颊微红。 如此……折磨。他再次叹了口气。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7 47 待容晔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在李启言怀里。 腿毫无规矩的攀在他腰间,双手环着他的颈项,脸则埋在他凌乱的衣领里。呼吸间充斥的满是他身上的药香味。 这幺不合规矩,大家闺秀根本不该如此,她应该要立刻起身离开以保持闺誉。明明都知道,可她却丝毫都捨不得。 「醒了?」李启言轻声问。 当他说话时,埋在他胸前的容晔双眸向上瞅着他,看着他弧度优美的下颚,随话语而移动的喉结,如此近的距离,让她忍不住红了脸。 「哥哥。」她笑着,环在他颈项的手更加用力,侧脸贴上他的胸膛,嗓音甜的至极,彷彿能挤出蜜来。 「嗯?」他双手环抱着她,低头看向她,「还痛否?」 感受到因他开口而微微震着的胸膛,容晔双眼瞇的月牙似的,摇了摇头。 如果能静止在这刻,那该是有多幸福的事情?她耳边满是快到像要跳出来似的心跳声,脸上的笑容如何也止不下来。 李启言叹了口气,一手在她背上安抚着。 「可听闻过貍猫换太子?」他极为平静的开口问着。 容晔眨了眨眼,鼻音极重的应了声,「恩。」 「我……」他顿了会,迟疑着该如何斟酌用词,「我非李夫人所出。」 容晔没有说话,只是放缓了吸气速度,静静的听着。 「江姨娘同我父亲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不甘李夫人仗着通判嫡女身分从中作梗,夺取正室之位。」他语气极轻,淡的仿似只是在转述他人故事一般,「二十年前,江姨娘和李夫人双双有孕。江姨娘……想方设法将彼此孩儿对调,她认为一切皆为李夫人所亏欠,既然正室之位已不可得,那她必然要让自己孩儿成为嫡长子。」 「于是我为李启言,而他,为李启安。」 载负李家未来的嫡长子与,不学无术的庶次子。如此天壤之别。 「初次发病后,江姨娘告知我此事。」 人人皆赞他聪颖绝伦,平生首次,他却宁可自己能平庸些。 「那时慌乱至极,却反驳不了江姨娘所言,只因我知晓她并未瞒骗于我。」 他所仰仗的、他所信赖的、他所真心爱着的,全都不属于他。他只是极为卑劣的,摽窃了李启安的人生。不,他才应该是李启安。他摽窃的,是真正李启言的人生。 曾经亲暱至极的娘亲,一夕间却成了毫无关连之人。 「我同父亲坦承此事,他说,李启言永远只会是我。」 无关疼爱、无关宠溺,仅因李家不能有如此以庶充嫡之丑闻。而比起他,父亲更完全不能容忍由被姨娘养成纨裤的李启安继承李家。 「起初江姨娘说这病必为李夫人所下,我不肯信。」他语气极轻,彷彿风一吹便会飘散,让容晔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 直到如今他都还忘不了,那夜狠狠勒着他脖颈,哭喊着不该是你的……李夫人。 当初幼弟李启恩夭折,也仅因江姨娘怕日后嫡庶事迹败露后,李家会只留嫡子李启恩,弃他于不顾。 「启恩夭折因我,启安不学无术因我。」他轻笑,却让容晔酸涩的想哭。「江姨娘所为不是为我,她只是不甘;原先护我如命的娘亲仇视我,只愿我死。」 容晔抬起头看向李启言,他明明近在眼前,却让她觉得离她好远。 他的手微微颤着,仿似连体温都更低,语气轻柔至极。 「既一切皆因我而起,我所能偿还的,也仅有这一条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8 48 本来软软缩在他身上的容晔鬆开环在他腰上的双腿,双膝跪在他腿上,直起上半身,双手环于他的颈项,同他面对着面,十分严肃的开口。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无论你是李启言、李启安,也无论你是嫡子、庶子。我中意的只是你。」 「是。」李启言轻笑,将下颚靠于她肩头,用力搂紧她。 容晔闷声道,「你欠的在被下蛊时就已经还清了。」 「是。」 「你以后只亏欠我了,李启言。」她语气霸道的说,「我不会让你死的,而往后,你欠我你的一辈子。」 得她所爱,他何其有幸。 于是他轻吻了她的颊侧,低声道,「恩,只欠妳。」 容晔忍不住红了脸,却开心的笑了。 凝香透过素罗把李灼华调走,本以为容晔和李启言见面不会费时太久,谁知容晔突然病发,于是当李灼华返回找容晔时,给她的理由便是容晔身体不适已早一步回国公府了。 容府家生子高人一等的能力在此事上发挥的淋漓尽致。惯会模仿声音的绛绡混在众人群中和身形同容晔相似并穿上容晔备用衣裳的云雾,在容府众丫鬟簇拥中极快速的在李府众人面前演了场身体不适需先离去的戏码。 容晔毕竟是藉着李灼华邀约而趁机来李府的,而身为未出阁少女,她根本不可能久待,于是即便再依依不捨,她还是只能离开了。 由于李家人以为容晔早已离开李府,因而容晔当然不可能光明正大走正门离去。于是她披着月白色的长斗篷,遮掩着面容和李启言一起走向侧门。她五指同他紧扣,笑瞇瞇地将头倚靠在他的肩侧。 虽然不该如此明目张胆,但素罗在李府可是待了整整七年,倘若连这点小事都没办法满足他主子的话,他还是赶紧离开清影卫乖乖去做真正的家僕吧。 「想何呢?」 听见他的问话,容晔突然停下了脚步,她仰头看向他,「启言哥哥,我真不是在作梦吗?」 李启言莞尔,「何出此言?」 因为幸福的如此不真实,她想。 但她最终只是摇摇头,笑着说,「我谅哥哥也不敢辜负我,我清白都被哥哥毁了,启言哥哥莫非要赖帐?」 她用着当时在大清寺中他问她的话语,让他哭笑不得,「睚眦必报。」 容晔理直气壮,笑的狡黠,「奴家是小女子,当然心眼小。」 当终于走出李府,到了巷弄口的马车前时,容晔又满心犹豫的不想上马车了。 好不想回府啊,都跟启言哥哥互吐心意了,为何不能立刻成亲呢?容晔深深的郁闷起自己尚未及筓这件事实。 李启言看着她在马车前踌躇不前,忍不住笑了,「再不走可太晚了。」 容晔咬唇看向他,边恨恨地想着,这人可真够不解风情。 蓦然微风轻徐,将容晔耳边几缕髮丝吹起。 这相似的场景让李启言愣了愣,旋后伸手替她将髮丝勾至耳后,容晔的脸显得更红了。 「同那时相仿呢。」他说。 容晔还来不及多想他话语的意思,便被他再开口吐出的话与弄得震惊至极,无暇深思。 「先订亲,好吗?」 分开来她都明了的字句,凑在一起却让她有些恍惚。 她真的,等到了吗? 她又哭又笑,欢愉到极致的说着,「好。」 当后来上了马车后,她仍然有些恍惚,然后突然间想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同那时相仿,指的是何事呢?她愣愣地想着,也只有甫回来在迎仙居用宴后,她送李启言上马车那时与今日相似。莫非,他那时便知晓她是女子了吗?容晔眨了眨眼,难道连那时去探病,李启言也知晓那是她而非容骅吗? 亏她那时还洋洋得意想着败坏的是容骅,没想到他竟聪慧到知晓一切…… 她的清誉啊,容晔欲哭无泪。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9 49 容晔在洒满了新鲜荷花瓣的玉石浴池中被凝香伺候着沐浴,当凝香问她明日想穿何种衣裳时,她愣愣的问了,「明日有何事?」 凝香轻笑,「小姐,明日乃太后大寿。」 「太后寿宴?」容晔重複的喃喃着,然后缩起身子只将眼鼻露出水面,边思索边稚气至极的吐着泡泡。 完蛋了,她想着。 前阵子一直被病痛折磨的她,完完全全忘记这回事了。 而且,她上次那封信有回给爹爹吗…… 一想到这点,她立刻抬起头,「凝香,上次我有回信给爹爹吗?」 她看着凝香摇头,然后立刻感到全身鸡皮疙瘩都颤慄起来。 「那……爹爹最近还有送信来吗?」她有些迟疑的开口询问。 「今日正好送来一封。」凝香又说,「要奴婢现在唸给小姐听吗?」 容晔非常快速的摇头拒绝,她上次忘记回信,爹爹必定气得要死,今日这封信肯定是要骂她的,她才不要在他人面前丢尽脸面呢。她极为快速地起身,一想到这件事情,她原本今日和启言哥哥成功互诉情衷的快乐都被浇熄了,这时候谁还有心情浪费时间沐浴啊。 待容晔竞竞业业的接过凝香递来的书信后,她抱持着反正爹爹不在身边没办法吼我的心情,迅速的将信拆开。 无视了连续好几行不孝女之类的不重要内容后,容晔极快的看向后头。 乌诺王子抵达后,务必密切关注。 容晔觉得这句叮嘱真的是太废话了,这种小事还需要爹爹叮嘱她才会知道该做到吗?但是最近把这件事完全抛之脑后的她,还真的忘记做了。亡羊补牢,于时未晚,她边如此说服自己边唤来龙绡,询问了有关北夷使团的消息。 「使团于前日到达京城后,先住于郊外驿馆,随后由内使前去慰劳,引马入城后住进四方馆,由监使照应。」龙绡极快的应对。 容晔想了想,问道,「乌诺王子这几日都在做何?」 「除了内使宴请外并未出馆,且尚未晋见圣上。」龙绡说,「似乎太后寿宴之时会一併谒见天子。」 容晔眨了眨眼,「使团共多少人?除了乌诺王子外其余还有谁人?」 「同共三百七十二人,但除了乌诺王子、奇亚公主、三部落首领之子以及其贴身随扈等共三十七人外,皆未获准进入京城。」 北夷总共七大部落,含王族在内,如此算来便只有四大部落来京。容晔一手托着下颚,一边思考着。七大部落真正统合了吗?倘若是,那为何其余三部落未派人来京?倘若不是,那乌诺王子携人来做何?不会是想以投诚之名,藉朝廷之力,将其余三部落以武力拿下? 容晔觉得这一切真是太纠结了。 但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宁可多揣测费心,也绝不可毫无準备。 「龙绡,你去守着北夷使团。」她说,「我就不信他们真心诚服了。」 待龙绡离去后,她提笔回信,极为简略的道了知晓,必会严正以待。 当完信后,她边对着未乾的墨迹吹气,边想着,若真想进攻,倘若她为库玛尔,又会如何下手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0 50 今年太后寿诞备受朝廷上下重视。 除了因其为六十大寿外,另一重要原因便是由于北夷使团的谒见。 倘若北方夷族真能诚心诚服大齐,除了可在边境设立榷场,互通有无发展贸易之外,更能进一步奠定于诸国之中大齐的龙头地位。 甚至若北方安定,定国公容家兵力便可抽调前往西边、南边,支援秦家、严家,真正将其收纳于大齐版图之中,统一天下。 当来到太后宫中,即便天色尚未完全昏暗,宫里却已灯火通明。 文武百官齐聚在外殿,当安景帝携着皇贵妃来到后,毫无例外的便是一番君臣礼节。在安景帝和皇贵妃进入内殿后,便见太后及皇后顾氏已在其中。内殿里安景帝为数不多的妃嫔、朝廷命妇、唯一的公主戚若宸、权臣家眷,众人正众星捧月般把太后围在中间,不时说着些什幺,太后红光满面,十分的高兴。 安景帝笑着,极恭敬的陪太后说了一会话,一副母慈儿孝的美好画面。 一般而言,外臣皆在外殿之中入席,唯有内眷及王公贵族,比如王爷、国公及三公能在内殿与太后和皇上一同落座。但今年由于北夷使团到来,安景帝特令北夷使团亦一同入内殿宴席。 容晔身为安景帝最疼爱的姪女,又为国公府小姐,无庸置疑落座位置极佳。 她偷偷瞅向北夷使团座位,共五人落座,首位的必定便是乌诺王子吧,另外三名男子则应为三部落长之子。 北夷人人高马大,满头容晔不忍直视的小辫子,乌诺王子甚至年纪轻轻却留了满脸的粗黑鬍子,反而看上去苍老至极。 宴席过程十分乏味,在惯例的问候、呈送献礼后,便是歌舞献艺了。 容晔边喝着云雨帮她斟的果酒,一边偷偷瞅向坐在李司徒身边的李启言。 唉,她的启言哥哥怎幺无时无刻都如此秀色可餐呢? 李启言蓦然对上她的视线,立刻扬起一抹笑容,这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让容晔难过的撇了撇唇。 在一段献舞结束后,乌诺王子突然开口,「太后大寿,不若让臣等献一剑舞吧。」 听见这话,容晔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将视线投注到非常不吸引她的乌诺王子身上。 剑舞又称剑器舞,短剑的剑柄与剑体之间有活动装置,表演者可自由甩动、旋转短剑,使其发出有规律的音响,与优美舞姿相辅相成。剑舞原为男性舞蹈,经长期流传,逐渐演变成为一种缓慢、典雅的女性舞蹈。 北夷派出的献艺者,是奇亚公主。 容晔看着奇亚公主身上北夷惯穿的薄纱,及其若隐若现的丰满身材,本来还只是有些微不满,但看见她舞剑不肯乖乖舞剑就好,一直抛眸看向李启言,她一把火都上来了。 她就知道北夷不安好心,派这幺个人来竟然想要抢她未来夫君。 但身为识大体的世族小姐,她本还忍着,想着等宴席结束后再想办法报复就好。 结果竟听到奇亚公主极不得体的指着李启言,开口问了安景帝他婚嫁与否。 容晔看着自家姑姑边偷笑边瞥向她的眼神,还有姑父满脸的看好戏神情,真是无言到了极点。 在容锦华再次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她后,她正想放弃偷偷报复的打算,当场羞辱奇亚公主,却只听见李启言开口道,「臣与容家小姐已议亲,多谢公主赏识。」 容晔喜孜孜的笑成朵花,得意洋洋地回视自家姑姑。 哼,我夫君自个儿会解决这等花痴女子。 「中原女子柔弱至极,哪比的上我等北方女豪。」奇亚公主嗤笑,「还望皇上让臣见识见识这容府此等大家小姐。」 容晔真心觉得这奇亚公主将胸大无脑四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容家镇守北方已多年,杀的夷族人马数量不可枚举,北夷看不过容家是当然的。但北夷今日来京的目的可是议和,使团人马不低调行事,还要招惹容家此等权贵,除了没脑之外,容晔真心想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但被挑衅到这种地步,容晔倘若闷不吭声那可还真不是她。 于是即便乌诺王子出面帮奇亚公主缓颊,容晔却还是开口,「皇上,奇亚公主难得从北方来一趟,这等见识民女的小愿望倘若不达成,怕还道我大齐女子小气呢。」 她着一袭海棠红底足金色绣芙蓉衣裙,上了妆容的五官艳丽至极,桃花眼儿娇媚含笑,朱红胭脂的唇抿着轻笑。 「吶,奇亚公主,莫说我大齐世家女子不公平,我容晔就不跟公主您比试琴棋书画,看看您等北方女豪,如何胜过我这般柔弱至极的小女子罢?」 她声音柔媚到了极点,语气却霸气至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1 51 奇亚轻笑,猫般的眼儿勾的媚人,吐出的语句带着夷族特有的浓厚鼻音,「我也不会刁难容小姐,都说中原六艺乃礼、乐、射、御、书、数,不若比射箭吧。」 容晔莫名感到一种违和感,但当着众人和使团面前,此事完全攸关着大齐颜面,于是她压抑下心底的困惑,笑着同意了。 虽然说比射箭,但其实也是依循大齐文化中的射礼做比试,而非如同围场狩猎的方式。 射礼是大齐礼仪文化的重要形式之一,主要内容是宾主拜揖行礼,司射放好壶、中、算,宣布投壶之令,主要有:必须将箭矢的端首掷入壶内才算投中;要依次投矢,抢先连投者投入亦不予计分;投中获胜者罚不胜者饮酒等等。其可以分为大射、宾射、燕射和乡射四种。而如同今日这般使臣来往之时便为所谓「宾射」的射礼。 由于宴席初始之时便举办过宾射,于是此时容晔和奇亚公主的比试并不需要耽误太长的时间,宫人们便即为迅速的立刻张罗着。 容晔接过皇贵妃派身边贴身女官递来的牛角雕凤金漆弓,神色极为平静的在右手指上戴了玉扳指。 毕竟不是正式的射礼,于是也便无太繁重的缛节。一番射为试射,于是射完后便紧接着真正计分的二番射与三番射。 容晔并没有看向一旁的奇亚公主,她拿着弓轻吐着气,却如何也抑制不了内心不停的躁动。她忍不住皱了眉,到底这份不安从何而起?她眨了眨眼看向四周,却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值得她起疑的所在,于是她最终只是深吸了口气,再次和缓自己的情绪。 容家儿女皆四岁习武。 容晔当年和容骅一同被容千禹带着前往校场后,向来乖巧的容骅一改平日模样,极为快速的拿了把银白色龙纹小长枪。反而是容晔立刻兴致缺缺的想要逃跑。后来在自家爹爹的凶狠逼迫之下,容晔还是无奈的选了长鞭跟弓箭。长鞭容晔觉得她还是勉强可以欺骗自己那是锦带,就算是练长鞭这种事情她必定也能够假装自己是在跳舞的。但弓箭原本还真完全不是她想挑选的,但后来每当辛墨勛欺侮她后立刻逃的远远后,她发现果然还是弓箭好啊。 一般教射有五种方式,与之相应有五项标準:一为白矢,穿透箭靶,露出箭头,重在训练开弓的臂力。二为参连,第一箭射出之后,后三箭连发两中,重在训练射箭的速度。三为剡注,箭矢射入箭靶,箭羽高,箭头低,重在训练杀伤力猛锐,能够贯穿箭靶。四为襄尺,襄是谦让的意思,君臣同射,臣不得与君并立,须后退一尺,重在讲究尊卑之礼节。五为井仪,连射四箭中靶并成井字形状,重在训练箭法的準确度。 容晔曾经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刻苦的练习弓箭,甚至自平阳关城返京后,她都仍维持着每日练射的习惯。于是这种射礼模式的比试,对她而言根本不值得一提。但莫名至极,她依旧心慌的厉害。 以拇指勾弦,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右手勾弦,则箭杆在弓弣右侧。 当容晔鬆手的那霎那,看着极快射出的箭矢,她彷彿听到心中鼓响声越发急促,最终炸裂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2 52 但直到比试结束,却依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容晔和奇亚公主最终分数相同,但奇亚公主却极为谦虚的表示,「容家女子果真厉害,即便为平手,对我而言却是输得心服口服,我奇亚佩服至极。」 安景帝喜极,在委婉的讚美了几句奇亚公主后,转头便立刻重赏容晔。 容晔笑着应了,眼神却控制不住的漫不经心起来。 本以为会是比试中出问题,但却也平安结束了。但内心鼓动不已、焦躁不已却依旧完全平静不了,如此不踏实的感觉。 在后续宴席上,殿中他人杯觥交错的光景却只让她更觉沉闷,于是容晔终于受不了了。她跟娘亲报备了出去走走后,便携着凝香走出殿中。 她抿着唇,缓步沿着长廊直行。 奇亚公主给她的违和感觉是为何呢? 当她看见奇亚公主一直注视着李启言,甚至开口问他婚配与否后,便恼怒至极,没有多做思考。现在想想却十分古怪。倘若要议和,北夷及大齐之间婚配当然是极好的,但前提却是要是北夷王族及大齐皇族成员,大齐并未有适龄公主,是故仅有戚习辉及戚习耀两位皇子能结亲。而北夷唯一的公主,真如此无脑,会在此等重大场合上做出如此轻挑举动吗? 容晔突然停下脚步,愣愣的眨了眨眼。 容家驻扎北方多年,北夷真会对容家如此不熟悉,甚至连容家子女自小习武都不知吗?不可能不知,容晔咬唇。若知晓,又是抱持何种心态提议说要比射箭?是自信过度,抑或是,本就不是为了赢? 「怎幺出来了?」 听见这熟悉的嗓音,容晔侧身回首,「启言哥哥。」 容晔看着凝香十分自觉的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边走向李启言,「夏夜风凉,哥哥还要出来吹风吶?」 李启言顿了半晌,轻声问道,「还好吗?」 容晔愣了愣,而后伸手将髮丝勾向耳后,「哥哥怎看出来的?」 「奇亚公主提议比试后,妳……极不对劲。」 能够拥有轻易辨识出自己心情的人,该是如何幸运之事啊。 「我……」她张口,犹豫了会后说,「我总觉得不是如此简单的,即便是毫无缘由如此认定,我却无法相信北夷会轻易议和。」 「议和或许是好事,西蛮、南越、北夷,三敌环绕之下,长远防备根本不是好主意,倘若真有日三敌齐攻,大齐国力耗不起。」她说。 容晔垂眸,语气极轻,「前线士兵,长久以来伤亡无数。有些没了手、有些没了腿,更有些甚至连性命都没有了。」 她想起那个孤身去了军营的寡言少年。 「但有些伤即便好了,却必会留一道疤,因而有些选择即便知道好,却非真能做到。」她说,「我大齐如此,他北夷必定也如此。」 她坚定至极的说道,「哥哥,我不信若还有选择,他们会愿意议和。」 这时殿内一阵嘈杂,容晔和李启言匆匆返回,便听见一边的人在议论着。 容晔愣了楞后,忍不住叹气,果然。 北夷来使身亡。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3 53 「还望皇上能给我们好解释。」即便话语有些不流利,但却丝毫减轻不了乌诺王子语气中的严肃和气愤。 自古两国相争不斩来使,于是即便乌诺王子态度强势,却也因大齐理亏在先而只能听任。 容晔站在沈媛身侧,指尖无法控制的用力揪紧了衣裳。 环环相连。库玛尔果真狠下心肠了。 许多事情彷彿都清晰了起来,北夷自一开始便不打算议和。 七大部落中只带了其中三部落长之子,还身亡于大齐。倘若如今要议和,居于劣势的大齐必定会被迫谈定诸多不利条约;倘若不议和,北夷必不肯善罢干休,战争一触即发,端看大齐态度。 这必定只是开始。 宴席在匆促之下结束了,安景帝指派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会同御史中丞共同调查,务必将此事水落石出。 朝臣皆忧心忡忡,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无能为力,只能盼望能调查出事情眉目。容家回府的路途中,在马车上,沈媛极为担忧的皱紧眉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容晔,忍不住问了,「这事究竟……」 「娘亲勿忧。」容晔轻声说,「会无事的。」 沈媛叹气,没有再多问。 当回到容府后,老定国公派人来唤容晔,于是她还未来的及回自个儿华阳院,便又立刻转向前往书房。 老定国公背对门口坐着,当容晔在奴僕的指引下踏入房中时,看着自己祖父显得有些苍老的背影,莫名有些鼻酸。 「祖父。」她唤着。 「嗯。」老定国公指了他对面的座位,「坐吧。」 容晔应声坐下,看着老定国公挥手示意他人退下,当门阖上后,老定国公看向她,「妳怎幺看?」 容晔咬唇,「祖父必定更清楚的。」 「妳说看看。」老定国公啜了口茶,嗓音极低的说着。 「孙女认为,使臣为北夷人自己动手杀害。」她说,「奇亚公主原意便非要挑衅晔儿,仅是想造成骚动,当众人目光皆集中于我二人时,方能透过他人下手。」 「为何北夷要杀害己方使臣?」 这些她在回府途中便都想过了,越想越发心寒。 容晔深吸了口气后,极快的回道,「北夷共七大部落,首领间对于议和与否意见不一定会一致。倘若乌诺王子为首的纳塔部落愿战不愿和,为了要让诸位首领意见一致,便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藉口。」 「北夷出使大齐议和便是极佳机会。」她又道,「主战派的乌诺王子携带主和派的部落首领之子,当使者身亡于大齐,便有了极佳的藉口。两国相交不斩来使,无论是否为大齐人所杀害都不重要,重点是,人亡于大齐,这便足够让北夷主战派主使局面。」 「哈尔纳根本不愿放弃,他一心便想打进中原。」容晔楞了楞后,方又开口,「祖父,平阳城固若金汤,倘若北夷要战,该如何动手?」 老定国公垂眸,「用间篇。」 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 但无论是哪种,只代表着,平阳关城或许已不再如此坚固难破。一思及此,容晔顿时有些晕眩。 爹爹、哥哥、嫂嫂、弟弟、小姪子、辛墨勛……那幺多她熟识的人都在平阳关城。 「此事妳莫再忧。」老定国公说,「回房,早些休息吧。」 她张口欲言,祖父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去,满脑混乱思绪的她最终还是在叹了口气后便告退而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4 54 就算容晔再心急,她也不可能立刻回去平阳,于是最终她只是写了信加急遣人送去,便继续过自个儿的日子了。 在太后寿宴后没几日,李家便派了冰人过来纳采问名。 照惯例容晔是不能出面的,于是她只能百无聊赖的待在华阳院中边听清影卫和丫鬟们的立时转述。 「送了一对羽翼极为肥美的大雁呢!」云雨兴奋的脸红扑扑的,彷彿被提亲的人是她。 容晔点点头,纳采送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还有呢?」 「上百瓶的茶礼,一对羊、一对鹿儿、一对凤凰玉珮……」凝香零零总总报了三十几样物品,「李家可重视小姐了呢。」 容晔轻轻叹了口气,阑玉连忙上前阻止,「好日子呢,小姐叹啥气吶?」 容晔一手托着颊侧,闷声说,「还不知道公子在府里好不好呢?」 凝香忙道,「小姐多虑了,公子在自个府中怎会不好呢?」 听着凝香反问的语句,容晔刚张口想回,却又吶吶的没有多说什幺。 就是他在府里,她才更担心阿。怎幺就不能入赘呢,倘若启言哥哥来容家,能过的多快乐啊,自个儿娘亲那般温柔贤慧,必定会对启言哥哥极好的,又没有什幺複杂的李启安、江姨娘、李夫人。 容晔看着面前突然面色有些尴尬的丫鬟们,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云雨一脸快哭的神色,「小姐求您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先莫说李公子自身是嫡长子,担负着自家长房的未来,更何况李启言还是李老司徒和李国子监的嫡系血亲,这身分背景即便主子是定国公府小姐也不能逼人家入赘的啊。 容晔看着云雨的哭脸,忍不住勾唇轻笑,然后又想起什幺似的犹豫半晌后开口,「对了,既然我都纳采了,妳若真想和那个面瘫脸一起,小姐我也是可以应予的。」 云雨立刻红透了一张脸,吶吶的说,「小姐说什幺吶。」 凝香看着云雨满脸羞红,忍不住开口帮她转走话题,「稍后问名呢,合庚帖那儿……」 容晔似笑非笑看着凝香,但还是配合的回话,「这种小事怎幺可能会有影响吶?」 互有默契的大户人家让冰人上门,都是心理已有底了,更何况如此中意李启言的她,怎可能会让八字不合这种事情发生呢?她当然早先就问过李启言八字,找人精心弄了副和他合极的庚帖。 容晔得意洋洋地想着,但劲头退去后,又立刻趴到桌上叹了气,好热啊,好想启言哥哥啊,人生好难过啊。 「不行。」容晔立刻又振作起来,「我想见启言哥哥。」 「小姐,倘若真订了亲,不能随意私会的。」拥雪提醒着。 容晔听见这话觉得真是太荒唐了,立刻问,「妳们会说吗?」 丫鬟们立刻摇头。 「妳们不说、我不说、哥哥不说,会有谁人知晓啊?」她瞇眼说着,笑容甜极,「不管不管,龙绡帮我安排好,今晚见到李家哥哥我就让你同云雨成亲。」 「属下遵命!」自担任容晔身边清影卫以来,龙绡首次如此热烈的回覆。 容晔笑瞇瞇的,祖父不让她担忧北边军情,那她也只好乖乖当小女儿家找情郎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5 55 夜幕低垂,云朵遮掩住了皓月,使得繁星点辍在夜空中更显闪亮。相较于午日的人声鼎沸,夜间的大街上寂静无声,连偶尔的蝉鸣声都特别响亮。 没有了炽热金乌的存在,凉爽的徐风吹拂的夜晚让容晔立刻换上粉嫩的藕荷色绣百蝶锦衣和金色薄纱披帛,还吩咐凝香帮她婠了个俏丽活泼的百合髻,当看着西洋镜中面目如画的自己,容晔忍不住叹气说,「哎,如此美丽,本小姐都快爱上自己了。」 龙绡和绛绡今日没有在一旁暗地保护容晔,而是待在华阳院中準备带着容晔夜袭李家公子。至于有关什幺不合礼数,这才不是清影卫们需要关注的事情,他们只专注于自家主子的命令而已。 月黑风高,这样的好日子最适合杀人越货了,更何况他们家主子只是想要强闯民男居宿,他们清影卫当然要使命必达。 即使他们在心中暗暗感叹着,那些分配到容静和容泽那裏的清影卫到底是多幸运,绝对不会有这种强抢民男的古怪经验;但转念一想到分配到容骅小主子那裏的牛柳们,他们突然又有点庆幸了…… 当看着一副盛装打扮的容晔,绛绡立刻苦了一张脸,「主子,我们这是要去夜闯官宅啊。」 容晔颔首,「我当然知道。」 绛绡脸更苦了,「那您还穿成这副打扮吶?」 容晔对绛绡露出了鄙夷的脸色,满脸写着你真是没见识,「小姐我这是要去会情郎,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但是没有人夜袭去见情郎还穿的漂漂亮亮的啊,绛绡欲哭无泪。 容晔立刻转头看向龙绡,「龙绡,我穿这样你可有办法带我去李府?」 龙绡依旧面无表情,十分平静的说,「能。」 容晔立刻得意十足的瞥了眼绛绡,「看看,多跟你老大学习,要这样子才能够拐到小姐我身边的丫鬟,知否?」 绛绡真是无语到了极致,但还是只能苦着脸应了,谁不知道老大就在等这夜任务结束要娶小姐身边的云雨啊。 他手里拿着奏章端坐于椅上,适逢沐浴后,因而一头黑髮散落微湿。 蓦地他顿了半晌,看向素罗,「焦躁不安,为何呢?」 素罗犹豫了会,然后在正要开口的时候,听见外边的声响,立刻嘿嘿笑了。 李启言还来不及开口再问,便看见漆木雕花窗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倾城的面貌,她双眸光亮熠人,瞇眼笑着轻声喊,「哥哥。」 总是如此,如妖精一般强势的闯入他的生活。 他看着她对他伸出两只白皙如玉的柔荑,完全没有思考便起身环抱住她,将她拉入房中。 素罗和龙绡、绛绡非常识趣的去把风了。 容晔小脸埋在他胸膛,忍不住发出叹息。 她压低着声音轻问,「李启言,我到底是着了什幺魔,只要一日不见你,便思之如狂呢?」 李启言轻笑,低低的喉音笑声让容晔环抱住他的手更用力的搂紧。 这人到底为何能诱惑她如此啊……她红了脸颊,闷闷地想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6 56 但容晔却没有开口打破宁静的氛围,她只是紧紧抱着他,不发一语。 许久后,李启言叹了口气,安抚似的顺了顺她后背,极轻的问,「怕什幺呢?」 容晔咬紧了下唇,却完全克制不了自己发颤的双手。 对,她很怕,她怕极了。所以在忍了几天后,即便如此深夜,如此不合规矩,她却执着的想看到李启言,想听到他极温柔斯文的嗓音。 从前几日在皇宫中北夷使者的身亡,到回府中祖父唤她提醒般地告知北夷可能作为后,她便惶惶不安至今。 害怕到了极点,慌乱到了极致,但她却不敢同娘亲、祖父诉说这些惶恐。 她不敢说、不愿表现,只装作没事模样般继续着日子,但却怎幺也安抚不下自己心中无止尽蔓延的恐惧。 怕什幺呢? 明明平阳城固若金汤,明明自家爹爹领兵压制北夷已多年,明明祖父也洞悉并猜测到北夷的作法,但她却依旧安抚不了自己。 鼻眸酸涩,她张开口要回话,却发不出声音,嚥了口口水后,她方才声音有些乾涩的问道,「哥哥,对你而言,平阳城是如何的存在呢?」 李启言垂眸不语,手却没有停下动作,依旧顺着她的背安抚着。 容晔没有等他回话,甚至她适才的问句更像是自言自语,她只是又张口,「哥哥,对许多人而言,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去那极北的所在,平阳城太虚幻了,它只是边关的象徵,它守着北方边境,它是大齐对北夷的分隔。」 容晔吸了吸鼻,声音哽咽,「但哥哥,对我而言,平阳城是我的家。」 至今十四年头,她极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北方,京城再繁华,却如何都像个过客匆匆来往。 「我真的怕,我怕惨了,我怕爹爹不慎真被北夷算计、我怕兄长和容骅在战中受伤、我怕任何我认识的人会就此和我天人永隔。」她抬起头,眼中红丝遍布,眼角含着泪花,连脱口而出的嗓音都发着颤。 李启言伸出指尖擦去她即将流下的泪珠,轻声问,「妳怎幺想呢?」 她试图扬起唇角露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带着哭腔微哑着声喃喃道,「我怎幺想都不重要,哥哥。我什幺忙都帮不上,我自诩聪明,但却在这时慌乱的什幺都做不了。我唯一做到的,只是写了书信给爹爹,仅此而已。」 容晔强睁着眸,试着不让泪水落下,却只是徒劳无功,连串似的泪珠掉的更快,不断滑落过脸颊,染湿了她和他的衣襟。 「祖父要我莫忧,但我要如何不忧心呢?」她笑着,却凄美至极,「祖父和爹爹即便再认同我多有天赋,却在可能真有战况发生时,不愿让我牵扯其中,对他们而言,我终究是娇疼于掌心的女儿家。」 她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我宁可我从初始便想不透、猜不中,而不是如此纠结着却无能为力,更非如此为了安抚祖父娘亲而装作若无其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7 57 夜不能寐,食不下嚥,辗转踌躇,未得良策。 她只能憋着,独自闷着,不敢提、不能提,对谁都无法诉说这般痛苦折磨。 身子又持续燥热着,最近几日每当想到北夷之事,蛊毒便越无法压抑,随着情绪激动起伏而影响着她。 她双手搂向他的脖颈,仰起头吻向了他的唇,却停不了滑落的泪珠。 泪水在她灼热至极的肤上,即便是夏日都显得冰凉,她像是要证明什幺般,她的舌尖勾勒着他,极用力、极狠的同他交缠。 寂静至极的夜间,安静至极的房中,他们的呼吸声都十分急促,却掩盖不了容晔越来越大的啜泣声。 李启言退开上身,有些急促的呼吸,看着她哭的眸鼻皆泛着淡粉色,可怜兮兮,毫无往日娇纵至极的明豔之感,让他心疼胜于病发之时的折磨。 「……莫哭了。」他嗓音微哑,指尖再次伸出擦拭着她的泪水。 容晔垂眸,连纤长的眼睫都被泪水浸的湿润,依旧时不时的啜泣着。 李启言轻叹了口气,修长的指移向她小巧的下颚,轻轻抬高,「看着我。」 容晔极乖巧的抬眸,正对着李启言那双向来被她爱极、如氤氲着水气般的黑眸凤眼,被沾染上些许情慾色彩,相较于平时的清冷,更显艳丽。 「我究竟,该拿妳如何是好?」他极轻的问着,随后温柔到极点的吻向她颊侧的泪珠。 向来积极乐观如她,根本不可能因为此事而持续纠结自苦,她说这些为了也不是真想听到他回应什幺,他知道的,她只是需要宣洩的出口。 她如此个性、如此自负,却只在他面前脆弱至此。 「妳愿意同我说这些,我很欢喜。」他唇角轻扬,一朵极浅的笑花绽开。 容晔终于抿唇笑了。 无须多言,他懂她如此。得郎如此,夫复何求? 在极为激动的情绪起伏后,容晔终于真正平静下来了。 她缩在他怀里,极乖巧的眨着眸,沉静了半晌后咬唇说,「不准笑我。」 「不会。」他勾唇,极快的回应。 「不准在心底偷笑我。」她得寸进尺。 「不会。」 「我是不是哭得很丑?」话刚说出口,她又立刻反悔,「我哭成那样哥哥你还吻我,想来我必定连哭都美丽至极。」 「是,美丽至极。」他轻笑,凤眼晶亮。 「那我是不是美丽的很诱人?」她眨了眨眸,笑瞇着眼问着,偏仰着头看向他,满脸写着快称讚我。 李启言伸出指尖点了点她哭过而显得粉红的小巧鼻头,「红的诱人。」 容晔咬着下唇,不甘心的撇了撇唇后,又立刻凑前亲往他颊畔。 她如小鸡啄米似的边亲着,却又边嘟嚷着,「李启言,我心眼小,你趁机偷亲我,我总要讨回来的。」 还果真是小女子,李启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容晔看着他的笑容,立刻嘟起嘴狠狠亲向他形状极美的薄唇,边得意洋洋的道,「偷吃本小姐的豆腐,连本带利总要讨回的,这就是利息,哼。」 李启言顺从的笑着回吻上她的唇,轻声道,「如妳所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8 58 容晔笑弯了一双眼儿,双手插入他乌黑的髮中,微微使力压着他,边嘻嘻笑着边用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型。 她真是一颗心都快化了,心跳快的厉害,却怎样都止不住想和他亲近的想法。 每当她面对他,便半点定力皆无,只能如此不知羞耻的纵容自己。 「李启言、李启言。」她娇哝的唤着。 「恩?」他鼻音微重,但却还是应了声。 容晔立刻端正了面色,道貌岸然的将两手掌心贴在他的颊侧,「你太不知羞耻了,身为二品官员,是不能对大家闺秀如此的。」 李启言似笑非笑,滟红的唇微勾,凤眼笑瞇着,「大家闺秀?」 好诱人,心被挠的好痒啊……容晔咬唇,但她还是非常努力的压制想扑倒他的慾望,大言不惭的回答,「当然,自从静姊姊出嫁后,我便是大齐最优秀的大家闺秀了。」 李启言颔首,极为受教的问,「那该如何是好?」 容晔立即露出严肃的神色,一字一句极缓慢清晰的道,「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需坐怀不乱,廉静寡欲。」 看着容晔讲得头头是道,李启言轻笑回应,「受教了。」 容晔露出欣慰的脸色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又张口,「既你已习得诀窍,为师便要好好考较一番。」 李启言笑望着她,「师傅?」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然,是妇人的妇。」容晔瞇眼笑着,然后伸出一手指尖在他唇上轻点,「师傅要开始了,徒弟可万万别踰矩啊。」 话刚说完,容晔立刻贴近他的耳边,轻声道,「晔儿有些事好奇可久了,就劳烦哥哥牺牲牺牲了……」 她尾音拖的极长,旋后轻笑着将手伸入他的衣襟。 「哥哥看过春宫图否?」她歪着头,桃花眼儿半瞇着,瞳眸清晰的映着他,嗓音极娇嫩,「晔儿看过喔。」 她温度极高的掌心贴着他的胸膛,他身上的低温让她忍不住笑意更盛。 李启言抿了抿唇,嗓音微哑,「……荒唐。」 容晔眨了眨眼,十分无辜的说,「那也不是我执意去看的。」 军营中士兵大多远离家乡,长期定居平阳城,是故总会有人存有此种书籍。 「但我看都看了,哥哥你再气也没有用吶。」她噘起唇,有些不满的道,「哥哥你当年就该跟我定娃娃亲。」 李启言哭笑不得,容晔那时年方六岁,他却已十二了,是如何品行之人才能执意与六岁娃儿定亲吶? 容晔没有理会李启言那些想法,她红着双颊,一手拉开他衣领,一手越是深入向下。 春宫图中画的图样她百思不得其解,但偏又不能问娘亲,只能默默在心中困惑许久。如今有了个此生必定只能是她的人的李启言,她当然要发挥好学的精神,于是她甜着声音说道,「哥哥,让晔儿看看吧……」 李启言当然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的要求。 他也红了脸,粉色在白皙脸上显得极诱人,但却立刻伸手抓住容晔的手,张口吐出的嗓音越哑,「……勿闹。」 真是咫尺天涯啊。 容晔看着只差些微的距离就能看见好奇已久的所在,难过的撇了撇唇。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9 59 她就是一时犯蠢,怎幺还说出口打草惊蛇,她就应该先下手为强,打他个措手不及啊,容晔后悔到了极点。 容晔缩在他的怀中,很不甘心的瞅了瞅李启言,但在他的视线下,她还是乖巧的将手圈在他的颈项,不敢再胡作非为。 她用指尖蹭了蹭他白皙如玉的肌肤,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再度喟叹。 李启言顿了顿,然后叹气,语气极轻的问,「难受否?」 容晔愣了愣,一时没有转念过来想到他在说什幺,于是顿了会后回问,「哥哥指什幺……」 她语音未尽,却看他定定地望着她,眉头微拧,为他惯常淡雅的面容带上了几丝忧愁。容晔眨了眨眼,伸手轻抚了他的眉间,笑瞇瞇道,「哥哥多想了吶。」 李启言垂眸,轻道,「初次蛊毒发作时,我曾痛到宁可就此死去。」 容晔点点头,极快的回应,「真的呢,生不如死……」 容晔顿了顿,看向抬眸看向她的李启言,张了几次口却都没有发出声音,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哥哥可真坏,存心套我话。」 他搂着她的双手用力,让她更贴近他后,问道,「何苦?」 她笑,从他衣襟传出的声音有些微闷,语调却极其轻快,「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哥哥。你是我的,无论这辈子、下辈子,都必定会是我的。」 容晔想了想,问道,「哥哥如何知晓的?」 他阖眸,纤长的眼睫微颤,「妳体温极热,上次甚至昏厥。」 「也是呢。」容晔喃喃,「哥哥如此聪明,也必然能够猜到的。」 李启言唇角微扬,没有提及攸关素罗的只字片语。 「这下更别想逃了呢。」容晔眉眼弯如弦月,语调轻快,「既然我也已中蛊毒,那哥哥不与我同房就换晔儿要病痛缠身了。」 明明是痛苦至极的事情,她却轻描淡写的带过,甚至语气还十分欢快。 李启言张口欲言,却又犹豫着,三番两次后,最终却还是没有开口。 能说什幺呢?她只是永远如此,执着至极的待他。 于是他最终极轻的,在她额上落下细碎的吻。 容晔欢喜的仰起小巧的下巴,在他脸上也印下几个吻,连环的「啾!」声响亮至极。 「主子,已近丑时。」素罗的声音自门外轻响起。 容晔一张小脸立刻拉下,粉嫩的唇高高噘起,面上满满的写着「我不想回去」。 看到这副景象,李启言忍不住笑了。 容晔立刻换上可怜兮兮的脸色,「哥哥我不想回去,我们怎幺不能今日就成亲吶?」 李启言笑意更盛,「合过庚帖后,隔几日便会去下定了,乖点,嗯?」 向来娇蛮的容晔被李启言三言两句立刻哄得服服贴贴,光看见他笑便整颗心都软到似要淌水一般,于是她就傻傻的被李启言拉起,乖乖的站直,让李启言帮她整理衣裳。 「哥哥,要想我。」她仰起头,非常可怜地说着。 「是。」他笑着,伸手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门口,待目送清影卫送她离去后,方才拢了拢披着的墨色大氅,唇角轻扬的回到房中继续批阅奏章。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0 60 在婚事中,三书六礼便是最传统的习俗礼仪,又尤其是李家、容家如此权贵之家联姻,更是十分讲究一切流程。 纳采当日,冰人取了容晔的八字回李府,此即为问名。李家先找人算了容晔与李启言八字,此为合八字。在确认没问题后,又择一吉日,带着三牲,酒礼到容家,并正式奉上聘书。接收庚帖后,会将庚帖置于神前或祖先案上请示吉凶,以肯定双方年庚八字没有相沖相剋。当得知双方并没有相沖相剋之徵象后,婚事便已初步议定。 当容晔接受到消息时十分意兴阑珊,这庚帖当然不可能有问题,她可是花重金找大清寺的无弥大师推算过了,送去的庚帖八字生辰保证和李启言是绝无仅有、举世无双的匹配。 于是在这些极烦人的流程后,容晔和李启言终于过了文定。 对大齐官员而言,李家和容家之间的婚事并不是好事。容家为武,手掌数十万边境重兵。李家为文,朝中子弟遍布,又清流名声极好。 极具代表性的文武两方联姻,对于皇权而言威势过剩。容家出的皇贵妃娘娘的确恩宠极盛,但她却无子,唯有一公主。现在两位皇子皆为皇后顾氏所出,于是未来大齐绝计无可能落到容家后代手上,如此也有可能是皇上为了制衡容家和顾家所弄出的局面。 于是大部分人都十分好奇安景帝的态度。 安景帝其实很不满,但是他偏不提,直到容锦华装模作样地说要传容晔进宫来陪她谈谈心,戚予昭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当容晔进宫时,看见的便是黑着一张脸的姑父和人比花娇的姑姑,以及小小年纪就板着一张脸的戚若宸。 「参见皇上、皇贵妃娘娘。」容晔看见自家姑姑一直对她使眼色,立刻很乖巧的行了礼后,凑到戚予昭面前笑咪咪的道,「谁胆敢招惹我们姑父了吶?」 戚予昭冷冷的哼了声,「还能有谁?」 容晔想了想,觉得安景帝绝对不可能是想找她骂姑姑,也不可能是骂若宸,更不可能是想骂朝中群臣,这样算下来,好像也只有她了。 于是她立刻讨好卖乖的眨了眨眼,「姑父莫气,若宸都快吓哭了。」 戚予昭看了眼明明是个娃儿却总板着脸的戚若宸,立刻对容晔的睁眼说瞎话感到无奈,「朕倒宁愿她哭给朕瞧瞧。」 容晔瞇着一双和容锦华肖似的桃花眼儿,安景帝只能叹口气,心里什幺气都没了。 「姑父不气啦?」容晔极俏皮的吐舌,凑到安景帝身旁坐着,轻快地问着。 安景帝立刻又闷声不语,容锦华立刻勾唇笑了。 「他气你都没先说吶。」容锦华偏着头,懒洋洋的轻抚指尖蔻丹,「不只,他还气你挑了个病恹恹的夫君吶。」 虽然李启言在太后寿宴当天有对奇亚公主表示与容晔有婚约,但安景帝何等人物,他当然觉得这只是场面话,根本无需较真。 谁知道竟然真的订亲了!安景帝气的这几日连跟戚若宸相处时也笑不出来,两人就在那边大眼瞪小眼,看的皇贵妃娘娘笑到肚子都疼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1 61 容晔听了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但她立刻撒娇般的拉了拉安景帝的手,软软的道,「姑父,晔儿真的很喜欢启言哥哥吶。」 安景帝顿了顿,最终还是叹气,「他那身子啊……」 「其实哥哥是被下蛊毒了。」容晔小小声地说。 眉头微拧,安景帝语气瞬间有些严肃,「李司徒家出此事?可确实?」 容晔犹豫了会后才吶吶的问,「姑父能莫管吗?」 安景帝眉头皱的更深,还想开口,却立刻被容锦华打断了,她懒懒地打了哈欠,说道,「他们都多大人了,自己能处理的。」 看着容锦华如此不在乎的态度,安景帝轻哼了声,才又问说,「那蛊毒能否治好?」 容晔立刻点头如捣蒜,只差没有发下毒誓了,「能的。」 容锦华突然兴味盎然的瞥向容晔,「这毒要如何解啊?」 她姑姑怎幺能问话问得如此关键啊……容晔欲哭无泪,但她还是立刻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很快地回道,「用另一种蛊以毒攻毒即可。」 容锦华勾起唇角,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但却没有多说什幺,反而转头看向安景帝,「皇上,妾身要和晔儿说心里话儿。」 软哝的声音却十分理直气壮,容锦华明目张胆的开始赶起了皇上。 安景帝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大笑,「是是是,女儿心事。」 他对戚若宸伸出手,小公主立刻乖乖地伸出手握住。安景帝随后又伸出手捏了捏容晔的脸颊,「若受委屈可要说啊。」 容晔偏头,笑瞇瞇的应了。 待安景帝带着戚若宸离去后,容锦华立刻语气极缓的道,「还不从实招来吶?」 「姑姑指什幺啊?」容晔眨了眨眼,轻声问着。 容锦华柳眉轻挑,「蛊毒如何解,人都帮妳赶走了,还要装吶?」 没有人这样直接说是在赶皇上的啊,容晔难过的想着。 她犹豫了会后,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待深呼了口气后,她方才说,「启言哥哥中的是寒晶蛊……」 「嗯哼。」容锦华极高傲的用鼻音应着。 「解蛊方法是,」她嚥了口口水,极艰难的道,「女子身上种焰火蛊,三月后与之交和。」 容锦华桃花眼儿微瞇,开口便道,「妳种于己身。」 不是问句,而是非常肯定的语句。 容锦华根本不需要思考,容晔如何性格她还会不熟悉吗?不但自小就被养的无法无天,甚至醋罈子重的很,自个儿心爱的东西便死活不肯让人碰,彷彿镶金般的宝贝着,更何况是这个什幺启言哥哥,容晔根本不可能让别的女子与他行夫妻之事。 「那李家孩儿可知否?」容锦华问。 容晔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又开口,努力帮李启言扭转形象,「但是在我种蛊后才知晓的。」 容锦华没有反应什幺,却再次问道,「还多久足三月?」 「再一月半。」 容锦华嗯了声后,又问,「何时成亲吶?」 容晔十分困惑,但还是极快回答,「待晔儿及筓后。」 听到这回答,容锦华本半瞇着的眸立刻又看向容晔,重複说道,「足三月行房,及筓后成亲。」 容晔还没反应过来,脸颊立刻被容锦华狠狠捏起,「唉唷,姑姑,好痛吶!」 「这是要未婚苟且啊,我们晔儿是如此给糟蹋的吗?」容锦华语气极凉,语调却狠的让容晔忍住不敢造次。「要解可以,一月半内成亲,否则那李家公子的毒还是莫解了,要死便死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2 62 容晔小嘴瘪起,小小声地说,「娘亲那里……」 容锦华勾唇,极艳的笑容绽开,指尖戳了戳容晔的脸颊,「就妳鬼灵精,总想着佔姑姑便宜,嗯?」 容晔立刻讨好般笑得灿烂,眼儿瞇成月牙弯,「那姑姑是帮不帮晔儿嘛?」 「姑姑能拒绝啊?」容锦华收回手,掩嘴轻笑,「妳娘亲那儿交给姑姑即可。」 容晔开心地立即在容锦华颊上印上轻吻,撒娇般的道,「晔儿最爱姑姑了。」 容锦华轻瞥她一眼,「不是最爱妳那启言哥哥?」 微耸起肩膀,容晔笑得更欢快了。 女大当嫁啊,容锦华想着。 「对了,」容晔眨了眨眼,小小声地问道,「姑姑,为何家纹在太子那儿?」 「哦?」容锦华颇有兴味的笑望着她,「他何时用的?」 容晔对自家姑姑的兴致盎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极快的回答,「上次在大清寺启言哥哥昏倒,静姊姊的影卫和我说要种蛊交合方能解毒,太子便闯入了。」 容锦华轻弯唇角,张口又问,「闯入说何吶?」 「他不许我种蛊于己身,说要送清倌给我挑,清倌解蛊后可随我处置。」容晔撇撇唇,「太子三番两次阻饶我,姑姑妳说他到底是佔什幺理啊?」 听见容晔有些不以为然地问话,容锦华却垂了眸,长而捲翘的眼睫遮掩了眸中思绪,沉默了半晌后,她才又开口,「他也挺苦的。」 容晔愣愣的眨了眨眼,「什幺?」 「无事,只,」容锦华又笑,「人家为妳好,可莫当驴肝肺。」 容晔噘起嘴,「晔儿也知晓,但为何吶?总有个起头原因吧?」 容锦华却愣愣的,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道,「对谁好,又为何需要原因呢。」 容晔偏着头,没有回话。 「至于那家纹,姑姑给他便是,莫总什幺都想知道。」揉了揉她的面颊,容锦华说着,「往后见到习辉,也别总摆面色给人看。」 「其实也没有……」容晔吶吶的回。 容锦华轻笑,「妳什幺性子姑姑还不清楚,必定心里咒骂他的要死,这套装模作样少在姑姑面前卖弄。」 被识破的容晔只好腆着脸笑了,「也不是晔儿非要如此,但他偏偏就三番两次管东管西,娘亲都没管那幺多吶。」 容锦华轻挑眉,懒洋洋地向倚靠着雕花金漆软椅,指尖轻敲着桌面,「能不管的,偏要管,除去为妳好外,还能有什幺原因?倘若真不顾妳,连管都不会管妳。」 「晔儿知晓了,真的。」她乖乖的回应。 都被自家姑姑说成这样了,容晔立刻反省了一下自己,暗暗发誓下次见到太子务必要提起最高耐性对待他,莫再总让他激到被怒气沖昏头了。 容晔在离开紫阳宫的路上,忍不住一直想笑,但还是用手拍了拍面颊努力克制住。 姑姑说能,那便必定能的。她果真要嫁给启言哥哥了吗? 她低头边踏着小巧的步伐边想着,蓦然却一双金黄色绣五爪龙靴子映入眼帘。 这个下次怎幺那幺快来啊?容晔无言到了极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3 63 不能发怒、不能抓狂、不能被挑衅,容晔暗暗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 反覆如此后,容晔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戚习辉。 戚习辉低垂着头,没有看向她。 容晔觉得他今日好似有些不对劲,犹豫了会后,一想到适才方答应姑姑莫再摆脸色给他看后,才终于挣扎的打破了沉默,开口道,「见过太子殿下。」 相较于以往,他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步步相逼,只是抬起头,沉默着看向她。 其实要说戚习辉真对她做了什幺坏事儿,容晔也说不出口,他最多也只是妨碍着她、三番四次管她闲事,除此之外还真对她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于是看着戚习辉如此不同于以往,又想到姑姑说的话,容晔这次终于没有选择趁机逃跑。 于是最终她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怎幺了?」 听见她的问句,本来始终没有动静的戚习辉意外的瞥了她一眼后,轻笑道,「定亲了。」 没有指名道姓,容晔却觉得他指的必定是她,于是她应了声。「是。」 戚习辉笑望着她,开口嗓音微低,似喃喃自语,「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容晔困惑极了。 戚习辉明明看着她,但目中却仿似又没有她的存在。好像是透过她想到谁一般。 太子殿下难道有过情伤啊?容晔暗忖着。 但是戚习辉身为储君,除了她心心念念都是启言哥哥所以不值得一提以外,难道还有人拒绝戚习辉吗? 一想到这点,容晔立刻觉得戚习辉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快扳回一城了。 说不定他以前爱过一名身染重病的少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用了所有的情意对待她,但最终还是天人永隔,于是在看到和他相似的她和李启言,才会想方设法总想要逼他们分开。 容晔看向戚习辉的眼神旋即都染上了同情的色彩。 于是踌躇了会后,容晔用了自认识戚习辉以来,最轻柔的平和语调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等戚习辉回应,她立刻又道,「太子殿下,还容民女踰矩。」 他鼻音极重的轻应了声。 容晔伸手,柔嫩指尖将几缕髮丝勾至耳后,方才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如此肯定是否会后悔,或者,无人能在现下保证往后是否真正无悔。」 戚习辉瞥向了她。 容晔偏仰着头,定定的看向他,表情极为严肃,「但我所做的决定,必定都是当下不做会令我悔悟的。」 她看着他,初次正色如此地望着他,「于我而言,重要的是我心中有他,而,他心中亦有着我。太子,人如此脆弱,即便非因宿疾蛊毒,又有谁真能断定己身便不会早逝呢?于是我想,纠结那些,果真还是太无意义。」 容容曾告诫过她,即便李启言蛊毒解后,身子被伤成如此残躯,或许还是无法撑到天命之年。 但那些重要吗?根本无需考虑那些,她心心念念的就只是他。 静默半晌,戚习辉问,嗓音有些哑,「不悔吗?」 「现下不悔。」她极肯定的道。 「会幸福否?」 极灿烂的笑容绽开后,她道,「会幸福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4 64 她笑容灿烂,语气如此肯定的说着,说她会幸福的。 肖似的面容,立刻与脑海中浮现的那张容颜交叠。 戚习辉顿时有些怔愣。 他也曾冲动的问过她,不悔吗? 明明只差一步就真踏入死地,明明难产时她压抑不住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紫阳宫,明明她往常绝世的容貌被遮掩不了的苍白浸染,明明,连在一旁观看的他都……心痛的无以复加。 但她却只是勾起笑容,娇豔更胜以往,眸如星月般闪亮,坚定的道,不悔。 为何不悔呢?那时他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她眼儿更弯,笑着伸手探向他的面上,他才知道,原来视线的模糊是因为泪水,原来发不出声音是由于哽咽到喉间乾涩。 「都多大人了,哭什幺吶?」她轻笑,一贯慵懒的嗓音添了几丝轻快,「无事的,嗯?」 他不想哭的。 但他却完全忍不住鼻间蔓延开的酸涩,忍不住泪水溢满瞳眸滑落。 不该的。 这些心中不断纷飞的思绪是不该的,他知道,但他却无法制止自己,无法抽离。 最终他伸手环抱住她,用尽全力,却安抚不了如跌坠到涯底的感受,只能一再、一再滑落。 逃不出、挣不开、弃不了,因她而深深沦陷。 随侍在旁的下人细微的抽着气,他知晓自个儿失态,却没办法压抑这股冲动。 她伸手虚环住他,安抚似的顺着他的背,压低着嗓音说,「哎,多大事儿,哭成如此。」 根本不似于她口中的轻描淡写。 那时他在东宫,却依旧不断传来有关她的消息。 安景帝怒斥言官,无视阻挠进了产房。 宸贵妃难产。 满满浸染着鲜血的布条不断自宫中送出。 一则接一则,下人们不间断的转述。 那时他靠坐在椅上,微仰着面,闭眸不停地听着。 他彷彿还能想起初见时如妖妃般倾城的她;想起不断被他和习耀刁难却依旧慵懒笑着而后狠狠回报的她;想起总不避讳被人嘲讽而一心对他们好的她。 然后当他回过神,他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脑海中已满满是她。 或笑或闹,或骄傲自负,或心肠狠辣;无论何种面貌,却只是侵占住他所有思绪,不在乎他意愿的,逕自盘绕在他的所思,所想。 不该的。 「太子今日一时心急本宫而失态,乱传话者,死。」她声音软哝,吐出的语句却狠决至此。 她看的太清楚,从头到尾便比他人都更清楚该如何做决断。 就如她当年入宫只是刚过及筓,却能对自己狠下心肠,剥夺能为人母的机会,默默用了十几年的避子汤。 于是她看得比他更清楚,甚至立刻做出最快的回应,试图切断一切扭曲的可能性,断去他所有不该有的奢望。 她对自己心狠如此,他又何忍放纵自己,毁去所有的平静? 最终他只是哑着声,却清晰地喊了,「母妃好,便好。」 他初次喊了她母妃,更清楚的楚河汉界,这句称谓反覆着,提醒着他。 只因于他、于她而言,她终究只是母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七夕番外-再不放手(上) 七夕番外-再不放手(上) 泰安廿六年 冬 金黄色的日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被薄雪覆盖的大地,反射出浅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几束的阳光从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粗粗细细的光柱,把飘蕩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通亮,容锦华站在高大的松树旁,怀里揣着银丝鎏金袖炉,纤长的眼睫盖住眸光。 哥哥好慢吶……她轻吐了口气,微暖的气息在空中漫开浅白色的薄雾,让容锦华忍不住格格笑了。 笑声环绕过耳还尚未散去,却突然有打斗声越发接近,一个人影突然极其迅速的冲了过来,手极用力的强拉了她的手,让她揣不住手里的袖炉,只能鬆手让其掉落至地面。 容锦华眨了眨眼,但还是跟着来人边跑,边偏头向后看去,看着后方几个明显是刺客之类的人物,她凉凉的问,「被追杀吶?」 男子充耳不闻,只是边带着她在林间穿梭奔跑,最后在找到一个隐密的石洞后,飞快地带着她奔了进去。 容锦华一手扶着天然的石墙,一手捂着胸口微喘着气,待气顺过后,她方才撇头看向带着她过来的陌生男子。 他一袭茶白色绣竹布袍,戴了顶帏帽,长至颈部的黑纱遮掩着面容,五官若隐若现。容锦华立刻伸出柔嫩的小手一手摘掉他的帷帽,对方根本没想过她会突然有此种举动,于是便愣愣地被容锦华得手了。 他刚要张口怒斥,却见她唇角微勾,桃花眼儿瞇弯如月,容貌极其倾城,她先他一步开口,「不错。」 「不错为何?」一问出口他便后悔了,他没事跟这世家小姐搭何话啊?于是他闭上嘴,不再说话。 「长得不错。」容锦华软哝的声音笑着回答。 莫名其妙,他想。 容锦华也不等他回话,拢了拢肩上的狐狸毛领玄黑色绣凤大氅,边随意的找了块石块落坐,然后又开口问,「谁追杀你吶?」 他沉默不语。 看到他如此不配合的态度,容锦华柳眉轻挑,连嗓音尾句都有些上勾诱人,「我也不愿关心,偏偏你硬是拉我来。」 「亡命之徒岂能容活口,」他轻哼,不满的道,「要不是我拉妳,妳早成白骨。」 「哦?」容锦华偏着头轻笑,慵懒而勾人,「若非公子往我这儿跑,我岂会遭遇此事呢?」 容锦华暗忖着,自家哥哥应该过不久便会发现并未出现在约定地点、莫名消失的她吧?便不该给哥哥说服,不带任何影卫下人出来这大清寺一趟啊,她噘嘴再次吐了口气。 眼前这人纵使被追杀,对她却也没有恶意。她想,倘若真有恶意,那如他所说,他只要当时不理会她,身为目睹到这齣追杀戏码的她,也必定是无法孤身顺利脱身的。 他根本不愿意理会她有些咄咄逼人的问句,一手压着左手臂,另只手从衣中掏出几个瓷瓶。 容锦华曲起双腿,手抵在膝上,掌心撑着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她如此平静的态度反而引起对方的注意,于是待上完药后,他问,「妳不怕?」 容锦华眨了眨眼,「怕啥吶?」 「一切。」他说。 「公子,是您抓奴家来的。」她字句之间说的极缓,还轻笑着,仿似他的问题有多可笑,「既如此,有敌你砍、有难你挡、有关你闯,这些基本道理,您该要知晓的啊?」 他忍不住眼角抽了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七夕番外-再不放手(中) 七夕番外-再不放手(中) 外头很快的下起了雪,冬日的日头总是下的较早,时辰未晚,却已开始乌黑。 戚予昭没有跟容锦华多说什幺,逕自拿出了火摺,急促的吹了口气后,将燃起点点火星的摺子凑到适才收集堆砌起来的木堆上头,待点起火后,他才闭上眸休养。 但容锦华根本不想让他休息,她懒懒地靠在石墙上,张口问道,「何时会有人来吶?」 戚予昭没有回话。 容锦华单手托着颊畔,无奈的说,「哥哥想必是担忧我至极,唉。」 如果要说戚予昭不知道容锦华身分,便真的太可笑了。容锦华那张和容千禹以及定国公如出一辙的精緻面孔,在大齐根本就是极清楚的识别。 掌边境数十万大军,威势直逼皇权的权贵世家。 一思及此,他睁眸轻瞥了眼容锦华。 被娇宠至极的权贵千金……他暗忖着,或许过几年也该是时候压压容家过盛的势头了。 恰好看到他瞥来目光的容锦华轻笑,「哎,不会是被我迷倒了吧?」 戚予昭眉峰一皱,语气有些不满的道,「此话成何体统?」 「严肃之人?」容锦华眨了眨眼,偏着头,微弯唇角,「无趣之人。」 前者为问句,后者则是十分确信的肯定语句。 戚予昭根本不愿再跟她多谈,此种世家千金皆大同小异,而容家这位只是比别人漂亮点,仅此而已。 容锦华丝毫没有对他的忽视而不满,反而站起身子,伸出柔嫩的小手拍了拍大氅沾染上的尘灰后,踏着极端庄的脚步向外走去。 戚予昭忍不住开口,「妳要去哪?」 容锦华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轻笑,娇媚的桃花眼儿满是笑意,彷彿在说着原来你会说话啊? 戚予昭一看见她的神色,立刻后悔看到她起身欲走出藏身处后的一时冲动,于是撇唇不再开口。 他何苦自讨苦吃?这种世家小姐眼高于顶,岂会真听信他的话语,乖巧留在此处等待外援?随她去吧,反正当时顺手将她拉走已是仁至义尽,他未曾亏欠过容家什幺,甚至追杀他的人中说不定容家也出了一份心力。 思及此,他眼神一暗。 容锦华看他突然沉默,反而又兴起解释的意念,软软的道,「公子,奴家出个恭,能否?」 戚予昭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世家小姐,荒唐如此?」 容锦华柳眉轻挑,「哎,出恭就荒唐,公子您都不需出恭啊?」 当然没有不需要出恭的人,但也没人会如此直接挂在口头上反覆提之,甚至,还是如此对男子说话。 娇蛮、刁钻、不可一世,他想着。 「哎,外头天色如此之黑,奴家好怕啊。」容锦华还伸手捂在胸口,彷彿真的让她怕到极致一般。 戚予昭这次学乖了,当作没听到的默不作声。 「不如……公子陪奴家吧?」她纤长的眼睫眨啊眨的,眨到连他的心都有些慌乱。 他面色一僵,咬牙回道,「……不知廉耻。」 容锦华笑得更欢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七夕番外-再不放手(下) 七夕番外-再不放手(下) 容锦华很快的从外面回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盘起的漂亮髮髻散开,满头乌黑的髮丝披散在肩上。 戚予昭张口欲言,却又很快制止住自己。 容锦华却快步凑过来,伸手拉起他的手。他抗拒的想挣脱,却听见她压低着声说,「来了,快。」 他楞楞的跟随着她的脚步向外奔去,她单手拉着他的手腕,奔跑间纷飞的青丝飞扬,髮间微香在奔跑喘气时不断的侵扰着他的思绪。 寂静的夜中连踩地声都显得如此刺耳的清晰。 明明身为皇子的他身分高贵,鲜少狼狈至此;明明身边只有这娇蛮刁钻,甚至还有些寡廉鲜耻的世家小姐陪伴,但他却突然觉得一切好像并没有那幺糟糕。 于是他加快步伐向前,反手抓住她的掌心。 容锦华目光瞥往他们彼此交握的手心,忍不住唇角微扬。 他们脚步没有停顿过,不停地往前奔着,而事实证明,根本不该让对京城完全不熟稔的容锦华带路,因为他们正前方是一条冻成霜色的河道。 戚予昭看着面前无法继续的路途,有些楞然的看了还紧握着的手心,「无路可逃。」 「是呢。」她回话的语气极其轻快,好似戚予昭只是在同她说着今晚月色真美一般。 「怕吗?」他问。 容锦华眨了眨眼,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问道,「你成亲了没吶?」 戚予昭微愣,而后应了声。 「爱她否?」她问,如此直接不留情面,又如此霸道。 他不该回答的,他何需回答此种荒谬问句呢?但他却摇了摇头后低哑着声回答,「她家人于我有恩。」 「是呢。」她又重複了适才的话语,极其谅解的笑了。 他张口,但却还未吐出语句便被她拦截。 「真可惜。」她偏头笑了,边鬆开握着的手,「我容锦华,断不做妾的。」 掌心彷彿还残留着适才彼此的温度,戚予昭背着手凭空握了握,却只感受到冬日空气中飘泊的冷冽。 后来容家的清影卫极快赶到了,他才知道,原来当时说要去出恭的她,只是要出去用暗号传递目前所在罢了。在容千禹赶来前他便先走一步,她再没看过他任何一眼,好像一切皆是虚假的,他和她根本不曾相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远处看着她笑得极其娇媚的扑进前来的容千禹怀中,软声的喊着哥哥。 她娇蛮、刁钻、霸道、毫无廉耻,却也冷静、机智、决断。以至于平安回宫后,他再也忘不了她。 后来他在顾家支持之下,终于佔稳帝位。 如同魔障一般,他却不停地想起她。想起那个夜晚、想起她的轻笑声、想起她微弯的唇角、想起她同他交握的手、想起她带笑说着真可惜。 明明一道圣旨下去便能让她进宫,他却每每踌躇着,脑海中总环绕着她的极轻柔却坚定的那句断不做妾。 他又怎可能捨得让她为妾呢?但偏偏,他不能够辜负皇后顾氏。 于是他不断压制着、忍耐着。 直到景平三年,定国公入宫同他参商。他知道为何的,定国公世子容千禹同司马沈家千金婚配,这该是如何强盛的世家结合?于是他们将定国公府唯一的掌上明珠送入宫中,做为人质,来换取他的心安与信任。 不该答应的。 但他却止不住冲动的开口,「便如爱卿所言即可。」 既自投罗网,那这次,他便再不放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5 65 容晔看着有些恍神的戚习辉,忍不住开口唤他,「……太子殿下?」 戚习辉听见她的呼声,微拧着眉闭了眸,而后又睁眼看向她,唇角微扬,说道,「倘若李启言胆敢辜负妳,可莫默默承受。」 容晔眨了眨眼,太子今日对她的态度跟她印象中的太子根本不似同人啊?但由于对方的转变对她来说反而更好,于是她没有发问,只是点点头应了,「会的。」 「莫忘了妳还有本宫这……表哥。」 「是。」她笑着,从善如流地喊着,「表哥。」 听见她带着亲暱语调的唤声,戚习辉愣了会后低低的笑了。 没有了对他的偏见后,容晔立刻觉得戚习辉怎幺看怎幺顺眼,反正只要不要妄想阻饶她和启言哥哥的人都是好人。于是在她看来,戚习辉现下真是比初相识时俊朗太多了。但容晔身为一个只会被李启言美色诱惑的忠贞少女,还是非常镇定地开口,「那表哥之前送晔儿的清倌……」 「想来,妳必也未于她身上下蛊吧。」戚习辉肯定的说。 容晔立刻俏皮的扬起笑容,「错错错,下了相近症状的蛊毒,用来瞒骗您的。」 戚习辉勾唇,「也是。」 就算真要阻止,他当初所为也太过冲动。偏偏当牵扯到容家、牵扯到与她家人有关之事、牵扯到与她极其相似的容晔,便总是乱了心神。 「既说交付予妳,那便随妳处置了。」他双手负于身后,背脊直挺着,轻声回道。 容晔偏着头,想了想后道,「我……欲赎她身,让她能同她的情郎共结连理。」 「哦?」他眉峰轻挑,「如此心善?」 「非也、非也。」容晔摇了摇头,「但求心安。」 戚习辉一听哑然大笑,「好一个但求心安。」 「殿下,既我都唤了您表哥,那您也该给些表示吧?」容晔笑眼瞇瞇,嗓音软哝的道。 「说来听听。」 「陌桑儿人是我的,不过,表哥您就帮我处理下此事罢?」她笑意更盛,灿烂胜花。 「人都给妳,还要帮妳处置吶?」戚习辉似笑非笑,「可真精打细算?」 容晔理直气壮,「这是表哥给表妹的见面礼。」 「是、是。」他笑。 其实这人还是挺不错的啊?容晔笑瞇瞇地想着。 容晔前脚刚踏进容府没多久,皇后下的懿旨后脚立刻便抵达了。 早日成亲此种小事根本用不着安景帝下圣旨,于是对于会收到懿旨的这种情况,容晔心中还是有底的。 但是她一直以为会是太后所下的旨意,没想到姑姑竟然能要到皇后这懿旨啊?容晔再次对自家姑姑崇敬万分。 当公公宣完旨令后,立刻又拿出一封信恭敬的递给了沈媛,「此信为皇贵妃娘娘吩咐小人转交国公夫人,还请夫人过目。」 沈媛有些疑惑,但却依旧含笑接过,待公公离去后,她连房也未回,立刻便拆开来极快的看过。看完后她抬起头,正对上容晔担忧的神色。 「这时倒会怕了吶?」沈媛连气都发不起来,满脸无奈至极。 容晔咬了咬唇,「娘亲……」 「此事若叫妳爹爹知道,必然那硬脾气又要上来。」 容晔一听,立刻小小声地回道,「天高皇帝远……」 「木已成舟还能如何?」沈媛叹气,「未及笄便要出嫁,哪家小姐如此早出阁吶……」 吐了吐舌,容晔偏头呵呵笑着。 「笑、笑,」沈媛微拧起柳眉,「仅余一个半月,妳嫁衣得好好赶製了,否则到时候赶不出来,看妳还如何笑得出来?」 容晔眨了眨眼,吶吶的道,「绣娘……」 「没有哪户人家嫁衣不是女儿家亲手绣製的。」沈媛无奈,「娘也知晓妳女工不佳,但谁叫妳要如此往自身种蛊呢?这样也好,待在院中好好绣嫁衣,省得总能闹出这些事儿。」 容晔欲哭无泪,她只会穿衣裳,不会做衣裳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6 66 人定胜天这句话曾是容晔深以为然的座右铭。 相貌倾城、家世优良这些都毋需再提,她偏偏自小又聪颖,军法谋略学习极快,甚至举一反三,连自家爹爹和祖父都忍不住更偏宠于她。琴技一流、丹青高超、棋艺绝世,甚至连骑射、鞭法都学得极好。容骅还曾傻傻地问过要如何才能像她一般?那时她说,「持之以恆,则人定胜天。」 琴弹不好,便反覆演练,直至甚至闭眸亦能奏出琴谱;棋艺不佳,则背诵各式棋谱,多番揣测古人所下每子之意涵,直至对弈时无论敌手再刁钻,总能读出对方目的。她总能对容骅头头是道的教导,只因她相信,没有她达不成的事、不存在她过不去的坎。一次不行,便试二次,二次不行,则试三次,反覆行之,则熟能生巧。 但这个想法很快的便被打破了。 她遇到的第一个阻碍是诗词。即便综览群书、临摹了诸多名句,甚至所有好诗该有的条件格律她通通掌握了,但偏偏她却写不出像样的诗句。 那时候她想,算了,反正人无完人,她也不愿再耗费时间于做诗上头,便留些缺陷让他人能胜过她吧。 她遇到的第二个阻碍是女红。纵使自最顶尖的绣娘那儿学了最正统的技巧手法,甚至无数次暗中描摹过该如何下手,但偏偏每次真下针却都惨不忍睹。 那时候她想,算了,反正她也不是靠手艺过活,世家里总会养着专属绣娘,更何况大齐第一的华裳阁本就是容家产业,她容晔何需再认真钻研呢? 于是当被自家娘亲逼迫要绣嫁衣后,容晔都快哭出来了。 绣什幺嫁衣吶?她绣的衣裳能看吗! 「小姐,您莫再叹气了。」凝香边帮容晔搧风,边有些担忧的说着。「待嫁呢,对方又是李家公子,小姐该开心才是。」 容晔一听,立刻抿起唇,闷闷地说,「凝香妳说,娘亲是否其实一直厌恶着我?」 凝香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的回话,「小姐您想啥呢?」 容晔理直气壮,「倘若娘亲不讨厌我,为何要一直坚持让我亲自做嫁衣吶?」 一旁的阑玉有些无奈的说,「小姐,大齐女子皆自行绣製嫁衣的。」 「倘若能我也愿意的。」容晔瞇紧一双美眸,伸手指了指散落在桌旁地面上的极艳大红色布料,「都过几日了?嫁衣进展毫无成效,小姐我成天仅是不断地糟蹋这些流光锦!」 小姐您何时如此珍惜物品了吶……阑玉默默想着。 「嫁给启言哥哥是我梦寐以求的场面。」容晔突然有些难过的说,「娘亲要我穿自己绣的嫁衣,那跟叫我穿破布成亲有何两样吶?」 凝香忍不住噗哧的笑出声来,「小姐您言过其实了。」 「我爱美如此,成亲当天必定要做最美丽的嫁娘,当然也要穿着最华丽的嫁衣。」容晔咬了咬唇,然后立刻张口说道,「快去派人知会绣娘们暗地赶套嫁衣,我就不信成亲那日当我穿上后,娘亲还会逼我脱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7 67 待在门扉外听见的沈媛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后,方才伸手推开门。 听见开门的声音,容晔愣了愣后,咬唇回身看去,恰看到自家娘亲挑眉看着她。 容晔偷偷在心里琢磨着,不晓得适才的话自家娘亲到底听了多少,然后立刻带起甜腻的笑容,「娘亲找晔儿何事呢?」 云雨眨了眨眼,深深对自家主子厚颜无耻的程度感到佩服。 沈媛勾唇,似笑非笑的说,「没事儿,就是看看妳嫁衣目前进展如何?」 「娘亲勿忧。」容晔笑的眼儿弯弯,唇角也高高扬起,「女儿当然会尽善尽美。」 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让沈媛忍不住伸手扶额,「尽善尽美?让绣娘尽善尽美吶?」 一听到这话,容晔立刻讨好的凑前,「娘亲说啥呢?」 沈媛叹气,伸出指尖戳了戳容晔的额际,「妳啊,鬼点子特别多,偏偏才多大年纪便要嫁人,这让娘如何不担忧啊?」 容晔噘起唇,有些撒娇的说,「娘亲又何须担忧呢?向来都是晔儿欺侮人家,定不可能受委屈的。」 主子今个儿真是太实诚了啊……清影卫们啧啧称奇。 「妳也知晓啊?」沈媛轻笑,然后向前踏了几步,指着散落在地上的流光锦匹,瞅了眼容晔后轻声道,「可真尽善尽美。」 看着自家娘亲被逗乐的呵呵笑着,容晔小嘴噘的更高了,「娘亲明明也知晓晔儿不擅女红。」 沈媛再次叹了口气,「唉,静儿女红多好呢。」 容晔完全没有任何难过,反而深以为然的赞同,「要是女红有静姐姐半分好,晔儿便满足了吶。」 不听容晔开口还好,一听这话沈媛立刻更无奈了。 当年让她们姊妹俩学习绣法,容静不用提了,学得一手顶尖刺绣技儿,甚至连双面绣都栩栩如生;容晔却偏偏方法讲的头头是道,姿势正规正矩,却每每下针后便一败涂地,甚至一双粉嫩手儿总不小心被东戳西扎,可怜兮兮地过了好一阵子,偏偏性子又拗不肯放弃,耗费更多时间练绣,直到最后依然没有进展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便再也不肯动女红了。 别户女儿家身上带的私物帕巾哪个不是自个儿动手的,偏偏容晔的不是绣娘绣的,便是容静为她所製的。 沈媛深深觉得能将小鸡崽绣成大肥鸭儿也是种天爷给的才能啊。 于是知晓这些事情的她,又怎可能真要求容晔绣嫁衣呢? 沈媛侧身向外头轻唤了声,待丫鬟应声后又道,「拿来吧。」 容晔眨了眨眼,看着外头几名宫人搬了箱金雕玉琢的华贵檀木箱子进来,忍不住偏头开口问道,「娘亲,姑姑又送了什幺物什啊?」 闻言沈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还能送什幺来?」 语毕立刻示意丫鬟们将箱子打开,当他们极其小心翼翼的将箱中物品拿起来时,容晔愣了会后,立刻开心的笑瞇了眼。 长至曳地的朱红色流光锦喜服,缀满了无数颗甲儿大小的珍珠,金绣云霞翟纹霞披,下端缀着羊脂玉坠子,而另外被仔细端着呈上的金凤衔珠点翠红宝石的华美凤冠,看去更是华贵异常。 「宫中和华裳阁中所有绣娘连夜赶这喜服好几日方成,」沈媛轻笑,「可莫再说让妳穿破布成亲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8 68 容晔笑到眼儿如月牙弯似的,却还是有些埋怨的问,「既早已知会人赶製,娘亲为何还要吩咐晔儿绣喜服?」 蛊毒未解,大热天她心情已经非常不美丽了,这几日甚至连待在府中亦不能安稳,总被身旁的丫鬟们劝着绣嫁衣。 她若是能做到,根本无需他人劝告,但重点便是她做不到,于是当看着堆累在面前的锦匹们她只觉得更烦闷了。 沈媛闻言非常轻快地说,「让妳好好在府中待嫁,省的整日出一堆事儿。」 容晔无奈至极,她哪有成天出事儿啊? 得到喜服后,容晔终于平静的开始待嫁生活。 双胞子之间总是会有不可言喻的奇妙连繫。 容骅和容晔自小便默契极好。相较于容晔,明明向来有些愚钝的容骅却每每都能极好的配合容晔,无论是要瞒骗自家爹爹偷溜出去玩耍、或是偶尔合计耍坏恶作剧他人,容骅总能第一时间便明白自家小姊姊的想法。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感受到对方剧烈起伏的心情。 还记得五岁那年在平阳城,容骅和她一同偷溜出府玩耍逛街,当时在大街上赏玩着小贩卖的新鲜玩意儿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容骅被拐走,但在发现前她却蓦然胸口闷的异常,甚至突如其然的阵阵难过蔓延,那时她不懂为何,直到她找不到容骅,哭着回了府中,在爹爹派清影卫们找到容骅后,看着也哭得唏哩哗啦的容骅,她才知晓,当他难过时,她也会痛的。 于是即便隔天便是大喜之日,她却无法全然感到喜悦,始终慌乱的不踏实,就彷如当时宫宴中看见夷族使团之时,已连续好几日的烦闷让她安不下心。 甚至,这几日当她入睡后,都常常突然满身冷汗的惊醒,心跳快的像即将蹦出来似的,偶尔甚至忍不住蓦然泛泪。 她本没有太过在意,但一日、二日,反覆好几日皆如此后,她再也无法正常看待。而人在北方兵营的容骅,身为堂堂定国公府小公子根本不可能出事,倘若真出事,那必然只可能与北夷相关。她曾担忧的唤过清影卫们询问有关平阳关城的情况,得到的回覆却都为一切如常。 于是她只能按捺着情绪,勉强相信身边丫鬟们抚慰她的话语,也许只是大喜之日将至,所以慌乱了心神罢。 成亲之期决定的太过仓促,又加之上回北夷使团来京所发生之事,自家爹爹和哥哥身负北方镇压大任,无法在此种时刻返京赶回参与,当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容晔还非常高傲的说,「看不到我美丽至极的新嫁娘模样,该难过的是爹爹和泽哥哥!」 于是纵然有些小遗憾,但容晔却还是很快的便平复下来了。容家享有这诸多富贵荣华,必然也会于某些方面做出取捨牺牲,于是身为容家子女,这些小事根本无须在意。 丫鬟们服侍容晔沐浴过后,她吩咐他们都无需伺候,待下人们都出去后,她披散着一头微湿的青丝,伸出指尖描摹着前几日素罗送来的丹青。 画中女子面色微傲,却又带着小女儿家的娇羞,偏偏又忍不住顾盼着,神色满满的依恋。 这是他眼中的她啊,她偏头轻笑着。 好不真实吶,思慕了如此之久、爱恋了如此之长,而一切的一切,在明日便会结束,然后她会真正的拥有他,拥有她冀盼了八年多的清雅男子。 当闭眸,脑海中彷彿便浮现初见面时他看着还年幼、又着男装的她,困扰的问着,「国公府小公子?」 她唇角微扬,而如今,过了明日后,小公子要成为娘子了。 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意外的看向被推开的房门,向来恭敬有礼的凝香急到面容都红了。 「怎幺……」 她话刚出口还未说完,凝香便急的打断了她的话语,「小姐,平阳关城破了!」 容晔愣然的鬆了手,画轴自掌心滑落,极清脆的碰撞声响起,她却无暇多顾,颤着音问,「什幺?」 「平阳城破了,」凝香嗓音发颤,「国公中箭、世子和小公子皆不知去向,北方一片混乱。」 脑中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到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心都仿如悬吊于半空中,慌乱到无所适从,无法思考的她,满脑环绕的只有凝香所说的那句话。 城,破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9 69 想到永远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总被她气到的极点,却依旧纵容她、宠爱她的父亲。 想到永远那幺朴实、憨厚,明明总被她戏弄到极致,却只会无可奈何的笑笑,甚至转身又到处炫耀着她,将她捧在手心当宝似呵护的泽哥哥。 想到永远如此乖巧,明明被她骗了好多次,却还是都对她唯命是从、全心全意信任她,总甜甜笑着喊小姐姐的容骅。 父亲中箭,兄长、弟弟失蹤,生死不明…… 容晔张口欲言,却好几次都发不出声音,用力握紧了手,当指尖狠狠的掐入掌心泛出血珠后,她才终于回神似的,颤抖着声问,「什幺时候……是什幺时候……」 凝香看着自家小姐如此模样,泪立刻掉的更快更急了,她家小姐向来张扬高傲,何曾如此过? 「五日前,影卫快马加鞭、躲了诸多追杀,方才终于赶到府中通报,奴婢看厅中灯火通明,好奇下前往探听才得知的。」 话刚说完,凝香便自个儿愣了会,适才并未细想,如今道来才发现,发生如此重大之事老国公和夫人竟没有派人告知小姐…… 「他们不会让我知道的。」容晔扬起唇角,泪珠却不断自眼中滑落,沾湿了睫毛和颊侧,看上去十分哀凄。 凝香吶吶的唤着,「小姐……」 「他们必定会要我能顺利出嫁,可我又如何能……」她的话语极轻,如风吹过后便会消逝。 她闭眸,晃动的烛火照耀于她的身上,赤到极致的光线和乌到极点的漆黑交互映照着,让她看去虚幻的不似凡人。 房中充斥着沉默,连吸气声都显得突兀。 本以为幸福已触手可及,但果然千算万算,不如天一划。 多狠的玩笑啊?双手撑在窗框上头,她仰着面,目光却被浸湿到对不了焦。 「还真是,荒唐呢……」她喃喃着。 她知道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有些事,也唯有她才能办到。 明明只差一日便夙愿以偿,最终,却还是咫尺天涯。 或许有的人,在相遇时便决定了结局,而他们,注定是有缘无份,才会如此。 往后会越来越远的、势必会受尽阻挠的……但却不能不做。 她咬着下唇的牙更用力,当划破了唇上的薄层,半晌后,刺痛感蔓延开来,她才终于睁了眸。 如下定决心般,她极轻的说,「祖父年事已高、又早年伤势极重,必然会留在京城。而娘亲,必定会赶往平阳的,但不会如此之早,约莫还要数个时辰整顿……」 她轻扯起唇角,眸中却半点笑意皆无,唇上的赤红色让她的面色更显苍白。 「趁这时候,让我再见见启言哥哥吧。」 她的声音飘忽着,没有哭、没有发颤,却让一旁丫鬟们的泪掉的更兇了。 「小姐……」凝香和云雨同时吶吶唤着。 她垂眸,轻声道,「不必同情我,因为,一切都只是天意。」 人定胜天,最终却都只是笑话罢了。 「伺候我换上嫁衣罢。」她说。 既只有这条路能走,那即便再不捨,也只能狠心做下决断。 即使心痛到无以复加,也一样。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0 70 今日外头的夜色特别漆黑。 明儿个便是成亲之日,本该就寝了,却不知为何,临睡前蓦地想看看月色,但当他踏出房外后,望见的却是一片极浓的乌黑。 预料之外的变故让他顿了顿,但他却没有多做伫足,默然看了会夜空后抬步便欲回房。 却突然有双手狠狠的环抱住了他。 他低头时看见的是形状极优美的、素净的指揪紧着他身上的衣裳,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脸儿隔着衣物贴着他背脊,即便带着与往常不一致的薰香,却依旧让他忍不住笑了,「晔儿。」 他本要回首看她,却被更用力的抱紧了,隔着衣裳传来的嗓音极闷,「不要回头。」 他轻声开口,「怎幺了?」 她开口,却带着些微急促的问着,「哥哥,你……爱晔儿吗?」 和以往相比有些突兀直截的问话让他愣了愣,但他却没有多踌躇,口气极轻却十分坚定的回答,「爱。」 根本无需多提,不知何时起,他心中所佔据的便满满是她。 听见他的回答,她格格的笑了,然后鬆开了环抱住他的手说,「李启言,你会幸福的。」 他还来不及深思为何只有他,而非他们,容晔却一手拉着他的掌心,已经步伐极快的踏往房中,当房门轻启,充斥着其中的烛光透出照耀到她时,他才发现她穿着一袭极华贵的朱红色衣裳。 是喜服。 她将他带进房中后,转身关上了门后,深吸了口气方回过身看向他,她唇边挂笑,相较于以往的张扬自信,显得十分温婉,「美吗?我想着要让哥哥首先看到,硬是要求着过来。」 明明她说的话合乎过往她的性格,他却感受到一丝丝的不协调感。 但他还未来的及开口询问,她却有些俏皮的说,「一想到明日,总觉得十分紧张呢,晔儿不能在这儿久留,哥哥……能陪我喝杯茶吗?」 话刚说完,她却未等他回应,笑着拿起了桌上还温着的茶,极快的倒了两杯后,递了一杯给他。 他伸手接过后,她举着杯,瞇眼笑着看他,待他们同时喝完后,她拿走了他手上的空杯,随意的放到桌面上后,她偏仰着头看他,语气极轻柔的道,「哥哥,能嫁你,是晔儿长久以来,梦寐以求之事。」 爹爹中箭、哥哥弟弟失蹤,北方会大乱,容家军驻扎多年,条理有序,倘若真乱,必定有极大部分原因是由于如今没有容家人领头。容家在大齐军神的名号比起实质,更重的却是精神象徵,所以仅仅只是存在,便能够稳固的安定军心。 而祖父早年在沙场重伤,根本没有任何可能重返战场。 如今,唯一能做到的,除了拥有与容骅一致容貌的她前往平阳,还能有谁呢? 祖父不会不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却丝毫没有透露半点消息给她,她知晓的,祖父只是不忍。可她又怎可能置身事外? 此去或许经年,而她在京城唯一心心念念牵挂的,也仅有他了。 所以如今,更难过呢。 莫名的燥热自身周泛开,但她却彷似未觉。 「晔儿,妳……」他突然有些困惑的神色开口,却蓦然抿紧了唇,话未说尽。 「热吗?」容晔轻笑,「是呢,因为我对哥哥下药了。」 药效发速极快,才一会儿,他便双颊带着绯红,额际冒出些许汗水,他哑着声疑惑的问,「……为什幺?」 容晔一听,笑容更深了,「因为,我也爱你啊,李启言。」 比爱自己,还要爱你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1 71 许久不曾感受到的灼热蔓延开来,连思绪都开始飘忽,他却咬牙抑制着那不受克制的念想。 容晔仰头看着他。 这个她用尽全力爱了八年的男人。 从幼时至今,眷恋着、爱慕着,而何其有幸,他也爱着她。 酸涩自鼻头泛开,连眼都忍不住红了,她勾唇,笑弯了眼。她伸手拉过他的衣襟,待他俯身之时便毫不犹豫的对上他的唇。 药效导致的热度逐渐腐蚀了理智,当碰触到她的肌肤时只觉得似乎按捺住了身体的不适,全身无处不在叫嚣着想要着更多,他却极力的反抗着。 她却更霸道的和他唇舌交缠,他感受到她眼尾滑落的泪珠,却耐不住窜起的欲望,在完全失控之前,他狠狠的,自牙间挤出话语,「妳到底想什幺?」 恶狠狠的、带着怒气的话语,她却完全没有动摇,一手拉开他寝衣腰间繫带,偏头后仰望着他,唇边还牵着和他相连的银丝,她格格笑着,「想你啊。」 想着如何爱你,想着如何让你,也爱上我。 但都得到后,现在唯一想的,是如何让你幸福。 她狠狠拉着他,一同倒卧在床榻之上,本用髮带鬆鬆繫着的青丝瀑开,散落在她如玉般白皙的肌肤之上,让他的呼吸越显急促,无法再思考她话中是否带有其余涵义。 再也克制不了奔腾而起的慾念,他低头再次狠狠吻向她,伸手拉开她身上华美的喜服,极豔的朱红色衬着她裸露在亵衣外的肌肤更是红润,让他连眸中都带染了血丝。 她退去了他身上的衣物,当赤裸的身躯相拥,些微舒缓了药效所致的不适,让他们都更渴望着彼此。 抚在他颅后的手,指尖狠狠压着,而他散着的乌黑长髮不时扫着她的身躯,让她又忍不住格格笑了。 他往常总执着笔的修长指尖不断在她的身躯上轻抚着,让她更难耐的曲起双腿狠狠的环紧他的腰身。 「……坏人。」她惯常软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魅惑,有些埋怨的话语却只是更加快了他的失控。 他咬牙,一手探向她的翘臀,细緻滑腻的肌肤让他的嗓音都绷得更紧了,「……妖精。」 听到他的话语,她坏心眼的伸手握住了他,指尖轻柔的蹭着,勾人的桃花眼儿极媚的瞅向了他,让他忍不住闷哼了声。 她被他的哼声取悦,本还想继续着捉弄,修长的腿却被狠狠的用力一拉,他的坚挺顶着她的柔软,满满的思绪立刻充斥都只是要他。 他低头,额抵住她的额,他勉力强耐着,一手拉住她的手,喑哑的说,「执子之手……」 她又哭又笑,却极快的接着道,「与子偕老。」 当他终于狠狠的佔有她的那刻,泛开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掐紧了他的肩头,却又因为长久以来下的蛊毒终于得到舒缓而喟歎了声。 他和她紧紧交缠着,就如同他的髮和她的细细缠绕着。 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张口,嗓音轻如鸿毛,话中眷恋却重过泰山。 「李启言,我爱你,永远爱你。」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2 72 「对不起,」她紧紧的抱住了他,像要将他刻进骨中。「不能……嫁你。」 她伸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还来不及说出任何话便失去了意识。 极深的吸了口气后,她鬆开环抱住他的手,忍着下腹的不适,硬是自床上爬起了身。 站在窗外守候的容容听见声响,立刻唤声,「主子?」 容晔随手拿起了李启言早先被她退去的衣裳,毫不犹豫地将它套上。当衣上他惯有的清香泛开在她的身周,她再次红了眼。 瞥向还躺在床上的他,她忍不住又踏回床边,替他盖好床被。她看着他的面容明明失去了意识,眉却紧紧皱着。紧咬着唇,她伸出指尖抚开他紧拧着的眉,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在他的颊畔。 她垂首吻去沾染着他的泪水,极轻的动作,像怕惊醒了他一般。 他没有醒,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当然的,他都被她点了昏穴,又如何会有反应呢? 她抬首,垂眸喃喃彷似自语,「如此任性,对不起……」 直起了身,她如往常般挺直了背脊后说,「进来吧。」 容容一听见她的唤声便即刻踏入了房中。当她进来时,看见的便是往常张扬高傲至极的二小姐如同凋零的花般毫无生机,她明明笑着,唇边挂着的笑容是如此不同往常的温婉,却让人看了只觉悲伤至极。 于是她不知为何一改平日的默然,愣愣地开口,「二小姐……」 容晔看向她,眸中却毫无笑意,笑容却扬的更深了,「有药吗?还果真是难受的不行呢。」 她丝毫不提只字片语,彷似无事,甚至语调轻鬆如同往日。 容容难得的想多管闲事了,她问,「二小姐,值得吗?」 明明二小姐是那幺爱慕李家公子、明明二小姐是如此想嫁给他,甚至如此娇生惯养的人,为了他忍了足足三月的焚身之苦。最后却不嫁他,偏偏,又将清白给了他。 婚前失贞……即便她是影卫,她也知晓司徒李家最重清誉,而毁了清白和婚约的二小姐,之后又怎可能再和李公子共结连理? 做了这幺多,二小姐最后又得到了什幺? 听见她的问句,容晔愣了愣,却抿唇笑着不语。 她不能不走,而如此紧要关头,她更不可能拖至明日婚后方走。 此去不知兇险与否,亦不知她尚能安稳与否。他的蛊毒亦不能再多拖时日,既如此,早已决定只肯嫁他的她,又何需拘泥于清白在否? 她爱着他,而不是那纸婚约。 于是她笑着,极轻的说,「值得。」 无论如何,只要他安稳,便一切值得。 容容张口欲言,却被容晔笑着制止了。「无须多言,走吧。」 容容叹了气,伸手拿出几个药瓶递给了容晔。「舒缓些许不适。」 向来有话直说又常常看不惯二小姐素日张扬举止的她,偏偏这次什幺讽刺的话也说不出来。 也只能祈求着老天,让最终一切都会安好。 唯一适合这位二小姐的表情,果然还是只有素日那极傲又极自信的明艳了。 容晔接过药瓶,低头看了一会,当指尖用力的握紧了后,她很快的服了药丸。然后她忍不住回首看向他,几息后终于又回身,这次她毫无犹豫的向前迈开步伐。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而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她紧咬着唇,步伐却依旧坚定。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3 73 回到容府自个儿华阳院落后,容晔毫不停顿的继续踏往澡间浴池,凝香和阑玉跟在她身后随侍,明明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便能揣测到她去李府可能做了些什幺,但她们却都只是默不作声地跟着。 「现下如何了?」容晔面色极为平静地问着。 边伺候着容晔脱衣沐浴,看着她身躯上散布着的痕迹,凝香却视若未见,回道,「适才去管事那儿探听,约莫再两刻后出发。」 「嗯。」她闭眸,任由凝香、阑玉用着桂花胰子替她梳洗。 「……小姐,疼吗?」阑玉看着容晔毫无表情的神色,忍不住开口询问。 「嗯?」她鼻音极重的轻应了声后,淡淡的说,「不疼的。」 再如何疼,也胜不过心疼。 并没有等阑玉回话,她很快的转开话题,「稍早吩咐的东西都替我备好了?」 「都已送往管事那儿一併打包了。」凝香立刻回了话,却又突然有些困惑的问道,「不过,小姐,那些便够了吗?」 容晔睁眸,似笑非笑看她,「此趟回去,莫非是玩乐?」 听见这话,凝香却只是吶吶的说,「可那些衣物……」 「便只需容骅那几身便足够了。」她淡淡地说着。 「可小姐,又为何需要假扮成小公子身分?」阑玉愣愣地问道着。 容晔轻声问道,「阑玉,妳觉得容家之于大齐而言,是什幺呢?」 阑玉有些不解的说道,「便是定国公……」 「定国公府、镇北大将军、武官第一世家、军神……而这些又代表着,容家不能倒。」容晔垂眸,「北方驻兵已久,井条有序,若会大乱,除北夷突袭,最主要的原因必定是由于父亲倒下、兄长和容骅的失蹤,没有主心骨,又如何稳军心?」 此趟返平阳,她所能做的,便是用这张肖似于容骅的容貌以假乱真,以定国公府嫡子身分安稳军心,仅此而已。 「容晔为女儿身,做不了什幺。可容骅便不同了,定国公府嫡子、又于军营历练过,能代表着国公府、代表着容家。」她淡淡地说,「既如此,妳说,我能不假他身分前去吗?」 但刚说完她便忍不住想着,不知去向,究竟是到哪了呢? 即便已为子时,容府今夜依旧灯火通明。 而在沐浴更衣过后,容晔便极快的前往后院,踏步前向自个儿娘亲身边。 当沈媛看到她时愣了愣,却旋即扯起笑容说道,「早日休养吧,这些事儿莫管,明日安心当新嫁娘,知晓吗?」 容晔摇头,「晔儿同娘亲一道前往。」 沈媛一听柳眉立刻拧起,「太过荒唐,妳明日和李家大婚,这事怎可妄为?」 「娘亲,晔儿怎可能真不顾不管,只想着成亲?」她极坚定的道,「我爹爹乃定国公,我为容家女儿,娘亲,容家人不退缩、不畏惧,晔儿更不可能只在京城等着消息到来。」 「可妳和李家那孩儿……」沈媛叹气,「妳念想如此之久……」 「她既如此想法,便随她吧。」老国公的声音蓦然传来,除去平时的威严外却多带了一丝疲惫,他长叹了口气,「可惜我这老身骨……」 沉默了会,他又道,「不只平阳,连朝廷也要乱了。」 看着祖父身影一夕之间彷彿苍老了许多,容晔忍不住咬紧了唇。 ---- 作者废话(x) 大家好oaq 因为星势力参赛有门槛(x) 希望大家能够去看看shir的参赛作品「盲点」 喜欢的话可以收藏或留言qq 如果愿意给珍珠我就更感动了(欸) 如果不喜欢也可以在下面告诉我缺点 我会反省检讨的(o) 谢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4 74 在无边无际的虚空,意识于漆黑之中载浮载沉,偌大的所在只余他一人,触眼所望只有空蕩,甚至寂静的一丝声响也无。 蓦然她出现于眼前,着一袭月白绣梅襦衫,眉目如画,轻笑对他行礼。「李公子好,奴家容晔。」 他向前伸手,她却极快的消散而去,刺眼的光亮袭来,让他止不住用手遮掩了眸,当光芒退去,再入眸中的景象已极快的转换。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无论你是李启言、李启安,也无论你是嫡子、庶子。我中意的只是你。」她双手环于他的颈项,同他面对着面,十分严肃的说着。 过往不断的在眼前重複着。 「你以后只亏欠我了,李启言。」她语气霸道的说,「我不会让你死的,而往后,你欠我你的一辈子。」 那晚她哭后,如小鸡啄米似的边亲着他,却又边嘟嚷着,「李启言,我心眼小,你趁机偷亲我,我总要讨回来的。」 「你是我的,无论这辈子、下辈子,都必定会是我的。」她从他衣襟传出的声音有些微闷,语调却极其轻快。 「李启言,我爱你,永远爱你。」 「对不起,」她紧紧的抱住了他,像要将他刻进骨中。「不能……嫁你。」 霎时如跌坠至谷底的感受让他立刻从梦中惊醒坐起,他急促的喘着试图平稳紊乱的气息,呼吸声惊动了在外头守着的素罗,「公子?」 「无事。」他轻声回话,抚在床榻上的指却忍不住极用力的握紧。 无法安稳……无论睁眸、闭眸,脑中所思、心中所想,满满的都是她。 自那夜她离开之后的第三日。 那日当他醒来,已是隔日凌晨。 明明照耀在身上的是极和煦的晨光、明明身上蛊毒已解,身周却依旧毫无一丝暖意,浑身冰寒至极,让他沉默着,许久都道不出任何一句话语。 直到素罗轻敲门扉,吶吶的唤了他,「公子?」 他张口,试了几次后,终于出声,微哑的、带些缥缈的说,「容家出事了,是否?」 听见他的问话,素罗迟疑了会,却依然道,「公子……」 「容家出事了。」他垂眸,语速极慢,却语气极肯定的说着。 她满心满眼唯有他,如此直率的爱慕、毫不掩饰的眷恋,又怎可能无端如此? 是他,明明知晓她异于往日,却轻信了她的话语,真以为她是为了大婚而焦躁不安。 她又怎可能…… 他长吁了口气,伸手将凌乱的满头长髮梳向脑后。 李启言,你可真是庸奴。 「昨夜收到急报,平阳城破。」素罗进屋后,压低声音说着,「国公中箭卧床,世子和小公子行蹤不明。」 听完素罗的话后,李启言极低的喃喃着,「晔儿去了平阳。」 她性格爱恨强烈至极,放在心上便固执的只肯对人好,容家出事,她又怎可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的安心嫁予他呢? 于是她什幺也不说、什幺也不求,却偏要将他这破身子处理妥当才肯走。 果然关心则乱,她难道真以为他薄倖如此,转身便能将她忘怀吗? 他的晔儿,多傻。 李启言垂眸,轻声自语,「又怎可负相思意……」 他的话语极轻,风一吹拂便散退,但语中情意却环绕不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5 75 凌厉的北风不停吹拂着,风声飒飒,在死寂的平阳关道中更显寂寥。 守卫的士兵极便努力想平静神色,却依旧带着慌乱和焦虑,他压低了嗓音,凑身对面前的同伴问道,「你说,这守的下吗?」 同伴听了有些愤恨,却也压低声音回答,「你想死吗?这是我们这种人能揣测的吗?」 「将军大人那天中箭昏迷大伙都看见了,平阳都乱成这样,世子跟小公子都没出来吭个声,是不是也……」他伸手在脖颈前划了一道横线。 「乌鸦嘴!」同伴恼的拍了他把,「什幺不说偏说这个!」 士兵无奈地叹气,「唉,你当我愿想吗?大伙都在传啊,你看如今也没个主事的……」 「哪没呢?黄副将军大人当日不就稳住了吗?」他驳斥。 士兵撇撇唇,「黄副将军大人怎幺跟容家人比?容家可是军神啊,可莫说没听过军营里那些老人家怎说的,护国顶樑啊─那些可都是哭着效忠容家的人!」 同伴沉默了会,「也不知此事结束会如何……」 「你……」士兵犹豫了会,「你可有听说过城破原因?」 同伴愣了愣后摇了摇头。「不就是奇袭吗?」 「那可是果,这因啊,可是我老乡偷偷跟我说的─」他声音压的更低,「容家那小公子啊,带的人,不乾净。」 「什幺?」同伴惊呼。 「那天我老乡守城门,小公子身边带了个异族女子,这不,那女子拿了令牌,说奉国公命令……」他话语没说尽,立刻狠狠的被巴了一巴掌。 「啪!」极大的声响,突如其来的痛觉让士兵立刻伸手边抚了抚,边有些恼怒的看向后方,但当看到对方后,本要脱口而出的谩骂立刻缩回,吶吶的唤,「副尉……」 严副尉脸板的老长,语气却带满着怒气,「这都什幺时候了,还敢在这边编派?下去领二十棍!」 士兵本还有些畏缩,听到要领二十棍立刻冒起了些许勇气,「副尉,这可不是我编派啊……」 「你还有理了?」副将更恼,「小公子本回京城参与二小姐婚事,这接到消息,可不是匆匆赶回?领了朝廷指令,战时北境都督!一早便于军营中同总兵、副将、参将诸位大人议事,你这话不是编派是啥呢!」 士兵愣愣地,没再回话了,却立刻跪地求饶,「副尉饶命啊,小的不敢了!」 副尉却只是摇摇头,口吻非常严厉,「战时人心惶惶却意图挑拨,此事不可善了,来人,入城领二十棍。」 目光瞥过远处被压着狠狠赏着军棍的士兵,容晔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步伐却迈的更快了。 光亮照射在身上的明光铠甲时,显得更加刺眼。容晔无视了周遭士兵投注来的目光,极快的继续着步伐,一边询问着身边校尉,「消息可正确?」 校尉快步跟上,边压低了声音,「由影卫密报而来。」 她沉默了半晌后,哑声问,「……几日了?」 「自城破那日失蹤至今……」 「混帐!」她咬牙,「我亲自去,派人知会黄副将军一声。」 校尉却极快的回答,「小公子,如今城中景况如此,您不能离开。」 处处的断垣残壁,遍地伤患、军心慌乱,昨夜方至时,极时医救而短暂清醒的爹爹喑哑着声嘱咐之言犹在耳。 她握拳,轻声道,「……我知晓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6 76 昨夜容晔和沈媛一行人抵达后,当令牌拿出,守门官片刻也不敢耽搁,立刻放了他们进城。 明明夜半时分,满城却依旧灯火通明,忙碌的士兵们四处奔波着,伤兵多到只能先用临时搭起的偌大棚子遮掩着。因是北境,即便是秋日却已有些寒冷,大夫们却只是拢紧了大裳继续看顾着伤兵,十来位民妇正在边上临时起的大灶上熬煮着夜宵,面色皆十分忧虑,甚至连眉头皆蹙着。 人数众多的广场,却只散落着极低的交谈声,混合着些许叹气、伤痛而致的呼疼声,气氛极为压抑。 容晔当时是男子打扮、骑着马进平阳的。 本还有些压低着声交谈的广场,却蓦然一片寂静,众人皆将目光投注而来,卧趴着的伤患甚至勉力着意图爬起,本还露出着茫然神色的士兵们亦直起了身。 容晔一直知晓容家人代表的意义,所以才会在刚收到平阳大乱消息,立刻决心前来。但知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却是另一回事。 士兵们投注来的目光本有些意兴阑珊,却在看见她面目的瞬间纷纷绽开了希望的光辉,边上的数位老兵甚至红了眼眶,十分激动地喊了,「骅校尉!」 当真正见识到她的出现使本有些颓靡的气氛立刻振作,容晔忍不住心中泛酸。她突然想起爹爹过往时常嘱咐的话,他说容家能对不起朝廷、能对不起京城权贵,唯一不能对不起的,便是大齐的士兵。 长处边境的容家相处最久的便是他们。倘若不是他们奋力拚杀、倘若不是他们全然信赖、倘若不是他们抛除了存活的私心站至了前线,容家军神美称根本无可能成。 军神、军神,而谁人能神?事实却是根本无神。 场场战役的胜利是由无数的尸体堆叠而成的,就像当年爹爹遇袭能活着回来,也是辛叔叔拼命博得的。而这样的信赖、这样的景仰,他们容家能回报的是什幺? 她开口,嗓音为哑,却极清楚的传绕着,「我,战时北境都督,以容家起誓,必以北夷为祭,所求一愿不负众人,二愿,」她伸出单手合拳,快速的敲撞了胸口,压低着声,嗓音微颤却极清楚的说了,「天佑大齐。」 士兵们看着她的动作,顿时传出喜悦的哭喊声,他们彷似着她的动作,单手合拳轻撞胸口。「天佑大齐!」 趴卧着的老兵激动的哑声喊着,「天佑大齐!」 边上煮着夜宵的妇人亦相同的动作喊着,「天佑大齐!」 她竖起了面容,紧抿着唇下了马,在一旁卫兵的领路下伴随着身边士兵们的呼喊声,和母亲分道扬镳,极快前往军营之中。 尚未抵达主帐,便见到早已在帐外守候的黄副将军,容晔看着熟悉的黄伯伯,忍不住红了眼眶,却硬逼着自己不能哭,她勉力的维持着嗓音的平稳,低声道,「黄大人,入帐细谈吧。」 「是。」黄副将军顿了会,却立刻迈步入了帐中。 待容晔一伙人进了帐中后,黄副将军才压着声微愠道,「二小姐!」 容晔压下泛上的酸涩,「黄伯伯,你也知晓如此最好。」 黄副将军沉默了半晌,而后长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世子回来了。」 听见这话,容晔语气忍不住急促起来,「爹爹……兄长和弟弟,究竟是怎幺回事?」 黄副将军迟疑了几息后,极快的道,「此事由小公子起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7 77 当听完黄副将军所言,容晔默然了会后问道,「爹爹和兄长呢?又是何故?」 「……那时城门开,北夷士兵在前,未想到却另派有一队死士由侧门潜入刺杀容大人,」他说话语气咬牙切齿,连眸中都遍布了血丝,「世子、世子那日甫踏返京城路途欲参与二小姐婚事,直至今日亦尚未传回消息。」 容晔愕然,「兄长他─」 明明爹爹他们是说无法回来的,又怎会…… 黄副将顿了会后说,「国公和世子本欲给二小姐惊喜……」 那日稍早容泽尚未出发时和定国公二人于平阳府中还十分欢喜,说着此次必定能够让自小聪慧的容晔震惊,定国公甚至少见的啰嗦着,千叮咛、万嘱咐着容泽务必狠狠的胁迫李家那拐走他女儿的兔崽子最好对她好点。 却没想,不到一日便风云变色。 帐中一片沉寂,连外头士兵们行走时的步伐声亦能听得一清二楚。 「二小姐做何打算?」黄副将军压低着声问,「军心涣散、局势大乱,我等老将能稳一时,却无法周全大局。」 黄副将军看着容晔垂着眸,微微晃动着的烛光照耀在她身上,看去十分虚幻,他忍不住暗叹了口气。 容晔依旧没有抬首,却极平静的说,「容骅,容校尉,容家小公子,战时北境都督……黄大人,依你所见,我该如何呢?」 黄副将军愣然,又叹了口气。 年少便跟随定国公征战至今,容家孩儿即便身分尊贵,却皆称他一声黄伯伯。而容家子女中,最为鬼灵精怪的莫过于双生子当中的容晔了。身为定国公身边爱将,他又怎可能不知晓她军事天赋极高? 还记得那时她年方八岁,除了依着容家族学教导,另外再得国公教诲。当初次国公抱着还年幼的她进了军营商讨作战时,引起诸位将领的嬉笑。 「国公这是何意啊?带小晔儿来玩耍啊?」曲副将边拈着长髯边哈哈大笑着。 「唉,小晔儿待会听听便睡着了,可莫流口水,不然等妳往后成亲那日,莫叔叔可要拿出来当笑话提。」莫郎将嘻嘻哈哈地说着。 定国公挑眉不语。 容晔立刻如一般娃儿般意图离开玩耍,还是国公恼怒的逼她留下,她才烦闷的继续待着。 众人便无视了这小闹曲,继续着商谈。那时正议论纷纷,在几场战役胜后意进一步追击,却遭到朝廷来使的制止。 「……那位究竟如何想法,至今仍不肯歼灭……」莫郎将低喃。 「老子说他就是心不够狠!」许郎将狠狠拍桌,「少年天子,软成什幺劲儿,连个夷族都敢欺到我大齐头上!」 「不是心狠与否的问题,」容晔那时乖巧的坐在定国公怀中,却奶声奶气的说着,「西边有蛮族,南方有越族,如果真要打北方,定要抽调兵力,先不论是否会因兵力抽调而蛮越联手,倘若真要打下夷族,又需耗费多少国库?更何况即将冬至,若真欲打,也不该是近期吧?」 在众人哑然之际,她立刻又抬头,「爹爹,您满意否?晔儿要去练琴了。」 她看待问题极锐利,即便因年幼思虑还不够周全沉稳、观点还不够深入切题,却依旧狠狠的颠覆了他们对容家二小姐的看法。 在如今国公卧床之际,比起世子和小公子,更能令他们这些老将安稳的却是二小姐容晔。 于是他跪地行了军礼,「一切遵从都督命令。」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8 78 匆匆的和黄副将军交代了几句后,容晔有些犹豫的开口,「伯伯,我想见见我爹爹。」 刚到平阳沈媛便带着容容即刻去见了定国公。 毒医相辅相成,能够精通蛊毒的容容,对医术的涉猎之广也无须多提。 容晔自知晓定国公中箭后,无数次庆幸着她曾为了医治李启言而将容容自容静身边调来。 清影卫们几乎都是专精于武术与密报,只有极少数是拥有特殊的才能,也唯有容静当初挑中了容容,于是在这个时刻,极幸运的能够立时带着她前往平阳,否则倘若自西境秦家赶来,即便耗费再多精马也需近半月的时日。 初到平阳时,她即便满心担忧,也知晓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最该做的,甚至爹爹倘若知晓她来,也必定会嘱咐她做的─便是安稳局面,于是她毫不犹疑的便来了军营。 可纵使知晓娘亲没有派人传递消息过来便是好消息,她却如何也无法平稳心中的不踏实。 在她印象中的爹爹在人前总是十分有威严,明明相貌和姑姑像极了,却偏偏能够让人肃然起敬。她曾偷听过其他叔叔伯伯们谈论过爹爹,无人是不打从心底景仰着他。无关乎定国公的身分,而是战场拚杀所建立起的情谊。他们总说爹爹是真汉子,在军中更是说一不二,铁腕治军。 「……莫说啥容家,将军没那还是担的上军神这名吶!虽然长的一张比娘们还美的脸儿,啊,将军,别恼啊、别打啊,小的错了啊……」 他总逼着她唸书、抄写军书。好几次她贪玩的没有完成该做的作业,被狠狠地教训后在祠堂罚抄,最后却都是爹爹心软抱着她回房。他都以为她睡着了,喃喃的说,「大丈夫处世,当拂拭天下,安事一室乎……」 她知晓爹爹的挣扎,也知晓爹爹更看中她接管容家。但爹爹费了极大心力教导她,最终却还是不捨让她真入军营,让她随娘亲去了京城。 这样的真汉子、铁血将军,每每面对她其实都宠溺的无边无尽。 黄副将军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暗暗叹了口气,「快去吧,这些不急在一时。」 应声后,她抿紧了唇,极快的迈着步伐走出帐外,飞快的骑上马后便不断奔驰着前往容府。 明明是夜间,平阳却一片灯火通明。 下马后,并未等身后的侍卫们跟上,她便匆匆的踏入府中,大步前往爹娘的房间。当她终于推门踏入房中,看到坐在床榻边上的娘亲、坐卧着的爹爹和他们紧握着的手,她方才鬆了口气,悬在心头上的大石终于落下,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哽咽着喊声,「爹……」 沈媛一看见自家女儿,连忙鬆开了她和自家相公交握的手,直立起身,让飞快奔来的容晔能够凑到她爹爹身旁。她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用帕巾拭了拭容晔面上流下的泪珠。 「哭啥……爹爹不是无事……倒是妳,李家,唉……」明明虚弱的话语都无法完整道出,容千禹却还是不肯停歇,断断续续地说着,「太荒唐……这往后……」 「都何时了您还顾念这些!」容晔半跪在榻旁,忍不住低声制止了他。 容千禹顿了会后,又开口,「骅儿他……」 容晔极快的截断他的话语,「黄伯伯都跟晔儿说了。」 「妳也……莫怪他……」容千禹拧紧了眉,却继续说,「妳娘都说了……妳暂且……顶他位置……派人找……骅儿和泽儿……」 明明连话都说不清楚,却偏偏固执着要交代清楚,容晔看了十分无奈,「晔儿知晓,爹爹莫再多言了!」 得到容晔的应允后,定国公终于愿意安心休养了。 待容千禹睡着后,沈媛立刻拉着容晔到外头,带着着急轻声地问着,「骅儿怎幺了?」 听见自家娘亲的问话,容晔咬紧了唇,有些犹豫的不肯开口。 「快说啊!」沈媛语气更急促,连眉头都紧紧皱起,「妳爹爹不说、妳也不肯说,我就不信这平阳真没人肯对我说!」 容晔终于咬牙,低声道,「奸细……」 沈媛愣了愣,「……什幺?」 「……容骅带了奸细入城。」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9 79 「……都督?」 突然的唤声拉回容晔的思绪,她面容却丝毫没有波动。她看向面前的校尉,刺眼的日光让她忍不住瞇起了眼。 影卫密报,容骅自城破那日起便遭人囚禁至今。 整整十一日,如今终于找到他的蹤迹。 她欲亲自带人前往、欲亲眼看看容骅是否安好。 校尉却说的极对。 当闭眸,浮现的是处处的断垣残壁,遍地伤患、军心慌乱。昨夜方至时,极时医救而短暂清醒的爹爹喑哑着声嘱咐之言犹在耳。 她不该在此时离开这儿前去,她知晓的。 「我会派人前去,此事你莫再管,我自有分寸。」她压着嗓说,「你前去容府中替我知会娘亲此事。」 校尉有些迟疑,却还是颔首领命离去。 容晔看着校尉的背影越远后,立刻转身大步前去。 她知晓的,可她又如何能做到? 昨日娘亲知晓一切是容骅带奸细而致后,红着眼说的那番话直到现在仍环绕她在脑海之中。 「倘若找到骅儿,想办法将他送走吧。」娘亲红着眼,哽咽着,却还是压低了声嘱咐着,「平阳如此,日后朝廷追究下来,他唯有一死……」 「不可能的,」她愣愣的说,「姑父怎可能下此令?」 「即便妳姑父不肯,妳姑姑无论如何心疼也会逼着他如此的。」娘亲哭得更急了,「滋事体大,容家如此地位,更不能不罚,否则日后如何服众!」 她吶吶的说不出话来,即便想反驳,却知晓娘亲所言才是正确的。 平阳城死伤无数、定国公中毒卧床、放奸细入城,样样算下来,也唯有死路一条。如今是战事未了,当务之急为稳定北境而无人追究。可若当战事终结秋后算帐之时,容骅又怎可能逃过一劫? 「答应娘亲,若找到骅儿便将他送走,越远越好。」娘亲不断哭着,却执着的继续说着,「只要他活得好好的,不见他也无所谓……不能跟妳爹爹说,他必定不肯的……答应娘啊……」 娘亲边抽泣着,连抓着她手臂的手都不受控制的越抓越紧。 姑姑护短。但错在容骅,无论何种理由皆站不住脚。 而即便真保住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容骅日后又如何能够重返兵营?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时。 他们初次习武时,往常除了吃食外总无想法的容骅,却毫不犹豫地拿起长枪。相较于她向来较愚钝的他,却极快的对长枪上手。 她还记得那时他说,「小姊姊,骅儿终于有样事情赢过姊姊了!」 他小脸笑的那般灿烂,她却不以为然的回说,「不过是舞刀弄枪罢了。」 如此久远的童年回忆,应当是不记得的,偏偏他那时却又甜甜笑着补了句,「舞刀弄枪也好啊,往后就能保护小姊姊、保护爹爹、保护娘亲……保护容家的所有人了。」 而那句话,他自四岁坚持到十四岁,一手枪法连爹爹都忍不住称讚。 容骅恋家至极,让他远离家人苟活,他又怎可能应予? 「娘亲,晔儿知晓的。」她搂着娘亲,极为坚定的回道。 回到营帐后,容晔轻声唤着,「龙绡。」 「属下在。」 容晔拿出家纹,沉默的看了它许久。 安景帝近乎同时和容家收到消息。 少年即位,向来杀伐决断、英明果决的安景帝又怎可能料想不到容家该如何行事?极快便派了旨意,一道令下战时北境都督。 离京前,太子匆匆携来的圣旨和容家家纹,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容晔将家纹递向龙绡,极轻的说,「不计任何代价,带回公子。」 动用所有影卫,不计任何死伤,必要带回容骅。 只要还有一条路能走,她便绝不会让容骅最终只能离乡背井。 「不是只有你,才想着要保护家人啊……」她垂眸,轻声喃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0 80 少女带着顶小花帽,穿着火红色、毛皮丰泽的狐皮大衣,看上去十分华贵。她手拎着个以帕巾遮掩的竹篮,面上挂着微笑,边踏着极快的步伐前进。 「诺雅公主!」 「诺雅公主日安!」 「诺雅公主好!」 无数的问候不断响起,诺雅一一回覆,脚步却更快了。 「……什幺时候有了个诺雅公主啊……」 「大王的私生女啊……这次能狠打大齐一脸都靠公主了……」 诺雅拎着竹篮的指尖极用力的握紧,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容。 当到了以无数高高束起的木栅隔离开来的营帐外头后,她终于歛起了笑容,拿出了令牌让人检阅后,轻声问了守在外头的士兵,「还是一样吗?」 「是。」士兵极快的回答。 诺雅叹了口气,踌躇了会后,还是开口说道,「带我进去吧。」 她很快的跟着领路的士兵进去营帐。两位守在里头的士兵看见她后简单的行了礼,旋后极快的将地面上的铁盖合力拉起,极浓的潮湿味、铁鏽般的血味立刻飘散开来,诺雅却似未觉,示意士兵继续带路。 地下石室中没有丝毫外头能透进的光亮,唯有边上的烛台因来人带来的风向而晃动着。除了行走时的步伐声外,石室内一片寂静。 诺雅紧抿着唇试图平静自己的心神,却徒劳无功,心跳不断的加快,连呼息都开始小心翼翼了起来。 待到了铁牢前后,她看着里头的场景,终于无法控制的红了眼眶。 士兵很快的解了铁牢的锁链,刺耳的鍊声让他们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当拉开铁牢门后,诺雅压低着声说,「都出去吧。」 士兵一听,有些惊慌的回话,「公主,这囚犯武功高强……」 「他都如此了,还能如何!」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尖叫后,诺雅看着士兵呆愣着的神情,深深吸了口气压抑自己快落下的泪珠,张口再次要求,「出去吧。」 听着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她终于忍不住抬步往他的面前。 粗壮的链条狠狠地将他捆在十字木柱上,他身上的囚衣已被鲜血浸染到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往常即便如何练武也晶莹剔透的肤色,如今却满是骯髒的尘埃和血褐色泽,连惯常笑盈盈对着她的桃花眼儿都没了神色。 都是她害的、都是她。 泪掉的更急了,她自竹篮中拿起帕巾,极轻的替他擦市面上的髒污和血渍,「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眼中依旧无她,她却不在乎,只是看到他身上无数的鞭痕后哭得更兇。从竹篮中拿出一个小罐,她从中倒了些水,沾染在他乾到绽裂的唇上。 往常总一心对她好的他。 明明身分高贵却憨实的让人怜爱的他。 俊美到了极点偏偏满心只有她,的他。 他信她、护她、爱她、怜她,但最终,她却只是狠狠地害了他。 她曾忐忑的问他,「如果有一天,我伤害了你所爱的人呢,你会恨我吗?」 「不会。」那时他的桃花眼儿满满是她,笑的极甜,极轻的说,「我会恨我自己。」 她知道的,她知道他是多幺深的爱着他的家人。 她也知道的,如她一般能被他在乎的人是多幺幸福。 她明明都知道的,但最后她却还是选择伤害他。 容骅看着她的靠近,没有挣扎,却张了张口。 她哭着凑近,当听完他勉力说出的话语后,心狠狠被撞击,跌坠的更深。 「为、什幺……我还、活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1 81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得更急,说不出任何有用的字句,却也不敢伸手抱他,怕牵扯到他全身满满的伤口。 她突然想起当年和他初见。 自她有记忆以来,便只有娘和她一同生活。 娘是大齐人,年少时却被夷族人俘虏强暴后怀了孕,当被救回来后,无论如何也打不掉的她,便这样出生了,不被任何人冀盼的来到这世上。 杂种,他们是如此唤她的。 周遭的人们都不愿接近她们,甚至时常欺侮着娘亲和她。即便是外家也不愿接纳她们。最终娘带着她离开了外家,在平阳城布衣巷中开了小糕饼摊子,依靠着那微薄的银两生存。 而即便她们只求能安稳的过日子,却依旧只是奢望。 大齐和夷族之间的冲突,在平阳城中只会被更放大。 无数次的欺侮、数不尽的嘲讽。 没多久后,娘病倒了,可她们却连大夫都请不起。最后她一边照顾着重病的娘亲,一边顶下糕饼摊子。但当不知道几次,她做的糕点再次被狠狠掀弄在地上糟蹋后,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时他一袭月白锦缎衣袍,明明看去华贵非凡,却没有丝毫世家公子派头。他随意的坐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捡起被人打翻的糕饼咬了口后,桃花眼儿笑瞇着,轻声问,「这饼多好吃,哭啥吶?」 从那天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欺侮她们。 她后来知道了他是城中最尊贵的容家小公子,那幺高高在上,跟她截然不同的人。 他三不五时总爱凑过来,明明是那样风华万般的人,却又憨实的让人不知该气还笑。他总偷偷摸摸过来,缠着她要她做糕饼给他吃。 「不能让小姊姊知道,她总说吃外头吃食会中毒。」他一双眼儿极美,却扳直了脸,看上去反而不会让人觉得严肃,却更魅惑万千。 「那你吃这不会中毒吗?」她无奈的问。 「如此美味,死便死吧。」他笑瞇瞇的回答。 她知晓他有极爱他、他也深爱着的家人。他是如此被宠爱的人,和她如此的,格格不入。 但他却总是不在乎一切,即便进了军营后无法时常过来,却又总派人过来关心她。 为什幺呢?她凭什幺呢? 他是她生命中除了娘亲外唯一的温暖,于是不知不觉中,她满心满眼便只有他了。 可他们又如何有可能在一起呢? 她甚至连平民都不是,只是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夷族杂种。 然后她遇见了夷族派来的人。 他们说她爹是夷族的可汗,她是夷族的诺雅公主。 他们说爹爹找她很久了,他们甚至也知道她深深的爱着容骅。 「你们能在一起的。」他们这样说着。 只要她回到夷族,回到原本就属于她的公主之位,就可以的。 她太自私。 她明明知晓他是多幺的、多幺的深爱着自己家人,却为了想跟他在一起,而答应了那根本充满着欺骗的话语。 他们承诺过的,承诺过她会让容家人好好的。 是她太天真,明明不可能、明明不该拥有,却起了贪念,最终才会如此。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他明明就是她人生当中唯一的温暖,为什幺她却如此伤害了他? 她哭得更兇,看着面前狼狈的他,极轻的说,「我会弥补一切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2 82 「乌诺大人!」 随着铁牢外士兵的唤声,急促的脚步声随之传来。诺雅很快的拭去脸上的泪痕,向后退了一步和容骅保持了距离。 「兄长。」她看着前来到身旁的乌诺,轻声的打了招呼后,行了简便的礼。 乌诺看着她泛红的眼,并没有回应她,反而冷哼了声,「杂种便是杂种。」 诺雅忍不住咬唇,没想到这轻微的举动却入了乌诺一直注视着她的眼。 「有意见吗?」乌诺看着她,嗤笑了声,「汉人杂种……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 诺雅听见这话脸色更显苍白,乌诺却自顾自的续道,「妳凭什幺配喊我兄长?能让妳活着就是父王慈悲了,啧。」 她依旧默不作声,但却克制不住的不断颤抖着。 她当初为什幺会相信这样的人,为什幺真以为他们会保容家人平安? 是她的愚蠢、贪念,害了他,都是她、都是她。 「……她……」 突然传来的低哑嗓音让乌诺和诺雅都愣愣地回头看向容骅,他却彷似未觉,吃力的喑哑着声说,「……都、配……」 诺雅忍不住凑前听后,再次红了眼。 她什幺都配。他这样说。 就算被她害成如此,就算他家人至今生死未卜,就算连她都恨透了自己,他也不责怪她一丝一毫。 他错了,她什幺都不配。 她如何担当的起他这样深厚至极的爱恋? 她不配拥有幸福、不配拥有他、不配活在这世上。 「什幺都配?」乌诺看着诺雅冷冷笑了,「妳这杂种倒是挺厉害的,能让容家这孽种死心踏地。」 不等诺雅反应,乌诺转身看向容骅,伸手捏起他满带血污的下颚,「还真是癡心人啊?定国公府……本王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 他凑近容骅耳边,低声说,「不过……容家长得可真好,你小姐姐那剽悍性子可真入本王子的眼,你说,如果抓到她,本王子是该自己享用她,还是让夷族的士兵都嚐嚐她的滋味啊?」 听见这话,容骅立刻红了眼,手腕不断地用力拉扯着鍊条,发出极嘈杂的碰撞声响,明明嗓音极哑,却还是咬牙低吼着,「……你、敢!」 如此挣扎,粗壮的铁鍊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是他手腕处本已些微乾涸的伤口蓦地又裂开,不停地冒出鲜血。 乌诺看着他徒劳无功的挣扎,开心的笑了,「我怎幺不敢,我有什幺不敢?」 他放开捏住他下巴的手,伸掌狠狠的扇了下去,「阶下囚也配这样跟本王子讲话?」 那巴掌却没有扇下去,诺雅在看到乌诺出掌时便整个人用力地撞了过去,害的乌诺脚步不稳的退后了几步。他恶狠狠地抬头看向诺雅,极快的上前,抬高腿狠狠踹了下去,咬牙喊着,「吃里扒外的贱人!」 从没习过武的诺雅根本承受不了乌诺的狠踢,毫无防备的她倒在地上,还未来的及反应过来,立刻又被乌诺极用力的踹了好几下。 周身传来的剧痛让她不住的咳着,乌诺却不管不顾,狠狠的踩在她的头上,充满怒意的道,「自找死路,来人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3 83 一片寂静。 完全没有得到回应,乌诺火气更大,扭回头更大声的吼着,「都死了吗?来人啊!」 「这不是来了嘛。」 懒洋洋的回声从地道口传来,诺雅不住的咳着血,却还是吃力的回头看着入口,然后终于边哭着扬起了唇角。 几名全身着乌黑衣物的侍卫很快的出现,明明未看见身影移动,却蓦地出现在乌诺身边,在他措手不及之时,一掌抓向他的脖子后用力掐紧。 呼吸瞬间变的困难,乌诺却反应极快的立刻踢脚踹向对方要害,没想到来人却早有防备,另一只手顺势抓起他的脚踝,用力一扯,边放开掐着他的手。 「碰!」的一声,乌诺狼狈的、不受控制的落在地面,接着来人出脚大力踩向他的胸口,加深力道,狠狠的辗了辗。 「老大,龙老大,拜託轻点、轻点。」云雾无奈的说,「营帐外头的人可都没动手脚,倘若被发现,前面弟兄可都白死了。」 龙绡没回答,瞪了云雾一眼,害云雾立刻缩了缩。 他没错啊,他只是很理智的想提醒老大,他这幺尽忠职守,为何还要兇他啊…… 「他娘的啊!」在后头的绛绡一看见容骅立刻崩溃的叫了声,「小公子这副模样让主子看见还得了啊!」 一听见他的话,容骅咳了咳,「姊、姊……」 云绫和绛绡很快的上前替他解了锁链,毫无力气的容骅立刻瘫软的倚靠在他们身上。 「主子这次可够怒了,连李家婚事都没成,马不停蹄赶来。」即便情势紧迫,绛绡还是很快的对容骅讲了目前大概的状况,毕竟在这对姊弟身边伺候那幺久,岂会不知晓他们向来将亲人放在第一位置? 「没、事就、就好……」明明极吃力,容骅却还是极轻、极些微的,扬起了唇角。 「放、开我……」乌诺王子试图挣扎,龙绡却更用力地踹着他,甚至在他伸出手打算抵抗之时极快的朝他手腕射出小刀,力之犹劲,锋利的刀锋狠狠的划破他未防备的手腕,鲜血立刻流窜出来,让他忍不住痛的哭喊。 云雾已经放弃劝阻自家老大了,反正这低能王子既然会出现在这儿,必定不可能是为了跟他们家小公子玩什幺亲亲爱爱的把戏,就算用膝盖想也知晓是意图欺侮他,这些骯髒事他们影卫看的还少吗?于是他立刻随手扯了身上的衣物后,蹲下身,将扯下的布料塞进乌诺嘴中,再用另外一条布料将他的嘴绑住。 叫啊、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云雾得意地想着。接着他很快的提力将龙绡射在乌诺两腕间的小刀一口气拔起,本被堵住的伤口立刻鲜血直喷。 看着好似不用钱似狂喷出的鲜血,云雾啧啧了两声,「这可连筋都断了啊……」 龙绡哼了声不予置评,视线却看向倒在另一边的诺雅,忍不住皱起了眉。 诺雅还因为乌诺狠踹的那几腿而缓不过气,唇角甚至流着咳出的血,她却笑了,「抓我走吧……我、我知晓他们的兵力部属……」 虽听见她的话,龙绡却没有动摇,抬首看向容骅。 容骅边咳着,边轻声说着,「她、一起……」 龙绡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后,皱着眉,很快的伸手抱起诺雅。「走吧。」 「这个也一起吗?」云雾戳了戳乌诺王子瞪大的眼,一边问着。 龙绡极冷漠的瞪了他一眼,云雾立刻自动自发的用绳索绑起乌诺的手脚,「老大莫恼、莫恼,我问那是蠢话啊,我道歉!」 乌诺依旧不停挣扎着,才刚被自家老大兇的云雾立刻更火大,狠狠的踢了他的命根子,「老子肯带着你是你的荣幸!」 除了龙绡外的其他清影卫立刻偏头,假装没看见自家伙伴这残忍的手段。 龙绡眼角抽了抽,冷冷的道,「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4 84 漫开的晕眩让他脚步踉跄着。 剧烈的刺痛自左腿不断向外蔓延,他却不管不顾。一边注视着周遭,当确定并无人跟随后,方似无事般拖着脚,极快的继续步伐。 跟随着沿路上隐密的记号,在林中拐了几个弯后,他很快的找到被林叶所遮掩住的石洞,在靠近石洞之前,他不再拖着脚,咬牙以正常的步调前行。 视线再次有些模糊,他狠狠的咬唇,当鲜血流出后,自唇上泛开的刺痛勉强让他能够再次专注视线。 腿依旧疼痛至极,他却依旧闷声不吭,硬是勉力着坐下。当左腿不再用力后,疼痛反而更是放大,他仍然不吭声,自顾自的生了火后,将适才手中拎着的野兔尸体处理好,用火将其烤熟。 不能再待在这了,他想。 他将石洞外遮掩的林叶拨开,石洞极窄,却恰好是能容纳两人的空间。里头躺着面色极其苍白的容泽,他紧闭着眸,连眉都紧紧拧起。 辛墨勛将烤好的吃食递了进去,哑着声喊着,「世子。」 容泽听见他的唤声,极快的鬆开了眉头,缓缓睁开了眼,却并没有接过食物,反而极细微的问着,「……今日是几日了吶……」 「……十一日。」 自那日离开平阳往京城,却在路途上遭劫杀后,已经整整十一日。 平阳城必定出了内奸,才会连路线、出发时辰、人数皆掌握的一清二楚。甚至连清影卫亦通通于敌方料算之中。 倚靠着众人掩护,沿路逃亡,好不容易躲过敌方,可整整七十一人的队伍,却仅存他和世子。而如今,已经不能再拖了。 「……墨勛、咳,晔儿该、该是成亲、了吧……」容泽声音极虚弱,却还是勉力问着,「你说、我那妹妹该是多、多美的嫁娘啊……」 辛墨勛喑哑着声说,「……您会见到她的。」 容泽听见他的话后反而笑了,带着些哽咽,却依旧道,「你替、我见她吧……」 他知道的,辛墨勛带着他毫无休息的沿路逃避敌军,甚至一路掩护着自己,遍体鳞伤。继续这样下去,两人都存活不了的。 他早该做此决断了,偏偏又不捨得,总想着或许有可能、还会有一丝希望,便不愿意放弃。但如今,却不得不狠下心肠。 「她如果、知晓我是在……」容泽呼吸急促,却硬是咬牙续道,「返京、路途……必定难过……莫说……」 辛墨勛哑声打断他的话语,「您自个儿同她说!」 「我也、捨,咳,不得啊……」他红着眼,哽咽着说,「瑾瑜……」 他的瑾瑜、他的儿子、爹爹、娘亲、骅儿、静儿、晔儿……他通通都捨不得啊,倘若有一丝可能,他也不愿意放弃的。 可随着日数越拖越长,他也清楚自己如今状况如何,带着他,辛墨勛根本毫无可能存活的。 辛叔叔为了爹爹而死,他又如何能让辛墨勛再重蹈覆辙? 极嘈杂的脚步声和奔跑间盔甲碰撞声不断的传来,打破了寂静。辛墨勛立刻抓起一旁布满血褐的剑,示意容泽莫发出声音后,极快的踏出洞穴,用最快的速度将穴口再次遮掩后跛着腿向前。 他宁可死,也绝不会抛下容泽的。 因为对她而言,她的家人比她自身还重要。 「……可是辛都尉?」 他愣了愣。 「……我等乃义武营贰旅肆小队,奉都督之令前来。」 当看着士兵们极快的将容泽接出,确认他们终于安然无恙后,辛墨勛终于再也忍不住周身疼痛和越加升高的高热不适,任由漆黑垄罩他的意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中秋番外-中秋就要吃月饼 中秋番外-中秋就要吃月饼 景平十七年中秋 平阳城容府 床褥上裹着华美锦被的小身影滚动了两下后,两只小手从被中伸出,一把拉下本盖过脸面的锦被。 容骅眨了眨桃花眼儿,眼神有些迷濛的盯着顶上的花板儿。 十五、十五…… 边默默地想着,他再次用力的眨了眨眼后,神色总算清明了些。 今儿是十五,终于可以吃那些诱人的月饼儿了。抱持着这个念头,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后,很快的掀开被子,爬离被窝坐起了身。 身上还穿着月白色的丝质裏衣,白皙的肌肤被裏衣衬的都有些粉嫩。容骅伸手揉了揉眼儿,纤长的眼睫一颤一颤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精緻的小脸皱的包子似的。 房内的动静还未引起随候在外间的僕役注意,却瞒不过随侍的暗卫们。 清影卫们对看了眼后,牛柳最终领头出现,带着些错愕问着,「小公子,如今时辰还早,天未亮呢!」 容骅看着他眨了眨眼,困惑的问,「今儿是十五?」 牛柳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很快的回答,「是。」 容骅立刻笑瞇了眼,绽开的豔丽笑容让即便是随侍已久的牛柳仍然忍不住被勾的心一跳一跳的。 不行啊,当年小公子也是先露出这漂亮到没天理的笑容,才帮他们取这些糟糕的名字,所以绝对不能被诱惑啊! 容骅却没有理会他的内心挣扎,很快的下了床穿上乌色锦靴。 「小公子要去哪啊?」田鸡忍不住开口询问。 「找小姐姐!」容骅甜甜的笑着回答。 田鸡沉默了会,看着窗外还未亮起的天色,有些犹豫地说,「小公子,这时辰……」 容骅却不断地眨着自己那双诱人到极点的桃花眼看着他,随着那眼儿一眨一眨的,清影卫们觉得自个儿的心也不断的被那纤长的眼睫们扇着。 那样充满冀盼的目光、那样无辜至极的眼神,谁能抵抗啊?就算有那种人存在,也绝计不会是他们。 于是容骅的清影卫们飞快的抱着他奔向容晔的院落之中,却在临进入前被阻挡下来。 绛绡边看着眼前抱着容骅的牛柳,边压抑着不断冒出的笑意问道,「小公子有何事啊?」 不是他坏心眼,只是只要一想到小公子身旁那群人被取做田鸡、烤鸭、鱼翅、野兔、牛柳,谁人能够不笑出来、正常的同他们谈话吶? 「我要找小姐姐。」容骅从牛柳怀中冒出小脸,极乖巧的回答。 绛绡有些为难的道,「主子这时还未醒呢。」 谁都知晓二小姐向来起床气儿极大,倘若这天都还未亮便扰她清梦,那骄纵性儿还不翻了容府的天吶…… 容骅一听这话,咬了红润的唇,有些犹豫的转了转眼珠儿后,再次定定地看着绛绡,桃花眼儿眨巴眨巴的望着他。 绛绡虽在容晔身旁随侍已久,可她性儿骄纵,又怎可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被长相如此精緻漂亮,甚至还露出可怜兮兮眼神的小公子盯着,绛绡立刻心都化了一半。 能拒绝这种眼神的人真存在吗…… 但是他还有一半的心没有化,于是他很快回答,「还是请小公子晚点儿再来吧。」 容骅难过的瘪了瘪嘴儿,垂眸不知想些什幺,纤长的眼睫一颤一颤,绛绡另一半的心立刻也化了。 「我、我什幺都没看见!」绛绡咬牙说完,立刻转身离去。 成功潜入容晔闺房的容骅立刻离开了牛柳的怀抱,踏着非常欢快的脚步前去床榻试图摇醒她。 「小姐姐、小姐姐!」他跪坐在床榻上,两只小手不断的推摇着全身被锦被紧紧裹着的容晔。 容晔却只是翻了个身,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慾望。「莫吵……」 「小姐姐!」容晔依旧不断推摇着,却丝毫用处都没有。 容晔仍旧没有动静,沉浸在梦乡之中。 容骅嘟起了嘴儿,看着她不动如山的身影半晌后,细嫩的嗓音突然喊道,「启言哥哥!」 容晔立刻迅速的掀开锦被坐起,还有些矇眬的眼儿却飞快地眨呀眨,「哪儿啊?」 容骅甜甜笑着,没有说话。 清醒过来的容晔立刻发现这是自个儿闺房,根本不可能有启言哥哥的蹤影,于是她不满的看向罪魁祸首,对方却彷似自己极其无辜一般,依旧甜甜笑着望她。 她勉力压着不满,瞇着眼问道,「何事?」 「小姐姐,骅儿要吃月饼。」他非常无辜的说着,「小姐姐说要先问过小姐姐妳后,骅儿才能吃的。」 容晔眼儿抽了抽,生平初次对自个儿说过的话后悔至极。 「骅儿,天还未亮。」她耐着性子,试图劝说自家弟弟。 「十五了!」容骅不解的看着她,「中秋就能吃月饼。」 「中秋是能吃月饼没错,可没人中秋凌晨就开始吵着吃月饼啊……」容晔无奈至极。 容骅一听立刻红了眼,双眼盈满了泪水,「所以骅儿不能吃月饼吗?」 看着那张和自己一致的面容,不得不说,容晔的抵抗程度还是极高的。 但她抵抗的了,不代表其他人抵抗的了。看着周遭清影卫们一个个于心不忍神色,以及不时瞥向她,好似她多罪大恶极的眼色后,她决定要好好和容骅讲道理。 于是她用着自认非常轻柔的语气说,「这时辰膳房也还未準备呢,这时候没月饼吃的,晚点姊姊唤人多弄几份,好不好?」 没想到容骅一听这话,本未掉落的泪珠极快的掉下来了,偏他还边吸着鼻,咬着唇极委屈的道,「姊姊可以陪骅儿做月饼……」 这是哪来的无理要求啊?容晔目瞪口呆。 容骅却继续眨着桃花眼儿,精緻的小脸也皱着,非常可怜的看着她。「骅儿要吃月饼……」 这到底是哪来的罪恶感啊…… 不就是做个月饼,莫非能难倒她吗?于是容晔咬牙狠狠的道,「做,都做。」 容骅终于破涕而笑,湿润的眼儿瞇的月牙弯似的,甜甜地说,「骅儿最爱小姐姐了。」 目睹一切的影卫们忍不住嚥了口口水,竟然连二小姐这个小霸王都没办法抵抗到底,小公子对吃食的执着真的太太太可怕了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5 85 「老夫认为,如今就该出兵!」曲副将恨恨的道,「还真当我大齐拿那些野人无法?」 「不,此事需从长计议。」莫副将皱眉,「几日前北夷突袭之时趁势烧了粮仓,若此时真开战未必能赢。」 「我等不打,北夷莫非不打吗?」林郎将有些迟疑的说,「平阳城历年来固若金汤,如今终于有了这个缺口,他们难道不会趁隙……」 「夷族人往往游击之争,应当不成大患。」莫郎将又道,「北夷共七大部落,前阵子还派使者意欲议和,又怎可能此次便达成共识?」 「那使者可死了啊!」曲副将更大声的回道,「他们那奸诈性儿怎可能忍气吞声!」 军营总帐之中满是嘈杂的争论声,容晔依旧着一身铠甲,厚重的明光铠衬的她的脸儿更是艳胜桃花,却扳直了脸,丝毫没有表情的端坐在主位之上。 黄副将军无视了那片争论,低声询问容晔,「……依都督所见?」 「打。」 明明声音同他人比起来极轻,却偏偏打断了众人的谈论,立刻陷入一片沉默。困惑、欣喜、不信任……所有的目光皆牢牢投注于容晔身上,她却彷似未觉,依旧面色平淡。 莫副将首先打破寂静,出声道,「都督,此事重大,需慎之又慎啊!」 容晔沉默了会。 当初议和使者唯有四部落之人,皆为主和派,使者皆为部落酋长之子,偏偏死了人,倘若以此事离间,则必定主和派会有所动摇。 主和并不代表不怕死,相反的更惧死。倘若真中离间,相信使者为大齐所害,实际上大齐根本不愿意议和、不愿意给他们活路,他们根本不可能继续支持议和。 当时北夷使者事件发生后,出乎意料之外的,最后的证据指向只是宫中一名不经传的小太监,而他甚至在追查到他之前便早一步自尽,更留下遗书阐述由于自家父母死于北夷之手,因而不愿见大齐同其议和,方才下此毒手,自知此事一过无可能存活,唯愿大齐歼灭北夷,莫信夷族之言。 没有任何纰漏、没有不合理之处,也再追查不到任何线索。于是最终只能以此结案,甚至因此而应予了北夷更优渥的议和条约。 倘若那太监亦为北夷煽动,再加上那瞒骗容骅的奸细女子,既动用埋藏如此深久之暗桩,又怎可能只是为了游击之争?所求必为直指中原。 「圣上会令人押粮前来。」容晔轻声说,「圣上有言,此次北夷辱我大齐、欺我子民,必要搴旗取将,重振我大齐国威。」 一听此话,莫副将不再多话,只是恭敬的行了礼。 容晔立刻张口又欲言,却听见帐口士兵通传的声音,立刻示意由黄副将军领头同诸位将领继续谈论后便走出帐外。 前来通传的林校尉看见容晔后恭敬的行了礼,「……秉都督,世子和辛都尉已归来,如今于容府中看诊。」 容晔愣了愣,然后忍不住扬起笑容,「即刻领我前去。」 林校尉先是应声,而后犹豫了会,几次欲言又止。 容晔拧起眉,低声问,「何事?」 「辛都尉他,」林校尉咬牙,声音压的极低,「左腿没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6 86 明明字字分开来皆懂,为何当合在一起时,便不懂了? 心仿似悬吊于半空中,明明慌乱到了极点,她却压抑着不安,嚥了口口水,只是愣愣的看着林校尉,「没了、没了是何意?」 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怎幺可能,怎幺可能会…… 「大夫说……」林校尉眼中布满血丝,哑着声说,「说辛校尉那腿拖太久……伤太严重,救不回……」 听见这话,容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视线却霎时模糊了起来。无法控制的酸涩自鼻尖泛开,她深吸了口气,手却不停的颤抖着,她用力的握紧了拳,试图压下那些不断袭来的焦虑害怕。 怎幺可能是他?怎幺会是他? 他说过要替辛叔叔报仇的,他也答应过她会好好回来的,又怎幺可能会是他! 「我不信。」她僵着脸,却止不了心理的惧怕蔓延、控制不住颤抖的牙关,忍不住拔高了音量,她近似于尖叫的说着,「我亲自去看。」 不可能的,怎幺可能? 她不断加快着脚步,最后甚至近似于奔跑,即便身上的明光铠甲极重,却像对她没有任何阻碍一般。奔跑间铠甲摩擦而发出的刺耳声音丝毫掩盖不了她极快的、笼罩于耳的心跳声响。 怎幺可能会是他? 湿润的泪珠不断滑落,明明不愿的、明明觉得不可能发生的,她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身边士兵的惊诧目光不断投来,她知晓自己不该如此的,她却完全克制不了蔓及全身的慌乱。 林校尉不可能瞒骗她的,此事又怎可能是妄言?她知晓的,可她不敢信、不愿信、不想信。 为何会是他? 记忆中那因辛叔叔过世而悲痛到无泪的少年、明明张扬跋扈却变的寡言的少年、为了报仇拚了命吃苦学习的少年。 血亲因护主而死,他没有怪过容家。他甚至婉拒了能够成为容家义子的机会,坚持着进了军营,成了泽哥哥身边的将领。 他没有倚仗任何关係、拚了命用实力站稳了世子身边的位子。 容家人对他们都做了什幺? 辛叔叔用命护住了爹爹、辛墨勛用腿换得了泽哥哥的安稳。 容家的回报又是什幺? 没有了腿,辛墨勛又能如何报仇?他甚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如此倔强的、连仇都坚持着要自己报的人,如何能接受? 泪水越来越快,眨眼间眼睫泛着的湿润让视线模糊至极,她咬牙忍着不让哽咽声溢出,用手极快的逝去不停流下的泪珠。 即便奔跑到满身是汗,她却依旧全身发寒。 当到了容府后,一得到管事的指引,她不假思索的立刻奔去厢房,娘亲站在门外候着,满目通红地看着她。 她停下了脚步,直直的望着自家娘亲,却张口几次都问不出话。 问什幺?她要问什幺? 她嚥下即将出口的话语,伸手欲推房门,却被娘亲一把拉住。 沈媛看着她,满目湿润,却不停地摇着头,她嗓音微哑,「好不容易……安歇了。」 她愣了愣,然后深吸了口气后,轻笑着说,「也是呢,势必无事的,必定是我多虑了。」 沈媛一听泪掉的更快,几次张口,容晔却伸手制止了她欲出口的话语。沈媛更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喑哑着声却极快的道,「大夫说,那腿……」 「无事的!」容晔强忍着泪,却还是阻止不了它们溢满着滑落,明明连嗓音都带着哭声,她却依旧勉力说着,「无论找多少良医、无论求多少良药,我都肯、我都愿,他会无事的!」 她试图说服着娘亲,连脱口而出的话语嗓音都高扬着。 可为何,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呢? 她看着不断哭着的沈媛,视线又再次泛满了泪水。然后她终于再也无法坚持着,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7 87 国公府中的小姐儿小了他三岁。 爹爹同国公有如兄弟般的情谊,是故自个儿自小时便常往国公府跑。 还记得幼时初看见容晔和容骅时,两个娃儿还在襁褓中,相貌一致,水嫩嫩似的惹人怜爱。国公夫人温婉的笑着,指着雕花摇篮里的婴娃对他说,「墨勛,那是晔儿妹妹和骅儿弟弟呢。」 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儿,他一眼望去根本不知晓何者为弟弟、何者为妹妹。于是他对着两个摇篮各伸出一手,其中一个笑着极灿烂的拉住他的手,暖暖的、软软的,他愣了会儿,想了想后说,「这是弟弟。」 如此不文静,和容静完全不像,必定是弟弟的。 没想到国公夫人却开心的笑着道,「那是晔儿妹妹吶。」 这幺好动的女娃啊?那时看着依旧笑得开怀的容晔,他默默地想着,长大他必定不喜欢的。 后来几年,容晔的一举一动更是证明了他当时的想法。 她被惯的骄纵,性格张扬的像个霸王。丝毫不像女娃儿,甚至连容骅都比她文静许多。他总看不下去,三番四次捉弄她,每当看着她瘪着一张常常得意至极的小脸儿便忍不住欢喜。 景平十七年,爹爹亡故了。 明明难过到了极点,他却哭不出任何一滴泪。那时他跪在爹爹身边,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那总说要身在大齐,心在容的爹爹,还真为容家而逝世了。 他真有一瞬,为了如此傻气的爹爹而愤怒。 怎幺就不自私点呢?莫非国公的命还真比得过他自个儿?活着多好呢?留下他和娘,爹爹真心安理得吗?死的……为何不是国公呢? 无数自私的想法不停自脑中迸发,却蓦然有人凑近跪在他身旁,他愣愣的转头,看见的是向来傲极的容晔哭红着眼,看着爹爹的尸首,不断的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听见这话,他恨极了自己适才自私至极的想法。 谁都不愿的。 国公分明也难过至极、遍体鳞伤,他也知晓国公无论对容家、对大齐是如何重要,却在一瞬间有了如此贪婪的念头。爹爹必定也知晓的,他也知晓爹爹必定是甘愿的。 他跪了三天三夜,明明娇养至极的她也咬着牙陪在他身旁。 但他又怎可能如此便接受一切? 他婉拒了国公要收他为义子的打算,哑着声说,「我愿入营。」 墨勛,以墨立勛。 可终究还是只能负了爹爹的期待,让他亲手歼灭夷族以雪此仇吧。 娘哭着求他别去,可读书人又怎可能比兵官升阶快?他没时间等那些虚渺的未来,在平阳军营实打实的功勋积累才会是报仇最快的捷径。于是他不愿妥协,依旧如此决定着。 入军营前日,容晔却来见他。 「你要好好的回来。」她说,「只会欺负我也好,一定要回来。」 得知爹爹死讯时,他没哭;看见爹爹尸首时,他没哭;跪了三天三夜,他没哭;为爹爹送葬时,他没哭。 可当她如此对他说着,他便再也忍耐不了,伸手抱住她痛哭,不停地喊着,「爹爹、爹爹……」 自小未曾习武的他,进了军营后咬着牙付出多少辛劳、多少努力才勉力跟上他人进度。他耗费了更多时间去弥补过去不曾受过的训练,他知道的,唯有比他人更优秀才能爬得更高。 多少因训练而绽开的皮肉、多少因对练而流出的鲜血,他都咬牙忍了。但一切对他而言都虚幻至极,彷彿只是黄粱一梦,当梦醒后,还是能望见他的爹爹大笑着抱起他,那样的壮汉却宠爱至极的喊着,「爹的墨勛!」 只有在容晔几次偷溜来见他,或者见到她派人传递来的书信时,他才确切的踏实感受。 明明他总欺侮着她,他甚至知晓她不喜爱他的,每每看见他总绕身而去。偏偏那时咬牙陪在他身旁的人,却是他一直以来都看不过去的,骄傲的她。 从那时起,他的眸中再也看不见他人了。 蓦然泛至全身的疼痛让他思绪拉回,剧痛不断传开,即便是颤抖着身躯亦无法和缓丝毫,他霎时张大了双眼,奋力的咬紧牙关,试图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却发现跪在榻边的她。 她不断的掉着泪,桃花眼儿中满是泪珠,红肿至极的眼儿和那时肖似至极。 她哑着声,往常总高高扬起的唇角不再,「你、你醒了……」 他咬牙,用尽全力问着,「……世子他……」 「没事的、哥哥没事的,」她哭得更急,「很痛吧?你很痛吧?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乱的伸手拉住他的手,「痛便握紧我吧?不要弄伤自己,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断的道着歉,目光也慌乱至极,他试图出声安慰,可晕眩再次泛来,意识再次模糊前,他只来的及再吐出最后一句话语,他牙关依旧咬紧,牙间逬出的声音紧绷至极,却也虚弱至极。 她边哭着凑近前听,但当听完后,泪却掉的更快了。 「……对不起……没能、护他无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公告 公告 大家好,事情是这样的,我对不起大家-- 因为我参加了星势力可是我又快要写不完了(欸) 我发现我好像每次都这样qqqqqq 星势力后我写文都再也不参赛了我发誓 呜呜呜呜呜呜 这样赶稿真的好疲劳 好吧其实是我开太多坑了 还都日更所以我自食恶果了-- 另一方面因为我要毕业了 这几天正在办离校手续 所以我最近会有点忙 真的没办法都日更qq 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放生这篇 我死都会让它完结的(哭倒) 所以在10/15之前 都先改成每周三、六 00:00更新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太没有诚信就决定不看了呜呜呜呜 我爱妳们 谢谢大家的支持qq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8 88 容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断的落泪,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大夫说泽哥哥并未伤及要害,一口自左肩横至股间的伤口,虽看去狰狞、出血极多而现下十分虚弱,但只需好生调养,往后不成大患。 可他呢? 那时她瘫坐在外,娘亲哽咽说着,「大夫说,那腿没法子医……只能切去……」 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眸。 怎幺可能? 怎幺可能会没法医?怎幺可能会只能切去? 她压根儿不敢信娘亲的话语,也不敢信大夫的话语。于是她扶着门樑缓缓起身,推开了娘亲制止的手,尽量放缓步伐进了房中。 他躺在榻上,以往总冷漠平静的面色却拧紧了眉头。 连睡都无法安稳,一见这景况,她忍不住泪掉的更兇。 左腿自膝下用木板和布条固定住,上头扎着数十根银针,而未被裹住、裸露在外的是深紫近黑的肤色。 娘亲哭着和她说的话,不停在脑中环绕着。 可当他痛到清醒后,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幺?他对不起了什幺? 是容家对不起他。 她跪在床榻旁望着他,视线被泪水浸的模糊,无止尽泛开的慌乱和酸涩让她觉得更冷了。 泽哥哥对她重要,难道他对她就不重要吗? 怎幺就那幺傻啊? 怎幺就,不再多想自己一点啊…… 蓦然又想起离开平阳前,那个伸手抱住她,低声说着永远等她的少年。 他说他中意她、他说他会待她很好很好。可她却毫不在意的转身离去,徒留下他。即便如此,他依旧固执的守着那句话。 她什幺都做不到,只能如此的看着一切发生。 是她对不起他。 倘若真有神祇的存在,她愿用她的所有换他一生安稳。 她哽咽着、哑声喃喃着,「……我也只、望你无事啊……」 近来大齐被沉重的气息垄罩着。 先是那日容家和李家大喜之日,本就万众瞩目的婚宴未成便也罢,没想到当日久未出府的老定国公竟亲身前往李府寻李司徒致歉,因容府二小姐突发重病而后延婚期。 再是快报北方遭夷族入侵,如今朝野上皆屏息关注着后续的发展。北方那可是大齐军神定国公容家,竟还被夷族趁隙而入,此消息甫传开,众人心中便皆瀰漫着不安。 这天要变了。 无论事缘为何,容家防守不力都是事实。即便安定下来,也不过功过相抵罢了。可近日早朝时分,圣上却绝口不提容家和北方,朝臣们揣摩着圣意所向,亦不敢轻易开口。几次下来,更是人心惶惶。 退朝后,李启言甫踏出太和殿外,却意外见到了安景帝身边的郭公公。 「郭公公。」他轻唤了声。 「奉皇上命令,咱家特来陪同李参知回府。」郭公公拿着乌黑雕花马毛拂尘,一边端起笑容。「那路人多纷杂,不如此道清净美景,李参知说呢?」 「便依公公所言。」李启言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应了声后便垂眸,沉默的同他前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9 89 李启言没有开口询问,默不作声地跟着郭公公的步伐。阵风吹过,微凉的气息让他伸手拉了拉大氅。 寂静的氛围垄罩着,乌黑的云头履踏在石板路上,他无心的步伐踏在落枝上发出极清脆的声响,郭公公脚步却依旧不疾不徐,却张了口。 「说来前几日参知大婚所出之事可真令人叹惋。」郭公公话语间满是惋惜,「参知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可有其他打算?」 李启言默然,郭公公并没有催促他回话,甚至连眼神也没有瞥向他,仅是接着道,「北方之事,想必李参知亦听说过一二罢?」 「是。」李启言轻声应了。 听见他的回应,郭公公极快又道,「万岁爷常同咱家称讚着参知聪慧过人,见解精闢,往后还须多多仰仗着参知此等贤臣相助才是。」 垂着眸,李启言语气平淡的回道,「蒙圣上隆恩,李某不敢当。」 郭公公蓦然放缓脚步,偏锐的声音亦压的极低,「倘若没有意外,参知往后仕途必定得意。」 李启言依旧沉默着。 「咱家便老实同参知说罢。」郭公公声音压的更低,「容家这保不了……万岁爷属意咱家来问问,不若退了容府婚约,皇上另为参知配了顾家小姐。您说,这有了顾家相助,您仕途只会更稳吶。」 郭公公语毕,却见李启言顿了脚步。 「参知也莫忧。如今容家自身难保,若您真主意退婚,容家必不敢、亦无法责怪于您。」郭公公扬起笑容,字句极缓,「您也莫怕他人闲话,容二小姐重病延误婚期之事京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参知您以此做理由即可,其余的必定会帮您妥善安排好。」 待郭公公道完后,李启言终于轻扬起了唇角,却笑着回了,「蒙圣上眷宠。」 郭公公笑容扬的更高,甫张口欲言,却蓦地被李启言截断。 「李某心领了。」 听见这话,郭公公顿时收起笑容,扳正了面孔,语气严肃的道,「参知这是何意吶?」 「倘若参知真中意容小姐,往后抬为平妻勉强也是能的。」郭公公又道,「顾家可是往后容家所无法比拟的,参知务必三思。」 李启言低首,看着石板地上自个儿的身影,没有作声。 好似又看见,那夜她一袭嫁衣火红,明豔至极、哀戚至极。总不吝啬对他示爱的娇嫩嗓音却哽咽着、颤抖着说,「对不起,不能……嫁你。」 宽袖下遮掩的指尖止不住的握紧,本就白皙的肤色显得更是病态。 李启言抬眸看向郭公公,语气平淡的说,「李某此生只求容二小姐一人,便只能心领圣上好意了。」 郭公公拧起眉,「参知可太糊涂,想李老司徒同国子监李大人,必定亦是不赞同此桩婚事的。」 眼前这景况,众家无不急于撇清和容家的关係,以免往后被牵连,更何况是同容家有婚约尚未履行的李家? 几日来父亲不停的劝说彷彿又在耳边环绕。所言所语皆道是为了李家。是那样骯髒、那样贪婪、那样……自私。 可他也是如此自私,才会丝毫也不愿放弃她。 李启言唇角微扬,极轻的说,「除她外,李某此生不娶。」 郭公公面色极难看的盯着他半晌后,方才鬆展了眉头,扬起笑容恭敬道,「万岁爷有请,还请参知同咱家前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90 90 听见这话,李启言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微躬了身,轻声道,「劳烦公公了。」 郭公公面上含笑,亦对着李启言躬身颔首后,方才踏着步伐继续前行。 李启言并没有多问什幺,只是沉默的抬步跟上。 偌大宫中惯常总有奴僕,此时却极不寻常的沉寂,在他们一路行进之时,不算短的路途中却并未遇到其余宫人。 在这样的沉默之下,不只是步伐声,连呼息声都显得特别刺耳。 郭公公的试探、顾家、容家…… 李启言垂着眸,面色平静,纤长的眼睫却止不住的轻颤着。 待行过迴廊、踏入勤政殿中长廊后,郭公公蓦然顿下脚步,李启言亦停下步伐。他抬首看去,立于郭公公面前的为太子戚习辉。 「太子殿下。」 郭公公和李启言同时躬身行了礼,戚习辉低首未看向他们二人,只是随意应了声后道,「郭公公便至此吧,李参知随本宫同去即可。」 郭公公踌躇了会,戚习辉再次开口,「公公勿忧,父皇知晓的。」 一听这话,郭公公方才行礼退去,徒剩李启言和戚习辉两两相对。 待郭公公身影离去后,戚习辉却并未前行,只是默不作声,双手负于身后,偏头看着外殿,并未将眸光投注于他。 李启言微低着头,并无多言。 半晌后,戚习辉方才开口,打破沉静的氛围,低声道,「走吧。」 他的嗓音微哑,李启言听后,轻应了声,却有几丝不安自心湖泛开。 莫不是晔儿她出事…… 如此想着,他却又连忙打住思绪,不会的,不可能的。边反覆告诫着自己,他边暗自深吸了口气,抬步跟上戚习辉的步伐。 依旧没有闲杂人等的路途,氛围仿似越加凝重,唯有戚习辉行走时腰间螭龙玉珮晃动带来极细微的清脆声响反覆地划破寂静。 待将至御书房门前,戚习辉倏地停下脚步。 李启言抬首望去,戚习辉却在微顿了会后,轻声说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李启言微愣,戚习辉并未回身看他,只是又自顾自道,「于她而言,重要的是妳心中有他,而她心中亦有你。」 明明是没头没尾的话语,李启言听后,却莫名知晓戚习辉所指为何。 必定是她的,除了晔儿外,还会有谁? 戚习辉未待他回话,又道,「她说她不悔,又信誓旦旦着她定会幸福。」 听着这话,李启言忍不住紧握着手,却丝毫也止不了蔓延开的,对她的心疼。 是啊,便如那夜,她也定是无悔的,她总是如此,奋不顾身的投注一切。 多傻。 戚习辉哑声问着,「李参知,北方如此,你想,她会如何?」 他还未来的及深思,便见戚习辉伸手指向前方,「参知自个儿入御书房吧,本宫便不陪同了。」 李启言紧抿了唇,稳着心神抬步前行,但经过戚习辉身旁时,又听见他低低道,「……而你又会如何?」 听见这话,李启言脚步却未停顿,依旧踏步向前,待站定于御书房口后,方张口,还未出声,便已听闻其中安景帝唤声,「进来吧。」 「……下官听令。」他轻声回道,却顿了半晌,待深吸口气后方才抬手推开门扉。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公告1009 公告1009 大家好,我是最没有诚信的shir,我又来发公告了。 我要认真的跟大家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够了) 第一,我我我我卡文了。 虽然大纲我都定好了,但有关确切写出来的方式我还在挣扎,迟迟无法下笔,所以到今天为止我欠了好几篇呜呜呜呜。虽然有想到好几种方式,却总是无法决定,我总觉得不够满意,这种状况之下,我没办法下笔,我不愿意写出来的故事不是我所想要的,对不起。 第二,之前有跟大家讲到我刚毕业(小声) 所以我刚工作,现在正在适应,有点忙qq 我会努力尽快更新,但是目前真的没有办法照之前所讲定的固定更新,对不起,也谢谢大家。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91 91 随着门扉的开启,蔓延在房内的龙涎香气伴随着些许的药材气味袭来,李启言非常平静的行了礼,十分恭敬,并没有抬眸望向前方。 寂静至极的御书房中,连呼息声都特别刺耳。 并未得到皇上示意免礼的他依旧跪伏于地,他眼睫微颤着,没有任何动作,却忍不住连呼息都缓慢了起来。 戚予昭默不作声,垂眸看着李启言不发一语。半晌后,他随手拿起一旁的浮雕龙纹瓷杯,修长的指端掀起杯盖,动作极轻的拨弄着茶水。即便是非常轻柔的举止,杯盖却仍旧不经意触碰了杯缘,发出了清脆的细碎声响。 他仍旧定定地盯着瓷杯,杯中展开的茶芽簇立于底端,在青碧澄净的茶水中随波晃动,或上下沉浮,或左右晃动,宛如春兰初绽。 仿似舞动般的叶片态势生动,戚予昭却漠然的看着,眼神没有丝毫的起伏。 伫立在门口的太监在戚予昭的示意下速度极快的边退出御书房,边将雕花门带上。门阖上时阻却了微寒凉风的吹拂,也阻隔着些微光线使室内昏暗了少许。 戚予昭依旧没有唤他起身,只是轻啜了口龙井,明明是特等的茶叶,舌尖却好似无味,往常的浓郁清香不再。 极轻的叹了口气,他随手将瓷杯放回桌案,歛眸低声问道,「参知可知朕为何唤你来此?」 「……下官不知。」 没有睁眸,戚予昭很快的再次开口,「依朕看,参知和容家的婚约便解了吧。」 戚予昭张口语调极低,却字字清晰分明,清楚到让李启言无论如何都没法置若未闻。 「顾氏娉婷年十六,温婉良和,才貌出众。」戚予昭拧着眉,张口时嗓音微哑,「过几日待皇后懿旨到,便可张罗。」 明明地龙散发出的热气环绕着房内,他却只觉周身蔓开寒意。 戚予昭语气平淡的说,「平身吧。」 闻言,李启言却没有动作,仍然跪伏于地,掩于衣袖下的指不受控制的微微发颤。 戚予昭看他并未起身,张口又唤,「李参知?」 「……微臣斗胆,」李启言轻声说,「皇恩浩蕩,可还望圣上恕微臣无能从命。」 听闻他的拒绝,戚予昭却未发怒,只是沉默了会后问道,「可知朕缘何作此决策?」 他还未回话,戚予昭又再次张口,语气少了往常总带着的果断,透着丝丝无力之感,「李启言,起身吧。」 李启言却依旧无动于衷,低声回道,「……还恕微臣无法从命。」 戚予昭看着李启言跪伏着的身影,忍不住再次叹了气,再张口时,话语中带着苍凉,「李启言,北方如此,你想,容家会如何?」 和戚习辉相似的问句立刻悬起了他的心弦,霎时连呼息都有些困难,李启言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世人皆道容家圣宠,你怎幺说?」戚予昭不再望他,将视线投往偌大案桌中唯一的信笺之上,看着那丝毫不似女子的字迹,低声说,「朕可真正视她若亲生……」 突然接续的、毫无关联的话语让李启言愣了愣。 容晔并未提起过皇家之事,他也未曾相问。可安景帝对容家毫无限度之荣宠,众朝臣皆暗自揣测着皇上心思,即便是自家官至司徒的祖父亦无例外,甚至断言过安景帝之于容家的宠爱,乃基于制衡顾家的考量。 可适才安景帝的低语却又不带丝毫虚假。 明知不合于礼,李启言却还是忍不住抬首望向戚予昭,恰好望见他沉重的神色,戚予昭轻声道,「先来看过此信吧。」 闻此言,李启言缓缓起身后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当瞥见信笺中熟悉的字迹后,立刻克制不住自己的伸手拾起。 字字字句明明皆懂,却又好似不懂。 他沉默地看着手中的信笺,全身寒意更甚,几次张口欲问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够愣然看着面前的戚予昭。 戚予昭轻声问,「容家如此,你想,她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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