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驯夫》 初识 初识 自古秦淮河畔多繁华。历来商贾云集、文人争诵的金陵城,白天熙熙攘攘喧嚣热闹,早已是维持多年的常态,而近十年来由于大礰朝的兴盛再攀高峰,甚至还出现了几乎通宵达旦的夜市,使这座奢靡耀眼之城完全成为了大小商贩趋之若鹜的宝地。 端午佳节华灯初上,一条两旁摆满各色摊铺的街道上,因为携家带眷出来游玩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虽然已经接近戌时,但意犹未尽的百姓们仍是兴致勃勃流连忘返,叫卖声、嬉闹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而此时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四岁模样的小女娃,正一边惊天动地大哭,一边毫无方向地四处乱走,泪水布满了那张已经被弄得髒兮兮的小圆脸,本该漂漂亮亮穿在身上的粉色小衣裙,也几乎快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这是一个走失了的孩子。 周遭的大人把她推来撞去,震天的哭声瞬间被淹没在人潮之中,这样的地方,谁会注意到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不点呢? “小妹妹,小心!”就在那个孩子差一点就被身边人撞倒之际,一个在街边卖糖葫芦的少女及时发现了她,并眼疾手快地跑上前去护住了她的小小身体。 “你怎幺一个人在这里呀?爹娘呢?” 而那女娃娃一直没有间断的哭声,因为刚才的惊吓而更加震耳欲聋,好半晌后才一边抽泣一边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我要,找,我要找我的,亲爹爹,呜呜呜”说完又大哭起来。 少女心疼地把她轻轻抱在怀里,回到糖葫芦摊子后面的小板凳上坐好,不住柔声地安抚,又过了很久之后,小女孩才终于止住了哭泣,头髮已经散了一大半的小脑袋慢慢从她怀里探出来,一双红肿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看着她说:“姐姐,你能帮我找到亲爹爹吗?” 看她总算能顺利说完一句话了,少女才稍微放下心来,点点头保证道:“姐姐一定会帮你找到他的,你知道爹爹叫什幺名字吗?” 小女孩呆呆地摇了摇头,“我忘记了,我以前知道的,但是现在忘记了。”说着说着又委屈地瘪起了小嘴,一副山雨欲来地模样。 “你别哭别哭,”少女赶紧连声安慰她,生怕好不容易停下来的她又开始淹大水,“不知道没关係,我们还是可以找得到的,放心好了。” 怀里的小人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双眼却直直盯着眼前那铺了满满一桌的糖葫芦,话也不回了。 “姐姐请你吃糖葫芦好不好?” 少女这才想到怎幺把这个哄孩子的最佳利器给忘记了呢,顺手在摊子上拿起一串递到小女孩眼前,马上就成功地换来了她的一脸笑容。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她嘴上这幺说着,心里却开始犯起了难,看来这女娃是跟自己爹爹出来之后走散了,现在又说不清大人的名字,人海茫茫要从哪里找起才好呢? “小妹妹,你知道你家住哪里吗?”她抱着一丝希望问着那个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小人儿。 依旧是摇摇头,不过这次因为吃得正香,一点都没有想哭的意思,满不在乎继续朝手里的糖葫芦发起进攻。 “那你叫什幺名字?几岁了?” “我叫小月儿,三岁了。”她乖巧地回答,还同时举起了三根胖胖的小手指,然后再接着吃。 总算是得到了第一个线索,少女再接再厉地问:“那你娘呢?” “娘病了,爹爹要照顾她。” 原来如此。这孩子真是可怜,亲娘病了,亲爹要同时照顾妻子和女儿,所以才无暇多顾不小心把她弄丢了吧?唉!心中轻歎一声,少女的一抹心事也同时被勾了出来。 “没想到你的遭遇跟我竟也是差不多呢。”想到自己家里也有一个缠绵病榻的爹,因为娘要照顾他,自己才不得不每天独自来这里摆摊赚钱,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思及此,她更加同情和关心起这个还抱在身上的小女孩来,或许就是这种同病相怜的缘分才让她正好救下她。就算今晚找不到她爹,也必须把她带回家去照顾着,说什幺也不能坐视不理。 “等一下姐姐先带你回我的家,帮你洗洗乾净,让你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明天再来帮你找爹娘,好不好?” “不好。”正低头等着小女孩的回应,没想到一道清亮的男声却适时传来,她本能地循声抬头望去,一个相貌俊美非凡的年轻男人正笑吟吟地盯着她们。 “你是谁?” “亲爹爹!” 她的质疑才刚出口,那个原本老老实实依偎在她怀里的孩子,已经欢天喜地地挣脱了自己的怀抱,朝那男人飞奔而去。 而那男人则是长臂一捞,就将她的小小身躯牢牢抱起,“小祖宗,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你竟然就给我跑得无影无蹤,差点没把我吓死。” 很明显,人家父女团聚了。少女松了口气欣慰不已,站起身子,端庄有礼地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想必就是小月儿的爹爹吧?” 一句话把那个好像瞬间将她忘记的男子视线重新拉了回来,“恕在下失礼了,只忙着安抚月儿,竟忘了答谢姑娘的救命之恩。”那男子因手上还抱着孩子,只得略微倾身点了点头,态度诚恳地说。 “公子言重了,”少女连连摆手,“我不过只是送了月儿一根糖葫芦,说救命之恩实在是不敢当。” “姑娘有所不知,这孩子可是她爹娘的心肝宝贝,我今日要是把她弄丢了,就是十条命也不够赔的。”男子面带笑容地解释道。 “她,爹娘?”一番话叫少女听得一头雾水,难道眼前这个男子不是小月儿的亲爹吗?可是她不是口口声声这幺叫的吗? 啊,慢着,细细思量下来她才如梦方醒般的想到,这世上哪有女儿叫自己亲爹为“亲爹爹”的呢? “原来小月儿不是您的女儿,我失言了。”她一张俏脸微微泛红,这幺傻的误会实在叫人很难为情。 而那男子只是满不在意地将一道浅笑挂在嘴边,“无妨,都怪月儿自会说话起就这幺称呼我,才让姑娘误会了。” “既然如此,就劳烦公子将孩子送回她爹娘身边,以免家人担心。” 本来还想跟小月儿道个别,抬眼却发现就在他们说话的这短短一会儿,她竟然已经趴在男子肩头沉沉地睡着了。 少女见状忙转身从摊子下面的小包袱内拿出一件披肩,动作轻柔地搭在孩子身上,还仔细地把四个角掖了掖,才放心地退回了之前站的位置,而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发现,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这样就不怕着凉生病了,公子还是快些把月儿带回家去吧。” “那姑娘待会回家时怎幺办?”男子一看便知这披肩是她为夜深归家而準备的御寒之物。 “我是大人,跑一跑就到家了,不碍事。” “姑娘家住哪里?我明日一早定将原物奉还。” “公子不必专程跑一趟,等下次再来逛市集时顺便带来就可以了。”她虽然很想说不用还了,但以现在家里的实际状况,能不重新添置东西还是不添置为好,却又怕太过麻烦对方,才想了这幺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若我许久都不来市集一次,姑娘岂不是要夜夜受冻回家?我还没报姑娘的救命之恩,怎能又给你再添一桩负担。”从她那身又旧又简朴的粗布罗裙也看得出来,这女孩子的家境一定不好。 “真的没有关係,公子不用这般客气。” 少女难得遇到一个人愿意这幺语带尊重地与她对话。这些年来父亲重病,家里几乎已是山穷水尽,这金陵城中嫌贫爱富之风盛行,他们一家三口可谓受尽了白眼奚落,眼前这个男子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谈吐,都显示出世家子弟的风範,却能将自己这样平等相待,让她心底不禁生出几分暖意。 “冒昧请教姑娘尊姓大名,在下现在必须先送月儿回家,明日必当登门拜谢。” “不敢当,小女子姓林,闺名瓖媛。”她老老实实地脱口回答,竟然一点都没有迟疑,莫名其妙的对眼前这个人有着一种信任。 满意地微一颔首,那男子终于準备转身离开了,临去之前也主动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在下苏慕清,后会有期。” “苏慕清?”看着那一大一小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林瓖媛嘴里喃喃重複着,过了一会儿后才突然想通,原来小月儿嘴里喊的是“清爹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鱼饵 鱼饵 第二天卯时刚到,林瓖媛就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迅速梳洗完毕后就跑到小厨房去生火,一边煎药一边煮些简单的早餐送回爹娘的房里,然后自己胡乱往嘴里塞进半个馒头,喝下一杯水又俐落地开始打扫房前屋后,家里虽然简陋陈旧,但因为她的勤劳总是保持着乾净清爽。 而等她把家里的大小事情依序完成,抱着一个大木盆走到离家不远处的水井边时,就表示已经进行到最后一项了,将全家人的髒衣服拿出来浆洗乾净。抬头看看天空,太阳也不过刚刚升起不久。 她专心地挥着手中的锤衣棒,完全没有察觉朝她由远及近而来的脚步,直到整个人影将她罩住,她才疑惑地抬起了头,“苏公子?”眼前站着的,不正是昨晚声称要对她报救命之恩的苏慕清吗? “林姑娘,早。”他轻鬆地打过招呼,满脸俱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 “公子怎幺会找到这里来?”昨晚她根本没说自己住在哪里啊。 “有心报恩,就不怕找不到,”苏慕清边说边扬了扬右手提着的小包袱,“姑娘的披肩如今完璧归赵。” 林瓖媛急忙放下手中的木槌站了起来,被井水泡得通红的双手在身侧衣服上用力擦了几下,接过苏慕清递来的东西有些感动地开口道:“没想到苏公子真的专程跑这一趟,倒叫我觉得过意不去了,谢谢。” “是姑娘有恩于在下,怎的反过来对我说谢谢。”他无法忽视眼前那两只看起来被冻得很可怜的小手,于是轻皱了下眉头,“姑娘每天都要做这幺多辛苦的事情吗?”金陵的夜市收得都很晚,她竟然还起得这样早,身体真的吃得消吗? “都是些轻鬆的家事,我并不觉得辛苦。”这是实话,因为这幺多年日日如此,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苏慕清不置可否地微一挑眉,心情突然有些异样。虽然原本就是打算今天来还东西的,却也没料到会这幺早就赶到了这里,出门时天都还没亮。 他竟然会因为想着要快些见到她而几乎失眠,这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小女子也没有什幺惊人的美貌和特殊的气质,甚至还有些憨态呢。 “苏公子?”林瓖媛见他不语,有些迟疑地轻唤了一声。 “啊,对了,”苏慕清被她声音拉回心神,才又说:“小月儿的爹娘让我替他们谢谢你,说过几日会再带孩子一起去夜市当面答谢。” “他们实在太客气了,听说月儿的娘亲病着,又何须如此郑重,我担待不起。” “这话是听月儿说的吧?”他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其实她娘只是有喜了,这几日因不适需要卧床休养而已,并不是真的生病了,所以你也不用多想。” “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健康对一个人来说真是最最宝贵的东西,用多少钱也换不来的。” “听姑娘此言,似乎话里有话?” “我爹重病在床已经快六年了。” “可曾看过大夫?” “看过几位,也开了一些药方,但都不见起色,也或许是因为我们没钱请医术高明的名医,才会是这样的结果。”林瓖媛转身把小包袱放在脚边,又开始捶打起衣服来。 “我倒是认识一个神医,姑娘可愿一试?”苏慕清脑袋里瞬间出现的人选自然是那个上次害他差点跑断腿的悬壶圣手,为了帮他回南宫山庄拿紫金葫芦,他可是被逼着来回跑了数千里路,现在该是他要酬谢的时候了。 “真的吗?”林瓖媛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这位名医诊费应该很贵吧?”家里现在根本拿不出几两银子,恐怕人家听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之前去拜访的那些知名大夫,哪个不是如此。 “钱的事你就别管了,一切包在我身上,姑娘也无需感到任何压力,就当我此举是报你的救命之恩,欣然答应便是。”说完这席话苏慕清顿感心情大好,因为对方脸上终于现出了惊喜的光彩,她笑起来其实挺可爱的嘛。 一大早就从天而降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林瓖媛哪还有心思洗衣服,抱起湿嗒嗒的木盆就把苏慕清带回了家里,脚刚踏进院子就高声喊了起来:“爹娘,我们家来贵客了。” 她正生着重病的爹自然是不可能现身迎客,但她这急匆匆的声音倒是立刻把林夫人从屋中叫了出来,兴奋的把事情又讲了一遍,母女二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好像病榻上的人已经得救了一样。毕恭毕敬地把苏慕清请进她爹娘的卧室,迫不及待地要让病床上的爹也一起开心。 “爹,这位是苏慕清苏公子,他刚才说会替我们请名医来为您治病,您很快就能痊癒了。”林瓖媛还处在兴奋不已的状态,欢喜的介绍道。 而那个有些吃力地坐靠在床头的中年男子,蜡黄的脸上满是病容,一双无神的双眼正仔细地打量着挺立于他正对面的这位苏公子,一眼就能看出此人绝非泛泛之辈,真实身份恐怕也是非富即贵,所以他不敢怠慢地微微点头以示感激,“若真如此,苏公子真乃是林某人的贵人了,这天大的恩情我们全家必当结草衔环。” 苏慕清客气有礼地也微一鞠躬,“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答谢令爱,您不必谢我。”林仲信,终于找到你了,他心里如是想着,嘴角也勾起了招牌的笑容。 端午过后,天气越来越热,金陵城叫人挥汗如雨的夏天终于来临了。 林瓖媛今晚的生意不错,一个人又要收钱又要不断补充更多糖葫芦在摊子上放好,忙得是汗流浃背,未施粉黛的素净脸蛋上也热得红扑扑的。 “大姐姐!”一道软软甜甜的童声在她耳边响起,刚接待完一轮客人的她正低头清点着数量,抬头一看竟是小月儿。 乾乾净净的她漂亮得像个小仙女一样,乖巧的被抱在在一个面若冠玉的男子身上,旁边还站着一名五官看起来与月儿有七分相似的貌美少妇,这两人想必就是月儿的双亲了。 “小月儿,你还记得姐姐啊。”林瓖媛开心地朝她凑近了身子问道。 “当然记得,在家里念叨了好多次呢。”答话的是她的娘亲,笑容十分亲切地对她说:“多亏林姑娘当日好心相助,才避免了月儿遭遇其他危险的可能,我们夫妻二人今天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林瓖媛有些羞怯地回望着对方,顿时感到有些无措。 “这个玉佩请姑娘收下,”少妇将一枚晶莹剔透的圆形白玉塞入她手中,“日后不论你遇到什幺困难,儘管凭这枚信物到杭州南宫山庄来,我们定当全力相助。” “这幺贵重的东西我受不起啊。”她本能的想把玉佩还回去,却被少妇一把按住,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及时出现了。 “这可是南宫家的承诺,天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就别跟他们客气了。”苏慕清悠闲地摇着扇子,一大步就跨到了林瓖媛身边站定,“小月儿的安危可比这玉佩值钱不知道多少倍,大可不必推辞。” “你还真是姗姗来迟。”一直抱着女儿没吭声的男子看到他出现,才终于开口讲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我晚到自是有我的原因,”苏慕清不知从哪里突然变出一个油纸袋递到林瓖媛面前,“你一定还没吃饭吧,玉膳斋的小笼包,新鲜出炉的。” “清爹爹,我也要吃。”馋虫立即被勾起的小月儿比任何人反应都更加迅速地大喊出声。 “那可不行,瓖瓖姐姐还饿着肚子呢,想吃让你爹买去。”他也十分果决地拒绝了。 瓖瓖姐姐?此话一出不仅让南宫夫妇眼中同时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站在一旁的林瓖媛更是瞬间羞红了脸,他怎幺可以这幺念她的名字啊。 “爹爹,我们去买包子好不好?月儿饿了。” “好,也该走了,”男人极尽宠溺地轻声回答着怀中的女儿,又瞥向苏慕清道:“待会儿我们便直接启程回去了,念儿有了身孕近期内我也不会离开家里,你有空再自己到杭州来看月儿吧。”说完便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将妻子的柔荑紧握,向林瓖媛说了句告辞后转身离开了。 “真是好让人羡慕的一家人。”望着那一家三口幸福的背影,林瓖媛由衷地说。 那男人虽不多话,可面对妻子女儿时眼中无尽的柔情是非常明显的,夫妻恩爱,娇女绕膝,这样的家庭又有哪个女子不嚮往呢。 “要羡慕别人也得先填饱肚子吧,还不快点趁热吃。”再一次将纸袋递给她,苏慕清语气有些不善,这个女人为了赚那点银子,简直连身体都不顾了,每天做这幺多事吃那幺少,真当自己是神仙啊。 林瓖媛急忙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拿出一粒包子咬了一口,浓郁的香味立即在嘴里四溢开来,“真的好好吃喔。” “玉膳斋的小笼包你没吃过?”这家老字型大小在金陵城已经快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她居然不知道。 一边摇头一边很快解决掉那个包子,她又探手拿出第二个,“我哪有那个闲钱去吃这幺好的东西。” “小笼包而已再贵能贵到哪里去,你未免也太节省了。”苏慕清不赞同的高呼,就算是寻常百姓家这样小气也让人难以想像。 懒得理会这个跟自己显然处于不同阶级的人,林瓖媛已经开始吃下第三粒包子,她真的饿坏了,偏偏直到刚才为止,忙得连把带来的馒头拿出来吃的时间都没有,现在美食当前也顾不得淑女形象了,吃饱再说。 “算了,你若真喜欢,我以后常帮你买就是,”苏慕清像突然想到什幺又将话题一转,“你爹怎幺样了?” 说到这个,本来还想再吃的林瓖媛立刻兴奋地看向他说:“已经痊癒了!悬壶圣手根本就是华佗再世嘛,医术之高明实在让人惊奇,现在只需要将身体静心调养,很快就能与常人无异了。” “还不赖嘛,”苏慕清也有些意外他爹竟然会好得这幺快,看来那个家伙确实并非浪得虚名,“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这幺卖命的工作啊?” “那些补品也是很贵的啊,现在眼看着爹就快能过常人的生活了,我当然要更加努力的加快这个过程。”她探向纸袋的手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干嘛不吃了?”苏慕清没漏看这个动作。 “我想带回去给我爹娘吃,他们也很久没有吃过什幺好吃的东西了。”日日粗茶淡饭,一家人都很久没闻过肉香了。 “你只管吃,他们的我会再去帮你买。”苏慕清没好气的嘟囔着,转身就準备重新回到几条街之外的玉膳斋,临走前还不忘交代一句:“既然你爹已无大碍,以后就多顾着自己一点,不用对他那幺好。”以免将来后悔!但这句话,他现在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在真相大白之前,还什幺都不能让她知道。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诱敌深入 诱敌深入 苏慕清的这番劝告有改变林瓖媛的生活习惯吗?当然是没有。她压根没把这种劝人不孝的话放在心上,转眼就抛在了脑后忘得一乾二净。 所以她每天依然忙碌,忙着承担下几乎所有的家事,忙着卖糖葫芦赚钱。父亲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康健,她的心情也一日比一日愉快,可这一切看在某人眼里,却是越发的胸闷不爽,她竟然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 “喂,吃饭了。”将手中纸包状似随意的一丢,随即被对方熟练地接住。 自那晚之后,苏慕清每晚都会送好吃的东西过来,不仅仅是小笼包,还有飘香楼的板鸭,悦来客栈的烤鱼,西街路边总是大排长龙的肉饼,反正只要他吃过觉得好的都买来轮流送到林瓖媛眼前,又为了避免她总省着捨不得吃,所以每次都买足三人份,一段时日之后,两人渐渐熟络,互动也更加随意起来。 “今天是什幺好吃的?”她开开心心地打开油纸包,“哇,是烤鸡啊。” 看到林瓖媛脸上展露出那样轻鬆的笑容,苏慕清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鸡肉吗?这家是我吃过味道最好的一家,尝尝看。” “每天这样受公子恩惠,我是不是太不知分寸了?”两人虽然已经不像初识时那般客套,但一段日子下来,林瓖媛也感觉到了自己对苏慕清的依赖,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他们两人,终究是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两个人啊。 不知道哪一天这美好的一切就会戛然而止,所以她害怕这种习惯,害怕有一天又必须一个人承担所有的时候,会变得不再坚强独立。 “怎幺?好好的干嘛突然说起这个来?”她眼中那突现的距离感是怎幺回事。 “我娘昨日提醒我,苏公子是名门子弟,总是与我们这样的人家来往频繁,怕会惹人非议。”林瓖媛手指紧紧捏着纸袋,讷讷轻言道。 “你嫌我连累你清誉?”苏慕清一双浓眉扬起,反问。 怎幺会是她嫌弃他呢?林瓖媛有些哭笑不得,“是我怕连累了公子才对,他日要是让你家人朋友知道你天天与我这个路边小贩往来,不怕被人笑话吗?” “月儿她爹娘就是我的朋友,你可曾见他们笑话我?”这女人在发什幺神经病,为何今晚一副自惭形秽的样子。 “他们没有,或许是因为我救过小月儿,其他人就不见得也一样了。” “你这到底是怎幺了?是遇到了什幺人什幺事吗?”不然以她率真的个性,定不会突然如此。 “是,邻居大叔昨日跟我娘说,”林瓖媛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鼓足勇气说出来,“说前日跟着老闆去苏府送菜,竟在大门口看到了你,而且听到下人们称呼你为七少爷,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苏七公子。” 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慕清其实从没想过刻意隐瞒自己的家世背景,只不过从来也没人问起,自然也无需主动提及,以他家在金陵城傲视群雄的声望,公开这个身份只会让大多数人对他敬而远之,那还有什幺意思。 “我是苏七又如何?难道有比别人多长了个脑袋吗?” “虽然不是,但你我家庭终究太过悬殊,总有一天一定会引来旁人指指点点的。” “说来说去你还是嫌我会害你名誉扫地,”这下子苏慕清真的感到不高兴了,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是想法如此世俗的一个人,枉自己还真心把她当成朋友,“你怕别人非议你想攀高枝做凤凰,将来要嫁人时没有个好名声吧。” 林瓖媛被他这番犀利的质问吓得愣在了原地,他看起来好像真的非常生气,于是急忙开口道:“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请公子不要介意。” 本来以为她会因自己的口出轻蔑而发怒反驳,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易就先行对他道歉,而且表情还那幺委屈,凸显得他倒成了大恶人一样,这让苏慕清更加火大了,“何必惺惺作态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你不知道这种老掉牙的招数对我们这些富家公子来说早就已经不管用了吗?” 什幺老掉牙的招数?林瓖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幺,只是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此时有多幺愤怒,所以完全不敢再还嘴,就那幺傻愣愣地杵在那里,将一颗头压得低低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看起来就像个受罚的小学徒一般。 “好极了,现在连说话都不屑跟我说了是吧?我苏慕清还真是白交了你这个朋友。”他终于觉得忍无可忍,撂下一句话后拂袖而去。 等确定他真的走远了,林瓖媛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道:“好险,我还以为他会气到动手打我。”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究竟是在气什幺呢? 那夜回家后,她躺在床上琢磨了一夜没睡,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通,苏慕清到底为什幺会那幺生气的离开,自己究竟是那句话冒犯了他,或者到底做错了什幺? 难怪从小到大爹娘总是说她好迟钝,或许,以后公子再也不会来找自己了吧?林瓖媛心里有些难过的想。 可惜她猜错了,第二天一大早,苏慕清又如第一次找到她家时那样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在那口水井旁,不仅没有怒气冲冲,甚至还为她带来了早点。 “苏公子,谢谢你。”她本来还想多说些什幺,但终究只是安份的接过纸袋子甜甜地道了声感谢。 被她这乖巧的模样取悦,心底仅存的一丝不快也瞬间烟消云散了,苏慕清也笑瞇瞇地说:“快吃吧,待会儿我们就要上路了。” “上路?去哪里?” “我有事要去一趟西宁州,你跟我同去。” “西宁州?你是说离金陵很远的那个西宁州吗?” “正是。” “那怎幺可以,我还要照顾爹娘家里,走不开的。”林瓖媛被吓了一大跳,连吃东西的心思也随着这个惊吓飞走了。 “你爹已经行动自如,你娘便可以做家事,我再留下一笔银子给他们吃穿用度,哪还需要你照顾什幺?”苏慕清弯腰替她把那些洗好没洗好的衣服全装回大木盆子里,抬起来就要往她家里走,“去跟他们说一声,把行李收拾一下就要出发了。” “等一下,”林瓖媛急忙拉住他一只袖子,“别说我们家不能再受公子的恩惠了,就算一切安排妥当我爹娘也不可能让我一个姑娘家跟你去那幺远的地方啊。”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而且他为什幺要求她一块儿去呢? “留下的银子就算是付给你陪我去办事的报酬,至于说法嘛,”苏慕清略一思索后言道:“就说你在苏府找了份临时的差事,要进府里住一阵子,工钱比卖糖葫芦多,他们自然就会同意了。” “要瞒着他们我去西宁的事?” “你自己也知道啊,说了他们准不会同意,那自然是要瞒着咯。” “那究竟为何非要找我去呢?”苏府下人那幺多,难道还找不出个合适的人选吗? “因为,”苏慕清朝林瓖媛顽劣地笑了一下,“我需要一个手脚勤快的丫头照顾我一路上的饮食起居。” “苏府没有丫头?”不可能吧。 “有啊,还不少呢,只可惜嘛,”他故意欲言又止。 “可惜什幺?” “可惜一个个的都想趁机爬上我的床,我只好找一个确定不会这幺做的人了,”他好笑地看着林瓖媛那一脸的傻气,大概她又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了吧,“你绝对不会,是不是?” “不会啊。”她有些困惑地脱口回答,干嘛去爬公子的床,男女有别,这点礼数她还是清楚的,苏府的丫头们又怎会不知道呢。 “那就成了。” 就这样,直到林瓖媛已经莫名其妙地坐进了一架精緻的小马车上,离家也越来越远之后她才恍然大悟刚才是发生了什幺事情,自己居然这幺轻易地就被拐上了路!而爹娘居然也完全没有反对。 “为什幺?”她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道。 不过正在车厢外驾驶马车的人听到了,“什幺为什幺?” “为什幺我爹娘没有拒绝公子?” “或许是因为,你爹也希望能有机会攀上苏府这个关係吧。”苏慕清没有说她爹娘,单单强调了她爹,不过那个憨直的小妮子自然是不会注意到的。 “唉!”车厢里传来一声歎息,“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陪公子走这一趟,能到外面看看自然也是很好的,我就是不太放心他们,怕我不在的时候爹娘照顾不好自己。” “你多大了?” “十六。” “那你怎幺弄得好像是他们的娘一样操心这个那个。”可恶,居然比他小了足足九岁,苏慕清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老头子。 “唉!”又歎了一声,“我就是不放心嘛。” 从金陵到西宁路途十分遥远,几乎是从最东走到最西,寻常人走个半年都算是正常,而他们两人在离开道路平坦的中原之后就捨弃了马车改为共骑,再由川境进入青海,到达之时也是三月有余。 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三个月之间,林瓖媛习惯了骑马,习惯了餐风露宿。她并不怕苦,这些年来过的日子其实比这要苦得多,相反她是开心的,因为沿途看到了许多不同的美丽风景,接触了许多不同的人群。 遇到城镇的时候他们会多住一天稍事休整,也得以品尝了许多当地的美食小吃,更重要的是,她习惯了与苏慕清的朝夕相处,也习惯了那个一开始让她脸红害羞的称呼。 “瓖瓖,今晚就住这吧。”托载着两人的黑色骏马在一家小小的客栈门前停下,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祥来客栈”。 “是,少爷。”没错,虽然已经这幺熟稔了,但林瓖媛坚持这幺叫苏慕清,既然是被叫来照顾伺候他的,丫头这幺称呼主子,合情合理。 而苏慕清愿意默许的原因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拗不过她的执拗,更大的原因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幺要求林瓖媛改口才好。直呼其名?显得更加陌生。慕清?她又不是他的长辈。本来想效仿南宫玨家,萧念琴不是一直称好友玨哥哥吗?可是偏偏…… 清哥哥!难道他在当了小月儿的“亲爹”之后又要当林瓖媛的“亲哥”吗?他爹为什幺给自己取了个这幺难叫的名字啊,真是想起来就火大。 “总算可以睡床了,”苏慕清俐落的翻身下马,再把她小心扶下,“你先进去要两间上房,然后在大厅点好菜等我,我去把追风安置好就来。”追风就是他们骑的这匹名贵的千里马,是他在四川马市上高价买下来的,这一路上可多亏了有它,所以头一个就是得把马伺候好。 林瓖媛领命进去了,很快办好少爷交代的事,找了个窗边的位子坐下,再依照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苏慕清口味的了解点好三个热菜两个凉菜和一壶茶,安安静静地等在桌边。 正在她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有两个藏族打扮的年轻男子朝她走去,“请问姑娘,我们可以跟你并桌吗?”其中一个有礼地问。 她虽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小小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镇定,有些为难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一个人,待会我家少爷就会回来了,而他向来不习惯与人并桌的,恐怕是不行呢。” 那两人闻言后神情虽然有些沮丧,但也表示理解,很快便离开了。 这一幕刚好全落在正要走进客栈大门的苏慕清眼里,而他正充满兴味地打量着那个与自己形影不离了三个多月的人。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尤其是像他这样的高手,所以这点距离足以让他把双方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而方才那两句交谈三个人分明说的都是藏语。 这一趟,果然是不虚此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环环深入 环环深入 当夜,他们依照计画住在了祥来客栈,又因连日赶路两人都十分疲惫了,饭后也就早早的各自回房休息。 两间客房是紧挨着的,所以隔壁稍微有点动静都立刻会被察觉,午夜刚过,苏慕清便从睡梦中咻然转醒,有人!而且目标竟然是林瓖媛的房间。 他毫不迟疑地翻身而起,眨眼功夫已将两个正要撬门而入的贼人抓住,双手各揪住一只他们的手臂,微一使力便传来筋骨错开的声音,疼得他们哇哇直叫。 “大侠请饶命。”开口的依然是藏语,而这两个人正是白天想要跟他们并桌的藏人。 “你们不会说汉语吗?”苏慕清只在几年前跟当地人学过几句基本用语,每次听到还是觉得头昏脑胀。 “原来真是你们。”房门突然谑地一声从里面打开,林瓖媛沖出来气愤地质问,用的也是藏语。 “你还没睡?”苏慕清看她穿戴十分整齐,并不像是被吵醒的样子。 “我今日白天其实就已经对他们起疑了,”她解释道,“当时我看了大厅一眼,明明尚有空桌,故意接近我的意图十分明显。” 了然地点点头,苏慕清直接把那两个已经疼得满头大汗的人扭送到一楼,唤来店小二拿绳子将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后便丢在了后院厨房,準备明天再把他们押到官府去。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回到二楼对林瓖媛说:“到我房里来,少爷有事问你。” “是,少爷。”她顺从地跟着苏慕清回到了他的房间。 “我倒要好好问问你,既然已经对那二人起疑,为何不告诉我?”她居然天真的以为只要不睡着就可以抵挡得住两个大男人地侵入吗? “我只是起疑,并不敢确定啊,万一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岂非给少爷你凭添麻烦。” “那你就敢这样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若我没有及时赶过去,你敢保证不会受到什幺伤害?”苏慕清声调扬起,表情极为不悦。 “我知道了,少爷,下次不会了。”乖宝宝再一次毫无反驳的低头认错,态度之诚恳真是任什幺铁石心肠看了也会动容。 没想到对方居然又是如此轻易地选择不战而降,这就好比一块烧得滚烫的生铁突然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嘶的一声撞得苏慕清内伤吐血,这招数算不算是吵架的最高境界?每次都能把他兵不血刃。 “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他只好故作大度地为自己搬来一个梯子下。 “谢谢少爷。”林瓖媛甜甜一笑。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有问题问你,你若敢不从实招来,小心本少爷罚你。” “什幺事?”她急忙又敛住了笑容,忽闪着一双大眼望着他。 “你,怎幺会说藏语?”苏慕清眼睛瞇起,不打算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变化,只要她敢撒谎,就一定会被识破,这点信心他还有。 “诶?藏语?”林瓖媛愣住,回想了一下才今天所发生的这些事情,才发现果真如此。 为什幺她能听懂那两个人说的话,为什幺自己竟然可以自然的以他们的语言回答,“我,我不知道。” “嗯?”苏慕清充满警告地哼了一声,这种答案任谁听了都不可能满意吧。 “我真的不知道。”老天,她怎幺会说藏语呢?她根本就没来过西北,也不认识任何藏族人,她自己也被这诡异的状况惊呆了。 “看来你果然是不打算据实以告咯?”苏慕清朝林瓖媛步步逼近,一手钳住她尖尖的下巴与她近距离的对视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真的,不知道。”她没有躲避他的眼神,但回答依然不变。 两个人就这幺四目相对地站了一会儿,苏慕清才放开了手,“你身为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为何言行举止皆端庄得宜,连同你那个爹,待客也是知书达理不卑不亢,这实在与你们的背景不符,你们家究竟有什幺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家祖上都是读书人,爹从小便教我看书识字、礼义廉耻,穷人为何不可知书达理?”林瓖媛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却不是因为正在遭受质疑,而是两人离得太近了,对着这张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为何会让她心跳加速慌乱不已。 “那你爹会藏语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又绕回来了,再这幺下去她今晚一定会被这个问题逼死的。 “你是料定了我不敢把你怎幺样是不是?这些天来对你太好反而让你有恃无恐起来。” “不是的,少爷,”她急着为自己辩解,“我小时候受过伤,有一大段记忆是空白的,爹娘说十岁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也许我是在那个时候学过藏语。”现在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喔?”这个答案倒是有几分合理性了,“你受过什幺伤?” “从树上摔下来,撞到了头。” “哈哈哈,”一阵短暂的静默之后苏慕清爆笑出声,“原来你一直这样憨憨傻傻的,是小时候伤到过脑袋的缘故,少爷我今日总算是解开心中的谜团了。”语罢又仰头大笑起来。 再后来,刚才房间中弥漫着的紧张气氛消失不见,但林瓖媛也没有回到自己房间,他们竟然就着烛火尽兴地聊了个通宵。 三更天,空旷荒凉的青海边塞已经是万籁俱静,除了天上的明月繁星之外似乎一切都已陷入沉睡,但在驻守军队的主帅帐内,却有两个男子还在在低声的交谈,帐外被士兵们从四个方向包围把守着,可见他们交谈的事情是多幺重要和隐秘。 “圣上口谕我已带到,这件事就有劳严将军了。” “既是皇上亲旨,本帅自当竭力达成,不负圣恩。”当朝西北镇国大将军严守成双手抱拳地对来人承诺道。 那个能趁夜只身潜入军营而神不知鬼不觉的人,正站在大将军面前悠哉地摇着手中的摺扇,脸上一派轻鬆随意,不是苏慕清又会是谁,“如此,我便可以很快回去覆命了。” “听说苏公子已经找到林仲信了?” “是找到了,所以只待将军这边之事办妥,一切就能圆满落幕。” “连他女儿也确认无误了?”原本向来以一副泰山崩于眼前也无动于衷形象示人的铁血大将军,说到这句话时声音竟然显出了一丝激动。 “此行带她来就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苏慕清两眼望着远处,语气笃定地说,“虽然在金陵的时候,我就对她有了诸多的试探和观察以便可以大致确定她的身份,而在西宁府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她言行举止中所不经意流露出的诸多线索更是足够证明了我们的猜测。” “真是,苍天有眼。”严将军一对如炬的目光中甚至闪烁着一丝泪花,“这次真是多亏苏公子了。” “大将军不必客气,原本是我份内之事,只希望事情真能如我们计画中那样顺利,莫再另起波澜。”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受伤 受伤 军营禁地离百姓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不可能太近,离热闹繁华的西宁州中心又更加远了,苏慕清虽然轻功了得,但等他与严守成商议完所有要事回到客栈之时,也已经是天际泛白,这个时辰或许很多人都还在睡梦中,但他知道一向习惯早起的林瓖媛肯定已经起床了,所以便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率先敲开了她的房门。 “少爷,怎幺没叫我去伺候你起床就先过来了?”林瓖媛刚整理好自己的床铺,正準备去楼下吩咐小二準备早餐呢。 “偶尔早醒,便自己动手一次试试。”他笑得开怀,因皇上交待的任务已完成大半而感到全身轻鬆,所以他连补眠都省了,只想出去放鬆一下,“本少爷此行要办的事都办完了,咱们今天出去好好逛逛。” “真的吗?太好了。”林瓖媛也像个小孩子般兴奋地笑起来。 虽说自从住进这间客栈之后一直不愁饿肚子也不怕颳风下雨,还有热水澡可以洗,比之前赶路时动不动就必须餐风露宿的日子轻鬆舒适得多,但苏慕清每天总是早出晚归把她一个人晾着。 儘管因为第一晚那两个藏人的关係,他特地在当地临时找了个武师保护她,但两人几乎从不交谈,每天苏慕清一走那人就来站岗,苏慕清一回来那人就离开,说到底林瓖媛仍是独自人这幺百无聊赖的过了将近一个月。 现在听到可以跟少爷一起出去玩了,她怎能不高兴。于是两人随意又快速地吃完店里的早餐,开开心心的出游去。 “少爷,我们先去哪儿逛?” “听说北禅寺不错,咱们就先去那瞧瞧。” “好,听你的。” 北魏《水经注》有云:湟水又东,经土楼南,楼北依云原,峰高三百尺,有若削成,楼下有神祠,雕墙故壁存焉。 文中所提的神祠,就是依山而建的北禅寺。这座山地貌十分特殊,岩石呈现紫红色,岩层又千奇百怪形成出大小不等的洞穴,洞中供奉着佛像、道家尊神,与中原普通寺庙相比可谓让人歎为观止。 “真的好神奇啊。”林瓖媛眼睛都看直了,这样的山,这样的景,实在不得不让人由衷讚歎。 苏慕清也点头表示赞同,此等奇景,果然名不虚传,流连在这座当地人称为凤凰山的奇峰异景之间,不知不觉就过了整整一天,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他们只好决定在山上留宿一晚,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很冷吧?”西宁九月之后早晚已开始有冬天般的凉意,两个没有事先做好準备的人穿得都很单薄。 “我没关係的,少爷,”林瓖媛抱着身子在洞中火堆边坐着,其实已在瑟瑟发抖,“生了火之后就不觉得冷了。” “看你嘴巴都紫了,还逞能。”苏慕清看在眼里心中泛起不舍,有些懊恼今日的率性而为,为了方便逛些小街小巷,连追风也没骑出来,弄得现在无法连夜回客栈的境地,万事还是该有所计画才好。“我随心所欲惯了,却忘了你毕竟是个女儿身,比不得男人皮糙肉厚。” “我又不是千金大小姐,哪有那幺娇贵,”林瓖媛嘟嘴抗议,被火烤得发红的一张小脸上尽显俏丽,“我真的不冷。” 不是千金小姐吗?苏慕清心底反问了一句,却没有说出口,现在还不到将一切说明的时候。 隔着火堆看着那张倔强的娇颜,他第一次觉得其实林瓖媛长得挺美的,这段时间她好像圆润了一些,皮肤也白嫩了不少,又因心情放鬆,一个十六岁少女该有的娇俏可人都逐渐显现了出来。 “好啊,既然你不冷,那今晚我便不用管你了,”苏慕清有些邪气地勾起嘴角,“本来我还想着好心借你抱一晚取暖呢。” 这番话的调戏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了,林瓖媛再迟钝也很难不做反应,她娇喝道:“少爷,你怎幺可以这样戏弄人家。” “我哪有戏弄你,这山上冷起来可是会冷死人的,相拥取暖自救素来有之,你搞不清楚状况别诬赖了本少爷的一番好心。”他说得义正言辞,反过来教训得她哑口无言。 是这样吗?好像有几分道理呢。每到冬天寒冷难耐的夜晚,她娘也是会来抱抱她的,抱起来确实就不冷了。可是,少爷不是她娘啊!“但是,但是那个,那个……” “哪个?”苏慕清老神在在地欣赏着林瓖媛的窘态,心底乐翻了,逗她永远都是这幺有趣的事,怎幺玩都玩不腻。 “男女授受不亲。”她终于想到这句话了。 “原来你是要说这个喔。” “是啊,就是这个,少爷跟我要是,那个样子在这里过了一夜,今后我们都不要见人了啦。”她越想越着急,最后简直是用吼的喊了出来,现在后悔跑到这里来玩也早就来不及了。 “也罢,”苏慕清装模作样地歎了口气,“既然你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那本少爷也只得捨命陪淑女了,就是不知道明早这寺中僧人,会不会及时发现已经被冻成冰柱的我们。” 寺中僧人?对呀,她怎幺会没有想到,如果躲进寺庙里去,不就不会被冷死了吗?“少爷,这北禅寺虽说不留宿香客,但如果我们偷偷溜进去找个小角落躲起来,住一晚也不一定会被他们发现吧?” “是啊,以本少爷的功夫,想避开他们的注意还是轻而易举的。”这小笨妞总算想到了,真是他生平见过最迟钝的人,或者说是思维最直线的人,只因他一开始说了留宿山中,她就压根没有往其他方向去想,直到他故意提点了“寺中”二字,她才如梦方醒。 “少爷,你又故意逗弄我?”林瓖媛这下终于全明白了,从一开始自己就被当成傻瓜耍得团团转,白让他看了这幺久的笑话。 “哈哈哈,”苏慕清爽朗的笑声回蕩在山洞中,久久难以平息,一直到彻底笑够了之后他才觉得似乎有点超过了,于是他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问:“你不会因此生气吧?” “不会啊,我为什幺要生气?”林瓖媛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确实是我自己脑子笨啊,怎能怨别人。” 又来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看着眼前人就这幺轻易的认输投降,他怎幺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耍白癡的人,就好像自娱自乐的无聊小鬼,觉得十分有趣的事情在对方眼里其实根本不屑配合,唉,真是好没意思。 “好了,在这里冷够了,我们赶紧躲进寺庙里去吧。”苏慕清站起身子绕过火堆,伸出一只手想要将人扶起,却在快要碰到林瓖媛的瞬间改为朝她肩上一推,“小心。”话音一落的同时,一枚闪着银光的暗器也划破了他的衣袖。 被推倒在地的林瓖媛顾不得身上传来的疼痛,急忙大叫道:“少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袖子破了。”他沉声回答,眼睛却盯着漆黑的洞口,以为在这样的佛门净地不容易暗藏危机,刚才是自己大意了。攻击者应该只有一个人,所以才只敢远远用暗器试探,而没有选择近身相拼,现在也已经逃走了。 “怎幺会遇到这种事情。”林瓖媛心有余悸地站起身子,不自觉地揉了揉刚才撞到地上的手臂。 “你受伤了?”苏慕清立刻察觉到这一点,转过身来小心拉高她的袖子,看到她手肘周围瘀青了一大片,心中怒气顿生。 不管出手的是谁,他绝不会就这幺轻易放过,敢惹他,就要敢承担惹他的后果。 “只是撞到一下,没有受伤。”林瓖媛与苏慕清一同看向自己的手肘,庆倖仅是如此而已,多亏了少爷,及时救了她。 “这就已经算是受伤了。”他语气淩厉,手下动作却十分轻柔,拉起她手臂微微往左右转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正常动,有没有伤到筋骨?” 林瓖媛依言将手臂抬了抬,让苏慕清确定除了瘀青之外没有其他大碍之后,才放心地让他吁出一口气,“那就好,待会我们去寺里要些活血化瘀的药膏给你涂上,今晚千万别去揉,明日下了山再带你去给大夫瞧瞧。” “是,少爷。”其实林瓖媛很想说不必如此慎重,只不过是普通的瘀青而已,但看着苏慕清那副真心实意关切自己的模样,又决定将这些话吞回肚中,少爷真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天气虽冷,但她心里却是暖如春日。 第二天天一亮,两人便相携从借宿的禅房中下了山,苏慕清坚持要带她去医馆上药,不让大夫诊断一下他始终觉得放心不下。 就在他们行经北禅寺山不远处外的一条乡间小道时,天空中突然传来几声乌鸦粗哑的低鸣,又因四周杳无人烟让林瓖媛不禁打了个冷颤。 “别怕,只是乌鸦而已。”苏慕清察觉到了她的害怕,索性一把抓住她的柔荑握在手中,“有我在呢。” 手心传来的温度顿时驱赶了她心里泛起的不安,连双颊都开始有些发热,同行多日,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叫她无法不羞赧起来,“是,少爷。” 虽然林瓖媛率真,脑筋常常走直线转不过弯,但是往往这样的人对自己的感情却相当敏锐,其实早在大半个月前,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心思的转变。 最早她把苏慕清当朋友般看待,后来把他当父亲的救命恩人般感激,再来是当少爷那样崇敬,可是现在,她却不能再忽视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她喜欢他,用一颗少女怀春的心,这感觉虽然陌生,但却不容错认。 他对她的照顾,逗弄,关心,全都化成了一点一滴的喜爱之情慢慢流淌进心里,彙聚成了一潭相思的湖水,在见不到他的每一刻,这湖面就会开始波动,叫她不管正在做什幺都总能想到他,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了。 “瓖瓖。”突然,林瓖媛的思绪被这一声轻唤打断。 “少爷?”她疑惑地抬眼朝苏慕清望去。 “我受伤了。”苏慕清气息有些急促,拉着她的手紧了一下。 “什幺?”她大惊失色,同时也看到了他瞬间转白的脸,“少爷你哪里受伤了?” “那枚暗器果然淬了毒,”苏慕清停下脚步,用没牵她的那只手翻起昨晚林瓖媛进寺庙借来针线临时缝起的那边袖管,原本划破的那个位置下的皮肤已经发黑了一小片,“我以为没被刺破便不会有事,却没想到只是轻微碰到就会中毒。” “是什幺毒药如此厉害?”她吓得呆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飞鹰教的人。”苏慕清仰面朝天,费力地吐出一口气,“没想到他们会大老远的从敦煌跑来找我,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什幺是飞鹰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额头开始冒出虚汗,脸色更显灰白,急速地将怀中一块权杖掏出放到林瓖媛手里后说:“待会一直往前走,不出半个时辰就能看到驿站,租一匹马直接骑到驻守军营去找严将军,他会护你周全,你身上还有银子吧?” 她急忙点点头,盯着那块暗黑色的牌子,强迫自己先镇定下来才问:“那少爷呢?” “我要引开他们之后才能来跟你会合,现在的我保护不了你。”苏慕清说完喉头一紧,便开始剧烈地咳起来。 “现在没有人啊,我们一起去军营不行吗?”林瓖媛拼命摇头,无法接受要抛下他独自去逃命的安排。 “他们昨晚之所以选择离开,应该就是仗着下毒成功才未继续纠缠,今日又到现在都没有现身,目的是要我放鬆警惕好让毒性充分释放,我中毒越深他们对付起我来就越容易,趁我现在还有力气做出假线路让他们追蹤,你快走。”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可我还是不懂……” “你再不走就真要把我害死了,”苏慕清终于厉声大吼出来,“剩下的我会再跟你解释,现在马上走!” 眼里一直隐忍的泪珠被这一句斥责吓得喷涌而出,林瓖媛只好握紧那块牌子,紧咬着下唇痛苦地点下了头,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只能把此刻所有的心疼与担忧吞进肚子里。 “我知道你可以的,别让我失望,走吧。”苏慕清抬起手抚了一下她的脸,将斑驳的泪痕擦过,便毅然地把她身子一转,一掌轻推在她背上赶走了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离开了苏慕清之后林瓖媛拼了命的照他说的话赶路,好在这几个月她已经学会了骑马,所以很快便顺利的凭着权杖进入了军营,见到了严守成。 大致把过程又说了一遍之后,她突然双膝一跪,对着眼前这个威武的镇国大将军哀求道:“还请严将军无论如何要帮我救出少爷,现在我只能求您了。” 而严守成则是从第一眼看到她起,就带着一种隐而不发的激动神情在观察着她,只不过林瓖媛在此时此刻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些,他急忙把她搀扶起来,语气温柔地说:“你先别慌,既然苏公子交代让你在这里等他,自然是有把握的。” “不,他那样说一定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她继续哭求,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少爷他中了毒,我们分开的时候已经很虚弱,如果还要对付什幺飞鹰教,一定会吃不消的,大将军您一定要去救他,否则他会死的。”说到最后终于泣不成声大哭起来。 原本还十分淡定的严守成被她这幺一哭也顿时有些乱了心神,面对一个如自己女儿般年纪的孩子在眼前哭得梨花带泪,还真是比让他上阵杀敌还要头痛百倍,“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找他,定帮你把人救回来可好?你先别哭了。” “多谢大将军。”得到承诺的林瓖媛立即又想再跪,却及时被严守成拉住,只好睁着一双泪眼不住地点头道谢,可谢着谢着,就又忍不住啜泣出声,让严守成看在眼里也十分不舍。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坐在主帅帐内,脸朝着门帘的方向,盼着下一刻苏慕清就能掀帘而入,不要再让她这幺痛苦的揪心下去。 可是一直等到日落月升,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有人来叫她吃饭她也没有反应,叫她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她也好像完全听不到,就那样傻傻的等着。 “这幺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严守成心里暗暗歎息,于是终于对着她后背的一个穴道迅速地点了下去,至少让她今晚睡个好觉吧。 “你点了她的睡穴?” “不然她非把自己累病不可。” “真是个傻丫头。”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望着林瓖媛的睡颜,即使在昏暗的烛光下一脸泪迹斑斑仍是清晰可见,苏慕清终于安全地回到了帐营里,可惜第一时间却没让她看到。他只有右手打着绷带,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 “飞鹰教是怎幺回事?”严守成也总算可以安心地坐下来喝杯茶了,要是这家伙没及时回来,明天一早还不知道该怎幺面对林瓖媛。 “过去为皇上办事时跟他们教主结下了一点仇。”他轻描淡写地边说边在大将军对面坐下,端起自己的茶杯一脸轻鬆地啜饮起来。 “军医说你的毒已经解了?” “要不是为了找他们要解药,我也不会耽误这幺久才回来。”他又斟满一杯,继续悠哉地喝着,彷佛在聊着什幺无足轻重的小事情。 “你能讲明白到底是怎幺回事吗?那丫头讲得不清不楚的。”严守成有些皱眉的看着苏慕清,一副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作派,忍不住为整个白天都在为他担忧伤心的林瓖媛感到不平。 “飞鹰教教主去年被我废了武功,他们一心想要报复却又找不出一个打得过我的人,直到今年去唐门求到了这种无色无味,碰到便能缓慢浸透入身体的奇毒,才敢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而且他们故意将暗器射向林瓖媛,是料定苏慕清会出手相救,这样就有很大的机会碰到毒药,反过来如果一开始目标就是他本人,凭藉他的武功修为要闪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真可谓深谋远虑,机关算尽。 “为何在你碰到暗器之后还迟迟不与你面对面?” “飞鹰教除了他们教主尚有几分实力之外,其他人与我差距委实太大,不等我毒发到一定的程度他们不敢贸然动手,就算我最后会毒发身亡也难保死之前不把他们也一併杀了陪葬。”所以他们始终耐心的等着,而且还不敢离得太近,生怕被苏慕清在尚有能力对付他们的时候先发制人。 “何不乾脆求那种碰到立即毒发身亡的药,搞得这幺麻烦又是什幺道理?” “因为他们希望我能去解他们教主的毒啊。”原来他不仅废了那教主的武功,还下了只有他能解的毒,还真是怪不得人家如此费尽心思的对付他。 “这就是你说的结了一点仇?”严守成知道了,这人绝不是单纯的嘻皮笑脸,而根本是个极其危险的笑面虎,谈笑间就能把人害了,这样性子的一个人,幸好品行没有出差错,否则还真是世间一大祸害。 “大将军就别抓我语病啦,”他嘿嘿一笑,避重就轻地转了个话题,“不知今日见到瓖瓖,您可还能认出她来?” 说到这个,严守成眼中那抹略显激动的神情又重新浮现出来,“认得,样貌跟小时候几乎没有差多少,只不过是长成大姑娘了。” “她虽表面上看起来憨直天真,却能在遇到大事时临危不惧从容面对,”苏慕清站起身子又踱回到林瓖媛的床边,凝视着熟睡中的她,“对陌生人也有足够的警惕防备之心,很懂得保护自己。” “那全拜小时候受过的教育所赐,虽然她的记忆被抹去了,但学会的东西却已经成为本能。”就像能脱口而出藏语那样,是同一个道理。 “所以,她确实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苏慕清眼中充满柔情地笑了。 但站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严守成却瞇起了眼睛,白天林瓖媛的言行已经非常明确的表现出了她对苏慕清的爱慕之情,那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个眼神又代表着什幺? “你对她可是认真的?”他不得不问。 “严将军可是误会了什幺?”苏慕清微微怔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原来他以为自己对这丫头有了什幺其他的想法。 “是误会吗?你可知她今日为了你对我又跪又求,哭得都快断气了,她喜欢你毋庸置疑。” 是这样吗?若果真如此那还真是伤脑筋呢。他始终都只把林瓖媛当妹妹一样看待,尽心照顾她也是因为同情她过去的遭遇,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到男女之情那个层面上去,游戏人间的苏七公子可是老早就决定要自由自在飘蕩一生的。 “如果瓖瓖真的对我有了什幺心思,日后我会找机会跟她说个明白,将军自可放心。” “若你确实无意自是无法勉强,不过也请切勿伤害于她,想个委婉的说辞慢慢开导为好。”这丫头既然已经被找到了,那关心她照护她于自己也就是责无旁贷的事情,所以严守成才不得不这幺提出要求。 “那是自然,我也捨不得让她伤心难过啊。” “你们真的没有可能?”大将军还是有些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如果能嫁给苏慕清这样能力的年轻人,那就可以真正的放心了。 “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其他的绝无可能。”苏慕清答得乾脆又笃定。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想念 想念 林瓖媛悠悠转醒时脑袋还有些昏沉,缓缓睁开昨晚哭得又红又肿的一对眼皮,愣了一会儿才猛地睁大,天已经大亮了,可是少爷呢? 身随心动,顾不得自己因为拼命骑马赶路而快要散架浑身酸痛的身体,双脚急急忙忙地就落了地,谁知这刚一站起来营帐的门帘就被人掀开了,明亮的光线射进来晃着林瓖媛的双眼,让她不适的皱眉眯起,还抬起一只手在额上挡了一下,自然也没看清来者何人。 “怎幺?见到少爷不高兴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朗声音随即响起。 “少爷!”林瓖媛惊喜的放下手再次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看到苏慕清就真真切切站在她跟前,一贯笑盈盈的表情丝毫未变,“你总算是平安了。”正要冲过去之际却蓦地瞄到他缠着绷带的手臂,一张脸顷刻间转为煞白。 跟着林瓖媛的视线一同往下瞧了一眼,苏慕清轻鬆地撇了撇嘴道:“小伤,不碍事。” 原本以为这句话能成功的让她安下心来,谁知自己才刚说完,林瓖媛眼泪吧嗒吧嗒就从眼眶里往外掉,断线珠子似的一串串越掉越快,那副伤心的模样叫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苏慕清轻歎了一口气两大步跨到她跟前,单臂一伸直接把人揽进怀里抱住:“吓坏了吧,已经没事了。”昨日情急之下匆忙一别,她恐怕是提着一颗吓破了的胆撑到现在,情绪溃堤也是人之常情,终究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半大女孩子,也确实是难为她了。 可是,这并不代表苏慕清就愿意任由她这幺哭下去,苏七公子平生最讨厌两件事情,头一件是被人束缚自由,第二件就是看见女人没完没了的掉眼泪,就算他已经越来越喜欢林瓖媛也一样。劝阻哭声的话音正準备从嘴里发出来,他内心还在思忖着希望这丫头此时也能跟平常一样听自己话,却没想到怀里的动静竟然颇意外的抢先一步戛然而止。 “对不起,少爷。”林瓖媛有些羞赧地把头抬了起来,微微一挣退出了苏慕清的怀抱,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失态了。” 宠而不娇识大体。苏慕清脑中突然冒出这句严守成对印象中林瓖媛小时候的评价,果真不假!这让他的目光中不禁闪过一丝激赏,假以时日,或许她真能长成一个耀眼的女子吧。 当日中午严守成备了一桌简单却美味的西北佳餚为二人践行,虽然苏慕清手上还有伤,他也很想跟林瓖媛再多相处一些时日,但一来军中毕竟不是外人长留之地,二来再过两个多月就要过年了,他们都表示不宜再耽搁,重聚只能等待下一次的缘分了。 “少爷,严大将军人可真好呢。”重新踏上来时路往回走,林瓖媛因为骑马技术更加精进而让速度快了不少,马背上边走边聊时心情也较之几月前更加放鬆,她眼露崇拜地望着身旁同样端坐于马上的苏慕清说:“不仅为我们备了最好的马,还送了这幺贵重的狐皮大氅给我们御寒。”苏七公子的面子就是大。 “别那幺看我,严将军做这一切可不是因为我啊。”苏慕清不经意地脱口而出,旋即反应过来这话现在还挑明不得,只得在林瓖媛疑惑的神情下含糊应答:“他对谁都挺好的。” 赞同的点了点头,林瓖媛突然想到什幺似的轻声问了一句:“少爷回到金陵之后会很忙吧?”他们以后是不是就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了呢? “是啊,一到过年苏府人可多了,想想还真是头痛。”聪明如苏慕清,哪有不明白这话中有话的道理,严守成说的事实他并不怀疑,这小妮子近来看自己的眼神在慢慢改变,而这种眼神所代表的心意,身为金陵首屈一指的俊美贵公子,实在是再熟悉也不过了。 他无法回应她的心意,唯一能做的是儘量不要伤害到她,“等我过完年再来找你。”现在只希望这少女心思的萌动只是出于两人的朝夕相处,也许冷却一段时间之后可以回归正常吧。 “是,少爷。”林瓖媛乖巧的应了声,此后的一路上除了饮食起居的交流便再无其他。 经过又一番辛苦跋涉,两人紧赶慢赶总算在过年前回到了金陵城。 林瓖媛长这幺大第一次离开父母那幺久,丢着家里的大小事物不管大半年,让她始终心怀不安与愧疚。所以当苏慕清把她送到家门口的时候,纵然有再多的不舍,她也只能将一切深藏在心底,为了不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终究是咬咬牙匆匆地与少爷道了别便头也不回的跑进屋子里去了。 这意料之外的举止倒让望着她背影远去的苏慕清不适应起来,怎幺她好像连一丝分别的伤感都没有似的,回到自己家里眼中就没有他了。难道还真如自己所料那般,一旦不需要餐风露宿相互依靠,这少女心思便也收起来了幺? 不过如此一来,正好! 虽然苏慕清从来不认为除夕之夜一家人坐在一张大得都看不清谁是谁的桌子上吃饭有什幺意义,但为了避免上至祖母双亲,下至六个兄长九张嘴对他轮番轰炸,这一晚还是乖乖现身的好,否则或许连他的几个侄儿侄女都得数落他不守孝道,唉,还真是难为啊。 金陵苏府,江南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过起年来其隆重奢侈自不在话下。占地广阔的主宅这边早已布置一新,到处都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苏家没有女儿,七个儿子个个长得出类拔萃,尤其逢年过节一字排开站出来的时候画面极其壮观荣耀,但要论起最受长辈疼爱,最受府中下人拥戴的,除了七少爷以外不做第二人想,自古父母疼幺儿是一个缘由,但更大的原因是苏慕清那张永远都能把别人哄得开开心心的嘴。 “小七,去年除夕的时候你答应过奶奶什幺事情可还记得?”苏家老太君,苏慕清的祖母坐在主位上佯装不悦地看着这个一年到头也露不了几次面的孙子问道。 “当然记得了,给奶奶您添房孙媳妇儿嘛。”本来按照兄弟排行,轮不到苏慕清坐在奶奶身边,可谁让他从小就最得宠呢,所以近水楼台的直接搂着富态的苏老太君,一个身姿挺拔的大男人,腆着脸撒起娇来竟然也不觉得噁心,“可是孙儿没有碰上喜欢的啊,奶奶总不忍心叫我随便找个又凶又丑的过一辈子吧。” “我哪里要你找又凶又丑的了!”老太君最喜欢苏慕清这幺粘着他,这样总让她有种孩子还没长大,自己也还没有那幺老的感觉,“这几年来你娘你各位嫂子帮着物色的,哪个不是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你就是故意让奶奶空欢喜!” “冤枉冤枉,虽说我眼界是高了点,要求也多了点,但绝不能说我故意让奶奶不高兴啊,这个罪名我可当不起。”苏慕清说完还故意板了板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敢在大过年的时候当着长辈面垮下脸来的人,府里上下也唯有这一个,苏老太君一见势头不对,刚想反过来哄哄金孙,却被苏慕清的爹在一旁抢先开了口:“七儿不得胡闹,这幺大的人,还整日的没个正经样子,奶奶要你娶妻,你就快点娶,初二你姑母回门会把素晴一同带来,这次你要再敢甩手跑了,以后就别回来!” 气氛突然弄得有点僵,苏老爷毕竟是一家之主,训起话来的时候大当家的威严很有分量,大家一时都不敢接嘴,全把视线投向那个始作俑者,年夜饭吃得好好的,这下看他怎幺收场。 汪素晴,苏慕清最小一个姑姑夫家的娇小姐,两年前见过一次,长相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个头不大脾气不小,当时两家就想撮合二人,可惜一个没看牢让苏慕清给跑了,原以为这事就这幺过去了,谁想到居然还来一次。 “怎幺,她还没嫁人啊。”苏慕清根本就不怕他爹,自顾自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也不忘为身旁的奶奶夹菜献媚,“这幺大年纪的老姑娘也要推给我幺?” “人家才十八,配你可不老。”苏老太君高高兴兴的接过孙子递来的菜,宠溺地拍了拍他。“端午前南宫家那小子带着媳妇儿来,手里抱一个肚子里揣着一个,看了多叫人欢喜,这会儿约莫都已经生了吧?你怎幺就不学学人家。” “南宫那是多年前定下的父母之命,谁叫我还小的时候你们都不为我挑个好的,弄得现在尽剩下些别人不要的推给我,那我也不要啊。” 噗!在座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府里逗乐子还真得靠他这张嘴,接着所有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过年嘛,总归还是该开开心心才是。 苏慕清觉得今年过年老天爷绝对是故意在整他,否则怎幺会安排了一个甩不掉的牛皮糖在自己身边的同时,现在又让他遇到这样的景象。 话说这个不痛快的春节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天元宵节当日,他不情不愿的在长辈们的极力游说下单独带着汪素晴出来逛花灯,本来他不想答应的,但转念一想,趁今晚到夜市那边不就正好可以见到想见的人了吗?林瓖媛的事情还没有了结,他得去找她,这是未完成的任务使然,但竟也让他的内心怀着一丝兴奋与期待。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大鱼现身 大鱼现身 分别不过半月而已,怎幺会觉得有种很久不见的感觉?苏慕清可不承认这种感觉叫想念,最多只能算是,习惯。没错,因为他过去的这一年里都在为同一件事情筹谋布局,他只是在习惯性的找自己的猎物而已,一定是这样。 就好像感应到了他的“习惯”一样,那个前一刻还在脑中想着的人后一刻就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被携家带眷出来赏灯的游人们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上,苏慕清跟林瓖媛两人不期而遇,更準确的说,是四个人,这边多了一个自作多情的汪素晴,而另一边,竟然也有新状况。 苏慕清此刻的脸拉得比追风还要长,脸色更是臭到了家,跟周围喜气洋洋的氛围实在是显得格格不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十几天不见,那个被严守成口口声声宣称喜欢自己的人,此刻居然正眉开眼笑的跟一个小白脸走在一起,而且还肩并肩地靠得那幺近! “你怎幺没去卖糖葫芦?”亏他一吃完团圆饭就迫不及待的跑了出来,还在想这次该买点什幺好吃的东西带给她,生怕林瓖媛跟从前一样一忙起来就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却万万没有料到走没多久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怎能叫他不气。 “喔,我今天陪徐公子来赏花灯,所以就没去摆摊。”林瓖媛其实在看到苏慕清的那一刻整个人才真正的雀跃了起来,半个月未见的相思之情终于得到了一些纾解,要不是身边有个不得不陪的人,她多想沖上去跟少爷一诉衷肠。 可开心的表情还没有在脸上停留多久,突然看到站在苏慕清身边的那个姑娘正以一种极富敌意的表情看着自己,她是谁? 林瓖媛这瞬间由喜转惊的样子全数落在了始终盯着她看的苏慕清眼里,却被误认成了自己的出现破坏了她原本的好心情,不由得更火大了,“怎幺,才几天不见就连爹娘都不顾了吗?倒有心思与些不相干的人跑出来寻欢作乐。” 还不等林瓖媛反应,那个“不相干”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位公子,在下并非什幺不相干的人,而事实上我们很快就会有更亲密的关係,你方才对瓖媛的语气其实已让在下觉得不快,还希望公子能稍加改正。” “本公子就是这样的语气,与你又何干?”苏慕清不屑地瞄了那人一眼,又把目光转回他身边,“什幺更亲密的关係?你几时认识这样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的?” 林瓖媛被他一席话逗得差点喷笑出来,这位徐公子儘管生得确实不错,可惜就是苏慕清讲的那样,油头粉面。不仅穿着打扮一丝不苟,高高束起的髮髻上还抹了香味浓郁的桂花油,连脸上也涂着脂粉,虽说富家子弟近年来十分流行这样的装扮,但自己确实很难适应。 “少爷,这位是徐云枫徐公子,是我爹故友之子,从京城来的。”为了防止苏慕清继续这幺无礼下去,她只好忍住笑先行介绍。 京城?苏慕清一双丹凤眼终于肯认真地打量一下对方了,莫名其妙跑出来个官宦子弟,这里面恐怕是大有文章,于是他从善如流地挂起招牌笑脸,正对着那位徐公子双手抱拳道:“原来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还请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苏慕清这厢有礼了。” “哪里哪里,苏公子过谦了,”徐云枫也立即回礼,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已经从瓖媛那里听说过金陵苏府的威名了,前几个月还对瓖媛诸多照顾是我该替林伯父感谢你才是。” “不知徐公子口口声声与林家如此亲密之态,究竟是何关係呢?”确切的说,他很感兴趣这个人跟林仲信是什幺关係。 “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实在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找个酒楼边喝边谈?” “在下正有此意。” 元宵节的晚上,不仅街道挤满了人,能赏灯听曲的酒楼饭馆自然也是人满为患,好在苏家金字招牌够亮,就算苏慕清表面上是家里最没有地位的闲散少爷,但要找个位子也还不是难事,不管哪家的老闆也得给他这个面子,所以一间本来就是刻意保留起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上好包厢内,四个各怀心思的人就款款落座了,瓜果香茗一应俱全。 “少爷,你好厉害,”林瓖媛充满崇拜地望着苏慕清说:“居然能在聚仙楼找到位子,我想都不敢想能进到这里面来喝茶呢。” 聚仙楼是秦淮河畔最有名气的一家酒楼,也是赏灯观景视野最佳的所在,他们这幺临时的跑过来竟然能直接佔据最好的一个包厢,怎能不叫她佩服。 “你若喜欢,以后我天天带你来。”他有些洋洋得意的笑着,斜眼瞥了徐云枫一眼,全然不在意一旁的汪素晴此时内心有多幺的气愤与不甘。 “恐怕苏公子这番盛情瓖媛是无福消受了,”接收到那道幼稚的挑衅眼神后,徐云枫忍不住开了口,“在下这趟来就是接林伯父一家回京城安顿的,而且择日就要与瓖媛完婚。” “什幺?”这一次换成林瓖媛先反应了,一口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到桌上,一双圆眼瞪得铜铃般大,“徐公子你可不要乱开这种玩笑。” “瓖媛,”徐云枫突然换出一副诚恳无比的神态,正经八百地对她说道:“林伯父原本是打算到了京城再告诉你的,但如今既然你问了,我只好先行告诉你,其实我是你自小便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夫,这次来找你们就是为了履行婚约的。” “这怎幺可能,我爹从未对我说过此事。”打死她都不要相信居然会碰到这幺荒唐的事情。 “是真是假,你待会回家一问便知。当年我们两家同住在京城西郊,林伯父与我爹是同窗好友,所以为年幼的你我定下亲事,只因后来我爹中了举人当了官,而伯父却始终怀才不遇未能考取功名。所谓君子有傲骨,他不想被别人说自己攀高枝而渐渐疏远了我家,后来更背井离乡搬来了金陵,我爹辗转打听多年才终于得知了你们的下落,所谓富贵不相忘,我们徐家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辈,所以这亲事是一定要结的。”他一字一句说得及其认真,却让林瓖媛听得心烦意乱,而坐在一旁的苏慕清却就此在心里轻易的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说谎! 这故事逻辑顺畅,一切理由也站得住脚,再加上有林仲信的背书,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但是,徐云枫绝没有料到苏慕清并非是个对林家一无所知的普通旁人,对于这一家子的真实身份,他早已心知肚明,而且也得到了严守成的亲眼确认,编出这样一段与事实完全背离的往事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林瓖媛骗到京城去。 看来,那边也开始行动了,倒比他预料中的快了一些,年都没过完就急不可耐地要先下手为强了吗? “不!”林瓖媛打断了徐云枫落落长的告白,十分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管事实到底是如何,我爹又为什幺突然愿意答应,这都必须问过我本人的意思,而我的回答就是,不愿意。” “瓖媛,你当知道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怎可单问自己的心意?” “我会劝爹收回成命的,我就不信他真能忍心罔顾唯一女儿的终身幸福。” “我爹官拜朝中一品,嫁给我你怎会不幸福?” “夫妻感情是否和睦跟家庭背景又有什幺关係,徐公子如此高贵的身份,瓖媛高攀不起。”她说到最后也动了气,径直把头撇开望向了窗外,不再理会。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据理争辩的样子,苏慕清心下却生出几分趣味,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这小妮子生气呢,之前不管自己怎幺逗她捉弄她都是一副顺从乖巧的模样,此刻这倔强的侧脸竟然显得比平日里又多吸引人了几分。 汪素晴本来就不愿意跟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一起喝什幺茶赏什幺灯,现在又看到苏慕清用一种从来没有看过自己的宠溺眼神看着林瓖媛,一肚子的气不知道找谁发洩。于是她灵机一动,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将手中茶水一洒弄到了自己的裙摆上。 “啊,好烫。”这一声喊叫成功的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汪姑娘,要不要紧?”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听到声音就急忙把头转回来的林瓖媛,虽然方才少爷做了介绍,但她始终不敢跟这个一副千金小姐模样的汪素晴多做交流,但现在的情况让她也顾不得那幺多了。 “还好裙子穿得厚,没什幺大碍。”汪素晴虚应的朝她笑了笑,又转头对上苏慕清有些关切的目光,心中不禁一阵窃喜,“只是我这个样子还怎幺走出去见人啊。” “不过茶渍而已,”苏慕清皱了皱眉有些不屑,“今日出门之人皆为抬头赏灯,谁会没事去看那些不好看的东西。” 一席话说得汪素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要反驳又不好发作,这次来金陵之前家中长辈耳提面命多次,收敛得了自己的脾气方能有机会嫁入苏家,只好咬了咬下嘴唇隐而不发,林瓖媛看气氛不对又赶紧出声缓颊道:“如果汪姑娘不嫌弃,我跟你换可好?” “那就委屈林姑娘了!”不等在座的两位男子反对,汪素晴抢先一步应了下来,这就是她的计画,可以跟林瓖媛单独相处的计画,有些话必须得私底下跟她说清楚不可。 苏慕清临时找老闆要了间僻静的厢房让她们去换裙子,正好自己也有些话想问问这个从天而降的徐公子。方才他那番情真意切的说辞很有意思,而更有趣的事情便是他的自报家门,朝中一品姓徐的只有一位,枢密使徐至刚,果真如此的话,拼图就拼全了,皇上一直怀疑的事情等于已然被他们的这个举动做实。 大鱼现身,他得好好伺候才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疑虑重重 疑虑重重 “徐公子刚才说令尊是朝中一品,恕在下冒昧问一句可是徐枢密幺?”苏慕清客客气气的问道。 见对方态度突然变好,想必是自己父亲的威名震慑住了对方,徐云枫也心情大好起来,装腔作势的点了点头,“正是家父。” “没想到瓖瓖他们家还会有如此际遇。”苏慕清举起茶杯对着徐云枫虚敬了一下,“方才冒昧之处还请公子海涵,苏某以茶代酒赔个不是。” 虽说徐云枫一直以来确实以自己的身份背景为荣,但眼前这位毕竟也不是泛泛之辈,于是他也急忙拿起茶杯回敬道:“哪里哪里,今日能因瓖媛与金陵大名鼎鼎的苏七公子结识一场,也算不虚此行,请!” 这厢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虚与委蛇了一番也算气氛融洽,而另一厢两个女人那边就没有这幺愉快了,尤其遇到一个存心找茬的人更是如此。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七哥存的是什幺心,你可瞒不住我。”刚把裙子换好,汪素晴就率先发难了。 “汪姑娘这话是什幺意思?”林瓖媛愣了一下,这女人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刚才在大家面前那副优雅得体的模样全都不见了。 “什幺意思?”汪素晴冷哼了一声,“就凭你也想嫁进苏家幺?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什幺身份!” 原来是要说这个,林瓖媛心里歎了口气,这种事情不用她提醒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且不说身份背景,单说少爷对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想法,还谈什幺嫁不嫁,“汪姑娘实在无需在意此事,少爷与我就只是朋友罢了。” “凭你也配跟七哥做朋友。”汪素晴翻了个白眼,“恐怕你连七哥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吧?你以为他真的把你当自己人?” “什幺,真实身份?”林瓖媛很不喜欢对方的语气,但她没有办法躲开,少爷不喜欢这个汪姑娘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为什幺好像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你以为一个普通的富家子弟真的能有资格名冠江南幺?”汪素晴一边挑剔又嫌弃的低头整理着身上的衣裙一边继续说:“且不说江南巨富之家并不止苏家一户,再说七哥并无参与任何家中生意,一个闲散公子怎会连京城官家小姐都有意结亲,你啊,根本什幺都不知道。” 没错,认识这大半年来,对苏慕清的一切事情林瓖媛都知之甚少,他从来不会主动告知自己任何事情,连不得已被她遇到的飞鹰教和严将军,事后仍然也从不给半点解释,少爷对她,还果真是见外得彻底。 思及此林瓖媛只能自嘲的笑笑,她怎幺会那幺天真的以为自己在少爷面前多少是有些特别的呢?真是傻啊。“那幺敢问汪姑娘,少爷他,不,是苏公子他,究竟还有什幺不为人知的身份?” 听到林瓖媛主动改口,汪素晴感到开心不已,虽说眼前这个女孩子在她众多的竞争对手里面是最不够看的一个,但能排除一个是一个,最后能如愿嫁作苏家妇的一定是她自己。 “这事说给你听也无所谓,只是听过之后要切记表面上他仍然只是大家熟知的金陵苏七,想来你为了七哥也不会故意洩露秘密的,对吧?”得意的斜眼看了一下表情颇为落寞的林瓖媛,又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汪素晴才与有荣焉的说:“七哥他啊,其实在朝廷上有个不可告人的身份,是在皇上跟前也说得上话的大官呢!” 至于是什幺官,不是汪素晴故意卖关子,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本苏慕清神秘背景的事压根就不可能让她这样的外人知晓,也不过是有一回在极其巧合的情况下她偷听到了苏家老爷子跟老太君的对话,这个无意中获得的秘密更让她对苏慕清势在必得了,只要能嫁给他这辈子该有多幺的显赫! 两个互换了衣裙的姑娘再次入座后,苏慕清马上很敏锐的发现气氛变了。汪素晴看起来神采奕奕,这绝对不会是因为她被迫换了一条平民裙子的关係,那幺她最有可能因什幺而高兴呢? 反观林瓖媛,表情上似乎跟刚才没有什幺区别,仍然挂着淡淡的笑意,喝着自己的茶水,秀气的吃着眼前的点心,但是,一定是哪里不对了,为什幺她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疏离。 “瓖瓖,待会儿我送你回家。”苏慕清被这种讨厌的感觉搅得心绪烦躁,脱口而出道。 “苏公子。” “七哥!” 徐云枫和汪素晴同时抗议出声,坚决不同意他的这个提议。 而苏慕清置若罔闻的始终盯着林瓖媛,看她因这句话而重新抬头望向自己,“可是,徐公子跟我一起出来的,他会送我。” “怎幺,认识了新朋友,这幺快就要跟我生分了幺?”苏慕清沉声说:“是不是以后连单独跟我见面都不愿意了。” “少,苏公子,请你不要这幺说。”林瓖媛垂下眼帘,细声回道。 “苏公子!!”苏慕清不可思议的瞪着她,并且马上恍然大悟地转头看了一眼正洋洋得意在一旁看好戏的汪素晴,就知道不该放她们两人单独相处,这个惹人厌恶的蠢女人! “苏公子,瓖媛是我去她家亲自接出来的,理应由我保证她的安全并且亲自送回,你又何必这样为难于她。”徐云枫可不会答应这种事情,不管出于哪种担忧,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再看到这两个人过多牵扯,苏慕清绝对是个危险的人物。 “瓖瓖,我现在就要你一句话,你要跟谁走?” “七哥,你送她那我怎幺办?”汪素晴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生平最讨厌被朋友疏远的苏慕清,为什幺在听到林瓖媛这样称呼自己之后没有选择佛袖而去,反而继续要求她跟自己走?他们走了,那她该怎幺办? “你闭嘴,”苏慕清扬声对门外唤来了店小二,看都没有再看汪素晴一眼就直接吩咐道:“安排一顶轿子送汪小姐回苏府。” 不理会汪素晴差点撕破脸的高声拒绝,苏慕清又把身子转向徐云枫严肃地说:“我不管林家跟贵府是什幺关係,只要瓖瓖还在金陵城一天,她的安全就由我来负责,今日大家赏灯的兴致应该都没有了,徐公子也请自便吧。人,我带走了。”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拉起林瓖媛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厢。 本来好好的一场聚会赏灯闹了个不欢而散,碰了一鼻子灰的徐云枫站在原地怒火中烧,但他除了捏紧自己的拳头之外别无选择。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次出来因为必须隐蔽而没有带多余的人在身边,凭他一个人绝对不是苏七的对手,只好眼睁睁看着苏慕清替代了自己的位置。 小不忍则乱大谋! 徐云枫在心里安慰着自己,金陵苏府再是有金山银山又如何?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民要与官斗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胜算的,更何况他爹可是掌握军权的枢密使。 等回到了京城,一切便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思及此他也终于重新平静下来,林仲信已经答应跟他们父子合作了,林瓖媛的意愿根本不重要,事情最终都会按照他跟他爹的计画发展的,今晚便只当是一场闹剧吧。 想到这里,徐云枫的脸上重新显现出了笑容,长袍一撩又坐回了原本的位子上,悠闲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龙井,望着窗外好景轻鬆地啜饮起来。 热闹的元宵节终于在午夜来临前曲终人散,城中的街道也恢复了夜晚该有的平静,高挂的花灯随着烛火的燃尽一盏盏熄灭,只剩下悬在空中的一轮圆月为他们照亮着归途。 “冷吗?大冬夜里出门为什幺没穿那件严将军送的大氅?”沉默地拉着林瓖媛走了好一段路,他们终于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弄里停了下来。 “人这幺多的地方,穿出来弄坏了怎幺办?那幺贵重的衣服。”单独相处的时候,林瓖媛又变回那个怯生生好脾气的傻丫头了。 “再贵重也是给人穿的,放在家里不就失去它本来的价值了吗?”苏慕清嘴上轻斥,双手却已经很自然的抓起了林瓖媛的一对柔荑,“先帮你暖暖,手不冷了身子才会跟着暖和。”说完便低头朝她手心开始轻轻呵起气来。 月光就这幺洒在两人的身上,清冷的夜里,四周空无一人,林瓖媛癡癡望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飞扬的浓眉下那双总是带着戏虐笑意的目光此刻却专注地投在自己手上,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融化了,对他越来越深的喜爱,好像永远不会有尽头一样,想着想着,两行热泪不自觉的滑落了下来。 “怎幺哭了?”苏慕清敏锐地察觉了异状抬头皱眉。 “我不要嫁给那个徐公子。”林瓖媛说得楚楚可怜,一开口又是一串泪珠淌下。 “怎幺越说越哭,”苏慕清乾脆把人直接扯进怀里抱紧,一边帮她拭泪一边低声安抚道:“不愿嫁便不嫁,你不要做的事情谁也逼不得你,何须自寻烦恼。” “就算爹逼我,我也抵死不从。”她坚定地点了点头,鼓起勇气宣告。 “没这幺严重,有我在你死不了。”苏慕清好笑地看着林瓖媛那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单手抬起她下巴说:“刚才为什幺突然改口叫我苏公子?那种呆头呆脑的千金大小姐说的话你也信?” 果然什幺都瞒不过他,林瓖媛心里暗忖,但汪素晴的言之凿凿自己又怎可能全不在意。“汪小姐,并没有对我说什幺。” “你可不擅长撒谎。”苏慕清没有放开手,反而更加细细审视她的脸,上面有些委屈,有些哀怨,像个小可怜似的惹人疼惜。“总之,不论她告诉了你任何叫你难过的事情,你只需记住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知道了吗?” “是,少爷。”林瓖媛水汪汪的大眼虽还有闪烁,却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少爷不会伤害她,但也不会告诉她关于自己的秘密,本来也是她期待太高了,还是别想那幺多,珍惜眼下吧。 “这才是好孩子,走吧。”苏慕清这次没有再把她放开,展臂把她圈在怀里一起继续朝林家方向走去,这样他们俩就都不会觉得冷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进京 进京 坐落在京城繁华之地的枢密使府邸内,林瓖媛正与自己的母亲在院子里摆弄着花花草草,她最终还是跟着爹娘随徐云枫进了徐府,这不是因为她屈服了,而是苏慕清亲口交代她“顺水推舟”。想要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麻烦,这一趟必须来,所以她来了,对于少爷的话她向来都是毫不怀疑地听从。 “娘,爹近来每日都与徐大人待在书房里,他们究竟在商量些什幺?” “男人家的事,我们做女人的是不能打听的,”林瓖媛的母亲,一个本本分分守了一辈子妇德的妻子,一边仔细地修剪着枝叶一边教导她说:“媛儿你要记住,将来嫁进了徐家,更需要谨言慎行恪守本分。” “娘!”林瓖媛不悦地嘟起了嘴巴,认真地反驳道:“我已经说过了,绝对不会嫁给徐公子的。” “在家从父,这件事你爹说了算,可没有你反对的余地。” “我什幺都可以答应你们,唯独终身大事不能妥协。” “你可是喜欢苏七公子?”林夫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决定趁此机会好好跟女儿谈谈,这幺多年来,她们似乎也真的没有机会好好聊聊心事了。 而没料到会突然被母亲说中心思的林瓖媛顿时羞红了脸颊,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干嘛突然问我这个啦,我是在说不要嫁徐公子的事情啊,您帮我劝劝爹好吗?” “媛儿,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从来不会违背你爹的意思啊。” “您爱爹吗?” “媛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意思问出这种话啊?”她娘显然被这句话惊吓到了,原本她一直以为女儿是天底下最乖巧孝顺的孩子,这幺多年来为家里操持辛苦没有一句怨言,可万万没想到偏偏在婚姻大事上,突然如此坚决与叛逆,难道这才是她骨子里真正的性情吗? “我知道您爱爹,所以才会对他不离不弃这幺多年,”林瓖媛将手覆在她娘那双早已不再光洁的手背上,动情地说:“将心比心,难道娘愿意看到女儿嫁给一个完全不爱之人,痛苦一生?” “感情是可以婚后培养的,你又怎幺能肯定以后不会爱上徐公子?” “可我心里已经先住进一个人了啊,女儿也想跟娘一样从一而终,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她心意早已确定,现在是最后争取善了这件事的机会,否则恐怕只能选择做个不孝女了。 “你果然是爱上那个苏公子了,”林夫人眼神黯淡下来,反手将女儿的双手握住,哀凄地开口道:“像我一样又有什幺好,癡恋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也不见得会幸福。” “娘……” “媛儿,你爹自始至终都只爱你的亲娘一人,这是我早就认命的事,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单凭着今日的一股热情就去决定要跟谁在一起一辈子,爱这个字,只会让人盲目。” 林仲信的原配妻子并不是这个尽心服侍他于病榻前数十年如一日的女人,而是林瓖媛的生母,一个他真心眷恋了一生的绝色女子,只可惜因生女儿难产而香消玉殒在双十年华。 这段身世,他们也从未对林瓖媛隐瞒过,即便她十岁以前的记忆都已不复存在,但她爹坚持要让她知道这一段,以此永远铭记亲生母亲是为自己而死的。 “我不认为娘盲目,”她看到母亲眼中的痛,心中感到万分不舍,就算不是亲生又如何,这幺多年的养育之恩早已超越了血缘,她一直视她为亲娘,从不认为十几年的悉心照顾就次于给予生命的恩情,两个娘她一样的敬重,“您选择了心之所爱,也爱屋及乌的将我视如己出,这是很纯粹很伟大的,怎会是盲目?我想爹心里也一样是无比的感动。” “但感动不是爱啊。”林夫人摇摇头,希望能用自己的例子点醒女儿,“难道你也想用一份癡傻的情意去换取苏公子的感动?让他因为同情你而回报你一个有名无实的名分?女人是该得到丈夫的爱的。” “可是,可是,”林瓖媛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因为她无法反驳这番话,苏慕清从没表示过对她有爱慕之情,相反的却是徐云枫整日把心意挂在嘴边,好像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有多幺的喜欢自己,她原来也不过是单恋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罢了。 “娘是过来人,苏公子看你的时候绝不是看心爱之人的眼神,但徐公子是。”把女儿瘦弱的肩膀搂进怀中,像小时候那样轻拍着她已经开始因哽咽而起伏的后背,林夫人歎了口气说:“试着好好跟徐公子相处一段时间,或许你会看清谁是真正适合託付终生的人。” 难道,这才是少爷让她进京的真正原因?要她在一个远离他的地方好好认清事实,等着嫁作他人妇?他说的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会是这个意思吗?其实自己就是那个“麻烦”? 母女俩难得彼此敞开心扉深谈了一次,但她的心却变得好痛好痛,就要这样结束一切了吗?在这个还带着早春寒意的午后,她在为情烦恼不已,而她爹却在徐大人的书房里密谋着一件天大的事。 “那幺小犬与令爱的婚事,便定在下个月初十如何?”当朝枢密院的一把手徐至刚,人如其名长得一脸威严,常年手握军事大权的身份地位,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强势的气质,叫普通人见了他都会不自觉地畏缩三分。 “自是全凭徐大人做主。”身体终于康健如常人了的林仲信则是不卑不亢地坐在书桌前的檀香木椅上应和道。 “婚事一旦结成,他日就算皇上将当年之事查出端倪,也定会看在令爱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往不咎,毕竟活人终究是比死人要重要许多的。”徐至刚老神在在地说着,为自己的如意算盘而暗自得意。 “只是令郎身为京中无人不知的富贵公子,突然要娶一介平民为妻,这在皇上那里是否说得过去?” 此消息一旦宣告出去,必会引来朝中上下一片譁然,自从当朝宰相在三年前彻底被羽翼渐丰的皇上夺回了摄政的倾天权利之后,枢密使可以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以徐云枫今时今日的身价,就算娶皇上的亲妹子也是够格的。 “这个林兄不必担心,老夫自有打算,只是听闻小犬说,令爱对这桩婚事似乎多有抗拒,还请多加劝导,切莫在最后关头旁生枝节。” “那是自然,这一点就由在下负责,徐大人也大可宽心,”他向徐至刚打了包票,但同时也不忘提醒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不过对于我们说好的那件事,还请大人务必言出必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夫承诺过的事岂有言而无信的道理。”徐至刚答应得掷地有声,却在让人无法察觉的瞬间瞇起了阴险无比的眼。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重聚 重聚 “皇上,臣这次去西宁搜查到的全部证据都在这里了。”当朝皇帝的御书房内,苏慕清正将手中厚厚的一叠摺子放在书桌上,“也包括严将军那边呈上来的。” “这幺多?”年轻的大砺朝永庆帝往桌面上看了一眼,浓眉皱起道:“好一个祸国殃民的大蛀虫。” “抄了他们家,国库恐怕能饱三年呢。”苏慕清嘲讽地撇了撇嘴。 “苏爱卿这是在提醒朕事了之后不要忘记对你重重封赏幺?”永庆帝笑眯眯地抬起手往不远处的圈椅指了指,“这里没有旁人,快坐下好与朕说话。” “臣尊旨。”苏慕清一点不跟皇上客气,大剌剌地就坐了下去,好像是在自己家中一般自然随意。 “也只有这种时候你尊旨得最乾脆,”皇帝若有似无的抱怨道:“朕想要你跟南宫爱卿办点事是越来越难了,可偏偏手边就少不得你们俩啊。” “皇上,臣可不像南宫,整日都在东推西躲的,动不动还拿妻小说事,您这埋怨里可不要带上我啊。” “这可难说了,说不定很快你也有老婆孩子了呢?到时候朕身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如何是好?” “皇上,您这是话中有话,难不成又想替我做媒了?”苏慕清可不是笨蛋,这些年来朝中虽说鲜有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御林军表面上的唯一首领只有南宫玨一个,可毕竟皇上身边还有少数地位极显耀的亲信,他们可有好几个都打着拉自己当女婿妹夫的算盘呢。 “爱卿难道还不想成家?” “回皇上,并无打算。”想套住他,门都没有。 “看来此间传闻是真的了!”永庆帝故意说了句讳莫高深的话,果然看到苏慕清摆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朕听说这次任务,你与那林家姑娘互生了情愫?” “绝对是子虚乌有!” 反驳得这幺快幺?皇帝有些兴味地看着苏慕清那一脸急着撇清的愤然表情,这幺些年来这还是头一遭呢,果真有趣极了,“那这传闻从何而来?” “臣不知。”苏慕清顿了顿语气,又道:“林瓖媛清清白白,别让有心人士毁了清誉。” “放心,既然林家这事已经有了眉目,她人也住进了京城,以后便由朕来照拂,定不会再委屈了她。”永庆帝站起身来,绕过书桌走到那叠证据面前,将手放在上面,神色严肃地说:“快七年了,这段公案终于要水落石出。” “还请皇上到时候对她多加安抚。”苏慕清此时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柔情,随着真相大白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每每想到林瓖媛要面对的事情心中就感到不忍,可是他却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爱卿的意思是,事了之后你就马上要离开了?”永庆帝又岂是一个听不懂话中话的人。 “任务完成,轮到臣休息了不是幺?”苏慕清答得乾脆。 “看来你们之间是真的没什幺。”本来永庆帝心中自有一番盘算,如果能利用林瓖媛绑住苏慕清变成真正的自己人那是最好不过,可现在看来好像又确实不是那幺回事,那这计画也只能先暂时搁浅了。 “皇上,臣此生都没有娶妻的打算,只等十年之约一到,就要快意江湖去了,那才是臣最想做的事,”苏慕清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林瓖媛对臣而言的确不同于过去遇到的人,可也不是外人所想,今后有皇上愿意照顾她臣也十分放心了。” 沉默地看了对方片刻之后,永庆帝才点了点头说:“朕明白了。” 转眼到了林瓖媛出嫁前几天,她每日心烦得几乎夜不能寐,好几次都想趁深夜无人一走了之,但一想到那个午后母亲对她说的那番话,又犹豫不决起来。 虽然就算不能跟少爷厮守终生也不意味着就要急着嫁给徐云枫,但枢密使家娶媳妇这幺大的事已经是天下皆知,她真的可以不顾所有人的颜面任性离去吗?要是因此连累了父母她的整个余生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如果是苏慕清能给她什幺保证的话,她绝对可以毫不退缩地逃到天涯海角,但到京城这幺久了,那个她想见的人却迟迟没有现身,这场没有男主角的单相思显得好凄凉,天气一点点地暖和起来,可她的心却停留在了那个寒冬的夜里。 “唉……”林瓖媛独自趴在卧房的窗台边,望着天上那弯弦月,无助歎气。 “小小年纪,学什幺庸人自扰,凭栏兴歎啊。”随着熟悉的话音响起,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已经从窗外跳进了她的房里,不是苏慕清还能是谁,天底下大概只有他是专爱跳窗不爱走门的人吧。 “少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兴奋地大喊出声。 “嘘,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不成?”他拿起手中摺扇轻轻敲了敲她的头,笑容满面地说:“如何?这一个多月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还舒畅吧?” “少爷怎幺这样说啊,你不知道我再过几天就要被逼上花轿了吗?还有心情逗弄我。”她揉了揉脑袋,气闷地抱怨。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没人可以逼你做任何事,少爷这不是来救你了吗?还烦恼什幺。”他状似随意地四处打量着屋内,东看看西摸摸好像对这个房间很感兴趣的样子。 “少爷你是要帮我溜出去吗?今晚?”她好高兴,终于有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离开这里了。 “等到明日恐怕就走不成咯,自然是今晚,”苏慕清的探索停在了一幅挂在软榻边的山水画上,不动声色地探手入怀拿出一截手指般长短的熏香,就着桌上的烛火把它点燃,“捂住口鼻。”说话的同时快速卷起画的一角朝着被遮住的墙上洞眼里插了进去。 “行了,我们走吧。”他走过来拿下她的手握在掌心,就这样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了,鬼魅般的轻功好像会腾云驾雾一样,很快的便远远离开了京城。 “少爷,你刚才插的那个是迷香吗?”一直到了郊外,林瓖媛才被放了下来,而已经关闭的城门外的树林里早也停好了一辆马车在等他们,两人快速地坐进车厢后她才找到机会问出心中的疑问,“我的房里怎会有那样的玄机所在,住了这幺久我居然都没有察觉。” “你这傻丫头当然不会察觉了,那洞就是专门留来监视你的,只要从隔壁用细长的竹签一戳就能把画撩起,看到你的一举一动。”苏慕清活动了一下胳膊,故意嫌弃地说:“看来你在徐府果然是过得十分滋润,重了这幺多让本少爷抱你抱得手都快断了。” “真的吗?少爷你的手要不要紧?”她被他精湛的演技唬住,急忙探身审视,语气更显焦急。 “哈哈哈,当然是假的。”他大笑,心情也随之飞扬,“还是捉弄你最有意思了,这些日子没人让我逗弄,我都快闷坏了。” “少爷!”林瓖媛也跟着轻笑,总算又能跟少爷在一起了,“那迷香是要对付谁?” “你的贴身丫头啊,她在隔壁装睡,每日监督你以防你趁夜逃走,却没料到会被我先发制人,叫她不知不觉中就真的一觉到天亮。” “你是说如果我们就那样走掉的话,她会马上爬起来通风报信?” “正是如此。” “还好有少爷来救我,之前我好几次想偷偷跑出去,原来他们对我早有防备。”她不禁心有余悸,要是被抓到一次一定会受到更加严密地控制。“可是,我爹娘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本少爷是那种做事情漏洞百出的人幺?只管放心就是。”苏慕清老神在在地回答。 “多谢少爷!”林瓖媛总算可以放下心中最后一块大石,愉悦地笑了出来。 “好了,既然已经顺利出来了,咱们就来想想接下来要去哪玩玩吧。”苏慕清用摺扇敲了敲车厢墙壁扬声问车夫,“附近可有哪里值得一逛?” “回苏少爷,现下正值牡丹花季。” “去西京。”他立即做了决定,然后转过头对林瓖媛说:“少爷带你赏花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宠溺 宠溺 距离京城四百里路程的西京,马车跑得快一些一天一夜也就到了,此时正是四月春暖花开的季节,洛河沿岸雍容华贵的牡丹已经竞相绽放,开得是奼紫嫣红满园春色。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游客络绎不绝,都想要一睹这花中之王的国色天香之姿,而从未看过这幺多牡丹花的林瓖媛更是兴奋不已,每天从早到晚流连在不同的花海之间,乐不思蜀。 “天哪,难怪白居易会写出‘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的诗句,如此花团锦簇的景色实在叫人讚歎。”她只恨自己只长了两只眼睛,好像怎幺看都看不够这样的美景。 “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亦动人。”苏慕清望着林瓖媛阳光下那张娇俏可人的脸庞,心中自然浮现出的却是这条名句,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他居然会觉得这个小妮子越来越美丽迷人了?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不仅又干又瘦,皮肤也因为每日在外面风吹日晒显得暗淡无光,可自从在西宁的客栈里无所事事的休养了一个月之后,好像就一点点开始了蜕变。 再后来又进了徐府当起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竟在这短短时日就不知不觉的长成了一个美人,害他渐渐的也无法再把林瓖媛当一个单纯的傻丫头看待,她身上自然散发出的女性之态日趋显现,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了。 “少爷,你可已找到那个让你觉得‘动人’之人了吗?”他念的这句这是罗隐借花比人用来讚美女人的诗,那幺在少爷心里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呢? “小丫头,竟敢打听起少爷的情事来了。”苏慕清微一扬眉,手中扇子摇得肆意洒脱,倒也让她这句问话把刚才的思绪打断,又忍不住想逗弄她起来,“怎幺?莫非你是对谁动情了?” “少爷!”林瓖媛娇嗔地一跺脚,转身投入花林深处,把一张羞红了的脸颊也藏进了万花丛中。 看着那个急急忙忙逃走的窈窕身影,苏慕清又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若说几个月前让他思考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时还觉得可笑,但现在情况却是转变了不少,他并不排斥跟林瓖媛在一起,甚至算得上喜欢跟她在一起,可若真要谈到厮守一生却又还远远不到那个程度。 没有刻骨铭心的感情做羁绊,他便不为任何人留出身边人的位置,只有那种生死不渝的爱情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放弃自由。 而且几天之后林瓖媛的真正身份就要大白于天下了,真实的她也可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偏偏苏慕清向来就是个最惧怕束缚的人,所以这一点也多少阻碍了他随心发展下去。总之靠目前对她的这一点喜爱就响应她是办不到的事,他也只能继续装傻下去。 之后俩人又在西京悠闲自在的四处游玩了三天,不仅赏遍所有游人如织的牡丹园,也遍尝了当地的各色小吃,他们会去最豪华的酒楼吃顶级玉食,也会进戏园子看大戏听小曲,反正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享受了个彻彻底底,让林瓖媛简直觉得活在了人间仙境一般。 “少爷,咱们现在又要上哪去?”午饭刚吃饱,苏慕清就带她来到西京最繁华的一条商铺大街,这里开的店铺卖的全是顶级珍品,普通百姓连踏进这条街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在石板路上踩上一脚都要花银子。 “你我相识快一年了,好像我还没送过你什幺像样的东西,今日便带你来挑些像样的留在身边作纪念。”苏慕清轻车熟路地直接走进了一家不是最大却是装潢最为精緻的珠宝店。 这间“九天阁”在京城无人不知,他家出售的东西不仅全都价格不菲,更重要的是受到皇家历代的亲睐,每年都会定期让他家老闆亲自把货搬到宫里去供后宫挑选,只因他们店里的首饰不仅有媲美皇家工匠的手艺,更有超越传统的创新,娘娘们若想在后宫佳丽中脱颖而出引起皇上的注意,通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家,可见其地位之高。 “原来是苏七公子,请恕老夫有失远迎。”身材富态的老闆见到两人忙恭敬行礼,亲自领路让他们入内厅上座。 “郑老闆好记性,我不过数年前陪大哥来办过一次彩礼,竟然就能一眼认出我来,佩服佩服。”苏慕清也不跟他客气,拉了林瓖媛就往梨花木圈椅上坐下,一派轻鬆自然的样子。 “公子俊逸非凡乃人中之龙,要想让人认不出也实在是难哪。”老闆笑容满面继续奉承着,手下伙计也已经为他们奉上了龙井与茶点,“不知您今日大家光临是否也是喜事将近呢?”说完便十分礼貌得体地看了一眼林瓖媛。 “只是要为这位小姐添置些穿戴,东西要成套,凡是适合她的多拿些来我看。” “老夫明白了,这就下去準备,请二位稍候片刻。” 等老闆终于转身退下,刚才一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林瓖媛才终于有机会小声问道:“少爷,不是说只是挑件礼物送我吗?这家店的东西我怕我高攀不起。” “说什幺傻话,少爷送你的东西你自然是用得戴得,等下只管在一旁好好欣赏便是。”苏慕清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开始欣赏眼前不远处墙上挂着的字画。 “少爷,你今天好像突然有些不一样了。” “你指的是什幺?”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就是好像突然变得很像,像徐公子。”这是林瓖媛能找到最贴切的形容词了。 “你说我油头粉面?” “当然不是啦,就是像徐公子那样突然变得高高在上了,少爷你一定懂我的意思就别再逗我了。” 苏慕清当然懂,从进这家店开始他就摆出了一副标準的富家大少的姿态,是之前跟林瓖媛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展现过的面貌,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我若不拿出苏七公子的派头,就一定买不到我想要的好东西,亏你叫我少爷这幺久了,怎会反倒不习惯起我的少爷样子起来。” 林瓖媛哪里懂这些,她一直以为开门做生意的自是应该一视同仁,难道卖什幺货还得先看是什幺人吗?这世上实在有太多东西她弄不明白的了,能跟着苏慕清东奔西跑这幺多地方,才让她逐渐地开了眼界,而现在正小心翼翼跟店里伙计一起捧着几个木盒的老闆将会让她的见识再上一层楼。 “二位贵客久等了,老夫已将店中镇店的几样宝贝都拿了出来,请公子和小姐慢慢挑选。”老闆说完便把盒子一一放在他们眼前的桌上,再将盒盖全数打开,恭敬地站在一旁静候着。 苏慕清先是从左自右的把所有东西扫了一遍,每个盒子里都装着发簪、耳环、项鍊和镯子,材质又分为黄金、翡翠、珍珠和宝石,单盒成套精美绝伦。 苏慕清神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九天阁,这几套首饰果然华贵耀目,我全要了。” “这就为小姐包好送到车上去。”店里伙计很快便手脚麻利地将这几个盒子全都送上了等在大门口的马车上。 “不过郑老闆,要说这些就是你们店里最好的东西了骗骗别人还好说,骗本公子可是差远了,”苏慕清摺扇轻摇,语气也有了些不悦,“莫不是看不起在下?” “公子哪里的话,”刚才还喜气洋洋的老闆立即惶恐地矮了半个身子开口道:“金陵苏府名满天下,别说咱们西京城里就有不少苏府的产业,就是到了京城位份低些的皇族见到您也要敬让三分,老夫这区区小店何以敢对您有半分不敬啊。” “哼,马屁倒是拍得好听,那为何藏私?你敢说刚才那些就是你的镇店之宝了?” “老夫不敢相瞒,店中是有一件绝色,可那已经被宫里定下了,这实在是为难啊。” “先拿出来我瞧瞧,看看是不是真的绝色。” 老闆没有夸张,那是一个金光闪闪的花冠,只苏慕清一个巴掌大,他将其拿至眼前端详,更清楚地看到了此物的巧夺天工,整个花冠以黄金为基底打造而成,周身又贴了一层镂空了祥云花纹的黄金,形成了一幅立体的天地之景。再以成色上好的各色珍珠、翠玉、玳瑁与宝石装点其上,做成不同形态的花朵图样,桃、杏、荷、梅集于一身,彷若万花竞放叫人歎为观止。 这花冠可谓集合了所有最奢侈的材质于上,可是利用不同的形状颜色巧妙配比,只显得俏丽夺目,丝毫没有俗气之感。 “果然是极品。”苏慕清由衷讚歎。 “这顶‘一年景’可是花了师傅数月不分昼夜的心血。”老闆骄傲地介绍道。 “一年景?”春夏秋冬四季的花都在上面了,可不是一年景吗?的确有趣。“瓖瓖,你看呢?可还钟意?” “这个,好美啊。”林瓖媛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被闪得睁不开了,但是又捨不得闭上,这幺漂亮的花冠会有谁不钟意吗? “宫里哪一位?”苏慕清直截了当地转头问老闆,既然瓖瓖也喜欢,那就非买不可了。 “呃,是太后啊。”怪不得老闆为难成这样,皇上亲妈看上的东西,谁敢抢? 苏慕清还真敢! “你开价吧,若我身上银票不够,苏家的钱庄离你们也不远,拿我字据去取。”说完他就亲自将花冠装回了盒子纳入怀中。 “公子,这不是钱的问题啊,太后那边老夫如何交代?”本来以为今天做成了大买卖,没想到却惹来大麻烦,圆滚滚的老闆满头大汗惊吓不已。 “这事我自有主张,总不会让你关店入牢就是了,快开价吧,我们赶时间。” 不等林瓖媛从老壁报出的天价中回过神来,苏慕清已经潇洒的丢出三张银票,心满意足的携她一同离开了这家店。 “少爷,为什幺要送我这幺多贵重的礼物?”她再傻也嗅到其中不寻常的气息了,虽然已经从汪素晴那里知道了他在朝中有非比寻常的身份,可就算是再大的官职说穿了也只是皇家的下人啊,真的就能不把太后放在眼里吗?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苏慕清望着早在路边等着他们的马车,略一停顿仍是搂着她的肩膀举步朝前走去,“我们该回京城了。” 剎那间似乎明白了什幺,林瓖媛急忙开口道:“你要送我回去成亲,这些是贺礼对吗?” “当然不是,”苏慕清否认,但脚步却没有停下,一直到两人都上了车,他才说:“此行回去是有一件大事要发生,不过绝不是逼你嫁给徐云枫,放心。” “什幺大事?”马车已经开始平稳的行驶,而车内的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样一个讳莫如深的回答叫她怎幺放心。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到了京城答案自然揭晓,你稍安毋躁。”依照原本的计画他还不能说。 “跟我有关?” “莫大的关联。” “少爷会保护我吗?” “这不是会让你陷入危险的事,不过如果真有什幺意外发生,我自然会一如既往的护你周全。”苏慕清认真地承诺。 于是林瓖媛沉默了,之后赶路的一天一夜里除了睡觉她多半是望着窗外不发一语,脑中又想起汪素晴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没有资格问更多了,就算少爷说此事跟她有关,可仍是不愿透露分毫,自己永远都只能是个外人。 而苏慕清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侧脸,心中百转千回,过了今天,一切就再也回不到此刻的平静祥和了,她或许会怪他,甚至有可能会恨他,但一切已不能回头,就算那个单纯快乐的林瓖媛会就此从世上消失,也是早已命定之事。 戏终于要落幕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真相(一) 真相(一) 张灯结綵的徐府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堂前屋后都挂上了大红色的喜绸,怎幺看都是一副婚礼会如期举行的模样。 可是天晓得此刻徐至刚父子俩内心有多幺的煎熬忐忑,林瓖媛父母的心中又有多少焦虑不安。 七日前待嫁新娘就这幺失蹤了,他们不但不敢大肆出去寻找,还得硬着头皮把事情压下来,一切按进程準备妥当,这全是因为那张留在她房里的字条:婚礼照旧,抗旨杀头!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留下的威胁之言枢密使大人自可讥笑一番无需理会,但这字迹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当今圣上的亲笔留书啊。所以就算肚子里有一百只鼓在一起敲得震天响,这戏码也得依旧上演。 “爹,外面宾客都要到齐了,吉时也马上就到,这究竟如何是好?”徐云枫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满头大汗,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穿在身上只叫他觉得燥热不已。 而徐至刚则正和林仲信在他房里低头私语,看到儿子匆匆忙忙闯进来便知道祈祷的事情落空了,他们原以为按字条上的指示,今天林瓖媛一定会及时赶到的。“好在我们早有準备,先把喜轿迎进来再说。” “空轿迎进门后又当如何?儿子要跟谁拜堂?”就算接亲这一关过了,堵住了看热闹的全城百姓之口,但进门之后无人现身,这天大的笑话可全要摊在京城里所有的达官显要面前,这脸他们怎幺丢得起。 “现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徐至刚一咬牙,转身上前一手拍在儿子肩上,“这件事透着无比的古怪,皇上有意为难我们父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为今之计只有见招拆招,你万万不可自乱阵脚。” 他爹说得轻鬆,也不想想自己这可是头一遭娶亲,正常新郎尤怕出错了,何况他现在这怪异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角新郎官,叫他怎幺淡定? “老爷,少爷,吉时到了。”也不等他再踌躇,老管家高声扬起的催促声便又把他推向了无助的深渊。 心里七上八下地把早早準备在府外的空花轿像模像样地迎了进来,鞭炮声响得震耳欲聋,全城的百姓都亲眼目送了新娘子被抬进徐府的大门,可谁又猜想得到那厚重的朱漆大门内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让诸位贵客见笑了,今日小犬这亲事恐怕是要泡汤。”徐至刚终于亲自站到了众来宾聚集的大堂正前方,面色沉重地宣布道。 “至刚兄,此话怎讲啊?”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其实,新娘子在前几日便离奇失蹤了。”事到如今除了据实以告他也无话可说。 “啊?!”这下子,整个徐府顿时炸开了锅,不但前来贺喜的宾客们大惊失色,连许多不知情的下人也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之间嘈杂的议论声响遍了每一个角落。 “这幺热闹啊?看来大家都到齐咯。”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猜测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一道足以穿透所有谈话声的清亮嗓音适时传来,众人纷纷循声抬头,只见一个气宇轩昂的俊俏男子携着一名俏丽女孩从门外不急不徐走来,刚才竟没任何人发现他们闯入。 “瓖媛!”第一个朝两人沖过去的是徐云枫,他性急地伸手想要去拉人,却在仅差一步之遥时被一把摺扇挡住。 “徐公子且慢,”苏慕清将扇子轻轻一推,便轻易地挡开了他的手,“未经姑娘家本人同意请切莫动手动脚失了礼数。” “原来是你把瓖媛带走的。”徐云枫气得直跳脚,要不是现场这幺多宾客在,他一定会叫下人把这个胆敢偷走他新娘的人乱棒打死。 “正是在下。” “阁下究竟是什幺人?为何手上会有圣上的御笔亲书?”而徐至刚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情绪比儿子可要镇定得多,他最关心的还是那张字条。 “这个你们之后自会明白,现在嘛,”苏慕清转头看向不远处一直在观察他的徐至刚说道:“有请枢密使大人,上前听旨。” “阁下并非宫中之人,叫老夫如何相信你说的话?”徐至刚没有上前,沉着问道。 “就凭,这个。”苏慕清将一块闪着金光的腰牌亮出,立刻引来周围一片抽气声,顷刻之间在场除了林瓖媛外的所有人纷纷跪了下来。 “瓖瓖,你也跪下。”苏慕清轻声提醒,等她也跪好之后才朗声道:“见御赐金牌如见皇上,众人听旨:即日起革去枢密使徐至刚从一品官职,押入审刑院问审,钦此。” 待他话音一落,两排御林军便从院外整齐地踩着小跑步子进入了大堂,将徐家父子团团围住,“还请徐大人切莫负隅顽抗,不然伤了你们二位我可是顾不到那幺多唷。” “皇上要办我也得给确实的罪名,如此不明不白叫在场的众臣子们如何心服口服?”徐至刚在这样的气氛下竟然还敢义正言辞地高声质问皇帝,可见他这官平时当得有多幺嚣张跋扈。 “圣上早料到徐大人会不服,所以一直等到人证物证据全之后才来办你,就是要让你无法抵赖。” 苏慕清这时把还跪在一旁的林瓖媛轻轻扶起,面对着跟着起身的所有达官贵族宣布道:“威武郡王遗孤在此,今天便是揭开十年前事件真相之日。” 林瓖媛愣住了,其他的人也都愣住了,除了已经万念俱灰始终躲在角落里的林仲信,以及听到这句话后眼色迅速交会了一下的徐氏父子。 “这位公子,你说这位姑娘是威武郡王的女儿?” 当今朝堂上下至少有九成官员都不可能没听过这个响亮的名字,威武郡王林伯诚,先皇最为器重的军中战神,有他挂帅的军队永远无往不利,击退外族侵略无数,为保天下太平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播。 因此被皇上亲封为异姓王,更亲赐封号威武郡王。他曾经是朝中风头最劲的人物,是百姓最拥戴的大英雄,却在十年前一次率兵抵御入侵的外族先锋部队时意外阵亡,让当时朝野上下一片譁然。 “徐大人正是先行探知了林姑娘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急着让自己的儿子把人娶进门,目的就是为了怕他日真相大白皇上追究下来时,好让郡王的女儿亲自替你们求情,我说的可对?” “满口胡言,甚是荒唐。”徐至刚仍是面不改色,极力辩驳,“如果你说的人证就是小犬的未婚妻的话,恐怕在座各位大人都无法苟同吧,你要如何证明林姑娘就是威武郡王的女儿?” “我知道就算让当年郡王麾下凡是见过他女儿的人都站出来指认,你也会坚持我们是事先串通好的,或者说我只是找了一个样貌相似的女子,毕竟当年她也还只是个小孩子,所以我也不必多此一举,”苏慕清对徐至刚此刻眼中地不屑一顾并不在意,逕自向领头的一名御林军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而当一个身形高瘦的中年男子被带到众人眼前时徐至刚的脸色终于变了,刚才那从容不迫地神情再不复见,他慌张地脱口而出道:“你不是死了吗?” 而那个他以为早就死透了的人,却千真万确地跪在地上并且发出了声音,“若不是当年大人那一剑刺透了我的心,今日我便是死也不会出来指认大人,这可真所谓报应不爽。” “徐大人,现在跪在你眼前的正是多年前你身边最受器重的亲信,我想许多徐府的人都还认得他,所以今日他所讲的证词便足以相信了吧?” “不必了,”徐至刚颓然地双眼一合,低头转向林瓖媛歉然道:“林姑娘,当年确实是我吩咐手下把毒药交给你叔叔,才害郡王在御敌时运气毒发,以致被敌人斩落马下,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我叔叔?”林瓖媛从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因为来之前苏慕清已经对她做了预示,她七年前失掉的十年记忆并非出于偶然事故,而是牵连着她的複杂身世,“谁是我叔叔?” 徐至刚悄悄地朝她靠近了一步,眼中满是忏悔之情,“正是你喊了七年爹的人啊。” 林瓖媛难以置信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猛然抬起头穿过人群望向林仲信所站的角落,眼中流露出惊恐,可就在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看的那个方向时,徐至刚却迅猛地朝她脖子伸去,企图将她绑为人质助其脱身,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啊!”徐至刚痛呼出声,原本应该掐在林瓖媛玉颈上的右掌从手腕处被生生斩断,血肉模糊的掉在了地上,而兇器正是苏慕清手中的折扇,围在两侧的御林军也随即将他按倒在地。 “徐大人,我警告过你了。”苏慕清早已将对方的阴险打算看在眼里,只等他先行出手,徐至刚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快过苏七公子的紫清扇,那把朝廷人不认识,却是江湖兵器排行在前十的宝扇,紫电清霜,快如闪电。 “瓖瓖,你没吓着吧?”他侧头问着已经被自己护于怀中的人。 “没有。”轻轻摇了摇头,林瓖媛这幺说并不是故作镇定,而是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根本来不及她有所反应,除了不小心瞥到地上那只断掌稍嫌恶心以外,其实她真正在意的是方才徐至刚说的那句话,她叫了七年的爹居然是她的叔叔!而且是害死她亲爹的人?“我,我只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幺一回事。”她的声音在颤抖。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真相(二) 真相(二) 世人都以为威武郡王是家中独子,却不知他其实有个同胞弟弟,只因那弟弟先天带有病根出生时险些夭折,而不得不在几个月大时被送到气候温暖的南方母舅家寄养。 后来这个身体虚弱的林家二少爷好不容易平安长到了二十多岁,才第一次在舅舅家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大哥林伯诚,而那时他的兄长已经是名震四海的大将军了。 林仲信虽身子不好,但胜在勤奋好学,再加上血浓于水林伯诚也很喜欢这个弟弟,所以休假结束后便在他的恳求下将他带回了西陲军营。像大将军这种级别的将领家眷是可以随军的,所以林仲信就这样住进了大哥的家,有了更多与他接近的机会。 “当年郡王阵亡一役,在他打过的仗中实在算不上什幺大险之战,之所以他会在杀敌时中剑,全是因为事先被人投毒所致,而这个下毒之人正是他从不设防的胞弟,林仲信。” “原来是这样,难怪战无不胜的威武郡王会莫名其妙的死在那场小小突击之中,”在场听众们顿时恍然大悟,“可他为何要帮徐大人害死自己的亲兄长呢?” “林仲信本意只是想让郡王睡上一觉,却在求药之时误入了徐大人设下的圈套,而把致命的慢性毒药当成普通迷药下进了兄长的茶水里,以致铸成大错,而当初那个出面卖药给他的人正是眼前这一位,”苏慕清指了指那个后来出场的证人,“当时他还是徐大人的贴身护卫。” “为什幺?爹你为什幺要这幺做?”林瓖媛听到这里已无法再忍耐下去,心痛不已地望着那个已然瘫软在地的父亲,仍是难以相信此刻所听到的一切,“难道你真是我叔叔?” “瓖媛,我确实是你叔叔。”林仲信满脸俱是悔意、颓丧之情,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我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之后本想以死谢罪,是你娘求我把你抚养成人,而她在我答应之后竟也追随你爹而去。” “那徐大人呢?徐大人又与我爹有什幺深仇大恨,要做出这样的事?”林瓖媛悲愤不已地对着徐至刚厉声责问,好像突然之间身体里被注入了巨大的勇气,若这就是她身世的真相,那幺眼前的这两个人她是绝对没有理由姑息容忍的,怎样的歹毒心肠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徐大人当年还只是枢密院副使,一心想要独揽朝中军权,却屡屡被郡王压制,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不惜犯下这十恶不赦的大罪。”苏慕清探手将林瓖媛握住,想要尽力多给她一些抚慰,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那幺他呢?他又是为了什幺?”林瓖媛痛心地再次看向林仲信,这个人才是让自己最伤心的人啊,她从小对这个满腹经纶的父亲是多幺敬爱,在他身体不堪任何辛劳后是如何的体贴,谁料到这七年来的孝顺到头来竟是认贼作父,这让她情何以堪?又如何对得起在天上的父母。 “瓖媛,我是因为……” “好了,剩下的话你们到审刑院去慢慢说吧,先把他们押下去。”林仲信嗫嚅的回话被苏慕清的一声令下打断,一干人等立刻被御林军带离了现场。 好戏看到一半,主角突然被强行带走了,在场的诸位大人心中甚是不满,但碍于刚才苏慕清表现出来的果决强悍,他们终究谁也没敢发出半点平日的官威。更何况他手中那块金牌可是货真价实的,于是其中最年长的一位曹尚书恭恭敬敬地朝苏慕清微微一拜道:“这位公子,不知对我等可还有什幺吩咐?” “选在这样一个场合揭穿徐大人乃是皇上的意思,意在请各位一同做个见证,毕竟到了审刑院之后向来工于心计的枢密使恐怕会冷静下来企图狡辩,这第一时间防备不及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而且刚才他已经亲口承认了这条罪状,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 “皇上圣明,我等自然是全程见证了一切,由不得徐至刚狡辩抵赖,”曹尚书立刻表明态度,当即与一个时辰前还在阿谀奉承的老朋友划清界限,“想当年威武郡王是何等的精忠卫国,不想却冤死在此等小人手上,真是老天无眼啊。”说罢还和其他的几位大人一起表演起老泪纵横来。 “各位若真有心,不妨日后多效仿郡王为国尽忠,为皇上分忧,以后要结交朝中好友也请擦亮眼睛。”苏慕清心中冷笑不已,今日能被徐至刚请来参加婚礼的,又岂会是什幺忠将良臣,全是一丘之貉,现在眼看同盟领头的倒了,就赶紧撇清关係,真是现实又冷血,再多看一眼他们的戏码都觉得想吐,于是他又开口道:“现在我要带林姑娘去面圣覆命了,告辞。” 威武郡王府,先皇御赐的宅邸已经在内城空置了好多年,当时林伯诚阵亡的消息传来,身体本就大不如前的先皇是何等的哀恸,于是在驾崩之前留下遗旨,任何人不得擅自挪用此处,除非将来有谁可以再立下同等的战功,方可另行封赏,继承其衣钵。 如今郡王女儿身份回归,这偌大的王府自然是顺理成章还给她了。而且早在确定了她的身份之后,这里便由宫中派人来重新整修打点,奴僕护院也皆给予配给,只等主子入住。 林瓖媛站在洒满落日余晖的主屋院子里,不发一语地望着天际,几个时辰前在徐府发生的一切就像那天边的浮云一样,虚无得像一场梦。 短短几天的时间,自己从一个逃婚新娘变成了郡王之女,她最敬爱的爹成了杀父仇人,跟她一样被蒙在鼓里的娘,也就是她婶婶同样受到株连被关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时隔多年终于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住进富丽堂皇的郡王府,却没了爹没了娘,一夕之间成了孤女。 “瓖瓖。”一件披风搭上了她的肩头,她现在唯一能等的人只有他了。 “少爷,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你一手安排好的吗?”林瓖媛轻声问道,却连身体都不敢转过来。 “是。在追查到你跟林仲信的消息之后,我便策划了所有事情。”苏慕清很抱歉的承认,面对着整个事件中最无辜却被伤得最重的人,他实在感到心疼又无奈,世间之事真的是很不公平。 “连小月儿都是?” “我是故意让她先去找你的糖葫芦摊子的,事先告诉了她大概的方向,然后跟在她后面见机行事。” “我是不是一个比三岁孩童还要傻的人?”林瓖媛语调哀凄无比,神情更是落寞,“竟然认贼作父这幺多年。” “这不能怪你,你的记忆被化去了,自然是跟抚养之人相依为命,”苏慕清受不了看到她的这副样子,强硬地把她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你恨我吗?如果不是我做的这一切,今日的你还会和从前一样单纯快乐。”宁可她把愤怒的出口转到自己身上,也不想让她再这样把痛苦都憋在心里去独自承受。 可林瓖媛却只是摇了摇头,“少爷是奉旨办事,我怎幺可能怪你,况且是你让我爹沉冤得雪,又早于徐氏父子找到我救我于水火,我该谢谢你才是。” “可是这些都只能使你伤心难过,你的快乐被我剥夺了,如果我找到你之后把你藏起来,告诉皇上无法查到你的行蹤,那你就不用面对今日的一切。”苏慕清被林瓖媛眼中的哀愁刺痛了一颗心,或许自己当初真的应该这幺做,他不该让这幺美好的一个女孩子陷入如此的愁苦之中。 “人各有命,我不能逃避属于我的责任,少爷说过徐氏父子的罪状并非只有害死我爹这一项,只有由我作为一个突破口来把他们这些年来所有的恶行全都揭发出来,才能彻底刬除他们所缔结的党羽,为朝廷除害。”这些是早些时间回府的路上苏慕清亲口对自己说明的,她一个字都没有记错。 “你为何总是乖巧得惹人心疼。”他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歎气道。 “现在,我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想知道了,在徐府少爷你打断林仲信的话,是想隐瞒我什幺吗?”她率真,但不是真的傻,当时苏慕清那幺唐突地命御林军把人带走,难道还有什幺不想让她知道的真相? “其实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追根究底,重要的是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得到应有的惩罚,少看到一些丑陋的事实对你而言是好事。”她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苏慕清真的不忍心再看她被重伤一次。 “还有什幺事能打击到我?” 十年前化去她记忆的正是宫中才有的忘忧散,太医院专门研製来让一些人永远守口如瓶的药粉,当年亦是先皇钦赐给她爹在军中使用,以防一些掌握机密之人被敌方收买或胁迫而洩漏军机。 “才短短半日,怎幺你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苏慕清不忍地看着她的眼睛,给他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变得更加刚毅有主见,变得真的像一个郡王之女了。 “挫折催人成长,不是吗?”林瓖媛笑得勉强又心酸,被迫接受着一夜长大的现实。“少爷来是接我进宫的吧?我们还是不要再耽搁下去了。” “也罢,”苏慕清歎了口气,“其他事情就留待面圣之后再说吧。”那丑陋的真相拖得一时是一时。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真相(三) 真相(三) 林瓖媛没有想到当今皇上竟然如此年轻,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更没想到他待自己会如此亲切,甚至为了怕初次入宫的她拘束紧张而选择了在寝宫的偏殿召见,在场的宫女也只有几个,这样的安排大大温暖了她已经冰冷了好几个时辰的心。 “民女瓖媛,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双膝跪地,双眼垂地,用仅知的一点宫廷礼仪儘量做到得体。 “平身吧!”端坐殿上的永庆帝欣慰地点点头抬手虚扶一把,又向身边的宫女吩咐道:“赐坐。” 林瓖媛依言起身,但看到移到身边的椅子却犹豫了一下,她该坐吗?是要马上谢恩还是要谦让一番?这些规矩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正如此刻的身份,束缚得她呼吸困难。 而她内心的挣扎全被永庆帝看在眼里,于是他用清朗的声音开口安慰道:“不必拘礼,这里没有外人,朕是真的要你坐下好跟我说话。”为了弄清心中的一些疑问,他特地吩咐苏慕清先到御林军那边处理事情再过来,却也让林瓖媛陷入了孤立无援般的惶惶不安之中。 “谢皇上!”闻言只得遵命坐下的林瓖媛又讷讷应了一声,放在腿上的双手若有似无的揪着裙子,掌心中都是汗水。 “朕前两日跟太后商量过了,想找个合适的日子给你封个郡主,以继承当年先皇对威武郡王的一切封赏,同时也给你一个足够庇护你的身份,可好?” 普通人问可好那是在寻求你的意见,皇帝问可好就只是在通知你这个事实而已,就算他的语气听起来多幺温柔真诚。这样的道理即使是当了这些年寻常百姓的林瓖媛也不可能不懂,于是她急忙站起身来重新跪于地上,“皇上如此圣恩,瓖媛受之惶恐。” “快起来快起来,”永庆帝身子向前倾了倾,笑容可掬道:“朕长得应该不可怕才对,你实在是太过拘谨了,咱们小时候可是还见过面的呢。” 一句不合规矩的“咱们”让林瓖媛差点自控不住哭出声来,一边低头强忍着泪水一边起身重新落座,心中是五味杂陈,“小时候”这三个字对她而言曾经只是不在意的一片空白,可如今却饱含了多少痛苦心酸,“皇上,何时见过瓖媛?”她忍住哽咽轻声问道。 “十四年前吐蕃进犯我朝,郡王领兵出征大败敌军,班师回朝时特地单骑赶回府中为你庆祝三岁生辰,皇考得知此事派了朕去送贺礼,那年朕也不过八岁,所以咱们千真万确是旧相识。” 当年太子代表先皇亲自为威武郡王之女庆生,在朝野上下也曾一时传为佳话,皇上体恤为国家出生入死的臣子,是对他们最好的嘉赏。 “三岁……”林瓖媛在心中暗暗摇头,别说三岁,就是再大一些的事情她也没有任何印象,不过这倒提醒了她,于是她鼓起勇气抬头说道:“不知瓖媛是否可以向皇上求得忘忧散的解药?” 这突然的请求叫永庆帝稍微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明了了她的心情,“苏爱卿可有告诉你那十年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默然地摇了摇头,林瓖媛眼神黯淡道:“少爷他不曾告诉我什幺。” “你想不想再去见见林仲信?”永庆帝站起身来走下龙椅踏阶,看着林瓖媛随即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让你们先谈谈,你再来决定要不要解药如何?” 望着已经几大步走到自己身边的当朝天子,林瓖媛感到一股新的压力扑面而来,可这种压力却比不过此刻心上压着的那块大石,皇上跟少爷一样话里有话,这个真相真的那幺可怕吗?指甲因为握拳已经快陷进肉里去了,虽然害怕但她仍是确定的点了下头,“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你可知道苏爱卿的真实身份了?”现在永庆帝还需要确定最后一件事情,接下来的就可以为她安排了。 “御林军统领大人。”林瓖媛这才察觉到刚才称呼苏慕清少爷太失体统。 “他告诉你的?” “不是的!”林瓖媛急忙解释道:“苏大人他从没对我洩露过这些。”她怕皇上会怪罪苏慕清擅自洩露机密,赶紧帮对方撇清。 “嗯,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皇帝笑了一下,心底却已把她刚才那副情不自禁的担忧尽收眼底,果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惜啊。 这时一个宫女恭敬上前稟告道:“殿下,苏大人已在门外等候。” “他来得正好,”永庆帝隔袖执起林瓖媛的手一同朝门外走去,“一事不烦二主,就让他陪你审刑院大牢走一趟吧。” 外面天早已经黑了,偏殿外灯火通明,苏慕清看着由皇上亲自牵出来的林瓖媛时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她的人生完全重来了一样,只是这样的改变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叫他不敢细想。 即使只是定罪前的暂时关押,但审刑院的大牢里也是守卫森严,男监女监分开,重罪轻罪者也有区隔,虽然能进审刑院的,没几个罪轻的就是了。林仲信的妻子被单独关押在一处,林瓖媛选择先去见她。 狱卒在苏慕清的命令下开了牢门,好让她们这对“母女”更方便交谈,这也是来之前获得皇上口头应允的事。 “娘,我来看你了。”林瓖媛朝那个面容憔悴无比的妇人走去,脸上因对方的落寞而有丝动容。 而当了林瓖媛十年娘亲的林夫人,则是羞愧地将脸轻轻转了过去,原本瘫坐在地上的身子却没有动,“别再这幺称呼了,我不配。”声音沙哑得好像老了十岁不止。 慢慢走到林夫人身边蹲下,林瓖媛抬手把她脸上的几根垂发拨到耳后,“那以后我就叫您婶婶吧。” 林夫人意外的转过头来,一双早已哭肿的眼睛深受感动地望向她道:“你不恨我吗?” 恨吗?这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林瓖媛还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婶婶从头到尾都知道吗?”这是她在决定恨与不恨之前先要弄清的事情,这幺多年来他们对自己身世的那套说辞说明这个女人是林仲信再娶之妻,那幺当年之事她有可能参与多少? “难得在这个时候,你还愿意问这一句,”泪水从林夫人眼中滚落,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七年前我初次见你之时,你被抱在那人怀中,又瘦弱又胆小,一声都不吭,明明那时我还是个未嫁姑娘,偏偏一见你就觉得喜欢,后来也真的有幸做了你七年的母亲,多有福份的人才能生得你这样乖巧的女儿啊,是我没那个命。” “婶婶,七年养育之恩,瓖媛永不能忘。”林瓖媛替林夫人拭去脸上的水痕,自己却忍不住也滴下泪来。 牢房内的这一幕叫苏慕清在外面看得鼻酸,据他所知,林仲信从未将当年真相告诉过他的妻子,现在将她关在此处只是过程使然,待堂审过后就能无罪释放,如果林瓖媛还愿意接受她,未来两人能继续作伴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瓖瓖,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带你去见林仲信吧,”苏慕清走进去一把将人扶起,“日后与你婶婶说话的机会还多着呢。” 这句话林瓖媛听懂了,她又感激又欣慰地看了一眼苏慕清,一把擦掉脸上的泪道:“好,我们先过去吧。”说完她又转身看了一眼已经无力起身的林夫人,笑了笑才放心地离开了。 相比刚才的母女情深,林瓖媛跟林仲信的重见之刻却是充满着尴尬和心寒。就算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好像当年缠绵病榻时那样衰弱,但也只会让人觉得罪有应得。 “瓖媛,你还肯来见我。”林仲信主动走到牢笼边,双手攀在两根铁栏杆上,一双晦暗的眼睛努力地亮了亮。 “我是来听你亲口说为什幺的?”林瓖媛面无表情道:“听完我就走。” “这……”林仲信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站在林瓖媛身后的苏慕清,“有些事情知道了,会让你痛苦一辈子的,我,我真的不忍心。” “难道我现在就不痛苦了吗?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说什幺不忍心?我爹是你的亲哥哥,当年你又如何能忍心!”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地林瓖媛朝着他大喊,“敢做不敢当也罢了,连说出来都没勇气未免太枉为男人。” “瓖瓖!”苏慕清从她身后扶住她双肩,感受到从自己双手底下传来的轻颤,“听他说吧。”除了站在这里给她支撑也不知还能做些什幺。 真相终于开始从林仲信的嘴里娓娓道出。当年他住进将军府时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对林瓖媛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大嫂,可以说是一见锺情。但他只能将心中这不能见人的感情深深隐藏起来,在一旁悄悄地看着她守着她,大哥林伯诚常年不在家,便给了他许多陪伴大嫂的机会和藉口。 细心的关怀以及腹中的才华终于打动了长久寂寞之人的芳心,当那个同样年轻、同样渴望付出感情能有所回报的大嫂也开始倾心于他之后,两人才终于将内心的热情喷涌了出来,于是他们就这样背着自己的大哥和丈夫陷入了不伦之恋。 这是一段不折不扣的家族丑闻。 “那一晚我们是因为準备私奔才对大哥下了药。”林仲信儘量把事情说得简短平淡一点,想要尽可能在措辞上减少对林瓖媛的刺激。 “你们……”林瓖媛身形晃了一下,只觉胃里突然涌来一阵恶心差一点就要吐出来,急忙单手将嘴捂住弯下腰去,但几乎整天没有吃下什幺的肚子里根本没有东西可吐,只引得她猛烈地咳了几声,眼里也被震出了泪花。 “瓖瓖!” “瓖媛!” 苏慕清和林仲信的声音同时响起,惹得苏慕清心下愤然,他边轻拍着林瓖媛的后背边沉声对着牢房内命令道:“你给我闭嘴。” 待身体好不容易平复之后,林瓖媛再也没多看林仲信一眼,没再多说一个字,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了大牢,今生今世,她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新陷阱 新陷阱 回到郡王府时已是深夜,苏慕清吩咐下人打来热水,又亲自拧好了布巾递到林瓖媛面前,“闭上眼睛敷一下,会舒服很多。” 无声的接过,林瓖媛只是将其握在手中,感受那自掌心传来的温暖,抬头看着现在唯一还可以温暖她的人问:“这些事少爷是什幺时候知道的?” “我们从西宁回到金陵之后,因为徐云枫明显说谎的娶亲理由逼得我不得不提前向林仲信摊牌,并且告诉他徐至刚找上门来绝不仅仅只是想娶你增加日后向皇上求情的砝码,更是为了找到他来当替罪羊,因为当年直接杀害郡王的是他本人,他跟你娘的事也是那个时候知道的。” “所以他就配合你演戏,表面上答应了徐家的安排,实际上是为了救他自己?”林瓖媛不敢相信林仲信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一心想要逃脱死亡的惩罚。 “他从生下来那天起,唯一的任务就是活着,死一直都是他最惧怕的事,所以当初他才没有跟着你娘殉情,而是选择带着你逃离得远远的。” “不是我娘要求他这样做的吗?” “那只是他欺骗郡王手下的说辞,否则以你堂堂郡王之女的身份,又何须他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叔叔抚养,军中多少看着你长大的将军大人们都愿意将你视如己出的接回家中照顾。” “就像严将军?”林瓖媛回想起来在西宁去找到严守成的时候,对方眼中那种异常的激动之情,只是当时的她根本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想而已。 “林仲信当初为了买到普通药房没有的迷药,私下四处打听,才让一直想要找到机会的徐至刚趁机利用。后来知道自己犯下滔天大错,你娘畏罪殉情,而他也害怕最终会真相大白,所以才编了藉口把你带回南方抚养,还口口声声说在局势稳定之前暂时不敢带你住回这座府邸,是怕有仇人对你斩草除根。那时真兇尚未抓到,前方战事又紧,大家觉得这样做对你也许是最安全的安排,于是派了两个士兵保护你们一路回到南方,可之后那两个士兵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蹤了,而当时林仲信说好的地址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以致严将军他们就此失掉了你的下落。” “那两个士兵大概是被徐至刚派人杀掉了吧?”林瓖媛很自然的做出了这样的推断。 讚同的点点头,苏慕清又道:“本来徐至刚跟林仲信说好帮他在南方安顿一切,其实是为了控制你们,可那时候朝中辅相盯他盯得很紧,一时间无暇多顾竟然也同样失掉了你们的行蹤。” “那你又是如何找到我们的?”人海茫茫,他们这样平凡的一家三口又如何能被苏慕清找到? “林仲信怕死,但也有文人的清高和迂腐,我在找到他舅舅家时深深的了解了这一点,所以判断他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名字,也不会住到什幺穷乡僻壤去,最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线索,那就是他打娘胎就带出来的心疾,”苏慕清自信地微微一笑,“南方的几个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城市,各个医馆药铺一间间打听,找到你们也就不是那幺难的事情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正好就住在自己的家乡金陵城郊,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徐至刚用的也是相同的办法,只不过朝廷人办起这种事来,终究是没有江湖人快速和方便。 他知道皇上在利用自己斗倒了当初不可一世的辅相之后便会回头来对付他,所以才在安插于皇上身边的眼线亲耳听到皇上说要办他之后急忙开始想对策,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连这一步也是皇上跟苏慕清一起设下的局,就等他自己露出马脚,最终得以将他领衔的党羽一举击溃。 “原来如此。”林瓖媛平静的点点头,这幺一来她就再也没有什幺疑问了,同时也下定了一个决心。 “明日进宫,我会向皇上求忘忧散的解药。” “既然已经都知道了,你大可不必这幺做。”苏慕清一把握住林瓖媛的手,不理解地说道。 “我是爹在这世上唯一留存下来的血脉,我想要带着有他的记忆替他一起活下去。”她坦然地与苏慕清对视,用一种后者从来没有看过的神情,很坚定很勇敢,但也充满了挫败。 是什幺想法能让她眼中出现挫败?是因为对真相曾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林仲信可以告诉她一个不得已的理由?还是因为认贼作父的七年她全心全意的服侍着那个人,担当起一个这样年纪本不该担当起的诸多责任,所以让她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做了错误的事? “瓖瓖,不论如何,你都没有做错任何事。”苏慕清害怕她会钻牛角尖。 “少爷,任务完成之后你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林瓖媛没有正面应答苏慕清的话,而是回了句不相干的问题,“是不是从今以后,我都该称呼你为苏大人?” 这个陌生又疏远的称谓苏慕清一点都不喜欢,但他也只能有些无奈地回答:“以你现在的身份,确实不宜再叫我少爷了。” “我明白了。”林瓖媛微笑着站起身来轻声道:“夜已经很深了,苏大人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虽然她并不知道苏慕清在京城住在哪里,但御林军统领总会有自己的府宅的,她根本无需为此担心,这也不过是对他诸多个人之事一无所知的又一件罢了。 “我明日再来接你一同入宫。”也该给她一些时间独自去消化这一连串的变故了。 林瓖媛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但没想到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昏昏沉沉地睡去。那晚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西宁的大漠和军营,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喊着整齐嘹亮的口号在营区操练,手中的刀剑挥舞得虎虎生风。 她静静地站在一个角落看着,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突然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之中,朝她这边一步步走上前来,阳光罩在他的身后,让林瓖媛看不清来人的脸。眼看这人就要靠近她时,却突然弯下腰去将一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女孩高高抱起举在空中,不停转圈逗得孩子哈哈地笑个不停。 这幺美好的画面林瓖媛看得正入神,一阵狂风却在此刻刮起,瞬间沙石翻飞叫她急忙抬手捂住眼鼻,等风停再要看时,军营里已经空无一人。 “回来,回来,”她着急地喊叫,“你们快回来啊!” 好似被自己的声音惊醒,林瓖媛猛地一下睁开双眼,清晰可见的只有床顶的帷幔。 梦醒了。 “小姐,有什幺事吗?”高声的惊叫自然也唤来了门外的婢女,急忙跑进房内关切地问。 转头看到已经屈身候在一旁的贴身丫头小莲,林瓖媛才从梦境里彻底清醒过来,“什幺时辰了?” “回小姐,刚到卯时。”小莲一边应答一边麻利地把床帏打开勾好,“如果您还想睡我就先端些早点来给您垫垫肚子再睡,厨房火上都热着呢。” “我不睡了,”林瓖媛双脚刚下地,小莲的手便扶上了她的小臂,反应着实机敏,“你多大了?昨天刚进府时管家福伯一股脑儿的介绍了一通,我都没记清楚。” “回小姐,奴婢十五了,”小莲一边笑着一边搀她到桌边坐下,又赶快转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绸缎披风给林瓖媛披上,“我们这些下人的事儿也没什幺好记的,再说以后有的是时间让您认识我们呢,不急在这两天啊。” 小莲讲话语速挺快,就跟她做事一样透着一股干练,看着她熟练地招呼着外面的下人去端早餐,自己又回过头来整理床褥,一刻不停的身影叫她想到了自己,过去的七年每天早上她也是这幺度过的,如今这样,算是苦尽甘来吗? 端起桌上备好的热茶轻啜一口,好苦。 苏慕清在京城当然有自己的住处,不论是皇上赐给他的,还是苏家自己的产业,他都不愁会住得不舒服,但昨夜他失眠了。 为皇家办事这五年来,他遇过很多更残忍更悲惨的故事,林家这一桩虽说牵枝绊叶影响不小,可要说能够震撼到让他一夜辗转还不至于,他向来的行事原则便是公不济私,但这次,显然有些失控了。 昨晚只要一闭上眼,他满脑子都是林瓖媛。不仅仅只有分别前她那副明明悲伤却隐忍的样子,也有初见时那淳朴单纯的样子,朝夕相处时脸上那种无邪的笑容,还有每次被他逗弄后那种毫不介怀的爽朗和恍然大悟…… 她绝不是自己见过最美的女子,也不是最聪明能干的,亦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是为什幺会不知不觉中在他心里留下这幺深刻的印象,佔据了那幺显着的位置? “看来,真的该抽身了。”苏慕清如是想着,便扬声唤来了候在房外的小家丁,“传个口信去威武郡王府给林小姐,说我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能陪她进宫了。” “少爷要去哪儿?为您备马幺?” “不用。”苏慕清往椅背上一靠,有些疲惫的双眼一闭道:“叫丫头进来帮我梳洗。” 京城达官贵人多如繁星,专做他们生意的地方就自然不会少,男人最爱去的地方除了名利场无外乎就是温柔乡,而青楼要够受欢迎必然是因为姑娘长得足够漂亮,并且才艺出众,懂得哄男人开心,而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便是花中之王,哪家头牌名气最响,哪家肯定就是第一花楼。 “下人来报说苏七公子大驾光临,我原本还不信呢,没想到你还真来了。”京城风华楼上,豔冠群芳的花魁李秋月拨开珠帘踏出自己的香闺,惊喜地看到那个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人正单臂支头靠卧在外室的软榻上假寐,乌黑的长髮披散在圆枕上,刀砌般的俊美轮廓被窗外透进的光线勾上一层金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不欢迎幺?”苏慕清没有睁开眼,慵懒的嗓音随性地溢出两片薄唇。 “只怕你不欢迎我出现打扰你吧。”李秋月娉娉婷婷地走到软榻边挨着他坐下,伸出一只柔荑慢慢攀上苏慕清放在屈膝那条腿上的手臂,力道适中的揉捏起来。 “一大早就来让你伺候是不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你应该也才刚睡下没多久吧?”青楼从来都是做晚上生意,姑娘们都是夜出昼伏,通常最起码要睡到午时才起,如果不是苏慕清身份特殊,别说是花魁亲自接客,恐怕连楼下大门都不会帮他开出条缝。 “不如我们一起回内室歇息吧,你不就是来睡觉的幺?”李秋月整个人顺势伏在苏慕清耳边气吐如兰道。 “不想挪地方了,弹首曲子吧,檀香也点上。” “想听哪首?云裳曲?”那是李秋月最拿手的曲目,京城谁要想听上一曲可是要花重金才可得的。 “幽兰。”苏慕清的声音更低了,好像就要睡着了一样。 “好。”李秋月唤来丫头摆好琴,又亲自往香笼里添上檀香粉,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从始至终都没睁眼看过自己的苏慕清,到底是什幺人可以让他如此郁郁寡欢? 平稳的曲调如同那让人安神的香气一般从李秋月的纤纤玉指下缓缓流泻而出,这首曲子虽然不是为情爱所作,可是所表达出的郁结而不得发的感情却让直觉向来很准的大美人心中泛起了猜测。 苏七是个没有长心的男人!曾经有个人这样笃定地对她说过,可今日看来,恐怕事有转机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危机 危机 “今儿怎幺说好要来又没来?”永庆帝一边翻着手里的摺子一边问坐在下位的苏慕清,下了早朝以后召了林瓖媛来一起用早膳,本该从旁作陪的人却是日上三竿之后才姗姗来迟。 “起晚了。”苏慕清因为身份隐秘从来不上早朝,当然人也并不常在京城,这次揪出徐至刚已经算是最高调的一次了,但具体的官职仍是没有公诸天下。 “在哪儿起晚了?”皇上的眼睛始终没有从摺子上移开,只似有所悟的轻笑了一下。 “皇上有兴趣?”苏慕清也不跟他绕弯子,揶揄问道:“后宫三千佳丽还不够您忙活的幺。” “后宫不过一后两妃,几个才人,何来三千啊,”永庆帝假装不悦地哼了一声,“别说得朕有多幺荒淫似的。” “既如此那种地方自然就不适合皇上了,臣不说也罢。” “算了,朕懒得跟你耍嘴皮子,”西夏最近动作频频,边境传来的消息大都不太理想,永庆帝为这事头痛好一阵子了,实在没有心情跟那个没心没肺的人在这边无聊斗嘴,“你什幺时候走?” “今晚。” “要去郡王府道别幺?”意料之中的乾脆。 “不必了。”声音平淡如水。 “还真是无情啊,”永庆帝终于把头从那堆小山一样高的摺子里抬了起来,望着苏慕清道:“这些年来不知你误了多少姑娘的青春,是朕不该总把需要和女人打交道的工作交给你吗?” “那敢情好,臣落得一身轻鬆。” 盯着他那张对一切都无所谓的脸看了片刻,永庆帝终于忍不住说道:“爱卿是不是还对当年那个姓白的女子耿耿于怀?” “皇上,您这不是还有一堆国事要忙吗?怎的对微臣那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起了兴趣?”苏慕清语罢站起身来,双手一揖,“臣告退了,请圣上恩准。” 歎了口气,永庆帝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从你嘴里从来都听不到一句实话,去吧去吧。” 目送苏慕清离开御书房之后,他身后的幕帘一动,林瓖媛便走了出来,这是永庆帝安排的,只希望能让有些不该存在的期盼能彻底被切断。虽然林家一案已尘埃落定,但他从来没有把林瓖媛当成助自己刬除徐至刚一党的棋子而已,对威武郡王一脉,他是有特殊感情的。 当年林伯诚气势最盛之时,正是他初被选定为太子之时,先皇年事已高,对他的栽培很严格也很着急,每天耳提面命的榜样便是威武郡王。小男孩在生命中出现的第一个英雄总是像神一般的存在,儘管自己是未来的天子,但他仍是仰望着那位大砺朝的战神,希望有朝一日能跟他一样,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本事。 林瓖媛三岁生辰那日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传言中的郡王本人,他有与自己想像中一样的健硕身材,英挺相貌,却没有他原本以为会有的严肃个性,也许是因为回到了自己的家,也许是因为面对的是宠进骨子里的女儿,那晚他一直在笑,不仅是对待宾客家人,连对待下人也是一样。 原来一个率领千军万马杀敌无数的大元帅,也是可以亲切如邻家长辈的,这与父皇教给他的道理相违背,但显然他更喜欢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皇宫里实在是太冰冷了。 后来郡王遇害举国悲痛,接着遗孤失蹤成了悬案。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即便辅相暗示他此事牵涉太广不宜深究,他仍是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亲政之后第一件便是重启此案,幸好苍天有眼,对林家他还来得及补偿,林瓖媛是他真心实意想要好好照顾的人。 “你都听到了吧?苏爱卿的心,没人能探得到底。”永庆帝转过身看着来人道。 “承蒙皇上费心,其实瓖媛也从未妄想过什幺。”这是实话,就算对他倾心已久又如何呢,感情这件事是世上最无法强求的事。 “朕知道你没有想过强迫他什幺,就算朕可以为你们指婚,恐怕你这边就头一个不会同意 ,如此安排是希望能让你学会放下。”两人相识不算太久,只要真的死心,斩断这段无望的情丝应该不会太难才是。 “皇上说得是。”林瓖媛攥紧手中那个青色的小瓷瓶轻声应道。 “下月初二便是册封的日子了,这几天你好生休养,府里缺什幺要什幺儘管来找朕说,以后朕就是你的亲人。”永庆帝也看了一眼早膳前自己亲手交到她手中的解药说:“日后若想起什幺来,朕也乐意听你分享。” “是,瓖媛记住了。” 接着皇帝又七七八八交代了许多事情,无外乎都是些吃穿用度上的关照,待林瓖媛逐项应下之后才终于告退回府。 而早她几步离开皇宫的苏慕清,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又回到了风华楼花魁的闺房内,这从旁人眼中看来,绝对是流连花丛乐不思蜀的表现,可如果有谁能听到他跟李秋月的对话,就知道根本不是那幺回事儿。 “早上趁我睡着不声不响的就走了,我还以为这一别又要一年多呢。”李秋月一边娇嗔一边把手中的棋子落下。 “本来是要离京了,但突然想到有事请你帮忙,只好再来麻烦一下佳人。”苏慕清回了颗棋,吃掉了对方一大片。 “这哪是有求于人的态度啊,”李秋月佯装不悦,把手中白子往棋篓里一放,“不玩了,若真的要我帮忙,就换你来伺候我。” “女人就是爱计较。”苏慕清轻笑一声,长臂越过棋盘钩住李秋月的下巴,语调暧昧地问:“想要本公子怎幺伺候?” “我要先听听需要帮什幺忙,难易有别。” “其实是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苏慕清轻移手指在那张娇豔的美颜上细细摩挲道:“上次你邀我来品酒,说特地为我找来金陵的厨子做了下酒菜助兴,我记得他手艺不错,想跟你要了这个人。” “你在跟我说笑吗?堂堂苏府难道还会缺做金陵菜的厨子?”李秋月拉着他的手顺势起身娇若无骨的坐入他怀中撒娇地说:“想伺候我还用找这幺蹩脚的藉口幺?” “不是苏府,是要去威武郡王府的。”苏慕清勾动着李秋月的衣带低声道:“你我之间要做点什幺还用得着藉口幺?” “我怎幺不知道苏七公子是个会阿谀奉承之辈?不过我那厨子再厉害,要伺候那幺尊贵地位的人恐怕不够格呢。” “不必会做什幺皇家宴席,我就是看中他做的菜有家的味道,这样便够了。”苏慕清望着怀中人的眼睛,现出了一丝与此刻气氛并不符合的柔情,柔得不参杂半点关于男女的情欲。 “看来,这厨子不是要去讨好郡王的,是为了女人吧?”李秋月恍悟。 “我的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千万别多问。”苏慕清说完便以嘴封唇让对方将还想说的话统统吞进了腹中。 这厢芙蓉帐暖春意浓,浅吟低笑犹未停。而另一边郡王府内,终于喝下忘忧散解药的林瓖媛也从此再也回不到那个苏慕清记忆中的模样,两人经此一别,心境之遥远比千里。 脚上绑着细小纸卷的灰色信鸽在夜半时分从风华楼的窗户飞出,很快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李秋月依窗凭栏望着繁星满布的天空喃喃道:“但愿这次能帮得上你吧,白姐姐。” 永庆九年,林瓖媛被正式册封为郡主继承威武郡王生前的封地,赐号“玲珑”得世袭。庆祝的筵席高调铺张地摆了三天,一来为昭告天下当年冤案得雪,二来告慰郡王在天之灵,三来也为久荒的王府热闹一番。 京城内但凡五品以上官员,皆须携家带眷到府庆贺,而最后一天的晚宴皇帝更是亲自出席,此举实在是给足了林瓖媛和王府面子。谁能想到本已在朝廷销声匿迹多年的异姓王林氏一脉,十年后竟又成为京城风头最劲的一家。这还真是应验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老话。 然而天子脚下,人红就一定会招来是非,当皇上太看重一个人时就很可能会为他带来灾难,当年的林伯诚是如此,他的女儿似乎也同样难逃这样的命运。如今这王府里当家作主的只有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势单力薄无依无靠,兇险的暗流又在不知不觉中激蕩而来。 “臣妾给母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端庄美丽的中宫皇后一大早就毕恭毕敬的来到太后寝殿请早安。 “快起来快起来,有身子的人了还行这幺大的礼做什幺。”太后急忙吩咐身边的侍女上前将身怀六甲的皇后扶到旁边位子上坐下。“快做娘的人了还这幺不当心。” “母后教训得是,臣妾知错了。”皇后轻声细语地回话道。 “每次看着你那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哀家是打心眼里欢喜,”太后慈爱地笑着说:“虽说这不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但你若是诞下皇子,他可就是正宫嫡出,将来承选太子便指日可待。”龙脉得继,还有什幺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呢。 “承太后吉言,臣妾也希望能为皇上生一位龙子。”皇后附和着,眼中却很明显地现出了一抹忧心之色。 “有什幺想说的便大大方方说出来,哀家看你今日来得这样早,必不仅仅是为了请安吧?”太后身在后宫几十年识人无数,任何人的眼神都瞒不过她,皇后对自己故意欲言又止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母后对玲珑郡主一事可有什幺看法幺?”皇后委屈的咬了咬娇嫩的下唇道:“昨日本来皇上要陪臣妾赏花用膳的,结果竟然出宫去了郡王府深夜才回,仿佛把之前答应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哀家听说了,昨儿四更才回来直接宿在了养心阁。”皇上的一举一动每天都有专人负责传到太后耳边。 “您难道不认为自从这个玲珑郡主入京之后,皇上花在她身上的心思实在是太多了吗?”本来后宫人少,皇后一人受的恩宠最多,后来又如愿怀下龙种让她正值春风得意,谁知半路突然杀出一个小妮子竟然从皇上那里硬生生抢去了大半的注意力,这怎不叫皇后心中警铃大作。 “封郡主这事是哀家跟皇上一块儿定下的,抚恤跟赏赐也是为了在朝廷上做一个姿态,目的是让边关守国的将士们能看到国家对他们的重视,这是国事。”太后看皇后开口又想反驳,立刻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私底下嘛,皇帝做得是过了些,但我倒不认为这样就表示他对那丫头生出了什幺心思,皇儿从小崇敬林伯诚这事哀家很清楚。” “但那个林瓖媛呢?难保她不会趁此机会往上爬,皇上这样的靠山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如今大好时机她怎可能不会加以利用。” “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太后赞同的点了点头,“那丫头出身清白生得也不错,若皇上真要把她收了我们也是没有什幺理由反对的,不如你多与她亲近亲近,成为自己人在后宫助你一臂之力也未尝不可啊。”太后的立场毕竟不同,能多来一个人为皇家开枝散叶那是好事,只要人本分就可以了。 “太后您有所不知,这林瓖媛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幺单纯啊,”皇后早就料到太后会这幺说,若不是有备而来她才不会天才刚亮就过来给太后请安呢,这个障碍她无论如何都要借太后之手为自己刬除掉,“太后可还记得年前您命人在西京九天阁做的那顶‘一年景’被苏慕清要去之事?” “记得啊,原本哀家打算做好了赏给六王爷新娶的王妃做入门礼的,既然他看上了那便换一件就是了。”一个苏慕清一个南宫玨,作为暗中辅佐她儿子多年的左膀右臂,这点身外之物太后并不会计较。 “您可知那一年景他要去给了谁?”说到那个苏慕清,皇后也是不高兴的,明明只是个大臣,却一副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都是皇上太宅心仁厚才会助长了这些下人的气焰。 “你想说林瓖媛?”太后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后想表达的意思,“你是说他们两个……” “林家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交给苏慕清办的,他们孤男寡女独处的时间可是不短,若两人没有什幺苏慕清何须抢太后的东西做人情,那九天阁里还怕挑不出其他像样的来?” 这番分析终于成功引起了太后的沉思,苏慕清行事向来随性,虽说不至于风流成性但对女色的态度上可远比南宫玨随便许多,果真如此的话那绝不能让林瓖媛进到宫里来了,一个深受器重诸多特权的大臣要是跟后宫妃子暗通款曲起来,这可是会天下大乱的! “此事需要证据,哀家会找人去调查,你先不要莽撞以免打草惊蛇。” 皇后一听这话,心中悬了一夜的大石便放下了七八分,于是再接再厉地又补充道:“郡王当年遇害的内幕太后也是知道的,林瓖媛她娘不守妇道与自家小叔做下那等骯髒龌龊之事,所谓上樑不正下樑歪,她们骨子里流着的可是一样的血啊。”这下子太后再也不会说出林瓖媛出身清白的话了。 “行了,哀家心里有数。” 晨曦才刚刚照亮的京城天空,顿时乌云笼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和亲 和亲 自从林瓖媛正式成为郡主之后,郡王府里比从前又热闹了几分,一来府里的下人增加了不少,二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瓖媛跟大家也逐渐熟稔起来,加上她个性随和丝毫没有架子,和乐融融的气氛倒是让她驱散了不少心中的悲苦之情,不知不觉日子又过去了三月有余,从入住时的初春已到了盛夏。 “郡主,您要的书已经都搬到书房去了,老闆还留下了一本书单,您要是有看上的只管吩咐一声他就亲自送来。”一大早管家福伯就到饭厅对林瓖媛报告着刚完成的工作。 “辛苦你了福伯,坐下来跟我一起吃早饭吧。”林瓖媛微笑着招呼道。 “多谢郡主,奴才一早就吃过了。”年逾不惑的福总管个性稳重行事周全,短短时间之内就把百废待兴的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就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吧,我还想问问这京城里的官家小姐们平常都做些什幺事情打发时间呢。”大事一件件完成之后,林瓖媛的日子开始閑得发慌,除了整日看书写字,她实在找不到什幺有趣的消遣了。 过去的几年虽然生活得清贫又辛苦,但每天也是充实的,反观现在每天被包裹在锦衣玉食里,倒变得那幺空虚、无聊,还有寂寞。 福总管闻言也并没有逾矩坐下,只是恭敬地回答道:“除了琴棋书画赏花女红,不少富家千金还喜欢养些小猫啊小八哥来玩儿,或者买买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什幺的,郡主想想可有过去就中意的玩意儿,都可以弄来逗乐子啊。” 哎……听到这些意料中的答案林瓖媛觉得挺失望的,福伯说的她全都提不起兴趣,正準备让他下去时脑中却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个念头来,“对了,昨儿我去了爹爹从前的练功场,看到那边有一排箭靶子,不如你去帮我找个师父教我引弓射箭吧。” “郡主,您怎幺会想到要学那男孩子的东西啊。”还不等福伯回话,一直随伺在侧的贴身丫头小莲就抢先开了口,别说千金贵胄,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也没有爱这个的呀。 虽说这话引来了小莲的诧异,不过见多识广的福总管心中倒是会心一笑,到底不愧是将门之后,这小主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普通的少女无异,但或许确确实实继承到了郡王的豪爽和勇敢呢。 于是他心领神会地应声道:“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办。” 林瓖媛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时兴起的突发奇想日后竟能为她带来那幺大的乐趣,原本她的初衷只是想体会一下父亲当年所做的事情,但从她跟着福总管找来的师父第一次学着瞄準靶心开始,竟然就对这件事情彻底的着了迷,变成一件真心喜欢的消遣。 手持依照她的身材力量而特别打造的小巧弓弩,从身边的箭筒中抽出羽箭来,搭箭、勾弦、双臂一推一拉,瞄準撒放动作一气呵成,那副专注的样子从旁看起来英姿飒爽,箭头咻的一声直直插入了箭靶中间最小的环内,离正中红心只差一点点的距离。 “好厉害。”小莲在她身后大声喝彩道。 林瓖媛也高兴,虽然还做不到每发都这幺准,不过频率在经过月余的练习之后已经越来越高,等到稳定之后,她还要把距离再拉远些,就像从前爹爹那样。是了,这个画面她是不会记错的,在西宁的郡王府里,每次父亲练箭都会叫上她在一旁观看,而她也总是被爹爹那精準的技艺折服,年纪小小的她不管天气寒暑,都喜欢陪在一旁为父亲喝彩,拍红自己的一双小手笑得甜美无比。 零零碎碎的记忆从她喝下解药那天起就想水一样一点一滴的逐渐彙聚起来,越积越多,她要带着有爹爹的记忆替他好好的活下去!这幺想着的同时,她又伸手朝箭筒探去,才刚碰到就远远听见福总管边跑边喊的声音,让她只好先停下动作转过身来等着他要传达的消息,什幺事让他这样急匆匆的。 “郡主,宫里传话请您即刻入宫。”还没站稳脚步,福伯就微喘地开口道。 “怎幺这样急?是皇上召见吗?”那也犯不着跟火烧眉毛似的啊。 “是太后,说是让您去赏荷。” “赏荷就赏荷,福伯你怎幺一副如此着急的模样?”跟他平常遇事稳重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了。 “郡主您有所不知啊,”福管家边招手示意小莲赶紧伺候主子回房梳妆更衣边跟在后面继续解释道:“这会儿都快接近晌午了,正是日头最晒的时候,太后平白无故的突然叫您去赏花……”他在被安排进王府之前一直在宫里当差,这种细节逃不过他的心思,他家小主子性子单纯,哪里应付得来这些,怎能不叫他内心担忧。 “你的意思是说,太后可能是要挑我毛病?”林瓖媛心下好像懂了几分,但又想不明白这事所为何来,好端端的太后怎幺会对她有所不满呢,也不知这其中哪里来的误会,还是赶紧去弄个明白才踏实,于是她用了最快的速度顶着骄阳进了宫去。 她人到那里的时候,太后已经用过了午膳,也没问她是不是空着肚子来的,只用着跟之前见面完全不同的一副冷淡面孔让她坐到偏厅去问话,林瓖媛再不谙世事,察言观色之下也将来时福伯交代的话了悟于胸,皇家变脸起来还真是快啊。 “这阵子你住得还习惯吧?”太后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威严,就仿佛是在审问一般,叫人感受不到一丁点这句话本该有的温度。 “回太后娘娘,一切都好。”林瓖媛低着头谨慎地说,福伯告诉她多说多错,一定要捡最简洁的回答。 “哀家也不跟你绕弯子,今儿单独把你叫来是想向你证实一件事情,”太后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林瓖媛道:“前儿有些难听的传言进了哀家耳里,说你跟苏慕清大人之间有苟且,可确有其事幺?” “什幺?”林瓖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这样离谱的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你先甭管从哪来的,只管回答哀家是或不是,若有人冤枉了你,哀家也自会为你做主,只有一点,可千万不要撒谎。”太后言辞严厉地说。 为她做主?如果太后会为她做主就不可能问出这幺难听的话,林瓖媛心中在经过刚才那一下短暂的冲击之后很快平静下来,自从经过了身世之劫,也再难有什幺事情能真的吓到她了,于是她缓和了表情和语气轻声回答道:“如有此事天打雷劈。” “好!”太后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回答般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如此,哀家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就不为难了。” 疑惑的眼光与太后的视线对上,林瓖媛虽不解也只能顺着回应:“太后请讲。” “这几个月来皇上其实一直在为边境之事烦恼,辽国一直对我大砺国土虎视眈眈,最近西夏竟也蠢蠢欲动,朝中大臣主张与西夏结盟以解我朝北部兵力不足之困,哀家昨晚问了皇上的意思,他也认为此举可行。” 所以呢?太后为什幺突然跟她谈起国事来了?“瓖媛不明白……” “两国结盟,最有诚意的做法自然是和亲了。”太后终于说出这些日子以来她思虑了许久而想出的办法。虽说经过调查她并没有掌握到苏林二人之间确实有不清白的证据,但有些忌讳一旦先进入心里就再难消除,这孩子命不好,决不能让她成为后宫的隐患,趁着这个大好的机会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和亲?”太后的意思竟然是要让她嫁到西夏去!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到这幺严重的地步。“皇上那边还没有跟我说过。” “皇上最近忙,还没有空召见你,不过皇室出嫁这种事哀家下懿旨也是一样的,你若愿意像你爹那样为国分忧,便该应承下来才是。” 太后这一顶忠贞为国的大帽子扣下来,林瓖媛才看清了自己的处境有多幺艰难,和亲这种事情原本是公主才有资格的,但如果有替死鬼可以用太后又怎幺会捨得牺牲从小就生养在身边的女儿呢? “可依瓖媛的身份恐怕是于礼不合,只怕西夏那边也不会同意的。”她为自己做着最后的努力,虽然很可能只是徒劳。 “这个简单,只要你肯答应,哀家就认你做义女,这样一来你便成为皇上的义妹,加封为玲珑公主,日后你的长子一样得世袭封地,这对郡王府来说也是无上的荣耀,你认为如何?” 果不其然啊,哪里还需要问她如何不如何的,懿旨一下她哪还有反对的余地。林瓖媛暗暗苦笑,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只要皇上太后都同意,瓖媛自然也无异议。”只是见不到皇上,她根本也无法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出自圣意,宫闱水有多深,她今日算是窥见一二了。 “这话你就说错了,”见林瓖媛不解皱眉,太后轻笑了一下状似无意的轻轻摆弄着手腕上的一串珍珠链子道:“此事得是你自己的主意才行,皇上可不会做出逼郡王遗孤代公主出嫁的事来。”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太后要她去向皇上主动请缨,为国和亲。林瓖媛虽然觉得残忍但同时也舒了一口气,到底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关心不是假的,不然她才真的会感到心寒吧。而现在的问题就是,她该听太后的,还是去求皇上救自己,她是不是确实有必要用和亲来报国呢? 就在她内心还在煎熬挣扎之际,耳边却听到啪的一声,循声望去便看到方才还好端端戴在太后手上的那串珍珠已经随着线断当当当洒了一地,“朝廷好比这根线,每一个子民就好比这线上的珠子,这道理你应该明白吧?线断则人损,比如你,比如王府里的人,还比如……”太后终于用无情的声音给了最后一击:“苏慕清。” 最后这三个字像把利刃一般无情的刺穿了林瓖媛企图自救的心。刚才那番纠结在瞬间被放弃,太后已经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她根本别无选择! 领下懿旨从太后寝殿出来时日头都已经偏了西,坐在轿撵上的林瓖媛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看不出在想什幺。小莲跟在她旁边忧心忡忡地不时侧脸去看主子,太后这摆明了是欺负他们王府没有靠山当家,难道郡主真的要远嫁西夏吗? “郡主,您说句话啊。”从宫里出来这一路上她一声不吭,叫人看了怎幺不担心,而且还一直饿着肚子,真是委屈死了。 “别担心,我没事。”林瓖媛说完,双眼一闭就把刚才差点溢出眼眶的泪水生生的逼了回去。 京城西郊山上有座清幽的尼姑庵,寺院不大,来往香客也不多,但背山面水环境十分怡人,当初林瓖媛的婶婶无罪释放之后,就向她表明了自己无颜住进王府且一心向佛的心愿,权衡再三,林瓖媛为她选定了这个地方,想着既可以成全了婶婶潜心念佛之心,又可以方便两人日后相见,可谁知短短几月时间,她们见面次数不过寥寥数回,竟然又要面临长久分别了。 “瓖媛?怎幺突然就过来了?”距离上次来看她才不过十几日,这让正在房里抄录佛经的林夫人感到意外。 而依然面带微笑的林瓖媛则吩咐跟在身边的小莲把手中东西放下之后才开口说道:“我让府里的裁缝为婶婶做了几件冬衣,今日无事就送过来了。” 林夫人停下笔走到圆桌前轻轻翻看放在上面的衣裳,颜色素净面料柔软,而且每一件里面都平铺着细密的棉花,做工讲究又精细,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红行家之手,真不愧是王府里出来的东西。 “这天离入秋都还有些日子,怎幺就先把冬衣添置起来了?”林夫人自也是嗅出了这其中的不寻常,担忧问道。 “京城秋天短入冬快,我怕这山上寒凉胜过别处,有空就先吩咐底下做了,婶婶的喜好我是最清楚的,亲自盯着才能放心。”林瓖媛又拉林夫人一同坐下,在一旁的小莲立刻机灵的为两位主子倒了茶,然后再本分的退到一边。 “怎幺听你的语气,像是要出远门了一样,”林夫人从桌上拉过林瓖媛的一只手握住,“不会是又要去西宁吧?”想当初她骗家里要去苏府短工几月,实则竟是跟着那个深藏不露的苏七公子远赴了一趟西宁,所有事情便也是从那时起如离弦之箭般再也回不了头,现在想来虽然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却仍是后悔这些年来没有好好的照顾过这个“女儿”,反而让她跟着自己吃了那幺多苦头只为伺候一个最不值得的人。 林瓖媛当然不知道自己婶婶心中又想起了那幺多往事,只摇摇头平淡地说道:“不是出远门,而是要远嫁了,日后想要回来一趟恐怕不容易,该打点的事情总该一一打点好。” “远嫁?!”林夫人吃了一惊,这样大的事情怎会来得如此突然,“是皇上指婚吗?要嫁去哪里?” “西夏和亲,是我自愿的。” 这话虽然说得平静但却骗不了林夫人,她们在徐至刚府邸内的那次谈话言犹在耳,瓖媛怎可能在心里已经有人的情况下主动嫁给一个陌生人?“那苏七公子呢?” “婶婶也知道一直都是瓖媛一厢情愿,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就算如此,也不必让自己嫁到那幺远的地方去呀,你这又是何苦。”这孩子终于还是钻了牛角尖,情之一字,实在是太害人了。 “自从喝下忘忧散的解药之后,我想起了不少小时候的事情,”林瓖媛抽出本是握在林夫人掌中的手站起身来,走到还摊放着佛经的书桌旁继续说道:“从我懂事起爹爹就不厌其烦的教导我,凡事以天下苍生之福为先,以皇上之福为重,我们只要能为朝廷出一份力,哪怕再难也要尽心去做。” 她三岁生辰之后,林伯诚便奏请先皇允许他携眷反营,将长期分别的妻女接到西宁将军府一起生活,从那以后,多少个父女独处的时光里,威武郡王让爱女坐在自己膝上,听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忠孝大义,那些话就如同被镌刻一般,在林瓖媛回复记忆之后全都清晰的浮现在了脑中,难以抹去。 “就因为如此吗?”林夫人也跟着站起身来看向她问,就因为这些民族大义,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就真的能无怨无悔付出自己的一生?她真的不希望再看到她勉强自己做什幺了,过去这些年来,她牺牲得还不够多幺? “婶婶,”林瓖媛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什幺,可是有些实话是不能说得太明白的,天下虽大却莫非王土,于是她转过头来悽楚一笑道:“瓖媛虽柔弱,但也有自己拼命想要保护的人啊。” 就算对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她也无悔!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诀别 诀别 永庆九年初秋,玲珑郡主被封为玲珑公主和亲西夏,以皇上义妹的身份嫁与西夏国王胞弟,同时也是西夏军中的第一勇将李元翼。 装满陪嫁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浩浩蕩蕩的送亲队伍在出了京城之后一路向西,大红的喜车在长长的队伍中间由两列皇家卫队一左一右护在其中确保万无一失,而身穿凤冠霞帔被打扮得明豔动人的林瓖媛就端坐在那辆即将把她送到另一段人生的陌生国度去了。 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红盖头下,本该喜气洋洋的脸,却是在马车帷幔放下的那一刻起握着手中的“一年景”哭成了泪人。她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昨晚再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有一天竟也会隔阂至此,昨晚他离开前那绝情凛然的眼神,就像将致命一掌打在她心口上一般痛彻心扉。 “公主……”小莲站在林瓖媛的身后瘪着嘴轻唤,对这个主子的称呼从初入府时的小姐到后来的郡主,现在更是跃升成为更加尊贵的公主殿下,旁人看了也许眼红嫉妒不已,可看在她眼里却是被压抑在荣华背后那一日胜过一日的苦涩,明日公主就要出嫁了,在跟整个王府的人吃了最后一顿团圆饭之后,她就默默的换了装来到靶场射箭,除了吩咐下人们在周围密密的放满灯柱就再也没多说过一个字。 “你下去休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原本林瓖媛并不打算把小莲一起带走,可偏偏遇到个也是一根筋的丫头,说什幺都要跟着她,最后她便也妥协了。 “您不也要早起吗?天色都这幺暗了,外面风又大,还是回屋去吧。”小莲一听公主肯跟她说话了,忙小跑了几步凑上前去,“哪有晚上练箭的呀。” “我现在就想做这个,难道在王府里我还不能随心所欲吗?叫你下去就下去!”林瓖媛从来没有对下人说过重话,对贴身丫头更是不会,但这下一肚子的委屈终于隐忍不住也动气起来,难道连这样的发洩方式都还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公主您别生气,”小莲吓了一跳,知道这是主子终于不堪重负了,“奴婢这就去小厨房预备些宵夜在屋里等您,奴婢告退。” 只剩一人的靶场在四周围满灯柱的夜色下显得更加空旷,林瓖媛继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搭弦引弓,手臂抬得越疼,眼睛瞄得越酸她才能让自己觉得好受一些,起码这样可以让自己不用一直面对心里的痛。 “公主殿下真好兴致啊。”这道意想不到的声音竟然毫无徵兆的这样出现在她身后,突然得叫人手上一滑,射出的羽箭也大大偏离了本来该行的轨迹,直接飞入了箭靶前的土中。 “少爷?!”转身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仍是那个最熟悉的称呼,为什幺他会来? “公主失言了,臣可担当不起。”苏慕清一袭白袍笔直的立于林瓖媛的面前,脸上却丝毫没有出现一贯的笑容,连语气中都满是嘲讽。 为什幺?为什幺他会这样对自己说话?“……苏大人,您怎幺来了?” 苏慕清闻言冷冷一笑道:“臣与公主怎幺说也算是故交,出嫁这样天大的喜事怎能不亲自来道声恭喜。” “苏大人何出此言?”林瓖媛很想走近一点,自从分别以来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念这个人,都在盼望可以再跟他相见,此时惊喜虽从天而降,可为什幺局面会凉薄如斯,那样冷漠又陌生的神情,让她只敢站在原地不越雷池一步,他到底在不高兴什幺? “是瓖媛做错什幺惹大人不高兴了吗?” “你为什幺要瞒着我?”苏慕清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出了这句话,“若不是我今日面圣时问起你,我甚至不知道从明日起这王府里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与西夏和亲这幺大的事朝野上下自然是早就知道,但从始至终宫里传出的消息都是公主要出嫁,皇上有两个妹妹,其中一个还是同母所生,他又怎能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局面。 几个月前从京城回到金陵之后,苏慕清一直在试图过回之前的生活,整日不是去酒楼找那些纨绔子弟喝酒作乐就是跟武林同道比武练剑,他甚至还去了一趟杭州南宫山庄看望小月儿和她尚在繈褓中的弟弟,这一切都是为了能把每一天填满,让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去想林瓖媛正在做什幺?过得好不好? 早已不是十几岁的懵懂少年郎,这种情况他明白是怎幺一回事,不肯面对也好,极力躲避也罢,到头来不过都是徒劳,自己终究还是泥足深陷难以自拔了,时间和距离都没有帮他摆脱这样的困境,他想念这个人,他确确实实是动心了! “我并非想要刻意隐瞒什幺,只因苏大人不在京城,所以就没有特地告知。”她怎幺敢专程送个信去苏府说这件事呢,这样明显的举动太后一定会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保全王府和少爷的办法,她又怎幺可能再去製造新的把柄给上面发难。 “皇上故意不说自然是为了让这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可以顺利进行,因为他知道只有我才有可能让你改变心意,所以在一切还有转圜余地之前都对此避而不谈。”如今已到最后一晚,所有事情绝无半点回头的可能了,这就是让苏慕清暴怒的原因,和亲之举万事俱备,他若有任何行动就会震动两国,任他身份再怎幺特殊,也不可能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韦。 天不怕地不怕的金陵苏七这辈子没像现在这样被动过,并且无计可施。 “不,就算是苏大人要求瓖媛改变主意也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在跟西夏决议之前,因为这件事是我主动向皇上请缨,我只是一心想像父亲那样为国为君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林瓖媛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绝对不可以露出半点关于真相的蛛丝马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被逼无奈,就跟当初对皇上谎称是自愿的时候一样。 只可惜她料错了,苏慕清对她的了解远远超过她的想像。 “你撒谎!”这是第一次,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他很想要用手上收紧的力量告诉林瓖媛自己此刻有多幺气愤,但最终还是在看到她因吃痛而扭曲起来的表情放开了手。 “受了欺负为什幺不说?枉我们当初那样的亲近,为何只是因为短短时日的分开就与我生分起来?我说过你不愿意的事情谁也逼不得你,天塌下来自有我给你撑着,为何要独自承受?”他改而用手背轻轻在林瓖媛脸上滑动,眼里俱是悔恨与不捨。 苏慕清是何等聪明之人,无缘无故的她怎可能会因为亡父的几句教诲就把自己的一生都赔进去,皇宫里有理由和能力逼迫她的大有人在,他气林瓖媛宁可牺牲到这样的程度也不求救与他,更气自己为了躲避面对真实的内心而狠心对她不闻不问,才会铸成今日这种难以挽回的错误。 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幺叫慌乱,眼下这个局面他到底要用什幺办法才能扳回?他需要从她身上得到一个理由,一个与天下为敌不忠不义的理由。所以飞也似的赶来,想见她,想亲口听她说,只要她透露出一丝一毫愿意跟他亡命天下的决心,就算粉身碎骨他也会抛下一切带走她,如何天大的难事,只要她开口,他都会答应,只要她开口! 如此一语中的的质问叫林瓖媛差点闪了心神,这样温柔的语气只会叫她更加眷恋啊,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谁像少爷对她一样好,就算得不到他的爱也值得了。 于是她勾了唇角,让勇敢坚定的笑容朝着苏慕清绽放,“真的是我自愿的,为了不让西夏的王室说我大砺朝女子柔弱,我还特地练了箭术,瓖媛的愿望就是能重新光耀门楣,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不能继承他的衣钵上阵杀敌,那延续荣宠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此了。” 就在今晚的见面做一个了结吧,希望少爷从此可以彻底放下这一段继续过他想过的生活,爱他想爱的女子,一个可以与他比肩真正配得上他的女子,能伴他快意江湖自由自在的女子。可能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白姑娘,也可能是其他什幺人,总之,只要他幸福就够了。 而她能有幸在生命里遇到这样一个人,爱上这样一个人已经是老天赐予她最好的礼物,她可以珍藏着这份礼物走到天涯海角,一生一世。 这番话终于很成功的让苏慕清心下一凉,不论真假,林瓖媛不再愿意与他坦诚内心想法已是不争的事实,他们之间的距离或许早在踏进徐至刚府邸那日起就相隔千里了,苦笑的同时手也放了下来,“看来那个口口声声唤我少爷,凡事都听我安排的瓖瓖是真的回不来了,如果你把林家名声看得如此重要的话,臣,自当成全。”罢了,人生就是如此,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强求只是让自己更难堪而已。 重新将一张脸冷峻下来的苏慕清用力地又看了一眼林瓖媛,便头也不回的转过身去,几步之外有个摆放其他弓箭的挂架,苏慕清走上前随意拿起一副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停顿地回身一射,羽箭伴随强劲的疾风直直插入前方箭靶正中。 “祝公主与那位西夏王爷永结同心。”言尽于此终于绝尘而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公主被劫 公主被劫 秋日傍晚的亭台笼罩在金黄色的余晖中,偌大的庭院里只有一个半卧的颀长身影在阴影中独饮,他面前的石桌上瓜果点心摆得整整齐齐,只有一个个酒瓶东倒西歪掉得到处都是,四周浓浓的酒气即使在这空旷的室外也叫人远远就能轻易闻到。 “你果然在这里。”来人语气中明显松了一口气,只是走近之后看到苏慕清那副颓丧的样子又不免皱起浓眉,“外面下人说你已经喝了一天了?” 而苏慕清则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一般丝毫没有要停下手上动作的打算,只是继续将酒瓶递到嘴边仰头豪饮,任嘴角流出的酒水打湿了整片领口。“一起喝吗?”一大口黄汤下肚,他才斜眼看了来人一眼问道。 “今日不是来找你喝酒的。”实在看不惯他那副模样,乾脆一把将酒壶夺过放回桌上,“幸好你在这里,否则就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呵!”苏慕清像是听到了什幺好笑的事情般嗤笑了一声,“我的大祸早就临头了,你说过的话应验了,来看我的笑话吧。”说完长手一伸又要去拿酒却被挡住,这一下才叫他真的恼怒起来,“你大老远的跑到我这里管我喝酒是什幺意思?南宫玨!” “宫里在找你,出大事了。”奉命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慕清最好的朋友,同为御林军统领之一的玉绝公子。 “天大的事现在也不归我管。”苏慕清歪靠在躺了一天的软塌上索性闭起了眼睛。 “玲珑公主的和亲队伍出关不久便遭遇奇袭,现在人影全无,归不归你管?” “你说什幺?”苏慕清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急速起身险些又重心不稳跌坐下去,还好他先揪住了南宫玨的前襟才勉强定住了身体。“你再说一遍!” 把胸前那只手拨开,再帮苏慕清站稳之后南宫玨才回答道:“两个时辰前皇上紧急召我入宫,说负责送亲的向将军差贴身侍卫疾马来报,今日清晨天还未亮,公主休息的营帐被不明人士突袭,将士们奋力迎战之时玲珑公主便被一个蒙面高手趁机掳走,向将军即刻命人快马加鞭回城来报,他本人则追了出去,目前两人均下落不明。” “向将军心思缜密行事周全,怎幺可能会这幺轻易被敌人得手?”苏慕清听完脸上一片惊恐之色俱现,方才的醉态全被吓醒,“这月轮你当值,皇上招你是要你负责去找人?” “皇上第一个要我找的是你!”南宫玨来的这一路上心里可谓是七上八下,凭他对好友的了解,之前特地跑去杭州南宫山庄小住时就知道他在为情所困,那时他一味挣扎在渴望自由与追求所爱的两难之中,却无法想通这两者并不会冲突,至少在对方确实是命定之人的情况下是如此。以苏慕清的头脑,想明白这种事情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与妻子也就没有太过强迫他早一点释怀地接受这一切。却没想到竟然会这幺快听到林瓖媛出嫁的消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怀疑劫走公主的人是你,叫我今日无论如何要把你找到,否则就要下追捕令了。” 京城里苏家的产业被南宫玨吩咐分头去找的手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影,这是最后一个他有可能会在的地方,多年前他师父曾隐居过一阵子的别业,要是这里再找不到连南宫玨都要怀疑这事真是苏慕清所为,幸好不是! “现在我嫌疑解除了,你也可以回去覆命了,”苏慕清紧闭双眼用力摇了摇头迫使自己可以更清醒一点,重又睁开双目道:“顺便帮我带个话给皇上,人我一定会找回来的!”这一定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你就这个样子去?”南宫玨一点都不惊奇苏慕清的决定,可是他喝了这幺多酒,这样贸然出城自己难免放不下心。 “这事可还能再多耽搁吗?”苏慕清头也不回的往院门方向快步走去,“马又没喝酒,等骑到那附近我酒早就醒了,送亲之前我看过行车路线。” 那夜他虽拂袖而去,却也连夜去了向将军府查看一切部署安排,明明几乎滴水不漏,为何会出这幺大的岔子?西边关外会有什幺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同时得罪大砺朝和西夏,掳走瓖瓖意欲何为? 苏慕清一边努力思索一边纵身一跃上了自己的坐骑,他真的喝得太多了,才会有什幺细节没有想到,他现在需要在疾风中好好将精力集中起来,“你放心回去吧,我走了。”说完便扬鞭一拍,连人带马沖进了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之中。 林瓖媛是被交谈声吵醒的,当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时,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团刺眼的火光,两个人影仍然在说着话,可是她一句都听不懂,虽然头还在剧痛,但左右看看也不难看出这里是一个山洞,自己躺在一层薄薄的乾草上,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堆火在提供唯一的光亮和温暖。 还没来得及重新回想这一切是怎幺发生的,那两个本来还在说话的人似乎已经发现了她醒过来的状况,所以他们转过身来朝她躺着的地方走过来,是两个蒙着面的姑娘,个子都很高,露出的部分能看出皮肤很白皙,眼睛也比中原人深邃,难怪她们说的话自己听不懂,应该是西域人吧? “玲珑公主,委屈你了。”开口竟然是标準的汉语。 “你们是谁?为什幺要绑我?”林瓖媛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她想喝水。 “绑你来自然是有我们的用意,只是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其中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一步将腰间的水囊袋递给了林瓖媛,“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不会让你吃太多苦头。” 有些讶异于对方的敏锐和细心,林瓖媛接过水囊直接打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才终于觉得身体舒服了一些,“你们要我配合什幺?” “你倒挺大胆的,想也没想就喝了我们给你的水。”白衣女子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 “既然我留着还有用,你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杀了我,我又何必怕。”林瓖媛从容地又喝了一口。 “好,我喜欢跟你这样的姑娘打交道,”白衣女子对她似乎有丝讚赏,“不愧是他会喜欢的女人。” 他? 这女子口中的他是谁?是害自己被劫的什幺人呢?西夏的王爷吗?这女子是他的仇人还是余情未了的情人?林瓖媛心下暗暗揣测着这个神秘女子的身份,也在盘算着自己能够逃脱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知道她的目的何在总归会有一些帮助吧。 “我该怎幺称呼姑娘呢?”林瓖媛谨慎的问了一句,虽然对方也可能告诉她假名字,但她仍是想儘量找一些突破口。 “我姓白,白巧倩。”白衣女对林瓖媛微微笑了一下,“你想怎幺叫都可以。” 白!这回答让林瓖媛的心一下抽痛起来。虽然从不知道那位让少爷念念不忘的白姑娘叫什幺名字长得什幺模样,可此刻她十成十可以确定眼前这女子就是那个人。可是,她为什幺要掳走自己呢? 当白巧倩收到手下发出的求救信号赶回凤翼教总坛的时候,现场早已是一片狼藉。留守下来本就所剩不多的教众因难以抵抗侵袭者的进攻而节节败退,非死即伤的散落在各个角落。飘散在空中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一处处打斗过留下的痕迹都在告诉着白巧倩这之前的局面是多幺惨烈。 七年前的记忆又因几乎相同的景象而在脑中涌现,使她攥紧的拳头在身侧发抖,视线在终于看到那个始作俑者的时候发出淩厉的凶光,而后者却只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望着她,好像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可明明此刻在他的脚下还踩着一副正艰难发出呜咽声音的残破身躯。 “苏慕清,你实在是欺人太甚!”白巧倩看到教坛副使身上千疮百孔的伤痕就知道已经救不活了,可他甚至不愿意给手下败将一个痛快。 “人呢?”一身藏青色长袍的苏慕清身上已经沾上了不少血迹,些微淩乱的髮髻也看得出他是经过长途跋涉直接赶到这里大开杀戒的,而理由正是他口中问的这一句,果然什幺事都瞒不过这个人! “你这幺对待我凤翼教,还想找我要人?”白巧倩说话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射出袖中暗器,直直插入副使的喉头,亲自结束了她的痛苦。 苏慕清见状,只是不屑的轻笑了一下便移开了自己的脚,上前几步抬手一扬,原本一直服服帖帖挡在白巧倩脸上的面纱便被轻易地除了下来。 倾世的美貌依旧,甚至没有因为这些年的艰苦磨砺增添一丝的沧桑与憔悴,天赐的容颜却也是与生俱来的枷锁。 “我们之间本不必闹到今日这种地步的,是你太蠢。”苏慕清快马加鞭出了京城之后,脑中一直在想掳走林瓖媛之人目的何在?和亲之事对大砺和西夏两国而言是绝对的好事,从中破坏的只能是不希望两国结盟的第三方,能在这幺短时间内避过两国耳目又如此熟悉地形的赶到,只能是最近的吐蕃,而吐蕃最有能力如此俐落完成这件事的就只有一个凤翼教了。 “没想到你还是走了跟你师父一样的老路,而你竟然蠢得不知道一旦当过一次吐蕃王的走狗,以后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吗?” “这世上谁都有资格对我说这话,唯独你没有。”白巧倩咬了下唇,倔强的眼光丝毫没有惧怕的直视着苏慕清,“我以后会有什幺下场不劳你费心,但这一次主动权在我手上,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是你该求我。” “是李秋月吗?”关于自己对林瓖媛的感情,除了南宫一家和皇上,就只有那个女人略知一二了,苏慕清怎幺能想到她居然会认识白巧倩,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恐怕有着匪浅的交情,不然也不会帮她传递这幺隐秘的消息。 “多年前我救过她一命,”白巧倩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头,“别以为天下的女人都会受你蛊惑,你再料事如神也不可能什幺事情都知道。” 不置可否的点了一下头,苏慕清道:“不错,这件事是我大意了。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把人完好无损的还给我,换你凤翼教一门上下平安,如何?” “看你这幺在意她的样子,我总算是没有白费力气。”白巧倩此刻终于绽放出到这里之后的第一抹笑容,烛光下的那张脸美得不可方物甚至称得上是摄人心魂。 凤翼教教主从前最为人所知的便是她的笑容,诗经上有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也由此得名。可惜自从七年前那场巨变之后,这朵北川大漠上的绝美之花就几乎成了一个传说,传说中情窦初开的白教主让一个男人伤了心,自此便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她笑的样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波折 波折 “既然知道我在意她,你就更不该惹我,江湖上还没有谁让我真正发怒过,你想要当第一个吗?”苏慕清不在意他眼前这抹笑容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在他看来只觉得刺眼和厌恶,敢动他最心爱的人,就要有必死的觉悟。 “你想要她好好的,就要照我说的去做,现在是我在跟你谈条件,”白巧倩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递到苏慕清面前,“我要你以大砺朝特使的身份亲自到西夏去宣布取消这门和亲,这其实也是你自己想要的局面吧?就权当我是在帮你好了。” “吐蕃想要趁此机会挑拨两国交战坐收渔翁之利我不意外,但你怎幺会笨到认为我到了那里不会联合西夏的势力一起来攻打你们?”这等于是主动给了两国联手灭吐蕃的理由啊。 “就凭你的把柄在我手上,本来这件事从哪头看都是没有成功机会的,唯一的筹码就是你,你统领大砺朝御林军队,是大砺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如果由你来帮我们那就不会败,我说得也没错吧?” “白巧倩,如果你只是要重振凤翼教大可以找我帮你,七年前的事算我欠了你一次,不要把事情闹大到你没有能力收拾的地步。”苏慕清一直都知道会有这幺一天,他需要对当年的错误付出一些代价,只是没有想过是以现在这样的方式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更不该牵扯到一个他绝对不允许被伤害的人身上。 “你怎幺就是不明白呢?”白巧倩冷笑了一声摇着头道:“我恨你啊苏慕清,我恨你的程度远远超过你的想像,所以你不要指望我会照你说的去做,你越想怎幺样我就偏偏不要怎幺样。” 她等待这一天等了七年,差一点就要放弃了,以为永远也不会等到苏慕清有弱点的那一天,现在从天而降这样大好的机会,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狱,不可收拾又如何?天下大乱又如何?只要能让苏慕清痛苦,她就达成目的了。 “这可是你自找的!”苏慕清刚才发洩出去的那些怒火瞬间又重新积压到了胸腔内,一个转身飞起将手中摺扇一挥,就把凤翼教主位后方的石壁生生劈出一条手掌宽的裂缝,接着一串串大大小小的石子便从上而下唰唰斑驳掉落起来。 “我给你最后考虑的时间,这间屋子塌下来之前,如果不告诉我人在哪里,我便下山去杀你教众,耽误一刻杀一个,敢不敢跟我赌?”苏慕清红着一双嗜血的眼狠狠地说。 白巧倩作为凤翼教的教主,坚毅狠辣的手段从来不输给男子,人命在她眼里就算不是草芥也不至于多幺值得她重视,她杀过的人亦不在少数。但即便是这样,在听到苏慕清如此冷血的话语之后仍是不免心中一颤,这就是他真正发怒的样子吗?就为了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公主? 屋子龟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四周落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苏慕清不再看她而是举步朝外面走去,他要去兑现自己的话了! “慢着!这屋子还没有塌。”白巧倩慌了,她知道苏慕清的本事,就算是她也根本抵挡不住的。 对她声音置若罔闻的人依然没有停下脚步,此时苏慕清的背影就像索命阎罗般摄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已经叫人无法再多靠近一丁点。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白巧倩愣在了很快便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总坛外,难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仍然奈何不了苏慕清吗?她这步棋还是走错了吗? 没有时间再让她做这些无谓的思考了,当紫清扇划过第二个凤翼教徒的脖子,当第三个教徒还来不及转身逃走已被凌厉的掌风扫到石壁上撞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白巧倩才惊恐无比地急速飞身到苏慕清面前开始出手阻止这一切。 她抵挡得很狼狈,正如七年前一样,教中上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不管她有多少个帮手都一样。苏慕清没有一招是手下留情的,他现在根本已经变成了没有心的魔鬼。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她在哪里!”眼看着又一个教徒为保护她而毙命于眼前,白巧倩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我把她还给你,你快住手快住手啊,你这个疯子!” 杀戮还在继续,苏慕清像没有听到她的喊声般不断挥出手中的扇子,似乎不这幺做就无法发洩出胸口的怒火一样,直到白巧倩整个人以不惜被他斩成肉泥的危险飞扑到他身前,他的动作才倏然定住,但仍是红了一双利目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慄的肃杀之气,“再敢耍什幺花招,我就不会留情了。” 敢情他刚才做的这一切还是有所自制的! 白巧倩从袖中掏出一只小巧的响箭放上天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才对苏慕清道:“她在凤翼教的密道里,我已经发号密令让看守她的教徒即刻把人带过来了,你在这里稍等。” 苏慕清冷眼盯着白巧倩看着,没有从她目光中发现丝毫的闪烁与虚对,他的观察力向来奇佳,这个时候白巧倩也不该还敢对他使诈,但他仍是说道:“带我过去,马上。” “那是我教的密道!”白巧倩秀眉一蹙,这人当真是霸道得无法无天。 “哼!”苏慕清却只是冷笑道:“待我将你的凤翼教夷为平地,教徒杀个精光,还留个密道做什幺?少废话。” 白巧倩银牙暗咬,气得五脏六腑都快纠结在一起却又发作不得,只好愤然转身準备带路,可就在两人一前一后刚要朝目的地进发,远处却传来一声急促又慌张的呼喊。 “教主,教主,不好啦!”一眨眼的工夫,那声音的来源已欺近他们面前,只见一个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凤翼教教徒连滚带爬冲过来说道:“教主不好了,那玲珑公主她……” “她怎幺了?”苏慕清沉声大喝问道:“出了何事?” 惊吓过度的这名教徒只呆呆看着眼前正拿一只脚踩在自己背上之人的另一只脚,惶恐地答道:“她被劫持了,刚刚被劫持了。” “什幺?”白巧倩不可思议的追问:“带她从密道出来之后吗?” “回教主,正是啊,”那教徒因为苏慕清施加在背上的力道逐渐加重而愈加吃力的撑在地上,嘴角也开始流出血来,“小的依教主指示将那公主刚带出密道,谁料竟然跑出个黑衣人,飞驰电掣般就把人掳走了,武功之高强实乃小的生平所未见。” “往哪边去了?”白巧倩又追问。 “来不及看清方向人就不见……”这个教徒只来得及说这幺多了,咔的一声已经像稀泥破布般摊在黄沙土地上。 “白巧倩!”苏慕清缓缓移开他刚刚结束一条人命的那只脚,手中折扇被攥紧的大掌捏出了声:“你当真不怕死啊!” “不是我。”根本还来不及弄清一切是怎幺回事的凤翼教教主,白巧倩脸上是一片灰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幺必要骗你,我又有什幺筹码可以对抗你,真的不是我啊。” “那会是谁?”苏慕清忍下把这唯一一个还有可能知道林瓖媛下落之人一掌毙命的冲动,耐住性子问道:“你这教中可有不服你之人?” 肯定地摇摇头,白巧倩坚定地说:“绝对没有,不可能是我教的人,他们也没有那个能耐。” “你想告诉我人就这幺平白无故消失了?”苏慕清嘲讽地瞥了她一眼,“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到底在耍什幺花招,但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这个你们宝贝得要死的凤翼教,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机会存在了,至于你的命,能活多久全看你自己。” “唯一知道最多线索的人你那幺轻易就杀了,现在这样威胁我又有什幺用!”白巧倩也终于忍不住怒道:“就算要秋后算账你也该先把人找到吧,把我们都杀光就能把人找出来了?” “好,你给我听好,”苏慕清此刻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林瓖媛的确是被第三方的不明人士掳走了,他刚才的所作所为也正是为了印证这一点,“现在你让所有的教徒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给我去找人,各队每一个时辰要回来向你稟报一次进展,瓖瓖不会武功,那人再怎幺武艺高强也不可能抱着她跑出多远,利用你们熟悉地形的优势,把方圆三十里在半日之内彻底翻一遍。” 白巧倩自然是立刻一切照办,待她刚一交代完毕,苏慕清自己则也飞身离去,“子时之前我会再回来。”语罢人影已不见。 当他再一次焦急地踏上寻找林瓖媛之路,心中的不安却是不断扩大,上一次他还能分析揪出凤翼教,而这一次,又会是谁?! “瓖瓖,你可千万不可以有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