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玉砌》 第一章-华山之序 ()chūn寒料峭,乍暖还冷。冰雪初融,山林新绿。远处两匹轻骑踏尘而来,行至华山,在临近山巅处停下马来。 两人给马套上马嘴笼子,然后安静地继续前行。他们是来找人的,蜿蜒的小山道上,不多会儿看见前方一头毛驴和一个古怪的老头。 老头平躺在毛驴背上,枕着毛驴的头,翘着二郎腿上下地晃着,不时踢一踢毛驴的屁股。毛驴有一步没一步地走,两只眼睛虽然愣愣的,然而却很有神采。 听着老头轻微的嘘气声,其中身披甲胄的一人悄声道:“晋王,要不要去把他叫醒?” 另一人身着黄sè衣袍,体型微胖,面sè较黑。他摆了摆手:“仙翁尚在安寝,怎可贸然打搅?本王在这里等等便是。” 他就是宋国的晋王,宋太祖的亲弟弟赵光义,和他同来的是亲随侍卫严亭。此时正值公元960年,这一年,宋太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控制了后周的都城,逼迫小皇帝禅位于他,从此建立了宋王朝。即位不久,赵匡胤就派赵光义来到了华山,寻找这位似睡非睡的老仙翁。 赵光义话音方落,两人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驴背上的老头两眼不睁,嘴里含糊不清,有如梦呓般问道:“现在是谁当皇帝了?” 赵光义闻言,以为老仙翁醒了,忙上前道:“果如仙翁所言,皇兄已在不久前登上帝位。” 然而老头只是笑了笑道:“呵呵,如此甚好,看来天下很快就要太平了。”说罢仍不睁眼,继续酣睡。 严亭见这老头如此无礼,把手按在刀柄上,想给老头杀杀锐气。赵光义拦住严亭:“仙翁常常一闭眼就是三五个月,被世人称作‘睡仙’,你若是能叫醒他,那你也能算是半个神仙了。” 严亭道:“可这老头根本就是在装睡,否则哪有睡着了还能回答问题的?” 赵光义笑而不语,老头却像是故意要坐实自己的罪状般说道:“你想拿刀砍我这个睡觉的糟老头子么,你不是好人,唔,不是好人……” 说着嘴里还咂巴一下,这睡觉的模样还做得真像。严亭怒气上冲,提起刀来就往下落! 那老头凑巧翻了个身,侧躺在毛驴身上,不仅没有跌落下来,还刚好避开了严亭这一刀。老头挠着脖子,依旧一副懒洋洋的睡容,这对严亭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戏谑,严亭哪里忍得,横过刀背,又是一刀。不料老头再翻身回去,竟将严亭的刀紧紧压在了身下。 严亭使出全力,也没能抽出刀来。无奈之中,只得撒手。赵光义笑道:“这下你知道仙翁的本事了吧。” 严亭被老头轻易夺走兵刃,身为皇家亲随侍卫的他顿感面上无光。除此之外,他又对这老头由衷地敬佩几分。看来要让老头睁开眼睛,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偏偏这件事,就在下一刻发生了。 “外公!原来你在这呀!”一个清脆悦耳,婉转而略显稚嫩的女音从林中传来。 老头嘴里含糊地“唔”了几声,过了片刻,突然猛地睁眼,一个激灵从驴背上滚了下来,忙不迭地爬起之时,弄了一个灰头土脸。 “薇儿!你怎么跑出来了,还不赶紧回去!”老头张开双臂将赵光义等人挡在身后,又或者说,他在阻挡着赵光义和严亭好奇瞧去的视线。 那个女音又道:“你身后站着谁呀,神经兮兮的。”随着声音,一张俏脸探头探脑地朝外张望。 老头一面用身子挡住这个外孙女,一面将她往林子里推:“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到处乱跑,快回去写作业!” “写作业?”赵光义和严亭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对祖孙在说些什么。 “作业昨天就写完啦,哎呀,外公,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你就让我瞧瞧古代人是什么模样嘛。” 大约这个小孙女比她的外公还要厉害,老头一个没拦住,她就从老头腋下溜了过去,笑嘻嘻地跑到赵光义和严亭两人面前。 老头双手捂住了脸,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和刚才那个闲云野鹤般的老仙翁判若两人。 赵光义打量起这个老仙翁的孙女,她的穿着很是特别,上衣是淡粉sè的,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在颈子边上长出一截,折叠在左右两侧(衣领)。衣服的裙摆很短,只是略微低于腰身(风衣)。下面穿着褐sè的长裤,脚上是一双绒靴。这一点也不像中原人的装扮,想了一会儿,发现也不同于契丹,吐蕃,大理,突厥的装束。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大约十来岁,容貌清丽,气质不凡,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小女孩初见赵光义,也是瞪大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赵光义的脸,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欣喜,跟在动物园里第一次见到大猩猩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不过小女孩很快发现赵光义一直盯着自己,她拧起小眉,指着赵光义道:“你这讨厌的家伙是谁呀,该不会是包黑炭吧?不对,你头上没月亮啊。” 这个时代,包拯还没出生,赵光义自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包黑炭”是谁?“头上没月亮”又是什么意思?不愧是仙翁的孙女,说的话都是凡人难以听懂的仙音。 严亭却对小女孩的语气颇为不满,他大喝一声:“放肆,晋王的名讳,也是你这黄毛丫头能问的!” 小女孩听了很不高兴,扬起小脸道:“不说就不说,反正脸黑的,我就知道一个包黑炭一个张飞。看你这样子哪个都不是,那肯定就是无名小卒了,我才不稀罕知道你是谁呢。” 小女孩和严亭斗起嘴来,越说越是热闹,旁边站着的两人都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俩,那头毛驴则只顾低头吃草。 老头咳了一声,拉开小女孩:“晋王这次来华山,可是为了十年前的那场约定?” 赵光义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小女孩身上挪开:“是啊,皇兄是守信之人。当初与仙翁下棋输了华山,那时华山还为后汉所有,如今江山归于我大宋国,皇兄当即派我来兑现承诺。” 小女孩在老头身后听着,自语说道:“原来是穿到宋朝来了,华山?皇帝把华山输给了外公?” 左思右想,小女孩突然惊道:“啊,外公,原来你就是陈抟老祖!” 据野史中所记,赵匡胤尚未得志时,曾与陈抟老祖在华山下了三局象棋,陈抟老祖让着赵匡胤,故意全都下成了和棋,然而第三局赵匡胤心高气傲,贪功抢杀,结果反而落败。因为这一局棋,赵匡胤输掉了华山。小女孩碰巧听过这件奇闻怪谈,所以一听到“输了华山”,马上就想到自己的外公在这个时空居然就是陈抟老祖。 伴随一声重重的叹息,老头用手遮住眼睛,久久没有拿开。赵光义显然还不知道老头的名字,听到小女孩这么一说,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陈老仙人。”虽然事后想起来,他感到十分诧异:为何小女孩也是一副刚刚知道的模样呢,不过这个问题,他恐怕是永远不会知道答案了。 就像野史中说的那样,这个“陈抟老祖”让赵光义免去华山的所有赋税,然后辞别两人。小女孩望着马蹄扬起的泥土道:“那个胖子不像个好人,一双眼睛总盯着我看,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老头道:“这个人的人品确实不咋地,当个皇帝倒是马马虎虎。”他带小女孩正要往回走,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薇儿!你怎么能跑到山谷外面来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 小女孩本不以为意,见老头一脸忧虑,很是疑惑不解。老头掐指一算,脸sè一下子就变了。他望着自己心爱的孙女,脸上竟然微微抽动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头喃喃自语。他在原地兜起了圈子,时而说道:“没事的,没事的,薇儿你只要好好待在家就行了……”时而又道:“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哎,不行,我绝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小女孩看着老头围着自己转圈,她的头都快转晕了。小女孩问道:“外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又走了几匝,忽然停住脚步,一拳定音:“既然已经改了,那就改得再彻底一点吧,或许这样还有希望。这脚下的江山,又不一定非要是赵匡胤的!” “外公,你在说什么呀,宋朝的皇帝,不就是赵匡胤么?” “呵呵,宋朝的皇帝是他没错,可现在是五代十国,还没有到北宋时期呢。这个时代,不是还有一个重瞳的奇人么。” 见孙女一脸疑问,他也不再解答。倘若孙女的出现,真的扰乱了这个时空,那他必须得想办法让这个时空彻底改头换面。 这个混乱的时空,五代十国,即将归于一统的时空,为了孙女的将来,他必须让历史重写。 可是如今的宋朝国力昌盛,未来的十几年中将横扫江南。那个偏安一隅,已是风雨飘摇的国度南唐,能够在那个人的带领之下强盛起来么? 通过后世的史书可知,他是一个怯弱之人,在赵匡胤的兵威之下,rì夜战战兢兢,一再对赵匡胤卑躬屈膝,却仍换来了囚牢之运。他又是一个不愿当皇帝的皇帝,无时不憧憬着去过隐士生活,写几首词,安度一生,偏偏事不遂人,他的兄长和叔叔全都亡故,只能由他来做皇帝。 他就是那个一目重瞳的奇人,千古词帝李煜,这个时候还没有登基,他只是南唐的皇太子,名字也不叫李煜,而叫李从嘉。 真的要把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么?老头还没有把握,可是必须试一试。老头带着孙女回到山谷,来到一处石室按下按钮,随着一声轰隆的巨响,华山之巅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有一物飞出,待人再去看时,那里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石坑,原来的云梦谷此时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第二章-被抓来的李从嘉 ()月正圆,倒映在江南清柔的池水中,宛如无瑕的玉盘。一阵微风吹皱水面,玉盘散作无数银亮的碎光,少顷再渐渐归复平静。 作为江南最大也最强盛的诸侯国南唐,月下的景致自然要比别国热闹一些。虽然十几年来,经过攻伐闽国和南楚,南唐的国力已急剧消耗,在后周的南犯之下又丢掉了淮南十四州,如今的南唐早已不复当年,但毕竟南唐还有一道长江天堑,取代后周而立的北宋一时还难以进犯,因此得以偏安一隅,老百姓们也能过几天安乐rì子。 南唐国最为繁华的地方自然要数都城金陵了,而金陵此刻最为热闹的地方,正是皇宫之中的太子殿。 无数宾客齐聚太子殿,正欣赏着一场排练了许久的宫廷盛舞。数十名娇美的宫娥舞着长袖,在如梦如幻的灯火下,仿佛刚刚从天而降的仙女。 舞还未停,坐于舞台四面的宾客已忍不住纷纷叫好。一名锦衣男子笑着对身边的佳人说道:“只是几个舞女就让他们赞不绝口了,一会娥皇登场之时,他们的赞叹声还不得传到天上去?” 佳人嗔道:“殿下又在逗臣妾开心了。天庭那么远,哪里能够传得到呢。” 锦衣男子是南唐当朝太子李从嘉,佳人则是他方才口中的娥皇,也是他的太子妃。这一晚李从嘉宴请众多宾客,就是为了让大家欣赏他和娥皇新排演的这场盛舞。相比于这些宫娥,娥皇的舞更加温婉动人。不过为了吊一吊宾客的胃口,娥皇将在一刻钟后才会登场。 “殿下,不知殿下今rì兴致如何,可能填出新词?”娥皇知道李从嘉(亦即后世所说的南唐后主李煜)jīng通音律,善于填词,时有佳作流世,不消半月就能传遍江南。如此盛大的场合,若再有他的新词助兴,那就更加让人流连忘返了。 李从嘉望了望天边飘来的一缕烟云,沉吟片刻便有了主意。他唤人取纸笔来,题下一首《玉楼chūn》。 晚妆初了明肌雪,chūn殿嫔娥鱼贯列。笙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chūn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娥皇接过这首《玉楼chūn》,小唱一番,犹自陶醉。李从嘉欣然一笑,不经意间瞥见那朵烟云渐渐变浓,遮得明月有些模糊不清了。 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忍不住想出去瞧一瞧那云。走到殿外,望着正在被烟云笼罩的月轮,吹着穿过回廊而来的冷风,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头顶的砖瓦忽地一阵弹跳,像是被吸走似的飞往别处。李从嘉还未来得及呼救,一对鹰爪般的东西就抓住他的双臂,将他带到空中,卷进了一场漩涡里面。 穿过漩涡的那一刻,这个可怜的文弱太子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一个老头摇着头道:“真是个娇贵的小少爷,看来得先把你磨练一番,否则今后的rì子怎么扛得过去哦。” ………… 无暇去思考,那天晚上的宫娥们是如何惊叫,宾客们是多么慌张,侍卫们是多么焦虑,他的妻子周娥皇又是多么的担忧。 李从嘉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头好痛。第一个动作则是“嘶”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稍稍侧了侧脑袋。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想到:这里是哪?我还活着吗? 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当然也不能全都怪他。这种事实在太离奇了,别说他没遇到过,就算在书里也没听说过,一时脑子短路,还是情有可原的。 天已经亮了,天空中的云彩飞速地流过。四处是苍翠的古树,仰头看去,无法估算究竟有多高,数十丈之外能看到陡峭的山壁,看来这里似乎是一个山谷。 李从嘉捂着头站起来,靠在树旁回想发生的事。想了好一会才记起,那天晚上他被不明之物抓走的事情。这不是梦,是千真万确的记忆。李从嘉这才大惊,高声唤道:“快来人啊,护驾!抓刺客!” “蠢材,你的侍卫不在这儿,乱喊一气只能把抓你的人吵醒。”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李从嘉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见到一名穿着白衣的老者。 老者的衣裤都是白sè,不系腰带,而是以盘扣扣着。穿着虽然和江南的服饰不同,不过一看就不像是蛮邦之人。 事实上,老者穿的是打太极用的宽松白袍,放在现代来看,已经有点古风意味了。但是李从嘉可是五代十国的人,那时候哪有什么太极,这种衣服当然也没见过。 老者从树上一跃而下,李从嘉见他身手不凡,又惊又怕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者叹道:“真是没出息,这么胆小。”他走近李从嘉,用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岂有此理,你凭什么抓我到这里,还强迫我做你的奴隶,你就不怕犯王法吗?” 老者笑道:“呵呵,没有一开口就用你南唐太子的身份压我,看来史书记载得不假,你倒是宅心仁厚。” 李从嘉退后道:“私自抓人,已经触犯了王法,不用说我是太子,你也有罪。” “唔,管他呢,反正王法我也犯了,也不怕罪加一等。今天看在你初来乍到,就不用干活了,跟着我四处逛逛,先熟悉熟悉我云梦谷的环境。” “干活?”李从嘉心中思忖,这个老者看来真的要把他当奴隶来使唤了。他好歹也是个南唐国的太子,岂能受如此屈辱,左思右想,他决定逃了再说。 老者已经走出十几步,这时也没有回头看他是否跟上。这是一个好机会,李从嘉调头就往反方向跑去,只道那个老者年迈体衰,必定追赶不上他。 可老者根本不用追赶,一个扬手,一声轻响,李从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贴着头顶掠过,让他头皮一热一麻。紧接着散乱的头发就披了下来,将他的脸盖住大半。 透过散乱的头发,他看到前方的一颗巨树轰然炸出一个大洞,李从嘉当场吓得两腿发软,坐在地上。他知道这是老者的jǐng告,倘若他再跑一步,那东西就不是贴着头飞过,而是从他脑袋穿过去了。 这老者究竟是何方高人,刚才的那一下,又是什么厉害的暗器? 李从嘉有些发抖地转过头去,看见老者正拿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对准着他的脑袋。 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还伸出一根管子?这种东西在江南可是从未见过啊。李从嘉心中有些好奇,但很快被恐惧淹没。不知怎地,他感觉那个黑乎乎的管口,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出于本能,李从嘉乖乖地不敢再动。 老者有些愕然地瞧着李从嘉,要知道李从嘉作为一个古人,绝不可能知道手枪的威力,不知者自然不会恐惧,所以通常来讲,对着古人举枪说“别动”,多半是脑子秀逗了。 可眼前这个从南唐抓来的古代人李从嘉,居然没等他开口,就主动地放弃了抵抗,这让老者很是惊奇。 “不愧是重瞳奇人,领悟力这么强,要是再举起手来,那就更不得了了,呵呵。” 李从嘉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听见他说“举起手来”,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抬到一半,却又不知该不该举。 老者哈哈大笑,收起手枪道:“好了,游戏结束。你记住了,别再动逃跑的心思,否则小心吃枪子儿。” 李从嘉虽然不知道“吃枪子”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猜这句话,大概是说“别再想逃,否则那棵树就是他的榜样”。能一击将尺许厚的树干隔空击穿,这样的高手他可惹不起。眼下没有办法,只能暂且听从老者的安排了。 老者带李从嘉来到仓库,按下密码盘打开了仓库的大门。李从嘉见老者只是轻轻动了几下手指,那扇巨大的铁门就自动打开,心中无比惊奇,暗自忖道:他看到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 仓库很大,光线很暗。李从嘉朝里张望一番,里面有好几个一人多高的巨大黑影,也不知是藏着什么怪物。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迈步,全身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这些黑影突然朝他扑来。 老者顺手拨开了电灯开关。仓库里骤然灯火通明。李从嘉猝不及防,由于太过紧张,竟然吓得一声惊叫。老者好笑地看他一眼,见他脸sè苍白,也不心软,冷声说道:“赶紧跟上,我们还有事要做。” 李从嘉战战兢兢地望了望房子里有些刺眼的光团,由于太亮,他没能看清发光的究竟是什么。他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相似之物只有太阳,可是太阳不是只有一个么,怎么可能在这里满屋子都是呢? 李从嘉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他所看到的黑影,此时全都亮了相。这些怪物体型庞大,其中一个是土黄sè,顶上伸出一只长达好几丈的手臂,它的手有点像盛米用的斗。另一个箱子下面有四只轮子,前方还有两个圆形的晶莹透亮的东西,莫不是这怪物的两只眼睛? 被从古代南唐抓来,参观后世车辆展览的李从嘉,现在是彻底傻了眼。一辆普普通通的挖掘机和一台山地越野车,足以够他发上好一会的楞了。; 第三章-到来的第一天 ()穿过仓库,已被众多现代产物唬得一阵恍惚的李从嘉,被老者带到一间房间。 李从嘉站在门外,显得很是局促。老者见了,唤他进来:“别杵在那儿,过来搭把手。” 李从嘉这才走了进去。环视一圈,看见房间里的那张床时,他显得有些兴奋,因为这是他进来之后,唯一感到有点面熟的东西。房间里还算明亮,因此没有开灯。老者将褥子,床单和棉被扔给李从嘉,然后就出去了。 李从嘉抱着床单棉被,站在床边不知所措了好一阵。他自小生在帝王之家,这种杂务当然都是由下人打理,他何曾亲自铺过床,所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过了一会儿,老者推着一个银亮的小车进来,看见床上还是刚才的样子,老者道:“真是笨手笨脚。” 说罢拿过李从嘉怀中的褥子,给李从嘉示范了一遍铺床的过程。一边示范一边唠叨:“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来,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李从嘉脸上有些发热,他也没有辩解,只是默默地将这些记在心里。 随后,老者又去推那辆小车。李从嘉的目光停在了小车上,在他的眼中,这种像是笼子少个盖子,有两个把手,四只小轮的小车,同样是一件怪异的东西。整个车身是用纯银打造的么,sè泽竟能如此明亮? 不过是一辆商场里随处可见的购物车而已,镀上一层铬就被他当成纯银唏嘘不已。此时老者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被他笑得岔气。 老者在桌上摆好台灯,又拿出一摞书,一个笔筒,几支中xìng笔和一把笔芯,还有废纸篓等全拿了出来,给李从嘉布置现代风格的书房兼卧室。通上电后,老者教李从嘉去摁开关,李从嘉试探着拨了一下,台灯亮起之时,把李从嘉吓了一跳,老者见状,哈哈大笑。 随后老者把小车推去和卧室连通的盥洗室,在里面钉上一面镜子,再放上毛巾等洗漱用具。李从嘉瞪大眼睛,直盯着镜中清晰的倒影。老者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镜子,牙刷和毛巾,这些东西,李从嘉是认得的。只不过老者所用的镜子,比他这个太子用过的铜镜还要清晰千百倍,里面的影子就像是真的存在一般。李从嘉不舍地将目光移开,其脸上的表情除了惊奇,还是惊奇。 老者见他似要发问,于是说道:“想问什么就问。” 李从嘉小心翼翼道:“这是施过佛法的镜子么,怎么能看得如此清楚?” 老者冷哼一声:“什么佛法,我可不信佛。” 李从嘉顿时有些尴尬,yù言又止,不敢多问。老者看他一副怯怯的样子,心中叹道:他的xìng子这么懦弱,难怪赵匡胤吓唬几句,他就慌忙拿出金银给宋朝进贡,成天在家中提心吊胆,连个大气也不敢出,哎,我得想法子把他改造改造,否则他根本不是赵匡胤的对手。 “这种镜子,人间可寻不着。你猜猜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是在天上?” “哈哈,猜对了。那你再猜我是什么人?” “您不信佛,那您,莫非是神仙?”李从嘉想起除了佛教之外,还有一个道教。只不过南唐前两代帝王都信佛,他这个皇太子自然也将神仙排在了佛祖的后面。 “你现在可以暂且这么认为。总之,今后你得听从我的安排,我交给你的事情你也必须尽力完成。如果你表现得好,我自会放你回去。” 老者用了大棒加胡萝卜的策略,软硬兼施,又给自己安上一个神仙的名头,这样就可以更好地忽悠李从嘉了。 李从嘉显然不是这个拥有一千年以后的世界观价值观的老头的对手,所以很轻易地被他给忽悠了。“原来您是仙翁,从嘉不知,多有得罪,冒犯之处请仙翁不要见怪。” 老者笑道:“这样就好。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儿。跟我来,我们再去收拾一下实验室。” “实……验室?” 老者也懒得跟他解释,带他来到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里有几张长桌,其中两张配有清洗台,有从下伸出的通风管,是化学实验桌。还有两张长桌十分平整,前方拱起部分内嵌各种指针和表盘,这些都是物理实验中要用到的电子仪器。 老者用另一辆带有几层隔板的小车,推来一堆瓶瓶罐罐,让李从嘉放进背光的一个柜子里。 “小心点,这是浓硫酸,别弄撒了,否则烧得你直见骨头。” “这玩意是三氧化二砷,就是你们俗称的砒霜,先别碰,戴上手套再搬。” “把这些仪器放到那张桌子左边的柜子里,导线放到右边。” “呃,拿错了,这个是体温计啊。算了,留给你量体温吧,发烧的时候自己冲板蓝根。” …… 李从嘉的脑袋早已成了一团浆糊,耳边众多不明词汇,让他已经神经麻木。他只能是听着其中能懂的那一部分,然后揣测老者的意思。所幸他做事比较小心,没有碰坏那些化学试剂。 心惊胆战地把东西都放好之后,他都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晶莹透明的,如同寒冰一样纯净,却触手不寒,又不变形,用来盛装各种液体的玻璃试管和烧瓶。他也没有心思去惊叹硫酸铜的蔚蓝,氯化亚铁的碧绿,五颜六sè的各种溶液,足以用来描绘七彩的图卷。这些是画师用的丹青么?怎么会如此清澈,与他在皇宫中见过的丹青完全不同。 老者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站在一旁道:“这些东西可不是用来画画的,至于有什么用,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收拾好实验室,老者又收拾出一个教室,教室里只有黑板,讲桌和课桌,没有太多的现代化产物,李从嘉这才缓过一阵,已经短路的大脑得到了暂时的恢复。 布置完毕,老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到了下午两点。老者带着他又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教给他如何使用马桶,水龙头,rì历等等,交待了一些安全注意事项,还有怎么看表,怎么计算时间和星期。一趟忙活下来,李从嘉好不容易记住个大概,额头已经是急的沁满细汗。 “现在几点了?”老者要考考他。 “下午四点……五,十,十五,下午四点十五!” “行了。”老者微微一笑:“你听好了,每天的下午四点半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之间,你都不能走出这座仓库一步。周六周rì全天不许外出,否则小心我一枪崩了你,听到没有!” 李从嘉慌忙点头。想了一会,怕记不住,又用笔把这句话写在纸上。 老者这才满意地离开了,留李从嘉一个在房间里,望着rì历和挂钟发呆。 第四章-启动改造计划 ()李从嘉是花了好久,才学会将十二时辰和二十四小时一一对应起来的。房间里的rì历是后世20**年的,因此上面标注的农历rì期还有节气等,在这个公元960年里完全对不上号。不过李从嘉当前只需要知道怎么计算星期即可,保住自己的脑袋不被“一枪崩了”,才有可能计较其他事情。 躺在床上,李从嘉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若是被一般的劫匪劫走,他顶多不过是惊恐罢了。然而被劫到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仿佛一下子到了异乡他国,对于今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这种未知的恐惧,才更加让人感到折磨。 老者说要把他当奴隶使唤,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虽说老者是仙翁,比凡人要尊贵许多,可让他堂堂一个南唐国的太子去做奴隶,他心底依然无法接受。而且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丢的可不仅是他一个人的面子,还有整个李家,整个南唐国的面子。 他当然还不知道,若没有老者将他带到这云梦谷中,沿着历史的轨迹,他李从嘉,终会成为宋太祖赵匡胤的阶下囚,那时的他做了亡国奴,一样也是别人的奴隶。 李从嘉侧躺着望向窗外的明月,心中暗道:不过仙翁待我还不算太坏,将这么贵重的丝绵衾拿给我用。还有这屋中的奇珍异宝,怕是也价值不菲呢。 他所生活的年代,棉花还没有普及,最好的被子是用蚕丝加工而成的丝绵填充,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所以他并不知道,这种棉被在后世其实随处可见,根本不值一提。 他没有看出窗子上装着的透明玻璃,还以为是镂空的窗洞,担心夜里风大,灌入屋子,于是把被子裹得紧紧的。 这一晚,他就在混沌与惊惶之中渐渐睡着。天空中的流云飞快地掠过月下,整整一夜都是这般光景。 第二天一早,李从嘉醒来,习惯xìng地唤侍女替他更衣。过了一会儿不见动静,他这才想起自己被老者掳来之事。 没有更夫,也没有更漏和rì晷,李从嘉完全没法知道时辰,抬头望见挂钟,不得已只能按照老者的“云梦谷时辰”来看时间。 八点过后,老者推门进来,问他晚上睡得怎么样。 说真的,李从嘉晚上没怎么睡好。因为夜里想起来小解,可是屋子里没有夜壶,只能到外面的茅房解决。茅房就在仓库的另一边,离得并不远,可是途中要从仓库里停放的那几个“庞然大物”身边经过。李从嘉对这些“庞然大物”还是心有所惧,不过被逼急了,只能硬着头皮摸黑出去。 房间里是没有蜡烛的,李从嘉不知道可以用开关开灯,所以一路跌跌撞撞,好不狼狈。 这一切都被躲在仓库一处角落,带着夜视镜的老者看得一清二楚。老者当时就忍不住发笑,结果轻细的笑声回荡在仓库里,隐约而又飘渺,反而很是瘆人,吓得李从嘉以为是撞上鬼了。 在老者的催促下,李从嘉慌乱吃完老者带来的早点。接下来,老者的“改造计划”正式启动。 走出仓库,穿过山谷,两人来到一湾水潭边上。水潭地处山中高处,与一条流向谷底的河流用堤坝隔开。水潭边有一座大房子,至少在李从嘉眼里,只能用“大房子”一词来形容。总不能指望他这个古代人说出一句“哇,好大的发电厂!”吧,那样会把他身旁的老头雷得半死的。 进去之后,老者让他站上两块自行车踏板一样的传动杆上。示范几下之后,换上李从嘉给他出卖苦力。 这玩意是老者自己造的“人力发电机”,虽说平时用的是水力发电,这玩意压根就用不着,但用来锻炼一下李从嘉柔弱的体魄,还是很有用处的。 因为名义上,老者是把李从嘉抓来做奴隶的,奴隶不是大爷,也不是菩萨,不做点事怎么能行呢,所以在锻炼李从嘉的同时,顺便给云梦谷的供电系统充一充能。 没过多久,李从嘉就蹬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不敢停下,又实在踩不动,脚下简直就像一团软泥使不上劲。老者在一旁监督着他,不时威胁几句,督促他硬是蹬了整整一天。 等好不容易捱到下午,李从嘉累得全身都快散架了。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受这等苦,一路上都是哭丧着脸。到第二天早上,身上没有一处不酸痛得厉害。可是在老者的yín威之下,他又不得不继续充当苦工。 这样的rì子持续了好几天,李从嘉总算慢慢开始习惯。到了周六,按照规矩他必须整天待在仓库里。虽然不用去给老者的“人力发电机”充电,老者还是给他安排了一个背书的任务。背的不是《论语》,不是《史记》,不是《诗经》也不是《chūn秋》,老者要他背的是什么,后世人一听就知道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发展是硬道理。”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 李从嘉还没搞懂“生产力”是什么东西,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死记硬背。其他的句子他是半懂不懂,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懂字面意思不等于他能理解这些句子指的是什么。 这些枯燥的句子,让李从嘉昏昏yù睡。一天下来,也没能记住多少。期间老者来送过午饭和晚饭,放下饭盒就走了,神sè很是匆忙并且小心翼翼,残羹剩饭也来不及收拾,就让李从嘉随便找个地方先放着。 李从嘉不敢多问,对老者言听计从。两天之后老者才将好几个饭盒收回,然后一切照旧。 与前几rì有些不同的是,在李从嘉蹬踏板的时候,老者不时会考他背诵的情况。李从嘉如果答错或是说漏了,老者就会给他纠正。rì子一久,这些对于李从嘉来说不知所云的句子,竟然神奇地被他全记住了。 又过了一个七天,老者开始让他只在午前劳作,午后的时间改为学习算学。认识那十个怪模怪样的用来计数的符号(阿拉伯数字),可着实让李从嘉花了一番工夫。除此之外,老者给他的书都是从左往右书写的,这又让他头晕不已,再加上许多字写得极其省略,不少字他甚至根本就不认识,读起来就更加费劲了。 老者懒得给他一个一个地教简体字,于是丢给他一本繁简体对照字典,让他自己去查。李从嘉对于字典中拼音的记法颇为惊叹,这比他所知道的“直音法”和“反切法”都要高明许多。 老者不打算把李从嘉打造成军人,rì常的锻炼仅仅是为了让他能够撑得住今后的风风雨雨罢了。没过多久,李从嘉也不用再去山头蹬踏板,只需要沿着山路跑一个来回就行了,其他的时间全都安排在了学习各种现代知识上。 李从嘉的文学造诣,那自然是没话说,千古词帝可不是吹出来的。可惜的是,老者让他学的可不是这些。他每天所面对的,是各种应用题,各种方程式,还有各种物理定律。 说句实话,让古人学这些东西,真是有些强人所难的意味。一来这些东西属于“奇巧yín技”,在古人眼中是不能登上大雅之堂的,李从嘉一开始心里也有过抵触,只是慑于老者的yín威才勉强去学。二来古代的科技大多是一种经验,还没有什么系统的理论,一下子给李从嘉灌输现代的观念,让李从嘉顿时有些找不着北。 所以,给李从嘉安排的学习rì程进展得很缓慢,直到“云梦历”(也就是公历)七月临近,李从嘉也只学会了四则运算,以及几个简单的化学方程式。 老者面sè一天比一天难看,虽然没有明说,但李从嘉能够感受得到,老者对他十分失望。通过这些rì子的相处,李从嘉也渐渐察觉到,老者并不是要奴役他,而是要教给他新奇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实在太高深了,他无论怎么努力,仍是不得其门而入。 李从嘉心中觉得愧疚。 老仙翁究竟想让他做什么?李从嘉也渐渐思考起这一问题来。左思右想,他一点头绪都没有,最终不得不放下这个疑问。 快要进入七月了,老者吩咐他在仓库好好待着,一直要待到九月为止。除此之外,老者还一再强调他夜里不许开灯。想来想去,怕这个已经知道电灯是怎么回事的古代人惹出乱子,于是干脆把李从嘉房间的电闸给拉了,让李从嘉的卧室直接断电两个月。 这时的李从嘉已经学会了生火做饭,也认得了冰箱和电磁炉。不过李从嘉对于电磁炉这种“云梦谷仙器”抱着一种敬畏心理,不敢自己用它来煮饭,所以习惯使用更为“亲切”的炭炉。 这段rì子里,李从嘉还学会了泡面,一个南唐国的太子,在云梦谷的生活就跟宅男没什么两样。当然,他也是被逼无奈,谁让他现在是老者的囚徒呢。 七月到了。 老者又开始神秘兮兮起来。经常好些天不见人影,每次来了也不多做停留,给他补充完rì常用品后就赶紧离开。李从嘉对此已是见怪不怪了,没了老者的唠叨,rì子变得有些无聊起来。 李从嘉随手翻着老者给他的“化学课本”,记起其中一个“化学方程式”来。老者说过,这个“方程式”是他必须学会的,除了学会,还得掌握实地配制。原本预定不久前带他去“实验室”,可惜因为他学得太慢,结果就给耽搁了下来。 “‘**’,硫磺和碳粉,在‘实验室’好像都有。‘方程式’上也标明了数字,调配起来应该不会很难吧。”李从嘉已经做过几个简单的“实验”,知道怎么称重量,也知道怎么对照烧杯上的标签寻找需要的试剂。他被关在这个仓库里成天无所事事,都快憋出病来了,心道不如先自学一番,若能成功,或许能让老者久皱的眉头舒展几天呢。 第五章-不期而遇 ()不论放在什么年代,“云梦历”的七八月份总是处在一年里最热的季节。知了鸣叫不停,荷花满池绽开,都是夏天独有的景致。 也许由于云梦谷的特殊地理,谷中夜间清寒,白rì炙热,昼夜温差很大。因此一大清早就去谷中晨练的林薇,在身上多披了一件衣裳。 一座凉亭立于山间,地高势危,犹如悬挂在半山腰上。亭中石桌刻着一个棋盘,上面还有落子,是一局还未下完,但大势已定的残局。 亭上题着“弈棋亭”三个字,就在这里,林薇的外公赢过一座华山。而此时的弈棋亭外,林薇正舒缓而通畅地打着太极。 起手式,金刚倒锥,懒扎衣,六封四闭,单鞭,白鹤亮翅…… 一套打完,收功,无人在耳边称赞,却有那只能在宁静的心境下才听得到的天籁。 然而林薇毕竟还小,活泼好动是她这般年纪专有的特权。只是静守一小会儿,她就待不住了,睁开眼来,发现外公正闭着眼睛,一套太极才打到一半。 她的心绪开始到处乱窜起来:“昨儿晚上外公又玩消失,大半夜里才回来,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真想跟着去看看啊,可是又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林薇为此而苦恼着,她想了好几天也没能想出对策。 “难道外公瞒着我偷偷出谷了?不可能,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路已经被外公炸掉的山头给堵死了呀,前天我也去看过一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或者,外公又在发明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如果是这样,以外公的xìng子,应该会整天泡在仓库那边,连家都不愿回吧。” 林薇猜来猜去猜不到,可是如果去问外公,外公肯定不会告诉她,这样反而是打草惊蛇。猜也猜不着,问又不能问,就像那句“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一般,她的心里别提有多烦闷了。 走在林间散心,树叶间漏下的碎光洒了一身。她抬眼看见不远处宽广的库房,原来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仓库附近。 “啊,都走了这么远了呀,该回去了……”林薇抬头望了望升起的rì头,正要转身往回走,就在这时,仓库那头发出一声轰响。响声虽然不大,但是听得出来,这像是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 林薇皱了皱眉,心道:“一大清早的,外公又在搞什么名堂呢。” 虽说有些奇怪,但林薇只以为是外公的什么实验发出的响动,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可是走了几步之后,林薇突然觉得不对,因为就在刚才,外公明明还在弈棋亭那边打拳的呀,怎么可能分身来到仓库弄出响声呢。 难道仓库里还有别人? 林薇越想越奇怪,在好奇心与抓贼的决心共同驱使下,她悄悄地摸进了发出响声的仓库后院。 她的步子很轻,就像一只灵巧的猫。林薇沿途一间一间地查看,突然,她站住不动,后背紧贴墙壁,再缓缓探出头去。 她惊讶地发现,屋子里有一个“古装剧演员”,正盯着地上黄sè和白sè的粉末不知所措。 林薇不是第一次在谷中看到活生生的古代人了,但是屋子里的陈设,全是现代化的产物:rì光灯,水龙头,甚至还有电子仪器,这种古风和现代混搭的场面,仍是给了林薇一个极大的视觉冲击。 这是要闹哪样啊,在拍电视剧么?林薇心中嘀咕着,定了定神,方才将手慢慢伸向窗子。 ………… 李从嘉怔怔地看着满屋的狼藉:一瓶硝石粉和一瓶硫磺粉摔碎在地,黄sè和白sè的粉末洒了一地。桌子上黑乎乎的,就像是被烟熏过多年似的,还有用来配置试剂的小坩埚,这会也不知崩到哪里去了。 李从嘉感到自己闯祸了。 幸好桌上没有什么易燃易爆物,除了三种分装在各个瓶中的原料之外,其他的试剂全都安放在角落的柜子里。如果桌上再多放个酒jīng灯,李从嘉那就真的闯大祸了。 一番不知所措过后,李从嘉拿了两个空瓶子,用硬纸小心将地上还算干净的一小堆粉末铲起来装好。地上还残留的一些粉末,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不过想到刚才混合过后的粉末这么危险,他将黄sè硫磺和白sè的硝石粉分别扫开,以免出现更严重的后果。 就在他做着打扫工作时,窗外忽地卷进一阵凉风,把粉末吹得到处都是。李从嘉赶紧抬起袖子遮住眼睛,接下来的一瞬间,他听到一声清响,并伴随着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有人!李从嘉正要张望,脚趾头忽然一阵生痛,等他弯下腰来,胳膊又被一人拽住。 那人力气并不是很大,但是招招狠毒,掰着李从嘉的小指往身后剪去,李从嘉一声惨叫,手臂不得不顺从地背到身后以减轻疼痛。 不用说,那人自然就是林薇了。这不是太极拳的套路,林薇的太极拳还欠缺火候,她用来对付李从嘉的是女子防身术,每一招都是朝着李从嘉最为要害的部位而去。幸好她现在还小,个子不高,膝盖顶不上去,所以没有拆他李家的祠堂,让他李家保住了香火。 “你这个小偷!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娇巧的声音叱问着李从嘉,听得出这声音中还有些尚未脱去的童音。 “娘子轻些!我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小偷是什么,我不懂啊!”李从嘉急忙解释。 “呸,谁是你娘子,落到我手上还不老实,是想再多吃点苦头么?”说罢,掰着李从嘉小指的手又用力两分。 李从嘉可真是诉苦无门。在李从嘉那个朝代,对女子的尊称就是“娘子”,意思等同于后世的“姑娘”。可是林薇并不知道,只当李从嘉是有意轻薄。此外还有“小偷”,也是现代用词,李从嘉只听得懂“贼”,所以压根不知道林薇在说什么。 被折磨了好一会儿,身后那人才将他放开。李从嘉揉着几乎被掰断的手指,转头去看究竟是哪位“娘子”下手这么重。 同样是异乡的装扮,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和蓑衣的穿法颇为相似。外衣之下,露出两截如雪的玉臂。她的头上没有梳发髻,只是用一个银亮小巧的头冠束着。她的脸上也不施粉黛,却更显得清丽可人。 她的个头还不到李从嘉的肩膀,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模样。李从嘉看着她的脸庞,总感觉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喵:林薇会打太极哦,她打的是哪一种太极呢?陈氏?杨氏?孙氏?简化太极拳?其实喵想说的是,新人求收藏!求推荐!】 第六章-云梦谷之夏 ()李从嘉和林薇大眼瞪小眼。没过一会,林薇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由捂嘴笑到弯腰,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嘻嘻,你怎么,一脸的煤灰啊,是不是刚从灶里钻出来的?”林薇这一句话,被她自己的笑声打断了好几次。 李从嘉往脸上一抹,手上沾了一层黑灰,他知道此时他的模样一定十分狼狈,否则也不会让这个小女孩笑得都流了泪。 这就是李从嘉和林薇的初次相遇。 洗净脸上的黑灰,回去再看,林薇已经帮他打扫完了。林薇“视察”了一下他的卧室后,跳着坐上床沿,把两只小脚摇来摇去。 “你是谁,怎么会住在这儿?” 李从嘉报上姓名,又把来到云梦谷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林薇听见他说他是太子,嘀咕一句:“外公胆子好大,太子也敢抓,就不怕改变历史么?那可是要遭天谴的呢。” 李从嘉自然只听懂了前半句话,后面那半句是指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林薇又问了他许多问题,林薇问一句,他才答一句,不敢多说半个字。林薇突然笑了:“我怎么有种审犯人的感觉啊。你也随便说说别的事情吧,或者你来问我。” 李从嘉有些愕然,被老者恐吓惯了以后,突然有人待他如此随和,反倒让他无所适从。 李从嘉问过她的姓名,又得知她是老者的外孙女。闲聊之中,说起老者不让他出门之事,林薇思忖道:“咦,正好这两个月学校放暑假,外公不让你出门,难道是巧合么?” 林薇又追问一番,得知此前外公也曾这样吩咐过李从嘉,时间恰好是周六周rì,也就是她放假回家之时,林薇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外公不想让我知道你在这儿呢。” 想了一会儿,她又问道:“外公最近是不是来过?” 李从嘉不敢隐瞒。林薇道:“怪不得外公神秘兮兮的,原来是跑这儿来了。你不用天天闷在这里啦,我去跟外公说一声,叫他放你出来zì yóu活动。” “哦,那就谢谢……你了。”李从嘉没有再用他那个时代的“尊称”,以免又惹得林薇误会。 林薇离开不久,果然带着老者前来,老者冷着脸让他恢复往rì的作息,他才得以走出鸟笼般的仓库,再次踏上云梦谷的泥土,呼吸林中清新的空气。 “这是我外孙女林薇,你可别打她的主意。”老者jǐng告着他。 “他又打不过我,能打我什么主意呀。”林薇嘻嘻笑着。 李从嘉神sè有些窘迫,原本想说“斗狠是一件很不文雅的事”,然而这句话有骂林薇的嫌疑,于是生生把话吞进了肚子。 林薇见他脸sè难看,改口又道:“他是个斯文人,不会耍什么坏心眼的。” 老者见外孙女帮着他说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背对着林薇,老者心中暗自哀叹:“他俩,终究还是要相见啊……我将他带来,究竟是对是错呢?哎,可惜我此生只能困在这谷里,而我也不能看管薇儿一世。他俩今后的路,恐怕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走了。” “外公怎么了?难道是生我的气了?”林薇望着外公的背影,喃喃自语。 “不管外公了,我们去钓虾吧,你来挖蚯蚓!” “啊?”李从嘉茫然地接过林薇塞给他的小铲子,又被他拉着往水潭方向走去。 荷叶丛中,鱼儿张大眼珠儿绕着钓线游来游去。一只龙虾被钓线上扭动的蚯蚓所吸引,挥舞着螯钳夹住“美餐”,毫无顾忌地往嘴里送。 林薇拉起钓竿,悬在半空之中,那龙虾还不知危险将至,仍将蚯蚓牢牢夹在手中。 不得不说,林薇是钓虾的好手。一只只龙虾被甩上了岸,然后被拾进竹篓。李从嘉也有样学样,但始终掌握不好起竿的时机和速度,不是将还在试探中的龙虾惊走,就是起得太慢,让龙虾半途松手掉回水潭。 林薇笑吟吟地看着他,不时鼓励几句。渐渐地,李从嘉也钓上来几只。只是拾虾时又出了一点小意外,他被一只吹胡子瞪眼的,身上的甲壳呈暗红sè的老龙虾给算计了,两只钳子居然翘到背后,给他的食指来了一下。甩了好久才将这家伙甩掉,再看手指,已是破了一道口子。 林薇让他吮一吮指头,见他不会,林薇只好含住自己的食指,给他做了示范。 一个下午的光景,他俩一共收获了沉甸甸的两篓龙虾。李从嘉是个大人,所以全都由他背着。将虾送到林薇的住处后,李从嘉正要离开,林薇却留他一起吃晚饭。 看见老者虽然仍yīn沉着脸,但还是点头应允,李从嘉便知道,这里说话最管用的还是林薇。 “大叔,你今天好像头一次到乡下来的城里人哦。”林薇带他来到客厅,看见他左右张望,有如进了大观园似的,捂嘴偷笑,又补上一句:“现在又像个刚进城的乡巴佬一样。” 本是一句玩笑,李从嘉却当了真。因为他身为太子,从来没有人敢和他开玩笑。李从嘉感到了一丝自卑,他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而这对祖孙什么都会。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简直有些煎熬的意味。 李从嘉黯然垂首,心中开始思念他的南唐故国。 开饭前,李从嘉对着镜子剪了胡子。好几个月不修边幅,他这个二十三岁的人,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多岁,难怪林薇开口管他叫“大叔”,其实差点称他做“大爷”的,但是看他头发乌黑,所以就没给他过多提高辈分。 老者说,在传授了林薇厨艺之后,老者就很少亲自下厨了,只是这几个月要照顾李从嘉的伙食才重cāo旧业,手艺不免生疏不少。老者还说,林薇的厨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做出来的饭菜不比他宫中的御膳差。 当然,这都多亏了现代各种调味品的帮助,他这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南唐太子,此时也被厨房飘来的香气所吸引住了。 一道道菜肴端上桌来,他和林薇一起钓到的虾,也炒成了一大盘虾仁罗列其中。 最后上来的一道菜是糖醋鲤鱼,林薇一共做了两盘,一盘放在外公面前,然后端着另一盘走向李从嘉。 这是为他准备的菜么?那也用不着这么客气地给他端过来吧。李从嘉看见林薇向他走近,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误会了。因为就在下一刻,林薇端着盘子和他擦身而过。 这盘鱼可不是给他的。林薇推开李从嘉身后的一扇门,将盘子放在地上,然后唤道:“九灵,开饭啦!” 第七章-云梦谷之夏(二) ()李从嘉朝门里看去,他看到一个黑影窜了下来,摇着身后长尾,埋头享用它的美餐。 原来是一只黑猫。李从嘉暗自称奇,没想到这家的猫,rì子过得这般滋润。看它那咂巴着嘴,伸出舌头去舔胡须上沾着的汁水,模样简直是惬意极了。 黑猫头也不抬,仿佛已经知晓李从嘉正盯着它,爪子一拨,房门“砰”地关上。林薇嗤笑一声,用筷子敲着碗道:“快吃饭吧,菜要凉啦。” 从这天开始,李从嘉的一rì三餐,便都改在了林薇家中。林薇xìng格活泼,给他在云梦谷孤独的生活添上了不少sè彩。只是在这个两口之家,他始终不能融入其中,他们之间,总像是隔着什么似的。 林薇经常拉着李从嘉到处游玩,这让老者很不高兴。因为如此一来,李从嘉的课程就落下了。林薇得知外公在教李从嘉这个古人数学时,感到十分疑惑不解,也不知道外公究竟想要干嘛。但是很快她就忘掉了这个疑惑,因为她发现李从嘉的数学还比不过她。 这时的林薇才刚要升小学五年级,李从嘉算了好久的题,被她用乘法的结合律和分配律轻松解决。林薇很是得意了一把,殊不知这种得意,恰恰是建立在李从嘉自信心再度遭受打击的痛苦之上。 随后,林薇开始当起了小老师,有模有样地给这个比她大十三岁的“大叔”补习功课。有些意外的是,效果竟然很好,李从嘉知耻而后勇,总算赶上了小学生的水平。 时间过得很快,小半个月过去了。“云梦历”八月二rì那天,老者订购的东西如期送至林薇的家中。 林薇喊来李从嘉帮忙搬运。她带着李从嘉来到一扇如梦似幻的七sè门前,门中流光汇成绚丽的漩涡,颇有点儿仙境的意味。 林薇进进出出,每次都会搬过来一些东西,李从嘉则把东西拿到客厅。 “那扇门好像很神奇。”李从嘉发表着他的感受。 “是呀,这是外公的‘时空门’,全世界仅此一件!”林薇自豪地说道。 李从嘉不懂什么叫“时空门”,他想起一件事来,随口问道:“林薇,令尊和令堂呢?怎么一直没见过他们?” “令尊,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的林薇,还没学文言文呢,张大眼睛,好奇发问。 李从嘉只得改用白话,林薇听他问及自己的父母,神sè微黯:“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个世上我只有外公一个亲人。” “对不起……”李从嘉不知一向活泼的她,还有这样的伤心往事。 林薇像是没有听到,自语说道:“外公只能待在这个山谷中,连‘时空门’也走不了,所以在门后的那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住在家里。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差点被人送到孤儿院去,幸好有外公的朋友替我解围。学校开家长会,也总是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家长。” 李从嘉静静听着林薇诉说他听不懂的心事,虽然听不懂,但他能感受得到,林薇在那边的世界是多么孤单。 “可是你每天都保持着一副笑容,真是不简单呢。” 林薇笑道:“因为我如果冷着脸,同学们就更加不会接受我了呀。而且只有笑着去面对,自己才可以过得开心。这都是外公告诉我的。” 林薇早已学会了驱赶心中的落寞,所以很快恢复了笑容。她翻开一个个纸箱,看见其中的彩sè灯笼,疑惑说道:“不就是过个生rì,至于这么隆重么?” 八月二rì是林薇的生rì,往年订一个蛋糕,点点蜡烛就算完事了。这一天却不知怎么,老者订购了这么多东西,就好像要过节似的。 林薇去问外公,老者正眯着眼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呵呵,因为在这边的世界里,今天是七月初七啊。” “七月初七?”李从嘉听到林薇的转述,突然想起这个特别的rì子来。 真是巧啊,这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rì子呢。七夕,乞巧节。 老者让李从嘉按照记忆,帮林薇布置起来。月下供了一桌的巧果花瓜,门前挂了两串七sè灯笼。李从嘉替林薇捉来蜘蛛,放进一个透明的盒子里。一听说蜘蛛结网越多,就代表着她得巧越多,林薇便守在盒子边看着蜘蛛结网。 此外还有穿针乞巧,对着天空中的明月,林薇把五sè线慢慢穿进九孔针,高兴得她直拍手。 云梦谷的星空格外明朗,不像“时空门”那边的夜空总是布满yīn霾。空中总是能看见淡淡的飞掠而过的云影,望着似乎触手可及的皓月,又给人一种身在天上的错觉。看过银河两岸的牵牛织女,老者从屋中捧来一个圆盒。 祖孙俩要点蜡烛庆祝生rì了,李从嘉托辞身体不适,独自一人走进林子。 明月当空,清光斜照。李从嘉忽然特别地想念他的南唐,想念金陵,想念他的皇宫。在那里,有他的父皇,母后,还有妻子娥皇,他的孩子仲寓。往年的这一天,宫中除了嫔妃宫娥的乞巧,还有一件大事,他的亲人会前来给他庆生,场面总是十分热闹。 今天,刚巧也是他的生rì。 可是他没有告诉林薇,因为他只是云梦谷的客人,甚至连客人都算不上。他怎么好让这里的主人来为他庆生呢。 这会是他第一次在外独自度过自己的生rì吧。李从嘉想到这里,自然有些难受,所以随口找了个理由离开。 “大叔,你连撒谎都不像。”身后传来林薇的声音。 “林薇……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庆生了,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好么?”他没有回头。 林薇走了过来,扯住他的手道:“不行!外公说了,你今天必须在场。” “为什么?” “哎呀,别问那么多了,快跟我回去啦!”林薇硬是把他拽了回去。 月光之下,圆形的蛋糕上点着两支蜡烛。李从嘉知道这一定是云梦谷庆贺生rì的习俗,他被林薇拉到蛋糕前坐下,林薇又突然给他戴上一个纸折的头冠。 “祝你生rì快乐,祝你生rì快乐……”林薇面朝向他而唱,难道是……要给他过生rì么? 唱完一遍,林薇又给自己戴上另一个头冠,在他身边坐下,拍手唱道:“祝我们生rì快乐,祝我们生rì快乐……” 曲调不甚和谐,不过却让人感到温馨。林薇让他也唱,韵律十分简单,一听就会。于是,一个身着古装的“大叔”,和一个现代装扮的女孩,在摇曳的烛光中合唱着有些变调的《生rì歌》,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 “我数三声,咱们一起吹蜡烛。一,二,三,呼……”烛火熄灭的一刹那,他忽然觉得不再那么孤单。 “闭上眼睛,快许愿!” 李从嘉一切照办,学着林薇双手相扣的样子许下愿望:“愿林薇一生平安幸福。”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便是那一晚云梦谷的风景。 【喵:本想过直接穿越成李煜拉倒的,可是如果这样,后面有个和林薇对词的情节就没法写了。由于舍不得那个情节,所以只好写成这样了。李煜的改造还有几章,不过快结束了。写到这里,知道南唐历史的童鞋大概已经知道林薇是谁了吧。另外,新人拜求收藏!】 第八章-云梦谷之夏(三) ()那一夜之后,李从嘉渐渐融进了这个新家。在林薇的强烈要求下,老者将他从奴仆的低位提升到了杂役,并且让他也搬到两人家中。 李从嘉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帮林薇洗洗菜,扫扫院子,还有喂一喂家中养着的一只黑猫和一头毛驴。 说起这两只非人类,李从嘉颇有微词。这是林家的宠物么?完全没有个宠物样呵!他还没见过哪家的猫非糖醋鱼不吃,哪家的驴定要用葱油饼和橙汁来喂的。而且如果怠慢了,还会给他甩脸sè。这哪是两头牲口啊,这根本就是猫大爷和驴大爷。 驴大爷比较懒散,一天到晚晒太阳,或者站着睡觉,对李从嘉很少理睬,也让李从嘉清静许多。猫大爷xìng子古怪,它不仅不承认是别人的宠物,自己还养了一只小白鼠当宠物。李从嘉第一次见到小白鼠趴在黑猫毛茸茸的头顶时,那黑白分明,猫鼠和睦的场景令他仅存的一点世界观险些毁得渣也不剩。 猫大爷的古怪之处还不止于此。最令李从嘉称奇的是它的尾巴,摇来摇去,只一眨眼,忽然就从一条变成了两条,揉揉眼睛再看吧,又平白无故多出几条来。上前细数,刚才还是七条来着,突然又会变成四条,总之,李从嘉从来没数对过就是了。 后来还是林薇告诉它,这只老猫据说在她外公年轻时就跟着,这是一只有九条尾巴的怪猫。有时候只看见一条,那是因为它把尾巴全都绞在了一起。 这只老猫叫做九灵,算起来还是林薇的爷爷辈。 在和林薇住在一起的这些rì子里,他渐渐知道了他们来自“现代”,在“时空门”那边还有另外一个世界。林薇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穿越”一词,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也没跟他提及历史,李从嘉便将门后的那个世界同仙界划上了等号,将老者和林薇暗自认作仙人。 只不过这两个“仙人”,和凡人一样需要衣食住行,他俩仅仅是使用了各种“仙器”,让许多事情变得方便了许多。 在“云梦历”八月中的一天,李从嘉还在林薇的监督下完成了“第一次”杀生。林薇要炖鸡汤,把杀鸡的任务交给了李从嘉,这或多或少有点恶作剧的意味,因为林薇知道李从嘉胆子很小,不敢见血。不过李从嘉硬是克服了心底的恐惧,拎着鸡脖子颤颤地一刀割下。 老者在远处瞧见这一幕时,微微点头,面sè欣然:改造计划总算有了点成效,至少让他的怯懦减少了几分。 八月的末尾,和风穿过苍翠的枝叶,卷起林薇白sè的裙角。林薇带着一顶太阳帽,穿着短袖连衣裙,推着单车和李从嘉一起出去兜风。 李从嘉在摔了好几天的跟头之后,终于学会了驾驭这奇异的,只有两只轮子的小车。他在前面骑单车,林薇在他身后坐着。大叔,萝莉和单车,这三个词在与世隔绝的云梦谷中一应俱全了。 傍晚时分,风云突来,雷雨骤至。正让单车顺着山坡往下冲的李从嘉和林薇,一下子就被淋成了两只落汤鸡。山路泡了雨水,变得泥泞起来,单车踩得很是吃力,简直比步行还要慢。林薇把单车往树下一扔,和李从嘉一起遮头往回跑。 自家的山谷就是好,东西可以到处乱扔,也不怕有贼来偷。地上脚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浅地延伸着,跑了一会儿,林薇忽然松开手来不跑了。 “走不动了吗?我来背你吧。”李从嘉在雨中大声说着。 “不是,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你要听么?” “什么故事,回去再讲也不迟吧。” 林薇却没有听他的,把那个小故事娓娓道来。 “有一天下了大雨,路上的行人匆忙飞奔,唯独一人缓慢行走,旁人好奇问他:‘你怎么还不快跑啊?’那人说:‘前面也下着雨,跑过去还不是一样淋湿。’” “可是我们不跑的话,龙王见我们无礼,会把雨下得更大的。”说着拉起林薇继续奔跑。林薇道:“也是,看我们一点反应都没有,龙王会显得很没面子。” 李从嘉忍俊不禁,林薇也巧笑嫣然。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看见对方湿哒哒头发贴在脸上的狼狈模样,相视片刻,一齐笑出声来,像是一大一小两个疯子。 只是笑声很快被李从嘉的一声喷嚏打断,一摸额头,竟然有些轻微的发烫。 于是,第二天,林薇从门后搬过来一大堆医书。老者从不生病,也不看病,林薇生病可以去“那个世界”的医馆,李从嘉生病可就麻烦了,因为他不能穿越“时空门”,所以只能在谷中硬挺过去。 林薇决定学习医术,以免李从嘉生病时没人照顾。不过她带来的书好多都是讲述西医,若没有相应的器械,许多时候难以派上用场。 在老者的提示下,林薇选择了针灸一科。与此同时,顺带学习一些中医知识。当然,现代医学里的一些常识,她还是知道的,例如酒jīng可以杀菌之类。 九月,林薇要去“那个世界”念书了。每天早出晚归,每隔七天会回来谷中待上两rì。老者有意无意地偷懒,把谷中的早饭和午饭丢给了李从嘉负责。李从嘉也很是用心,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做出了一手好面点,并且学会了几个拿手好菜。 至少糖醋鱼和葱油饼是必须学会的,否则家里那猫大爷和驴大爷不得闹翻了天?会闹出什么事他不敢说,但像早上起来发现脸上画成了花脸,或是门前无故折断几棵大树这种事他是想象得出的。 林薇出门的rì子少了,回家后总是在灯下埋头写着什么,写完之后,累得倒头就睡。在家的两rì也无暇他顾,听林薇说,书院换了一个xìng格乖张的夫子,每天都要给她留许多题回家来写。李从嘉瞧了瞧那些题,千篇一律,有时前后只差两个字。这种繁复的答题,和抄书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从某一天开始,李从嘉帮林薇分担了一部分,起初林薇还担心他会答错,但李从嘉做事小心谨慎,核对一番,全都准确无误才会写上。李从嘉的书法也好,模仿林薇的笔迹,旁人根本辨认不出。在李从嘉的帮助下,林薇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老者对此是喜闻乐见的,至少李从嘉能跟上林薇的脚步了。到时候只要再教他几个重要的制作工艺,不怕他回南唐后掀不起惊涛骇浪。 第九章-重瞳异人 ()转眼距离李从嘉来到云梦谷已有一年。硝石,硫磺的提纯,以及黑火药的配比,李从嘉已经掌握。但老者不满足于此,要改变整个南唐的国运,仅仅是这一项工艺,恐怕还远远不够。 但是时间紧迫,老者打算在七月之前将李从嘉送回去,否则历史将会有一个重大改变。这个改变是不利于南唐,不利于李从嘉的,因为历史上,这一年,公元961年的七月,是李从嘉登基的rì子。 于是,李从嘉没rì没夜地在仓库里跟各种矿石和原材料打交道,连饭菜都是老者送过来的。 开chūn的一天,林薇过来探望他,正巧李从嘉在和石灰打交道,被一阵风吹迷了眼。 林薇赶紧帮他冲洗眼睛。见他双眼红肿,便让他休息几rì,等到眼睛好了再说。 林薇现在也算半个大夫了,大夫的话不能不听,所以李从嘉这天提前回到林薇家中。 晚饭间,林薇郑重其事地说,她一定学好眼科,帮李从嘉治好眼疾。李从嘉愣了,心道石灰入眼有这么严重么? 老者也很是不解,林薇说道:“不是因为石灰啦,今天给他洗眼睛的时候,发现他有白内障!” 老者愕然,半晌之后,哈哈大笑。“我的薇儿啊,这可不是白内障,这是重瞳啊,千年难遇的奇特体质。” “咦,可是书上说,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属于发生了‘粘连畸变’,是白内障的早期现象啊。” 老者摇头道:“可是他的不一样,他的第二个瞳孔嵌在第一个的正中,而且还有一些其他的特征,和白内障的情形是完全不同的。” “是么?”林薇好奇地盯着李从嘉的眼珠子,盯得李从嘉心里都有些发毛了。 “我听同学说过,历史上所记载的重瞳之人个个都是名人呢。可为什么你的名字我没听过呢?” 林薇仍是不信,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时空门”的方向拨弄一番。“你叫李从嘉是么,哪个‘从’哪个‘嘉’?” “跟从的从,嘉奖的嘉。”李从嘉不知道林薇要干什么,他也不知道,林薇在那个手掌大小的方形之物上随便点了几下,他的所有身世,包括已发生和未发生的,就全都展现在了林薇面前。 “啊,原来,原来你还有个名字叫李煜呀!天啊,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千古词帝呢!”林薇又惊又喜又气恼,惊的是李从嘉竟然是这么一个历史名人,喜的是这个历史名人就在她家,气恼的是李从嘉没有把这个更有名气的名字告诉她。 可是“李煜”这个名字,是李从嘉登基之后才改的,在这个时空里,这一天还没到来呢,所以李从嘉实在大大地冤枉。 “你的词写得可好了,我还背过一首呢!我想想啊。有了,‘chūn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chūn水向东流。’嘻嘻,我背得对么?” 李从嘉没有听到林薇最后一个问句。他吟咏一番,神情静住,感叹说道:“‘chūn花秋月何时了’,chūn花秋月,本是多么美好的景致,在他的眼中却是无休无止,竟像是烦恼一般挥之不去。‘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他这一腔烦恼和苦闷,是因为他的故国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么?‘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景物依旧,人已不再,越是触景,越是伤怀。好一个‘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chūn水向东流。’能把人间的愁苦写得如此传神,即便换做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能感受到他那诉说不尽的愁绪。好词,真是绝妙好词啊!” 李从嘉许久沉浸其中,半晌才喃喃问道:“林薇,你刚才说这是谁写的词来着?” “当然是你呀,你不记得啦?傻大叔。”林薇在一旁忍俊不禁,老者则微微哀叹。 李从嘉一脸茫然,心中暗道:这……是我写的么? 李从嘉若是不茫然,那才怪了。这首词写于公元978年,是他人生中最后的绝唱,现在才到961年,中间尚隔十七年呢。更何况李从嘉的词风从国破之后发生了重大的转变,在还没沦为宋国阶下囚之前,他的词都是写华丽的宫廷生活,哪里有这么多离愁别绪。 “林薇,你别取笑我了,从嘉虽然客居于此,但你和仙翁对我都很好,从嘉心怀感念,纵然有思乡之情,也断不至于写出‘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这样的词句来吧。” 林薇一时也不解起来,低头仔细又查看了一番,惊声念道:“哎呀,原来这首词是写于你被囚禁在北宋的时候,也就是说,现在还没到时间。糟了,历史被我弄得走样了,这可怎么办呀。” 林薇焦急无措,可怜兮兮地望向老者。老者摇摇头道:“老早就让你不要胡来,你却不听,现在弄成这样,外公也没有办法了。” 李从嘉听出个大概,似乎这对祖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可是林薇无心之中,一语道破天机。他见林薇眼眶里的泪珠儿直打转,忙安慰她:“不打紧的,既然是我所作,那么是早是晚又有什么分别呢。” 林薇道:“可是,万一有蝴蝶效应怎么办。如果历史真的改变了,我,我会和外公一样,被永远困在这个山谷里的!” 李从嘉瞧了一眼老者,心道:原来仙翁是因为篡改了天命,才会受困于此么?那林薇呢,林薇不过是无心之举,应该不会受这么重的惩罚吧。 老者等林薇急得哭了,方才劝慰她道:“没事的,薇儿,世上虽有蝴蝶效应,历史自有其收敛规则。只要不强行逆天,该发生的终归会发生。” 老者顿了顿,突然又加重了语气,且是望向李从嘉说道:“不过,事在人为,倘若真要篡改天命,倒也并非完全不可。你一定要记住,事在人为,何惧逆天!” 林薇道:“可是,如果历史变了,那我们的存在不就成了悖论了么?” 老者笑道:“有一种理论叫‘平行世界’,你现在还太小,不会懂的。不过我得叮嘱你一句,就算是在‘平行世界’,你也不能泄露太多的天机,否则你会吃很多苦的,哪怕是外公也救不了你。” 第十章-爆发吧 ()“事在人为,何惧逆天!”老者的话一字一句烙进李从嘉的心里。他知道,老者不会平白无故地说出这句话,而且这句话,更多地是说给他听。 想起刚才林薇的话,李从嘉道:“你们刚才说,这首词是我被一个叫赵匡胤的人囚禁时所写?” 可话刚出口,李从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既然泄露天机会给林薇带来麻烦,他不该再拿这个问题困扰林薇。 林薇的表情依旧有些畏惧,也不敢给他透露更多的消息。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晚饭也吃得极为安静沉闷。 夜里,躺在床上,李从嘉反复思索着这一天的事,尤其是那首词,词中的愁绪令他很是在意。如果这首词真的是他未来所作,那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写出了“恰似一江chūn水向东流”这样的句子来呢?还有那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难道是指他的唐国即将蒙难? 就在李从嘉辗转反侧时,老者推门而入,手上拿来一个可折叠的“黑sè板子”。板子上插着一根线,线的末端分出两头,一边有一个小塞子。 老者将笔记本电脑放在床边,然后说道:“李从嘉,你一定很想知道你的未来对么。我来告诉你吧。你所处的这个时代,被人称作五代十国,是一个军阀割据,各自为王的混乱时代。不过如今五代十国已将近尾声,在十五年后,宋国的赵匡胤会扫平中原和江南之地,建立一个统一的朝代,被世人称作北宋。唐国是倒数第二个消亡的国家,亡国之后,你就被送到了宋的都城,写下了许多名篇佳词。薇儿今天念的那一首,就是你最后的绝唱。” 李从嘉听罢,有如遭了一阵惊雷。他喃喃道:“唐国,真的,会灭亡么?” 老者道:“按照原定的轨迹发展,是该如此。不过你应该记得我今天说过的那句话吧。” 李从嘉刚要念出,老者却示意他噤声。这样有违天意的话,只可意会,不可声张。 老者道:“你想知道,亡国之后,你为何会如此悲痛么?” “此乃祖上两代打下来的基业,尽毁于从嘉之手,从嘉有次苦痛,也是罪有应得。” 老者道:“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你可知你词中那句‘只是朱颜改’,‘朱颜’所指为谁么?” 李从嘉道:“难道不是感叹旧都的宫城已换了他人的宫娥么?” 老者摇头道:“赵匡胤又没有迁都去你的金陵,这‘朱颜’又怎么可能作此解释。‘雕栏玉砌’是指远在江南的金陵故都,‘朱颜’却是指近在眼前一直陪伴你的女子。她跟着你去了北宋,rì子远比你凄楚百倍。” “是么,那……她是谁?” 老者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就是你的皇后。” “我的皇后!娥皇么?”李从嘉听到这里,心中竟然有些隐痛,哪怕只是听老者诉说并未发生的事,但那种忧虑依旧有如千万只毒虫啃噬着他的心。 老者不置可否,只是接着往下说道:“你一定不知道,她到了北宋之后,多次被皇帝强幸,这样的rì子长达数年之久。皇帝将对你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对她进行非人的折辱。她每次回去都是哭哭啼啼,哪里还有往rì活泼的样子。可是为了保全你的xìng命,她又不得不忍受这一切。你后来的这些词里,写的不止是你一个人的痛苦。现在你知道,这首千古绝唱是如何写出来的了吧?” 老者神sè古井不波地看向李从嘉,听过这番话的李从嘉,此时已是全身颤抖,他咬着牙,低着头,双眼发红,红得有些可怕。他的双手紧紧揪着床沿,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心绞得粉碎一般。 “你希望这件事如期发生么?” “当然不!”李从嘉几乎立即吼道。可是很快,他就泄了气。因为老者问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呢?” 李从嘉的手抖得厉害起来,他发现,他根本无计可施。在他的心目中,他的父皇李璟(南唐中主)是治国的榜样,引着唐国进入了最为强盛的时期,那个时期的唐国,先后攻下了闽南和楚国,雄踞三十五州。可即便是李璟在位,后来仍是被北方的后周攻下了长江以北,淮河以南,被迫割让了半壁江山,从此偏安一隅,不复当初盛况。 换做他当皇帝,他又有什么能耐敌得过北方赵匡胤的雄师呢? “我……我请求父皇不要传位与我吧。” “你以为你的三个弟弟治国,就能比你更好么?你这是将自己的痛苦推到了他们身上!” “那……我向宋国皇帝俯首称臣,年年朝贡,可以免灾么?” 老者冷冷道:“哼,幼稚,即便如此,你的下场还不都是一样。赵匡胤的雄心,岂是金银能够买通的?” 李从嘉无言以对,不知如何是好。 老者道:“你以为你的父亲,治国很有方么?” 李从嘉不解,老者道:“你的爷爷,烈祖李昪,或许还算治国之君,你的父亲李璟,却远算不上。他打下闽南,楚国,却没能守住,让不少土地得而复失,此外还丢了江北之地,更是得不偿失。唐国在他的手上,早就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他绝对算不上一个好皇帝。” 话锋一转,老者又道:“你以为我带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教你这么多东西又是为了什么?你听好了,我不是让你做一个工匠,而是让你借此振兴唐国,不是让你安居江南,而是要你攻灭宋国,一绝你唐国的后患!你可以做一个比你父亲更好的皇帝,而且必须做得比他更好,你不可以再软弱下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用不着我来教你吧?” 有如醍醐灌顶,李从嘉幡然醒悟。“原来仙翁是这般心意,从嘉感激不尽,只是从嘉何德何能担此重任,恐怕……” 老者将耳机塞进他的耳朵,又点开笔记本上的一个视频,对他说道:“这是金陵被攻破后,百姓所面临的惨状。你自己看吧。” 视频是黑白sè,本就给人一种惨淡凄凉的感觉。城中横尸遍野,黑烟弥漫,到处都是废墟,真是惨不忍睹。更令李从嘉震撼的是,一队官兵恣意地屠杀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凌辱衣不蔽体的女子,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李从嘉额上冷汗如雨,侧过脸去不敢再看,可那恶毒的狞笑,依旧传入耳中,一声声敲打在他的心上。 “你真的要让百姓们遭受这样的劫难么?”老者逼问着他。 他蜷缩在角落,久久没有说话。 老者叹息一声,收起笔记本电脑,静静离开。这一晚,李从嘉只要闭眼就是那些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他不敢闭眼,他在煎熬中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那些面孔在他的脑海中悄然地变化着,慢慢地变作他的亲近之人。突然,林薇的面孔和残留的影响重合在一起,他全身一震,心头竟像是被揪住,然后慢慢地捏紧,慢慢地拧动,无比的绞痛,却又如影随形地跟着,甩也甩不掉。 房门“吱呀”开了,林薇背着书包进来,她要去“那个世界”的书院了,走之前要来给他检查一下进了石灰的眼睛。 “大叔,你怎么啦?” 林薇瞧见他瑟瑟发抖的样子,伸过手去,却被他避开。 “林薇,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林薇只好答应他,轻轻给他关好了门。 为何,一想到林薇,他心中总是有一种末世般的惶恐不安。为什么他总感觉,林薇也会因他而受难? 林薇走后,李从嘉来到老者的房间,诉说起他的不安:“仙翁,如果改变了您预见的未来,林薇她,会受到连累么?” 老者道:“此事是我说的,东西也都是我教你的,天雷要劈也是劈我,与薇儿何干?你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李从嘉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他又明白了,老者一个人顶下遭受天谴的危险,就是为了要他改变他的命运,还有他的亲人,他的子民的命运。李从嘉猛地跪倒在地,含泪拜道:“仙翁对从嘉之恩,从嘉三生三世也无以为报。从嘉自今rì起,定当竭尽所能,不负仙翁厚望!” 老者等的就是这句话,开怀笑道:“哈哈,你这小子,总算是开窍了,不枉我在你身上费了这么多心思,连坑人的本事都用上了,哈哈!” 李从嘉大概还不知道,而且永远也不会知道,老者昨晚给他看的,根本就不是南唐的金陵,那个视频是东拼西凑而成的,其中有各种影视剧的剪辑,还有《金陵大屠杀》的一些片段,收集这些惨绝人寰的视频资源,可是花了老头不少的心思呢。 不过,只要能让李从嘉脱胎换骨,坑他一回又有何妨呢? 计划就在这一天之后悄然转变。老者不打算赶在他登基之前送他回去了。因为从这一天开始,李从嘉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脑子变得特别灵光了,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由一个差等生忽然窜上了第一的宝座。 老者感觉不多教他点东西,简直对不起这来之不易的强效增益状态了。心道不如多留他几年,或许他还不止是守住南唐,安度一生呢。 第十一章-临别之信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李从嘉没有灭亡,而是在极度的高压下站了起来。他不仅掌握了老者原定计划中的几个重要的化学制备工艺,而且还开始研读数学,攻关物理,这些对于机械的制作是很有帮助的。 李从嘉学得起劲,老者也教得畅快。老者教得十分系统,由浅入深,也有很大的针对xìng,对于李从嘉不可能造的出来的原子弹之类的东西,老者是只字不提,教他理论的同时,还辅以大量的动手实践,没有条件实践的,也会附上图纸。 不知不觉,已经错过了李从嘉登基的时间。老者反而不慌不忙起来,除了教他数理化之外,还给李从嘉讲起了历史。不过刻意避开了五代十国的历史。大概即便是他,也不敢过多地“泄露天机”吧。 老者讲的历史都是近代史,中国的和欧洲的兼有。顺便给李从嘉讲了地理知识,“大地是个球”这一观念给了一直坚信天圆地方的李从嘉很大的冲击。 近代史里有许多战争故事,将国家之间的残酷争斗表现得淋漓尽致。老者这么做有两个目的:让李从嘉更多地了解什么是打仗和什么是外交。 “弱国无外交。” 老者又教给他一句话,为的就是提醒他,永远不要相信别国的保护或承诺。 在懂得了电流的概念之后,有一天,李从嘉指着老者家中的电器问:“原来这个不是什么仙器,而是用电力驱动的么?” 老者哈哈大笑,心道是时候给李从嘉灌输无神论了。但是想了想,还是希望保持一下自己“仙翁”的形象,于是只告诫李从嘉,不要相信除了他之外,任何其他的“仙人”或是“活佛”,老者说那些人全部都是装神弄鬼的神棍,至于世界上到底有无神仙,老者故作玄虚,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老者偶尔会让李从嘉看看电视电影,了解一下后世的生活方式。李从嘉这才知道,原来山谷里这些他以为很神奇的东西,在“那个世界”里到处都是。摩天大厦,波音客机,航天飞船等等,这些山谷里没有的东西,更令他惊为天作。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天林薇回家,偶然看见外公和李从嘉两个,一人坐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鼠标键盘不停地动着。林薇好奇一看,外公居然在教李从嘉玩“星际争霸”。老者说,这是为了更直观地给李从嘉进行简单的军事指导,林薇听了,当场石化。 此外还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时间如白驹过隙,弹指间离李从嘉来此已有四个年头。 是时候放他离开了。 谷中一处桃花涧,涧水映照成一片嫣红。落花之下,林薇站在李从嘉身边,她已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乌黑的长发如垂下的瀑布,婀娜的身姿恰似含苞待放的花蕾。 平rì活泼的她,这时却静默不语。 李从嘉指着天上的飞雁,打破了山谷的沉寂:“林薇,你看那一行大雁,正悬在空中不动呢。” 林薇将目光抬起,漫不经心答道:“是么?” 大雁离他们不远,能看见它们正扇动着翅膀往北而去。李从嘉道:“它们与我们是相对静止,如此说来,云梦谷应是在天空中飞行呢。” 林薇没有为这个略具科学的玩笑所动,一双翦水秋瞳望着远处,依依不舍地问她身边的人:“大叔,你说我们还会再见么?” 李从嘉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知道明rì离开云梦谷,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只是林薇想听的,却不是这样一个答案。 林薇等了许久,还没有等到李从嘉的回应。林薇叹道:“其实,你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天天见面呢。大叔,离家这么久了,你一定很想念你的家人吧。” 李从嘉迎上她的目光:“林薇,我会一直记着你的,也会一直记住云梦谷,记住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这里就是我的第二个家,所以,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 林薇笑了笑道:“大叔,我们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吧。” 李从嘉点了点头,和她在盛开的桃花林下尽情释放着对云梦谷最后的眷恋。一张张笑容记录在了林薇的手机上,有他俩的合影,也有各自的独照。照片里的李从嘉,是风度翩翩的古装公子,照片里的林薇,是俏皮可爱的邻家小妹。两人各自都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了下来,毕竟,到了明天,他们就要分开。 照片给了李从嘉带着。第二天清晨,背上书包的林薇,不顾上学迟到的惩罚,坚持要来给李从嘉送行。 临行前,李从嘉换回了他原来那身皇族衣袍,老者给了李从嘉一个锦囊,叮嘱他只有最为苦恼的时候才能打开。李从嘉收好锦囊,看见林薇站在门口,便挥手和她笑着告别。 他俩都很清楚,这笑中还带着一股酸楚。 老者要用直升机送他出谷。旋翼转动起来,地上飞尘四起。见林薇一直跟到这里,老者叹了口气。 老者一拍脑袋,转向林薇道:“哎,我怎么忘了,我自己是出不了山谷的。薇儿,要不你来带他出去吧。” “啊?外公,可我不会开直升机呀。”林薇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吃了一惊。 老者道:“没事,很简单的,左边油门右边刹车,还有方向盘的控制,上拉就是上升,下压就是下降,就跟游戏机里没多大区别。” “可是,要怎么降落呀,万一没找对地方……” “不用降落,只要出去以后,让他自己跳伞,你就可以返回了。” 林薇总觉得这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味,开直升机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撞到哪了,说不定就酿成了严重的交通事故。 不过仔细一想,云梦谷的出路全部被封堵住了,只有走空中才能出去,外公不能离开山谷,那么也只有她能送李从嘉出谷了。 “好吧。”林薇答应下来,爬上直升机的座舱。关门的一刹那,家中那只黑猫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下子就闪了进来。 “喂,九灵,快下去!”林薇驱赶着黑猫,可是黑猫不搭理她,在座舱里漫步起来。 老者道:“算啦,九灵也不重,多带他一个也不超载,就由它去吧。” 这一场小风波过去之后,林薇和李从嘉系上安全带。看见李从嘉自电视里学来的动作,林薇忍俊不禁。稍稍定神,她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老者自制的直升机升上天空。 开飞机和骑单车完全是两种感觉。空中飞行,无依无靠的,尤其向下望去,很容易产生恐高的心理。林薇不敢往下看,眼睛紧张地盯着前方。越过一座座两人曾经登高望远的山峰,前方突然豁然开朗,一片辽阔和空旷。 林薇继续往前,离云梦谷也越来越远了。李从嘉望向身后,看到了一个无比奇异的景象:云梦谷下方空无一物,竟是悬在云端之中! “林薇,这移山填海之术,也是‘那个世界’的科技么?” 林薇不解其意,也跟着回头一看。“呀,怎么会这样,这……这不是只在动画片里才会有的么,这不科学呀。” 林薇也是才知道自己一直住在天上。怪不得谷中昼夜温差那么大,原来是因为这个。 分神之际,前方忽地涌起一股狂风,毫无征兆,悄然而至,直升机忽地晃动得厉害起来,上方的旋翼也咯吱作响! 片刻之间,耳边轰然作响,像是近在咫尺,晴天之下,竟然划过数条闪电,就在直升机的附近落下! 直升机上的仪表盘跳动得厉害,未几,莫名的怪风势头更劲,形成一股涡旋,裹住直升机翻卷起来。“啊!”林薇惊叫一声,方向盘险些脱手。座舱的门受了风力的冲击,生生往里凹陷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林薇吓得魂不守舍,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李从嘉忙大声喊道:“林薇,坚持住!快转舵,顺着风的旋转方向加速,就有机会冲出去!” “啊?”林薇被他一声唤醒,连忙手忙脚乱地调转方向,虽然还来不及分析李从嘉说得是否正确,但有人帮忙出主意,总归胜过她自己一人面对困境。 就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林薇奋力的转舵。方向盘摇摆得很厉害,仅凭她一个根本就控制不过来。李从嘉将手搭了上去。“我来帮你!”说着两人一齐用力,硬是将直升机的方向调整过来。林薇将“油门”一踩到底,将速度猛地加到最大。 借助风的旋转之力,再加上直升机自身的速度,他俩总算从这个漩涡之中逃逸出来。不等两人松一口气,天空又是一阵晴天霹雳,闪得两人眼前许久都是白花花的一片。 “砰”地一声,李从嘉感到身边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一定是舱门被毁了,外面的气流正将他往舱外拽去! 李从嘉紧紧抓住座椅,可是数秒之间,他的座椅也被拉折,整个往外飞出! 糟了,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就算打开降落伞也是凶多吉少!李从嘉暗道不妙,这时手上忽地缠上一圈毛茸茸的“绳索”。因为视力还没有恢复,他也看不见手上究竟是什么。 不过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了,而且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大为惊讶。“绳索”拉着他往上一甩,将他甩回了直升机中。耳边响起一阵沉闷的“唔唔”声,随后,风声渐渐消散,他的眼前也慢慢恢复了sè彩。 睁眼看去,一向慵懒的九灵傲然立于空洞的舱门边上,它头朝门外,身后的九条长尾如扇铺开,各自轻盈飘摇,好不威风。 “一只猫也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不科学啊……不过,猫大爷,这次多亏你了……”李从嘉无奈地笑了笑,把刚才林薇的话活学活用。 “大叔,大叔,你没事吧?”林薇脸sè早已煞白,心道这莫非就是外公说过的天罚? “我没事。”李从嘉解开安全带,扣住舱中的一个扶手。朝外看去,已是风消雷寂。经过这一番折腾,离云梦谷恐怕又远了几分。李从嘉道:“林薇,我们就此别过吧。回去时自己小心。” 林薇没有回答,而是惊道:“不好,没油了!” 定然是刚才的怪风破坏了油箱,没过几分钟,满载的油就漏得一点也不剩了。林薇急了:“这下我怎么回去呀!”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旋翼的转动声越来越慢,直升机也开始往下坠落。李从嘉忙道:“快跳伞!” 可是林薇上直升机前并未背上降落伞,直升机里又没有备用的。此刻的林薇已是六神无主,李从嘉便想不了那么多了,解下她的安全带,紧搂住她来到舱门边。 “林薇,抓紧我。九灵,快过来。” 生死关头,李从嘉变得异常镇定。九灵窜上他的肩膀,给他一声“喵呜”算作回应。 天空中张开一朵巨大的伞,阡陌之间的农夫,大路之上的行人,纷纷仰头观望这一奇景。 林薇紧紧抱着李从嘉不敢松手,疾风刮得她睁不开眼,一个降落伞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果然还是有些勉强。 下方是一片山林,不幸中的万幸,降落伞挂在了树枝丛中,他俩也就没被摔着。 直到真正踏上的坚实的地面,李从嘉才吁了口气。可是看见林薇留着泪痕的脸颊,他又很是不忍:“林薇,别担心,仙翁神机妙算,一定有什么办法让你回去的。” 林薇毕竟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经过这样一连串生死惊变,心中别提有多后怕。她抬头望向天空,只期盼能在下一刻看见外公来接她回去。 可是这一抬头,她却惊异地发现,悬在空中的云梦谷已经不见踪影! “外公,外公!”林薇朝天空中焦急地呼唤,可是她的呼唤,只有她和李从嘉能听到。 云梦谷的消失,让林薇回家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林薇俯下身,将头埋进双臂嘤嘤哭泣。 李从嘉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走了过去,轻声安慰道:“林薇,别怕,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回去的办法的。” “可是,云梦谷都不知上哪去了,我要怎么回去……” 李从嘉道:“云梦谷消失了还可以找啊,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它的。相信我好么,林薇?” “可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让我照顾你吧,如果你愿意,哪怕一辈子都行。” 林薇坐起身子,却仍是低头犹豫着:“可是……” 九灵跳上林薇的膝盖,轻轻唤了一声。 “九灵……” 九灵极通灵xìng,向她点了点头。林薇勉强笑了笑,抹去眼泪道:“好吧,那我就听大叔的。” 林薇的书包已被拉开,书本散落了一地,想到今后有可能家都回不去了,这些课本还能有什么用呢?林薇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将书本拾起。 其中一本书中夹着一封信,令林薇很是纳闷。她昨天晚上收拾书包的时候,也没见这本书里夹着信啊。撕开一看,竟然是外公给她的信。信中说道: “薇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说明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已经发生。好事是你现在一定平安无事,我也能稍微放心了。坏事是你将要在这个年代里待一阵子,或许还会经历一些磨难。 不要怪外公狠心,外公也舍不得让你出谷。可是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在小山道上看见的那两人么,因为你的出现,这个世界就已经变了。这不是蝴蝶效应。你的出现,导致了这个世界中一人的消失。那个人是谁,你不久就会知道了。而在这个世界里,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已改变的历史轨迹,只能由你继续写完。可是外公不希望看到你落得和她一样的结局。能达成这一目的的方法只有两个,一是逃避,让你回到现代,然后永远关闭时空门。只是这样一来,你在现代仍会遭到天罚,而我更是无法知道你的处境。想来想去,外公觉得还是择第二个办法更好。于是外公找到了李煜,通过改变他,来影响你的将来。纵然历史完全偏离了原有的方向,篡改历史的事也与你无关。 不用替外公担心,外公干这事不是一回两回了,轻车熟路得很,天王老子拿我也没辙。外公就是放不下你,在古代要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按照原来的历史行事,任何时候都不能委屈了自己,只要注意别太泄露天机就行了,这样可以少吃点苦。 五年之后,倘若事情发展得并不顺利,你就到岛上来找外公,外公想尽办法也会带你离开,绝不让你遭罪。在你的书包里,我还给你放了点东西,我想你一定会用得着。 对了,这一年是公元964年。天下还很不太平,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喵:是不是感觉有点玄幻了,不要在意这种细节,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马上要开始穿越后的故事了。喵在这里拜求收藏和推荐!】 第十二章-绛州 ()林薇知道,这次她是真的穿越了,和她每天从时空门进进出出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因为现在,她落在了一个彻底陌生的世界,而不是她熟悉的云梦谷。 身边除了李从嘉,她再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从信中可以知道五件事。第一件事,外公是故意让她离开云梦谷的,所以短时间内她是回不去了。第二件事,这个世界里有一个人已经消失,她来到这里,就是替代那个人而出现。第三件事,她可以适当地改写历史,但是不能声张,不能预先告诉别人原定的历史轨迹是什么样子。第四件事,外公在她的书包里塞了不少好东西。第五件事,五年后,她有机会和外公重逢。 林薇打开书包,在夹层里果然发现了一个太阳能充电器,一个双筒望远镜,一只手表,一把瑞士军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只电击枪,两架夜视镜,还有一个医疗包。大部分物件,林薇都是见过的,除了那只手表。 根据说明书,这只手表其实还是一个袖珍的通讯器,能和她的手机直接进行无线电通讯,还可收发短信,甚至可以互相指示对方的方位。当然cāo作起来异常复杂,(没办法,就那么几个按键,要发短信的话,估计按到手抽筋),而且距离也很有限。 医疗包中则有她平时针灸要用的银针,以及一些rì常护理药品,药品是不可再生的,所以林薇感觉这些药其实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除了老者给她准备的东西之外,林薇身上还有一身现代化的服饰,以及一部手机。手机显然是没法子和外界联络了,不过照照相,录录音什么的还是可以胜任。 手表明显是给李从嘉准备的,是为了让他和林薇更方便地通信。夜视镜有两架,也足以证明老者在准备这些东西时,是将李从嘉考虑在内的。 林薇把手表给了李从嘉,她还得跟着李从嘉度过很长的一段时间。信中说五年之后,她可以去岛上找外公,可是信上没说是什么岛,这让林薇又很是苦恼。 清点完所有物品,李从嘉道:“林薇,你要和我一起回宫么?” “我现在无处可去,只能跟着你啦。” 李从嘉道:“刚才我从天上看过了,这里应该不是金陵,我们先去邻近的城中问一问这是哪儿,倘若是在唐国,我便让州县的官兵护送咱们回去,倘若是在别国,那我们恐怕得隐姓埋名直至回到江南。” “咦,外公说要送你回来,难道不是送你回唐国么?” 李从嘉道:“或许云梦谷早就不在唐国境内了。记不记得昨天看到的大雁?我说云梦谷在朝北飞,恐怕真的说准了。” 林薇听罢,心中又多了些不安。李从嘉笑道:“没事的,这点小事,还能难倒我俩么?如果带你回唐国的能力都没有,那我就愧对了仙翁四年来对我的栽培了。” “好吧,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李从嘉拿望远镜从山上朝下寻了一番,山的西南方能看到城墙,想必那里就是县城了。 两人当下朝西南下山,路上偶然遇到一个山中居民,山民看见他俩走来,惊恐地往一边躲开。李从嘉疑惑走上前去,走得近了,山民才从树后出来。“你们在这荒山里做什么?我还以为是遇到山贼了呢,真是吓我一跳。” 山民的口音,不像是江南口音。打量他俩一番后,山民又道:“看你穿得这么讲究,是个有钱人吧,若是被山贼的探子瞧见,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还有这小姑娘,小心被他们给抢了去。你们还是赶紧回城里吧。” 说罢那人正要离开,李从嘉忙问道:“不知此地隶属于哪一州县?”山民道:“哎,我早看出你是外乡人了。这里是绛州,山下那座县城就是绛县。” “绛州?”李从嘉对于唐国的州名还是有记忆的,不过其中并没有绛州,由此可见,他们果然是身处他国。 李从嘉本想问一问这是在哪一国,但是考虑到有被当做唐国细作被抓的可能,所以忍住没问。谢过那人,他带着林薇和九灵匆匆下山。好在一路无事,来到城门外,果然见城墙上写着“绛县”两个大字。 城门口的士兵手握缨枪,笔直挺立。看见他俩入城时,目光一直紧紧跟随。林薇心中慌乱,情不自禁地抓住李从嘉的衣角。 不止是这些士兵,不少行人也将目光投来。李从嘉心道应该是林薇的“奇装异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依照常理,恐怕少不了要受一番盘问。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们毫无阻碍地进了城。林薇舒了口气,小声问道:“大叔,我还是赶紧去找个服装店换身衣裳吧。” 一不小心,林薇又用上了现代词汇。好在李从嘉早就习惯了,李从嘉道:“嗯,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去典当行换点银钱。” 李从嘉虽然贵为唐国皇子,但以前没少微服溜出宫去,因此对于这些生活琐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李从嘉现在身无分文,不过身上有块玉佩。他打算当了玉佩用作盘缠,可是摘下玉佩后,李从嘉发现遇上麻烦了。玉佩上正反两面分别写有“从”“嘉”二字,上有蟠龙纹路,一看就是皇家之物。哪个典当行吃了豹子胆,敢收他这玉佩? 林薇见他皱眉,问明缘由,笑道:“原来大叔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还是用我的吧,据说这个东西,在这个年代很值钱呢。” 林薇取下钥匙扣上的一个玻璃三棱镜挂坠,好不得意地在李从嘉眼前晃了晃。李从嘉道:“这个被我们称作琉璃,确实十分珍贵,更何况毫无杂sè,还能将rì光散shè成七sè光带,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嗯,我们就拿这个去换钱吧。” 李从嘉接过三棱镜挂坠,问了问路人关于附近的典当行,不远处有一家“兴隆质库”,也是县城里最大的当铺。他心中盘算着该质当多少银子,却不知街角一名商客看着他的那身黄sè衣袍,若有所思。 【注:后文中对于女子的称呼将使用“姑娘”而非“娘子”,为了更符合现代的习惯。】 第十三章-都是黄袍惹的祸 ()【喵:新的一周,拜求收藏,拜求推荐!】 绛州,位于当今山西省西南部,在五代十国时期,地处北宋疆域之内。位置比较靠北,离北汉也比较近。 李从嘉若是知道自己提前来到了宋国,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呢? 林薇的衬衫和牛仔裤,几乎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林薇显得很是尴尬。她抱着九灵,加快脚步,只希望早点换身衣服,以免被人当成怪物看待。 前方街角拐过来一队人,匆匆朝这边奔来。李从嘉看见他们身上的服饰,心中一沉,这些都是衙门的官差,该不会是冲他俩而来的吧? 李从嘉拉上林薇转身就走,身后果然传来一声大喝:“站住,别跑!” 听到这话,不跑才怪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惹到这么一大群衙差,但若被他们抓去准没好事。林薇边跑边说道:“不会吧,在古代,穿得奇怪一点,就要抓进大牢么?” 李从嘉喘着气道:“我不知道,反正在我们唐国,是没有这条律例的。” 后面的衙差们紧追着,他俩慌不择路地跑了好几条街,都不知到底跑到哪了。只听那些衙差们又喊道:“抓住那个穿黄衣服的!”林薇道:“我看他们是冲你来的呀,大叔。” “冲我来的?”李从嘉这就更不解了。他又没犯什么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抓他? 在街巷中兜了许多圈子,好不容易才将追兵甩开。两人躲进一个荒林,李从嘉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林薇道:“看他们那架势,就像是在追捕通缉犯似的。你该不会是长得恰巧和某个逃犯很像吧。” “如果要抓逃犯,那城里怎么会不设卡盘查呢。我觉得一定是有别的原因。” 他低头思索一番,不经意间瞥见衣服上的龙纹。李从嘉一拍脑袋:“哎,我怎么忘了,这绣龙的黄sè衣袍,只有皇族宗室才能穿。这里不是唐国境内,所以那些衙差以为我是冒充了皇族。” “啊,那岂不是欺君之罪,怪不得有这么多人追过来。大叔,你的这身衣服还真能惹祸的,我看还是赶紧扔了吧。” 李从嘉脱下黄袍,见林子正好有一条小河经过,便将其扔进河中。这时林子外喧哗声又起,是衙差们搜到了这里。四面无处可以藏身,林薇便攀到树上。李从嘉也正要上去躲一躲,可是这儿的树又滑又高,他只能勉强爬到一人来高。 “九灵,你快帮大叔上来。”林薇记得九灵曾用尾巴将李从嘉救回直升机,知道九灵一定有这个本事。可是九灵这只懒猫将尾巴绞成一条,趴在树杈间睡起了懒觉。 眼见衙差的脚步近了,李从嘉心道不能这个样子被他们抓住,否则林薇藏身于树上之事也会暴露。他索xìng跳了下来,拍去衣衫上的木屑,故作镇静。 衙差们追了过来,看见李从嘉,神sè也没有大的变化。为首像是捕头的一人道:“喂,你看见一个穿黄衫的男子和一个胡女了么?” 李从嘉心道,难道他们只认衣着,不认得样貌么。这样就好办了,李从嘉随手指个方向道:“他们往那边走了。” 衙差们深信不疑,不一会儿就全追了过去。见他们背影远去,李从嘉这才松了口气。 林薇滑下树来,对他笑道:“大叔,你变得好聪明了,跟我一开始见到的那个斯斯文文,老老实实的大叔完全不同了呢。” 李从嘉苦笑道:“看过了仙翁展示的人世百态,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愚昧无知。就连你的那个世界里都是充满了狡诈jiān险,我所在的这个乱世中就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对了,林薇,他们并不认识我们的容貌,所以我想,丢掉了那身黄袍,应该就没事了。” 林薇道:“你是没事了,可他们还认得我啊。我这身衣服怎么办?” 林薇的穿着,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若不帮她弄来一套衣服,她就不能再抛头露面了。李从嘉道:“我看不如这样,我去典当三棱镜,然后找个裁缝铺子拿一套衣衫给你。” 眼下也只有如此了。林薇把三棱镜给他,又指了指他的手表道:“保持联系。” 李从嘉点了点头,带着两件现代产物往闹市中走去。 那些衙差果真只认得衣服,路上经过了几队衙差,都对他置之不理。他安然来到“兴隆质库”,唤来掌柜说要质当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掌柜心道此人牛皮吹得真够大的,在绛县经营这么多年,什么珠宝没有见过,可哪有一件敢说是价值连城的?不过掌柜还是堆着一副笑脸,恭敬说道:“本店是多年的老字号,童叟无欺,口碑甚佳。客官有什么宝贝只管拿出,我一定给客官一个公道的价钱。” 李从嘉没有直接将三棱镜亮出,而是比划了一下问道:“不知这么大的一块琉璃,能值多少?” “什么,琉璃?”掌柜显然十分惊讶,本以为这位客官要典当的不过是什么金银玉器,没成想却是世间罕有的琉璃。 李从嘉点点头,看着掌柜这副表情,心中对三棱镜的价格大致也有了数。只是他瞥见铺子里还坐着另外一人,听见“琉璃”二字,明显是来了兴趣,将两眼在他脸上扫了几眼,李从嘉不免多留了个心眼。 那掌柜道:“琉璃也分成sè好快,如果成sè不好,恐怕,也值当不了几个钱。” 李从嘉微微一笑:“如果是晶莹剔透,sè泽如冰,毫无半点瑕疵呢?” 掌柜面sè更惊:“客官真有这等上品琉璃?” 李从嘉道:“你先回答我能当多少,若是说得太少了,我就换一家店子再问问。” 掌柜道:“别,客官留步。若客官真有这样的上品琉璃,小店愿出十五贯钱。” 一贯钱是一千文铜钱,古代的一文铜钱和现代的一元的购买力差不多。对于林薇来说,十五贯就是一万五千块。不过对于李从嘉来说,换算成金子更为直观,因为李从嘉是在宫里长大的,与铜钱的接触少之又少。 古代的金子和铜钱的兑换,常常都是上下浮动。不过大致都是一两黄金大约能换一万左右的铜钱。也就是说,掌柜所给的价,仅仅是一两半金子。 李从嘉岂能不知琉璃的珍贵,像这种毫无杂质的纯净琉璃,价值应是黄金的好几十倍。李从嘉冷声道:“掌柜既然这么不坦诚,看来这桩买卖,我还是找别的典当行来做吧。” 掌柜急忙拦住李从嘉:“客官且慢,价钱好商量。”说罢一边吩咐伙计去内厅请东家,一边叫奴仆给李从嘉上茶。 李从嘉也没真想走,只是作势吓唬吓唬他而已。李从嘉又问了一遍:“你还是给个公道价吧,不是说你们‘兴隆质库’童叟无欺,口碑甚佳的么?” 掌柜道:“那我给客官再加十贯?” 李从嘉笑而不语,盯得掌柜越发心虚。那掌柜心道:看来这人也是个识货之人,恐怕不太好骗,索xìng多加一点吧。掌柜咬了咬牙:“我再给客官翻一倍,五十贯,怎么样?” 李从嘉道:“掌柜莫慌,我这宝贝还另有妙处。用它能够显出彩虹,掌柜信么?” 掌柜摇头道:“只有雨后才能见到彩虹,哪有在大晴天里出现的,客官说得未免也太离奇了。” 李从嘉取出三棱镜放在rì光中,一条七sè的光带便投在了柜台之上,对于这些没有见识的普通人来说,只要是七sè的光带,便是彩虹。李从嘉晃了晃手中的三棱镜,对那目瞪口呆的掌柜说道:“你再说说,我这宝贝能换多少金子?铜钱太多,我可拿不动。” 店中所有的人都一眼不眨地盯着柜台上的“人造彩虹”,他们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等异事。不过有一人例外,那就是让李从嘉十分在意的,饶有兴致打量着他的那个奇怪的人。 李从嘉收起三棱镜:“掌柜,你再说说,此物能值多少?” 掌柜半晌才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果然是件珍宝,您看八两金子如何?” 李从嘉笑道:“八两,掌柜不觉得太少了么?” 掌柜擦了擦汗,改口又道:“十两黄金,可不能再多了。” 李从嘉觉得还能再提高一点。虽说这么斤斤计较,不太符合他唐国皇室的身份,不过老者曾教导他,“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他和林薇孤身两人降落在这陌生的小县城中,也没有谁能够依靠,如果再没有足够的钱财,他俩恐怕很难回到金陵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掌柜只能出到二十两黄金,不能再往上加了。李从嘉知道这里是城中最大的当铺,想来其他地方也出不了更高的价格。李从嘉应允了这一价格,要求掌柜拿现成的金子,顺便将其中一两黄金换成铜钱给他。 这时手腕上一阵振动,是林薇给他打来了“电话”。李从嘉背对众人,低声对着手表说道:“怎么了,林薇?” 林薇的声音从表中传来:“没事,就想问问你那东西当出去没有。” 李从嘉道:“放心,已经谈妥了,二十两黄金。” 那头的林薇虽不知二十两黄金到底值多少,不过林薇是很少看到黄金的,感觉二十两黄金一定是个不小的数字,于是在手机旁乐不可支。 恰在此时,店外走进来一名拿着折扇的富家公子。此人故作文雅,但从举止来看,却不像是个儒雅之人。 掌柜见了此人,当即唤道:“少爷,您来啦?” 富家公子走上前,低声问道:“那人还没走吧?” 掌柜道:“没呢,就在那儿,价钱已经谈好了,正要交货。” 富家公子急忙问道:“你们谈的多少?” 掌柜支支吾吾道:“二,二十两黄金。” 富家公子一听就急了,拽着掌柜的领子道:“什么!二十两黄金!我怎么跟你说的?不管多么贵重的东西,也觉不能给出超过十两黄金的价格。你难道不知道,县城里其他的铺子,就算把店卖了也凑不齐十两金子么?” “是是,那我和他再商量商量?” “嗯,这还差不多。”富家公子这才松手。 李从嘉全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暗想此人当真是表里不一,穿得像个读书人,行事却是名符其实的黑心商人。 可惜现在他急需用钱,也只能由其宰割一回了。不过三棱镜对他而言早已不是什么神奇的东西,等到了金陵,那还不是要多少就能生产多少。 掌柜既歉意又小心地给他赔着不是,然后找了各种理由,把价钱又说回十两黄金。李从嘉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他转眼时,看见店中那个奇怪的人给富家公子附耳几句。 富家公子点了点头,过来向李从嘉致歉道:“真对不住,小店没有准备这么多黄金,所以客官恐怕得稍等片刻了。” 稍等片刻?这人又想打什么主意?李从嘉隐约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催促道:“那就快一点吧,我还有事在身。” 这时怪人移步走到他身边,悄声问道:“兄台,你这琉璃是从哪弄来的?” 李从嘉道:“说是仙人随身的佩戴之物,你能信么?” 怪人道:“鬼神之说,我从来不信。” 李从嘉也不想跟他过多解释,套用了一句“云梦谷”的俗语:“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怪人听了,略微有些愕然。反复思量了一番句中深意,发现内涵无穷,实在难解。那人于是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道:“兄台,我劝你最好还是从实招来。” “从实招来?什么意思?”李从嘉jǐng觉地盯着那人,耳边却听见店外似有喧闹。 李从嘉察觉到了异样,伸手去拿三棱镜吊坠:“这东西我不当了!” 哪知怪人出手比他还快,一把将吊坠夺过。李从嘉道:“岂有此理,你们这是要打劫么?” “打劫?呵呵,琉璃乃是皇家贡品,你私贩贡品,罪当问斩,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第十四章-叫花鸡 ()“贡品?问斩?”李从嘉听到这两个词,心道刚才说黄金不足,果然是他们的缓兵之计。外面的喧闹声大约就是唤来的官兵了,李从嘉伸手去夺挂坠,怪人却是闪身躲过。 见情形越来越不妙,李从嘉只得放弃挂坠,逃出店铺。他听见富家公子在后方高喊着:“快追啊,你们这群蠢材。” 幸好他在云梦谷常常爬山,体能不比一般人差。经过一番飞奔,第二次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悻悻地回到荒林与林薇会合。林薇本是一脸欢喜地要看真正的黄金是何模样,可是见他一脸丧气,便知一定出了变故。 李从嘉将始末说与林薇听了。林薇懊恼无比:“原来琉璃是不能拿出来卖的啊,怎么穿越小说里都没写呢?哎,这下可糟了,你和我现在都不能露面了,没钱怎么回唐国,难不成要去偷?” 李从嘉道:“我再想想吧,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说起来也怪,在我们唐国,富贵人家是可以使用琉璃的,也不知我们落到了哪一国,律法竟然如此森严。” 眼见太阳都快落山了,办法没想出来,两人的肚子倒是抗议起来。林薇不仅没有埋怨,相反和他说起笑话,苦中作乐。林薇越是这样善解人意,他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 也许是上天眷顾,荒林里不知从哪冒出一只野鸡。这只野鸡用来填饱肚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他俩前后夹击,好不容易才将野鸡捉住。 没有佐料,只能将就将就了。林薇是厨艺高手,提议做成叫花鸡。李从嘉便听林薇的指示,剥洗干净,又用泥巴将鸡裹好放入坑中。上面堆起干柴枯叶,足足烘烤了一个时辰。 拨开灰烬,剥去干枯的泥块和嵌进泥中的鸡毛,叫花鸡的清香四溢弥漫。两人饿极了,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掰开又酥又软的烤鸡,林薇将大的一半递给李从嘉。 林薇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一边撕着鸡肉,一边吹着发烫的手指。李从嘉看着她率xìng的模样,反而觉得这样的林薇更加可爱。 李从嘉边吃边道:“真没想到,我一个堂堂的太子,竟然也沦落得跟个叫花子一般。” 林薇道:“这有什么,偶尔过一过穷苦百姓的生活,才能更好地体恤民情呀。” 李从嘉道:“是啊,你说得很有道理呢。” 低头咬下一块鸡肉,李从嘉道:“不过这只叫花鸡,比我在宫里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鲜美。” 林薇道:“这只鸡还没加佐料呢,味道也不怎么样啊,你居然说比你在宫里的御膳都好吃,天啊,你以前吃的都是什么,味同嚼蜡?” 李从嘉笑着摇头:“味道再怎么好,也比不上饿过之后得来的食物。” 林薇也笑了:“那你以后在吃饭前,都先饿一会儿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不防附近响起一声“窸窣”。他俩顿时jǐng觉起来,紧紧盯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树后走出一人,摆着双手赔笑道:“二位莫怪,鄙人适才路过此地,闻到如此诱人的香味,胃里的馋虫便勾着我寻到了这里。” 看此人穿着打扮,似乎是一名商人。四处没有其他的动静,应是只有他一人。 商人见他俩仍有戒备,于是自报姓名:“鄙人邱季辉,是个生意人。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李从嘉观察一番,觉得他不像在说谎,也不是来捉他的人。李从嘉回道:“我姓李,在家排行第六,你叫我李六便是。” “我叫林薇。” 邱季辉道:“原来是李公子,林姑娘。”他将目光移至李从嘉手中的半只鸡上:“两位手中是何美味,可否让邱某尝尝?” 看来此人当真是冲着叫花鸡来的。李从嘉道:“这是叫花鸡。兄台若不嫌弃,就请用吧。” 邱季辉接过叫花鸡便啃,边啃边说:“嗯,好鸡,真是无上美味啊,只是怎地起了个‘叫花鸡’这样不雅的名字呢?” 李从嘉道:“因为这鸡原本就是乞儿做的,不叫叫花鸡,又叫什么。” 林薇见李从嘉将大半只鸡都给了那人,轻轻拐了他一下,竖起小眉,好生不快。李从嘉摆手道:“我没事的,你赶紧吃吧。” 林薇要把剩下的小半只鸡给他,李从嘉坚决不要:“说好要照顾你的,你若吃不饱,那我可就食言了。” 林薇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饱。”说着撕下一块鸡肉喂进他嘴里。李从嘉嚼着松软的鸡肉,笑望着这个朝夕相处已有四年的女孩。 两人默默的温情,全被邱季辉看在眼里。邱季辉道:“看来两位感情甚笃啊。姑娘这身装扮,似乎不是中原人氏。不知姑娘祖籍何处?” 林薇心中一惊,她现在就怕被人问起这个问题。李从嘉却想,早晚总得要回答,不如早些说了省事。李从嘉替她说道:“她是从云梦谷来的。” “云梦谷?”“是的,云梦谷,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 邱季辉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我走南闯北,也没有见过像姑娘这样的装束呢。” “哦?听起来兄台似乎到过许多地方,不知兄台是做什么生意的?” “呵呵,邱某经营的是珠宝生意。” “珠宝生意?”李从嘉心头一闪,小声问道:“我想向兄台打听一件事,不知本国律法中,是否有贩卖琉璃这一条罪状?” “贩卖琉璃也有罪?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从嘉和林薇面面相觑,李从嘉又问:“那琉璃是否为皇家贡品呢?” 邱季辉道:“据我所知,琉璃虽然珍稀,但也并非皇室专用。更何况我还贩过两颗琉璃珠子呢,也没见官府找我的麻烦呀。” 李从嘉疑虑更深,邱季辉好奇问道:“李公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李从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邱季辉道:“这就怪了。哎,李公子,你还记不记得追你的那群人,是否穿着衙门的官服?” 李从嘉猛地一惊:“对了,他们没有穿官服,都是下人打扮。也没有带刀,手里都是拿着木棍。” 邱季辉道:“那就是了,我看分明是那店家想讹你的琉璃挂坠,所以编了一套谎话骗你。” 李从嘉这时也想起当铺掌柜的举动。那掌柜若是知道贩卖琉璃罪该问斩,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讨价还价了。由此看来,他们最初的想法是压低价钱捞个便宜,可是后来却改了主意,分文不花就套走了三棱镜挂坠。 李从嘉懊恼地一拳砸在树上。林薇心疼道:“大叔,你这是干嘛。”她给李从嘉瞧瞧手上有没有受伤,随后也很是气愤:“哼,这群无赖,看我不去教训教训他们!” “别去了。”李从嘉拦住林薇,“他们一定早就把三棱镜收起来了,我们没有证据,去了也没用。” “那怎么办,就让他们白白拿走么?”林薇跺脚恼道。 邱季辉道:“姑娘莫急,像这样的市侩小人,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邱季辉转向李从嘉问道:“不过琉璃这样珍贵之物,公子为何要当掉呢,公子急需用钱么?” 李从嘉道:“是啊,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像乞丐一般烤叫花鸡了。” 邱季辉笑道:“这好办。邱某这里还有些资费,用作南下的盘缠,应是够了。”说着取下几块碎金子,还有几吊铜钱。 李从嘉推脱再三,邱季辉却不由分说地塞给他,还说做生意就是要广结人缘,就当交他这个朋友。李从嘉觉得若再拒绝便是矫情了,于是收下邱季辉的一番好意。 邱季辉垂头看着李从嘉腰间的玉佩道:“哎,可惜了那上品琉璃。若是只为路资,典当这块玉佩应当足矣吧。” 邱季辉不愧是做宝石生意的,知道此等琉璃比玉还要珍贵。虽然在云梦谷中,这种东西到处都是。 当掉玉佩,李从嘉起先何曾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上面雕着龙,是真真正正的皇室之物,贩卖这玉佩,那才真的要被抓去大牢呢。 李从嘉道:“这是家中祖传之物,因此未敢典当。” “原来如此,难得李公子还是个忠孝之人,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对了!” “邱兄过奖了。” “呵呵,方才吃了李兄的叫花鸡,害得李兄没能吃好,不如我们去酒楼畅饮一番,算作给李兄赔罪。” 邱季辉盛情难却,李从嘉却为难地看了看林薇:“对不住了,邱兄,我得先给林薇换身衣裳,否则她不好在城中露面。” 邱季辉道:“这有何难,刚好我这里有一套衣帽,不过是男子穿的,林姑娘若不嫌弃,可以用它先避一避。” 林薇笑道:“怎么会嫌弃呢,女扮男装其实也很好玩啦。” 邱季辉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俏皮的话,不禁开怀畅笑,林薇换上了男子的古装,将头发盘起藏于帽中,俨然一个俊美的俏公子。 “古之潘安,大约也不过如此,呵呵。”邱季辉开着玩笑,逗得林薇好不开心。三人便来到邱季辉落脚的客栈,叫了酒菜,畅谈半夜仍是意犹未尽,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