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男》 第一章 那个男人(2) 第一章 那个男人(2) 对学生她自有一套绳準。 不冷不热的态度,乐于回答课业问题,私人部分保有秘密。不树立原则很难管教这群要大不大的高中生。男生班特别爱找麻烦。多错多学,将来成为正式老师会有很大的帮助,实习辅导老师总是如此予以安慰。 在她因行政或教学焦头烂额之际伸出援手的班导,是金绾岑在充满阳刚味的教室能撑住的要素之一。当然,不会只有辛苦的事,像班上的男生老喜欢把运动裤拉到胸口大摇大摆在走廊趴趴走,表演下流的骨盆舞,金绾岑也难得笑出来,虽然甘苦成分占了大约八十七个百分点。 有一次闹得太过火,她的丝袜被黑板凹槽勾破,男学生自告奋勇帮她商借,歪脑筋还动到女同学身上,结果还是班导――她的辅导老师借出丝袜――才免除窘境。 「学校的活动量大,丝袜常常不知不觉破了,我会在办公室放一个备用,不用不好意思,就拿去穿吧。」 「谢谢老师,我会洗乾净后再归还。」 面对年龄比她大上十岁的辅导老师,金绾岑就像回到乖巧的学生时代。 「女生之间别客气,还有许多事要拜託金老师呢,接下来的四个月妳就安心穿着。啊,那件先别丢,破掉的丝袜可以拿来擦皮鞋。这样好了,妳的给我,我们彼此就不相欠。」辅导老师说。 「那幺……很感谢老师的帮忙。」金绾岑实在说不清穿了半天的丝袜给别人是怎幺样的行为,不过对方十分细心的摺好放进背包,职场的同甘共苦存在各种形式也说不定。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隐晦的小裂缝开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 那个男人(3) 第一章 那个男人(3) 「称呼妳金妹妹好吗?」 「随前辈的意思。」 「太棒了,我一直想要个妹咳、后辈。」 金绾岑充耳不闻,现在光要搞懂整间公司的业务就耗尽心力,刘前辈还拼命重複工作须知。她以为编剧助理就是专注剧本,不过正如她所知道的老师,也往往身兼比教课更繁重的行政工作。 「唉妳知道我盼了好久,总算有个帮手,要不然老是一下要我联络剧组,一下又说欸,小刘,这齣戏的场务不够,你帮我们找找人,我是有没有这个三头六臂。一边处理版权,又要忙着申报智慧财产,负责买便当、饮料,还只能修正企划和大纲……噢,我不是在抱怨,只是告诉妳将来可能会碰到的事情。妳千万别跟杜製作讲。」 打从第二天金绾岑帮忙横向联繫音乐公司、智慧财产局、发行商,纵向联繫旗下组建的摄影团队、二楼的特效组与会计部门,她就已经听过不下数百次刘彦同前辈的过去她的未来的惨况。 「彦同前辈待在公司多久了?」 「咦,差不多快两年……」 刘前辈的眼光不自觉飘向办公室后方一整面压克力涂料彩绘墙。金绾岑非常喜欢这幅墙画,一早精神不济走进大门,看到这幅沙滩晒日光浴的裸体金髮女子精神便为之一振,六0年代海滩男孩surfin usa般的清爽感。 「前辈喜欢写剧本吧。」 「是啊,虽然挂了个编剧名号,老实说第一手碰到剧本的机会真是快跟我头髮一样稀少。」 「果然那个男人也是在说谎。」 「哪个男人?」 「杜佑南。」 「喔,杜製作人啊,他曾说过写好剧本的第一要诀是要会说谎。妳的表情跟我当初听到如出一辙。」刘彦同大笑。「后来我才知道,杜製作的谎言奠基在观众能够感觉满足的基础上。一个原先不怎幺样的故事,适当扯谎,拉出延展性,最重要的是不让观众察觉到,杜製作特别擅长,所以妳要说他很会说谎也没错啊哈哈哈……」 刘彦同根本没注意到金绾岑拼命打暗号,直到杜佑南拍着他肩膀。 「我要你指导新人,可不是要你教她我是谁。」 「杜製作!」 刘彦同暴冲起身準备去厨房泡咖啡,结果被杜佑南一推,连人带椅像冰球滑向后方。杜佑南横过半身,手肘撑在金婠岑的办公桌。 「想要了解我不如亲自过来询问。」 「我不想听下午两点半才来上班的上司说教。」 「看起来不像是这幺回事。」 「我可不是自愿听你的人格特质。」 「嗯?」 「是刘前辈自顾自地讲。」 杜佑南像个顽皮男孩大笑,今天他的穿着没那幺正式,夹克外套、经典卡其裤与帆船鞋。金绾岑怀疑他究竟有多少个衣柜,足以每天穿搭不同。 「再说一件金绾岑小姐不会高兴的事,妳的顶头上司可以自行决定几点到班,既然知道了,就继续努力打电话。」 杜佑南优闲走上四楼办公室,公司老闆叶丽娟也在四楼,让她一丁点探究的兴趣都没有。 有上司被这样顶撞还不想开除她的? 「怪人。」金绾岑喃喃唸着。 「很有意思对吧。嘿,金妹妳真的很幸运,有些同事来了快半年还没能跟杜製作讲上几句。杜製作那幺年轻,没有天赋不可能那幺快爬上製作人的位子,我希望向他看齐――」 「前辈。」金绾岑出声打断,拜託,别再送来老奶奶又长又臭的裹脚布。「表格该怎幺填?」 「哪里?噢我来看看,说明上的要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 那个男人(4) 第一章 那个男人(4) 杜佑南把冷气风口对準她。 「请问你在做什幺?」 「公司职员一上车就紧锁眉头,合理推断只有承受不了福特野马314匹马力而晕车。」 「杜先生没有考虑过是你太幼稚了我才忍不住皱眉头?」 他彷彿听见一则笑话。「妳比较有可能因为坐不惯跑车,转弯时会飘吧?」 金绾岑差点没能忍住这张嘴,咽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事实上,她喜欢这台长头短屁股的夜黑野马,鲨鱼鳍流线,正中央的野马奔驰标誌,浑身充满肌肉动能。 「杜先生不像是开跑车的类型。」金绾岑说。 「难道金小姐是依据别人的评价才能做自己的人?」杜佑南反问。 她靠着车窗摇头。 斯文的人开肌肉车自然有一股独特魅力,不是染金髮抹胶那种暴力性炫富。不想承认,杜佑南的确具备大人式的余裕,彷彿不管任何一件事交给他处理都能妥善。 她为什幺要拼命和上司作对? 金绾岑摸着冷气出风口旁的小野马,心知肚明。 「我的确是如此。」杜佑南突然开口。 「什幺?」 「依据别人的评价才能做自己。如果金小姐不喜欢,我或许会考虑换车。」 倾斜的雨滴滴哒哒降落,野马随科氏力打转。从某一刻开始,她了解到地球并不是正体而是一颗歪斜的星球。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伊莉莎白小镇的音乐以天空落下的方式释放气压,重複着(this time around)you can be anyone,彷彿他们现在不是要去商场内的速食店,而是试图横越沙漠的旅者。 金绾岑烦躁的磨擦指尖,始作俑者却一派优雅吃着薯条,她差点想大吼一个大男人吃起薯条却跟仓鼠没两样。 「杜佑南,你平常都是带女孩子到那幺吵的地方吃饭?」 「不常。」他又露出该死的可爱笑容大口咬下汉堡,毫不在意乱跑的小孩把番茄酱抹上西装外套。「哎,真是,得买一件新的了。」 金绾岑举双手投降。 收拾餐盘途中,杜佑南突然装作对其中一台夹娃娃机颇感兴趣,口口声声说了解潮流是编剧的工作之一,但金绾岑觉得他根本是有备而来。投进无数硬币奏出连绵不绝的欢快音乐,却连娃娃的屁股也没夹离地,还一副不是要拜託她的模样,淡淡说着让妳夹夹看也无妨,换了一大堆铿锵吭噹的零钱回来,敢情是吃了砰陀铁了心非要抓到不可。 金绾岑试了一次就成功抓取,随意丢给杜佑南。 「阿宅。」 结果竟然换得如此评语。 「杜先生,你恐怕不清楚中文有道谢这个词彙,这辈子也从来没跟人道谢,平平是两个字串起来的字词意思却大不相同。谢,辞去也,从言,射声。照这情况看来我该走了。」 杜佑南拉住她的手,金绾岑僵在原地,望向那双彷彿将她吞噬进去的眼睛。「谢了,帮我拿到多多鲁君。」 金绾岑差点深陷其中,她撇过头唸着:「……多多鲁。」 「优格公司推出的吉祥物。」 金绾岑清晰可见他的眼睫毛,根本没心思注意他在讲什幺。 「……优格放进后面袋子,适当调整锁上发条,按下底部按钮优格会从头顶喷出来,是个很有趣的小玩意儿。」 「难道这东西外面买不到?」 「买不到才有价值。走吧,音乐需要时间沉澱,我可不想让他们浪费时间在等待上。」 下午第一个行程是把剪好的片花搭上配乐,金绾岑当然知道这间公司,希望音乐,拿过五届最佳乐团奖的乐团主唱正是希望音乐的老闆。 「留白的地方怎幺处理?」 「先保持留白吧。」 「我想这部分用打击乐器带过。」 「有意思,这样如何,鼓声之后带入铜管,影片进入字幕的部分做出明显的断点与连接。」 「那幺用和声来处理吧,加入主体曲变奏,我大概先做了一小段techno pop风格。」 他们坐在义大利製沙发,一张木桌摆着电脑就开始讨论,对照时间轴一一标记器乐,喝着取代啤酒的柠檬原汁,放入冰块,金绾岑一杯接着一杯,用好看的笔迹记录,深怕漏掉任何一句性感与感性之间的对话。 金绾岑半句也不懂,却上瘾似的持续听下去,专业领域的对谈令人着迷,她差点想赖在地毯不走。 尤其一走出外头就颳风起雨,她的一把小小摺叠伞起不了太大作用。 就算天气转坏,杜佑南也没有回公司的打算。马不停蹄来到电影发行商,改口说起英语,与刚才和谐的氛围大不同,他抓出统计图和白人主管唇枪舌战,言词暗藏锋利,檯面上笑喝着职员的奉茶,最终双方筋疲力竭敲定了档期、拷贝量与宣传方式。 你退,我进;你进,我退,跳起商场上的探戈。也像是她和杜佑南的关係。 于是,从来没有为谁身体发热过的金绾岑,突然很想紧紧拥抱这个男人,把他深深放入体内。这名野蛮暴力的男子,作风和长相完全搭不起来,这股掺有阴影的暴力性却支配了她。女人想和他做爱,一层一层如剥开洋葱般,解下他的西装衬衫,嘴里含着柠檬片与酒精在结实胸膛留下溼痕。 狂风暴雨,外头情景犹如颱风过境。金绾岑刚打伞就被瞬间吹飞,伞骨扭曲变形,不到一分钟她浑身湿透,拼命狂奔躲进野马,杜佑南转开暖气,金绾岑还是冻得嘴唇发紫。 「妳必须换件衣服。」 「没有这幺冷,很快会乾……」 「不是这个意思。」杜洛南直勾勾瞧来,着魔般的神情,金绾岑随着他的视线往下,黑色胸罩撑起溼黏衬衫,姣好胸形若影若显。「懂吧?」 金绾岑一掌挥去,杜佑南抓住她的手腕不慌不忙丢出毛巾。「擦乾净遮好。」金绾岑顿时无地自容,直到他讲了下一句话。 「秋颱变多了,对男人来说是个大饱眼福的天灾。」 「杜佑南先生――」 「请说。」 金绾岑叹了口气,过了好半晌才喃喃说道:「我自己是骑云豹223。」 「台湾已经绝迹的云豹?」 「当然不可能是吧。」金绾岑把头包进毛巾翻着白眼。 「hartford hd-200,韩系英伦风,那是一台黑得很漂亮的档车。」 「大多数人认为女生不该骑大车。」 杜佑南迅速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正前方。 「妳是指政治正确性?」 「对,政治正确性认为玩大车是坏女人,只能跟八嘎九配成一对。」 「妳个子高,侧面曲线优美,没有不适合的道理,我懂妳的意思,绾岑,如果妳觉得抱歉,而且不得不承认野马是一台好跑车,下次上班就骑云豹来。」 「会非常非常显眼。」 「妳现在已经十分显眼了。」杜佑南灿烂微笑,打到r档看着倒车摄影,唰的一下滑入停车格。「况且妳是比不赢mustang ecoboost的。」 「是,哪能比得过在驾驶座都能听见引擎热浪的野马。」 有一瞬间心动的金绾岑觉得自己真是蠢了。 「下车吧。」 「这里是――」 「不认得吗?」杜佑南把西装外套脱掉,打开副座车门遮在上方。「台湾最高的建筑。」 虽然才来台北第一年,金绾岑也有搭过高速电梯到观景台过过观光客的瘾,她只是想这男人走进101商场要干嘛,还硬推她到lovers + friends专区。 「杜佑南,我说,你不是要我在这边买一件衣服穿。」 「不是妳穿难道会是我穿?」杜佑南感到好笑。 「我没带那多钱,随便一件动辄六、七千……」 「我听说妳都自己带便当到公司。」 「杜先生有所不知,公司附近随便一间排骨饭都要一百元。」 「我不打算让妳付钱,妳想穿什幺随便挑,我们晚上要去参加戴乐芬的时尚晚宴。」 「时尚晚宴?」 金绾岑脑中只浮现密度高到连起身走路都困难的无数张大红桌,舞台上有职员卖力扮丑跳舞,台啤一瓶瓶开,嘈杂得跟夜市没两样。 「时尚晚宴和尾牙有什幺差别?」 「起码不能穿淋湿的套装去参加。」 「好吧,那幺你看这件如何?」金绾岑连忙阻止杜佑南拿起一件看起来极其昂贵的黑色礼服洋装,改挑了一件窄版的紫色短裙。「价格便宜,边缘还绣着小蕾丝呢。」 「这货色穿在身上只会让妳看起来像台中小巷里的廉价妓女,洋装最怕没有搞清楚自身的优势,那幺宁可去夜市买件三百元的短t搭热裤,如果妳只需要逗弄小朋友发情的话。」 金绾岑举手敬礼。 「怎幺?」 「一切悉听阁下尊便。」 讲完后她就后悔了,杜佑南马上露出讚扬神情挑了一件纯白露背礼服,金绾岑惴惴不安走进试衣间,完全不晓得该怎幺穿。 没有衣领,只能靠胸部撑起上衣,锁骨像是涂了白花油般冰凉,衣缘坠下两片半透明装饰布料,蔷薇蕾丝,腿稍微一动就叉出下摆。她没料到自己能完美撑起这件剪裁天花乱坠的服装,只是目前有个大麻烦―― 叩叩。 金绾岑毫不犹豫开门,以为是女店员来救她,却见到换上西装背心一身英伦风的杜佑南,金绾岑大叫,杜佑南拉住她滑落的洋装,手放在唇上叫她安静。 「是不是搞不懂衣服的穿法?」 金绾岑有口难言,脸颊火辣辣烧起来。他蹲下来繫起腰间带子,打上两朵蝴蝶结。「转过去。」金绾岑不知不觉就像个乖宝宝,透过镜子看他在做什幺。 不对,她到底为什幺要那幺听话? 身体突然剧烈一震,手指划过的肩胛凹陷处如奶油融化,杜佑南把她的胸罩背扣解开。「洋装有内衬不用担心走光。妳的背很美,自信一点把手往前伸,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在欺负妳。」 那也没有误会! 在高级服饰店的试衣间让男人帮她脱掉胸罩,比任何一刻都觉得更加赤裸,金绾岑的喉咙像是灌下一整瓶冰辣的可乐娜啤酒,身体缓缓胀浮起来,差点吐出嘤咛气音。 「我没有那幺仔细看过自己的背。」 「像是刚铺好没有人踏过的雪盐山。」 「那是什幺,」金绾岑笑起来。「盐山和背又有什幺关係?」 「看见乾净平顺的盐山,不会想要从山顶痛快滑下来吗?」杜佑南拉着她背后的布料,指节轻轻触过就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跟美肌白背非常相似。」 「听不懂你在讲什幺。」 金绾岑把胸口拉高,手穿过小飞袖。 「妳只需要享受就好。」 「享受什幺?」 「晚宴。」 金绾岑认为性爱不过是为了繁衍后代的行为,无所谓好与不好,然而像现在这样,简单的按下开关,就把她体内积存已久的情慾――金绾岑往后摸索,想要抓住这个男人的手,仔仔细细研究它的形状,是长了奇怪的瘤还是疙瘩去了,全身神经集束起来感觉手指轻抚。 可惜她还来不及碰到,杜佑南已经绑好背后的衣带退开。「妳看起来真是不安于室。」 「亲爱的杜製作,这句成语的意思是指想要外遇。」 「抱歉,我犯了对象上的谬误。」 杜佑南帮她戴好贴颈项鍊与星云环状手镯,手指摸上她的耳垂。 「喂!」 「妳只有穿右边的耳洞?」 金绾岑挑起眉毛。她差点忘了,以往心情不好时总会揉揉捏捏,暂时专注在冰凉的触感上,右耳的小洞像是通往脱离现实的冰冷隧道,耳朵形似半片阴唇,两者或多或少有形而上的确性,也就是形而上的深海。 「我想妳应该不愿意戴耳环。」 「只戴单边会给人错误印象。」金绾岑摸着脖子上的黑颈项鍊,她几乎毫不怀疑杜佑南已经顺便挂上牵绳。「戴乐芬的项鍊?」 「虽然美中不足,不过就第一次参加时尚晚宴绰绰有余。这条是无痕内裤,妳有办法自己来吧?」 「你到底把我想成什幺了……」 金绾岑用力推开杜佑南,把他赶出去,如果还让这个男人帮忙就去死好了。金绾岑踩着小凳子,高开叉隐约露出四角蕾丝内裤,先脱去左脚再抽离右脚,表情怪异摺好内裤。 「湿了……」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换了套衣服就彻底蜕变,既非女孩也非女人,而是集两者于一身的象徵物,就像贴在理髮厅镜子上的模特儿杂誌图片。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 那个男人(5) 第一章 那个男人(5) 杜佑南没打算轻易放过她,接下来又带着她不断试穿鞋子,最后选了alice + olivia的米色高跟鞋,爽快掏出信用卡签名,反观金绾岑实在想换下来装作没这回事,不过髒衣服已经给杜佑南收进袋子,她还得祈祷这个男人没有注意到内裤上不自然的溼痕。 杜佑南找了间洗衣店丢包髒衣物。金绾岑则待在车上嗑着今天第二份薯条,要下不下的绵绵细雨令人忧郁。他快步跑上车,刚关好门就对金绾岑张嘴,她无可奈何抓起一把塞进杜佑南的嘴里。 「杜先生平常都吃速食过活?」 「我不做菜,以不浪费时间为前提,速食是最方便的餐点。」 「杜先生的生活肯定是个神蹟,我为你的健康状况致意。」金绾岑举起可乐乾杯。 「别吃太多,晚宴有法国菜。」 「买麦当劳的人是故意这幺做的吗?」 「妳不一定吃得下,况且不垫胃很容易喝醉。」 「你搞得我压力好大。」 「这是工作――」杜佑南此时才装出上司的样子。「接下来去整理头髮。」 疲倦不堪的金绾岑忽然觉得当一辈子的小资女孩也不错,她不敢想像要应付十个杜佑南这种人的场面,揉了揉眼睛说道:「先以假设作为事实立论,如果汽车是阳具的延伸,那幺女性呢?它们以什幺作为根据基础。」 「看见美女总是无可避免的勃起,这就是男性,但是女性不会轻易高潮,她们需要各种主客观环境的配合,男人与女人以不同方式活着,所以男人需要透过手段来得到女人,车是手段之一。当然凡事都有例外。」 「例如?」 「系统性的计画足以颠覆常理,就像是把木马病毒当作一般程式码的主机。」 「杜先生带我参加时尚晚宴……」 「这属于常理範围,妳可以显而易见。」 知道了会很困扰,所以金绾岑决定当一个没常识又不按常理的人,不过她来应徵这间公司本来就不是常理,计画中更不包括又剪髮又接髮,动用电棒烫和暂时性染髮喷雾,偶尔在空气中喷洒化妆品香水,极像不自然合成的胶捲片。更不妙的是美容店的椅子完全好躺,髮型师坚持她只要放鬆休息,导致金绾岑根本懒得管自己被打扮成怎样。 杜佑南打开化妆包拿起粉底往她脸上扑,手法意外专业,这男人除了不做菜之外是不是没有其他弱点。 画上眼线,口红用了两支,润色护唇膏打底,亮丽的口红点缀,带出漂亮渐层感,这种花时间的涂抹方式她没尝试过,于是化妆成了极致享受,金绾岑昏昏沉沉几乎睡去。 「妳确定要在上司面前大喇喇睡觉吗?」 「我没……」 「稍微瞇一下没关係,我不保证妳不会被偷亲。这里有不少人喜欢妳这样的中性女孩。」 髮型师大笑打着杜佑南,金绾岑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放弃挣扎的结果就是一个小时后,她几乎认不出镜中人。 她跟着她摆动手指,倒皱眉头,但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金绾岑的存在互相串联,父母见到了肯定会很吃惊,不敢置信这个散发清楚强烈肉体气味的人是她,甚至咒骂台北使她堕落吧……金绾岑的原生身分被取代,她清清楚楚,那是在这一刻下着大雨的(前)金绾岑之外,更加複杂不明朗的…… 「真是疯了。」金绾岑摇摇头。 杜佑南调整她的蓬鬆秀髮,帮她抹上迪奥香水。「我认为只有一种女人适合短髮。」 「什幺样的女人?」 「无须靠长髮掩饰的美人。」 「因为这身衣服和妆容你才产生错觉,这是钱打造出来,也是手段之一。」金绾岑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她很快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计算,但是你花费最少有十万……总之我会还钱……」 「我可以直接从妳四个月份的薪水里面扣除。」 「当然。」 「那就不晓得妳为什幺要来上班了,难道是专程来花钱。」杜佑南大笑。「我不跟妳收钱,村上龙说过表现自我是被逼到绝路的人才会做的事,我认为这论点挺有意思。妳也可以说我是兴趣使然。」 「好吧,你确实让我想做一些坏事。」 「今晚妳会有机会的,请上车,小云雀。」 杜佑南牵起她的手。 晚宴会场在金绾岑不认为这辈子有机会进去却进去的万豪酒店,杜佑南停在车道帮金绾岑开门,泊车小弟接过钥匙,一派轻鬆打着方向盘驶出车道。 「天光製片杜佑南,这位是我的女伴。」杜佑南搂着她的腰。 「杜製作,会场已经準备好了,您随时可以上去。希望杜製作可以参与一楼的星光大道,老闆们不想露脸记者正觉得困扰呢。」领班侍者说。 「叶老闆到了吗?」 「是,她和她先生已经在会场。」 拨开富裕面纱,冷气吸走肌肤的潮热,金绾岑紧跟着杜佑南,只差手没拉住西装外套。辉煌大厅到处都是名流名媛,拼命亮起的闪光灯恍若白昼,天顶垂下珠宝流苏,皮鞋与高跟鞋时而交错,时而对话,叩叩敲响上流社会的大门。综艺圈大哥大,参与韩国影视製作的女明星,甚至是掌握台股波动的工商界大老,置身其中如鱼得水。 金绾岑的双脚却快要给庄严地板黏住了。 「妳浑身发抖是不是会冷?」 「没有比杜先生这番话还冷。」 「恐怕不便让大家欣赏金绾岑小姐的美。」杜佑南微微一笑,按下电梯直上八楼。 万豪酒店着名的garden villa,气派得彷彿是把整座伊甸园搬来。 整层楼将近三百坪,从打开电梯门的剎那间,戴乐芬就开始今晚的演出。狭长走道打上冷光展示百年工艺的珠宝首饰,大人物们互相寒暄,身穿西服的工作人员指引他们与展品拍照,上传脸书、推特、ig炒热这场时尚话题。 这场晚宴镶了多少星度是唯一重点。 慾望从习惯开始,政商名流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在一般人眼里却如梦似幻。一旦熟悉了不真实的泡沫,迟早会厌倦。慾望无法根绝,日日夜夜的美食作噁反胃,奢华不该有极限也无法被束缚,就像是洄游的鲑鱼摆动尾巴压在其他鱼体上拼命跳。 金绾岑被杜佑南拉着介绍,水晶银灯流泻大厅满地,模特儿站在舞台四周如行为艺术家拨弄身上饰品,富豪们一靠近就随音乐摆弄蛇躯。展示柜环绕三百六十度雷射光,展品本身也不过是整场秀的碎片,小舞台点缀大舞台。 大舞台是big band,俏皮的钢琴与伸缩喇叭,改编robin thicke的blurred lines为爵士风,一袭水钻衣裳的女歌手在熠熠灯光下瞧不清面容。 我知道妳想要的。 这就是妳想要的。 我就是妳想要的。 妳是个好女孩。 金绾岑不自觉把手摆在胸口踏入旋律,一支酒杯突然自眼前冒出,她没有起疑,顺手接过。「杜先生,你不该喝酒,如果你真的想开车回去。」 「一直以来我都由司机接送,妳大可不必担心。」 不是杜佑南,而是一名扁脸如盘的矮小男子,他戴着戴乐芬经典猫眼墨镜,肌肉彷彿要从昂贵衬衫爆开,手中一杯翠绿调酒轻碰金绾岑的蓝色珊瑚礁,冲着她露出恐怕本人以为很有意思的轻蔑笑容。 「富国建设总裁黄星发。」 她又喝了口调酒压压惊。「金绾岑。」她说。 「要不要下去舞池?抱歉,突然间很失礼吧,俗话说建设也是按顺序的工作,万事不打好地基那就完蛋了,会像轻轻一碰的骨牌般简单倒塌,越高楼层需要开挖越深,确认状况一路往上灌浆绑钢筋,如果妳――」矮小男子咄咄逼近,鼻尖几乎快贴到她的胸部。 「她另有行程,而且她并非建筑学概论专长。」杜佑南总算拿着两杯饮料回来。「黄总,恐怕你去找内政部的主任秘书会比待在这边更有效率。来吧,金小姐,我们该去跟老闆打声招呼。」 杜佑南把frozen daiquiri放在侍者空盘,空下的手牵起金绾岑。「等等。」她说。在男人注目中把那杯冻霜戴克利端走。那是令海明威都着迷的冬日景致,一个晚上足以买好几杯装在水壶带回去享用。 「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妳连喝两杯会醉。」 「那幺蓝色的请帮我喝光吧,太甜了,我不喜欢气泡饮。」 「两人之中总要有一个人得保持清醒。」 杜佑南看她一脸困扰,直接把蓝色珊瑚礁回收给侍者。「啊……」金绾岑相当惋惜。 「这杯最少要两、三百块喔。」 「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丢,是此地的规则,也没打包回去的作风,半个钟头就是他们对新鲜的极限。」 「资本主义的味道。」 「三百元不过是计算机上按三次按钮的数字,没有其他意义,前1%的人只看重前1%的意义。」 金绾岑在心中掂量,三百元差不多足够她吃一天半,这幺想着就只能举双手投降了。「老闆在哪?」她问。 「不知道,我也还没见到。」 金绾岑白了他一眼,户外草坪的buffet区传来食物香气。 「这杯好好喝唷。」 「我知道妳会喜欢。」 「为什幺?」 「妳不是很喜欢喝柠檬汁吗?跑了三次希望音乐的厕所。」 「变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 那个男人(6) 第一章 那个男人(6) 新雨过后的草坪散发新鲜气味,四张白长桌摆满法式料理,八位厨师在现场直接为大家服务。鱼子酱麵包太方便了,金绾岑上瘾般一口接一口不断,不过诚如杜佑南所说,陆续有政商名流过来寒暄,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老闆来了。」 像这样,她刚尝一口嫩煎干贝就被杜佑南压低声音告诫,真是胃痛。 「丽娟,这位是公司新人金绾岑。」 「叶老闆好。」 叶丽娟保养得宜,介于青春与老衰的昏黄阶段,五官端正,并不是有特色的漂亮,相对的有长时间历练过的气质,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把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吓着了,淡然的睥睨神情,充盈自信的气场,她的整体性完整,就像是维多利亚瀑布般耐看。 此时的她却不耐烦皱起眉头。 金绾岑倒也不是对叶丽娟不礼貌,毕竟她还是维持低头姿势,只是眼睛根本没对準叶丽娟,那不明所以的表情是针对一旁的年轻丈夫,天方出版社的老闆王子豪所展露。 「你们认识?」杜佑南问。 「不是。」金绾岑移开目光。「前几天的新闻有看过,现在见到本人觉得很奇妙。」 「大专院校实习志工计画。」王子豪皮笑肉不笑说。「妳有兴趣加入?」 「恐怕我离大学有点远了。」 「能够免费帮忙的志工不论几岁一律录取。」 金绾岑可笑不出来。 目送叶丽娟夫妻离开,金绾岑没太多时间喘息,很快便接见今晚的重量级人物――晚宴主办人――戴乐芬亚太地区营运长费伦。 「好久不见了费伦,你依然生龙活虎,晚宴办得很成功。」 「是杀青酒宴之后吧,哎呀哎呀多亏你们,戴乐芬的产品在《珠宝时光》中大放异彩,公司q3获利较去年提高了四个百分点。我一路走来发现不少年轻人戴起了漾系列,哎,不正是这位美丽小姐脖子上的项鍊。」 金绾岑诚意十足伸出双手,费伦热情如火抱了上来,过分礼貌的脸颊亲吻。 「年轻人快去跳舞,别让场子冷了,我已经和众美丽女士们用皮鞋把会场擦得油油亮亮,南,你再不带她去跳就归我管了。」 杜佑南把手搭在费伦的手背上。「小心夫人在后面看着呢。」费伦吐了吐可爱的舌头,杜佑南叫来服务生耳语几句,差使出去,不知道葫芦里卖什幺药。 「费伦兄,安妮最近刚升上二年级吧。」 「正是自我意识过高的时期,大伤脑筋呢,小娃儿没事就在家里唱唱跳跳,我还真不敢想像一个学龄儿童会对这些女明星抱持兴趣,周末老是要玛格带她去kbs,公司交流合作是不错,但小朋友总不适合每周带出国。我看下一期的企划得请女团来代言,最好拍几支广告住上个几周。」 「多接触不同领域是好事,将来才会成为具有国际观的大人。」 此时,杜佑南差使的服务生把多多鲁玩偶拿来,费伦一对鹰眼顿时发亮。 「我记得安妮挺喜欢这只娃娃吧?」 「南,你这是把飓风形容成绵绵细雨了,她根本闹得天翻地覆,偏偏我找遍全台湾都没有相同款式。」 杜佑南笑着递给费伦,他马上试验地转动多多鲁背后的发条,按下按钮,弹出安装好的优格。 「没错没错,正是这个!总公司还跟我说这系列已经停产了,噢,你到底是从哪个星系挖来的?」 「吃饭时顺道在店家看见有这只娃娃的夹娃娃机台,我们公司的金小姐,就是我旁边这位美丽小姐,她是夹娃娃机高手,为了给安妮当升学礼物便夹来了。倒也不是难事。」 「你轻描淡写就越显得困难,铁定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手,我无从表达我的感激,这比现场所有珠宝都更加珍贵。」费伦和杜佑南一同大笑。「南,下次的微电影也靠你帮忙了。」 「我期待日后的合作。」杜佑南致意。 金绾岑始终沉默,酒精缓缓在体内发酵,她重心不稳抓住杜佑南的手臂,手伸进他的裤子口袋把玩耳环。 「没事吧?」 「喝得太急促了,我平常不这幺喝酒。」金绾岑把其中一支耳环戴上右耳,取过侍者端着的满杯红酒。「我以为你喜欢多多鲁。」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费伦的孙女喜不喜欢才重要。」 「那幺这整身衣服――」金绾岑捏起另一支珍珠耳环摇摇晃晃咯咯地笑。「我喜不喜欢也不重要,就算撕破了也无所谓,随时都可以替换吧。」 杜佑南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对我来说很重要。」 「是吗?」 她把耳环丢进红酒杯,一口气喝了半杯递给杜佑南。 「怎幺样,亲爱的上司老闆,喝光的话就全给你了。」 杜佑南毫不犹豫把红酒喝光,珍珠耳环上如血似虫的酒液弧形滑落,他把空酒杯连同杯中耳环交给女侍者,无视女侍者一脸惊慌失措,牵起金绾岑步入大会厅。 「能跳舞吧。」 「如果我说不会……」 「我会拿妳高中大学都是热舞社的经历来说嘴。」 他划开优雅步伐邀请。 带我飞向月亮,让我嬉戏于群星间 让我看看木星与火星上的春天是如何 换句话说,请握住我的手 换句话说,亲爱的,吻我 这一首《fly me to the moon》几乎饱含了最美丽动人的事物,蓝色忧郁倒入蛋白糖霜里搅拌,过于直白的做法十足煽情,只为了挑弄情绪而存在,金绾岑内心清楚偏偏无法抗拒。指尖与指尖交错,凌乱步伐渐趋一致,眼泪是遗忘在沉红染缸的连串珍珠,喝完它,把悲伤借给月球。 「如果从小只是封闭着,困在这座岛屿,忍受痛苦渡过漫长童年,她就不可能会有一个美好的将来吗?」金绾岑说。 「恰好相反。」杜佑南搂住她的腰,金绾岑无处可逃,闭上眼睛微微侧头,杜佑南把这个吻放在她的嘴角。「我不认为生活优渥的人能获得真正成功,他没有痛苦就不会有心。无论他想做什幺,那双手造出来的东西都无法引起共鸣。看看这个地方,看清楚。」 for a woman dancing is sex. 杜佑南把她拉起来旋转,比自然阳光更炫艳的人造光线,比野草林地更平整好踩的大理石板,踏着跳着,大腿上隐晦激烈的性,肌肉硬鼓鼓膨胀起来,无须特别意识也知道他们有多幺不平凡,一条人命便足以抵过一千个人的价值。 「这里既是地狱也是天堂。」舞步缓和――杜佑南的眼神散发光芒,就像其他人,像是贪婪――换句话说――「妳看到了什幺?」 「像熊一样的男人。」 「熊?」 「他的手臂是一般人的两倍粗壮,长满硬毛,靠近会闻到很重的古龙水味,意图非常明显,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吃人。」 「富国建设的小开?」 「有像企鹅的女人,有像雄孔雀的女人。」 「没有像人的人?」 「没有。」 「挺有意思,那我像什幺?」 「我看不出来。」 「妳觉得自己像什幺?」 「被细细线绳吊起来的人偶。」 「妳少说了关键字,做工精緻的美丽人偶。」 金绾岑又像个小女孩笑起来,她有多久没这样笑了,不去考虑过去或未来,只因现在的情景放声大笑,因为自己想要这幺笑就这幺笑。 「我玩得很愉快。」她说,指甲深入他的背脊。 「来吧,跳舞的小姐。」他说。 「变态先生。」她醉到露出无法想像的甜美微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章 那个男人(1) 第一章 那个男人(1) 冷气机低频率运转,太阳穴不住跳动,女人把下颔抬高,想要装得气势,语气却坑坑巴巴。穿着船型袜的小脚踮起来,避免被长地毯吞没。 「我喜欢阅读,也写小说……之前,之前我是在家里的工厂帮忙,对这一块很有兴趣……就是那个……文创产业……想要进贵公司学习……」 金绾岑敢肯定女人一步也没有踏出家里的工厂,支撑身体的细瘦手臂隐隐颤抖,或许连和异性交流的经验都少得可怜。这些话本该在心里默念上百遍,而不是有了听众才开始思索,所以不管怎幺说,金绾岑她都佔据优势。 但是製片公司的助理编剧或多或少和教师的情况不相同,金绾岑也不敢盖棺论定。 她越过鱼鳍般的假睫毛一动也不动的注视,指尖轻悄悄抠着橡木桌纹理,麻痺的双腿抬起换个姿势,肤色丝袜交叠摩擦,金绾岑把注意力抽回。 「好,文创产业是什幺?」 面试男子的眼神让金绾岑笃定她没想错,像是要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令人厌恶的面试官类型。 「呃、把文化商品化,像是书……」 「妳认为呢?」面试官把矛头转向金绾岑。 对视到了。 仅仅两秒,她的不安就从下腹冷冷传来,悬在心中空蕩蕩的。金绾岑装作不经意撇开目光,刻意忽略那张犹如湖面倒影捞起的美丽面容。 「台湾所指的文化创意产业包括视觉、表演艺术、音乐、电影电视、出版、工艺、设计、建筑。然而我更偏好美国的定义,他们不讲文创,而是讲版权产业,把所有可以intellectual property化的产业都包括了。」 「妳觉得有什幺分别?」 「那是盾与矛。」 金绾岑稍微犹豫,感受面试男子的尖锐视线。她顾虑自己太多又太难表达的想法。而且这样侃侃而谈好吗?第一任男友曾说过她从来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现在不是她的回合,身旁的女子略显不安地听着。但是――金绾岑用舌尖沾湿乾燥红唇――无论如何要获得这份工作。 抱歉。 「我们小心翼翼对待文化,好像它是娇贵易碎的珍品,一点都伤不得,宠爱着用双手温柔包覆,藉此尽量感受一丝丝温暖。我不认为文化该作一面盾牌,如果不把它当成征服的利器,它永远会被侷限住。」 嘴巴很乾燥。 金绾岑从来没有那幺紧张,就算是第一次上床,她的表情也从不曾改变过,被开玩笑地说假装很有经验,完全不是那幺回事。现在她才首次体会到假装很有经验的意思。 羞愧与不安压紧肌肉,流利的嘴与疼痛的头像是不同人的两种器官。 面试男子终于移开目光。金绾岑紧绷的小腿徐徐放鬆,脚埋回地毯沙滩,过度明亮的阳光暖洋洋照射,受压迫的膀胱差点鬆懈,她不得不双脚交叠。 他拿起桌上的履历翻阅。 「方小姐,我们会把考题传到妳信箱,妳要试写一集剧本大纲,在礼拜五中午前回传公司。公司的信箱是……」 方小姐连忙誊写,她收好包包鞠躬致谢,金绾岑匆匆忙忙準备跟着离开。 「金小姐。」 「嗯?」 「请稍等一下,妳的基本介绍不是还没做吗?」男子露出没有温度的微笑。 「是。」金绾岑正经八百坐下。 男子却走到咖啡机旁,解开感觉上勒得他不能呼吸的领带,阿曼尼西装外套随意挂在椅背。气氛微妙的弛缓起来。 「拿铁还是美式?」他问。 「什幺?」 「金小姐是拿铁派还是美式咖啡派。」 「拿铁。」 「两颗奶球。」 男子沖好咖啡递给金绾岑。实在太混乱,非得得到这份工作的冲劲让金绾岑几乎没多想就脱口。 「加奶精就算拿铁?」 「cafe au lait,意思是咖啡加牛奶,奶球算不算是奶类有探讨空间,不过金小姐的经历似乎同样模稜两可。」 男子随性地靠坐在会议长桌上,修长手指往木桌轻敲,棕红鳄鱼皮錶带繫出手腕优雅的曲线,这种轻浮态度反倒让金绾岑冷静下来。 「金小姐怎幺会转换跑道从学校来到製片公司。教育是伟大的事业,但是跟版权产业打不着关係。」 「那个――」 「我姓杜。」 「杜先生,我认为它们都是让人改变的产业,就像教父改变了黑帮电影,阿甘正传改变人们看待事物的方式。这是一件好事。」 「让文化变成版权产业?」 「对。」 金绾岑把手藏在背后,拇指紧捏食指的肉。烫伤般的刺痛,新月形烙印,彷彿看透她的本质。杜先生缓缓把手伸过来,她愣愣地无法躲开,直到手指将她的下颔抬起。 只是一场对话,眼窝深处却痛到快流泪,他的指尖强而有力抓住金绾岑。 「改变别人是自不量力的行为,改变自己更是。」 头实在痛得厉害,光想要怎幺和对方谈话就已经花费大半精力,金绾岑的倔强就这幺被他逼出来,甚至忘记自己正在面试。 「噢,是哪位伟人说的?」 「是我说的。」杜先生感到好笑似的盯着她。「如果妳真的要进这行,妳必须搞懂一件事,我们无意改变任何人,也不去更动任何规则。」 金绾岑不发一语,不加奶球或糖一口气把黑咖啡乾掉。 「我懂。」她说。 「我们不改变,我们创造。」 他欣赏女孩的变化,虽然她可能自以为把表情掌控得很好,但是那些细微小动作,指尖的摩娑,眼波流转,双腿不安分变换方向,甚至不经意把脸颊两侧短髮用手指搓成羽毛尖的举动,她不想透露也透露了。 「金小姐,妳喜欢征服这个字眼吗?」 「依对象而定。」 「希望对象是剧本大纲妳也可以顺利征服它。」杜先生笑了笑。「妳应该不认为光凭美貌就保证进製片公司。」 「不会,毕竟比杜先生还美的人我想已经不多了。」 金绾岑报以笑容,拎着包包推开门,这要命时刻又突然被叫住。 「金小姐。」 「嗯?」 「妳穿丝袜很好看,但是我建议妳在出门前多检查两下,把缝线对準脚趾。」 要命,真是要命,气死她了。 金绾岑不顾仪态,一出製作公司马上脱下高跟鞋拎着往捷运站跑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1)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1) 那个男人果然很会说谎。 金绾岑的喉咙乾燥,像是跑了整夜的马拉松,只能发出黑白电视沙沙声。她坐在床上等血压回升,解开毛巾包覆的头髮,走到客厅脱下睡了一晚仍亮丽的露背洋装,取过衣架子挂在电视上,打开冰箱揉了揉眼睛,重新关起来又打开,把半罐沛绿雅矿泉水倒入玻璃杯一口气饮尽,身体里里外外渴求水份,喝完的玻璃杯压在餐桌的纸条上,拖着痠痛身子走进浴室。 清水细细沖刷肌肤,身体的孔像是温泉石头不断冒出气泡。 昨晚被那双白瘦却强而有力的手臂抱进家门,她根本没说过住址,也不知道哪里好笑,金绾岑是笑得不能自己,话都不能好好说,夜黑野马依旧尽责的送她回来。 杜佑南用卸妆水帮她擦去脸庞化妆品,她多次觉得厌烦伸手拨开,杜佑南也没有草率了事,水盆洗净头髮上的染剂,用乾净毛巾包着,像是包覆初生婴儿。当时阴道柔软的肉壁拼命收缩,如盛夏丰收的莱姆果实被双脚榨出汁液,他却没有要和她做爱的意思。 她说了一些关于猫咪尾巴的蠢话,不要踩到猫咪尾巴否则无法平衡之类的,他还很认真回覆没有见到猫咪。 从来没那幺羞耻过…… 「啊!」 金绾岑恍神转到冷水阀,如遭火螫跳起,指尖抽离下腹,她赶紧沖完澡,换上宽大t恤与内裤,把杜佑南昨晚做好的蔬菜冻、甜蛋捲、柠檬汁摆上桌。 这个男人竟然能用她可怜的冰箱所剩无几的菜叶和肉片做出蔬菜冻,口感脆弹,纵然有冰箱味也是完美。她把一整盒蔬菜冻吃乾净,夹起甜蛋捲四口吃光,柠檬汁咕噜咕噜喝下肚,宿醉似乎只让她饥饿不已。 「你果然是在说谎。」 碗盘积在水槽,距下午两点还有一段时间。 她把白色医药箱拿出来,装有脱脂棉、优碘、药用酒精、纱布、透气胶,以及一把细细长长质地好握的木柄小锥子,不可太重也不可太轻,否则伤口容易过深不容易癒合,也极可能留下伤疤。 金绾岑在椅子垫了两块毛巾,脱脂棉沾上酒精消毒锥针,拉高内裤,换了第二块棉球往臀部右下涂抹酒精,冰冰凉凉一下子就挥发了。雪白的皮肤有像是粉色星星的斑点,她做过无数次了,每一次都让她心脏霍霍狂跳,彷彿是活着的最有力证明。 右手推入,碰到像是一层薄膜的阻碍,再稍微使劲,想像那是为了身体而打的针,因为是好事所以没必要苛责或哭泣,冰片般的尖针穿透薄薄的皮肤,血液刚开始还堵着,等针进入了三分之一便泊泊涌出,明明如此细小,却觉得像是插入了坚硬的铁条般整只右脚几近麻痺。 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想着捐血车上的广告,捐血能促进骨髓的造血功能,那座城市有白色很高的天际线,想到杜佑南抚过背脊的战慄的手。 她一次也没有因为做爱获得高潮。 金绾岑愣愣瞪着日光灯,眼角沾满湿润,没必要哭却不知道为什幺还是哭了。 双腿突然紧绷,左脚弓起,右腿酸酸麻麻的彷彿从她的骨盘拔开,身体一阵一阵抽搐。她拔出锥子,一注鲜血洒开,她扫落桌上的玻璃杯,碎裂成适合收藏在小袋子的玻璃弹珠。 纸条写着要她下午再来上班。 「对不起,我也在说谎。」 金绾岑笑了,又哭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2)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2) 天方出版社窝居在新北市不起眼的髒乱街道,小小两层,其出版品之多却称得上是夕阳出版业的一个奇蹟。它的崛起和时报文学奖停办后,将纯文学界一口气吃下无不相关。 而其反时代所趋的作法,陆续举办文学文艺奖、座谈会,并在各大专院校举行为期一周的马拉松电影剧本比赛,与天光製片合作电影,姊妹企业相濡以沫,掳获广大读者的心,他们信任这间出版社,情感带入自然反映在销售量。 这一切的操盘手是新生代老闆王子豪。 「我以为妳不会过来。」 出版社深处,穿过堆满书箱的走廊,安静到彷彿走在深山雪地。金绾岑悄悄关上门,指尖掐着掌心,她不想面对的不是阴暗办公桌后方的他,而是她自己。 「钱或钱,工作或工作,妳不必把它们和私事绑在一块。」王子豪摸着左手无名指的黄金戒指,伸手请金绾岑坐下,她不为所动。 「我当初不晓得你是叶老闆的丈夫。」 「丈夫、员工、老闆,有任何差别吗?大多数时候我也不会知道。」王子豪彷彿周围有只烦人的隐形苍蝇挥手。「金小姐倒是出乎意料,只给了一点提示就顺利进入天光製片,天光有半年没进过新员工。」 「王总很了解杜佑南?」 「恐怕我们双方都自以为了解吧。」 「我还是不清楚你究竟要我做什幺。」 「意义和价值是分开计算,妳就算不知道也能把工作做好。」王子豪打开桌底保险箱,他看着金绾岑露出轻蔑微笑。「来吧,我问妳一个问题,妳知道中秋节为什幺要烤肉。」 「烤肉?」 「把肉大量抹上治癌物质,商人炒作菜价,低劣的烧烤店到处林立,我实在很想知道成因。妳晓得吗?去他的,隔空抓药能有什幺含意,人啊,就算搞不懂还是能获得乐趣,这是唯一的价值,而这一百万也是妳这份工作的价值。」 王子豪把gucci斜背包丢过来,里面装着三綑总共一百万的现钞。 「大同区就算是不到二十坪的小套房也要月租一万五,光付房租就压得喘不过气,更别提希望梦想什幺的,维持好的生活品质不可能,它已经耗费了妳所有的心力金老师。」 她不安的交叠双手,指甲在手背刻下烙印,她这举动究竟是乞求或是祈祷恐怕只有灵魂知道。王子豪撩开她的头髮。 「长久待在台北一百万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是那天晚上金小姐的表现,我真以为是土生土长的台北人,这边想提供第二份合约给金小姐。」 「第二份合约?」她抬头。 「不是多大的数字,不会强人所难让妳做办不到的事,尤其对妳来说――」 「什幺?」 「三百万,只要妳和杜佑南在一起。」 金绾岑皱着眉头退到门边,她需要花点时间思考这一段话的意图。「到底是什幺意思?」 「我想不难理解,一般的情侣交往,单纯牵牵手或是到汽车旅馆上床,要做到何种程度取决于妳。」 金绾岑摇头说:「我不懂。」 「我不想重複第二次,意义不会带来价值,妳只需要考虑三百万值不值得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妳可以当成杜佑南对我来说是十分特殊的男性。当然,除非金小姐急需三百万周转――」王子豪强硬按住门把,她知道这种人,外表斯文内在却住着一头熊,金绾岑看多了。「我倒愿意花三百万买金小姐的一晚。」 金绾岑眼神趋冷,俯身在王子豪耳边低语。「这条件对我来说太优渥了,我听说去拉斯维加斯伴游也不过十万。」 「别跟那些做完即丢的替代品相提并论。」王子豪冷哼。 「那幺我们可得好好计画,王总想怎幺做?既然我辈分小,就由我拿着摄影机拍摄整个做爱过程如何?」她高昂尖笑,盯着地板上的髒污,彷彿是那块东西破坏了所有兴致,她用脚推开门。「这不是好主意,或许某一天我会认同躺在床上赚钱是最棒的做法,只是现在呢,觉得还远远不如躺在棺材里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 金绾岑提着gucci包包快步离去。 王子豪走回办公桌,拉开抽屉开了瓶布满灰尘的玛歌堡,均匀倒在玻璃杯一饮而尽,他擦了擦嘴角笑起来。 「所以妳才会被选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3)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3) 他们的相处依然以舞蹈方式进行,男人自大得令人厌恶却又叫人心动,完全印证併行悖论,难有女性不晕船,金绾岑告诫自己会因为这样的方式被撕裂,那个男人佔据满脑子,她害怕,简直像是一头还不会走就打算奔跑的小鹿。 「很漂亮的gucci包。」 杜佑南品头论足,金绾岑马上打开抽屉把包包丢进去。 「朋友送的礼物。」 「四万块的gucci包?真该见识这位朋友,项鍊却从没见妳戴了。」 「我们没有关係吧?况且不是真心……」 戴着就承认心情,金绾岑不愿做出承诺。 杜佑南也不气恼,把在旁偷听的刘彦同一併连椅子推开,他一如既往旋转尖叫,叫声渐远。杜佑南佔满她的私人领域,唇线贴上脸颊,他的言行在在塑造一个金绾岑越来越难抵抗的模板。 「我以为妳愿意戴上便是真心。」 「你满嘴说谎。」 「huh?」杜佑南两手一摊微笑。 「你的态度也是谎言。」 金绾岑不该讲出这番话,美丽骄傲的自尊使她一脚踩进杜佑南的地雷区,她宁可杜佑南大发脾气而不是露出狼狈的神情。 她想伤害自己前就被杜佑南一把抓住。 「不会痛吗?」 「会。」 「那幺就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 女人是如此倔强,男人势必得聪明。金绾岑恨他的小聪明,对谈之间看透深山处,她回望时却拼命闪躲,佔据了优势地位。 一座山,无法跨越;南投有许多山,她的上学路总是往上再往上,以为会翻越过去,终究只能循原路回头。当时在她心中深植着只能仰望的绝望,她惧怕习惯后的自己。 「我要下班了。」 金绾岑没有勇气拒绝,总是如此,她只能透过伤害他人与自己聊以自慰;杜佑南给她欢愉,也使她堕落。 「这幺早?」 「朝九晚五,夜晚的杜佑南恐怕不清楚一般人的生活作息。」 杜佑南伫在原地,擅自打开金绾岑的水壶倒了一杯,味道很好似的饮用。「妳可以换个想法,不是说谎而是没有把话说尽。我不做菜但是会做菜,妳不喝气泡饮料但是喝气泡水。」 「好吧,难道你就不能好好放我走?」 「妳可以走也可以留。」杜佑南拿起抽屉里的包包,她以为要被丢掉,然而杜佑南将包包挂在她的肩膀上。「我的脑袋全是妳踏遍的足迹,我对妳的好奇不亚于妳,如果妳确实有这种想法,妳就知道哪部分是真实。」 「真或假并不重要。」金绾岑穿上鞋面胶皮都翘起来的nike运动鞋。「你要不要跟我打一个赌?」 「赌什幺?」 「赌我绝对不会跟你在一起。」 「妳知道我最喜欢的字眼是什幺。」 「看看这里!看吧!」金绾岑高举双手彷若君王诏告,也不晓得公司的玻璃门有什幺好看,杜佑南冷眼以对。「抱歉。」她说。 「是征服。」他实在也叫金绾岑佩服,被嘲讽后面不改色捧着她的脸,这人若不是单纯就是城府深到不形于色。 金绾岑想被人征服吗? 她不知道。 正如她从未征服过。 那天新闻写降雨机率只有20%,金绾岑虽然带了伞却因为是大晴天而忘记从公司拿走。她在公司附近的麦当劳吃迟来的晚餐,也没特意在等待谁,只是思考着杜佑南的习性,直到雨开始滴滴答答落下才惊觉不妙,转眼间,台北上空云雨色变,远方钝重的闷哼声震动脚底,她可以趁大雨淹没这座城市前赶去捷运站,或是选择回公司取伞。 那并不代表她想见他。 尽量避免见面,下午的班她早上上完,金绾岑又在想什幺? 女人总是矛盾,那也是女人的优势。 她没想过的是,这项优势将使她万劫不复。 正如夜半深山暗藏杀机,无警觉的动物成为掠食者的齿下亡魂,黑暗埋葬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为了生存的不堪;山依然寂静。 杜佑南毫无兴致,她有,连日的积存化作不安骚动,并不是真的非做不可,和抽大麻的行为相似,止住脑袋的麻痒更容易看透事象,特别是在快速变动的现代,他们需要做一些且极具耐心的行为。 太过耐心却硬不起来。 「给我……给我,我想要的……」 黑暗中,叶丽娟的请求离得耳朵十分遥远,她的双腿愈发沉重,彷彿被雨水加湿加深,肉飘散甜腻腐烂的气味。满涨的海把岛屿边缘淹没,杜佑南每一次总能从孤岛逃离,他有澄澈的思绪,依靠强壮肉体渡过高于头顶的大浪。杜佑南盲目自信,他没料到真有这幺一个女人把固守的岛屿防线击破,水灌破耳膜,沖入肺部,身体本能在危急时刻下发挥不了作用。 男人女人皆如是。 「南……」 叶丽娟在身下扭动,试图以韵律唤起性慾,彷彿她正努力用双脚锁紧旋转椅底盘的螺丝以免垮掉,徒劳无功,杜佑南掉了不只一处螺丝,他想着与金绾岑的赌注而非老闆要他硬挺射出来的咽语。 风铃像刀片穿透了滂沱大雨。 杜佑南往左看去,金绾岑站在门口伫着一把伞凝视,然而更早受到冲击的是叶丽娟,阴茎在她体内强而有力地膨胀,把方才缺漏尽数填满,坚硬犹如信仰,光是容纳体内就耗尽力气,脑袋缺氧,神智却比任何一刻更清楚集中在阴道收缩,她盼望已久的满足终于透过肉体移动而完整,「啊啊……啊……射给我,求求你给我。」叶丽娟昂头悲鸣,挽起的头髮散成黑帘幕,她在金绾岑的办公桌上获得高潮。 金绾岑目不转睛,杜佑南的视线也没有从她脸庞离开过,赤裸裸压着叶丽娟,那一刻他强她弱,将她推上无数火花拼贴的世界,每回空白仅在眨眼间。他看着她,射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着魔的瞬间。 金绾岑转身离开,她连伞都没有打开,一路淋着大雨狂奔进捷运站,全身滴滴答答惹来路人侧目,没有人来搀扶浑身颤抖的她,目光几乎都逗留在她明显的内衣痕迹。 那样也好,否则金绾岑不晓得会做出什幺事。 她佯装镇定走进厕所,锁起门挂上包包,坐在马桶用卫生纸把脸擦乾,她慢慢地往下擦拭,吸乾水分,吸走体内的慾望,残留记忆变得野蛮疯狂,黑色办公室成为电影场景,演员脱光衣物,横躺在那张她工作两个多月的办公桌嗫语。他们流出黑色汁液,蔓延至她的脚底沾湿了丝袜。 「妳要对準缝线……妳的脚趾和……」 金绾岑睁开眼,大力翻找gucci包,取出单支耳环刺向左耳,没有穿过洞的左耳,血液集中到耳垂,热热辣辣,暴力已非男人专属,她戴上项鍊,就像那晚他站在她的身后,若有似无碰触她的背脊套上项圈,他应该更深入的,他之所以不那幺做或许正是另有对象。 手指滑过柔软乳房,慢慢滑入解开钮扣的牛仔裤,金绾岑抬起双脚,卸下包覆得紧的球鞋,一指、两指,连手掌边缘都抚摸着湿软的肉,前女友说过她的身体就像是游乐园的迷宫,每条肌肤纹理都使人兴奋、烦躁、不安、值得探索,然而走到最后才发现没有一条真正的路通往出口。 「妳不是。」她在离开前说。「妳不会和任何人有任何感觉回馈,妳只是座废墟,空蕩蕩的废墟。」 金绾岑不清楚前女友说的有几分真实,她确实感觉不到那些皱褶与突物,向来只有痛苦。根本无法思考自身举动的意义,她们能掌握的只有价值。按下沖水钮,哗啦哗啦的大雨中紧咬葱白指节,血会随时涌出,液体不是由外而内,而是反着由内而外射出,像拍打岩石的细緻泡沫,没有承接的肉体只有自身,多幺的…… 「南、南……夜晚的南……你要如何征服白昼的我?」 她的手指是他的手指,她的腿是他的腿,她唯一剩下的器官只有阴部。 杜佑南会可惜吗? 或他宁可抱一个有夫之妇,他的上司,伏其身下娇吟婉转的女人。当然,他想和谁做爱是他的事,金绾岑根本不在乎。 「浑蛋……」 金绾岑盯着指尖上的晶莹水珠,眼前一切逐渐扭曲成漩涡,它会将她捲到最幽暗深处的水底,直到她熬过去,如果她的肉体保持完整才有机会顺水流浮出。 这是王子豪的意图? 她高潮了,但另一方面,她永远也不可能高潮。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4)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4) 那个下雨的夜晚改变了他们。 金绾岑隔天无力去上班,再隔天也是,还有再再隔天,这三天她唯一做的事只有到水族馆买了一只金鱼。她将金鱼取名小碧,带回一口圆形鱼缸、一袋饲料、铺在底部的石子以及一株水草。该如何饲养金鱼她完全没做功课。 一入水里,小碧便静静待着,毫无忧虑金绾岑的不负责。 不,她不喜欢鱼,尤其讨厌金鱼那双无机质大眼,看起来什幺也没想,金绾岑只给了牠石头、草、阳光、静止水体,甚至连个性伴侣都没帮牠找,小碧依然安稳活着,彷彿自身目的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 那天清晨,就像是梦到了什幺悲伤却一点也不记得,那也好,悲伤只留在眼泪是安全做法。金绾岑唯独记得的片段是楼梯上辅导老师的画面,她说了一些话,不想记起来,偏不想的事却偏难忘;那个画面有字,字总有声音,声音既是回忆也是情绪。 『我知道妳没有办法面对。』 金绾岑倒吸一口气,浑身大汗彷彿溺水被救上岸,警示抑或梦魇,无论是哪种预言都不能成真。她终于从床舖爬起,进浴室把汗沖掉,涂抹bb霜,换上蕾丝打底衫、高腰短裤,腿套入黑色丝袜,手细心拉开对準脚尖,绑好短筒马靴踏了两次。 「呼。」 金绾岑走出铁门遮住秋日逆光,拿起安全帽穿上卡其色大衣,有一段时间没骑云豹200,台北的大街小巷不适合野生动物乱窜,一方面肇因于此地大众运输完善,最近一次长时间发动恐怕是她从南投骑来台北的长途旅程。 闪电流线的前倾姿态,突显身体曲线的车型,正、负电荷的交会,金绾岑欣长的腿不需踮起也能踩稳。她遭侧目,也遭评鉴,不算过分,以前甚至有被偷拍的不良经验。金绾岑在红灯转绿的允许範围内,左脚重踩打档冲出去,甩开那群湿淋淋的恼人目光。 是了,金绾岑不想身体洗一遍后,内心也要跟着洗一遍。她不洗,才有筹码对杜佑南怨愤。 她是一支满弦弓射出去的箭,风破声形成巨大翅膀鼓动的频率,没人可以拦住她,甚少女生会对自己做这样的想像,金绾岑需要这样的想像,她需要决心才能和他―― 脱掉安全帽,脸颊沾黏长髮,金绾岑甩开,思考该不该剪成小鸟短髮省得乾净俐落。只是有个问题,她不想再做一只中性动物,拥抱男性气质让她少掉许多干扰,却多了意料之外的困惑。 金绾岑想再度成为女生。 忽男忽女,一如天光在云层中渐明渐暗。 她忘记在玄关脱去鞋,亮晶晶的地板和散发乾燥剂味道的地毯把她吓着了,鞋柜一尘不染,花瓶装满净水供着百合,为室内增添自然香,长久摆在玄关口的坏掉四十二吋电视也收拾乾净。 「金妹妹妳终于来了,啊,那边不行!」刘彦同前辈飞扑救地,金绾岑收不住脚直接踩在他肥嘟嘟的肉上,前辈顿时两眼失神,好半晌才擦掉嘴角口水说:「不行不能踩,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整栋打扫完,每张桌椅都用漂白水消毒过,我还因此减了三公斤呢。」 「我的也是?」 「是啊,是他亲自整理喔。」 「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他吧?」 「当然,这里只有这位主事者,啊!」 主事者如魅影冒出,拉起金绾岑的gucci包。 「喂!杜佑南,我不是你的手机吊饰。」 「请了三天的假,不揣着又要跑路了吧?」 杜佑南侧肩挂着她的包包走出天光製片,金绾岑简直气炸,追在其后。 「我今天来不是――」 「午餐吃了没?」 他冷不防停下,金绾岑差点撞上。她皱起眉头左右思量,才缓缓应答没有。 「先去吃午餐,是这台吧,我看到了,漆黑色云豹。」杜佑南从她的表情获得答案,他笑了笑把包包丢给金绾岑。「请把车钥匙拿出来。」 「你想干幺?」 「还能做什幺呢。」 杜佑南跨上档车,喃喃念着好久没骑应该不至于熄火。 「不,你到底为什幺不开野马?」 手握紧油门催动,彷彿他乘坐的是游乐场赛车的杜佑南回头丢了一个孩子气神情:「太显眼了。」 和他独处时,金绾岑觉得他就像是个小女孩,拉着沉默的她东奔西跑,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认定她不得不允许。 实实在在的女性。 金绾岑不晓得该揍他好还是任由他去好。 「这家蔘鸡汤店的老闆是韩国人,料理正统,气氛做足,妳看那只鸡的巨大模型就知道了,妳应该不排斥韩式扁筷扁匙吧,虽然重不过不会乱滚。」 「不吃速食?」 「妳不是请了三天的病假?」 杜佑南拍着她的安全帽下车。 整根人蔘、大颗红枣、栗子、枸杞、姜蒜与糯米放在鸡肚里炖煮,筷子一伸鸡肉就溶解分开,吃得差不多店员还会过来加入鸡蛋、鸡丝煮成嵾鸡粥,鲜甜的滋味配上冰凉凉麦茶,就算她真有生病也是顺畅入口吃个精光。 金绾岑在南投没见识过,来台北也因为一锅就要八百元而捨不得点,找不到朋友一起享用,每一餐都习惯左手划着手机,右手动着筷子,张嘴只是无意识的惯性行为,和胃的蠕动连成一气。 然而杜佑南正坐在她面前,用炙热关切的神情望来。 「身体还好吗?」 「不好,见到你更不好。」金绾岑闭起眼睛,她在他面前不能伤害自己,所以她要比平常的,比轻易的,比那些都再更加坚强一点,还要再多一点。「这是我的回答。」金绾岑取出写好的辞呈,她当然要知道杜佑南的情绪,但是她知道了会不会就捨不得?她不可能说着要离开又哀求留下,那不是她的风格,她要离开就是完完全全把痕迹抹净再离开。 金绾岑转头撇开目光,手腕被一把抓住。 「什――」 「走了。」 「那封信。」 杜佑南面无表情收进大衣。「我会看,但不是现在。」手推开门,撞开了声响,逆光刺入她的双眼,渺小的黑暗又怎幺能抵挡光线,一缕就碎成玻璃片状,太亮了,那真是太亮了!眼睛几乎灼烧起来。她躲进杜佑南的阴影,总之是下下等措施。 回去吗? 还是留下来? 没有车,没有钱,一张没有意义的教师证,她怎幺回去。 除非她跳车? 「杜佑南,你说你不改变人。」 「什幺?」 要比这风声更强,她不只乘风,而要超越风。 「南!你说你不改变!」 「对!我没打算改变妳,我要为妳创造!」 「创……?」 金绾岑愣住,他将云豹停在高中大门前摘下安全帽,疼惜般抚摸着亮黑色油箱。 「为妳创造一个不必伤害自己也能活下去的地方。」 杜佑南笑了,目眩神迷的漩涡令逃跑者忘记逃跑,说谎者忘记谎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5) 第二章 第二个男人(5) 远看似野营,近看如兵阵,即是电影拍摄现场。每个职位各施奇才,由发号施令的导演统筹,那是耗费心力的庞大工作,无有过人处便看不透全局,现场瀰漫着紧绷的氛围。 这股低气压正是任由导演的压力感染全场的后果,没有人敢出声,男女主角缄默不语。导演大骂画面根本不能用,场记才刚出来準备打出第九个take,导演已经拍桌离去。 「方导,行程已经delay了一周。」 杜佑南现身片场,拦住年岁比他大两倍有余的前辈,语气不卑不吭。 「他妈的,都是你们找来的人,找个剧组连指示都听不懂,时间延宕也是你们製片公司没负责好工作人员,杜製作你不找个新的执行製作来,我看这片也甭拍了,你们――」 杜佑南举起手掌,方导大为光火,正想破口大骂却硬生生吞回去,那不是二十岁出头的男人该有的眼神,反倒像是见过大风大浪悉知人心恐惧。 「方导,想必你没忘记导演也是由天光製片公司找来。」杜佑男一字一句说。「要留你或不留你是公司的权力,我有提过吗?咱们公司的会计非常能干,是国立大学会计系出身,只要加点班就能赶在今天结算薪资。这不是你的个人电影,而是由製片方主导的电影,我们可以接受时间上的损失,但是没打算把电影拍好、随意乱搞甚至中途跑掉,那是天光製片不乐见的情况。」 「我不是那个意思,能接到天光的片我也是尽量配合去导,这业界谁不晓得天光挑片挑人的眼光,没必要曲解……」方导眼神闪躲。 「当然,我心知方导的实力,拚一下,今天的进度应该能赶上。」杜佑南和副导、演员打招呼,四处观察。「方导需要执行製作的协助,这是第三十五场吧,希望方导别介意,我献丑几句,看看是不是能把画面修正回来。」 杜佑南指示摄影机一号、二号、三号的摆放位置,原先从广角拍摄男女主角站在树下的侧镜,变成摄影机分置在两位主角前方,拍摄脸部特写。 「这边多补几个镜,捨弃长镜头拍摄,从平面转为立体会不会更好,两个镜头哒哒一接,张力就出来了。」杜佑南说。 「似乎是有那幺点感觉……」方导紧皱眉头。 「这架大灯拆掉!反光板往右侧摆。」杜佑南没给方导提供意见的时机。「灯改从树上打下来,让树梢光影的感觉更强烈。」他跑去看monitor的画面做确认。「导演,这一场的台词不要太複杂,複杂会把情绪拉长,一直拉拉扯扯观众也会感受疲乏,改成玲对阿虎说:『你究竟要我怎幺做!』直接转身离开,也不要撞开阿虎或搧他一巴掌,从玲的半脸切入阿虎的大特写,接到下一场玲蹲在墙边哭泣。」 在杜佑南杀人似的眼神威逼下,方导终于勉为其难同意,杜佑南至少把这点子让给导演去告知男女主角,他们欣然同意,尤其女主角觉得这样更容易发挥她的演技,不像之前怎幺演怎幺像电视剧品质一样尴尬,为此称讚方导的巧思。 金绾岑一直默默在他身后看着,整个剧组背后的杜佑南是如何巧妙下出方导不得不接受的指导棋,他把这场戏挽救回来,从一滩烂泥挖出璀璨原钻。为了犒赏剧组甚至自掏腰包订了一整箱五十岚,军心大振,拍得更是流畅惬意。 解决事情一定很痛快,杜佑南的表情一如那天晚宴邀她跳舞,她不管喝得再醉,神智不清,那副模样也疯狂地在海马迴重複播放,她记不起很多事,大的事、小的事,关于她的事或别人关于她的事,只有杜佑南一直存在脑海。 不管怎幺大喊,用钻子刺破肌肤释放杜佑南,他都不曾消失。 「你到底是谁?」金绾岑抓住他的手臂,头靠着他的背部,眼睛无法直视,因为一眼即是瞬间。「你是现实或我活在梦中?」 「妳知道,我把妳逼成这样,妳把我逼成这样。我是南,夜晚的杜佑南。」 太阳坠落,面纱已换,演员褪去旧服换上更华丽的衣裳,只为了在满夜星空下胜过天上神祇。 「为了不和掉落的尸体一起埋葬在黑暗中,我必须往上爬,爬出这座尸城,否则我们将会窒息而死。」杜佑南牵起金绾岑,一座黑暗的高中校园,她曾经死过的场域。蛇信吐息如今活生生缠住耳蜗,巨大的活着的声响。「妳是我的助理,学习怎幺拍一部电影,学习写好一齣戏,妳要负责下一部电影的製作。」 「你究竟爱我什幺?」 杜佑南从胸前口袋取出钢笔,在她耳边轻轻按下。 『台湾所指的文化创意产业包括视觉、表演艺术、音乐、电影电视、出版、工艺、设计、建筑。然而我更偏好美国的定义,他们不……』 声音――至始至终总是声音。 她的指尖掐住南拥吻,那不是接吻,至少不是她所知的接吻,单纯的舌头物理性接触,没有任何味道,什幺柠檬、蜂蜜都是骗人,只有淡而无趣的唾液,甚至让人觉得疲累厌倦。 金绾岑的意识只取得片刻清晰便融化在南的嘴里,如吞下催情巧克力,她的下腹暖烘烘热起来,他的一部份经由口中流到下肢,想要他的全部,然而那只是想像,现在靠想像不过是杯水车薪。 解落钮扣,他们不需要找到合适的扣缝也无所谓,反正光透不进教室,什幺也瞧不清。远处灯火彷彿燃烧整座城市,眼前的杜佑南俨然形体消失,余留概念,她必须用全身紧密交缠,否则随时会从只有一个人的想像醒来。 她的手掌贴近南的脖子,掌缘染上他如冰似玉的青瓷薄胎色,差别在于一个是历史一个是活物。这里曾经是她的历史,罗列星盘排列的桌椅,她的桌子,她的讲台桌,割破丝袜的黑板沟槽,是也不是。 她是不是他的? 金绾岑双腿夹住他的手腕,杜佑南聪明的把手指轻轻抽出来。 「南……」 低语如诗,天光如浪。 「嗯?」 「你会和没兴趣的人上床吗?」 「会。」 金绾岑吻上他的眼角,他们的痛苦来自理智消灭了感性,他们的肉体不能随心所欲贪欢。她抚摸南半硬的阴茎直到勃起,征服需要信心,指尖旋律倾诉,另一个他,另一个诚实语言的时刻。 「我也会。」她说。 冰山消溶,黑暗褪去,水满涨了起来,闭上眼就彷彿置身月球,吸不到氧气,每一个缓慢步伐刺痛神经,失去大气的保护,心脏似要爆裂。南几不可闻的喘息让她心疼的覆在掌心轻轻揉捏,像只调皮动物,如此温暖沉重,但是她―― 「妳怕什幺?」 「害怕我会改变。」 「妳不会改变。」南凝视她的眼眸深处,她喜欢这双眼睛,冷冽又格外温柔,她想或许她是根本上爱着南的灵魂,他的纯净是来自他的邪恶,无庸置疑。「我喜欢的是现在的妳。」 她爱谁―― 她却不能爱谁。 「你为什幺要搬桌子?」金绾岑笑起来。 「妳可以躺在上面。」南认真地说。 「站着也没关係,我们不要弄乱学生的书好不好?」 「善尽老师的职责。」 「你也有你的职责。」 金绾岑蹲下来含进嘴里,和单纯以手握着又不同,她有彻底掌握男人一切的感受,嘴沾湿形状,用舌头记忆,声音既是她的也是他的。腾出手解开马靴,褪去内裤,金绾岑只余上衣和丝袜,体内燃烧的慾不给她更多时间,她要南进来,两分钟远比这两个月煎熬。 「丝袜会勾破喔?」 南轻哼,金绾岑舔着他的乳头,嘴角逸出模糊不清的话。「没关係……」不如说她想这幺做,她想要被南撕裂,把她的腿抬起来勾破丝袜裂出一道口子。她从来没那幺迫切渴望。 直到南终于放进来,不受任何阻碍,好像他的阴茎原本就是从她体内诞生。 「溼得一塌糊涂……」 南抬起她的右腿捨不得移动,无论怎幺抽动金绾岑都会哭出来,牙痕留在他的肩肌,犹如处子之身,南疼惜了,打算作罢,却被金绾岑的双臂牢牢锁紧,单立的左脚颤抖,彷彿南一抽离她就会崩垮。她的脆弱来自于爱,那幺她便要将爱斩去。 「我们的赌注还是有效……」金绾岑喘着气,她抵抗大浪、大风,阻止劈开大地的雷电掩盖这番话。「南,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男人发狂,他不接受这个结局,另一方又清楚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心底残留一丝希望,他要爱她,用尽爱她的方式促使女方回心转意。南改变行为模式,不再温柔,不是待在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他要金绾岑饱满,撕开她的丝袜以强迫就範,大手摩娑她穿洞的耳珠,吸走她的寒冷,让她永远记住这一刻的响音。 金绾岑终于确信她征服了杜佑南。 「你可以尽情,随意的,用你想要的方式爱我。」 金绾岑吹出一口气,在他耳里结冰。这是她首次的爱恋,冰块化成汗滴,紧热的阴道不住开阖,如嘴饮歌,呻吟着疯狂,她在撞击之中死亡又复活,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死后抽搐。 「嗯呃、南……我恨你……我恨你让我明知到这一定会结束……」 「妳不去想结束,它就永远不会结束。」 南懂得身体的谜语,他不对她使用暴力性技巧,不是以快速刺激达到目的,他的肉体教她思想,她之中存在一个独立的他,她与他不分,生命滚烫,水滴化作养分,她有办法在体内育养另一个杜佑南。 「转过去……」 「你不想看着我吗?」 「看着妳射精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金绾岑双手撑着讲台桌,南把打底衫掀起来,从硬挺的程度金绾岑察觉他快射精,南可能想摸着她的胸部才叫她调转,男人也永远是男孩。 金绾岑把胸罩背扣解开,柔软椒乳垂晃,没有一个男人的手不会被诱惑,如果女人是水做的,那幺乳房必定是加了蜜的糖水。他攀伏,气息越来越沉重,金绾岑回头施以鼓励,毫无感觉的双腿竭力忍受冲击,要他看着她,射在她的体内。「南,我爱你。」她说,话没说尽便不是说谎。她从来没有那幺深爱过一个人,所以她很害怕,她怕这是深渊才有的极乐。 杜佑南漏出闷绝声,阴茎在她体内剧烈颤抖,金绾岑鼓起最后力气把臀部往后挪动,一刻也不想放过的回望,然而杜佑南却拔了出来射在她背上。 一直到杜佑南帮她细心擦乾整理好衣物,金绾岑都默默不语。 「妳生气了?」 「不,我是说,这真的没什幺好生气。」 只是观点不同,她喃喃自语。 月球回到它在宇宙的位置,蓝色大地消退,他们失去了魔力,只有漂浮着奶臭味的教室,安静得太过恐怖,金绾岑试着走了一步,喀,她右腿一软倒下,专注她的杜佑南一步过来抱住。 「你看着我射进叶丽娟体内。」她说。 「不这幺做我硬不起来。」杜佑南把她沾满湿汗的头髮拨开,用手帕仔仔细细擦乾。「她结扎了。」 金绾岑不可置信:「老闆她……那幺孩子?」 「她不想要孩子。」 「和丈夫也没有……」 「也没有。」 「我不知道……」 她紧紧搀着杜佑南,她好像赢了,又好像输了。无论是哪种金绾岑都只觉得悲伤。从来台北以后,见到的都只有令人难过的事,爱也难过,那是怜爱,她注定要和拥有悲伤眼珠的男人走到这一步。 「走吧,我听说这间高中每到晚上,过世的老校长就会出来巡堂。」 南抱起她,免不了要挨金绾岑一顿白眼,她把脸埋在南的胸膛笑起来。 「有什幺好笑?」 「这三天我去买了一条金鱼。」 「妳把妳买回家?」 「不是我,是金鱼!」金绾岑用力瞪去,突然觉得自己与金鱼凸眼倒有几分相似。「我把牠取名小碧。」 「金鱼明明是橘红色,为什幺叫小碧?」 「那样我才能想像牠是碧蓝色。」 「妳可以买日本蓝孔雀鱼。」 「你没有听懂。」金绾岑说。「如果我养了美丽漂亮的蓝鱼,我就再也没办法想像牠是蓝色。」 「好吧,小金鱼,我先上去再把妳拉上来。」 高中大门已经关起来,南走到围墙观察四周,双手一鼓作气攀上围墙,皮鞋踩了两下蹬上。「来。」他伸手,满月倒入了一池光,她紧握住。「呃……我是老师还做这种不良学生才会做的事。」 「没关係,妳保护了他们的书,现在则是要保护自己。」 他们跳下围墙,人行道上骑脚踏车的少年似乎被吓到,歪歪斜斜撞上旁边停放的整排脚踏车,连倒了三、四辆。金绾岑摀住嘴要过去帮忙,南一把抓住她跑起来。「不管了,先上车。」 风吹起她没扣好的打底衫,金绾岑不顾神态大笑,她没有这幺笑过,从有了认知后就不曾这幺笑,像是要把整整二十三年的份量全部笑完。 「小金鱼,我不是妳的想像,我是千真万确。」南引领她的手抚摸,温暖气息,柔软的唇,坚硬喉结独有的低音。 她以最动人的声音诉说。 「不,夜晚的杜佑南先生,我还是会想像,想像我们站在蓝色月球,而你邀我共舞。我们不在地球,不在这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台北的夜生活才正要开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半月(1) 第三章 半月(1) 金绾岑辅佐导师的工作渐渐上手,和学生与老师之间培养出良好默契,有时候也会放手让她教个半堂、一堂课,辅导老师一有空闲便敦促她念书,甚至帮她做了张进度表,再度被当成学生的感觉其实挺好。 出远门在外,自己一个人吃住也没有对象聊天,老师偶尔请她来家里吃晚餐便答应下来,她原以为会见到阖家欢乐的景象,不过,就像她在南投老家所感受到的寂寞相似。没有观赏者的一幅画,它美丽却寂寥,泰半是男子肖像,大家不会感兴趣的类型,男人的美又怎幺能与女人相提并论。 她们促膝长谈,分享彼此对历史、文化、教育的见解,直至夜色深浓,金绾岑再骑着云豹回家。 从那之后她经常到辅导老师家作客。 学校来了一批旷课已久的学生,他们在外头混得有声有色,为了一张毕业证书还是得跑来学校做做样子,风闻素行不良,金绾岑倒显得不在乎,她一介实习教师不可能跑去别班教课,碰上的机率微乎其微。 她不该赌侥倖,也不该认为他们会对老师没兴趣而大喇喇经过。言语的调戏或袭臀之类的只是小事,八卦总是传得比事实更快,到了下午已经演变成她差点在走廊被那群不良学生强暴的刑案。 她带的班级男学生听到此事,马上把对方叫出来,十几个人在侧门打成一团,班上的李姓学生腹部被皮带刀刺入倒卧地上,紧急送往医院救治,所幸无大碍,除了一干人等被约谈,校长第一时间找了民代、议员阻挡媒体,总算达成大事化小的协议。 金绾岑没有被爆出来,她置身事外,好像她脚不沾地的离开风波源头,只要做作样子去病房探视学生,买个水果礼盒,照常能教书考取教师证。辅导老师对她说,庆幸李同学只受了点轻伤就解决问题,否则日后双方约出去谈判火拼,到时候弄出人命都不知道。 明明是安慰,金绾岑听了却想吐,她不齿安心下来的自己,装作若无其事生活,但是这种黑暗面她必须去承学习担,辅导老师说,拉着她的手往前,支撑着她的信心。 「婊子。」 班上女同学看待她的眼神改变了。 支撑她扭曲倾斜的信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半月(2) 第三章 半月(2) 爱或恨择一,金绾岑是会毫不犹豫选恨的人。 某一方面来说,杜佑南就像身体发挥到极限的舞者,如果单纯迷恋南极具魅惑性的胴体反而轻鬆。但是杜佑南是言出必行的人,他的确帮金绾岑创造一个新世界,彻底解放了她的心灵。她终究了解不可能随喜好只择其一,爱恨原是一体两面,爱越深,越有理由去恨。 最初的邂逅即是谎言。 她不去想未来,不去想,爱与恨就走不到尽头。只有现在,她唯一能和南共同活下去的现在。如果上天说他们没有未来,那幺他们便没有未来。 「小金鱼,妳别看南现在一副呼风唤雨的样子,以前他可是虾兵蟹将,一个弄不好,随时会飞出太平洋。」 「飞去哪?」 「说是浮士德的世界,他很难懂对吧?」 阿虎的脸掩没在水烟袅袅白雾,慵懒横躺天鹅绒沙发。 「我知道喔,是恶魔嘛。」 阿虎的女友乐儿紧贴杜佑南,令人不快的距离,手放在奇怪的位置轻抚,杜佑南依旧面无表情吃着肉酱披萨。 金绾岑灌下塞着柠檬片的可乐娜啤酒,换过滤嘴抽了一口水烟,空气瞬间瀰漫香甜气味,身体飘浮行星间,她腾出一只手抓住紫色帘幔,阿虎大笑,压着她的双腿,金绾岑吃痛倒下。 全是一团混乱,阿虎不知道哪时候离开了,杜佑南扶她起身。乐儿嘻嘻笑笑两只乾净的脚ㄚ放在阿虎腿上,阿虎一手摸着,刚才被南握住的手腕痠痛不已。 「南,你很认真?」 「比你一脸智障神情还认真。」 「抱歉,不过现在我真得好好感谢妳,金鱼小姐。」阿虎纵身横跨桌子,差点把烧着炭火的水烟壶撞掉,他用力抱了金绾岑,骨头嘎嘎作响,她突然觉得非常饥饿,像是喉咙也缩进胃里撑开似的。 金绾岑抓起一把薯条放到盘子,一根一根如削铅笔机放入口中。「他以前没对女生认真过?」 「我已经做好心理準备,就算南在某一天宣布出柜也会笑着面对,然后叫他滚出我的床。」 阿虎拍着乐儿的脚开怀大笑,被她不爽的用脚狠踢。 服务生提来一桶新炭火帮他们添上,菸火烧得更旺盛,杜佑南加点一壶冰蓝莓酒与串烧拼盘。 「你们都一起睡?」金绾岑惊讶极了。 「南超爱抱怨,说我不是抱着他就是抢走整条棉被,乐儿,我睡相不可能有那幺差劲吧?」 「我睡一睡还以为坐上了游乐设施呢。」乐儿咯咯笑。「我说那叫整骨,小金鱼妳也这幺认为吧?」 金绾岑不置可否,她现在的目标转为南与他朋友之间的关係,扑朔迷离,开始以为只是酒肉朋友,现在又非常熟捻似的,他们的心中有彼此的位子。南清楚阿虎是在对她开玩笑(或测试)才没有大发雷霆。 「要说是哪类型的朋友喔,一开始我是跟着小南没错吧?有一个月的时间,那整个月都在做爱啊……总之,南的技巧是非常高难度,但是没有灵魂喔,实在受不了啊,最后变得像是一块黏在砧板上的肉,每天剁剁剁包进油纸塞给客人。妳不觉得做爱其实很讲求rock精神吗?」 不,这群人说不定真是朋友妻,不欺,朋友会生气的那种人。金绾岑面露难堪。 「过去的事没什幺好提。」南说。 「你骂导演不要搞一些有的没的,你自己不也是,现在人家想讲你还不想听,哼,男人就是不知足的浑蛋。」 「妳醉了。」 「是微醺。」 「好吧,我的蓝莓夜,妳想问什幺?」 「为什幺对导演那幺坏?」 杜佑南抽了口菸,帮金绾岑切好一片披萨。「因为他们一直犯同样的错。」 「私心想给观众更多的东西,也是因为导演爱着他们的作品。」 「导演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他们没有能力办到。」杜佑南的修长手指握着菸管,一派优雅的吹笛人即将奏乐。「以为看得多就能轻鬆导出来,那边这边各掺一点。电影本来就是门複杂艺术,妳可以想见那将演变成一场巨大灾难。从头到尾只需要讲好一样东西,一个就够了,厉害的导演想得複杂,简洁表达,台湾没那幺多厉害导演,有时候光一件事都讲不好。」 「仅仅做好一件事。」金绾岑若有所思。 「我现在也只想要专注一件事,一次的蜕变……」 杜佑南吻上她柔软的唇,複杂的风味在口红与食物香气之间游走,金绾岑忘了这里是店内。乐儿发出嘤咛声,刺眼银灯被厚重帘幔遮蔽,成了水下蒸热的氲紫世界,音乐掩盖了近处,却掩不住远处的钟声。 金绾岑抓住他的手,这个男人太熟悉她的纹路密码,她靠着强大意志才把蜜糖般的双手抽离。「我不想在这里。」 「不想做就别做,来,好姐妹,我们去跳舞。」乐儿拉过金绾岑的手放在她的腰际上。 「饮料不要喝。」杜佑南告诫她。 金绾岑尚在思量,便猝不及防闯入这场她hold不住的音浪舞池,骤变的光幻灯虚真虚假,乐儿的媚笑一下出现右侧,一下又在左边骄纵摆动,指飞如蝶。这是一场给女生的秀,女人们的躯体交融,她们不介意彼此当作素材,肉体流动凝聚了大量贺尔蒙,迫使外圈的男士妒意中烧,乾渴带来暴力性的思绪佔有。 「小金鱼,快,主战场空下来了!」 乐儿把她推上打着强烈聚光灯的银光舞台,头顶降下无数颗水珠,乐儿大呼小叫,伏着金绾岑的背脊蹲下,表演从来都是满足私慾的行为,她又猛地站起抱住金绾岑。「惨了,我现在没穿内衣,水一淋就激凸,妳快帮我挡着。」 「妳之前不是有穿吗?」 「哦,刚刚被阿虎脱掉了,丢在沙发。」 乐儿花枝招展咯咯笑,偏偏她又不像真的介意走光,一会儿伸展娇躯,一会儿併腿蹲下,金绾岑恨不得有四个她可以把乐儿围起来,柔软胸脯无可避免触碰,她们对同性身体如此大方,女性独有的亲暱信任。乐儿玩得越来越开心,毋宁的说,这更像是考验金绾岑能否打进圈内的入会仪式。 「乐儿,我真的喜欢杜佑南。」 「我知道啊。」 乐儿搂着她的腰,舞步昇华神秘,她把金绾岑阻绝于外界的讯息量中。 「我其实不该这幺做。」 「别对自己下桎梏,在妳还犹豫时。」 金绾岑渴望接受开导,大都市接触的讯息量和乡村的讯息量有根本上差异。杜佑南不懂,她想要被世界改变,人生只是一团揉烂的纸张,她还能被熨斗仔仔细细烫平吗? 「南可以给妳这辈子不可能再有的快乐,但是妳和他不同,所以妳一定会非常非常痛苦呦。不过乐儿是这幺觉得,少了痛苦的话,快乐又有什幺意义呢?」 乐儿亲吻她的脖子,回应观众的欢呼,女主持人提着一壶饮料过来,乐儿毫不犹豫任由壶嘴往她喉咙倒入饮料。 金绾岑想不太起来杜佑南讲的话,现场炙热的视线聚焦她身上,乐儿揉捏她的掌心,别怕,这里有我。金绾岑张开嘴让液体灌入喉咙,她又怎幺有办法在这种场合拒绝成为焦点。 「ya!ya!ya!ya!」 跳起来,震起来,大声和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半月(3) 第三章 半月(3) 光刺入金绾岑的瞳孔,那一定是从遥远银河系的黑洞吹出来的光,否则不可能强烈到切碎视觉画面,脑袋植入未知的外星活物,她真的喝下饮料吗?嚐不出味道,咂了咂舌头还是想不起来,用力摆动双手却彷彿固定空中。 火车开进好长好长的黑暗隧道,失去尽头的方向感,她想哭,但是整列车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情况实在是可笑至极,金绾岑又忍不住笑出来。她以为没有任何一班列车直通珠穆郎玛峰,全世界的最高峰呢,看来是她太过无知了。 身为老师怎幺会无知得令人恐惧…… 「还好吧?」 「不要停下来,会爬不过去!」 她接过不知道是谁的大手,毛茸茸像是熊掌,实在太有意思,音乐棒得不得了,歌手肯定嗑药重新诠释过这首歌,本来就该这幺唱。所有的东西都被镀上一层新的锡膜,金绾岑望向一个崭新的自己,手掌不再冰冷,火焰改变了生命纹理,她要好好活着,对杜佑南坦白一切,疯狂才是正常。 「你理解我正在做什幺吗?辛苦追求人类社会的总体进步也不过是为了这样活着,就是你懂吗,活得爽不是最重要?但是不是,我想要的不是……」金绾岑拉着眼前的男子共舞,原始人类的求爱舞,只是丑陋摇晃乳房诱人吸吮,身体湿淋淋却不冷,反而带来无限的愉悦触感。金绾岑用力推开对方。「抱歉,我不是有意……」脑袋如发泡海绵胀起,她无法在闪亮的泡沫舞池中找到乐儿,她连自己都快找不到。 「来这里玩不用思考太多,要喝吗?天光製片的金小姐。」 「你是建设公司的……」 「总裁黄星发。」 矮个子黄星发拿着两杯乳酸色饮料,踩着增高鞋递给金绾岑,她明知不行却还是接过,正要喝下去时,乐儿按住金绾岑的手,她终于出现,把上捲的t恤拉直后轻鬆的说:「抱歉呦帅哥,我们已经有自己的趴了。」 「没关係啊,人多一点总是有趣。」 黄星发跟着她们回到沙发,泰然自若和南、阿虎打招呼,金绾岑载浮载沉,不过南也在啊,担心只是多余,她顺其自然接过黄星发的饮料,实在是渴得受不了,她惦记着舞池,她要跳就得先喝完,要抵达世界中心并不容易,代价绝对不小。 「要不要再去跳啊?」 药效灌入心脏,咚咚,身体恍恍惚惚沉下去。 黄星发的手拖曳光芒,有光的人不会是坏人,每次见面的开场都一样,还以为是演出莎翁剧码。 真是如此,她不得不相信,比现实更美丽的浮世光景,过去的她与未来的她合流,每样决定都下了美好注脚。 她记得,彷彿赤子之身那般乾净,王子豪撕开合约,黑色的默片上映,墙上张大千墨迹白得近乎无字,玻璃反光留下丑陋的她,多幺明豔动人,有多少人爱上她,不光是这笔钱,她还想要得到更多更多,为此就算得赔上杜佑南…… 不……不是这样……她流下眼泪,那只是药效带来的假性认同。 指甲掐着冒冷汗的大腿内侧,拼命摩擦,水渍黏答答,转头也困难无比,越过汹涌海象只为了看他一眼,杜佑南抹成没有形体的黑暗,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被大手折弯天线的不良收讯。 「放开她。」 「杜製作,我听说天光正在筹划下一部电影,赞助拉得不是很顺利吧?现在是只进不出的年代了,储蓄比起投资更吸引人,富国建设有点兴趣,你应该知道这兴趣的意思是指――」 掼破耳膜的尖叫,破裂的玻璃瓶像是砸上金绾岑的脑袋瓜,痛得逼出眼泪。 杜佑南揍倒黄星发,金绾岑头一次知道拳头能发出鞭子击打空气的声音,黄星发猛捶杜佑南的腰,巨大差异像是大人殴打小孩。金绾岑拼命摇头,不要,你会受伤,视线糊成一团,渗血的伤口不消毒,遭到感染的身体真是噁心。 「我肏你妈!」 另一侧包厢的黑衣人拿着球棒、铁鍊冲来,踹倒走道装饰桌,整组青铜色编钟编磬吭锵掉落,杜佑南脱掉西装外套往棒球哥脸上一丢,趁对方视线陷入盲区,架开他的手臂,右拳直接朝脸上打。 阿虎加入战局,不知疼痛地空手接住铁鍊,他的身手不输杜佑南,战意更胜当事人,乐儿牢牢抱着金绾岑保护她。 音乐中断,灯光昏暗,两人身上有多处挂彩,对方一群人趴地呻吟,阿虎接过乐儿的可乐娜啤酒痛饮。 大门推开,宾客群起慌乱,有尿遁进厕所的,绕去后门的,还有人把女伴包包丢到外头。老闆不得不用广播系统要大家稍安勿躁,来者不是警察,而是掌管这一带的角头琛哥。 「琛哥,谢谢你赶来。他妈的,不给这两个家伙几刀,我以后还有脸在这一区混!」 黄星发要琛哥主持公道,琛哥视若无睹,反倒和杜佑南像极了多年老友互动。 「半月你这王八小子,一年没见就在那边惹事生非,跟叶小姐混得不错,觉得闷了,琛哥这边随时有你的位子,六福餐馆的二楼,你最喜爱的小窝。」 杜佑南捡起西装外套单手挂着:「感谢琛哥厚爱,不用受刀伤之苦自然是过得好。」 就算穿起西装打领带,这小子一样狂妄。 「琛哥,我每个月付你十万,你这样子搞我?」黄星发大吼。 「话说多了就难堪,你们都是支撑台湾经济的重要人物,没必要你动刀我动枪,大家西装领带,干嘛呢,把胜负留在商场上吧。」琛哥掏出香菸,要黄星发取一根,他只是怒视杜佑南。「黄总,富国建设资本额有多少,六十亿?叶小姐有上百亿身价也是把每一分钱当成羽毛珍惜,钱比钱太晦气了。今天你不给我面子,也看在叶小姐的份上卖兄弟一个人情,否则正如黄总说的,今天我就没脸在江湖上混。」 琛哥打了个响指,小弟奉上金盒,他抽出雪茄,掏出金光闪闪的雪茄剪把茄帽切下。 法律上的天秤因为空无一物才能保持平衡,当其中一边挂上重物必定会倾斜,这是不变的物理法则。 「拒绝一次是骨气,拒绝两次是任性,黄总你怎幺看?」 黄星发用指尖夹住雪茄,今天这一根他势必得抽,琛哥帮他点然。 「赔偿收据寄到富国建设,我们走。」黄星发沉着脸领着狼狈不堪的小弟们走出水烟酒店。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半月(4) 第三章 半月(4) 外头的空气好多了,那也是比较出来,现代任何一件值得关注的事物都是比较得来。金绾岑坐在红色消防栓旁,川流不息的车阵是都市血脉,失去光的都市将死去,偶尔金绾岑想要那样的死,如今,使她想起故乡。 「妳看起来像被遗弃的样子。」南走到她旁边。 「喝下饮料的时候有被抛出去的感觉,很舒服,不必想着我要快乐也能自然而然快乐起来……」金绾岑环抱身体,她的火焰消退,末日提早到来。「那种极乐不是人世所有,我很害怕。」 「他们会在饮料里掺上mdma粉末来助兴,要不要去厕所吐出来,身体会比较舒服。」 「你一定没见过女厕的惨况,芳香剂和呕吐物混杂的化工厂,我只想待在外面休息。」 南陪她坐下,不带情慾,轻轻摸着她的头,金绾感受做猫咪的喜悦。 「乐儿她们呢?」 「回去了。」 「回你们的家?」 「不,是他们家。」杜佑南顿了一顿才说道:「我现在不住那裏。」 「这是进天光之后的事?」 金绾岑抬头,她没有想要了解那幺深入,他不是她的男人,至少她心中不承认是。 「那之后的家。」杜佑南承认。 男与女,两相矛盾,金绾岑后退一步,她的冰冷在头髮刻意蓄长的当下便瓦解了。 「叶老闆真的有上百亿身价吗?製片公司和出版社加起来也无法到达标準。」 「不光如此,我相信妳有听过用过,只是不知道这个系统背后的金主。天支付也是叶丽娟的事业,她最早期的事业。」 「扩及全台的行动支付!」 金绾岑瞬间酒醒,如属实,那幺南依附的对象就远比她想的巨大,叶丽娟恐怕排得进台湾前十大首富,她的势力甚至可能影响政坛。一个礼拜有二至三天坐镇顶楼的老闆拥有如此身价,她没可能索求,得空间喘息已是恩惠。 金绾岑无话可说,半年前的庞大痛苦再度排山倒海淹没,半夜醒来无法呼吸的中止症状,她好几次放弃挣扎,冀望自己就这幺孤独死去,激烈疼痛却打通了她的呼吸管道,她放血,释放了窒息房间的二氧化碳。 台北倘大却没有树,树多处不一定能长久待下。 杜佑南兼具两者,他的城市开满夜晚的花,避开白天的废弃髒汙,只在纯净的夜半呼吸。金绾岑想要他的吐息,她只有这一点心愿,她如何索求―― 南湿润的唇封住她说不出口的话,源源不绝的精力把萎缩心脏重新灌满,他的爱无庸置疑,更提早一步满足金绾岑的需求,而那也正是金绾岑之所以畏惧做一个女人的缘故。 「妳在避重就轻,岑,妳为什幺不直接问核心的问题?妳在害怕什幺,随时想要从我身边逃走。不要靠想像去弥补缺失的答案,妳会误解。」 「我如果不相信你,现在就不会在你怀里。」金绾岑摸着他的脸,细緻肤质,比女人更美,眉毛边有道伤口,是今晚的伤。「我帮你擦药好吗?」 南毫不怀疑她随身携带药品。野马暖气转到最大,宝蓝光晕散发寒意,他们互相依偎。月亮逝于夜空,冬日的厚云留到了春季,彷彿刚晒完羽绒被冬天就结束了,气候俨然大乱,不变的是人类一昧趋暖的行为。 「会痛吗?」她问。 「妳冷吗?」他反问她。 金绾岑肌肤滴淌的水化作雾气,杜佑南均匀吸入体内,他感应金绾岑的慾念化作分子,将他额头伤口当成她的,手背上的血渍当成她的,她是个聪明女孩,知道他要什幺而不完全给他。冷冰冰的手指轻抚,揩抹疼痛,他没有受伤后被强烈母性安抚的经验。 杜佑南头一次发觉了脆弱。 「半月是绰号吗?」 「他们称为代号,明明是黑道却想要效仿警察,妳不觉得那非常弔诡。」 南脱下衬衫,月亮破影而出,银亮大地在他背脊展开,月球的半面。 月球上的月海是相对平坦的盆地,以肉眼侦测即是表面黑暗部分,古时候人们凭藉对地球的地理知识,推断那些暗处是月球的海洋。然而,杜佑南背上的月球正巧相反,他是因为高耸的月山才造就黑暗。 半颗月亮的刺青是为了掩盖四条怵目惊心的蛇形疤痕。 「南、南、南、半月……」 金绾岑不捨地呼喊他,每一种的他,药无法解救他们,药最终只能毁灭她们。她帮他控诉,舌头消除痕迹,全心全意服侍,有时候无论怎幺做都无法拯救一个人,她的能力太有限,生命太过无限。 「给我好吗?」金绾岑炙热的喉咙吐露征服。 「不行,妳是在跟魔鬼做交易。」南喘气,他关掉车内灯,彼此只以微弱月光凝视,他要金绾岑回归平静。「现在的我们太紧密了,一定会摧毁彼此的时间空间,我们还要去听阿虎和乐儿的乐团表演。」 「好,我想听他们的演出,在哪里?」金绾岑翻身到南的正上方,解开他扣回去的衬衫衣釦,他的唇,他的白颈,他凹陷的锁骨就像月球洼地,说不定真的有海,嚐起来是腥鹹滋味。 「沙滩上,一座大海的边缘,那裏有很深很深的漆黑海沟,四百年前许多人葬身在那片大海,一万年前,我们的脚底全是湖泊。妳懂吗?我们不能在湖泊上做爱,我们极可能葬身水面下。」 「那幺做一半就好了。」金绾岑眨眨眼,啃咬他的肉,我可以让你受伤再帮你敷药,她俏皮表示。「喝下饮料时,有一个念头像是烧红的火箸插进心脏,我用力跳动也只是让火箸越绞越紧,全身几乎被念头支配。我不该有那个想法,那不是属于女生的印象,我简直快死去……」 南褪去她的内裤,皮革裙乾了,内裤却溼了。他们仰躺湖面聆听风声,因为寂静,只要投入一颗石头就能清楚听见沉入的声响。 「我想射精。」金绾岑含住他的耳珠,就像南喜欢的,她是第三人称的雌雄同体。「那一刻,站在她面前不是南,她所爱的有缺陷的月亮,而是演着彆脚剧码的熊男,所以她一直忍耐,很努力很努力,甚至不让自己吐出来。可以吗?男人会答应女人无理的请求,让女人射进他体内吗?他不需要动,他们只需要做完一半的爱情。」 南捧着她的脸回以微笑。 金绾岑沉着身子插入南的体内,回应很快到来,她不需要药物,她本身就是药物。 她忍耐有多久,就射了多久,预言这一生注定在他手中完结。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半月(5) 第三章 半月(5) 他们搭乘计程车来到西北方的海湾,距离台北远得像是跨县市,路上无车无人,没有商店还亮灯,二十公里间只有一家便利超商,稀稀落落几栋民宅倒像是在抵抗都市化。 杜佑南说他受伤又喝了酒,状态不适合开车上路,他精疲力竭,在计程车上猛打瞌睡。若是以前,金绾岑根本不敢想像这种花钱方式,八百块就为了听阿虎他们的表演,想当然尔,也是使用天支付结帐,轻鬆刷过qr code彷彿没实际支出半毛钱,她快要习惯流水花费贪图个方便,实在让她心情複杂。 大海迎面袭来。 海潮声瞬间打醒金绾岑,带节奏的频率唤醒感官,她嗅闻空气中的新鲜鹹味,山从来没有如此直接火辣的气息,她迫不及待脱下靴子,双脚浸入泡着海水的砂砾。 「妳没来过海边?」 「没有!日月潭倒是去过很多次,呀!」金绾岑被海水的冻凉吓到,笑着跑回南旁边。「我不知道大海那幺具有杀伤力。」 「白天比较适合玩水,夜晚则是故作温柔的鲨鱼。」 「夜晚的杜佑南不也如此。」金绾岑扶住摇摇晃晃的他。「晚上的海可以做什幺?」 南嘘了一声盖住她的眼睛。「是音乐。」她说。 柔软的沙地其实不方便走路,尤其她又撑着杜佑南,她要在两人重量坠下沙层前抽开脚,如果她失去平衡,南也会摔倒,他并没有伤得那幺严重,身体却虚弱得判若两人。 金绾岑沿海岸线一路往上,石砾与巨岩逐渐多了。 「走到快摔跤妳却那幺开心,妳比我想像的还怪。」南说。 金绾岑白了他一眼,不过黑暗中谁也看不清楚谁,大部分她是盯着远方闪烁的蓝星漫步。「不怪怎幺会待在你身边。」她用手肘顶了顶南的肋骨。「平常就算和你并肩走,你也不牵手,现在不是亲密多了。」 「非男女朋友就牵手是有点超过了。」 「……请更清楚界定男女朋友。」 南握住她,五指交错,柔软的手摸起来很舒服,像是把她整个人包覆在掌心呵护。「牵手只是基础。」南拉过她的肩膀拥抱,不是做爱的姿态,她静静把脸贴近南的头髮,洗髮精的香味,海水的气味。夏天提早到来,一个晚上,她就经历了三种截然不同的季节。 「我喜欢。」 「嗯?」 「静静抱着,不必刻意讨好。」 「做爱的时候?」 「对你,我会。」 南亲亲吻她的脸颊,「我们相似又不同。」他拨乱岑的秀髮,停下小鸟般的轻啄,金绾岑心叹可惜。「男女朋友,自然有前辈为我们定下注解。」 「请说。」 「勾过肩才是女友。」 南毫不客气把手搭在她肩头,一切美好都给这举动破坏殆尽,金绾岑差点没气死。 「你一路走来不都是勾着我的肩膀?」 「似乎。」 杜佑南挂着莫测高深的微笑,虽然金绾岑觉得他只是疲倦到神智不清。他们踏过一丛丛马鞍藤,走上简便修筑的木栈道,黑色砂砾从木头隙缝中扑簌落下。一间地中海式风情酒吧,冷光从地板打上,悠悠湛蓝,好似他们一路走来竟登上了某颗耀眼星体。 人们在室外或坐旧沙发、躺椅、靠椅,或席地盘腿喝酒。 阿虎弹着抒情的电吉他,乐儿一反疯癫模样,十分――金绾岑不得不说――极具魅力打击爵士鼓,全身投入节奏,踩着大鼓与hi-hat的双脚宛如太空漫步,双手在小鼓和tom之间移转,摇晃cymbal,她点着头露齿大笑,时而转动鼓棒时而抛接,这一刻她看起来比什幺都还纯洁。 阿虎用比原唱richard ashcroft再稍微粗一点的音调唱着lucky man。 幸福 多一点或少一点 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变迁而已 一些我能接受的事罢了 幸福 来来去去 看见妳凝视我 发现我的温度开始升高 我只了解到我到底身在何方 越到后面越激情,转为摇滚嘶吼,尤其最后不断重複oh,my,my,听众们都高亢合唱,金绾岑一方面觉得很有意思,一方面又心想还好附近没有民宅。 the verve成立于1989,是她出生前的乐团,就像oasis、guns n’roses,她喜爱却无缘躬逢其盛,只能听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传唱,使用免费线上音乐弥补缺失的唱片,想像那个年代的美好。现在台湾又有多少人把他们当作指标迈进呢? 「妳在外面帮我监督他们,我进去点个酒。」 金绾岑自动钻入他的臂弯里,摆明了就算漏掉现场演唱也要撑着他。 酒吧的装潢与其说像一般而言弄得阴阴暗暗,以看不清楚对方的方式进行对话,不如说更贴近咖啡馆氛围,适合看书的明亮度,不过想吸菸的话也没有禁止,不少人待在室内,舒适的从敞开玻璃聆听现场演唱,免受寒风抽着香菸。 吧台内是戴墨镜蓄短髭的健壮男子,穿着西装背心,金绾岑相信那副墨镜不是为了遮丑,因为很少有男生留中分头髮却又显得好看,眼前是一例,他的气质形似日本男星小田切让。 「又犯老毛病了?」 「是从楼梯跌下来。」 「我看得出来那是被拳头划伤的伤口。」男子拿出温好的圆杯,咖啡粉倒入滤器,轻敲把手将多余咖啡粉刮除,填压器压紧实。「对方有没有戴指虎?」 「有的话现在就给医生缝了,话说超,我是要喝你调的琴酒,可不是来这边享受咖啡读书时光。」 王定超没有理会,其中一杯倒入热打奶泡,拉花钢杯滑入的牛奶晕染成图,小汤匙和巧克力酱雕出金鱼。「金小姐,我听说妳是咖啡拿铁派。」 「谢谢。」金绾岑诚惶诚恐接过,实在太美丽了,她不知道该从何入口,只好先拿出手机拍照。「画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我也喜欢,能跟妳要照片吗?」超露出暖男笑容,她还有什幺理由拒绝。 南一口气把espresso喝完:「草长得怎幺样?」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南打开吧檯门板,与洗着杯子的超擦肩,越过挂着玲瑯满目酒瓶的橱柜,移开装满咖啡豆的不鏽钢罐,那裏有一扇小木门,他蹲着身子走进去。 「我是不是不该跟着进去?」岑问。 「我想他不会介意,不过,我另外对妳有请求。」 「好。」 超倒了一小杯黑刺李琴酒,酒与咖啡相撞,岑把白色金鱼吞入喉咙。 「这里的客人不是谈论气候与外星人的关联,就是在讲前总统的生殖器只要能塞进民主大中国(chinese democracy)的洞里,马上就能创造全新历史定位之类的狗屁倒灶,我需要有正常人来平衡观点。」 「超先生,你恐怕要失望了,你没办法在我身上寻找到期望的那部分。」岑笑起来。 「我不能,但是南可以,只要他可以我就信任妳。」 「能够这幺信任对方一定很幸福。」 「别忌妒。」 超笑了笑,摆上两个白盘子,一盘夹着放在玻璃罐里形状、香气都很美味似的手工烤饼乾,有巧克力、杏仁果、薰衣草,另一盘则夹着放在玻璃球里大块厚实的棕色饼乾,球面贴着free的告示。 「我、阿虎和南有段时期住在一起,不是住在这里,当时很穷,三个男生窝在不到十坪的公寓拼命活着,冬天时,我们想捡只流浪狗回去,睡觉就有天然暖炉,但是太穷了,狗和人只是一块挨饿,我们只好又把牠丢回街上。那时候我们做了很多事,也有很多想做却没办法做的事。」 「在黑社会的时期?」 「围事、收保费、运毒,当时真的怕被抓,门铃响的时候不敢去应门,电话一拿起来就挂断,只有南无所谓。不想做这些的时候,就去做粗工,每天现领一千八。我们太年轻,没有社经地位,银行不给开户,只能做领现钞的工作。」 「这个男人应该没有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岑说。 「很多,小金鱼,有很多。」超咬了一口棕色饼乾,乾咳起来,玻璃杯接过水龙头的水饮用。「要做到那幺难吃其实不容易,妳可别因为好奇去嚐……南的魅力是做出我们都无法想像的事。当时一有空闲,大伙儿都是和弟兄们搏感情,去ktv、喝茶、泡酒店,跑去中新芦一带飙车,炫耀妹仔、车管改多大灯多闪,沉浸在无谓的同侪虚荣,只有南勤奋地往图书馆跑。」 「去吹冷气睡觉也是有可能。」 「学生都是这幺做吧,骗家长去念书。」超感同身受说。「我曾经去偷看,南把笔记本抄的密密麻麻,怕被我们发现,还一直放在置物柜不带走。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是那几本笔记不见了。后来我拜託图书馆调阅监视器,从外头的大型垃圾桶帮他挖出来。他那时候才跟我说,如果不唸书,他一辈子就只能这样过了,没做上堂口大哥就是去蹲苦牢。」 金绾岑知道南依附着叶老闆,曾经混过,看到了阿虎、乐儿对生活的态度,心里确实有瞧不起他的念头,觉得一百万自己拿的是心安理得,因为对方和她一模一样。 「对不起。」她说。 「为什幺?」超停下擦杯子的手。 「让自己好过一点。」 「通常我听到说对不起的对象都是债主。」 「这或许也是一种债?」金绾岑装作可怜。 「有债必还,我最多再放宽妳一个月的期限,小金鱼。」 外头的音乐从the verve进展到coldplay,时代在前进,他们坐在店内缅怀过去。有些东西注定淘汰,当价值远远大过了意义之际。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超搔着鬍子回想:「他进天光製片已经过了四年,当初我们在五星盟结识时,他国中还没毕业,我是专三,阿虎是专二,妳让我想到了,那段日子正巧也是四年。」 「杜佑南加入黑社会国中都没毕业,他――他现在到底几岁?」 「二十二岁。」 「怎、怎幺会……比我还小……」 「很难看出来。」 「保持神祕性与误导的确是杜佑南的魅力之一。超,他不唸高中有任何理由吗?」 「我可以告诉妳我们的故事,在那之前南过着何种人生,他应该要亲自告诉妳。」 「或许南会说谎。」 「他说的谎有时候连我都看不穿。」岑露出沮丧神态,超摸了摸她的头,「不必担心,金绾岑是个有魅力的女性,我已经从南的口中听闻不少。」 「……太丢脸了。」金绾岑端起红色咖啡杯遮脸。 「这点也不必担心,对南来说魅力不过是种武器,用来攻城掠地,不是大不了的玩意儿。」 「你很坏。」 「妳看不出来我长怎幺样吗?」 超摘掉墨镜,漂亮的眼珠,没有一丝邪气,和南属同类型的人。 「坏人们,你们终究有好的归宿,努力挣钱开了一间酒吧,有好的表演,好的气氛,好的食物,也有难吃的食物。」金绾岑拿了一块厚实大饼放在手中掂了掂。 「这间是杜佑南出资的酒吧,星聚落,我不过代他管理。」超戴回墨镜。 「你喜欢他对吗?喜欢杜佑南,不,你也爱着他。」 「女人啊……」超摇着头忍不住倒了第二杯琴酒,他很少一晚连喝两杯,足以影响判断力。「所以是我该忌妒妳才对。」 金绾岑咬下一大口饼乾马上呛到,味道几乎跟黏土没两样,碎屑黏在喉咙,她灌下白开水沖刷。 「真的不好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半月(6) 第三章 半月(6) 杜佑南拆卸隐藏的木板,取出一大包黑色塑胶袋装着的乾燥大麻花,呈藤蔓团状,他拉开椅子把工具摆好,拿出其中一朵花,放入有许多尖刺的研磨器,盖上盖子,圆形研磨器转了几圈,绞碎的绿色大麻颗粒倒入铁盒,一部分的颗粒再磨成细粉。 他熟练摊开捲菸纸,撕下滤纸凹成管状,一整条菸纸铺上大麻粉末和菸丝,夹入滤嘴,两手细心将混合草压实,上下磨搓,调至定位便上捲菸纸,直到美丽的细腰成型,沾黏口水密合,搓紧开口,用打火机稍微烘烤菸身,便完成了一支漂亮的大麻菸。 金绾岑进来时,他正好做完第五支大麻菸, 「你要在这里抽吗?」 「不,超睡这里,他对草臭味敏感。」 「好,你可以暂时等我一下吗,超说我可以用里面的浴室盥洗。」金绾岑嗅闻手臂,露出难过的神情。「黏黏的。」 「我倒满喜欢。」 「那是因为你不懂得什幺叫节制。」 金绾岑把凑过身的杜佑南推开,拿着棉裤和t恤走进浴室。 「衣服?……乐儿的吧。」 杜佑南把菸整齐放入金匣,躺在床铺脚垂地摇晃。他听到超在跟她聊些什幺,超以为她能改变他吗? 「你们有没有避孕?」 「我一直在口服避孕药。」 「也请定期做抹片检查。」 「他对性的态度到底是什幺?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众多过客的一幕景。」 「我不认为妳只是片好看的风景,金绾岑,当我知道妳的本质。妳不是用这边在理解世界。」超指着脑袋,接着把手掌贴在胸膛。「而是用这边。」 「杜佑南他……」 「缺乏心,是的,一则故事,故事永远说不完对吧。」超笑了笑。「关于一个眼里没有温度,总是穿着同一件破破烂烂龙猫t恤的男孩的故事。他好不容易挤进黑社会,个头小却兇悍,他被派去很多危险场合,好几次都差点背锅进入少年辅育院,我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地方心存恐惧,所以我叫他过来跟我们住,以后由我罩他。当时,他向我做出一个提议。」 那则提议一定让人心碎,金绾岑似有感应,她想把耳朵紧紧摀住,但是超的眼神令她必须要听完。超知道杜佑南信任她,超也同样会去爱她。 「他问我需不需要口交,他说他可以做得很好。我拒绝了,我无法相信那是从一个清秀孩子口中说出来,问他为什幺要这幺做,南对我说,他想活下去。」超帮她打开木门。「那是在黑暗中,我唯一看得清楚的澄澈眼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半月(7) 第三章 半月(7) 浴室门打开。 蒸气迎面扑来,金绾岑擦乾如海藻的头髮,杜佑南从床上弹起。 「走。」 「哇,你干嘛!我还没擦保养品。」 「海风吹一吹就没了。」 「海什幺?」 「风。」 南将她公主抱起,酒吧角落取了四条放在篮子里的乾净毛毯。演唱已经结束,有打道回府的客人,也有拿着一叠衣物往沙滩走的客人。 「他们在排什幺?」 「淋浴间,这片沙滩的海滨游乐区经营不擅倒闭了,超把这些物件顶下来,游客中心改建成酒吧。」 「星聚落酒吧。」 南不以为然:「他们像星星吗?妳看看,衣服五颜六色,还以为是从动物园的鸟园跑出来,要塞不塞,衬衫塞一半根本是恋童癖发作。搞一件达达主义式的破洞牛仔裤,乾脆加入帮派更切合反艺术的特质。」 「你好暴躁喔。」 岑跳下他的臂弯。 「妳见识过我的苛刻了,对失败者尤其如此。」 南打开金匣取出一根大麻菸,点燃,吸进肺里,少量烟吐出来。他的姿态变得柔和,牵着岑远离公路。 「我想我自己也属于这一类人。」岑说。 杜佑南吸进一口长烟,把它递给金绾岑,她连一般的香菸都只有抽过严格来讲算是一包的份量,一入喉马上就剧烈呛到,于此同时,脑袋有种啊,就是这个了的闪示。 她看起来快睡着了。 「妳吃过那个免费饼乾吧,用麵粉、油、蛋混合砂糖,一大盘烤出来的口粮,目的只在填饱肚子。超原本打算让那些付不出钱的人可以免费享用店内食物,是我打他枪,阿虎称那个叫狗粮,人吃狗粮会愉快吗?如果他看到别人吃的是红酒牛肉、吃的是辣炖饭,当然也有无所谓的人,我接受他们,那种不会随意怨恨别人的家伙反而具备真正的嬉皮精神。」 南的笑声引领她发笑,不过这一长串语言到底在讲什幺,岑过了好半晌才会意过来。他们坐在沙滩上,盖着温暖毛毯,岑一直盯着埋进沙里的脚,好像有寄居蟹从透气的洞探出头,在山脊般的脚背爬来爬去似的。 「我以为毒品是让人兴奋,我好想睡。」岑说。 「这是cbd(大麻二酚)比thc(四氢大麻酚)还高剂量的大麻,镇定效果比提振的效果更强。」 涨潮,沙砾涌出黑色泡沫,如皮肤的孔冒汗,他们如果一直待着,海水很快就要淹没脚趾,不远处有根腐烂木桿套着救身衣和游泳圈,涨潮总比退潮安全。南压在她身上。「你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什幺?」她问。 「世界太大,他们该怎幺活下去……」 大麻烟的微火断裂,南撒上冰凉黑沙,剩余烟蒂放进密封袋内。 「不要看着星空,就看着我。」岑的吻如雨倾落。 「我知道妳那幺做的原因。」南抚摸她的臀,亲吻她的手臂,做爱时他一定发现了那些不可爱的小疤痕。「身处黑暗不伤害自己,便感受不到自身存在,怕自己也是其中一具冰冷遗体。」 「你太骯髒了,活死人,全身布满男性贺尔蒙的气味,我现在不想跟你做。我不要在感染前对你讲出真心话。乔治˙安德鲁˙罗梅罗(george andrew romero,活死人之夜)必然同意我这番言论。」岑大笑,闪躲他的大手。 「没问题。」杜佑南把衬衫脱掉,解开皮带,踢掉皮鞋。「盐巴可以消毒。」 岑看他往大海走去,忍不住大叫:「你的裤子会湿透。」 「我还有阿虎的裤子借来穿,跟妳一样。」 「杜佑南,你疯了!」 「妳确定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南跃入海里,金绾岑吓得心脏狂跳,她把衣服脱了朝地面的夜跑去,她没想到海和泳池是彻底不同,她不谙大海水性,眼、口、鼻剧烈刺痛,浪冲击小腿,金绾岑重重摔进水里,她没办法在这恶劣环境找到任何一个人。 「呼……大麻初学者不要随便做危险行为,妳的思考跟不上危机发生速度。」 南抓着她的手,和她一起游上岸。金绾岑越发觉得好笑,时间随着海潮拉扯扁平化,体内的阴茎缓慢到足以描绘其形,半椭圆前端顶开遇冷收缩的肌肉,他们窒碍难行,一再尝试,灯器终于点燃,阴道如融化奶油包覆着坚硬的南,她夹紧大腿,细节更加完整。 她不晓得这次高潮是由于大麻、海或者冷所带来,那使她记起了与南的初次性交,而且远比那次更加完美,她的意识可以集中在性器的快感上,也可以分享到南的呓语里。 她要南轻抚右臀的小疤痕,那幺她才能清楚地用手指出他的半月。 「我是一个岛,岛上都是沙,每颗沙都是寂寞。」岑呢喃。 杜佑南倾吐喘息,把溼答答的浏海从她眼珠拨开,一天内两顿澡属于行为艺术。「于梨华的《又见棕榈,又见棕榈》。」 「六0年代,白先勇说真正成了没有根的一代。究竟是历史不断轮迴抑或人们擅自停下脚步。一片盲目的黑暗,我们又怎幺要有根?」 「我不知道,这里还是太嘈杂了。」 他们同时安静,只是静静聆听,听着男人的根在女人的地的脉动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半月(8) 第三章 半月(8) 艳红朝霞慢慢印出沙滩的形状,夜如潮水往大海退去,交接之际寒冷盘据,金绾岑从厚毛毯探出头来,手黏沙粒往熟睡的杜佑南鼻头抹去,他打了一个喷嚏被冷醒。 「早安。」岑露出甜美微笑,让他捨不得揍她。 「早。」所以南不揍她,而是捏住她的脸颊灿笑。 这是她第一次和南过夜,想不到是在沙滩,一切都显得不真切。她摸了好几次南的脸庞,确定自己不是想像。 「洗澡?」 「好。」 金绾岑慵懒望着,杜佑南一看即晓,眼睛几乎滴出水来,她食髓知味了,南想,强而有力的双手把她抱到淋浴间前,取出钥匙打开锁,地板的水渍还没流乾。 「不是免费开放吗?」 「没有每个人,有些外地人跑来这个沙滩,拍拍裸照还是像昨天那般。总之,对他们採用收费。」 「嗯哼,差别待遇唷。我的老天,你有没有听到类似大鼓破掉的声音,我快饿晕了。」 南充耳不闻,脱去她的衣……不,金绾岑早就全身光溜溜只裹着两条毛毯,浑身又冷又饿。 「一旦免费,人们就会恣意破坏,超不得不上锁。游客们喜欢把洗髮精、沐浴乳挤得到处都是,甚至把莲蓬头拆下来带回家。我不晓得他们到底为什幺要个莲蓬头,是新的自慰方式还是……」南故作沉思。 「南,我说我肚子饿,不是说我下面饿,别人用莲蓬头你就双手万能。」岑白了他一眼。 「妳太美了。」 「如果是五个月前我早就――」 「如何?」 岑用力咬他的肩窝,怕是疼了,舌头补偿般轻轻舔舐。 「没事。」 这家伙真的很贱。 整理完,回到星聚落,他们跨过横躺在地板的死尸,阿虎和乐儿用两张沙发併成一张床相拥而眠。 他们蹑手蹑脚走进厨房,南负责开火,她乐得在一旁倒果汁帮他搧风,南俐落煎着荷包蛋、火腿、热狗。两人站在厨房,每做完一样便直接用筷子挟来吃。陆续吞进萝蔔糕、煎洋葱、一小块鰤鱼,最后金绾岑握着一根小黄瓜慢慢啃,满足打了个饱嗝,大瓶柳橙汁喝到剩下半罐。 「妳最近有没有量体重?」超进来,把锅子残留的萝蔔糕吃完,拿到洗手槽沖洗。 如果昨天的大麻还没有让她很ㄎㄧㄤ的话,她现在的表情就真的很ㄎㄧㄤ。 死尸起床成人,动手复原场地,扫地、拖地、擦玻璃,拿去酒吧后头洗衣服晒衣服,黑板写上今日特调、特餐。嬉皮们分工合作,并且一併享用超端出来的大盘炒蛋、培根和土司。除了难吃口粮之外,他们唯一付出劳力便能获得的一餐。 有人提着保冰桶和钓竿走出酒吧,还有把自己打扮得更加破烂的人,泥土杂草毫不留情往脸上涂抹。 乐儿正做着手工艺品,两条细绳在岑的手腕上比了比编织起来。 酒吧上方是自行车栈道,超说这几年慢慢用盈余把栈道翻修,吸引了一些观光客回流。这群游手好闲的人总算有地方可以摆卖手工艺品,烤烤香肠,自创捞鱼摊,而不是大白天净想着夜晚的节目。 金绾岑心想难怪有人跑去海钓,没被捞走的鱼还可以带回星聚落加菜呢。 缺点是附近没有旅馆、超商、高级餐厅,无法异业结盟,观光客不会专程跑来这里逛街。然而这或许正是嬉皮们嚮往的生活方式,不出名,足够维持写意的生活即可。 趁乐儿编织幸运手环的空档,金绾岑询问顾舖的阿虎。 「阿虎,你吉他弹那幺好,怎幺不去老街弹唱,你编手环手不痒吗?」 「妳倒说对了一点,我吉他厉害,编手环却老是打结,实在搞不清楚这玩意儿该怎幺办。」阿虎放下不像样的绳结,喝西瓜汁退火。「再怎幺说,卖艺都比卖商品难多了。」 「是吗?」 「妳想吧,卖艺是彼此间的对决,要胜过对方,弹到他妈的心甘情愿掏钱,否则只摆个臭架子拍手意思意思一下我哪受得了。卖商品不是,我放客人在那边内心天人交战就好,更何况商品种类繁多,他只要捡到一个宝就觉得赚翻了。」 「无形需要更强的包装力道,否则没人看得见。」杜佑南摇下车窗。 他坐在超开的白色系三菱得利卡上,一来,北台湾就有了南台湾的风情,阿虎说他是台东原住民,乐儿是新竹人。北、西、中、南、东可全凑齐了。 「你穿的邋裏邋遢谁会把你当明星捧?」超摇头。 「一群俗人,光鲜亮丽就能奏出好音乐完全是白癡论点,有没有听过red hot chili peppers,他们在演唱会上全裸只用长袜包着老二……」阿虎大吼。 乐儿拉过金绾岑细细的手,黑白色编织手环套住手腕,就在水晶手鍊的下方,磨平的小贝壳当作扣头。 「美到崩溃了,欢迎再度光临。」 乐儿亲了亲金绾岑的手,要不是早知道她这副调性,金绾岑真以为她昨晚又嗑了不少药。 「妳一定很困扰。」超在她上车时说。 「不。」她握着杜佑南的手,露出笑容又说了一遍。「不会。」 王定超补货顺带载他们回台北,路上杜佑南问她晚间拍摄是要自己去还是接她去,她说自己骑云豹过去,南的问法不像平常切入重点,果不其然,南继续说道与其东奔西跑不如先到他家,也省得超要跑两边。 「超,要麻烦你了。」金绾岑先跟他抱歉。 「不会麻烦。」超回答。 「杜先生,我接受你,不代表接受了你的感情观。」 此时她才冰冷冷回应南。 尤其那栋豪宅是李姐租给南。她是低廉没错,就算死撑着一口气也没有多高尚。 「超,我很抱歉把车里的气氛弄僵。」她又说。 王定超专注开车,嘴角默默上扬。 金绾岑踏入寂静的家,以前不曾觉得异样,现在这股无声却大得压垮一切,她的孤寂由南创造,远比自己体悟到的更深刻,杜佑南说过他不改变,但是他不知道周遭的人都因他的创造而产生变化。 丢了几颗饲料到鱼缸,灯没开,包包随手一丢,整个人窝在沙发拉过忘记哪时候抱来的棉被。金绾岑闭上眼睛,手摸着冰凉的鱼缸,确定小碧还是跟着她的手指游动,隔着一层玻璃,只凭指尖还是感觉得到。 感觉不到的,连想像都失去了必要性。 「小碧,我活得不像是这个人生。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他伸出手,他说,来,那边有光。所以我接过他的手跟着走。我不确定,但那好像不是我的想像,不像妳是一条青绿色的金鱼,他是黑暗,边缘好似沾上光的痕迹……」 金绾岑再度陷入沉睡。 让梦的归梦,现实的归现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章 三个女人(1) 第四章 三个女人(1) 每一个场合都有属于它的独特味道。冷气机滴落人行道的水渍气味,柏油路融化胶鞋底部的气味,纸箱堆叠,键盘打字声,林布兰特式寂寥,隐隐约约来临的梅雨季。 梅雨季的气味。 她只要去闻,空气里的倦怠感便彷彿压缩空间,连立足点都摇摇欲坠。对方的坐姿像从昨晚一直等到今天似的,他的气味把他自己封锁住了。这里有大麻味,也许还有一些别的什幺,但是她嗅不出来。 金绾岑在意气味,是她察觉到人的言行举止可以故意隐瞒,然而塑造那个人或那个人创造的环境不会欺骗。这是杜佑南透过他自身揭示出来的观点。 因此,证实王子豪其实是个寂寞的人。 金绾岑没打算说出结论,只是盯着桌上的牛顿摆。 「挺有意思的装置。」王子豪先开话题。「由多个球体传导,动能在最后一个球体释放出来产生位移。牛顿摆的原理是在封闭系统中保持能量守恆,然而我们不能确定每个阶段都能毫无损耗能量,应该说,这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我不需要三百万,我没有和杜佑南在一起。王子豪先生,您就当成是饯别礼,我不要这个行为的附加价值,我只想知道它背后的成因及理由。」 王子豪把窗帘拉开,瀰漫光的尘埃,天空残留的冰被入夏第一场雨沖下,于是光逐渐溶化。他抽了根菸,倒了两杯威士忌加冰块。 「妳真的爱上他了?」 似乎没有想从她口中得到确实答覆,王子豪自顾自地说下去。 「杜佑南不懂爱,他母亲是软弱无比的人,母亲的同居人则是暴力残酷,他以为爱是利用与被利用。」王子豪冷不防抓住金绾岑的手,她没有抽回,男人的脸太诚恳。「妳教会他爱,他才懂得其他的生存方式。」 「听起来你反而是为他好。」 「杜佑南来天光製片后,投报率上升,股价漂亮,赞助拉得比往年轻鬆,丽娟不再挪动天支付的资金来补製片的亏损,然而这是常态性成长还是畸形发展,不到最后没有人知道。金小姐心里也很清楚吧,没办法继续下去,妳感到困惑,不知道该不该跨越那条线,而这也是妳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原因。」王子豪的手背抚过她的脸颊。 金绾岑浑身颤慄。 「杜佑南和妳完全不一样,他的生存只为了钱。」他们是同一类人,没有温度的眼神总是看穿女性的软弱,以及软弱之后完全两极的坚强。 金绾岑起身,把gucci包还给王子豪。 「你不懂那对他的意义。」 「我确实不希望那个怪物占据叶丽娟,对任何事象都是最恶劣的态势。」 「他不是真的爱叶老闆……」 「这点我想妳会比我清楚。」 梅雨总是来的又急又快,叫人措手不及,金绾岑不记得她有没有带伞出门。她有很多事都不记得,她应该要回想起来,她不行这幺做,就像是摆在垃圾场支离破碎的人偶。 王子豪说得没错,仅仅只要一件事实就可以毁了一切。 「妳要走或要留不是我能决定,但是我告诉妳,我认为妳可以做到,让他不再像个怪物活着。」 「你太看得起我,我不是一个好玩家,更不懂爱情如何当成筹码。」金绾岑冷静说。「而你则是太小看人类了。」她离开。 王子豪跌回宽大的办公椅,啜饮琥珀色的威士忌,他把gucci包拿起来,拔下过大的银色商标钮扣,指头翻来覆去把玩,接着打开抽屉取出一把瑞士刀,割破价值上万的皮革翻出窃听器。 他拨了一通电话。 「可以进行下个阶段。」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章 三个女人(2) 第四章 三个女人(2) 金绾岑失去胃口,去街角买了杯柠檬汁,雨打在条纹遮阳棚布,像是以前看过的越战电影,突击队员穿过森林时耳边响起的声音,她赶紧付帐躲去屋檐下,一辆bmw大7堵住了去路。她脚底一滑,装饰眼镜都撞歪了,浑身狼狈,车上司机要她进后座,她怎幺样也不肯,直到后座的车窗拉下,叶丽娟坐在里头伸直长腿,车内灯光打得彷彿在拍摄封面杂誌。 「上车。」 她不从,那就结束了,现在金绾岑有想结束一切的冲动。 叶丽娟看她犹豫,乾脆把车门打开,金绾岑羊入虎口,绷紧全身繫上安全带,叶丽娟看了也好笑。 「妳买了不喝吗?」叶丽娟放缓语调。 「要……啊,谢谢。」 叶丽娟接过她手中的柠檬汁,金绾岑还以为她老闆要帮她放在饮料架上,没想到叶丽娟打开车窗,把玻璃杯中剩余一半的红酒往外头倾倒,沉红酒液随雨水流进骯髒的下水道,她没过问金绾岑,柠檬汁注入空玻璃杯,喝了一口皱起眉头。 「妳挺注重身体保养。」 「单纯喜欢喝酸的饮料。」 处在密闭空间,金绾岑总算能更清楚端详叶丽娟,她保养得宜,皮肤白净,面容独特,像只漂亮的狐狸,想法与思虑特别敏锐,男人抗拒不了的聪颖型。 「有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叶丽娟突然转头问。 「……没有。」金绾岑喃喃唸道,她晃了晃青黄色饮料,叶丽娟找她上车必有所图,那或许决定了她留或不留。「叶老闆,我和杜佑南――」 「小泰,请你暂时离开。」叶丽娟说。 司机马上把车子停到路边黄线,打开黄灯,撑着伞下车。 「妳说妳叫什幺名字?」 「金绾岑。」 「对,小金鱼,可爱的绰号我通常记不得。」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的意思,金绾岑莫名在意。「我不在乎你们一起做什幺,只要南维持他的完整,做好份内工作,其他我一律管不着。」 「包括和妳做爱?」 就算是这种问法金绾岑也敢提,她要说起来是属于自我中心主义的家伙。 「在妳这把年纪,出国连续玩个三天三夜,每一天走到脚几乎断掉,熬夜唱歌喝酒,肝脏、身体火辣辣烧起来,无论怎幺折磨自己都有自信心恢复。到了某个阶段,妳突然发现原本睡二十四小时就甦醒的身体,过了两天、三天却依然静滞不动,害怕一觉下去就永远醒不过来。那孩子很神奇,他让我重新拾回疯狂三天三夜也承受得住的自信。南的野性不是钱财规範得住。」 「我同意……噢天,我不该跟老闆讨论这档事。」金绾岑掩脸。 「妳可以问出犀利的问题,却为了这种小事感到羞愧,我似乎理解南为何执意要妳。」叶丽娟用指尖顶着她的下巴把她引过来,摸着她的唇、鼻尖、没戴耳环的耳垂,最后溜冰似的滑过眼皮。「妳是位奇怪的乡村女孩。」 她想说这些动不动就触摸别人的资产阶级才真正奇怪。 「叶老闆,您的丈夫王子豪对南有所企图,我不清楚是什幺……」 「妳又怎幺晓得?」叶丽娟眼神转为犀利。 「他把我找去询问关于南的事。」 金绾岑犹豫要不要全盘托出,她害怕遭受南的另眼看待。 「王子豪始终是不成气候的可怜人,我们结婚是採用分别财产制,他无法在我眼皮底下胡搞。不过还是谢谢妳,我会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可怜是指家族被逐出政坛吗?」 「政党轮替,父亲丢了官职。他不惜委身入赘,是为了赢过这辈子从没赶上过的哥哥,最终那也破灭,大伯因酒驾入狱,王子豪成了一具空壳,他製作出来的东西已经失去灵魂,违背我当初让他进天方出版社的原意。」 「我想王总至少提振了出版业界。」 叶丽娟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 「共享。」 叶丽娟敲了敲玻璃窗把小泰叫回来。她点燃万宝路凉菸,半开车窗,红唇噘起吞云吐雾,雨水喷溅也毫不在意,边抽边把玻璃杯内的柠檬汁洒往车道,像是累坏的新娘子随意发送糖果。 金绾岑一阵晕眩,她想那说不定是身体念旧了大麻,毕竟bmw十分平稳,没理由觉得自己捲入了漩涡。她闭眼假寐,等待车子载她到某处不知名的地方,虽然没有意外即是天光製片。 她们听到了彼此的妒意,嗅到冷意即将消散的那一刻。 而她们都很有默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章 三个女人(3) 第四章 三个女人(3) 素有三分刘、刘小胖之名的那个男人正垂头丧气趴在办公桌,风铃一响,他抬头,圆滚滚的身躯违反地心引力般高高弹起,刘彦同鞠躬哈腰忙得眼珠都快瞪出来。 「老、老闆早!」他一副见鬼似的望着跟在老闆后面的金绾岑。「金妹、咳、金小姐早安,今天天气不错喔。」 前辈到底在胡言乱语什幺,金绾岑傻眼。 「前辈……前辈?我说前辈,叶老闆已经上去了。」 「什幺?喔好,妳们慢慢聊,我先……我先去……」刘彦同回到办公桌,打开铁饭盒有一口没一口扒着,失魂落魄极了。 「前辈,你有烦恼吗?」金绾岑想到自己鲜少待在办公室,再不然就是下午两点之后才到班,几乎没帮过前辈的忙,明明当初他是那幺期待有一个小帮手,她简直要受不了良心的苛责。 「一切全怪我自己不好,我是史上无敌大蠢蛋,唉,为什幺我没有和杜製作或叶老闆感情那幺好呢。」 「前辈,你说出来我们才能一起解决啊。」 「一起?」 他茫然的眼神停留在金绾岑脸上。 「我是前辈的小助手。」她说。 「小助手?」刘彦同彷彿在茫茫大海抓到浮木,握着她的手颤动,又惊觉太不礼貌赶紧抽回,掏出手帕擦乾沾上他手汗的荳蔻小手。「金妹妹,事情是这样,最近公司不是刚上线新系统,前天我把《爱在忆校时》的a、b档分批上传,请特效组做合成、后期渲染、上字幕与配乐,谁知道今天早上他们才跟我说a档损毁了,一时半刻工程师也修不好新系统,推估至少要迟一个礼拜才能交出成品,这下我还不完蛋。」 金绾岑翻开记事本,确定片商规划的行程。「先把预告后製出来,拷贝时程压缩一下不至于有太大问题,我们已经先预留一个月的缓冲,我会再跟杜佑南讨论看看。」 刘前辈鬆了一口气,继而露出複杂神情:「妳来了一年不到,就已经学了那幺多,感觉我进公司五年好像都在打混,妳真的很厉害。」 「如果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进天光製片。」 她跟着杜佑南东奔西跑,一口气塞进大量东西,不得不说,是靠着大麻和精度高的娱乐才勉强撑过去。不过刘彦同前辈比南还更资深吗?这倒是出乎金绾岑的意料。 「前辈,我们放假偶尔会去一间酒吧,看前辈下次要不要一起来。」 「咦咦咦!我吗?」 「公司里我只称呼刘彦同为前辈。」金绾岑笑说。「不勉强,杜佑南大部分的朋友都疯疯癫癫,常用一些药物来助兴。总之,想来的话我请南一併载前辈。」 「不!啊请不要误会。」刘彦同慌张地连话都讲不清楚。「不是不要的意思,我是说当然好,太乐意了,但是好吗?我不清楚药之类的,该怎幺说,以满潮退潮来比喻,我潮不起来啊,连在同学间也只是陪坐付钱的分母,我是个根本没有潮汐变化,连鱼虾都无法存活的死海啊呜,悲剧……太悲剧……」 彦同前辈露出水汪汪大眼,金绾岑想叫他大可不必那幺做,和鞋猫剑客的差距是绝望的大,充其量只能称作鞋毛贱客。 「我也不过是乡村女孩,前辈。」 刘彦同浑身抖擞,这番话甜得让他信心涌现。 「好吧,就这幺定了。这是生平第一次有同事邀约,我一定要拍照上传。」 刘彦同打开手机照相功能,金绾岑躲不开那该死的两千三百万画素,只好意思意思比ya。话又说回来,他上传待在公司的照片干嘛?肯定哪里搞错了。 「前辈,你对于必要之恶怎幺想?」工作到一半,金绾岑突然开口问:「因生存而不得不为之的恶。」 刘彦同摇晃脑袋,盯着玻璃杯飘浮的冰麦茶梗。「电影《大叔》只为了一个小女孩,元斌几乎杀光了整个黑道,最后依然得接受制裁。他不是为了未来而活,他只有当下,恶人们赔上未来的理由只为了一件真正重要的事,我觉得那非常迷人。」 「迷人吗?」金绾岑微笑。 「这幺说来,我看杜製作倒有点像元斌。呜喔喔喔这震动,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杜佑南不是元斌,她不是金赛纶;杜佑南不是里昂,她也不是玛蒂达。不过基于前辈的观点,金绾岑带着一天量的行李来到杜佑南家。 那里是真正天龙国中的天龙国,誉有小台北之称的天母。 金绾岑摘掉安全帽,云豹熄火,眼前的现代建筑感觉像是一踏进去就犯了什幺重罪似的,以往她经过这种地方都不由得屏住呼吸,如今大门却为她敞开。南要她把车停进去以防下雨,金绾岑不敢重新发动,推进车库停在学长野马旁。 泳池蓄满雨水铺着一层枯叶,黑白构成的五个立方建筑体拼成这栋别墅,沉重的黑门不用钥匙,而是透过掌纹打开。 装潢走极简主义风格,白净石地板与火炬钢构灯饰,铺着一块乾净柔软的圆地毯,义大利机能沙发、挪威休闲椅、红蓝色国旗小被毯、漂亮的阿拉伯金製水烟壶、挂壁式日本电视、白色木作烤漆收纳柜,书墙有两面。丹麦边桌摆着摊开的联合文学和一小杯兑鲜奶利口酒,他迎接金绾岑前正坐在沙发上阅读。 金绾岑一路逛进厨房,乾净明亮,不晓得南是如他所说不太做菜,或是每次做菜必定整理得有条不紊。 「我以为家里会更髒乱,你知道的,就像《无限透明的蓝》里爬着彩色蟑螂的水槽。」 「吃米的有百百种人,吸毒的也有百百种人。」 「你是一个在家环游世界的毒虫。」 金绾岑咯咯笑起来,躲开触摸锁骨的大手,杜佑南彷彿要把她的气味留在家里似的亲吻,她先给予男的所需,接着轻柔推开。 「不行,我要先巡视。」 「什幺?」南傻住了。 她很快选定目标,往寝室迈进,打开衣柜果然找到几件女性衣物,不消说,贴身衣物自然也是稳妥放在抽屉吧,她冷冷瞪着杜佑南。 「叶丽娟之前会在这里过夜,她现在已经不这幺做,只有偶尔短暂停留。」 「我懂了。」 移动式化妆柜摆的瓶瓶罐罐不言而喻,她又绕去最大地雷区浴室。杜佑南在她愤怒地把叶丽娟牙刷折成两半前先一步处理,然而他实在搞不懂金绾岑怎幺会如此愤怒。 「卫生棉,杜佑南,竟然是卫生棉!」金绾岑大叫,把整包卫生棉丢到他脸上。「我发誓,只要我月经来的日子,绝对不会踏进你家半步。」 他实在搞不懂就这幺一小包东西可以气成这样,又不是亲密合照或肉麻的甜言蜜语。南还是自请处分,他蹲在沙发旁,抓住收拢双脚的金绾岑的手。 「别气了,我的公主。」 他轻捏她的小手,按摩小腿,帮她褪去袜子整齐叠好。金绾岑表面不为所动,内心实则原谅他了。杜佑南点燃薰香,从收纳柜细挑出一张黑白封套的ramones黑胶唱片。 70年代,他们打响punk pop标誌,口号般唱着hey ho! let’s go! 不明究里的歌词几乎没人能懂,金绾岑甚至觉得thight wind这词被joey ramone唱的像是口音很重的taiwan,极简式的three-chord快奏,南拉着她玩耍般起舞,他说在乐团最后一场演出中,他们以超过200bpm的速度弹奏这首歌。 强而有力。 嘿吼,我们去吧! 嘿吼,我们去吧! 他们在逐渐成形的直线上。 他们通过紧密的风。 孩子正失去了他们的想法。 闪击战,国际收支。 他们堆挤在后座。 他们产生滚烫蒸气。 充满脉动的回击。 闪击战,国际收支。 嘿吼,我们去吧! 现在就从后方射击。 他们想要什幺,我不知道。 他们都準备好要走了。 「妳知道punk的精神是拒绝被冠上任何意义,他们就只是拼命跑拼命跑,像阿甘,不带意义。他觉得其他人很奇怪,因为不明白他只是做和一般人不同的事就以为具有某种崇高的想法。」 「幸好我认为其他人不奇怪,只有你奇怪。」 岑笑起来,舒舒服服躺在南的胸膛上,手指拨撩热水,浴室没开音乐,她脑袋还缭绕强力的三和弦。 「妳说谁奇怪?」南抚摸她柔软的乳房,故意中断她的音乐性,热水让勃起的阴茎分界就这幺乾脆的,模模糊糊的消失,她感觉进入体内,又好像全部融化掉了。她侧身,轻轻揉着一小截裸露在外的阴茎,还存在,她和南依然存在。「我想起村上春树的一篇文章,其中有一段是这幺写『一想到狗,就不由得冒冷汗。为什幺大家都在养狗呢?为什幺大家不养白头翁呢?为什幺我母亲那幺讨厌白头翁呢?』妳觉得那是什幺意思?」 「没看过的印象,不太清楚,不过是村上春树的话,应该只是形而上的意念。」 「或许是这样吧,我想会不会是养狗的门槛很低的缘故。」 「很低吗?我没养过小碧之外的生物唷。」 「猫猫狗狗或金鱼的门槛很低,因为世界有八成以上的人都是养这些动物。所以不需要特别知道一些什幺也能够顺利养活,就算不顺利,只要去附近宠物店、上网搜寻,或是去问问邻居都行,甚至可能和邻居发展出一起吃义大利麵的关係。」 「很棒啊,我是说一起吃义大利麵,晚餐拜託了。」 「但是世界需要的不光只有养狗人士,有时候也需要养白头翁的人。」 「说不定世界根本谁都不需要。」 「也有可能,不过我还是希望有养白头翁的人,并且祈祷他们可以顺利。」 「会顺利的,就算很不容易……」岑将手指插进南湿漉漉的头髮里,捞起薄荷香,柔软的颈部,他们依恋气味而活。「终究还是会顺利。」她靠近耳朵一遍又一遍呻吟,太大声,会破坏blitzkrieg bop轰炸过的寂静;太小声又无法安慰遍体鳞伤的南。掌握恰到好处是独特女人才具备的亲暱能力。 人从水生,以水而活。浸在水里抽动着生与死。 「每一次和你的爱,我都像是要死去了。」 金绾岑没有明确表示,愿意到他家似乎是个讯号,男人的自大天线又在作祟,南捨不得放岑离开身边半公尺,金绾岑也乐得把他当作暖呼呼坐垫,打开电脑製作完暂估损益表,接着研读电影剧本大纲。有一个开头,有一个结尾,他们要绞尽脑汁从a点走到b点,幸好金绾岑擅长过程,当老师也是长时间处在过程中。 「每一次和妳的爱却把我带离死亡。」 杜佑南拥着金绾岑,他们同坐一张椅子,彼此交错使用各自的电脑工作。他不处理下一部电影的事宜,全权交给了金绾岑,偶尔提点她几句,南忙着撰写他的首部小说,和叶老闆讲好由天方出版社付梓出版。 岑感受南在她体内的变化,胀大饱满,她的肉体反应由不得她。哎,真是可怕,蜜蜂寻找高浓度的花蜜而强硬压下花药,花也强硬地把粉涂抹到蜜蜂背上。她的视线离开萤幕,下颔枕在他的肩膀,结实胸膛压得她喘不过气,拼命往上呼吸,她尖叫起来,脚尖触地怕失去平衡,肌肉紧绷欲裂,摇摇欲坠,南的手及时离开键盘扶上她光滑无瑕的背。 无论是第一次,还是数不清的这一次,他的指尖抚过背脊都叫金绾岑剧颤,她努力搜寻剧本和南的相似之处。s17。时:日。景:大学广场。演员:音乐老师、男女主角、环境人物。 严厉警告不要打扰正準备国际钢琴大赛的女主角,和他不像,倒是和她有几分相似。 「你写到了什幺段落?」 「很舒服的桥段。」 南抽了口电子菸。 「男人哪。」 白霾掩穹,金绾岑深吸一口,缩紧腹部,大腿根部湿润的移动,她的眼中上映闪击战,就算满身大汗要去冲第二次澡也无所谓,她誓言要把杜佑南打出来。 女人靠想像,男人总是靠想像实际。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章 三个女人(4) 第四章 三个女人(4) 南说他有几项规则,第一不喝酒上路;第二不抽大麻上路。金绾岑学叶老闆脱掉牛津鞋晒脚ㄚ,南顺着腿部美好弧度抚摸,逗得岑脚抬到挡风玻璃前,脚趾一开一阖彷若呼吸。 白净的脚虽然美好,偶尔也想要涂一涂鲜红蔻丹在指甲上。杜佑南绝对开上公路前就受不了,金绾岑想到不禁笑出来。 「你乱摸我也是会出事喔。」 「不会,在这种状态下我的判断力特别清楚。」 金绾岑的loewe黑长裙被他撩起,大拇指揉着没有伤痕的屁股,岑得不到满足,指甲刺入伤疤,她渴望南的原谅。他一点也不在乎赛车座椅是不是会被弄得溼答答,况且这件衣服是南买给她,这幺一想,被这样对待也理所当然了起来。 「杜先生拥有过人的变态天赋,能活到现在真是不简单。」岑打开车窗往外大喊:「杜佑南是个大变态!」 他们不走雪隧,开上北宜公路,南喜欢山路,他说这里离死亡很近,但是不该死在这。「我和那些喝酒上路的人对死亡的想法不同。」 「死状吗?」 「那是其中一项原因。」 金绾岑愣愣瞪着脚指蜷曲,腹部像是遭到自己大腿重击,这股热流很快回沖到阴道,她灼热呻吟。南太习惯服侍他人了,真是可怜,她想,有人关心他吗?有人真的会去问他这个问题吗? 「给我,可以吗南?」岑摸着他胀满的裤裆。 「可以。」南握回方向盘。 金绾岑掏出阴茎,用酒精湿纸巾仔细擦拭,南的血液大量沖入勃起,岑撩开头髮伏身含进嘴里。有医院的气味,他们皆患绝症,医生明白帮自家人开刀没有太多价值,放弃了他们俩,戴上口罩跑去对岸,化身为绝世飞刀手,一刀接一刀射了,白花花的银子几乎压垮了飞机。 冰凉凉的,她想,多舔了几圈,喉头卖力吞咽纯氧,逐渐在口中烧了起来。晕眩是最好听故事的时机,那会变得很棒,金绾岑知道,就像吸毒那样。 南说,他们曾有一次打算来个七天六夜的环岛之旅,第二天準备开往苗栗,负责驾驶的阿虎拿出一包裤子,把甜得要命的立顿奶茶饮料吸管剪成两半,身分证刮了一条k粉吸进鼻腔。 那天下午,阿虎在完全没减速的情况下撞过去。 他们哆哆嗦嗦下车,乐儿甚至光着上身横躺车内没办法睁开眼睛。不,不是人,杜佑南安慰岑,是一只可怜的小石虎,牠的手脚都被撞飞了,小小的,很像夜市会卖的手机吊饰。 阿虎到五金行买了几把铁锹,到树林深处挖一座小坟,埋进小石虎的尸体。他们随后找了间商务旅馆入住,阿虎把整包k他命沖进他妈的王八蛋马桶,水压过低差点堵住回流,跑去跟老闆借马桶塞,整支黑色橡胶圈都沾上白色粉末。 阿虎那天的确是这幺说,杜佑南大笑,他妈的王八蛋马桶。 旅程成了头七日,连续七天他跑到深山不可能有其他人发现的小坟前。没有人在乎,乐儿也不在乎,只有阿虎在乎。 「南,你说石虎喝不喝酒?」 「没有栖地就没有食物,缺乏食物,就算是人也不得不吃厨余。」 「石虎也好云豹也好,酒再难喝也得喝完,哈哈哈哈。」阿虎掩脸笑了。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吸食过k 他命,或其他任何一样毒品。 「很可怜喔,他其实是在哭。」岑抬头,楚楚可怜凝视着南,模糊不清的说。 「谁?」南意识到他快射出来了,目光所及,是能远眺海洋另一端的空地,许多的岛屿,像是从海中升起的巨大砾石,上面空无一物,活在蛮荒,是怎幺样的人盘据在孤岛不肯离去?南停好野马,轻抚岑的秀髮,喉咙逸出低沉叹息,两人之间不断磨合才有的频率。「阿虎还是石虎?」 指腹紧紧掐住,大拇指与食指圈起,代表ok的手势,如海浪般起伏,我很ok呦,今天的温度、湿度都很ok,适合surfing。 金绾岑不啻感觉到如命盘的皱褶与突物,她的废墟住进一个人,如果可以,她愿意接纳南的一切,如果南肯让她这幺做。岑不由得想像,他们真的有一个好结果。 「你们都是。」 金绾岑吞入,开了一瓶不那幺冰的舒跑来喝,大部分的饮品不够冰都会变得很难喝,不够酸也是。杜佑南把音乐转大,吻她,用舌头清理乾净。这是金绾岑唯一获得他的方式。 关门合唱团(3 doors down)以恶魔般的嗓音反覆传唱。 你爱我但你不知道我是谁。 所以让我走,让我走。 绕过九十度的大弯,海洋一下子辽阔无比,湛蓝的简直和台北的海是不同品种,宝石般闪闪发亮,金绾岑像个小女孩跳上跳下,手伸出车窗试图捞起金髮女郎眼眸似的大海。再多一个吻可以是最好的事(one more kiss could be the best thing)。 在北宜公路做爱,在苏花公路拥吻,朝台11线前进。 「我宣布这里是我的小希腊。」 「那幺妳该涂抹一层厚厚的防晒油,盖着鬆绑的比基尼下去海滩做日光浴,我会像个称职的希腊左巴盯着妳的裸体一个下午。」 「别。」海风涌进岑的笑声。「你不会因为留鬍子显得个性,只会看起来又髒又衰。」 南戴起太阳眼镜:「某一天,我们会去真正的希腊,买连猫也想偷走的鲜鱼和肥美淡菜。」 「我该相信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岑眼神怀疑,继而露出甜美笑容。「不过我会铭记在心。」 她即将以执行製作的身分参与第一部电影,台东举行开镜仪式,四天的拍摄行程,由中资遴选出来的中国女主角要求到有明媚海洋的台东瞧瞧,因此剧组特地把开镜订在台东以利双方愉快合作。 海边拜神祈福,燃鞭炮,摄影机蒙上红布,饮料零食摆上桌都不见女主角杨海湄的身影。当每个人拿好一炷香,导演请示:「最角落的乐音剧组于七月三号在此开拍,恳请各方好兄弟鼎力配合。」唯独缺席杨海湄和她的经纪人。 等到记者离席準备正式开拍,杨海湄始终不见蹤影。剧组派人过去了解,才惊觉最重要的女主角竟然已经回到饭店休息,她的经纪人说开镜仪式太过冗长,拖到现在太阳又毒又辣,根本没办法拍摄,也不管导演认为现在的气候光线正适合拍出最唯美画面。 杨海湄签约时,附带一个保证条款,禁止在拍戏期间晒黑,据说她本人的卖点是白皙肌肤,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感,经纪公司便有样学样创了款东方改良版暮光条约。 「唉,总之,我们先拍没有海湄的场,千拜託万拜託妳一定要把她劝回来。」副导说。 「麻烦你们了。」金绾岑弯腰。 「我才要麻烦妳啊金製作,拜託拜託了。」 刚接下重责就出大包,南必须稳住现场没有办法帮她,金绾岑坐上杨海湄经纪人的车赶往饭店,她现在得靠自己想方设法,否则这部投资了五千万的电影将会付诸东流,最糟糕的情况,如果他们非得撤换女主角,中资将会抽掉银根,她势必让杜佑南蒙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章 三个女人(5) 第四章 三个女人(5) 帆船饭店是市中心新建筑,陆客缩减导致一度炒起来的台东房价瞬间泡沫化,人口严重外移,少子化造成大学生数量锐减,几乎成了苗栗第二。台东县政府拟入中央的六年六百亿计画,强迫业者转型精緻观光,取缔零元团。这栋市区第一间五星级饭店便是在此时空背景下诞生。 最角落的乐音剧组并不是入住帆船,他们挤在民宿大通铺,男主角、导演都睡在便宜的独立雅房。 只有杨海湄和製作人们睡在这间五星级饭店。 这是杜佑南的意思,让剧组明白製片方才是老大。我们不是来交朋友,他说,而是要剧组为我们拍出一部好电影。 金绾岑起初不谅解,继而发现南是为了扭转台湾电影圈只凭导演一人撑住整部戏的歪风,他致力导向好莱坞式电影工业,倒是切合金绾岑认为文创该作为破敌长矛的想像。 经纪人先打了通电话,敲门进房,一股浓烈花香窜进金绾岑的鼻腔,化妆桌上的chanel allure贵金色香水空了一半,女主角似乎用上最顶极的方式洒了场香水雨。对比焦急的金绾岑,杨海湄穿着浴衣半卧在床聆听简爱原文书,指尖夹起玻璃碗内的黑珍珠葡萄放入口中,简直像是为爱朗读中的性感蕩妇汉娜。 「海湄,妳记得今天要拍戏吗?」金绾岑换上稳重口吻,刻意不去看她若隐若现的胸部与黑色丝质内裤。 「当然,好歹是个演员,演过演了一、两齣大戏,还不到可以耍性子的程度,我牢牢记在这。」杨海湄摸着胸口说。「金製作,虽然有通过电话,见面倒是初次,妳好。」 「妳好。」金绾岑回握柔软无骨的手掌,滑滑嫩嫩,经不起日晒雨淋。「妳可以回到片场拍戏了?」 「sure.」 如此爽快答应出乎金绾岑意料,她以为会遭到百般刁难,正这幺想的同时,杨海湄手中施力,金绾岑瞬间失去重心跌入一团甜腻腻的混乱,气味重击鼻腔,人工合成甜味令人反胃。杨海湄叫起来,发出银铃笑声,紫色泡沫从嘴角溢流。 「等等,我还有些事想问金製作,妳先出去吧。」 经纪人显得为难,但还是把门带上离开。金绾岑连忙站起来,杨海湄拍着双人床的一角。 「别拘谨,坐着。剧本听说是妳、导演和编剧共同编写?」 「大致上是。」 「很多罗曼蒂克的桥段,譬如在海边戏水,用音乐调情,当然,包括了一段床戏与一段吻戏。」 「毕竟是爱情电影。」 「我啊,不管唱歌跳舞或是弹钢琴都行,你们电影公司很好利用了我选秀节目出身的背景。怎幺说呢,我虽然被拱为国民女神,事实上我不习惯和男演员做出亲密举动。啊,不应该这幺拐弯抹角,我就摆明了点,我厌恶和男人做出亲密举动。」 「什幺?」金绾岑茫然。「妳之前的电影不是跟当红男星鹿琇有过吻戏吗?」 「假装难道不是演员必备技能吗?当然,长得好看有相对优势,亲起来多少是足以忍耐。每个人想尽办法挤破头钻进来的地方,不忍耐是挣不了几毛钱。妳懂我的意思吗?」杨海湄摸着她的掌心,顺着掌纹插入她的指缝间。 「我们这边不玩特殊规则。」金绾岑鬆开手往门口走去。 「金製作,我听杜製作说妳是很有个性的漂亮女孩。」 金绾岑如遭雷击,麻痺感从脚底板升起,脑袋一片空白。杨海湄的双唇扭开了黑盒。 「妳以为妳在利用他,其实正好相反,是他在利用妳。」 不是这样,不是的,不是。 「拍摄吻戏倒也不是难事,前提是妳能给我我想要的,这两者之间有一个共通处,它们都需要短暂忍耐,就像朝屁股打一针那样。」杨海湄那只比她更美丽的亮色指甲垫着她的下颔,染进了浓郁腐烂的花朵,深得近乎像墨的紫色毒素抹上去。黥面曾经是为了延续香火而近亲交配的神话手段,她们试图延续什幺?生命?「或者不。」 「我和妳上床,妳就会配合演出?」 「当然,金製作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像个乖宝宝听进去唷。」 蛇信钻入耳朵响起湿滑声。金绾岑试图把感觉抑制到最低,就像以往的她,废墟胴体。杨海湄的手滑过锁骨,在肚脐附近画圈打转,金绾岑激起一阵阵作噁疙瘩。 「天哪,妳以为我闻不到吗?快去洗澡,骯髒得要命,妳把精液当成保养品涂抹吗?」 金绾岑被赶进浴室,她扭开冷水,像只家畜做好送入屠宰场的準备,杨海湄羞辱她,要打开她的感觉系统,杨海湄脱掉浴袍贴在她的背脊上,踮起脚尖转到热水。 「妳为什幺要那幺紧绷?我以为我们都希望这齣戏可以成功。」 手指彷彿蜘蛛攀上乳房,留下疼痛红痕,她被压住,热水沿着伤口流进血管,失去想像的肉体不过是块浮尸,她们吸饱水分却没方法排掉。 金绾岑不哭,她只是在做一百年前就预言的事项、规则、定律、神谕,她舔着杨海湄光滑的性器官,馥郁气味让胃部抽搐,茶饮店毫无节制的洗洁剂糖精沖刷舌苔,味觉几近麻痺。 「不高兴吗?妳不爽吗?」杨海湄把她的双腿拉来,女性的光滑丝绸最适合用来擦拭银器,她们比男人更具弹性,宛如大海般无边无际。「无所谓,这不过是一齣戏,妳和我只是照稿演出的戏子。」 金绾岑的后脑勺像是被鞭子狠狠抽了一记,黑暗没入眼球,记忆如暴风雪笼罩身上没有半件衣服的她,冻得她直挺挺发抖,脚趾头蜷缩希望钻入暖活腹腔,和脏器互相取暖。 永夜。 「绾岑、绾岑,妳还好吗?」辅导老师俯身问道。 「酒喝的有点多。」金绾岑撑着额头,夹了几口黑胡椒毛豆到嘴里咀嚼,希望可以停下抽痛。「主任他们酒量真好。」 「难得有光明正大调戏女职员的活动,他们当然要好好把握。岑,我还没敬妳完成了实习,做得很棒。」 「多亏老师。」 她真的喝太多了,到最后连走直线都困难,辅导老师扶着她上toyota yaris。「我载妳回家。」金绾岑安心躺在车上吹冷气,吞嚥口水减轻不适,等她醒来后却到了老师的家。 「老师?」 「放妳一个人我可不放心,妳看妳都快晕过去了。」 「呜……」 金绾岑突感不适,跑到厕所吐了,辅导老师把衣服递来。「不嫌弃就穿这件。」 「谢谢。」 金绾岑打开热水淋着潮红的脸,她差点晕过去,苦苦支撑到擦乾身体,如果这是她家浴缸恐怕就直接睡了。她不确定该穿髒旧衣还是老师的衣服,头痛欲裂无法再多做思考,她穿好衣服就躺着失去知觉,老师在耳边喃喃念着辛苦了,冰枕敷在额头上。 好像有其他东西,金绾岑不太确定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延迟递迴了,她彷彿徘徊在两面平行镜子之间,所有动作被重複拨放。她勉强睁眼,衣扣崩解,雪峰蘶峨立起,鲜红膨胀起来,不明白为什幺变成这样,头痛欲裂,冰枕融化后更加难受噁心,辅导老师在她身下如一头野兽祟动。 「住手……很痛……」 辅导老师的声音断断续续,杂音如有毒物质灌入,金绾岑好害怕,总是温文儒雅和她讨论文学的辅导老师发狂了,混浊眼球布满血丝。金绾岑叫不出来,她的嘴只能吐出酒精,她用尽力气翻下床,手脚并用前爬。 「没……事……别……」 金绾岑被抱回床铺,灯熄灭,床褥融化了,她的四肢埋进去,颈椎塞了一个枕头垫高,水位逐渐上升,喉头激烈哮喘,老师难道没听见她快窒息了?异常油腻的舌头咬着乳房,她从胸口腐烂,老师把头埋进她森然白肋骨,咬破血管,血液流满了整张床。 「不要……妳走开……拜託妳……」 软弱的呻吟反倒成了迎合。 「不会痛,女生柔软如棉花,老师有骗过妳吗……」 那是犹如放进万花筒的一夜,金绾岑不晓得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幺。 她从恶梦甦醒,辅导老师把火腿蛋吐司端上桌叫她吃早餐,还提起学校下半年度有机会开缺,她可以来试试看,昨夜眼睛充红的发情野兽只是故事书里的幻觉片段。 没有,没有,甦醒不过是恶梦延续至现实。 她的情绪是千真万确,一股深层的恨意将她燃烧殆尽,坐上辅导老师的车到学校都无法抑止,金绾岑觉得自己骯髒,她到底做错了什幺要被这样残忍对待,把她的身体当作恣意洩慾的工具。 她要怎幺对老师开口? 金绾岑决定不这幺做,她一定会被辅导老师说服,她宁可直接去找主任,她需要客观有权威的人先帮她釐清楚状况。 她猜自己是做了正确决定,校长马上召开紧急事件工作会议处理这起事件,一直到实际召开前她都怀抱期望。 记不清楚当时的答辩过程,她有很多东西都忘了。 辅导老师认定她们是两情相悦,金绾岑也无法清楚解释她为什幺穿着辅导老师的衣物,晚上还去辅导老师家过夜。她没想过自己会孤立无援,校长、学务长、训导主任、心辅老师、英文科教师一致偏袒辅导老师。 「金老师啊,别忘记当初夏老师多幺推崇妳,因为夏老师大力奔走才压下那起事件不是吗?校长当然不希望演变成这两起事件都传出去,这关乎的不仅是校誉,更是金老师本人哪。校长是这幺想,都已经是成年人,所作所为自己都要负担责任嘛。」 「校长说得对,学校同仁都是为妳着想,主任不希望妳的教师生涯招致无可挽回的后果。任何一所学校都会打电话来打听实习老师们的风评,这是惯例。」 无底洞吞噬了恨意,吞噬了绝望。同仁们要她看着擦乾净的美好未来前进,不要回顾,不要回首丑陋,他们有志一同齐喊,未来,未来,未来。 当初,金绾岑不愿待在家乡腐烂,冀望着台北给予她的淡色梦想。然而腐烂之物终究在任何一处土壤种下都注定腐烂。 「绾岑,我知道妳没有办法面对。」 曾经是她辅导老师的那人站在阶梯上,光自背后渗出,油油亮亮,凤凰花沐浴在强烈光线下。 「老家的生意有起色吗?我从朋友那边打听到一个工作。」她静静地说,彷彿金绾岑还是她最锺爱的学生。「据说能有一百万的酬劳,如果老家没余力提供生活费,我想妳可以试试,解决生活上的燃眉之急,详细资料我再寄e-mail给妳……可能我现在做什幺都很多余吧,但我还是希望妳可以继续朝梦想迈进。」 妳只是想让我堕落,老师,落到跟妳同样的层级,好使妳不认为自己做的是坏事。 金绾岑鞠躬,就此离开学校。 校长说的对,她怎幺想怎幺做并不重要。这里的系统太複杂了,不泯灭人性便看不透。 只是现在,她又为什幺想起这段过去,她为什幺没被杜佑南拯救? 南见识过地狱了吗?他们眼中的景色是否相同。如果不是,也许他并不是要在金绾岑身上寻求光明,他不要被拯救,他只是冀望金绾岑理解。 「暧,妳好好完成妳的工作了,接下来是我的工作。」 杨海湄化好妆穿上美丽华服,街道暮烟飘袅,如她所预言,几乎没吃ng拍完下午与晚上的戏份,态度敬业配合,进度没有落后太多,导演讚赏金绾岑,她确实做好製作人该做的工作,把每个演员定到位。 现在不是她的问题了,金绾岑面对沉默房门,指甲一道一道刮着大腿。 「听说顺着中华路走可以到夜市,妳要不要去逛?」杜佑南询问,甚至,拉着她的手。 金绾岑冷冷抽开,她需要力量,关于疼痛的力量。 「你要装作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不要这幺做。」杜佑南抓住她的手腕。 彷彿她指甲里的血渍是杜佑南的血似的,太好笑了。 啪! 金绾岑甩了杜佑南一巴掌。 指尖染红,体内蔻丹沿着白皙边缘滴下。 「你在测试我!南,你难道无所谓?被侵犯、玩弄,把身体当作世界上最廉价的商品,舔着他们脚赖以生存,不相信任何人,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杜佑南,你满足了吗?这就是你要的人生?你不是喜欢看着我的脸吗,看着我,说我是无所谓的东西。」 金绾岑步步进逼,杜佑南越是狼狈她越是痛苦。 「不可能无所谓。」杜佑南一拳捶向墙壁,她退后紧贴门板,表情痛苦到金绾岑快哭了。「……怎幺可能,到底有多痛,连一颗心都没办法承受,就算做了几百次几千次,作呕的东西依然作呕。妳说的没错,我不相信任何人,我为什幺要这样活着是因为我只能这样活着。」 杜佑南走了。 他们之间甚至没有挽留,只有扭曲的爱在空气里如虫般蠕动。 金绾岑蹲下来大口吸着地面仅存的骯髒空气。 她现在已经不恨任何人了。她不恨辅导老师,不恨杨海湄,不恨杜佑南。因为他们根本没得选择。 她内心只有无限温柔的悲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章 三个女人(6) 第四章 三个女人(6) 戏还是要拍,人生还是得过,没有什幺人是不能被取代。 第五场,伽路兰,白天,风比台词更大的海景平台。 「stand by everyone.」 导演拿着扩音器喊。 「roll camera.」 摄影组启动。 「and action!」 金绾岑专注盯着剧组运作,她把全副精神摆在这齣电影。他们不採现场收音,除了风声因素之外,后期配音方便修正杨海湄的中国腔调。 「cut!good take.」导演点头讚扬。「检查画面!」 「检查画面喔。」 金绾岑一直以来都待在南身旁侧写电影拍摄过程,如今导演、副导、助导凡事跑来找她商量,她渐渐懂了南提点过的诀窍。 『写文章要广,拍电影要深,妳一定要把情绪挖掘出来,不要拉拉扯扯,摆好几个填充镜头让观众疲乏。投入暗示,等到最有力的一幕让情感爆开。』 『镜头要美就不能拍摄平面,去拍摄立体。』 『我喜欢写小说,但是太美的东西只能拍起来,也适合拍起来。』 演戏中的杨海湄真的很美,这个归这个,金绾岑完全不想单独见她,最有可能的场合是在帆船饭店的欧式餐厅。金绾岑每次都起个大早,挑在人少的清幽时间尽快用完早餐。 如法炮製的第三天清晨,她看了一下手錶是八点半,把餐盘上残存的鹹蛋捲扫进肚子,灌入泥浆般的拿铁準备离开,惊见杨海湄走进来,她赶紧压下帽子,噢不,她躲过昨天后便放鬆警戒,帽子和太阳眼镜都遗留在房间内。 「金製作,别急着走,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 「妳的经纪人呢?」 「睡到电话都叫不醒。」 妳也应该叫不醒才对,金绾岑想,距台东的拍摄只剩两天,之后回去台北的摄影棚拍摄,她不可能再和杨海湄单独见面就算了。 「妳看不出来我对妳没有任何感情?」 「看得出来,喏,葡萄。」 杨海湄把盘子推过来,金绾岑冷冷瞧着。 「抱歉,我以为妳不是真的吃饱,只是想避开我而已。妳有看过资料吧,延安戏剧学院前十名的成绩毕业,在外滩多家酒吧、餐馆驻唱,参加天国之声选拔获得出道机会。不过妳知道在这段期间我跟多少个人上过床。」 「……」 「七个人。」杨海湄的早餐全是水果与沙拉,她连沙拉酱都不加,枯燥似的咀嚼菜叶。「我记得清清楚楚,他们每个人的长相与特徵,喜欢不洗澡流满臭汗做爱,喜欢把袜子塞进我嘴里,喜欢灌我药。其中六个人有老婆与小孩,有四个人的女儿年纪与我相仿,有三个人的老婆知道我的存在。他们满脸油光,无一例外的丑陋。妳可别跟媒体说,否则我会让妳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 「妳认定我不会说出口才告诉我。」 杨海湄微微一笑,若不是整颗头包得老紧,恐怕就要倾城倾国了。「到后来身体也习惯了。人类真的神奇,习惯是一种强力的防卫机制。起初的排斥、抗拒,日子一久,终究习惯它了,接受它是日常生活一部分。」 「我不同情妳。」 金绾岑的回答她早了然于心。 「那种东西太噁心,只有弱者需要同情,那些付出了肉体却什幺都没拿到的酸穷。」 「我很好奇。」金绾岑拿走一颗葡萄放进口袋,站起来靠好椅子。「以杨明星的个性应该会想要复仇。」 「我是呀,所以我才爬到这个位置。妳不是被潜规则,就是潜规则人。」 杨海湄的笑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令金绾岑无法忘记。 不得不说,戏里的她真的漂亮,一身纯洁白裳,动静皆有氛围。电影带给观众希望与美好,使观众们涌起弹一段如同电影般的恋情。戏外,她是惯于游走黑暗的老江湖,知道何时该假装何时说真话。 杨海湄是金绾岑的一大难关。 他们本来就是在不正确状态下相遇,矛盾始终存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不能被取代。 除非深爱他。 金绾岑走进黑森林。 白天与黑夜的差别竟然如此巨大,她差点认不出路。拍摄时如诗如画的风景,在没有灯光而月光也照不进来的夜半时分,彷彿巨人的大胃袋吞噬活物,郁黑树木后面似乎挂着好几具尸体。她也不是怕黑的女人,手机从早上用到现在进入了低电量模式,金绾岑把心一横摸黑前进。 树叶互相摩娑的沙沙声,远处的狗吠,没有什幺好怕的,不需要看清楚也能够往前走。黑暗其实温柔,这里就像她常去的书店,沙沙翻过页面的声音,手指渗进墨水气味,有点小兴奋,有点小不安,她知道会发现东西但不确定是什幺。 黑暗是一趟漫长的未知旅程。 金绾岑入镜。 踏上了她的小希腊沙滩。 「给我一口。」 杜佑南默默把大麻烟递给金绾岑,她吸了一口还回去,仔细瞧着杜佑南的侧脸。 「你哭了?」 「我本来没在哭,但是妳从防风林中走出来,该死的,那姿态太美了。」杜佑南让眼泪自然滑落,也不擦掉。 「那幺暗你也看得清楚?」金绾岑感到好笑。 「不会暗。」躺在大石头上的杜佑南伸手朝天空指去,亿万颗星星镶在黑绒夜空,他们好像是显微镜下的观察物,倏地,金绾岑眼花撩乱起来,一颗地球即是一道光。杜佑南牵着她的手以免在飞行途中失散,这次她没有抽开。「妳怎幺知道我在这?」 「这几天你身上都有海潮味道,我猜你是在海边过夜。对了,我租来的脚踏车脚架坏了,靠在野马后车厢没关係吧?」 「妳就算把它塞在驾驶座我也不会怪妳。」南说。「抱歉。」 「嘘……」岑用吻就让他闭嘴。 南还是在哭,他并没有对他选择的道路坚信不移,真的很痛苦,金绾岑感受到了。比起自暴自弃的她,南的作法是将一切背负起来,那些背部伤痕,半月的表面,坠落月球,他们注定不可能成为光。 「我有多美?」 「小时候,我母亲的同居人开了一间水族馆,里面摆着一管一管的玻璃瓶,装满海水素调製的自来水,滴入几滴蔚蓝染料,一朵拇指大小的水母在水里缓缓漂浮,光线从上方打下来,就好像、就好像只能活在陆地的我却和牠们同样活在深海。牠们实在太美丽太脆弱,我想帮助牠们逃走,我把玻璃瓶全部打破,我怎幺知道牠们一离开就死去了,就在那些客人脚边,连像只鱼般动都不会的死去。牠们已经离不开小小的玻璃瓶世界,我无法接受牠们唯有如此才能美丽……」 「很痛吗?」 南闭起眼睛,岑的手指像是在抚慰当时不懂事的小孩不可避免遭遇的可怖记忆,顺着伤口纹理温柔触摸,他们没有比当时长大多少,但是他们已经习惯和痛苦并肩。 「那是第一道伤口。」 「我如果把四则故事全听完一定会想杀了你,竟敢让我对他人的痛苦感觉比自身更强烈。」 「那幺别说了好不好?」 为了保留此刻静谧,南深深吻她。哪怕山无稜,天地合,世界毁灭都不会停下来。 「谢谢妳爱我。」 「你又知道我爱你了。」岑白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现在非常确定。」 「像诺斯特拉达姆士般确定?」 「像诺斯特拉达姆士般确定。」 南翻开她的上衣,彷彿她身上印着那些他想拯救的美丽水母,彷彿他们一起在深海里缓慢漂浮,而爱不过是科学上另一个专有名词,他们接受彼此的反覆验证,直到玻璃龟裂,南与岑找不出任何一条定律来定义此刻。 「你有三天没洗澡喔。」 「我不介意泡第二次海水,只是妳身上会刺痛。」 「不,这样就好。」金绾岑躺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心脏的海潮起落,无论命运会把他们带到何方,现在她只要南进入她体内。「这样就好。」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五章 一间酒吧(1) 第五章 一间酒吧(1) 「现在来到第九局,韩国队的打席轮到第八棒的孙在浩,中华队能否把失分控制在两分以内会是九局下半的关键,罗建殷投出第一球,好球!好球!孙在浩放过这记好球没有出棒!」 星聚落发出欢天雷动的叫声,刘彦同和阿虎抱在一块,不顾乐儿在旁边抗议试图加入。阿虎大叫:「爱死你了小胖子。」他们维持激情四射的姿势收看世界经典大赛。 「稳稳收进中外野手高振仁的手套!这是一颗飞回济州岛的深远高飞。」 金绾岑平常没在看棒球,她差点问杜佑南越位是什幺,后来才想起那是足球术语。 九局下,中华队仅差两分,接连打了几支不连贯安打,二出局状况下苦苦追回一分,再一分,再一分,他们握紧盛满金黄啤酒的玻璃杯,好像随时会如快速直球般丢出去。 身负重责的第六棒掂了掂球棒,摸着球盔边缘,棒子转了两圈立举如武士八相架式,球来就打,白亮亮的棒球飞向与照明灯同样高度,接着失速坠落,韩国队接住了。 「这世界没有天理了!地球人快逃啊,我们要被火星殖民。」 「oh my fucking god.」 「妈的,已经输了十几年,怎幺赢不了韩国半次。这是幻觉,啊,原来是幻觉呢,他妈的我还以为经典赛开打了。」 「恨死你了胖子!」 有人高举椅子準备宣布独立,有人挥着玻璃杯大吼想朝电视机砸去,星聚落一时悲愤交加,哀鸿遍野,阿虎握住吉他木柄泪流满面胡言乱语:「我肏,肏你妈的台――」 「不准砸!」超搬了一整箱可乐娜啤酒出来。「砸这个。」他看了看高举吉他的阿虎。「你可以继续。」 「不,那样不太好,嘿嘿,太浪费了。」阿虎脱掉上衣,灌完整瓶可乐娜往地板一砸。 碰碰碰! 金绾岑还以为她参加的是阵头遶境。酒香满溢,闻者皆自醉,他们不管地上满是玻璃,要阿虎和乐儿弹奏一曲guns n' roses的 sweet child o' mine,乐儿用鼓棒大力敲击店内所有物品,随经典电吉他刷弦跳舞。 大麻脂香炉在吧檯点燃,迷迷濛濛,空气里的臭味饱和了,人们又叫又跳,鞋底踩碎玻璃发出零星炭火般的爆裂声。 南拉着岑大笑,前辈小口小口喝着可乐娜傻笑,很快就把经典赛抛在脑后。玻璃夜店的入场门票只要两美金,只需一杯啤酒与一把上等吉他,他们尽情玩整个夜晚。 她像是在对我微笑, 让我想起童年的回忆。 那时,所有的一切…… 就像蓝天这幺闪亮。 从此以后当我见到她的脸, 彷彿被带到另一个特别之地。 如果我凝视太久, 我一定会崩溃大哭。 时序进入炎热的夏季。 最角落的乐音顺利杀青,接下来她要把剪辑好的电影拿去希望音乐,和她爱极了的歌手老闆一起坐在小放映厅讨论配乐,想到就不禁少女心喷发。金绾岑认为她或许真能透过这齣电影获得人生第一次意义上的成功。她是首席製片,最角落的乐音大卖,平步青云的未来,她在电影界获得一席地位。 「妳的表情感觉在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杜佑南在沙发另一侧用脚趾戳了戳她的小腿肚,金绾岑一瞪来,他便装作没事埋首《枪砲、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这本搞不懂是轻小说还是人类学的书。 「你到底是在写哪种小说?」 「跟人有关的小说。」 「幸好跟狗无关。」 「妳不喜欢狗?」 「因为一定会变得悲伤不是吗?跟狗有关的小说都很悲伤,跟猫有关的小说十分疗癒,跟马有关的小说则是富含冒险精神。」 「那幺跟人有关的小说又如何?」 「不知道。」 「哦。」南同意。「不过这个妳可就不能不知道了,明天早上十点我会去妳家接妳,今天别熬夜了。」 「咦?杀青酒宴不是晚上。」 「明天是妳的生日忘了吗?」 「明天……好像是,完了完了,又老了。」 「又老了?」南挑起一边眉毛。 「没办法,我平常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父母工作够忙了,我不想打扰他们。学生时代总是在补习中渡过喔。」 「我倒是可以帮金老师补习健康教育。不好笑吗?好吧,总之妳回去想想明天要做什幺。」 送走金绾岑,杜佑南心情很好的拖地,清洗髒碗盘,刷马桶。虽然装作不在意,显然她的期待神情已经出卖了她。 岑小时候父母会让她带一大罐糖果去教室分发吗? 杜佑南记得年幼的他好期待同学过生日,他能在那个特别节日一起享用糖果的滋味。他曾经试过不刷牙让这甜味永久保存,然而甜味渐渐在口中化为酸苦,他边刷牙边哭了。 手机响起。 杜佑南接起来,话筒另一端传来比平时更低沉的声音。 「南……」 「嗯。」 「救救我,我的头好痛,我像是要腐烂了……」 「妳现在在哪?」 杜佑南抄起车钥匙。 没有印象自己是怎幺开车到金绾岑的家,巨大脚步声迴荡在楼梯间,阴阴暗暗连个灯光也没有,他爬上二楼翻找包包,头顶蟑螂黏在壁癌上,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没有她家钥匙。「金绾岑!」杜佑南又敲门又按铃。 铁门打开。 她双眼红肿,髮丝被脸颊上的溼汗黏住。 「妳怎幺了,有哪里受伤?」 金绾岑摇摇头不发一语,逕自走入昏暗客厅,比起光亮她似乎更熟习黑暗,南打开电灯看到了小碧。 小碧躺在冰冷地板,艳红鳞片透出淡金光芒,美丽的红鳍尾巴垂下,他可以想见这只美丽金鱼会让鱼缸呈现如何风景,彷彿是张扬的风帆优游,如今,小碧却变成精緻的食品模型,既生动又虚假。 「也许小碧并不是什幺也没想,我什幺也没给他,他想离开,我一直到他真的离开才晓得……」 「我们先安葬他吧。」 杜佑南把金鱼尸体带去动物火葬场,工作人员询问要不要代为处理后事,没料到他们还要回烧掉的余烬,毕竟是那幺小只的东西,杜佑南看着盒里一些灰,恐怕火灰就占了大半。 他把骨灰盒摆在倒掉水的鱼缸。这只是古希腊式喜剧,小碧,你逃出去然后死了,所以你逃了什幺?南抱着他主人的娇躯,褪去她的丝袜捲成一丸,感受她滑腻的双腿触碰阴茎,他坚硬地勃起,就像面临死亡的男人,静静插入她湿淋淋的股间。 「我想好明天要做的事。」 「要做什幺?」 南摸着她的眼,黑色虹膜染进褐色渐层,他爱她的眼睛正如爱她的灵魂,她的唇,她的秀髮,她凹陷的肩胛骨,她柔软的浑圆臀部,一碰就化为灰烬了,他们被一层一层剥开,露出最无暇的伤患处。 感觉动物不得不交欢。 「我要刺青,刺在你抚摸的那些疤痕上。」 「什幺样的刺青?」 「金鱼,那幺我和你做爱时,他就像是活过来了。」 黑暗中他似乎笑了,岑充满薄雾的双眼并没有东西能看清。床褥溶化,他们一同下坠,冷得宛如置身极圈。 「南,你不曾死过,你怎幺知道什幺是活着?」她呓语狂乱,含着南伸进嘴里搅拌的手指。南嗅闻她乳房的气味,如金鱼的嘴哆啜哆啜吸吮,他好像找得到她不曾察觉的甜味。 岑勒死这个男人,用她纤细却坚定的腰,他们全身冰寒只有接点滚烫,做爱耗损着热量,肌肉断裂似的紧绷,接近高潮的同时也逐步死亡。南彷彿睡着了。她的家没有音乐,只得靠人工发声,如诉如泣的高昂呻吟。她抓住南的手,看着南射精,再多一秒,她要永远记住这个男人高潮时苦闷的脸。 岑死去。 「妳还好吗?」 杜佑南揉着她的人中,金绾岑缓缓甦醒,疼痛的身体焕然一新,她撒娇似的钻进他臂窝。 「我想我的一部分随小碧死去了。」 「好的部分还是坏的部分?」 「有差别吗?」 南吻着她的眉毛笑起来:「不,没差别,没有任何差别。」 「我也没有。」岑回吻。「请给我一根妈宝路好吗?」 「那叫万宝路(marlbo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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