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梦》 1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全世界的狼都有一个共同的习xìng,在严寒的冬天集合成群,平时单身独处。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眼下正是桃红柳绿的chūn天,rì曲卡雪山的狼群按自然属xìng解体了,化整为零,散落在雪山下那片方圆五百多里的浩瀚的尕玛尔草原上。 在草原东北端一块马蹄形臭水塘边,那块扇形的岩石背后,卧着一匹母狼,夕阳把它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它从中午起就卧在这里了,一动不动地等了好几个小时,巴望能有只黄麂或山羊什么的来臭水塘饮盐碱水,这样它就可以采取突然袭击的方法,捕获一顿可口的晚餐了。它潜伏的位置不错,既背风,又居高临下,只要有猎物来,是极难逃脱它的狼爪的。 这匹母狼名叫紫岚。所以它叫紫岚,是因为它身上的狼毛黑得发紫,是那种罕见的深紫sè,腹部却毛sè纯白;它体态轻盈,奔跑起来就像一片飘飞的紫sè的雾岚。用狼的审美标准来衡量,紫岚是很美的。但此时,它苗条的身材却变得臃肿,腹部圆鼓鼓,有小生命在里面跃动。它怀孕了,而且快要分娩了。 黄昏,森林里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背后是高耸入云的雪峰,前面是开满姹紫嫣红野花的草滩,一条清泉叮叮淙淙从它身边流过。突然,前面那片灌木林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它心头一喜,以为是终于把猎物等来了呢,刚把狼的神经绷紧,仔细一看,灌木林里并没有闪现出黄麂或岩羊的身影,而是一条响尾蛇,正衔着一只翠金鸟在爬行。 狼是很讨厌毒蛇的,假如不说是怕的话。 紫岚相当失望。 狼虽然是凶残的食肉兽,却也有着强烈的母爱。紫岗还是头一次怀孕,它像包括人类在内的大自然里所有的雌xìng动物一样,当小宝贝在自己的体内淘气地踢蹬蠕动时,它体会到了一种即将做母亲的幸福感和神秘感,同时也为还没出世的小宝贝未来的命运深深地担忧。它忧虑宝贝是否能平安出世;忧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nǎi水把宝贝哺育得健壮;忧虑宝贝是否能避免诸如猎人、虎豹、野猪和金雕这类天敌的袭击。狼虽然是尕玛尔草原的jīng英,是森林里的强者,一生都在从事血腥的杀戮,但在狼牙还没有长齐狼爪还很稚嫩的童年时期,还是极易成为其它食肉类动物捕杀的目标的。 对紫岚来说,小宝贝是否能平安出世自己是无能为力的,狼毕竟是狼,没有人类那套科学的完善的接生办法,它只能靠命运。对宝贝在童年时期是否能避免天敌的袭击,也是一半靠命运安排一半靠自己的严密防范,这个问题似乎还挺遥远,不用太着急考虑。眼下当务之急的问题,就是要使自己有足够的nǎi水哺育小宝贝。要使自己有足够的nǎi水,就必须先使自己有足够的食物。 想到食物,它肚子又开始辘辘叫唤起来。今天早晨吃了一只半大的松鸡,早就消化干净了,自从怀孕以来,它的食量大得惊人,老觉得吃不饱,老有一种饥饿的感觉。这段时间它的运气实在太坏,一直没抓获过岩羊、黄麂、马鹿这样美味可口的动物。有时辛苦一整天只逮着一只豪猪或一只草兔,勉强能糊口;有时更糟,在臭水塘边潜伏到天黑仍一无所获,饿极了只好用爪子掘老鼠洞捉老鼠充饥。 狼不是猫,很不欣赏老鼠肉那股怪味。 紫岚知道,潜伏捕食完全是在碰运气。一般来说,狼是不屑于这种守株待兔式的愚蠢捕食方式的。应该到广阔的尕玛尔草原上去主动出击,那里有成群的岩羊、马鹿和羚牛,但要在平坦的没有任何遮蔽的草原上追逐这些家伙谈何容易啊。凡野生动物,都有自己独特的防卫和逃生的本领,譬如岩羊,虽说是食草类动物,生xìng怯懦,不会反抗,却谨慎机jǐng,奔跑速度并不亚于狼。即使一匹健壮的公狼要捕捉一头成年岩羊都有一定难度,何况它紫岚正在怀孕并快临产了。它到草原上去试过几次,却一败涂地,连羊毛都没叼着一根。没办法,它肚子里的狼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影响了它的奔跑速度,也影响了它的扑咬格斗。有一次在草原上追逐一群羚牛,羚牛没追上,却撞上一头饥饿的金钱豹,那头和它同样凶残的食肉兽见它腆着肚子行动笨拙,竟朝它扑来,要不是它急中生智挤进一条狭窄的石缝,它连同肚子里的宝贝早变成豹子的粪便被排泄掉了。假如它紫岚现在有个帮手,有个伙伴,情况就会大大改观,不但不用惧怕金钱豹,还能到尕玛尔草原随心所yù地去追逐岩羊和麋鹿。想到这里,紫岚又开始思念大公狼黑桑。多么理想的伴侣啊,黑桑的体毛漆黑发亮,黑sè象征着力量和征服;黑桑体格魁梧,肌肉发达,头脑聪慧,身上有一股令它紫岚痴迷和癫狂的公狼特有的气味。它肚子里快要出世的狼崽,就是黑桑留下的狼种,回想起和黑桑相亲相爱的rì子,生活变得多么甜蜜,时光变得多么短促,就连在饥饿时和黑桑争抢一只草兔,也似乎是一种美妙的享受。不,那时候它们很少去光顾兔子,它们喜欢到草原去捕食正怀着崽的雌麋鹿,肚子里那团还没成形的肉块具有一种别致的风味。它们只要发现了目标,就极少落空,它和黑桑之间配合得非常默契,根本不用事先商量追捕方案,也不用临时用狼嚎联络,只须耸动狼耳,或摇晃狼尾,轻轻示意一下,双方就都能心领神会,或左右包抄,或前后夹击,或声东击西,或在一个草丛里设伏一个虚张声势地把猎物驱赶过来。 唉,紫岚忧伤地叹了口气,要是黑桑还在着就好了。黑桑很会体贴它,在它即将分娩的关键时刻,肯定会忠实地伴随在它身边,在它烦恼时,用粗糙的狼舌舔它的脊背,在它饥饿时,为它到草原寻觅食物。黑桑不但能消除它那种可怕的孤独感,还能替它分忧解愁,在它产下狼崽后,履行父亲的责任,和它一起保护和抚养孩子,rì子一定过得既安宁又逍遥。但是,这一切都是梦想。黑桑死了。黑桑的尸体恐怕早已被秃鹫啄食掉了,也有可能是被红头蚂蚁啃干净了。它还记得黑桑遇难的地方,那是一个名叫鬼谷的山洼,满地都是狰狞的石头,还有几丛稀疏的骆驼草,很像一片恐怖的坟场。 没有黑桑伴随保护,紫岚不敢到草原去奔波觅食。它快临产了,气虚体弱,害怕累着了会发生早产难产等意外。 天渐渐地黑了,近处的灌木林和远处的草原都变得轮廓模糊,最后被漆黑的夜吞噬了,只有身背后那座雪峰在深蓝sè的夜空中散发着白皑皑的光亮。紫岚满腔的希望终于彻底冷却。凭经验它晓得,天一黑胆小的食草类动物就再也不敢光顾臭水塘了。唉,看来,今夜又要瘪着肚皮忍着饥饿度过了。 它叹了一口气,拖着疲沓的身子,悻悻地离开臭水塘,回到自己栖身的石洞。 石洞坐落在rì曲卡雪山的山脚,石洞口小腹大,洞口被茂密的藤萝遮挡着,显得十分隐蔽,是狼的理想的居所。紫岚在洞里躺了许久,也无法入睡。一种强烈的饥饿感折磨着它。 要是仅仅为了自己的口腹,它紫岚也许还能忍受,但它现在肚子里有了小狼崽,作为母狼,它无法忍受小宝贝跟着自己倒霉,和自己一起挨饿。小狼崽在它肚子里一阵阵躁动,像在抗议这难忍的饥饿。它心疼极了,难受极了。它用前爪摸摸自己胸前的**,既不结实也不丰满,因消瘦和营养不良而显得有点干瘪。对哺rǔ类动物来说,**是生命的泉。它自然希望自己那些生命的泉能源源不断分泌喷涌出芬芳的rǔ汁,把自己的宝贝哺养得健康而强壮。它内心深处还有个野心,让自己生下的狼崽中有一个将来能当上地位显赫的狼王。这个野心是那么强烈那么明亮,生活道路上的任何坎坷和波折都无法使这个野心泯灭的。因为说到底,这个野心是大公狼黑桑未竟的遗志。 是的,黑桑明白无误地告诉过它自己想当狼王。有出息的成年公狼都会觊觎狼王宝座的。所不同的是,黑桑比其它成年公狼想得更苦,心情更迫切。为了使野心得逞,整整两年时间,黑桑经常悄悄地半夜起来在坚硬的花岗岩上磨砺狼爪,发疯般地啃咬树皮,力求把狼爪铸炼得更锋利些。它紫岚十分欣赏黑桑的胆魄和毅力,也许是出于一种刻骨的爱,它觉得黑桑身上天生就具有一种狼王的风采,理所当然应该登上王位。现任的狼王洛戛,虽然也凶悍无比,有一股罕见的蛮力,在体魄上和黑桑不差上下,但黑桑智慧出众,头脑比洛戛灵活多了;真正的强者应当是体力和智慧的高度统一。洛戛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在空旷的雪野里觅食,会莫名其妙地命令狼群齐声嚎叫,强劲的朔风把狼的嚎叫声传飘很远很远,等于是在给猎物报jǐng,再迟钝的岩羊也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有一次洛戛竟然还愚蠢到在大白天去进攻一个猎人的营地,等于是飞蛾扑火,白白断送了好几匹大公狼的xìng命……要是换了黑桑当狼王是决不会干出这等傻事的。紫岚觉得洛戛的王位由黑桑来取而代之是上顺天理下顺狼心的大好事。它理所当然是黑桑信得过的同盟者,自始自终参与了黑桑的篡位密谋。它们已在暗地里计划商定,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它紫岚假装被霹雳震得心惊胆颤,往洛戛身上靠拢,洛戛一定会出于一种公狼的虚荣心,敞开怀抱来安抚它;就在洛戛心神缱绻注意力被完全分散时,黑桑借着风声雨声和雷声的掩护,在黑夜里绕到洛戛的身背后,冷不防就一口咬断洛戛的右后腿。就算洛戛的忠实伙伴这时听到动静跳出来想反扑,也已经迟了,一匹跛脚狼是无法在狼王的位置上站稳脚跟的。这主意真是妙绝了,设计缜密,堪称天衣无缝,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就在它和黑桑准备将这篡位yīn谋着手实施时,突然,黑桑在名叫鬼谷的洼地里被野猪的獠牙咬穿了头颅。可怜的黑桑,一代狼杰,竟死于非命! 它紫岚记得非常清楚,当那头可恶的野猪终于被狼群撕成碎片,它奔到黑桑跟前,黑桑四爪朝天地仰躺在被狼血染成污黑的石头上,身体已经僵冷了,但两只狼眼还圆睁着,瞳仁里闪shè出野狼才具有的深邃的光,凝视着苍白的天空,凝视着冬天冰凉的太阳。狼群里没有谁知道黑桑为什么死不瞑目,只有它紫岚能理解。黑桑是因为壮志未酬,两年的心血顿成泡影,所以才死不瞑目的。黑桑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里所体验到的,绝不会是狼血快要流干的痛苦,也不会是即将告别世界的叹息,而一定是再也无法和它紫岚一起去实现朝思暮想要当上狼王的野心的巨大遗恨!这遗恨随着生命的逐渐冷却而永远凝固在黑桑的眼里了。 它紫岚久久地站在黑桑的尸体前,突然,它感觉到了一种和死者之间神秘的交流,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把黑桑身上的jīng华撷取出来,又移植到它心田,就像埋进去了一粒籽种。黑桑在冥冥之中乞求它嘱托它,要它用生命去浇灌这粒籽种,催其发芽开花结果。 是的,黑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永远消失了,但它为它留下了肚子里这些狼种。应该这么说,黑桑的血脉在它紫岚母xìng的保护下将获得再生和延续。自然,黑桑的野心和理想也将得到继承。 紫岚很明白,在狼群社会里,既没有世袭也不存在禅让,是要靠血腥的拼斗才能争夺到狼王位置的,这就必须有特别健壮的体魄和出众的胆略。要做到这一点,除开严格的培养的训练外,儿时的营养也是个关键。从小忍饥挨饿的狼崽,是不可能长得特别健壮的。 紫岚凭着动物的本能,感觉到自己离分娩不远了。也许是明天下午,最迟是后天,小宝贝就要出世。它不能用干瘪的**迎接小宝贝的降临。但要使**丰满,要使rǔ汁喷涌,必须要有充足的食物。尤其是分娩的第一周里,假如还是用老鼠充饥,哺育出来的狼崽很有可能会长得像老鼠那样瘦弱,那样委琐。狼群中甚至出现过这样的情形,母狼因为没nǎi哺养幼狼,结果幼狼活活饿死了。 紫岚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能逮到一头活马鹿。它想痛饮一顿咸腥的滚烫的鹿血,这样它的**就会丰满起来;它希望能饱啖一顿鲜嫩可口的鹿肉,这样它就能有足够的体力把小宝贝平安地分娩出来了。可是,到哪儿去弄到马鹿呢? 蓦然,紫岚脑子里跳出一个奇妙的主意来。在离石洞不太远的名叫郎帕的寨子前,有一个养鹿场,里面有一大群活蹦乱跳的马鹿。它被自己大胆的念头所激动,站起来,蹿出石洞,登上石洞背后那座山岗。登高望远,大地漆黑一团,但在草原深处,却亮着几星火光。那就是人类豢养的鹿群所在地。它心里涌起一阵冲动,很想立即跑到养鹿场去显显身手。这时,一阵凉爽的晚风迎面吹来,紫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里刚刚升起的冒险的热情直线降温。不错,养鹿场上有一大群膘肥体壮的马鹿,而且被栅栏围困在一个范围极其有限的空间里,很容易捕捉,但那儿有持枪的猎人严密看守着,还有一条非常讨厌的大白狗。那大白狗的嗅觉和听觉都不比狼逊sè,还没等你接近栅栏,它就会发出汪汪的报jǐng声,把猎人引来。紫岚想起同伴杰杰和洲洲,就是因为贪图口福,想偷窃养鹿场里的鹿,结果杰杰被猎枪击碎了脑壳,洲洲被铅弹洞穿了肚皮,白花花的狼的脑浆和红艳艳的狼的肚肠流了一地。可以这么说,养鹿场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地,因此尽管狼们都对那些养得油光水滑的马鹿馋得直流口水,也很少有谁敢去冒风险的。唉,算了吧,还是忍着点,用老鼠充饥吧,紫岚垂头丧气地想。 可是,一种要把自己后代哺养得更强壮的母爱,一种要培育新狼王的理想,一种被饥饿感煽起来的无法抑制的yu望,强烈地诱惑着紫岚的灵魂。猎人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大白狗也不是万能的,它想,猎人和大白狗都在明处,它在暗处,这便于偷袭;今夜没有月亮,连星星都躲藏起来了,风又刮得紧,夜黑好隐蔽,风紧好躲藏,气候对它十分有利;它生xìng谨慎,不像杰杰和洲洲那么鲁莽,它是有可能得手的。 紫岚设想着有利于自己的种种条件,恢复了些信心,又变得跃跃yù试了。真的,现在去偷鹿,总比分娩后被饥饿驱使着去铤而走险要强些;那时候,身体要比现在更加虚弱,行动更加困难,成功的可能xìng也就更加微小。 紫岚到底说服了自己。 它跑下山岗,喝了一通清凉的泉水,收了收腹部,肚子里的宝贝暂时还很安宁,还没出现分娩前的预兆。它扭了扭腰,甩了甩尾,觉得自己还有足够的力气去养鹿场跑一趟。 它离开石洞,潜进黑沉沉的尕玛尔草原。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2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人类毕竟是人类,实在jīng明,养鹿场东端那间守更的草棚搭得两层楼高,便于观察和瞭望。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守更的猎人在草棚上烧着一堆篝火,怀揣那支让森林和草原上所有的食肉类猛兽都惊心胆颤的猎枪,端坐在篝火边咂着水烟筒。那条大白狗在鹿场的栅栏外来回逡巡。 现在出击无疑是在送死,紫岚躲在离鹿场远远的一丛蒿草的背后,耐心地等待着。夜露打湿了它全身的毛,湿漉漉的,这样也好,它想,可以盖掉些它身上那股刺鼻的狼的气味。 启明星升起来了,就像黑缎子上缀着一粒宝石。终于,草棚上的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sè的炭火,猎人在炭火边脑袋一沉一沉地打起了瞌睡。那条大白狗也蜷起尾巴,卧在草棚的竹梯子上,把狗头埋进两条前腿之间。大白狗和它的主人辛劳了一夜,都疲倦了;天快亮了,一夜平安,他们都麻痹了。紫岚很兴奋,它在冰凉的露水中泡了整整一夜,要的就是眼前这样的最佳偷袭时机。 它开始行动了。刮的是东风,它绕到养鹿场的西端。那儿不仅僻静,还背风,这样,大白狗的鼻子再灵敏,也休想闻到它的气味了。 栅栏是用碗口粗的栗树桩做成的,有一人多高,相当结实。但对紫岚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题,狼的跳跃本领远比人类想象的还要高超。它不需费多大力气,只消前爪搭在粗糙的栗树皮上,纵身一跃就能越过这道障碍。它唯一担心的是怕引起鹿群sāo动,惊醒大白狗和它的主人。马鹿的鼻子和耳朵也是相当灵敏的,而且马鹿生xìng多疑,极易受惊,稍有动静,便会乱吼乱叫。更叫紫岚踌躇的是,虽然鹿群置身在安全的栅栏之中,虽然有猎人和大白狗严密看守,但养鹿场里的马鹿仍保持着野外生活时夜晚派岗哨的习惯,即整个鹿群酣睡后,始终有一头大公鹿瞪着眼竖着耳jǐng觉地站立着。 对紫岚来说,这实在是很不友好的行为。 看来,只能运用狼的智慧实行奇袭了。紫岚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跑到一个三角形的泥塘里,打了两个滚,稀泥浆糊满了全身,把狼身上那股呛鼻的血腥味彻底压盖住了。它还不放心,路过一片羊蹄甲花丛,它又咬下一大束,衔在嘴里,然后,悄无声息地爬到栅栏外,又观察了一番,直到确信放哨的大公鹿、草棚里的猎人和那条大白狗都还被蒙在鼓里,这才以闪电般的速度纵身一跃,跳进一人多高的木栅栏。 紫岚弹跳的姿势极其优美,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形,简直像在表演艺术体cāo,在空中它舒展狼腰,收腹曲腿,像片树叶徐徐飘落,着地时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它事先已计算好角度,所以一落地便头向着担任岗哨的大公鹿,整个身子都蜷伏在羊蹄甲花束中。然后,凝神屏息,静静地卧着不动。 完全像它预想的那样,在它落地的一瞬间,担任jǐng戒的大公鹿就猛一耸琥珀sè的鹿角,想引颈吼叫。就在这xìng命攸关的时刻,大公鹿犹豫了一下,张开的嘴巴里没叫出声来。 大公鹿在黑暗中朦朦胧胧看见徐徐飘落的是一束洁白的羊蹄甲花,大公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它鹿的优柔寡断的天xìng影响了它的判断力,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该发出jǐng报还是不该叫唤。它怕把一束飘落的花卉误认为是祸殃会惊扰同伴的好梦,会引起同伴的耻笑。可它鹿的多疑的天xìng又对突然出现的动静很不放心。于是它的表情和动作都凝固在yù叫不叫的状态中。 这是智慧的较量。 紫岚沉住气,像块僵死的石头一动不动。它的耐心终于奏效了。几分钟后,那头愚蠢的大公鹿相信飞进栅栏的是一束无害的羊蹄甲花,于是,它缓缓地收平鹿角,缩回脖颈,全身jǐng惕的神经松弛了下来。就在这时,紫岚猛地蹿到早已瞄准的一头母鹿跟前,母鹿正在睡梦中,柔软的腹下露出一个鹿仔毛茸茸的小脑袋。紫岚早就算计好了,它无法叼走成年的公鹿和母鹿,它们的躯体太沉重,它无法叼着它们越过一人多高结实的木栅栏的,它只能叼走鹿仔。它像一阵风似的蹿到倒霉的母鹿跟前,把嘴里衔着的那束羊蹄甲花使劲朝母鹿的眼睑刺去。这时,母鹿已被狼嘴里喷出的那股血腥的气流惊醒,睁开眼来,却是白白的一片花影,它下意识地往后仰躲。紫岚趁机一口咬住母鹿腹下那头可怜的鹿仔的脖子,把它拖了出来。 母鹿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宝贝。 这时,担任jǐng戒的大公鹿已看到那束羊蹄甲花奇怪地朝鹿群逼近,它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于是再次耸起鹿角伸长脖颈,想发出报jǐng的吼叫,但这需要几秒钟的时间。紫岚就利用这极其宝贵的几秒钟的空隙,叼着鹿仔跃出栅栏。 大公鹿终于呦呦吼叫起来。霎时间,整个鹿群被惊醒了,陷入了极度的惊慌和sāo乱之中。紧接着,大白狗的吠声、寨子里狗群的嚣叫和猎枪的轰鸣声划破了尕玛尔草原黎明前的宁静。 但已经迟了。紫岚已逃出了郎帕寨的地界。 假如当时天公作美,降下倾盆大雨,把紫岚留在草原上的痕迹和气味消除得干干净净,那么,大白狗再机敏恐怕也难以跟踪追击了;假如紫岚叼着鹿仔从养鹿场一口气跑回石洞,中途不停留,那么大白狗奔跑的速度再迅速恐怕也追撵不上它的。 紫岚本来并不想中途停顿的,但衔在嘴里的那头鹿仔的生命力实在太脆弱,开始还踢蹬挣扎,渐渐的就不动弹了。其实紫岚并没咬到它的致命处,大概是鹿仔惊骇过度而休克窒息了。这时,紫岚已把火光闪烁的养鹿场远远地抛在身后,枪声、狗吠声和鹿群的sāo动声都已模糊得快听不见了,它认为自己已脱离了危险,慌乱的脚步变得从容。它一面踏着碎步向石洞奔跑,一面摇晃着嘴里衔着的鹿仔,鹿仔只剩下最后几口微弱的气息了。紫岚晓得,猎物一旦断气,身体便会慢慢冷却,血液也就凝固了。它实在太想喝滚烫的鹿血了,它实在太想在分娩前用鹿血滋补一下身子使干瘪的**膨胀起来了。它想,稍稍停顿一下,大概不至于会惹出什么麻烦来的。于是,它在一个蚂蚁包背后停下来,麻利地咬开奄奄一息的鹿仔的喉管。立刻,一股甜腥的芬芳的粘稠的滚烫的血液输进它饥渴的嘴,它浑身一阵惬意,一阵满足,干瘪的**似乎立刻就开始丰满起来。它拼命地吮吸着生命的琼浆,直到鹿仔的喉管里再也吸不出一滴血为止。它有点困倦了,伸了个懒腰,把狼脸在溅满露珠的草叶上蹭了蹭,振作了些jīng神,重新叼起鹿仔,想回到石洞后慢慢享用。 假如紫岚能预卜未来,事先知道自己在蚂蚁包背后停留片刻,结果会酿成灾祸,自己贪图的那口鹿血其实是一碗命运的苦酒,那未,它宁肯让鹿仔的血在体内慢慢冷却凝固也要一口气跑回石洞的。 命运是不可抗拒的。 当紫岚叼着鹿仔刚想离开蚂蚁包,突然,前方黑黝黝的草丛里蹿出一条朦胧的白影,紧接着,汪汪——传来两声尖锐的愤怒的狗的咆哮声。紫岚一惊,没想到那条讨厌的大白狗会一路嗅着气味跟踪过来。再竖起耳朵听听,大白狗身后远远地传来猎人的吆喝声。它不敢大意,立即扭头朝荒野奔跑。 大白狗尾随追击。 一般来说,狼的奔跑速度胜过狗。但紫岚叼着一头鹿仔,虽然不很沉重,却也是一种负担,影响了它的奔跑速度。大白狗紧撵着它的屁股,怎么也甩不脱。要是把鹿仔丢掉,它能很快摆脱掉大白狗的,可它舍不得。自己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好不容易猎到头鹿仔,怎能轻易丢弃呢。 就这样,紫岚和大白狗一前一后,相差几步远的距离,在广袤的尕玛尔草原上展开了一场马拉松式的长跑比赛。 紫岚撇开四足,越过小溪,越过草滩,越过臭水塘,一路狂奔,很快逃到尕玛尔草原的边缘,前面出现了两条岔道,一条是通往rì曲卡山脚它栖身的石洞,一条是通往干涸的古河道。它犹豫了一下,拐进了古河道。它出于一种动物护巢的本能,不愿把危险引到石洞去。它快要分娩了,狼崽出世后无疑要在石洞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万一自己栖身的巢穴被大白狗和它的主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紫岚在铺满鹅卵石的古河道又奔跑了很长时间,漆黑一团的天空逐渐透出一抹亮sè,天边泛起一片玫瑰sè的晨曦。它已跑得jīng疲力竭。听听身后的大白狗,也已气喘吁吁,累得连吠叫声都嘶哑了。凭经验,它晓得狗的主人已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但大白狗仍然没有罢休的意思。紫岚心里又愤慨又纳闷。按常理,一条狗是对付不了一匹狼的,狗所以能在凶猛的野狼面前骁勇善战,那是因为依仗着主人的势力。俗话说狗仗人势。一旦主人没在身旁,狗的威风立刻锐减,由勇敢的斗士变成夹紧尾巴逃命的懦夫。此刻,大白狗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向,大白狗并不蠢笨,是应该知道这一点的呀,它为什么还紧追不舍呢?难道说大白狗吃了豹子胆了?抑或是条神经错乱的疯狗?紫岚想,也许这条大白狗是血统纯正品种优秀的军犬,军犬是狗中的jīng英和豪杰,其胆量和力量都是可以和狼相媲美的,倘若真是这样,它紫岚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紫岚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大白狗不是军犬,品种也很一般,是滇北高原上最常见的那种草狗,是郎帕寨养鹿专业户安柯度豢养的一条普通家犬。大白狗既没吃豹子胆,也没有神经错乱,它所以能在远离主人的情况下仍奋勇追击,是想得到主人和宽恕。 不知是时运不佳,还是狗的生物钟正处在零点,反正,这段时间大白狗是够倒霉的了,接连出了好几次差错。那天中午,在牧场上,一条蟒蛇趁它瞌睡之际,吞吃了一头幼鹿;还有一天半夜,它在主人熟睡后,溜到寨子里和一条名叫西努儿的母狗幽会,结果一头该死的豹子用嘴咬开栅门和铁销,闯进鹿群叼走了一头三岁的公鹿……主人损失惨重,当然愤慨,迁怒于它,把它视为渎职的罪犯。过去主人很宠爱它,常把它揽在怀里,捋它的背脊,亲它的面颊,自从失窃事件接二连三发生后,主人收回了对它的宠爱,免去了对它的亲昵,特别是那头长着四平头鹿茸的三岁公鹿被豹子叼走后,主人用极其厌恶的表情,在它肚皮上踢了两脚。与其说它的肚皮被踢疼了,还不如说它的心被踢疼了。它懂得,狗自古以来是依附人类生存的,失去了主人的宠爱,也就失去了生存的价值。它亲眼看见过那些被主人厌弃的同伴的悲惨的下场。原先主人还豢养着一条名叫罗罗的老母狗,因衰老而变得整天懒洋洋,腿力也不支了,连鹿群都追撵不上,结果被主人用十元钱的代价卖给了屠狗贩子,等待罗罗的无疑是沸腾的汤锅。据说罗罗年轻时是主人形影不离的伙伴。大白狗害怕主人也会因它失职因它无能而最终厌弃它。狗是没有自主权的,狗的幸福完全取决于主人的恩赐。只有设法重获主人的宠爱,它的生存和幸福才能有保障。而要重获主人的宠爱,一般化的讨好乞求撒娇献媚已经不管用了,必须立功赎罪,也就是说,必须杜绝马鹿——主人的财富再次失窃,必须擒获胆敢冒犯主人的蟊贼。这就是大白狗打破常规在远离主人的情况下仍紧追不舍的思想动机和jīng神支柱。 大白狗决不蠢笨,它也知道,失去了主人手中那杆猎枪的撑腰,自己孤身和一匹狼拼斗,是很难占到便宜的,弄不好还会白白断送xìng命。狗的天xìng在不断提醒它,快中止这场危险的追逐游戏吧,趁这匹在前头疲于奔命的恶狼还没有觉悟,还没回身朝自己反扑,赶紧收场吧。但当它的眼光落到紫岚圆鼓鼓的已膨胀到极限的腹部时,它又舍不得放弃这场追逐了。它产生一种侥幸心理,它想,前面正在奔逃的这匹恶狼所以不敢回身反扑,肯定是因为怀孕而身体虚弱,说不定已完全丧失了扑咬能力,这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立功赎罪的好机会,咬死了这匹恶狼,不但能得到主人的宽恕重获主人的宠爱,还能提高自己在狗群中的地位和威信。啧啧,孤狗逮孤狼,它英雄的名声将传遍整个尕玛尔草原。 大白狗受虚荣心的驱使,在侥幸心理的支撑下,忘却了自己狗的劣势,继续勇猛追逐。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3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紫岚实在跑不动了,唾液吊在嘴角,腹部一阵阵抽搐。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叼在嘴里的鹿仔已成为一种累赘。它意识到假如再继续这样奔跑,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累得口吐白沫倒毙在古河道上的。与其在逃命的途中累死,倒不如停下来,转过身去,朝白狗反扑,也许还有生的希望。想到这里,它突然岔进古河道的一条支流,这儿也是干涸的河床,但更为狭窄,更为荒僻,更为隐蔽。四周挺拔的山峰割断了晨曦,地上的鹅卵石都蒙着一层青苔。河道zhōng yāng散落着一堵堵矶石和一块块巉岩。这儿地形不错,它想,便于周旋也便于逃逸,更重要的是,漏斗形的山谷会遮挡住大白狗的叫声,即使大白狗的主人追踪到附近,也听不到它们的吼叫和格斗,无法赶来增援的。 紫岚一面继续沿着幽暗的古河道奔逃,一面乜斜着眼睛,眼看着大白狗的前爪只差那么几寸就要落到自己的屁股上了,突然吐掉衔在嘴里的鹿仔,往旁边纵身一跃,跳上一块半米高的卵石。大白狗没有防备,再加上长满青苔的河床滑得像涂了一层油,想收敛脚步,已经迟了,在惯xìng作用下,身不由己的越过紫岚,滑行到前头。 紫岚占据了居高临下的有利位置,瞅着大白狗扭动狗腰想转身又未转成的有利战机,从背后猛地扑到大白狗身上。公平地说,在还没有交手前,紫岚内心有一种悲壮感,它从大白狗来势汹汹锲而不舍的追击中猜想对方是凶猛的军犬,它是准备着和对手同归于尽的。但当撕咬了第一个回合后,它很快看透了大白狗其实是一条很不中用的草狗。大白狗的爪子一点不锋利,连狼毛都抓不破;大白狗的牙齿也不甚尖利,只能咬破皮肉,而无法咬断骨头。于是,紫岚抛却了恐惧和悲哀,恢复了狼的自信,决心把这条害得自己疲于奔命的大白狗咬死,也好拖回石洞当一顿点心。狗肉的滋味虽然不如鹿肉,但也蛮好吃的。 再说大白狗,没防备那匹正在逃亡的狼会朝自己突然反扑。它躲闪不及,肩胛被锐利的狼爪抓出了好几道血痕,脊背上被狼牙连狗皮带狗毛咬去了一块,火烧火燎般地疼。幸亏它反映还比较快,就地打了两个滚,才算把凶残的狼从自己背上甩掉了。 大白狗吃了大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正处在极端危险的境地。狼总归是狼,那怕怀孕临产也比草狗强几倍。现在觉悟已经晚了。转身逃命吧,大白狗想,但退路已被狼封死,再说自己在长途追击中已跑得jīng疲力尽,恐怕很难逃出狼的魔爪了。它只好虚张声势地汪汪吠叫,希冀自己的叫声能唤来主人,共同对付那匹狼。但主人离它实在太远了,人类的听觉和嗅觉是十分麻木和迟钝的,不可能像狗或狼那样循着气味追踪到这里来。它的叫声只换来山谷空洞的回响。它还有一个绝招,就是摇尾乞降,但这绝招面对狗伴和人类还有实效,用在嗜杀成xìng的恶狼身上,只能是徒劳。大白狗逃也逃不脱,降也降不得,只好以死相拼了。 紫岚初战占了上风,变得更加凶猛。它想尽快结束这场厮杀,不顾一切地扑到大白狗身上,把大白狗撞翻,仰面按在地上,尖尖的狼嘴使劲朝大白狗柔软的颈窝伸去,想一口咬断狗喉管。这是狼最拿手的战术,也是狼的看家本领。大白狗很明白这一点,一旦自己的喉管被咬断,鲜血就会喷溅,生命也就结束了。因此,它举起两条前爪,拼命抵住紫岚的下颌。但狼的力气比它预想的要大得多,紫岚的嘴一寸一寸地逼近它的喉管,粉红sè的粗糙的狼舌已舔到它的颈窝了,狼嘴里那股浓烈的sāo臭和腥味呛得它头晕眼花,直想呕吐。它力气已经耗尽了,明白自己已支持不住了。太阳是橘红sè的,从东边的山峦背后冉冉升起,朝幽暗的古河道喷吐着温暖的阳光,照耀着绿的树、红的土地和灰白sè的河床,早晨的世界显得富丽堂皇。大白狗不愿就这样暴死荒野。它比任何时候都留恋生命。它很后悔自己不该争强好胜只身来追撵这匹恶狼的。但现在后悔也迟了。再过几秒钟,尖利的狼牙就会不可避免地触及自己的脆嫩的喉管,美丽的世界从此就要告别了。 完全是出于一种动物求生的本能,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的挣扎动作,就在紫岚的狼牙触碰到大白狗喉管的一瞬间,大白狗两条后腿在紫岚的腹部猛蹬了一下。 假如紫岚没有怀孕,假如不是临近分娩,别说被蹬了两脚,即使被蹬了二十脚紫岚也无所谓的。对狼来说,这类踢咬打斗是家常便饭。但紫岚正在怀孕,又正临近分娩,这两腿又恰恰蹬在高高隆起的下腹部。紫岚像被高压电流击中似的一阵灼疼,浑身痉挛,惨嚎一声,从大白狗身上翻落下来。肚子里的小宝贝兴许是被踢伤了,在子宫里拳打脚踢,似乎是在抗议,疼得紫岚在河道的沙砾上打滚。 大白狗懵懵懂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望着紫岚在地上打滚,它还以为这是诡计多端的恶狼的一种欺骗战术呢,引诱它上钩。它在旁边疑疑惑惑地观看着。似乎又不像是装出来的痛苦,瞧那张狼脸,鼻子和下颏严重错位,分明是被无法忍受的疼痛折磨得扭曲变形了嘛;瞧那双狼眼,野xìng的光芒已经消散殆尽,黯然无神,一瞧就知道其生命已经衰竭。大白狗产生了一种反败为胜的侥幸和得意,快,趁恶狼正处于半昏迷半休克状态,暂时丧失了反抗能力,扑过去,也学学狼的残忍的看家本领,咬断狼的喉管。主人一定会嘉奖自己的勇猛,重新宠爱自己的。大白狗一阵冲动,跃跃yù试。但是,它过于聪明的脑筋突然绕了个弯子,狼的狡诈是出了名的,不乏这样的先例,狼用装死的伎俩来度过危机或克敌制胜,谁能保证这匹正在地上打滚的狼不是在装死呢?狗的多疑的天xìng使它在这个节骨眼上犹豫了。真的,自己刚才在格斗时明明占了下风,自己并没有伤着狼的致命处,怎么恶狼就一下子瘫痪了呢?反常的现象极有可能就是欺诈的假象,大白狗这样分析着,不敢贸然扑上去撕咬,只是不远不近地围着紫岚团团打转。 紫岚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剧痛缓解了些,但浑身的筋骨变得像柳絮一样绵软,继而腹部产生一种物体下坠的感觉。它明白自己要分娩了。它虽然是胆大妄为的狼,此刻也感到了极度的恐怖。在杀气腾腾的仇敌大白狗的眼皮底下分娩,其危险程度不亚于在刀尖上舞蹈;只要它稍微露出一丝破绽,只要大白狗瞧出一点蹊跷,它和它的狼崽就不可避免会被大白狗撕咬成碎片;在狼崽yù出来的当儿,在分娩的阵痛与昏眩中,别说对付凶猛的大白狗,即使一只猫来扑咬,它也招架不住的。唉,宝贝,你们出来得不是时候啊。它很想逃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去分娩,但这是不可能的,它此刻连挪动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了;它很想让狼崽在自己的肚子里再多待一会,让它先设法收拾了大白狗,解除生存威胁,然后再迎接宝贝出世,但不行,肚子里的狼崽迫不及待地想钻出母体,它有一种憋不住想撒尿却尿不出来的难受。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用假象迷惑住大白狗,争取时间。想到这里,紫岚忍住腹部的绞痛,停止了打滚,蹲在沙砾上,竭力撑直前肢,挺起胸脯,佯装出一副刚才自己是在使用装死的战术可惜大白狗没有上当受骗的恨恨然表情来。 大白狗果然上当了,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更加谨慎地监视着它。 紫岚又稍稍抬高了些臀部,眯起狼眼,做出一种正在暗中凝聚力量,觊觎时机,随时准备跳跃起来给对手致命的一击的架势。 这一招很灵,大白狗惶惶然地停止了打转,站在它面前,全身紧缩,尾巴竖得像根旗杆,紧张得眼珠都快从眼眶里蹦跳出来了。 嘎欧 ——紫岚拼足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威风凛凛的狼啸。 大白狗吓得尾巴耷落在两胯之间,惨嚎一声,掉头就逃。逃出十几丈远,看看没有动静,这才惊魂不定地蹿到一道石坎上,远远观望。 但愿大白狗永远被蒙在鼓里。 阳光渐渐由橘红变得炽白,古道河两岸的树林里不时传来猿猴的啼声和飞禽的鸣叫。终于,紫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接着,一只狼崽蠕动着钻出了体内,接着,又产下了一只,顿时,刚才那种无法忍受的下坠感减弱了一半。这些它都是凭身体的触觉知道的。它不敢回过头去看看自己刚生下的宝贝狼崽长得是啥毛sè,是啥模样。它害怕自己一动弹一分神蹲在石坎上的大白狗就会看出破绽蹿下来撕咬它和刚出生的宝贝狼崽。 噢,第三只狼崽也顺利地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了。三只宝贝狼崽在冰凉的大地和它温热的身体之间蠕动着,在寻觅它的**——生命的泉。它真想用轻柔的动作把它们衔到太阳底下,让它们尽情享受明媚的阳光和湿润的空气;它抑制不住一种母xìng的冲动,很想把三只宝贝狼崽从身体底下移到面前来,仔细端详它们的容貌,它们一定长得美丽又可爱,娇嫩鲜艳,像出水的太阳,越看越爱,永远也欣赏不够的;它多么愿意伸出自己的舌头,深情地舔净宝贝身上粘留着的胎胞和血污,把它们的体毛舔得闪闪发亮,像圣洁的小天使,然后轻轻舔开它们闭合着的眼皮,让它们睁开骨碌骨碌转动的比黑宝石更明亮的眼睛,看看这红的太阳绿的山林蓝的天空,看清并永远牢记它们的母亲;它觉得自己的**已奇迹般的膨胀起来,像红汛期的水库,里面有chūncháo在汹涌,它真想把nǎi头塞进宝贝狼崽稚嫩的嘴里,让它们饱吮芬芳的rǔ汁……紫岚渴望完成母xìng的一切本能,但是,它不敢。大白狗近在咫尺,它只能把三只狼崽紧紧藏在自己的腹下。小狼崽一出世就显露出淘气的天xìng,不愿乖乖地睡在它的腹下,蹒跚爬动。它腹部的空间过于窄小,有一只狼崽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它右侧腰部的空隙穿透出来,它急忙移动胯部,把狼崽毛茸茸的小脑袋重新掩藏进腹下,但立刻,另一只狼崽的小屁股又从它左侧腰部的空隙暴露在阳光下……倏地一声大白狗从石坎上蹿了下来,脸上疑云密布,犹犹豫豫朝紫岚躺卧的地方靠近。糟糕,大白狗贼亮的眼一定看出破绽来了。紫岚耸动一下腹部,里面还有两只狼崽没产下。快出来吧,宝贝,别耽误时间了,趁大白狗还没有完全觉醒,快从妈妈的肚子里钻出来吧,妈妈就能卸去jīng神和**的双重压力,去对付那条该死的大白狗了。但不知最后两只狼崽是生xìng懒惰还是迷恋子宫的温馨,就是赖在体内迟迟不肯出来。紫岚拼命蹭动下腹部,想把两只小淘气挤压和驱赶出来,也没用。 大白狗离开自己只有两三步远了,紫岚只能故伎重演,装模作样地继续摆出种种恫吓的姿势。但这一招失灵了,大白狗毫不理睬。 刚才大白狗蹲在石坎上,因距离隔得较远,只是模模糊糊看见有物体在这匹恶狼的腰际蠕动;是紫岚惊慌的表情和急yù掩饰的窘相引起它怀疑的。莫非……仿佛是要证实它的怀疑,就在它逼近恶狼只有两步远的时候,一只狼崽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紫岚两条前肢间吱溜钻了出来。虽然恶狼用极快的速度一爪子把狼崽的小脑袋蹬回了腹下,但由于距离极近,大白狗看得真真切切。哦,怪不得这匹恶狼会有这份耐心长时间在一个地方静卧不动,原来正在分娩!一瞬间,大白狗心里升腾起一股被戏弄了的愤懑。要是自己早点看出蹊跷来,早就轻而易举把恶狼连同狼崽子一起收拾掉了。怪恶狼太狡猾,怪自己太老实。它懊恼极了,后悔极了。当它的眼光在恶狼身上仔细扫shè一遍后,它又转悲为喜,哈,恶狼还腆着个大肚子,也就是说,恶狼还没有彻底完成艰难的分娩过程。它庆幸自己觉醒得还不算太晚,该死的恶狼,瞧瞧吧,你要为你的狡诈付出代价的! 大白狗旋风般地朝紫岚扑去。 紫岚正在分娩当中,无力还击;腹下有三只毫无防卫能力的狼崽,它还不能躲闪。它只能蹲在原地,听凭大白狗以极高的频率一次次朝自己扑来。它唯一能做到的是,在原地调整自己的方位,用坚硬的狼头正面承受狗牙和狗爪,不让大白狗有机会从侧面或背后来袭击。这样,虽然狗爪在它狼耳和狼额上划出一道道血痕,虽然狗牙在它肩胛上叼走了好几口狼毛,却形不成致命伤。有两次,大白狗的冲击速度稍慢了些,它还能在原地张开狼嘴噬咬反击,虽然连狗毛也没咬掉一根,却迫使大白狗放慢了扑咬的频率。 大白狗似乎也察觉到老是这样从正面攻击很难把对方置于死地,就改变了战术,闷声不响地以紫岚为轴心绕起圈子来,想伺机跳到狼背上去撕咬。 紫岚一眼就看穿了大白狗的计谋,针锋相对,始终和大白狗保持一种面对面交锋的态势。 要是不发生突然变故,这样僵持下去,大白狗是很难占到更多便宜的。 唉,肚子里这两只小狼崽,刚才还赖在子宫里不肯出来,在这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却又想钻出母体来了。冤孽啊,凑什么热闹嘛!紫岚刚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猛烈的宫缩,一只狼崽顺着产道慢慢滑向世界。在这生命诞生的一瞬间,紫岚一阵昏眩,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一层白纱遮盖,变得虚无缥缈。它的注意力被高度分散了,甚至忘了大白狗的存在。只是当脊背上突然落下一件沉重的物体,它的搏斗意识才猛然苏醒。糟糕,大白狗趁它神志眩迷时绕到它的背后扑到它的狼背上来了。要是在平常,它可以就地打两个滚把大白狗摔下背来的,但现在不行,它怕一旦改变姿势,会把狼崽窒息在产道里的。它只能凝然不动地趴在原地,听凭大白狗啃咬。它把四肢尺量撑开,护住腹下的三只狼崽免遭伤害;它紧紧勾起下巴缩起脖子,不让大白狗咬到致命的喉管。 大白狗在紫岚的后颈窝连毛带皮咬下了一块狼肉。 紫岚疼得惨叫一声,滚烫的狼血顺着耳垂滴在古河道白sè的沙砾土上。在疼痛和紧张的刺激下,第四只狼崽呱呱落地了。 紫岚的肚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只狼崽了。 大白狗叼着那块狼肉,从紫岚的背上跳下来。也许是被饥饿所驱使,也许是想炫耀自己的野xìng,也许是想羞辱紫岚并把紫岚吓倒,大白狗蹲在紫岚面前,嚼咬起那块血淋淋的狼肉。 大白狗贻误了宝贵的战机。 还没等大白狗把狼肉吞咽进肚,紫岚肚子里最后一只狼崽顺利地钻出了母体。随着第五只狼崽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发出的第一声尖叫,紫岚腹部那种强烈的下坠感顿时消失,身体变得异常轻松,虽然后颈窝的伤口还滴着血,心里却仍然产生一种飘飘然的快感,同时油然滋长了一种终于完成了艰难的生命诞生过程的自豪感和幸福感。在这样的jīng神作用下,它恢复了些力气,终于在一片血污的沙砾上站了起来。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4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这时,一块黑沉沉的乌云遮住了太阳,树林里飞禽惊啼,走兽奔蹿,透露出一种山雨yù来的凄惶,荒凉的古河道笼罩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紫岚圆瞪着狼眼,逼视着大白狗,那野xìng毕露的眼光在明白无误地jǐng告对方,瞧吧,我已经完成了整个分娩过程,我已经站起来了,为了我心爱的宝贝,我随时准备与你同归于尽! 大白狗是聪明的,它看出形势在朝自己不利的方向逆转。刚才恶狼在身心瘫软的分娩过程中自己尚无法置它于死地,此刻自己恐怕更难取胜了。护崽的母狼比豹子更凶残。唉,只怪自己觉醒得太晚,动手太迟,现在,后悔也晚了。山雨yù来,还是赶快回到养鹿场舒适安逸的狗棚里去吧。想到这里,大白狗转身去,悻悻地退出了古河道,很快消失在一片墨绿sè的斑茅草丛中。 狂风骤起,古河道上飞沙走石。远处一座山峰上落下一只球状闪电,随着惊天动地的霹雳声,一棵大树被一团烈焰吞没。刚出世的狼崽生命力很脆弱,被狂风吹得浑身颤栗,被雷电吓得吱吱惊叫。紫岚把五只狼崽护在自己的腹下,紧张地抬头观望天sè。乌云越聚越厚,天越来越暗,看样子,非得落一场比魔鬼还恐怖的暴雨不可。待在古河道里太危险了,这儿地势低,万一山洪暴发,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赶快转移地方,最好的去处当然是它栖身的石洞。那儿不怕雷电风雨,又隐蔽安全。想到这里,它毅然站起来,用狼嘴拱,用狼爪踢,把五只小狼崽统统驱赶到一块背风的岩石下,然后用牙轻轻叼住其中一只狼崽的后颈窝。剩下的四只狼崽失去了母体的庇护,惊慌地互相挤成一团,发出绝望的尖叫。听到狼崽这样的叫声,紫岚母xìng的心快要破碎了。但狼是具有高度理智的动物,它晓得,空洞的慈悲和怜悯无济于事,只有行动起来才能拯救自己和宝贝们。它狠起心肠,顶着狂风,箭也似的朝自己栖身的石洞跑去。 它一次只能叼走一只狼崽。 从古河道到它栖身的石洞,约有两华里远。紫岚几乎是一口气跑到的。把第一只狼崽送到石洞后,它来不及喘口气,又像接力赛跑似的奔回古河道,衔起第二只狼崽。 当紫岚第三次从栖身的石洞里蹿出来时,山雨终于落下来了。这是rì曲卡山麓今年第一场chūn雨,来势汹汹,狂风挟带着豆大的雨粒,像鞭子似的抽打着地面,树枝被抽弯了,斑茅草被抽断了,山峰也被抽变了形。紫岚后颈窝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痂,被暴雨一浇,又流出血来,火烧火燎般地疼。它在厚实的雨帘中穿行,好不容易赶到古河道,干涸的河床上已聚积起一洼洼雨水,剩下的两只狼崽半只身子泡在积水中,浑身裹着一层殷红的稀泥浆。它急忙趟着积水奔过去,叼起一只狼崽转移到古河道岸边一颗白桦树的树根下,这儿地势较高,不会被山洪淹没,然后,将第四只狼崽衔回石洞。 古河道上还剩下最后一只狼崽了。 紫岚虽说是身心强悍的野狼,但产后虚弱,又经过近一昼夜的奔波和厮斗,已快支持不住了,四条腿软得像棉花,几乎是一步一个趔趄,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这时,古河道两岸群山的沟沟壑壑,响起山洪倾泻的隆隆声,不一会,干涸的河床上出现一片浑浊的泥浆水,翻卷着浪花,滚动着旋涡。紫岚望着山洪暴发的恐怖景象,暗自庆幸自己已及时把第五只狼崽转移到了高处,不然的话……它正想着,冷不防踩在一块活动的卵石上,身体失去平衡,仄翻在地,从陡峭的河堤一直滑落浊浪翻滚的古河道,呛了两口泥浆水。狼是会泅水的陆上动物,它拼命划动四肢,想爬上只有两尺远的河岸,但山洪挟带着大量泥沙,水的浮力变得很小,身体一个劲往下沉,费了很大劲还是无法靠岸。一个浪头扑来,撞到石岸上,又反弹出来,一下把它推到河心。它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就急遽地旋转起来,群山也在旋转,河岸也在旋转,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糟糕,自己被卷进旋涡了。它觉得自己变得像块铅一样沉,水底仿佛有一双巨手正在无情地把它拽向地狱。它无力挣扎,大口大口的泥浆水灌进肚子,水已淹没了它的头顶,水面只露出两只尖尖的狼耳。完了,它想,不但自己的末rì到了,刚生下的五只狼崽也将变成五具饿殍。就在它彻底绝望时,它胡乱挣动的前肢突然钩住一根树枝,完全是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它紧紧抱住树枝不放。这是一棵被山洪冲刷下来的龙血树,有两围多粗,旋涡也无法把大树吞噬掉。紫岚顺着树枝爬上了树干,终于露出了水面。龙血树被浪头冲撞着,靠到岸上来了。 紫岚得救了。当它登上坚硬的石岸时,它甚至已没有力气为自己的死里逃生而感到高兴,它太疲倦了,它想睡觉了。那强劲的山风,那如注的暴雨,那如雷的山洪倾泻声,仿佛都变成了奇妙的催眠曲。它疲乏地躺卧在冰凉的水汪汪的岩石上,立刻昏昏沉沉地阖上了眼。世界不再有恐怖的暴风雨,不再有高深莫测的古河道,也不再有讨厌透顶的大白狗,它恍然觉得自己正躺在娇艳的阳光下,睡在柔软如丝的草丛里,四只狼崽正活蹦乱跳地吮吸它丰满的**……不,不应该是四只狼崽,它一共生下五只狼崽呀,怎么会少了一只呢?它最敏感的母xìng的神经被梦幻触动了,惊醒过来。是的,还有最后一只狼崽正孤立无援地待在荒野,忍受着暴风雨的侵袭。想到这里,它睡意顿消,一骨碌翻爬起来,继续赶路。 虽然白茫茫的雨帘模糊了视线,但凭着狼的灵敏的视觉,紫岚还是老远就看见心爱的狼崽还在白桦树下,它悬着的心放下来了。走到跟前,紫岚发现狼崽的姿势有点异常;雨水把狼崽黄褐sè的体毛冲洗得干干净净,狼崽扒开四肢紧紧地搂抱着树干,小小的狼嘴咬住树皮上一颗**状的树瘤。紫岚忍不住一阵心酸,唔,宝贝失去了母体的庇护,把树干当做母亲的怀抱,把树瘤当做母亲的**了。宝贝,你受苦了,妈妈来了。它伸出舌头,带着歉意去舔狼崽;它的舌尖碰到狼崽的额角,吓了一跳,狼崽的额角滚烫滚烫,像舔在一块火炭上。狼崽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已经昏厥过去了。紫岚赶紧叼起狼崽,往石洞飞奔。 暴雨越下越猛,狂烈的山风像一把把尖刀在无情地宰割着狼崽脆弱的生命,沉重的雨粒像一把把钉锤在狠命敲击着狼崽稚嫩的躯体。 好不容易跑回了石洞。紫岚放下衔在嘴里的最后一只狼崽,咕咚,狼崽像截木头四脚朝天仰面栽倒在地。紫岚的心缩紧了。它试探着举起前爪摸摸狼崽的身体,狼崽全身冰凉冰凉,失去了生命的弹xìng,就像摸在一块石头上。 不,宝贝没有死,它一定是被冻僵了。紫岚无法相信死神就这样轻易地攫走了自己宝贝狼崽的生命。它把狼崽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舌头不停地舔着狼崽的眼皮、鼻翼和嘴唇。醒醒吧,宝贝,睁开你明亮而又淘气的眼睛,瞧,妈妈正守在你身边,我们已回到石洞,这里没有风雨,也不用害怕雷电,醒醒吧! 但紫岚的一切努力均属徒劳,直到半夜,第五只狼崽也没能睁开眼睛。这是一只雄xìng狼崽。 要不是石洞角隅传来狼崽们凄婉哀怨的叫声,紫岚也许就会失魂落魄地守在死去的狼崽身边度过漫漫长夜。是活着的四只狼崽的叫声使它从悲痛中惊醒过来。它瞪起蓝幽幽的眼睛,透过黑暗,看见四只小狼崽正在石板上扭成一团。它们既在靠对方的身体取暖,又张着小嘴在互相啃咬。有一只狼崽被咬疼了,发出绝望的吱吱的怪叫。有一只狼崽蜷伏在地下,只剩下喘息的力气了。 是的,宝贝们都饿坏了,从生下来到现在,它们还没有吃到过一滴nǎi呢。自己真愚蠢,沉湎在悲痛中不晓得自拔。死去的已经死去了,重要的是要让还活着的能活下去。它终于理智地弃下第五只狼崽来到石洞角隅。四只还活着的狼崽闻到它的气味,都嗷嗷叫起来。它摸摸自己的**,挤不出一滴nǎi来。它已饿了一昼夜,没有食物充填肚子,是不可能分泌出rǔ汁来的。哪儿去弄食物呢?冒着风险从养鹿场窃来的鹿仔在和大白狗搏斗时不知遗落在那个山旮旯里了,也许早被山洪冲走了。雨还在下个不停,这样的鬼天气,又在深更半夜,所有的动物都躲藏起来了,即使冒着风雨到森林里去闯荡,也不可能猎获到食物的。唉,要是有两只老鼠充饥也好啊,虽然它不喜欢鼠肉那股怪味,但饥不择食,到少也能挤出几滴nǎi来,让它渡过这个难关。遗憾的是,连老鼠都被暴风雨吓得躲进鼠洞不出来了。等到天亮了再说吧,它想,但愿天亮后天能放晴,这样它就可以到尕玛尔草原去追逐岩羊了。可是,瞧这四只狼崽,都差不多饿得虚脱了,它们的生命都很脆弱,恐怕等不到天亮,就会像第五只狼崽那样被饥寒夺走生命的。 怎么办呢?紫岚心急如焚,在石洞里焦躁地踱来踱去,突然,它的眼光落在第五只已经死去的狼崽身上,这是此刻石洞内唯一可以充饥的东西了。它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狼群中不乏同类相食的先例,在严寒的冬天,有时运气不佳时会一连几天猎不到食物,狼们个个饿得肚皮贴在脊梁骨上,这时,倘若有匹老狼病死,群狼就会呼啸着扑上去,争先恐后地把它撕成碎片吃进肚去。狼习惯于用这样的观念对待生与死:活着就是一匹狼,死了就是一堆肉。对死者废物利用,拯救众多的活着的生命,也许还是一种慈悲呢。 紫岚这样想着,踱到死狼崽跟前,当它的牙齿触及狼崽僵硬的没有知觉的**时,它忍不住心里一阵悸动,失去了噬咬的勇气。狼崽虽然已经死了,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俗话说儿是娘的心头肉,对人类而言是这样,对狼来说亦是如此。它怎么能吃掉自己的狼儿呢?但除此而外,它又有什么办法能挽救四只还活着的狼崽呢?感情固然重要,生存比感情更重要啊。 紫岚在死狼崽面前犹豫了很久,终于狠下心肠,闭起眼睛,开始啃咬已故宝贝的**。每咬一口,它就一阵心酸。它用飞快的速度把死狼崽吞进肚去。它不愿延长这痛苦的晚餐。它的味觉器官似乎已经麻木了,直到把整只狼崽都吃光咽进,也没尝出滋味来。它只觉得从嘴里到心里,都是一片苦涩。 总算是吃进了食物,过了一会,它的**开始隐隐胀痛,挤出了些rǔ汁,虽说分到每只狼崽口中,只是有限的几滴,却使奄奄一息的狼崽们奇迹般地活转来了。 黎明时分,肆虐的山雨终于停歇了。一抹玫瑰sè的朝霞透过洞口茂密的藤萝,shè进石洞。紫岚终于舒了口气,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在严酷的丛林法则的统辖下,生存是很不容易的。紫岚和它的狼崽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总算熬过了难关。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5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这一个月来,紫岚交了好运,连续捕获到两头膘肥体壮的岩羊,还在一个野猪窝里捡到一只肥头大耳的野猪娃子,吃得满嘴流油。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天气也好得出奇,整天艳阳高照。它后颈窝的伤口渐渐愈合了,心灵上的失子的创伤也慢慢平复了。产后虚弱的身体彻底复原了,甚至比产前长胖了一圈。六只**变得很丰满,分液出又粘又稠的rǔ汁,虽然哺育四只小狼崽还不算太丰裕,但基本上够它们吃的了。rì子过得很平静。每当狼崽们欢天喜地地扑进它的怀里,贪婪地吮吸它的rǔ汁时,它便会体会到一种只有母xìng才可能有的自豪感和幸福感。 四只狼崽三公一母,长子长着一身黑黑的体毛,起名叫黑仔;次子脊背上的毛sè有点偏蓝,起名叫蓝魂儿;最小的公狼崽上半身为黑sè,腹部和四肢是褐黄sè,起名叫双毛;唯一的那只母狼崽长着一身和它活脱活像的紫毛,起名叫媚媚。 紫岚最偏爱黑仔。这倒不是因为黑仔是长子,人类社会讲究长幼秩序,狼群中不讲这一套。它之偏爱黑仔,完全出自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微妙心境。黑仔长得太像已死去的黑桑了,不但毛sè是同一品系,连长相也惟妙惟肖,活像是从一只模型里浇铸出来的。瞧黑仔的唇吻,和黑桑一样极富肉感,和黑桑一样呈漂亮的s型线条,和黑桑一样显示出坚毅的气质。当初,它紫岚很大程度上就是被黑桑那与众不同的公狼的唇吻弄得神魂颠倒,最后做了爱情的俘虏的。黑仔简直就是黑桑的转世和再造。它们之间的唯一差别,黑仔尚是只年幼的狼崽,但这一差别会随着时间而消失的。毫无疑问,黑仔获得了黑桑的全部遗传基因,一定会长成像黑桑那样具有强壮体魄、聪慧头脑和出众胆略的大公狼的。 紫岚把全部的母爱都倾注在黑仔身上,在其它狼崽面前,它也从不掩饰自己对黑仔的偏爱。每次喂nǎi,它都先让黑仔尽情吃饱,然后才轮到蓝魂儿、双毛和媚媚吃。黑仔的食量越来越大,差不多要把三只**吸空了才肯罢休,占了它总nǎi量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刚够蓝魂儿、双毛和媚媚每狼一**rǔ汁。 这自然是极不公平的。有时,望着蓝魂儿、双毛和媚媚那副半饥半饱的馋相和对母亲的过分偏爱所流露出来的不满情绪,紫岚心里会涌起一丝愧疚。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都是自己所疼爱的宝贝,干吗要厚此薄彼呢。但它的nǎi是有限的,没办法同时满足四只狼崽的需要。它也不能搞平均分配,平均分配的结果只能产生普遍的平庸。它必须先满足黑仔,黑仔身上寄托着它的理想和希望。紫岚在心里已把黑仔看成是下一代狼王的继承者和候选者。不,这种说法是不科学的,狼群社会并不存在王位继承的说法,也不存在选举制度,应该说它已把黑仔看作下一代狼王的争夺者和角逐者。既然如此,就要对黑仔进行身心各个方面的重点培养,从幼年起就打下坚实的基础,保证黑仔成长为强悍的“超狼”。也就是说,只能让其余三只狼崽作出点牺牲,有所失才能有所得嘛。这有点狠心,却是必要的。说到底,rì曲卡雪山只能有一个狼王。 过了一段时间,双毛和媚媚似乎已习惯了母亲的偏心,默认了自己的地位,每次哺rǔ,总是先乖乖地蹲在一旁,先看着黑仔狼吞虎咽,然后再钻进它腹下来吮吸rǔ汁,表现出一种守秩序识大体的气度。唯有蓝魂儿,仍是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头,每每看到黑仔优先独享三**nǎi汁,脸上便露出一种极端嫉恨的表情,在旁边按捺不住地跳跃翻滚,做出种种扑咬的姿势,也许是想取而代之,也许是想分享平等的权益。 假如它紫岚不是一门心思想把黑仔培育成“超狼”,它会欣赏蓝魂儿身上那种叛逆xìng格的。野心勃勃才是狼的本sè。只有狗才逆来顺受,才安于现状。它会鼓励和怂恿蓝魂儿把嫉恨付诸在狼牙和狼爪上的。但它要让黑仔当上下一代狼王的念头太强烈了,它只能用严厉的眼神制止蓝魂儿这种篡位的企图。这无疑是在束缚和扼杀蓝魂儿狼的天xìng,它心里很难过。 这天,紫岚在尕玛尔草原追逐一只草兔,狡猾的草兔钻进一片长满毒刺的荆棘丛中,它耗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把草兔咬死。回到石洞,已近黄昏,四只小狼崽等急了,也饿极了,一见它出现在洞口,便齐声欢呼着向它扑来。按照惯例,它斜卧在石洞zhōng yāng,将饱满的**先朝黑仔敞开。就在这时,它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也许是饿极了的缘故,也许是长时间积蓄的嫉恨已达到了量的极限,当黑仔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神态向它怀里走来时,突然,蓝魂儿怒叫了一声从斜里蹿出来,一头撞在黑仔的腰部,把黑仔撞翻在地,然后扑进它怀里,张口就叼住平时一贯由黑仔享用的前胸那只硕大丰满的**。 紫岚不知道是该用爪子把蓝魂儿蹬开,还是默认这种反叛的行为,它正在犹豫,黑仔从地上爬起来了。它的眼睛充满困惑,怔怔地望着正取代它享用甘美rǔ汁的蓝魂儿,瞧得出来,它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懵了;几秒钟后,它似乎被一盆脏水泼湿了似的松开全身的狼毛抖了抖;随着这一阵颤抖,它的眼光由困惑变得仇恨,脸上那狼崽特有的稚气的表情顿然消失,显露出一副成年大公狼才有的痛苦的表情;它的眼角可怕地吊了起来,唇吻扭歪了,露出一口还不太结实的牙齿,仰天嚎叫了一声,那嚎叫声浑合着悲愤、激动和嗜血的野xìng。 紫岚心里一阵欣喜。它太熟悉这种表情了,过去在黑桑身上曾无数次看到过。每当狼王洛戛发号施令时,每当洛戛凭仗狼王的优越地位抢先吞吃猎物内脏时,黑桑的脸上就会浮现出这样的表情来。这绝不是平常因争吵和摩擦所引起的普通的愤慨,即使最平庸的狼也不乏愤慨的表情。这是只有高贵的狼才具备的一种在狼群中也是十分罕见的表情,一种超级愤慨。这是地位受到挑衅自尊受到践踏利益受到侵犯后的愤慨。支撑这种表情的,是一种强烈的优越感。黑桑之所以会面对狼王洛戛产生这种表情,是黑桑觉得自己生来就具有狼王的风采,天生就应当是狼王;洛戛占据在王位上,不但是历史的误会,也是对自己超众的能力的一种嘲讽和亵渎。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心理原动力。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想不到黑仔小小年纪便具备了这样的气质。太好了,黑仔,这香甜的rǔ汁是属于你的,这肥沃的尕玛尔草原是属于你的,这险峻的rì曲卡雪山是属于你的,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你的,你绝不容许别的狼来染指!这才是未来狼王的风采和心态。 黑仔扑到蓝魂儿背上,两只小狼崽在地上斗成一团。 紫岚并不担心会伤着谁,黑仔和蓝魂儿毕竟都还年幼,牙还没长齐,爪都还软弱,是无法把对方咬伤或置于死地的。它相信黑仔能取胜,优越感所激发出来和斗志是非常顽强的。再说,就算两只小狼崽智力是平等的,但黑仔在足量的nǎi水的喂养下,力气显然要比蓝魂儿大些。果然,不一会儿,黑仔就明显地占了上风,把蓝魂儿逐渐逼到石洞的角落去了。 咬吧,宝贝,张开你的嘴使劲地咬吧,今天你从蓝魂儿嘴里夺回来了本来就应该属于你的rǔ汁,明天你就能从洛戛手里夺回来本来就应该属于你的王位。 一定是自己过量的母爱影响了黑仔狼的天xìng的正常发展,紫岚想,所以黑仔才会养成如此温柔的吃nǎi风格的。每当黑仔稚嫩的小嘴含着它肿胀的nǎi头,贪婪地吮吸时,它便会产生一种似水柔情,一种母xìng才具有的温存。它一面让rǔ汁汩汩流进黑仔的嘴,让宝贝尽情地吃饱喝足,一面会伸出狼舌,一遍又一遍深情地舔着黑仔漆黑如墨的体毛,直舔得小宝贝浑身闪闪发亮。好一个舔犊之情。但溺爱的结果,却是狼xìng的扭曲! 瞧瞧哺rǔ时黑仔的吃相吧。黑仔总是用一种优美的姿势仰面躺在它的腹下,用极轻柔的动作把它的nǎi头含在嘴里,很有节奏很有规律地轻轻吮吸,母子间显得非常和谐。 这种吃nǎi的风格在狼群中是十分罕见的。 这其实是狗崽的吃nǎi风格。 紫岚过去在郎帕寨行窃时曾目睹过母狗喂nǎi,狗崽的表现和黑仔现在的表现十分相似,也是母子间配合默契,自然而然滋生出一种甜蜜的依恋。 狗崽这种在哺rǔ期养成的对母狗的依恋对狗的生存是极其重要的。这种温情脉脉的哺rǔ风格,有利于诱发狗崽爱的天xìng,有利于泯灭狗崽身上残留的食肉类动物的野xìng,铸就狗的温良敦厚的xìng格。更主要的是,狗崽对母狗的那种依恋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转移到主人身上,最后扩展到依恋整个人类。假如狗不具备这点爱心和恋情,人类是绝不会喜欢狗的,也不会把狗引以为最忠实的朋友的,狗也就不可能依赖人类生存在这个地球上了。爱心和恋情实在是狗的安身立命的法宝。 对狗来说是安生立命的法宝,对狼来讲无疑是致命的毒素。 一般来说,幼狼刚出世的一段时间内,也会表现出依恋母狼的倾向。但到了哺rǔ后期,特别是临近断rǔ期时,这种恋母倾向便自然而然地开始淡化和消失。具体表现在吃nǎi风格的演变上。紫岚虽然还是第一次生育,但它早就熟睹了其它母狼在临近断rǔ期时的喂nǎi情景:幼狼像一伙患了饥饿症的小强盗,嚎叫着钻进母狼的腹下,根本不讲究姿势,朝母狼的nǎi头又抓又咬,狂吮滥吸,将狼的贪婪和野蛮的本xìng暴露无遗;常常是幼狼的爪子把母狼的**抓出一道道血痕,幼狼的牙齿把母狼的nǎi头咬得鲜血淋漓。于是,母狼便疼得惨叫一声,凶狠地用狼爪朝幼狼脑门上扇击,打得幼狼在地上打滚,或者以牙还牙,把幼狼脊背上的狼毛咬掉几撮。这当然很不近人情,却符合狼情。 幼狼的这种行为看起来很残忍,却符合生存的最高原则。幼狼一经成年后便要离开母狼到荒蛮的草原和森林去dú lì谋生,没有依傍,没有靠山;假如狼不是自幼便割弃那种强烈的恋母情结,便会削弱它们的dú lìjīng神,软化它们桀骜不驯的野xìng;而狼就是靠这种dú lì不羁的嗜血本xìng才得以在充满激烈竞争的环境里生存下来的,这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结果。 对幼狼来说,吃nǎi实际上是一种生存预习。客观上,这种出自天xìng的野蛮的吃nǎi风格有利于消除幼狼对母狼的依恋和母狼对幼狼的疼爱,形成一种离心力,有利于助长幼狼的dú lì倾向。在幼狼的意识中,母狼的**是它们的第一个掠食对象,它们正是从这种野蛮的吃nǎi方式中养成将来成年后dú lì谋生时所必需的血腥的捕食风格的。 在紫岚的记忆中,几乎没有那一匹生育过幼狼的母狼**上不是瘢痕累累的。惟独它是例外,快到断rǔ期了,**仍完好无损,光洁得找不出一点伤痕。由于受黑仔的影响,蓝魂儿、双毛和媚媚也依样学样地表现出温柔敦厚的吃nǎi风格。这虽然免除了紫岚的皮肉之苦,却使它十分忧虑。它害怕这样发展下去最终会使自己的宝贝消褪掉对狼来说是十分宝贵的强取豪夺的野xìng,那么,别说把黑仔培养成下一代狼王了,恐怕连在荒原立足生存都会成问题。 每次黑仔饱吮了rǔ汁后,便会摇晃着毛茸茸的脑袋来舔它的脖颈,或者打着饱嗝一会儿用后肢直立,一会儿满地打滚,做出种种取媚邀宠的姿态来。紫岚心里明白,黑仔是在对它表示自己的满足和得意,在感激它赐予和施舍的母xìng的恩泽。 这完全不符合狼的行为规范。 狼xìng是绝对贪婪的,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的。在狼的眼睛里,世界只存在一种谋生手段,那就是攫取和掠夺。事实上谁也不会对狼进行恩赐和施舍的。因此,狼对恩赐和施舍这样的概念应该十分陌生。狼的表情可以说相当丰富,悲伤、兴奋、怨恨、忧伤、欣喜、yīn沉、暴怒……等等,惟独不该有取媚邀宠这种表情形态。 是自己过分的慈爱害了黑仔。 必须立即控制住自己泛滥的母爱,把黑仔畸形的xìng格矫正过来,把扭曲的灵魂板正过来! 又到了喂nǎi的时候了,当黑仔温顺地捧着它的**吮吸时,它无缘无故地嚎叫一声,就好像自己的**被咬破了似的,一巴掌扇过去;它打得那么凶,那么狠,爪子落在黑仔后脑勺和耳根之间,立刻,空中飘飞起一团黑毛,一串殷红的血珠从黑仔的颈窝滴下来。黑仔惨叫一声,从洞底滚到洞口。 自己下手下得太重了些,紫岚想。作为母狼,看到自己的宝贝被揍出血来,未免有点心疼,但它不后悔。它是狼,它不能有怜悯之心,它就是要打掉黑仔对它的依恋和温情。 黑仔呜咽着,抖抖竦竦从地上翻爬起来,满脸委屈,一副可怜相,用乞求的眼光望着紫岚。黑仔,你不该这样望着我的,紫岚在心里叫道,你应该表现得像真正的狼崽那样,用困惑的表现来看着我;你的眼光应当变得冰凉,变得陌生,闪现出一道残忍的光芒。这才叫狼,狼的本质就是残忍,就是六亲不认,就是野xìng毕露,哪怕面对自己的亲生母亲。 黑仔呜咽了一会,犹犹豫豫,又朝紫岚走来。仿佛紫岚是一块高xìng能的磁铁,对黑仔来说有一种无法割弃的磁力。你不能过来的,紫岚想,黑仔,你应当记恨我对你的暴行,你应当yīn生出一种离异的情绪。只有学会对母亲仇视,你才能养成仇视整个世界的秉xìng,才能陶冶出让整个rì曲卡雪山和尕玛尔草原颤抖的狼的野xìng。 但紫岚的愿望落空了,黑仔走回它的身边,伸出粉嫩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它的前爪,舔得那么深情,那么专致,还用柔软的爪子把叮在紫岚腋窝上的一只绿头苍蝇驱赶掉。黑仔是在讨好它,想平息它的怒火,想乞求它的原谅和宽宥。 你没做错什么,你不用乞求原谅的,紫岚想,即使你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该希冀得到宽宥的。狼的本xìng应该是我行我素,不顾一切。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6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但黑仔一点也不理解它的心情,继续在它身边磨蹭着,把脸颊贴在它的腿上,完全是一副小鸟依人的可爱模样。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一瞬间,紫岚狼的铁石心肠动摇了。真的,黑仔并没有什么过错,干吗要如此粗暴地对待它呢?但这种动摇仅仅持续了几秒钟,一种更为强大的情感压倒了母xìng的软弱和动摇。难道它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退化成奴xìng十足的狗崽子吗?它能为了毫无实用价值的温情而毁了宝贝的锦绣前程吗? 蓝魂儿、双毛和媚媚都蹲在石洞角隅,静静地观望着。狼崽们都正处在xìng格塑造的关键阶段,倘若这次示范失败,会影响它们整个身心发育的。 于是,紫岚再一次抡起前爪,朝黑仔的脑门扇去。这次扇得更凶猛,尖利的狼爪在黑仔的眉际划开一道血口,黑仔四足腾空,被猛烈撞在洞壁上。 黑仔从喉咙里憋出一串低嚎,声音嘶哑,像在恶毒地诅咒,用充满仇恨的眼睛久久地瞪着紫岚。那眼光,像被冰雪浸渍过的石头,又冷又硬。这是一种叛离的眼光。 黑仔是纯粹的狼种,血管里奔流着的是狼血,胸腔里跳动着的是狼心,不乏狼的残忍和野蛮。过去因为被紫岚过量的母爱浸泡着,暂时压抑了本xìng,此刻温情的面纱一旦被撕破,它很容易就恢复了狼崽的本来面目。 望着黑仔狰狞的脸,按理说紫岚是应该感到高兴的。它耗费心机挑起衅端,不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吗。但奇怪得很,它非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还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慌,有一种无法排遣的惆怅,有一种沉重的失落。淘气可爱让它心醉的宝贝从此不存在了,母子温柔缱绻相亲相依的情景只能在回忆和梦幻中再现了。温馨的感情似乎有一种魔力,不但迷人,也迷狼。紫岚明知道这是毒素,却也难弃难舍。可惜,它无法改变狼的生存方式。 来吧,孩子,现在该伸出你的爪,张开你的嘴,来抢夺芬芳的rǔ汁了! 其实,毋庸它呼唤,也毋庸它教诲,黑仔无师自通,张牙舞爪地冲进它怀里,对它的**又抓又咬,将殷红的血和雪白的nǎi一起吮吸进去。它疼得差不多想一口咬掉黑仔的耳朵了。 这时,它瞥见,蹲在石洞角隅的蓝魂儿、双毛和媚媚,眼睛里都像变魔术般地换上了一副可怕的陌生的眼光,刺得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它应该感到欣喜才对,它想。 狼崽们断nǎi了。 由于紫岚的偏爱和优先提供充裕的食物,黑仔长得出奇地健壮,颈粗实,臀浑圆,足足比蓝魂儿、双毛和媚媚高出半个肩胛,黑sè的狼毛细密油亮,才半岁多点,乍一看,已像匹半大的公狼了。更令紫岚欣慰的是,黑仔jīng神上也趋于早熟,已很少和弟妹们打滚嬉闹,身上那股顽皮的孩子气似乎在一夜之间便消失了。每当蓝魂儿、双毛和媚媚在洞里玩追扑游戏时,黑仔总是站在一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态。这未免有点孤独。但紫岚觉得,孤独实际上是出众的标志,是一种高贵的品xìng,想当年黑桑在狼群里也没有可以在一起不拘形迹打打闹闹的朋友,有的是嫉恨它不愿跟它接近,有的是害怕它不敢跟它接近,有的是因为敬畏而避开了它,不合群是因为超群,天生是占据高位的狼王。 紫岚并不为黑仔孤僻的xìng格感到担忧。 断nǎi后的幼狼很能吃,四只狼娃几乎一顿就要吞食一头羊羔。紫岚虽然免除了**被撕破咬碎的痛苦了,却比以前更辛苦了,清早就要到山林里去觅食,不但要填饱自己的肚皮,还要把新鲜的猎物拖回石洞。 那天,紫岚拖着一只雪雉回窝,转过山岬,远远便望见黑仔站在石洞口,藤萝上白sè的小花把它衬托得格外醒目。紫岚又惊又喜。惊的是黑仔违背了它的一再告诫没藏在石洞深处耐心等它捕食回来,而是跑到洞口来了,洞外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处处暗藏着杀机,随时有可能遭遇不测的;喜的是黑仔果然不同凡响。一般情况,半岁龄的幼狼,爪牙都还软弱,离开了母狼的监护,是不敢出窝的,往往还会表现出过分的机jǐng和谨慎,须听到它熟悉的叫唤声,须闻到它熟悉的气味,才肯从洞内跑出来争享它带回的猎物。这种谨慎要持续到一岁以后,随着爪牙逐渐锋利,扑咬技艺rì臻完善,幼狼才敢独自跑出巢穴。 黑仔的胆魄是同龄狼崽的二倍! 黑仔望见它的身影,欢快地嚎叫一声,蹿出石洞,急不可耐地从它口中抢夺雪雉。 紫岚犹豫着,面对黑仔的冒险行为,不知该责备,还是该鼓励。站在母xìng的立场,毫无疑问,应当用严厉的手段教训黑仔,禁止它今后再去冒这种无谓的风险,要知道,站在石洞口,就等于把自己没有防卫能力的生命暴露给食肉类猛兽了。但从培育未来狼王的角度看,对黑仔所表现出来的超级胆量不但不应该制止,还应放纵和鼓励,超前教育才能塑造出杰出的“超狼”。紫岚又想起了黑桑,黑桑也是自小就很勇敢的,还在一岁时,就敢孤身闯进羚羊群,从公羊们犀利的羊角下扑咬羊羔了。可以这么说,超越年龄的胆魄正是rì后成为狼王的必不可少的素质。 想到这里,紫岚松开了叼在嘴角的雪雉,让黑仔整个儿抢走,这等于在告诉黑仔,妈妈很欣赏你站在洞口这样的勇敢行为,这只雪雉就是给你的奖励,假如你能继续发扬,你就能得到比你弟妹们多得多的食物。 黑仔果然不辜负紫岚的期望,胆子越来越大,在它外出捕食时,不但跑到洞口玩耍,有时还会跑到洞外草丛去追逐老鼠。有一次,一只灰毛兔崽子碰巧路过石洞,黑仔单身追撵,追出石洞一里多远,在箐沟的山泉旁才将猎物擒获。当黑仔拖着灰毛兔崽子摇摇晃晃回到紫岚身边,紫岚真比在冰天雪地中咬开大公鹿脖颈上的静脉血管饱吮一顿滚烫的鹿血还高兴十倍。当同龄的狼崽龟缩在巢穴不敢出外时,黑仔已能独自闯荡山林猎食野兔了,那么,等到同龄的狼崽们走进丛林时,也许,黑仔已成为身心两方面都发育成熟了的大公狼了。 尽管这样,紫岚在欣喜的同时总为黑仔的安全捏一把汗。它是母狼,摆不脱母xìng的担忧。它以石洞为轴心,将方圆几里内的山林都踏勘了一遍,它搜索得特别仔细,连一个山洞一块岩石都不漏过,很好,没有发现虎、豹、熊、野猪、蟒蛇等对幼狼生存构成威胁的野兽的粪便和踪迹。石洞是隐蔽而又安全的。 紫岚这才放下心来。 它忽视了来自天空的威胁。 厄运是从天而降的。 在高耸入云的rì曲卡雪山峻峭的悬崖上,栖息着一只金雕。金雕是食肉类猛禽,鹰类中的豪杰,长着一对铁爪和一只铁钩似的嘴喙,能捕食比自己的身体还重三五倍的动物。这天清晨,它离巢到山林觅食。它渴望能捕到肥嫩的羊羔或可口的岩鸽,但今天它的运气不佳,太阳升得老高老高了,还一无所获。正当它饥渴难忍的时候,它盘旋到了石洞上空。它美丽的黄褐sè的羽毛在阳光下泛出一道道金光,巨大的翅膀有时zì yóu地舒展开,一扇一摇,鼓起一团团雄风,有时静止不动地撑张着,任凭山风吹拂,在宽广的天空随意滑翔。突然,它锐利的目光发现山麓有一片藤萝无风自动,钻出一只黑乎乎的家伙来。哦,原来此处有一个走兽藏身的洞穴。金雕俯瞰大地,视野开阔,那对淡黄sè的眼珠灵敏度可以和人类jīng密的雷达相媲美。它眨动了一下眼皮,看清这黑乎乎的家伙原来是一匹幼狼,它的热情一下子减去了一半。它能猎食兔崽、羊羔和鹿仔,甚至敢叼啄剧毒的眼镜蛇,但对狼却畏惧三分。狼的机jǐng在rì曲卡雪山是出了名的,极难从空中偷袭成功;尖利的狼牙能毫不费劲地咬断鹰爪,咬折鹰翅,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自己反倒成了饿狼果腹的食物。不到饿得万不得已,金雕是不会冒险袭击狼的。当然,它现在所看到的是一匹还没有多少防卫能力的幼狼,但肯定是在母狼的陪伴和监护下幼狼才敢走出洞穴玩耍的。护崽的母狼更凶残,更不好惹啊。 金雕干咽了一口唾沫,正想拍拍翅膀飞到别处去觅食,但奇怪得很,在它的视网膜下,怎么就没出现母狼呢?石洞外,野花姹紫嫣红,那匹黑sè的幼狼正在追逐一只仓皇逃窜的小松鼠,显得那么无忧无虑。会不会狡诈的母狼就躲在附近的暗处,单等它俯冲下去来扑咬它的鹰爪呢?不太像。母狼是不会冒风险将自己的幼崽当作诱饵的。再说,石洞前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两边是稀疏的小树林,箐沟里是一道清澈的泉水,没有可以藏身的遮蔽物,它可以看清草叶上的七星瓢虫,即使母狼想躲起来,也逃不脱它的视线的。金雕对此十分自信。母狼唯一的可能,就是躲在藤萝遮掩的石洞里。金雕仄转翅膀,借助斜照的阳光,将自己的投影准确地落在石洞口的藤萝上。来回晃动着。倘若母狼确实藏在石洞里,一定会被它金雕恐怖的投影惊醒,慌慌张张蹿出来救护自己的幼崽的。 但石洞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金雕一阵兴奋,看来,自己运气不错,母狼不在附近,也许是到尕玛尔草原觅食去了。它还没有捕猎过狼,它很想尝尝狼肉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它在高空突然半闭起翅膀,急遽滑向大地。它的翅膀摩擦空气割裂山风发出轻微的声响。湛蓝的天空闪现出一道优美的俯冲线条,大地掠过一道恐怖的投影,鹰爪直指幼狼的脑壳。 黑仔正在追撵一只淘气的金背小松鼠。小松鼠蹦蹦跳跳,一会儿跃上树枝,一会儿蹿下草地,逗得黑仔心里痒痒的。小松鼠翘着绛红sè的蓬松的尾巴,竟然坐在离地面约一米多高的树丫上摘鸡素果吃了。黑仔馋涎yù滴,刚想奋力朝上扑击,猛然,碧绿的草地上出现一块奇怪的黑影,正在悄然移动。这时,要是黑仔撒开四蹄,钻进不远处那片布满毒刺的荆棘丛,是能逃过这场劫难的。但它毕竟年幼,缺乏生存经验,根本没意识到草地上移动的黑影是正在向它俯冲的金雕的可怖的投影。它还觉得怪好玩的呢。当投影迅速朝它移近,越来越浓,最后完全笼罩在它身上时,它才发现情况不妙,急忙转身朝石洞奔逃。唉,狼怎么逃得过展翅飞翔的金雕呢。黑仔还没逃出几步远,随着一阵带着血腥味的狂风,它的脖颈和脊背同时被几把尖刀戳通,它还没来得及呻吟,四足已离开了地面,整个身体腾空而起。黑仔不愧是胆魄出众的幼狼,即便是身陷绝境了,也没被吓瘫,而是勇敢地扭翻身体,朝金雕的腹部咬了一口。可惜,它的狼牙还没完全长硬,只咬下几片金黄的雕毛,连同殷红的狼血,抛洒在碧绿的草地上。 金雕怒啸一声,低头用尖喙朝黑仔的眼睛狠狠啄去。顿时,黑仔两眼漆黑……这个时候,紫岚正在尕玛尔草原上追逐一只离群的香獐呢。 黄昏,当紫岚踏着夕阳拖着香獐回到石洞时,一切都早已结束了。望着草地上凌乱的雕毛和已凝固了的斑斑狼血,它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它母xìng的心破碎了。高耸入云的rì曲卡雪山山峰上,有一个小黑点在空中盘旋,那就是残害它苦心孤诣培育的“超狼”的金雕。它只能徒劳地对天空狂嗥一通,发泄自己的满腔悲愤。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公平,命运为什么总是这样残酷,总是把不幸降落到它紫岚的头上?! 也怪自己太疏忽大意了,怪自己培养未来狼王的愿望太急切了,让黑仔过早地跨出洞穴走进严酷的丛林。也许,这正是命运对自己野心的一种惩罚。它在同命运的抗争中又输了一个回合,输得够惨的。不,它紫岚是不会服输的,优秀的狼是永远不会在厄运面前屈服的! 它凄厉的嗥叫声惊醒了龟缩在石洞内的蓝魂儿、双毛和媚媚,三只狼崽整齐地排成一字形,站立在紫岚面前。横躺在紫岚和狼崽们中间的是刚刚捕获的已被咬断了喉管的香獐。 香獐狭长而又丑陋的脸上毫无生气,古铜sè的体毛上铺着一层玫瑰sè的夕阳。 突然,紫岚跳到早已死绝了的香獐身上,发疯般地咬开香獐的肚皮,扒出血淋淋的内脏,然后,用冷酷的眼光逼视着蓝魂儿。 瞧这美味可口的獐心獐肝,以往只有黑仔才有资格享用的。黑仔死了。现在该轮到你了,蓝魂儿,来,过来,把这副獐心獐肝吃掉!现在该由你来顶替黑仔的位置了。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7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秋天像个流浪汉,穿过rì曲卡雪山岔口,来到尕玛尔草原游荡。\ \来哟laiy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寒风吹来,草尖开始泛黄,枯落的树叶在天空飘来飞去。有一天半夜,突然降落一场清霜,把草原最后残存的一点绿sè都清洗掉了。蛇、熊等冬眠动物急急忙忙寻找越冬的巢穴。鹿群和羊群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躲进草原深处,或藏身于僻静的山坳,轻易不再露面。对狼来说,觅食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出于一种生存的压力,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散居在草原四周的野狼便结束孤胆勇士的生涯,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形成强大的狼群。它们依靠群体智慧和群体力量,度过严酷的冬天。气候寒冷而又食物匮乏的冬天对野生动物来说,是一场灾难,狼也不例外。 当紫岚带着蓝魂儿、双毛和媚媚赶到狼群聚集的臭水塘时,已有二三十条狼先它到达了。分别了大半年,狼群发生了许多变化。老狼甲甲和尼尼老死在草原上了;大公狼柯索在追捕一头牦牛时,不慎被牛角挑断了一条后腿,变成跛脚狼了。变化最大的还是那些年轻的母狼,几乎都有携带着狼崽而来,有的带三四只,有的带一二只,都和蓝魂儿差不多大小。 狼王洛戛也来了,正神气地主持着认亲仪式。这是狼群社会特有的仪式,每年深秋野狼化零为整时,凡新生的狼崽,乍到狼群,就要由母狼陪伴,领到狼王和每一匹成年狼的面前,互相嗅嗅对方的体味。对狼崽来说,是熟悉自己所从属的狼的大家庭,对狼王和成年狼来说,是认可大家庭的新成员。这样,将来分散后一旦在觅食时不期而遇,便不至于会发生家庭内的自相残杀。 狼王洛戛和它最亲密的伙伴古古蹲在水塘边,挺着胸脯,让十几只狼崽依次来嗅闻自己的体味。狼崽们显得战战兢兢,而洛戛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伸出狼舌在狼崽们的额际象征xìng地舔一下。与其说是认亲仪式,毋宁说是狼王在接受小臣民的朝拜。狼也有贵贱之分。 轮到紫岚了。洛戛的狼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耸动了一下身体,立刻,两条前肢和脖颈的交汇处,栗子般的肌腱一块块凸突出来,蜂腰猪臀,显得jīng悍而又壮实;那口尖利的牙齿,白里泛青,一望就知道能把最坚硬的花岗石都咬成齑粉;那双眼睛,放shè出冷幽幽的光,显得格外傲慢。紫岚晓得,黑桑身前曾对洛戛的王位构成过威胁,洛戛嫉恨黑桑,并殃及紫岚,虽然黑桑已经死了,但死亡并没能消除这种刻骨的嫉恨。 唉,假如黑桑没暴死鬼谷,今天就不会是洛戛神气活现地主持认亲仪式了,那么它紫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扮演一个俯首帖耳的普通母狼的角sè,而一定是和黑桑并肩而立成为众狼仰慕的狼后。紫岚心里一阵伤感。 它把蓝魂儿领到洛戛面前,当蓝魂儿的唇吻触及到洛戛的胸脯时,它看到洛戛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迷惘,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洛戛一定是在蓝魂儿身上看到了黑桑的影子,所以才会失态的,紫岚想。洛戛,你的眼光还很肤浅,蓝魂儿不但长相一半像黑桑,一半像紫岚,还继承了黑桑的灵魂呢。紫岚很是得意。 洛戛没像对待其它狼崽那样舔蓝魂儿的额际,而是举起前爪粗暴地将蓝魂儿推开了。 洛戛,你反常的举动暴露了你内心的空虚和紧张,反衬出蓝魂儿的潜在力量。洛戛,等到明年chūn天,翠绿的草叶再度泛黄时,你就要为你今天的粗暴和无礼付出沉重的代价,紫岚在心里这样想道。 狼群中最活跃的是那些幼狼们。当成年狼围歼猎物时,它们在一旁欢呼雀跃,呐喊助威;当狼群围着猎物聚餐时,它们从公狼的身边母狼的胯下挤进去,嗷嗷争夺。对这些幼狼们来说,这是它们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生活在大家庭里,好奇心压倒了陌生感。它们要熟悉狼群社会的生活方式和各种有形无形的规矩,熟悉狼的价值标准,并通过观察,学习父兄们猎取食物的高超技艺,为两年后离开母狼dú lì生活做好准备。 幼狼都是淘气而又好动的,免不了在玩耍或争食时发生摩擦和冲撞。 这天,狼群在草原捕获到一头郎帕寨牧民走散的黄牛。黄牛瘦骨嶙峋,身上没多少肉,对大大小小五十多匹饿狼来说,自然是僧多粥少,争抢得十分激烈。 紫岚抢到一块肋骨。 双毛和媚媚同那些幼狼一起,在成年狼的屁股后面悠转。捡食掉在地上的肉末和骨渣。 蓝魂儿不错,机灵地从正在独自享用牛心牛肝的洛戛身边挤进圈内,一口叼住一只血淋淋的牛腰。受到冒犯的洛戛愤怒地在蓝魂儿屁股上咬了一口。 挨一口咬换一只牛腰,这买卖并不亏本,紫岚想,朝蓝魂儿投去赞赏的眼光。 蓝魂儿顾不得疼痛,叼着牛腰拼命从狼圈的缝罅钻了出来。突然,一匹毛sè棕黄正在狼圈外围捡食肉末和骨渣的幼狼猛扑上来,双爪卡住蓝魂儿的喉咙,横蛮地从蓝魂儿口中抢走了牛腰。 紫岚认得这匹幼狼,是母狼黄妮所生的狼儿,名叫黄犊,比蓝魂儿大三个月,身坯比蓝魂儿高出一大截。紫岚咬着牛肋骨,静观事态的发展。 蓝魂儿挨了咬好不容易弄来的牛腰被黄犊拦路劫走,自然愤慨,嚎叫一声追上去。黄犊并不逃避,气哼哼地张开嘴;黄犊的狼牙上那层稚嫩的rǔ黄sè已经褪尽,白得耀眼,泛着成年公狼才有的冷光,眼睑间露出一副要一口咬死对方的凶相来。 蓝魂儿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身坯比自己高大爪牙比自己坚硬的黄犊,踯躅了一会,突然转身朝紫岚奔来。 呜——呜——蓝魂儿委屈地嗥叫着。 呜——呜——蓝魂儿用求助的眼光望着它。 紫岚明白,蓝魂儿是想让它去把牛腰夺回来。它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这一点的,黄犊绝不是它的对手,就算母狼黄妮来助战,它也不怕。狼儿受了委屈,做狼母的当然心疼。但它的理智克制了它要替蓝魂儿出出气的冲动。它不能这样去做,这样做等于害了蓝魂儿。 黄犊蹲在不远的草丛里,正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牛腰。 呜呜——蓝魂儿焦急地催促着。 紫岚像没听见似的端坐不动。 孩子,你遭受了强暴,遇到了委屈,妈妈理解你的心情,却很不欣赏你跑到妈妈身边来告状和求援的做法。你生活在狼群中,就不该幻想正常公平的生活秩序,就不能希冀在发生摩擦和冲撞后有谁会出来主持公道或仲裁是非。狼是没有上帝的,也没有人类社会的法律。狼只遵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强者就是法律,力量就是真理。你必须学会这一生存原则,才能在狼群中生存下去。 蓝魂儿并不理解紫岚的苦心,用责备的眼光望着紫岚,甚至用牙叼住紫岚的胸脯,使劲朝黄犊的方向拖曳。 紫岚从喉咙里憋出一声低沉的嚎叫,狠狠地在蓝魂儿脊背上咬了一口。 蓝魂儿惨叫一声,跳开了。 记住,这就是你愚蠢地想寻求公正和正义的结果!你想吃到美味可口的牛腰吗?那么,你就伸出你的爪张开你的牙,去拼去抢去厮杀! 这时,黄犊已经把牛腰囫囵吞进肚里去了。 蓝魂儿一定是饿坏了,也馋极了,望着紫岚嘴下的那块牛肋骨,抖抖索索走上前来,想分享一点。紫岚毫不客气地举起前爪一掌把它揍出两丈远。 没出息,你想永远躺在妈妈的怀里生活吗? 蓝魂儿遭受到双重委屈,眼里泛起一片晶莹的泪光。 哭是无用的表现,紫岚厌恶地想,狼是轻易不流泪的。只有人类和人类所豢养的狗才动辄流泪,用哭泣减轻自己的痛苦。 紫岚用极快的速度把牛肋骨吃了个干净,然后,瞪起yīn森森的眼光望着蓝魂儿,既不上去劝慰,也不妥协让步。你既然无能,就活该挨饿。它要让蓝魂儿从小就记牢这一点,眼泪在狼群中是没有用处的,既不会减轻痛苦,也不会改变悲惨的处境。靠牙和爪得不到的东西,靠眼泪就更得不到。对狼来说,痛苦是不能用眼泪来发泄的,而要把痛苦埋在心底发酵,然后凝聚到牙和爪上去。 渐渐的,蓝魂儿眼眶里的泪水被怒火烧干了。这一夜,蓝魂儿是在饥饿和屈辱中度过的。 翌rì下午,狼群在rì曲卡雪山的山脚下捡到一头因难产而窒息的母岩羊。蓝魂儿捷足先登,抢到半块羊胎,巧极了,又被黄犊撞见。黄犊昨天已尝到过一次甜头了,此刻更肆无忌惮,扑上来就要抢夺蓝魂儿已到口的美食。 蓝魂儿似乎早有提防,扭腰闪开,扬起后蹄,在黄犊的右腰上猛蹬了一下。 黄犊吃了亏,凶狠地嚎叫一声,朝蓝魂儿又撕又咬,蓝魂儿毕竟比黄犊小三个月,年幼体弱,才斗了两个回合,半块腥膻的羊胎就被黄犊抢去了。 黄犊得意洋洋地衔起羊胎,想跑到清静的岩石背后去独自享用。这时蓝魂儿从地上翻爬起来,抖抖粘在身上的土屑和沙尘,望望yīn沉着脸在一旁观战的紫岚,狼眼里泛起一道嗜血的野xìng的光芒。极度的饥饿,昨rì的耻辱,狼母残酷的教训,终于使它提前成熟了,终于使它比同龄的幼狼都要早得多地爆发出全部潜在的狼xìng。它闷声不响地尾随着黄犊,猝不及防地跃到对手身上,朝黄犊的颈窝、耳朵和眼睑拼命噬咬。 这架势,已远远超出了淘气的幼狼们游戏式的打架斗殴。 黄犊也不是窝囊废,它自持身坯比蓝魂儿高大,扔下半块羊胎,朝蓝魂儿反扑。很快,它就把蓝魂儿压在地下了,在蓝魂儿的脊背上一连咬了三口,咬得狼毛飞旋,狼血漫流。 臭家伙,该认输了吧,该服气了吧。 黄犊从蓝魂儿身上跳下来,心想,蓝魂儿一定会拖着尾巴呜咽着逃走的。它想错了。它刚从蓝魂儿的身上跳下来,蓝魂儿猛地往前一蹿,一口咬住了它那根蓬松的棕黄sè的尾巴。它扭转腰,反身咬住了蓝魂儿的右耳朵。 呜呜,黄犊在jǐng告,快放掉我的尾巴,不然我就要咬下你的耳朵! 呜呜,黄犊在试图讲和,你放掉我的尾巴,我放掉你的耳朵。 一切均属徒劳。 咔嚓,黄犊的尾巴被蓝魂儿咬断了;嘎嗒,蓝魂儿的右耳被黄犊咬下来了。一个成了秃尾巴狼,一个成了独耳朵狼。 黄犊看到,蓝魂儿满头满脸都是血,一点没有要罢休的意思,神情极其可怕,龇牙咧嘴地又朝它冲将上来。黄犊虽然比蓝魂儿大几个月,到底还是匹幼狼,年幼无知,没经历过这个阵势,没有生死拼搏的心理准备。显然,今天除非把蓝魂儿咬死了,才能得到半块羊胎;自己果真有这点力量把蓝魂儿咬死吗?会不会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呢?黄犊虽然表面上还占着上风,但jīng神却处于颓势。真的,为了区区半块羊胎,犯得着去拼个你死我活吗?它动摇了,就在蓝魂儿爪子即将落到它身上的时候,它转身落荒而逃。 蓝魂儿得意地叼起地上的半块羊胎,大口咀嚼起来。羊胎糯滑而爽口,味道好极了。 紫岚把一只吃剩一半的羊腿送到蓝魂儿面前,这是对勇敢者的嘉奖。 蓝魂儿毫不客气地把羊胎和羊腿统统吃光。它已经领悟到了生活的真谛。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8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牦牛喷了个响鼻,勾起硕大的牛头,亮出头顶那对象牙sè的犀利的牛角,朝卡鲁鲁的胸脯刺去。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按理说,卡鲁鲁应该扭腰跳闪,避开力大无比却又愚蠢透顶的牦牛的锋芒,从薄弱的侧面进行袭击的,这是捕食的常识呀。但卡鲁鲁却站立在牦牛面前凝然不动,好险哪,牛角尖已快挑破卡鲁鲁胸脯上的皮了,就时迟那时快,卡鲁鲁闪电般地跃起,从两支牛角之间狭小的空隙蹿过去,扑到笨拙的牛脖子上。这简直是在玩命,紫岚想,两支牛角之间的空间狭小得刚刚能使一匹狼勉强通过,只要稍有疏忽只要略有偏差,便会被牛角开膛破腹,死于非命的。埋怨的同时,紫岚又不得不佩服卡鲁鲁出众的胆略和高超的技艺,扑击的时机把握得那么好,落点那么准,真是一门艺术。 牦牛挑了个空,吼叫着,撒开四蹄朝草原深处狂奔,想摆脱狼群,但已经迟了,卡鲁鲁趴在牛脖子上,开始用锐利的牙齿噬咬颈侧的静脉血管。牦牛一定意识到了自己正处在生死关头,意识到了爬在自己脖颈上的恶狼正对自己的生命构成巨大的威胁,便又跳又颠,狠命甩动牛脖子,还将脖颈朝一棵大树上撞击,想把卡鲁鲁从脖颈上摔下来。但可怜的牦牛的努力落空了,卡鲁鲁比蚂蟥还盯得牢。 噼一声脆响,牦牛脖颈上的血管被咬断了,迸溅出一片血光。在狼群的欢叫和牦牛的哀号声中,卡鲁鲁抬起满嘴血污的狼脸,朝它紫岚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秋天是狼的发情季节,激动不安的公狼们的求爱方式是颇为奇特的,往往用惊险的捕食和野xìng的厮杀来炫耀自己的骁勇和剽悍,以此来取悦和征服母狼们,寻找到自己所中意的配偶,完成繁衍子孙的本能。 其实,紫岚凭着母狼特有的敏感,早就从卡鲁鲁的眼睛里看出对方的心曲了。眼睛是心灵的门窗,这名话不但是人类的至理名言,对狼也同样适用。从狼群聚集的第一天起,紫岚就感觉到卡鲁鲁投shè到自己身上的眼光有点异样,像火焰,像辣椒,又烫又辣,传递着情爱的信息。它不过是佯装不懂罢了,装憨装傻是摆脱诱惑的好办法。它紫岚没心肠谈情说爱,蓝魂儿、双毛和媚媚都还小,需要它付出全部心血去抚养。 咕咚,牦牛终于失血过多栽倒在地,口吐血沫,四蹄抽搐。狼群一拥而上,分尸而食。紫岚因为想着心事,动作慢了半拍,没能挤进圈内去。它正着恼,突然,卡鲁鲁拖着一大圈牦牛肚肠从围尸而食的狼圈内挤出来,兴致勃勃地跑到离它不远被雨水冲刷出来的一个小土坑里,朝它低声嚎叫,欧欧,叫声温柔而又充满热情。它晓得,卡鲁鲁是在邀请它过去同食。 它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对一匹雄xìng的狼和一匹雌xìng的狼来说,同食就意味着同寝。这方面紫岚是有经验的,当年它还是一匹情窦未开的小母狼,就是因为在臭水塘边和黑桑同时捕获到一只豪猪,没发生狼群中司空见惯的争夺,而是友好地分享了,于是,它和黑桑自然而然成为形影不离的伴侣。 紫岚暂时还不想寻找生活的伴侣。但望着肥腻腻的牦牛肚肠它又馋得直流口水。最好是想个两全之计。 紫岚狼眉一皱,哈,何不用曾经对付过独眼狼吊吊的办法来对付卡鲁鲁呢? 吊吊也是一匹成年公狼,在黑桑死后不久,企图用一只狗獾来引诱它,结果是白白让它饱餐了一顿狗獾肉。 紫岚主意已定,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迟迟疑疑朝卡鲁鲁靠近。卡鲁鲁在土坑里友好地腾出一个空位,用嘴把牦牛肚肠拱到它面前。它朝卡鲁鲁娇媚地扭了扭腰,大口吞食起来。一眨眼的功夫,那盘牦牛肚肠已让它吃掉了三分之二。卡鲁鲁眼光里那种占有的yu望变得越来越强烈,开始用粗糙的舌头舔它的四肢,舔它的脊背,用一种贪婪的神态嗅闻它的全身,毫不掩饰自己的最终目的。紫岚忍耐着,加快进食的速度。不一会,牦牛肚肠被它吃个jīng光,连掉在地上的血粒都舔净了。卡鲁鲁还在痴迷迷地贴近它。好了,肚子已经填饱了,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该翻脸了。它已经有过在关键时刻翻脸的经验,那次吊吊请它吃狗獾,吃完后,它用爪子一抹脸,羞赧的神态便像梦一样消失了,换上了一种拒对方于千里之外的冷峻。吊吊还不觉悟,还要黏黏呼呼,它冷不防在吊吊的耳根上狠咬了一口,吊吊差点没气晕过去。后来,吊吊愚蠢地想用暴力来制服它,迫使它就范;这在狼群中是习以为常的事;但紫岚摆出一副以死抗争的架势,迫使吊吊放弃了使用暴力的念头。现在,该故伎重演了。卡鲁鲁又把嘴凑到自己脸上来了。自己一张口就能稳稳咬住对方的脖子,角度最佳,时机也最佳,绝不会咬空的。 紫岚已张开嘴,亮出尖利的牙齿,可是仿佛突然间丧失了噬咬能力,竟迟迟舍不得咬下去。它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用对付吊吊的办法以来对付卡鲁鲁。 吊吊是狼群中地位最末等的公狼,身体瘦弱,脑子反映又很迟钝,那只眼就是被一头公羊挑瞎的。假如眼是被雪豹抠瞎的,那是勇敢的标志;而伤在公羊角下,无疑是一种耻辱。因此,没有那一匹母狼看得起吊吊。 卡鲁鲁就不同了。卡鲁鲁是匹黑黄两种毛sè混杂的大公狼,四肢粗壮结实,全身肌腱凹凸,鼻坚挺,耳直竖,显得剽悍而又潇洒,具有十足的雄xìng美感,是继黑桑之后的又一匹真正的公狼,现在狼群中的地位仅次于狼王洛戛和洛戛忠诚的伙伴古古。 它怎么能把优秀的卡鲁鲁和丑陋的吊吊相提并论呢。 它不能滥施粗暴。它应当换一种礼貌而又客气的态度去谢绝卡鲁鲁。 紫岚正想着,眼光的虚光瞄见左斜方有两条狼影晃了一下。它扭头一看,原来是雅雅和佳佳两匹小母狼,正怒视着它,眼光里充满了酸溜溜的妒忌,充满了同xìng之间的排斥和敌意。 紫岚晓得,卡鲁鲁平时在狼群中很得母狼们的青睐,无论是饱食后在草原溜达消食,还是在月光斑驳的小树林里露宿,总会有好几匹母狼在卡鲁鲁周围转悠,或用舌头帮它捋顺被秋风吹乱的狼毛,或替它驱赶讨厌的蚊蝇牛虻。对母狼们来说,卡鲁鲁是很理想的配偶。雅雅和佳佳当然会嫉恨自己的,紫岚想,它们恨不得扑过来把它撕咬成碎片呢,如果可能的话。突然间,它产生了一种得意和快感,一种在竞争中获胜的满足和欣喜。虽然雅雅和佳佳都是情窦初开的妙龄小母狼,而自己已经是下过一窝崽了,但卡鲁鲁却只对自己感兴趣;公狼是母狼的镜子,紫岚从卡鲁鲁火辣辣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雌xìng魅力。 雅雅和佳佳在左斜方的草地上sāo动不安地跳来蹿去。 同xìng之间的嫉妒变成了一种催化剂,使紫岚忘记了自己想要拒绝卡鲁鲁的初衷。仿佛是故意要刺激和气恼对方似的,它张着嘴本来准备噬咬卡鲁鲁脖子的,现在临时更改了动作,变成了亲吻。缠缠绵绵之间,它匕斜起眼睨视着雅雅和佳佳,仇恨吧,痛苦吧,牙龈流酸水吧,谁让你们长得又丑又蠢的! 雅雅和佳佳像负伤似的惨嚎一声,逃向草原深处。 紫岚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 卡鲁鲁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粗野,喘着粗气,流着口涎,狂热地舔它的四肢、肩胛、脸颊、腰窝……雅雅和佳佳已经给气跑了,戏也该收场了,紫岚想。但卡鲁鲁粗野的抚爱似乎有一种魔力,使它心旌摇曳,很难把持住自己。它想起了黑桑,黑桑的动作也是如此粗野,扑到它身上半是亲吻半是噬咬,使它觉得全身坚硬的骨架像被泡在阳光里,酥软了,融解了,产生了一种被征服者的依恋;它甚至迷上了黑桑那种带着爱yù的虐待。生活刹那间变得无限美好,草显得更绿了,云显得更白了,雪山显得更雄壮了。狼的生命在自然的交配中显出神秘的特质和瑰丽的sè彩。 紫岚此刻回忆起黑桑,在富有理智的人类的眼光里,未免不合时宜。也许会以为亡夫的yīn影将败坏它追求幸福的兴致。这是对狼的误解。狼毕竟是狼,既不讲守节,也不讲贞cāo,在异xìng之间的交往中,只按快乐原则行事。它想起过去和黑桑待在一起的种种乐趣,更使它无法抗拒卡鲁鲁身上那股令它神魂颠倒的大公狼所特有的气味。 来吧,卡鲁鲁,太阳已经把大地晒得暖融融,小土坑里铺着厚厚一层落叶和莎草,富有弹xìng,还散发出一股醉心的草香和阳光的温馨。对狼来说,这是最高级的**的婚床了。它已停止了徒劳的挣扎,抗拒的眼光也变成了期待。 淡紫sè的暮霭和玫瑰sè的夕阳交织在一起,笼罩在整个尕玛尔草原上。秋风挟裹着rì曲卡雪山上的雪尘,有一股透心的凉意,但假如双方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料峭的秋风也会变成和煦的chūn风。来吧,卡鲁鲁。它用一种母狼所能做出的妖媚的姿势惬意地横卧在小土坑里。 它是母狼,它是年轻的母狼,它是生命力非常旺盛的母狼,它正处在秋天狼的发情季节。 卡鲁鲁沉重的雄xìng躯体正在慢慢压迫着它。它痴痴迷迷地等待着奇妙的时刻来临。从此以后,它和卡鲁鲁将缔结一种崭新的伴侣关系。 草原显得格外幽静。 就在这最后一秒钟,突然,紫岚从即将变成婚床的小土坑里蹦起来,眼光中的痴迷倏然消失,恢复了狼的冷峻和严厉,紧张地注视着正前方的草原。 吸引紫岚视线并引起它情绪突变的,是一群正在追逐一头牦牛崽的幼狼。它不晓得牦牛崽是怎么会落入狼群的,也许是来寻找已被狼群猎杀的母牛,结果稀里糊涂跑到这里来了。反正,牦牛崽已经被幼狼紧紧包围住了。成年的狼们都懒洋洋地躺卧在草丛里,并不插手这场有趣的围猎,谁都明白,一群幼狼是足够对付一头牦牛崽的了,虽然牦牛崽的体型要比任何一匹幼狼大好几倍。这倒是锻炼和培养后代的绝好机会。成年的狼们在观望,在欣赏。引起紫岚高度注意的并不是猎杀本身,这类血腥的场面它见识得多了,神经早就麻痹了;它感兴趣的是自己的宝贝蓝魂儿、双毛和媚媚在这场围猎中的表现。牦牛崽逃到一丘土堆前,眼看前后左右的去路都被堵死了,就摆出一副困兽犹斗的架势来,威胁xìng地哞哞吼叫,朝幼狼摇晃头顶那两支只是象征xìng地隆起的又短又嫩的肉角。幼狼们年幼无知,完全缺乏捕杀经验,被牦牛崽的虚张声势吓住了,在离牦牛崽四五米的地方你推我挤地不敢蹿扑上去。紫岚晓得,在这节骨眼上,只要有一匹幼狼勇敢地带头扑上去,整群幼狼便会呼啸着紧跟上来。它看见双毛和媚媚挤缩在幼狼群的最外围,扮演着呐喊助威的配角角sè。它并不太失望,因为它原本就对双毛和媚媚没寄托太大的希望。它把眼光转移并定格在蓝魂儿身上。蓝魂儿站在幼狼群的最前列,和蓝魂儿并排的只有那匹名叫黄犊的幼狼。身后十几匹幼狼都挤兑着蓝魂儿和黄犊,怂恿它们站出来带个头。 蓝魂儿,我的宝贝,你应当勇敢地挺身而出的,紫岚在心里呼唤道,牦牛崽虽然体形庞大,却是不堪一击的草包,你没有理由害怕的。即便面对凶猛的仇敌,你也不能往后退缩的。你不应当是靠群体的胆力才能取胜的普遍草狼,你是未来的狼王,狼王的个xìng永远是凶猛、凶猛、再凶猛。蓝魂儿,这可是显露你出众胆略的极好机会,只要你带头朝牦牛崽扑咬,你就在同辈的幼狼中树立了威信,就无形之中变成了它们的jīng神领袖,也就为你rì后争夺狼王位置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一个扑上去,蓝魂儿,你不要犹豫了。 但蓝魂儿迟迟疑疑,yù扑还休。 突然,牦牛崽吼叫一声朝蓝魂儿牴来,蓝魂儿闪身避开,包围圈露出一个豁口,牦牛崽从豁口逃了出去,奔向茫茫草原。幼狼们惊叫着追了上去。 草原上卷起一团团浑浊的土尘。 紫岚叹了口气,感到非常失望。 这时,卡鲁鲁黏黏呼呼又朝它身上贴过来了。紫岚轻轻一跳,躲开了。卡鲁鲁,求求你,别这样了,我现在没这份情趣。卡鲁鲁把它的谢绝误解成羞怯了,继续靠近来用舌头舔它的全身。它一阵烦躁。它知道,如果现在答应了卡鲁鲁,从此就要把一半身心割给对方,不,也许还不止一半身心,而是要献出整个身心。想当初它跟黑桑要好后,整天沉浸在甜蜜的爱yù中,除了觅食,根本顾及不到其它事情了。再说,极有可能会重新怀孕,生下一窝新的狼崽,那么,它就更抽不出时间去照顾和培养蓝魂儿、双毛和媚媚了;那么,要把蓝魂儿培养成下一代狼王的理想就成为泡影。瞧蓝魂儿刚才在牦牛崽面前的表现,距离狼王应有的风采和气度还十分遥远,需要它用整个身心付出全部心血去重新塑造。它已没有剩余的jīng力来奉陪卡鲁鲁,虽然它心里已经开始喜欢卡鲁鲁了。卡鲁鲁,原谅我的绝情,请你理解一匹肩负着培育儿女的母狼的艰难,请你理解我的矛盾心情。一俟宝贝们长大,一俟理想化为现实,我会主动投入你怀抱的。 卡鲁鲁不是母狼,没有过母狼的体验,是无法对紫岚的处境和心情产生深刻的同情和理解的。它是个现实主义者,绝不会满足于空洞的许诺。它早就急不可而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扑到紫岚的身上来。 紫岚费了很大劲,又一次挣脱出来。 卡鲁鲁一脸困惑,怔怔地望着紫岚,突然,它又扑过来,叼住紫岚的一只耳朵,试图用暴力来征服。 紫岚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温柔的抗拒对野xìng十足的公狼来说是不起作用的,只能以暴力对付暴力。它瞅准机会,在卡鲁鲁的肩胛上狠咬了一口。 卡鲁鲁嚎叫一声,从紫岚的身边弹开了。它被咬痛了,也被咬醒了,眼里迸shè出一股寒光,低声吼叫着,慢慢朝紫岚逼来。 紫岚既不逃跑,也不摆出迎战的姿态。它静静地等待着。来吧,卡鲁鲁,扑上来咬我吧,不要怜悯,也不要客气,把我咬得浑身鲜血淋漓,这样,我欠你的情分就算偿还清了。 不知是卡鲁鲁不愿降低自己的身份跟一匹母狼相斗,还是因为它确实喜欢紫岚而舍不得来伤害,在逼近紫岚只有一步之遥时,它突然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扭身悻悻地离开了小土坑。 紫岚心里感到格外沉重。它倒希望卡鲁鲁扑上来把它狠咬一顿,这样,它心里就会轻松些的。 夕阳落到山峰背后去了,草原上一片灰暗,远处爆亮起几簇绿幽幽的磷火。寒蛩在为秋天吟唱着凄凉的挽歌。紫岚跳出了小土坑,走了几步,它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坑底的莎草和落叶间蒸发出淡蓝sè的暖气,还铺着一层银白sè的星光。这真是理想的婚床。它苦笑了一下,终于离开了。 这时,追逐牦牛崽的幼狼们回来了,个个垂头丧气,显然,它们追捕没有成功,让牦牛崽逃掉了,紫岚旋风般冲进幼狼群里,叼起蓝魂儿,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不由分说,没头没脑地对蓝魂儿又踢又咬,揍得蓝魂儿遍体鳞伤。记住,你天生就应当是同辈幼狼中的头儿,在任何场合你都不能退缩,你都应当首当其冲地扑上去! 黯淡的星光下,蓝魂儿蜷伏在草窝里,委屈地呻吟着。 紫岚又开始后悔了。怎么说,蓝魂儿也还只是不懂事的幼狼,有些过错是难免的,没必要施之以如此严厉的惩罚。是自己失态了,它不能不承认,似乎心里憋得慌,需要一种发泄,才能获得心理上的某种平衡。 唉,委屈了宝贝。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9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一场接一场大雪,使rì曲卡雪山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麓形成的雪线迅速降低着高度,终于,白皑皑的积雪像一床巨大而厚实的棉被,把辽阔的尕玛尔草原铺盖得严严实实。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偶尔有几棵被凛冽的北风剪光了叶子的树,裸露在雪野上。阳光失去了穿透力。 狼群夜晚露宿在背风的山洼里,白天顶着漫天雪尘,在草原游荡,猎取食物。猎食变得越来越困难,羚羊、岩羊、马鹿、香獐都不知藏匿到那个山旮旯去了。有时好不容易在雪野寻觅到一串梅花型的兽蹄印,跟踪追击了大半天,突然老天爷降下一场鹅毛大雪,把兽蹄印揩抹得干干净净,又是白白辛苦一场。几天吃不到东西已变成常事,狼们一匹匹饿得肚皮贴到脊梁骨。半夜,寒风刮来,狼毛会冻得一根根倒竖起来,整个饿极了的狼群便会发出婴儿啼哭似的凄厉的嗥叫。 尽管生存越来越艰难,蓝魂儿却在饥寒交迫中愈长愈大了。它全身狼毛稠密,特别是毛sè偏蓝的脊背,被晶莹的雪花摩擦得闪闪发亮;身体开始发育,宽阔的胸脯突出一块块饱满的肌肉;它的xìng情被饥饿折磨得越来越暴烈,一双贪婪的眼睛里闪烁着金属般冷凝的光泽。到了冬天快结束时,它的个头已差不多高及成年大公狼的眉际了。 蓝魂儿不但个头越长越高,相貌越来越帅,xìng格也越来越凶猛,猎食时总是不要命地冲在最前面,猛扑猛咬。那次,狼群一连五天在雪野里没找到任何食物,实在饿极了,便去猎杀冬眠中的狗熊。狗熊绝不是狼所能轻易对付得了的食草类动物。狗熊xìng凶蛮,力大无比,特别是那双厚实的熊掌,能一掌把碗口粗细的小树拦腰拍断,再壮实的大公狼,被熊掌扇着,非死即伤。再说,狗熊在夏秋两季喜欢蹭着松树擦痒,全身涂满粘粘的松脂,又到沙砾上打滚,几层松脂几层砂土把个熊皮糊得像穿了件牢实的铠甲;熊皮本来就厚,再加上这层铠甲,狼牙再尖利,也极难一口咬穿的。因此,平时在草原上遇到狗熊,狼群不但不会主动去招惹它,有时还会避让三分呢。要不是饿极了,要不是实在没其它办法可想,狼群是不会去干猎杀狗熊这样极其危险的营生的。 在雪野里寻找狗熊并不难,狗熊一般都是藏在幽深的岩洞里或空心的巨树间冬眠的。那天中午,狼群找到一棵老态龙钟的苦楝树,桠杈间有一个又大又深的树洞,爬上树枝,耸动狼鼻嗅嗅,洞里有一股浑浊的sāo臭,竖起狼耳听听,洞内传出节奏感很强的呼噜声。各种迹象表明,这棵苦楝树里藏着一头正在酣睡的狗熊。关键是要引熊出洞。 狼群围着苦楝树齐声嚎叫,有两匹胆大的公狼还趴在枝桠上,将狼嘴伸进洞里去嗥,但洞里的狗熊仿佛聋了似的,照样酣睡。后来,狼群又想出个办法,衔来些冰块、冰碴,扔进树洞去,但狗熊仿佛已失去了知觉似的,毫无反应。冰块和冰碴扔得多了被树洞的暖气化成一汪水,从树根渗进土层。 这一招失灵了。 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钻进树洞去,把又蠢又笨的狗熊从睡梦中咬醒。但树洞有两匹半狼那么深;洞口朝天,洞形笔陡,易进难出。万一进洞探险的狼动作慢了半拍,未能在狗熊痛醒之前撤出树洞,后果不堪设想。熊掌能像掰断一棵嫩竹子似的把狼腰一把掐断,或者把你塞到屁股底下,用肥大而又笨重的躯体把你碾成肉酱。 狼群在苦楝树前徘徊着。 大公狼卡鲁鲁蹲在树洞口,望着黑咕隆咚的洞底,试探着将一只前爪伸进洞里,又很快缩了回来。狼虽然本xìng凶猛,却也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 就在这时,蓝魂儿从狼群里蹿出来,跳上树桠,和卡鲁鲁并排蹲在树洞口,然后,扭过脸,朝树下的紫岚望了一眼。 紫岚感觉到了蓝魂儿这一瞥的份量。那束眼光极其复杂,既有对生命的留恋,又有对冒险的向往;既有怨恨,又有感恩;似乎在肯求紫岚同意它跳进树洞去,又似乎在乞求紫岚能出面阻止它去送死……这是一个让蓝魂儿出头露脸的好机会,却是一个九死一生的冒险行为。紫岚沉吟着,不知如何表态才好。 蓝魂儿像成熟的大公狼似的发出一声低嚎,将狼头往肩胛里猛地一缩,倏地钻进树洞去了。 狼群停止了sāo动。苦楝树前一片静穆,只有北风吹拂地面雪粒和雪粒摩擦碰撞的咝咝声。紫岚快急疯了,树洞里还没有动静。时间仿佛凝固了。其实,才过了短短几秒钟,但紫岚却觉得漫长得似乎已过了一个世纪。 突然间,寂静的雪野里爆响起一声闷沉的熊吼。紫岚的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真想扑进树洞去看个究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像箭一样从树洞里shè出来,在半空中挺胸收腹,做了一个漂亮的前滚翻动作,轻巧地落在雪地上。紫岚急忙奔过去,将蓝魂儿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宝贝好端端的,身上连一点磕碰的伤痕也没有。 紫岚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蓝魂儿不愧是紫岚jīng心培育的“超狼”。它先是四肢撑开,狼爪紧紧攫住树洞毛糙的内壁,慢慢下到洞内。借着洞口筛进来的一缕阳光,它看见一头胖墩墩的狗熊正坐在洞底歪仄着脑袋在沉睡。狗熊的冬眠不是常态的睡眠,而是半休克的昏睡,即是放挂鞭炮恐怕也很难把它惊醒的。蓝魂儿估量了一下地形,要是现在不分青红皂白扑到狗熊身上去噬咬,恐怕很难安全逃出洞口的。树洞太狭,它无法施展狼的扑跃和蹿跳的本领,只能慢慢往上攀逃;狗熊虽然笨重,但爬树的技巧和速度绝不亚于狼,一旦痛醒,便立刻会抬起熊掌拍打胆敢闯进它安乐窝来捣乱的不速之客。蓝魂儿眨巴着眼睛,脑袋突然开窍,它蹑手蹑脚地爬到狗熊肩上,两只后爪轻轻落到狗熊抱在胸口的两只前臂上,然后,对准狗熊那只肉球似的朝天鼻子狠狠咬了一口,然后,仍然前肢搭在狗熊的肩上后肢立在狗能的前臂上,不改变姿势。狗熊被痛醒了,哇地惨叫一声,完全出于一种来自中枢神经的条件反shè,在它睁开眼睛的同时,抬起交叉在胸前的两条前臂,一只熊掌去捂鼻子上的伤口,一只熊掌向外推去。就在狗熊眼睛yù睁未睁,两条前臂向上抬举的一瞬间,蓝魂儿前肢高擎,后腿弯曲,猛地一蹬,借助狗熊抬臂的那股力量,噌地一声蹿出了树洞。 干净、利索、漂亮! 围观的狼群爆发出一阵欢叫。连狼王洛戛都朝蓝魂儿投去赞赏的一瞥。 过去,狼群也曾猎杀过藏在树洞里冬眠的狗熊,钻进洞去探险的狼非死即残。想不到蓝魂儿小小年纪就创造出奇迹来。紫岚心里真比吃了蜜糖还甜。 狗熊笨头笨脑从树洞里爬出来了,满脸是血,左掌捂住鼻子。它眼角布满了黄脓般的眵目糊,睡眼惺忪,愤怒地大声咆哮着。它依仗着自己魁梧的身躯、结实的熊掌和铠甲似的熊皮,根本没把这些胆敢惊扰自己睡梦的狼放在眼里。它直立着,用两条后腿蹒跚地在雪地上奔跑,追逐可恶的狼。它漆黑的身躯在冬天苍白的阳光和大地洁白的积雪中显得有点滑稽。 只要引熊出洞,狼群就算是稳cāo胜券了。狼群有足够的智慧来对付愚蠢的狗熊。 狼在雪地上的奔跑速度胜过狗熊,耐力却要差一些。于是狼群分成两班,轮番来和狗熊周旋。狗熊盯着一匹狼追逐,眼看快要追上了,突然从旁边又蹿出一匹狼来,在它眼前蹿来跳去,转移了它的视线,分散了它的注意力,它就丢下先前那匹狼,改追眼前这匹狼了。狗熊不知道,这正是狼的车轮战术,借以消耗它的体力,并在不知不觉间把它逗引到离树洞尽可能远的地方去。狼群唯一担心的,是狗熊在体力即将耗尽的最后关头,龟缩进它冬眠的安乐窝里去,凭借极其有利的地形,消极防御,这样,狼群就会前功尽弃了。 狗熊被狼的车轮战术弄得眼花缭乱,追了丢,丢了追,结果连狼毛也没抓到一根。它似乎有点泄气了,坐在雪地上,傻乎乎地望着神出鬼没的狼群。这时,狼群已把狗熊引到一块洼地,还能勉强望见狗熊冬眠的那棵苦楝树。狗熊懒洋洋地抚摸着胸口那块月牙形的白斑,鼻子上的伤口已被严寒冻封住,不再流血了。它扭头望望身后隐约可见的那棵苦楝树,凸形的熊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态,看样子想放弃这场徒劳的追逐了。 此刻狗熊虽然有点疲倦了,但仍有一半蛮力没有消耗,要是狼群扑上去硬拼,起码要有好几匹会死在这双凌厉的熊掌下。 狗熊已差不多要转身往回走了,突然,蓝魂儿匍匐着在雪地上爬行,悄悄绕到狗熊身后,冷不防扑到狗熊的背上,在狗熊的耳朵上咬了一口。狗熊嚎叫一声向后仰倒,想把偷袭者压在身底,但已经迟了,蓝魂儿已敏捷地跳开了,狗熊压了个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抖抖粘在身上的雪粒;它被激怒了,不顾一切朝狼群追来……狼群终于把狗熊引到了一片小树林里,这儿再也看不见狗熊冬眠的那棵苦楝树了。 狗熊突然想出个自以为很聪明的足以对付狼群的办法来了。它面对既无法抓到又无法驱散的狼群,很神气地走到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前,两只熊掌抱住树干,沉重的躯体用力往下一压,啪地一声脆响,小树被折断了,空气中弥散开一股木屑的清香。它举起小树,用一种炫耀的姿态朝狼群挥舞了几下。它要让狼群看看自己神奇的力气,最好把狼胆吓破。 狼群发出呜呜的哀嚎,似乎被震慑了,似乎被吓坏了。有一两匹幼狼还惊慌地钻进了母狼的腹下。 狗熊这下更得意了,又走到另一棵小树前,用同样的方法把树掰断。四棵、五棵、六棵……它一口气掰断了二十多棵小树,但狼群并没有像它所期望的那样溃散逃跑。它眨巴着深棕sè的小小的眼睛,显得十分困惑。 狼群像是忠实 观众,兴趣盎然地欣赏着它的表演。 可怜的狗熊,累得吭哧吭哧直喘粗气。但它还不死心,走到一棵歪脖子小树前,想继续显示它非凡的力气。不知这棵歪脖子树太结实了,还是它这一次的动作要领掌握得不够好,小树被它压弯了腰,却没裂断;它刚松了点劲,小树又挺直腰,恢复了原状。它似乎觉得这是桩很失面子的事,吼叫了几声,拼出吃nǎi的力气,发疯般地掰树;树梢已被压弯着地了,坚韧的树干仍然没断;狗熊已耗尽了力气,身体压趴在树干上想喘口气,这时,小树嘣地一声弹回来,巨大的弹力把狗熊像颗子弹一样弹shè出四五米远,咚地一声掉在雪地上,被惯xìng翻了个筋斗,挣扎了两次,也没能重新站起来,累得口吐白沫,瘫倒在地上……欧——狼王洛戛发出了扑咬的嚣叫。 立刻,几十匹狼从四面围上去。熊血很快把那片雪地染红了。不一会,雪地里就只剩下一张熊皮和一副白花花的骸骨。 这一次,蓝魂儿分享到了半只珍贵的熊心。 紫岚由衷地感到高兴。蓝魂儿已经完全按照它的设计成长起来了。蓝魂儿不愧是黑桑的狼儿,表现得如此勇敢、机智。现在,不但同辈的幼狼把蓝魂儿视为当然的头领,就连那些成年大公狼也对蓝魂儿刮目相看了。蓝魂儿已用自己超众的胆魄为将来争夺狼王宝座铺垫了坚实的基础,理想已不再是虚渺的梦,而变成了已吊在嘴边的一块肥肉。冬天已接近尾声了,再过几天,当chūn雷轰响后,积雪融化后,草尖发芽后,狼群又会按照狼的生存规律化整为零了。在chūn夏两季里,紫岚一定要将狼的扑击噬咬的全套本领统统传授给蓝魂儿。到了明年这个时候,蓝魂儿差不多已完全发育成熟了,可以考虑动手争夺狼王位置了。 紫岚边嚼着熊肉,边盘算着。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0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要不是这场倒霉的倒chūn寒,狼群前几天就该化整为零了,也就不会有眼前的灾难了。\ \来哟laiy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该死的老天爷,紫岚恶毒地诅咒着,但丝毫也改变不了眼前残酷的现实。 本来,惊蛰的chūn雷已经轰响,草原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光秃秃的树枝上已开始绽出星星点点的嫩芽,狼群正准备各自散开,老天爷突然又刮起了西北风,又飘下了鹅毛大雪,又把狼群推到了饥寒交迫的境地,又是整整五天没有猎取到任何食物了。于是,狼群只得铤而走险,到郎帕寨附近的河谷去觅食;不幸的是,蓝魂儿中了猎人的圈套。 要是它紫岚陪伴着蓝魂儿走在狼群前列,那么,惨祸是可以避免的;凭它紫岚丰富的生活经验,它一眼就能识破那头绑在树桩上的血淋淋的山羊,其实是猎人设下的诱饵,是圈套,是陷阱。唉,偏偏在出事的节骨眼上,它紫岚和另外几匹饱经风霜的老狼正走在狼群的末端。 命运是不可逆转的,对狼来说。 当转过一道山岬,洁白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一头血液还没有凝固的山羊时,走在狼群前端的几匹年轻的公狼和几匹幼狼便兴奋地呼啸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抢夺。蓝魂儿冲在最前面。蓝魂儿已习惯了在猎物面前勇猛地带头扑咬。这实在太鲁莽了,紫岚想。 不,这不能怪蓝魂儿鲁莽,只能怪猎人太狡猾了,把捕兽铁夹掩埋在积雪下面,伪装得如此巧妙,使锐利的狼眼看不出半点破绽,使敏锐的狼鼻闻不出一丝异常的气味。当然,也怪羊肉太细腻肥嫩了,开膛破腹后五脏六腑发出的血腥味太浓烈了,已饿得肚皮贴着脊梁骨的狼是极难抵御得住这种诱惑的。 当时,紫岚一发现前面有动静,就从狼群的末端蹿上前来,蓝魂儿已扑到离山羊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紫岚眼光落到躺在雪地上的死山羊身上,立刻感觉到情况有点异常,倘若这头山羊是被雪豹或其它肉食猛兽猎杀的,四周的雪地里应当留有凌乱的搏杀的痕迹,但这儿的雪地里却平滑得连个脚印也找不到。再说,贪婪成xìng的雪豹是绝不肯把已经到口的山羊送给狼群的。蓦地,紫岚脑子里闪过一道恐怖的yīn影,这一定是猎人的诡计!它立刻发出短促、尖厉的嗥叫,想阻止蓝魂儿,但已经迟了,蓝魂儿两只前爪已搭在山羊身上;轰——乓,随着一声古怪的声响,平静的雪地里突然蹦起一块长方形的铁疙瘩,罩着蓝魂儿砸将下来,蓝魂儿想躲,但那里能躲得过哟,铁疙瘩以极快的速度砸下来,刚巧砸在蓝魂儿的腰际。狼是铜头铁腿麻杆腰,腰部柔软乏力,极易受到伤害。紫岚走近一看,蓝魂儿的腰耷落在锈迹斑斑的铁板上,那根具有无限韧xìng的弹簧夹死死扣在它的腰眼上,使它无法动弹。它只能用爪子拼命在铁板上抓刨,并发出凄厉的嚎叫。 饿极了的狼群绕过蓝魂儿身边,把那头猎人用来当作诱饵的山羊吃了个干净。 这时,前方山岔口传来人的笑声和话声。 “哈哈,逮着啦!” “好漂亮的狼皮,价钱准卖得俏。” 山岔口的灌木林背后,攒动着几个人头,还有几只猎狗在汪汪吠叫。 狼群紧张地sāo动起来。狼王洛戛跳上河谷zhōng yāng一块突兀的磐石上,用嘶哑的嗓门发出一声愤怒的长啸,立刻,散落在雪地里的狼群一匹匹挺立起来,齐声嚎叫。穿透力极强的狼嚎在河谷回荡,震得雪尘飘飞,震得一对在半空中飞翔的斑鸠肝胆俱裂,落地身亡。在恐怖的狼嚎声中,七八匹身强力壮的大公狼杀气腾腾朝山岔口扑去。它们眼睛里布满血丝,牙龈里冒着酸水,恨不得一步跳到埋伏在山岔口的用两条腿直立行走的猎人跟前,一口咬断他们的喉管。它们刚扑到离山岔口还有四五十米的开阔地里,突然间,山岔口透明纯净的空气中迸溅起缕缕青烟,紧接着,河谷里爆响起一排霹雳似的枪声。霰弹像一群看不见摸不着的小jīng灵,撕破凛冽的空气,撕裂狼皮折断狼骨。冲在最前头的四匹大公狼像遭电击中似的惨叫一声,蹦起两三尺高,又重重摔倒在雪地上,满地打滚,嘴里大口大口吐着血沫,身上被霰弹撕裂的窟窿里汩汩地冒着滚烫的狼血,把雪地都染红了。剩下的几匹侥幸未死的大公狼哀号着,拖着扫帚似的粗大的尾巴逃回狼群。 狼群更加慌乱,都眼巴巴望着狼王洛戛。洛戛望望悲痛yù绝的紫岚,又抬头望望西坠的太阳,沉默着。 最后一抹夕阳从河对岸斜shè过来,照耀着满地狼血和逐渐冷却的狼尸,河谷的雪地里笼罩着一片死亡的血光。 紫岚不顾一切地扑到铁夹上,用牙咬弹簧,咬插销,咬固定链,牙齿咬落了四颗,咬得满嘴都是鲜血,但铁夹上只是多了几个浅浅的齿印。整个捕兽铁夹都是用坚韧的钢铁铸造成的,并像生了根似的被固定在大地上,厉害得能逮住雪豹呢。紫岚心里很明白,一切想要把蓝魂儿从捕兽铁夹下救出来的努力都是徒劳的。 但它是母亲,它要守在自己的宝贝身边。它说什么也不能把自己的宝贝扔给猎人和猎狗而不管的。 狼群和猎人们僵持着。猎人不敢马上对狼群发起攻击,是因为天快黑了;人的视觉、嗅觉和听觉比起狼来是十分迟钝的,狼在漆黑的夜晚能看透几十米远的目标,人却连自己的五根手指都看不见。人类惧怕黑夜。 时间在悄悄流逝。 终于,天空撒下一只巨大的黑斗篷,罩住了大地。天快黑透了。 蓦地,紫岚脑子里闪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它要摸黑匍匐着接近山岔口,敏捷的狼爪踩在柔软的雪片上不会发出一丝声响,一直要悄悄爬到它的狼舌已能舔及人的喉管了,它才从雪地里蹿出来,扑向毫无防备惊慌失措的猎人,猎人肯定想举起长长的能喷火闪电的猎枪来对付狼的,但已经迟了,它的锐利的牙齿已咬断了他们的手臂,已咬穿了他们的喉咙。紫岚晓得,人是靠能喷火闪电的猎枪才打败狼的,要是人一旦无法施展猎枪,便会变得像稀泥巴一样软弱,人的牙齿连兔皮都啃不烂,人的爪子连树皮都抠不动,赤手空拳的人绝对不是狼的对手。它一定要让人血偿还狼血。不,它要逮住一个活人,用血腥的狼牙威逼它打开捕兽铁夹,把宝贝蓝魂儿营救出来。 紫岚舔了舔蓝魂儿被雪水弄湿了的额角,安静些,宝贝,妈妈一定会成功的。它离开捕兽铁夹,在雪地里无声地朝前爬行。卡鲁鲁和另外两匹侠义的大公狼立刻紧紧伴在它身旁,也学它的样,匍匐着朝山岔口逼近。 天完全黑透了,猎人无法看见它们。不一会,它们就爬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眼看计谋就要得逞,紫岚心里充满自信。就在这时,山岔口燃起几堆篝火,把天空映得通红,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黑夜被火光驱散了,紫岚苦心设想出来的计谋也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紫岚僵卧在冰冷的雪地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卧在紫岚右边的那匹名叫松松的公狼,不知为了逞能还是因为缺乏经验不晓得篝火的厉害,蹿起来往山岔口猛扑,刚扑到篝火前,篝火背后砰的一声脆响,松松被枪弹击中,倒在雪地里翻滚,在惯xìng作用下,跌进熊熊燃烧的篝火里;松松还没有断气,在炼火中挣扎惨叫,叫声含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篝火背后传来猎人的胜利的欢呼和笑声。突然,倒霉的松松从篝火里跳出来,它浑身燃着火焰,像一只火球,跌跌撞撞向狼群滚来;也许它是向狼群求救的,也许它是想要同伴替它解脱痛苦。紫岚清晰地看到,松松在透明的火球中扭动身躯,张大嘴巴,舌头伸得格外长。火球一直滚进狼群,撞在磐石上,这才停止,在几十双惊骇的狼眼的注视下继续燃烧。夜空中弥漫开一股狼尸被火化的焦臭味。 整个狼群咆哮起来 ,就像魔鬼在哭泣。 人类的智慧确实比狼高得多,山岔口传来咚咚的象脚鼓声和铿锵的鋩锣声。象脚鼓越敲越激烈,鋩锣也越敲越响。排山倒海的鼓声和空透力极强的鋩锣声很快就盖着了狼嚎,压倒了狼啸。整个河谷都被巨大的声浪淹没了,连大地都微微震颤。狼群被迫停止了徒劳的嚎叫。象脚鼓声和鋩锣声还在继续,直敲得狼心惶惶。终于,狼王洛戛将狼嘴埋进积雪,透过雪的过漉,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啸叫,这是撤离的信号,霎时间,狼群转身逃出了危险的河谷,在积雪映白的大地上留下了一片模糊而又凌乱的狼的脚印。 紫岚孤零零地伫立在河谷zhōng yāng,蓝魂儿还被扣在捕兽铁夹下,它不能走。对狼群弃它而去,它有点遗憾,但无法抱怨。人类太厉害了,人类凭着猎枪、篝火、鋩锣和象脚鼓已在jīng神上彻底压倒了狼群;狼是凭着一股勇猛的士气称霸山林的,现在,狼群的士气已经衰颓,狼心已经涣散,狼魂已经出窍,要是还像傻瓜似的等到天亮,那些堵卡在山岔口的猎人便会在讨厌的猎狗的引导下,向已丧失了斗志的狼群发起毁灭xìng的攻击,没有那匹狼能逃过猎狗的追捕和猎枪的追击,连所有的幼狼都会被斩尽杀绝的。狼群只能趁天黑逃跑。 蓝魂儿在弹簧夹下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紫岚一颗母xìng的心快要碎了,它迈着沉重的步子朝捕兽铁夹走去,突然,狼尾巴被咬住了,它扭头一看,哦,是卡鲁鲁,卡鲁鲁的身后还站着双毛和媚媚。它已经冷透的心涌起一股暖流。到底还有狼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伴陪它。它朝卡鲁鲁投去感激的一瞥。 卡鲁鲁衔着它的尾尖,在使劲朝后拖曳,它明白了,卡鲁鲁是要它立即离开已被死神统治了的河谷;蓝魂儿已经没救了,干吗还要留下来陪葬呢。 紫岚拼命甩动尾巴,将尾尖从卡鲁鲁的嘴里挣脱出来。谢谢你的好意,卡鲁鲁,我也知道留在这里不能挽救蓝魂儿的生命,但我还是不能离开的,至少不到最后关头我是不会离开的,因为我是母亲。 卡鲁鲁又跳到前面,挡住它的去路,执意要它离开。双毛和媚媚也都朝它凄凉地嚎叫起来,在向它哀求。 它突然狂嗥一声,恶狠狠地朝卡鲁鲁扑咬,朝双毛和媚媚扑咬。你们走吧,离开这里! 卡鲁鲁被咬急了,双毛和媚媚被咬疼了,无可奈何地转身奔跑,不一会便消失在黑夜和白雪的交汇处。 此刻,空旷的河谷果真只剩下它一匹孤狼了,不,还有蓝魂儿。蓝魂儿趴在无情的弹簧夹下,在痛苦地哀号。夜正浓,但山岔口的篝火在雪片和空气的映照折shè下,抛来一片橘红sè的火光。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亮,紫岚看见,蓝魂儿正用恐惧的眼光盯视着它,它明白,蓝魂儿是害怕它离去。蓝魂儿毕竟还是幼狼,害怕被抛弃,在危难关头渴望得到母亲的庇护。 紫岚伸出温热的狼舌在蓝魂儿眼睑、鼻梁和唇吻间来回舔着,动作平稳有力;宝贝,你不用害怕,妈妈没离开你,妈妈正陪伴在你身边。 焦躁不安的蓝魂儿这才稍稍安静了些。过了一会,蓝魂儿两只前爪搭在紫岚的脖子上,拼命朝前挣扎,并用乞求的眼光望着紫岚。 它在乞求紫岚把它救出绝境。 紫岚沉重地叹息了一声,难过地摇摇头。 蓝魂儿的眼光变得怨恨,从喉咙里憋出一串恶毒的诅咒。 紫岚伤心极了。不懂事的宝贝,要是可能的话,妈妈愿意自己被压在捕兽铁夹下,把你换出来;你是我最得意的杰作,你身上寄托着我的全部理想和希望,我愿意用自己的死来换得你的生。你要相信妈妈,妈妈不是不想救你,妈妈是想不出办法来救你。妈妈咬不断铁夹,也找不到开启捕兽铁夹的机关。 启明星升起来了,河谷对岸郎帕寨传来雄鸡报晓的啼叫。夜sè依然浓得像团墨,但这是黎明前的黑暗。紫岚晓得,黑夜终将过去,曙光就要出现,自己是无法让时间停止的。 一旦天亮,猎人就会端着塞满火药和铅巴的猎枪,牵着气势汹汹的猎狗,顺着河谷搜索追踪过来的。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办?怎么办?紫岚心乱如麻,拿不准主意。也许,它应该钻进松软的积雪里,把自己隐藏起来,等猎人走近捕兽铁夹时,冷不防蹿出来,咬断猎人的喉管,咬死一个够本,咬死两个赚一个。但这办法似乎也很难行得通,倒不是它紫岚怕死,而是不等它蹿跳,机jǐng的猎狗便会在积雪下找到它,把它团团围困住,它最多只能和一条狗同归于尽。也许,它应该紧紧守卫在蓝魂儿身边,不让猎人和猎狗接近捕兽铁夹,不,这主意更愚蠢,非但救不了蓝魂儿,还会白白送掉自己的生命。 双毛和媚媚还没成年,需要它去养育,它不能送死的。 天边出现一道鱼肚白,天快亮了。 看来,它只能弃蓝魂儿而去了。不,这不行。虽然该死的弹簧夹扣得太紧,致使蓝魂儿血脉滞流,臂部和两条后腿已失去了生命的温热和弹xìng,变得僵冷;虽然铁夹已把蓝魂儿的脊骨砸碎,每一次呼吸或挣动都会传出轻微的碎骨碴和碎骨碴咔嚓嚓的摩擦声;但狼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仍能活下去;换句话说,蓝魂儿会被猎人和猎狗活擒的。肮脏的猎狗会放肆地奚落和嘲笑蓝魂儿的,或者先咬掉狼耳,再抠瞎狼眼,反正蓝魂儿被压在捕兽铁夹下无法反抗,狗们便会表现出十倍的勇敢来。猎人也不会让活狼死得痛快的,他们会用铁丝拴住蓝魂儿的脖颈,挂在马背后,在雪地上奔跑,用淋漓的狼血和凄厉的狼嚎来庆贺自己的胜利,或者抬着蓝魂儿走村串寨,用活狼来炫耀自己的高超的狩猎本领。也许更残忍,他们会把蓝魂儿钉在大树上,用尖刀活剥了狼皮,剜出还在跳动的狼心。 它绝不能把蓝魂儿留给猎人和猎狗。 它一定要挫败人类的计谋。 天边玫瑰sè的霞光代替了山岔口篝火的光亮。山峦、河流和草原的轮廓逐渐清晰了。猎人们醒了,猎狗也醒了,山岔口传来人的说话声和狗的叫声和猎刀猎枪的叩碰声。最多还有一顿早餐的时间,他们就会踏着晨光过来的。 蓝魂儿一定是预感到死神已经迫近,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伸出两只前爪,紧紧抱住紫岚的脖子,再也不松开;它喘息着,狂叫着,不让紫岚离去。 紫岚温柔地贴着蓝魂儿,用狼舌和脸颊热烈而又深情地抚摸蓝魂儿的厚实的胸脯,肌腱发达的前肢,肉感极强的唇吻……宝贝,妈妈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妈妈会尽所能来帮助你的……蓝魂儿闭起狼眼,似乎狼心安定,得到了慰藉……紫岚的舌头舔及蓝魂儿的颈窝,狼牙触碰到富有弹xìng的柔韧的喉管,里面有狼血在奔流,如cháo似涌,充满青chūn的活力,那是黑桑传下来的血脉啊,它把全部母xìng的温柔都凝聚在舌尖上,来回舔着蓝魂儿cháo湿的颈窝,钟情而又慈祥;蓝魂儿被浓烈的母爱陶醉了,狼嘴发出呜呜惬意的叫声;突然间,紫岚一口咬断了蓝魂儿的喉管,动作干净利索迅如闪电快如疾风,只听得咔嗒一声脆响,蓝魂儿的颈窝里迸溅出一汪滚烫的狼血,脑袋便咕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气绝身亡了。蓝魂儿至死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脸sè相当平静,嘴角还凝固着一丝笑纹,那是一种被母亲抚爱时的幸福神态……蓝魂儿死得毫无知觉,因此也就死得毫无痛苦。 宝贝,原谅妈妈的心狠,妈妈没有第二种选择,妈妈只能用这种残忍的办法来帮助你。对你来说,这是唯一的最好的解脱。死亡是狼永恒的归宿。 紫岚呆呆地望着躺在雪地上逐渐冷却的蓝魂儿,嘴里像塞满了苦艾。 这时,山岔口传来猎人为自己壮胆的呐喊声,传来猎狗兴奋的长吠短叫。 紫岚再次用湿漉漉的舌头舔舔蓝魂儿已僵硬的眼皮。宝贝,你放心,妈妈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绝不会让两足行走的猎人用你来炫耀他们的本领,绝不会让懦弱的狗来嘲笑你奚落你玷辱你的灵魂!它跳到弹簧夹那儿,狠命啃啼蓝魂儿的腰部;蓝魂儿已被铁夹夹断了脊骨,咬起来并不太费事;但紫岚每咬一口,心里就像刀绞似的一阵刺痛。 终于,它把蓝魂儿从腰部咬断成两截,好了,它总算把宝贝从该死的捕兽铁夹下解救出来了,虽说已成了碎成两段的尸体。 它叼着蓝魂儿,步履踉跄地离开了河谷。当它转出山岬时,背后隐约传来猎人怒气冲冲的咒骂声和猎狗惊奇的吠叫。迟了,两足行走的猎人和蠢笨的狗,你们迟了,你们除了已溶进雪地的一汪狼血和粘在捕兽铁夹上的几撮狼毛,是什么也得不到的。 紫岚拖着蓝魂儿一直跑进尕玛尔草原的深处,在一座隆起的土丘顶端,扒开积雪,用锐利的狼爪在坚硬的冻土上掘出个洞,把蓝魂儿的两块**埋了进去。天上又纷纷扬扬地飘洒大雪,不一会儿就填平了狼冢,抹净了痕迹。 <style> pp a{color:#f00;text-decoration:underline;} </style>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1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现在,轮到双毛来继承黑桑的遗愿了。\ \来哟laiy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 当紫岚把视线集中到双毛身上时,不由得一阵伤感。双毛体格瘦弱,比同龄幼狼整整矮了半个肩胛,胸脯和四肢的肌肉平平耷耷,缺乏雄xìng的风采,浑身毛sè灰暗,无论是在太阳底下还是在月亮底下,那双狼眼总是半闭半睁,似乎还没睡醒,整个形象显得有点萎靡。 紫岚一开始就担心,怕双毛这身筋骨难以驮载起“超狼”的重负。它发现双毛除了身体方面处于弱势外,身上还表现出一种使它很难容忍的jīng神上的缺陷。对狼来说,这是一种致命的缺陷。 双毛似乎天生缺乏桀骜不驯的野xìng,在兄妹组合的小家庭也好,在狼群的大家庭也好,从来不跟谁打架斗殴,有时同龄的幼狼无缘无故地在它屁股上咬一口,或者恶作剧地把它蹬翻在地,它绝不会反抗,而是采取逃跑战术,躲闪到一边去。温柔得像只小猫。追捕猎物时,它从来不会奋勇当先,总是尾随在狼群后面,助威嗥叫;当狼群猎杀到食物后,它也从来不敢挤进内圈去争抢可口的内脏,而是捡人家吃剩的皮囊和骨渣。双毛的所作所为和狼群中地位最末等的吊吊没什么差别,任其发展下去,狼群只能是多了一匹最平庸的草狼。 最使紫岚窝火的是,双毛在遭受种种不平等待遇后,并不感到委屈(委屈是改变现状的契机),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愤慨来(包刮在狼群背后偷偷愤慨也不曾有过),似乎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真是十足的奴xìng。 紫岚想不通双毛怎么会是这份德xìng。它和黑桑都是顶天立地的优秀的狼,怎么会生下一匹严重雌化的狼儿呢?要不是它亲身体验过双毛跨出产门时的阵痛,它简直要怀疑双毛的血统是否纯正。双毛是它和黑桑结合的产物,也是黑仔和蓝魂儿同胞兄弟,是什么原因使得双毛种气严重退化的呢?紫岚为这个问题所困扰,想了许久,才用狼的直线xìng思维推断出结论:是自己一年来先是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黑仔身上,后是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蓝魂儿身上,忽视了双毛的身心成长,特别是在食物分配方面,经常因偏爱黑仔和蓝魂儿而委屈了双毛,严重的营养不足致使双毛比同龄幼狼都长得矮小,体格羸弱自然力量不足,力量不足自然jīng神萎靡,jīng神萎靡自然胆魄渺小。 紫岚想到这里,未免有点内疚,但同时也为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感到高兴。它相信,只要让双毛的身体壮实起来,jīng神上的缺陷是能不攻自破的。 眼下,要获得丰裕的食物并不困难。 残雪已经融化,鹅黄sè的草芽已长出两三寸高了,尕玛尔草原一片新绿。雪线又退回到rì曲卡雪山的山腰间去了,蛰伏的虫兽被chūn雷惊醒被阳光催逼着从洞穴、山洼、地缝、树根里钻出来,世界生机盎然。那些为躲避暴风雪远迁他乡的鹿群和羊群,也匆匆返回故土,贪婪地咀嚼肥嫩的草芽,以补充冬天的消耗。 羊吃草,狼吃羊,狼粪又滋润青草,自然界的生态链环环相扣。 到处都是美味的食物,对狼来说。 狼群已解体了,紫岚携带着双毛和媚媚重又回到了已阔别半年的石洞。穿过葛藤钻进洞去,突然间紫岚觉得石洞比原先宽敞了许多。其实石洞还是原来容积的石洞。是因为少了蓝魂儿,石洞才显得空落落。想起蓝魂儿,紫岚一颗心又像被雷电击中似的痉挛抽搐,顿时有一种jīng疲力竭的衰老的感觉。唉,死的已经死了,悲哀也是白搭,紫岚想,重要的是要让还活着的活出点名堂来。 它开始着手重新塑造双毛的形象,从**到jīng神。 它已经不是去年chūn天的紫岚了,那时它怀着身孕,很难捕捉到猎物。现在它身上已没什么负担了,身边还有双毛和媚媚当助手,虽然扑咬手段还显得稚嫩,但至少可以替它堵截蹿逃的猎物,替它呐喊助威。觅食已不再是一种负担,而成为一种娱乐和享受,每次都不落空,每天都满载而归。遇着草兔、狗獾、树蛙这类小动物,它已懒得费力去追撵,它专门挑选马鹿、麂子、岩羊这类肉质细腻血浆又具有滋补功效的动物作为rì常食谱。每次将猎物扑击倒地,趁猎物还未断气血液还未凝固,就让双毛咬破猎物颈侧的动脉血管,饱吮一顿滚烫的血浆,并把猎物的心、肝、肠子尽量先满足双毛的食yù。 chūn天和夏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种喂养方法确实有奇效,双毛个头猛蹿,几乎是一天一个变化。到了秋天,双毛已足足比紫岚高出半个肩胛,上半身的黑毛光滑得就像涂了一阵彩釉,腹部和四肢的褐黄sè的毛sè由淡变浓,呈现出一种栗红sè的光泽;软耷的脊梁神气地弓凸出来,干瘦的胸脯和四肢爆突出一块块结实的腱子肉,半年前脸上那种萎靡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脸sè变得开朗而充满自信。从外表看,双毛已是一匹长得挺帅气的大公狼了。 在紫岚大半年时间的jīng心传授下,双毛的捕食技艺也rì趋成熟,在向亡命奔逃的麂子扑击时,尖利的狼爪能像钉子似的深深嵌进麂子皮囊,狼牙能在奔跑颠簸中准确地一口咬断麂子的喉管。 望着已按自己预想成长起来了的双毛,紫岚心里充满了自豪。它考虑着怎样在即将来临的冬天在狼群中让双毛崭露头角,为rì后争夺狼王宝座铺垫下基础,等到下一个冬天,就能把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付诸实施了。 紫岚总以为,过去双毛身上显露出来的jīng神缺陷,早已随着身体的发育壮实,捕食技艺的成熟和完美,消失于无形了。 转眼就到了冬天,散居在尕玛尔草原角角落落的狼们又按自然属xìng麇集成群了。紫岚很快就发现,自己大半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双毛身上的jīng神缺陷根本没有像自己所期望的那样消失掉,甚至没有任何淡化或削减。遇到同龄公狼,仍然卑怯地龟缩在一旁,其实双毛的体格比它们都要壮实得多,理应成为它们的中心的;猎食时,双毛仍然扮演呐喊助威的角sè,这种小角sè在狼群中是顶不起眼的,若论扑咬技艺,双毛比任何一匹公狼都不逊sè,完全可以在这种场合表现自己的;在狼王洛戛面前,双毛一副低眉顺眼的奴才相,对洛戛的每一个号令,都立刻响应并执行,从来不表示异议……有好几次,紫岚朝双毛的屁股又撕又咬,威逼它放弃捡食人家吃剩的肉末和骨渣,用狼爪和狼牙挤进正在疯抢狂吃的狼圈,但双毛竟然吓得瑟瑟发抖,宁肯屁股被撕咬得鲜血淋漓,也不敢去和公狼们争抢食物。 双毛似乎已甘心情愿做一匹狼群中地位最末等的平庸的草狼,毫无怨言地做洛戛麾下最驯服的臣民。 好一个窝囊废。 紫岚这才彻底看清,狼儿双毛虽然在体格上已发育成熟,但在jīng神是却还是个侏儒。造成这个不幸悲剧的原因,很明显,是在双毛断rǔ期前后,自己因为偏爱黑仔和蓝魂儿,便有意无意把双毛摆在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上,甚至更糟,常常被两位哥哥戏弄和欺凌,从小养成了一种自卑意识。紫岚想起来了,在黑仔还没有被金雕叼走前,有一次双毛在石洞里捉到一只全身浅绿sè的蛤蟆,正逗弄时,被黑仔发现,黑仔蛮不讲理地上来抢夺,双毛不愿意,搂着黑仔在石洞里扭打起来,黑仔虽然力气比双毛大,但彼此都是刚出世不久的狼崽,狼牙和狼爪都还稚嫩,是很难把双毛彻底治服的;双毛虽然占了下风,却很顽强,被黑仔仰面压倒在底下,仍不断地用两条前爪撕抓黑仔的心窝,双毛一定是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受到欺凌,很不服气。就在黑仔和双毛打成一团时,它恰巧从外面觅食回来,见状大怒,黑仔是它选定的未来狼王,理应养成为所yù为的作风,岂容抗拒?这时,黑仔正为自己久战未能取胜而急得呜呜乱叫呢。紫岚扑过去,在双毛的前腿内侧咬了一口,双毛立刻被治住了,黑仔得意洋洋地把浅绿sè蛤蟆占为己有,玩弄于股掌之间。双毛委屈地缩在石洞的角落呜呜叫着,并用仇恨的眼光盯视着黑仔。紫岚又扑过去,在双毛的肩胛和脊背上咬了几口,它要让双毛认清自己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在未来的狼王面前恪守规矩。 双毛果然被彻底治服了,隔天黑仔又来抢夺它正在玩耍的一只山耗子时,不但没反抗,还恭顺地去舔黑仔的后爪……哺rǔ期前后是狼的xìng格的定型阶段,好比窑内的砖块,一旦烧得畸形,是很难纠正的。 要是它紫岚现在膝下还有两匹狼儿,它一定会放弃重新塑造双毛形象的努力的。已经定型的砖块是很难改变其形状的,还不如重新打一块泥坯重新用窑火烧炼省事省心得多呢。但紫岚已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它只剩下双毛了,当然还有媚媚,但媚媚是匹母狼,母狼是不可能争夺狼王宝座的。双毛是唯一可以继承黑桑遗愿的狼儿,它只能正视这个现实,即便付出更大的力气和代价,也要把双毛这颗畸形的狼心扭正过来。 整整一个漫长的冬天,紫岚全副身心都投放到重新塑造双毛形象的工程中。它一会儿用温柔的母爱和热情的鼓励,一会儿用饥饿胁迫或殴打威逼,可说是软硬兼施,恩威并重,传统的教育手段全使上了;这些在黑仔和蓝魂儿身上很灵验的教育手段原封不动地套用到双毛身上却失去了效力。有一次,紫岚又看见那匹名叫黄犊的秃尾巴公狼无缘无故地追咬双毛,双毛哀嚎着在雪地里奔逃,便又气又急,蹿过去截住了双毛的逃路,先是瞪起狼眼发出严厉的jǐng告:转过身去,用你并不比别的公狼逊sè的牙和爪,向欺凌你的黄犊复仇!双毛用充满畏惧的眼光向后瞄了瞄,不敢转过身去,而是卧在雪地里,用两条前爪在松软的积雪中刨出个洞,将脸埋进雪洞里,似乎这样就可以逃避来自身后的黄犊的威胁和来自前面的母狼的惩罚。软弱到了极点,也愚蠢到了极点,紫岚一怒之下,跳过去在双毛的后颈咬了一口,它咬得太狠了,双毛的后颈裂开一个很深的口子,翻卷出白白的肉,滴下一串殷红的血。双毛惨叫一声,跳起来,逃向茫茫雪野。 双毛虽然很自卑,但智商并不低,它也晓得狼母紫岚想让它出狼头地,成为独领风sāo的狼王。它也曾想过好好地表现一番,以讨得紫岚的欢心。但它从小受到冷遇,在黑仔和蓝魂儿面前抬不起头,它已习惯了在强者的yīn影中生活,习惯了被遗忘,养成了根深蒂固的自卑心理。它总觉得自己是弱者,站在同龄的公狼面前,还未撕咬,心理上就已经败下阵来。久而久之,它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用退缩来求得和平,用谦让来平息纷争,只要承认自己低贱,rì子还是过得下去的。它也晓得自己这种卑微的心理对按照严酷的丛林法则生存的狼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毒素。它也想脱胎换骨重新做狼的,但要改变一匹狼的秉xìng谈何容易啊。 双毛逃得飞快,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狼群。开始紫岚并不介意,还以为双毛只是暂时躲避,但当天夜晚和第二天白天都不见双毛返回狼群,紫岚这才着急起来。一匹孤狼离开了群体力量,在冰天雪地里是很难生存的,更何况双毛这种德xìng,不被雪豹充饥,也一定会成为雪地饿殍。紫岚虽然恨双毛不成器,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宝贝,是剩下的唯一希望,于是便到处去寻找,整整找了一天一夜,才在rì曲卡雪山南麓一个僻静的山坳里找到双毛。双毛蜷缩在一棵树下,在尖啸的风雪中瑟瑟发抖,已快冻成冰棍了,见到它,有气无力地哀嚎两声,饿得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它失望极了。宝贝,你真的宁肯离群出逃活活饿死,也没有勇气同向你挑衅的黄犊拼命吗? 尽管愤慨,紫岚还是冒着风雪严寒钻进树林逮了一只雪雉给双毛充饥,然后将双毛带回了狼群。 难道双毛真的是朽木不可雕了?不,紫岚至死也不相信自己会生下个孬种。一定是自己使用的传统教育手段太陈旧太迂腐了,它想,双毛的自卑感是特殊环境下养成的特殊心态,应当用特殊的教育手段使其改观和逆转。 冬天结束时,紫岚已设计出一套崭新的教育手段,并在狼群解体的翌rì,便立刻着手实施。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2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从回到栖身的石洞的第一天起,紫岚就把自己身上那种母狼的慈祥深深锁藏在心底,换成一副yīn沉狠毒的面孔。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它设计的其实是一种模拟训练,它把自己这个小小的家庭当作缩小了的狼群,自己扮演一个脾气暴躁xìng格乖戾的狼王角sè,让媚媚做自己的伙伴,把双毛置于受奴役的地位。 为了获得理想效果,假戏必须真演。 它对双毛实行无情的暴力统治,捕食时,强迫双毛第一个朝猎物扑去,强迫双毛拼命追撵,不管双毛累得口吐白沫还是累得四脚抽搐,也从不怜悯。而它和媚媚,只在猎物拒捕或以死相拼的关键时刻才扑上去帮忙,大部分时间都悠闲地站在一旁看着双毛疲于奔命。一旦发现双毛在追捕时想偷懒或耍滑头,它便立刻扑到双毛身上又撕又咬。撕是真撕,咬是真咬,非要撕掉毛咬出血才勉强罢休。惩罚过后又立刻威逼双毛继续去拼命追撵猎物。你地位最末等,活该干这样的苦力活。当捕获到猎物后,紫岚又立刻把双毛驱赶开,先自己敞怀享受一番,然后由媚媚尽情饱餐一顿,最后才轮到双毛,这时,只剩下难以下咽的皮囊和才沾着一些肉末星子的骨骼了。有时,猎物体积庞大,它和媚媚无法把内脏和好肉全部吃光,也不肯留给双毛受用;它恶作剧地把猎物的内脏和好肉扔下悬崖,或拖回石洞,让其变质生蛆,招引无数绿头苍蝇。 你生闷气去吧,你是平庸的草狼,你没有资格吃这些美味的内脏和上等的好肉的! 即便是饱餐一顿后在草原上溜达消食,紫岚也绝不会让双毛过得舒坦。媚媚可以钻进姹紫嫣红的野花丛中玩耍,可以追蝴蝶扑蜻蜓尽情嬉闹,但双毛却没有权利玩乐,只能像个马弁像个奴才似的跟在紫岚身后,稍不顺眼,便会招来紫岚的一顿打。 在栖身的石洞里,没有紫岚的应允,双毛是不能擅自出洞的。早chūn,天气还没彻底转暖时,夜晚睡觉,紫岚和媚媚睡在石洞底端,那儿吹不到冷风,温暖惬意;让双毛躺在洞口,遮挡早chūn料峭的寒风和黎明冰凉的晨露。有几次睡到半夜,双毛大概是冻醒了,悄悄地移到洞的zhōng yāng来睡,紫岚总能及时惊醒,凶狠地用牙和爪将双毛教训一顿,重新赶到洞口去睡。 你是地位卑微的草狼,天生的贱骨头,只配用自己的身体为狼王遮风挡雨的。 有时候,双毛小心谨慎地生活,完全按照紫岚的意愿行事,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即使这样,紫岚也不会让双毛过得安逸,它会无缘无故地跳将起来,把双毛咬得鲜血淋漓。 双毛的眼角泌出委屈的泪。 哭个逑!你是没用的废物,天生的脓包,活该成为狼王的玩物,成为狼王的出气筒,成为狼王磨砺牙和爪的练习对象。你不用感到委屈,感到委屈也没有用,你根本不用费脑筋去想自己犯了什么过错,为什么会受到血的惩罚。欺负你是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借口,也不需要找茬子的。你地位低卑,这就是欺负你的最佳理由。 紫岚还常常怂恿媚媚戏弄和凌辱双毛。媚媚鬼点子多,戏弄得别出心裁且花样翻新。有一次,媚媚逮到一只青蛙,让双毛站在太阳底下用前爪踩住青蛙的背,既不能把青蛙踩死,也不能让青蛙逃脱,双毛在太阳底下整整站了一个下午,狼毛差一点给初夏炙热的阳光烤焦了……你既然自甘平庸,那么,谁都可以朝你尿尿,谁都可以把你踩在脚底下的。 双毛明显消瘦了,到了夏天,已瘦得腹部露出了一根根肋骨。它的狼眼里已没有宁静和自信的光彩,而只有恐惧。它唯命是从,随时都在观察紫岚的脸sè,生怕紫岚不高兴,它甚至忘记了自己已是一匹即将成年的公狼,会神经质地又蹦又跳,在地上打滚,做出种种只有初生的狼崽才能做得出来的献媚邀宠的举动,以期讨得紫岚的欢心,少受点皮肉之苦。 紫岚并不欣赏,反而惩罚得更厉害。 双毛整天惶惶然,凄凄然,像在油锅里煎熬,像在地狱中生活。 你不是愿意做洛戛麾下最驯服的臣民吗?那你就尝尝被统治者的滋味吧,酸甜苦辣咸,你慢慢地品味吧。 紫岚心里明白,经过一个chūn天和半个夏天的折磨,双毛的狼的忍耐力和狼的承受力已达到了极限。也就是说,双毛会产生一个突变,这种突变暗藏着两个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双毛的狼的神经彻底绷断,jīng神彻底崩溃,退化成一条心甘情愿一辈子当奴才的狗。狗就是这种德xìng的,在主人面前永远自卑,以能吃到主人吃剩的残羹剩汤为荣耀,化屈辱为受宠,无论主人怎样鞭笞怎样施暴怎样惩罚,都不会反抗也不敢背叛,天生就是被统治被奴役的命。倘若双毛真的在这场模拟训练中由狼退化成狗了,紫岚也只能认命,它将找机会把双毛一口咬死的,它只当自己从来没生下双毛这匹狼儿。还有另一种可能,不断加码的凌辱超出了双毛所能忍受的极限,奴xìng崩溃了,爆发出全部狼的本xìng来;紫岚坚信这种可能是存在的,说到底,双毛血管里奔流的是纯粹的狼血,胸膛里跳动着的是真正的狼心。 紫岚耐心地期待着。 已临近盛夏,天气越来越炎热。那天,紫岚带着媚媚和双毛去草原觅食,遇上一头身上有灰白sè梅花斑纹的公鹿。也不知是这头公鹿特别擅长奔跑,还是因为阳光过于毒辣影响了狼的扑咬速度,总之,足足追了两三个时辰,才在草原的尽头把这头该死的公鹿咬翻。在夏天正午的阳光下长途奔袭,弄得紫岚疲惫不堪,口渴得厉害。太阳无情地向大地倾泻着火焰般的热量,天上没有可以遮yīn的云彩,也没有风。四周是望不到边的齐腰深的野草,光秃秃的草原上找不到可以乘凉的树木,只能在烈焰下暴晒。狼身上没有散热的汗腺,只有长长地伸出舌头来散热。 咬翻了公鹿,饥饿的问题倒是解决了,但吃了鹿肉,喝了鹿血,更想喝水了,渴得嗓子简直像要冒烟。周围却找不到水源。草叶都被烈rì晒蔫了,晒焦了。 紫岚在蒸笼般的闷热的草原上往回走,已被干渴折磨得无jīng打采。栖身的石洞前有一条清泠泠的小溪,臭水塘也有饮用水,但它们离得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水变得无比珍贵。 也许,不等它们回到石洞,回到小溪旁,就会被烈rì晒晕的,紫岚想。 突然,走在前面的双毛欢叫了一声,紫岚奔过去一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也无绝狼之路,大地上横亘着一条因地震而形成的裂缝,裂缝底部几块岩石形成的凹部,聚积着一汪雨水,因为藏得离地面较深,因为是储存在天然的石盆里,所以既没被太阳吸干也没顺着地缝流走。这真是一个奇迹,救命的奇迹。积水清澈见底,有三五尾蝌蚪在水间遨游。水面泛动着亮晶晶的阳光。积水虽然不多,却也尽够它们三匹狼解渴的了。 双毛也一定是渴极了,竟忘了尊卑秩序,勾着头就想往地缝里钻。地缝很窄,储水的石盆处尤其狭小,仅有能同时勉强容下两匹狼的狭小空间。 你是匹退化的草狼,你理所当然该轮到最后喝水! 紫岚威严地嚎叫一声。双毛浑身一颤,慌忙将已伸进地缝的脑袋重新缩回地面,乖乖地闪开了路。 紫岚领着媚媚下到地缝,面对面趴在石盆边沿,将舌头伸进积水里,好凉快,好惬意,浑身的燠热顿然消失;舌尖轻轻一卷,水便形成球状,顺着舌头滚进喉咙,干燥得要冒烟的嗓子立刻变得滋润,jīng神立刻抖擞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饮水,这是jīng神和**的双重享受。 紫岚用舌尖将一个个晶莹的水球吞进肚去,直喝得肚儿溜圆,膀胱发胀。 媚媚也学着紫岚的样痛饮了一顿,舒坦得直哼哼。 双毛蹲在地缝边缘,伸着长长的舌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塘积水,露出一副馋相。 紫岚抬起脸乜斜着眼望了双毛一眼,唔,它已经渴得耐不住了,假如这时候再设法刺激它一下,也许就到了突变的临界点。紫岚很希望自己和媚媚能把石盆里的积水喝它个干净,但积水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多些,而胃的容量是有限的,喝得快撑破肚皮了,水还剩下一半。老天爷也太慷慨了些。 媚媚伸了个懒腰,想让位了。 不,不能这样轻易让位的,紫岚想,如果让双毛得出这么一条经验:处在末等地位的狼也能享受到其它狼所能享受到的东西。那样的话就糟了,永远也无法让双毛脱胎换骨了。紫岚皱皱眉,突然心生一计,朝媚媚使了个眼sè,媚媚会意地甩了甩尾巴。 紫岚轻轻嚎了一声,纵身跳进石盆,哗啦一声,水花四溅。紫岚在齐膝深的积水里打滚扑跃,用爪抓起一串串水珠,刷洗着眼睛和脖子,大热天洗个凉水澡,好痛快啊,身上的泥尘和土屑溶进水里,清清的积水被搅得浑浊不堪。 紫岚洗完后,媚媚又跳下水去。半石盆积水翻卷起一坨坨泥浪。 双毛在地缝上痛苦地闭紧了眼睛。它只能喝肮脏的洗澡水了,它只能喝浑浊的泥浆水了。假如紫岚到此为止,双毛还不至于将压抑在心底的怒火发泄出来的。它已习惯了忍气吞声。被紫岚和媚媚洗过澡的浑浊的泥浆水虽然滋味不佳,但还是能解渴的。但紫岚似乎觉得这样捉弄它还嫌不够,等媚媚**的身体爬出积水后,两匹母狼竟然站在石盆边沿,跷起左后腿,伸直脖子,平直地抬起蓬松的尾巴,那是狼要撒尿的典型动作,尿口对准石盆里的积水。 双毛看见,紫岚的脸上充满了轻蔑、嘲弄和讥笑。 你是无用的草狼,你活该渴死,或者你就品尝狼尿的滋味吧。 双毛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无法理解狼母紫岚怎么会变成如此不通狼情的虐待狂。假如它犯了什么过错而遭受惩罚,它尽管也难受,但还能想得通,最使它伤心的是无缘无故被欺凌。就像现在那样,紫岚和媚媚要往石盆里撒尿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恶作剧了,这是有意地在蹂躏它的自尊,践踏它的狼格。人有人格,狼也有狼格。它们是想让它渴死,让它被烈rì晒成狼肉干。它很自卑,但毕竟是匹狼啊,是匹血统纯正的狼;它不是天生奴颜媚骨的狗,它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它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因干渴而变得焦躁,变得冲动。眼看紫岚和媚媚就要朝石盆撒下尿去,它一急,扯起嗓子发出一声尖厉的狼啸。 它的啸叫别有一番韵味,音调高亢而又悲凉,似被压迫者的呻吟,又像觉醒者的呼喊。随着这声啸叫,它的灵魂苏醒了,长期被压抑的狼的嗜血的本xìng喷发了。它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石盆边yù尿未尿的紫岚扑过去。 紫岚惊叫一声,想闪开,已经来不及了。它怎么说也是一匹母狼,体态娇小,力气有限,动起真格的来,哪里会是双毛的对手;双毛到底是身强力壮的公狼啊。紫岚只觉得腹部被两只强有力的狼爪猛地一击,整个身体腾空而起,身不由己地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跌落到地缝的另一端。地缝里布满了棱角分明的岩石,沟坎纵横凸凹不平,紫岚落地时,一只前腿刚巧被卡在石缝里,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腿骨被折断了,疼得钻心。 媚媚倒乖巧,一见紫岚被扑咬,立刻掉头跳离石盆,躲到地缝的另一端,缩作一团,呜呜低嚎着,表示臣服。 双毛瞪起凶恶的眼睛,望了望在乱石中呻吟挣扎的紫岚,又望了望媚媚,威严地嗥叫一声,然后才喝水。石盆里的积水虽然被搅成了泥浆汤,总比干渴着要好,再迟一秒钟,兴许它就要喝sāo臭的尿了。 紫岚望着伫立在石盆边沿的双毛,悲喜交加。悲的是自己折断了一条前腿,从此就变成一条跛脚狼了,喜的是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双毛果然按照自己的预想产生了质的飞跃和突变。巨大的喜悦压倒了剧烈的疼痛。它咬着牙从石缝里抽那条皮绽骨断的前腿,想站起来,但过去四条腿形成的支点现在改由三条腿来支撑了,那条断腿只能永远悬吊在半空了,它很不习惯,很难保持住身体的平衡,站了好几次才勉强站稳,又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地缝里爬回地面。太阳依然喷吐着火焰般的光和热,尕玛尔草原依然闷得像只蒸笼,双毛却奇迹般地变得容光焕发,威风凛凛。 这时候,紫岚、媚媚和双毛三匹狼之间的关系还处于十分微秒的阶段;双毛虽然恢复了被压抑的狼xìng,但心理上还未彻底摆脱自卑yīn影,爆发式的突变是很脆弱的,有两种发展趋向,一是紫岚利用狼母的身份和往rì已养成习惯的威势,利用和媚媚结成联盟的数量上的优势,与双毛抗衡,彼此谁也不压倒谁,形成一种和平共处的局面,也就是说,仅仅恢复双毛在家庭中的平等地位;另一种趋向是,巩固和强化双毛身上刚刚萌发的还很脆弱的强者心理,使双毛成为真正的统治者。 紫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它也知道,这样做它和媚媚是要付出代价的,但它愿意,它渴望自己的狼儿能成为一代新狼王。 紫岚开始实施自己苦思冥想设计出来的特殊训练的后半部分内容。它变得像换了一匹狼,一改过去趾高气昂的神态,脊梁耷拉,一瘸一跛,一副丧魂落魄的潦倒模样。一见到双毛,它的目光就会变得惊慌散乱,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卑怯地躲避到旁边去,好像随时都在提防双毛会扑上来撕咬。好像在对双毛说,我知道你会来咬我的,我很害怕!这一招很灵,有效地刺激了双毛的强者意识,诱导出恃强凌弱的狼的凶残本xìng。每当这种时候,双毛便会得意地追撵上去,将紫岚扑咬得狼毛飞旋,皮开肉绽。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3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这个小小的狼家庭,颠倒了尊卑位置,彻底改变了奴役和被奴役的关系。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双毛一跃成为主宰,紫岚和媚媚降到了扈从的地位。紫岚和媚媚搬到洞口来睡了,石洞底端冬暖夏凉,当然该由双毛享受。捕食时,由紫岚和媚媚充当苦力,但捕获到猎物后,内脏和上等好肉由双毛享受。双毛的每一声嚎叫都成了不可抗拒的命令,只要它高兴,它可以叫紫岚或媚媚顺着陡峭的山坡爬上rì曲卡雪峰,直累得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才准下山。只要它愿意,它随时都可以把紫岚或媚媚痛咬一顿,为自己消愁解闷。 双毛在奴役和被奴役的强烈对比中,在统治和被统治的巨大反差中,深刻地体会到了统治者的权势和威严,尝到了奴役它狼的种种甜头和乐趣。真是妙极了,它狼的命运都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可以传播灾难,你也可以赐予幸福。你可以随心所yù地生活,没有羁绊,没有掣肘,绝对zì yóu。你掌有置它狼于生死的权力,运用权力是一种美妙的jīng神享受,望着它狼顺从着你的权力意志去行动时,你便会产生一种心花怒放的快感。rì曲卡雪山是属于你的,尕玛尔草原是属于你的,整个世界是属于你的,你从它狼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恭敬的诚惶诚恐的表情中认识到自己存在的价值。统治者的权力比鹿血更甘甜,比山羊的内脏更好吃,这才叫生活呢。双毛悔恨自己觉悟得太晚了。过去的rì子不堪回首,被欺凌被奴役,那不叫生活,那是活着,而且活得很糟糕,很窝囊。假如现在让地球倒转时光倒流,重新让它回到过去末等草狼的地位,它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 紫岚的特殊训练得到了理想效果,但它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不但一条前腿永远跛了,还由于过度疲劳和食物不足,明显消瘦了,提前衰老了。媚媚也跟着它受罪。但它心甘情愿地作出这种牺牲,它是一匹胸怀大志的母狼。 经过半个夏天和一个秋天的实践,双毛被诱发出来的狼王心态逐渐得到了强化,最后定型了。它领悟到狼的生活真谛:或者被它狼统治,或者统治它狼;或者成为命运的主宰,或者被命运宰割;或者成为狼群的中心,或者被狼群遗忘;生活就是这样无情,不存在第二种选择。想透了这一点,它把狼的贪婪和残忍的天xìng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野心也迅速膨胀起来,脾气变得越来越暴烈。 那天上午,那匹名叫黄犊的秃尾巴公狼追逐一头岩羊,竟然冒冒失失闯到紫岚它们栖身的石洞前来了。按狼的生活习xìng,狼群分散后,每匹狼都有自己的世袭领地和势力范围,不容许它狼闯入的,尤其是公狼,最痛恨其它公狼侵入自己所割据的地域。双毛凶猛地嗥叫一声,从石洞里蹿出来,截住黄犊的去路。这时候,黄犊要是识相些,原地蹲下表示臣服,或者掉头逃回自己栖身的领地去,也许就不会发生流血事件了。但黄犊并没有这样做,当它认出气势汹汹扑上来的是双毛时,竟然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举起狼爪来迎战;它大概还以为双毛仍然是大半年前自卑得像条狗似的末等草狼呢;它犯了致命的轻敌错误。 双毛扑上去,它已在紫岚的jīng心导演下,习惯了被尊重,习惯了唯我独尊,看到黄犊如此不恭敬竟然敢轻蔑自己,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涌动起一股不可遏制的疯狂的复仇yu望,扑到黄犊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朝对方致命的喉管猛咬。黄犊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会是一场血腥的拼杀,它还以为是公狼之间一般xìng质的打架斗殴呢,它只使出一半力气阻挡双毛的扑咬,等到双毛尖利的狼牙叼住了它脆嫩的喉管,等到看清楚双毛狼眼里布满可怕的血丝,这才醒悟,但已经晚了,随着喉管轻微的破裂声,风沙从喉管的裂口灌进体内,一片冰凉,热血从裂口喷出,一阵畅快,身体便软绵绵的像散了骨架似的瘫倒在地……等紫岚跑出石洞,秃尾巴公狼黄犊已倒在血泊中了。双毛伫立在黄犊的尸骸跟前,连连嚎叫着,似乎还难解心头之恨,一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狼王气概。 这是血的洗礼,血的预演。 紫岚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跛腿的痛苦和扮演被奴役者角sè所付出的代价在这一刻都得到补偿。它心爱的狼儿终于按它的设计的蓝图成长起来了。 等到深秋,散居的野狼们又集合成群时,双毛已造就成一匹体格和胆魄都高度成熟的野心勃勃的大公狼了。 双毛来到狼群的第一天,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恼,它在自己小小的家庭里已习惯了发号施令,但在这里,它却要和其它所有成年公狼一样,被迫接受狼王洛戛的管辖。它必须顺从洛戛的意志,屈服洛戛的yín威,按照洛戛的命令行动。它已不是去年冬天的愚昧无知的双毛了,它已尝到过统治者的甜头,享受过统治者的乐趣,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遭折磨灵魂被捆绑的被统治者的生活了。它感到非常压抑。特别是当它伙同公狼们辛辛苦苦捕获到猎物,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洛戛大口吞嚼猎物糯滑可口的内脏时,便会馋得直流口水,便会从心底升腾起一股不可遏制的yu望,想扑上去一口咬断洛戛的喉管,自己取而代之。洛戛并没有长三头六臂,也不见得有什么非凡的智慧和超群的本领,凭什么就该统治狼群呢?双毛愤愤不平地想。我为什么就不行呢! 紫岚及时用眼sè制止了双毛厮杀的冲动。你千万不能鲁莽,洛戛决不会像黄犊那么容易对付的,双毛,我亲爱的狼儿,你瞧,洛戛jǐng觉的眼光已开始投向你,你很难靠偷袭成功的。再说,洛戛的身边还有凶悍的古古呢。 狼和狼之间的关系也分亲疏远近的。七年前,洛戛是靠公狼古古的帮助才把老狼王马扎赶下台的。紫岚记得很清楚,在一个yīn冷的冬天的早晨,洛戛和古古前后夹击,把马扎咬得遍体鳞伤;老狼王马扎逃到悬崖上,哀嗥乞降,但洛戛和古古毫不理会,依然猛追猛咬,马扎蹿跳时一脚踩滑,坠崖身亡。可以说,没有古古的相助,就没有洛戛今天的荣耀。由于有这层特殊的关系,洛戛对古古格外关照,无论狩猎、吃食还是宿营,让古古享受仅次于它的一切特权。古古也忠心耿耿地陪伴在洛戛身边,每当有强悍的大公狼觊觎王位跳出来和洛戛争斗时,古古便辅助洛戛将那倒霉的大公狼咬个半死。古古成了支撑洛戛狼王宝座的一根柱石。 要想把洛戛从狼王宝座上赶下来,先决条件就是要拆散洛戛和古古因利益相关而形成的联盟。紫岚决心为双毛争夺王位扫清这一障碍。 起初,紫岚把希望寄托在古古的妒忌心上。前狼王马扎是你和洛戛一起赶下台的,你的功劳并不比洛戛小,干吗要屈居在洛戛的下面呢?紫岚在一段时间里比尊重洛戛更尊重古古,还撺掇几匹私交较深的母狼,有意无意地在古古身边悠转,渴望能引起古古雄xìng的虚荣,与洛戛发生内讧,自己心爱的狼儿双毛就能渔翁得利了。遗憾的是,古古虽然身坯高大,却缺乏野心,并以自己能在众狼之上在洛戛之下的特殊地位感到满足。 紫岚的第一个方案很快就流产了,还赔进去许多时间和jīng力,真冤枉。 紫岚开始寻找机会暗中离间洛戛和古古的关系。洛戛心情暴躁,刚愎自用,不愁它不上当。机会很容易就等来了,那天,狼群在黄昏时捕捉到一头野猪,洛戛将吃剩的半只猪心叼到宿营的银桦树林里,也许是留着做明天的早点。半夜,夹带着雪尘的西北风呼啸着,刮得树枝哗啦啦响。下弦月早已滚落下去,天黑得像只大墨缸。紫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爬到洛戛身边,趁洛戛酣睡之际,将半只猪心拖到隔着几棵树外的古古的嘴唇下。紫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翌rì清晨,古古一觉醒来,闻着那股甜腻腻的血腥味,睁眼一看,是半只猪心,刚好肚子也饿了,张嘴便嚼。恰恰在这时候,洛戛也醒了,立刻就发现自己留着当早点的半只猪心不翼而飞。谁如此大胆,敢来偷窃它狼王的食物!这无疑是它最痛恨最忌讳的犯上作乱的行为!它勃然大怒,咆哮一声,从草窝里站起来,借着熹微的晨光,到狼群中缉捕窃贼。它灵敏的嗅觉和视觉很快就发现是古古作的案。古古正巴叽巴叽嚼得欢呢。洛戛从喉咙里憋出一声尖啸,两只狼眼喷shè出yīn森森的光,一步一步朝古古逼近。古古先愣了愣,随即委屈地嗥了两声。洛戛从狼鼻里哼了一声,仍然朝古古龇牙咧嘴。古古终于由委屈而愤怒,全身的狼毛倒竖起来,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紫岚幸灾乐祸地挤在围观的狼群中,暗暗在为中了它的离间计的两匹愚蠢的公狼喊加油:洛戛,你还犹豫什么,扑上去,狠狠地咬,咬断古古的前爪,看它还敢不敢偷你的食物;古古,你别傻等了,你应该先下手为强,你是冤枉的,你并没有偷窃,是洛戛故意往你头上在栽赃,你有权利先下手的! 洛戛和古古相距只有两米远了,对成年的公狼来说,这是最佳扑击距离,能有效地置敌于死地。洛戛拖着那条狼尾巴,停下脚步,和古古四目相对。古古的眼珠子在晨光的照耀下,泛动着一片血光。一场血腥的厮杀一触即发。紫岚高兴得想笑。真的,只要它们互相撕咬起来,两强争雄,必然会两败俱伤,即使洛戛最后把古古制服了,也一定大伤元气,又失去了帮衬,双毛就很容易把洛戛赶下台了。 紫岚打着如意算盘。 瞧,洛戛的两条后腿已开始曲蹲,尾巴平直地挺起,和壮实的臀部形成一个平面。这是狼扑咬的信号,厮杀的前奏。古古的尾巴也挺直了,一只前爪下意识地在泥地上划着竖线,抠出一条泥沟。 咬呀,快咬呀,紫岚在心里为相峙的双方鼓着劲。 就在内讧即将发生的最后一秒钟,突然,洛戛摇了摇脑袋,全身倒竖的狼毛收缩了,那条和臀部挺成平面的尾巴耷落垂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眼里那道恐怖的yīn森森的光倏然消失了,用冷沉的目光扫视了围观的狼群一眼。也许是出于做贼心虚的原因,紫岚总觉得洛戛的眼光扫过自己脸庞时,逗留的时间格外长些,还格外冷峭些。似乎洛戛已发现 这是个yīn谋。 古古仍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迎战的姿态。 洛戛望望古古,发出一声柔和的表示友好的嚎叫,然后,转身走出了狼群。 可恶的洛戛,在最后的一秒钟终于觉悟到它和古古的联盟比之半只猪心重要得多;它宁可牺牲半只猪心来维系它和古古的联盟。 紫岚叹了口气。唉,功亏一篑啊。看来,只好另找机会了。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4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深秋的尕玛尔草原,早晚降有清霜,中午被太阳一晒,乍寒还暖。\ \来哟laiy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金黄sè的枯草间,绽开着一朵朵洁白的矢车菊。这是狼的发情期,成年的公狼和母狼都各自选择自己中意的对象,延续子嗣。紫岚没这份情趣,它为自己无法拆散洛戛和古古的联盟而焦虑不安。那天黄昏,它踏着夕阳在草原上溜达,寻思着在洛戛和古古间挑起事端的计策。洛戛和古古为了各自的地位和利益,互相依靠得如此紧密,简直是无懈可击。秋风愁煞人,也愁煞狼。它忧心忡忡地走呀走,不知不觉远离了狼群,走到一个僻静的沼泽地里来了。沼泽地里长着稀稀疏疏几丛芦苇,芦苇秆都已枯焦,苇梢还粘留着几朵轻盈的鹅黄sè的花絮,在秋风的吹刮下,飞舞旋转。嫣红的夕阳,凄惶的归鸟,更平添几分愁绪。紫岚在沼泽地边缘转悠了半圈,冷清而寂寞,刚想离去,突然,芦苇丛里传来狼的很特别的声响。紫岚是已下过一窝狼崽的母狼了,一听就明白这是一匹公狼和一匹母狼在偷情时发出的声响。公狼急切的喘息,占有者得意的嗥叫;母狼半推半就的挣扎,亲昵的噬咬,织成一支动物发情的交响曲。紫岚再仔细听听,偷情的公狼和母狼发出的声音很熟悉,很像是古古和莎莎!它急忙伏在一条土坎后面窥探,过了一会,芦苇丛窸窸窣窣一阵响,钻出两匹狼影,果然是古古和莎莎,肩并肩朝狼群栖息的方向跑去。 望着古古和莎莎的背影,蓦地,紫岚脑子里跳出一个离间计。 莎莎是一匹仪态和地位都颇为特殊的母狼。莎莎细腰肥臀,有一股天生的让大公狼神魂颠倒的媚态,是狼王洛戛最宠爱的母狼,是狼群中的皇后。在配偶问题上,狼和生存在地球上所有的动物一样,表现得很自私,尤其是大公狼,经常发生为争夺母狼打架斗殴的事。一般来说,狼群中地位最显赫身份最高贵的公狼理所当然占有最漂亮的母狼,不容许其它大公狼来染指插足。特别是在发情季节,公狼这种雄xìng的虚荣心、妒忌心和占有yù表现得尤为强烈,常常为第三者插足问题互相打得头破血流,爆发出一场场用生命做赌注的残酷的情斗和情杀。莎莎是皇后,是属于洛戛所有的,洛戛决不会听任古古把莎莎从自己的怀抱里夺走,哪怕古古是它最亲密的伙伴,它也不会谦让的。 只要设法让洛戛亲眼目睹莎莎和古古的风流韵事,就不愁瓦解不了洛戛和古古的联盟。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紫岚眼睑间凝聚的愁云一扫而空。 紫岚回到狼群,不动声sè,装着什么也没发觉。翌rì黄昏,当狼群觅食归来,懒洋洋地散落在小树林时,它暗中监视着莎莎和古古的举动。它发现古古假装在追逐一只山耗子,悄悄离开了小树林。不一会,莎莎也不见了。紫岚随即跑到洛戛跟前,嗥嗥叫起来,叫声中含有报jǐng的意味。可惜,狼的叫声只能表达类型化的情绪,无法传达复杂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况且洛戛本来就对紫岚抱有很深的成见,因此,爱理不理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卧在一棵树旁闭目打盹。紫岚心里异常焦急。这种事情,只有让洛戛亲眼所见,才能有效地激起它的敌对情绪。时间比什么都重要。紫岚想着,蹿上去,冷不防在洛戛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转身就朝沼泽地奔逃。洛戛被激怒了,跳起来朝紫岚追咬。 紫岚一口气逃进沼泽,巧极了,芦苇丛深处正好传来古古和莎莎缠绵亲昵的嬉闹声,紫岚看到,这嬉闹声像支利箭,洞穿了洛戛的心扉。霎时间,洛戛怔怔地站在一丛芦苇前,脸上先是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继而变得狰狞,狂怒地啸叫一声,向yín荡的嬉闹声冲去。 紫岚美滋滋地躲在一旁观望着。 好一场恶斗,一大片芦苇被齐根撞倒了,疯狂的狼嗥和凄厉的惨叫把暮归的鸟雀吓得四散飞逃。不一会,古古的脖颈被咬开一条两寸长的豁口,血流如注。洛戛的腹部也被古古的爪子撕得鲜血淋漓。 那匹风sāo的母狼莎莎,悠闲地卧在土坎边用爪子梳理颈部的狼毛,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洛戛和古古互相厮杀扑咬;对莎莎这样年轻而又媚态十足的母狼来说,两匹公狼为它大打出手并不新鲜,似乎只有这样才提高了它的身价,因此,它既不惊慌,也没痛苦,按照狼的习惯,它等待着洛戛和古古之间决出胜负,然后就投进胜利者的怀抱。 洛戛毕竟是狼王,蛮力和技巧似乎都占着上风,频频出击越斗越勇。古古也许出于一种偷情被当场抓获后道义上和心理上的压力,斗得颇被动,一面招架着,一面往后退却。终于,在洛戛又一次扑到古古背上狠命噬咬时,古古惨嗥一声,逃进茫茫草原。 按惯例,古古在这个冬天是不敢也没脸再回到狼群中来了。 洛戛和古古的联盟终于被拆散了,紫岚高兴地想,现在,自己亲爱的狼儿双毛夺取狼王宝座的最后一道障碍也消除了。 紫岚看出洛戛虽然在和古古那场争夺莎莎的争斗中获取了胜利,却也消耗了大量体力,并负了伤。紫岚决定不给洛戛喘息的机会,立刻让双毛争夺狼王宝座。双毛以逸待劳,取胜的把握就更大了。 这天半夜,老天爷降下第一场雪,娇软的雪花飘落在还残留着秋阳温暖的大地上,立刻融化成雪水,草原一片泥泞。天亮后,狼群出外觅食,但恶劣的气候,泥泞而又cháo湿的地面,yīn霾的云层,给狼群追逐围歼猎物增加了困难。枯黄的草茎和草叶上洒了一层雪水,滑得像涂了一层油,踩在上面奔跑,东倒西歪,差不多走几步就要跌个跟斗。到了下午,狼群还是一无所获,饥饿而又疲惫的狼们都用埋怨的眼光望着狼王洛戛。 这种氛围十分有利于双毛向洛戛发起挑战,紫岚心想。关键是要找到一个挑衅的机会。 天随狼愿,机会说来就来。 草丛里蹿出一只浅灰sè的兔子,朝左边一个土洞跳跃而去,想躲避杀气腾腾的狼群。灰兔子刚好从双毛的眼前逃过,双毛眼疾手快,倏地用狼爪按住了倒霉的草兔,一口咬断兔子的喉咙便吮吸兔血。 站在不远地方的洛戛滴着口涎发出威严的嚎叫,用意十分明显,让双毛按尊卑秩序将灰兔子贡奉到自己嘴边来。起码,那副糯滑可口的兔子内脏理所当然应该属于它狼王的。 双毛不但不理会洛戛的嚎叫,反而用极快的速度 扒开兔子的胸膛叼出血淋淋的免心大口吞嚼起来。 狼群见此情景,蜂拥而上,争夺兔肉。 洛戛被撇在一边显得很孤独。对洛戛来说,双毛的忤逆行为损害了它狼王的威信,刺伤了它狼王的自尊。假若不教训教训这匹胆敢犯上作乱的家伙,别的不安分的公狼便会群起而效之,这样,就会动摇它狼王宝座的根基。虽然只是一只小小的草兔,但洛戛心里很明白,这是一个向它狼王权势挑战的信号。它必须露一手,迅速而又有效地制止住这种篡位的企图。 洛戛恶狠狠地朝双毛逼近。 那只灰兔子还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被饥饿的狼群吃得一干二净。 狼群在草原上散成扇形,观望着这场已拉开序幕的王位争夺战。这种xìng质的殴斗虽然在狼群中很少发生,却也不是绝无仅有,因此,谁也没有觉得惊异。狼们扮演的是冷静的裁判员的角sè。 按照狼群的传统习惯,当两匹公狼争夺王位时,母狼是不能上前助战的,紫岚只有像其它狼一样,蹲在蚂蚁包上观看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 紫岚不愧是工于心计的母狼,预谋得如此准确。看,狼王一开始就显得力不能胜。昨天它和古古在芦苇丛里为了母狼莎莎的那场恶战已消耗了它一半的体力和jīng力。它扑击的速度显得有点迟缓,狼爪撕扯也缺乏力度。而双毛,却显得虎虎有生气,扑击迅如闪电,撕咬快如狂飙,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形线条,那扭动的狼腰和灵巧的狼爪,在旋舞的雪花的映衬下,显出一种力的神韵。好,洛戛褐黄sè的狼毛又被咬掉了一撮,已有好几串狼血滴落在草原上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刚才还安安静静躺卧在四周观战的狼群开始sāo动起来,饥饿的狼群是经不起血腥味的刺激的,有好几匹大公狼尖尖的狼耳竖直了,耸动着鼻子,嗅闻着甜甜的血腥味,狼脸上浮现出一种想要茹毛饮血的残忍的表情。还有几匹半大的狼崽,中枢神经被血腥味刺激得异常兴奋,在泥泞的雪地里舞蹈似的翻滚,冲着正在鏖战的洛戛和双毛嗷嗷叫唤。 好极了,紫岚心头一阵狂喜。 狼群所反映出来的情绪无疑是胜利的预兆。只要双毛再朝洛戛猛咬两口,洛戛身上的狼血再多流一点,空气中的充满诱惑的血腥味再浓重一些;只要洛戛在双毛无情的扑击下发出一声绝望的嚎叫,立刻,狼群就会一拥而上,把倒霉的洛戛咬成碎片。 胜者为王败者为贼的规律同样适用于狼群社会,差别在于饥饿的野狼们会把败者当作果腹的晚餐。 紫岚脸上浮现出yīn谋得逞的舒心的微笑。 伤痛刺激了洛戛。洛戛拼命地反扑着,在双毛身上啃咬。但双毛并没有因为对手反扑而畏缩,它年轻气盛,越斗越勇,四条腿变得极其敏捷有力,腰也变得无比柔韧和富有弹xìng,跳跃着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朝洛戛身上的致命处——喉管、眼窝和下腹部撕咬。在双毛凌厉的攻势下,洛戛渐渐力弱气衰了。 大局已定,胜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双毛又一个梯形扑击,洛戛抵挡不住,被撞出两丈远,在草皮上打了个滚,气喘吁吁地想翻爬起来,动作笨拙,显得很艰难。双毛威风凛凛地狂嗥一声,曲起后腿,弓起前肢,张大嘴,露出满口白得泛青的牙齿……棒极了!紫岚在心里大声喝彩。它晓得,双毛就要用一种泰山压顶的气势扑到洛戛身上了,洛戛再也经不起这致命的一击了。扑上去,双毛,我的好狼儿,扑上去,瞄准洛戛脆弱的喉管用力一咬,你就完成了你狼父黑桑的遗愿,这尊贵的狼王宝座就属于你的了! 洛戛当然知道自己正处在灭顶之灾的瞬间,眼里掠过一道绝望的光。 双毛的前肢已脱离地面,整个身躯眼看就要像离弦的箭一样凌空而起了。就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洛戛的眼睛里恢复了镇静和自信,甚至闪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一切的眼光。它威严地嗥叫一声,声音低沉厚重,有一种凌驾于众狼之上的王者气势,有一种不可一世的王者傲慢。 事后,当半夜万籁俱寂,紫岚被失子的悲痛折磨得无法入眠时,它百思不得其解,洛戛怎么会在灭顶之灾即刻来临的瞬间奇迹般地表现出狼王独有的风采呢?要知道,在这xìng命攸关的节骨眼上,只要洛戛表现出一丝犹豫,一丝退缩,延长半秒钟的绝望神情,那么洛戛就算玩完了;而它紫岚苦心孤诣塑造培养起来的狼儿就会赫赫然登上狼王宝座了。 也许,是一种败在无名晚辈手里的羞耻感和死到临头也不愿丢掉狼王身份的面子观念促使洛戛在最后一秒钟产生奇迹。也许,是刻骨的仇恨、疯狂的复仇心态、强烈的求生yu望和反败为胜的侥幸心理等多种因素造成洛戛在最后关头爆发出新的力量。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洛戛最后一秒钟所发出的那声救了它xìng命的嗥叫不过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和一种习惯xìng的动作而已。 究竟怎么回事,对紫岚来说,成了一道永远也无法猜透的谜。它看到,随着洛戛那声充满狼王威严的嗥叫在空旷的草地上爆响,双毛已脱离了地面的前肢又耷落回原地,绷紧的身躯变得绵软,像一只吹足了气的皮球突然被一根尖针戳破了似的瘪了气;双毛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已经久违了的卑贱的神情。紫岚立刻意识到,洛戛那声异乎寻常的嗥叫勾起了双毛的自卑感。幼年时养成的自卑感是那么顽固,那么不容易消除,尽管它紫岚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新塑造了一个妄自尊大的双毛,尽管从表面上看双毛似乎已脱胎换骨变成一匹颇具首领气质和风度的公狼,但其实自幼养成的奴xìng和自卑并没有真正被克服,而是隐蔽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了,当外界具备诱发因素时,这种潜藏得很深的自卑和奴xìng冷不丁就会旧病复发。 要是它紫岚早想到这层就好了。唉——一瞬间,双毛像换了匹狼,眼光里充满畏惧,意志崩溃了,一种甘愿当奴才甘愿做末等草狼的自卑意识侵染了它的公狼的身心,软化了它的爪和牙。它做了一个无法饶恕的极其愚蠢的动作,转身想溜;它忘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斗,它用一种弱者的生活逻辑来判断,还以为只要投降称臣就能得到宽恕和原宥从而苟全xìng命。它忘了狼的生存信念:用死亡的恐怖来统治这个世界;它忘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它忘了正在围观已等得不耐烦了的中枢神经被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异常兴奋了的饥饿的狼群……洛戛到底是见多识广的狼王,看到双毛神态变异,转身yù逃,猛地蹿跳起来,一口咬住双毛的臀部,猛甩狼颈,连皮带毛撕下一块血淋淋的狼肉,滚烫的狼血喷涌而出,殷红的血花和洁白的雪片一起洒落草地,双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嚎。 围观的狼群就像得到了信号,凶猛地齐声嚎叫起来,一拥而上,把可怜的双毛按倒在地;双毛只来得及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诅咒般的低嚎,便魂归西天了。 紫岚无法上前阻挡,也不敢上前阻挡。在寒冷的冬天,饥馑的狼群抢食受伤的同伴,已成了一种惯例。假如此时有其它食物可以果腹,狼群还不至于那么残忍;饥饿塑造了狼的贪婪残忍的本xìng。 不一会,草地上丢弃下一副白森森的狼的骨骸。 分食了双毛的狼们,围着洛戛讨好地欢叫着,莎莎和另一匹母狼伸出狼舌温柔地舔着洛戛凌乱的体毛,庆贺它卫冕成功。 只有紫岚,孤零零地蹲在狼儿双毛的骨骸旁,心里涌起一股无法诉说的苦涩味。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5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双毛与其说是死在洛戛的爪下,毋宁说是死于它自己的自卑感。\ \来哟laiy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 唉,狼啊狼。 紫岚彻底绝望了。它生了四匹狼儿,耗费了许多的心血,原指望它们之中会有一匹成为显赫的狼王,结果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它在极端的孤独和极端的痛苦中熬过了漫长的冬天。 积雪消融,尕玛尔草原一片葱绿,chūn意盎然。狼群又分散了。紫岚和媚媚一起回到了rì曲卡山麓的石洞。失去了最后一匹狼儿双毛,石洞似乎也变得冷清清yīn森森像座天然的坟墓。有时,它会独自跑进草原,拐着一条跛腿,发疯般地狂奔乱跳,把身体弄得极度疲乏,借以麻木那颗沉沦的痛苦的心。有时,它逮着一只狗獾或香獐什么的,并不急于咬断对方的喉管,而是咬断它们一条腿,然后,让它们在草原上逃命,那凄惨的叫声,那惊惶的神态,倒可以暂时使它忘却痛苦。 但这残酷的游戏,最后也失去了魅力。 真的,当自己为之付出了全部心血的理想彻底破灭了,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死的滋味要比这样负载着失败重轭的苟活要好受得多吧? 但死神并没有来召唤它,它还必须活下去。 那天,它正在草原上溜达,突然,微风送来一股它十分熟悉的同类的气味。接着,几块布满青苔的怪石后面闪出一个身影,哟,这不是卡鲁鲁吗? 卡鲁鲁也看见它了,友好地朝它轻轻嗥叫一声。 紫岚很注意地朝卡鲁鲁的身后望了望,没有其它狼的影子。也就是说,卡鲁鲁仍然单身独处,没有母狼伴随左右。 紫岚为自己的意外发现激动得浑身颤栗。它立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合乎逻辑的推想,卡鲁鲁至今没有找相好的母狼,说明它仍不能忘却旧情,仍钟爱自己。两年前,卡鲁鲁那么热烈地追求过自己,当时自己一心扑在培育狼儿上,拒绝了对方真挚的爱。回想起来自己真是有点傻。现在,蓝魂儿和双毛都死了,两年前的爱的障碍已经不存在了。今天意外地和卡鲁鲁相逢在野花斑澜的草原上,可以说是一种天随狼愿的巧遇,是命运之神对它紫岚的恩赐。生活并没有陷入绝境,云破天开,透出一线明媚的阳光。 紫岚想到这里,在草地上蹲下身来,用充满柔情和期待的目光望着卡鲁鲁;它挺着母狼所特有的温暖的胸部和腹部,不时地抬起一只前爪,在鼻梁和唇吻间摩挲,搔首弄姿,尽量做出一副媚态来。 来吧,卡鲁鲁,我等你已经等了好久了。 卡鲁鲁站在对面十米远的地方,没有动。 哦,卡鲁鲁,你一定是被两年前我粗暴的拒绝弄得丧失了勇气了吧。我承认那次我做得有点过分,但请你理解我当时的处境。现在,已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成为形影相随的伴侣了。来吧,卡鲁鲁,只要你向前跨出一步,你就会得到十倍的报偿;你只要付出一分热情,你将会得到十分热情的回报,紫岚在心里急切地呼唤着。 但卡鲁鲁仍然像块石头一样地呆在原地,脸上甚至没有反应出久别重逢那种激动和欣喜。 紫岚一颗心咯噔了一下,但它立刻又安慰自己,卡鲁鲁之所以会表现出一副无动于衷的呆相,一定是害怕又像两年前那样遭到它难堪的拒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卡鲁鲁是心有余悸啊。假如换了它处在卡鲁鲁的位置,恐怕也不敢贸然行事的。它需要耐心等待,让卡鲁鲁恢复公狼在母狼面前特有的勇气和胆魄。 紫岚躺在柔软如丝的青草丛中,神态慵懒,卖弄着母狼所擅长的风情。蒲公英像一柄柄带露的花伞,被chūn风轻轻托起,飘扬空中,金黄的如丝如茧般的花蕾在阳光下变幻着奇异的光斑。chūn天是生命蓬勃的季节,卡鲁鲁,难道你不渴望在阳光下享受生活的情趣,繁衍属于你卡鲁鲁血统的狼种? 紫岚肆意地挑逗着,它觉得这是激起卡鲁鲁兴致的顶有效的办法。 遗憾的是,卡鲁鲁近乎麻木的表情并没有产生戏剧xìng的变化。 是自己表演得还不充分,还没有展示出足够的雌xìng动物的细腻的情感和炽热的情怀?抑或是因为卡鲁鲁它……紫岚不敢往坏处去想。此时此刻,它枯萎的心田太需要爱的雨露来滋润了,它那颗破碎的心太需要卡鲁鲁用异xìng的爱来抚慰了。假如卡鲁鲁的公狼的怀抱能接纳它,那么,悲惨的过去就等于画上了句号。生活将重新开始,它还会生下一窝狼崽,它还要把其中一匹狼儿培养成独领风sāo的狼王。它多少年梦寐以求的狼的理想,将在爱的光辉的照耀下获得再生。它已经极度疲惫的身心将被注入新的生机。 它渴望着重新生活。虽然狼的生活不可避免会充满暗礁险滩,隐伏着无数杀机,但它愿意再和命运拼搏一番。 卡鲁鲁的冷淡令它伤心。它捉摸不透对方究竟是什么用意,可能是卡鲁鲁两年前心灵遭受的创伤太强烈太深刻了,伤口还在滴血。那么,自己该用行动来忏悔两年前的绝情,紫岚想道。 恰巧,不远的草丛里爬出一只穿山甲。紫岚急忙蹿过去。穿山甲是食蚁兽,两条又粗又短的腿跑起来很慢,身躯臃肿而笨拙。紫岚很快踩住了穿山甲的脊背,穿山甲立刻将全身鳞状甲壳紧紧收缩起来,将尖尖的嘴脸卷缩进脖子底下的胸窝;这是穿山甲抵御猛兽袭击的唯一而又有效的看家本领。坚硬的鳞状甲壳密布全身,连尾巴和腹部都不例外,像穿着一套厚重的铠甲;每一块椭圆形的甲壳都闭合得严丝密缝,无懈可击;甲壳的硬度可以和花岗岩媲美,虎牙也很难咬碎。那些逮着了穿山甲的食肉类猛兽往往因为无从下口而弃之不顾。 这真是大自然的造化。 但穿山甲这套颇为奇特的生存本领,能使自己从老熊和豹子的嘴里逃生,却无法逃出狼的利爪。 紫岚用力将穿山甲翻了个四足朝天,然后,用锐利的狼爪朝穿山甲腹部的排泄腔用力扎下去;这是穿山甲全身唯一柔软的部位,亦是仅有的薄弱环节,小如针孔,且夹藏在四片鳞甲的交汇处,其它粗心的食肉猛兽是发现不了的,只有智力层次较高的狼才有这个本领。 紫岚尖利的狼爪像枚钢针,深深地刺进穿山甲的排泄腔内。穿山甲浑身一阵痉挛,腹部的鳞甲不由自主地翕开了一条缝。紫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穿山甲虽然模样长得丑陋,却并不缺乏求生的本领,在腹部银白sè的鳞甲翕动的瞬间,它意识到了危险,倏地又把甲壳收缩回去。但已经迟了。紫岚在用一只狼爪扎穿山甲的排泄腔的同时,另一只狼爪已守候在穿山甲的腹部,当甲壳翕动的一瞬间,闪电般地将狼爪插进缝隙,用力一扳,一块鳞甲被扳断了。接着,紫岚又用同样的方法,揭开几块鳞甲,穿山甲腹部露出一块碗口大的粉红sè的肉身,紫岚连啃带咬,很快将穿山甲开膛破腹。 当紫岚收拾穿山甲时,卡鲁鲁既不上前来相帮,也没走掉,而是待在原地用一种旁观者的冷静眼光注视着紫岚,态度显得有点暧昧。 紫岚有点饿了。穿山甲的肉肥嫩细腻,是狼喜爱的食物,它很想饱啖一顿,但它忍住了,一口也没舍得吃,而是将血淋淋的穿山甲拖曳到卡鲁鲁的面前去。 紫岚这样做,心情是很复杂的。一般来讲,一匹公狼和一匹母狼在组合成结构松散的家庭过程中,母狼应当是扮演被追逐的角sè,处于被动位置,理应表现出一种矜持的态度。即便母狼内心渴望与某匹公狼相好,感情的表露也应当是含蓄的,或者说是引诱式的,不会超越献媚邀宠这个界限。只有公狼才会**裸地追逐和征服。像它这样主动把食物奉献到卡鲁鲁嘴边去,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用意,这在狼群中是鲜见的。它一面在拖曳着穿山甲,一面觉得自己的母狼的自尊受到某种程度的伤害。要是刚才自己在收拾穿山甲时,卡鲁鲁能跑过来帮帮忙就好了,紫岚想,哪怕是象征xìng的帮忙,也就改变了这件事的xìng质,可以视为共同狩猎,共同分享,然后自然而然地产生缠绵的情意。但现在……它恨卡鲁鲁的傲慢。它觉得大公狼的心胸不该这般狭窄的,不该这样记仇的。它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低贱去讨好卡鲁鲁的。它觉得这是一种耻辱。但是,想要重新生活的念头是如此强烈,迫使它违背自己的意愿,拖曳着美味的穿山甲一步一步向卡鲁鲁靠拢。 卡鲁鲁面无表情地伸了个懒腰。好大的架子哟。然后,卡鲁鲁将嘴拱进脂肪层很厚的穿山甲的腹腔内,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吃吧,卡鲁鲁,两年前你用食物勾引我时我伤害过你,今天,我用穿山甲来弥补我过去的绝情。我欠你的,我都还清了。你报复了我,你满足了吧。我们之间的疙瘩已解开,再也没什么能阻止我们建立一个崭新的家庭了。紫岚舔着穿山甲腹腔里溢流出来的血水,这样想着。它相信当卡鲁鲁吃饱后,一定会赐给它炽热的爱的。它充满自信地等待着。 看来,穿山甲的味道确实不错,卡鲁鲁闷着头吃饱后,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不停地用舌尖舔卷着粘留在嘴角边的血迹。 来吧,卡鲁鲁,我会给你生一窝活泼健壮的小狼崽的,我们会在我们的后代中培养出新一代狼王的。 卡鲁鲁仍然贪恋地将只剩下一层甲壳了的穿山甲颠来倒去的拨弄着,寻觅着残剩的肉和血。 紫岚有点等急了,忍不住朝卡鲁鲁魁梧而又结实的身躯靠近了一步。卡鲁鲁脸上的表情急遽变幻,先是瞪圆眼睛,似乎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有点惊奇,随后,唇吻上银白sè的须髭和两颊的毛耷落下来,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态。 卡鲁鲁,你怎么啦,我是紫岚呀,是你曾垂涎三尺的苦苦追求过的紫岚呀!它仄着脑袋,想倚靠到卡鲁鲁的脊背上去;卡鲁鲁富有雄xìng魅力的挺直的脊背对紫岚来说,是避风港,是安乐窝,是创造新生活的奇迹。它的头刚刚触碰到卡鲁鲁的脊背的一瞬间,卡鲁鲁的眼睑怪异地曲扭起来,好像怕粘上了什么不吉利的污秽之物,猛地跳开了。当紫岚试图再次靠近去时,卡鲁鲁嚎叫了一声,迅速逃进了茫茫草原。 紫岚的脑袋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思维停止了,yu望凝固了,整个身心像被冰雪渍过似的冷到了极点。它呆呆地望着卡鲁鲁越跑越远,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小黑点,消失在炫目的阳光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岚才渐渐地恢复了知觉。它怀疑刚才揪心的一幕是一场噩梦,但青草在破土拔节,鸟儿在天空翱翔,穿山甲坚硬的躯壳躺在地上,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它不得不承认,这不是梦,这是严酷的现实。它实在想不通,卡鲁鲁为什么会突然间弃它而去,难道是为了对它两年前的绝情的报复?这玩笑也未免开得太残酷了。它恨不得立刻追撵上去,把该死的卡鲁鲁撕咬成碎片,以发泄心头的怨恨。它没有想到,自己一腔柔情会遭到对方如此粗暴的践踏,自己想重新生活的美好愿望会受到如此无情的蹂躏。 莫非卡鲁鲁是匹神经错乱的狼? 紫岚神sè黯然迈着滞重的步子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臭水塘边。由于水里含碱,塘水清澈见底,又处在背风的洼地,水平如镜,没有一丝涟漪,阳光均匀地铺在水面上,亮得耀眼,水底的青苔像一层sè泽凝重的背景,把水面装饰得像块玻璃。它想喝口清水,消消郁结在心头的火气。它踱到水塘边,水面清晰地倒映出它的整个身躯和面容。刹那间,它解开了卡鲁鲁弃它而去的谜。 水底的那匹母狼神情颓唐,眉眼间凝结着一团yīn云;嘴角边褶皱纵横,几颗门牙在营救蓝魂儿时被捕兽铁夹绷断了,残缺的唇腭间滴漏着涎唾;一条伤残的前肢吊在胸前,左肩胛歪仄成不规则的棱形,显得那么丑陋,简直是惨不忍睹。这就是它自己吗?!过去,它的身材是多么匀称,多么漂亮,亭亭玉立。它一向以自己身上那富有弹xìng的肌肉所形成的柔美的曲线引以为自豪的,如今,那曾经吸引过许多大公狼炽热的眼光并让它们癫狂的曲线已不存在了。肌肉失去了弹xìng,胸部两侧露出一根根肋骨,**像几只被晒瘪踩扁的葫芦,有气无力地吊在肚皮上,脊梁弯成月牙形,一副可怜的衰老相。其实,它并不老,它才十岁。按狼十五年寿限来计算,它紫岚正处在智力和体力鼎盛的中年时期,可它却已变得像一匹已进入暮年的老狼。是过度的哀伤,是沉重的苦难,是不公平的命运使它未老先衰,使它过早地消褪了青chūn的魅力。怪不得卡鲁鲁会弃它而去。所有的大公狼都喜欢年轻美貌的母狼,没有哪一匹大公狼会看中年老sè衰干瘪而又丑陋的老母狼的。与其说它是被卡鲁鲁抛弃的,不如说它是被生活抛弃的更确切些。 生活是无情的。 紫岚把一块石头推进水塘,咕咚一声,平静的水面被搅碎了,荡起圈圈涟漪。它恨水底倒映出来的那匹又老又丑的母狼,它不愿意再看见它。但过了一小会,水面就恢复了平静,水底重又赫然显现出老母狼极难看的嘴脸。 欧——它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凄厉而又悲惋。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6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紫岚发现,媚媚在感情上越来越跟自己疏远了。\ \来哟laiy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过去,无论它走到哪儿,媚媚总是紧紧跟随在它屁股后面,有时它心情烦躁,想撵也撵不走。现在,媚媚常常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独自跑到草原上去觅食,把它孤零零地撇在石洞里。它愤懑伤心,但无济于事。媚媚长大了,按狼的生活习惯,媚媚已到了dú lì生活的阶段。最明智的办法,是立刻将媚媚驱赶出石洞,母女分穴而居,省得将来惹出麻烦。但紫岚又舍不得赶媚媚走,它怕自己独自待在石洞,总觉得冷清清yīn森森的石洞像座天然的坟墓,它需要媚媚伴陪在身边,减轻一些孤独感。 最近这几天,媚媚的情绪显得特别反常,一会儿眼睛一眨不眨呆呆地盯着蓝天白云发愣,一会儿又兴奋得蹦蹦跳跳;一会儿苦恼得垂头丧气,一会儿又无缘无故地漾起一脸笑意。体毛像涂了一层彩釉,忽然间变得油光闪闪;四肢也变得柔软而富有弹xìng,无论是奔跑还是跳跃,透出强烈的青chūn韵律。知女莫如母,媚媚身上发生的变化当然瞒不住紫岚的眼睛,它凭着自己多年的生**验,断定媚媚已坠入情网。 媚媚正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暗地里和某匹公狼相好,这并不奇怪。它紫岚在媚媚这个年龄,也已经和黑桑打得火热了,当媚媚粘着一身晨露和花瓣,带着一身幸福的慵倦回到石洞时,紫岚望着媚媚被爱火烧得发亮的瞳仁,突然间,那已经泯灭了的狼的理想又萌生出一线新的希望,就像一堆灰烬突然间飘落了一张枯叶又吹旺起一簇火焰似的。不错,媚媚是匹牝狼,无法去争夺狼王宝座,但媚媚是黑桑的血脉,是它紫岚的品种,可以通过生育,将黑桑的遗愿和它紫岚的理想随同优秀的血统和纯正的品种遗传给后代;媚媚不久将会给它紫岚生下一窝狼孙,两三年后,狼孙们就能去争夺狼王宝座了。紫岚想到这里,觉得活着又变成一件有意义的事,它为自己树立了一根赖以生存的jīng神支柱,忘记了自己的衰老和丑陋。 在紫岚的心目中,媚媚的择偶交配已超越了情爱这一狭隘的观念,超越了一般意义的繁衍后代的本能,成为关系到黑桑——紫岚家族的盛衰,关系到两代狼的奋斗最终有没有结果这样一个历史xìng的使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媚媚找什么样的配偶,成了紫岚头等关心的大事。要是媚媚找到的对象是匹强悍的大公狼,两个优秀的品种结合在一起,生出来的狼孙就会吸收两个家族的优势,就有可能成为超狼。这种遗传倾向,就像两个加数的和。但假如媚媚寻找的对象是匹不中用的草狼,血统和品种就会退化,生出来的狼孙就有可能变成一群窝囊废。这种遗传倾向,就像一个被减数一个减数得出的差。紫岚心里非常不踏实,它不知道媚媚究竟找了一匹什么秉xìng什么模样的大公狼。它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权利干涉媚媚的私生活。 要弄清楚是那匹大公狼搅得媚媚心神不宁的,这并不困难。那天下午,当媚媚动作诡秘地朝石洞外溜时,紫岚悄悄地跟踪盯梢。 媚媚转过一道山岬,绕过一块荒滩,兴奋地朝一片长满紫苜蓿的草坪奔去,还一路发出轻快的嚎叫。一进入开满淡紫sè苜蓿花的草坪,媚媚的腰肢变得更加柔美,还不时停下脚步,抬起前爪梳理着眉额间的狼毛。 紫岚凭着母狼特有的敏感,意识到前面这块草坪正是媚媚和那匹神秘的大公狼幽会的婚床。 果然,前面的山岬里传来大公狼求偶心切的嗥叫,不一会,草丛里蹿出一匹狼影,朝媚媚奔过来。媚媚撒着娇,用一种挑逗的神态闪开了,两匹狼一前一后在草坪上追逐嬉闹。 紫岚在远处眯起眼,仔细瞅了瞅正在交桃花运的大公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怎么会是它?怎么会是它?紫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媚媚找的是狼群中最没有出息的独眼公狼吊吊! 在前面的章节里我们已介绍过吊吊,这是一匹瘦弱而又难看的公狼,更糟糕的是,吊吊生xìng怯懦,是一匹毫无作为的草狼,狼群中没有那匹母狼肯委身给吊吊的。 媚媚怎么会这般糊涂看中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家伙,紫岚伤心地想,一定是吊吊用甜蜜的虚情假意蛊惑了媚媚的眼睛,情窦初开的小母狼是很容易被勾引的;媚媚太单纯太幼稚了,缺少处世经验,上了吊吊的当!假如真的让媚媚怀上吊吊的狼种,那么,黑桑和它紫岚结合而成的优秀的血统和品种就将严重退化,让狼孙争夺狼王宝座的理想也就彻底破灭了。不,它绝不能听任媚媚胡闹下去,绝不能让吊吊的yīn谋得逞的。要是它此刻袖手旁观,不仅对不起死去的黑桑,也对不起为了整个家族的理想而惨死的黑桑、蓝魂儿和双毛。 紫岚想到这里,猛地从藏身的黄荆丛里蹿出去,奔进紫苜蓿花丛,横在一前一后追逐嬉戏的吊吊和媚媚中间,愤慨地嗥叫一声。 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吊吊,一下像掉进了冰窖,胆怯地望望紫岚,掉转头飞也似的逃走了。 媚媚也被突然蹿出来的紫岚吓懵了,蹲在草地上发呆。 走吧,媚媚,吊吊配不上你。你是一朵鲜花,犯不着去插在牛屎上的。就凭它在关键时刻背弃情侣独自逃命这一点,就不配得到你的。你用不着伤心,也用不着遗憾。你既有高贵的血统,又有美丽的容貌,只要你朝尕玛尔草原抛洒一个娇美的笑靥,立刻就会有许多成熟、潇洒而又强悍的大公狼向你大献殷勤的。你的美丽将征服整个狼群。你何必犯傻,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爱的吊吊,牺牲掉自己的青chūn好年华呢。走吧,媚媚。 这时,媚媚已从懵懂中苏醒过来,用极其厌恶和痛恨的眼光瞪了它一眼,委屈地嚎叫一声,就想朝吊吊逃跑的方向追去。 真是一匹贱货! 紫岚早有防备,跳上去一口咬住媚媚的耳朵,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媚媚带回石洞。它让媚媚待在洞底,自己守在洞口,不再让媚媚随意出洞。外出觅食,它也寸步不离媚媚左右。它用母狼的威严限制了媚媚的zì yóu,隔绝了媚媚和吊吊的见面往来。它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媚媚的感情会逐渐淡化,最后消失的。 但紫岚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媚媚的态度比它想象的要顽固得多,它原以为经过一段时间的隔绝,媚媚会忘却吊吊的,会反省自己的幼稚和荒唐,结束这场毫无实用价值的罗曼史。它想错了。它虽然隔绝了媚媚和吊吊的相见,却无法把两颗心隔开。真是活见鬼了。媚媚整天愁眉不展,心神不宁,捕食时懒洋洋地提不起jīng神来。吊吊也没有死心,尽管没有魄力闯进石洞来抢夺媚媚,却经常像个幽灵似的溜到石洞四周来窥探动静。好几次,它带着媚媚外出觅食,突然就发现吊吊在远远的地方跟踪,只要吊吊的气味和身影一出现,媚媚就会像掉了魂似的,明明猎物就在它正面一步之遥的地方,可它竟会向相反的方向猛扑。那天半夜,石洞斜对面的山坡上传来吊吊的嚎叫声,那一串串狼嚎就像一串串勾子,把媚媚的魂都勾摄了去,媚媚一夜没安宁,在石洞里东奔西突,像发了疯似的,几次要冲出洞去,它紫岚挡在洞口,用母xìng的威严和狼牙狼爪,才算勉强阻止了这场私奔。 但它紫岚能阻挡一时,还能阻挡一世吗? 说不定哪天夜里,它紫岚因疲乏而打盹,因打盹而疏忽,被媚媚情逃成功,怀下一窝像吊吊一样不中用的狼崽,那么它紫岚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看来,只有从**上消灭吊吊,才能彻底割断媚媚和吊吊之间的情缘,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紫岚想。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趁媚媚还在洞里沉睡,紫岚悄悄地来到那片盛开的淡紫sè苜蓿花的草坪,然后,靠着狼的极其灵敏的嗅觉,闻出吊吊残留在草叶和花瓣间的气味,并循着气味直扑吊吊栖身的洞穴。 晨曦染红rì曲卡雪山顶时,紫岚登上一座龟形的小山包,吊吊的腥臊的气味越来越浓,看来吊吊栖身的巢穴就在附近了。紫岚小心翼翼地绕着小山包转了一圈,发现在背阳的斜坡上有块鹰嘴形巨石,形成一个天然的石窝,再走近一点,听见石窝里传来狼的鼾声。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吊吊栖身的巢穴了。 紫岚躲在石窝外吊吊经常行走的一条牛毛小径旁,晨雾和露水盖住了它的气味。 直等到太阳把大地照得一片辉煌,吊吊才无jīng打采地走出洞来,看来这家伙也被相思病害苦了,神态病恹恹的,使本来就瘦弱的身体更显得萎靡,被羊角挑瞎的那只眼窝死气沉沉,整张脸显得十分丑陋。 紫岚再次感到纳闷,不明白媚媚究竟迷上了吊吊哪一点。要形象没形象,要气质没气质,要年纪没年纪。吊吊比它小两岁,早过了风华正茂的年龄。毫无疑问,吊吊是用成年公狼的狡黠和欺诈,诱骗了媚媚小母狼的热情。 紫岚的怒火又忍不住突突往脑门上蹿。它决定实行偷袭。它要等吊吊走进有效的扑击距离时,纵身一跃扑到吊吊身上,一口咬断吊吊的喉管,万一失手,也起码将吊吊咬成残废,破了面相或者身相,从此再也没脸去见媚媚。 只能怪自己那条跛腿太不争气了,竟然没扑够距离,刚好落在离吊吊半米远的地方,可惜啊,紫岚在心里叹息。没办法,偷袭战只能临时改变为攻坚战了。 吊吊虽然是独眼,也看出了它紫岚的企图,本来就对它紫岚横蛮地阻止它和媚媚幽会窝着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泄呢,立刻缠住紫岚狠命撕咬。 紫岚到底是衰老了,没斗几个回合,便只有招架的份儿。它连连往后退缩,冷不防踩在一块活动的卵石上,一个趔趄,那条伤残的前腿失去了重心,栽倒在地。吊吊一下子压到它身上,尖利的牙齿直戳它柔软的颈窝。 紫岚仰面躺在地上,紧闭着眼,却并不感到恐惧。它只是觉得奇怪,平时看上去那么窝囊的吊吊,怎么突然间也爆发出狼的嗜血的野xìng了呢?也许自己过去对吊吊的看法是片面的,也许吊吊孱弱的外表下不乏狼的本质,过去是没有机会流露,今天在生与死的严峻关头终于表现出来了。倘若真是这样,它这条老命算丢得值得,它的老朽无用的生命诱发了吊吊潜藏得很深的狼的野xìng,它就再也不用为媚媚和下一代狼孙的退化问题犯愁了。 它停止了挣扎,等待着吊吊的致命的一击。 但等了半天,自己的颈窝处并没有出现被噬咬的痛楚,它惊讶地睁开狼眼,仅仅相隔几秒钟的时间,吊吊的眼里复仇的火焰熄灭了,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怯懦的模样。踩在它身上的坚实有力的狼爪也放松了压力。 紫岚一挺身,很容易就从吊吊的爪下解脱了出来。它和吊吊面对面伫立着,互相盯着对方的眼睛,进行jīng神上的交锋。 吊吊软了,彻底软了,挺直的尾巴耷软落地,蹲在地上,目光充满委屈,发出低沉的哀叫,模样挺可怜。 紫岚明白,吊吊是在向它乞求垂怜,是想让它开恩,而这副弱者的可怜相恰恰是它最不能忍受的。要是吊吊坚持先前那种强硬的态度,来拼、来抢、来争、来夺,也许,它还会改变初衷,放弃棒打鸳鸯刀劈连理的企图,发点慈悲让它们享受爱的权利和zì yóu。现在吊吊这副令它作呕的熊样,只能激起它更深的鄙夷和憎恶。 假如一匹公狼,在争夺配偶时还不能发挥其野心和胆魄,是理应被生活彻底淘汰的。 可惜,紫岚不能立刻扑上去咬断吊吊的喉管。它年老力衰,又跛着一条腿,面对面地搏杀不是吊吊的对手。它只能智取。 于是,紫岚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它低眉颔首,温顺地蹲卧在地,将嘴埋在腋窝下,这动作是在告诉吊吊,我屈服了,我妥协了,我经不起你的乞怜和哀求,答应你的要求了。 吊吊信以为真,走到紫岚身边,谄媚地用舌头舔紫岚的脚爪,表示弱者对强者的感恩戴德。 紫岚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 吊吊舔了紫岚的后爪,又来舔紫岚的前爪。 紫岚佯装着十分惬意的样子,半闭起眼,暗中却把前爪弯曲到胸前,摆出最有效的蹬踢姿势。当吊吊舌头舔着它前爪的一瞬间,它对准吊吊的下巴颏,猛地一蹬,吊吊没有防备,被蹬得两条前腿离地,上半身腾空而起,整个喉咙完全暴露出来。不等吊吊的身体从空中落地,紫岚闪电般地蹿跳起来,一口叼住吊吊的喉管,猛烈噬咬。 随着一声脆响,吊吊柔软的颈窝血浆四溅,身体一软,咕咚倒地,四肢抽搐了一阵,身体便逐渐冷却僵硬了,只有那只独眼,还瞪得溜圆,凝固着一抹遗恨的光。 紫岚本打算把吊吊的尸体丢进深箐或找个隐蔽的地方掩埋起来 的,但转念一想,这事想要瞒住媚媚是不可能的,无论它把吊吊的尸体藏匿在哪儿,媚媚都能凭灵敏的嗅觉找到的。干脆,就让吊吊躺在最显眼的山坡上,倒也能对媚媚起到jǐng告的作用。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7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紫岚没料到,媚媚会用绝食来反抗。手机登陆 dzt. 随时随地看最新小说 自从媚媚看到吊吊的尸体后,整整两天两夜过去了,媚媚蜷缩在石洞的角落里,不吃也不喝。紫岚把刚刚咬死的猎物拖进石洞,送到媚媚的嘴边,浓烈的对狼的神经具有极强刺激作用的血腥味似乎也失去了效用,媚媚连鼻子都没耸动一下,望也不望嘴边的食物一眼。紫岚气得暴跳如雷,连咬带撕,对媚媚施之以残酷的惩罚,威逼媚媚吃食,但媚媚相当倔强,任凭紫岚撕咬,就是不吃东西。堆积成小山似的食物招来一群群绿头苍蝇,新鲜的猎物很快变质,散发出一股恶臭,爬满了rǔ白sè的肉蛆,石洞里的空气变得异常混浊。没办法,紫岚只好充当清洁工的角sè,把好不容易寻觅来的食物又拖出洞去扔掉。 又过了两天,媚媚连哀嚎的力气也没有了,眼光呆滞,嗓子瘖哑,形容枯槁,肩胛和胸侧的骨头一根根凸露出来。紫岗忧心如焚,它晓得,媚媚如果再这样绝食下去,再过两天,就会因身心极度衰竭而死亡的。媚媚一旦死去,则意味着它紫岚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理想和抱负彻底毁灭了。不,它一定要让媚媚活下去,它一定要挽救一颗被无聊的情爱沉沦了的心。它苦思冥想了一夜,终于想出一条很别致的计谋来。 翌rì清早,紫岚跑到臭水塘伏击,运气不错,扑倒了一头前来饮水的小黄麂。它没有像以往那样,一口咬断小黄麂的喉管,也没有按狼的习惯用利爪去撕烂小黄麂的嫩皮细肉,而是一反常规,轻轻地用狼爪按住小黄麂的脊背,朝悲痛yù绝的母麂发出尖利的狼啸,把母麂吓跑了。然后,紫岚用嘴叼住小黄麂的一只耳朵,尾巴像条鞭子似的抽打着小黄麂的屁股,把小黄麂一直驱赶到石洞里。 小黄麂已被吓得半死,却还活着。 紫岚把小黄麂推进石洞后,自己就蹲在洞口,封锁了出路。 石洞里一片幽暗,弥漫着一股狼的腥臊。可怜的小黄麂用恐惧的目光望了望蜷卧在角落里的媚媚,退到石洞另一侧的一个石旮旯里,发出呦呦的哀叫。 紫岚蹲在洞口,借着斜shè进洞去的几缕阳光,紧张地注视着媚媚的反应。 起初,媚媚似乎对小黄麂的到来无动于衷,仍然把嘴埋在前腿盘曲成的臂弯里,只是睁开紧闭的双眼,瞄了一眼已吓得半死的小黄麂,又垂下眼皮昏睡打盹。 很长一段时间里,媚媚卧在石洞这端,小黄麂躲在石洞那端,相隔几尺远,谁也不干扰谁,似乎食肉类猛兽与食草类动物和平共处了。 但渐渐地,处于静止状态的媚媚发生了微秒的变化,半垂着的耳朵慢慢竖直了,耳尖神经质地颤动起来。紧闭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睁开,将目光投向浑身发抖的小黄麂。尽管媚媚仍蜷卧在角落没有动弹,但紫岗已看出媚媚的眼光不像刚才那么呆滞,那么黯然无光,而是越来越变得生动,变得炯炯有神。眼睛是心灵的门窗,对狼来说也是如此。紫岚从媚媚变幻的目光中,看出媚媚的心在动摇。 作为一匹狼,也许确实能抗得住饥饿的折磨,把食物拒之口外,因过度忧郁而抑制了食yù,甚至抑制住生存的本能,但紫岚不相信一匹有血有肉的狼面对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动物,能长时间保持无动于衷的态度。 瞧,躲藏在石旮旯里的小黄麂在强烈的逃生yu望的支配下,开始沿着洞壁蹿来奔去,寻觅逃生的出口。洞口已经给紫岚封锁了,小黄麂出不去,就四处乱钻。好几次,小黄麂擦着媚媚的身边过去,那条短短的麂尾巴甩到媚媚的额角上了。 紫岚暗暗高兴,这是最有效的引诱。 果然,媚媚的脑袋开始微微摆动,目光追随着小黄麂奔逃的身影,狼毛开始竖起,并有节奏地轻轻抖动。这无疑是内心sāo乱的表现。 小黄麂仍然在石洞内莽莽撞撞地绕圈子。 终于,媚媚倏地挺立起来,四爪扒开,脊梁下凹,臀部和脑袋高高翘起,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嚎。这是狼的意识觉醒的信号。 小黄麂被媚媚突然站起来吓得在地上打了个滚,绝望地哀叫着,在洞内胡蹿乱钻。 小黄麂的哀叫声无疑是强烈的兴奋剂。 对媚媚来说,它可以蔑视自己的生命,可以对堆积如山的食物嗤之以鼻,但却克制不住对软弱无能的食草类动物攻击的本能。这是狼通过遗传基因积淀下来的本能。狼象征着力量,象征着残暴,狼代表着毁灭和死亡。狼生来就是用强者的姿态去征服弱者的。在严酷的丛林法则的支配下,狼身上每一个细胞,血管里的每一滴血浆,都带着攻击食草类弱小动物的烙印,情爱的挫折也罢,对自身生命的蔑视也罢,都无法湮灭这种本能的。特别是当小黄麂发出绝望的哀叫时,对狼的耳朵来说,犹如悦耳仙乐,来自天堂的圣歌,会产生一种不可遏制的要攫取生命的冲动和yu望。 媚媚的眼光里流光溢彩,脸上一派捕食的兴奋和狂热。它轻轻在石头上磨砺着爪,紧盯着在石洞有限的空间里逃窜的小黄麂。惊慌失措的小黄麂连连滑跤,呆头呆脑地在原地旋转,好一场jīng彩的死亡的舞蹈。媚媚欣赏够了,这才闪电般跃起,jīng确地压在小黄麂身上,在小黄麂最后一声惨叫中,麻利地一口咬断小黄麂的喉管。血浆四溅,媚媚用嘴对准小黄麂的喉管断口,贪婪地吮吸起来。 紫岚蹲在洞口,目睹了这一切,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它离开石洞,到草原溜达。背后是清秀俊逸的雪峰,前面是翠绿无垠的草地,天宽地阔,哦,太美了,它沉浸在克服了一场家庭危机的喜悦中。它觉得自己是一名优秀的导演,导出了一幕杰出的喜剧。 媚媚进食了,媚媚总算活下来了。但媚媚除了捕食和进食外,对其它一切都丧失了兴趣。媚媚对待它的态度依然像绝食期间那般冷漠,不理不睬,让它寒心。它想方设法想驱散郁结在媚媚心头的yīn云,把媚媚带到遥远的白龙泉,喝清澈甘甜的泉水,带媚媚闯进羊群,和牧羊人巧妙周旋,叼走肥嫩的羊羔,甚至去偷袭凶恶的雪豹的巢穴,在母豹的鼻眼底下去攻击小雪豹,玩世界上最惊险的捕食游戏……紫岚费尽心机,用尽手腕,试图激发媚媚身上被压抑的生活热情,但媚媚的反应始终是冷冰冰的。 紫岚明白了,媚媚患的是忧郁症,是一种心病,心病须用心药医啊。可是,用紫岚的眼光来衡量,整个狼群中能完全符合它挑选狼婿标准的大公狼实在少得可怜,现在又是狼群散居的季节,各自都在浩瀚的尕玛尔草原游荡,很难替媚媚找寻一匹如意郎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呀。 那天黄昏,紫岚在栖身的石洞口默黩地注视着落rì。余晖变幻着sè调,嫣红、水红、玫瑰红,转瞬便消失在天涯尽头;草原被铅灰sè的暮霭垄断了,苍茫沉静。突然间,它瞥见远处的草丛中闪现出两粒幽蓝的光点,它立刻判断出那是同类的眼光。果然,微风送来一股它所熟悉的狼的腥臊味,哦,来者是卡鲁鲁!它情不自禁地浑身颤栗起来。卡鲁鲁迈着悠闲的步子朝石洞走来,紫岚一颗心温柔地砰砰跳动起来。莫非绝情的卡鲁鲁回心转意了!莫非卡鲁鲁也经不住孤独和寂寞来寻找它这匹老母狼为伴了?亲爱的卡鲁鲁,我虽然容颜已衰,但我会用十倍的温柔,百倍的体贴,坚贞不渝的爱,来弥补我容颜的缺陷。请相信我,紫岚在心里念叨,我饱经风霜,比起那些只会卖弄风sāo的情窦初开的小母狼,更懂得生活,更珍惜感情。来吧,卡鲁鲁,莫犹豫了,只要你对我敞开你结实的怀抱,我立刻将媚媚赶出去,我的石洞将成为你的石洞,我的猎食的领地也将成为你的领地,我会像你的影子一样忠实地伴随你,将和你一起觅食,一起面对艰辛的生活……然而,紫岚发现,卡鲁鲁虽然是朝着自己走过来,但卡鲁鲁的眼光却是从自己的头顶穿过,投shè进自己身后的石洞内,在窥视,在张望。当石洞内传出媚媚的叹息声时,一瞬间,卡鲁鲁的瞳仁里闪现出一道炽热的光芒。 紫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它明白了,卡鲁鲁并不是冲着它来的,而是冲着洞内的媚媚来的。这是痛苦,但却是事实。 紫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嗥叫,它委屈,它愤慨,它悲伤。绝情绝义的卡鲁鲁,竟然视它的一颗爱心如同粪土;可恶的媚媚,竟然要同含辛茹苦把它抚养长大的母亲争风吃醋,抢夺大公狼了!紫岚恨不得一下扑到卡鲁鲁身上,咬断卡鲁鲁的喉管,让卡鲁鲁为绝情付出应有的代价,而它一定能享受到一种惊心动魄的报复的快感。它宁可毁灭一切,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让其它狼得到,这是狼的生活原则,符合狼的道德标准。是的,它跛着一条腿,极有可能还没等它朝卡鲁鲁亮出犀利的牙齿,自己就已经被对方咬断喉管了,但至少,它可以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来败坏卡鲁鲁的兴致,冲淡卡鲁鲁的鸳鸯梦,让卡鲁鲁今后的家庭生活永远笼罩着死亡的yīn影。 可是,当紫岚的眼光落到卡鲁鲁厚实的胸脯上时,另一种想法突然间抵消了复仇的刻毒心理。卡鲁鲁成熟、强壮、勇敢,是匹优秀的大公狼,假如媚媚能和卡鲁鲁结合,倒不失为一桩两全其美的事,既可以治愈媚媚的忧郁症,又能使它紫岚得到优秀的狼孙,将来去争夺狼王宝座,实现黑桑——紫岚家族未竟的遗愿。 可是……可是……它紫岚并非平庸之辈,怎能甘心眼睁睁望着自己所钟情的大公狼投入另一匹母狼的怀抱呢?更何况竞争对手还是自己的女儿,仇恨与嫉妒之外平添了无限委屈。 不行,它不能干傻事。 这时卡鲁鲁已走到它面前,用鄙夷的眼光睨视了它一眼,极不耐烦地用前爪刨着土,嗥了几声,意思是让它识相些,快点让路。 紫岚倔强地站在洞口,挡住了卡鲁鲁。无耻的家伙,你就踩着我的尸体进去吧。 突然,洞内传来媚媚一声嚎,如泣如诉,像是在哀求,像是在渴望。 紫岚长叹一声,挺直的脊梁刹那间垮了下来,倏地一声从卡鲁鲁身边溜下坡去。 石洞门敞开了。 紫岚在坡下竖起耳朵凝神听了听,石洞内传来媚媚的咆哮声和卡鲁鲁恫吓威逼的嚎叫。这听起来像是一场激烈的征服和反征服的搏斗,但紫岚明白,这仅仅是表面现象,用不了半个时辰,媚媚象征xìng的反抗便会自动结束,顺从的柔和的发自心底的轻嚎将代替凶猛的咆哮。 毕竟,卡鲁鲁从胆魄到体格都是一匹优秀的大公狼,对母狼来说,具有极大的诱惑xìng。 紫岚只在坡下停留了几秒钟,便一头钻进茫茫草原。它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它的神经虽然坚强,却也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刺激。它的心已经破碎了。 一晃就两个月过去了,自离开石洞后,紫岚饱尝了一匹孤独的无家可归的老母狼所能得到的全部辛酸。它失去了栖身的巢穴,也失去了狩猎领地。它原打算离开石洞后去占据吊吊那个石窝的,吊吊已经被它咬死了,石窝空闲着。但它连夜赶到吊吊的石窝一看,一匹名叫麻麻的刚成年的公狼已比它抢先一步占据了吊吊的石窝,当然也同进接受了吊吊遗留的狩猎领地。它既没兴趣也没力量从麻麻的爪和牙下把吊吊的石窝和领地抢夺过来。它也没有能耐到荒蛮的草原尽头从雪豹、豺狗或老虎那儿去开拓自己新的狩猎领地和建立自己新的巢穴。它只能流浪。饿了便跑到属于别的狼的狩猎领地里,偷偷猎食鼷鼠、角雉、草兔之类的小动物充饥;困了,随便找个避风的角落,蜷曲起四肢躺一躺。最难熬的是雨夜,既没有同伴可以互相依偎着取暖,也没有遮风挡雨的洞穴,被无情的雨水浇得浑身jīng湿,被暴风刮得全身的毛倒竖,彻夜难眠,在黑沉沉的旷野里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长嗥。 仅仅过了两个月,紫岚便明显地衰老了,奔跑几步就会喘不过气来,连行动最笨拙的草兔也追撵不上了。它丧失了猎食的能力,只能去偷食老虎或雪豹等猛兽吃剩的残骸,同讨厌的秃鹫争夺皮囊和骨渣。它成了地道的窃贼,成了可怜的叫花子。 那天,它流浪到rì曲卡雪山偏远的山脚下,走进一块洼地。洼地里布满了裸露的岩石,石头的缝罅间长着一丛丛稀疏的骆驼草,景sè荒凉。紫岚觉得这儿既陌生又熟悉,似乎自己曾经来过这儿,并且在这块荒凉的洼地里曾经发生过一起改变了它命运的事件。但它混沌的脑子一下子回想不起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时间如流水,冲淡了它的记忆。它低头开始寻找,袋形的洼地,青灰sè的岩石,褐红的土壤,偶尔还望得见一两具野兽白花花的骨骸。山风穿过瓶颈似的狭小的山谷,发出公猪发情般的嚣叫声……突然间,紫岚被岁月风尘封住了的记忆的闸门打开了,这儿就是它梦中都诅咒过的鬼谷,是黑桑的丧生之地。 自从黑桑在这片狰狞的岩石间被野猪的獠牙洞穿胸脯后,它就再也没来过此地,这似乎是一种忌讳,它不愿触景生情,勾起伤心的往事。它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失去了栖身的石洞,失去了猎食的领地,丧失了捕食的能力的今天,又跑到鬼谷来了。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它牵拉到这儿来的。 难道黑桑在向它召唤吗? 它很快找到了黑桑咽气的地方,那是在一块龟形的花岗岩后面。花岗岩向阳的一面被太阳晒成了古铜sè,仍然是一小丛坚硬的骆驼草,仍然是一层灰白sè的沙砾,但黑桑却不存在了,连一根遗骨都看不见了。尕玛尔草原凶猛的红蚂蚁早已把黑桑的尸骸吞噬得干干净净。它把鼻子贴着cháo湿的沙砾,耸动鼻翼使劲嗅闻,想闻出它熟悉的黑桑身上所特有的那股气息。似乎闻到了,又好像没闻到。可是,时间可以抹掉一切有形的痕迹,却无法抹掉它镌刻在心灵上的黑桑临死前凝视它的眼光。那是哀怨的、悲怆的、壮志未酬的眼光,只有它紫岚能理解这眼光的内涵,就是要让黑桑——紫岚家庭的子孙争夺狼王宝座。遗憾的是,直到今天,它紫岚也没能实现黑桑临终前的嘱托。 它累了,带着惆怅,带着思念,带着愧意,蜷伏在黑桑丧生的那小片沙砾上。迷迷糊糊间,它看见黑桑从草丛里蹿出来了,黑桑黑得发亮的毛sè上笼罩着一层金sè的光环,黑桑来到它面前,伸出狼舌深情地舔它的脊背,它沉浸在甜蜜的醉意中;突然,黑桑身上那层金sè的光环飘飞起来,幻化成一张网,把它罩住了,它通体发亮,变成一颗耀眼的星星,飞向宝石蓝的夜空……它兴奋地嚎叫一声,惊醒过来,原来是一场梦。可惜,好梦不长。抬头看看,已是满天星斗,它在鬼谷已昏昏沉沉睡了半夜了。此时此地做这样的梦,它凭着老狼的智慧,预感到自己已经离开死神不远了。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8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紫岚又回到了自己栖身多年的石洞前,躲在离洞口很远的一丛黄竹后面,朝石洞窥望。\ \来哟laiy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它不想贸然闯进洞去,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在作怪,它很怕见到卡鲁鲁。 在尕玛尔草原流浪了两个多月,它还是第一次回石洞。按照狼群的生活惯例,它既然把栖身多年的巢穴让给了媚媚,既然媚媚已dú lì生活,它就不该再回石洞来的。狼没有串亲戚的嗜好和习惯。但它克制不住老死前再见一次媚媚的强烈愿望。算算rì子,媚媚应该快生狼崽了。媚媚生下的狼崽,不但是卡鲁鲁的种,其中有一半是黑桑——紫岚家庭遗传的血脉。它非常想见见这些狼孙,亲吻它们毛茸茸的额头,舔舔它们柔软而又光滑的身体,把祝福与期待,把慈爱和希望,连同两代狼为之付出了血的沉重代价的理想,一起传授给可爱的狼孙们。这样,它紫岚死也瞑目了。 它等得腰也酸了腿也疼了,太阳升得老高了,才见卡鲁鲁出现在洞口。紫岚不禁皱了皱眉头。贪睡对肩负着养妻育儿责任的公狼来说,并不是一种好习惯。卡鲁鲁在洞口那缕斜shè的阳光里站了一会,大概是适应一下视力,然后舒适地趴在地上升了个懒腰,这才踏着碎步朝尕玛尔草原跑去。但愿这匹绝情绝义的大公狼能交个好运,猎取到一头油光水滑的香獐或马鹿什么的,紫岚忿忿地为卡鲁鲁祈祷着。 等卡鲁鲁的影子完全消失在夏天茂盛的草丛后,紫岚这才朝它十分熟悉的石洞走去。 刚走近洞口,洞内便传来媚媚愤怒的嗥叫声。媚媚一定还以为是陌生的狼来了,所以才会如此愤怒的。狼在雌雄同栖时是不喜欢别的狼来打扰自己宁静而又温馨的家庭生活的。媚媚,你不必惊慌,也不用愤怒,是我来了,是把你养育成狼的狼母来看你了。紫岚想着,把脑袋钻进洞去,突然,石洞内蹿出条黑影,朝它咆哮。 是媚媚。紫岚注意地朝媚媚的腹部望去,果然隆得像座小山,鼓鼓囊囊,沉重得把媚媚挺直的脊梁也差不多压弯了。它估计,媚媚的肚子里起码有四只以上的狼崽呢。黑桑——紫岚家族总算后继有狼了!它真想扑上去深情地舔舔媚媚那鼓隆起来的腹部,用舌头感触那些在母体里不安分的小狼崽。 然而,媚媚龇牙咧嘴地朝它狂嗥,就像遇到了窃贼看到了强盗似的。 媚媚,是我呀,我是紫岚! 媚媚张牙舞爪,气势汹汹朝它逼近。 紫岚被迫退了两步,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媚媚,才分别两个多月,你难道就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 媚媚的眼里闪烁着狠毒的光,那架势,恨不得一口咬断紫岚的喉管。 紫岚连连往后退却。 媚媚不可能认不出它来的,它想,狼的嗅觉和视觉比最优秀的猎狗都还灵敏,别说才分开两个月,就是分别两年也不会对彼此气味感到陌生的。一定是媚媚误解了它的来意,还以为它是来抢夺巢穴的,或者更糟,认为它是想来尝尝新生狼崽鲜嫩的滋味。狼群中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个别年老体衰行动迟缓猎食困难的老狼,偷食天真烂漫的小狼崽。 不不,媚媚,请相信我,我不是来和你争夺石洞的,我也绝不会加害于未出世的狼孙的。紫岚将尖尖的嘴塞进松软的沙土里,发出凄婉的哀叫,用于表白自己的心迹。 但媚媚并不相信它的表白,仍然一步一步地逼过来。突然,媚媚凌空蹿起,扑到它身上,一口咬住它的脖子,它疼得在地上打滚,这才把媚媚从身上甩脱。鲜血从它的颈窝缓慢地滴落下来,空气中弥散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它退缩到石洞外一条石坎上,再看媚媚,全身的毛已竖得笔直,眼里凶光毕露,上下颌左右蠕动——那是在磨砺那口结实的锋利的牙齿,前肢蹦直,后腿微曲,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串低沉的嗥叫。紫岚不禁打了个寒颤,很明显,媚媚正准备进行第二次更凶猛的扑击。也许这一次,媚媚会一口咬断它的喉管。它老了,生命的油灯快要熄灭了,它已不是媚媚的对手,假如勉强反抗,只有死路一条。或许,在扑咬中,它能将残余的生命,凝聚在已泛黄变脆的爪和稀疏松动的牙上,虽然自己最终仍逃不脱被媚媚咬断喉咙的厄运,却可以在临死前也咬断媚媚的一根肋骨或一根腿骨什么的。但是,媚媚高隆着腹部,已临近分娩,伤害了媚媚就等于伤害了寄托着黑桑——紫岚家族理想的狼孙啊。 它紫岚再愚蠢,也不至于去干毁自己事业的蠢事呀! 它别无选择,只有转身逃命。 幸亏媚媚没有舍命穷追。 当费了好大的劲终于逃出媚媚视线外后,紫岚已累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口吐白沫,瘫倒在地。最使它无法忍受的是它一片善意和好心,竟然换来被追咬的结果,自己竟然被亲生的女儿驱逐出家。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真是奇耻大辱。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它抬头望望天空,苍天一片静穆。 它恨透了媚媚,假如它还有足够的力量,它直想……但这能怪媚媚无礼吗?对狼来说,生存就是法律。狼是不讲孝顺的,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道德顾忌。媚媚既然已经离开它dú lì生活了,自然就不再需要它这匹讨厌的老母狼了。尤其是媚媚已临近分娩,jǐng惕xìng当然要比一般的狼都要高,唯有这样,才能保证狼崽们平安出生。媚媚的行为是完全符合狼的生活逻辑的,是无可指责的;站在狼的立场上,它还应该赞赏媚媚的自私与狠毒。紫岚这样想着,心里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 但是,它太想见一见属于黑桑——紫岚家族血统的狼孙们了。 它累了,卧在夏天早晨的阳光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石洞里,媚媚正在经受临产前的阵痛。 是一股猛烈的气浪把它从昏睡中惊醒的。它开始还以为是老天爷刮起的雷雨前的狂风呢,可睁眼看看,碧天如洗,没有一丝云彩。也许是在做梦吧,它想,刚要继续闭目养神,后脑勺又感觉到一股猛烈的气浪冲击而来,并夹带着一股食肉类猛禽所特有的甜腥气味。它急忙扭身望去,原来是一只金雕,在半空中扑扇着巨大的翅膀,在它背后划了条漂亮的弧线,升上天空。虽然只是短促的一瞥,但它已看清金雕的面目,脸颊上那层白毛混浊变sè,喉结上垂挂着一绺长长的山羊胡须,哦,原来是只老雕。 一般来讲,金雕虽然天xìng凶猛,但绝不敢主动袭击一匹成年狼的,一定是金雕误以为它已倒毙荒野,或者以为它已衰老得奄奄一息,所以才想飞下来捡便宜的。紫岚这样判断着,心中油然产生一种怨愤,有眼无珠的家伙,别看我已步入暮年,但我还有足够的力气咬掉你的雕爪,咬断你的翅膀呢!它强打起jīng神,朝在天空中翱翔的金雕发出一声嗥叫。 金雕无可奈何地长啸一声,飞上云霄,在天空优雅地偏仄翅膀,飞到石洞上空去了。 石洞里有即将分娩的媚媚。 猛然间,紫岚的思绪被带回好几年前那个令它心碎的rì子。它最得意的狼儿黑仔,也就是在这里被可恶的金雕叼走的。毫无疑问,戕害它心爱的黑仔就是头顶那只老雕。这方圆几十里的天空,从来就是老雕世袭的领空。要是当初,黑仔没遭这只老雕袭击,那么今天,黑仔完全有可能已堂堂皇皇登上狼王的宝座了,它也就不会经历这么多残酷的折磨了。可以说,头顶那只正在飞翔的老雕是它苦难的源头。没有这只老雕作怪,它何至于会落到现在这种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地步呢。仇敌相见,分外眼红。它恨不能身上立刻长出一对翅膀来,凌空搏击,追上这只该死的老雕,抠瞎那对淡褐sè的雕眼。可惜,这只是一种美丽的幻想,它是狼,是陆上动物,不可能飞上天去的。而那只该死的老雕,也绝不会意气用事,从天空飞降大地来同它这匹老狼决一死战的;只有等它倒毙或奄奄一息时,老雕才会从容地从天而降,来啄食它的尸体。 主动权永远掌握在老雕手里。紫岚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刚想离去,突然,山麓的石洞里传来媚媚的嚎叫声,这叫声如此奇特,急促而又委婉,像是痛楚的哀号,又像是幸福的欢叫,苦难和甘甜,恐惧和渴望,死亡和新生,奇妙地柔和在同一声嗥叫中。这是分娩前的阵痛所发出的嗥叫,不会错的,它经历过这种时刻,记忆犹新,绝对不会听错的。刹那间,它脑神经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它的狼孙就要诞生了!优秀的新一代狼种就要降世了!未来的狼王就要落地了!它抬起头,想仰天长嗥,倾吐内心的欣喜。当它的眼睛凝视蔚蓝的天空时,它惊呆了,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那只正在石洞上空翱翔的老雕也被媚媚在分娩前的阵痛中所发出的嗥叫声吸引了,上下颉颃,左右翻飞,显出一种捕食前的兴奋。该死的老雕一定是回想起了过去吞食黑仔的鲜美滋味了。 老雕在石洞上空盘旋着,盘旋着,像被磁石吸引住似的,久久不肯离去。 紫岚似乎看见了老雕狰狞的面孔和嘴喙里滴出来的口涎。 ——那些可爱的狼孙们,在长满一岁前,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免受老雕侵袭的;——媚媚无论怎样jǐng觉,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活泼健壮天xìng好动的狼孙们肯定会钻出石洞到草地上嬉戏,只要它们一走出石洞,就立刻暴露在老雕的视线内;——老雕会像一片枯叶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没等天真的狼孙们反应过来,尖厉的雕爪就已掐断了它们柔嫩的脊背;——黑仔的悲剧将在狼孙身上重演……不,它绝不能坐视黑仔的悲剧重演的。它一定要用残存的最后一点生命,驱散石洞上空这片死亡的yīn影。 它无法飞上天去同这只该死的老雕搏斗,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计把老雕从天上骗下来。它晓得,老雕不是傻瓜,不会轻易上当的,这将是一场艰苦的体力和智力的较量。但愿它残余的生命能支撑它完成这一生的最后一个愿望。 紫岚知道,自己必须首先装出一副老雕可餐之物的模样来吸引老雕的视线。于是,它跛起一条腿,趔趔趄趄在草原上行走,还不时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衰老的喘息声。它相信,金雕的视野是非常开阔的,一定会立刻发现它这个目标,当老雕看清原来是一匹衰老得快用黄土盖脸的老狼时,便会激起贪婪的食yù,向它飞扑下来的。 果然,它这样一步一喘的没走多远,老雕黑sè的投影就开始在它四周移动了。 好极了。看来,这是一只蠢笨的老雕,很容易就会被它的假象欺蒙住的。紫岚决定深化这种表演。它看见一块不大不小的卵石挡在路上,灵机一动,假装被卵石绊了一跤,摔倒在地,想站起来,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累得瘫卧在地,肚子猛烈地抽搐着,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极其艰难,嘴里大口大口吐着白沫。它动作自然,表演得恰到好处,就像一名演技高超的天才演员。 好了,智商不高的老雕,你该采取行动了。 老雕已飞临它的头顶,巨大的翅膀遮断了阳光,恐怖的投影笼罩在它的身上;老雕在慢慢降低着飞行高度,这是它根据地上的投影越来越缩小判断出来的。它不敢抬头望天,怕老雕会因此看出什么破绽来。它耐心地等待着,暗中作好了准备。前面不远是片低矮的灌木林,藤萝交缠,荆棘密布,这是它为该死的老雕挑选的墓地。它等待着老雕闪电般的俯冲,当老雕那双铁爪攫住它脊背的一瞬间,它将跳起来拼足力气朝灌木林里狂奔。老雕一定会被它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的,几秒钟后,当老雕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是中了圈套,想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它已把老雕拖进灌木林。交缠的藤萝会无情地缚住老雕的身体,密布的荆棘会折断老雕的翅膀,断了翅膀的猛禽比一只香獐更容易对付。诚然,它的狼皮狼肉会被老雕钩形的铁爪刺破,也许,尖利的雕爪会深深嵌进它的肌腱,会在它身上留下八个组合成梅花型的血洞,会给它带来无法忍受的创痛,但它相信自己还不至于会受致命伤。它虽然衰老,但还没有衰竭,它还能从老雕的铁爪下挺过来的。它将赢得这场搏杀。 老雕飞临它的头顶,离地面只有一棵大树树梢这么高了。翅膀扇动的气浪把四周的草叶吹得东摇西晃,那股猛禽的甜腥喷洒而下。来吧,飞扑下来吧,别磨蹭了,别犹豫了,瞧,我已是匹口吐白沫四足抽搐奄奄一息生命垂危的老狼了,已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任凭你来啄瞎我的眼珠,来宰割我的皮肉。 老雕保持着树梢的高度,一圈又一圈地盘旋着,迟迟没有飞扑下来。 该死的老雕,难道你情愿啄食冰凉僵硬的尸体,而不愿擒食还有一口气的活物? 老雕仍然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地在它头顶的天空盘旋,在碧蓝的天幕上用金sè的翅膀划着一个个巨大的圆圈。 紫岚只得继续表演。奄奄待毙的角sè并不是那么好演的,本来就口干舌燥,还要一个劲地吐白沫,直吐得头晕眼花,神思恍惚;本来就饥饿难忍,还要猛烈搐动肚皮,直搅得肚子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但老雕似乎故意在同它开玩笑,既不离去,也不飞扑下来,无休止地在它头顶上居高临下地飞行观察。 太阳西斜了。太阳沉落了。一匹老狼和一只老雕仍然在rì曲卡雪山山脚的草原上一个天空一个大地这样僵持着。 它把自己的对手估量得太低了,紫岚在痛苦的等待中反省着。这只老雕并不蠢笨,恰恰相反,比其它食肉类猛禽更狡猾。真不愧是一只饱经风霜在险恶的丛林里厮混了多年的老雕,那么机jǐng,那么多疑。它忍不住佩服起老雕的沉着来。看来,它有着老狼的智慧,老雕也有着不差上下的jīng明,这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马拉松式的搏杀,需要坚持到底的耐心。 这时,草丛里蹿出一只灰褐sè的田鼠,紫岚做出一付饥饿难忍的模样,yù逮住田鼠充饥;它往前一扑,落点却离田鼠还有半尺远;受惊的田鼠往灌木林逃去,紫岚站起来想追,刚迈出一步便跌了个筋斗,只能望着逃遁的田鼠发出一串嘶哑的哀嚎。 紫岚这番即兴表演具有双重意义。第一,证明自己已衰老得想吞食肮脏的田鼠充饥;第二,自己已经连田鼠都对付不了,已经是一匹衰竭到了失去捕食能力的老狼了。 这是表演的**,是绝招啊。 但老雕仍然在半空中作逍遥游,似乎在尽情欣赏它的表演。 这该死的jīng怪的老雕!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19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暮霭低垂,rì曲卡雪山山脚紫气氤氲。\ \来哟laiy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这正是归鸟投林走兽进穴的时刻。紫岚想,老雕迟迟不飞扑下来,一定是看出了破绽,也许正在心里嘲笑它的愚蠢呢。老雕很快会从天空洒下一串讥笑,然后飞回雪峰绝壁上的雕巢。 奇怪的是,老雕并没有像紫岚所想的那样拍拍翅膀掉头离去,而是啼鸣一声,飞到离紫岚左侧不远的一棵被雷电击毁的枯树上,停栖在枝桠间,目不转睛地盯着它观看。 看来,老雕并没有看出它表演的破绽来,也没有识破它的假装,还处在将信将疑半信半疑的心理状态。老雕出于饥馑的压力,很想啄食它这匹老狼,但同时,老雕出于疑心极重的天xìng,怕上当受骗,所以迟迟不敢采取行动。 紫岚只有奉陪到底了。 月亮升起来了,雪山和草原一片银辉。毫无疑问,紫岚的一举一动,老雕都看得一清二楚,没办法,紫岚只好每秒钟都保持着奄奄待毙的窝囊形象。 半夜,紫岚实在累极了,也饿极了,它非常想跑到臭水塘去,饮一通盐碱水,振作一下自己萎靡的jīng神,然后逮一只田鼠充饥。现在,田鼠已成了它渴望的珍馐佳肴了。它半眯着眼,偷偷打量着停栖在枯树枝桠上的老雕,老雕像尊塑像,凝然不动,但那对锐利的雕眼,却在月光的反衬下炯炯闪亮。老雕在以逸待劳地监视着它,只要它站起来一跑,就意味着前功尽弃,大半天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没办法,它只好放弃了去臭水塘的念头。 山麓的石洞里,断断续续传来媚媚临产前痛苦而又幸福的嗥叫。 紫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夜的。它只觉得夜漫长得没有尽头。黎明时,它觉得自己的四肢已经僵硬,头晕眼花,快虚脱了。 当太阳从白皑皑的雪峰后面露出一片红光时,老雕又开始在它紫岚头顶盘旋。老雕虽然也是一夜没合眼,却仍然显得那么jīng神抖擞,那么威风凛凛,带着死亡的诅咒,带着食肉类猛禽那种天生的傲气,在天空飞翔。 太阳冉冉上升,明亮的光焰驱散了夜的凉爽,大地又变成热浪翻滚的大火炉。紫岚被炙烤得浑身像着了火似的难受。它现在已不需要演戏,也不需要装假了。经过一整夜的折磨,它真的变成奄奄待毙的老狼了,胸腔像堵着一坨泥巴,连喘气都很困难。昨天它还有信心逮到田鼠,此刻就是田鼠跑到它面前咬它的耳朵,它也没有力气去对付了。 疑心极重的老雕似乎还不相信它的处境的真实xìng,仍然在它头顶盘旋观察。 紫岚已意识到,它和老雕之间的力量对比,如果说昨天还是平衡的话,经过一夜的折磨,这种平衡已经打破了。假如此刻老雕飞扑下来,它已不大可能按原计划把老雕拖曳到灌木林去了。它极有可能会被老雕凌空攫起的。当然,它是阅历丰富的老狼,不会那么傻,束手待毙的。它会挣扎,会反扑,但它最后那点生命和体力支持不了多久。能够和老雕同归于尽,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在这场搏杀中,它已失去了生的希望。 想到要死在老雕的铁爪下,紫岚忍不住一阵颤栗。虽然它是一匹生命之火逐渐熄灭,生命之舟逐渐沉没的老狼,但仍然有一种顽强的恋生本能。它不愿意去死,哪怕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比死要好得多。后悔还来得及。假如此刻它中止这场搏杀,它还有力气爬到臭水塘去,喝一口清凉的盐碱水,就能恢复些许体力,然后在塘边cháo湿的泥土里刨掘一些蚯蚓、地狗、蜥蜴之类的充饥,它生命的火焰就能继续燃烧起来。或许,它还能坚持活两三个月,或许,运气好的话,它还能苟活半年。虽然半年以后还是免不了要老死荒野,但多活一天总是多一天的幸福啊。它完全有把握中止这场即将爆发的搏杀。只要它强挺起jīng神,伸个懒腰,装作不耐烦再继续表演下去那副模样,朝老雕龇牙咧嘴嗥叫一声,老雕就会被吓跑的。 一般来讲,金雕是不敢袭击生命力还很强的老狼的。 头顶上空老雕的飞翔姿势发生了变化,动作不像刚才那么优雅了,并渐渐地降低着高度。紫岚预感到,一场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生的希望的搏杀即将拉开序幕。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是溜走还是迎战,必须当机立断,否则后悔也来不及了。 干吗那么愚蠢,要用生命去下赌注,去冒险,去和jīng怪的老雕搏杀呢?这有什么实质xìng的意义呢?紫岚想,无非是为了媚媚这个狼家庭rì后的安全。但媚媚晓得它紫岚作出的巨大牺牲吗?不,媚媚永远不会知道的。即使媚媚知道了,也不会感激它的;即使媚媚良心发现,感激它,但它已经死了,这种感激也失去了意义。真的,它凭什么要为媚媚去死呢?媚媚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但夺走了它钟情的大公狼卡鲁鲁,还霸占了它栖息了一辈子的石洞,甚至不让它再跨进石洞一步,还咬伤了它的脊背。它根本没必要去为媚媚牺牲自己的。它觉得自己想通了,超脱了,变聪明了。它抬起一条前腿,正要打退堂鼓,突然,山麓的石洞里传来媚媚急促的撕裂般的嚎叫。紫岚一听就明白,这是产门开启时的嚎叫,也就是说,媚媚正在临盆,它紫岚的狼孙正从黑暗的子宫降临到阳光灿烂的世界里来。一想到可爱的狼孙们,紫岚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无端的柔情。虽然隔了一代,但狼孙们身上流淌的是黑桑—紫岚家族的血脉;狼孙中间,肯定会有一匹成长为主宰整个狼群命运的狼王。想到这里,它体会到了一种再生的幸福感。 老雕越飞越低,巨大的金sè的翅膀扇起一股死亡的气息。不,它紫岚绝不能放弃这场搏杀的。假若今天它不把这只该死的老雕送上西天,那么明天,它可爱的狼孙就有可能成为老雕果腹的食物。它反正是要死的,与其两三个月后老死在荒原,还不如用残剩的有限的生命来完成最后的夙愿,替惨死的黑仔报仇,为即将出世的狼孙们扫清生存的障碍。能死在和食肉类猛禽的较量搏杀中,对狼来说,是一种骄傲,也是一种永恒的归宿。 老雕,来吧! 老雕在它背后的上空飞翔,它的脊梁被旋转的气流吹拂着,狼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它没有扭身,也没有回头,静静地躺卧着,等待着。用脊背来迎接老雕的袭击,对它来说当然是极为不利的,按照食肉类动物之间搏杀的习惯,它应当扭转身体,把头朝向心怀叵测的老雕,面对面地抗衡,但它怕因此会吓退神经过敏的老雕。它只好将最薄弱的脊背暴露给老雕的铁爪。它听到了老雕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喘息声,听到了雕爪关节伸缩时发出的咔叽咔叽的声响。凭经验来判断,老雕已飞到离它脊背不足五公尺高的天空了。它悄悄伸展狼爪,启开狼嘴,暗中作好搏杀的准备。 突然,半空中所有的声响一起消失,连旋转的气流也感觉不到了。世界变得一片寂静,像死一样的寂静,静得让紫岚感到揪心,感到发慌。它明白,这是老雕攻击的前奏。老雕一定是选择准了最佳的扑飞角度,在天空突然收敛翅膀让身体像片落叶一样悄然无声地飘向目标。这是金雕惯用的jīng彩绝伦的偷袭方式,有极大的欺骗xìng。果然,一两秒钟后,寂静的天空传来空气被老雕翅膀割裂的声响。这声音十分细微,如草叶摆动,似柳枝划水,但紫岚凭着狼所特有的灵敏的听觉,还是识别出来了。现在,是它转身迎战的时刻了,它应当以闪电般的速度扭腰转身,然后翻一个滚,仰面朝天,在雕爪攫住它腹部的一瞬间,以爪还爪,用狼爪夹住老雕的翅膀,在老雕坚硬的嘴喙啄瞎它狼眼的同时,以牙还牙,一口咬断老雕的脖颈。 它紫岚必须把时间计算得十分jīng确,早一秒钟转身或迟一秒钟转身都会贻误战机的。如果它早一秒钟转身,老雕会在最后关头看出它原来是匹还具有反抗能力的老狼,便会在距它还有半米高的上空及时扑扇翅膀,飞遁远方;如果它迟一秒钟转身,老雕的铁爪便会攫住它的脊背,使它失去反扑能力。 这真是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啊。 雕爪已触碰到它脊背上的狼毛了,是时候了,它憋足劲,扭动狼腰,借着大地那股弹力,奋力转身。以往,它的身体是那么敏捷,各个部位配合得那么和谐,脑子一旦出现动作意念,身体已自觉完成了。但此刻,由于过度疲劳,由于长时间躺卧不动,四肢显得僵硬,腰杆也失去了应有的灵xìng,身体变得笨重而又迟钝,比预计晚了半秒钟才完成转身动作。这是生命攸头的半秒钟啊。还没等它将狼嘴和狼牙转到位置上,老雕那双骨骼凸突的铁爪就已插进了它右侧的肋骨。 它只觉得身上一阵钻心的火燎火烧般的剧痛,忍不住惨嚎了一声。它想就地打滚或采取别的什么补救措施,但为时已晚;随着老雕金sè的翅膀扑扇出一股飓风,它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被老雕的铁爪往天上拎,四肢差不多快离开地面了。 决不能听凭老雕把自己凌空攫起的,紫岚想。它是陆地上的猛兽,离开了大地,就等于失去了力量的源泉。它拼足所有的力气,朝前面那片灌木林狂奔。只要能把老雕拖曳进灌木林,就等于将老雕拖曳进了坟墓,老雕那双威力巨大的翅膀就会失去作用。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拔河赛。老雕急遽地拍扇翅膀拼命想把紫岚攫离大地;紫岚撑开狼爪,尖利的指甲紧紧抓住草根,抓住泥土和岩石,拼命想把老雕拖曳进灌木林。 地上飞沙走石,草叶飘零,一片狼藉。 离灌木林只有几步之遥了,老雕一定是意识到了危险,一声又一声地啸叫着,翅膀扇起一团团猛烈的旋风。紫岚只觉得肋骨像要被拉断了,整个身体被提拉得像一张弯弓,四肢的关节像要被拉得脱臼了;它狂嗥着,挣扎着,用狼爪抠住地面上的草根和树枝,借着大地的力量,一步一步朝灌木林走去。它本来就是一匹衰老的母狼,又经过漫长的一昼夜的折磨,身心已差不多衰竭了;它是靠着食肉类猛兽那股强悍的jīng神力量支撑着,这才勉强同老雕抗衡的。它眼冒金星,面前的灌木林和碧蓝的天空,远方宽广的草原和背后巍峨的雪峰似乎都在旋转舞蹈。它早就预料到自己这点残剩的生命和体力是无法把老雕拖曳进灌木林的。它已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它已支持不住了。但它必须坚持住。它又向前迈了一步,将一只狼爪钩住一丛马鹿草根,刚把身体的重心移过来,突然,砰,脚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脆嫩的马鹿草根经不住重力拉扯,被拉断了。紫岚只觉得大地一阵颤抖,身体就已离开了地面,急速地升上天空。随着整个身体越飞越高,它产生了一种失重的感觉,难受得想呕吐,一阵昏眩…… 高空那股又硬又冷的气流把它刮醒了。它睁开眼,整个尕玛尔草原像一块不规则的绿sè的地毯,铺在被大山拱围的谷地中;自己经常去饮用的那块臭水塘,变成一块小小的明亮的碎玻璃。一头雪豹在草地上跳跃,但看下去却只有七星瓢虫那般大小;它栖息了大半辈子的石洞,仅剩下一个模糊的黑点。它估量着自己的高度,差不多和高耸入云的rì曲卡雪山那条弯弯曲曲的雪线平行了。那种难以忍受的失重感觉消失了,哦,老雕已停止了上升,保持着眼前这个高度,在向前飞行。 紫岚很明白,自己已身陷绝境。它被吊在高空,犀利的狼爪和狼牙都发挥不了作用,变得像绵羊一样软弱无能。它虽然还活着,但实际上已成了老雕充饥的食物。它是必死无疑了。它并不怕死,它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和老雕搏杀的,但它希望能和老雕同归于尽,可惜,它这一生的最后一个愿望落空了。它输惨了。它没能咬死老雕,为可爱的狼孙们消除隐患,反而要被老雕吃掉了。唉——从飞行的方向判断,老雕是要把它带回自己的雕巢去,慢慢享用。老雕得意地鸣叫着,用一种胜利者的优雅姿势在飞行,飞得十分平稳。老雕是值得骄傲的,这不但解决了好几天的食物问题,而且活擒了老狼,充分显示了自己的力量,必然会提高这只老雕在其鹰类家族中的威望和地位。雪峰越来越近,那条弯弯曲曲的雪线,在阳光下变幻着红黄蓝三种颜sè,沟壑纵横的山脉金碧辉煌,空气中夹杂着一层细细的雪尘,刮在紫岚身上,冷彻心扉。 难道就这样乖乖地被老雕吃掉了吗?假如此刻被老雕攫在铁爪下的是一只食草类动物,早就在被凌空攫起的一瞬间吓破胆,气绝身亡了;假如此刻被老雕攫在铁爪下的是普通的食肉类动物,如狐狸、红豺或狗獾什么的,恐怕也早就丧失了反抗意识。但此刻被老雕攫在铁爪下的是狼,狼是草原的jīng英,是野xìng的化身,更何况是匹饱经磨难在险恶大自然里已铸炼成钢铁意志的老狼。因此,尽管已身陷绝境,紫岚并未丧失反抗意识。在狼的生存词典里,是没有束手待毙这一说的;狼习惯于反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难道就这样乖乖地让老雕来吃掉自己吗?紫岚想。不,无论如何,它死也要捞回一把的。当然,现在它被吊在高空,无法施展扑咬撕抓的狼的本领,但老雕不可能永远把它悬吊在空中的。老雕正在把它带回雕巢去。有了!只要一飞到老雕的巢穴,它的四肢一沾着大地——这完全可能的,老雕在自己的巢穴前一定会先把它扔在地上,啄瞎它的眼睛,啄破它的脑壳,啄穿它的肚肠——也就是说,它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在咽气前向可恶的老雕发出最后的致命的一击。 老雕向一座悬崖飞去,渐渐地,紫岚看见在悬崖陡峭的岩壁间,在那棵长在石缝里的苍劲的松树旁,有一条棱形的石缝,石缝里铺着一层枯枝落叶和鸟类斑斓的羽毛;石缝前是一块平整的青石板;一条rǔ白sè的云带缠绕在石缝间。紫岚断定,这就是老雕的巢穴。金雕习惯于在绝壁上垒窝。毫无疑问,石缝前那块平整的青石板,就是老雕啄杀猎物的祭坛。过了一会,老雕飞离石缝更近了,紫岚看得更清楚了,那块青石板祭坛上白骨累累,还有凌乱的兽皮和羽毛。说不定,那堆白骨里就有它心爱的黑仔的遗骸!紫岚心里再度涌起一股复仇的激情。 离雕巢越来越近了,因为绝壁的阻挡,高空那股湍急的气流渐渐微弱,老雕也逐渐放慢了速度。十米……七米……三米……紫岚全身的肌肉都缩紧了,尽量使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以防止在着落时被老雕那股可怕的惯xìng带倒;它肋骨的伤口淌着血,仅剩的那点jīng力经不起再跌筋斗了,只要一跌筋斗,它就有可能会晕死过去的。一米……半米……突然,老雕一仄翅膀,擦着青石板祭坛拐了个急弯,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又飞离了巢穴,飞离了绝壁。老雕一面飞,还一面发出焦急的憎恨的啸叫声。 紫岚明白了,是自己一系列的准备着陆的动作,惊动了老雕;老雕发现自己从晕死状态中苏醒过来,害怕着陆后遭到反扑,所以在最后关头又改变了主意,放弃了着陆。 只要是在空中,老雕就永远占据着优势。 紫岚紧张地推测着狡猾的老雕会换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处置它。 老雕在山谷上空盘旋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20 ()手机登陆 dzt.cc 小说最新章节随时看 紫岚感觉到,老雕的翅膀已不像刚才那么刚劲有力了,羽翼下呼呼的雄风也被徐徐清风所替代。\ \来哟laiy更新最快 最好用的小说搜索网站\\老雕也累坏了,老雕攫住比自己身体重两倍的狼飞行,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老雕的体力快耗尽了,也就是说,老雕会很快设法结束这场搏杀的。 紫岚的神经紧张到了极限。 老雕在向山谷左侧降低着高度。紫岚看见,谷底是一片乱石滩,裸露的岩石被一片荒草覆盖着,阳光被挺拔的山峰遮断,乱石滩显得十分yīn暗荒凉,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老雕兴奋地啼叫着。 蓦地,紫岚像触电似的痉挛起来,它悟出了老雕飞来乱石滩上空的意义。老雕绝没有带它来遨游天穹的雅兴;老雕是想把它从高空中摔下去,将它摔死,然后,再安安全全地来啄食它。老雕之所以刚才在雕巢前没有把它从高空中扔下去,是因为雕巢的绝壁下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怕摔下去后不易寻找。现在,山谷底下是片乱石滩,不愁找不到摔成肉饼的它。 是的,紫岚一定会被撵成肉饼的。从如此高度的空中摔下去,绝不会有生的可能。别说是砸在坚硬的石头上,即使落到柔软如丝的草地上,它的五脏六腑也会被震成碎片的。 好毒辣yīn险的老雕哇。 紫岚奋力侧转身体,想用狼爪抓住老雕的胸脯或翅膀,但它在空中没有力量的支点,四肢狂舞乱摆,却什么也没能抓到。 老雕停止了飞行,那双金sè的翅膀像对风帆,任凭高空的气流刮着它滑翔。 紫岚知道,这是一个要把它扔下去的信号。 生与死就看这瞬间的变化了。紫岚把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两条后腿上,猛地往上一蹬,恰好将一条后腿从老雕的腹侧穿出去,钩住了老雕的脊背。就在这时,老雕猛地松开了攫住它脊背的那双铁爪;紫岚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像被卷进旋涡的树枝,在往下堕沉。它只有紧紧地曲起那条钩住了老雕脊背的后腿,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垂死挣扎;高空中那股强大的气流把它刮得东摇西晃,狼爪是无法像雕爪那样抓稳东西的。它已支持不住了,这局面顶多只能维持两三秒钟,它那条悬挂着自己整个身体的后腿便会因麻木乏力而脱离老雕的脊背,然后,笔直地坠落谷底的乱石滩。 这时,老雕只要摆动身体,或者做个翻飞、侧飞、大旋转、直线升降等特技飞行动作,就立刻可以把紫岚从自己身上甩掉,从而结束这场残酷的搏杀。但在这紧要关头,老雕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它愤怒地啸叫一声,俯下头来,用坚硬的嘴壳猛啄紫岚的眼睛。也许老雕认为,紫岚会忍受不了眼睛被啄瞎的巨大疼痛,而松开那条钩住它脊背的狼腿。老雕毕竟是卵生动物,其智力终究比不过哺rǔ动物狼的。 紫岚在老雕尖利的嘴壳啄中自己右眼的一瞬间,趁势将两条前腿钩住了老雕的脖颈,另一条后腿也钩住了老雕的脊背;它一只眼珠子虽然被老雕啄出眼窝了,疼得它浑身抽搐,但它以超凡的毅力忍住了,紧紧地用四肢勾抱住老雕。 老雕这才想起应当在空中做一些惊险的特技飞行,摆脱掉紫岚的纠缠。老雕一会儿敛紧双翅,从几十丈高空直坠地面,在临近地面两丈来高的时候才又突然展开翅膀,掠过岩石飞升天空;一会儿收敛一只翅膀展开一只翅膀,摆动舵一样的尾羽让身体像陀螺似的在天空中旋转;一会儿上下翻飞左右摇晃……但已经迟了,紫岚将自己的身体和老雕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就像热情地在拥抱着情侣,任凭老雕怎样折磨,再也不放松了。 老雕又朝紫岚的左眼啄去,紫岚的左眼窝迸出一汪鲜血,湛蓝的天空消失了,飘飞的白云消失了,世界变得漆黑一团。它疼极了,趁老雕啄它左眼时相对平稳的飞行姿势,张开狼嘴狠狠朝上咬去;它的眼瞎了,它没咬中老雕的脖颈,它咬偏了方向,咬住了老雕的一只翅膀。老雕猛烈扑扇翅膀,朝紫岚的脸上、头上狂啄滥戳,紫岚的鼻子、耳朵和两颊被啄得稀烂,衰老的狼牙也被老雕强有力的翅膀摇落了两颗,嘴角豁裂了,但它紧闭着颌骨,拼命噬咬,只听得咔嗒一声脆响,老雕那只翅膀被咬断了。老雕靠一只左翅膀无法在空中保持平衡,歪歪斜斜向地面坠落。 砰一声巨响,紫岚紧抱着老雕坠落在yīn暗而又荒凉的乱石滩上。紫岚处在老雕的下方,它的脊背先落地,正好砸在尖尖的岩石角上,所有的肋骨都被折断了,心脏也停止了跳动,但四条狼爪仍紧紧地拥抱着老雕。 老雕也摔死了,它那只左翅膀最后扑棱了两下,便停止了挣扎。火红的夕阳下,那只金sè的翅膀直直的僵硬的伸向天空,犹如一块金sè的墓碑。这是老母狼紫岚的墓碑。 这时,山麓那个冬暖夏凉的石洞里,在媚媚幸福而又痛苦的嚎叫声中,五只狼崽呱呱落地了。其中有两只是公狼崽,一只毛sè漆黑,一只毛sè呈紫黛sè,长得特别像黑桑和紫岚。但愿这其中一只将来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狼王。 本书首发 。 您的留言哪怕只是一个(*^__^*) ,都会成为作者创作的动力,请努力为作者加油吧! 及时知道小说最新章节 ww.laiyco 来哟小说搜索 牝狼 1 ()它绝望了,彻底绝望了。-------浏览器上打上-Ζw看最新更新 凶猛的洪流使江面拓宽,浑浊的锈红sè的江水翻卷着一尺多高的浪头,在浪与浪之间稍微平静的水面,激流回转,形成一个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洞的旋涡。它虽然会几下爬泳,但毕竟是陆地上的猛兽,水xìng很一般,在这样险恶的江水里,跳下去无疑是条死路,不被旋涡吞掉,也一定会被急流冲得粉身碎骨。 它只好紧紧抱住树干,任凭命运摆布。 澜沧江里,常常能见到从上游飘浮下来的被洪水连根拔起的大树和竹篷。有时,几棵树或竹纠缠在一起,枝桠搂抱,浩浩荡荡地顺江而下,像座绿sè的浮岛。此刻,它就被困居在这样的浮岛上,对它来说,与其说是座浮岛,还不如说是座活动的坟墓。 湍急的江水把它栖身的这座浮岛飞速冲向下游。唉,都怪那头肚脐眼下长着麝香腺的香獐,竟然拼命从rì曲卡山麓的树林逃到澜沧江边,它尾追不舍,好不容易将猎物赶进乌伊基峡谷延伸进江心的葫芦半岛,赶进一条绝路。突然,那头该死的香獐腾空一跃,跳到从岸边飘过的这座浮岛上。 它不能眼看着到口的猎物在它鼻子底下逃遁,也跟着跃上浮岛。它在高耸出水面的迷宫似的树冠间困难地钻行,逼向惊惶失措的香獐。它看见香獐蜷缩在浮岛边缘那根弯曲成形的树杈上,背后是江水,已没有退路,眼睛里流露出惊骇、凄凉、绝望的神情。这是弱小而又善良的动物遭受劫难濒临死亡的神情,在狼的观念,这无疑是胜利的镜子。它贪婪地一步步逼近香獐;它想先用尖利的犬齿和爪子将香獐胸膛撕开,美美饱餐一顿;它天xìng喜爱血腥的内脏。就在它前爪落到香獐肩胛的一瞬间,那只愚蠢而又顽固的香獐,掉头一蹿,噗通,江里冒起一股水柱。它趴在形树杈上,流着口涎,眼睁睁望着香獐在浪谷升沉挣扎。几条模样丑陋的江豚得意地摆动着尾鳍,在肥嫩的香獐四周游弋。它恨不得跳下江去把江豚也一口咬成两段,可惜,它没这本事。一个浪头盖过来,把香獐压入江底。它等了一会儿,再也不见香獐黄白两sè毛相杂的橄榄形的脑壳露出来。便宜了那些该死的江豚,它恨得牙龈流酸水。它怎么也弄不明白,那头香獐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被它咬断喉管喝血啖肉,而要往江里跳;任何喝澜沧江水长大的动物都知道,洪水季节的澜沧江,比两只脚行走的人还要厉害得多;被江水溺死,被江豚吃掉,难道比被它白莎吃掉滋味更好受些吗? 愚蠢而又可恶的香獐,它狠狠地诅咒道。 也许,这是头衰老而又患病的香獐;它缩紧空瘪的肚子,悻悻地想;血是苦的,肉是酸的。它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回头钻进树冠,想回岸上去。但走到浮岛的另一端,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浮岛被一股洪流挟裹着,已远远离开江岸。也许,是它和香獐跃跳时产生一股冲力,才将浮岛推离江岸的,也许是cháo水把浮岛牵拉离江岸的;鬼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浮岛氽在江心,向下游疾行。它大声嚎叫起来,向它的同类,横断山脉rì曲卡雪山山麓的狼群呼救。不一会儿,江隈黄沙滩上,出现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黑点,小黑点渐渐显大,它看清楚了,是它朝夕相处的伙伴。领头的是大公狼匹克。狼群沿着江岸狂奔,大公狼匹克甚至冲进江来,溅起满天水花,但立刻又被凶猛的浪头击退。 它趴在浮岛的树冠上不断地哀嚎,满心希望狼群能把它救出险境。但叫它伤心的是,狼群在江岸与浮岛并行地撵追了一阵后,攀上一座峭岩,不再追赶,一起蹲在地上,朝着澜沧江凄厉长嚎,声音刺耳得就像在出殡送葬。 白莎无可奈何地望着狼群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在天空的映衬下,蹲在峭岩上的狼群像散落在蓝缎子上的几粒黑芝麻。嚎叫声也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隆隆轰响的浪涛声了。 它孤独在呆在浮岛上。 开始,它还存有一线希望,也许,神秘的江流会突然将浮岛冲回江岸,只要离开了深不可测的江心,只要浮岛飘进浅水区,它就能跳下江去,泅水回岸;溯江而上,能走回rì曲卡山麓,回到狼群去。可是,浮岛始终在江心漂流。有那么一两次,在河道曲拐处,浮岛蹒蹒跚跚似乎朝江岸飘去了,但一眨眼,又被cháo水裹回江心来了。命运似乎在跟它白莎开着恶意的玩笑。希望像水的泡沫般一次又一次破灭。 它栖身的浮岛变得越来越脆弱。本来,几棵树只是靠枝桠纠缠才联结在一起,结构松散,说是浮岛,还不如说是漂浮物更确切些。在凶猛的浪头的冲击下,浮岛嘎嘎作响,仿佛骨头架子就要被咬碎了。翌rì黎明时分,飘过独龙峡,两岸万仞峭壁,浮岛从陡立的河床飞速冲向山涧,头晕目眩,像跌入万丈深渊,轰的一声巨响,浮岛猛烈撞在一根竖立在江心的礁石上,好多根碗口大的树枝被撞得断裂,木屑飞进,浮岛东摇西晃,发出痛苦的呻吟。它被震得眼冒金星,虽说是铁石心肠的狼,它也心惊胆颤。完了,它想,浮岛立刻会四分五裂,它会跟着碎片沉入江底,成为丑陋的江豚可口的点心。它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幸运的是,浮岛奇迹般地避开了礁石,闯过了独龙峡。 又一个夜晚。 它觉得饿,饿得想把高悬在宝石蓝夜空的月亮当馅饼吞吃掉。浪花不时卷上浮岛,劈头盖脸地浇在它身上。它又冷又饿,只好嚼树叶充饥。树叶又苦又涩,勉强吞下去,一会儿就肚子疼得慌,呕出一大堆绿sè的秽物。这样受折磨,还不如死去的好,它想,往江里一跳,一切惊恐和痛苦就都无影无踪了。它完全是凭着动物的求生本能才没自杀。 月亮升起来了,太阳沉下去了;月亮沉下去了,太阳又升起来了。四天、五天……它已记不清究竟过了多少天,浮岛仍然顽强地在江心漂流。离rì曲卡山麓越来越远了,真的,太遥远了,它悲伤地想,现在即使浮岛靠岸,它也无法再回到伙伴间去了。 它在水里浸泡的时间太长,全身的筋骨已变得麻木;它已衰弱到极点,趴在树枝间,连嚎叫的气力也没有了。恍惚间,它觉得太阳变成了蓝sè,高山冰雪融化成的澜沧江水似乎变得像温泉;奇怪,被猎人剥了皮的公狼杰莫怎么跑来舔它的脊背了?哦,不幸被大公鹿琥珀sè犄sè挑通肚肠的格格儿也来了……砰,一声巨响把它从半昏迷状态惊醒,它费劲地睁开眼皮,面前竟然是一片藤萝交错大树参天的林莽。 原来,浮岛漂进西双版纳的勐罕森林,在一个之字形的陡急的江湾,浮岛被一股激流冲出江心,撞到岸边,陷在一片淤沙里。 靠岸了!获救的兴奋使它生出些力气来,它颤颤抖抖地爬下浮岛,踩着没过膝盖的浅水,走上岸来。金沙滩上,躺着一具野牛的尸骸,只留有一张皮囊和一副白骨,大约是几天前被老虎吃剩的,散发着一股恶臭。它走过去,驱散叮在野牛皮囊上的一大群嘤嘤嗡嗡的绿头苍蝇,连嚼带吞地饱餐了一顿。然后,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钻进密不透风的林莽。 金sè的柔软的沙滩上,留下一行清晰的狼的足印,不过,很快被cháo水洗净了。 白莎大病了一场,但终于活下来了。狼的生存能力是极强的。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漂流到了西双版纳,它不懂人类的地理概念。它只觉得自己现在生活的土地和遥远的rì曲卡山麓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这儿离太阳更近些。这儿没有高山积雪,没有弯曲的雪线。这儿午简直没法在沙滩上走,烫得像踩着火。这儿植物疯长,芭蕉树一天就可以长半尺高;野兔、沙雉、田鼠……各种动物繁殖比死亡快得多。这儿没有饥馑,也没有寒冷。只要它愿意,什么时候都能吃得饱饱的。 rì曲卡山麓就不同了。那儿气候寒冷,食物匮乏,特别在冬天,白雪盖住了整个山麓,许多动物都冬眠了,有时会一连几天都找不到可以充饥的东西。在那种时候,要是狼群有一头老狼病死了,或者谁了猎人的铅弹倒毙了,饿极了的狼群便会一拥而上,把同伴的尸体抢吃净。这没有什么不道德的,反正是死了,与其遗弃在雪地里送给雪豹当晚餐,还不如自家享用。对狼来说,道德观就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生存竞争确实是很严酷的。 人是逼出来的。狼也是逼出来的。 尽管如此,它却更喜欢rì曲卡山麓的生活。饥馑的滋味虽然不好受,但为了获得有限的食物,迫使它将爪子磨砺得更锋利些,筋骨更坚硬些,行动更敏捷些,噬咬更残忍些,和猛兽争食表现得更勇敢些。这里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便可猎获食物,虽然再也尝不到肚皮贴着脊梁的饥饿滋味,但它很快觉得自己筋骨在软化,肌肉在松弛,甚至连听觉和嗅觉都在退化,整天处于一种懒散慵倦的状态。 自然界充满了辩证法。 rì曲卡山麓终年不化的积雪固然可怕,有时一场暴风雪,冷得狼群夜里挤在一起,互相用体温取暖,冷得在皑皑雪野里凄声哀号。但是,寒冷迫使狼快追猛跑,血液沸腾,生命之火熊熊燃烧,抵御大自然的严寒。狼是冰雪jīng英,柔软的雪花,把全身的狼毛摩擦得浓密厚实,油光闪亮,像涂了一层彩釉。现在的这块土地,整天热气腾腾,像生活在大火炉里。狼没有汗腺,它只能张大嘴伸长舌头来散热。炎热的气候使它懒得动弹,行动明显迟钝了,紧凑的狼毛松张开来,失去了光泽。它很担心这样长久下去,它会退化成一条狗的。 狼的最大天敌不是虎豹熊象,而是太阳和火;在亘古时代,狼和狗是同宗,后来,人类靠太阳和火,还有可以和太阳媲美的人类的温情把某些狼驯化成狗;太阳和火,还有人类的温情会融化狼的冰一样冷酷的心肠,会软化狼的铁一样坚硬的意志;太阳和火,还有人类的温情,把狗的尾巴烤软了,烤弯了,能卷得像朵菊花,这便于狗向人类摇尾乞怜。 狼的尾巴永远是竖直的。 为了避免落到狗的下场,它在背荫的山崖里找到一个yīn暗cháo湿的山洞。白天它躲在山洞里睡觉,太阳落山,才出来觅食。 最难忍受的是孤独。气候可以逐渐适应,但孤独却无法排遣。病好后,白莎就开始寻找自己的同伴。一连几天,它转遍了山洞周围几十座高山和所有的深箐,都没发现狼的踪迹。在山坡上放牧的牛和马,在水塘里嬉戏的鸭和鹅,都把它误认作狗,见了它既不惊慌,也不逃避。有天傍晚它经过山寨旁那块水田,迎面碰上一伙人,不仅没撵着打它,还惊叹道;“谁家养的狗,这么漂亮!” 西双版纳确实没有过狼。 它弄不明白这块丰腴的土地上为什么没有狼群。也许是惧怕太阳。其实,太阳也是可以征服的,它想。在人的脑袋里,这世界和宇宙是人的;在狼的眼睛里,这世界和宇宙是狼的;狼群应当征服一切,统治一切。 可惜,这片火热的土地上它是唯一的狼。 它太孤独了。 在山曲卡山麓,多热闹啊。几十条狼生活在一起,是个大家庭。虽然为了争食、争宠和争偶,大家庭也免不了会发生吵架、斗殴、角逐甚至自相残杀,但毕竟是内部矛盾,总比孤独好受些。再说,在狼群,没有哪条狼敢欺负它白莎。它白莎是大公狼匹克最宠爱的母狼。匹克是头狼;狼群至高无上的皇帝;它白莎就是皇后。 用狼的审美标准来衡量,白莎确实长得漂亮。蜂腰宽肩,四条腿修长美丽,毛sè金黄,狼牙雪白,爪子尖利,尾巴蓬松,胸脯富有弹xìng。与众不同的是,在挺拔的鼻梁和饱满的额角间,有一道白斑,像一弯银月,使它显得妩媚。 如今,妩媚失去了对象。山洞里,只有冷冰冰的石壁和它作伴。那时候,匹克每天都要用还粘着血腥的舌头把它全身舔个遍,野蛮而又深情。其它母狼都用充满嫉妒的眼光看着它,这使它感到快活。 这种惊心动魄的快活今生今世恐怕不会再有了。生活剩下的唯一消遣,就是猎取食物。为了增加乐趣,那次,它猎到一只马鹿,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口咬断猎物的喉管,而是先咬伤马鹿的一条腿,看着它一瘸一拐在灌木丛里哀嚎逃命,自己不紧不慢地追撵,把整个山谷搅得凄凄惶惶。 还有一次,它逮到只黄麂,拖进山洞,看着黄麂在惊恐与绝望倒毙。 这似乎多少能减轻点寂寞。 但久而久之,残酷的游戏也失去了乐趣。它想起rì曲卡山麓猎食时狼群你争我夺的紧张场面,围攻大型动物那种殊死的拼搏。野猪凭着犀利的獠牙,非要和狼群咬个你死我活。熊瞎子厚实的巴掌,扇得风快,几乎每只熊瞎子在临死前都能把一两只狼嘴巴掴歪,头皮撕掉。 血腥的厮杀才能刺激狼的神经。 特别使它难以忘怀的,是攻击牦牛群。牦牛皮厚,狼牙也很难咬穿。牦牛锐利的禾杈似的那双牛角,轻轻一下就可以捅破狼的肚皮。牦牛也是成群结队,而且一遇到狼群,公牦牛便尾朝内角朝外,在雪地里围成个圆圈,把母牦毛和牦牛崽围在圈内。很难攻破用锐利的牛角形成的坚实的围墙。 每逢这种时候,狼的血液便沸腾了。 强攻,双方都会斗得头破血流。智取才是上策,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收益。多亏智慧出众的大公狼匹克,把狼群分为两队,匹克率领一队强壮的公狼埋在东隅那条枯竭的河床里;而它白莎则带领妇孺老弱,在西路佯攻。西路的狼队嚎得天昏地暗,虚张声势地盯着一头年老的公牦牛穷扑猛咬,似乎立刻就要将圆圈撕开口子了。母牦牛在圈内不安地呜呜叫唤,牦牛崽惊慌地在母牦牛肚皮底下穿来钻去。 狼就是要造成这样的恐怖气氛。 终于,圆圈东端有三五头年轻气盛的牦牛被西路狼队嚣张的气焰激怒了,冒冒失失离开自己的岗位跑到西端来助战。 圆圈东端暴露出豁口。 于是,它白莎把嘴拱进土里,发出人类婴儿啼哭般的唿哨声。立刻,匹克率领强壮的公狼从枯竭的河床里箭一般飞奔过来,那些冒冒失失离开岗位的公牦牛发现上当,想赶回去补救,但已经晚了,匹克带着公狼已旋风般地冲进豁口。于是,雪地里展开一场血腥的屠杀。于是,随着牦牛崽的惨叫,一串串殷红的热血滴落在冰凉的白雪上。 哦,那才叫生活。 而今,它形单影只,茕茕孑立,无法去攻击大型的成群的动物。它只能捕食草兔、麂子、田鼠这类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动物。混饱肚子罢了。生活失去了兴奋、激动、颤栗、冒险;于是,生活也就失去了意义。 | 只要输入-Ζw-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牝狼 2 ()太阳西坠。-------浏览器上打上-Ζw看最新更新白莎又在回忆度过了漫长的一天。回忆往事成了它唯一的乐趣。该觅食了,虽然觅食变成枯燥的例行公事。它钻出洞,在莽莽的草地里行走,夕阳把它孤寂的身影拉很又细又长。 它早就看见它了,只不过装着没发现罢了。 你不应该顺风朝我走来的,早在二里之外,风就把你的腥臊味送到我鼻子里来了;你应该顶风朝我走来,这样,你的气味就会被风刮散,即使离我咫尺,我也嗅不到你的味道。它很想去教教那个愚蠢的家伙。但它没有动弹,仍然静静地卧在山洞口那块蛙形的石岩上,头耷拉着,佯装睡着了,眼睛眯开一条缝,想看看这愚蠢的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它早就看出它是条狗,瞧这尾巴,卷得像朵菊花。它断定,这愚蠢的狗家伙绝对还没看出它是条狼来。在rì曲卡山麓,那些讨厌的牧羊狗、猎狗、看家狗。一旦发现狼,远远地便会狂吠乱叫,招引来手握猎枪的主人。这儿的狗从来没见过狼,它想,这狗家伙一定把它误认作同类了。这倒挺有趣的,起码可以打发掉些无聊的时光。 这狗家伙终于悄悄地摸到山洞口来了,离它三步远时,三角形的尖尖的耳朵机jǐng地竖起,后腿微曲,前腿收紧,龇牙咧嘴,突然汪汪汪朝它吠叫起来。它觉得好笑,何必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来吓唬呢?真要打架,你就该趁对方麻痹的机会,不声不响地猛扑上来,朝致命的喉咙咬! 真是一条狗绅士! 白莎仍然懒洋洋地躺卧着。别看这条大公狗个头跟狼差不多,但它白莎丝毫不觉得紧张。你在雪线徘徊过吗?你咬开过雪豹的肚皮吗?你挨过狗熊的巴掌吗?你筋骨早就被人类的火塘烤酥软了;你犬牙早就被人类的残羹剩饭腐蚀得失去了锋利;你的爪子早就退化了,只差没像人类那样穿上鞋。这狗家伙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它想,只要这狗家伙再走近一步,它就扑上去从狗脊梁上叼口狗毛,让狗家伙夹紧这条软绵绵的尾巴滚蛋。 大公狗叫了几声,见白莎毫无反应,便不再叫唤,摇动尾巴,伸长鼻子,在地上嗅嗅闻闻,围着白莎兜圈子,白莎晓得,狗摇动尾巴是表示友谊和亲近,这怪好玩的,它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下大公狗。 除了尾巴,体型跟狼差不多,也是长长的嘴吻,尖尖的竖得笔直的耳朵;腹部以下的毛sè呈土黄,腹部以上是黑毛……大公狼匹克也是半黑半黄的……不知怎么搞的,白莎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温情。它本想跳起来咆哮一声把大公狗吓得屁滚尿流的,现在竟温柔地躺着不动。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感情也会自动加温。 大公狗终于站定在它面前,一双火热的狗眼直视着它。它眨巴着狼眼,装出一副娇弱的媚态来。这玩笑开得怪有趣的。 大公狗眼睛越来越明亮,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突然大公狗一扭腰,转身离开山洼,在那条被猎人和野兽践踏出来的山野小径猛跑,不一会儿又顺着原路跑回来,嘴里叼着一根肉骨头,重新回到它白莎跟前,把肉骨头吐在它面前。 白莎一闻就知道,这是一根家猪的肋骨,被火烧熟过,被人类的牙齿噬啃过,只剩下一星半点肉渣和半圈rǔ白sè的软骨。还不够塞牙缝呢。再说,它刚吃掉一只红腹角雉,肚子饱饱的。但是,它还是装出极饿的样子,津津有味地啃起肉骨头来。 大公狗高兴得呜呜低声叫唤。 白莎像一切雌xìng动物一样,也喜欢雄xìng奉献的殷勤。 大公狗变得越来越激动,伸长**的舌头,试探着在它脊背上舔了一下。它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厌恶。要是此刻是大公狼匹克在舔它就好了,可惜,匹克在遥远的rì曲卡山麓。狗,狼最看不起的狗呀。 但它忍住了,没躲闪。 大公狗试探成功,变得越来越癫狂,舔它的腹部,舔它的腿,舔它的脖颈,终于,舔起它的鼻梁和耳朵来了。大公狗的下巴在它额眉间深情地摩挲着,毛茸茸的狗脖子完全暴露在它的狼嘴下;它尖利的狼牙已触摸到狗皮下那根突凸的颤动的喉管了;喉管里有狗血在滑动。它天xìng喜欢听喉管被咬断的那声脆响,喜欢又烫又粘又腻的血浆喷shè到自己的脸颊并顺着凹塌的鼻翼漫流,喜欢闻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喜欢欣赏被咬断喉管的猎物在地上翻滚挣扎,这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快感。它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野xìng,张大嘴,将狼牙准确地瞄向大公狗的喉管。可是,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迫使它放弃这种野蛮的企图。 它太寂寞了。它是一头年轻的母狼,和包括人在内的一切雌xìng动物一样,更不能忍受孤独,更需要伴侣,更需要爱抚。 大公狗得寸进尺,尾随着它进入山洞,与它缠缠绵绵。 虽然狗和狼是死敌,但在亘古时代,毕竟是同宗。它们是可以结成伴侣的。 从此以后,大公狗每天深夜都到山洞和它幽会。大公狗名叫帕帕,是勐罕大森森小凤山山脚下槟榔寨龙柯老爹豢养的家狗。 狗是狼的退化,这绝对没错。光狗的谄媚,就让它腻歪得要命。看见它,帕帕老远就拼命地摇动尾巴;每次来山洞,都要衔只鱼头或一块肉骨,用小礼物来巴结讨好它。rì曲卡山麓的公狼们可没有这样迂腐,即便是和宠爱的母狼在一起,争起食来也毫不相让。温顺的狗脾气也叫它反胃,只要它一生气,帕帕就乖乖地让到一边。有时它野xìng冲动,咬掉好几口狗毛,但帕帕总是忍让着,不跟它打架。它早已习惯了rì曲卡山麓公狼们粗野的举止了,对狗的质彬彬的行为很反感。狗长期和人类厮混在一起,在人类的长期熏陶下,也沾染了人xìng。这就是人类的明吗? 就是人类的爱情吗?它是狼,还不习惯这一套。它喜欢在征服和反征服被公狼咬得遍体鳞伤。 让大公狗做自己生活的伴侣,白莎觉得很委屈。但没有办法,至少,帕帕能帮它排遣寂寞和孤独。 渐渐地,它习惯了狗的模仿人类的酸溜溜的爱。有时,它也把吃剩下的麂子腿或角雉翅膀留给帕帕尝个新鲜。 动物也是讲感情的,哪怕是十恶不赦的狼。 两个月后,白莎怀孕了,纤细的腰围变粗了,腹部迅速膨胀,连rǔ房都鼓得难受。小宝贝淘气地在它肚子里伸腰蹬腿。它心里产生了一种头一次即将做母亲的喜悦和兴奋。它不再是孤独的了,它想,它将有狼儿狼女们陪伴;这块炎热、丰腴、神奇的土地没有狼的历史结束了,它将繁衍出狼的子孙,形成狼群,在勐罕森林里驰骋、闯荡、称霸。 它相信它将生出标准的狼崽来,它自己就是一条顶呱呱的母狼嘛。 帕帕衔着一条缅瓜鱼跑来了。这家伙,准是偷了主人晾在院子里的鱼。自它怀孕后,帕帕怕它撵山追猎发生意外,禁止它走出山洞,一切食物都由帕帕供给。帕帕含情脉脉地瞧着它吃完缅瓜鱼,就极其温柔的舔它隆起的腹部。这在rì曲卡山麓狼群是无法想象的。只有狗,只有受人类明熏陶的狗才会如此温存,才具有这样忠贞的品xìng,这样强烈的责任感。 它很感激帕帕。 可是,当帕帕的舌头舔着它隆起的腹部的一瞬间,它心里既感到甜蜜,又充满了恐惧。它害怕帕帕温良的脾xìng和可悲的绅士风度会像瘟疫一样传染给它的狼儿狼女;它害怕由于帕帕的影响,它的狼儿狼女们最终会蜷伏在人类脚跟前摇尾乞怜;它害怕狗父亲会把它的狼崽教养演化成狗。 它是狼。它要的是狼种。它要的是能征服这块土地,能在森林里称王称霸的狼的子孙,狼的家族。它要建立一个庞大的狼群。 虽然它在感情上有点喜欢帕帕了,但是,在心底里,它仍然鄙视狗。人类喋喋不休地颂扬狗,夸奖狗,把狗喻为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但白莎却固执地认为,狗是人类的奴仆。人类需要狗的时候,随便扔给几块啃过的肉骨头,便要狗付出沉重的劳役,甚至卖命;不需要了,便宰杀了吃狗肉,红烧、清炖、宫爆、粉蒸……花样翻新,吃得满嘴流油。狗浑浑噩噩,永远不会觉醒,死到临头也不会反抗。在狼的眼睛里,狗是可怜虫,是悲剧角sè,是野xìng的叛逆,是森林的败类,是食肉动物的耻辱。它憎恶狗,无法容忍狗的种种弱点。 为了快要出世的狼崽,它要摆脱帕帕。也许,可以跑到远远的荒山野岭躲匿起来,它想,但不行,狗的嗅觉十分灵敏,会找到气味跟踪而来的。也许,可以借故和帕帕闹翻,恶狠狠吵一架,从此一刀两断,但也不行,狗是弹簧xìng格,你越压,它越软。 唉,要是帕帕的主人突然搬家,迁徙到遥远的地方去就好了;要是帕帕来山洞的途碰到土豹子就好了;要是帕帕的主人突然想吃狗肉,把它塞进汤镬就好了……但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帕帕仍然每天落rì后准时到山洞来陪伴它。 它一定要设法摆脱狗的yīn影。 它想得头都快炸裂了,仍然想不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来解决这道难题。 帕帕用下巴摩挲它的额头,柔软的狗的颈窝抵住了它的狼的尖嘴。它听到喉管里狗血的奔流声。蓦地,一个念头跳进脑袋。咬死帕帕!这虽然很残忍,却是一劳永逸地解决难题的好办法。要么让它生出来的狼崽退化成狗;要么咬死帕帕,它没有其它选择。 但它总觉得下不了口。好几次,它尖利的狼牙已叼住了帕帕在狗皮下滑动的富有弹xìng的喉管,只要再用点力,喉管便会发出断裂的脆响;就在这关键的一瞬间,一种不祥的温情像电流似的击了它的心灵,它立刻全身瘫软,觉得自己已虚弱得连脆嫩的狗的喉管也咬不断了。 帕帕善良得对它没有一点提防。 帕帕待它那么好,那么忠贞,帕帕叼来的肉骨头虽说只剩下一星半点肉渣和软骨,但毕竟体现了一种关怀和爱护;帕帕曾解除它的孤独,慰藉它的寂寞;帕帕舔它隆起的腹部,那么深情,那么柔软……它实在舍不得咬死帕帕。 它恶毒诅咒人类。它恨狗从人类那儿熏陶来的人xìng,简直比魔鬼更可怕! 它觉得自己的灵魂和**快要分离。它痛苦得快要发疯了。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伤感。 犹犹豫豫的,一晃就是两个月。 那天,它腹的小宝贝比往常更剧烈地躁动起来。凭着一种动物本能,它预感到自己快要临盆了。它已没有时间再动摇彷徨了。当帕帕再次用下巴摩挲它的额头时,它拼足全身的力气,闪电般地咬断了帕帕的喉管。 它要让帕帕死得没有痛苦。 可怜的帕帕,死了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它舔净了帕帕身上的血迹,然后,拖着帕帕僵硬的尸体,找到个猎人挖竹鼠后废弃的土洞,把帕帕塞进洞去,然后用土结结实实掩埋起来。 它第一次没有将咬死的动物撕开胸膛,掏出内脏。这完全不符合狼的行为规范。它实在不忍心吃掉帕帕,虽说帕帕已经死了。它觉得自己慈悲得简直像狗绅士——不不——是像狗淑女了。 掩埋了帕帕,它已累得jīng疲力竭,只觉得腹部一阵阵抽搐。它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身子,刚回到山洞,就开始宫缩,腹部阵痛得厉害。 出来吧,小宝贝,这里已经没有狗了。 白莎生下三只小狼崽。 舔干第一只狼崽身上血腥的胎衣,露出金黄的茸毛,黄sè象征着土地。唔,可爱的黄黄。舔干第二只狼崽身上血腥的胎衣,露出又黑又亮的茸毛,黑sè象征着征服,唔,可爱的黑黑。舔干第三只狼崽身上血腥的胎衣,露出黑白斑斓的绒毛。它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绝对不是狼,全世界所有的狼都是黑黄两种毛sè,只有狗为了取悦于人类,才玩出花花sè来。它不知道花花是怎么钻进它肚子里来的?帕帕虽说是狗,但毛sè与狼一样的呀。 其实,帕帕的祖母是条大花狗,帕帕的身上有四分之一花狗的基因;在帕帕身上这花花毛sè是隐xìng的,由于奇妙的隔代和交叉遗传的规律,到第三代就有可能变成显xìng的了。 白莎自然不懂科学奥妙,它只是愤慨。它要的是狼种,它不要狗崽子。瞧这讨厌的花花,不但毛sè是狗的,连耳朵都肥肥大大,像晒蔫的蒲葵叶,上半片耷拉在脑门上,肉感很强的耳皮盖住了耳孔,主人任何厉声訾骂都会过滤成甜言蜜语。这绝对是哈巴狗的耳朵。狼的耳朵都是又尖又细的,像剑麻那样挺得笔直,俗称立耳,站在树林里,能听得出任何可疑的细微的动静。还有花花的尾巴,虽然刚刚生下来,却已像小花蛇那样曲蜷成团了。 恶心。它为自己生下只狗崽子感到羞耻。 不能让花花与黑黑、黄黄厮混在一起。狗的德xìng会软化狼的意志。狼毕竟也是有母xìng的,作为母亲,它还是挺可怜花花的。但是,为了黑黑和黄黄健康成长,成为真正的狼种,它不得不狠起心肠一口咬碎花花的脑壳。 可怜的花花,在这阳光明媚的世界里,只来得及像被蛇咬住腿的鸟似的急叫一声。 它三口两口便把花花吞进肚去。花花是从它肚子里出来的,又回到它的肚子里去,这没什么不道德的,对狼来说。 | 只要输入-Ζw-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牝狼 3 ()它对黑黑和黄黄倾注了全部的母爱。-------浏览器上打上-Ζw看最新更新 每天清晨,它便到树林里去觅食,专门捕捉活蹦乱跳的麂子,麂子血补nǎi,麂子肉补神。它的rǔ汁又白又稠,即使小青蛙喝了也会长出狼的力气。没多久,黑黑和黄黄长出几颗rǔ牙,两个小家伙贪婪而淘气。吮nǎi时咬得它rǔ头滴出血来。它不气也不恼,为了抚养出真正的狼种,它甘愿忍受任何痛苦和牺牲。 两个月过去了,黑黑和黄黄被它丰盛的rǔ汁喂得毛sè油亮,壮壮实实,爪子已长出尖利的爪尖,嘴里已长出锋利的狼牙。它们已能跑出山洞,在草坪上捉青蛙,捕蝴蝶,追蜻蜓。 这是小狗的玩意。小狼需要的是另一种残忍的游戏。 那天,它闯进鹿群,叼起一头脐带那儿还滴着粘液的小马鹿,跑回山洞。小马鹿没有死,瑟瑟缩缩挤在洞旮旯发抖,呦呦呻吟。 黑黑和黄黄围着小马鹿转来转去,嗅嗅闻闻,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咬呀,宝贝,狠狠地咬,用你们狼的尖爪和狼的利牙,咬断小马鹿的喉管,喝温热的鹿血;撕开小马鹿的胸膛,吃还在跳动的鹿心。它不断地催促着。 黑黑和黄黄仿佛傻了似的,只顾围着瞧稀奇。黑黑的胆子还稍大些,举起前爪轻轻触碰了一下小马鹿的尼股,但随即便跳开了。黄黄简直像只宠坏了的小狗崽,小马鹿稍一动弹,它便惊慌地扭身逃窜。 唔,小宝贝,你们还不习惯血腥的杀戮,瞧吧,我给你们做个示范。它腾空一跃,稳稳地扑到小马鹿身上,一口咬断喉管,然后麻利地扒开小马鹿的胸膛……它发现在它表演的过程,黑黑瞪着好奇的眼光,自始至终观看着。黄黄则在它咬断小马鹿喉管的一瞬间,突然垂下眼睑,不敢看。 狗的恻隐,狗的怜悯,狗的假正经。它心里掠过一道不祥的yīn影。 在rì曲卡山麓的狼群里,小狼崽出生没几rì,便钻进被母狼撕咬开的动物的胸膛里鼓捣,弄得满身血污。狼是伴着血腥味成长起来的。 它一定要给黑黑和黄黄造成一种血腥的氛围,一个带着强烈血腥味的生态环境。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晚,它潜进后山的槟榔寨,捉来一只吱吱乱叫的猪娃。狼捉活猪简直是一场jīng彩的马戏表演。它潜进猪圈,不知出于一种本能的恐惧,还是出于一种天xìng的怯懦,满圈的猪都缩在栅栏下瑟瑟发抖,不吭一声;它不慌不忙走上去,咬住一只猪娃的耳朵,猪娃就像了魔法似的,乖乖地站起来跟着它离开猪圈,一路上,它那根像扫帚似的狼尾无情地抽打着猪屁股,猪娃顺着它的意志紧赶慢跑,走向死亡深渊。 早晨,金sè的阳光透过竹篷的缝隙,千丝万缕涌进山洞。黑黑和黄黄醒了,饿得嗷嗷叫。它把猪娃放出洞去,猪娃在开满野花的草坪上东奔西突。 上吧,宝贝,让你们经历一次血的洗礼。 黑黑和黄黄兴奋地追撵着猪娃,截拦着猪娃的逃路。有两次黑黑把猪娃撞翻了,但又跳开让猪娃起来。这是在玩捉迷藏。这不是生死拼搏。白莎将细长的狼眼高高吊起,威严地嚎叫了一声。 黑黑怔了怔,猛地扑到猪娃身上,笨拙地将嘴伸向猪娃的喉咙。猪娃侧身躺在草地上,胡乱踢蹬着腿,吱吱怪叫,一口啃咬在黑黑的肩胛上,咬下一撮狼毛。 黑黑怪模怪样地吼了一声,仍然死死按住猪娃。 好样的,不愧是狼种,它在心里由衷地赞叹道。别说给敌手咬掉几根毛,即使被咬破狼皮,咬掉狼肉,咬出狼血,也要和敌手周旋到底,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就是狼的本sè。 黄黄瞪着一双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兴奋的眼睛,蹲在一旁呆呆地望着鏖战的黑黑。 没出息!白莎暗暗伤心。你应当扑上去帮助黑黑的,你应当扑上去和黑黑争夺,看谁的牙齿能咬断猪娃的喉管。 黑黑已经将稚嫩的狼嘴咬住猪娃胖嘟嘟的颈窝了,用力咬,狠劲地咬呀;温热的猪血将洗净你身上虚伪的仁慈。 黑黑显露出狼的暴躁凶猛的xìng子,不顾一切地用狼脑壳抵住猪娃的下巴颏……突然,黄黄汪地叫了一声。是的,是狗吠的“汪”,而不是狼嚎的“欧”,它不会听错。它愣住了,黄黄竟然叫出了狗的声音。狗的吠声圆润而嘹亮,带着对人类的谄媚;狼的嚎声干涩而嘶哑,带着对人类的仇恨。这是有原则差别的。 这汪的一声狗叫,把黑黑也镇住了。黑黑脑壳从猪娃颈窝探出来,惶惑地望望白莎,又望望黄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白莎愤慨地呜呜低吼着,龇牙咧嘴威胁着黄黄。但愿能把黄黄身上的狗魂吓掉。 黄黄根本没觉察到,仍然像条讨厌的狗崽子似的汪汪乱叫,黄黄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哀怨凄婉的神情,像个大慈大悲的狗菩萨。狗娘养的!不,明明是它自己生出来的。坏了,黄黄竟然跑到黑黑面前,使劲摇动尾巴,像是在乞求,对,是乞求黑黑放弃猪娃。 摇尾巴,这纯粹是狗的习惯;狼是不摇尾巴的,狼的尾巴永远像扫帚那样拖在地上。 谁也没有教过黄黄,黄黄是无师自通。 黄黄的血管里有一半狗的血液。 黑黑从猪娃身上跳了下来。猪娃撒开四蹄,像阵烟似的朝山洼左侧一片葛藤密缠的灌木林钻去。白莎赶紧追上去,重新叼住猪娃的耳朵,狼尾巴像鞭子似的驱赶着,把猪娃赶回黑黑面前。 黑黑望着黄黄,踟蹰着不敢扑咬。 黄黄一个劲摇尾巴,一个劲汪汪汪学狗叫。黑黑一定是受到了感染,好奇地模仿着黄黄的样子,也开始摇尾巴。黑黑尾巴摇得极不自然,扑腾扑腾,像条快僵死的蛇。汪——欧,汪——欧;黑黑也模仿着学狗叫,叫得拙劣,很难听。 白莎气得差点没晕过去。它凶猛地窜到黄黄背后,咔嚓一声将黄黄的尾巴咬了下来。 宁肯没有尾巴,也不能要一条狗尾巴! 这一招真绝,黑黑的尾巴立刻停止摇动,像正正的狼尾巴那样耷拉在地上。 黄黄尾根那儿鲜血淋漓,委屈地汪汪乱叫。 它毫无怜悯之心,又在黄黄脊梁上狠狠咬了一口,威逼黄黄朝猪娃扑去。黄黄惊骇地连连后退。 脓包,没出息的狗崽子! 它撇下黄黄,嚎叫着在黑黑背后督战。黑黑拼命往黄黄身上靠。仿佛是要靠到狗xìng上去。 猪娃趁机从包围圈里脱逃出去,钻进高高的斑茅草丛,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了。 白莎伫立在山洞口一块岩石上,怒心烧。它绝对没想到,黄黄空长着狼的身躯。假如任其发展下去,黄黄会把黑黑也演化成一条狗的。必须让血的教训唤醒黑黑狼的意识,压抑狗的意识。与其两只狗崽子,还不如要一个狼种。 黄黄还在惟妙惟肖地模拟着狗的叫声和动作。白莎再也无法忍受了,猛扑上去,一口咬断黄黄的喉管。 黄黄倒在血泊翻滚挣扎。 黑黑浑身颤抖,眼睛里蒙着一层晶莹的泪花,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慌。 白莎伸出血腥的舌头,怒视着黑黑。记住这血的教训,你永远应当是条狼。 你想演化成狗吗?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你不愿和你兄弟落到同样下场,那你就应当扑上去! 突然,黑黑疯了似的扑到黄黄身上,用锐利的爪子,用锋利的牙齿,狠命地扒开刚刚断气的黄黄的胸膛,大口大口吞吃着温热的狗心狗肝狗肺,弄得满身都是血污。 终于,黑黑从掏空的黄黄的胸膛里抬起头来,白莎发现,黑黑眼睛里的泪水早已烧干,稚气可爱的神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凶狠残忍的眼光,yīn沉着脸,用干涩的嘶哑的嗓子发出悲泣苍凉的狼嚎。 黑黑经历了这次血腥洗礼,变成一条狼了。 黑黑走到它面前,神态严峻,冰凉的眼光盯着它柔软的腹部,眼睛里放shè出贪婪的目光。 假如有可能,黑黑会把它的胸膛也撕开的!它心里不禁打了个寒噤。但立刻,它又感到一种狼母亲特有的自豪。敢于吃掉母亲,敢于咬死父亲,这才是真正的狼。 它历尽千辛万苦,它咬死帕帕,吃掉花花,现在又牺牲黄黄,不就是为了培养出这样的狼种吗? 是的,它生了三个狼崽,如今只剩下一个了。数量是减少了,但质量提高了。它消灭了狗的幽灵,它塑造了一个真正的狼的灵魂。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它觉得还值得的。它深情地舔着黑黑身上的血污。哦,这块炎热的从来没有狼的土地,今天,真正的纯种的狼诞生了。 从此,白莎就带着半大的狼种外出捕食。它要把黑黑训练成匹克那样本领高强的大公狼。那天,它们追逐一头岩羊,岩羊逃上一座悬崖,已无路可逃,黑黑勇敢地朝岩羊扑上去,就在黑黑的前爪搭上岩羊脊背的一瞬间,被死亡逼疯了的岩羊凌空一跃,带着黑黑滚下悬崖。悬崖有数十丈深,底下是一片绿sè的林涛。白莎悲愤地长嚎一声,急忙转身沿着山脊绕到悬崖下面去。这是一座雄浑巍峨的大山,从山顶到山箐,少说要绕道十多里,等白莎赶到悬崖下那片树林时,只见绿草地上有几摊殷红的血迹,黑黑和岩羊不见了。它顺着残留的气味向山垭寻找,不料遇到一场暴雨,把仅剩的那点气味洗刷得干干净净。 芭蕉寨梭罕老爹和孙子农炳亨到小凤山来打猎。农炳亨刚考上初,是个半大小伙子,对打猎简直入了迷。 一老一少今天运气不佳,在山里转了大半天,只打到一对斑鸠。太阳西沉了,梭罕老爹提议回家,但农炳亨央求道:“爷爷,再转道山梁吧,兴许能碰到头马鹿什么的,猎人空着手回去,多丢人哪。” 转到小凤山主峰下,农炳亨眼尖,一眼看见绿茵茵的草地上躺着两只血肉模糊的动物,他奔过去,尖叫起来:“爷爷,快来看哪,一只小狗,还有一只岩羊!” 岩羊撞在一棵大树上,脑袋开花,已经撞死了;那只小狗从悬崖上摔下来时,正巧落在凤凰树柔软的树冠上,弹了一下,落到地上,伤得不轻,但还有口气。 “多勇敢的小狗,它奋不顾身地扑向岩羊,宁肯冒摔得粉身碎骨的危险,也不放过猎物,这才是真正的猎手呢!”农炳亨抬起头望望高耸在紫气祥云的悬崖顶,赞叹道:“爷爷,我要这条小狗。” 梭罕老爹含笑点了点头。 于是,这一老一少扛着死岩羊,抱着负了伤的黑黑,回寨子去了。 半路上,一场暴雨把他们的踪迹洗刷得干干净净。 黑黑是在农炳亨的怀抱里苏醒过来的。它想起母亲白莎曾告诫过它的,两足行走的人类是狼的死敌,人捉到狼后,要剥皮抽筋的。它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恐惧,拼命一跃,从农炳亨的怀里挣扎出来。 它想逃离人类。 它刚落到地上,左前爪和右后腿钻心似的疼,才跑了两步,浑身便软得像棉花,瘫倒在地。农炳亨赶紧奔过来,重新把它抱起,疼爱地说:“别害怕,小宝贝,我不会伤害你的。让我们做好朋友吧。” 它虽然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农炳亨温柔的语调,在它背上抚摸的深情的手,使它明白眼前这位少年对它没有敌意。 “爷爷,小狗醒了。”农炳亨欣喜地朝竹楼上叫,“快拿稀饭来呀,我来喂。” 它确实饿了,已一天没吃东西,饿得肚皮贴在脊梁上。 农炳亨把它抱在大腿上,然后用竹勺一勺一勺将稀饭喂进它嘴里。热乎乎的稀饭吞进肚去,身上立刻有一种热酥的快感。它从来没有吃过用火烧热的熟食。狼怕火。想不到火还有如此奇妙的好处,热的熟食毕竟比生肉生血可口,而且会使吃者产生一种宁静的心绪。 它一口气吞下半盆稀饭。 肚子饱了,它呜呜叫了两声,身上和腿上的伤口仍然疼得厉害。 农炳亨把从山上采撷来的金钱子、接骨风等伤药放在石碓里舂成浆糊状,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在它的左前爪和右后腿上,再用夹板夹住,用白纱布缠牢。奇怪,伤口的疼感立刻减轻了许多。 它冰冷的残忍的狼眼里闪过一道热光,就像冻土下的地热,冰层下的暖流。它感激地望着农炳亨,明白眼前这位少年是它的救命恩人。 “好了,该睡觉了。”农炳亨轻轻把它抱进房柱下用砖砌起来的小狗窝,“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见!” 狗窝里铺着一层柔软的稻草,散着着馥郁香味。又暖和又舒服,它简直要陶醉了。 它成了梭罕老爹大家庭的成员。 梭罕老爹家是芭蕉寨西头一幢金sè茅草盖顶的竹楼,楼上住人,楼下养着猪牛鸡鸭;比人还高的带刺的仙人掌筑成一道密匝匝的绿sè的围墙。围墙内的动物和人都互不侵犯,和睦相处,气氛和谐。 每天上学前和放学后,农炳亨便会把它从狗窝里抱出来,抚摸它,脸蛋贴脸蛋地亲它,给它换药,还给它端来盛着热菜热饭的瓦钵。它早已习惯了农炳亨身上那股气味,远远闻到,就会条件反shè似的产生一种亲切感,高兴得呜呜叫起来。 在农炳亨的悉心照料下,它伤好得很快,那天,它终于除掉腿上的夹板了,它兴奋得一溜小跑,在围墙内转了好几圈。“哎呀,爷爷,快来瞧吧,我的小宝贝伤好啦!”农炳亨高兴得大叫起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它撒开腿向站在屋檐下的农炳亨跑来,一边跑还一边摇起了尾巴;它不想摇尾巴,但控制不了自己,好像是一种自然的情感流露,是激动的情绪达到白热化的表现,是向主人表示感激、尊重、顺服,对主人讨好、献媚、邀宠最好的礼节。 这是地道的狗xìng。 它甚至学会了狗吠,汪汪汪。 | 只要输入-Ζw-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牝狼 4 ()它身上本来就有二分之一狗的血统,只不过在白莎的威逼下,狗xìng被压抑了;农炳亨用人类特有的温情唤醒了它身上潜伏着的被压抑了的狗xìng。-------浏览器上打上-Ζw看最新更新 从此,每天下午,它都要跑到寨口去接放学回家的农炳亨,老远一看见主人,它的尾巴就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越摇越娴熟,越摇越漂亮,像朵美丽的矢车菊。 “爷爷,我们给狗起个名字吧。”农炳亨提议道。 “行啊。你念书识字,你给取一个吧。” “瞧它的毛sè,又黑又亮,就叫黑黑吧。” “黑黑,不错嘛。”梭罕老爹说。 农炳亨一把楼住它的脖颈:“好宝贝,你有名字了,黑黑,记住没有,黑黑。” 它狼的名字叫黑黑,它狗的名字也叫黑黑。也许,这只是一种偶然。 从灵魂到体魄,它都有一半是属于狼的。所以,当它完全像一条狗那样生活时,它总觉得有点拘束。譬如说吃饭吧,瓦钵里装的是主人的残羹剩饭,里面只有白米饭和烂菜帮子,偶尔才有两根已啃光了肉的骨头。虽然熟食比生食吃起来有滋味,吃惯了还会产生一种温柔的情怀。但它是食肉兽,它不是吃素斋的和尚。它想扑食在院子里嬉闹的鸡群,但它明白主人是不会允许它这样干的。它很想能饱餐一顿肉食,还有被咬断的喉管里汩汩泉涌出来的带着浓烈咸腥味的血。未泯的野xìng引诱它干出了一件荒唐事。 它选择了午。农炳亨上学去了,梭罕老爹有午憩习惯,院子里静悄悄,没有人影。它守在瓦钵边等待机会。一只五彩尾翎的茶花鸡蹁跹着肥胖的身子,贪婪地瞅瞅瓦钵里的狗食,又胆怯地望望它,不敢靠近,也舍不得离开。它卧在离瓦钵两步远的沙土上,装出一副慵懒憨厚的神态,闭起眼睛,但比雷达还灵敏的耳朵却高高竖起,捕捉微弱的声息。鸡爪子踩着土屑逼近了;鸡喙试探xìng地磨蹭了两下钵沿;终于传来了啄食饭粒的声音了……它知道又愚蠢又狡猾的茶花鸡仍紧张地瞅着它的眼睛,它只要一睁开眼,就会把茶花鸡吓走的;它仍然闭着眼,凭声音传导,选准方向,然后暗暗曲腿用力,猛地窜上去,喝,准确地扑到茶花鸡身上,然后,敏捷地一口咬断鸡脖子,好极了,茶花鸡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它津津有味地吮吸着鸡脖子里泉涌出来的血。 都怪那些饶舌的母鸡,看见茶花鸡扑棱着翅膀倒下了,竟一起sāo乱惊叫起来。真是少见多怪。它龇牙咧嘴,做出一副地道的狼的凶相,企图吓唬它们别吭声,但这些被人类宠坏了的家伙,反而嚷嚷得更凶了。 终于,被吵醒的梭罕老爹走下楼来。 终于,梭罕老爹在一丛金竹背后找到了正在对茶花鸡开膛剖腹的黑黑。一把明晃晃的钢叉毫不留情地止住它脖子,卡得它眼冒金星,然后,被一条铁链子结结实实拴在房柱上。叭地一声,它脊梁像被火烙了似的疼,惊跳开去一看,梭罕老爹手持一根牛皮鞭,气势汹汹地叱骂道:“该死的畜生,竟敢到家里来撒野!” 梭罕老爹的妻子,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婆,也拖着哭腔嚷道:“赔我的宝贝茶花鸡,赔我的宝贝茶花鸡。” “不教训教训它,怕会把牯子牛也咬死哩。” 鞭子雨点般落在它身上,脖颈上的铁链子使它无法躲闪;鞭子在空尖啸,狼毛飞旋,皮开肉绽。它蜷伏在地上呜咽。 母鸡们都幸灾乐祸地望着它。 还取消了它的午食。 它像被关在囚笼里,失去了zì yóu,又饥又痛。 下午,农炳亨放学回家,解开它脖子上的铁链,把它抱进怀里,轻轻抚摸它身上的鞭伤,流着泪,伤心地说:“疼吗?很疼的。唔,把你揍成这样,坏爷爷!不,不是坏爷爷,爷爷是为你好。唉,你干吗要去咬茶花鸡呢?你晓得自己做错了,是吗?老师说的,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不,是好狗。” 黑黑拼命摇动尾巴。它不希望爱它的主人伤心,它不希望自己挨饿,它不希望再被鞭笞一顿。 “你认错了,你真是我的好宝贝。”农炳亨抹净眼泪,高兴地笑了。随即,他端来热腾腾散发着火的温馨的米饭,米饭里还有好几块肉呢。 它懂得了,和人类在一起生活,必须遵守严谨的生活秩序,不然就要受到惩罚。对狗来说,人类手的锁链和鞭子就是法律。 也许在亘古时代,人类也是这样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拿着美食,调教和驯化了包括狗在内的许多野生动物的。 从此,它把野xìng收敛起来,变成一条很驯顺的狗。 半年后,黑黑长成一条健壮的好狗,细腰、长腿、尖耳,那副牙齿,连铁块都能咬也印痕来。真是人人见了人人夸。看家护院,撵山打猎,远远超出一般的草狗。 它成了和农炳亨形影不离的伙伴。 渐渐地,黑黑把白莎遗忘了,有时候夜静更深时回想起来,也觉得像个遥远的梦。不料那天午在澜沧江边,白莎突然出现在它面前。 白莎满世界寻找黑黑的踪迹。 要是没有那场可恶的暴雨,凭着它狼的灵敏的嗅觉,即使黑黑藏到天涯海角,它也会找到的。唔,这绝对是人类干的。它想,要是豹子拖走了,总会留下一副皮囊和骨骸。它不愿意自己用三条生命换来的狼种就这样在世界上神秘地消失了。狗有七条命,狼有条命;它不相信黑黑会死。不,一定还活着,被人类捉走了。黑黑是它唯一的希望,它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黑黑。一连两个月,它天天在山道转悠守候,夜里还悄悄摸进小凤山周围好几个村寨,但都没找到。 白莎也曾到过芭蕉寨,但恰巧那天黑黑被农炳亨带到区zhèng fǔ舅舅那儿过夜了,yīn错阳差,没碰着。 白莎把满腔怨恨都发泄到人类身上。当然,它对付不了人类本身,于是就迁怒于人类豢美的家猪身上。它一个寨子一个寨子进行扫荡,深夜悄悄潜进猪圈,用嘴拨开竹门的插销,钻进去,专门扑向养得满身膘肉的大肥猪,用尖利的狼牙咬断猪喉管,咬死一头再扑一头,直到满圈的肥猪sāo动嚎叫,引来报jǐng的芒锣和螺号,引来无数通红的火把,引来狺狺狂吠的狗群,它这才怀着报复后的暂时的满足撤离现场。 没多久,小凤山传开一个恐怖的流言,说深山密林里出现了一条狗jīng,专门残杀家畜。人心恐慌,猪心恐慌,牛心恐慌,马心恐慌。好出风头的猎手则摩拳擦掌,入山围剿,设伏保寨,遗憾的是两个月下来连狗jīng的毛也没捉到一根。 梭罕老爹富有狩猎经验,在芭蕉寨西头的荒草滩上埋设了一只祖传的捕兽铁夹。冤家路窄,那天半夜,白莎想偷袭芭蕉寨,途经荒草滩,不幸踩上了铁夹子,一条后腿被具有无限韧xìng的弹簧夹得皮开骨裂。它拼命挣扎,无奈铁夹子结实得就像生了根,怎么也拔不脱。它用狼牙啃咬铁夹,狼牙咬断了两颗,仍无济于事。 这种铁夹子厉害得能逮住金钱豹呢! 四足行走的兽最终还是斗不赢两足行走的人。 启明星无情地升上来了。东方冷酷地出现了鱼肚白。白莎晓得,猎人很快就要来察看捕兽铁夹,很快就要来收拾它这条倒霉的狼。 果然,梭罕老爹背着猎枪,提着一根沉重的铁力木棍,踏着洒满露珠的青草,走来了。 白莎急生智,想出个绝妙的主意来。它翻起白眼,口吐白沫,屏住呼吸,四腿蹬直,浑身僵硬,像死了似的。这是狼最拿手的逃生伎俩。要是在rì曲卡山麓,人们经常和狼打交道,已熟悉狼的装死把戏,一般是不会轻易上当的。但西双版纳历史上没有过狼,所以,像梭罕老爹这样富有狩猎经验的老猎人也被白莎的假象迷住了。 “嚯,逮着狗jīng啦!”梭罕老爹老远就高兴地大声嚷起来,走到铁夹前,他朝白莎身上啐了一口,“死啦,活该!看你还敢不敢来寨子捣乱!”但他毕竟是老猎人了,谨慎地摘片草叶放在白莎鼻翼下试探;白莎尽管憋得差一点就要胀破狼肺了,仍顽强地不吐一丝气息。草叶纹丝不动,梭罕老爹自言自语道:“没气啦,死绝啦!”但他仍不太放心,顺手挥起那根铁力木棍,一棍敲在白莎腰眼上。狼是铜头铁腿麻杆腰。铁力木沉得丢进水里浮不起。这一棍结实有力,它觉得腰断裂了,疼得直想在地上打滚。要是没有找回狼种这个坚强的信念支持着它,它会发疯般地一跃而起,咬住梭罕老爹的手腕,同归于尽。但它忍住了,浑身的肌肉没有一丝颤动,面部没流露出半点痛苦的表情。咚,仿佛打在一堆没有生命的**上。 为了后代,兽的忍耐力并不亚于人类。 梭罕老爹终于放心了,松开铁夹子上的插销。就在弹簧收缩的一瞬间,白莎闪电般蹦起来,拖着那条鲜血淋漓的伤腿,仓皇钻进草丛,逃入深山。梭罕老爹被突然复活的白莎惊得跌坐在地上,半天合不拢嘴,唾液从嘴角溢出,像条米线挂在下巴。 “狗jīng,真是一条狗jīng啊!” 直到白莎在对面山梁变成小黄点消失在树林里,梭罕老爹才如梦初醒地赞叹了一句。 梭罕老爹这一根打得很厉害,白莎腰椎下陷,本来挺直的脊梁凹得像驼峰,还破了一条后腿。捕食不方便了,它只好靠捉田鼠、青蛙这样的小动物充饥。没多久,也就变成一条形容枯槁举止猥琐的跛腿狼。 它失去了昔rì的风采和威严,但它昔rì的理想并没有泯灭,反而被伤残的身躯和痛苦的经历煽动得更加炽热。它仍然四处流浪,寻找宝贝黑黑,寻找能实现它理想的狼种。 皇天不负苦心人,也不负苦心狼。 那天,它在沿着澜沧江边被太阳晒得灼烫的沙滩盲目而又孤寂地走着,猛然瞥见前面有一群少年脱衣裳准备游泳,其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对带来的一条健壮的黑狗柔声说:“黑黑,替我们看着衣裳。”它定睛一看,这不是它朝思暮想的黑黑吗?虽然阔别半年多,黑黑已长成一条雄壮漂亮的大公狼了,但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皱起鼻子嗅嗅 ,顺风送来亲切的狼儿的气息。它恨不得立刻奔上去和它的宝贝狼种拥抱亲吻。但那群少年使它发怵,它明白自己半残的身体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它克制住冲动,潜伏在一块礁石后面等待最佳时机。 少年们脱光衣裳,呐喊着冲进江去。黑黑蹲在隆得像小山似的一堆衣裳后边,忠诚地尽着自己的职责。少年们游远了,还分成两个阵营,打起了水仗,江面涌起一堆堆喧嚣的浪花。 白莎从礁石后面钻出来,踬蹼着朝黑黑奔去。它流着泪,呜呜欢呼着。 黑黑竟然朝它凶猛地咆哮起来。 宝贝,我是你的妈妈呀,你认不出来了吗?你妈妈衰老了,残缺了,丑陋了,但我确确实实是你的妈妈呀! 黑黑像飓风似的把它扑倒在地,牙齿触碰到它颈窝的最后一秒钟,才认出它来。立刻,黑黑孝顺地跳开了,跪卧在它面前,将脑袋伸到它腹下,呜呜叫着,表示久别重逢的激动。 白莎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泡在澜沧江里的农炳亨发现了白莎,高呼起来:“狗jīng来啦,狗jīng来啦!”那群少年齐声呐喊,奋臂划水,向岸上赶来。 白莎用狼头顶着黑黑的臀部,催促黑黑跟着自己回森林去。走吧,我是来救你出火坑的;对狼来说,人类社会就是火坑。 黑黑表现得比大姑娘上轿还忸忸怩怩,留恋地频频回首朝江的农炳亨张望。 “黑黑,回来!快,狗jīng要把我的黑黑拐跑啦!”农炳亨哭丧着叫道。 黑黑发疯般地在沙滩上兜圈子。它心里矛盾极了。一边是含辛茹苦生它养它的母亲,一边是恩重如山的主人,它不知该跟谁走。 没时间再磨蹭了。白莎叼着黑黑的肩胛,像押解逃犯似的把黑黑拖离沙滩,跑进森林。 它终于找回了心爱的狼种,但黑黑在澜沧江边犹犹豫豫的表现,却在它心里刻下了一道很难抹去的yīn影。 | 只要输入-Ζw-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 牝狼 5 ()黑黑特别乖巧,一回到白莎身边,狼的气味立刻唤醒了沉睡半年多的记忆。-------浏览器上打上-Ζw看最新更新它想起弟弟黄黄血淋淋的教训,不敢摇尾巴,不敢像狗那样汪汪吠叫,不敢流露出具有人xìng的温柔的情怀。它似乎摇身一变,成了一头真正的狼,像狼那样尾巴僵直得像把破扫帚,像狼那样发出凄厉的长嚎,像狼那样咬断猎物的喉管,撕开猎物的胸脯。 它觉得已把狗xìng严严实实地伪装起来了。 它觉得自己已变成一条地地道道的狼。 但白莎的感觉却并不尽然。虽然白莎经过仔细观察,也没有看出黑黑暴露出半点狗的破绽,但不知为什么,它总觉得黑黑身上有一种可怕的狗xìng,它相信一定有的,不过是潜藏得很深罢了。唔,黑黑那双眼睛,乍一看,是狼眼,冰冷冰冷,没有半丝怜悯和温情,像十年冻土层。但它总觉得在冻土层下面,有一股炽热的火。它害怕什么时候火焰喷shè,会融化冻土。 它只剩下黑黑这条宝贝狼种,它别无选择。 它只有带着黑黑拼命走村串寨,去扑咬人类豢养的家畜。这种野蛮的袭击,早已超越了觅食充饥的xìng质,变成一种流血的戏谑,一种变态的快感,一种恶毒的报仇。它要使黑黑与人类结下血海深仇,彻底斩断黑黑与人类情感上的联系;它要用鲜血洗净黑黑狼的灵魂。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它相信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由于白莎疯狂地厮杀家畜,小凤山四周人类的村寨简直像蒙受了一场浩劫。十几个寨子的猎手联合起来。进山大规模围剿狗jīng。 那天傍晚,白莎正在洞里睡觉,猛听得洞外灌木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即,人类所特有的一股温馨的体味飘进洞来。它急忙轻轻咬黑黑的耳朵,把黑黑从半睡眠状态咬醒。母子两条狼躲在一块扇形的熔岩后面,紧张观望。不一会儿,明亮的洞口出现一个两足直立的人,下巴光溜溜的显得很年轻,手里端着一支猎枪。 白莎知道猎枪的威力,会闪电喷火,会发出霹雷似的轰响;人类就是凭借猎枪,降服其它野生动物的。 白莎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就在洞口,皱起眉头,使颈耸动鼻子。这位不高明的猎手,直到现在才嗅出洞内的气味有些异样么?白莎鄙夷地想,要换成狼,离洞口半里就嗅出洞里住着什么野兽、此刻在不在窝里。人类在嗅觉方面真是笨得可以。那人耸动了很久鼻子,这才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嚯,一股野狗臊味,说不定我运气好,摸到狗jīng窝来了。”说着,他一手端枪,一手按亮电棒,猫着腰小心翼翼朝洞内搜索。 电棒明亮的光柱刺得白莎睁不开眼来。 看来,这位猎手一定是有意进山捕猎所谓狗jīng的。令白莎费解的是,他没有伙伴,也没有猎狗,也许,这是一个血气方刚心高气傲的猎手,想独占鳌头,所以才只身闯荡山林的;也有可能他本来有条猎狗,不幸被蟒蛇吞吃了,或者正在生病……阿弥陀佛!狼如果会像人类那样面对无法避免的灾祸突然出现一线转机而祈祷冥冥之神的话,它白莎绝对会双手合十诵出这么一句来的。多亏是碰上了单人猎手,不然的话,它白莎还有宝贝狼种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两条狼,对付一个不高明的猎手,那是绰绰有余的。关键是要弄掉他手的猎枪和腰的长刀。 寂静的山洞里叩响跫然足音。 走近了,那位该死的猎手走近了。白莎jīng确地从声音判断出那位猎手离扇形的熔岩只有两步远了。便猛地从熔岩后面窜出来,以迅雷之势,扑向那支让狼心惊胆颤的猎枪。 他本来应该立即扣动扳机的,但黑暗猛然出现的一对狼眼像绿荫荫的灯笼,把他吓懵了。仅仅是迟了半秒钟,手的枪和电棒被一股飓风一般的力量撞得飞起来,砰地一声不知掉到哪个石旮旯里了。 白莎是用脑袋去撞猎枪的,上颚被枪筒上的准星豁出一个口子,弄得满嘴鲜血。 那位猎手惊叫了一声,转身想退出山洞,但白莎又一次凶猛地窜上去,把他扑倒在地。那位猎人一手捂住喉咙,一手去抓腰间佩带的长刀。白莎急忙叼住那位猎手的手腕,长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那位猎手趁机抓住白莎两条前腿,把它扒开,仓皇逃出洞去。 白莎知道,倘若让那位猎人活着逃走,很快便会引来狗群或人群。现在,必须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狼的生存权利。于是,它颠着一条跛腿,紧跟着窜出洞去。终于在洞外那块开着五彩缤纷野花的草坪上追上猎人。 这真是一场殊死的搏斗。 白莎被铁力木砸断过腰,被捕兽铁夹夹断过腿,力气锐减。猎人赤手空拳,缺乏肉搏的经验。一人一狼打了个平手。猎人的衣裳裤子被白莎撕得稀烂,浑身皮开肉绽;白莎一只眼珠子被猎人抠瞎了,一条前腿被猎人掰断了,一只耳朵被猎人咬掉了。人类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也会使用牙齿这个动物最原始的武器。 它和他拥抱着在草坪打滚。野花被碾碎了,翠绿的草味上涂着斑斑驳驳的血迹。 要是黑黑此刻能扑上来帮它一把,白莎想,立刻会打破力量均衡,立刻就能把这位不高明的猎人置于死地。从洞扇形熔岩后面跃出来的那一瞬间起,它就盼望黑黑来帮忙。黑黑是它的狼儿,儿子和母亲是血脉相连的天然同盟者,黑黑来帮它,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它不断地呼唤、乞求,奇怪的是,黑黑竟然没扑上来帮它。 黑黑的表现太令它惊诧了,从山洞里跟出来,在它和他的身边腾跳扑跃,又撕又咬,但撕咬的是风,动作逼真,仿佛是在与一个无sè透明的强敌厮杀。一会儿,黑黑又像受了致命伤,哀嚎呻吟,在草地上打滚。 它很担心黑黑会变成一条疯狼。 黑黑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不能自拔。跟着母亲从扇形熔岩后面跃出来的一瞬间,它就认出那位不高明的猎手就是它的主人农炳亨。农炳亨在与白莎拥抱翻滚时,突然叫起:“黑黑!黑黑!”主人认出它来了吗?不,主人忙着搏斗,无暇左顾右盼。主人一定是在危急关头思念起忠诚勇猛的它来了。 人类在潜意识是渴望出现奇迹的。 白莎也在急切地叫唤着它。母亲拖着伤残的身体,一定快支持不住了,希望它能去助战。 它只要再向前跨一步,就能轻而易举地结束农炳亨的生命。它是白莎的狼儿,它有这个责任的。它脑子里跳出农炳亨给它包扎伤口,把它搂在怀里,喂它用火烧过的热食的情景。 它只要再向前跨一步,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农炳亨救出困境。它是农炳亨jīng心豢养的猎狗,它有这个责任的。它能咬断自己母亲的喉管吗?白莎含辛茹苦把它养大,那芬芳的rǔ汁,那血脉亲情,还有为了寻找它而塌陷的腰,被铁夹子夹瘸的腿。 它无法既扮演一条忠诚的狗,同时又扮演一条孝顺的狼。 它本来就是狗和狼的结合,血液里有一半狗xìng,一半狼xìng。此刻狗xìng和狼xìng在互相搏斗,在互相噬咬。狗xìng和狼xìng把它灵魂给撕裂了。它变成一条jīng神分裂的狼。为了排遣那难以言状的痛苦和巨大的矛盾,它只能跟风、跟空气、跟臆想的无形的对手拼杀。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搏斗。白莎和农炳亨谁也没法占上风,谁也没法把对方置于死地。夕阳西坠,如血的残阳给草地涂上一层凄艳的sè彩。 终于,它和他都jīng疲力竭了,又僵持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松了手。它卧在地上,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农炳亨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站起来,跌跌撞撞向山垭走去,他的腿软得像棉花,走几步便咕咚屈膝跪倒在地。挣扎着站起来再走。他被一个强烈的求生念头支配着,要逃离这座陌生的、恐怖的、死亡的、属于狗jīng的山崖。 要是让他走出山崖,便会引来成群的猎人和成群的猎狗。 要是它白莎还有一点力气,它会不顾一切与他纠缠到死的。可惜……它呜呜哀号起来,并用乞求的眼光看着黑黑。狼儿,求你了,追上去,扑上去,你能轻而易举把他咬死的。你刚才的一切软弱便能得到宽宥和原谅,你便超越血统和遗传成为真正的狼种。 追上去,为了你,为了我,为了那个黑sè的幽灵般的狼的理想,追上去,扑上去! 黑黑追上去了。不,这不像是在追。追击应当全身肌肉绷紧,腹部收缩,步履沉稳有力,快速加飞,尖利的狼牙冲shè出一股yīn森森的寒气。可此时的黑黑,步子轻快,粉红sè的舌头拖得老长,浑身肌肉松弛,腹部下坠,好像是在为消食而散步溜达。 黑黑追到那位猎人身后,没有扑,也没有咬,而是突然摇起了尾巴;那条蓬松而僵直的狼尾巴,玩魔术似的突然变成狗尾巴了,摇得那么娴熟,那么麻利,绝不亚于哈巴狗的尾巴,要不是它白莎亲眼看见,是绝不会相信的。“汪!”黑黑发出一声地道的狗吠声。 那位猎人神志恍惚,也许没听见狗叫,也许听见了还以为是一种幻觉,他没回头望一眼,走出山洼,走进一片野芭蕉林。 黑黑紧跟在那人的脚后,不住地摇尾,不住地柔声吠叫,像是在欢送一位英雄。 这是对狼的嘲弄,对狼的亵渎。 暮霭垂临,山林一片灰暗,天的尽头,刚才还有几抹红霞,此刻也消褪了,露了一片虚幻的苍白。 白莎仍然一动不动地卧在草丛,木然凝视着北方,凝视着遥远的rì曲卡山麓。它的视线仿佛穿透重重山峦,望见了强大的狼群在皑皑雪野奔驰;不,没有狼群,只有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白雪。白得真干净。 奇怪的是,此刻白莎显得比任何时候都平静。狂怒已冷却,像一座冰山压在灵魂上。它狼的理想幻灭了,一颗火热的狼心沉沦了,破碎了。过去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黑黑终于停止了狗的把戏,恢复了狼的面目,尾巴又变得像扫帚似的拖在地上,来到它面前,像狼那样呜咽着,眼睛里明亮的热情也隐匿起来了,泛出一片狼的残忍和冰凉。 现在,白莎再也不会相信黑黑是条狼了。其实,它早就看出黑黑狼的外表下流露出来的狗的破绽,它是爱子心切,看见了当作没看见,自己欺骗了自己。唔,自食其果,一枚苦涩的果子。 黑黑讨好地在它身边兜着圈。 它凛然地卧在草丛。一只眼珠被猎人抠了出来,悬吊在眼眶外。狼血已凝固,痛感已消失,变得麻木。 天空变成铅灰sè,沉重的夜sè压得山峰扭曲变形,像巨大的狰狞的怪兽。 漫长的黑夜又要开始了。 也许是要表示一种慰问,也许是要表示一点依恋,黑黑依偎在它身边,下巴在它额眉间摩挲着,毛茸茸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它的狼嘴下;它尖利的狼牙已触摸到黑黑那根突凸颤动的喉管了;喉管里血液在滑动,那不是狼血,那纯粹是狗血!猛然间,白莎狠劲一合狼嘴,黑黑的喉管发出一声断裂的脆响,腥热的血浆喷shè出来。黑黑痛苦地呻吟一声,踢蹬翻滚,垂死挣扎;白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咬住黑黑的喉管不放,直到黑黑四肢僵冷……小凤山静谧的夜里,响起了凄厉的狼嚎,一声比一声悠长,一声比一声哀怨,整整嚎了一夜,嚎得整个森林恓恓惶惶。黎明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才逐渐衰竭。 翌rì清晨,农炳亨引着一群jīng壮的小伙子和一群威风凛凛的猎狗,来到勐罕森林那个隐秘的山洞前,只见一条黑狗被咬断喉管倒在一片早已凝固的血泊;那条戕害了无数生灵的狗jīng则面朝北方,卧在草丛,仅有的那只狼眼瞪得溜圆,神情凄凉而绝望。农炳亨害怕有诈,朝狗jīng的脑袋上开了一枪,半个脑壳被炸飞了,但没淌一滴血。它一腔狼血早已停止了流动。 狗jīng就是狼。 母狼死了,唯一的狼种也死了,西双版纳没有狼了。西双版纳本来就是一块炎热的土地,和平的土地,没有狼的土地。 | 只要输入-Ζw-就能看发布的章节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