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 本来要放在简介的 本来要放在简介的 ☆总会过去的 「大家都说辛苦一年是值得的,可是我的十八岁也正好只有这一年。」 「就算被说是强词夺理,我也想要像他们口中说的浪费这一年,以前的我从未意识到阳光是那幺温柔,整天担心着明天怎幺办,我很后悔。」 这是我头一次从他口中听见后悔二字。 每天每天我都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认真读书、认真生活,让一切徒劳无功。然而他却总是悠悠哉哉的四处乱晃,因感受到日光而微微瞇起的双眼透露出几分满足,也使他自身散发出一股温暖得令人有些眩目的氛围。 那样不同于他人的气息教人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彷彿只要他说没有关係,所有眼前的烦忧便会迎刃而解。 总会解开的。 「今天天气真好呢。」 「是啊,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0. 0. 0. 走出教室,爬下楼梯,越过走廊,独自一人揹着书包来到了操场。 跑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我将书包放在一旁的书荫下,绕着最外围的跑道,缓缓的走着。 考试前的操场永远是最宁静的。 忽然,我看见有个人也与我一样,将书包放在树下,沿着操场踩着跑道,十分自然的摆动着双手,轻鬆的慢步着。 明明是相同的行为,可我却能明显比较出自己与他的差异。 我是为了缓和紧张与不安感,才在此地故作轻鬆貌;可他与我并不同,他的神情、姿态,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很享受这样宁静的氛围,并且毫不吝啬的透露出自己的喜悦。 就连在这个地方,我也完全比不上他人。 这样比较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到何时呢? 「欸。」 无预警的,后面传来唐突的一声,我吓得立刻倒退好几步,结果反而差点撞上声音的主人。 他喊了声小心,伸出手要扶我一把,在那之前,我以一种有惊无险的奇怪姿势撑住并站了起来。 见我这模样,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我也只得尴尬的站在原地。他的笑声十分乾净轻盈,并不会令人感到反感,我只觉自己整个人被甚幺给包围,很认真的盯着他的脸猛瞧,是个面容白净的少年,在他身上我几乎只能见到黑与白两个颜色。 过了会儿,他停止了笑声,面带微笑的看着我,我随即把目光转移,不让自己的视线与他对上。 「今天天气很好呢。」他这幺对我说道。 我愣了下,而后僵硬的点点头,特、特别叫住我还让我出洋相的原因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见我如此回应,他没有再多说甚幺,向我微微笑,绕过我身边继续悠哉悠哉的行进,嘴里轻声吟唱着某首歌曲,旋律听起来挺轻快的。 我仍旧站在原地,此时已是五点过二十,操场上只有我们两人。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的出现几乎让我忘了明天是期中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 1. 1. 「我觉得考得还好耶,比平常考简单。」 「欸,你那题写甚幺?」 「这题在手册里面就有了啊。」 我在收拾好桌面后便迅速走出教室,越过走廊及一整排教室,在没有班级和办公室的科学大楼晃蕩。 距离下一科目的考试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我倚着栏杆,不晓得该做些甚幺才好。 我有个不好的习惯,我并不喜欢在考试当天读书,无论究竟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明白还是不明白,我都不想再翻开课本确认,同学间的对话也是,考试前的对话无非就是那些「怎幺办?我都没有念——」或是「我觉得刚刚怎样怎样……」之类评论考题的话语,令人实在听不下去。 也许是因为心虚吧。 因为没有付出足够的努力,理所当然无法得到足够的回报。 可我却不满足,这才是心虚的原因。 「嗨。」 吓! 我又是一阵惊吓,整个人用力的抖了一下,身体顿时向前倾了好几十度,有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会从所在的三楼落下,幸好最后双手是紧紧捉住了栏杆。 「妳的胆子不是普通的小耶。」 我认得这个声音。 是昨天在操场上见到的男孩子。 「嗨。」他又说了一次,带着弧度毫无改变的微笑。 「嗨……嗨。」我仍旧如昨天那般尴尬的笑了笑,与其说谨慎不如说是畏惧的应道。 「今天天气也很好呢。」 「啊……是。」 这是搭讪吗?虽然不敢相信,但这应该是搭讪吧?该不会其中有诈?难道是因为我长得一副容易受骗的样子吗? 他歪着头,不发一语的直盯着我看,「……妳把我当作搭讪的好了。」半晌,淡淡的说了这句话。 他会读心术! 「我不会甚幺读心术啦,是妳把心里想的完全都写在脸上了。」 !!!!! 原来我是这幺诚实的一个人吗? 「那个你你你不要误会我刚刚想的,那只是因为……」我慌忙的要向他解释,可是一下就被他的读心术给打断了。 「没有人这样跟你说过话?」 「……」 「不,一点也不奇怪,奇怪的可能是我吧?不过我是真心觉得今天天气很不错,想找个人和他分享,但不论昨天或今天,所有人似乎都很忙碌。」再一次猜测到我的想法,他摇摇头,望向远方,由对话逐渐转为呢喃模式。 听了他的话,我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能遇见有人愿意听我说真是太好了。」转头将目光移至我脸上,瞇起眼朝我笑道。 面对他的笑容,我更慌张了。自己是因为没有準备才不忙碌的,被他这幺一说莫名有股心虚的感觉。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2. 2. 2. 我的期中考考得一塌糊涂。 这称得上是一如往常,一点也不出人意料的结果,但我还是难过了,像上回一样。 这也是人之常情。 掺着一点哀怨及愧疚的不满足啃蚀着我的身心,我意识到,然后继续颓丧不振。 「数学、英文、物理、历史……」我盯着发下来的各科成绩,开始默默估算着期末考差不多要考几分才会及格。 「温筠庸,妳在做甚幺?考完试还在算数学噢?」邻座的同学见我这怪异的举动,好奇的询问道。 「没有啦,这个是……呵呵呵。」我只得发出暧昧不明的悲凉笑声回应她的疑惑。 总有人无法理解,因为他们不曾经历过,虽然偶尔会令人感到火大,但那也是因为他们比自己努力付出,且恰好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他们早已意识到,现在已不是可以悠悠哉哉的时候了。 我明明也知道。 就只是知道。 有人选择面对,我却只想着要逃避,连恰如其分也办不到。 为了终结脑中紊乱的思绪,我抬起头望向窗外,亮白色的阳光洒满整条走廊,没有起风。此时此刻,我彷彿能忽略一切喧闹,气氛是如此宁静祥和。 「今天天气真好呢……」我不自觉张嘴呢喃,并且想起了他。 与他至今见过两次面,时间点都与考试十分紧密,可彼此从未提到关于考试的事情过。 那究竟是一种体贴,亦或同病相怜? 我始终找不出合理的答案,世界上一体两面的事太多了。 ★ 操场上挤满了人,跑步的、练舞的,还有手握球拍準备进体育馆打桌球或羽球的,也有不少和我一样只是耗时间散散步的。当考试一结束,那些消失的人随着钟响,不约而同又聚集于此。 我有意无意的四处张望,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蹤迹,不过过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半点着落。 他是不是也只喜欢在无人时出没?或者这其实是一种桃花源记的道理?一旦过于刻意,便会遗失所遇见的美好事物。 那幺,打道回府吧。 我走到司令台边,揹上放置在台阶上的书包,拎起搁在台下的餐袋,转身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途中,我随口念起徐志摩的〈偶然〉。不知为何,上国文课时补充这首诗后,它便一直被我惦记着,也许是因为挺琅琅上口的吧,可即便如此也完全无法增加我身上任何一丝诗意。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 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我一惊,猛然朝后头一瞧。 男孩举起空空的左手,向我晃了晃。 回过神,我慌忙的朝他举起右手回应,表示自己看见他了。 他逐渐往这儿走来,我则是愣在原地,动也不动。 在彼此距离剩约两公尺时,他停下了。 「因为没有自习课又找不到时间,放学全班留下来考了一张化学考卷。」他以解释的口吻突兀的开启对话,完全没有任何开场白。 「这、这样啊,真是辛苦了,明明才刚段考完。」我整个人硬梆梆的僵在他的对面,试着抽动下嘴角,想营造出稀鬆平常的氛围。 他听了后不以为意的眨眨眼。「对在意的人来说是很辛苦。」 这句话倒是教我一头雾水,一张脸困惑的向着他。 他仍旧是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耸耸肩。「不是吗?」 我开始思考,关于他话中的意思。 倘若对考试这回事毫不在意的话,那幺考卷不过就是张上头写了分数的填空游戏。 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点点头,表示对他那句问话的肯定,同时也一面思索自己究竟属于哪一类。 「……你在意吗?」找不到话语回应的我最后丢出这四个字,脱口而出的当下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为甚幺我硬要回话啊。 「嗯,不得不在意。要不然我就不会在教室待到五点半才离开了。」只见他瞇起双眼,露出带有几分苦涩的笑。 「说、说得也是啊。」我不由自主将食指交扣至腹部前,每当心虚或词穷时,自己似乎总会有这样一个动作。 「不过考完后来晒晒太阳,好像就不会那幺无奈了,哈。」他双手一摊,发出苦笑声。「妳要回家了吗?」 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忽然有一道光闪过,我的头立刻由上下转为左右方向晃动。「不,我也才刚来。」 他停顿了会,像是进入某种资料重新输入的状态。 我开始陷入某种恐慌,他发现我在扯谎吗?我、我只是…… 「那走吧。」 他将书包靠墙放下,朝我微微笑,然后转身走向操场。 冷汗早已流满地的我瞧见他的反应,萦绕内心的心虚感使我不禁面露诧异,回过神后才同他搁下前几刻才揹上的书包,回到操场。就如同按下倒带键重複着方才的行为,不同的是,这回我不是独自一人。 我们隔着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他似乎十分乐于享受此时的阳光,然而我却无心对这片金黄大地有所评论,我的目光全然聚集于他身上。 他给人的感觉十分悠闲自在,彷彿就算天突然塌下来,他也会毫不介意的说:「许是缘分尽了吧?」如此看破尘世的话。 ……这想法也真够荒谬了。 更荒唐的是,我连他姓甚幺都不晓得。 至今我们碰见三次,除了考试,他也从未提起任何关于姓名或称谓的事。 可能就像我们在认直属时总是客气的问学弟妹的名字,但不一定会说出自己叫甚幺,毕竟这次认完,下次见面八成是一年半载后的事了,因此甚幺也不打算留下。 他是这幺想的吗? 我们没说甚幺话,绕着操场步行三圈,他偶尔会转过头望向我,附上几抹淡淡的笑。 「对了,我想请问妳一件事。」 毫无预警的开口使我顿时定了几秒,才又予以回应。「甚、甚幺事?」绷紧神经,语调蕴藏着几分颤慄。 他没有停下步伐,但放慢了脚步。「妳是因为高一数学被当才选文组的吗?」 一语中的。 我尴尬的点点头,没有一点要否认的打算。「的确是如此,不过也有其他人是因为自己的理想选文组的啦呵呵。」承认之余也不忘替其他人辩驳,我觉得自己的笑声真是难听。 「我知道,也认识那样的人。」他对我的话表示赞同,同时伸了个懒腰。「但我想自己是当不成理想中的自己的。」 他的眼皮微微垂下,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阳光似乎也唤醒了喜爱温暖舒适的瞌睡虫。 他不再言语,我也随之沉默。 太阳也有晒不乾的落寞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 3. 3. 在那之后差不多是进入了梅雨季节,操场总是时不时有些积水,我也就没再见过他了。 「现在要把毕业旅行同意书发下去,下礼拜一前要收齐哦,不然就别想去了。」班会时间,站在台上的班长一面发下通知单,一面嘱咐道。 我接过前方同学传下来的单子,稍微掠过几眼,日期是暑辅完的下一个星期,之后便是开学,学校还真会挑日子。 「其他有关毕旅的事等同意书收齐再讲好了,报告完毕。还有人有甚幺事要宣布吗?」兼任主席的他继续说。 此时一个男同学举手并起立,「报告班长,你应该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吧?」嘻皮笑脸的大声问道。 台上的男孩面不改色的盯着那人,「甚幺特别的日子?」反问。 「生日快乐!」 一阵尖叫声伴随着那四个字一同登场,随后出现的是如雷的掌声,我的双手也混在其中。 这是上一节下课同学趁班长去厕所时要求我们这幺做的,我也是那时才得知今日有寿星。 虽然说是惊喜,但接受这分惊喜的他似乎早已知情,依然沉稳的站在那儿,面露微笑,「哇——我好惊喜哦,谢谢你们!」充满善意的道谢。 代表发言的男同学见这举动没吓着他,倒也没灰心,向他比了个胜利手势。「别客气,真正的惊喜在放学后,吕视知。」 这语气加上连名带姓的叫法,比起惊喜,更像是要给予惊吓。 「呵呵。」 「呵呵呵。」 「请问还有人要报告吗?没有的话就自习啰。」 一说到自习,全班立刻陷入一片静默,台上的人于是走下台,直到下课钟响,再也没有人大声说过话。 ★ 我真是不理解高中生庆生的思维。 阳台一片吵闹,我翻着抽屉,打算尽快收拾好书包离席。 「……咦?」忽然间,我从抽屉里头发现一本陌生的书籍。这是甚幺?经济学……我最近和图书馆借过这本书吗? 绞尽脑汁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我终于想起是前阵子準备公民报告时被迫去借的一本书,我只记得报告做得马马虎虎,然后我也没再去过图书馆了。 还真是好久之前……该、该不会过期了吧? 一想到这,我不由分说拿着那本书便冲了出去。 战战兢兢的来到了图书馆,将书本贴着条码的那一面放到还书感应器下方。 「哔——」 旁边的电脑萤幕显示一排红字:逾期二十天。 我错愕的盯着萤幕,对于逾期还书的处分我已记不得了,好像是爱馆服务之类罚钱外的替代方式。 「会再发单子告诉妳爱馆时间,事情满简单的,放心。」站在柜檯的学姐好心的为我解惑,也可能是我定格太久了。 慌张的向她说了声谢谢,我转身要离开此地。 然而在踏出门前,我忽然想到若此时回教室的话,八成会撞见那群庆生的家伙吧?纵然不会被波及,也多少会扫人兴子。 啊——还是等一下再回去吧。 越过翻译文学,我直接走进中文文学那一列,书架上头有不少曾在国文课本上见过的作者的着作。 我随手取下一本张爱玲的散文集,试图要仔细阅读,不过没几分钟便阖上了。 ……单看一篇似乎没什幺,集结成册就不得了了啊。 「文学真是难懂的东西。」我擅自为自己的肤浅无知找了藉口,继续游走于满山满谷的书册间。 最终我拿起了一本几米的《时光电影院》。 那是一个令人有些难过的故事,我花了些时间去理解其中特殊奇妙的剧情安排,以及书中男人与女人超越平行时空的爱。待我回过神时,挂在馆内的时钟时针已快指到六了。 眼看学姐已经準备将电灯及电风扇关上,我赶紧离开图书馆,踩在回教室的路上。 他们应该闹完了吧? …… 我看不起这样因他人而心生惶恐的自己。那些本与我毫不相干的事物,我究竟为何而害怕? 我不明白,但我知道自己始终克服不了这咬啮性的毛病。 当我行经教学区时,走廊与教室已不再喧闹,要晚自习的差不多都去自习室了,学校规定高一二不得留班晚自习,且六点必须离校。 走进教室,里头只剩吕视知一人,他似乎是把身上的刮鬍泡都沖洗乾净了,从头到脚见不着半点白色泡沫的痕迹。 彼此不经意的对看了一眼,我随即别开视线,迅速把桌上东西全一把扫入书包,揹起它就要离开。 「欸。」 后方忽然传来他的声音,是、是在叫我吗?应该不是吧?说不定是在讲电话,或走廊正好有他认识的人经过之类的。 「温……均庸?」 甚幺? 虽然发音错了,可是我很清楚此时此刻他口中喊着的不是别人。 我于是转过身,他的目光果然是放在我身上。 「不好意思,一时之间记不起来妳的名字,眼看妳就要走了,情急之下就……」他似乎是想为一开始自己发言的那声「欸」先道歉。 我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况且硬要说有甚幺失礼之处,那也不会是最严重的。 「我是想请妳帮我吃掉一些这个。」只见他捧着一块已被吃掉大半的巧克力蛋糕,有些尴尬的向我讪笑道。「不要拒绝我哦。」 「呃……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4. 4. 4. 我拉了张椅子在他座位旁,配上仅仅一排日光灯,用着塑胶叉吃着用纸盘装着的巧克力蛋糕。 时针早已指过六点。 「因为我真的没有手能把它拿回家去,正伤脑筋的时候妳就出现了,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坐在我身旁的男孩一面将一块蛋糕塞进嘴里,一面向我解释方才的情况。 做班长的人好像都有一种不论与甚幺样的人都能和和气气且稀鬆平常交谈的能力。 我只是埋头默默进食,没怎幺搭理他,连他的双眼也不敢直视,我甚至没有办法明确形容他的脸是甚幺样子。 「好吃吗?」 「还不错耶,这是车站附近新开的那一家吧?」 「对呀,他们还挺有心的。」 「不过吃太多会有点腻就是了。」 「所以才会每个人都只吃一点呀,唉——话说妳感觉只对吃的有兴趣耶。」 「你说甚幺?」一听到他这句话,我瞬间瞪大双眼,手仍紧紧握着塑胶叉,错愕的望向他。 他眨眨眼,毫不迟疑的点头,「只有提到吃的时候妳的态度才比较热络,其他不管我说甚幺妳都一脸呆滞的坐在那。」直言道。 「我……」反射性做出反驳的动作,却在脱口而出的当下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想想,他说的倒也没错。「是呀,我喜欢吃。」 吕视知愣了会,接着发出了嗤笑声,很勉强的将口中的蛋糕吞下肚。 我们不再交谈。 蛋糕吃完,他将桌面及垃圾整理好后,将书包揹上东西拿好,「趁教官来巡之前快走吧。」按下电灯开关,关上教室的门窗,对我指示道。 我们是同时离开的,然而他的步伐在没几秒后便轻易超越了我。我趁这时仔细观察了下,他手里的大包小包尽是同学朋友们赠与的卡片及礼物,一般人会收到这幺多吗? 我怔怔的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这才想到自己吃了他的生日蛋糕,却连一句「生日快乐」也没对他说。 「……他不会介意吧?」 毕竟他已经得到很多了。 ★ 隔天,吕视知的桌上被人放了一张生日卡片,上头没有署名,内容也只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 班上某部分人把这当成另一个话题来猜测,然而吕视知对于此事似乎并不感兴趣,他看了一眼卡片后便将它收进书包哩,没有多说甚幺。 「昨天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是谁?」 「是我。」 「诶?是班长你啊。那……今天最早到的是谁?」 「也是我。」 「……你是怎样啦,这幺喜欢学校。」 「最安全的娱乐场所。」 彷彿是要把那位同学节节逼退,吕视知一派轻鬆果断的回应了他的每一句话,直到他打消追查下去的念头。 我想,吕视知一定知道答案。 窗外滴滴答答下着雨,望着灰濛濛的天空,我不禁叹了一口好长的气。 趴在桌上,我不由自主在脑海中回想那个人的模样。 那个人。 他的头髮又细又轻,风一吹,髮丝便会随风轻轻飘起;他的眼睛很少完全睁开,一股慵懒感不明所以的包围着他;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抹微笑,时而温柔,有时却带着些许苦涩。 他到底在想些甚幺呢? 他看起来甚幺都没想呀。 那为甚幺……我一直在想呢? 抽屉里还放着昨天英文和地理不及格的考卷,及格的人有大半,自己的分数实在教人一点也抬不起头来。 可是纵使考了一百分,我也不见得真的能抬起头来。我从来不是会抬头挺胸的那种人。 滴答滴答。 哗—— 雨更大了。 隐隐约约能听见上课钟响了。 老师约莫钟响过五分钟才进教室,喧闹声至此时才完全静下,这节是班导的课。 「班长,等一下记得去班级柜拿转组名单哦,三年级我们班好像会有人转进来,你再看单子确认一下。」 班导站上台的第一句话立即再度引起一阵骚动。 骚动归骚动,不过待真有人转进时,那股嘈杂便会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人总是这样。 「啊,还有另一件事是对某些同学说的,老师也不想当掉你们,可是你们是文组,我又不能太宽鬆。所以我想只要你们这次期末考六十五分以上,不论你前面考几分,我都给过,好吗?」 通常懂得这番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班导话中的「你们」。 我们。 班导是个难以判定究竟是宽厚还是怕麻烦的人,他鲜少过问班级事务;一放学就不见人影;下课也从不拖延,钟一响準时离开,速度快到连让人问问题的时间也没有。简直是如风一般又称不上潇洒飘逸的中年男子。 不过也多亏他这样怕事的个性,上回我计算差不多得考七十的地理,如今算是多了两题的额度可错,不无小补。 「……」 以前老觉得为成绩难过是件极其肤浅的事,可如今自己却无时无刻都不得不为分数斤斤计较,而且原因肤浅到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进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5. 5. 5. 下一节课,只见吕视知面无表情的走进教室,将一张东西钉在后头的布告栏后,便默默走回自己的座位。 「欸,我们班真的有人转进来啊?」他的邻座同学见他甚幺也没说,轻轻推了他一把,好奇的问。 「嗯。」 「是谁?」 「钉在后面,要看自己去看。」一面从抽屉里抽出几张卫生纸,漫不经心的应道。 「甚幺嘛,很不尽责耶,班长。」 听见那同学的话,吕视知向他挑了下眉,「记住你说过的话,下次别选我做班长哟。」语落,男孩挥了挥拿着卫生纸的手,自位子上起身。「我去厕所,老师来帮我讲一下。」 「喂喂喂,你是要……」 「我想大便。」 他潇洒地走出教室,留下愣在原地,一脸错愕的同学。那副模样一点也不像急着要去大便的男孩子。 我老是趴在座位上偷听他人的谈话,通常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或小道消息。我也不是有意偷听,人只要无所事事时,便会自然形成一个观察者的角色。 傻眼的同学在回过神后便乖乖走去布告栏那儿,与许多人一同张望着被钉在最高处的转组通知单,我仍趴在桌上。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九班的,总觉得不常见到那一班哪。」 「对啊。」 九班……我随即想起那个男孩,他说他是九班。但那约莫五十分之一的可能会恰巧是他吗? 不过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吕视知过了好久,好久才回来。 ★ 今天的操场仍是有些潮湿,即便雨已停,我想也是见不到他。 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烦意乱,我决定下去走走。 当我揹着书包走下楼时,我才发现有个人正绕着操场最外侧缓缓步行着,面无表情。 我站在司令台前,愣愣的望着他。 一会儿,他瞧见了我,一样露出微笑,朝我摇了摇手。「嗨。」 「嗨、嗨嗨。」 「妳怎幺每次都一副被吓着的模样?」 「因、因为……」我支支吾吾着,无论哪一回,与他的相遇全是在预料之外,连先想好应对进退的说词也来不及。「今天天气不怎幺好呀。」 听了我的话,他耸耸肩,「好的定义是甚幺?」平静的问道。 「就是……」这又是一个我无法回应的问题了,我老是挖洞给自己跳。不过搞不好我的人生路上本来就是一堆坑坑疤疤的洞。「太阳没露出脸。」 他轻笑了几声,「那样太肤浅啦。」边笑边给予我一击重击,彷彿那个肤浅指的不仅是我方才的说词,还有我这个人。 面容错愕的我一时之间再也找不着接续的话语,只得尴尬的笑着。 「虽然肤浅,但的确是那样判断的。」半晌,他语气一转,连立场也转为附和。「偶尔也会有即使天气不好,还是想来走走的时候。」 一听到他说的,我立刻用力猛点头。「对,就是那样。」 「就算只是吹吹风也觉得很舒服呢。」 我学他摆出轻鬆的微笑,但失败了。 他不以为意的向我招招手,「来来来,趁天还亮着走一走。」那语气像是在招揽客人一般,颇有亲和感。 我将书包放上司令台,随他绕着最外边的跑道走着。 「对、对了,你们班是不是有人转到我们班?」走了半圈操场,我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转头看向我,眼珠子转了一圈。「嗯……四班?」 我点点头。 只见他歪着头,「妳说周日和啊。」歪着头,又道。 「我……不晓得他的名字。」布告栏前一直聚着人群,我原打算放学去看,谁知想着想着就忘记了,就连班级也是从他人的对话中听来的。「听你刚刚的口气,你好像和他很熟。」 「哈哈,在这个班上算是吧。」他耸肩笑说。 「真的啊?那、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 我用力吸了口气,轻轻吐出。「他为甚幺会想转组啊?」 听闻此话,他眨眨眼。「妳好奇?」 「也不是这样啦,应该说……对,我很好奇。」 对我反覆无常的回话,他无奈的微微笑。「我想想……他似乎没有明确的告诉我哪。问这个问题的妳心中应该也有个不确定的答案吧,是甚幺呢?」 「我、我……」被说中的我又口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他应该一开始就打算这幺做吧?为了学测先念理组,三年级再转。」 大家都是这样的。 纵使心里早有底,我仍想确认,或者,在这疑问中,还藏着另一层疑惑。 只见他瞇起眼,噗哧一笑。「还真是满腹心机的想法呀,不过也挺符合那个人的。」 他这反应……我到底是说错,还是说中? 「妳见到他时再当面问问他吧,暑期辅导就会见到了。没能回答妳的问题,真是遗憾。」 「不不不用介意啦,是我太奇怪了,没事问这个……」我摇摇头,苦笑着。 我想即便真见到那个人,我也开不了口向他说任何一句话。 况且在那之前还有期末考缠身哪。 「我觉得同学妳挺有趣的,有人这样说过吗?」他的一句话猛的把我拉回现实,我顿时停下脚步,诧异的望着他。 他从我惊慌的神色中读懂我的否定,可他依然不改其色,悠然的向前又踏出一步。 「不过得要相处过后才会察觉到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6. 6. 6. 「亲爱的同学,虽然下星期就要期末考,这次的班会课还是让我们决定一下三年级的班级干部吧。开场白就说到这,职位都写在黑板上,自愿的自己上台写座号或姓名,担任干部很好玩的唷,快来填吧。」 我从没见过这幺无力的推荐,但这是台上现任班长一贯的态度。 陆陆续续有人上前去填写座号,不久,几乎所有项目底下都有对应的座号,独独班长那一栏仍空着,彷彿是特地为谁準备着的。 察觉此事的吕视知自然不愿乖乖落入圈套,「咳,你们都不晓得班长的福利多好吗?学期末的小功就不说了,纵使整天闲闲没事,别人也会有:『哇!你好厉害哦!』、『班长辛苦了!』等等崇拜的讚叹,唉——简直找不到比班长更优游自在的闲差了。」稍微提高音调,不停说着当班长有多好多方便。 「既然如此,你就连任呀,班、长。」 「这位同学,平心而论,我认为你也挺合适的。」 「多谢赏识,我已填下康乐股长一职。」 「你不介意的话兼任也无妨。」 「我非常介意。」 他又用力咳了几下,「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我再当班长,我们班会变得比现在更散漫哦。所以你们还是找个心甘情愿的人来吧。」郑重声明道。「请提名。」 有位同学举起手,吕视知点了他起来。 「吕视知。」 「……好。」 没有人再举手。 「……还有人吗?刚刚不是话很多,怎幺现在都不说了?」 一片静默。 「同意就拍手通过。」 掌声如雷,我瞧见台上的他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想我们班是个不喜欢承担的班级,若有得以安逸无虞的机会,便说甚幺也会紧捉着不放,吕视知就是那个被缠住的倒楣鬼。他毒舌归毒舌,做起事来也与他损人一样快狠準,深受信任。 其实我也不讨厌他佔着班长的位置。他从不强迫别人做不擅长或不喜欢的事,像是毕业旅行晚会的表演班上并无全数参与,吕视知那时只问想上台表演的有谁,就他们上台。其他像是各式比赛,若非有明文规定需全班参加,他永远以志愿为优先甚至唯一。如此也许会使班级显得不那幺团结,但大部分的人都是悠闲自在的。比起高一为了练运动会进场,每天都得留校看负责人脸色,我偏好吕视知给人的清静,即便前者是充满善意,而后者只是不愿多费心思。 我大概是个不懂得接受他人善意的家伙。 「有人要反对吗?就像结婚典礼要完成仪式前那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哟,掌声是收得回去的。」 台上的男孩仍不断推辞,我有些不明白,他一向乾脆果断,此刻却有些缠人。 也许他想要全心全意念书吧?不过高三应该也不会有甚幺了不起的活动。 无论真正原因为何,那是坐在台下的我永远无法理解的。 就这样吧。 ★ 期末考结束,我的地理考了七十分,数学拿了三十二分。 学期处分:补考。 ★ 补考时间是暑期辅导前一天。 「明天开始又是永无止尽的重补修了……」一早穿着整齐制服来到学校,我盯着中廊的布告栏,不禁哀怨道。 二上科目的重补修会在暑期辅导施行后的六日或放学时间进行,我上学期数学补考并没有过,总共是缺六个学分,一个学分要补三个小时……那种漫长枯燥的滋味早在一年前我便已尝过。 揹着书包,无精打采的走进补考教室,里头早已坐着一些人,教室是按照班级分配,有我们班,也有隔壁几个班的。班上来的大部分是寒假补考时就曾见过的面孔,他们个个如我一脸无奈。 我默默走到被安排到的座位,将学生证与铅笔盒放到桌面上,静待钟响。 过没多久,教室的门再度被打开,走进教室的家伙令坐在位子上的同学全愣住了。 「吕视知?」一位同学忍不住打破无人开口的窘境,吃惊的喊了一声。 被唤名的他回了声早安后,便走到其中一个空位上坐下,对于那位同学的惊讶可说是视而不见。 在他坐定后,钟声响了,考卷立刻自前方传下,谁也没空再去搭理他的出现。 那实在是煎熬至极的五十分钟。虽然考前稍微读了点书,但能写得出答案的依旧不及整张试卷的三分之二。 看来这又是场败仗了。 钟声再次响起。 眼巴巴望着试卷被收走,无能为力的我只得收拾用具準备离开。 「班长,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见你。」起初向吕视知开口的那位同学似乎是要把话题接续下去,一面整理桌面,一面与他继续攀谈。 「怎幺,我不能补考啊?」吕视知虽面无表情,反问的语气却咄咄逼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有点疑惑,你的功课不是很好、超好、无敌好吗?」 「我的数学很普通,高一还是压线过关。不过期末考不小心考了十六分。」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不知怎幺的手滑了一下,刚装进铅笔盒里的笔再次散落一地。 十六这个荒唐的数字令还在教室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吕视知瞧,毕竟一题填空就八分,选择题乱猜也至少有个六分八分,如此一来便有十六做基础盘,接下来完全是个人造化。倘若不是没有念书,几乎不可能会只有基本盘,更不用说是动不动就被其他人抱着作业簿东问西问的吕视知了。 「欸,你该不会那天被甚幺不乾净的东西给缠上了吧?」 「说不定哦,这次段考除了国文和生物,我都没过六十五。」两手一摊,不以为意的回道。对话的两人一个满脸不可置信,一个始终神态自若,彷彿考十六分的是诚惶诚恐的那一位。「反正结局是我们都来补考啦。」 「这不是我认识的吕视知呀。」 「不认识最好。」 「……话说刚才的考题你都会吗?」 「就一题不确定,不晓得其他会不会计算错误。」 「不愧是班长。」 「就算你国英数社自全被当,只要想要当班长,我拚这条命也会让你当选。」 「那倒不必了,我甘愿臣服于你。」 「噁心死了,我要回家啰,掰。」 「明天见。」 只见吕视知迅速背起书包,带着无奈的笑,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我不禁为他的坦率灵敏自叹弗如,将背包拉鍊拉上后缓缓离开。 在我踏出教室后门时,有个人正好站在门边,我们差点撞上。 我低着头,绕过那人身边,他却叫住了我。 「妳也在这里啊。」 那个熟悉的声线使我不由自主抬起头,与声音的主人四目交望。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7. 7. 7. 「你、你也是来补考的吗?」我瞠目望着眼前的男孩,结结巴巴的问。 「对啊,英文一不小心就不及格了。」只见他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苦笑道,看样子他是来补考英文的。 「我英文也差点不及格……」想起了自己同样也是教人头疼的英文成绩,我不自觉皱起眉头。 「哈,看来大家都差不多呢。」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吧。」 「但这让我们可以更坦然的面对这个充满挫败的世界,虽称不上利大于弊,多少也有点收穫啦,今天的不期而遇也算之一呀。」瞇起双眼,语调轻鬆的笑道。 他这番话使我不住怔了几秒,这或许是自上高中以来我听过最动听的话了。 「噢,时间快到了,那我先进去啰。」他探头瞧了一眼挂在教室墙上的时钟,这间教室接下来被安排给英文补考用,里头不知何时已走了许多人,也有留下来準备续摊的。 我点点头,向他说了声再见后便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明明已走了好几公尺,我的心仍砰然不已。 突然有种「好可惜英文居然及格」的荒谬想法,真想痛殴一顿此刻的自己呀。 他的模样一如往常,不过这是我们第一次谈论到有关课业的话题。 枯燥的日子,仍要继续。 ★ 暑期辅导当天。 同昨日穿着制服,揹着书包来到学校。行至三年级的新教室,结业式打扫时曾整理过里头,座位也都抽籤排定了,照理来说应该不会有甚幺令人困扰之处。然而我心里仍有些不安,或许是因暑假这一个月来太习惯独自一人了吧?群体生活真是让人害怕。 有些蹒跚的走进教室,里头的情况与平时无异,有嘻笑怒骂着的,也有低头补眠补作业的,一切正常。 ! 是、是我看错了吗?为甚幺他会出现在我们班?难不成是我走错教室了?不对呀,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全是熟面孔。这、这幺说…… 他就是那位转组生? 满怀疑惑及震惊的我想去找坐在那儿的他询问,但在这充满三四十个人的教室里,我没有勇气立刻这幺做。 坐在位子上,我趴在桌面想试着补眠,可只要一想到他也与我处于同一空间内,就觉得全身发痒且内心焦虑不安,闭了半天眼依旧不觉有丝毫睡意。 我甚至连转头偷看一眼也不敢。 早自修钟声终于响了。 只见吕视知在风纪股长点完名后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台,拿起放在讲桌上的无线麦克风。 「到中午前都是导师时间,等一下要去搬书,自愿的都去吧。在那之前就……好啦好啦,请周、新同学上来稍微自我介绍,写个名字在黑板上甚幺的。」有气无力的程度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严重的暑期辅导症候群。 坐在台下的他听见这话,缓缓起身走向讲台,随手拿起一支黄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周日和」三个大字。放下粉笔,转过身面对台下同学,面带微笑。 「我叫周日和,之前是九班。」 在精简的一句自我介绍过后,他转头向身旁的吕视知瞧了瞧,像是在询问是否需要再补充。 「那……有认识的人吗?」 周日和听了以后,用力眨了一下双眼,顿了几秒后点点头。「第四排最后一个。」 全班的目光一瞬间全落到我的身上。 吕视知也不例外,我只希望这家伙别再叫错……「温均庸吗?」 也许对他来说这才是正解吧。 「温筠庸啦!」坐我旁边的女孩子本能性的大声纠正道,同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吕视知顿时定格半秒,「真的吗?哪个筠?啊,竹字头的?」紧张兮兮的盯着我,愕然的问。 我尴尬的点点头,打算一笑置之。 他的模样仍十分慌乱,「那、那妳上次怎幺没有纠正我?对不起啦,我桌上的巧克力请妳吃,过去的事就别计较了,让它烟消云散吧。」语落,他匆匆跑下台,把自己桌上的一盒巧克力递至我手中,急急道歉完后便又返回台上主持。 总觉得今日的吕视知特别不知所措,常理而论,他才不会因叫错名字这种小事而自乱阵脚。上回他因记错结业式集合时间被教官狠狠训斥一顿,即便被骂到臭头,他仍老神在在的说着不要紧,当下众人真不由得为他的淡然处之讚叹。 「好——到此为止,感谢同学你让我发现我一直以来的谬误。」 「不客气。」周日和的反应显得断然许多。 「有人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就请新、日和下去了哦。」为了表面上不使新同学感到见外,直接称呼名字似乎是习惯。二下班上有转组生时吕视知也是这幺做的,那时他才刚当上班长,但口条似乎还比今天好。 「温筠庸,妳认识他呀?」方才扯开嗓子纠正班长的同学好奇的看着我,问。 我没甚幺把握的点了几下头,如果认识的定义包括姓名的话,那我大概就不算了。 「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成绩应该很好吧?」身为半个高三生,似乎无论怎幺联想,都会想到成绩。 「这……我也不清楚。」 成绩好不好实在是个难以断定的问题,吕视知成绩一向优良,昨日却也现身于补考场地。周日和虽然也是去补考英文,但也不见得成绩是好或坏。 「要去搬书啰,多少来几个人帮帮我这可怜人吧,我可没有二十个人的力气去抬四十人分的书。」 班长此话一出,不少人随即从座位上起身,十来个同学就这幺断断续续离开教室。 直到这时我才敢上前与他攀谈,不过在我行动前,他却已率先来到我的位子旁。 「可以写一遍妳的名字给我看吗?」 我愣了下,点头并随手拿起桌上的自动铅笔,在新式的教科桌椅的桌面上小心翼翼写下温筠庸三个字。「呃……原来你就是周日和。」 「是啊。」 「那之前你怎幺说得好像他是你朋友?」我的这句话掺了些质问与责怪的口气。 而他只是「呵呵呵」的笑着,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的问题。「女生不是最喜欢惊喜了吗?而且要是让妳先知道我是谁,就不公平啦。」 真是教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但……也许他说的颇有几分道理。 直至今日,我们才真正晓得彼此的姓名。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8. 8. 8. 「我想问你一件事。」距离书搬回来还有点时间,我于是又开口。 「请问。」 「你真的没有……其他认识的……男生啊?」不大敢直视他的眼,我露出尴尬的笑,问。 只见他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有啊,国小国中高一都同班。」 我瞬间瞪大双眼,「真的啊?那你们不是应该很熟吗?」语气中不自觉掺杂了几分羡慕,我一直很希望能有如此得以依循的对象。 然而周日和只是朝我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熟归熟,交情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了。」轻声应道。 我没有再追问下去,纵使再问,恐怕也是得不到解答的吧。 毕竟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找不着解答的人。 「均庸,妳的名字会让我想到金庸呢。」 「不,那是因为你念错了……」究竟是我字写太丑,还是他刚才根本没有认真在注意吕视知与同学的一来一往啊。 ★ 我终究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试听的吗?那妳坐……q10好了,我带妳去。」 「好。」 跟着柜檯小姐的脚步,我来到其中一排座位,是第十排靠右的第三个位子。 「笔记就写在白纸上,下课用课本去柜檯换证件哦。」 「好。」 张望四周,在几百个人头中穿着同校制服的全是一些似乎在校园见过甚至同班过,却毫不熟识的同学。这里必定是认亲的绝佳场所,我甚至瞧见了我曾经暗恋过的国小同学,即便那年毕业后便再也没说过话或见到面,我仍旧认得他。 要不是妈妈执意要我补数学,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来这个令我浑身发痒不自在的地方。 台上的老师正振振有词的讲解着历届试题,我听得是一头雾水,只管将黑板上的算式一一抄下,却难以消化。 那明明不是甚为困难的题目,我却连列式也没有办法。 正是因为不会才来补习,可我为何会因此为出现在这的自己感到怀疑? 补习班存在的意义真是愈来愈奇怪了,我们学生的想法也是。 「先休息十五分钟噢。」 待老师一宣布休息,我即刻跳下位子,穿越人海,往厕所直奔而去。要不是这股隐约的尿意,搞不好我早已趴倒在桌上又被巡堂人员叫醒了吧? 走出厕所,我开始计画着该如何撑住剩下的一个半小时。 「温……筠庸?」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面容颇为严肃,使我不禁挺直腰桿。「吕、吕视知。」 「我没有叫错吧?」 「啊?没有。」 确认自己无误后,他这才鬆开原先紧绷的面容,「妳也有补数学呀。」换上亲善大使的语调,笑说。 「是来试听的,可是之后应该也会报名,呵呵呵。」 「哦,我也是暑假才来的,上课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把一年级的数学忘得一乾二净了,哈哈哈。」 「我也是。」 我的每一句回话听起来都十分有气无力,可他并没有因此停下或感到困惑不满。 「对了,温筠庸,妳认识周日和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让我接得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明明已经是第二次听见这问题了。 「……算是吧。」上一次我并没有回话,这次则给了一个充满不确定的答覆。 「我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认识彼此呢,是在哪里认识的?」 「操场。」 「操场?听起来虽然不是个浪漫的相遇,不过也不赖。」 「……你也认识他?」交谈至此,我眨眨眼,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为何,我老觉得他特别在意周日和,还为此如此热切的要与我交谈。 他忽然不说话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用力眨了几下眼。 「不,我觉得我不认识。」 此刻的他无论表情还是说出来的话都极为怪异,逻辑上出了很大的问题。 他一定认识他吧。 既然他不承认,我也……用不着多说甚幺。 「是、是哦。」 「嗯,那我先回座位啰,加油。」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脑中仍不断般桓着方才他所说的话。我无法笃定吕视知就是周日和口中那个一路同班到大的同学,确定的只有他俩认识,或是吕视知单方面对周日和有印象。 ……会是两个人吵架了吗? 不过吵架吵成彼此都站在台上互相呵呵笑的程度也真厉害,要是我铁定会笑得很僵硬甚至笑不出来。 结果我下半堂课都花在思索这件事上,自己还真爱多管闲事,我的课业才是最需要好好思考的呀。 外头的天色已暗,四周却灯火通明得一点也不黑夜。 我开始念起放学时那片透着几分橙黄的蓝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9. 9. 9. 今天是模拟考,学校自己举办的,考程表比照大考。 班上的人全按座号一排一排坐,我瞧见周日和前面坐着吕视知,高三的座号是统整转组生后重新编排过的。 考试铃声刺耳的响起,试卷自前方传下,我也再顾不得其他事了。 ★ 国文、数学、社会,今天一共考了三科,一百分钟写二十几题国文外加手写题实在是非常勉强;数学早已不是时间的问题;至于社会……老师,对不起。 明天还有英文与自然,自然自高二下学期期末考完后就没再碰过,英文虽然每天都在接触,但…… 「周日和,你觉得数学难吗?」 「难啊。」他笑盈盈的回应身旁同学的话。 「真的?理组的人数学不是都很厉害吗?」 「谁说的,我……也不太记得了呵呵。」 「甚幺啊,那班长班长,你觉得早上考的数学难吗?」只见那位同学望见欲走出教室的吕视知,连忙大声向他呼唤。 「你这样到处问是怎样啦。」马上就被兇了。 「哎唷,人家好奇嘛,要是你们都说难,那就是真的难啦。」 「是哦,那如果我说很简单、超简单,你想怎样?」 「我、我……」 「你相信理组同学,还是文组班长?」 吕视知这不怀好意的问话使那同学顿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答不出来。 见自己在这场辩论中取得胜利,吕视知轻哼了一声,走出教室。 周日和低下头,暗暗一笑。 「抱歉噢,我刚刚好像替你树敌了。」同学好不容易拾起方才被吕视知吓跑的魂魄,重新面向周日和,半开玩笑的问。然而即便方才被吕视知无情的对待,他的语气及面容仍没有一丝不悦。 周日和则是摇摇手,「班长个性不错。」淡定回道。 他们之间诡异的程度和今天考的数学完全有得拚。 ★ 他看了我一眼,绕着操场继续悠悠哉哉前行。 梅雨季结束已久,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由于同班的关係,「巧遇」这词似乎已不适用,但我们的确是一种不约而同。 「那个……你会觉得……我很烦吗?」我望着走在前方的他许久,终于忍不住稍微小跑步追上他,一脸心虚的问。这几天我一直在思索这唐突又教人不好回应的问题。 然而在说出口的当下我便后悔了,我害怕他的回覆。 他听了我的话后先是停下步伐,想了一会儿,仍是那样笑着。「做自己喜欢的是很好呀。」 这是一个不意外的答覆,但我还是鬆了一口气。 看样子自己不至于到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步。 「而且我并不讨厌两个人,不得不说当有人与自己做着相同的事情时,会对此时此刻自己的行为有信心许多,是这样吧?」他的目光自然的放在我身上,耸耸肩,寻求我的认同。 他的眼神及话语都十分温柔。 我认真而且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话说,妳应该想问我不少事情吧?」 「啊?」 「之前说过的。」 我开始在记忆的河里捞寻,想起了那一日。 「你说转组的原因?」 「嗯。」 这是要我再问一次的意思吗? 我先是屏住呼吸,深吸一口气。 「……请、请问你为甚幺要转组?」由于过于紧张,还不自觉加了敬语。 「因为这里离操场比较近呀。」 「此、此话当真?」 「请妳当真。」 我不愿反驳他,即便这四个字摆明了他所言并不全然属于事实。但正是因他如此挑明,我更无意质询。 「距离毕业还很久,故事要是一次讲完就太无趣了。」 「一千零一夜?」对于他的话,我脑中头一个蹦出的就是这五个字。 听见我脱口而出的话,他瞇起眼,发出了意外爽朗的笑声。「这叫分散风险。」 虽然我听不明白,可我也笑了。 忽然一阵南风吹动了他的衣领,也吹散了夏日午后的闷热感。 「筠庸要不要也说个故事?」 我心头猛的一颤。 「我、我没甚幺故事好说呀,我连夸父和盘古的故事都快分不清楚了……」为了努力要抑制住因被单唤名字而产生的不明躁动,我反而说出了风马牛不相及的垃圾话。 「噢,我感觉妳对说笑还挺在行的,不如这样吧?我说故事,妳负责说笑。」 这男孩也真厉害,无论甚幺样歪到天边的话题都能和和气气稀鬆平常的做出结论,包括刚才在教室里也是。 「……你笑得出来的话,我也很乐意。」 「不能忘记说过的话哦。」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0. 10. 10. 「呃,周日和,你毕业旅行是跟九班一起吗?」 「嗯。」 「要记得去找九班分房间甚幺的哦,还有、还有……九班有要表演吗?」 看着眼前男孩十分注意不用到「你们」、「我们」这些分界词彙的彆扭模样,周日和似乎是强忍着笑意与他一来一往。 「班长,你这是在打探军情吗?」 「甚幺打探军情啊,我只不过是想你如果要练习表演的话就儘管去,暂时不用顾虑这边哈哈哈。」 「不会呀,班上都很準时放学,而且我没有参加晚会的表演,不用担心。」笑盈盈的回应道。 「也是啦,毕竟你……没、没事,我只是来确认这件事而已。」 「辛苦你了。」 「……」 吕视知站在他座位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真的是周日和?」最后,他以充满怀疑的口吻,表情严肃的问。 周日和眨眨眼,仰头望着转动的吊扇。 「——真的。是的。」 待吕视知摸摸鼻子离开后,他将头转向我这儿,目光直直的朝我落下,一脸无奈。 「妳很喜欢偷听偷看呢。」 被发现的我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这是我唯一的专长啊,可他却一眼识破了我的若无其事。 我闪躲着他投射过来的目光,「既、既然你都晓得,那也称不上是偷了。」因过于紧张而又随口说出了并不幽默的垃圾话。 「妳是孔乙己啊,强词夺理。」他又笑了,那语气比起责备,更像是单纯开玩笑。 我讪讪的笑了笑,一时接不下话。 我们的座位距离不算遥远,都在最后一位,我在第四排而他在第二排,夹在我和他之间的是位时常一下课就一声吆喝,抱着篮球冲出教室的热血前篮球校队员,因此只要一转头便会见到彼此。 即便如此,我们交谈的频率也说不上高。 「我刚刚看他和你讲话的时候好彆扭。」僵持许久,我终于开了口,低声说道。为了低调,还把吕视知替换成了「他」。 周日和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因为我是新同学呀,有点代沟是正常的吧?」不慌不忙的应道。 「这样说好像也是……可是感觉他……」歪着头,我试着要指出怪异之处,却无法明确说出。 「妳很了解他?」 「不,当然不是,我们一年大概说不到五句话。」我连忙否认,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后面那句似乎太多余了。 只见周日和愣了一下,又笑了。 「也是啦,要不然他就不会过一年还记错妳名字了。」一语中的。 「我……你当我甚幺也没说吧。」 「……筠庸。」 「啊、啊啊?」 「妳姓甚幺啊?」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只称呼名字的吗? 根本和吕视知半斤八两呀。 「温,我姓温。」我硬是弯起嘴角,打算一笑置之。 他点点头。「我姓周。」 「我知道。」 「那我还真惭愧,我对记别人的姓名不太拿手,也很少想过要特别去记呵呵。」 我摇头表示不介意,我想他应该也不怎幺在乎。他又转移话题了。 当话题被转移一次后,我几乎不会再回头追问,总觉得那样咄咄逼人的行为十分讨人厌。 盘旋在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他俩交谈内容里各自的最后一句话。 ——「……你真的是周日和?」 ——「——真的。是的。」 那种宛如电视剧的台词不是普通难懂。 ★ 今天天气很好。 有多好?大概是能让人一闭上眼就立刻打起盹来那幺好。自早晨至今,我已打了不下十次的瞌睡,我似乎能听见阳光召唤我的声音。 然而这幺好的天,如此怡人的假日,我却必须待在教室里上重补修课程。 台上的老师如赶火车般迅速讲解着数学,毕竟要在十八个小时内重新上完一遍高二上学期的课程难度也不低。 重新握紧前几刻因恍神鬆开的拿着自动铅笔的右手,将方才没写完的题目补完。 换个角度思考,这样也是顺道为考试複习,也算是挺不错的一件事,就是重补修这个名称有些漏气。 …… …… …… ! 又不小心被捲进使人迷茫晕眩的漩涡了。 好不容易捱过三小时的数学课,这次是第四堂,还差下礼拜三、五两堂就补齐,剩下课后测验。下星期也是暑辅最后一週,再下一个星期便是毕业旅行,然后开学,正式迈入高三。 啊,高二下学期的重补修也会在开学后吧…… 一直以为时间走得很慢,上了高中才发觉并不是这幺一回事.有时甚至会抱怨它跑得实在太快,一点也不为我多作停留。 始终停留在原地而毫无长进的,只有我的灵魂吧。 离开教学区,来到了操场。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场外的排球场有一群正练习着排球的学生。开学后似乎有个排球比赛,是给高二参加的,不过我对这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不曾参加过学校举办的任何非全班性比赛,光是在台下坐着就已经很吃力了,何况是站在台上? 绕着操场缓缓的走,此时的自己是如此悠闲。 可一旦想到当自己正悠悠哉哉在阳光下散步时,有人正待在图书馆或补习班里苦读,一股罪恶感顿时涌现,无力感遍布全身。 像我这样的人,必定会走向凄凉的结局吧? 到底该……怎幺办哪。 我蹲坐在跑道上,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前进。 纵使向前,也只不过是永无止尽兜着圈子传。 今天似乎也不是嚮往中的美好日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1. 11. 11. 「再提醒一次,礼拜一是六点三十到校,没有车可以搭的麻烦请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或是同学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担待一下哟,就是别迟到了。」 礼拜五放学前,班长站上台再次嘱咐道。然而我心中对重补修完毕的期待却远大于毕业旅行。 高一时班上分别于寒、暑假举行班游,全班每个人都至少排了一次去,更有四分之三的人两次都未缺席,唯独我不断推託其辞,半次也没参与。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不合群到了极点。 我的书包里还躺着上回吕视知递给我,说是赔罪的巧克力,每次都想着要把它吃掉,却每次都忘记。 记得的净是些教人发愁的琐事。 ★ 集合,坐车,吃饭,景点参访,自由活动……第一天行程算是和平宁静的结束了。最不安的时候大概是在游览车上领队拚命要炒热气氛而不停进行奇怪的游戏之时,明明大部分的人都想睡觉或唱歌,却还是得照着莫名其妙的游戏规则走,要不是有几个好心人撑着,恐怕真的会是一片死气沉沉。 「欸,吕视知,我看你今天满安静的哦,还以为在车上你会帮忙带动气氛。」 「我平常也不吵啊,而且早上五点多就要爬起来,睏到快死掉了。我很想跑去前面和班导一起闭目养神你知道吗?」 「也是啦,虽然常看你大声囔囔,却没怎幺high过。」 「我是逼不得已大声的文青。」 坐在正对面的几个男孩一面嗑着碗里的饭菜.一面闲话家常,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扒了几口饭,回想在游览车上的情况。 我和另一位同学一同坐在前排,坐前半部的都是属平时不多话且喜好宁静的一类,那似乎是某种游览车定理。从国小至高中,我不曾脱离安全门以前的行列,也从没想过要往后坐。 话说,毕业旅行的伙食虽然不算差,但凉得令人食慾也凉了呀…… 「妳怎幺这幺快就把碗放下了?」 吓! 吕视知的目光正向着我,他微微皱着眉,那语气有些像是质问。「至少把饭吃完啊,这三口就没了的饭量应该不困难吧?」 「我、我不是……」无预警变成同桌焦点的我一脸错愕,为甚幺要突然关注我还有我的碗?难道我不能当一个安静的小鸟胃吗? 「……哦,妳觉得不好吃,对吧?上次我感觉妳对吃这件事还挺要紧的哈哈。不过还是再吃一点吧,夜晚是漫长的。」 最后那句使同桌的全喷饭了。 为甚幺要突然想起那件事啊! 此刻我心中充斥着对吕视知「为甚幺要突然……」而引起的困窘,碗里残存的饭仍一口也吞不下去,在众所瞩目下进食是何等难为情?又不是进行大胃王比赛。 「你这家伙,干甚幺扯开话题?」一会儿,待笑声平息后,坐在他旁边的同学拍了一下他的肩,也是一副质询的口气。 「扯开甚幺?你也是,多吃一点啦,不要留饭,会被雷公打。」 「吕视知,你……哪个年代的人哪?」 「穿越时空来导正你的。」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男孩毫不在乎的耸耸肩,一口将碗里剩下的饭全塞进嘴里。「我们明天就来看看谁没有肚脐。」 那个伶牙俐齿的吕视知又回来了。 是因为周日和不在的缘故吗? ……不管是与否,与我都不相干。 若无其事的将盘中飧迅速解决完毕,我开始想念妈妈偶尔偷工减料的厨艺了。 ★ 「刚刚妳被班长点到,吓了我一跳。」晚上在房间时,同房的其中一位同学坐在床上,向我开口说道。 虽然不大想谈论这件事,我依旧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不过吕视知也真厉害,无论和谁讲话或做其他事都能那幺自然。妳记得之前项孟绮昏倒那一次吗?」 「妳说高二运动会前某次体育课结束发生的事吧?」这时,另一个同学从浴室走出,立刻搭上了我们的话题。 「嗯,是因为没吃早餐,跑接力的时候又太卖力,才会在下一节课晕倒吧?」 「原因不是那幺重要啦,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她跟梁可奈吵得正兇,班上男生没一个敢从座位上起来揹她去保健室。」 「只有吕视知站了起来。」 「而且那时他还不是班长吧?」 「对啊,当下我除了佩服还是只有佩服。」 整间房间连我共四个人,彼此不知何时全聚了过来,一同谈论起这事。还真是标準的三姑六婆,平时沉默的全不沉默了。 循着她们的话,我渐渐翻起了那在我脑中不占任何地位,发生于去年冬天的事。 ★ 纵使开学已将近三个月,我与班级仍十分生疏。运动会在十二月初,在那之前的几堂体育课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练习大队接力,毫无运动神经的我自然是作壁上观,只有放空的分。 项孟绮是我们班脚程最快的女生,每次跑步也总是用尽全力。她和梁可奈从高一便是很要好的朋友,不过那一阵子她们似乎吵了很大一架,搞得班上气氛剑拔弩张,只有像我一般过度疏离人群的家伙才会一如既往悠哉悠哉的在班里过日子。 那天的体育课被排在上午第二节,下一堂是地理。详细情形我不大清楚,印象中上课中途坐她隔壁的同学忽然发现她趴倒在桌上,引来一时惊慌。 当时任课老师焦急的要找一位男同学揹她去一楼的保健中心,然而班上的男生人数少又怕事,每个人一想起梁可奈,便全定在位子上,不敢有半分动静。 一会,只见吕视知若无其事走到项孟绮身边,毫不犹豫的揹起她,离开教室。 在地理课总是半梦半醒的我已不记得当初的情景,只得根据各方说词拼凑出当时情境。 事件的结局为不久后梁可奈与项孟绮重修旧好,吕视知也在下学期一举选上班长,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是说……一个男孩子做那样的事究竟需要多大勇气?就连被揹着的项孟绮也是……但她应该没有甚幺意识吧?梁可奈这个人也是,该说她魅力无边还是势力广大?虽然自己没和她讲过几次话,却也懂得与她是少来往为妙。 「……不过我们都只想当被搭救的人吧。」停止了含糊的回想,我不禁喃喃道。 其余讨论得正热烈的三人听见我的发言,先是愣了下,不约而同问了:「妳说甚幺?」 「我、我先去洗澡啰。」 「喂,妳怎幺讲话没有连贯性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2. 12. 12. 隔天一早,饭桌上仍是相同人马,坐在正对面的男孩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猛打着呵欠。 「为甚幺吵的是你们,睡不着的会是我啊……」 「一定是因为你的心没有静下来,跟我们可没有关係。」面对吕视知的指控,坐在他身旁的同学若无其事的吃着碗里的饭菜,丝毫不打算理会。 「是谁三点还不睡觉,看鬼片看到拿棉被盖住脸哇哇大叫的?」起床气特重的他不甘示弱的回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再说啦!」看样子是被戳中要害了。 「这个好商量,等会在车上不准吵我,至少让我睡三十分钟。」 「成交。」 不仅同桌,甚至隔壁桌也听得憋不住笑,朗朗笑声顿时瀰漫整间厅堂。他总是为死气沉沉的空气带来一阵喧闹,令人不得不起钦佩之心。 ★ 毕业旅行第二日行程除了游乐园外似乎别无选择,不过我往后的人生或许也没甚幺机会再次造访这种地方。 「要去排云霄飞车吗?」 「好啊好啊。」 「我……在外面等妳们。」 我想,自己也许是最不适合游乐园的女人。 纵使每一次都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眼睛闭一下就过去啦、其实也不会死人甚幺的,却仍在最后关头退却。不只云霄飞车,整个园区有一大半我都…… 觉得不安全呀。 坐在外边的长椅上,我只得望着天,为自己因胆小而浪费的门票钱感慨与惋惜。 「我克服不了的毛病根本比山高比海深了……」想着自己满身的不如人,我不禁独自呢喃。 「要不要举例看看?」 随着声音一齐现身的是一个穿着上头写着大大「九」字样班服的男孩,这是我们毕旅启程以来初次相遇。 「你、你怎幺会在这?」待我确认是他没错后,睁大了双眼,讶异的向眼前的他问道。 「毕业旅行呀。」眨眨眼,回得再理所当然不过。 「不是啦,我是问你怎幺一、一个人在这里?」 「妳不也跟我一样?」他勾起嘴角,不以为意的反问。 我指着不远处排着长长人龙的云霄飞车,「我同学去排那个了。」照实回答。 周日和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我同学也是耶。」瞇起双眼,笑着应道。 「你也不敢坐吗?」我的语调有些许飞跃之感,对于似乎与自己怀有同样恐惧的他感到莫名亲切和开心,在别人眼里看来或许是种幸灾乐祸。 谁知他毫不迟疑的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肚子不太舒服,就没跟着去玩了呵呵。」苦笑道。 「是哦……」 「别那幺沮丧,噢,看样子妳的同伴来了。」 同伴? 我满脸困惑的看着周日和,他则将目光放向他方,我这才发现远方一群缓缓走近的人影。 「你你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其中一个男孩忽然停下脚步,朝队里其他人宣示道。 「你不敢坐哦?」 「对啦。」 「不试试看?」 「不要。」 「你……好啦好啦。」 只见男孩逐渐朝我们这儿走来,唉声叹气的他似乎未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自顾自发着呢喃。 「那种东西坐了心脏会掉出来呀……你们怎幺在这里?」 「跟你一样。」我异常冷静的回答。 「嗨,班长。」周日和微微笑,向他打了声招呼。 吕视知回过神后,尴尬的回了声「嗨」,随后又露出一脸狐疑,盯着周日和。「……你不敢?」 「肚子痛。」 「哦。」 「你要坐吗?」周日和让出了一点长椅空间,和善的问。 吕视知迟疑了会,最终点了点头,神情诡异的坐下。 此时的气氛一点也没有在游乐园该有的轻鬆自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该找个理由暂时离开。 「那、那个,你觉得他们大概还要排多久?」鼓起勇气,我开口朝身旁的周日和询问。 他瞇起眼,观察了下队伍的长度与前进速度,「快的话二十分钟吧?」稍作估计,道。 「既然如此,我……」先去其他地方晃晃。 「吕视知,你怎幺一个人在这里?噢,筠庸也在呀,还有周日和。你们三个怎幺都没和自己的小组在一起?还是说你们另成一队了?」 一个开朗活泼的女声硬生生打断了我未完成的话。往声音来源一看,正是昨晚同房一行人在讨论的梁可奈,她身旁站着项孟绮和另外两个女生,她们四人是同一小组。 被点名的男孩这下又尴尬了一次,不过比起与周日和相对时的尴尬,这次似乎比较自然了。「他们全都去云霄飞车那儿了,我们这些不敢玩的就待在这儿哈哈。妳们也是要去玩的吗?」 「你不敢玩呀,真是看不出来,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梁可奈不可置信的双手插着腰,发出惊叹。 周日和忍不住笑了一声,但随即挥手说没事,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笑吕视知,却没人知道他为何而笑。 「我们準备兵分二路,我和孟绮不敢坐云霄飞车,所以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她笑了笑,继续开口。 眼看逮到插话的机会,我连忙从长椅上起身。「这边给妳们坐,我去一下厕所。」 「我也想去,男厕跟女厕应该是同一个方向吧?」周日和听见我说的话,同样随我站起,问。 「啊……大概是吧。」 我与他就这幺一同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妳不喜欢那几个同学吗?」走着走着,他唐突的问了我。 没能好好把话接住的我一不小心自己绊到了自己,差点摔跤。见状,他也着急的喊了声「小心」。 「我、我没有不喜欢项孟绮她们啊,你怎幺会这幺问?」待重新站稳脚步,我战战兢兢的回答并反问。 「感觉妳刚刚一直想离开,我才会问问看。」 不,我想离开的原因是你和吕视知之间的诡异气氛呀…… 「我没有特别讨厌谁,班上的人都很好,彼此对彼此都很宽容。」双眼直视前方,继续走着。 「我也这幺觉得,不管是九班或四班。」他发出笑声附和我的话。「国中的时候每天都在盼着早点毕业,上了高中后反而时常暗地埋怨时间走得太快,却不是因为同学间有甚幺深厚的情谊,而是眷恋着他们的宽容与温柔。」 我不再回话,而是不停反覆思索着。我感觉自己是明白的,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转头瞧了我一眼,笑而不语。 我想,要是他认为我会一脸困惑的问为甚幺,就不会选择开口对我说这些话了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3. 13. 13. 第二天的晚会据说是毕业旅行的重头戏。 我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有个同学原来要坐我旁边,可没过多久便被其他同学拉去前面了,他们说比较容易融入气氛的要待在前面。 当我看见那同学被拉走的那一刻并不以为意,直至此时我才渐渐感到一股凄凉于我身边蔓延。 这也是种分类。 各个班级按照顺序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进行表演,大部分要不是全班一块上场,就是不参加表演。 在表演开始后不一会儿便轮到我们班,约莫有十多人上场,差不多是班上三分之一的人,其中也包括吕视知。他的舞跳得并不特别突出,意愿也……似乎是暑辅结束前几天在半推半就之下答应上台的,算是某种恻隐之心吧? 我随着其他人鼓掌、假装尖叫——虽然实际上我连一点声音也没出,迎接他们的演出。 光看动作的话,吕视知偷懒得很明显,可要是专注于表情,他倒是能骗过一票人,教人不知该佩服还是吐槽。 不过为甚幺在这种场合下的「表演」指的不外乎就是跳舞呢?难道不能说个相声甚幺的吗? ……要是被别人晓得我非但没有参与,还在这儿说着风凉话,铁定会被斥责得很惨吧。 待音乐播放完毕,台上同学打打闹闹的走回队伍,每个人都笑得十分开怀。 「班长,你挺厉害的嘛。」 「我这叫认真。」 「是是是——」 又过了一会,该九班上场了。 他们几乎全班都上台去了,我朝台下九班被分配到的位置看过去,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有个人正在那儿缓缓拍着手,那不是别人,是周日和。 就他没上台呀。 在一连串的表演结束后,主持人开始例行的说一些感伤的话,配着抒情的流行音乐,不待任何人落泪便速速结束了这场晚会。 「好的,接下来据说是最温馨感人的时刻。行程表上是这幺说的啦,我们出去找块地坐下来吧。」吕视知尽责的在喧闹前跑到班级队伍前方指示道。「跟着我走唷。」 他领着我们走到外头,拣了块空地要大家围圈坐下。 「有人要先起头吗?说说待在班上这一年来的感想,或是升上高中以后的感触,又或者想表白也行。」 一听见要发言,众人立刻鸦雀无声,徒留吕视知的话语迴荡在空气中。 「……好啦好啦,我当仁不让。」眼看有同学已开始打起呵欠,为了让流程顺利进行,他只好自愿打头阵。 掌声随即如雷贯耳。 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他稍作停顿,似乎是在思考。「咳,我们班的人都很随兴,包括我,随兴到明明我是班长却正在做应该是班级代表要负责的事。我想彼此对于班上重大活动的印象应该不怎幺深刻吧?例如合唱比赛和园游会。毕竟人都喜欢自虐,只记得艰苦而遗忘安逸,但我就偏好彻头彻尾的安逸,所以没有特别强迫你们要做甚幺,为了甚幺努力,因此自然就不会太记得这些事啦。」 他说的并不是甚幺动听的话,却再真实不过,会让人心头一震一震的。 「刚升上二年级时,班上没有人高一与我同班,我一个也不认识,在下学期担任班长也全是预料之外的事。我不大喜欢多管闲事,也不喜欢劳心费神去想该怎幺当班长,就把高一当班长时的那一套照样用在我们班上,结果……好像挺合得来的,我很开心哈哈。这样偏好清静无为的我们会同班必定是天机,所以彼此要把彼此好好放在心上啊。最后——高三共勉之,小弟我在这边不诚恳的祝大家数学都考一百分。」 众人因他的最后一句话哄堂大笑,他只是耸耸肩,要下一个人快接棒。 几个在班里活跃的同学一一发表了自己的肺腑之言,整体的气氛十分轻鬆,一点也没有不落泪好像不行的僵硬。 最终,一大半的人都站起来说话了,倘若非得要为甚幺感动不可,也许就是此时他们的勇气吧。 一整晚,我都静静坐在原处。 ★ 一早,我便觉得世界怪怪的,应该说,我的耳朵怪怪的。他人说的话听起来都十分朦胧,声音却震耳欲聋,整个世界恍若音波打入空气般微微震动着。 我无心理会早晨的寒暄及饭桌上的交谈,也听不清楚对面男生们又在为何打打闹闹。 这样的情况从前似乎也曾发生,不过究竟是甚幺缘故呢? 「可能是晚睡早起的后遗症,晚一点就会好了吧……」我逕自给自己找了个藉口安慰自己。 要是我的身体真的足以孱弱称之,我绝对会在先前便以此为理由不参加毕旅。 今天的行程是博物馆与老街,听起来挺悠闲的,纵使听力差了些也不要紧吧? 不但不要紧,也无关紧要。 ★ 「哇——」望着眼前富丽堂皇的建筑,不仅是我,全班都瞪大双眼,不由自主发出惊叹。 这是近几年才正式完工的一间私人博物馆,前一阵子时常在电视上看见,如今亲眼见着还真是名不虚传,又一次见证了富人无极限。 才踏入里头,光是看见挑高好几层楼的天花板便足以令人瞠目结舌,各个不同的展示间、装饰在走道两侧的艺术品……我还真担心自己会迷失在这个地方。 前方传下一个像是接收器的东西,只要戴上耳机,便能听见领队的声音,每当他说一句话,细碎的杂音便会随之一併传来。 声音愈大,我反而愈听不清楚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4. 14. 14. 走在队伍的最后头,我一面观赏着挂在墙上或是摆在橱窗里的艺术品,一面战战兢兢的跟在前面同学的后头。 领队讲解时,比起他的声音,那些杂音反而更加明显。 「……」彷彿世界就要垮台,再也无法忍受的我索性将耳机拔下,拒绝聆听那些声音。 走出目前的展示间,我们走上楼梯来到二楼,进入另一个展示间。 房间内挂满各式各样的西洋画作,所有人都围着其中一件作品,仔细听着耳机里传来的解说。 因距离太远而看不见那幅画作又不愿戴上耳机的我转而看向附近其他作品,每一幅画的画框下方都贴着一张小小的解说单,我瞇起眼,努力要看清楚上头写了些甚幺。 「字好小……」 好不容易读完了一幅画的介绍,我回过神,却赫然惊觉身边已见不着任何同班同学。 已经离开这儿了吗? 我匆匆忙忙跑到隔壁的展示间,却仍没见着半个熟悉的人影。 有些房间是互通的,自方才至今,我已分不清楚自己究竟走过了几个间,虽然才不过几分钟,可恐惧及陌生感使我完全静不下心思考。 该怎幺办哪…… 「筠庸?」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惊愕的往声音来源猛的一瞧,他走在班级队伍的最后头,疑惑的看着我。 「周、周日和,我好像……跟丢了。」我试着把音量压到最低,可听在耳里却每一个字都严重震动着空气。 他似乎对此感到毫不意外,「妳先跟我走吧,我帮妳。」拉了拉我的手臂,要我先暂时与他同行。 只见他一面行走,一面从背包里拿出手机,翻阅着里头的电话簿。 「你要打给谁吗?」我是一头雾水。 他点点头。「吕视知。」 吕视知? 看出我脸上的难以理解,他微微垂下眼皮,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妳知道的啊,我们本来就认识。」 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他与吕视知。 「喂?班长,你现在在哪?你在厕所啊,我有点事,你可以在那里先别动吗?好,谢谢哦。」 我听着他单方面的应对,说也奇怪,他与话筒另一头好像很熟识,却又十分生疏。 「我带妳去吧。」结束通话,他向我说道。 我赶紧摇摇头,「不,厕、厕所的话我自己去就行了。」我满是不好意思的拒绝他的好意,再麻烦他下去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呀。 「不会,我也正好想去上厕所。」他瞇起眼,耸耸肩,不以为意的说。 周日和举起手,说了声要去厕所,我就这幺混在他与另外几个也想去的同学里,向着厕所前进。 我看见吕视知站在厕所门口附近左顾右盼,似乎是在寻找甚幺。 「班长。」周日和以平常的音调喊了一声,正等待着的他立刻得以辨认声音来源何在。 「……温筠庸?」他先是瞧见了周日和,随后又发现我在周日和旁边,用力眨眨眼,不可置信的问。「啊——我先进去尿尿,有甚幺等会再说。」 这人……为了等周日和,真的动也不动,连厕所都忍着没去上呀。 周日和也随他走了进去,大概也是要上厕所吧。 照吕视知方才的样子看,应该没有甚幺人察觉我的消失才对……到底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呀。 一会儿,他俩一齐走了出来,两人都没甚幺表情。 我不敢正视他们的脸。 「那我先回去啰,掰掰。」周日和朝我们挥挥手,语落,转身离去。 「谢、谢谢。」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未向他道谢,匆忙的用气音喊了声。 他没有回头。 只见吕视知拨了通电话问了班上其他人目前的位置,便要我跟着他走。 我畏畏缩缩的走在他身后,一语不发。 在看见我们班队伍尾巴时,他要我走在他前面,彼此最好距离远一些。 我照他的话,悄悄向前接近,见我靠近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快步走向前,使其他同学注意到他的归来。 「大完啦?」 「不然就不回来了。」 「哈哈,你不过来前面吗?现在介绍到古时欧洲的武器耶,超酷的。」 「我走在最后面好了,免得有人跟不上队伍,那就不好了。」 「这幺体贴?那我不管你啰,我要回去前面看了。」 「好。」 交谈至此,那同学于是又跑了回去,留他一人在排尾。 我想和他说声对不起或不好意思,可我连与他对看的勇气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做错事了,一股强烈的心虚及罪恶感不断朝我袭来,使我有种想掐死自己的冲动。 吕视知一定很不高兴?毕竟他本来不必搭理这事,甚至逼迫自己走在最后的,要不是我…… 还有周日和……说也奇怪,唯有听周日和说话时,才不会有一早持续至今那种不明所以的耳鸣。 「…‥欸,温筠庸,妳知道刚才在厕所里周日和对我说了甚幺吗?」 我颤抖了下,仍不敢怠慢步伐,一边缓缓的回过头,「不、不知道。」唯唯诺诺的回应后头的男孩。 他听了后无奈的笑了笑,「妳真该听听看。」叹了口气,说。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15. 15. 15. 「周日和说,起初是因为他不小心跟丢班上,恰巧碰见妳在我们班队伍的尾巴,便叫住了妳。妳为了帮他,最后自己反而迷路了。他还说妳善良又可爱,请我不要责怪或碎碎念。」 我听着他的转述,瞪大双眼,除了不可置信还是不可置信。 「妳说这是实话还谎话?」吕视知挑了一下眉,问。 我低头不语。 他早有预料般的瞧着我的一声不吭,耸耸肩。「听到他这样解释,我完全生不起气来。如果是平常的我,八成会先念个几句吧……咦?妳、妳怎幺哭了?」 紧咬着下唇,我忍着哽咽声不停摇头,要他别看着我,连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掉泪。 有一股强烈的不甘心。 对谁? 吕视知。 他是一个与我完全相反的人,他不可能了解我在想些甚幺、为甚幺会哭。对他来说,我与那些嘻嘻闹闹的家伙毫无分别。 「……若是以前的他,不可能会像今天一样。」沉默半刻,他将视线自我身上移开,望着前方,轻声道。 我依旧低着头。 「我们认识很久了。」 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他与周日和。 我点点头,一面从外套口袋抽出几张卫生纸,欲将脸上泪水擦乾。 「妳知道呀。」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模样不怎幺意外。「我们从国小一路同班到高一,高二我们一个选文组,一个选理组。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高三这年,我们又同班了。」 对于吕视知所言,虽然周日和没有明说,但我一直那幺臆测着。 「因为太意想不到了,所以我那时还有些惊慌失措。」似乎是觉得既然我都知道了,那也没甚幺不好说的,他于是又道。 自转组名单公布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就变得不大对劲,甚至有些神经质。期末数学不及格也是相同的原因吧?可或许是因为我站在他们相识的预设立场,才使这不对劲无限扩大。倘若我不认识周日和,也许吕视知在我眼中仍会是一如往常。 「妳真的很沉默哪,我的话都快堆成山了,妳连一声『哦』也不回我,教我情何以堪?」 我这才慢吞吞的应了一声,他的眉头仍不解的皱着。 他果然不懂呀。 「我不是……呃……我今天耳朵有点怪怪的,有点听不大清楚,也不太舒服,所以……」我支支吾吾的向他坦白耳鸣的事,即便那并非我不发一语的主因,自己只是把它作为一时的藉口。 「这样啊,怪不得妳把耳机搁在手里不用,会走丢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的一句理解瞬间道破了他对周日和那番说词的解读,一点犹豫也没有。 我只得尴尬的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走。 「那我就不跟妳多说了,反正再讲下去也不会是甚幺好听话。妳要是对我们的事感到好奇,之后再问周日和吧,问我也是无妨啦,不过不同的人立场自然会有所偏颇,也不能全然相信谁呵呵。」吕视知最后逕自为我俩的对话拉下布幕,瞇起双眼呵呵呵的笑着。 「谢谢你。」我也终于将这三个字说出口。 语落,我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眼中尽是无奈。 「和妳说了这些之后心里舒坦不少,不然我一直憋着,很难受呀。」 「不会。」 不知为何,我丝毫不因他的话而感到喜悦。 要是没有遇见周日和,我搞不好现在依旧一个人手足无措的在这偌大空间内晃蕩吧? 光用想的就令人十分难过。 ★ 上了游览车,在坐上位子的那一剎那,我全身的神经与肌肉瞬间瘫软,感觉自己就像一滩烂泥巴黏在座位上。 「不好意思,可以跟妳换一下位子吗?我刚刚搭来的时候就有些晕车,怕……」忽然,绑着俐落马尾的项孟绮走到我们这一排,向坐在我旁边的同学问道。 「好啊好啊,妳快坐下吧。」一听见晕车二字与看见她略显惨白的脸色,那同学自然是刻不容缓的让出座位,带着水壶及手机走到后排,本是属于项孟绮的,梁可奈旁的那个位置。 「还好吗?」我有些彆扭的问了声。 她瞥了我一眼,点点头。 项孟绮并不多言,也许是因为与在班上十分活跃的梁可奈交好,因此总是被归类为后排。 坐在她身边的压迫感不如我所想那般严重,我于是準备闭目养神一会儿,看耳鸣的情况会不会改善,否则这个宛若收讯不良广播剧的世界比平常还令人烦躁。 「……筠庸,在博物馆的时候妳是不是消失了一阵子?」在就要进入白日梦时,一道细微的嗓音无预警穿透那些空气中的杂音,钻入我耳中。 我倏的睁开原来已阖上一半的双眼,转头看向隔壁的女孩,此时的我面容甚是惊愕。 「我因为身体不大舒服,走得比较慢,我有注意到妳一直走在最后面。」她维持一脸淡定,向我叙述着自己所见。 此刻我的心情恍若做坏事被发现时,既心虚又尴尬,脑中一片空白。 「是吕视知去找妳回来的吧?」 「我……话不是那幺说的。」 「那要怎幺说?」 「这、这说来话长。」 「我随口问问,妳不必非回答不可。」 「哦……」 我摸了摸额头,这才发觉自己已汗涔涔了。 项孟绮依然面无表情,从她的侧脸看,她长长的睫毛几乎完全盖住了她的双眸。 「他总是一个人默默解决很多事。」幽幽的,她又说了这幺一句。 我开始在心里反覆默唸着她的话,却不知该从何想起。 见我一副慧根不足的模样,大概是嫌弃吧,只见她微微蹙起眉,却也不多说,只闭上了眼。而我也只得摸摸鼻子,不甘示弱的闭紧双眼。 一片躁动的漆黑笼罩着我,彷彿谁也别想逃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