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寄相思》 缘起 缘起 花飞飞,絮飞飞。三月江南烟雨时,楼台春树迷。 双莺儿,双燕儿。桥北桥南相对啼,行人犹未归。 ——宋。李石《长相思》 天色迷蒙的杭州城郊,一座景色秀丽的青山之腰坐落着一方新坟,在这春雨绵绵的清晨显得格外孤寂。 一个颀长挺拔的年轻男子撑着油纸伞立于坟前,他全身素白,仅在袖口领口处点缀了一圈雅致的银色水纹图案,整个人的翩翩气质便被衬托得淋漓尽致。 他的穿着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有些突兀,竟未沾上丁点泥泞的雪白袍子也过于打眼。 “少爷,请您节哀顺变。”白髮苍苍的老管家带着几个年轻家丁站在离他不远的身后,语中带着遗憾与不舍。 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石碑上摩挲,那男子俊俏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叫旁人无法窥探他的内心,只是一对原本朗若星辰的眸子比往常黯淡了许多,失掉了本来的神采。 “为何葬在此处?” “回稟少爷,这是按老爷的吩咐,说是少夫人生前很喜欢上这儿来游玩踏青,希望她可以长眠在此与美景作伴。” 牵强的说辞令那男子浓眉轻皱,儘管下人们口口声声在他面前称呼着少夫人,但从父亲并未将未婚妻葬入自家墓园便可看出,终究是有所忌讳了,没过门的媳妇儿毕竟还只是个外人。 “是老爷要你们在此等我的?” “正是啊少爷,”那老管家语调激动一转,一对老眼也泛出泪光,“自接到您的书信之后,老爷日日夜夜都在盼着这一天呢。”十年了,庄里上上下下终于把这位少主人给盼回来了。 相对于下人们的激动,被称作少爷的男子就显得淡漠许多,双目凝视身前的墓碑沉默良久之后,才轻轻歎了口气道:“那就先回庄吧。” 四年后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古往今来引得无数文人墨客争相讚颂的江南胜地,一家名叫“金樽阁”的豪华酒楼便傲然屹立于风景醉人的西子湖畔,如雷贯耳的金字招牌在杭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不仅仅是因为在这里能享用到最精緻可口的珍馐玉膳,更因为一旦有资格出入这里就代表着一种对身份的认可。 金樽阁不是一个付得起饭钱就可以来的地方,为了让那些真正尊贵的客人能够有一个足以使其身心放鬆的场所,酒楼所设的门槛可高着呢! 富可敌国、出身尊贵、才高八斗、武艺超群、貌比天仙,至少你得占一样,即便如此也不一定每次就有楼上的包厢可以坐,谁让繁华不逊京城的杭州不论富豪官绅还是才子佳人都多如牛毛呢?哪怕是皇亲国戚酒楼里的伙计们也见得多了,敢这幺挑客人的地方,老闆的身份自然也绝非等闲,谁怕谁还不一定哪。 要论整间酒楼观湖视野最好,装潢最奢华讲究的包厢非三楼的天字号一品房莫属,而这个房间向来只属于一个人——南宫山庄大公子南宫玨。他凭什幺能获得如此特别的待遇?因为方才所提到的那几个条件人家一个人就占全啦! “没记错的话,这次不该我去。” “您是没记错,可是苏公子现下蹤影全无,又因事出紧急,所以才……”答话之人额头已渗满汗水,脸上除了惶恐再无其他。 “那他若每次都这般失蹤,难道我就要每次都接他的烂摊子?” “这一点公子大可放心,上面已传下口谕:倘若再有下回,便是天塌下来也不敢再劳烦您。” “哼!”端坐在红木圈椅内的南宫玨冷笑了一下,“再有下回还由得了你们来烦我。” “在下明白在下明白。”传话人急忙点头哈腰陪着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恭维道:“这次是南宫公子深明大义,要不就凭小的这点三脚猫的本事,哪能找得到您啊,多谢公子体谅下属,才让小的得以保下这条狗命啊。”哎哎哎,这种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差事还是千万不要再来下一次了吧!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纵使有一肚子的火气,但毕竟始作俑者另有其人,南宫玨也无意过多地为难下人,终是将其传达的任务应承了下来。等着欢天喜地退身出门的传话人走远之后,他才又重新开口。 “胖丁。” 只是一声轻唤,守在门外的小家丁即刻俐落地跑了进来,“少爷,小的在。” “回去吩咐福嫂帮我收拾一个简单的包袱,我在这里等你。” “少爷您又要出门了?”不是才刚回来没多久吗? “嗯,速去速回。” “那要是老爷那里问起呢?” “就说我这趟去得远,或许数月才能回来。” “数月?可再过几日,不是又到日子了吗?”胖丁嘴上说的这个“日子”,近两年来在杭州可谓已是家喻户晓。 南宫山庄富甲一方声名远播,老庄主作为第二代继承人用几十年的时间把山庄的生意发展得顺风顺水遍地开花,乐善好施的作风也广受好评。 第三代继承人南宫玨,更是样貌人品均无人能出其右,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乃是百年难见的人中之龙,没有人会怀疑待到他接管家族事业之后会更上层楼再攀高峰。 所以老庄主愁来愁去也就只愁一件事而已,凭他什幺金山银山富冠中原,若是后继无人便什幺指望都没有了不是?儿子再优秀这血脉传不下去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南几省几乎所有的名门望族都想把自家待字闺中的女儿嫁过来,说媒的这几年更是快把他们山庄的门槛都踩烂了,时不时也会出现“碰巧”有事路过杭州,“顺便”登门拜访的远来娇客,可惜仍是没人能够成功引起大少爷的丁点注目。 南宫庄主这几年抱孙子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于是乾脆决定每三个月就安排一次“庄聚”,不论南方北方只要符合基本的年纪和门第条件,递上帖子就可以于庄中小住数日,只为让儿子有机会看到她们,如此的煞费苦心也算得上是江南一奇了。 “我的事几时轮到你来过问,还是你想到厨房里去当差?” 南宫玨面露不悦,双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烦闷,只是不知这股邪火是因胖丁的多嘴,还是因从他口中提到的那些麻烦? “小的不敢不敢,这就去为少爷取包袱来。”擅长察言观色的小家丁赶紧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走了,少爷真发起脾气来,整个山庄是没有半个人可以担当得起的。 包厢内重又安静下来,一切仿佛又回到早先南宫玨临窗独酌时那般,但他的心情终究已是大受影响,突如其来的任务扰得他兴致全无,自己向来讨厌计画之外的事情,可偏偏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不停地发生在他身上。 负手面湖而立,望着窗外如画的美景,却仍无法纾解心中那阵郁结,活了二十四年,有二十年都在忙碌中度过,实在是不差这一次,更何况还可以趁机躲过一次“庄聚”,到底有什幺可不高兴的?难道仅仅是因为要去的地方离“那里”太近?南宫玨脸上微微泛起从未为外人窥视过的苦笑,看来四年时间终究还是太短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深入虎穴 深入虎穴 大鬼国,位于滇黔边境的要荒之地,隶属彝族部落大土司罗殿王的领土,山路崎岖地势险峻,终日阴雨绵绵云雾缭绕。如同它那令人闻之胆寒的名字一样,是个在外人眼中充满诡异与危险之境。 而更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其实这所谓的“鬼境之地”境内却是如世外桃源一般,处处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族人们世世代代团结和乐的在这里过着日复一日平静的生活,要想看到什幺热闹嘈杂的场景就要等到哪家办喜事或是什幺重大的节日。 而此时,平凡的午后本也该像往常一样平静安宁,但今天却有了一个意外。 “他鼻子长得真好看。” “一个男人睫毛居然这幺长,啧啧。” “身形也是一等一的呢。” “皮肤比族里那些糙男人细緻多了。” “我敢打赌他眼睛也肯定很迷人。” 一间简朴却整洁的小屋内,五六个少女挤在木床边七嘴八舌地发表着各自的观点,而讨论的“物件”是此刻正紧闭双目躺在她们面前的一个男子。 “你们一个个的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矜持,咱们这儿是绣楼不是青楼!”一声冷冷的嘲讽毫不留情的传进那几个还在胆大包天睁着大眼睛盯着男人不停看的女孩们耳中。 “尔香你这是什幺话啊,难道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吗?”站在离床头最近位置的姑娘转过一张娇俏的脸庞对身后的人说道。 而那个被唤作尔香的姑娘,年纪看起来稍长,和屋里其他人一样戴着彝族特有的四方帽,雪白的颈间挂着银光闪闪的项圈,红黑相间的百褶长裙包裹在她纤细的身上,看起来煞是明豔动人。“长得好看你就敢擅自做主把人捡回来?倒把该有的规矩全抛在了脑后。”这是标準花癡才会有的行为! “果姨这几天不是正忙着嘛,只要大家都不说她是不会知道的,人家第一次看到中原人,难免好奇啊。” “又没有多长个脑袋少条胳膊的,你说这话还真给我们鸣凤楼丢脸。”尔香斥了她一句,忍下翻白眼的冲动,“虽然看起来他是中了边境的暗器埋伏,但也有可能是故意使诈,就这幺把人直接带进楼里来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放心吧,他是真的中了迷药昏睡得正沉呢。”被责怪的姑娘有些不服气地为自己辩驳,“我还用绣针刺了他的眉心都没醒。” “那也应该把人交给鬼影队才是。”尔香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紧闭双眼的脸,心中仍是疑虑重重,擅闯大鬼国被暗器打中的人确实不在少数,但那上面的迷药通常只能作用一两个时辰,这是为了方便留活口便于之后的审问。这人已经躺了一个上午,除非真是内力极弱之人才会如此,可是武功这样不济的人又怎敢只身闯入大鬼国呢? “阿吉,这件事交给我,你跟大家都快点回去继续各自该做的事情,切莫声张,更不能让旁人看出异状。”尔香这话是对屋内所有人说的。 “那你準备怎幺做?”叫阿吉的少女虽说心有不甘,但尔香认真起来是没有人敢不听她的话的。 “没有在第一时间交给鬼影队,我自然不会再去找骂,只能直接把他送出去了。”尔香心内盘算着倘若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幺当务之急还是马上把人带走最为妥当。 “那你会喂他解药吧?”大鬼国深山老林里野兽时常出没,如果就这样把他丢出去一定是个死。 “你还真动心了不成!”尔香横了阿吉一眼,正待再说什幺,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尔香,果姨回来了,刚在绣房没看到人正在找你们几个呢。” “糟糕,要是被果姨发现就完蛋了,尔香快想想办法。”第一个着急的又是阿吉。 相比其他几个人的慌乱,尔香只是镇定的推着她们快速地一起出了门,再从屋外把门锁了个严严实实后才道:“就说我们到仓库去配线了,果姨今天要去土司府不会待太久,等她一走我就回来,你们再帮我掩护。”几句话交代完,一行人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里。 就在门锁喀挞一声落下的同时,原本沉睡在屋内的男子也睁开了明亮的双眼,此人正是半个多月前从杭州出发到此的南宫玨。 他不动声色的躺在床上稍等了一会儿,确定门外已经没有留下半个人之后,便一个俐落地起身,长腿一跨下了地,动作之灵活哪里有半点受过伤的痕迹。 慢慢踱步走到房间中央,他深邃的双目盯着紧闭的房门良久,好像要透过那层脆弱的木板看到什幺人一样。 刚才那群女孩子七嘴八舌的对话用的全是彝族语言,临时受命的南宫玨当然来不及学习只言片语,所以他听不懂她们究竟谈论了一些什幺话,不过这不重要,至少目前并不重要,因为他的目的只是要先顺利的进来而已。 南宫玨一边思索一边巡视着屋内。做事向来不喜欢多费力气的他,找了个能轻鬆躲过那些边境暗器而得以入国的办法,倒没想到运气这幺好,顺便就被他设计的“猎物”直接带到了一个如此有价值的地方,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这趟任务他的运气不错。 至于为什幺他知道这是个有价值的地方,那便是他办事前总会做好功课的工夫了,进入大鬼国除了摸清地形之外,更紧要的是找到他想找的东西,而这栋外观明显比周围小楼都精緻的建筑则包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房间不大,床也很小,看起来像是供临时休息所用。屋里没有太多的摆设,也没有女子长期居住的痕迹,南宫玨顺着自己眼到之处一点点搜索过去,锐利的目光下是一丝一毫异状也不会放过,终于,视线停留在了墙上的一把绣线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相逢不相识 相逢不相识 月明星稀的夜晚,大鬼国山林深处万籁俱静。南宫玨颀长的身影在月色下鬼魅般穿行于密布而立的参天大树之间,脚底下竟未发出半点声响。就在他看似漫不经心走过一棵繁茂的古木之时,突然单臂一挥,只见一道细微的银光咻然落地,铛的一声埋入了土里。 “姑娘请现身吧。” “我就料到你必定会去而複返。”伴随清亮女声从天而降的正是躲在树上打算偷袭来者的尔香。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黑影在月光下露出了脸,语调出现了一丝轻微的旁人绝不会注意到的起伏。 本来以为要二探那栋小楼才能遇到的人,竟然会这幺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南宫玨这次真的相信,也许老天在折磨了他这些年之后总算愿意给他一些补偿了。 “你究竟是何许人也?还不快报上名来。”尔香用标準的汉语严厉地质问着他,并且再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眼前人,黑色劲装包裹下的身躯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上次在房中始终紧闭的双眼神情淩厉地与她对视着,同时还透出一种莫名的愤怒。 奇怪,擅闯禁地的人明明是他,被捉到了怎幺还有理对她生气!下午她从果姨那边匆匆返回,没想到已经是人去楼空,早就料到此人不简单,都怪自己太过大意。 屋中没有任何被翻动的痕迹,尔香搜查了半天只发现那张纸条不见了,上面的内容说重要也不十分重要,不然她也不敢留在房里,但要说不重要到底也是一封机密信,否则她也不会特意藏在那个相对安全且隐秘的地方。 可是不论如何,这个外人拿走她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不可原谅的,更重要的是必须弄清楚他此行的目的。尔香料想那幺短的时间之内这人肯定还来不及探查楼里其他地方,那幺他绝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必定寻找机会再回,因此在这条路上守了整整一天,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果然让她逮到了。 只是凭他刚才露的那一手,显示出极高的武功修为,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还很难说。她在心里七上八下地评估着情势,丝毫没有防範对方在下一刻给出的答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吓。 “南!宫!玨!”清冷的声音一字一顿毫无避讳的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 而当这三个字像风一般飘出那两片薄唇,却叫尔香一双杏眼蓦地睁大,周身更是为之一震,脱口而出大声反问:“你是南宫玨?” “看来姑娘认识在下。”自二十多天前动身出发,日夜兼程赶到这数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以来,南宫玨终于在此刻第一次舒展了自己的眉头。 她的反应取悦了他,这一趟歪打正着的任务,绝对是老天长眼了。 “中原武林鼎鼎大名的玉绝公子,谁不知道。”尔香趁南宫玨似乎在思考着什幺似的这短短片刻,已经用极大的定力逼迫自己冷静了下来,随即换上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淡定神色回道。 南宫玨不信。他从二十岁下山至今四年有余,虽说在中原迅速建立起了不小的名望是事实,但要说他有名到连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大鬼国都无人不知,就太牵强了。 “江湖虚名不提也罢,既然今夜巧遇,正好想向姑娘请教一事,”南宫玨说罢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高举于尔香眼前,“请问这上面的字句可是姑娘亲笔书写?”到这个时候了还想想装傻,可没那幺容易。 “你偷我东西!”尔香一跺脚伸手就要出招去抢,奈何对方早有防备,长手一伸就把她的手腕擒个正着,惹得她更加气急败坏,“你究竟想要干什幺?” “这话该我来问你吧?你真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南宫玨单手桎梏着尔香的皓腕将身子逼近对方,月光下细细审视着这张早该熟悉却依然陌生的脸庞,看着她柔嫩的脸颊上因激动而微微泛起红晕,眼神透着一股倔强与不甘夹杂的神色,真是又生动又,可爱! 心里这幺想着的同时语调便也柔软了下来。“还不愿意说个明白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幺,玉绝公子。”那张已然冷下来的娇颜面无表情地回视他,“请放手。” 更多的疑问刚想出口,南宫玨突的眉头一拧,单臂搂紧尔香腾空而起,躲开了随后即至的一道寒光。 “放开她!”犀利的刀锋再一次向两人袭来,目标却只精准锁定一人,四周的树叶被强大的攻击之气扫得沙沙作响,转眼间来人已站立在他们面前,虎视眈眈地盯着南宫玨看。 这是一个身形魁梧相貌英俊的年轻男子,精緻的彝族装束显示了他在部落里不低的出身,“尔香,你没事吧?”再次开口已经换成了彝语。 “我没事。”刚才在第二波攻势下已被迅速放开的尔香却仍是用汉语回答对方。 二人之间熟稔的互动让南宫玨眼睛危险地瞇了起来,他没有忽略掉从这男人现身那刻起尔香明显放鬆下来的神色,他究竟是什幺人。 “他交给我们鬼影队,你快回去歇息吧。”那男子又上前朝尔香靠近了一步,并且刻意换成了汉语。 这是挑衅,但南宫玨并未因此失去理智,仅仅挑了一下嘴角,一如既往的沉稳使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傲然伫立,比起对付这个不速之客,他更在意的是尔香的反应。 “沙马,这件事情可以不要惊动鬼影队吗?”尔香有些为难地望向这个彝族男人,语气却比目光来得坚定许多。 “尔香!”显然这个要求出乎了沙马的意料,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鬼影队的职责是什幺不是吗?” “可是这件事非交给我不可。”尔香铁了心般脚下一动便挡在了南宫玨的面前,“一切后果我自己承担。” 沙马瞪大双眼越过尔香头顶直接望向正站在她身后同样也在审视自己的人,脑中开始飞速地思索着这个不合情理要求的来由是什幺?能让她如此公私不分越权袒护,他们看起来甚至根本就不熟不是吗? “如果我不同意呢?”沙马决定先撇开心中的疑虑,那些都等他处理完这个不速之客后再来厘清。 “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讲话了!”尔香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 “尔香!”沙马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认真,一个情急之下又换回了彝族语,“他是什幺了不起的大人物要你这样保护?” “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只要你答应不把今晚的事说出去,过后我会告诉你原因。”尔香继续用汉语回话,眼睛却始终盯着南宫玨,而后者也一直用着一副探究却又笃定的神情看着她,一刻也没有移开目光。 “我想你不是随便说说的是吗?”沙马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尔香从来不会随口乱说这种重话,一旦她说了,就肯定会做到。 “废话,所以你再不走,我就要说到做到了!”尔香不是个有耐性的人,此时更是焦躁得不得了,语气更是越来越差,突然发生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心烦了,这个碍眼的人偏偏还不识相的杵在这儿,怎不叫她冒火。 ……“好!”沙马咬了咬牙,只能答应下来,转而对着南宫玨严肃得警告道:“一个时辰后我会再回来,如果你还没有离开这里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不重要的配角退场了。 夜,又重回方才只有两人对峙的场面。 “你不能留在这里。”短暂沉默之后,先开口的是尔香。 没有异议的点点头,南宫玨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这幺快回来,去而複返所为何来你比谁都清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幺,”尔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再流露出带有任何情绪的神色,“写信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猛然收紧,南宫玨嘴唇紧抿,胸口因为气息的粗重而明显的起伏,“你为什幺要这幺说?”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为什幺?”尔香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因为这是事实。” 胡说!她竟然可以这幺轻鬆地说出这幺残忍的事实,为什幺? 南宫玨愤然,“我不相信,如果她死了,你又是谁?”说话时始终紧紧盯着她的每一瞬表情,她绝不可能在自己面前成功撒谎。 “我是谁关你什幺事?”尔香将视线移开,不再面对他的咄咄逼人。 “跟我有莫大的关联,所以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为什幺,她眼中会出现那种嘲讽和冷漠,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啊。 “我没义务告诉你任何事情,”尔香瞥了他一眼道:“怎幺,不说你会杀了我?” “她当真已经不在人世了?”南宫玨又问了一次。 “你烦不烦啊,我最后再明确的说一次,写这封信的人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你再怎幺问她也活不过来了,现在,请你马上离开大鬼国,否则就如沙马刚才所说,下次再被他碰到,你必死无疑。” 尔香动怒,再一次出手向南宫玨攻击过去,她不明白为何对方一直苦苦纠缠这个答案,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想再看到他,就算明知打不过也不想忍这一时之气,她积累在胸口中的愤怒早就需要喷发出来了。 南宫玨一边拆招一边后退,丝毫没有要还手的打算,虽然眼见着已经快要明朗的事情似乎又重陷焦灼,但他绝对不会伤了这个叫尔香的女子一分一毫,她眼中的悲愤让他一颗心揪紧,这样一个娇俏的女孩子,为什幺会出现那样的神情。 “玉绝公子好高的眼界,连跟我对招都瞧不上幺?”看到他一直躲尔香更气,出手越来越没有保留,逼得南宫玨不得不施展轻功撤离数丈之远。 “你就这幺恨我幺?”这玉绝公子的名号每次从她口中说出,感觉都像一种无情的讽刺,她的情绪来得那幺猛烈,究竟是藏了多少怨恨在里面。 恨!怎能不恨!尔香睁着一双铜铃般的怒目看着南宫玨,这个人带给她的伤害和痛苦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癒合了,她也希望能够把那一切当成噩梦一场就此放过,可是他为什幺要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擅闯大鬼国境本来就该受死,这无关恨与不恨。”口是心非的回答,只是为了再也不把真心摊到任何人的面前,尤其是他。 “可你刚才明明有机会跟那个人一起将我拿下,为何反而护我?”南宫玨知道从头到尾这女子都在自欺欺人,她想帮他却又死不承认,这一点让他几乎可以笃定她的真实身份,可是,她究竟为了什幺而不愿意鬆口,这其中到底还有多少事情隔阻在他们的中间。 “谁要护你,我只是不想让阿吉背下这次过失,你少自作多情。”尔香语毕抬手从袖中射出一条红丝线,线头银光闪闪正是方才偷袭南宫玨时所用的那种绣花针,这是她与敌人之间有较远距离时最爱用的招数。 看来还得继续打,南宫玨心中暗暗歎气,这小女子今晚想要发洩,那他便奉陪到底吧,如果这样可以让她淤积多时的愤恨得以缓解的话,他很乐意配合。 黑夜虽然深沉,但心情却是完全相反的越发明亮。 一个时辰,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沙马自以为是定下的时限之内,他至少可以在这幺多年来头一遭好好陪伴她一回,以她想要的方式,虽然这个方式是怪异了一点,但何妨呢?他们终于重逢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中毒 中毒 彝族人擅刺绣,头上戴的帽子、身上穿的衣裙、腰间挂的荷包无处不绣着精美的图案,有花草也有图腾鸟兽。 而大鬼国里这间名叫鸣凤楼的圆顶木屋更是许多女人争相拜访的地方,因为这里有部落里手艺最好的师傅,还有许多现成的顶级绣品可以参观和购买。来鸣凤楼的客人整天络绎不绝,生意好得绣工们不论怎幺赶工都赶不上商品卖掉的速度。 “尔香,你最近怎幺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宽敞明亮的一间绣房里,十二名顶尖的刺绣师傅分成三排四列各自坐在一张刺绣桌前面,手下是一刻不停的飞针走线。 出自这里的绣品向来是只供给大土司府上以及少数当地大财主用的,其他绣工的作品与之全不可相提并论。而此刻坐在尔香身后的阿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这几日来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惑。 “有那幺明显吗?”尔香被好友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差点扎破手指。 “非常明显。”阿吉用力地点点头,“看看这几天你手上的进度,一幅罗尼图绣了十来天连个像样的轮廓都没有。” 低头看着自己的绣布,上面只有半个虎头,虎是他们彝族人的神兽,被称作罗尼。而这张图是老闆要献给土司大鬼主祝寿的,眼看时限将至却迟迟没有进展。尔香十七岁正式进入鸣凤楼短短三年,凭藉高超的刺绣手艺一步步当上首席绣娘,她绣出的作品精美无双,与生俱来的天赋再加上这几年丰富经验的累积,让她早已获得了鸣凤楼主的信任和肯定,如果大鬼主有需要,那任务一定是交给她。 “阿吉,我心里烦闷,怎幺都绣不好。”尔香说完索性往椅背一靠,停下了手中的针线。 阿吉闻此言也乾脆停了工,搬椅子坐到尔香旁边关切问道:“出什幺事了吗?” 人人都知道她心性开朗,遇事积极乐观,相识这些年来向来都是尔香去安慰别人,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她如此烦恼。 “你有没有听说最近大鬼主那边增派了兵力,”尔香秀眉紧蹙,“连向来不轻易四处走动的鬼影队都全体出动了。” 鬼影队顾名思义是大鬼主身边的影子护卫队,不知道有多少成员,只知道个个身手绝佳,平常都隐身在暗处很少现身。 阿吉点点头眼中不解地说:“知道啊,这幺大的事族里谁不知道?可那有什幺好值得你心烦的,大鬼主生辰宴在即,四面八方的外族部落都会前来庆贺,多加防範也没什幺奇怪啊。” 土司府的守卫越森严,她们才越轻鬆,这是好事,究竟她在为什幺而感到苦恼,突然如此关心起大鬼主身边的事情来,莫非是? “难道你已经接受沙马了?”阿吉像突然想到什幺一样惊呼出声。 就知道她会往这方面想,尔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稽之谈,我对他半点感觉都没有好不好。” 大鬼主的儿子沙马向尔香表明心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闹得整个部落的人都当她已经名花有主,也难怪连一向最懂她心思的阿吉都会这幺认为,那人在这件事上着实高调。 “那到底是为了什幺?” “是果姨啦,整天念我做事不够勤快。”尔香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让阿吉知道南宫玨的事,虽然好友向来也不是个做事没有分寸的人,但多一个人知道必然多一份风险,她不希望南宫玨的处境再增添更多的危机,思及此她终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那晚南宫玨陪她打,不,是玩了一个时辰。不错,尔香自己也非常清楚的知道对方从头到尾都只是在陪她玩玩而已,赶在沙马再次出现之前,南宫玨才终于使了个小擒拿手把她皓腕拉住。 “别打了,这幺多招还打不累幺?”他个子很高,柔软的气息轻吐在尔香的头顶上。 “你这种羞辱人的做法不见得会让我比较高兴,倒不如一招将我击倒来得乾脆。”怎幺可能不累,这一个时辰已经让她香汗淋漓。 “你明知道我绝对不会对你这幺做的,又何必还说这种气话。”南宫玨真想跟她再多说点什幺,他们实在需要更多更多的时间去熟悉彼此,只可惜现在不是好时机,极佳的耳力已经让他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该走了。 “别再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都说是你认错了人。”尔香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的手还被握在对方手中,秀眉一扬怒斥道:“快点放开我。” 不舍的点点头,南宫玨将桎梏鬆开的同时说:“我还有事要办,过几天再来找你,我不在的时候凡事自己当心。” 这番绝不该出现在陌生人之间的关怀之语叫尔香一时愣住,她呆呆地抬头望着南宫玨,感到一阵恍惚,他们本该是如此亲密的人吗? “尔香,尔香!”阿吉推了推在自己面前突然出神的好友,神情担忧的问:“怎幺话才说到一半你就开始发呆啊,最近是不是真的太累了?” “啊?什幺?”尔香终于回过神来,心中暗暗责备着自己的大意,怎幺思绪这幺容易就又被那天的事情拉走了,急忙掩饰地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沙马又在跟我提结亲的事,”尔香歎了口气,只好先拿这事来应付好友,虽然也不算说谎就是了,“趁现在土司府大宴在即他脱不开身我才能暂时躲一躲,但生辰宴过后还不知道要怎幺办才好。” “你若真不愿意他也不可能用强,就算他是大鬼主最宠爱的儿子也一样,果姨也不会任他欺负你的。”阿吉伸出一双手握住尔香双肩,“咱们整个鸣凤楼都不会让谁再欺负你。” 望着阿吉那双充满关心的眼神,一股暖意不禁从尔香心中升起。是啊,她再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一切了,现在她已经有了坚实的依靠,鸣凤楼就是她的家,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都是她的家人,事情总会得到解决的。 虽然跟阿吉只聊了一会儿,但心情却也因此放鬆了不少。那天尔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留下来挑灯赶工了一番,罗尼图总算是大有进展,等她回到住处已是深夜。 屋里有人!这是她刚踏进自家院子的第一反应,那人甚至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让袖中银针直直地破窗而入,攻击目标自然是那气息的主人。 “我们一定要每次见面都先打上一架吗?”针已被瞬间劫住,线也应声而断。房内响起的竟是南宫玨的声音,下一刻他人便已经推门而出落入了尔香的视线之中。“真是个泼辣的姑娘。”扬了扬用两指夹住的暗器他浅笑着背月光而立。 他没事!再次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尔香心中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来大鬼主那边还没有追查到他,鬼影队的出动或许另有原因。她这十来天坐立不安,明明不该再对这个人有什幺不切实际的妄想,她不可能再对他心动,不应该再对他有任何的关心,甚至应该恨他一辈子。可是,可是偏偏又不自觉的会担心他挂念他。 “你怎幺敢找到我这里来?”这个人行事总是这幺胆大妄为吗?竟然直接闯到部落民宅里来了。 南宫玨微微瞇起双眼盯着她看了片刻,才充满兴味地勾起嘴角说:“看来你是真的很担心我。” 就算她有意隐瞒心思,但想逃过他的眼睛还差了些火候,懒得再跟她浪费时间,南宫玨一个大步上前把尔香抱了满怀,贪恋地吸取着她身上独一无二的芬芳。“你好香。”她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茶香,让人接近的时候会感到心旷神怡。 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但更让尔香吃惊的是他不同寻常的体温,竟然冰得像冬日里刺骨的河水一样。“你受伤了?”她急忙抬起头审视南宫玨的脸,刚才背着光看不清楚,两人靠近后才发现他原本神采奕奕的俊颜上此刻竟是一片灰白,双唇更透出诡异的青紫。 中毒!尔香刚想到这个答案,南宫玨下一刻便昏倒在她肩上的动作直接印证了她的猜测。 “该死。”他好重!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心意 心意 好久没睡得这幺舒服了。这是南宫玨转醒后的第一个感觉,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茶香,让他忍不住深吸了好几口气,身体也更加轻鬆起来。 “醒了?”尔香在他睁眼的第一时间就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走到床前,手里还拿着一个杯子,“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床上人摇了摇头,稍作适应后便坐直了身子,主动接过那个茶杯一饮而尽,“好香的茶!” 如此清润的口感即便是喝惯极品龙井的他也不曾尝过,正适合他因久睡而乾燥的唇舌,于是把空杯朝尔香一转,“还要。” 尔香照做后开始仔细打量他的脸色,昏迷前的苍白已不复见,唇色也恢复成了健康的红,“看来毒已经全解了,没想到你恢复得这幺快。”悬了一天一夜的心也终于放下。 南宫玨将杯子随手放在床榻边,一只大掌顺手便握住了尔香的柔荑,微一使力将她整个人拉靠进自己怀里,“多亏了你,谢谢!” “你如何确定我会解毒?”尔香这次没有挣扎而是先问出自己的疑惑。 “我不知道,”看她皱眉又要开口,忙继续解释道:“我前日中了鬼影队的毒雾埋伏,只来得及暂时护住心脉不让毒性蔓延游走,命悬一线之际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所以他就来了,好在之前已经摸清过部落里的地形,才让他没有多费力气。 “我若无力救你岂不是白白耽误了活命的时机。”他做事怎能如此随性。 “若你不能救我那也是命该如此,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也是不错。”南宫玨说得倒是一派轻鬆。“可谁知你不仅晚归,还突然出手,我只得拼了最后一点力气先保命了。” 于是毒气得以冲破内力的保护瞬间渗透进了他的心脉,随后立即毒性发作以致让南宫玨昏迷不醒。所以他根本也来不及向尔香说明一切,只是没想到尔香竟然自己就能解他的毒,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兇险,心有余悸的尔香终于情难自禁地主动抱住了他的身体,“幸好你没事。”她甚至因后怕而全身不住地微颤。 环臂回揽住她,南宫玨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别怕,已经过去了。” 埋在他胸前的头微微点了点,圈在他腰上的双臂却收得更紧,“你不要再去只身犯险了。” 南宫玨因她语中浓浓的关怀之情而心生悸动,一时之间有一股冲动自心中产生,此刻他很想要做一件事。 稍微隔开原本与她紧紧相拥的身体,用双手捧起她的娇容,对着那张思念多日的红唇亲吻了下去。尔香一开始因吃惊而本能的想要抗拒,但南宫玨恰到好处的力道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使得尔香最终只得全然承接,一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上开始笨拙地回应起来。 这小小的变化却大大取悦了南宫玨,他贪心的想要拉开横档在胸前的阻隔,却在刚一触碰到尔香手腕时因一种奇怪的触感而蓦地停住。“手怎幺了?”急忙鬆开自己地箝制,低头轻轻将她左手袖口翻起,看到的竟是一圈厚厚的白布。 尔香反倒是一脸地不以为然,只回了他一句,“我并没有鬼影队毒雾的解药。” 没有解药却能帮他解毒,手腕又缠上了受伤才会用到的纱布,答案呼之欲出——以血解毒! “你竟然有百毒不侵的体质?”南宫玨大感意外。 “因缘际会,不是天生的。”尔香对着他嫣然一笑,“总算是你命不该绝。” 一股深深的感动由南宫玨心中迅速地发酵蔓延开来,癡癡望着眼前这个早已将自己心湖搅动得一片混乱的女人,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块空悬多年的角落终于被填满,从此不再隐隐作痛。 四年来曾经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弥补的遗憾,在十日前鸣凤楼那间想要锁住他的房间里,因一封意外惊见的信笺而得以希望重燃,无奈重责在身只能硬生生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压抑在心,本想等一切结束后再来全力挽回当年之事,却不想差点丢了性命。“解我身上的毒需要用多少血?” “一碗。”她没有撒谎,只是也没有告诉他那个碗要比普通饭碗大上许多罢了。 “我的身体里,自此便有你的血了。”他动容的边说边轻轻握住她手,不敢使出半点力气。 “虽然毒已全解,但你还受了内伤,实在不宜,忘形放纵。”她斟酌着措辞,耳根也红了起来。 南宫玨心下了然,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不自在的羞赧,帮她重新整理好有些淩乱的上衣,“我明白了,暂时不碰你就是。” 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尔香终于负荷不了这样的难为情,逃也似的起身跑出了房门,只留下身后响起的一串高声朗笑。 彝族女子长到十六七岁适婚年纪之后,都会离开父母搬到姑娘楼里面去住,白天照常劳作,晚上则让有意互相了解的未婚男子住进来方便谈情说爱,甚至同床而眠,但仅仅止于睡觉,男方若有任何不轨的行为同一间房里的姑娘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尔香是个例外,身为鸣凤楼的首席绣娘,她从一开始就要求单独居住,这样比较小幅的绣品就可以带回家赶工,虽然这更方便爱慕者上门告白了,但目前为止她还没让任何男人进过她的房,连沙马每次来也只能在屋外等她。 这反倒为南宫玨提供了大大的便利,让他可以安心留在这里自行运功调理内伤,原本也只是在中毒之后被鬼影队队长打了一掌并未伤及要害,所以只用了几日便已痊癒。 “你现在是在等大鬼主的寿宴?”尔香已经以需要不被打扰赶工为由向老闆告假在家,习武之人运功疗伤时最重要的就是心无旁骛不被打扰,不亲自守着她不放心。 南宫玨站在尔香身后看她嫺熟地飞针走线,一颗虎头栩栩如生、威猛无比,绣品已完成大半,当她能静下心来的时候动作向来是很快的。 “嗯,寿宴结束我此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见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南宫玨接着说:“我会带你一起离开。”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只剩绣花针一次次穿破绢帛的声音,良久尔香才回他道:“我不能跟你走,我还有未完的责任。” 话音刚落人已被南宫玨抱起,转身向他搂入怀中,“鸣凤楼少你一个也不会就此失了传讯的能力。” 他果然已经清楚了一切。“既然你已经探查到鸣凤楼的真实作用,又怎会不知道现在传讯的最高一级是我,所有最机密的消息都是由我直接送进土司府,怎可能跟你一走了之。”在南宫玨的眼里,恐怕没有秘密这种东西的存在,大鬼国里还有什幺是他不知道的。 “用人之时本就该做好万一此人发生意外谁来顶替的準备,我不信除了你大鬼国找不出第二人胜任这个位子。”南宫玨不满意她的回答,在两人好不容易重逢之后难道还要天各一方? 尔香当然在眼前这张脸上看到了不悦,但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吧,那幺多旁枝末节岂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清楚的。” “若你是被人强掳消失的,这交代便自然省了。” “别不讲理。”这个男人又开始跟他纠缠不清。 眼睛不善地瞇起,南宫玨欺近一张俊脸,将气息吐在尔香耳边说道:“别忘了你我可是有父母之命的。”他们的关係早已命定多年,现在却拒绝跟他走,真是岂有此理。 “跟你有父母之命的是萧念琴。”她语气决绝。 “你就是萧念琴!”逃避了这幺多天,今晚也该把话全部挑明了,这正合南宫玨的心意。 “不,我是曲比尔香,萧念琴她,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尔香说得凄然,脸色也黯淡了下去,萧念琴那个名字对自己来说充满着痛苦的回忆,她并不想再做回那个人了。 “念儿。”南宫玨被她如此叫人心疼的模样刺痛了一颗心,重新将她牢牢抱在怀中,“四年前发生的一切是委屈了你,但从头到尾对前因后果全然不知的我又有何辜?家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实情,你又一躲了之音讯全无,现在总算是老天怜见让我凭那信上的字迹认出了你,可为什幺你却一心想要将当年的情分斩断?” 她不爱他了吗?可这些天来的关心和照顾不是假的,那一碗血更不是随便对哪个陌生人都能付出,她对自己明明还有情,那这种拒绝到底是为什幺? 念儿!这个称呼当年每每在纸上出现时让她红了多少次脸颊,曾经想像过多少次这两个字自他口中亲自叫出该有多幺的悦耳和动听,今日终于如愿了,可心境却早已大不相同,尔香把脸埋在南宫玨的怀里双眼紧闭,紧蹙的眉头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样纠结不已。可以跟他走吗?这个男人真值得她这幺轻易地託付终生吗?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了,就算此刻两人看起来甜蜜契合,但情之一字向来难以捉摸,来得快也可以去得很快。离开了这个让她最安心的地方,她会不会越来越患得患失? 南宫玨出身富贵世家,又有一个隐藏于世的神秘身份,必然会终日繁忙,难道她要日日独守空房把余生都交付在不断地等待之中? 就像他这次来大鬼国,一次任务就要离家数月,她真的要过这种只盼良人归的人生吗?她不想!那样的她会渐渐失去所有的神采,失去所有今日吸引他的优点,最后佳偶也会变成相对无言的怨偶。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天大的问题没有解决! 可能是她沉默得太久,南宫玨开始感到慌张,尔香不是一个会轻易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小女孩,她的沉稳内敛有时候大大超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表现。除了与生俱来的聪慧,必定也经历过许多考验,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冷静绝非是一日两日之间可以练就。 他们可以说是旧识也可以说是陌生人,更何况巨变发生后的这四年,对尔香人生起了绝对重要作用的四年在南宫玨而言是全然的空白,来不及参与也毫无了解,这使他心中的不安迅速扩大。 “不要逼我现在就要了你,如果那样才能把你定下来的话。”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他用了极大的定力才忍住不对尔香做出比亲吻更进一步的动作,只因他害怕再因自己的冒失而铸成任何不可挽回的大错,但他还能用什幺手段才能守住这个人? “我是彝族人,不会像你们汉族女人那样把贞洁看得高过生命,我们没那幺傻。”尔香莞尔,想用激将法这一招可不太奏效。 南宫玨原本心中的慌乱在看到她这个笑容后得到了一丝安定,于是他暗自下了决心,三日后土司府任务达成之际就是他带走尔香之时,若她不配合用强又何妨,反正她的心是向着自己的,至于其他的问题留待日后慢慢解决便是。 想到这里他终于心情大好,双手捧起尔香的脸轻车熟路地对準那双红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南宫玨认定的人岂有放手之理,她最好要有这个觉悟。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鬼主寿辰 鬼主寿辰 彝族人在六十岁以前通常是不庆祝生辰的,藉此表示对母亲生养之苦的尊敬。所以当大鬼主罗殿王年满一甲子之日,四面八方的部落首领都赶来庆贺,整个土司府杀猪宰羊灯火通明,各个寨子的族人们也全都涌来为自家的土司祝寿,场面之大热闹非凡。 鸣凤楼的人状似随意的分散在各处,实则随时注意着外来客人的一举一动,与专门负责土司安全的鬼影队正好是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双管齐下力保此次寿宴万无一失。 尔香跟着鸣凤楼楼主阿措果亲自向大鬼主敬献了那幅经过她多日赶工终于得以完美呈现的罗尼图,在场宾客亲见之后无不夸讚其精美的绣工以及绝妙的神韵,逗得寿星罗殿王开怀大悦,当即赏了鸣凤楼几匹朝廷御赐的绸缎,那本来还是大鬼主打算留给自己老婆女儿的,可见这幅罗尼图有多幺深得他心。 尔香作为头号功臣本该是最骄傲高兴的那一个人,可熟悉她的人都能从她那副虚应的笑容里清楚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献图领赏之后尔香很快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一整天的心情不宁让她实在无暇多顾,只想远远避开人潮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 南宫玨在昨日离开了,虽然跟她说定今日相见,但她不知道会是在如何的情况下相见。他只身一人肯定不会直接现身与所有守卫正面交锋,必然是暗中行事,可他的任务究竟是什幺呢? 只为在最热闹的时候得以趁乱盗取土司府的机密那还好说,万一他的任务是刺杀大鬼主,这幺多高手环绕之下他真的有把握吗? 或许当日利用地形优势对他埋伏用毒的鬼影队,正是因为跟他交过手自知敌不过才使了这最后一招?所以她无需太过担心? 唉,越想越烦躁,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事态种种,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关心则乱。偏偏这男人自始至终都不肯向她透露分毫,根本就没把她当自己人。 “尔香,终于找到你了。”一个欣喜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能因见到她而如此雀跃的,土司府里除了大鬼主的儿子日则沙马不做第二人想。他一个箭步跨上前去绕到尔香眼前,“最近我太忙了,也知道你为了赶罗尼图也一定不得闲才没能去找你,近来可好?” 又来了!尔香心中忍不住歎起气来,沙马就是这样一个无趣呆板的人,他们好歹也算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了,可是每次见面的开场白都是这样,近来可好?最近可好? 其实单论外表而言,沙马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在整个部落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可就是这个一板一眼的性子让人亲近不起来,才会搞得追求了尔香这幺久,却连好朋友都还达不到。 “我很好。”她敷衍的笑了笑。 “尔香,其实我最近不仅仅在忙父亲寿宴的事情,”沙马突然异常认真对她开口道:“我已经向爹表明了对你的心意,想趁着今天大家都在宣布娶你为妻。” 什幺?原本心不在焉想应付了事的尔香听到这里被吓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向来什幺都先徵求自己意见的沙马怎幺会做出如此自主的举动。 娶她为妻?她从来也没有接受过他的表白啊,怎幺就谈到娶妻上去了?难不成他想借着今天这样重大的场合逼她就範? “开什幺玩笑,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为什幺不可能?”沙马鼓足勇气一把抓住她的手,“当年你回来之时曾说过,与那人的婚约已经取消再无瓜葛,如今四年过去为什幺还不能另嫁他人?” 尔香因他这个举动皱起了嫌恶的眉头,正想要使力挣脱,沙马却先她一步吃痛的鬆开了手,接着一道血痕随即在他手背上划开,霎时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什幺人?”沙马朝暗器打来的方向沉声问道。 果然被南宫玨看到了,尔香心中虽有些无奈,但也涌出一丝甜蜜,即使身在暗处他也有办法这样保护她,刚才突然被沙马摸到手还真的是很噁心,原来同样是身体触碰,对像不同感受会相差这幺多。 “没想到真的有刺客。”她脸上不动声色地故意说道。 沙马抬手看着还在冒血的伤口心中暗自思量,来人瞄準的是他的手而非要害部位,显然意不在取他性命,而当时这只手正握着尔香,可见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个。 “他可不是沖着我来的。”会是那日被鬼影队武艺最高强的大队长一掌打伤的南宫玨吗?中了那幺强的毒雾就算有解药也不该好得这幺快才对。 尔香心中暗暗喊糟,沙马已经起疑了,如果他吩咐鬼影队彻查,无端的又要掀起风浪,那个人怎幺就如此沉不住气。 “难不成还是沖着我来的?” 沙马再次不由分说地捉住她的一只手开始宣告自己的心意,“我守了你四年,耐心等你对那件事释怀,等你有一天可以完全接受我,结果没想到却差点把你拱手让人。”他的直觉不会错,刚才那个暗袭者一定是南宫玨,所以这次他直接说了汉语,就是故意要说给藏在暗处的他听。 “放开我。”尔香也终于生气了,一个手刀砍向抓住她的那只手逼他再次鬆开,“我从来也没让你等过我,每次你告白之后我都说得很清楚,我们绝不可能。”既然沙马已经猜到了南宫玨,那她也一样用汉语再一次明确的拒绝他。 “为什幺?”沙马难掩心痛地看着尔香,“我以为你一再的拒绝只是还没有从那段往事中走出来,可我竟然错了,你对那个奸诈的汉人怎幺会还存有幻想,要再被他害死一次你才会死心吗?” “尔香叫你滚你还听不懂吗?”不等尔香回答南宫玨已经如鬼魅般飞身落于她身边,一双阴冷的丹凤眼直勾勾的盯着沙马,巨大的怒气蓄势待发,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到底在说些什幺鬼话。 好极了,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没能避开,什幺机智沉稳玉绝公子,非要把事情闹到这种难以收拾的地步有什幺好! “南宫玨,你竟然没死。”沙马不意外看到他的现身,言语挑衅道。 “就凭你们那只会使暗招的小人行径,想取我性命还早得很。” “是吗?那要不要今日再试一次,你可知道这土司府里有多少我的人,既然敢出来就要有必死的觉悟才行。”沙马下了决心要除掉眼前这个嚣张的敌人,就算尔香再求也没有用了。 “除了以多敌少你还会什幺?”南宫玨不屑轻勾嘴角,“还是去当你爹羽翼下的乖儿子吧,丢人现眼。” “够了!”尔香终于忍不住大吼出来,这两个人怎会突然都变得如此幼稚,她先转向南宫玨表情不悦地说:“你知不知道只要沙马一声令下,整个鬼影队都会对你扑过来,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插翅难逃,究竟为何行事如此鲁莽!”他简直快把自己给气死了。 “说到底还是担心我。”南宫玨并没有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反而因她这席话感到心情飞扬,展臂将人搂住他语气坚定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只是提前了一点来接你走,昨天可是说好了的。” “我才没有跟你说好,你赶快走啊。”正在气头上的她语气十分不善,但其实更多的是害怕,沙马那边今晚恐怕得使用一些激烈的手段才能拖住。 而另一头将两人亲密互动全部看在眼里的沙马此时已经是两眼通红,突然一把将腰间弯刀拔出便朝南宫玨猛攻过去。 力道极度刚劲的一刀眼看就要劈在看似毫无防备的南宫玨身上,可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他已抱紧尔香双足一点便拔起了丈余高度轻鬆躲过,重新落地之后他淡淡地朝前扫了一眼,“就凭你,不自量力。” 这话一点不假,沙马的武艺在大鬼国也算顶尖一流,可跟南宫玨一比高下立判,单打独斗绝对不可能占到半点便宜,虽然这种行为很丢脸,但为了尔香沙马还是果断地将手探进了腰间暗袋。 “沙马,不要!”尔香知道他要发射鬼影队的信号弹了,急忙出声阻止。 “尔香,此人不仅是你的仇人,更是潜入大鬼国的奸细,我已经放过他一次,今晚不论你说什幺也不可能再姑息,身为鸣凤楼的人你更不该忘了自己的责任,于公于私都不该再护着他。” 沙马搬出的这个道理像块大石一样当即压得尔香喘不过气来,他说得没错,于公而言她完全没有任何立场去阻止沙马,可是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南宫玨被困吗?这实在太让她左右为难了。 “念儿,你不必求情,今晚谁都拦不住我带你走。”南宫玨决然的话音刚落,锵的一声,一道银光飞闪而至,南宫玨本能地搂紧尔香跃身后退,再次轻鬆地躲过了突如其来地袭击,原本站立的地上则插着一枚月牙形的银镖。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暂别离 暂别离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可以把人带走。”一个面容端丽的中年女子眨眼之间便落于三人面前。 明显感觉到怀中人背脊一僵,只听她语带慌张地急忙开口道:“果姨,我没有要跟他走,你别误会。” 南宫玨挑高双眉,傲然无惧地与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对视着,她是鸣凤楼的老闆阿措果,这在他对大鬼国近一个月的打探中已经知晓,倒是尔香对她的态度有些叫人费解,为什幺似乎很怕她一样。 “在下南宫玨,与念,与尔香已定下三生之约,还望前辈成全。”他决定先礼后兵,若对方仍是不依不饶,那也就不要怪他不懂得尊老敬贤。 可惜他料错了,当他报出大名之后,看到的却是两道无比震惊的目光向自己投来。 南宫玨?! 阿措果双目圆睁,“你就是南宫玨?” “果姨,剩下的事情我日后再跟你们说明,总之先让他离开就是。”尔香语调更加慌张了,不仅已经退出了南宫玨的怀抱,甚至还隔得老远。 “不可能。”这是另外三人同时的回答。 这种讨厌的感觉又来了,怪就怪尔香那几日还是闭口不谈当年之事,现在很明显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来历和身份,这种自己永远处于唯一一个状况外的感觉实在是让南宫玨厌烦透了! “果姨,”尔香径直走到了阿措果身边,用小女孩才有的撒娇神情拉了拉她的袖管,语带央求道:“能不能帮我放了他?” “你这丫头怎幺回事?难不成被他迷了心窍不成?都什幺时候了还护着他?”阿措果不赞同的轻斥。 “我事后会跟您解释的,当年之事或许是有误会。” 看她为自己苦苦哀求的样子,南宫玨终于忍不住了,走上前来将人重新护进怀里,“我不见得一定会输,你又何必求她。” “臭小子,你不要真以为自己可以在大鬼国来去自如,今天就算尔香求情我也不打算放过你,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念儿?”他低头看向她。 尔香心烦意乱地抬头迎向他询问的目光,“我现在没空跟你慢慢讲,拜託你先离开好不好,算我求你。” 求阿措果不管用,但求南宫玨一定可以,这是尔香心中的笃定,也同时让南宫玨深歎了一口气,“你就这幺肯定我会答应你?” “除非你对我的心是假的。” 再歎一口气,“我走了,他们不会为难你?” “不会,果姨向来是最疼我的,”尔香瞥了一眼正对她投来不赞同眼色的人,又看了一眼心有不甘的沙马,“没有人会为难我,你放心。” “那你何时来找我?”既然她这幺说了,看来是不会有问题。 “三个月之内。” 三个月?“你是要我离开大鬼国?” “废话,难道你以为我只是要你暂时离开土司府吗?” “要走一起走,我说得很清楚。” 这个人怎幺会如此冥顽不灵啊,尔香真想一拳把他打晕踢飞,“我也说得很清楚,你要给我时间处理未完成的事情,三个月之内我一定会去杭州找你。” 逼视着对方的眼睛好一会儿,南宫玨才确定她是真的心意已决,心中挣扎拉扯一番之后才终于让步道:“好,三个月之内如果见不到你,我便回来踏平大鬼国。” 他答应她,只是不愿意无视她个人的意愿,既然认定了自己的心意,认定了她要做自己未来的伴侣,那幺相信她、尊重她便是首要做到的事情,否则又如何让她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所以他妥协了,但同时也立下宣言,总归是绝对不会放手就是。 “果姨?”尔香又看向阿措果,眼中仍是哀求之色。 “我不能答应你,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问题,还关係到大鬼国的安危,他躲在暗处打探多日,以我的职责怎可能放他走。”这孩子真是被爱沖昏了头脑。 “他绝对不会做出危害部落族人的事情,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尔香语气坚决,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确定你承担得了?真的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阿措果吃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竟可以不顾一切到这种程度。 “我确定。”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不答应。”沙马见阿措果似乎有所动摇,立即发话道,“这事在鬼影队职权範围内,鸣凤楼可做不了主。”放虎归山的傻事他只会做一次。 糟糕,虽然阿措果在大鬼国的辈分高地位也特殊,但沙马到底是罗甸王的亲儿子,这个时候如果他不买账事情还真的会十分棘手。 尔香心急的正要再开口求阿措果帮她拖住沙马,没想到南宫玨却又开了口。 “好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念儿,那这件事便不容更改,”南宫玨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从怀里掏出一枚精緻小巧的黑色牌子递到沙马面前,“这个,你不会不认得吧?” 狐疑的低头看了一眼,沙马便震惊地重新抬起头来望着南宫玨道:“你竟然是?” “现在,你还敢拦我吗?”回答他的是一道从容淡漠的声音。 纵然心中百般不甘,但沙马此时除了放行已是别无选择,只能颓丧地对他说了一句:“你走吧。” 局面反转得太快,快得来不及尔香做出什幺反应,愣住一张脸傻傻看南宫玨从新面向她低头柔声道:“我的事也之后再向你细细解释,在你来杭州之后。” 虽然还是不知道南宫玨究竟有什幺了不得的身份,但至少可以确定他这回是彻底安全了,尔香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跟着完全放了下来,她柔顺地点了点头,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一场有惊无险的大戏落幕,南宫玨离开后,选择留下来的尔香却该独自面对该受的责罚了。鸣凤楼的暗室里,她面对着一双牌位跪在地上已经一个时辰。 “你知错了吗?”阿措果从门外走进来,厉声问道。 “我知错了,果姨。” “你倒说说,错在哪里?” “其一,最初阿吉将他带入鸣凤楼时,明知他身份成疑却刻意隐瞒了下来。其二,在不确定他是否会危害族里的时候私自收容了他。其三……”她突然没了声音。 “其三,你在还没有弄清当年真相究竟如何之前竟然就可以这样轻易的重新信了他。”这才是让阿措果最不能理解的地方,“难道你忘了四年前自己是怎幺逃回来的?” “我没忘,可是我总觉得事有蹊跷,或许当年是我误会他了。” “来龙去脉你说得清清楚楚,那样的情况之下怎可能是误会。” “但我看他怎幺也不像会做出那种事情之人。” “在鸣凤楼这幺久,你竟然还会被一个人的外表所骗,这叫我怎幺能放心让你去找他。”阿措果沉重地望向正对着尔香的两个牌位,脸色才逐渐缓和下来,“我是在你爹娘灵前发过誓的,要好好护你周全。” 尔香听出了她的心软,忙跪着转过身来道,“果姨,请您再信我一次,也给他一次机会。” “唉……”走上前伸手把她慢慢扶起,阿措果眼中满是不舍,“你真是个傻丫头,就跟你娘当年一样。” “因为我是娘亲生的嘛。”尔香甜甜地一笑。 “真拿你没办法,”阿措果抬起手往她头上虚敲一记,“长得跟你娘九分相似,执拗的性子也学了个十成十,你们母女两个都是生来让我头疼的。” “果姨您能者多劳,多亏了你这样的好姐妹,才让我娘走的时候那幺放心呢。” “少在这里甜言蜜语了,”阿措果歎了口气,“但这次的事情太大了,如果只有我们鸣凤楼的人知道还好办,可如今沙马第一个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又加上之前鬼影队还有其他人也跟南宫玨交过手,大鬼主那边肯定是绕不过去了。” “南宫玨的那块牌子到底是什幺东西?”别说昨夜尔香根本没有机会看清此物,就算摆到她眼前恐怕她也不一定认得。 “我也不确定。”阿措果同样疑惑的摇了摇头,能让沙马束手无策立刻放人的身份,除了与我们族有结盟之情的几位其他部落首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来自当朝皇宫。” “南宫玨是中原人,断不可能会为其他部落效力,更不可能是他们的头人。”尔香顺着阿措果的提示慢慢分析道。 “所以,他是为天子办事的人。”阿措果笃定的说。 尔香沉默不语,为这个新发现感到有些不安。大鬼国从前是独立的部落,但几年前迫于边境压力与另外几个部落一起归顺了中原大砺朝,成为受皇宫直接管辖的一个附属小国。 如果南宫玨这次是为皇上办事前来,潜伏月余打探诸多机密一定绝非好事。难道朝廷怀疑他们归顺的诚意?或者是想利用什幺证据给他们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出兵讨伐?不论是哪一种,这都将把尔香跟南宫玨二人的关係推向对立。 “这个谜题只能到杭州去解开了。”阿措果拉起尔香的一只手握住,“更重要的还有四年前的那件事,怎幺想我都实在放心不下让你一个人去。” 尔香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将另一只覆盖在上面,坚定的说:“要想让大鬼主不把我的这次失职降罪到整个鸣凤楼头上,只能用将功赎罪这个筹码去求情了。”所以不论处于私心还是其他,这一趟她都必须自己去。 “若南宫玨是真心锺情于你,那幺所有事情柳暗花明可期,”阿措果一直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鬆开,继续担忧地说道:“可若是,这一切真的是场巨大的阴谋,那你这一去完全是羊入虎口啊。” 阿措果的顾虑尔香当然懂,任何一个旁人思虑起这其中的兇险自然都是谨慎为先,但他们也全都并非当事人,关于南宫玨其人,就算处处透着神秘与深不可测,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信任,正如当年会莫名其妙对他倾心一般,这种感觉很没有道理,但是,也千真万确不容错认。 “果姨,这些年来你教了我这幺多本事,无论如何也该相信我再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孩子了,该当的职责我当,该查的真相我查,不然这辈子浑沌度日又有什幺意思!” 这样一番掷地有声的宣告,让阿措果终于舒展眉头笑了起来,抬头看着这个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一些的好友独女,那份自信与勇气活脱脱就是当年那个名震江湖的……“也罢,我这就陪你去土司府领罪,果姨相信你的能力。” 原本气氛沉重的暗室里终于传出了阵阵笑声,事情总算要朝它该去的方向前行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重返故里 重返故里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杭州城已经进入了深秋,南宫玨回到家中也已两月有余。除了偶尔出入自家分散在城中各处的商行替父亲分担打点,便是待在自己住的毓竹园看书写字。 虽然归家四年多来少有的安分于室,却仍是将他爹安排的所有应酬全数推掉,那些本来就让人嫌恶的“庄聚”自然也取消了,虽然念儿的事情他还没明白的跟他爹说明,但既然一心等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必须要提前清理乾净的。 也因此父子两人的关係再度闹僵,一边是不解的想要他好好给个说法,一边是心烦意乱懒得解释。面对这种扰人的局面,按照以往的做法,南宫玨早就逃到天边去了,可如今却不敢离开杭州城半步,念儿要来找他,南宫山庄当然是最好找的地方,所以他只能忍耐。 依照约定短期内不必再理会上面的任务,日子突然空闲得令人发慌。从十岁那年跟师父上山修行开始他就几乎很少有机会休息了,如今第一次做了个闲人却又因一份无法自主的等待反而显得更加煎熬难捱。 立于园中拱桥上负手望月的南宫玨长歎一声,快四更天了,想必今晚依旧是一个空等之夜,怅然转身準备回房,却被突然传入耳中的一个奇怪声响定住了脚步,是念儿?! 这个认知让他欣喜若狂,随即纵身一跃循着声音飞驰而去,不消片刻之间便已到达南宫山庄赏枫林内。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身着汉人的打扮,高高地坐在一棵枫树枝干上,双脚悠闲地垂在空中。 合身的窄袖对襟单襦将她玲珑的身段毫不保留地展现出来,浅黄色的长裙被习习晚风轻轻吹起了一角。 头髮只梳成一个简单的髮髻用一根与裙同色的发带系着,儘管未施粉黛,但那张已经望向他的娇容,在月光的衬托下仍是美得不可方物,叫人心神蕩漾。南宫玨刚想提气上前将人搂入怀中,没想到下一刻一阵掌风已至身前,又要打架? “你这个混蛋大骗子。”与攻击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声怒气沖沖的质问。 尔香刚到杭州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南宫玨,而是选择先回到那个四年多不曾再踏足,也没想过还会再回去的家。屋子不大也不算小,除了主屋左右还有厢房,前后各有一个院子,当年的她就在屋前那个比较空旷的地方习武,而旁边站着的人永远都用一副充满慈爱的眼神看着她。 回忆像水,心门关起来的时候它就静静的留在那里风平浪静,可是一旦打开哪怕一条细小的缝,便会源源不断的流淌出来直到最后如潮般奔涌。 素白的手掌轻轻覆盖在沉重的大门上,尔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施力将其推开。 料想中的斑驳破败竟然都没有出现在眼前,举目所能望到的地方无不清爽乾净,两脚跨入门槛又再走近一些仔细瞧看,院内只有一些深秋的落叶散在地上,石砖缝隙间甚至连青苔和杂草都没有,尔香步伐更加快速的推门走进主屋,地面光洁锃亮,窗明几净,甚至连供桌上的鲜花素果都齐备着。 难道是南宫玨?她心中浮现出这唯一有可能的答案,因为笃定了她会依约回来,所以先吩咐下人打理了这里?也算他有心了。尔香有些感动的想着,脚下却似有它自己的意志般已经往屋外移动,她还要去一个更重要的地方。 离刚才那所屋子几里开外一处人烟稀少的后山上,尔香很快就凭记忆找到了那块墓碑,堆积在心中的情绪终于在视线触到碑上红字时崩塌,她双腿一软跪将下来,螓首轻靠于上任泪水倾泻。 “爹爹……”两字才刚出口便已泣不成声。 深秋的荒山上草凋木枯,这一道道回蕩在山间的哭声只衬托得四周更加凄凉。她回来了,为一个真相而回来,但就算弄清了一切,这世上最疼她宠她的人都再也回不来了。 对着亡父的石碑说了好久的话之后,尔香才顶着一对红肿的眼睛依依不捨的下了山,天快黑了,她也该去城里填饱肚子再到南宫山庄去了。 悲伤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的她只随意在路边买了个肉包子,付完钱正準备离开的时候视线却被街对面一阵吵嚷吸引了过去。 两个衣着破烂的粗野男人和一个虽只露了半张脸却已能看出美貌非凡的女人在争执着什幺,旁边的人都因为他们越来越大的声音而聚拢上前,但又很有默契的与三个当事人隔出了一些安全的距离。 “哼,一群胆小怕事的,”尔香刚準备再塞一口包子,双眼却突然睁大,“不好!”大喝出声的同时包子也笔直的飞了出去。 “这位姑娘,你出手未免也太狠毒了吧!”惊险地挡下从那女子袖中偷偷射出的一枚暗器,尔香慢条斯理走过去站在那个差点被刺爆眼珠的男子面前说道。 “你是谁?”那蒙面女子一惊,没有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而这下才反应过来的两个男子和周围的一些围观者更是炸开了锅,本以为这大美人会吃亏,却不想居然是个狠角色,更精彩的是突然冒出来的第四人也是个俏丽女子,现在到底是出什幺好戏啊。 “臭娘们,你竟敢暗算老子。”觉得被羞辱了的男人嘴里叫嚣着,但脚步却丝毫没有上前,刚才对方做的手脚他可是半点防範都没有啊,哪里打得过。 “你是谁?”蒙面女子不再理会那两个原本的对手,只盯着来者又问了一句。 “我本不该多管闲事,”尔香低头拍了拍裙子不在意的回她道:“可姑娘我今天心情不好,见不得血。” 这算什幺理由!那块面纱上一对露出的美目怒睁,正要发作又被一道从背后响起的声音叫住,“什幺事情惹得秦大美人这幺生气,我来替你解决可好?” 第五人!今儿这戏码料可真足,观众们心中更兴奋了,因为来人一看也绝非等闲之辈,飘逸潇洒,丰神俊秀,大冷天里手里摇着不合时宜的摺扇,说他是普通人根本没人信。 “原来是苏公子。”美人刚才还恶狠狠的声音顷刻间柔软了不少,原本要出招的纤纤玉手也放了下来。 “秦姑娘,咱们不是跟南宫兄约好上金樽阁一聚吗?怎的这个时候了还在路上耽搁。”那位被称作苏公子的看了一眼同样也在打量自己的尔香,啪的一声收起摺扇双手一揖道:“在下苏慕清,不知可否请姑娘看在我的薄面上让今日的事就这幺算了。” 这人说话真稀奇,明明互不相识,凭什幺敢让别人给他面子,这是不是说明他本人在这杭州城大有名气?尔香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转身对那两个看起来已经快吓破胆的傻大个问道:“这是什幺人?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被突然点到的两个人额头冒了一脑门的冷汗,颤颤兢兢地点头回答:“这位是苏七公子。”江湖上鼎鼎大名,而且他刚才称那蒙面女子秦姑娘,必然就是武林第一美人秦仙灵,他们俩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小心惹到了她。“姑娘,你也快走吧,刚才多谢出手相救了。” “什幺东西!”尔香眉头一皱,为刚才听到姓苏的那个人提到的南宫兄感到大为不满,杭州城有多少人姓南宫的她是不知道,但她就是可以确定这人提的是南宫玨,才刚想要去找他,没想到他倒忙着佳人有约啊。 心中气愤难当的情绪随着刚才那四个字脱口而出,吓得她身后的两个男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苏慕清磕头赔礼道:“苏公子请别在意,这位姑娘不是在说您,是在说我们俩呢。” “喂,你们两个给我起来!”还不等苏慕清应答,尔香就又不耐烦的开了口,“谁要你们替我求情啊,别把我当成什幺无聊的救命恩人,我才没那个闲工夫,马上给我滚。” “这位姑娘,”苏慕清趁空当重新插上了话,脸上的笑容更加亲切了,“苏某不是什幺名人,也并不想招惹什幺事端,只因今晚约了好友吃饭,想请姑娘行个方便,若真有什幺事情要了结,不如明日可好?” “你们一个个的烦不烦啊,要走就走,从头到尾我不过就是手滑掉了一颗包子而已,”尔香觉得胸口气闷更懒得再跟这群人啰嗦,转过头来对刚才差点要交手的蒙面美人沉声道:“快去见你的南宫公子吧!” “原来如此。”南宫玨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为什幺明明在树上看起来还柔情似水的尔香会在下一刻就跟他大打一场,“怪不得我什幺都还没说你就发了这幺大一通脾气。” 南宫家的赏枫林里,短短一会儿的时间树叶掉得就比平时多上了好几倍,没想到再次重逢两人仍是应着那句他在大鬼国说过的话:“我们一定要每次见面都先打上一架吗?” “这幺晚才来找你,就是怕你赴宴还没回家呢。”尔香背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双手抱胸仍是不想多看南宫玨一眼。 “我根本就哪儿也没去。”仍是心平气和的声音。 “难道那个姓苏的说的不是你?”尔香反问。 “苏慕清说的确实是我,”南宫玨说罢马上给了对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但我根本就没有答应他要去。”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提你的名字好骗美人上钩?” “大概是吧,不过我并不知道他对那个人有好感。”南宫玨对与自己无关的一切东西从来都没有兴趣,自然也不会多在意这些。 “我凭什幺相信你?”尔香听他这幺一说,心中气已经消了一半,她知道南宫玨还犯不着为这种事情撒谎。 “晚饭跟家里一起吃的,可以马上去问我爹,”南宫玨坦然的回答道:“他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我还不想去见你爹。”尔香语气软了下来,“我还没準备好。” “念儿……”南宫玨歎了口气,上前去将人轻揽入怀,“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可对我,至少该把能说的先说出来吧?” 这句带着一丝委屈意味的请求连同那声念儿彻底浇熄了尔香心中的怒火,这个人真是自己的剋星。“说出一切之前我需先问你一句话,而你必须诚实答我。” 南宫玨想都没想就正言道:“如有半句虚假,魂飞魄散。” “笨蛋玨哥哥,谁要你下这幺重的毒誓!”尔香没想到他会较真到这种程度,反倒心中一惊,“你要这样,我乾脆不问也罢。” “你这是料定我会说假话又怕我死?”南宫玨终于有些不悦地托起她的脸逼近道:“既然还肯叫我一声玨哥哥,那当年的情分就全都不是假的,如此念儿竟然还不肯信我,这倒是比死了更叫人难过。” 尔香沉默。南宫玨正逼视着她的双眼中已经很明显看得出受伤了,而伤害他的人正是自己,可这又怎能怪她,毕竟当年那个差点被害死的人是她啊。 “把你的话问出来,不论你想知道什幺我都会坦诚以告。”南宫玨又开口催促了一声,他们两人心中的结,今晚无论如何也是时候该解开了。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良久之后,心中挣扎拉扯了一番的尔香终于开口,“玨哥哥,你是否有觊觎过我爹的寒冰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尘封往事 尘封往事 要说尔香是个独立坚强的彝族孤女那只能算在她十六岁之后,而在那之前她用的是另一个名字——萧念琴,如假包换的汉名。 因为她爹正是多年前名震江湖的寒剑大侠萧寒,一把曾与他形影不离的寒冰剑就算时至今日,每每被提及仍会令不少武林人士闻之色变,剑一出鞘必有亡魂。 直到他二十多年前娶妻生女后,才终于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选择退隐江湖,从此成为一段传奇供后来人传颂。他们一家人在大鬼国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却在尔香十四岁那年因娘亲的病逝而遗憾终结。 萧寒因不愿在旧宅睹物思人,便带着女儿重返江南故土,那也是尔香出生之后第一次踏上中原的土地。 谁料回程途中碰巧救下了被绿林草莽打劫的南宫山庄庄主南宫涛,竟没想到一段儿女姻缘就此命定。 “我爹向来施恩不图报,只是拗不过你爹的坚持才留下了姓名住处。”听说当时南宫涛久跪不起,逼得一向最怕麻烦的爹爹不情不愿的告知了祖宅的地址,不然看他誓不甘休的架势,到时候自行找起来岂不是全杭州城都得知道他们回来了。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南宫玨现在却只觉得一切皆是上天安排。 后来南宫涛备了大礼亲自登门拜谢,一来二往与萧寒也逐渐熟络起来。时不时约在一起舞文弄墨,品茶对弈一番,倒成了萧寒回归故里后交往最密切的一个好友。 可惜短短一年之后,萧念琴十五岁才刚及笄,始终对忘妻念念不忘的萧寒终因忧思成疾一病不起,不论南宫涛为他请来多少名医俱是束手无策,寒剑大侠武功盖世,但毕竟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生病,生病治不好也就只能等着蒙天公召唤了。 自知不久于人世的萧寒将唯一放心不下的女儿託付给好友,富甲一方的南宫山庄绝对是女儿最好的栖身之所。南宫涛不仅当即对天起誓绝不负恩人所托,更提议让自己的长子与萧念琴定下婚约,照顾她一辈子。 “虽然信得过你爹的人品,但毕竟关係到我的终生幸福,我爹自然不会轻易答应这个仓促的提议。”尔香,也就是当年的萧念琴喃喃回忆着往事,因想起对自己疼逾性命的父亲而泪光闪烁。 感受到念儿心中的悲伤,南宫玨将她搂进了怀中紧紧抱着,轻吻着她的额头低声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无奈那时我还在山上修行,依照与师父的约定未满二十之前不得返家。”所以虽然与杭州距离并不远,可他却无法下山与家父的恩人见上一面,那年的他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只是经由父亲的书信得知了事情始末。 “我知道,信里你都说过了。”萧念琴点点头,双眼没有焦距的直视着前方,任回忆的画面一幅幅自脑中闪过。十五岁的她那时听南宫涛提议结亲之事极为反感,一来是年纪尚轻从未考虑过这种男女情爱,二来相依为命的爹爹重病在身让她哪来的心思再去想这些东西。“如果当初我没有一时冲动写下那封信会是如何?” 因为拗不过南宫涛的一再游说,感到不甚其扰的萧念琴决定亲自去找南宫玨说个清楚,却在南宫山庄管家那里打听得知南宫玨习武的地方离杭州其实并不远,每月都会有下人往来其间带些吃穿用度上山给大少爷,于是她便瞒着两位长辈偷偷写了一封书信捎上山去。不过当那封原本是想解决问题的信笺递到南宫玨手中展开的时候,却没想到反而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会如何我是不知,”南宫玨顺着她的话一同回想起当年,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那信的内容倒清清楚楚全浮现在了眼前。” 说那是一封信真是客气的讲法,萧念琴因为从小生活在大鬼国,虽然一直跟着她爹学习汉字,也读过点书,可毕竟身边没有好的环境,年纪小时又贪玩好动静不下心,所以在遣词造句上简直毫无水準可言,再加上当时她心情不好信中所写字句跟破口大駡几乎没有区别。看得南宫玨莫名其妙火冒三丈,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别人辱駡,甚至连他爹也被带了进去,就算这个人是他们南宫家的恩人之女也仍是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你又笑我!”萧念琴看到他那满溢在脸上的揶揄之色顿时羞红了脸,自己从小被人夸聪明伶俐,学武快绣工好,可偏偏就是白纸黑字这件事上实在没有那个天赋,当年这封不过一页纸的信花了她整整一夜的时间来写,结果却换来南宫玨一再的嘲笑。 “那是因为你可爱才笑的。”南宫玨故意正经了一张脸认真地说:“要不是你骂得那幺狠,我可能根本就懒得理你,那这段缘分说不定就这样错过了呢。” 南宫玨看完信当即洋洋洒洒回了她三张满满的答覆,没有半个髒字却句句扎人,大意就是让萧念琴儘管放心,这门亲事没有他本人的首肯谁也做不了那个主,而自己对娶一个不学无术的泼妇一点兴趣都没有。 想也知道本来就一直在气头上的萧念琴看到这样的回信会是怎样的反应,虽然她不怎幺会写,但要看懂南宫玨的意思还是没有任何障碍的,于是当天晚上她又气急败坏的写了许多反击的话送到南宫山庄,还叮咛下人最好是儘快送去。而不知心中内容的南宫涛从旁看在眼里却认为这倒不失为一个让两人熟识彼此的好办法,儿子的文采他信得过,搞不好还能更快的打动芳心呢。于是便乐见其成地专门派了一个家丁负责此事,开始密集的为他们鸿雁传书起来。 其实本来写到第二封信的时候南宫玨就已经不想再多做理会,这行为不仅幼稚而且还非常浪费时间,剩下最后一年习武修行的时间,他身心的压力都已经到达了一种极限,师父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常常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哪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应付一个任性的小姑娘。 “我那时真的把你烦透了吧?”萧念琴低头笑了笑,心中却不得不感谢那个传信的僕人当时多嘴说了一句话,而让南宫玨对自己的态度彻底反转了过来。 “怪我年轻气盛,实不该与你计较。”那传信的下人见他心情不悦,便将萧寒当时病重的情形说了出来,劝自家少爷看在对方家逢难关的份上不要跟萧念琴一般见识。“之前我爹信中从没提过萧伯父病情已是那般严重,我却还在教训你的礼貌言行。” 南宫玨的师父通晓一些药理医术,所以他在信中详细询问了萧寒的病症,后又因得知此病已是回天乏术,便开始儘量地安慰和开导萧念琴。儘管二人从未见过,个性也大不相同,可或许是因为他们心里都压着沉重的担子,一旦心平气和交谈起来很快就找到了共鸣,一来二去关係也大为缓和。 再后来随着萧寒病入膏肓,独自一人面对的萧念琴对南宫玨的依赖感就越发强烈,哪怕只是几行字,捧在手心里的时候也能感到一股温暖。病榻上的爹爹已经无法开口跟自己说话了,她满腹的悲伤与慌乱只能借助笔墨告诉那个素未谋面的玨哥哥,但即便如此对她而言也已是弥足珍贵。 人,终究是需要伴的啊!放眼这个世上,除了万里迢迢之外来不及寻找的儿时好友,只有一个南宫玨还能听她倾诉心事了。 “每次一想到你那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最亲的人一步步离你而去,就恨自己没有不顾一切沖到你身边陪你共同面对。”当年南宫玨不是没向师父提出暂时下山的请求,可是被无情的拒绝了。 “人生本是如此,两全其美何其难也。”他师父并不是个不讲情理的人,更没有歹毒心肠,但就是没有在那一次对南宫玨通融,“这原也是你修行的一部分,今日对你心软来日便会害了你甚至天下苍生的性命,坚守责任是宿命,你必须承受其重。” 责任!被无数人寄予厚望的南宫山庄大少爷,从生下来起背负的便是整个家族的责任。 三岁开始拜翰林院退休的大学士习文,七岁正式拜武林高人习武,十岁随师父离家上山,十数载的生活没有一天可以懈怠偷懒。 世人只羡慕他含着金汤匙降生人间,不必辛劳便坐享荣华富贵,可谁又曾看到他连玩乐一个时辰都会遭到父亲“玩物丧志”的训责。 寻常百姓家孩子该有的童年他从来无缘体会,为了南宫家族世代的兴旺,他不得不将平凡人那些最寻常的快乐抛弃,每日都生活在必须强大自己的压力之下,毫无喘息的机会。 就连在他十载修行的岁月里,那一月一次来自山庄的补给中也定不会缺少一年厚过一年的帐本,从十三岁开始他便需在习武之余同时承担起家中各地商行的管理重责,并且逐年增加,到十九岁那年已逾南宫家江南产业的大半,不论是师父还是亲爹,都没有谁想过要放他轻鬆度日哪怕一天。 “那不怪你,一切都是命。”萧念琴从南宫玨怀中抬起头,伸出手轻轻摸着那张近在眼前的脸,一整年频繁的书信往来之中,她不止一次想像过南宫玨的样子,信中的他总是从字里行间透露出异于常人的沉稳和内敛,在自己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将勇气源源不断的传递到她心里,如影在侧。 这使她最终沉沦了一颗心,一颗少女初开的情窦之心,只为这一个人默默的收紧或绽放。 大掌覆在萧念琴的手背上重新握牢,南宫玨垂目对她对视,虽然两人相识之时正值对方情绪的最低谷,可她活泼的个性其实并未被现实中的不如意而完全掩盖,萧念琴从小在双亲的关怀备至中无忧无虑的长大,身体里自然而然会撒发出一种如暖阳般的温度,这种特质让他很羡慕。 南宫玨一直觉得自己很冷,身边的人也是如此评价他,所以当那道阳光闯入他平淡无奇的生活中时,他会不自觉地嚮往那种温度,这能让他的身心都感到舒畅。 于是他们彼此倾心了,都不是会在意一副皮囊的两个人并不在乎没见过对方的样子,只要在心灵上达成了契合,其他便显得没那幺重要了。 婚事就在两人点头之后正式地定了下来,待南宫玨二十岁满学成归家,便要隆重地迎娶萧念琴进门。 “在我一开始报出姓名之时不愿认我,是因为寒冰剑?”南宫玨自然没有忘记初见那天萧念琴对听到这三个字后的反应,现在想来缘故必定因此而来。 窝在他怀里的萧念琴有些悽楚地点了点头,“并非故意不相认,而是不敢认。”见他不解皱眉,她眼中闪过一抹悲怆,“玨哥哥,你可知道我是拖着半条命逃回大鬼国的。” 萧念琴刚满十六岁那月,萧寒终是久病不治撒手人寰。 南宫涛亲力亲为办妥了后事,又与萧念琴约定满七七之后接她进山庄照顾,凭她是南宫玨未婚妻的身份,这样的安排顺理成章。 可谁也没有料到,才刚到头七,萧念琴竟香消玉殒在一场大火之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鸿雁为媒 鸿雁为媒 “那把火是你故意放的?”听到此处,一些答案在南宫玨心中慢慢浮现了出来。 “我不应该怀疑你的。”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如今回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那晚我被你爹派来服侍我的丫鬟小翠在饭里下了毒,她逼我说出寒冰剑和寒冰剑谱的所在,口口声声说是受你们父子指使。” 当时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思考这其中的不合理性。 人是南宫涛派给她的,并称这丫头在山庄中做事已经多年,忠实可靠,以至于让她对小翠从未有过半点戒心。再回想他们家以报恩之名多次的不请自来,莫名的热络,提亲、书信,如果一切都是假的,这叫她情何以堪。 “既然你我已经定下婚约,我又怎会多此一举地在娶你之前派人去抢夺寒冰剑?”这根本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託辞,冰雪聪明的她怎会轻易相信。 萧念琴摇头,“你有所不知,寒冰剑并非是我爹的师父所传,而是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一位隐世高人所赠。当时他慎重交代,此剑传贤不传嫡,绝不可只因所谓血缘师徒关係而轻易相授,继承者必须是能当大任的江湖俊杰,否则便是辱没了这方宝剑惩奸除恶的天职。” 所以就算南宫玨是女婿,这剑也不见得就一定得归他。 “可这规矩我并不知晓,要抢也得是确定成不了传人才会动手才是。”武林中也从未有人提及过这段渊源,想必知道的人也不多吧。 “但我来不及想那幺多了,事发突然又加上孤立无援,我满脑子只以为我们父女被你爹的巧言令色所骗,慌忙应对之中全然进入了她给的逻辑。” 这的确怪不得她。虽然自小聪慧,但在双亲关怀宠溺下无忧无虑长大的她,从未有机会见识过人性的丑陋,父亲所经历过的那些江湖险恶,就算当睡前故事听了上百遍,也不及亲身经历一次来得刻骨铭心。 “所以你不仅信了,而且还会慌乱到手足无措。”南宫玨心中了然,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还沉浸在巨大的丧父之痛中,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不被吓得晕倒过去就已经算很了不起。 “幸好那个小翠不知道我百毒不侵,更万幸她的武功在我之下。”那惊魂一夜让她每每想起都还心有余悸。 原本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就最是容易相信别人,所以当自己视为姐妹的小翠做出那样惊人的举动之后,萧念琴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虽然会武功,可几乎没有机会用过,第一次与人交手便是攸关生死,这让她差一点崩溃,彷佛天地都崩塌了一般。 “家丁护院在萧伯父坟前找到两具女尸,那个丫头的脸尚可稍作辨认,而另外一具手上则戴着作为定亲信物的传家玉镯。”所以被所有人认定是萧念琴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悲剧发生之后,南宫涛怕儿子会因此让修行之事功亏一篑而选择暂时隐瞒。南宫玨那边也因婚期将近,只以为突然中断的书信是因为萧念琴忙着準备出嫁而没有多想。 直到下山的前一晚,才从师父口中听闻了噩耗。 他表面上看起来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内心却悲痛难当,就算与萧念琴还不到刻骨铭心生死相许的程度,但让他生平头一次动心的未来妻子就这幺突然离世,实在让他难以释怀。 回家之后他将当时收尸清理现场的下人们召集一处,前前后后问了不下数十遍,企图可以抽丝剥茧查到真相,却都是枉然。 “我们只能猜测是山上风大,你烧七时一个不小心才引来了大祸。” “我怕你们家再派人来追杀,在乱葬岗里翻了具新尸戴上镯子一起烧了。又拖着被小翠打伤的身子一路往大鬼国逃去,途中生了场大病,差点死在半路。” 四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当奄奄一息的萧念琴出现在大鬼国境内时,差点没把阿措果他们吓得半死,都不敢相信离开时还活蹦乱跳的女孩竟会变成这副模样。 “委屈你了。”南宫玨听得心痛,双拳也在不知不觉中收紧得骨节泛白。 “所以在确定你是敌是友之前我不敢认你。” “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南宫玨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阴冷之色。 杭州城终于入冬了,虽然没有下雪,但也寒意十足。箫念琴没有住进佔地广阔奢华贵气的南宫山庄,坚持婉拒了南宫涛的提议选择住回当年跟爹爹相依为命的旧宅,连南宫玨要安排过来的丫头也一概不要。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她这样说。 而南宫玨则是担心她对当年的事情留下了阴影,于是二话不说也跟着搬了进来,反正对这里他也熟悉得很,只要人在杭州的时候,他常常都会独自前来,让不为人知的心事在此处肆意流淌。 当年让两人相识相知的所有书信,成为他唯一的心灵寄託,在思念来时便一次次的拿出来一看再看,他把书信藏在这个箫念琴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让这里变成比家里更使他放鬆的秘密之地。 所以箫念琴搬回来后第一次在南宫玨的带领下来到书房看见那厚厚一叠书信时,她的眼眶红了,纤手轻抚其上喃喃道:“原来你都还留着。”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玨哥哥更加懂得珍惜真心,更加重情义。 “我会珍藏一辈子。”这是南宫玨的回答。 随手抽出一封,展开已经有些许泛黄的信纸: 玨哥哥,爹爹今日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虽仍是不停的咳嗽,但起码没有整日都在昏昏沉沉的了,眼睛也比平时明亮许多,看着我的时候仿佛有许多话要跟我讲,其实我知道爹爹想说什幺,必定又是要我日后小心照顾自己,对不能再保护我而感到亏欠于我,我真的都知道…… 她又沉默地拆了好些封来看,从那些字句中回忆着当年的心情,而南宫玨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后,陪她又重新浏览着这些他已经倒背如流的内容,看着箫念琴将手指停在信末——念,南宫玨告诉她这是她写得最好看的一个汉字,所以自那以后她就将这个“念”作为自己的落款,哪怕是回到大鬼国也不曾改掉。 “我不该那幺冲动将你写给我的信全都烧掉的。”她好后悔啊,那幺珍贵的东西如今再也找不回来了。 从背后展臂将箫念琴圈进自己怀中抱紧,南宫玨的声音自她头顶传出,“如果你喜欢,以后我还是可以再写信给你,让你有比那些日子更多的书信可以保存可好?” 箫念琴幸福地笑了,幸好他们都还来得及弥补这一切。“好啊,以后你若再惹我不开心,我一样会在信里将你臭骂一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追查真相 追查真相 还是金樽阁那间尊贵无双的天字号大小一品包厢,各式精緻可口的点心已经摆满了一桌,让人光是看上一眼就垂涎欲滴。 “这是快到年下了,你打算养肥我好宰了在大年夜加菜吗?”萧念琴有种想抚额的冲动,最近这感觉出现的频率还越来越高。 而端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南宫玨却完全不以为意,“桃花苏、绿豆糕、糖芋苗、蜜汁藕不都是你爱吃的吗?”这些日子以来她喜欢吃什幺喝什幺自己可全都用心记下了,就连早已过了季节的藕,他也特地花高价买了窖藏的来让店家做,只为萧念琴吃得开心。 “再怎幺爱吃的东西被你们这种喂法也会佳餚变白蜡。” “婚礼筹备还需一点时间,你该再养胖些才够当个喜气的新娘子。”南宫玨看向她的眼中俱是爱意。 “我才没有答应要嫁给你。”箫念琴撇过头撅着一张小嘴。 “四年前你就答应过了,现在再来反悔不觉得太迟了点嚒?”南宫玨才不会把她这些小性子放在眼里,不管有多少心结还没打开,都不能耽误他把人娶进门去,其他的事有的是时间解决,唯独这一件他打定主意必须先办。 算了,早知道跟这人根本说不通,愤愤地举起桌上的茶杯,瞥都不再瞥那些装在精美盏碟中的甜点一眼,从今天起她决定只喝茶水以示抗议,才不要变成一只臃肿的母猪呢。 “我要是长胖了,就拒绝成亲!”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可惜就有人一点都不害怕这样的威胁,起身走到她身后低下头来将气息轻吐在她耳畔,“你想等肚子大起来了再当新娘我是不介意,只提醒你到那时看起来会更胖罢了。” “谁肚子大起来,你别口无遮拦。”萧念琴气急败坏地反驳。 “你我现在每晚只有一墻之隔,要是再这样拖下去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对你失了礼数。”某人说得面不红气不喘。 但另一个某人脸皮就没有那幺厚了,耳垂连着脖子顿时红成了一片,“既然如此,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搬回你自己的家里去住,我才不会让你得逞。” “说起来我们四年前就是夫妻了,每日见你还得让我这幺奔波还真是没有道理。”这个老婆娶了四年多才终于要娶进家门,不看牢点怎幺行。 “你大可以不要那幺奔波,学会早睡早起安分守己。”萧念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后转了个身懒得再理这个人。 而南宫玨有些邪气地一笑,正欲低下头对準眼前那截白里透红的纤细脖子偷个香,却突然将动作停住并且一脸不悦。 “门外何人?”真是扫兴。 “玉绝公子好耳力。”话音才刚落包厢门就被一个样貌清秀的婢女推开,而跑得气喘吁吁的店小二则是隔了一小段时间才慌慌张张地跟了进来。 “公子恕罪,小的方才明明看到这二位姑娘离开了,没想到怎幺转个身就上了楼。” “你退下吧。”南宫玨朝小二挥了挥手,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盯着来人。 萧念琴的视线直接落在了那婢女身后,一个貌美到让人无法忽视的蓝衣女子就那幺风情万种的站在他们对面,一对含情脉脉的双眸毫不避讳地牢牢黏在她身边人的脸上。 这女人不就是到杭州第一天差点跟她打上一架的秦姑娘嘛,上次虽然她蒙着半张脸,但那双美目可不容错认,现下整张绝世娇容摆在眼前,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啊。 “我只是听说公子正巧也在金樽阁,想上来打个招呼。”居然连声音都这幺甜美动听,果然是个绝色。 她心中一边如是想着一边戏虐地瞅着两个当事人,这种情景自己还是头一次遇到,实在是有趣极了。 “我与秦姑娘并无交情,这声招呼打得似乎有些牵强。”南宫玨不屑地回道。 伤人的回答让秦仙灵脸上显出一丝尴尬,但当她终于有空转头看向箫念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从来不近女色的南宫玨身旁不仅亲暱地伴着一个姑娘,而这姑娘还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姑娘你是……” “是我,秦大美人终于注意到我啦。”箫念琴语气不善,她就是瞧不得那女人看南宫玨的眼神,那幺大喇喇的也不知羞! “原来姑娘也认识南宫公子。”他们之间的关係究竟到哪一步了?秦仙灵暗自揣测,如果南宫玨不是全然对女人无感的人,那幺是不是代表总有一天她还是有机会得到他的心? “对啊,我认识他他认识我,”箫念琴瞥了一眼身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南宫玨,摆明了这事要交给她来处理,自己惹出的桃花债居然还敢丢给她头痛,待会再跟他算账!“那我跟你不熟,玨哥哥看起来跟你也不熟,所以……”请吧,我不会留你下来吃饭的。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再硬着头皮留下来那就真是不要脸了,堂堂武林第一美女应该不至于这幺不知廉耻才对。 秦仙灵当然要脸,这次冒着被南宫玨当面拒绝的风险特地上来这一趟也不过是想亲眼见见朝思暮想的人以解相思之苦,虽然她也期许过对方或许会顾虑一下女人的面子给她一点温情,可谁知他竟仍是如此冷酷以对。 不过若不是来这一趟她也就不会这幺快便知道了他身边已经有个巨大的威胁存在,要打仗当然得知道敌人是谁,她会赢的,对南宫玨她势在必得! “是我冒昧打扰二位了,仙灵也该告辞了。”风情万种地对他们福了一下,秦仙灵便领着丫头退出了房间。 “玉绝公子行情还真是好啊!”那种高高在上的大美人居然在他面前可以把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也不知道南宫玨到底对她做过什幺事能让对方这幺心甘情愿的将一颗心放在他脚下践踏,哼! 南宫玨皱眉刚想解释,却被一个不识相的声音打断。 “哈哈哈,”清朗的笑声自窗外放肆地传来,眨眼之间一个相貌俊美身姿卓越的青衣男子便稳稳落在了包厢内,“这世上终于出现不怕南宫兄的人了,实在是大快人心。”说完唰的一声潇洒地将手中摺扇展开,悠闲地搧起风来。 “今日怎幺不相干的人全跑来了。”南宫玨的声音已经冷到极点。 “南宫兄这是在向我解释‘见色忘友’这四个字的真谛吗?”连他都算不相干之人的话,普天之下怕他眼里也就只剩下身边这一个女子了。 “我倒巴不得没结识过你这样的损友。” “若不是我够损,你又哪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啊。”那人嘻皮笑脸将摺扇一合,转过身对着萧念琴行了个标準的书生礼,“见过嫂夫人,小弟苏慕清这厢有礼了。” 又是这个苏慕清!上次来不及好好认识这号人物,箫念琴可一直都是好奇得紧。她充满兴味地在一旁观察着,这人有与南宫玨不分轩轾的非凡仪表和深藏不露的绝顶身手,再看他插科打诨的这番随性态度,着实是个值得探究的对象。 “别把我叫得那幺老行不行。”他看起来可比她大呢。 “礼不可失啊。”苏慕清说完又转过头对南宫玨道:“惹了一身桃花债还没清乾净,就想把嫂子骗进门,南宫兄实在不厚道。” 这位同样是不请自来的苏公子嘻皮笑脸地嘲弄了一句,才自顾自找了把圈椅坐下,开始横扫桌上的一碟碟点心,待一阵蝗虫过境般地席捲之后,再为自己倒上一杯龙井茶,才心满意足地吁出一口气,“赶路赶得我快断气,今天总算吃到些像样的东西了。” “既然吃饱了怎幺还不走?” 他这次学聪明了,完全不理会好友的逐客令转而向萧念琴求助,“嫂夫人,我好心来提醒他小心江湖暗算,他竟然过河拆桥,你帮我评评理。”还真当他是来吃东西的不成。 桥在哪里?萧念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分明是来看好戏的,要我说玨哥哥赶你赶得也不亏。” “到底是一家人,我原本还指望嫂夫人替我主持公道呢。”他似心有不甘地抱怨道:“为了他一句吩咐差点跑断了腿,结果你们夫妻两个合起来欺负我?” “这世间能欺负得了你苏慕清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南宫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原来南宫兄这样看得起小弟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他摸了摸鼻子,半个字都不相信。 “你不是去帮我查当年丫鬟小翠背后的指使人是谁吗?”南宫玨眉头轻蹙,不想再跟他做这种无谓的斗嘴。 “这你便是问到重点了,”苏慕清又开始摇他手中的摺扇,“说查到了也算查到了,说没查到呢也算没查到。” 别说南宫玨本来就对这个人没什幺耐性,就算是旁人听到这绕口令似的鬼扯话也会感到不满吧。 “苏——老——七!”某人的磨牙声已经相当明显。 “唉,不过就是妨碍了你一时半刻的耳鬓厮磨,至于气成这样吗?我这不就要继续解释了嘛。”偏偏这人不怕死,越说越不象话。 “你只告诉我那个小翠是当年你爹亲自从毓竹园里挑出来的丫头,派去伺候即将进门的未来少夫人,但我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竟然发现当初入庄之时,她自述的身份背景均是虚假,回她所谓的家乡打听,根本没有这幺个人。” “也就是说她的幕后指使者老早就盯上了南宫家,或者说是盯上了我?” 这个结果叫南宫玨十分意外。原本他以为小翠是被某个想要抢夺寒冰剑的人给收买了,却不想竟是早几年就安插进南宫山庄的内应。 既然他们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算出自己会与寒剑大侠的女儿结亲,那入庄的目的自不是沖着萧念琴去的,这下子事情变得更複杂了。 “正是如此。怪就怪在一个目的在你的人,为何会去伤害嫂夫人,栽赃你想要据寒冰剑为己有,到底意在诋毁你还是真的想夺剑?”这个问题他到现在也没有想透。“或许嫂子可以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形,是否还有其他蛛丝马迹可以帮助解开谜团?” 始终站在一旁静静聆听的萧念琴,早已在心里迅速整理出一些头绪,“小翠的目的十分明确,要寒冰剑不会是虚。当她知道没有毒倒我之后,立刻出手要以武力逼我就範就是证明,而至于为什幺推给玨哥哥,或许是为了保护她背后的人,万一我侥倖没死,也叫我查不到真凶是谁。”并且还可以让他们两人反目成仇,可谓一石二鸟。 “那你说的查到也算查到究竟是什幺意思?”这人如此危险莫测,南宫玨心里再不敢大意。 “他好像知道我在查他,故意露过几次行蹤让我看到,可每每当我想要更进一步一探究竟,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蹤。”所以说没查到也没查到。 “以你的轻功也追不到他?”这下可真让南宫玨震惊了。放眼整个武林,能让苏慕清连个影子都追不到的人过去还从未出现过,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与他交过一次手,坦白说,完全探不到他的底,”苏慕清难得脸色严肃起来,“而且还有件更加诡异的事,他使的功夫竟然是……” “乾坤掌!”萧念琴十分肯定地抢先他一步说了出来。 “念儿你如何知晓?”南宫玨心中疑窦不断加倍扩大。 “当年我之所以会相信小翠的话,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是她也会使乾坤掌,不过看起来像刚学不久所以还不是我的对手。” 乾坤掌,南宫玨独步武林的至高掌法,见过之人无不惊歎其精湛与强大。萧念琴当初虽说还未有机会亲眼见过,可是两人往来的信中被对方多次提及,而且因为乾坤掌法有十分明显的动作特徵,所以小翠一使出来便被萧念琴认出,从而更加相信了她是受南宫玨指使的事实。 这件事她原本是有意隐瞒下来的,因为在确定了南宫山庄是被栽赃之后,她便想亲自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一旦透露给南宫玨知道肯定会被限制行动。 却没想到苏慕清已经在他的授意下先行了一步,那她也只好说出来了。 “所以当年发生的事情你竟然还故意有所保留?”南宫玨不赞同地朝她皱起一对浓眉,“瞒下这个细节只为方便偷偷行动?”她的意图也马上被他猜了个正着。 “这故事真是越来越精彩,”苏慕清终于重新插上了话,“那现在又要转过来问南宫兄了,乾坤掌不是司空前辈的独门绝技吗?怎幺除了你这唯一的弟子之外还有人也使得出来?” “会使乾坤掌的除了师父和我之外其实还有一人,”南宫玨先压下了对萧念琴此举的不满,继而转身望向窗外的西子湖,才悠悠开口道,“在我之前师父曾收过一个资质绝佳的徒弟,只可惜他心术不正野心勃勃,一再地忤逆师训,终被逐出了师门。” “那幕后者是谁便已经呼之欲出了。”苏慕清将三人心中同时浮现的答案说出了口。 似乎察觉到南宫玨情绪的变化,萧念琴近身握住他的手问:“你在担心什幺?” 大掌一个翻转将心爱之人柔荑反握,南宫玨朝她淡然一笑,“放心,一切有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浓情蜜意 浓情蜜意 午夜时分万籁俱静,萧念琴的闺房内却还烛火通明,靠在软榻上低头摩挲着一块羊脂玉的她显得心事重重。 “在想什幺这幺入神?”南宫玨不喜欢看到她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将手中的书本合上转而将人揽入怀中。 “这个。”萧念琴把玉递到他眼前,“我爹临终前的嘱託,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它给你。”给了他,也许就是给了他终身的麻烦。 南宫玨将玉接过手中端详,这是一块鸡蛋般大小的羊脂古玉,形如滴水、润如油脂又洁白无瑕,一看就知道是罕见的玉中极品。 “这玉代表着什幺责任和身份吗?”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犹豫。 “接下他的人就是寒冰剑的传人。” “岳父大人为何从未想过将剑传给你?”虽说传贤不传嫡,但他认为以念儿的资质能力,接下这个责任也未见得就不够格。 看出了南宫玨的想法,萧念琴解释道:“寒冰剑法至刚至阳,寒冰剑更是玄铁所铸沉重无比,并不适合女子。”所以生前来不及找到传人的父亲,才在临终前交代她日后自己判断丈夫是否有能力扛下这个责任,再来决定传与不传。 “我爹担心你不够资格担此大任,我却担心你从此麻烦不断。” “虽然江湖上觊觎寒冰剑的人不在少数,可岳父当年不也一样平安隐退了吗?”可见拥有寒冰剑也不一定就会惹祸上身才是。 “我们一家三口可以隐居偏远的大鬼国,你堂堂南宫山庄长公子,家大业大的能躲到哪里去?”这根本是两码事。 听出她语中的关心,南宫玨愉悦地笑了,又见她因自己的调笑而反嗔他一眼,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心中顿时被激起一波情动,一指勾起她下巴,迅速低头攫住那两片娇唇忘情地辗转,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依依不捨地移开,转而与她额头相抵问道:“我若不能躲,你愿意陪我一生一世吗?” 家族的牵绊始终是放不下的,对一个从小在山林间自在成长的人而言,豪门深宅或许并不适合,但他却无法两者兼顾,终究还是委屈了她。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我还懂。” “念儿!”意思是好的,但这话一定要说得这幺难听吗?动情一刻的美好气氛霎时被她破坏殆尽。 萧念琴嘻嘻一笑重新钻进他怀里舒服地窝着,“杭州城繁华热闹,南宫山庄应有尽有,跟着你锦衣玉食有什幺不好?我来找你原就是打定主意让你养一辈子的。” 有些女人喜欢清高矫情,嘴里总说着宁可粗茶淡饭平淡一生的话,她可没那幺虚伪。大鬼国自由自在固然很好,但在杭州她亦没有被限制行动,这时候还要说些心口不一的场面话就没意思了。 “我定不会负你。”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寒冰剑其实藏得不远,只是地点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罢了,若你急着想看,我们明日便可去拿。” “如果暂时没有被人找到的忧患,我倒觉得先继续维持现状的好。”毕竟那人躲在暗处,在他有十足把握对付他之前把剑带进南宫山庄反倒是不安全了。 “那你便先练剑法吧,我爹说过先贯通心法后以内力加持,寒冰剑方可发挥最大的威力。”她原本也不想将这个麻烦丢给南宫玨,可是现在情况变了,那人既然与他师承一脉又年长于他,再不多一项绝技傍身恐怕真的会不是他的对手。 “你很怕我会输给他?” “我对当寡妇不感兴趣。”他根本是在讲废话嘛。 “他跟着师父六年,该学的也学了大半,又早于我数年习武,比我强本也合理。” “但是?”她没忽略他的话中有话。 “但是你的夫君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又有了岳父大人相助,你这女人就不用瞎操心了。” “我真的很好奇,你玉绝公子的名号到底是从谁的口中第一个传出来的,”萧念琴喃喃低呼,“其实你非但一点都不冷绝,还非常会耍嘴皮子。” “江湖传言,十出九虚,你身为鸣凤楼的人哪会不知道。” “可我们初见面之时,我当真以为你是个不苟言笑的呆板严肃之人,害我一直在心底犹豫要不要真的嫁给你这块石头呢。” “我看你是又想要我教训你了。”这小女人竟然开始调侃起他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如何以振夫纲。 而这个小女人却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娇滴滴地将一对藕臂勾在他颈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幺本事能教训我。” 这是一个危险的挑衅!这种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乱说的,尤其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时。 南宫玨一日比一日压抑的慾望轻易地被勾动起来,他目光染上一层深暗,语调低哑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幺?” 而箫念琴只用了一个主动献上的吻作为回答,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刚才下定决心让南宫玨成为寒冰剑传人的时候,她也将另一个决心一併算上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不懂,但这个吻应该足够让对方领会她的意图了吧? 南宫玨当然不是笨蛋,该怎幺教训这个总是让他心绪纷乱的小妖女,他可是想了好久好久了…… 待房中骤雨初歇,竟已天际泛白,原本挑衅在先的人早已弃甲投降,化成一滩春水般动弹不了分毫,还真是个扎扎实实的教训啊。 任凭那个教训她的人帮她用热水擦了身穿好贴身衣物,又抱回内室大床一同躺好睡下,她却早已没有任何知觉跑去跟周公下棋去了。 到了第二天用午膳的时间,萧念琴才睡足了觉悠悠转醒,枕边人早已不见,屋内只听到炭火盆里偶尔发出的劈啪声。 “终于醒了。”她才刚坐起身套上衣裙,南宫玨的脚就跨进了房门。 “你会卜卦不成?”这时间未免也算得太准了。 “不如说你我心有灵犀,如何?”他轻笑间已走至床前,仔细审视她脸上是否还有疲惫之色,“还累吗?” 正想回答不累的人此刻肚子却传出一阵尴尬的声音,顿时有些难为情的红了一张俏脸,而一声更大的朗笑则接续响起,更叫她娇羞不已。 “笑什幺啦,还不都是你害的。” “娘子说得也不无道理,一早我就回庄吩咐了厨娘和丫头过来,饭菜都热在炉上等你了。”他起身拿起挂在床边的紫貂大氅为她披上,打横抱起往屋外走去。 “我还没穿鞋呢。”她刚只来得及套上袜子。 “我抱你出去,还穿什幺鞋子。” “坐下来后总是要穿的吧。”直接踩在地上,虽然铺了地毯不会凉,但今天如果屋里还有外人,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我抱着你吃。”他步子迈得很大,眨眼的工夫就带着怀里的箫念琴坐到了堂屋的餐桌旁。 饭桌上丰盛的午膳早就热气腾腾的铺满了一桌,几个下人也恭敬的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主子落座,即使是日常便饭,南宫山庄也没有一顿是马虎的,就算是临时派到这样的小宅子里也一样。 “菜不合胃口吗?才吃了两三口而已。”南宫玨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已经按下他手中的筷子撇开了头。 “不知怎幺的,刚刚明明觉得很饿,这下又什幺都不想吃了。” “不会是病了吧?”他忙用手背探向她额头,触到的是正常体温才稍微安下心来。 “没有,可能是睡太久了一时没有食欲。”她不在意的应了声,突然想到什幺似的又把头抬起,“对了,那块玉呢?”昨夜太过疯狂,以至于最后她到底把玉放到哪里去了都没有印象。 南宫玨有些好笑地看着萧念琴那如梦方醒的神情,大手探入腰间暗袋将玉拿至她眼前,“在这不是?” “好险,害我还以为弄丢了。”若真是那样,不知道她爹会不会气到活过来。 “既然传给我了,我自然会小心收着,你只管放心就是。” 萧念琴赞同地点点头,“你让她们都回去吧,我想先传你心法。” “饭还没吃完呢。”他不悦地提醒。 “我真的吃不下了,晚一点你再陪我一起吃可好?”不知道为什幺,她的心里总是有一股强大的不安,好像有什幺大事随时会发生一样,不尽快把寒冰剑剑法传给南宫玨她简直连胃口都没有了。 “你不是故意不吃饭吧,莫非你真的在意变胖了当新娘子不好看?”照她现在这幺单薄,再怎幺多吃也胖不到哪去,到底有什幺好固执的。 “我才不是在意那个,”她白了他一眼,自己岂会是如此无聊肤浅之人,一时的玩笑话还被当了真,“总之现在你硬逼我吃我多半也是原封不动的吐出来,倒不如去书房传心诀。” 拿她没辙地歎了口气,南宫玨除了照做还能怎幺办,与她相处得越久,对她的感情也越深,她的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牵动着自己的心,就任它这幺一点点的陷落而无法自拔。 象征性的瞪了她一眼,南宫玨吩咐了下人们全退到屋外去,自己又抱着箫念琴走到位于后院的书房,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将一切有可能窥探其中的视线全挡在外。 “玨哥哥,把玉拿出来。”萧念琴拉他一同在书桌前坐下,好在那椅子够宽大,倒也不算挤。 “莫非心诀藏在这玉里面?”否则一块小小的羊脂玉为何会成为寒冰剑传人的信物呢? “你猜得不错,心诀被我爹娘一起封在了这块玉里。”以南宫玨的头脑,猜得到她一点也不意外。 “岳母大人?” “是啊,当年我爹一直在烦恼如何将心诀隐秘的藏起来,以防日后万一他在找到传人之前离世,也不至于让寒冰剑法就此失传。”没想到还真给他料中了。 “不能先传给你吗?”她不适合练剑,背下心法总没有问题吧。 “寒冰剑法只授给历任传人,旁人不得窥视。” “原来如此,那岳母又帮了什幺忙?”从未听她好好说过自己的母亲,现在听来必然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奇女子。 “娘捨不得看我爹烦恼,便提出用彝族一种独有的古老巫术将心诀封进这玉里,其实也不是真的把字写在里面,而是一种幻化的现象,当有人用足够深厚的内力加在它之上,再滴上当时下咒语时用的血,字就会显现出来,不过只会出现一次,所以待会儿你一定要记牢。” “不会又是你的血吧?”他听得啧啧称奇,可到最后又皱起眉头,他怎幺总是需要念儿的血来帮忙。 “这次只需一滴,你就别担心了,”嘴上虽这幺说,但南宫玨的表情却令她心头一暖,“我爹当年的用意便是,若他不在人世了,那之后能做寒冰剑传人的,必须同时拥有不俗的武功修为和我的认同,两者缺一不可,而且至少在数行字的範围内得做到过目不忘。”能文能武内外兼修,条件不可谓不严苛,而南宫玨很难得的都达到了。 “好吧,既然是你跟岳父的美意,那我们就开始吧。” 总算是弄清了来龙去脉是一回事,而要亲手去伤害心爱之人的身体又是另一回事,蘑菇了半天仍是立在那里不动,最后还是萧念琴耐心耗尽自己咬破手指将血滴下。 他才全神贯注地将一股强大的内力聚于掌心隔空对玉而照,不出片刻功夫,十十六行极为细小的正楷字便悬在了离玉不到半指的地方,以玉身的白色为底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又过了仅仅半刻不到的时间,字体便消失得无影无蹤再难寻觅。 “我记下了。”他收回手掌,轻声道。 “大功告成。”原本背过身去的萧念琴满心欢喜地转过来主动抱住南宫玨,“假以时日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你以后会遭逢敌手了。”乾坤掌和寒冰剑双重保护加身,她才可以真正放心下来。 顺势将人圈进双臂,南宫玨早知道她的一颗心全系在自己的安危之上,不管有没有那个隐患的存在,凭他必须继续在江湖上行走的宿命,她早晚也是会让他练寒冰剑的。 “都说了不必如此担心,一切交给我。” “这玉现在就只是块普通的配饰了,”拿起来握在手里,萧念琴说道:“不如我帮你打个坠子戴上吧,就算是你我的定情信物。” 因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而心情大好的她,立刻从抽屉里找出一些带回来的绣线,再凭她鸣凤楼公认的第一巧手,南宫玨感觉自己不过看了几页书的功夫,东西就做好了。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他低头看着正仔细为她挂玉的人儿,脱口而出。 “你这幺喜欢拽文,怎幺没想过去考个功名?” 她回到杭州这些日子以来,几乎从未见过南宫玨练功习武,除了带她四处游玩,闲暇时最大的兴趣就是看书,许多她从未听过见过的书,一本又一本的轮替出现在他手中。 “只怕我敢考,皇上不敢判,”他好笑地捏了捏那张充满疑惑的娇颜,觉得她那副可爱俏丽的模样自己真是怎幺都看不腻,而且还越看越着迷。 “这话什幺意思?”有内情!而且直觉告诉她这跟他那一直隐藏着的神秘身份有关。 “我现在不想谈那个。”他一把将人抱住开始轻咬她的耳垂,两只手也放肆地在她娇躯上四处探索起来。 “喂,你该不是想……”他们不是正在聊天吗?这里是书房诶。 “正是。”含糊不清的语调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她。 “不要啦,”她闪躲,立刻又被捉回来,徒劳地做着抵抗,“我还在问你话呢,不要转移话题。” 她的衣服开始一件一件被剥落在地上,书房里只有一张窄小的软塌,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那你就先满足我。”两人的身子已经交叠在了一起。 “可是这里很冷呀。” “待会就不冷了。” 她的确很快就不冷了,还热得很呢,直到窗外夕阳低垂,窗内仍是旖旎一片。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身份 身份 两个月后。 杭州城出了一件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大事,向来无人敢动、雄霸一方的南宫山庄今天一大早就被一群兇神恶煞的江湖人士团团围住大门,家丁护院全都出来抵挡,双方剑拔弩张随时有一触即发的可能。不过南宫家的主子们倒是一个都没现身。 “那说明事态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茶楼八卦甲说。 “听说南宫老爷子上苏州视察酒庄去了,山庄里只有大公子能出面。”这是八卦乙提供的补充消息。 “南宫家只有大公子是江湖人,原本也是沖着他来的。”八卦丙的见解。 “总不能叫女人们和才八岁的二公子当家吧。”八卦丁也不落人后。 叽叽喳喳叽里呱啦,全城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不是他们受过南宫山庄的欺负有什幺冤仇,而是每当有那种富得没天理的人家遭遇什幺困境的时候,总免不了会让寻常人兴奋一番。 老天终于公平一回了,原来再有权有势的人也有倒楣的时候,南宫山庄这次会安然度过吗?他们拭目以待。 “大少爷,外面那群人叫嚣说至多再等一炷香,否则就要硬闯了。”依旧身形福态的胖丁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跨进了毓竹园。 而站在园中的这位大少爷却只是皱着眉头面色不悦地问道:“福嫂呢?” “福嫂?”胖丁被主子这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问得愣了一下,“她大早就出去了呀。” “派人去找,把她快点给我带回来。”已经接近午饭时间,不过吩咐她去接一个滇黔来的厨子也这幺慢,“少夫人已经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原来大少爷在为这个烦心啊。胖丁松了一口气,看来门外那些人根本不足为惧,害他白白担心了一个早上。 不过转念一想又紧张起来,万一少夫人有了什幺差错,那才是他们山庄上下最大的灾难呢,少爷一个迁怒起来所有人搞不好都得遭殃。 思及此他才恍悟此时此刻找福嫂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小的这就出去找。”说完又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南宫玨本想再进卧房去看看,但一想到庄外那群人若真闯进来反而会打扰到念儿休息,还是决定先出去把这件事打发掉。 所以当他终于极不情愿地现身在山庄大门口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便可想而知了。 “南宫玨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啦。”有人仗着人多势众大着胆子喊了一句。 “领头的是哪一个?”他沉声问。 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在下逍遥派左护法杨立德,正是此次大家推选出来的主事人。” “那我就跟你一个人说,”南宫玨没有回礼,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负手而立,“难道这就是江湖白道的作风?一大早聚众围攻别人府邸扰人家眷?” “南宫公子此言差矣,我等既敢前来必然事出有因,绝不会无故寻衅。” “杨大侠不用跟他废话,南宫玨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大家一起上不必跟他客气。”又有长头不长脑的人沉不住气了,紧接着耐着性子等了一个上午的这群人终于也跟着爆发,七嘴八舌地喊打喊杀起来。 场面突然有些混乱,南宫山庄的护院却都比刚才镇定许多。大少爷已经出来了,那事情就绝对可以顺利解决,没有主子的吩咐谁也不会贸然先动。 就在这吵吵嚷嚷之间,一根男子的发簪咻的一声射向最早发话的那个人,自上而下穿双唇而过,正好把他那张前一刻还在呱噪的大嘴巴封了起来,而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本来高高束起的头髮也在瞬间散下,淩乱地披落于肩。 现场顿时静若寒蝉,一些武功高些的尚能判断出是一阵掌风扫过,还有一些甚至连发生了什幺事都完全不明白,片刻后才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嚎。 “我说过只与领头的讲话。”南宫玨的声音更阴沉了,而这一次终于不再有哪个笨蛋再仗着人多出言挑衅。 南宫玨的身手竟然已经出神入化至此?玉绝公子名不虚传! “南宫公子,我们只是想要您给个交待,无故伤了这幺多武林同道难道就是司空大侠爱徒的作风?” “把我师父搬出来压我?”南宫玨冷笑一声,“既然伤人的是乾坤掌,你们怎不怀疑是我师父所为?” 这些人来找他的原因他自然是知道的,最近一段时间各大门派弟子接连被不明人士所伤,其中甚至包括一些江湖上叫得响名号的一流高手,伤人者黑衣蒙面始终让人无法窥视真容,但却有一个最明显的证据叫人不会错认,那就是一出手便是南宫玨的独门招牌——乾坤掌。 “司空大侠一生行侠仗义,断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我没空再跟你们废话,”南宫玨耐心已然告罄,淡淡瞄了一眼杨立德背后的那群人,“我出来只说两件事:第一,一切非我所为,第二……”他顿下语句,慢条斯理地走到门前用来拴马的石柱边,状似随意地把手掌贴在上面,只一个微微下压的动作,半人高的石柱顷刻间崩塌成粉,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再有人上门闹事,杀无赦。” 话刚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众人面前,沉重的朱红大门也再一次紧紧关闭。 剩下一众人高马大的江湖人在原地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算哪门子的交待?不仅不承认还威胁他们?就算他武功再高难道还敢蔑视整个武林不成? “杨护法,您说句话啊,难道就这幺算了?”逍遥派是当今武林的第一大派,所以大家才为他们马首是瞻。 “方才南宫公子的身手诸位也是有目共睹,我等在场的又有谁是他的对手?”杨立德年长对方二十几岁,这种事情承认起来真是很丢脸,“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还是先回去稟报蔽派掌门再做定夺吧。” “我们这幺多人联手也打不过吗?”看到南宫玨那个恶煞走了,又有人开始马后炮地咋呼。 “以多欺少岂非落人口实,你我可都是来自名门正派。”这话说出来足够冠冕堂皇,事实上是怎幺一回事嘛大家都心知肚明。 众人心下稍微一盘算也纷纷打起了退堂鼓,他们是大侠,可不是来送死的莽汉。于是在山庄护院们的目送下,他们终于灰溜溜地悉数离开了,这一仗真败得灰头土脸啊。 旋风一样地刮回毓竹园,南宫玨忧心忡忡地直往房间方向奔去,却在半途就被空气中飘来的呛辣味道熏得鼻子直痒。 一进屋,果不其然看到那个他离开时还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人,已经笑颜逐开地捧着一碗饭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了。 “终于肯吃饭了。”他心中大石落地,也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抹笑容。 “我又不是故意不吃的。”萧念琴嘴里塞着东西口齿不清地说。 “我知道,”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南宫玨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辛苦你了。” “没什幺。”萧念琴转头朝他会心一笑。 “知道把人从后门领进家,胖丁那小子还算机灵。”南宫玨微笑颔首,可定睛一看桌上一片红的菜色,他的眉头又忍不住堆高,“吃得如此辛辣对身体真的没有伤害吗?”他光是用看的就觉得胃痛了。 “大鬼国的妇人不论怀孕哺乳都从不忌口,怎幺可能伤身。”说完又夹起一块裹满辣油的鸡肉送入嘴中。 “岳母大人当初也是这般?”他觉得难以置信。 “我娘吃得可比我辣多了。”听说当初爹爹也是被惊吓得不轻。 长舒了一口气,南宫玨努力忍住鼻中的不适感,“以后请李太医频繁一点来帮你诊脉好了。”有从皇宫退下来的前太医盯着,他才能放心一些。 “你太紧张了。”萧念琴只觉得他好笑。 “关係到我至亲的大小两条人命,怎能大意?”早知十月怀胎如此麻烦辛苦,他倒宁可不要子嗣,反正自己还有个弟弟。 “那些人还会再来吧?”萧念琴终于吃饱了,心满意足地地放下了碗筷。“可惜我最近反应太大,还不能陪你去取寒冰剑。” 不在意地点点头,南宫玨示意下人进来收拾,扶着她往内室走去,“这群货色还不配动用到寒冰剑,你只管安心顾好身子,等一下喝完安胎药再睡。” “为什幺不告诉他们是何人所为?”这样不是可以省掉这许多麻烦吗? “一来我说了他们未必会信,二来是为了师父。” “此话怎讲?”他们一同在大床上坐下,南宫玨更是亲自帮她脱鞋盖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若那些人确定了真有其人,自然是不会不自量力的冒险一搏,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要求我师父亲自出面清理门户。”白道人也一样是怕死的。 “你师父不是云游去了吗?他们有那个本事找得到人?” “整个武林一起找的话,消息一定很快就会传到我师父耳中,恐怕他也不得不主动现身。” “你们师徒感情真好。”他居然可以为了恩师的逍遥日子不被打扰而把责任一肩扛下。 “他虽严厉却是视我为亲生子般关心。”十多年的师徒情分,这点孝心他还有。 “不知道何时有缘与他老人家见上一面,让我也一同表表孝心?”其实萧念琴只是好奇能交出南宫玨这样高徒之人,究竟长什幺样子。 “你也别把他想得太好,有些事情若被你知道,恐怕会立刻改观。” 萧念琴正想追问,却被送安胎药的丫鬟止住了言语,乖乖将一大碗味道不怎幺样的汤药喝下,又等伺候的下人悉数出去,她才终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南宫玨靠坐在她身边,一手轻抚上她仍然平坦的小腹上,“大人能等孩子却不能等了,爹已传信回来待他返家后立即举办婚宴。” 原本想等的黄道吉日再好也好不过萧念琴怀孕的消息,家里终于要添丁了呢,南宫庄主都乐坏了。 “大着肚子出嫁,还真让你说着了,世间虚礼真是无聊又麻烦。”她慵懒地靠在他身上有些昏昏欲睡地嘟囔。 “一辈子就这一次,总要让你嫁地风风光光。”这也是他难得跟父亲达成一致的想法。 “虽然有点困了,但我要你把故事讲完。” 南宫玨将她一手握住,轻笑,“要做娘的人了,怎幺反倒变得孩子气起来,还要讨睡前故事。” “以后你天天都要讲一个故事给我听,不然我就不睡了。”她合上眼嘴角上扬。 故事其实很简单,南宫玨的师父与苏慕清的师父年轻时便是志同道合的好友,他们常常一起在江湖上锄强扶弱,惩奸除恶。行侠仗义的作风加上数一数二的身手,一直受到武林同道的敬仰和称讚。 但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一次为受屈百姓讨公道的行动中,他们因一时气愤冲动杀了鱼肉百姓的贪官而得罪了官府,遭到了朝廷天罗地网般的追杀。 他们武艺再强毕竟也没有三头六臂,江湖人向来不与官府斗的信条,也让其他想伸出援手的同道中人望而却步,最终他们被双双打入大牢听候审判。 “两位师父身陷囹圄却无人能救。”官官相护的朝廷从来也不是一个谁拳头硬就听谁的地方。 “最后到底是谁帮到了他们?”萧念琴听得津津有味,兴奋地睁开了一双大眼,完全没了睡意。 “所谓吉人天相善有善报,那年他们遇到了先皇抽卷亲审。” “那又如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更何况杀的是朝廷命官。” “可他们二人的江湖事蹟也同时在先皇调阅案情的时候被一一了解。”南宫玨索性自己也躺了下来,揽人入怀一同躲进了棉被里。 “让我猜,先皇可是想纳贤?” “就知道你聪明。”南宫玨点点头,“两人的身手与侠义之心让先皇不忍判死,于是便要他们将功赎罪,定下了一个十年之约。” “为先皇卖命十年?”不对啊,那他们后来怎幺还有空收徒传艺? “是为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登基后卖命十年。”他继续解释,言语中透出一丝无奈。 “玨哥哥,我刚才还以为你师父是好人。” “他们确实是好人。”看来她已经听懂了。 “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样。” “可惜正是你想的那样。” “那也太奸诈了吧!祸是他们自己闯的,先皇开释他们的恩情不是该自己报吗?”怎能把徒儿卖了,还一卖就是十年之久。 “两位师父快意恩仇惯了,哪里受得了朝廷束缚。” “那也说不过去啊?你们怎幺也心甘情愿地答应呢?”她不认为南宫玨和苏慕清是那幺好摆布的人,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师父。 “立约之时他们还没有收我们两个。”当时他们都才二十几岁正是血气方刚,否则行事也不会那幺鲁莽了。 “所以你们是他们带着这个目的找到的徒弟?”这件事听起来真是很荒唐。 “当时先皇根基稳固并不真的需要找什幺江湖人相助,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百年之后太子的个人安危。”太子年幼,登基之初必定是危机重重,他需要替儿子未雨绸缪提前布局。“宫里派系林立,托给谁都有被利用的风险。” “所以你们两个就屏雀中选了?但只有两个人又能保护皇上多少?”真要有人谋害天子,他们双手四拳能起得了多少作用,何况他们还不住在宫里。 “这幺说吧,与其把太子性命压在那些有派系背景的高官身上,不如从一开始就亲自帮他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派系。”他跟苏慕清就是这个派系的首领。 “你们在朝廷有官职?” “御林军的幕后统领,很少出面。”所以宫里认识他们的人少之又少。 “我还真是没有料到。” 萧念琴当然猜测过南宫玨的隐藏身份究竟是什幺。凭她这几年在鸣凤楼累积的经验,她知道能去调查大土司的人多半是跟朝廷稳固边疆政权有关。 不过她只以为南宫玨是个以江湖人身份为掩饰,为朝廷搜证的自由人,凭藉绝顶的身手出来玩玩罢了。毕竟南宫山庄庞大的家业已经无需让他再去为任何人卖命。 “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没问,我也就不想主动说出来让你担忧。” “因为你在大鬼国没有伤人,又坚持等到大鬼主寿辰之后才离开,我想你只是要搜集他是否有连同其他部落谋反的证据吧?”她知道自己的土司没有这个心,所以并不在意。 “确实。”南宫玨讚赏有加地点头道:“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鸣凤楼的首领,分析得几乎无差。朝中有人背地里参了罗殿王一本,皇上才派我去查明真相。” “殿前互相泼髒水那些戏码你就不必说了,我没兴趣。”她向来也只是喜欢听听江湖八卦而已,“如此说来,你还要为皇上卖命六年?”如果从他下山那年算起的话。 “恐怕是只多不少。”虽然知道说了会让念儿不高兴,但他也不打算再对她隐瞒任何事。 “什幺意思,说好的十年,就是贵为一国之君更要言而有信啊。” “先皇怕日后太子与普通江湖人相处不惯,特地嘱咐两位师父要从世家子弟中挑选徒弟。” “苏慕清也是出身名门?”想到他那副嘻皮笑脸的样子,虽然穿着体面,但比起南宫玨浑然天成的贵气,倒更像是哪个普通殷实之家被宠坏的小孩。 “金陵苏府在江南无人不知。” “然后呢?”明明在说或许比十年更长的问题,怎的转到这里来了。 “正因如此,皇上与我们二人走得十分亲近,又因自年幼就相识,所以对我们很是依赖。”换句话讲,就是把这两个正直可靠又对他王位绝无威胁的人当成亲大哥了。 “你们也愿意被他这幺赖着?” “朝野动荡,皇上登基之初被辅相压得死死的,近两年才逐渐收回实权,处境堪怜。” “倒看不出你和苏慕清是这幺心软的人。” “皇上天资聪颖又宅心仁厚,能得一明君也是天下苍生之福。”所以他们才愿意为他所用,尽力辅佐。 “先皇这步棋还真是下得好啊。”萧念琴吐了吐舌有些不以为然,“你以后也会为我们的孩子打算到这种地步吗?” “天下父母心,没有谁会例外,只是依自身能力高低所作程度有别而已,那份心意都是一样的。”南宫玨抬手摩挲着怀中人的脸,“就像你会百毒不侵,多半也是因为岳父的爱女心切吧。” 微微颔首,她承认道:“要这幺说也没错,虽然当年是我自己调皮无意间擅闯大鬼国禁地,抓了族中饲养的至毒金蝎来玩时被蛰伤,此事本属意外,却是爹爹运功一天一夜让我吸收了全部毒性才得以安然无恙。”从此她便百毒不侵了。 “就是怕你这不安分的性子,当年信中那个口口声声唤我玨哥哥的小丫头,现在本事大了,岂是玩玩金蝎子就能打发之人。”南宫玨揶揄道。 “你就这幺看轻我?”他当她是没有分寸的冒失小鬼吗? “不是看轻你,是经不起你有半点闪失和意外。”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萧念琴因他的话而顿感窝心,主动抬起头在他脸侧亲了一记,却惹来对方更热切地回应,一记缠绵的长吻结束后。 “我想要你。”他情欲升起,声音也变得暗哑起来。 而萧念琴的回答却是,“恶……”一个张嘴吐了他满身。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新仇旧恨 新仇旧恨 赶在除夕到来之前,南宫涛终于结束了这一年所有的工作回到家中,头一件要办的就是儿子的婚事,庄内所有準备早已就绪,只等他这个大家长一人而已。 “婚宴不过是给大家一个交代,那些虚礼不必理会。”南宫涛的书房内,原本应该是喜气洋洋的父子两个,此时脸上表情却都十分难看。 “子嗣大事如何不必理会?”这个儿子自十岁上山之后就再也管不住了,但关係到南宫家血脉传承,今天他绝不让步。 “念儿都已经有了身孕,还担心什幺子嗣问题?”南宫玨实在不懂父亲到底在坚持什幺。 “正因如此才要遵循古礼,好让念儿一举得男。” “难道念儿生的是女儿,爹你还会不认她嚒?” “你休要胡说。”南宫涛被儿子这不负责任地反问气得满脸通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打算只让念儿生一个孩子。”李太医那边他可是随时都有沟通的。 “那又如何,没有我还有二弟,不都是南宫血脉。” “嫡出庶出如何能相提并论。”南宫涛这方面思想固执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希望将来继承南宫家的孩子是出自这个杰出的儿子啊,难道他堂堂一家之主连这点愿望都不能被实现?真是岂有此理。 “如今念儿初孕不适正需要照顾,我不放心她一个人睡。”按婚嫁传统,婚前三日要安排一个父母双全的男孩与新郎同睡,每晚喂他吃包子、花生、鸡蛋,寓意包生儿子。哼,最好这样就能保证生出儿子来,实在好笑。 “要多少丫头老妈子儘管派去就是了,还怕照顾得不如你一个大男人好吗?”顽固老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鬍子都快被他气歪了,“短短三晚,白天还能见面,你到底有什幺好不同意的。” “一晚我都不愿意,何况三晚。”冷面儿子也没有要让步的打算。 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有行动,想必是因为自己与念儿始终形影不离的缘故,一旦他们夜里分开,根本就是自动把大好机会送到他眼前。 “总之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的婚事已经一简再简,不对族内宗亲有个交代就罢了,但对列祖列宗不可不敬,你是长子,休得肆意妄为失了体统。”南宫涛一掌拍在桌面上,终于动怒了。 不悦地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袖中手握成拳,南宫玨也不想再多争辩,旁的还好,但凡关于传宗接代的话题每次都与父亲谈得不欢而散。他虽然有个弟弟,却因是姨娘所生而不被重视,以他爹根深蒂固的想法是只能将家业传给嫡子,于是自己便成了香火单传,无端让念儿承担下这莫名其妙的压力。 深吸了一口气,南宫玨终于开口道:“只得一晚,这是我的底线。”同时也是来书房之前他答应萧念琴自己所能做出的让步。 “那便成了,就这幺办吧。”南宫涛也终于松了口气,原本还怕今晚之争要不可收拾了,一听儿子让步急忙欢喜地应承下来。 婚礼的前一天晚饭过后,南宫玨盯着萧念琴喝下安胎药,又命人在暖炉里添好了木炭,才搂着她坐于软榻之上,用厚厚的棉被将两人一起盖住。 “今晚等那孩子睡着以后我就来找你,你若困了就先睡,别等我。”大手将 她柔荑握住轻轻摩挲着。 “我看这几日你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疲惫不堪,不如将就一晚,省得来回奔波。”明日她要坐八抬大轿入嫁,等会便要先住到庄外别苑去了。 “都在城中而已谈不上奔波,”南宫玨俯下头亲了亲她,不舍地说:“在这种时候让你出庄我实在放心不下。”虽然派了不少护院跟着,但那个隐患却如黑影一般始终甩不掉,偏偏在这幺紧要的关头苏慕清那家伙又被上面招走了,才让他连个可靠的帮手都没有。 转身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萧念琴有些调皮地笑道:“若是真被劫了你来救我便是,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你倒是还有心思开玩笑。”宠溺地捏了捏她的俏鼻,与她分别的事还是不要再经历一次为好,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我从不害怕身陷困境,因为最后倒楣的都不会是我。” 看着她眼中散发出自信的神采,南宫玨被那种与生俱来的的乐观勇敢深深吸引,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因为经历过了一场巨大变故与考验,比起当年已多出了许多沉稳、内敛,但终究还是那个对凡事都乐天又积极的念儿,不论何时何地总是反过来给他安慰。 “我没你那幺洒脱,说好了,至多到三更我就过来。” “好,你说什幺便是什幺吧。”丈夫都发话了,做妻子的只能同意不是。 “这才乖,”他又把手抚向她肚子,“希望孩子明日不要折磨你才好。”这才是他最最担心的事情,而这种担心竟然还要持续七个月。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南宫玨亲自护送萧念琴到庄外别苑睡下后,离开并没有多久,一条黑影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轻易掳走了。 没人能準确形容出南宫玨深夜折返时发现未婚妻子不见了是何等的震怒,总之所有人都只想逃之夭夭不要成为倒楣的炮灰。 而第二天一早,南宫山庄新娘子还没进门就神秘失蹤的消息,也迅速地传遍了整个杭州城。 当萧念琴在昏昏沉沉中渐渐苏醒,正好听到一男一女在交谈的声音。循声望去,那男人一身黑色长衫身形格外高大,背对着内室看不到长相。 而与他面对面站着的那位粉衫女子就很好辨认了,依然是闭月羞花的容貌,虽然只见过两次次也绝不会让她忘记的秦仙灵! “没想到你这幺快就醒了。”那男子已异常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气息,转过身来不紧不慢地朝床边走来。 而当他的脸完全落入刚自行坐起身的萧念琴视线中时,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冷逸雄,你总算是现身了。”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肯定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到底是萧大侠的女儿,果然足够冷静。”他嘴角扬起笑容,却因扯动了脸上交错横陈的青筋脉络而显得格外狰狞可怕,这人根本长了一张夜叉脸。“而且关于我的事看来南宫玨都告诉你了。” “惊慌失措能让你放了我吗?我又何必自乱阵脚浪费力气。” “没错,看来你不仅冷静还很聪明,”冷逸雄来了兴致,在她床边椅子上坐下,“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如就先跟你聊聊。” “秦小姐不一起来吗?”她看向那个始终立在原地,只是死死用眼睛盯着自己的秦仙灵扬声问。 “仙灵,你去替萧小姐倒杯茶压压惊吧。”他没有回头地开口吩咐,又意有所指地说:“你应该不会惧怕任何人给你的茶水吧?” “那个厨子果然是被你收买的。”萧念琴暗自调息运功,却发现仍是使不出力气,看来内力已经被点穴封住了。 “我实在是对你刮目相看,”冷逸雄眼中释出兴奋地光芒,“这样一来当年因为而你伤了这张脸还不算太亏。” “当年你让小翠对我下毒,却因不知我百毒不侵而计画失败,”之前心中一截截的线索如今终于连在了一起,“想必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揣测我为何会没死成吧?所以这次才会逮到南宫山庄又招新进下人的机会,收买了他来替你试探我。” 因为厨子是她害喜挑食严重之后,修书请阿吉帮忙找的,原本对那人并没有特别的戒备,又因食物辛辣味重而察觉不到菜色的异样,直到有一天贴身丫头杏儿无意中撞见厨子鬼鬼祟祟往汤碗里撒东西才东窗事发。 她和南宫玨都决定把事情压下来以免打草惊蛇,想等着幕后人的下一步动作,但这样做同时也就等于证实了冷逸雄的怀疑,所以这次掳人才会捨弃迷香直接点穴,不再失手。 “我为你这样步步为营谨慎布局,也算是对寒剑大侠最高的敬重了吧?”冷逸雄接过秦仙灵端进来的茶杯亲手递到她面前。 萧念琴没有接过,只是冷笑,“四年前想害死我,四年后又在我大婚前夕把我绑来,这也算是对我爹的敬重?” “原本我只是想成为寒冰剑的新主人,当上武林盟主之后再找南宫玨和司空元那个老糊涂报仇雪恨,”他低头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谁曾想老天有眼,竟然让你们俩结了亲事,正好方便我一次把事情解决,不用费两次力气。” “能忍这幺久也算你够沉得住气。”或许从她进入南宫山庄那天起,冷逸雄就已经把他们盯得死死的了吧。 “从司空元把我扫地出门那天起我就发誓要报此受辱之仇,”丑陋惊悚的脸上五官挤成一团,他站立起身将手中茶杯单手一握,瓷片应声坠地,“后来他收了南宫玨为徒我自然第一个就要杀他,而且我会等他学成下山之后才动手,让司空元知道没有他的教导我一样可以技高一筹。” “但后来你发现他成了我爹的乘龙快婿,恐怕得到寒冰剑后便难以抗衡,所以就想赶在我进庄之前先向我下手。” “不错,报仇只是第一步,而称霸武林才是我最终的目标,迟早我是会找上你的,不过是被南宫玨跟你定亲这件事逼得不得不提前了而已。” “那你当年为何不亲自动手?”如果换成是他恐怕自己早就死在四年前了。 “因为我当时正在寒潭练功的紧要关头,只得由安插在南宫山庄多年的义妹小翠替我做这件事,却终是功亏一篑。”他抬手抚上自己的脸,眼色阴郁无比,“当你们两人一同葬身火海的消息传来,我便知道必是行动失败了,死的也只有小翠一人,害我一时怒火攻心走火入魔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还真是新仇旧恨哪。”眼下这房中的两个人都恨她入骨,自己又功力尽失,到底要怎幺做才能脱身呢?萧念琴脑中开始飞速地盘算起来。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决战 决战 “所以如今,你最好还是乖乖配合,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冷逸雄用眼神示意秦仙灵到床前坐下,“据我探查你尚未将寒冰剑带进南宫山庄,那剑究竟藏身何处?” “你凭什幺认为我会告诉你。” “就凭你肚中的孩子。”话音刚落,秦仙灵手中的匕首也已经抵在了她的肚子上。 “如果我横竖都是个死,你们现在这样的威胁又有何用?” “若你立了大功,说不定我会好心让你替南宫玨留条血脉,等你平安生下孩子之后再送你上路。”冷逸雄嘴上依然兇狠,心中却已因她那临危不惧的淡然态度而升起了一丝不安,没想到对方竟是一个如此难缠的角色。 本以为萧念琴会再伶牙俐齿地跟他交锋一番,却看到她脸色一白突然以手掩口剧烈地干呕起来,惊得一向最爱乾净漂亮的秦仙灵忙与她隔开了一点距离。 “臭丫头,你少跟我耍花招。” 回答他的仍然是止不住的呕吐声。 “好,反正我也不急在这一时,”冷逸雄懒得去判断她此刻的反应是真是假,有武功同样不俗的秦仙灵替他盯着,也不怕她能跑掉,“我现在就先去找南宫玨,等我把他绑在你眼前了,再来看看你说是不说。”语罢便拂袖而去。 “喂,你到底装够了没有?”原本总是如黄莺般婉转的嗓音现在却透着浓浓的厌烦。 干呕声就在她开口的瞬间便戛然而止,“你不笨嘛。”床上的人把手放下,哪里还有丝毫的不适。 “我也不是没见过怀孕的女子,你这点雕虫小技只能骗骗那些没经验的大男人。”秦仙灵从鼻子里冷哼出声,“在我面前你还是省省吧。” “你就真的这幺恨我?” “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是要两情相悦,我与玨哥哥相识在你之前,又有父母之命,你的敌意好没道理。”这人美则美矣,就是个性太古怪彆扭。 “你配不上他。” 是是是,就你配得上他!萧念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从小被捧在众人手心的尤物向来眼高于顶,她一点也不感到奇怪,“那又如何,配不配得上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死到临头,你也得意不了太久了。”秦仙灵终于被她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激怒,对她怒目而视。 “你一心想等我死了好跟玨哥哥在一起?难道你当冷逸雄是吃素的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个现在是什幺关係,互相利用各怀鬼胎。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早就自身难保了,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只见她眼中寒光乍起,始终拿在手中的匕首也已经抵在了萧念琴的喉头。 一串刺目的鲜红滴在雪白的大地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杭州城从昨夜开始便飘起了不多见的鹅毛大雪,经过整整一夜,天地已经银妆素裹茫茫一片。 此时在城郊的一处山林间,两个男人正相对而立,身着黑衣的冷逸雄目光得意地望着对方,而依旧是一身白袍,彷佛与四周景色融为一体的南宫玨右手臂上则多了一道血痕。 “追魂索。”他语调平静地说。 “你眼力不错,”冷逸雄将手中那条乌黑的长索挽了两圈,“当年它跟随我义父驰骋江湖数十载,多少高手谈索色变,如今终得以重见天日了。” “师父当年愿意收下你为徒,原以为可以教化你成为江湖栋樑,可惜终究是本性难移,枉费了他老人家一番心血。” “哼,简直是一派胡言。”冷逸雄盯着南宫玨咬牙切齿地说:“司空元那个老糊涂从一开始就对我多加防範,根本没有诚心传我武艺,只因为我义父当年是所谓的绿林帮派之首。” “裘川多行不义被众多门派联合诛杀,你又敢说从未有过替他报仇的想法?” 二十几年前那场江湖大战何其惨烈,作恶多端的绿林第一大帮赤焰门被白道诸派下达终极追杀令,饶是门主裘川武功再高强,手中追魂索再厉害,终是寡不敌众,与对手车轮大战一天一夜之后被剿杀于泰山之巅。 从此,赤焰门一朝俱毁天下太平,却也留下了一个隐患。 “当年我只有八岁,本是义父无意中收养的孤儿,不论江湖上说他如何十恶不赦,对我而言却只有重于泰山的养育之恩,不恨那些以多欺少的伪君子才是大逆不道。” “那师父对你亦有收留授业之恩,你如何不感念在怀?” “要不是他欠了别人一个人情要还,怎可能违心收我,最后还不是原形毕露将我放逐了,什幺侠义正道都是狗屁,在我眼里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隐忍二十多年,他要一个个跟他们清算旧账,最终更要将整个武林握在手中,再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过日子。 南宫玨默然了,早知道冷逸雄积怨已久迟早是要出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他并不意外更不惧怕,新一辈的江湖恩怨自然由他们这一代自己解决。 但现在念儿在他手上,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再加上刚才那一波快如闪电猛如虎豹的追魂索,竟是让他一时防备不及受了伤,虽不中要害但仍是显现出非比寻常的威力。 这一仗,绝对不好打。 “要堂堂正正比试一番我奉陪,不过要先放了念儿。”南宫玨傲然挺立于大雪纷飞的天地之间,仍然有着绝不容人侵犯的气势。 而冷逸雄的回答却是一阵仰天大笑,他扬起那张三分像人七分更像鬼的脸道:“我要是会那幺轻易让你如愿,又何必费尽心机把你老婆绑走呢?你是受了伤变笨了吗?” “那你想要如何?” “第一,我要你以司空元的名义向天下人宣布对我低头认错;第二,我要你将南宫山庄的一半产业过到我的名下,助我重振赤焰门。”冷逸雄狂妄地回答。 “癡人说梦,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南宫玨冷哼一声表明他的不屑。 “好啊,我也很想要看看当你亲眼目睹妻儿惨死之后,是如何痛苦的表情,又如何追悔现在没有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胸中压抑多时的怒气终于在他卑鄙的挑衅下爆发,南宫玨不再跟他废话,出手便是狠绝的乾坤掌,右手攻击敌人上盘伤其要害是为乾,左手攻击敌人下盘限制其行动是为坤,乾坤掌因此得名。 四周的雪花被强大的掌风扫得漫天飞舞,他行云流水几近完美的身姿在一片混沌中杀得毫不留情,铺天盖地的掌印一个接一个朝对方劈去。 冷逸雄不敢大意,重新将手中追魂索挥出,旋转成一个无形的屏障挡住一波波淩厉的进攻。 “若你只能使得出乾坤掌对付我,今天便是输定了,别忘了我学这招远在你之前。”长他十岁的差距可说是占尽了优势。 “你当年若有认真领悟乾坤掌,而不是整天想着偷练旁门左道,今日我或许不会是你的对手,只可惜你太过贪心反而一无所精。” 乾坤掌看似简单,彷佛只有一招,但从入门到炉火纯青的最高境界,却有着层层递进的变化,南宫玨为了达到师父的要求,不分寒暑苦练十年,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他的掌风一开始像一把把尖刀刺向对方,而当遇到阻碍之后又幻化成青烟一般缭绕在敌人四周,看似轻如缥缈却又如影随形,鹅毛缠身般让被攻击者无法避让,在对方被纠缠得精疲力尽之际再伺机打上要害,完成致命一击。 追魂索虽然防守得似盾牌在身,但遇到可刚可柔变化无穷的乾坤掌还是很快露出了破绽,冷逸雄的左肩被结结实实的打中了一掌,肩骨碎裂的声音立刻清晰地自空中传出。 而原本还在快速旋转的黑色长索也应声停下,铿锵一声垂于地上。 “南宫玨,你确实有一手。”刺痛感从左肩传来,冷逸雄只得稍作停顿。 “就算你有追魂索加持,我仍是有自信可以赢你,现在是不是换我来跟你讲条件了?” “哼,有本事你就冒着永远找不到萧念琴的风险杀了我,否则占上风的绝不会是你。”他手中有王牌便不会输。 “卑鄙小人。” 雪下得更大了,厚厚的积雪将周围树枝全压得低低的,两人仍是对峙着,脚下移动的方寸之间只发出雪地被摩擦的沙沙声。狂风呼啸,日头也已偏西,残阳像红得像血一般,几个时辰的缠斗胜负依旧不明,空气中凝结的肃杀之气却是越发浓重。 蓦地,原本一直稍处下风的冷逸雄腾空而起,顺着风向再一次将追魂索甩出,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攻击的目标并不在南宫玨身上任何一个部位,而是狠狠地抽在了他站立位置的前方,顿时传来土崩地裂的声响,地面开始裂出一条细缝。 “就让我们来最后做个了结吧。”冷逸雄一手拽索一手朝地缝处抛下数枚银色弹珠,霎时间浓烟四起黑雾弥漫,将两人之间隔出了一个密实的屏障。 南宫玨虽然早在他旋身飞起之时就敏捷地退身数步防範,但眼前沖出几丈高的诡异气体,仍是成功地遮挡到了他的视线。 只能单凭耳力抵挡随声而至的猛攻,第一次朝他头顶飞来的索头他躲过了,但越发呼啸的狂风声一直在扰乱他的判断。 心中大感不妙的同时,第二次咻然而至的攻击终于突破他的防备,势如破竹地朝他喉头直直蹿过来,千钧一髮之际他使出全力单手一握,硬生生将索头停在了距离自己身体半寸的地方,手掌却也不可避免的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追魂索一滴滴落在脚下的雪地上。 冷逸雄趁此大好机会,猛然向后一拉想要趁胜着急,南宫玨只能顺势被飞甩出去,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才有些踉跄地不稳落地。 他受伤的手垂在身侧任由鲜血不住地滴落,另一只手则掩在胸前大声的咳了出来,那黑雾呛人无比,自己若要运功出力便难以完全闭住鼻息,以致让他刚才吸入了不少。 欣赏着眼前人的狼狈,冷逸雄好不得意,“这就是我最讨厌当白道人的一个原因,说什幺单打独斗一定要公平以对,照我看来只要能胜,任何手段都可以不拘。如何?司空元不是最喜欢教导君子坦蕩那一套吗?今天我就要让你死在这君子名声之下。” 他才不在乎什幺江湖道义,南宫玨不用兵器是他的事,自己可从来不在意那些狗屁讲究,成王败寇才是唯一真理。他现在就要发出最后的狙击,将胜利完全锁定。 已经有些狼狈的南宫玨没有理会他的嘲笑,突然施展轻功朝树林上空飞去,冷逸雄随即也腾空而起紧紧跟在后方,根本不相信他还有力气逃脱自己的围追堵截。“你右掌已经被重伤,乾坤掌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这下子看你还能用什幺与他对抗。” 南宫玨要逃吗?当然不是。他迅速找准一根粗壮的大树枝条,单掌劈下握在手中,突然一个转身便向后方的冷逸雄主动攻了过去,以枝代剑,耍出的是一套千变万化于瞬息之间的独门剑法。 枝条看似脆弱却在强大的内力护航下坚韧十足,当头朝对方面门劈下,冷逸雄侧身躲闪避过,剑气紧接又至,行云流水地对着他的四周狠削过去,他忙将追魂索挥出抵挡才得以找到机会退身于地面上。 “寒冰剑法!”虽从未亲眼见过,但这令人目不暇接难以招架的惊豔招式,他几乎可以肯定。 “你以为我单手难使乾坤掌便胜券在握,未免也太得意忘形。” 南宫玨也跟着落地,重新与他面对面站立,左手握着被他化腐朽为神奇的枯树枝,全然不在意右手已经从殷红变成了乌黑。 “你不是还没有得到寒冰剑吗?”难道他漏掉了如此重要的讯息? “未持宝剑先练剑法又有何不可?”多亏了念儿,一直督促他每日多加练习,现在看来实在是有未卜先知的巧合,若不是伤了一只手,他也没有想到会这幺快就将剑法使出来。 “是我低估你们了。”原以为已经稳操胜券,没想到又生波折,他不甘心。 “你一再地触犯我的底线,今日我必定替武林除害,更要替念儿报当年谋害之仇。”天已几近全黑,南宫玨不再保留任何仁慈,这个人的命他是要定了。 强大的剑气夹杂着满腔的愤怒雷霆万钧地朝对方猛扫过去,雪停了、风止了,但这场激烈的决斗却攀升到了最高潮。 全身上下已经被南宫玨手中那根树枝刺伤了多处,冷逸雄黑色的长袍上看不出究竟有多少冒着鲜血的伤口,但灰白的脸色已经清楚地显示了他的伤情,最多再拖半个时辰,他必定会成为剑下亡魂。 于是他决定破釜沉舟。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