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大汉》 第一章 穿越到景帝年间 序章这个城市的秋天非常短暂,似乎夏天刚刚才一过去,刚刚换下了短袖衬衫和t恤,冷空气就席卷而来,街道上的行人同样转眼间就穿上了棉衣乃至羽绒服。 这会儿刚刚是下班的时候,耳边充斥着汽车的喇叭声还有发动机发动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汽车尾气,路边小摊上臭豆腐的味道,还有糖炒栗子的甜香,几乎要让你的鼻子感觉无所适从。 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中年妇女骑着一辆电动车,顺着人行道进了马路边的那家第一人民医院,匆匆将车子挺好,拎着一个半新的保温盒匆匆往住院部行去。 当她刚刚走到一间高级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一大群医生护士从那个病房出来了,一个护士看到她,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同情之色:“很抱歉,呼吸机出现故障,意外脱落,病人因为窒息,已经抢救无效,确认死亡!还请节哀!”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个护士心里还是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心情的,毕竟,这个病房的值班护士是她的老对头,这次出了这种事情,铁定是要倒霉的了,毕竟,能住得起高级病房的人,哪个是好打发的呢? 这个头发已经有了大半花白的妇人木着一张脸,手一松,保温瓶落到了地上,破碎开来,里面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洒了一地。 在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封遗书。 “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很抱歉,我曾经对您说过,将来有了出息,一定会好好孝敬您,可是,我如今已经是而立之年的人了,还要您为我操心!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薇薇,她还小,安玲又再婚了,怕是顾不上她!若是薇薇问起,就说我去国外治病了!我找朋友帮我做了一些视频,每年生日的那天会交给薇薇。能瞒一天是一天吧,我受过的苦,不想让薇薇接着受,等到实在瞒不住了,到时候再说! “我所有的财产凭据都放在保险箱里,密码是薇薇的生日。我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给你们留下那么点东西! 韩泽绝笔”穿越到景帝年间韩泽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烧得滚烫,心里也是迷迷糊糊的,自己服下去的安定怕是就是一头大象也该栽掉了,怎么可能还能活着。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伸过来,托着他的背将他扶了起来,一个坚硬的似乎是勺子一样的东西撬开了他的牙齿,苦涩的液体涌入口中,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几乎呛进了气管,不禁大声咳嗽起来。 “阿苏,小心些,怎么毛手毛脚的!”另一个略带着些尖利的声音响起,“大公子还病着呢!” 叫阿苏的人一边诺诺称是,一边伸手给韩泽顺气,韩泽心中觉得莫名其妙,莫不是人死了之后,还能做梦不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边那个阿苏低声道:“大公子,快把药喝了吧,喝了药才会好起来!” 韩泽下意识地喝了几勺子苦药,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泡在黄连汤里头了,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喝了,阿苏劝了一番,见韩泽没有半分要动摇的意思,只得又端过来一碗蜜水,服侍着韩泽喝了下去。 韩泽喝了一大碗蜜水,总算嘴里不再那么发苦了,睡意再度上涌,他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他变成了一个叫做韩则的男孩,出身在汉朝,曾祖为韩王信,虽说这位很那位因为谋反被吕后诛杀的韩信同名,不过这两人无论是才能还是结局都差远了。 这个韩信乃是战国时韩国王室后裔,后来一心跟着刘邦,曾经受封为韩王,因此被人称为韩王信。 刘邦这人不怎么地道,汉朝建立之后,就将韩王信的封地安排在了颍川,说是要抵抗匈奴。韩王信也不是傻子,见刘邦将他当作了弃子,然后很干脆地带着人马投靠了匈奴,后来,在文帝十四年的时候,又投归了汉朝,韩则的祖父韩颓当被封为弓高侯,堂伯父韩婴被封为襄城侯。 他的父亲名叫韩述,如今正是弓高侯府世子。 当然,这些信息里面,韩泽熟悉的也不过就是汉朝,刘邦,文帝,就算是那个韩信,他也差点就跟那位淮阴侯给混淆掉了。 但是,让他比较崩溃的是,这里面还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他却是听说过的,那就是他的弟弟,韩嫣。 说实话,古往今来的名人中,少有人的名字取得这般女性化,而且,这个名字在史书上还留下了非常不光彩的一笔。 韩泽对韩嫣这个名字的印象来源于很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武大帝》,这位据说是汉武帝刘彻的伴读,不管野史正史上都是刘彻的男宠的人,最后死得也不是那么光彩,是被王太后给毒死了的。 韩泽心里胡思乱想着,他已经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觉得自己似乎还活着。心情恍惚起来,难得很是文艺地想到了当年庄子的感慨,庄生梦蝶,抑或是蝶梦庄生。 韩泽也算是成功人士,他父亲早逝,母亲硬是靠着在外面摆小吃摊将他供到大学毕业。大学毕业后,他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又娶到了学校的校花,可以说是春风得意。 哪知道,后来他得了运动神经元症,从此缠绵病榻。安玲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便提出离婚,韩泽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之人,给了安玲一大笔分手费之后,就签订了离婚协议书,而两人的女儿薇薇本来是跟着安玲,但是安玲很快又找到了第二春,带着一个孩子想要再婚却也艰难,于是又将薇薇送了回来。 韩泽的身体一日一日地无力下去,原本还能慢慢走几步,到得后来,哪怕是动动手指也艰难了。素来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够忍受自己只能如同废人一般的生活,他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将来只能躺在床上,便是大小便都不能控制。开始的时候,他有些歇斯底里,甚至有了轻生的意思,可是,看到年纪还小,还什么都不懂的女儿,他还是咬牙支撑了下来。 他自幼没有父亲,被人嘲笑欺负,即使不是嘲笑,那些人自以为是的同情也让他厌恶非常。他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也落得如此境地,因此,即使到最后连呼吸都需要呼吸机的辅助,他依旧强撑着。 可惜造化弄人,他一心要努力活下去,即使是作为一个废人,可是,那天,呼吸机莫名其妙地松脱了,他手脚无力,想要按铃都是不能。因为无法呼吸,窒息而死的过程非常痛苦,想要说话,都没了力气,他就这样清醒着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最终失去了意识。 到了最后,他还在庆幸,自己早就留下了遗书,为母亲和女儿的未来做好了安排。虽然因为这场病,自己的财产缩水了不少,可是,他银行里头依旧有着7位数的存款,在那个寸土寸金的都市中,还有着两套价值不菲的房产,还有一笔钱放在职业经理人那里做着长期投资,即使都赔了,也不会影响到母亲和女儿的生活。 另外,他还托人给自己制作了十几份视频和照片,每年给女儿寄一份,总能瞒上几年,等到女儿知道真相的时候,大概年纪已经不小了,能够承受丧父之痛了。何况,虽然他已经和安玲离了婚,安玲是个很实际的女人,性子也算不上凉薄,既然不要她亲自抚养,那么,隔一段时间,挥洒一下她的母爱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至于母亲,一辈子先是丧夫,现在丧子,大概心情也是很不好受的,不过,有薇薇的存在,她总会打起精神,就像当年挣扎着将他抚养长大一般,想来薇薇也会被她照顾得很好。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活下来,他贪婪地呼吸着两千年前的空气,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那来源于屋子一角的博聚香炉。 他睁开了眼睛,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那胖乎乎的,可以清楚地看见手背上四个小窝的小手,脑子里一片混乱。 自己还活着,可是,却是在离自己的时代足有两千多年距离的汉朝!他如今方才五岁,乃是汉弓高侯府的嫡孙韩则。 他是理科生,中学时学过的历史早就还给了老师,对于历史的了解多半来源于电视剧的轰炸。最频繁的莫过于奴才与辫子齐飞的清朝,这个戏说,那个大话,再来一个秘史什么的,将那几个皇帝从里到外蹂躏了个遍,不过,最终你除了知道那几个皇帝似是而非的感情之路之外,真正的历史你还是不怎么清楚。 对于汉朝,他也就记得汉高祖,汉武帝,汉武帝的两个皇后,外加一个后来被废掉的太子,还有什么卫青霍去病,李广之类的,别的历史名人压根就不怎么清楚,最多隐约知道个名字什么的。毕竟,谁会想到,穿越这么低概率的事情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尤其他穿越的对象韩则,他自己压根没听说过,当然,也许是因为他那位弟弟太出名了一些,掩盖了他的光芒? 韩泽之所以能够穿越到这个韩则身上,是因为韩则天生体质虚弱,三天两头生病。前儿个不过在花园里多走了一圈,结果回来之后便发起了高烧,昏睡过去,醒来之后的便是两千年之后的韩泽了。 “大公子醒了!”一直守在旁边,已经守得睡着了的阿苏感觉到动静,却看到韩则睁着眼睛,正看向她,不禁惊喜地叫了起来。 她的声音似乎大了点,很快似乎谁都知道了。 “我儿,你可醒了,母亲都担心坏了!”一个穿着一身深青色深衣的雍容妇人匆匆走进来,快步走到榻前,脸上露出了怜爱之色。 第二章 与韩嫣的第一次见面(上) “母亲,孩儿已经没事了!劳烦母亲担心,是孩儿的不孝!”看到那妇人满脸焦急,眼中透出的慈爱,韩则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个素来沉默寡言,却意外倔强,拒绝了别人再嫁的提议,起早贪黑将他抚养长大的妈妈,他不由心中一动,柔声安慰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韩夫人伸手抚摸着韩则的头,怜爱道,“我儿已经睡了三天了,可是饿了?” 韩则正向说话,肚子却应时地发出了清微的“咕噜”声,他有些尴尬起来,见韩则脸一红,韩夫人不由抿嘴一笑,直接吩咐道:“小芸,去把给公子准备的哺食端过来!” “诺!”跟在韩夫人身后的一个青衣侍女躬身应是,退后出去了。 很快,一份饭菜端了过来。韩家不愧是当年韩国王室后裔,用的都是精美的漆器和彩陶,一双朱漆竹箸,一只银匙,放在精美的漆器餐盘上,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里面还加了肉丁和菌菇,两枚煮鸡子,还有一碟腌制的萝卜。 “我儿身体刚好,不可多食油腻之物,先喝碗肉糜便是!”韩夫人看着韩则脸有些发苦,不禁好笑。 韩则自然有些不爽,之前因为他的病,导致他吃了一年多的流食,不是粥就是汤,如今穿越了,居然第一顿依旧是粥,怎么可能不郁闷呢! 韩夫人亲自帮他剥开鸡子,含笑看着韩则慢条斯理地就着萝卜喝下一碗粥,心中颇为安慰。 说实话,弓高侯乃是彻侯,没有嫡子的话,便会被除爵,韩则的祖父韩颓当还在,精神也很是健硕,不过,韩则的父亲韩述身体并非很好,如今已经是而立之年,至今也不过二子,一个是早产的韩则,另一个是一个有着匈奴血统的侍妾生下来的庶子韩嫣。 因为王侯之家,从来都是嫡长子继承爵位,庶子顶多分得一些家产,因此,韩夫人对于韩嫣还有他的母亲并没有多少敌意,反正,没有他们,也有别人。而一个有着匈奴血统的庶子,自然不能跟自己的儿子竞争。 她最操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韩则,韩则的身体实在不太好,她总是担心,韩则会中途夭折。 看韩则吃得不少,韩夫人神情轻松了很多,她命人将餐盘撤下,然后道:“我儿身子还未大好,先继续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母亲慢走,明日孩儿再去给父亲母亲问安!”韩则刚打算起身行礼,就被韩夫人伸手按了下去,又帮他掖了掖被角,叹道:“我儿还病着呢,无须太过多礼!” 等到韩夫人转身离去,韩则这才松了口气,虽说他继承了这个身体原本的记忆,一个五岁的小孩,其实也没多少记忆,不过,韩则却依旧很担心自己是不是会露出什么破绽,让韩家的人觉得自家的公子被鬼附身了。 不论如何,既来之,则安之。估摸着自己在21世纪的那个身体估计应该已经进了焚化炉了,母亲和女儿薇薇,自己也早早为她们做好了打算。几处还在升值的房产,还有银行里面七位数的存款,即使那几样投资全赔了,也无所谓了。 再见了,作为韩泽的人生,他如今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韩则了。 昏睡的时间太长了,韩则这会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继续睡下去了,想要起来,一直伺候的阿苏还有奶娘宋氏都是大惊小怪,恨不得哭天喊地地要他躺回去,他不得不继续躺在床上,开始思考,或者说,胡思乱想。 他需要计划一下自己未来的人生。很显然,自己有那么一位被称为佞幸的弟弟,韩家的前途可想而知。 不管怎么样,韩嫣已经出生了,不能把他塞回去再生一次,因此,只能想办法,让他不要成为历史上的那个所谓的佞幸了!最彻底的办法,就是让他和那个不到十岁就知道花言巧语泡妞的汉武帝给隔离起来,最好一辈子别见面。不过显然,这个不可行。 作为一个彻侯的子孙,即使韩嫣是庶子,也是要经常公开露面的,说不得,就要遇上那个刘彻了。 韩则铁定是没办法将一个有着根深蒂固遗传双性恋性向的汉武帝变成单一的异性恋的,因此,这事还得从韩嫣身上着手。 可是韩嫣这会儿还是个三岁的小屁孩,韩则总不能直接跟他说,弟弟啊,你这辈子千万不能跟那个叫刘彻的家伙混在一起,要不然又**又丢命啊!人家不把他当作疯子才怪! 就在韩则想得头都要大了的时候,外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然后,韩则就看到,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前。 这就是韩嫣了,韩则看到自己刚刚脑子里面想了不知多久的主角,心里还是有些纠结的,不过,他还是不再继续想了,招招手:“阿嫣,你怎么来了?” 说实话,对于韩嫣的名字,韩则有着很深重的怨念,这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难不成当初给韩嫣取名字的时候,祖父和父亲就预料到,这小子将来变成了人家的娈宠? 韩嫣跟韩则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毕竟,韩家子嗣不多,堂伯父韩婴有自己的爵位,跟他们又不住在一起,因此,不算那些下人的孩子,家里的小孩子也就韩则和韩嫣两人了,两人年纪也就相差了不到两岁,而两人其实也是住在相邻的两个院子里头,自然也是经常混在一起玩的。 韩嫣的身体可比韩则强多了,长到三岁,一点毛病都没有,整天活蹦乱跳的,这会儿见到韩则招手,赶紧跑了进来:“大兄!” 室内光线有些暗淡,等到韩嫣跑到了自己面前,韩则这会儿才刚刚看清楚了自己这个弟弟的模样,心里顿时叹了口气,难怪呢,这小子生得唇红齿白,真真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若桃瓣,目若秋波。 这般容貌若是生在女子身上,那也是倾城祸水一流的人物,何况,韩嫣还是个男孩子。看到这样子,韩则更觉得心灰了,老天爷,这般漂亮的弟弟,难不成,真要让那个刘彻给啃了不成? 第三章 与韩嫣的第一次见面(下) “大兄,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韩嫣歪着头,看到韩则似乎是一下子没了精神,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韩则打起精神来,说道:“没什么,只不过躺得时间太久了,有些恹恹的!” 韩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同样兴致不高:“大兄,你病了好几天,都没人陪我玩了,我跟娘说要来找你,娘不让,说是不能打扰你养病!大兄,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韩则笑道:“其实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能陪你玩了!” 韩嫣一下子高兴起来:“那太好了!大兄,我跟你说啊,这两天我一直窝在院子里,娘说要教我匈奴话,匈奴话有什么好学的,我以后肯定是生活在大汉的,干嘛要学匈奴话啊!” 韩则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当年韩王信投降匈奴,因此,身边有不少部曲就是匈奴人,后来还归汉朝,自然将那部分部曲给带了回来,要不是手底下有人,光凭着韩王信在对抗匈奴的紧急关头投了敌,韩颓当还有韩婴又怎么可能还能封为彻侯?七国之乱的时候,韩颓当又怎么能立下战功,在朝中站稳脚跟呢? 而韩嫣的母亲其实就是匈奴人,因为长得美貌,性子也柔顺,因此,素来很得韩述欢心,韩述妾室众多,也就韩嫣的母亲因为生下了韩嫣,而得以上了族谱,成为贵妾。 韩则心里盘算起来,家里有匈奴人,用得好的话,就是最好的资源啊!须知,汉武帝一辈子做过的事情中,最大的功绩就是将匈奴逐回了漠北,占领了河套地区啊!虽说韩则能够继承爵位,可是,这玩意是不保险的,就算是藩王也会因为推恩令的颁布而从王侯变成普通的庶民,因此,想要得个爵位,还是靠实打实的战功比较保险一点。 而且,未来的韩嫣未必就是那么心甘情愿做个男宠的,毕竟,有几个男儿不想着建功立业,想要被人当作禁裔一般圈在身边呢! 不过,以韩嫣的年纪,大概并不能明白什么叫做建功立业,韩则想了想,笑眯眯地问道:“阿嫣将来想要做什么呢?” 韩嫣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叫道:“我要和祖父一样做大将军,打很多很多胜仗!” “那阿嫣就要好好学习了,有句话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说,想要做个能打胜仗的大将军,不仅要知道自己的情况,还要知道敌人的情况!匈奴一直以来就是大汉的敌人,那么,学会匈奴语,将来才能做一个常胜将军!” 小孩子总是很好哄骗的,韩嫣被说得热血沸腾:“嗯,我一定会好好学的,将来要做一个常胜将军!” 说到这里,韩嫣又抬头看了看韩则:“大兄和我一起学,好不好!” “好啊!”韩则笑眯眯道。他没有说的是,既然要一起学匈奴语,那么,就不能跟着韩嫣的母亲学了,韩嫣的母亲之所以教韩嫣匈奴语,无非是因为还记得自己是匈奴人,随便教儿子几句让他不要忘了这一点罢了,至于教出什么名堂来,怕是有限得很。 尤其,韩嫣的母亲往高里说,是庶母,实际上,依旧是奴婢,还是异族,作为未来的弓高侯,无论如何,不能让一个奴婢做自己的老师的。 又跟韩嫣说了一阵子话,韩嫣的乳母张氏过来找韩嫣了,说是到了用晚食的时候了,来找韩嫣回去用饭。 在汉朝,平民是一日两餐,不过,对于韩家这样的贵族来说,一日是三餐的,分为朝食,哺食,晚食,当然,韩嫣年纪还小,多吃几顿也是正常的。 韩则看看窗外,确实已经有些暗了,见韩嫣有些不舍,不由笑道:“你回去跟二娘说一声,今天就让阿嫣在这里和我一起用吧,用完饭,我让人送阿嫣回去就是了!” 张氏有些犹豫,不过看到韩嫣脸上的喜色,还是点头道:“诺!”说着,也退下了。 韩则让阿苏送来了晚食,总算不再是粥了,而是每人一碗粟米饭,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萝卜汤,一盘已经切成片的烤肉,一盘蒌蒿,一碟子做得很精致的点心,还有饭后水果,每人两只柑橘。 韩则披了衣服,总算从床上下来了,和韩嫣一起,跪坐在一张低矮的桌案前,开始用餐。 韩嫣年纪还小,因此阿苏很是自觉地过来要喂他,不过,韩嫣看了韩则一眼,很是坚定地要求要自己吃,阿苏无奈之下,只得应允下来,在边上伺候着。 韩则并不怎么觉得饿,毕竟一直躺在床上,没什么消耗,于是不过吃了半碗饭,汤没怎么吃,他不太习惯羊肉的腥膻味儿,烤肉是不敢多吃,免得伤了脾胃,倒是吃了不少蒌蒿,哪怕除了盐,什么调料都没放,但是,这很是让他享受了一把运动咬肌的快乐!不得不说,当失去之后,才能知道什么才是最珍贵的啊! 对于韩则来说,一个健康的身体,就是最珍贵的,当然,以他此时的身体素质,很明显,离健康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体质虚弱还是可以通过后天的调养改变的。 不同于那些穿越还记得什么内功心法的穿越者,韩则一辈子除了看过n本武侠小说,自己也曾经yy过当武林高手,还曾经在网上找了一下那些所谓的九阴真经,九阳真经的心法,但是也不过是看看罢了,除了那什么“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之类的没什么意义的,几乎算得上是哲学的话之外,别的东西他是什么都不记得的。 就算是记得,他也不敢练,那些什么筋脉穴道的,他是一窍不通。除了那简化版的二十四式太极拳是大学体育的必修课之外,他压根没接触过什么武功不武功的。 不过,既然那些老头老太每日里都在练太极,说明这玩意应该还是有点用处的,韩则觉得,自己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什么时候练练看,就是来历有些不好解释。他可不觉得什么世外高人的说法,能够把自己那怎么看都是老狐狸的祖父还有同样继承了祖父精明的父亲都糊弄过去。 韩则一边剥着柑橘,一边胡思乱想,正打算将一片柑橘送到嘴里,却看到满脸油汪汪,甚至脸颊还沾着粟米粒,同样油汪汪的小手上,抱着一只柑橘的韩嫣眼巴巴地看着他。 韩则一愣,很快明白过来,韩嫣虽说如今已经三岁,不过,大多数时候,吃饭还是靠喂的,让他自己吃,虽然也行,不过,弄得这幅乱糟糟的模样也属正常了。 “阿苏,去拿面巾过来!”韩则吩咐道。 阿苏很快拿来了热面巾,韩则伸手接过,在阿苏惊讶的目光下,小心地给韩嫣将小脸还有手都擦干净了,然后,将自己剥好,去掉了丝络的柑橘递给了韩嫣。 说实话,以前的韩则固然跟韩嫣玩得不错,不过,这般照顾弟弟还是第一次,从阿苏的脸色,还有韩嫣的神色就可以看出来了,韩嫣伸手接过柑橘,小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过大兄!” 实在是可爱到爆了,韩则差点就想伸出手去,捏捏韩嫣的脸蛋,结果还未行动,就被一阵中气十足的长笑声给打断了。 第四章 韩颓当 “好,我韩家的子孙,就该如此!”亲眼见到如此兄友弟恭的场面,韩颓当满脸都是欣慰之色。不论如何,为人长辈的,除非是那种偏心到没边的,怎么着,都是喜欢看到自己的儿孙一团和气的,所谓家和万事兴嘛! “孙儿见过祖父大人!”韩则赶紧给韩颓当行了一礼,一边韩嫣也是有样学样,虽说不甚标准,不过人还小,也是情有可原。 在韩颓当面前,韩嫣显然有些拘谨,他不自觉地又往韩则身边靠近了一些。 韩颓当装作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笑吟吟道:“则儿身体看起来是好些了,看起来脸色不错!” 韩则赶紧道:“有劳祖父大人惦记,孙儿身体已经大好了!” 韩颓当满脸都是笑意,说实话,他这一支子嗣实在是单薄,因此,很是希望自己这唯二的两个孙子能够互相扶持,光大家族的。 “刚刚在说些什么,可能跟祖父说一说!”韩颓当问道。 韩则赶紧回答道:“刚刚阿嫣说将来要做大将军呢!” “果然是我韩家儿郎,有志气!”韩颓当抚掌大笑。 韩嫣也是说道:“大兄还说要和阿嫣一起学匈奴语呢!” 韩颓当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韩则一眼,脸上笑意更加浓了,他笑道:“行,你兄弟二人知道上进,可是大好事!既如此,祖父自然要给你们挑一个好先生才是!” “孙儿谢过祖父!”韩则赶紧深施一礼,一边韩嫣也是有样学样,深深地弯下腰去,不过,因为年纪太小,差点没站稳,韩则赶紧伸手扶住。 又跟韩则韩嫣兄弟两个说了一阵子闲话,韩颓当总算走了。韩则心里长松了一口气,面对韩颓当这个老狐狸,他心里总是很有些压力的,哪怕自己融合了原本韩则的记忆,可是,终究,他骨子里面还是那个已经到了中年的男人,想要装出一副幼童模样,实在很是憋屈。 这会儿天色也已经黯淡下来,韩嫣年纪小,也有了困倦之色,张氏已经在外边候着了,韩嫣恋恋不舍地起身道:“大兄,我明日再来看你!” 韩则笑着点点他的额头:“你尽管过来便是了!” 韩则牵着韩嫣肉乎乎的小手,将他送出门去,张氏刚想要将韩嫣抱起来,韩嫣却道:“我要自己走!” 张氏在边上哄着:“二公子,还是让奴婢抱着你回去吧!” 韩则在一边说道:“你就让阿嫣自己走吧,路上走慢一些,精心一些,可别磕着碰着了!等阿嫣累了,你再抱着他就是!” 张氏诺诺连声,韩嫣咕哝起来:“就那么一点路,我才不会累呢!” 韩则笑着看了他一眼,小孩子嘛,总是有些很执拗的自尊心的,不过也是,韩嫣的居所离这边并不远,要不然,白天的时候,韩嫣也不会自己轻轻松松跑过来,正好刚用了饭,让他走一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氏虽然心中不愿,不过,韩嫣的话可以当作小孩子闹脾气,可是,韩则的话不一样,韩则终究是未来会继承这个侯府的人,哪怕他还是个稚子,可是,他的话,依然不能违抗。 看着张氏还有几个侍女小心翼翼地跟着韩嫣出了院门,韩则也就回屋去了。 屋子里面的青铜多枝灯盏已经点燃了,牛油燃烧的味道并不好闻,不过,也就这么一会儿的事情,反正这年头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像韩则这个年纪,过一会儿就该洗洗睡了。顶多会留一盏灯预防晚上起夜。 晚上的侯府非常安静,韩则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一番,脱下了外衣,躺到了床上,丝绸的被子刚刚触到皮肤带着一丝凉意,不过,很快便暖和起来。韩则合上了眼睛,幼小的身体让他很快困倦起来,伴随着院墙外隐隐约约的更夫打更的声音,他慢慢睡着了。 大概古人的习惯便是早睡早起,第二天,外面不过才露出了一点微光,韩则就被丫环们叫了起来,毕竟,他一会儿还是要去给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问安的,所谓晨昏定省,早上问安不过是其中一项而已。 阿苏还有另一个叫做铃儿的侍女帮他换上了衣服,头发也梳成了双髫,奶娘宋氏在一边唠叨着:“大公子身子刚好,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老侯爷还有侯爷夫人他们想必也是希望大公子好生把身子骨养好了呢!” “奶娘,我身子已经好了,而且,为人子女的,给长辈问安不是最基本的孝道吗?”韩则摆出一副天真的神气道。 宋氏也不多说了,只是伸手仔细给韩则理了一下衣服,然带着韩则往韩夫人所在的屋子行去。 韩述虽说喜好美人,妾室众多,不过,对于嫡妻还是很是看重的,兼之最近韩则身体不适,这几天都是休息在了韩夫人屋里。 韩则到的时候,韩述他们也刚刚起身不久,见到韩则已经等在了门前,心中不是不欣慰的。韩述看着自己的嫡子,叹道:“你身子刚好,也不多睡一会儿!” “儿子身体已经大好了,这些日子劳烦长辈操心,已经是不孝,哪能因着长辈的关爱,比长辈还起得晚呢?”韩则给他们夫妻二人行了礼,这才说道。 韩述点点头,见韩则脸色确实还算不错,也就放下了心,带着韩夫人和韩则一起往正院行去。 韩则真切的体会到了侯府究竟有多大,走了一会儿,就有些气喘,宋氏连忙上前,将他抱起。韩则身体顿时僵硬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勉强放松下来。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五岁幼童,当初肌肉无力之时,尚且要勉力每日自己行走几步,何况如今这个样子呢!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韩述他们不会因为韩则而放慢步子,想要跟上,也只有让奶娘抱着了,不过,心里面更是发狠,一定要锻炼好身体。 路上还遇到了也是出来请安的韩嫣母子,别人倒是没有见到,大概是因为韩嫣好歹是侯府的孙子,而韩嫣的母亲也是贵妾吧!至于别的妾室,想来是因为她们身份太低了,连去给韩颓当夫妻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到了正院的时候,天已经快要大亮了,隐约可以看见东边的云彩上已经染上了金红色的霞光,韩则也从奶娘怀里下来了,站在韩夫人身边等候。 请安的流程其实都差不多,韩述带着韩夫人和韩则给韩颓当还有老夫人行了礼,然后就是韩嫣的母亲带着韩嫣也行了礼,又听韩颓当说了些什么要友爱手足,努力奋发之类的话,还狠狠地夸奖了韩则和韩嫣两人一通,然后顺便通知兄弟两个,韩则到了启蒙的时候了,另外,一直跟着韩颓当的一个年纪已经不算小的匈奴人从今以后,将会每日里抽出两个时辰教兄弟两个匈奴语。 第五章 启蒙 这年头拜师的礼节非常繁琐,不过,好在韩则需要做的,不过是带着束修跟着父亲韩述去见那位名叫卫公的先生罢了。 卫公看起来已经有了五十岁模样,在这个年代算是长寿的了,头发和胡子虽然有些斑白,不过,梳得整整齐齐,脸色也非常红润,眼睛虽说有些眯着,但是很是有神,看着颇为矍铄。 据韩述说,这个卫公精研《左传》,对于老庄也颇有涉猎。这年头,读书人是很稀罕的,尤其,当今朝堂以黄老为主,别的学说也就儒家蹦跶地很是厉害,只不过即使当今陛下内心对儒家有什么想法,碍着当年的晁错,还有一个孝道的帽子压着,也依旧沿用着无为而治的治国之策。 有才华的人大抵脾气都有些古怪,卫公也差不多如此,听韩述说,卫公出身没落的小贵族,似乎还是当年卫国王室的后裔,年轻的时候,很是过过一段仗剑横行的游侠生活,不幸在跟人斗气的时候伤了右腿,因此,右腿有些微跛,不管在什么时候,仪容总是很重要的,因此,他也绝了曾经的青云之志,在沉闷过一段时间后,开始四处求学,潜心学问。 如今的卫公,在关中已经有了一些名气,要不是仪容有缺陷,一个秀才之名绝对是跑不了的。一些富贵人家纷纷以请到他做西席为荣,不过他脾气古怪得很,反正他也不缺那么一点子束修过日子,因此,除非那个学生合了他的胃口,否则,再多的束修,他也是不肯干的。 同样,这回到了韩家,见韩述带着韩则过来,虽说没有爱理不理的,不过,眉眼间依旧带着点倨傲之色,韩述刚想要韩则行拜师礼,结果就被卫公拦住了,很是直接地说道:“侯爷也知道卫某的性子,还是等卫某先看看小公子的资质品性再拜师也不迟!” 韩述也不以为意,笑道:“卫公说的是,不过,即使卫公觉得小儿无缘,小儿的一礼卫公还是当得起的!” 于是,韩则的拜师礼只是行了一半,等到哪天卫公满意了,愿意收下韩则做入室弟子,再行补全。 韩则对此没有多大的感触,他又没听说过卫公这个人,而且,也不能理解多少古人对于老师的重视,他自个心里还纳闷着呢,不过是个启蒙老师,为什么自家父祖这般重视呢? 他高估了这个年代的教育水准,在没有纸,没有印刷术的年代,而且这会儿用的字还是小篆和隶书,有知识的人实在是一小撮人中的一小撮。放到两千年后,一个中学生足够给小孩子启蒙了,没准还能是双语教学,但是这个年代,能认识自己名字的人大概十个里面都没有一个的。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千字文,三字经之类的启蒙读物,因此,作为启蒙的书就是《诗经》。 韩则有些牙疼地看着面前桌案上那一捆捆竹简,力气稍微小一点几乎拿不起来,加上上面那一个个扭曲的篆体字,觉得自己实在是前途无亮。 在那个离了电脑,一些稍微复杂一点的字很有可能都会被写得缺胳膊断腿的年代,韩则也就上小学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早就告别了手写这种事情,而如今,他却不得不面临比起繁体字更加难以辨认和书写的篆体,即使有着原本韩则的记忆,可是,一个五岁的小孩也就跟着他的母亲韩夫人学了一些简单的常用字罢了。 穿越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因为你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文盲!心里一边腹诽着,韩则一边听卫公在那里教他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韩则一边念着,一边胡思乱想道,古人之所以成家早,大概也跟他们的教育有关系,瞧瞧,启蒙读物第一篇,居然就是讲的男女爱情故事,实在有够早熟的。 卫公自然不知道韩则的想法,听韩则念得字正腔圆,没有半点磕巴之处,一丁点的小人儿跪坐在那里,非常端正,心里就是暗自称许,觉得韩家不愧是王室之后,小小年纪,便有这般仪态。 一个有着成年人心智的学生哪怕智商只是一般,总要比真正的五岁孩童聪明得多,因此,针对卫公的启蒙教育,可以说,无论什么东西,讲一遍就会,不管多么复杂的字,写上一遍,他也就能照样写出来,哪怕是因为年纪太小,笔力稚嫩,但是看起来已经是有模有样。不禁大为赞赏,对于被韩家人带着一点强迫性地请来教导这个弓高侯世子的那么一点不满也消失了,心里差不多已经暗自承认了这个弟子,最多再看看韩则的品性如何罢了。 因此,不过上了半个多月的课,卫公就拍板收下了韩则做了入门弟子,韩颓当和韩述听得韩则聪明伶俐,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的天赋,无不喜出望外。 唯一觉得比较郁闷的大概只有韩嫣,韩则每天去上课,能够陪他的时间自然就很少了,而以韩嫣的年纪,还没到启蒙的时候,即使他跟韩述哭闹撒娇,想要和韩则一起去上课,依旧被韩述直接拒绝了。 毕竟,才三岁的孩子,哪里是耐得下性子坐着读书的人呢? 倒是韩颓当,真的找了一个匈奴的老兵,每日午后来给侯府的两个公子教一些简单的匈奴话,还有匈奴人的一些习性之类的事情。 韩嫣对此也是心满意足,这个匈奴老兵讲的东西比他母亲教的要有趣得多,而且,很多时候,他还会在他们面前比划一下拳脚弓箭,更是让韩嫣看得眼睛发亮。 韩则的生活也变得规律起来,每日里天不亮就要起床,给父母、祖父祖母请安之后,用过朝食,便去书房复习前一天的功课,念个半个时辰,卫公也过来了,抽查一下昨天的功课,便开始教导当天的功课。中午用过哺食,再睡个午觉,再去和韩嫣一起跟着匈奴老兵学匈奴语。 然后也就到了用晚食的时候了,一般情况下,晚食都是和韩述和韩夫人一起用的。用过晚食,韩述一般也会考校一下韩则,也就几句的事情。给韩述和韩夫人问过安之后,韩则便会回自己的屋里,再看一会儿书,也就可以洗洗睡了。 第六章 习武 秋去春来,一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韩则的启蒙读物《诗经》已经都学过了一遍,韩则如今也能将常用的篆书和隶书顺顺当当地写下来,让卫公欣喜不已,已经决定下面就教韩则《道德经》。 韩颓当父子对此没什么想法,不管怎么样,如今黄老之道是主流,而卫公本身也不是那种非常偏激的拿着老庄的言论当作真理的人,说实话,按照韩则对卫公的些许了解,卫公比较崇尚的还是法家多一些。 另外,让韩则觉得高兴的是,自己这个先天虚弱的身体似乎也健康了不少,一年下来,竟是没有生过什么病。有个健康的身体,着实让韩则激动不已,恨不得好好拜谢一下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周天神灵。没有尝试过那种病弱到近乎不能动弹的滋味的人,永远无法真正感受到健康是何等重要的一件事。 这日正是休沐日,卫公也是要放假的,自然韩则也就不需要去书房上课了。清晨到正房给祖父祖母请过安之后,韩颓当让韩则留了下来。 韩则恭敬地垂手站在一边,韩颓当上下打量了韩则一番,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叹道:“你本是早产,身体素来虚弱,尽管这些年一直再用各种法子调理,却一直少有成效。本来我还以为以你的资质,那法门怕是一辈子都学不到了,岂知,邀天之幸,你这一年气血竟是日益旺盛,精气神都已经不输于常人,加上你心智颇高,也到了将那法门传给你的时候了!” 韩则听得一愣:“祖父的意思是?” 韩颓当笑道:“则儿当是知道咱们这一支的来历的,咱们家原本也是姬姓,祖上也是周朝王室之后,后来才改姓的韩,虽说咱们韩氏这一支的第一任家主只是庶子,不过,先祖能够创下一番基业,自然也是得了好东西的!” 说到这里,韩颓当满脸得意之色。 韩则也差不多明白过来。他倒是没有想到,韩家的来历会是这般,不过,这也是难怪,周朝的时候分封诸侯,除了齐国和秦国,别的诸侯自然都是姬姓。至于那些诸侯的后代,每一代继承父业的也就一个,另外的儿子,就要各奔前程,好的还能得到一处不错的封邑,参与国政,差一点的,没准就会被封到哪个穷乡僻壤,甚至丢了性命也是正常。 韩家那位先祖就属于运气不错的,有了一个产出不错的封邑,几代人厚积薄发,成了当时晋国最有实权的卿大夫之一,最终还能联合另外两家的人,直接瓜分了晋国,也成了一方诸侯。 能够混到这个地步,哪怕子孙不肖,又遇上了个雄才大略的始皇帝,最终被灭了国,做为韩国王室硕果仅存的后裔之一,韩颓当手里,自然有好东西,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韩颓当见韩则脸上的好奇之色,只是一笑,带着韩则往一边的书房行去。 这个书房很大,不知多少书架充斥其中,上面一捆捆竹简堆积得很高,韩颓当直接领着韩则到了书房的一角,那个书架上同样堆满了竹简,韩颓当毫不在意地抽出几捆竹简,又从竹简旁边取出一卷已经有些泛黄的丝帛来,笑道:“就是这个了!” 韩则傻了眼,他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既然这般随意摆放,想来也是平常,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来。 韩颓当是何许人也,一眼就看出了韩则的心思,笑眯眯地拍拍韩则的头:“你这傻小子,若是将好东西藏得严严实实,无论如何遮掩,都会有些风声流露出来,难免遭人觊觎。若是光明正大地摆放,别人反而不会注意。” 韩则毕竟不是真正的孩童,很快就反应过来,没错,掩藏一滴水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放到大海里面,这书房里如许多的书籍,谁又会想到,这样重要的东西会被随意堆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呢? 韩颓当见韩则已经回过味来,不禁暗自点头,他顺手将手里的那卷丝帛展开,嘴里说道:“咱们韩家先祖曾经得了一本无名的导引术心法,可惜却是残篇,不过,尽管如此,先祖还是凭借着这个招揽了不少武士,最终得以获得了一块封邑,在晋国有了自己的基业。” “到得后来,韩家建立了韩国,遇上了奇人王诩!”见韩则脸上有些疑惑,韩颓当不禁一笑,“就是鬼谷子,现在已经没几个人还记得他的名字了啊!他帮忙补全了这份心法,只是,原本这门心法其实是战阵上的功夫,威力极大,却戾气太盛,又会伤及自身,影响寿元,因此,这门心法素来只传给忠于韩家的近卫,咱们家人自己却是没有学的。不过经他修改补全之后,却成了一门偏重于养气的心法,但是,对人的资质要求颇高。” 说到这里,韩颓当神情有些萧索:“或许是咱们韩家杀戮过甚,子嗣不繁也就罢了,偏偏,多数都有些先天不足的样子,嫣儿倒是根骨不错,可惜,总归身上带着外族的血脉,不到万不得已,也是不能传他的。好在经过这么多年的调理,如今你的体质终于达到了修行这门心法的门槛,而你的心智也近乎成熟,加上这等心法,筑基总是越早越好的。” 韩则心中不禁叹息起来,对于一个大家族而言,最严重的莫过于传承一事。韩则不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上,韩家究竟是何等状况,似乎除了一个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的韩嫣,几乎已经被历史埋没。 韩家如今的状况颇为尴尬,韩颓当担着一个彻侯的爵位,手里的兵权也是有限,韩述不过在朝中担任了一个散官,属于光拿俸禄,没什么实权的类型,韩婴那边也是差不多,最关键的是,两家都有了后继无人的担忧。 韩家的爵位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功,而两家的下一代似乎都不太适合习武,而汉朝的规矩是——非刘姓不得封王,非战功不得封侯。当然,这里所说的侯就是指的有封邑,可以世袭的彻侯。 固然,彻侯可以世袭,看似家族可以世代传承了,可是,韩颓当内心一直有着忧虑,刘家人从来不是什么宽和仁慈之辈,甚至,刘家人说是刻薄小气也不是不能,若是子孙无能,甚至触怒了圣颜,那么,破家灭族之祸便在眼前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子孙有出息才是正道。 因此,当韩颓当发现韩则已经可以修习那无名心法的时候,才会那么喜出望外,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了。 第七章 伴读 于是,韩则的生活中又多出了习武这一项。 那无名心法说白了就是一种导引之术,而因为它对筑基的要求非常之高,因此,尽管乃是顶级的法门,却落得几乎要失传的尴尬局面。 或许是因为穿越福利,加上韩家对这个嫡长孙的看重,从来不吝于用各种灵药为他固本培元,营养充足,经过这么长时间,他才堪堪达到了筑基的门槛。 无名心法的口诀不过短短四千多字,再辅以108张动作图形,修炼起来非常枯燥,好在已经死过一次的韩则在听说这心法修炼之后可以起码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后,对此更是积极了不少,进度也不算慢。 除此之外,按照韩家人对这个嫡长孙未来的规划,韩则的每日日程中又多出了骑射这一项。 当然,不是一开始就学习骑马射箭,最开始的时候,韩则每天的任务就是拉弓,一把专门定制的小弓,每天要拉一千次,什么时候能连续拉满三十次,才能学习射箭。 那段时间,即使每日里有药物进行调理,韩则依旧每天被弄得浑身酸痛,胳膊几乎要肿起来。 亏得韩则身体里面的是一个已经成熟了的灵魂,若是真的只是个六七岁的孩童,怕是很难自觉地坚持下来吧。 等到韩则终于可以拿着小弓,射中十步外的靶子的时候,韩嫣也已经到了启蒙的时候了。 一事不烦二主,启蒙的先生依旧是卫公,虽说韩嫣的学习进度比起韩则差了很多,不过,相对于同龄人来说,也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了,卫公也没有多矫情,同样将韩嫣也收到了门下。 不得不说,混血儿的优势非常明显,若不是韩则的灵魂已经是成年人了,论起聪明,还真未必比得上韩嫣。 前元五年三月的时候,有景帝诏令下来,令在京诸侯以及五百石以上的大臣家有适龄子弟的入宫参选,为胶东王刘彘伴读,刘彘这时候正好五周岁,所谓适龄,也就是四到六周岁的孩子,韩则已经七周岁了,自然不在此列,但是,韩嫣却真的是适龄,他和刘彘一样大,不得不前去参选了。 韩家人对此并不热衷,彼时,太子还是景帝宠妃栗姬的儿子刘荣,而且半点也看不出来他将来会被废掉的迹象。一个未来会去封地的王爷,还犯不着韩家这样的彻侯去巴结。毕竟,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生母只是个美人的皇子会成为日后的皇帝。 而且,伴读未必是什么好差事,尤其给皇子做伴读,皇子上进还好,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反之,若是出了什么漏子,自然是下面人的责任,作为伴读,也要担上不小的干系。 韩则还好,心智还算成熟,选上了他起码知道谨言慎行,能够明白一些诡谲伎俩,不会得罪什么人,可是韩嫣呢,如今周岁才五岁多一点,也不过刚学了几篇诗经,知道一点规矩,虽说是庶子,可是,生母得宠,韩家本来人丁也不旺,素来也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万一在宫里受了委屈,还不定会有什么事呢! 自家娇生惯养的孩子,何必送到那宫墙之内,做一个吃力但是未必讨好的差事呢! 韩则对此忧虑非常,心中很是惴惴不安。看样子,韩嫣很有可能顺着历史的轨迹成为未来武帝的伴读了,在家里的时候,他还能对韩嫣提点一二,可是,若是韩嫣真的入选,要是真的被刘彻给盯上了,该怎么办呢? 心里胡思乱想着,韩则选择性的忽略了,刘彻自己这个时候也只是个小屁孩的事实。 “祖父,父亲,一定要让阿嫣去做伴读吗?”韩则试探着问道,心里胡思乱想着,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搅黄了这件事。 韩嫣也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祖父和父亲,这两天韩则近乎“恐吓”了他一番,对他说伴读这种差事是如何如何难做,万一得罪了哪个皇子公主的,说不定就要挨板子了云云。韩嫣素来信服韩则,对于做伴读这种事情也是颇为抗拒,若是父祖有法子让他不用去参选,在家里和兄长一起读书岂不是更好! 韩颓当抚了抚下巴上的胡须,说道:“知道你舍不得嫣儿,不过,皇命难违,总得走一趟!你也不要太担心,嫣儿未必会被选上的!” 韩述也是说道:“虽说名义上是给胶东王选伴读,估计陛下还想着看看咱们这些人家的子弟如何,这可是不能逃过去的!” 韩则心中很是失望,他还想着哪怕到时候让韩嫣装病呢,看样子这是不成的了,免得因为欺君弄出什么事情来。 韩颓当和韩述对此其实很乐观,说起来,长安这么多人家的孩子,出挑的也是不少,很多人家都说自家孩子如何聪明伶俐的,韩嫣除了长相比较好之外,并没有多少优势,因此对韩嫣也没什么要求。 韩述心思也是一样,他开口对韩嫣说道:“嫣儿不必担忧,既然是给胶东王选伴读,陛下一定会考校一番的,到时候,你不必表现得太出挑,只要不丢了咱们韩氏的脸面就可以了!”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这是要韩嫣藏拙呢! 事已至此,韩则也只好安慰一下自己,但愿能够如父祖所想了。 哪知道,景帝似乎对胶东王非常宠爱,只是随便问了参选的人几个问题,最后就将决定权交给了才五岁的刘彘。 于是,长相最为出挑的韩嫣成了唯一被当选的人。 韩嫣从宫中回来的时候非常委屈,小脸红红的,这是被宫里的几位大佬还有年长的公主捏的。韩嫣长得可爱讨喜,谁见了都忍不住去捏上一把,而且,汉宫的面积实在不小,他过去拜见了一下窦太后还有刘彘的生母王美人,差点没把两条小短腿都走断了,他素来是娇生惯养的,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想到以后还得天天过这样的生活,韩嫣几乎要哭出来了。 第八章 风波 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韩则也没有任何办法,韩嫣不得不开始了他的伴读生涯。 作为伴读实在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起码你要起得比皇子早,睡得比他晚。 尤其韩家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韩嫣每天辰时的时候就要在宫门门口等待,然后和刘彘一起去学舍上课,酉时才能回来。 因此,不过五岁的他不得不每天卯时就要早起,戌时才能入睡,没过多久,小脸都瘦了一圈。 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可不比后世,可以双向选择,炒老板鱿鱼的。既然做了这个伴读,也就不能半途而废了。 韩颓当他们也觉得很郁闷,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想办法让韩嫣能够在宫里过得舒服一些了。 这日,韩嫣气鼓鼓地回来了,将一个粟米饼当做仇人一般,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几乎要被噎着。韩则看得哭笑不得,赶紧让他喝了两口肉汤,这才好一些。 “到底怎么了,莫不是谁欺负你了,你不是说,胶东王对你还不错吗?”韩则见他缓过气来,问道。 韩嫣撅着嘴,说道:“还不是栗申还有栗猛他们!” 韩则这下明白了,这栗申、栗猛是是栗姬娘家的侄子,也是太子刘荣现在的伴读。 为什么说是现在的伴读呢,其实刘荣原本的伴读不是他们两个人,而是馆陶长公主家的儿子陈蟜,和窦家的窦安民。 也不知道是不是馆陶长公主已经跟栗姬谈崩了,长公主出手异常干脆利落,陈蟜被封了隆虑侯,被长公主打发回堂邑老家祭祖,另外,他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了,自然不能再做这个伴读了。而窦安民,毕竟是窦太后的娘家人,年纪也不小了,窦太后也惦记上了他的婚事,让他也回去成亲了。 也不知道栗姬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这么一来,刘荣的优势一下子减了一大截,窦家是什么人家,炙手可热的外戚,在朝中几乎占了半壁江山,而陈家呢,固然此时势力比不上窦家,可是,馆陶长公主可是窦太后唯一的最疼爱的女儿,景帝唯一的同胞姐姐,没了这两家的支持,刘荣还能坐稳太子这个位置吗? 栗姬也不去想着补救,反而很是欣喜与窦家和陈家的退出,立马将自己娘家的两个侄子找了出来,成了刘荣的第二任伴读。 栗家的人根本没有看出刘荣这个太子之位背后的危机,反而觉得刘荣实打实的就是日后的皇帝了,日后栗家也就是如今的窦家了,因此嚣张异常。 比如那栗申和栗猛,两人年纪也已经不小了,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子聪明好学的名声,跑过来做这个伴读不仅不觉得羞愧,反而与有荣焉,仗着是太子的表兄弟,比起正牌的皇子还要张狂。 好歹刘彘还是比较受宠的皇子呢,他们就不把刘彘放在眼里了,刘彘终究是宫里长大的,心思深沉,哪怕心里不爽快,却没有当场说什么,可是韩嫣不一样啊! 韩嫣说白了,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受不得气,见那两人简直就是拿眼睛斜着看人了,对刘彘也很不恭敬,而这么多天以来,刘彘对韩嫣却一直很是不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和韩嫣一起分享的,于是韩嫣脸上自然有了愤愤之色。 哪知道那两位压根瞧不起韩嫣这个侯府庶孙,话里话外将韩嫣讥讽了一番,要不是这时候太子太傅窦婴到了,韩嫣几乎要冲上去咬人了。 韩则听了韩嫣的描述,默然了。他叹了口气,拍拍韩嫣的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总不能跟他说,别看栗家的人现在狂,过段时间,太子就会被废掉了吧! 韩嫣闷闷地说道:“现在太子还不是陛下呢,他们就这般瞧不起人,若是日后太子做了陛下,那可怎么是好呢?” 韩则听他这般说,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弟弟其实心思很是剔透,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不过还是说道:“太子终究是太子,栗家终究只是外戚,而谁不知道,太子是个仁厚宽和之人呢?” 是啊,即使帝王本该无情,可是,终究都是自己的儿子,哪能为了一个儿子放弃掉其余的儿子呢?何况,刘荣未必有多讨景帝欢心。再者说了,有着那样一个愚蠢的母亲,那样一个只会拖后腿的母舅家,除非刘荣有那个魄力舍弃栗家,否则的话,他这个太子不可能做得安稳。 而刘荣若是有这个魄力,栗申和栗猛也就不敢当着他的面就给刘彘眼色看了。 韩则很难理解,栗姬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愚蠢到了一定的境界的女人,为什么能够被景帝宠爱了那么多年,还生了三个孩子,儿子还能做上太子。看景帝本人,不像是被美色冲昏了头的模样啊! 见韩嫣依旧恹恹的,韩则想了想,还是低声说道:“你刚才说得也不错,太子现在还不是陛下呢!太子是陛下的儿子,诸位皇子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不会看着诸子相残的!如今胶东王颇受陛下爱重,就算是太后,对胶东王也是宠爱有加,栗申他们既然敢看不起胶东王,陛下与太后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真的吗?”韩嫣听到韩则这么说,心里舒服了很多,抬眼看着韩则,问道。 韩则点点头:“你等等看不就知道了吗?” 只怕到时候,不仅仅是栗申栗猛这两个蠢货,连同整个栗家都要折在这场残酷的皇权争夺之中了。 韩则对汉朝的历史并不怎么了解,不过,却也隐约知道,有汉一代,似乎没几个太子能够得了善终的,这时候还好,到了后来,汉朝的皇帝似乎就是一代不如一代,小时候被外戚把持,长大了,好容易依靠宦官夺回了权利,可那时候,宦官又成了大患。 韩则安慰了韩嫣一通,韩嫣总算不再那么愤慨了,毕竟第二天还要早起,他用完晚食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而韩则想了想,却往韩述那边行去。 第九章 风起 韩述听韩则讲了一下韩嫣遇到的事情,他淡淡地点点头:“就是这些?” 韩则点了点头,不知道该不该多说。 韩述看着韩则,笑着问道:“则儿,说说看,你想到了什么?” 韩则看了看韩述,见得他眼中的鼓励之色,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父亲,我觉得,太子的位置已经不稳了!” 韩述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只是嘴里却说不置可否,只是说道:“陛下对太子一直还是很满意的啊!” 韩则淡淡地说道:“父亲,太子固然好,可是,有那样一个不知道进退的母亲,最终还能怎么样呢?陛下不会容忍再出一个吕后的!” 见韩述没有说话,韩则继续说道:“仅看太子身边的伴读都换成了栗家的人,便知道,无论是窦家,还是陈家,都已经放弃了太子,而栗家,却压根没有多大分量!” 韩述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却是说道:“这储位之事,咱们家就不要掺和了,咱们是陛下的臣子,只要忠于陛下,就当这废立太子之事是陛下的家事就好,咱们只要到最后关头,稍微倾向胜利者就可以了!” 他深深地看着韩则,叮嘱道:“记住,无论何时,韩家只忠于陛下一人,永远不要牵扯到类似的事情里面!” 韩则悚然一惊,的确,他虽然知道历史的大致趋势,可是,他却不能将古人都当做傻瓜,韩家能够在投降了匈奴之后,如今依旧可以安安稳稳的做一个世袭的彻侯,而当年其余几国的后裔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由此就可以看出,韩家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韩则跪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向韩述拜了下去。 韩述没有阻拦,等韩则再次坐好,这才说道:“则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却不可反被聪明所误!” 韩则默默地点头,哪知道又听韩述问道:“则儿,你觉得最终谁会赢呢?” 韩则差点就顺口说出是刘彻来,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想了想,他看着韩述,非常谨慎地说道:“听阿嫣说,长公主近来经常出入漪兰殿。” 父子两人都是相视一笑,如同两条狐狸一般。 来到了这个年代,近距离观看了这场权力交替的风波,韩则才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惊险之处。 易储之事的进行自然需要一段时间的运作,而这个时候,匈奴派来了使者,求娶公主。 王美人首先站了出来,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和亲。 王美人为景帝生了四个孩子,其中有三个是女儿,长女是阳信公主,如今已经嫁给了平阳侯曹寿。这一次联姻,让她和汉初的功臣世家成了姻亲,给刘彘加上了一个很重的砝码。 而她这次提出可以和亲的正是次女南宫公主。 景帝尽管颇为不舍,最终还是陪嫁了不知多少嫁妆,将这个女儿送去匈奴和亲。 既然去和亲了,南宫公主很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这件事,让王美人在汉宫几个巨头眼里分量大增,连窦太后也很是安慰了她一番,对她另眼相看。 而景帝对王美人也生出了一些愧疚之心,接下来,更是连续几天,都歇在王美人的漪兰殿里。 而这个时候,馆陶长公主不知道跟王美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她的次子,也就是隆虑侯陈蟜也得以尚主,娶到的正是王美人的小女儿,后来的隆虑公主。 韩则第一次知道,这两家居然这个时候就已经联姻了,再想到后来的陈皇后,韩则不得不说,馆陶长公主的政治眼光实在是厉害了。 栗申和栗猛果然受到了训斥,从此表面上安分了很多,至于背地里是不是有什么勾当,也没人乐意理会。 前元六年一直以来风起云涌,景帝废掉了薄皇后。 说实话,薄皇后一直以来缺少存在感。她的姑母是当年的薄太后,为了坐稳太子的位置,景帝不得不娶了她,可是一直以来也就是让她占着皇后的位置,很少理会。薄皇后一生没有受过宠,自然别提什么子嗣,她的被废纵然有不少人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不过,没什么人会觉得意外。 有流言传来,说是栗姬很有可能被立为皇后,栗家一下子又精神了,开始上蹿下跳起来,蔫了一段时间的栗家兄弟,在学舍又开始嚣张了。 韩嫣为此每日都是气鼓鼓的,而刘彘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暗示,却少有的低调起来,对刘荣颇有退让之意。 然而,刘荣自己却从这风雨欲来的架势中嗅到了不妙的味道,可惜他秉性仁厚,甚至可以说是懦弱,压根无法改变他的生母栗姬的想法,只能日复一日地沉默下去。 再有一次栗申和栗猛嘲弄韩嫣正巧被景帝知道之后,景帝只是深深地看了刘荣一眼,然后,在刘荣的沉默中带走了栗申和栗猛兄弟两个,这两人从此再也没有在韩嫣面前出现过。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了金屋藏娇的言辞流传出来,刘彘用自己未来的婚姻换取了馆陶长公主的全力支持。 在这个暗潮汹涌的时候,老天爷似乎也不甘寂寞,跑出来掺了一脚。腊月的时候,居然下起了雷阵雨,在这个年代,天象就代表着天意,事有反常即为妖,因此,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一部分人谨小慎微,一个个恨不得学那些动物,趁着天气冷,窝在家里冬眠,免得哪片树叶掉下来砸破了头,而另一部分人却开始奔走起来。 年底的时候,大行上书,请立栗姬为皇后。 景帝此时对于栗家已经腻烦透了,而前一段时间,景帝试探栗姬的时候,栗姬竟然公然骂他为老狗,宣称若是他不在了,就将他的一干后妃和儿子统统给打发了云云。 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够坐上后位,加上王美人和馆陶长公主在背后使劲吹风,景帝勃然大怒,直接以“窥伺帝意”、“妄议”之罪,诛杀了大行。 风云变幻,前元六年就在这样暗潮汹涌的情势下悄悄过去了。 第十章 初见刘彘 十月的时候,窦太后最喜欢的小儿子——梁王刘武来长安了,这简直就是给刘荣岌岌可危的地位再次压上了一根稻草,不,这还不是稻草,简直就是一根大梁。 谁都知道,窦太后偏爱小儿子,恨不得什么好东西都给刘武,可是,当初偏偏是刘启占了长子的名分,做了太子,就算是打死了吴王刘濞的太子,间接导致了后来的七国之乱,太子之位依旧没发生什么动摇。 等到刘启做了皇帝,对于这个弟弟尽管很是膈应,可是,碍着孝道,不得不将自己的弟弟封了王,还给了他可以说是最富庶的封地,饶是如此,窦太后依旧不满意,觉得这个地位还是太低了,最好能让小儿子做皇帝。 因此,景帝立的太子刘荣就格外让窦太后不顺眼了。 窦太后不是不知道自家两个儿子之间的龌龊,可是,毕竟,当初刘启亲口说过,自己千秋之后,将帝位传给自己弟弟的,哪怕这事给窦家另外一个人窦婴给搅黄了,可是,窦太后心里还是存着这个指望。没办法,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可是在天下人眼里,刘启就是孝顺啊,不管窦太后要什么,刘启都不会拒绝。既然窦太后已经习惯了刘启的顺从,那么,自然觉得,只要自己坚持,那么刘武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偏偏,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刘荣老是在她面前晃悠,窦太后心里要是舒坦,那才是见了鬼呢! 因此,梁王的到来,让窦太后对刘荣愈发不待见起来,恨不能景帝立马废了太子,将自家小儿子立为皇太弟,将来好登基做皇帝。 景帝也知道这一点,一边跟窦太后敷衍,表面上,跟刘武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简直拿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弟弟当做祖宗一般。每日里除了上朝,就是和刘武一起在上林苑游猎,出入都是一同乘坐帝辇。 刘武也没有半点谦虚的意思,你给我,我就受着,他本身就存着那个心思,因此,自然也就很是心安理得,梁王身边的那些侍中、谒者也因为自己主子的得意,出入宫闱,比起宫里的大小黄门还要自在一些。 于是,朝中的气氛更加凝重起来,韩家反正不是出于权利漩涡的人,因此,一直淡定得很,只是观望着,韩颓当还有韩述每日早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另外一些大臣同样不愿意为此发表什么意见,毕竟,刘荣虽说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可是,在朝中着实没有多少势力,而且,栗家的人也实在太嚣张了一些,很多人对他们都看不过眼,因此,也没几个人愿意出声声援太子。 当然,从心里面不愿意担心太子被废的人还是有的,一些就是太子的属官,没了太子,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其中,最是坚持的却是太子太傅窦婴。 这一位是个非常精彩的人物,算得上是个直臣孤臣,可惜,素来两边不讨好。 他出身窦家,能够发迹固然因为他本身很有能耐,自然也有他出身的缘故,可惜的是,等到他位高权重,窦家的人忽然发现,这位是靠不住的。 比如说,窦太后一心想要刘武继位,可是,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不是别人,就是窦婴,结果,尽管他算得上文武双全,愣是被窦太后给惦记上了,要不是七国之乱,怕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因为之前那件事,景帝对他很是看重,觉得窦家其实还是有值得相信的人的,因此,这些年他一直顺风顺水,一直做到太子太傅这个位置,着实算得上煊赫一时了。 可惜这会儿,他依旧不知道看别人脸色,眼看着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帝,都已经不待见刘荣这个太子,就等着将他给废了,重新找个人入住太**,可是,窦婴依旧很不识相,这会儿还在四处奔走,一心给刘荣说话,如此不知进退,也难怪这位后来可以说是不得好死了。 朝中阴云密布,韩则的生活还在继续,他如今还在读《道德经》,隔两日,卫公也会教他一篇《左传》,日子过得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而韩嫣却不一样,他虽说年纪小,不过,每日里在宫中,也已经感受到了那风雨欲来的沉重之感。因为种种原因,学舍那边也松散了很多,原本要从早上到晚的课程,很多时候,也就只需要半天就可以了。 窦太后忙于跟自己的小儿子联络感情,外加每日里对着景帝耳提面命,你一定要赶紧废了太子,让你弟弟补上来。景帝哪怕心中不耐,嘴上也是说得格外漂亮,哄得老太太每日里笑得脸上的每一条褶子都在绽放。 而刘彘这会儿已经跟阿娇敲定了婚事,每日里除了上课,就是跟着阿娇甜言蜜语,哄她开心。韩嫣也很自觉,很少夹在中间,因此,如今倒是有近半时间呆在家里。 韩颓当他们对此也很放心,毕竟,这会儿宫里的事情实在不是韩嫣这样一个小屁孩玩得转的,毕竟,这会儿在宫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不说皇帝还有梁王,也不说馆陶长公主,还有即将升职的王美人她们,就算是栗姬还有栗太子刘荣,万一他们要是被逼急了,想要做出什么事情来,牵扯到韩嫣,那岂不是太冤枉了。 因此,韩述恨不得帮韩嫣告病,在尘埃落定之前,干脆就不要进宫了,反正这会儿,窦婴是没那个心思在学舍上课的。 这日午后,韩则和韩嫣一起在练武场里,各自拿着弓箭联系。韩嫣还在联系臂力的阶段,练了一会儿,手就酸了,就在一边看着韩则练习射箭。 韩则虽说还是用的特制的小弓,不过是因为年纪还小,臂力不足罢了,不过,准头已经有一些了,起码十步之内,不会脱靶,十箭里头,也有七八箭能够射中靶心。 韩嫣看得欣羡不已:“大兄,我什么时候也能学射箭啊!” 韩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你才学了多久啊,要知道,我当初可是足足拉了一年的弓,师傅才肯让我射箭呢!” 韩嫣心里算了算,觉得再有两个月,自己也差不多拉了一年的小弓了,因此,更是期盼时间赶紧过去,让自己好能学习射箭。 兄弟两个正说话间,一个仆役小跑着过来:“大公子,二公子,外面来了位刘公子,说是二公子的朋友,来找两位公子玩的!” 第十一章 刘彘的野心 来的果然是刘彘,韩则和韩嫣匆匆换了一身常服出来,看见的就是刘彘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厅中,手里把玩着一枚柑橘。 “小臣见过胶东王殿下!未能远迎,还请恕罪!”韩则和韩嫣赶紧躬身行礼。 刘彻放下手里的柑橘,摆摆手:“无须多礼,我不过是出来玩玩罢了!” 这年头,就算是皇帝出门也没那么多讲究,什么白龙鱼服的说法,其实还是到了孙策挂掉之后才有的。等到到了后来,别看电视剧里头这个皇帝微服私访,那个皇帝天天出宫,那就是骗人的。 此时刘彘虽说已经有了真正一飞冲天的迹象,终究还是一个普通的皇子罢了,出一次宫门也不是什么非常困难的事情。 “殿下怎么到小臣家里来了?”韩嫣跟刘彘混得熟了,见刘彘心情还好,笑嘻嘻地凑过去问道。 刘彘也是笑道:“我送阿娇姐姐回堂邑侯府,见时间还早,就出来逛逛,正好逛到这边,听说阿嫣你家就在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刘彘最近天天跟陈阿娇泡在一起,就算是小孩子之间青梅竹马的感情,可是,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终究是不一样的,共同语言并不是很多。 作为一个受宠的皇子,当初跟阿娇说什么金屋藏娇,其中或许有一小半是小孩子对于美好事物的占有欲,大半压根就是王美人教的,只有拉拢了馆陶长公主,才能让自己有更大的机会坐上太子的位置。 这么点小孩子,何曾知道什么婚姻嫁娶之事,否则,也实在太早熟了一些。 而陈阿娇不一样,她既是馆陶长公主的独女,除了有个疼爱她的母亲,疼爱她的外婆,就算是景帝,还有梁王刘武,对她都很是爱宠,可以说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被人千依百顺地娇惯着长大。 她年纪要比刘彘大上两岁,两人可以说是差不多在一起玩了好些年,女孩子本来就早熟一些,既然已经跟刘彘确定了关系,那么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刘彘黏糊在一起。 刘彘对自己这个漂亮的表姐固然是有感情的,可是,也架不住从早到晚来讨好奉承,好容易想了个法子将她哄得离了长乐宫,又亲自将她送回来侯府,心里才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早点回宫,不过,这会儿回去,还是要去长乐宫,听着老太太在那里唠叨,自己那位按理说早就应该回自己封地的梁王叔怎么怎么聪慧孝顺,怎么怎么受了委屈,话里话外,就是,让景帝赶紧废了太子,让他弟弟上来。 作为皇子,哪里又没什么野心呢,何况,王美人时常对他有所暗示,刘彘自然也开始将太子之位当做是自己的了,虽说嘴上依旧在奉承窦太后,在她身边装乖卖巧,摆出一副跟梁王刘武亲热非常的模样,心里头也是不那么痛快的。 于是,刘彘想了半天,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暂时不回宫了,在外面玩玩再回去。 可惜的是,刘彘长到七八岁,出宫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一般而言,也不过是从未央宫搬到甘泉宫,因此,想了半天,竟是没什么地方可去,后来想想,自己还有的伴读住在外头呢,于是,便兴冲冲地跑过来了。 韩则倒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这位未来的汉武大帝,此时也不过是个性子还有些跳脱的男孩,长得倒是俊秀,这会儿刘彘也在打量韩则。 刘彘对韩嫣印象很好,韩嫣长得俊秀可爱,素来也很维护他,又是个聪明人,并不像栗家的人一般狐假虎威,反而是个很有礼貌,很知道进退的孩子,叫人看了,都不由要赞一声韩家的家教。 而韩嫣也经常跟刘彘说起自己的兄长韩则,总而言之,在韩嫣的嘴里,韩则也是个好学上进,非常聪明,很有主见的一个人。而刘彘,素来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此刻见韩则并不因为他是皇子而显得局促不安,进退失当,反而不卑不亢。光看自身风仪气度,便叫人赞叹不已,加上韩家的基因也不差,纵然韩则相貌不比韩嫣那般男生女相,粉嫩可爱,也是个俊秀的人。而韩则因为修炼家传导引术的缘故,气血充足,现在看起来已经跟十一二岁的孩子仿佛,却也少了稚气,看着就很稳重,自然叫刘彘心中生出好感来。 刘彘听韩嫣说起他与韩则在家里练练骑射,还能听匈奴老兵讲讲草原上的事情,不禁大为羡慕。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因此,宫中学舍自然也是要学的。学舍教导这一方面的是程不识,程不识这个人在后世远没有李广出名,而事实上,在这个时代,他和李广是齐名的,甚至犹有过之。 程不识治军颇为严格,他对教导一群皇子伴读学习什么骑射其实并不感兴趣,像他这样的人,更喜欢的还是真刀实枪地打仗。可惜这年头,大汉内部还算安稳,而外部,也就一个匈奴而已。但是,即使军方想要打,也得看朝堂上的意思。 大汉输的次数太多了,搞得自己都没信心了,因此,提起匈奴,主战派往往被主和派压得死死的,最后还得靠和亲解决问题。 因此,程不识也就只能很憋屈地教一群注定没几个会上战场的人学习骑射,态度自然也比较敷衍,刘彘骨子里却是非常好强的一个人,自然不甚满意。 韩嫣在那里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我和大兄还在学匈奴语,等到将来,我们要做大将军,将匈奴人打得望风而逃,不敢跟咱们大汉讲什么和亲不和亲的话!” 刘彘也是眼睛一亮,想起一向很是照顾他、爱护他的姐姐南宫公主,不得不远嫁匈奴,他对匈奴人就没有半点好声气,可惜的是,暂时他还没能找到同盟,如今听韩嫣这么说,心里顿生知己之感:“没错,早晚,咱们要让那些匈奴人,听到大汉的名字,就俯首贴耳,让那些匈奴人,只能为咱们大汉牧马放羊!我要让这个天下,只能有大汉的意志!” 第十二章 废太子 这是何等的野心,若不是知道刘彘将来会是那个汉武大帝,韩则估计这会儿心都要蹦出来了。 若是刘彘这会儿已经成了刘彻,做了太子,那么这话说得是没什么问题的,问题是他现在还只是胶东王罢了。 韩则不着痕迹地看看四周,很好,四周并没有什么人,他悄悄松了口气,当然,这个时候要是一盆冷水浇上去,刘彘这个小心眼的非惦记自己一辈子不可,不但不能反对,还得在旁边鼓励几句。尤其,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可不能表现得太妖孽了,要是被谁惦记上,这辈子估计也就快到头了。 而且,按照韩则的想法,在这个刘彘还“妾身未明”的时候勾搭上,总比等他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之后再去巴结效果好得多。 因此,韩则自然也是摆出一副憧憬的模样,附和了几句,又叹道:“可惜了,大汉骑兵不多,就算跑起来,步卒也跑不过骑兵啊!” 刘彘自然也是点头称是,满脸都是雄心勃勃。 等到送走了刘彘,韩则很是松了一口气,这位未来的汉武帝实在是有些难缠,皇帝也有小时候啊,毕竟还是个不成熟的小屁孩,没有足够的阅历,自然显得冲动。不过,说起来,若是他没有这样的野心,又怎么会成为足以与秦始皇并列的帝王呢? “好啦,阿嫣,以后不要随便和胶东王殿下说这些有的没的,要是让陛下和太后知道了,或许只会说殿下有志气,不过,就要说你作为伴读,不晓得规劝殿下,反而撺掇着殿下做些不合制度的事情了!”韩则很是严肃地叮嘱了韩嫣一番。 那位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的老太太还能活老长一段时间呢,窦太后这辈子,先是熬死了自己的丈夫,又熬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等到七老八十了,还让后来的刘彻憋屈了那么多年,现在的韩家,可不能被这个老太太给惦记上了。 说起来,从汉朝往后,历朝历代多以一个“孝”字治天下,除了到了明清的时候,明确了**不得参政,否则的话,有个太后,不管事还好,最多应付一下外戚也就是了,要是那个太后要对朝政指手画脚,几乎没有哪个皇帝不被弄得焦头烂额的。 韩嫣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素来信任韩则,因此也没有多问,赶紧应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当然,可以将这个形容成暴风雨前的宁静。 十一月初的时候,景帝将郅都召回了长安,任命为中尉。 郅都这个人也可以说是直臣,曾经当面驳过景帝的面子,景帝虽然当时心里不舒服,不过也知道郅都没做错,因此,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并且一直很重用他。 长安城里,喜欢郅都的人大概不多,他是法家的代表人物,可以说是软硬不吃,什么人都敢得罪,因此,他刚刚来了长安,长安城的权贵一个个行事更是小心谨慎了很多,生怕被他找上门来。 这不过是暴风雨的前奏罢了,没过几天,景帝刚一上早朝,就颁布了诏书,太子刘荣被废为临江王。 反应最大的不是利益直接受损的栗家人,而是窦婴,他在朝堂上当面跟景帝争执起来。不过,景帝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又怎么会听窦婴的,窦婴几乎是要当场跳脚,可惜终究没能挽回。 栗姬几乎要疯了,听那天还在宫中的韩嫣说,栗姬几乎是披头散发地要去找景帝要个说法,结果被强行送回了自己的寝殿,没几天,就死了。 而刘荣几乎是被人强行押送去了自己的封地,朝堂上展开了一场清洗活动,栗家的人,这次彻底失势,想来三代之内是翻不了身了。 而窦婴依旧是个倔强的性子,直接告了病假,甩手不干了。 而宫中的这场大戏这会儿才开了个头。 窦太后越来越多的在景帝面前提起,要让刘武做储君,景帝不胜其烦,干脆尽量不往长乐宫去了。 梁王刘武自己也开始上下运作起来,要在朝中制造有利于自己的舆论,好让自己能够做未来的皇帝。的确有好些人收了他的财帛,这一切,都被景帝看在眼里,只是一声不吭罢了。 王美人和馆陶长公主也都开始利用自己的人脉,四处运作起来。馆陶长公主一直在长乐宫转圜,虽说没有明说什么,还总是附和着窦太后,却将火气往朝堂上的人身上引去。 按照馆陶长公主的说法,皇帝不是不想立自己的亲弟弟为储君,而是朝堂上一帮子老古板,成天嘀咕着什么祖制,不愿意让刘武做储君。 然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前元七年冬十一月庚寅晦,日有食之。 原本支持太子刘荣的人这下找到了机会,太子不应该废,老天爷都觉得太子冤枉了,一个个又开始上书,要求复立太子。 可惜的是,景帝既然已经下了决心,自然不会干出自打耳光的事情,硬是顶住了压力,反正刘荣在朝中实力不怎么样,栗家的人又被一锅端了,压根没人能扛得住景帝的决心。 既然刘荣没戏了,梁王更加激动起来。 可惜的是,虽说春秋的时候开始,就已经礼乐崩坏,可是,对于这继承制度,依旧秉承着父业子承的做法,除非兄长无子,才会出现兄终弟及的事情。 本来,因为景帝没有嫡子,刘荣作为长子,在礼法上面才占了便宜,可是,这会儿,景帝还有那么多儿子呢,怎么轮得到刘武。 因此,长乐宫再次热闹起来,一大堆的朝臣轮流觐见,劝说窦太后,拿着礼法,宗法之类的名头,按照那群大臣的势头,恨不能直接死谏了。 加上有人暗示,藩王就不归国,引起老天震怒,才有了日食,终于,窦太后也顶不住了,不得不松了口,黑着脸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梁王,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下一任的太子,会是谁呢? 景帝儿子不少,很多都还在宫里,没有去自己的封地,因此,起了侥幸心思的人也不少,长安于是再次热闹起来。 第十三章 第一份任命 景帝又换了一个丞相,陶青被免职,而换上的是周亚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旦出现什么异象,不再是君王自己下什么罪己诏,而是直接换丞相,这次也差不多。 周亚夫这个人,似乎后世对他评价不错,不过,在这个年代,他却不是什么讨皇帝欢心的人,他的性子跟窦婴有点相似,或者说,更加不知道转圜,尤其他在平定七国之乱的时候,功劳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因此,行事张扬,不知道收敛,即使对景帝,也不是那么恭敬。只是他在军中颇得军心,景帝也还需要用他,对他颇为容忍。 过了四五个月,夏天到的时候,又有诏令下来,立王美人王娡为皇后。 这是早就有了预兆的事情,毕竟,之前袁盎就进言,要立刘彘做太子,而太子的生母,自然不能只是一个美人。 过了两天,刘彘被立为太子,并改名为“彻”。 如此可以说是尘埃落定,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定下了下一任皇帝,看景帝的样子,不会再换一次,大家有了确定的效忠对象,多数也就都安静下来。 当然,不安静的也有,比如说,梁王对此始终不那么福气,不过这会儿也只能在自己封地里面长吁短叹,对那个进言让刘彻当太子的袁盎等人恨得想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不得不说,梁王怕是被窦太后的宠爱弄得昏了头,居然派出刺客,要去刺杀袁盎等人。偏偏事情做得还不干净,居然很快就让景帝知道了。 景帝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去追捕刺客,刘武居然还将人给藏了起来,这简直就是不打自招了。最终,迫于压力,公孙诡、羊胜还是被杀了,要不是看着窦太后的面子,刘武也没有好果子吃,因此一下子沉寂下来,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窦太后倒是想要护着自己的小儿子呢,怎奈何,介于之前吕后之事,朝臣对于太后这种生物实在不怎么感冒,因此,最终,窦太后虽然心情不好,不过,也无法做出什么改变来。 老太太依旧住在长乐宫,女儿媳妇还是得拼命讨好奉承她,加上刘彻跟她最疼爱的外孙女有了婚约,刘彻也算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窦太后对刘彻还是存了一些喜爱之意,也没有故意难为,因此,刘彻的太子之位还算是稳当。 韩嫣依旧是做着他的伴读,不过,刘彻已经是太子了,韩嫣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奉承他的人也多了起来。 好在韩嫣每次回去,韩颓当和韩述都会耳提面命,再三告诫一番,让他一定要记住谦虚谨慎,不要太出头冒尖。 韩嫣也是聪明人,在这宫廷里面混了两年,怎么着,一个纯洁的小白兔,就算没有变成大灰狼,内心也起码是个小狐狸了。他跟刘彻关系很近,有的时候,王美人,馆陶长公主他们商量什么事情,或许是觉得他们年纪小,不懂事,也不避着他们,即使韩嫣当时没反应过来,回头回家告诉父亲祖父,韩颓当他们还不将事情从里到外分析个透彻,跟韩嫣细细一说,韩嫣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诡谲凶险之处。 韩则倒是没跟他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就只跟着刘彻读书,尽量不要往内宫跑,虽说韩则年纪不大,不过也要讲究男女大防了,尤其,这宫闱之中的事情,最是难以说清,一旦沾上了,洗都洗不掉。 韩嫣虽说觉得不以为然,毕竟,在宫中,不管是窦太后还是王皇后,对韩嫣的态度还是很和气的,几乎是当做自家的子侄看待了。 不过,仅是不同往日,以前刘彻不过是个成年之后就要去封地的藩王,可是,如今,已经是帝国下一任的继承人,若是那几位大佬觉得韩嫣不够谨慎,举止失当,没准就觉得自家的孙子(儿子)要被带坏了,迁怒到韩嫣头上来。 韩则想到韩嫣的未来,再看看随着时间的推移,面目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姣好的韩嫣,就觉得紧张不已,生怕韩嫣哪一天就叫人惦记上了。要是可以的话,哪怕韩嫣一辈子出不了头,那个伴读直接不干才好呢。 可惜的是,刘彻和韩嫣没有一个知道韩则心里的想法,两人之间依旧很是亲密,很多次休沐日,刘彻甚至都不去哄他未来的皇后,经常跑到弓高侯府里来。 韩颓当他们也不知道韩则的忧虑,对此却是有些乐见其成的,毕竟,没有谁会介意对胜利者多释放一些善意。刘彻一直以来,对于打击匈奴,有着非常大的热情,因此,每次跑过来,也是经常听着这边的匈奴老兵说起匈奴的那些事情。 韩则干脆和韩嫣一起,将他们所知道的匈奴的一些风俗习惯还有人文地理整理成册,给刘彻抄录了一份。 刘彻拿到这个可以说是如获至宝,成天琢磨着,怎么样才能打败匈奴,韩嫣也跟着起哄。韩则倒也不好跟他们泼冷水,只好尽量少说话,偶尔也会说说一些自己对匈奴人的看法。 当然,更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一定要严防死守,看着韩嫣不要和刘彻之间发生什么超出友情的关系,弄得不可收拾。每每想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韩则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生怕哪个坏小子拐跑了自家乖女儿的父亲,想到这里,韩则觉得牙疼起来。 不过,光是操心韩嫣,韩则这边一件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刘彻跟景帝说了什么,才十岁出头的韩则居然接到了生平第一份任命,他赫然成了太**郎卫。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汉宫的宿卫一直以来是由南军担任的,韩则虽说看起来个子跟十二三岁的孩子差不多了,可是,依旧还是个孩子,南军的制式铠甲他可是穿都穿不上。至于郎卫,一般也就是由勋贵子弟担任,就跟后世的御前侍卫差不多了,可是问题是,韩则才多大点人啊! 拿着这道任命,韩则和韩颓当,韩述面面相觑,最终,韩颓当轻轻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既然是陛下的任命,那就过去吧,想来,是陛下想要为太子挑选班底了!” 也只有这个说法了,韩则跑去太**报道的时候,看到另外一些年纪只比他大了一点,也被冠上了什么“郎卫”名头的世家子,一下子淡定了。 第十四章 一群陪读 韩则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得了此殊荣的,心里才算是安慰了一些,另外还有几个人也不得不告别了在家里的纨绔子弟生活,跑到太**来了。 一个是塞侯直不疑的孙子直望,直不疑也是在七国之乱的时候立了大功的,加上为人正直,品行出众,在朝中颇有声望。 一个是平曲侯公孙昆邪的孙子公孙贺,这一家人都有着匈奴血统,却一直以来,很是得皇帝信任,驻守在外,掌着兵权,由此可以看出这家人的本事了。 还有就是馆陶长公主的长子陈须,不得不说,馆陶长公主对于自己的这位大儿子并不是最宠爱的,否则的话,也不会他还是堂邑侯的世子,自己嫡亲的弟弟陈蟜已经要娶公主,得封隆虑侯。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刘彻的大舅子。 另外两个依旧是刘彻的亲戚,一个是王信的儿子王琳,另一个却是田蚡的儿子田群。再加上韩则,刘彻身边的所谓宿卫一下子就差不多将朝中的一些势力一网打尽了。尤其,虽说没有窦家人,但是,陈家,王家和田家早已经坚定地站在了刘彻身后。至于窦家,这么多年,也就一个窦婴很出息,偏偏还是个没什么为家族考虑意思的。而窦太后虽然还在,可是,景帝表面上孝顺无比,但是,心里对这个总是给自己扯后腿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想头,还不怎么好说,尤其,老太太年纪大了,还能活多久呢? 算起来,韩则在里面并不算起眼,私底下,人家都以为,韩则其实是沾了他弟弟韩嫣的光。 韩则自己也颇为低调,他压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选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说实话,做刘彻的郎卫其实没什么事情要干,毕竟,刘彻也不是真的需要他们几个人贴身保护,因此,最终不过是太**多了几个可以拿俸禄的玩伴罢了。 这里头光刘彻的亲戚就占了一半,田家的和王家的人也就算了,说实话,这两家人中,最出息的还是田蚡,哪怕是个标准的小人,也算是个比较有能耐的,怎奈何,他姓田,因此,王信都差点被封侯了,他还只能做个微末小官混日子。 因此,既然王琳和田群得了景帝的青眼,让他们跟着现任太子,还不死命巴结着。 年纪最大的陈须到这来也就是混日子,混资历,他弟弟陈蟜娶得是刘彻的亲姐姐,因此,等到刘彻登基,自然是要加恩的,可是,陈须素来缺少存在感,这会儿跟着刘彻,混个脸熟,将来刘彻上位,起码也能得个散官,甚至还能加封几户,加上他自己也世袭着堂邑侯的爵位,一辈子也就不愁了。 倒是公孙贺,是一门心思想要挣个好前程的,因此,同样对刘彻分外殷勤讨好。 至于直望,他跟韩则一样,对这事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呢。 当然,在外人眼里,就是太子要建立自己的一个班底了,因此,对选上的几个人,很多人都很是眼红了一番。 不过刘彻这会儿也才是七八岁的孩童,依旧是需要读书的,如今的太子太傅变成了卫绾,这可是个老实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他跟栗家有些亲戚关系,当初景帝为了彻底清除栗家,直接下了株连九族的诏令,卫绾正在其中,景帝觉得卫绾还算是能干,又是不惹是生非的,没有跟刘荣还有栗姬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因此没有牵连到他,最后,卫绾还做了新任太子刘彻的太子太傅,又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卫绾大概是经历过这么一次几乎要抄家灭族的祸事,变得更加谨慎小心起来。以前的太傅是窦婴,这位当时即有圣宠,又是窦家的顶梁柱,占着长辈的身份,即使是太子刘荣,也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太傅。 可是卫绾不一样,他底气不足。因此,即使有着太傅的名分,依旧不敢摆出老师的架子来,给太子上课,也表现得像是君臣奏对一般,带着三分敬畏。 韩则却从景帝对教导太子的人的选择上觉出了一些意思来。 以前的太子太傅是窦婴,而因为窦家出了个喜欢黄老的太后,因此,不管喜不喜欢,窦家的人都是学习的黄老之术,窦婴也不例外。 而如今,虽说卫绾依旧是崇尚无为之治的黄老门徒,可是,这个忠厚人对于太子的影响实在是有限得很,反而是太子少傅王臧,素来很合太子的心思,这位却是彻头彻尾的儒家子弟。 而刘彻的亲戚,多数家里都是崇尚儒家的,田蚡尤其如此。当然,人家这不是为的什么学术思想,道家总是无为而治,都无为了,哪里还用得上田蚡呢? 也就是说,即使景帝暂时不能让儒家出头,但起码也是默许了,儒家可以跟道家争锋了。 其实韩则对于儒家和道家都没什么偏见,毕竟,这本质上就是学术问题,不过等到后来,儒家的思想经过一代一代的传承补充,或者说是在一定程度上的扭曲,几乎变成了皇帝施政的准则,从皇帝手上维护君权的工具,变成了将皇帝当做传播自身学术思想的工具,不得不说,这实在很让人无奈了。 当然,韩则可不会这时候冒出来充当什么解放思想的先驱,他一个小屁孩,说话谁会当真啊,没准还以为他被什么妖孽附体了呢,这可不是好玩的。 “大兄!”韩嫣放下手里的小弓,从一边的内侍手里接过面巾,擦擦头上的汗,跑了过来。 韩则看他鼓着脸的模样,轻笑一声:“怎么了?” 韩嫣愤愤地抬起下巴往一个方向点了点:“大兄看看就知道了!” 韩则看了过去,却只看到田群还有王琳正围着刘彻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韩则这下子明白了,韩嫣是觉得自己被刘彻冷落了,心里不舒服呢。 韩则正想说话,又有一个人冒了出来,只听他在那里冷哼了一声:“那两个家伙,还真当自己是太子的表哥了,就知道耍些小聪明!” 第十五章 武场 说话的是陈须,他也算得上是刘彻的表兄,只不过,他年纪足足比刘彻大出了十几岁,因此,跟刘彻实在是缺少共同语言,在边上总觉得不自在。 而且,说实话,陈家的人其实是看不上所谓的王家和田家的。王皇后其实出身也不差,追溯起来,外家还是汉初的燕王臧荼,可惜的是,臧荼当年和韩王信一样,都投降了匈奴,却没有韩王信那样的好运气,最终,就这么没落下来,到了王皇后出生的时候,跟普通平民已经没多大不同了。 至于王家和田家,就是平民出身,因此,作为开国功臣之后,母亲又是馆陶长公主的陈须,看不上王琳和田群,那也是正常的,也可以说是家庭的熏陶。 别看馆陶长公主在跟王皇后说话的时候,要么就是一口一个弟妹,再就一口一个亲家,就是没将王皇后真的当做皇后看待过,言语间,总是带着一些优越感的,总觉得,要不是因为自己出力,王皇后这会儿还是个不怎么受宠的美人呢。 王皇后呢,这会儿头顶上起码还有两座大山压着呢,人家之所以之后能做太后,因为她能忍,因此,自然将这些事情当做浮云一般,不过,心里自然也不是那么甘心,也就要提携娘家人了。 说实话,王皇后的娘家,还真没多少有出息的,也就两个兄弟,一个王信,一个田蚡,不过,王信已经在景帝那里挂了号,这辈子的前程也不用太担心,可是,田蚡至今不必平头百姓好到哪里去,每每去看自己的姐姐,言语间总是酸溜溜的。 “是陈世子啊!”看到陈须过来,韩则赶紧打了声招呼。 陈须跟韩嫣和韩则的关系都还不错,当然,可能是因为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他轻笑一声:“叫什么世子呢,这么外道,咱们两家的交情算起来能追溯到高祖的时候,叫一声世兄便是!” 韩则和韩嫣也是从善如流,纷纷点头道:“陈世兄!” 韩则又道:“陈世兄比我们兄弟年长许多,叫我韩则就好!” 韩嫣也是说道:“陈世兄叫我韩嫣就可以了!” 陈须也不客气,自然答应了,然后就说道:“田群和王琳他们两个,不就是仗着有个做皇后的姑姑吗,成天得意得不行,在外面打着太子的名头,老是横行霸道的,实在是可恨得很!现在还老是在太子身边胡说八道,要是带坏了太子,看他们怎么收场!” 韩则默然,固然陈须不好得罪,那两位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问题是,这几位离君子的距离几乎是要用光年来算的,自己能怎么说呢! 韩则斟酌了一番,小心地说道:“陛下与皇后娘娘行事自然都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想来,田大人和王大人自然也不会让太子殿下难做!” 陈须看了韩则一眼,又是一笑:“你们兄弟两个,别的都好,就是太小心了,实在是不爽快!” 韩嫣在陈须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撇了撇嘴,难道别人都是你吗?仗着有个做太后的外婆,做皇帝的舅舅,母亲还是最受宠的长公主,自然可以百无禁忌,韩家可没这个条件。 说起来,当年的堂邑侯陈家跟韩家可差远了,可惜的是,这世事难料,当初并不受宠的馆陶公主下嫁当时连万户的封邑都没有的堂邑侯陈午,转眼间,做皇帝的变成了长公主的嫡亲弟弟,陈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声势几乎快与窦家相当了,如今又有一个娶了公主的儿子,妹妹也会变成太子妃,未来的皇后,陈家上升的势头已经锐不可挡,到时候,便是窦家也要对陈家退避三舍了。 不过,韩则他们既然不吭声,虽说陈须觉得失望,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一个不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人还算是值得结交的,于是,便换了个话题,说起别的事情来了。 说实话,陈须能够找到的,又能让韩则和韩嫣两人感兴趣的话题实在是很少,于是最终,不过是干巴巴地说了些长安的一些小道消息。 好在在话题还没有转向少儿不宜内容的时候,程不识来了。 几个人对于程不识还是存了几分敬畏之心的,那边王琳和田群也不紧跟着刘彻了,一个个乖乖的拿起自己的弓,开始对着靶子练习起来。 说实话,程不识其实很不喜欢跑到这里来教皇子习武,尤其现在居然还中途插班,多出了几个,偏生还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教训的,哪一个拎出来,后面都能连着一串得罪不起的。尤其像陈须、王琳他们纯粹是来混日子的,老大不小的人了,也就只能拉开二石左右的弓,准头还需要斟酌一下。 因此,尽管程不识跟韩颓当和韩述关系都还算不错,对于中途跑过来地韩则也没多少好声气。 陈须有些郁闷地轻哼了一声,取了自己的那把制作精美的漆弓,可以说是有气无力地练习起来。 韩则既然已经确定了将来要从军攫取战功,因此,这练习上从来不敢懈怠的。他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已经开始使用一石的弓,十步之内,箭无虚发,这会儿他已经退到了二十步外。 程不识过来看了他一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从韩则的年纪看,这个水准已经是不差了,他再稍稍调整了一下韩则射箭的姿势,叹道:“你这个年纪,臂力已经是不错了,看你执弓的架势,似乎像是匈奴人的手法?” “程将军明见,则的弓箭是向祖父身边的亲卫学的!”韩则恭声答道。 程不识点点头,也就明白得差不多了,他淡淡地说道:“匈奴人长于弓箭,不过,匈奴人的弓箭和咱们大汉的弓箭还是有些区别的,因此,在射箭的时候也需要注意一下!”说着,又指点了韩则几句。 有个老将指点,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说起来,韩颓当固然武艺不差,不过,他更擅长用剑和近身的搏击,不过他如今年纪大了,也不能跟个年轻人一样总是亲自上场演示,因此,韩则学到的也就有限了。 韩则听得很仔细,调整了一下方法,又尝试着射了几箭,果然省力不少,当下诚心诚意地跟程不识道歉。 程不识摆摆手:“你天分不错,跟我学实在是可惜了,可惜李广一直驻守雁门,否则,若是能让他指点一二,势必更有进益。” 第十六章 陈阿娇 话是这样说,不过可能性并不大。李广这人打仗还行,可是,有些不太会做人,对于韩家,压根看不上。毕竟,韩家当年投过匈奴,就是不能抹去的污点,因此,自诩忠臣的李广,自然对于韩家人都是不假辞色,甚至平定七国之乱的时候,很是给韩颓当使过几次脸色。 韩则上辈子听说过“李广难封”这句话,本来还以为他是运气不好,打匈奴的时候老是迷路,可是事实上,李广在七国之乱的时候就已经立下了不小的战功,和他功劳差不多的,多数都封了侯,没有万户,总有千户,偏偏没轮上李广。 后来韩则问韩颓当的时候才知道,李广的政治敏感性实在差了那么一点。单看当初梁王封地岌岌可危,周亚夫按着景帝的意思按兵不动就知道,景帝对这个弟弟,是巴不得他在封地直接被叛军给杀了的,李广居然傻乎乎地收了梁王的礼。当然,收梁王礼物地人不少,可起码也是要遮遮掩掩的,哪里像李广那样,几乎是光明正大地收礼的。 自然,李广就很不受景帝待见了,光得了几句口头上的褒奖,然后直接被扔到雁门那边,防止匈奴入侵了。 不过,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是点头应是,程不识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小子,跟你祖父倒是像得很,无论如何,嘴上都是不肯说别人坏话的!”当然,嘴上不说,做不做就是另说了。 不过,程不识对于韩则还是很欣赏的,虽说年纪小,却没有什么骄矜浮躁之气,又颇有城府,在看看韩嫣,虽说几乎可以说是太子身边最信任的人,却也不以此为傲,反而小心谨慎,并不谄媚傲慢,相比较与田家和王家那两位,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韩颓当总算是后继有人,想到自己的儿子,程不识不由摇摇头。 之前韩颓当忧虑自家子嗣问题,程不识何尝不是如此。说起来,大汉开国时候,多少能臣武将,最终因为诸般变故,如今已然寥落如斯,即使还活着的,也没几个成气候的了。程不识虽然家世不显,可是,自家子侄也多不成器,他最看重的一个儿子却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另一个儿子却是被宠坏了,文武均是稀松平常,而且,自己只剩下这么个儿子,若是他不在了,自己连个袭爵的人都没有了,因此,也就一直放纵着,无能可以,只要不闹出什么祸事来,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些,程不识也有些意兴阑珊,随意指点了一下刘彻射箭的诀窍之后,便作罢了。 几个人又练习了一会儿,韩则觉得胳膊有些酸软,正想要放下手里的弓,揉一揉,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陈须带着一点古怪的神情,看向了一个方向。 还没等到韩则发问,旁边韩嫣就低声道:“来的人是陈翁主!” 韩则很快反应过来,所谓的陈翁主,不就是刘彻未来的老婆陈阿娇吗? 光从这个翁主的称呼,就可以知道这个窦太后的外孙女是如何得宠了,须知,所谓的翁主,一般而言,指的是诸侯王家的女儿。而陈家,也就是一个万户侯。 果然,很快就听见一个还带着些稚气的声音叫道:“彻儿,彻儿!” “阿娇姐姐,你怎么来了?”刘彻那副惊喜的神情非常完美,他将手里的弓箭递给一个内侍,快步迎了过去。 程不识脸色有些发青,不过很快恢复了原样,反正,他这几个学生又不是自己手下的兵,不是真的来学什么战阵上的功夫的,再说了,陈家何等煊赫,来的又是未来的太子妃、皇后,素来圆滑的他也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了太子和陈家。 阿娇大概要比刘彻大上四五岁,看上去已经是个娇美的少女了,一身华美的深红色曲裾深衣,眉眼间已经露出耀眼的风华来。 她脸上带着很是欢欣的笑容,如同春天里开得最绚烂的桃花一般娇美,加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几乎要叫人生出自惭形秽之感,似乎她是那云端的飞天神女,其余的人只能算得上是地上的尘埃一般。 不过,这时候的她却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拿着一条丝帕给刘彻擦去额头上的细汗,这才说道:“下面的人给皇帝舅舅进上了一些甜瓜,你在这边习武辛苦,我来给你送一些!” 刘彻神情也很是高兴,在那边说道:“这等小事,你叫奴婢送来就是,这么热的天,何必自己跑那么远!” 陈阿娇带着点少女的娇羞:“因为我想彻儿了啊!” 这边在甜甜蜜蜜,那边陈须带着点酸溜溜地语气:“我还是娇娇的大哥呢,到现在,娇娇就跟没看见我一样!” 不过,话才说完,陈阿娇已经看了过来,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温柔似水,反而横眉说道:“大哥,你既然一直跟彻儿在一起,就要好好照顾他,不许欺负彻儿,知道了吗?” 陈须那叫一个委屈了,几乎叫了起来:“娇娇,我才叫冤枉呢,那可是太子殿下,我怎么敢欺负他呢!” 陈阿娇却不管不顾,跟陈须歪缠了一番,然后狠狠地瞪了田群和王琳一眼:“听说你们两个成天跟彻儿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下次再让我知道,我就让皇帝舅舅把你们撵出去,省得彻儿被你们带坏了!” 田群刚想说什么,就被王琳悄悄拉了一把,不敢吭声了。一边的刘彻脸上现出一点尴尬的神色来,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他上前道:“阿娇姐姐,你先回去吧,等我下了学,就去长乐宫找你!昨儿个我见着一个足有鸽蛋大的明珠,想着阿娇姐姐一定喜欢,我就从父皇那里要来了,正好可以给阿娇姐姐做个钗子,一定好看!” 陈阿娇被哄得心花怒放,又跟刘彻说了几句悄悄话,这才笑盈盈地走了。 韩则看得叹为观止,没想到刘彻这个虚岁还不到十岁的小子,居然这么会哄女孩子,实在是叫人没话好说了。 第十七章 刘荣之死 “陈翁主总是这样?”回去的时候,韩则坐在马车上问道。 韩嫣点点头:“是啊,陈翁主对太子殿下真好!” 韩则敷衍地点点头,心里面却翻了个白眼。这阿娇似乎将刘彻当作拴在自己手里的风筝了,亏得现在两人因为青梅竹马,感情还算不错,等到日后真的大婚了,陈阿娇依旧将刘彻当作需要时刻看着的小孩子,刘彻非要憋屈死不可。 馆陶公主在政治眼光上还算不错,怎么就不知道如何教养儿女呢?陈蟜韩则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不过陈须,就是一个不堪大用的纨绔,至于陈阿娇,完全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因为身份高贵,素来又是被人百般迁就的,因此,性格上实在是太强势了一些,而刘彻,自然也不是什么习惯委曲求全的人,这两个人凑在一块,日后可是有好戏看了。 不过,这些事情韩则可管不了,就算管得了也不想管。在这个年代,韩则自认是个小人物,小虾米,在所谓的时代洪流中,顶多也就能扑腾起一点看不分明的浪花,自然暂时还没有什么要兼济天下的念头,他想要做的,只不过是独善其身罢了。 韩嫣依旧在兴致勃勃地说道:“陈翁主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拿来找殿下,上次,翁主得了一只皮毛雪白的猫儿,据说还是从西域那边带来的,真的是精灵可爱。翁主忙不迭抱着去找殿下,结果殿下刚想抱抱那猫儿,那猫儿却从殿下怀里跳下来,一溜烟跑了,把一干宫女内侍弄得手忙脚乱的……” 韩则叹道:“翁主年纪不小了,终究男女有别,日后翁主再过来找殿下,咱们最好还是回避一下!” 韩嫣一愣,继而嘟囔起来:“这可怎么回避呢,翁主隔两天都要去找殿下一趟的,莫不是,日后咱们连课也不用上了么?” 韩则听罢,也只能轻轻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倒是田群和王琳回去,跟自家的父亲很是抱怨了一番,说是陈阿娇如何如何刁蛮,什么都要管,他们不过是跟太子殿下谈了点人事方面的问题,结果就被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番,就算陈阿娇是陛下的外甥女,自己等人也是皇后的侄女啊!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家里抱怨,在外面,他们还是得忍让着陈阿娇,谁让王田两家至今两个恩封也没捞到呢! 刘彻对自己这两个表兄也没多少感情,只是因为自己母亲王皇后的关系,对他们还算是关照,觉得他们也就是混吃等死的纨绔,学问没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是知道不少。刘彻开始的时候还是觉得他们挺能逗自己乐呵一下的,但是,每每让陈阿娇知道了,不仅是他那两位表兄要被陈阿娇教训一番,自己也要被念叨一段时间,搞得要不是碍着王皇后,他都想要跟景帝说,直接让这两个只会添乱的表兄回家玩乐算了。 二月的时候,燕国有战报传来,匈奴人再度寇边,侵袭燕国封地,不知杀死了多少军士百姓,掳走了多少财物。 朝堂上下颇有些人觉得愤愤不平,景帝尤其觉得憋屈,自己连亲生女儿都送出去和亲了,这才几年啊,匈奴人还是不肯消停,可惜的是,大汉差不多是被匈奴人打怕了,就算是军方的人,也是只有一部分想要请战,另一部分还是秉承着保守的意见,觉得只要守好边境即可,免得激怒了匈奴人,惹出更大规模的战事来。 另外一些人直接就劝景帝忍着,言道匈奴人势大,又凶残无比,大汉的军队对上匈奴没什么优势云云,意思就是,咱们打不过匈奴,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再给匈奴人送上一些财帛,花钱买个平安,让他们自己退回去就是了。 这样的意见在朝堂上占据了主流,而在**里面,窦太后一向不主张打仗的,而王皇后,虽说对于女儿的感情不如对儿子,可是,南宫公主终究是她亲生的女儿,现在和亲到了匈奴,万一打起来,匈奴人拿南宫公主出气,那可怎么办才好,因此,也劝着景帝平心静气,莫要意气用事。 景帝自然也知道自家的情况,虽说大汉这么多年来修生养息,恢复了几场战乱带来的伤害,可是,在战斗力上,终究还是比不上匈奴,若是现在的大汉的军队,就能比得上当年的大秦,他早就不会忍气吞声,直接带人打上草原去了。 于是,最终,大汉再次派出了使者,带着大量的财帛,口头上斥责了一番匈奴人的背信弃义,重申了大汉和匈奴和平相处的重要性,哪怕知道这其实不比放屁强到哪里去,等到匈奴人又觉得粮食不够,或者是什么别的缘故的时候,照样还得打过来,但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好的。 刘彻为了此事,很是跟景帝争执了一番,不过,也不知道景帝跟他说了什么,回来之后沉郁了好几天,每天拿着韩则和韩嫣整理的那份被起名为《匈奴纪要》的册子,翻来覆去地看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几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前太子,现在的临江王刘荣死了。 算起来,刘荣死得很是冤枉,他是自杀的。堂堂一个皇子,曾经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的尊贵人物,居然死在了中尉的牢狱里面。 原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刘荣本性仁厚,加上多年的太子教育,还是有些才干的,没几年,就将封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封地上的百姓对他颇为敬重爱戴。甚至刘荣奉召入京,他们弄坏了刘荣车驾的车辙,不让刘荣回去。 不过,很显然,这是很遭忌讳的事情,如果刘荣没有做过太子,自然什么问题也没有,偏偏,他是废太子。 找一个人的好处或许有些不容易,不过,要揪着谁的坏处,却是很容易的。于是,没多久,就有人上告,说是刘荣在封地建造王宫,宫墙侵占了太宗庙空地上的围墙。 这说来说去,也就是“逾制”。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往小里面说,顶多被斥责一番就是了,先头还有个把自家的王宫修建得跟皇宫一样的梁王呢!但是,往大里面说,便可以说成大不敬,大逆不道了。 而显然,为了给刘彻扫清道路,刘荣的下场可想而知。景帝本来也是个薄情的人,当初晁错说诛九族就诛九族,结发妻子说废就废,他直接将刘荣交给了郅都。 郅都也很能理解景帝的暗示,毕竟,若是景帝想要放过刘荣,顶多也该将刘荣交给宗正,而不是让一个外臣处置。于是刘荣被下狱,想要刀笔都是不能,最后还是窦婴念及以往的情分,给了他刀笔。刘荣自知自己的处境,加上身上还有着天家子弟的骄傲,直接写了一份认罪书,就自尽了。 第十八章 梁王薨逝 对于死去的人,大多数人都很宽容。 窦太后或许是出于兔死狐悲的心理,毕竟,真正比谁都逾制得厉害的,还是她那个小儿子刘武,因此,对于刘荣的死,显出了非同寻常的愤怒。哪怕前面好些年,她还恨不得刘荣从来没存在过,占了自己小儿子储君的位置。 她自然不好怪罪默许了这件事的景帝,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郅都的身上。于是,郅都的中尉之职被罢免了,成了雁门太守,估摸着老太太是希望郅都直接死在匈奴人手下。 王皇后一边心里松了一口气,一边假惺惺地陪着老太太抹了几把眼泪,回到自己的漪兰殿里,恨不能好好庆祝一番。 刘彻却有些沉默,景帝今天可以毫不在乎地牺牲掉前一个太子,那么将来的某一天,会不会也牺牲掉他呢? 所谓的帝王之心,便是如此啊,凡是有碍自己的帝业的,都要除去。 别人没有发现,韩则却很清晰地感觉到,刘彻对陈阿娇更是殷勤了几分。心中不由得喟叹起来,刘彻起码有一半是依靠着陈家做了太子,如今又要靠着陈阿娇来保证自己的位置不受到动摇,心里自然是有一根刺的,如今看不出来,说不准哪一天,这根刺就会冒出来,让他觉得寝食难安。 韩则依旧秉承着低调做人的原则,跟所有人的关系都是不远不近,对于刘彻,也是恭敬有余,从来不肯违了半分礼数。这所谓的郎卫之职对他没有多少影响,只不过在文武上面多出了一个老师罢了。 程不识听说韩则和韩嫣有意将来上战场,搏个万户侯回来,对于兄弟两人更是欣赏了几分,经常会跟他们说一些战场上的事情。虽说不是什么兵法,但是也是一个打了大半杯子仗的将军的经验之谈,分外宝贵。 接下来的几年似乎一直不怎么顺利,好像是大汉得罪了哪路神灵一般。日食年年都会出现,朝堂上上至丞相,下至九卿,挨个换了一轮,老天依旧没给面子,什么旱灾,水灾,冰雹,地震,蝗灾,接踵而来,加上匈奴时不时地入侵一趟,景帝因此心力交瘁,很是大病了几场。素来喜好美色享乐,不知道节制的他终于尝到了恶果,身体一天天坏了下来。 大概景帝也自知命不久长,因此,尽管刘彻算起来还不到十岁,他就开始抓紧时间对刘彻进行了一系列的帝王教育,处理国事的时候,也经常将刘彻带在身边,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也交给了刘彻,让他试手。 而这些事情,显然是不能当着臣子的面的,因此,韩则他们这些名义上的郎卫都清闲下来,陈须年纪渐长,家里妻子又有了身孕,干脆向景帝报备了一番,景帝也没有委屈这个外甥,加上馆陶长公主的运作,便封他做了太子家令,也就是太子|宫的总管,品级不算高,但是却是油水很足的职位,太子|宫中的风吹草动也瞒不过陈家的耳目了。尤其,再过一段时间,陈阿娇便要成为太子|宫的女主人,有个哥哥做总管,自然是对陈阿娇有利。 上林苑中,刘彻骑在马上,一箭射中了一只灰色的野兔的后腿,那只野兔拖着受伤的后腿,慌不择路,往林子深处跑去。 他如今已经十三岁,储位已然稳固下来,威仪溅重,城府日深,便是身边之人,也很难揣测他的喜怒。 跟着的一群人见刘彻追着那只兔子往前飞奔,只得策马跟上。韩则也在其中,他既没有落在后面,也没有像陈须他们一样,紧紧跟在刘彻身边,一直保持着一百步左右的距离。 刘彻拈弓搭箭,一连几箭,将那只倒霉的兔子几乎射成了刺猬,一个侍卫飞快的跑过去将那只兔子给捡了起来,挂在马上。田群在后面凑趣,叫道:“太子果然神射!” 刘彻脸上笑意一闪而过,很快又阴沉下来。 在场的人其实都知道刘彻为什么不高兴,因为,梁王又进京了,而且,几年没有看见自己这个小儿子的窦太后恨不能拿根绳子,将梁王拴在自己身边,都大半个月了,至今也没有回封地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无论是窦太后,还是梁王,一直都没有死心。随着梁王的到来,素来还算得窦太后欢心的刘彻差不多享受到了当初刘荣的待遇。虽说老太太眼睛看不见,可是,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后,太后,那威势,比王皇后不知强到哪里去,每每那暗淡无光的眼睛看向刘彻的时候,刘彻都觉得似乎有刀子捅在了自己身上。 哪怕心里知道,景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窦太后和梁王如意,可是,刘彻依旧很不爽。 于是,再度在长乐宫受了一肚子气之后,刘彻不顾身边人的劝说,执意带着人往上林苑行猎来了。 见刘彻神情依旧阴沉,韩嫣看了看韩则,最终咬着牙上前,低声道:“不论太后如何心疼梁王,国法、宗法摆在那里,梁王总是要回封地的,殿下何必动气!” 一边直望也毫不犹豫地说道:“当年太子尚是胶东王时,梁王何等势大,最终也不得不返回封地。何况如今,太子储位依然稳如磐石,纵然太后有命,诸位大臣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刘彻眯起了眼睛,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叹道:“你们说的是,是我乱了方寸了!” 韩则淡淡的说道:“如此,太子还是应该回长乐宫,在太后膝下承欢才是!” 刘彻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终于说道:“好,回宫!” 不说刘彻继续委委屈屈地在老太太身边伏低做小,做些彩衣娱亲的事情,好在有个深受宠爱的陈阿娇在旁边撒娇说笑,窦太后并未太过为难刘彻。 刘武知道自己的兄长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还是动了心思,便上书说要留在长安,在窦太后身边尽孝。 结果,景帝压根没有半点犹豫,直接驳了回来。 不说刘武什么反应,窦太后几乎气得要跟景帝绝食抗议,景帝只好采取了拖字诀,跟窦太后说道:“阿武终究是梁王,不能不管封地上的事情,既然母亲喜欢阿武,不妨让阿武先回封地安排一下事务,然后,朕再想法子,让阿武每年一半时间留在长安,一半时间在封地,母亲觉得可好?” 窦太后自然知道不能把景帝逼急了,太后之所以是太后,是因为她有个做皇帝的儿子,而不是因为她是太后,所以她能让儿子做皇帝。因此,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梁王郁郁不乐地回了梁地,然后,就再也没能回到长安。 第十九章 第一份推恩令 梁王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五月了。 梁王自从冬天回到封地之后,似乎没多久就病了。 梁王的死似乎有些宿命的味道,先是刘武归国的时候,景帝将自己的爱马送给了梁王,一边韩安国就要劝阻,说这是不吉利的事情,就像是预示着刘武的死一样。 这还不算,据说刘武回了两国之后,出去打猎,结果打到了一个脚长在背上的牛,回来就重病不起了。 这实在是件很古怪的事情,一个可能是基因突变的牛,居然就让一个几个月前还很健康的人得了热病,韩则宁愿相信刘武得的是心病。 谁知道景帝背后做了什么事情呢?刘家人都小心眼的很,就像当初文帝要逼死自己的舅舅,干脆叫群臣穿了孝服跑到薄家哭丧,薄昭不自杀,还能怎么样呢? 窦太后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场就哭晕过去,醒来之后,哭叫着:“皇帝果然杀了我的儿子!” 言下之意,都不把景帝当作自己儿子了! 景帝自然很不爽,可是,窦太后因为梁王的死,真的绝食了!无论谁来劝,都是一个说辞:“既然我儿子死了,我一个老太婆,还活着干嘛呢?干脆一起死了干净!” 孝字当头,哪怕景帝心里面恨不得这个偏心偏到不知道哪里去的太后真的死了算了,可是,依旧得捏着鼻子,跪在那里哭诉,劝老太太保重身体,起码自己也是她的儿子啊! 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气得很了,不管景帝想着什么花样,便是让一向受宠的馆陶长公主,还有陈阿娇过来相劝,老太太依旧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甚至,馆陶长公主还被老太太骂了一顿,说她忘本,跟着皇帝一起骗她,将自己的弟弟害死了。 长乐宫里发生的事情,压根瞒不过多少人,韩则听得叹为观止,这般偏心的母亲,倒真的很少见。 似乎很多人都偏心幼子,不喜欢长子,但是毕竟也是有原因的,比如说当年的郑庄公,人家出身的时候难产,几乎害死他老娘,不讨老娘喜欢还算是正常。再说另一个偏心的母亲,就是那位雍正皇帝的母亲,偏心到了为了幼子,拒绝承认长子继承权的合法性,搞得雍正焦头烂额,谁都想要跟他过不去。因为儿子刚出生,就成了别人的,跟自己不亲近的长子,和养在自己身边的幼子,偏心谁都是理所当然。 窦太后的偏心当然比不过那两位,可是,也仅仅就比郑庄公的母亲好了一点而已。 景帝尽管心里面憋屈,可是,还真不能让老太太真的绝食自杀了,那么,他这个皇帝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还算不坏的名声可就彻底臭掉了。 一个不孝的罪过,就算是皇帝,也没几个人背得起的。 这事,外人压根管不了,还得落到自家兄弟身上。 景帝最终依旧找了自己的姐姐馆陶长公主,两人商议了一下,梁王虽然不在了,可是,他光儿子还有五个呢! 追封梁王这种事情,想来窦太后绝对不稀罕,可是,让梁王的儿女得到足够的尊荣,窦太后必定乐见其成。 于是,事情就很简单了。 景帝和馆陶公主再次跑到长乐宫,馆陶公主首先说道:“母亲,阿武已经去了,您再这般,岂不是让阿武泉下也不安么?” 窦太后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太婆年纪大了,活着也是叫人碍眼,不如早点去了,好继续看着我家阿武,不能让他死了,还要被人欺负!” 景帝几乎是哭笑不得了,他没奈何,只好说道:“母亲这话说的,实在是让儿子无地自容了!” “皇帝你把我儿子都杀了,还说这些干什么!”窦太后依旧对景帝没有半点好声气。 馆陶长公主赶紧说道:“母亲这话说的,皇帝最是宽容不过,前些天还说要召阿武回长安呢,只是阿武没福气罢了!如今阿武不在了,只留下几个侄子侄女,按规矩,只有大侄儿刘买能继承王位,另几个侄儿就只能做庶民了……” “不行!”话还没说完,窦太后激动起来了,“阿武已经不在了,谁也别想欺负我的乖孙儿们!” 景帝赶紧赔笑道:“母亲说的是,阿武不在了,他的儿子,自然也是我的儿子,儿子自然也要为几个侄子考虑的!” 窦太后总算精神起来,无神的眼睛往景帝的方向看过去。 景帝说道:“朕已经想好了,阿武的儿子,自然都是要封王的,即使是几个侄女,虽说朕不能将她们封为公主,但是也要封为翁主,指一个富庶的地方给她们做汤沐邑,再给她们都选个好夫婿,一切都给他们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母亲觉得可好!” 窦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语气也和缓了一些,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这才说道:“皇帝这话才像样!” “那母亲先用点东西,儿子在跟您细说?”景帝见窦太后果然不再那么死硬了,长松了一口气,不失时机地问道。 窦太后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小儿子已经死了,小儿子的儿女,还得指望着这个做皇帝的伯父,因此,不能真的把皇帝给逼急了,到时候,皇帝出于孝道,不会怎么着自己的生母,可是,梁王一脉,大概就要倒大霉了。 如此,长乐宫很快又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实在是皆大欢喜。 很快,景帝便下了诏,立梁孝王子明为济川王,子彭离为济东王,子定为山阳王,子不识为济阴王。梁王五女皆食汤沐邑。 说白了,就是将偌大一个梁国,直接拆分成了n份,分给了梁王的儿女,如此,一个曾经几乎可以威胁到皇权的诸侯国就此烟消云散,别人还要赞景帝一声事母至孝,对兄弟也是仁至义尽。 听得这个诏书,韩则不由一愣,原来所谓的“推恩令”的根子在这里呢!他以前一直以为这事就是汉武帝干的,哪知道,第一个这么做的居然是汉武帝他爹! 不过,韩则很快就没心情想这些了,素来康健的韩颓当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第二十章 病倒的韩颓当(上) 韩颓当的前半段人生,几乎都在战争中度过,和大汉,和匈奴,和藩王,与立下的赫赫战功相对应的是,他看似健康的身体出现了种种隐患,就像是一个外表完美的瓷器,其实里面充斥着细小的裂纹和气孔,平时看着还好,可是一旦受到颠簸,没准就会裂开。 韩颓当前些日子因为天气的变化,受了一场风寒,开始的时候,并不严重,韩颓当自己也没放在心上,可是,这风寒一直反复,都快一个月了,依然时好时坏的,韩颓当的精神都萎靡下来,不复从前的矍铄。 韩家也请过不少大夫,不乏名医御医之流,不过,似乎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太一样,这让韩家人焦急非常。 韩颓当病得凶险,作为儿孙,自然是要侍疾的。 韩则和韩嫣很快向景帝上书,请求去职回家给祖父侍疾。景帝自然也同意了,不过,却保留了他们身上郎卫的职衔,只是跟他们说,等到韩颓当病好之后,再回来任职就是。 不过两个月,韩颓当的头发就已经花白,看着还有些干枯了,韩则端着药碗进来,看着心中就是一涩。 见韩则拿着勺子想要给自己喂药,韩颓当一皱眉,说道:“本来就是苦药汁子,这一口一口的喂,岂不是专门叫我不痛快的!” 韩则哑然,看着韩颓当自己接过药碗,将里面的黑漆漆的药汁一口喝了个干净,赶紧拿来一碗蜜水给韩颓当漱口。 韩颓当漱过口,方觉得嘴里好过一些,顺着韩则的力道,又躺了下来,苦笑道:“真是老了,一点子小病,居然都撑不住了!” 韩则赶紧说道:“祖父何出此言!孙儿这些天跟着程将军练武,听得程将军说起祖父当年英姿,还想着祖父病好之后,给孙儿演练一番呢!” “哈哈,老程啊,他这个人,这辈子没败过,不过,想要胜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他治军很有一套,能得到他的指点,是你的运道!”韩颓当咳嗽了两声,脸上还是露出了笑意。 “等祖父身体好了,两大名将教导孙儿,那才叫做好运道呢!”韩则在一边玩笑道。 韩颓当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平常看着挺正经的,这会儿却这般促狭!”不过孙子乐意给自己说些好听的话哄他,他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不过,韩颓当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有几分了解,自知自己命不久长,也开始慢慢安排起自己的身后事来。 韩家的很多事情,还真的只有韩颓当这个家主了解,毕竟,韩家的根本是在军中,而韩述因为身体的缘故,却是没有在军中待过的,在朝堂上,也就是个隐形人一般,素来能不吭声就不吭声,还经常告病,如果不是每年都有两千石的俸禄,怕是没人会记得起这个存在感非常稀薄的弓高侯世子了。 直到这两年,韩嫣先是异军突起,将一帮子同龄人打败,成了当时胶东王的伴读,再然后,胶东王变成了太子,韩家嫡长孙韩则居然也入了景帝的眼,居然和几个外戚家的子侄一起成了太子身边的近臣,于是韩家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问题是,韩家因为是叛而复降的,一向都是闷着头过日子,免得被人揪住了小辫子。因此,韩述虽然不能改变自家两个儿子都变成了太子身边的人的事实,自己却愈发低调起来,宁可装病在家里跟着一群姬妾厮混,也很少出门跟那些找上门来的官员敷衍,毕竟,跟天家有关系的事情,水实在是太浑了,一个没什么实权的散官,最好还是不要上窜下跳地掺和进去,免得被人惦记上了。 韩颓当也是个老狐狸,这么多年看似窝在家里养老,其实外面的事情,他什么都清楚。自从他从匈奴回来之后,大汉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他依旧安安稳稳地做着他的弓高侯,甚至名下的封户还多了几千户,至今天子对韩家依旧存着好印象。纵然有人瞧不起韩家当年投降匈奴,然后还厚着脸皮又返回来再投降了大汉,可是,至今还没有人真的敢指着韩家人的鼻子骂。 说实话,这个时候似乎还不怎么讲究什么气节忠义,何况,当初投降了匈奴的也不只是韩王信一个,韩家总比那几个刚刚太平了,就想要造反的诸侯强多了。 可以这样说,韩家在一干列侯中,虽说不是天子最喜欢的,但是,绝对在天子比较信任的行列中。 韩嫣端着一碗蜂蜜炖梨进来,还冒着热气。韩颓当闻着那甜丝丝的味道,不禁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闻着就甜腻腻的!” 韩嫣赶紧说道:“祖父,这是从御医那里打听到的方子,最是清肺润喉的!用的是蜂蜜,爽口得很,祖父不妨尝上两块!” 韩颓当卧病的时间很长,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药,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药汁的味道,吃什么都觉得没有胃口,不过对于韩嫣的孝心却还是受用的,就着韩嫣的手吃了两块炖的软烂的梨肉,也就不想再吃了。 韩嫣也不勉强,让侍女将碗撤走,也跪坐在榻旁,陪着韩颓当说说话。 “说起来,一晃,你们两个也要成大人了,只是,我怕是看不到你们加冠了!”韩颓当慈爱地看着两个孙儿,轻叹起来。 “祖父这话说的,您还要看着大兄和我兄弟两个娶妻生子,看着您的重孙子抱儿子呢!”韩嫣赶紧劝慰道。 韩颓当被逗得一笑:“你这小子,在宫中别的不知道学到什么了没有,倒是学得油嘴滑舌起来!这生死有命,哪里是人能决定的!” 见韩嫣和韩则还想说话,韩颓当摆摆手,继续说道:“你们如今跟太子殿下关系如何?” 韩嫣和韩则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韩则沉吟片刻,很是谨慎地说道:“殿下对阿嫣颇为亲近,对孙儿也多有信任!” 韩颓当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这一病,你们和太子的关系势必会冷淡下来,毕竟,刘家人,从来不是什么长情的人!”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看了韩则和韩嫣两人一眼,这才继续说道:“这也是好事,之前你们风头太劲了,即使你们有意退让,但我还是听说,太子对于自己的几个表兄就是表面上的功夫,倒是对你们两个,还有直望还算是器重,陈家人或许不会觉得怎么样,毕竟,他们家已经出了一个尚主的儿子,还有一个将来的太子妃,可是,田王两家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宽和的性子!” 第二十一章 病倒的韩颓当(中) 韩颓当果然什么都清楚,田家和王家的人何止是不宽和,说是睚眦必报都不为过。 韩则恭敬地听着:“不论是陈家,还是田家和王家,说白了都是外戚!咱们这位陛下,这辈子吃够了外戚的亏。做太子的时候,碍着薄太后,不得不娶了先前的薄皇后,好在薄家让先帝给除了,这才敢将薄皇后弃之一边。等到做了天子,又有窦太后和窦家。而太子,比起陛下来,还要多上几个外戚,我也略微知道太子的性子,不是能够委曲求全的。” 说着,韩颓当冷笑一声:“王家和田家固然出了个皇后,偏偏没个能支撑得起家业的男丁,迟早自取灭亡!至于陈家……” 韩颓当眯起了眼睛,轻叹起来:“若是陈家知道进退还好说,若是一直仗着对太子的恩惠想要做下一个窦家,怕是薄家就是前车之鉴了!” 还没等韩则表示一下韩颓当的先见之明,就听到韩颓当带着一点严厉的神色,厉声道:“你们记住,咱们韩家,即使不能到战场上搏个富贵,哪怕是做个不思进取的纨绔也好,但是,永远不许想着依靠裙带关系,做什么外戚的事情,那样纵然荣耀一时,却也是取死之道,明白没有?” 韩则和韩嫣也是神色一正,直起身子,恭敬地叩首:“孙儿谨遵祖父教诲!” “天子的权利是不能分享的,即使想要分享的人是他的母亲和妻子,因此,咱们只需要跟着陛下的步子走,即使不会有什么泼天的大功,但是,总不会有什么过错!”韩颓当再次告诫道。 这时,韩述和老夫人一起匆匆进来了,老夫人脸上带着喜色:“侯爷,大喜事啊,咱们韩家,又要添丁了!” 最近因为韩颓当的病,弓高侯府上几乎可以说是阴云密布了,底下的奴仆侍女,走路都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叫主人听见了不快。 怀孕的是韩嫣的母亲,如今孕期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算起来,还是韩颓当还没病的时候的事情。 弓高侯府上总算有了些喜气,韩颓当听得这个消息,都精神了一些,老夫人看着高兴,干脆给侯府的一干下人都涨了两个月的例钱,心里盘算着,有了这么个好事,正好可以给老侯爷冲喜。 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韩则并不清楚历史上是不是有这个人的存在,不过,多子多孙就是福气,有个弟弟不是什么坏事。 韩夫人虽然话语里带着点酸意,不过却也清楚,在这个年代,除了皇家,再多的庶子,也无法动摇嫡子的位置。尤其韩则如今身体康健,又有心不依靠祖荫,自己去博一个前程,韩嫣和韩则感情还算不错,对韩夫人这个嫡母也非常恭敬,多个能帮衬着儿子的弟弟,她自然也是欢喜的。 到了韩夫人这个年纪,加上这个时代的局限,什么爱情啊的,压根就不在韩夫人考虑的范围之内,韩夫人更看重的还是她的儿子韩则,那才是她下半辈子的指望。 可惜的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并没有真的让韩颓当好起来,韩颓当依旧卧床不起,精神也日益差了起来。韩则他们劝着韩颓当好生休养,韩颓当却执意不肯,每日里清醒的时候,便将韩述和韩则、韩嫣叫到身边,将一些事情急急忙忙地抓紧时间交代给他们。韩则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偏偏无能为力。 风寒这种病,放到后世,不过是几片抗生素的事情,可是,在这个年代,稍不留意,就会夺走人的性命。 有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偏偏这对韩则不适用,他当初那种病,来得突然,很快就让他连站起来都费力,到了后来,就算睁开眼睛也觉得疲倦,也就只有偶尔听听音乐,听一些语音小说聊做消遣了,哪里还有什么精神研究什么医术。 “永远不要参与到**的倾轧和夺储的斗争当中去,不论谁胜谁负,你都不一定能讨得了好!”韩颓当看着韩嫣和韩则,“嫣儿尤其要注意,你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太近了,日后切记,不可逾越了本分!” “孙儿明白!”韩嫣赶紧应是。 韩颓当咳嗽了两声,韩则赶紧端过一边的蜂蜜雪梨汁喂韩颓当吃了两匙,韩颓当平缓了一下呼吸,便摇摇头,不再吃了,继续说道:“你们兄弟如今已经跟太子牵扯到了一起,好在陛下如今也不比我这个老头子的身体强到哪里去,何况,太子如今名分已定,梁王也已经不在了,不出意外的话,太子便是下一任皇帝了!” “太子的性子,我也知道一点,坚忍,有决断,而且,足够无情!”韩颓当给刘彻下了这个结论,然后说道,“因此,你们之间最好只有君臣之礼存在,不要说什么你们相处的时间长,他将你们当作朋友,当作兄弟之类的话,那就是狗屁,骗人的!用得上你的时候,将你当作兄弟,等到觉得你厌烦了,就会想到你曾经的不恭敬了。” 说到这里,韩颓当冷笑一声:“能做皇帝的,无非都是那样,若是多情柔懦,那么他这个皇帝也做不长,比如说当初的惠帝,他但凡心肠硬一些,有一些担当,如何会演出诸吕之乱!” 这话说得实在诛心了,就算这年月不流行什么**,这话让皇帝知道了,韩家就要倒大霉了。不过,既然韩家这么多年来活得这么滋润,自然对帝王心术的揣摩有自己的一套, “我死之后,你们直接跟陛下上书,请求守孝,按照周礼,述儿自然要守足三年,而则儿和嫣儿,也要守个一年,虽说时间短了一些,也能将你们前段时间出的风头让人给忘得差不多了!”韩颓当对于自己的死浑然没有半点忌讳,韩述还想开口劝慰,却让韩颓当给挡了回去。 “则儿的性子,我是放心的,可是嫣儿你,身为男子,却有着这样的相貌,不知情的人难免会把你想到弥子瑕,邓通之流……”见韩嫣脸一白,韩颓当却当作没看到一样,他这话早就想说了,刘家人的品行,压根就是靠不住的,难免刘彻和他的父祖一样,喜欢娈宠,他绝对不能让自家孙子落到这个地步,于是狠下心来说道,“因此,你也该更加小心谨慎才是,莫要让别人抓到什么把柄!虽然咱们家的人其实不在乎什么身后名,可是,你也要记住当年弥子瑕的下场!”——————————————————————————————收藏,推荐,拿着票票砸过来吧! 第二十二章 病倒的韩颓当(下) 弥子瑕这个人,算是“分桃”一词的典故由来,年轻面貌姣好的时候,国君对他百依百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等到年老色衰,国君就开始百般挑剔,觉得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结果便将弥子瑕杀了。 韩嫣自然知道这段典故,脸色更白了,他咬着下唇,好半天终于说道:“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韩颓当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叹息,若不是自己时日无多,只需要徐徐图之,顶多想个法子让韩嫣离开长安,在外戍守罢了,可是,自己还能在跟孩子们多说几句话呢? 韩则悄悄握住了韩嫣的手,安慰地看了他一眼,韩嫣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不论如何,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韩颓当说了这么长时间话,已经是倦了。韩述见状说道:“父亲还是先休息休息,有什么话,明日接着说,可好?” 韩颓当却摇摇头,说道:“趁着我还有精神,该说的事情要都跟你们说一下,免得日后来不及!” 韩述神情惨然,他跪伏在床边,嚎啕出声:“父亲,都是儿子无能,让父亲不能安心养病,还得为子孙操心!” 韩颓当眉毛一竖,厉声喝道:“韩述,你多大年纪的认了,还在这里效这小儿女情态,哭哭啼啼,岂不是叫人笑话,你儿子还在这里呢!” 韩述直接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暗恨自己为什么身体不行,无法继承祖业,至今只能在朝中做个散官,连自家儿子都有所不如。 韩颓当叹息一声,这种事情也不能怪罪自家儿子,说到底,韩述之所以身体不好,实实在在是因为老夫人怀着韩述的时候,韩家刚刚回归大汉,为了表示投降的诚意,韩颓当和韩婴两人不得不在北边跟匈奴人纠缠。有流言说,韩颓当被匈奴人杀死了,老夫人在家里担惊受怕,最终,韩述早产了,好容易没有夭折,却体质虚弱,没了继承韩颓当事业的可能性。 韩颓当对这个儿子颇为愧疚,加上即使后来广纳姬妾,依旧没能再度生个一儿半女的,韩颓当对韩述更是精心起来,也不指望着他能够做什么将军,只希望他能够保全自己就好了。 韩颓当自觉自己病的不是时候,说实话,按照他以前的规划,他总得活到韩则加冠,这才有足够的时间,将一切都交代清楚。哪知道,如今韩则虚岁不过十五,他就已经快要不行了,只好趁着自己还清醒,好生教导一下儿孙了。 等到韩述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韩颓当这才继续说道:“咱们韩家能够在大汉立足,靠的并不仅仅是天子的信任,而是咱们自家的实力!” 他很是直接的说道:“天子是不可靠的,天子的所谓看重信任,有的时候,根本不是晋身之阶,反而是催命符!晁错当年一心为陛下着想,但是,终究陛下为了所谓的大局,还是牺牲了他,最终他的牺牲还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说到这里,韩颓当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之色,韩述他们都是默然了,不管如何,做一个臣子总不是容易的事情,上进的话,肯定要得罪同僚,不上进的话,又要被指责为尸位素餐,实在很是难为。 韩颓当又喘了口气,继续说道:“作为臣子,手里头不能没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嘿,咱们韩家也是做过国主的,所谓的帝王之道,无非就是平衡二字罢了,只有臣子的力量形成一个平衡,天子的位置才会安稳,天子才会放心。但是,这平衡也是有讲究的,这朝堂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没准今天几位大臣还是一团和气,明天就因为什么缘故翻脸无情了!” “皇帝为了再次形成平衡,势必又要褒奖一批,贬斥一批,甚至牺牲掉几个棋子,咱们韩家要做的,就是不要成为那被牺牲掉的棋子!”韩颓当叹息一声,“既然为人臣子,作为棋子是在所难免,可是,即使不能成为下棋的人,也不能被下棋的人当做弃子!因此,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而这支力量,固然要能保住咱们自己,也要注意,不能招了上面的眼,让他们觉得咱们是想要脱离他们控制的棋子!”韩颓当说得有些激动起来,脸上浮起了一片潮红。 父子三人都是默默地听着,这些都是韩颓当一辈子的政治智慧,让心理年龄已经很是不小的韩则听得汗颜不已,真正算起来韩则也差不多是四十岁的人了,跟韩颓当这样的老狐狸相比,实在是生嫩得很。 韩颓当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睁了开来,一双因为疾病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面竟然放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光来:“给别人看到的力量,那就不知真正的力量,不管做人还是做事,都要留三分余地!咱们家不求什么不世之功,只要家族能够安稳传承下去,明白没有!” “儿子(孙儿)明白!”父子三人都是肃容应是。 韩颓当点点头,又开始将韩家一些隐藏的力量慢慢交代下来,等到一系列的事情说完,韩颓当神色已经有些灰败,剧烈地咳嗽起来。 韩述亲自服侍着韩颓当用了半碗药,药里面加了稍许安神的成分,韩颓当慢慢平静下来,昏昏睡去。 接下来的时日里,韩述父子三人还有韩夫人轮流守在韩颓当病榻前,生怕一个不注意,韩颓当就去了。 弓高侯府将那个快要出生的孩子几乎被人忘到了脑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韩颓当身上,每日里,各种名医御医都被请到了侯府,为了打发那些不知道揣着什么目的的过来探病的人,侯府也早早挂出去了闭门谢客的牌子。 无论做出了多少努力,韩颓当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不过,每次清醒,都会将一些事情告诉韩述父子,一些韩颓当的心腹也悄悄地赶回了侯府,被韩颓当一一介绍给了自己的儿孙认识,这也就是弓高侯府的一次彻底的权力交接了。 终于,那一天,韩述在服侍着韩颓当睡下之后,自己稍微打了个盹,等到醒来的时候,韩颓当已然没有了呼吸。 第二十三章 父祖皆丧 韩颓当的后事办理得很是哀荣,景帝亲赐了谥号为“壮”。 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前来凭吊,便是刘彻也亲自来了一趟。 韩则虽说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可是,穿越过来的时候,也全盘继承了原来韩则的记忆和感情,韩颓当对他素来是没得说的,碍着所谓的礼法,作为父亲的韩述,对韩则兄弟两人反而不如韩颓当对他们亲近,因此,韩颓当的死,却是让韩则第一次感受到了亲人离世的悲伤。 木然地随着父亲应对那些过来吊丧的宾客,同样木然地给韩颓当守灵,似乎灵魂已经飘去了另一个地方,只留下了一个恍如行尸走肉的身体。 让韩则清醒过来的不是别人,是韩述。 韩述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么长时间以来,哪怕韩则和韩嫣在一边劝慰,在给韩颓当侍疾的时候依然坚持亲力亲为,整个人熬得几乎要脱形。 韩颓当刚刚下葬,韩述终于撑不住了,同样一病不起。韩则看着也是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韩嫣,还有几乎是气若游丝的父亲,加上悲伤的祖母和母亲,发现这个家里居然只剩下自己能够撑得起来,不得不振作起来。 韩述的身体已经垮了下来,过来看诊的郎中看着韩则的眼光都带着怜悯,这么点大的孩子,刚刚失去了祖父,居然很快就要承受再失去父亲的痛苦…… 听着那些郎中暗示早点准备后事的话,韩则只能咬牙强撑着,每日里和韩嫣两人一起,照顾着韩述,不论如何,能拖一天是一天。 韩述神智还算清醒,他看着两个儿子的眼神里满是愧疚,甚至抓着韩则的手,带着一些气弱低声叹息:“则儿,是父亲连累了你们啊!” “父亲这般说,实在是让儿子无地自容了!”韩则赶紧说道,“儿子这么多天以来,没能好好照顾父亲,让父亲染病,实在是不孝,如今,父亲好歹要好起来,好让儿子有个补救的机会啊!” 听韩则这般说,韩述勉强一笑,心知两个儿子还小,另一个儿子甚至还没有生出来,自己若是真的去了,只留下家里几个孤儿寡母,不禁悲从中来,心中也多了几分求生之念。 可是,韩述因为这段时间的劳心劳力,外加悲伤过度,内里其实已经垮了,只要施加一点点外力,都能让韩述再也醒不过来,因此,只能精心养着。 韩述的病就这么一直拖着,老夫人因为丈夫的去世,还有儿子的病倒,双重打击下,差一点也要跟着去了,韩则无奈之下,只好说道:“父亲最是孝顺不过,若是祖母因为担心父亲而忧思成疾,父亲知道了,想是又要亏待自己,祖母好歹心疼一下咱们这些做儿孙的吧!” 好在老夫人也是经历过战乱的人,心志并不输于男儿,心知韩家经不起这么接二连三的打击了,硬是挺了过来,还能帮着韩夫人照顾一下府里面的内务,又将韩嫣怀孕的母亲带在自己的院子里好生照料着,让她不会因为守孝的缘故,影响到肚子里地孩子。尽管是庶子,可是也是韩家的骨血,韩家终究人丁太稀薄了。 韩述的病一连拖了大半年,所有的郎中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奇迹。韩则心中也存了万一的指望,觉得韩述还是能够好起来的,对于韩述的看顾更是殷勤起来。 秋天的时候,沉郁了一年的侯府里终于出了一件喜事,又一个婴儿出生了。是个男孩子,长开了之后,可以看得出,将来也会有一副好相貌。看着非常可爱,侯府里上到老夫人,下到做粗活的仆役,看到这个孩子,都不免微笑起来。 韩述听到消息的那天精神也很好,能够在韩则的搀扶下下床走了两步,甚至还亲自抱了抱这个初生的孩子。 “还请侯爷给孩子起个名字吧!”韩夫人见丈夫身体似乎有了起色,觉得是这个孩子带来的福气,便开口说道。 韩述想了想,说道:“就叫韩说吧!” 说有高兴的意思,自然是说韩述得了这个儿子,很是高兴,自然是个好意思。难得的,侯府里的人都高兴了一场。 然而,给韩说取了名字之后,韩述的病势就更加沉重起来,没两天,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这次韩述是真的不行了,到了第三天,他已经神志模糊,连人都分辨不清楚,昏沉不醒。 五天之后,又一场丧礼在弓高侯府举行了。 过来的宾客很是不少,看着都是带着肃容,可是,背地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堂伯父襄城侯韩婴和韩颓当一般大小,看着也已经有了老态,算起来,他是韩颓当这一支最近的亲戚了,过来吊丧的时候,难免觉得有些兔死狐悲,见到韩则神情憔悴,不免多多嘱咐了几句:“则儿,逝者已矣,你也莫要悲伤过度了,毕竟,弓高侯府还要你照料着呢!你两个弟弟年纪还小,还需要你的照看!若是有什么事情不错手,就去找伯父,咱们算起来也是一家人,还是要多多走动才是!” 韩则自然点头称是,这年头,宗族的力量甚至大过国法,韩婴才是韩王信的嫡孙,韩颓当只是韩王信的幼子,并非嫡长子。因此,如今韩家的族长就是襄城侯韩婴了。韩则如今没了别的男性长辈,韩婴以来居长,二来还是掌管全族的族长,韩则自然也要跟这个堂伯父好好亲近一番。 “则儿如今可有什么打算?”韩婴沉吟了片刻,问道。 韩则垂着头,低声道:“祖父的孝期还没有过去,父亲又去了,无论如何,侄儿和阿嫣他们都是要给祖父和父亲守孝的。侄儿打算按照周礼,在祖父和父亲墓前结庐守孝。” “哎,这么些事情,实在是苦了你们几个孩子了!”韩婴带着一点赞赏的神色,拍了拍韩则的肩膀,叹息道。 韩家没有了两个可以依靠的长辈,在长安的社交圈子里面自然要沉寂一段时间,给父祖守孝,是个很好的理由。大汉以孝治国,如此,还能让韩家有个不错的名声,将来出了孝期,也能有个很好的基础。 而且,接下来的几年应该是景帝和刘彻权力交接的关键的几年,韩则不并希望,自家这个时候掺和进去,引起别人的注意,韩家,暂时经不起折腾。 第二十四章 守孝(一) 将韩述下葬之后,韩家一大家子人都搬到了长安城外的庄子上,至于韩颓当和韩述的一些姬妾,都被直接发放了一笔钱财遣走了。弓高侯府只留下了一些心腹下人打理着。 本来韩则是想要将老夫人、韩夫人以及韩嫣的母亲还有小韩说留下的,毕竟几个女人年纪都是不小了,韩夫人更是在韩述去世的时候因为伤心过度而晕倒,这才缓过来,韩嫣的母亲刚刚产子,韩说更是个刚刚满月的孩子,如何受得了守孝那样清苦的日子。 不过,老夫人却执意不肯,言道:“老婆子和你们的母亲也都是要守孝的,何况,咱们几个都是女流之辈,便是留在侯府,又能顶什么用,总不见得还要我这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糟老婆子去跟一干贵妇敷衍吧!何况,你们都还是男孩子,哪里知道内院那些琐碎的事情,老婆子和你们母亲不去给你们把着关,说不准,你们就要被一干刁奴欺瞒了去!” 老夫人都这么说了,韩则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应了下来,看样子,将来的三年半的孝期里面,弓高侯府是要彻底退出长安的社交圈子了。 和韩家人一起过来的还有卫公,这个倔强的老爷子的理由就是,韩则和韩嫣有三年多时间守孝,没有外界的什么名利是非打扰,正好可以潜心学问。 卫公对于兄弟两人跟着他没学几年,就一个接一个地成了公务员,一直觉得很是不满,要不是韩述对他很是礼遇,一直执意挽留,加上韩则也会时不时地找他请教,他都要直接回去了。 搬过去的庄子就在韩家的墓地附近,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下人照看着族里的墓地,因此颇为偏僻,离长安很有一段距离。 庄子里平常也就两三户人家长住,这次呼啦啦一下子几乎大半韩家的人都住了进来,虽说为了守孝,很大一部分下人都被留在了侯府,或是被遣到了各处庄子上,但是,依旧还有近百人的规模,一下子住进来,还真住不下。因此,老夫人不得不命令下人临时搭建了十几间茅庐才将所有人勉强安置下来。 屋子里都透着潮气,住在这里,健康的人也要住出病来了。最终,韩则干脆借着守孝的名义,让人用白垩(也就是石灰)将所有的屋子都粉刷了一遍。这个时候的屋子,里面都是用混着香料的泥水粉刷的,韩则一直不怎么喜欢那味道,如今总算可以摆脱了。 刷过白垩之后,屋子里明显明亮清爽了许多,这样的白色,也很符合守孝的氛围,倒是让几个长辈很是赞叹了一番。 说实话,自春秋之后,就是礼崩乐坏,即使如今提倡恢复周礼,依旧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守孝期间,要做的也不过是衣棉麻,茹素,戒荤腥,戒饮宴什么的,并不算如何苛刻。 最辛苦的莫过于茹素,韩说还很小,只要吃奶就行了,可是,无论是韩则还是韩嫣,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个时候做菜用的油还都是动物油,因此,如今能吃的也就是水煮的蔬菜了。 连续吃了半个月,韩则终于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把豆油弄出来。 可惜的是,虽说韩则当初是理工科出身,可是对于豆油的制造工艺却是半点不了解的,他倒是知道油是榨出来的,可是,到底是怎么榨,还是个问题。 好在他这辈子出身不错,有事情直接扔给下人就是了,哪怕那些人对豆子能榨出油来都是半信半疑,不过,还是按着韩则提供的各种方法实验去了。 在制作出了豆芽、豆浆、豆腐等一系列副产品之后,总算将豆油弄了出来,不过出油率实在有点低,但是也聊胜于无。毕竟,这个年代,豆子一般是作为主食,可是,这玩意吃着口感实在不怎么样,还容易胀气,因此,也就是贫苦人家吃得多一些。 如今大豆被韩则这么折腾了一番,似乎什么豆芽,豆腐,豆浆,豆干什么的都提前出现了,韩家那些下人看着韩则的目光几乎可以说是看神仙的样子了。 如此,韩家人每天的菜单终于不再那么单调了,虽说韩夫人嘴上责怪韩则弄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不过,对于韩则奉上的这些好东西,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庄子虽然小,但是环境却很是清幽,守孝的生活非常清静。家里的内务自然有老夫人和韩夫人打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规则,若是韩则仗着自己有着领先上千年的所谓人事管理经验,自己插手,大概老夫人她们不仅不觉得高兴,反而会觉得韩则不务正业,竟然想要做这些妇道人家做的事情。 因此,韩则和韩嫣每天的生活也就非常规律了,每日早起,给长辈请安,再用一些朝食,便开始了一天的学习生活。 上午的时候,跟着卫公上课,如今主要讲的就是《春秋左氏传》,卫公心知,自己这两个学生,将来势必要在朝堂上立足的,因此,对于《左传》的讲解非常细致,并让他们对《左传》每一篇中的人物进行评价。 《左传》说起来就是一本史书,可是,其中的阴谋、阳谋、国家之间的碰撞、权利的交锋比比皆是,帝王心术,臣子的权谋尽在其中。韩则和韩嫣各自受益匪浅。 中午用过哺食,逗弄一下小韩说,午睡片刻。 下午兄弟两人便一起习武,庄子上并没有练武场,只是在庄子后面整出了一块比较大的平地,让两人练习骑射。 韩则已经将那份无名心法誊抄了一份给了韩嫣,无论如何,韩嫣也是他的兄弟,若是一直这般藏着掖着,若是失传了,再好的东西也是不顶用的。 当然,韩则并没有跟韩嫣说起当初没有教给韩嫣的原因,只是说韩嫣如今气血愈壮,已经符合了这门心法练习的要求,韩嫣也没有怀疑什么,自然也在韩则的指点下练习了起来。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谢谢妲己再美也是妖大大和苏潜大大的打赏,今后一定继续努力! 第二十四章 守孝(二) “母亲,二娘!”韩则和韩嫣各自穿着一身麻布紧身短衣从外面进来,他们最近正在跟着几个韩家的武士学习技击之道,因此衣裳自然要以贴身方便为要。“快擦擦汗,看你们两个,简直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了!”韩夫人怜爱地说道,赶紧吩咐下人端来一盆水,让他们洗把脸。韩则尴尬地一笑,急着过来看小韩说,居然忘了换身衣服再过来了。韩嫣已经从侍女手上接过一条面巾,将脸上的汗水擦去,然后凑到了他母亲身边,逗弄着她怀里的小韩说。小韩说“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胳膊,一巴掌拍到了韩嫣的脸上,不过那力气实在是很小,简直跟摸了他一把差不多,韩嫣乐得傻笑起来,看着小韩说,然后激动地叫了起来:“大兄,快过来看,宝宝在吐泡泡!”韩则也凑了过去,说实话,这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弟弟,他几乎是当作自己儿子养着的,看到他,他经常会想到自己上辈子的女儿薇薇,他无缘亲手将薇薇抚养长大,出于移情作用,将这种遗憾放到了小韩说身上,因此,韩夫人她们经常戏言,韩则对小韩说比她们几个女人还要精心。如今韩述不在了,加上又共同养着一个孩子,韩夫人和韩嫣的母亲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虽说韩嫣的母亲在韩夫人面前依旧显得有些拘束、谨小慎微,不过,两人也会在一起经常说些家长里短的话题,韩则对此乐见其成,这样也省得两个母亲闲着寂寞。韩则这会儿正小心翼翼地将小韩说抱了起来,韩夫人她们也没阻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韩则的姿势也是有模有样的,并不是让小宝宝觉得不舒服。“乖宝宝真可爱!”韩则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弟弟长得又好看又机灵,不禁低头亲了亲小韩说的小脸。韩嫣在一边叫道:“大兄,我也要抱抱宝宝!”结果,韩嫣刚刚有点笨拙地将小韩说抱到怀里,脸色就是一僵,衣服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处晕开的水迹,韩嫣张着嘴刚想说话,怀里的小韩说很不给面子地大哭起来。韩嫣的母亲赶紧起身将韩说抱回了自己怀里,非常熟练地换了尿布,哄了半天,这才不哭了。韩则忍住笑:“紫苏,带二公子去更衣吧!”叫紫苏的侍女赶紧过来,带着韩嫣去换衣服了。韩夫人嗔怪地看了韩则一眼:“则儿,你也去换身衣服吧!换了再过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是,孩儿先下去了!”韩则应了一声,也下去了,毕竟,刚刚练武出了一身汗,这会儿都感觉里面的衣服沾在身上了。粗粗擦洗了一下,韩则换了一身白色的粗布常服,往回走去。韩嫣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依旧在那里逗弄着小韩说,要他叫兄长,可惜,小韩说一点也不给面子,只是自顾自在那里吐泡泡玩。“则儿,昨天韩福过来说,你让他们弄出来的什么豆腐、豆芽在食肆里面卖得很好,他想要再开家铺子,专门卖这个,我和你祖母都觉得有道理,则儿觉得如何?”韩夫人见韩则过来了,开口道。韩则一愣,继而一笑:“咱们韩家如今正在守孝,不能太张扬了!而且,豆腐也就罢了,那豆芽,只要稍微有点想法的人,很容易就能摸索出来。就算是豆腐,有心人慢慢尝试的话,也未必需要多长时间。孩儿回头想个法子,跟韩福说一声就是了。”“那就好!”韩夫人叹了口气,“若是老侯爷和你父亲还在就好了,现在只能辛苦你们兄弟了!”韩则神情一暗,不过见韩夫人脸色也不太好,赶紧安慰道:“母亲莫要多想了,孩儿和阿嫣如今也都是大人了,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呢!”韩嫣也在一边说道:“母亲这般说,实在是叫儿子无地自容了,分明是儿子不肖,才让母亲也要跟着劳累!”“唉,你们两个孩子,算了,说不过你们!”韩夫人轻笑起来,然后说道,“这两天看着宝宝,就想起你们两个小时候的样子,一个个粉团子一样,稍微一逗就哭……”韩则和韩嫣听着都有些尴尬起来,只好想着法子转移话题,免得火烧到自己身上。陪着韩夫人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外面一个侍女过来传话:“夫人,大公子,二公子,老夫人那里传晚食了!”说实话,韩家的称呼有的时候很混乱,按理说,韩则这个时候已经继承了弓高侯的爵位,应该叫他一声侯爷,而韩夫人,自然是太夫人,那么老夫人呢,总不能叫做太太夫人,这实在是太别扭了!因此,直到如今,韩则依旧让家里人叫自己大公子,这样总算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晚食很简单,就是粟米粥,粟米饼,煎豆腐,每人一枚鸡子,一枚梨。老夫人精神还算不错,还有心情抱着小韩说都弄了一番。说实话,老夫人如今的生活也是寂寞的很,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乐趣了。用过晚食,韩则回到自己的屋子,吩咐紫苏去把韩福叫来。“大公子,叫老奴来有何吩咐?”韩福是韩家现在的管事之一,家里祖祖辈辈都是韩家的家奴,忠心方面是不用考虑的。韩则淡淡地说道:“就是关于那豆芽和豆腐的事情!”韩福一下子兴奋起来:“大公子,这两样东西在长安卖得可好了,每天做那么多,还是一会儿就卖光了,老奴觉得,应该多建一个作坊,最好也要在长安多开一家店面……”韩则摆摆手,说道:“咱们家如今也没人在朝中为官,我这个弓高侯还不一定如朝中一个普通的官员说话管用,因此,这般遭人眼热的事情还是算了吧!”韩福一愣,他也是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大公子的意思是?”韩则沉吟了片刻,问道:“这些天,不少铺子的人来找你吧!”韩福苦了脸:“是啊,好些个铺子的管事过来打听,是不是能把方子卖给他们,一些听说咱们是弓高侯府的,也就不多纠缠了,可是,还有几家却是难办得很。”“那几家的主人是谁?”韩则心里已经有了预测。果然,就听韩福说道:“还不就是那几家,有窦家的,周家的,还有陈家的,便是王家和田家也找上门来了……”韩则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终于道:“那几家你们就先将一部分方子给他们,然后跟他们说,这些东西都可以交给他们卖,咱们在里面分成,三年后,就将方子全部给他们……”“大公子,这样的话,是不是太亏了!”韩福听着心里抽搐了一下,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就这样吧,免得他们背后再折腾!”韩则说道,“毕竟,弓高侯府现在在守孝,最好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韩福只好点头应是,心里头悄悄盘算着,分成要怎么算,韩家才不那么吃亏。 第二十五章 守孝(三) 等到韩福走了,韩则心里不由苦笑,谁曾想到,这什么豆腐豆芽之类的东西,居然也能惹出事来。 他当初将这玩意弄出来纯粹是为了改善自家的伙食,压根没想过要拿出去卖,后来韩福跟他说了一声,他那时候也没在意,就让韩福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哪知道这才多长时间啊,就被人盯上了。 说白了,在长安这个吐口唾沫,都能溅到一个彻侯的地方,弓高侯府的牌号也就只能算是中流了,糊弄一下那些背景不够的人也就算了,对于如今正如日中天,煊赫无比的外戚什么的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了。 尤其,弓高侯府这会儿正在守孝,若是弄出什么大肆敛财的新闻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低调、低调,韩则再次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觉得起码这几年时间里面,就算自己折腾出什么东西来,还是自家藏着掖着比较保险,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啊! 好在豆油因为榨取麻烦,而且出油率不高,韩家那些下人还在琢磨着怎么样提高出油率,因此,一直只有韩家人自己知道,还没有泄露出去。韩则也不打算将这玩意现在就拿出来了,还是等自己底气足够了再说。 想到这里,韩则决定明儿个就跟祖母她们说一声,让韩家的下人嘴巴都严实一点,不要有什么东西都往外面说。 这件事情很快解决了,韩福代表韩家,将那些管事一起找了过来,很是诚恳地将办法一说,这几家虽然觉得不能独占这个方子很是遗憾,不过,在韩福的暗示下,他们也没多说什么,毕竟,韩家如今的状况,跟谁家交恶都不是一件好事,因此,只能这般,有钱大家赚了。 韩福见到这些人,心里也有些气闷,他对于韩则所谓低调的理解就是,老侯爷他们不在了,自家两位公子年纪还小,在朝中没有什么助力,因此,只能破财消灾了。心里便觉得这些人压根就是来趁火打劫的,因此,看到他们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心里头暗自高兴,恨不得他们为了分成的事情,当初掐起来才好。 当然,这种事也只能心里想想,绝对不能露出这意思来,几家一起协商了一下,各自确定了分成,然后立下了文书,送到官府去备案,这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馆陶长公主听得下人过来回报,露出一个笑容来:“韩家那兄弟两个都是聪明人,本公主也不占他们便宜,等到他们出了孝,自然有他们的好处!对了,选出一些好的来,送到宫里去,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窦家自然也是差不多,窦彭祖特意将豆腐、豆干还有豆芽都细细烹调了一番,敬献给了窦太后,窦太后吃得很是欢喜,窦彭祖趁机说道:“太后,这东西是弓高侯府上出来的,虽说弓高侯如今年纪尚幼,不过竟有这般巧思,实在是难得啊!” 窦太后虽说没见过韩则,却是知道韩嫣的:“弓高侯,就是韩嫣的长兄?韩嫣可是个周正的孩子,乖巧得很呢!” “可不是吗?”窦彭祖在一边凑趣道,“前一阵子,他们祖父和父亲相继去世,两孩子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听说啊,这豆腐和豆芽,是韩则那孩子心疼自己祖母忧伤过度,食不下咽,专门做出来的,可真是孝心可嘉啊!” 窦太后连连点头:“可不是!可怜见的,小小年纪,祖父、父亲便都去了!回头得跟皇帝说一说,可不能委屈了那两个孩子!” 田家和王家在这场合作中只是委委屈屈占了小头,虽说其实已经不少,可是,田蚡却有些不知足,心里琢磨起来:“哼,等到太子登基,看你们还怎么横!”尤其,周亚夫那边居然插了一脚,让他很是愤愤,当初王信没能封侯,就是周亚夫从中作梗,如今,居然这种事情上面,也在田王两家面前占了上风,田蚡心里头别提有多憋屈了。 想到这里,田蚡就坐不住了,直接跳了起来:“来人,备车,我要进宫!” 不过,田蚡倒是冤枉了周亚夫了。周亚夫这人,怎么说呢,是个直脾气,死硬得很,谁的面子都不买,对于商贾之事,也不上心,因此,这次的事情,根本就是他的儿子打着相府的名义做的,这会儿,他儿子正为了能发一笔横财,找了几个狐朋狗友,正在酒肆快活呢。 虽说在城外守孝,不过,韩家多年经营也不是假的,对于长安城里的事情,韩家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早春的时候,忽然有消息传来,说是周亚夫又惹恼了景帝,气呼呼地从未央宫回去了。 很少有人知道,周亚夫到底哪里出了纰漏,不过周亚夫这人不怎么会做人,因此,当初他称病,想要跟景帝拧着干,结果就被罢免了丞相之职,倒是觉得幸灾乐祸的人居多。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田蚡他们暗自额手称庆,恨不能跑到周亚夫家门上落井下石一番。 周亚夫也是个拧性子,当初景帝夺了他的职,他也不去想为什么,反而心中觉得怨愤不已,认为自己劳苦功高,如今景帝忒不讲情面,因此,时常有些怨望之语传出,又有有心人从中添油加醋,景帝对周亚夫仅有的一点子耐心也要慢慢消磨没有了。 卫公在给韩则兄弟二人讲完一篇《左传》之后,听得韩则说起这件事,卫公不由摇摇头,淡淡地说道:“周亚夫如此这般,将来便只有不得好死的下场了!” 韩嫣一愣:“怎么会呢?好歹他还是条侯啊!” 卫公淡淡地说道:“居功自傲,为臣不恭,还又不知进退,若是遇到惠帝那般的君主,自然可以荣养一生,但是,当今陛下,可不是什么宽仁之人!” 韩嫣还是不怎么相信,不过卫公显然没有继续多说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了。反正周亚夫跟韩家也没多大关系,据韩颓当说,当初平定七国之乱的时候,周亚夫仗着自己是大将军,还是给韩颓当使过几次绊子的。因此,两家也就是面子上的事情罢了。 韩则虽然对历史上周亚夫的结局也怎么了解,不过,他对卫公还是很信服的。说起来,要不是卫公有了那么一点残疾,否则的话,若是入仕,也该是权臣一流的人物了。 ———————————————————————————— 时间上可能有些不太对,我查了很多资料,似乎都有些出入,只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写了。 第二十六章 守孝(四) 周亚夫这人是典型的不识时务,论起来,性子跟窦婴有些相似,不过窦婴好歹是窦家人,窦太后即使不喜欢他,但是也知道,窦家除了窦婴,没几个拿得出手的人了,因此,只要窦太后还在,窦婴就不好有什么问题。 可是周亚夫呢,虽然立有不小的战功,可是,他年纪也大了,想上战场估计也有些力不从心了,还总是仗着以前的功劳,对着景帝的决定指手画脚的。 王信当初封侯的事情也不说了,景帝抬举王家,也是想要在外戚中造成一个平衡,哪知道让周亚夫拿着祖制的理由给坏了事。 另外一件事,就是当初匈奴王子於单在匈奴内部的权力斗争中失势,不得不率部属投降汉朝。景帝想要赐封他们,用来鼓励后面的匈奴人来降汉。结果周亚夫说:“他们背叛了他们的君王而来投降汉王,汉王却封他们以侯爵,那么今后用什么责备不忠实的臣子呢”景帝说:“丞相议不可用。”于是封於单等人为侯。 周亚夫是个倔强的性子,后来就称病不肯上朝了,景帝心里也有火气,既然你病了,还占着丞相的位置做什么,回去养病算了。于是,周亚夫只好真的回家养病去了。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景帝怎么想的,居然又想起周亚夫来了,于是便想要试探他一下,便将他招进宫中设宴招待,他的席上只有一块没有切开的大肉,还不给放筷子。周亚夫不高兴地向管事的要筷子,景帝笑着对他说:“莫非这还不能让你满意吗?”周亚夫羞愤不已,不情愿地向景帝跪下谢罪。景帝刚说了个“起”,他就马上站了起来,不等景帝再说话,就自己走了。 景帝也很生气,看周亚夫的样子,连自己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了,何况是将来的皇帝,叹息着说:“这种人怎么能辅佐少主呢?”于是,周亚夫的将来也就可想而知了。 没多久,卫公的预言实现了。 周亚夫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被景帝这么一试探,他回去就真的病了。他儿子见他年纪也不小了,身体也不行了,担心他哪天就去了,便叫人去买了五百副铠甲,打算给自己的父亲陪葬。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周亚夫打了大半辈子仗,死了不能有兵士随葬,随葬点铠甲也算是安慰。 哪知道这又是一件祸事。景帝既然觉得周亚夫不能留给刘彻用,又担心这样的老臣留着也是给新帝添堵,于是便抓着这一点可大可小的罪名,将周亚夫下了廷尉,要他认下谋反之罪。 周亚夫哪里肯认这个罪,结果被廷尉羞辱了一番,干脆绝食自杀了。 景帝治国其实很微妙,他对于普通百姓非常宽仁,光是肉刑就废掉好几样,还时不时大赦一场,可是对于大臣却非常严苛,不说别的,景帝当政以来,三公九卿换了一茬又一茬,因为种种缘故,处死的也不乏权臣重臣。 周亚夫看不清楚之前那些所谓功臣的下场,很快就步了后尘。 周亚夫死后不到一个月,景帝再次宣布,大赦天下,天下人无不感念景帝仁德,将平叛周亚夫屈死的事情忘到了脑后。 “阿嫣,你瞧,刘家人都是这般无情的,要不然,怎么就让刘家得了这中原呢?”韩则喝了一口水,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 韩嫣神情淡淡:“所以祖父说的是,咱们为人臣子的,总要有保护自己的实力才行!若是周亚夫做的不是那个有名无实的丞相,哪怕只是个领军的将军,也不至于此。” 韩则轻哼了一声:“周亚夫当年威望是何等之高,一个细柳营,便是先帝也不能长驱直入,虽说治军严谨,可是,程不识治军难道不严吗?他何曾将天使(皇帝的使者,不是两个翅膀的鸟人)拦在门外!用得上周亚夫的时候,陛下自然觉得周亚夫这般做很对,可是心里终究有些疙瘩,等到陛下对他不耐烦了,原本的一点不满渐渐被放大,再和后来的一些小事加起来,陛下哪里还忍得住。”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种事情,皇帝这个职业一向是比谁都做得顺溜的。要是安分守己还好,否则的话,前车之鉴不知道多少呢! “算了,咱们也没有什么大志向,不过是为了给子孙打下一点家底罢了!”韩则叹息一声,接着说道,“虽说彻侯之位可以世袭,可是,你也看到了,这两年,因为各种原因,多少人家被除国啊!因此,还是靠自己更妥当一点!” 韩嫣深以为然,他点点头,轻轻呼出一口气,眯起眼睛,看着蓝得犹如一大块纯净宝石一般的天空,低声说道:“大兄说的是。” 他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大兄,如今周亚夫死了,你说谁最高兴呢?” 韩则也是微微一笑,从手边的一颗花树上扯下一片柔软的叶子下来,放在手里摩挲着,他想了想:“如今最得意的应该是王家吧!毕竟,周亚夫一死,王信也该封侯了!” “那田蚡呢?”韩嫣一向不喜欢田蚡,虽说田蚡还给刘彻和韩嫣讲过几天课,但是,田蚡就是个标准的小人,眼睛里面满是算计,因此,韩嫣对他素来敬而远之。 “他就要等到太子殿下登基才能如愿了!”韩则想了想,继续说道,“毕竟,皇后娘娘姓王不姓田啊!这个加恩的机会,只能留给新帝做才行!” 尤其,如今景帝尚在,几个外戚或者在一些小节上有些纷争,可是,他们一致的目标就是,将刘彻推上皇位,因此,外戚势力坐大的话,难免影响到景帝的权威。而王信,比起田蚡来,要容易知足得多,心眼也没有田蚡那么活泛,更容易被掌控利用。 不过,等到刘彻登基,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就要掐成一团了,到时候,刘彻自然可以从中取利,好稳定皇权。而王皇后这边的势力一直是最弱的一方,因此,加恩田家,刘彻也就可以得到最多的回报。 韩则心里暗自嘀咕,你尽管搞什么平衡吧,只要不把韩家平衡掉就行了!反正,无论是窦家,还是陈家,以及田王两家,韩则对他们是没有半点同情之心的。 第二十七章 守孝(五) 没过多久,王信被封了盖侯。王皇后这边总算有了拿得出手的人物,实在是可喜可贺。 朝堂上政治生涯平均下来最短的职业莫过于丞相一职,夏天的时候,先是来了一次地震,七月的时候,日食再次来了,这一次,倒霉的就是现在的丞相刘舍,接任的是太子太傅卫绾,景帝趁势将卫绾封为建陵侯。接任御史大夫的变成了直不疑。按照景帝提拔丞相的规律,大概下一任丞相就是直不疑了。 两人都是老实忠厚的人,一向崇尚无为而治,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朝堂上不会有多大变动了。 朝堂上风平浪静,最大的大佬景帝忙着教导刘彻怎么做皇帝,田蚡眼热王信封了侯,成天跑到漪兰殿去跟王皇后凑近乎。王皇后只好安慰自己这个精明的弟弟,让他稍安勿躁,她会给他在景帝面前转圜。 馆陶长公主依旧成天往长乐宫跑,每次看到刘彻和陈阿娇在一起,不免打打趣,比如说什么小两口也该大婚了,好让太后早点抱上曾孙之类的话。每每逗得陈阿娇脸若红霞,刘彻自然在那边信誓旦旦,给自己的丈母娘表决心,哄着陈阿娇开心。 窦太后也老是不惦记着小儿子了,最宠爱的外孙女在身边,太子对自己也很是孝顺,窦家的荣光有了保证,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不过,不管外面是狂风骤雨,还是一片祥和,总之这些事情影响不到韩家人,最多给他们带来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哪怕曾经煊赫无比的周亚夫的死,在韩则韩嫣兄弟二人心里,也比不上小韩说学会叫“哥哥”给他们带来的惊喜。 韩则在读书习武之余,开始将自己记忆里的一些似乎比较容易实现的东西让下人去实践。说实话,韩则比较郁闷的是,他当年大学的时候,为了将来的就业问题,学的是机械自动化,这种放在古代还不如一个普通木匠来得有用。这年头,哪有什么机械,数控机床什么的供他发挥啊! 一些能够在这个时代用得上的,并且可以推广开来的东西,他知道得着实不怎么多。对于穿越者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遗憾的事情。韩则比较庆幸的是,自己学的基础学科——机械设计还是有点用的,只是介于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准,可能需要多耗费一些时间罢了。 而这两年,韩则折腾的就是水车。韩则曾经听说过所谓的文景之治,给汉武帝攒下了一大笔家当,让汉武帝可劲地糟蹋,还养成了铺张浪费,花钱大手大脚的恶习,搞得到了武帝末期,大汉都被他折腾成了一个空壳子。 于是,韩则曾经以为,文帝、景帝年纪,想来是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的。哪知道,到了这个时代,韩则才知道,这个想法简直就是大错特错。韩则来到这里近十年,没有哪年没有天灾的,地里面粮食歉收更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最近两年,关中之地,更是要么水灾,要么旱灾。虽说韩家这样的人家并不是靠天吃饭的,可是,家里不少田庄上的产出也很受影响。之前韩则年纪还小,加上在家里的时间也不长,这些事情自然不用他操心。不过,他如今住到了城外庄子上,庄子外面的一大片农田就是韩家的。他亲眼看到土地干裂,庄子上的人不得不每天从远处的河里汲水,用水瓢浇灌地里面的麦苗。 他自然也就想到了水车,起码这个样子,不会让庄户太过辛苦。因此,便回忆着曾经学过的知识,画了个草图,让庄子上的木匠先做了个模型出来,在水盆里面试了试,发现成功之后,便让木匠多做了几个,架到了水边。 卫公倒是颇为惊奇,直接问韩则是不是学过墨家的什么知识,韩则打了个哈哈,只是推说以前好奇,学过一些。 卫公见他语焉不详,以为这是韩家的什么秘密,毕竟是王室之后,谁家没有点藏着掖着的东西呢?便是他这个早就落魄了的人,家里也还有一些传自当年卫国的小玩意呢!于是也就没有追问,倒是让韩则很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水车其实好做,韩则如今正在折腾的是造纸术。 这可是好东西,当初蔡伦是一个宦官,在东汉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几乎没有哪个宦官不被士人鄙视抵触的,偏偏这个品行并不怎么样的人,在历史上的名声比起他的那些同行来不知好到了哪里去,还不是因为改良了造纸术的功劳! 算起来,中国的四大发明,有两样就跟读书人有关系。一样造纸术,一样印刷术。印刷术虽然韩则知道原理,奈何这年头技术上实在有些问题,毕竟,这年头,识字的人太少了,认识字的人谁会去做工匠,给你排版印刷啊!除非韩则真能把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墨家子弟找出来。 因此,韩则段时间里面能做出成绩的也就只剩下造纸术了。不过,这玩意说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是,做起来却很是麻烦。据说蔡伦,用什么树皮、破布、渔网什么的造纸,那说起来容易,不过,韩则让人用这些尝试了一次,弄出来的纸还不如上茅厕用的草纸呢。当然,韩则对此非常失望,那些工匠却是眼睛一亮,开始拿着各种原料,开始用各种配比,慢慢试制起来。 这一点韩则可帮不上忙,他也就有空的时候去看看罢了。总体来说,韩则的守孝生活还是非常丰富多彩的,等他出了孝,弄出来的东西,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他在朝堂上立足了。 说实话,来到这个年代之后,韩则除了死而重生的喜悦之外,另外心中一直有些不安定的感觉。 一来是因为韩嫣。这位的名声实在太大了,大到了不知道多少有本事的人被埋没在历史里面,连个名字都没留下,结果,他却能在史书上被人大写特写一番,连后世的人都要yy一下他的事情。可惜的是,不是什么好名声。 二来,就是这个狗屁的时代了。若是他重活在他那个年代前后,他自然什么都不必担心,毕竟,那里不管怎么样,总归是个讲道理的地方,只要你不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自然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可是,这个年代不一样。这里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实在不怎么安全。韩则连做梦的时候都担心说梦话,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来,叫别人知道了。 在这里,生命是一种非常廉价的东西,以前韩则不了解景帝,一直以为他是个宽仁的皇帝,可是如今在这里过了几年,哪一年,都会有重臣因为种种原因被处死。因此,对景帝的人品,韩则丝毫不抱希望了。 而以后的皇帝刘彻,也就是所谓的汉武大帝,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似乎都不是什么宽大的人。 因此,对于这个时代,韩则的心里总是存在着一些戒惧之意的。韩则前生已经不是那种会胡思乱想的年轻人了,他已经在社会上磨练了十几年,无论是事业、感情都已经经历过,因此,对于所谓的穿越,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并不抱多少幻想。 他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要保证,自己能够在这个时代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当然,有条件的话,也可以更进一步,光宗耀祖,荫庇子孙。如今弄出了这些东西,一样可以提高粮食产量,一样可以将知识推广开来,他才算是有了在这个时代生存下来的底气,这一点,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第二十八章 三年 三年时间就这样一晃过去了,韩则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眉目间已经不见了曾经的些许稚气,多出了几分棱角。 既然孝期已满,韩家要重回长安权贵的社交圈,自然要摆酒请一些亲朋故交联络一下感情。 韩则接手弓高侯府实在是太仓促,对自家的人脉圈子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好在老夫人还在,这位可是从韩颓当回归汉朝的时候就一直跟着的,这些事情却是门清。因此,韩则自然去后院找老夫人探讨去了。 韩则很是恭维了老夫人一番,逗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小子,这嘴就是甜,难怪老侯爷在的时候,最是疼爱你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不免黯然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过来,说道:“也罢,老婆子虽说年纪大了,不过,这些事情总算还记得一些,我今儿就把咱们家有交情的人家都写下来,你慢慢看着!唉,这都多少年了,有些原本交情不错的人家都不在了!”说着,她又是叹了一口气。 “则儿,你先回去吧,我把名单写下来,明天给你!”老夫人挥挥手,又说道,“除了那些人,长安如今的高官显贵,要宴请谁,你自己斟酌着吧!你如今是侯府的当家人了,有些事情,还得你自己拿主意才是!” 韩则点点头,有些默然,这个时候,虽说皇权还没有发展到顶峰,可是,便是周亚夫、韩信那样的人还不是说要他死,就得死! 韩家回归大汉数十年,从文帝年间一直到现在,经历了不知多少风波,虽然依然还是彻侯之一,但是,在七国之乱的时候,韩颓当尽管立下了大功,也不过抵消了曾经投降匈奴的过错,连封户也没有增加,而手下的部曲却损失了不少,这才能安安稳稳地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待了下来,不再被人惦记着。 韩则没有再打扰老夫人的思考,给老夫人行了一礼,退下了。 出门之后,正看见韩嫣领着小韩说在花园里散步,韩说虚岁也快五岁了,马上也要到启蒙的时候,如今也就是韩则和韩说两人每天教他一点《诗经》,写几个字罢了。 韩则只恨自己不是学古汉语的,要是这会儿把什么《千字文》、《百家姓》捣鼓出来,到时候,即使不是什么经学宗师一流的人物,也要在史书上狠狠地留下一笔啊! 当然,这些也不过是心里偶尔yy一下罢了,小韩说依旧得和他的两个兄长一样,拿着《诗经》做启蒙读物。 见到韩则过来,小韩说一板一眼地行了一礼:“见过大兄!” 韩则一愣,笑嘻嘻地摸了摸韩说的头发:“什么时候这般讲究啦!” 韩说眨巴着眼睛:“二娘说,回了长安,大兄就是正经的一家之长了,要我注意礼数,免得在外人面前闹了笑话!” 所谓的二娘,就是韩说的亲生母亲,不过,这个年代,作为侯门的公子,哪怕是庶子,地位也是高于长辈的侍妾的,因此,即使韩嫣他们的母亲是贵妾,还生了两个儿子,依旧只能听自己的儿子叫一声二娘,只有作为嫡母的韩夫人才是他们礼法上的母亲。 韩则装出一副受伤地说道:“那阿说是把大兄当作外人了?大兄真伤心!” 韩说年纪还小,就这么被唬住了,连忙说道:“大兄才不是外人呢……” 话还没说完,也有些恶趣味的韩嫣也插口了:“难道二兄就是外人了?” 韩说几乎要哭出来了,不过,这孩子一向也是聪慧的,很快看到两个兄长脸上隐含的戏谑之色,这回轮到他鼓起了小脸:“你们都欺负我,我告诉母亲去!”说着,真的一溜烟跑走了。 韩嫣“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阿说年纪大一点了,咱们快要骗不住他了!” 韩则也是一笑:“你就不怕阿说去跟母亲还有二娘告状,须知,自从有了阿说,母亲和二娘的心思,可都在那小子身上了!” 韩嫣笑嘻嘻道:“大兄,我都这么大了,你还吓唬我呢!阿说不说才好,一说的话,母亲和二娘也要笑话他了!” 两人都是笑了一阵,韩嫣想了想,问道:“大兄,这次宴客该请哪些人可定下来了?” 韩则答道:“就请一下咱们家的一些亲朋故旧便是了!听闻陛下现在身体愈发不好了,若是太过张扬了,难免被陛下疑忌呢!” 韩嫣想了想,叹道:“家里的那些故交多半也是军方的人,会不会太显眼了!” 韩则轻笑一声:“你也知道是军方的人,那你怎么就没想到,如今虽说各地的诸侯王安份了,可是,匈奴还在,南越那边也不算安稳,因此,真正算起来,人也多不到哪里去!” 韩嫣也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又说道:“咱们才回长安,就听说如今陈家和王家都很是张扬,要不要让人去打声招呼?” 韩则摇了摇头:“陛下还在呢,而且,咱们也犯不着巴结他们,只要不得罪就行了!”韩则很担心,景帝会不会临死之前,再清理一下朝堂,让刘彻能够更加顺利地掌控朝政,若是自家在这个时候出头,没准就被惦记上了。 过了几天,韩家在弓高侯府举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宴会,参与的人也就是襄城侯那边的几个人,还有一些同样位居彻侯,跟韩家有些关系,却没有多少实权的故旧,算是很低调地宣布了弓高侯府的归来。 来的人里还有直望,他至今仍然待在刘彻身边,只是,直望跟他的祖父一般,也是黄老那一派的人,素来是随波逐流,万事不上心的,因此,刘彻对他也就是面子上的事情,并不如何看重。 可是,饶是如此,他终究是太子近臣,宫中的一些事情,还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当初直望跟韩则兄弟两个还算有几分交情,这会儿喝了一点酒,也不免跟韩则他们说起了一些内幕:“陛下这几个月可是病了好几场,病势不浅,只不过依旧强撑着上朝,不叫朝臣知道罢了!听说,陛下要给太子殿下提前加冠了……” 看样子,景帝是真的命不久长了。 第二十九章 变故 “韩家兄弟满服了?”景帝斜靠在榻上,眯着眼睛,慢慢地问道。 景帝身边的宦官总管德平赶紧答道:“陛下说的是,听说韩家昨儿个才在弓高侯府摆宴除服呢!” “是两个孝顺的,算起来倒是守足了四年!”景帝咳嗽了两声,德平赶紧上面给景帝顺气,一边急急地吩咐小黄门把药端过来。 景帝厌恶地看着碗里黑漆漆的药汁,摆摆手:“把药倒了,看着就让朕心烦!” 德平赶紧赔笑道:“陛下,良药苦口,还是御体要紧啊!奴婢还指望着长长久久伺候陛下呢!” “你这老货,真是啰嗦!算了,把药端过来吧!”景帝如今也就是在熬日子,指望着多活一天是一天,起码要将该交代给刘彻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德平赶紧亲自端着药过来,景帝皱着眉头直接接过药碗,将里面的药喝了个干净,刚刚放下碗,德平就端过来一杯蜜水给景帝漱了漱口,再拿了一碟子蜜饯过来,显然已经是熟极而流了。 景帝推开了蜜饯:“算啦,朕又不是需要人哄着的孩子,用不着这么麻烦!” 说着,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韩家请了些什么人啊?” 德平如实说了,景帝听着微微颔首:“韩家人倒是都是些谨慎的性子!素来不肯给人留下什么说闲话的余地的!” 德平自从景帝做了太子就在他身边伺候,见景帝心情还算不错,也就凑趣道:“如此,才能全了陛下与他们家的君臣之义呢!” 景帝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轻声道:“是啊!”不过,视线却已经投向了不知什么方向,心思也不知道转到什么地方去了。 德平见景帝神色,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比谁都希望景帝长命百岁,毕竟,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像他这样的内侍总管,更是新帝要处理的对象,没办法,他们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因此,像他这样的,多数服侍的这一任天子驾崩,他们也就要跟着殉葬了。 好半天,景帝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罢了,过两天,将他们兄弟两个宣进宫来吧!” 德平面容一肃,不论如何,韩家兄弟是被陛下记住了,而且印象还不算坏,心里不免有些羡慕,那两个人,才多大年纪啊,看起来,陛下是要将他们留给太子殿下了,日后的前程绝对光辉灿烂啊! 韩则他们并不知道,自家才回了长安,就被景帝关注着,要不然,心里头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这会儿,韩则和韩嫣正在与韩婴说话,韩婴和韩颓当差不多大,如今也已经显出了老态,他带着一点欣慰看着韩则和韩嫣,对自己故去的小叔颇有些羡慕之意。 韩婴儿孙不少,但是夭折的也不少,剩下来的几个要么不成器,要么身体状况跟韩述差不多。注定袭爵的嫡长子韩尹至今依然称得上是膝下荒凉,嫡子病怏怏的,另外还有两个庶女,连庶子都没有一个。这让他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或许,不用三代,襄城侯这个爵位也要消失了。 当然,爵位什么的,也是人自己争气挣出来的。可是,问题是,韩婴家里的子孙还真没有拿得出手的,因此,韩则这边一支可以说就是韩王信这一脉的希望所在了,而且,这个年代对于宗族的重视远远不是后人能够想象得到的,因此,韩婴倒是不吝于帮衬韩则他们一把的。 韩婴将如今长安的一些情况粗粗给韩则韩嫣说了一下,这才说道:“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虽说表面看起来,太子的地位已经稳如泰山,可是,依旧有些人心中存了些侥幸之心,因此,则儿,嫣儿,你们两个虽说算不上太子的心腹,可是,总是有些情分在里面的,这会儿可要注意,不要搀和到里头去,顺其自然就好!” 韩嫣有些糊涂:“伯父,侄儿虽然离开长安好几年,一些事情并不清楚,却也听说陛下对于太子殿下素来是看重的,昨儿个,还听直世兄说起,陛下正打算给太子殿下提前加冠,好让殿下将来上位,可以名正言顺地亲政呢!另外,窦家、陈家、还有王皇后的娘家,都站在太子殿下身后,如何又有什么变故存在呢?” 韩婴摇摇头:“那些人要说真能将太子殿下拉下去倒是没什么可能,可是,架不住他们能添乱啊!” 说到这里,韩婴压低了声音,低声道:“不知道是谁,居然说当年王皇后在进宫前,曾经嫁过人,还有过一女的事情来,说王皇后不贞,不配母仪天下,由此,太子殿下能否继承皇位也要被人质疑了!” 韩则傻了眼,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这个时候就闹出来了!他想了想,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知道了吗?” “这事情还没有传开,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估摸着背后的人想要等到关键时刻说出来,逼得陛下不得不改变主意!不过,要说陛下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情,那肯定是假的!”韩婴皱起了眉头,这年头,又没有人造处|女的技术,上了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景帝宠幸王皇后的时候,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伙子,能就这么被骗过去,不过,那个年代,对于贞操什么的,看得并不重,要不然,当年吕后被陷身在项羽营中那么多年,放到宋朝之后,不能等着孩子回来,见到刘邦的时候,就该自己抹了脖子,何况,刘邦没了之后,吕后豢养男宠,也是朝野上下心照不宣的事情。 “你也知道,王皇后还有个妹妹,虽然已经去了,可是,也曾经是陛下的宠妃,曾经给陛下生了个皇子的,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皇子很快便夭折了!居然跟现今的王皇后脱不了干系!后来,那位小王美人便也无声无息地死了!这里面,要是没什么涉及到阴私的事情,那才叫奇怪呢!”韩婴觉得头疼,这种事情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这种事情,心里面知道也就是了,真要掀出来,简直要把皇家的脸面全撕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居然想出这么个阴损的招数来。万一景帝真的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再废一次太子,大汉又要乱一场了。 第三十章 各方应对(一) 王皇后在宫中也听到了风声,惶急不已,她压根不能想象,这件事情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她这个皇后之位铁定是坐不稳的了,更让她觉得慌张的是,儿子的太子之位也要悬了。 当初她是为了什么进宫的呢?还不是因为相士说她将来注定母仪天下的,她恨自己那个贫困的家,粗鲁的丈夫,她几乎忘记了自己那个姓金的前夫,也快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大女儿,自己离开她的时候,女儿才刚刚牙牙学语,对着她叫“阿母”。 如今,她的心里只有恐惧和恨意,恨不得自己那一段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 “娘娘,田大人来了!”一个宫女低声禀报道。 “快请他进来!”王皇后赶紧说道,她这会儿心已经乱了,急需要有人替他出主意。 田蚡被这事闹得,心里也很不爽。也不知道那些背后捣鬼的人怎么想的,这种事情,最多只能当做最后的杀手锏,哪知道,他们居然这时候就将事情捅了出来,如今,长安的大大小小的权贵,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会儿一个个都在寻思着对策呢! “姐姐你也不要着急!”见王皇后已经慌了手脚,田蚡赶紧劝道,“这会儿陛下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想要再册立一个太子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要太子还在,咱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皇后想想也是,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景帝的情况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景帝着重培养刘彻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到自己死前再将他废掉的。不过,自己这个皇后之位怕是就要有问题了!不过,王皇后也是能忍的人,不管怎么样,儿子做了皇帝,即使是天皇老子,也不能不承认,她就是太后。 田蚡心里也苦,刘彻对于田家和王家还没有对陈家亲近,因此,若是没有王皇后撑着场面,田家和王家也就成不了气候,王皇后如今私德有亏已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时候,即使拿着什么孝义的大帽子去压刘彻,刘彻也未必肯买账。因此,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要极力保住王皇后的地位。 “金王孙和金俗是不是落到那些人手上了?”王皇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田蚡皱着眉,点点头:“应该没错,我派人去看过,邻居说,有人把他们父女两个接走了!” 王皇后有些坐立不安,却听田蚡说道:“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姐姐,我已经派人四处打探了,等到找到了,就……”说着,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王皇后大吃一惊:“可是,金俗是我的女儿啊!” 田蚡狞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只有他们死了,才死无对证!要是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就由不得我们了!” 王皇后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又说道:“金王孙就算了,但是金俗,如果能不伤她的性命,还是不要吧,我已经抛下过金俗一次,如今要是还要再……那我下半辈子也很难安心了!” 田蚡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女人就是心软,留着这个孽种,再被别人利用了,自家这边不是又要倒霉吗? 姐弟两人又商议了片刻,王皇后惴惴不安地在漪兰殿等着,脸上还要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头早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而另一边,堂邑侯府,馆陶长公主却在哈哈大笑:“原来王娡还有过这么一段,亏她如今在我面前也开始拿捏着做皇后的款了,真是让人瞧不过眼!” “母亲!”陈阿娇抱着馆陶长公主的胳臂开始撒娇起来,“我才不管皇后怎么样呢,但是,彻儿可不能有什么问题!” “你这小妮子,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果然女生外向!”馆陶长公主怜爱地摸了摸陈阿娇的头,“放心吧,你的彻儿一定没事的,就算有事,母亲也能让他变得没事!” 陈阿娇这才放下心来,娇声道:“还是母亲疼女儿,将来彻儿一定会记得母亲的好处的!” 馆陶长公主听得心里高兴,笑道:“就会说好听的,哄母亲高兴,放心吧,那椒房殿啊,马上就是阿娇你的了!” 得到了确实的承诺,一向对这个母亲充满信心的阿娇这才心满意足,给馆陶长公主说了几句撒娇卖好的话,就跑去太**给刘彻送定心丸去了。 陈午在一边看着馆陶长公主满脸笑意,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安,便问道:“公主,陛下那边可知道了吗?” 馆陶长公主挑着眉毛,轻笑道:“我那个皇帝弟弟是何等精明的人,估摸着,当初王娡进了宫,他就知道这回事了,不过一直没把这个放在心上罢了!嘿,这次的事情,无非是我那另外几个侄儿干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头,早不说,晚不说,这会儿,陛下的身体都垮得差不多了,把太子当做新帝培养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废了,哪里再找一个可心的!” 陈午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公主果然对陛下的心思了解得很,倒是我多虑了!” 馆陶长公主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早知道,王娡做美人的时候,我就该派人去查一下她的底细的,要不然,有这么个把柄在咱们陈家手里,看她王娡还敢不敢在我面前拿捏着身份!哼,要不是我,她和她那个儿子,能有现在的风光!” 陈午虽然是个畏妻如虎的,可是听馆陶长公主说咱们陈家,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想了想,他笑道:“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她那个前夫和女儿现在落到谁手里了!” 馆陶长公主眼睛一亮,忙找了人过来:“你们快去打听一下,那个人姓什么来着?好像是姓金,去,打听一下他们父女两个在什么地方,要是找到了,不管想什么法子,送到我城外的庄子上去,这事一定要悄悄地,知道了没?要是走漏了风声,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们!” 第三十一章 各方应对(二) 尽管得到了阿娇的承诺,另外还有对景帝身体状况的了解,对于自身地位是否会受到动摇并没有多少担忧的刘彻在给陈阿娇说了一箩筐好话之后,送走了陈阿娇,他回到了太子|宫的宫室内,心中暴怒无比,当场就将桌子上的几件精美的彩陶给扫到了地上。 当然,不管是谁在这个时候都是这个反应。他做了近五年太子,眼看着就要成为下一任皇帝,即将实现他这么多年的雄心壮志,哪知道居然出了这种事情。 王皇后在刘彻眼里,纵然不能算是完美,可是,也是个慈和温柔的慈母形象,对他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而如今,刘彻却听说,自己的,母亲,当年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贫贱的丈夫,还有幼小的女儿,来到了这个宫廷。 纵然他明白,没有王皇后当年做出的决断,自己也决计不会出生,可是,心里终究存了一个疙瘩,或许,在自己母亲眼里,儿女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够得到尊荣的,只要威胁到了她自己的利益,就算是儿女,也是可以放弃的。 就像是远嫁匈奴的二姐,嫁给了完全是纨绔子弟陈蟜的三姐,以及,跟一个据说身体并不算好的平阳侯结亲的大姐。现在,又有了一个自幼被抛弃,如今还要被人拿来威胁自己亲生母亲的姐姐。刘彻觉得心里很乱。曾经母亲的光辉形象几乎是一夕之间被颠覆,素来多疑的他,难免不会去想,若是自己没有得到父皇的重视,成为太子,母亲会不会也抛下他,再生一个弟弟,或者是用别的什么办法呢? 不得不说,刘彻的想象力实在是丰富到了极点,曾经对于这个母亲的温情还有濡慕依恋慢慢消退,心中反而觉得阴冷起来。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对一个战战兢兢跪在不远处的小黄门问道:“你说母后和舅舅刚刚在商议,他们说了什么?” 那个小黄门哆嗦着将之前田蚡和王皇后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刘彻紧紧抿着唇,嘴角居然露出了笑意,他淡淡地说道:“你做的很好,杨得意,赏!” 杨得意赶紧上前,取了一枚金丸给了那个小黄门,小黄门如蒙大赦,拿到金丸,赶紧给刘彻行了一礼,一溜烟跑走了! 刘彻眯着眼睛,忽然低声说道:“这就是我的母后啊!” 杨得意垂着头,恨不能将自己缩在阴影里面,再也不被人注意到,心里却知道,不论如何,这件事之后,太子与皇后之间的母子关系,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了。 德平刚刚伺候着景帝用了一碗安神药,但是身上的疼痛,却让景帝没有半点想要睡去的**,他靠在榻上,右手撑着头,淡淡地问道:“那件事情,太子也知道了?” 德平心中一个哆嗦,他根本无法揣测景帝这会儿的心思,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是知道一点的,最初,不过是栗姬的另外以个儿子,刘德出于对王皇后母子的愤恨,又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件事,打算拿出来在刘彻的冠礼上,恶心他们母子一下,要是能将他们母子整垮那是最好不过。 不过,景帝是何许人也,很快就得到了风声,心里头便慢慢有了一个计划。 景帝一直是知道王皇后家里的事情的,再怎么说,王皇后还是燕王臧荼的后人,也曾经听说过相士对于王家两个姐妹的批命,这个年代,天命这种东西,还是很让人相信的。至于王皇后曾经嫁过人这种事情,景帝也不怎么在意,只是自己的儿子居然想拿这件事不给自己脸面,这才是让他介意的事情。 至于刘彻也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除了因为太年轻,没什么经验,做事情比较激进之外,很是合景帝的心意。 大汉这么多年来,以黄老之术治国,弄得朝野上下都太温吞了,浑然没了血性,景帝于是希望下一任君王能够杀伐果断,不要像他一样,光是家务事都折腾得他至今不能安生。 景帝的目的,就是让王皇后在他死后,能够安分些,不要拿着所谓的母子之情,如同如今的窦太后一般,对着朝政指手划脚,拼命给自己娘家捞好处。一个持身不正的女人,做太后显然是不能理直气壮的,因此,等到刘彻登基,田家王家为了家族,也就只能扶持着刘彻了。 德平低声答道:“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 景帝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来:“你去找几个人,把那金家的父女所在的地方查出来,并且,想个法子,让太子知道!去吧!” 另一边,刘德却气得直跳脚。 栗姬生了三个儿子,刘荣已经死了,而第三个儿子临江王刘阏于前几年就死了,因为没有留下嫡子,封国也被取消了,如今,只剩下了河间王刘德。 刘德一直对母亲还有长兄的死耿耿于怀,但是他没有能力报复景帝和馆陶长公主,因此,一腔仇恨全部发泄在取代了自己的母亲,还有自己兄长地位的王皇后母子等人身上。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想办法寻找王皇后母子的错处,不过,他早就就国,哪里有多少精力盯着,因此,只好留了几个心腹留在长安附近查访,结果还真查到了一些事情,最主要的就是,王皇后进宫之前嫁过人。 刘德不是什么蠢人,他在封地也有不少门客,还多是儒家子弟,因此,觉得这样一个有违礼法,不慈不义的女人,怎么配做皇后呢!因此,便派人将金王孙父女两个带走了,藏在自己的一处产业里面,并对他们许诺,只要他们肯当众指认,王皇后就是他曾经的妻子,他女儿的生母,那么便会让他们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 这个时候,正是诸侯进京进谏皇帝的时候,刘德又正好听说景帝有意提前为刘彻加冠,便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打算在刘彻的冠礼上,将这件事掀出来。 哪知道,这件事没过几天,除了那些平头百姓,长安那些权贵倒是少有不知道的了,自己在长安的一些产业更是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跑去窥视,他气得几乎要咆哮起来。 “给孤去查,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了,孤王要将他五马分尸!”刘德清秀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 第三十二章 刘彻加冠 韩则并不清楚,这里面景帝居然在推波助澜,这等影响皇室颜面的事情,他居然就这么散布出来了,实在是很难让人理解。 不管怎么样,这些天,似乎所有人都在对此窃窃私语,朝野上下被一种近乎诡异的氛围包围了。 景帝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依旧带着太子参与政事,并吩咐宗正准备为太子加冠的事宜。至于后|宫,汉景帝身体不好,已经很久没有宠幸宫人,就算一干后妃,也是许久没能见到景帝一面了。因此,大家都无法揣测景帝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不管怎么样,看景帝的态度,刘彻这个太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了,因此,有些浮动的人心迅速安定下来。反正大家效忠的是现在的皇帝,还有将来的皇帝,至于皇后是谁,他们并不如何在意。说起来,汉朝开国才多少年,还没有立下一定要让嫡子做皇位的规矩,要不然,孝文帝又是怎么来的? 与王皇后利益攸关的人自然依旧在四处奔走,田蚡还在寻找金王孙父女的下落,不过,田王两家才崛起几年啊,加上好几方势力都在里面掺了一手,田王两家的人只能是徒劳无功罢了。 刘彻的心思却更是深沉起来,平常看着也是温文尔雅的,只是,眼神却是更加幽深了,王皇后找过他几次,企图要用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类的理由,让他用自己的势力帮忙把事情压下去,刘彻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头,对于自己的生母更是起了隔阂。 宫中,景帝正强打着精神给刘彻行着冠礼,朝中一干重臣以及在京的诸侯都在宫中观礼。 韩则已经继承了弓高侯的爵位,自然也在其中,不过他年纪小,资历浅,以前也没上过朝,不知道待在什么地方才算合适。好在韩婴见他窘迫,便让他跪坐在自己身边。 韩则这可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场合,哪怕知道自己过些年也会有这么一天,对于所谓的冠礼还是非常好奇的。宫室中的气氛非常肃穆,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高台之上。 景帝前两天还听说已经卧床不起,御医一直守在御榻前帮忙诊治。今天他居然挣扎着亲自给刘彻加冠,底下的人纷纷偷偷交换了一下视线,觉得,那个传言还是就当做没听到吧!这不,陛下这不亲自出来做表态了吗?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眼见着一加已经快要结束,刘彻已经戴上了缁冠,正在给景帝行礼,在下面冠礼的刘德有些坐立不安,他来的时候就让人将已经候在宫门口的金王孙妇女带过来,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他心中惴惴不安,不过还是勉强安慰自己,可能是耽误了时辰。 一个内侍打扮的人匆匆忙忙往皇宫的一角小跑而去,然后,两个郎卫模样的人拿着长剑,直接上前,其中一个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位公公,奉陛下诏令,请公公上路!”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人已经很是熟练地一剑挥出,砍向了那个内侍的脖子,血喷涌而出。 那个内侍软软地倒下,血流了一地。 附近当值的人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脸上没有半点异样,几个人很是淡定地上前,将尸体装进一个麻袋,另一些人提了水,拿着抹布,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很快,这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宫门口一个僻静的角落,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队穿着制式铠甲的人,围向了一辆停在那里的不起眼的马车,驾车的车夫见到这群人,大惊失色,刚想动弹,一柄闪动着青光的短匕已经从他身侧挥出,非常利落地割断了他的气管,只有一点血流出来,他无力地伸出手来,徒劳地试图呼吸,可是,生命的迹象已经慢慢消失了。 那很明显是个手段老道的刺客,他一匕首挥出之后,立马退后,站到了那群兵士中间。 马车旁边护卫着的一群武士见状不妙,冲了过来,纷纷拿出了藏在身上的武器,居然也是军中的制式装备,看起来还颇为精良。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已经是二加了,刘德几乎是坐立不安了,他抬眼看着高台之上,他的父皇正亲手给刘彻戴上皮牟,脸上的神情带着慈爱。可是他的父皇一直没有将视线放到他身上哪怕一息时间,似乎像是没有他这个儿子一般。他悄悄咬紧了牙关。 “私蓄军械,等同谋反,杀!”宫门口,那队兵士的队正冷冷地一挥手,然后,杀向了那群武士。 那群武士中为首的那个显然也是聪明人,他叫道:“你们几个,拦住他们,你们两个,架着马车,走!” 一个人闻言,立马将半倒在马车上的那个车夫推下了马车,车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那个武士充耳不闻,直接拎起鞭子,一鞭子抽上了拉车的马,另一个人也挑上了车,拿着剑护卫在一旁。 见那个驾车的人已经拉转了马头,想要走,那个队正冷笑一声,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远处几支长箭几乎同时飞来,尽管那个护卫的武士本事还不错,旁边那个驾车的人一下子被射中了右胸,不过,这人也是硬气,也不拔箭,强忍着继续驾着马想要走。 又是几支箭带着风声飞了过来……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三加已毕,从此,刘彻就是成年人了,刘彻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他再次给景帝叩首行礼,景帝欣慰地看着他。 而刘德一直见不到人来,心知自己的打算怕是早就被人知晓了,心中愤恨至极,几乎要不顾一切地站起来,直接将那件事捅出来。 他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指甲深深陷进手掌里,将手掌都掐出血来。他用最后的理智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和旁边的人一样,脸上露出了虚伪的笑容,说着言不由衷的祝词,心里却在抽搐,几乎要吐出血来。 到了最后,景帝淡淡地看了刘德一眼,眼中的深长意味让刘德心里一缩,他不是蠢人,之前的事情联系起来,他明白,自己这次愚蠢的举动完全被景帝看在眼里,还悄悄推了一把。 他茫然地跪坐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随着人流离开了皇宫,坐到了自己王府的马车上,然后一路回到了自己在长安的府邸,直到坐到了自己常坐的书房里,他似乎才回过神来,然后,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第三十三章 景帝召见 景帝似乎压根忘记了刘德做过的事情一样,直接无视了这个儿子,任由刘德失魂落魄地回自己的封国去了。 当然,明面上没计较,但是背地里有什么勾当,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知晓的了。 就在王皇后听说了那日宫门口发生的事情,以为景帝在维护自己,而长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没几天,就得了一封诏书,说她身为皇后,却治宫不谨,奢侈善妒,很是被申斥了一番,禁足漪兰殿三个月。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天子看中太子,因此将事情当作没发生过,可是,对于皇后,却没多少好声气,一时间,跑去讨好田王两家的人几乎绝迹。 不说王皇后气得几乎晕厥过去,即使没有景帝的禁足令,怕是也不肯出去一步,免得去面对别人的讥讽了。 景帝如今的身体状况,朝野上下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因此,也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景帝是完全在为太子铺路了。很多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如此也好,省得再来一处争夺储位的纷乱,再牵扯到一大批人下去。 就在韩则盘算着在家里窝着,等到刘彻登基再作打算的时候,景帝忽然下诏,让他往宣室觐见。 打赏了一下过来传诏的小黄门,韩则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公,可知道陛下有什么吩咐呢?” 那个小黄门看着韩则递给自己的一枚足有龙眼大的金丸,脸上几乎笑开了一朵花,果然,自己给德公公的干儿子送了一笔厚礼是对的,才第一次出来传诏,本钱就差不多回来了三成,要是多来几次,自己不但能照应一下家里,还能好好攒下一笔体己,到时候让弟弟给自己过继一个儿子,老了也不愁没人供饭。 心里这般想着,那小黄门嘴上却不敢怠慢,毕竟,韩则乃是彻侯,又是少有的少年俊杰,无论在陛下,还是在太子殿下那里都是挂了号的,说不得,将来便是三公九卿这样的权臣,哪里是他一个到今天才算勉强熬出了头的阉人能够轻慢的,于是便赔笑道:“奴才不过是个阉人,哪里知道究竟,不过陛下对侯爷素来是赏识的,前些日子,还听陛下提起,说是要让侯爷好生为国出力呢!” 这话说得已经不是那么隐晦了,因此,韩则也就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不是坏事就行!于是,便赶紧换了朝服,上了马车,跟着那个小黄门,往未央宫行去。 离上次见到景帝不过几年时间,看起来,景帝似乎又消瘦了不少,不过好在还算有精神,韩则给景帝行了礼,景帝同样仔细打量着韩则。 说实话,景帝对韩则的印象还停留在四年前,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脸上还带着稚气,却满脸都是大人的神气,看着恭谨,实则已经带了几分世故,少有少年的那种飞扬恣意地感觉。如今看起来,韩则更是圆融了一些,虽说长相还算俊美,但是,比起他弟弟韩嫣来说,就差了一些,可是,身上的气度却比韩嫣强上不少,倒是让景帝不由不赞叹弓高侯府的家教了。 “守了近四年的孝,看起来,到真是个大人了!”景帝轻笑着说道,“好了,不比拘泥礼数,在一边坐着吧!” 韩则再次拜谢了,然后在一边的席位上跪坐下来,态度依然很恭谨。 景帝看得暗自点头,知道敬畏是好事,如此,才能为新帝所用,不会骄狂,不知道进退。 韩则端坐在那里,眼睛半垂着,就等着景帝开口,哪知道景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一声不吭,就在韩则觉得有些吃不住的时候,景帝终于张嘴了:“一年前,襄城侯敬献水车,言道可以防治旱灾,大司农将其推广开来,颇有成效!” 韩则听景帝话一顿,赶紧说道:“此乃陛下之福,大汉之福!” 景帝不由笑道:“韩卿倒真是会说话,不过,朕也清楚,那水车乃是你的功劳,只是韩卿当时正在孝中,朕也就权将赏赐寄下,如今,韩卿想要什么赏赐?” 韩则心中腹诽起来,你这样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要说得多了,你大概觉得我贪婪,不知进退,我要是不要,你又觉得我虚伪了,真是郁闷。韩则心里揣测了一下,还是说道:“此物乃是家中匠人所制,臣不过是出了个主意罢了,实在不敢要什么赏赐!” 景帝见韩则倒不像是故意推脱,心中倒觉得很满意,于是笑道:“韩卿如今已经贵为彻侯,这爵位也就不好赏了,朕也不能太过小气,就给韩卿加上五百户的食邑便是!” 韩则愣了一下,倒不是说这个赏赐轻了,实在是有点重,须知,当初馆陶长公主下嫁堂邑侯,堂邑侯也不过就一千多户的食邑罢了。 “陛下,这赏赐实在太厚了,臣惭愧!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韩则赶紧推脱,该死的,这不明摆着把韩家放在火上烤吗?景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是抬举弓高侯府呢,还是要打压呢? 景帝摆摆手:“韩卿莫要推脱了,那水车足以让大汉粮食增产三成,实在是了不得的功劳,不过五百户而已,朕还觉得太简薄了呢!” 韩则郁闷了,感情不要你做靶子!不过,还是只好行礼谢了恩。心里开始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这件事很快被人忘掉! 景帝似乎兴致很高,又问起了韩家的别的事情,比如说,韩家那个最小的孩子韩说,还有韩嫣现在如何之类的,韩则都很是谨慎地答了。 说了一会儿,景帝笑道:“虽说你父亲素来是个只会听,不会说的,想不到,倒是有了你们几个伶俐的儿子,弓高侯也是后继有人了,朕心里也是颇为安慰啊!” 韩则赶紧谦逊了一番,哪知道,又听景帝说道:“你们兄弟两个虽说年纪轻了一点,不过素来也是个稳妥的,你们兄弟如今也出了孝,也该入朝历练一番。” 等到韩则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成了秩比一千石的太中大夫,而韩嫣,也成了秩比六百石的中散大夫,都属于天子近臣了。 第三十四章 大婚之前 韩则退下后,一扇屏风之后,刘彻走了出来。 “彻儿觉得韩则如何?”景帝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旁边德平赶紧过来,帮着景帝不轻不重地推拿起来。 刘彻在一侧跪坐,说道:“为人太过谨慎了一些!” 景帝一笑:“韩家家风如此,也怨不得他!尤其,如今弓高侯府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了三个男丁,韩则又是其中的长兄,若是不谨慎一些,也不能很快在长安立足!” 刘彻默然了,就听景帝叹道:“作为臣子,谨慎一些是好事,起码不会给君主添堵!而且,你别看韩则年纪不大,做事却是老成得很,面面俱到,也不特别亲近谁,也不随便得罪谁!真不像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刘彻也还是个少年,他更喜欢那种有胆气有魄力的人,因此,他不由问道:“父皇,韩嫣也不错啊,你怎么没召韩嫣过来?” 景帝看了他一眼:“朕看你是以貌取人!韩嫣的确有些聪明劲,不过,不怎么懂得隐忍,略微轻狂了一些!磨练个几年,或许还好,现在城府还差了点!到时候,你自然可以用他!” 刘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父皇,儿臣知道了!” 景帝刚刚说的有些急,不由喘息了起来,好半天才平复过来:“今天你姑母又去长乐宫了,跟太后说什么了?” 刘彻看了景帝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姑母让儿臣跟阿娇完婚,说是给父皇您冲喜!” 景帝冷哼了一声:“冲喜?哼,她怕是等不及了吧!” “父皇的意思是?”刘彻问道。 景帝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开口说道:“让太史令选个好日子吧!阿娇如今也二十多了,确实不能再拖了!” 不论如何,对于自己的这个外甥女,景帝一直还是很疼爱的,但是,外甥女要变成儿媳妇,景帝难免觉得腻味。 说实话,文帝对于景帝虽然不错,可是,对于景帝的姐姐和弟弟,几乎可以说是刻薄了。馆陶长公主当年下嫁的堂邑侯,虽说是彻侯,可是彻侯也分三六九等啊,最强的自然是封邑肥美的万户侯,可是,堂邑侯也不过食邑千户多一点,而且,所谓的堂邑,已经靠近瓯越那块了,就是块蛮荒之地。 搞到最后,窦皇后所出的馆陶公主嫁的还不如那个和她差不多一起出嫁的庶出妹妹,起码那一位嫁的是拥立有功的太尉周勃的太子,还不需要去封邑吃苦,可以继续留在长安的。 一直等到景帝继位,她才得以离开堂邑那个鬼地方,回到了长安。 至于刘武,他可不是一开始就是梁王,最初他的封地是代地,也就是文帝所在的地方,很是偏远,后来又改封为淮阳王,也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封国也不大。到了后来,还干脆将他过继给了无嗣的梁王刘揖,从宗法上来说,刘武都不是文帝的儿子了!文帝愣是半点希望都没留给这个儿子。 当然,对于刘武,景帝的感觉不好说,毕竟,老娘对他的偏心,已经将景帝曾经对他的愧疚消磨得一干二净。 可是,对于馆陶长公主,景帝还是一直护着的,他给堂邑侯加封食邑,让他们可以留在长安,无须回到封地,又将陈蟜这个将来不能继承爵位的次子封为隆虑侯,长公主平常跟他推荐的人,他也总会给个官职……总而言之,景帝算起来,对馆陶长公主这个姐姐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偏偏,人总是不知足的。 陈家如今已经快要跟窦家相仿佛了,但是,他们依然觉得不够,甚至希望,陈家能够和刘家分享这个国家,这种事情,又怎么是景帝能够容忍的! 问题是,景帝日子过得也不畅快,窦太后实在是命太长了,她一辈子经历了四五位君主,先是熬死了惠帝,熬死了吕后,熬死了当时的代王后,顺利做了皇后,然后,又熬死了自己的婆婆,熬死了自己的丈夫,如今看起来,还要熬死自己的儿子,接着给自己的孙子指手画脚! 只要窦太后还在,无论是窦家,还是陈家,景帝都不好动手!因此,这个问题还只能留给自己的儿子! 刘彻不是什么忍得下委屈的人,窦太后如今这么大年纪了,刘彻也只要在忍个几年,也就可以慢慢放开手脚了。与当年的刘荣不同的是,刘彻是个杀伐果断的人,景帝不担心他会被外戚掣肘。 至于阿娇,景帝心中冷哼,这丫头看起来倒是对刘彻一心一意,但是,就怕她做了皇后,便和窦太后他们一眼,只惦记着自己的娘家! 刘彻对阿娇也是颇有感情的,一个高贵漂亮的女孩子,对你一心一意,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刘彻自然也是如此,何况,两人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那里。 想到即将要和阿娇大婚了,刘彻心里面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景帝看他的神情,就知道刘彻的想法,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阿娇的性子,景帝再了解不过,从小被人捧大的,一点委屈都受不得,自家儿子现在觉得高兴,等到被阿娇胡搅蛮缠的次数多了,再深的情分也要没了,到时候,刘彻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景帝微微一笑:“看你,都加冠了,还一副毛头小子的样子,真是沉不住气!” 刘彻赶紧端正了姿态,乖乖的谢过了景帝,景帝笑道:“去吧,把这个消息说给阿娇听,那丫头,一定高兴坏了!正好你们两个,趁这两天,也可以多在一起玩会儿,马上就要等到大婚的时候,两人才能再见面了!” 刘彻被景帝这么一打趣,难得的,脸红了一下,不过,跟景帝告退之后,还是直接往长乐宫去了。 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很快传出,陈家人几乎笑得合不拢嘴,哪怕是下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窦太后也很高兴,自己的孙子就要和最喜欢的外孙女成亲了,窦太后喜得从自己的私房里面取了不知多少珍宝拿给陈阿娇添妆。 景帝也很慷慨,又封给了陈阿娇一处很是富庶的汤沐邑,硬是把几个公主都比了下去。 不管如何,后元三年的春天,太**将来迎来一个女主人了! 第三十五章 大婚之后 太子大婚,大赦天下。 说实话,与韩则对于古代婚姻的想象大不相同的是,这年头,结婚看起来居然不像是喜事,反而看着跟丧事差不多,这让韩则看得差点没把眼珠子掉下来,实在是无语的很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太子如今已经加冠了,再大婚之后,即使景帝马上就驾崩了,也没人能够阻止他亲政了。 小两口成婚之后,还没来得及黏糊一下,度度蜜月什么的,景帝的身体却是急转而下,之前还能勉强撑着上朝,如今,却是不得不卧床养病了。 刘彻自然没有心思跟新婚的太子妃**,几乎都要长住宣室,一门心思地给景帝侍疾了。 这让陈家人心里都很郁闷,本来还想着,趁着太子新婚,陈阿娇可以好好笼络住太子的心,趁早生出个皇孙出来,如此,可以可以让陈家说话更有底气。哪知道,才说了冲喜,这边,皇帝的病势就沉重起来了,实在叫人尴尬。 陈阿娇也是傻的,这个时候,就应该和刘彻共同进退,一起给景帝侍疾,这样的话,不但让景帝心里熨贴,也让刘彻满意。可是,她倒是好,仗着陈须做太子家令,干脆地,将太子|宫稍微有点姿色的宫女一股脑儿给扔进了永巷,剩下的虽说不能说是都是歪瓜裂枣,可是,长相也是平常的很。 刘彻虽然暂时没有注意到这回事,可是,等刘彻回到太子|宫找人伺候的时候,就发现,以前自己使唤的很顺手的几个贴身宫女居然不见了,问一下别的宫人,那些宫人被陈家兄妹两个整治得没什么脾气了,好半天,才躲躲闪闪地说道,那几个人都被太子妃打法到永巷去了。 刘彻心里自然憋屈得很,可是,他总算还记着陈阿娇对自己的情谊,有想着现在还有着要依仗陈家的地方,自然不好发火,因此,也就只能忍着,对着陈阿娇还要赔笑。 陈阿娇却成天只想着跟刘彻在一起,有的时候,刘彻正在景帝的指点下,处理一些比较麻烦的事情,或是跟一些重臣商议国事,陈阿娇派来的人都会找上门来,无非是陈阿娇有什么好东西也拿给太子分享,或者干脆就是太子妃惦记太子了。一次两次,刘彻心里还觉得很舒服,自己的妻子很关心自己,可是,次数多了,刘彻就很郁闷了,甚至于觉得尴尬和羞恼。 不论如何,刘彻已经是成年人,加冠之后,已经可以初步承担起一个帝国。可是,他的妻子却让他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用一根绳子拴在了她的腰上,那边还觉得绳子太长,时不时要拉上一把,看看他又没有乖乖呆着。 这样的妻子,能消受得起的人实在不多!尤其,刘彻本身也不是能够体谅人的性子。他自然不能满意陈阿娇对他的那种近乎病态的独占欲,这实在让他越来越觉得难以容忍。问题是,这个妻子背后的势力让他也觉得很有顾忌,于是,还得继续容忍下去,也不知道能忍到什么时候。 说实话,陈阿娇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子压根不适合结婚,她或许不能理解,恋人与妻子的区别。她可以是一个让人心动的尊贵情人,却至今沉浸在小女孩对于爱情的幻想里,而不去向一个妻子的方向去转变。 如果她生活在现代的一夫一妻的环境下还好,有才有貌,家世高贵,品位高雅,又是个一心一意的,一般的男人,怕是都会乐意有这样一个很能给自己撑场面的妻子。 问题是,她要嫁的是一个古代的帝王,这就注定了,她不能天真无忧一辈子! 太子和太子妃的感情问题,自然韩则一个外臣是插不上话的,就算能插话,他也没这个心思,毕竟,陈家跟他也不是很熟,他犯不着搀和进去。 他这会儿做着一个太中大夫,这个职位算起来,应该是跟后世的顾问差不多,就是专门给皇帝出主意的。 问题是,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景帝这会儿也病着,一般的事情,太子也能处理,于是,韩则和韩嫣两个也就是每天在办公室待着,啥事情也没有。 不过哪怕这个官职在散官之列,可也是天子近臣,盯着的人多着呢!韩家兄弟两个根本就是空降过来的,以前也不过是跟着太子混了两年,一回头,结果就比人家钻营大半辈子还要强一些了。 韩家也没什么非常了不得的背景,大多数人都以为两人完全是沾了太子的光,难免心里含酸,虽说不至于背地里给兄弟两个使绊子,不过,给他们找点茬也是难免的。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能消极怠工,尸位素餐,哪怕的确没什么事,你也得找出点事来做了。韩则琢磨了一下,干脆和韩嫣一起,把以往的文案都找了出来,一边慢慢翻阅,一边在上面编号整理,这样拿着高薪,也会心安理得一点。 刘彻倒是来找过他们几次,不过主要是找韩嫣。终究,两人也算得上是一起度过了大半少年时光的。韩嫣只好强打着精神,听刘彻在那边嘀嘀咕咕。 刘彻的精神压力的确很大。一来,曾经以为的慈母居然是那样无情之人,哪怕他为了补偿,将自己那个同母的姐姐接到了自己在城外的一处庄子上,并且打算日后好好为这个姐姐打算一番,也不能让他消除对于王皇后的芥蒂。 二来,根据御医的说法,景帝的身体实在是亏损的厉害,已经不是人力能够挽回,一直以来,也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不论景帝对别人如何,从小到大,景帝在刘彻心里,一直是一个很好的父亲,而不仅仅是一个帝王。景帝疼爱他,尽心尽力教导他,将他从一个顽童,变成如今的一国储君。到了最后的时候,还在为他打算,哪怕刘彻知道这其中也含着帝王心术,可是,他对景帝的濡慕之情却是丝毫没有减少的,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眷恋。 再加上一个丝毫不体谅他的陈阿娇,刘彻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放在后世,也不过是刚上了高中而已,这样的精神压力,他这会儿还能保持常态,已经是心理素质非常良好了! 韩嫣心里直叫苦,可是也不能赶他走,不过,好在刘彻不过是想找个人宣泄一番,韩嫣每每劝慰他一下,也就作罢了。 第三十六章 垂钓 已经出了正月,不过,依旧还有些春寒料峭,花园里的花树上,只能看见几星暗褐色的叶芽,偶尔几只灰不溜秋的麻雀蹦跳着穿过花园里的小径,寻找着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聊以果腹。 又逢休沐日,难道不用呆在宫城之中,跟故纸堆——不,压根就是一堆都要闻见霉味的竹简作伴,韩则很是松了一口气。 因为景帝的身体原因,这一年春天,哪怕阳光明媚,也没什么天灾**,但是,长安依旧显得很是沉闷,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在这个时候大肆宴饮,免得被人惦记上。 因此,尽管韩则想要松快一下,也只能在自己家里寻点小乐子,不过,这年头娱乐活动实在有些少,无非就是斗鸡走狗,骑马射猎。不过,很显然,这几样为众多纨绔喜好的娱乐,在这个时候很明显是最好不要做的。 小韩说已经五岁,年纪小小的他对于骑马有着非同一般的兴趣,成天吵着要跟着韩则他们学骑射,不过,他那么点豆丁一样的身材,就算是最温驯的小马,也不是他能够驾驭的,因此,最终,他也之后没事偷着摸到马厩去,眼馋那么一会儿罢了。 韩嫣最近因为老是被刘彻当做心灵垃圾桶,心情也有些沉郁,他将韩说送到了卫公那里,让卫公教他念书之后,就有些无聊地在花园里随意走着,正巧遇到了因为刚刚洗过头,这会儿披散着还有些潮湿的头发,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捏着一根钓竿正在垂钓的韩则。 “大兄倒是好兴致!”韩嫣语气颇有些酸溜溜的,自己也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韩则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你纯粹是自找烦恼,陛下有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就是在拖日子罢了!其实太子自己也是早有预感,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侥幸之心罢了!咱们如今虽说算不上人微言轻,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听太子殿下宣泄一番,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极限了,因此,还是放宽心才是!” 韩嫣神情还是有些郁郁,他叹息一声:“太子也是可怜,遇到这么多事情,太子妃与皇后娘娘也不知道体谅他一些!” 韩则吃了一惊,也顾不上那条眼看着就要咬钩的鱼了,直接转过身来,低声喝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吗?即使皇后娘娘近来失势,但是她依旧是太子的生母,哪怕出于孝道,太子尚且不能说她一声不是,何况你一个还没成人的外臣!另外,太子与太子妃乃是结发夫妻,将来的天子与皇后,他们之间的事情,往小里面说,乃是天家家事,往大里面说,也是国事,岂是咱们这样的臣子能够随便置喙的!” 韩嫣听了也是一惊,不过,还是说道:“大兄莫要担忧,不过是私下里说说而已!” 韩则没好气道:“就怕你哪天说漏了嘴!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就算真的可怜,也轮不到你来说!以后记住了,太子再跟你说这些私事,你就当自己是哑巴,回头还要当自己是聋子,什么都没听见!” 韩嫣虽说觉得韩则有些大惊小怪,不过,想起当年祖父韩颓当临终前的嘱咐,也觉得还是小心一些才是,免得到时候,又有人嚼舌,没事也要生出是非来。虽说他不觉得刘彻是什么薄情的人,可是,有的时候,皇帝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 想到这里,韩嫣心情也舒展了一些,暂时也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了。景帝又不是他老爹,他犯不着跟着做什么孝子模样。他低头看着池子里,几条大小不一的鱼绕着鱼钩游动着,不免说道:“这些鱼倒是快活得很,什么也不想,也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就成为餐桌上的菜肴了!” 韩则稳稳地持着钓竿,就等着哪条鱼上钩,嘴里却笑着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韩嫣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庄子》里面的话,不由也笑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兄弟两个颇有默契地相识一笑,韩则猛然提起钓竿,一条三指来长的草鱼赫然悬在钩上,正兀自扑腾着。 韩则顺手将这条运气显然不怎么好的草鱼丢进一旁的木桶里,刚一入水,便溅起大片的水花,然后,它也不知道是无知,还是急迫,就在木桶里面游了起来。 韩嫣看着兴致上来,也叫下人取了一根钓竿过来,开始垂钓起来。 韩则见韩嫣神情真正放松下来,心里也是一松,他眯着眼睛,曼声道:“你不是太子,自然也未必猜得到太子的想法!如今陛下这境况,太子固然忧心,但是,若是陛下忽然这么好起来,还有那么十年八年的命数,你说,太子会怎么样呢?” 韩嫣一愣,继而心中升起了一阵寒意,景帝并不缺儿子,这两年,光是诸侯王便封了不下一个巴掌的数目,刘彻并不是长子,若是王皇后被景帝厌弃废黜,便是嫡子也算不上了。若是景帝觉得田王两家不适合做下一任皇帝的外家,那么,景帝能废掉一个刘荣,诛杀已经有了一些根基的栗家,自然也能再废一次太子,将田王两家同样赶尽杀绝。 “陛下素来看重太子,不至于此吧!”韩嫣手哆嗦了一下,几乎将钓竿给掉到地上。 韩则冷笑一声:“因为陛下命不久长,所以才能容忍如今朝中几乎所有当权的外戚,大半实权的朝臣都支持太子上位,如此,才能保证太子将来可以顺利亲政,但是,但是,如果陛下能够长寿呢?他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臣子不仅仅忠于自己,甚至忠于太子胜过忠于他?” 这话实在是诛心之言了,要不是这附近百步之内,除了韩嫣与韩则之外,压根没有其他人,韩则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 韩嫣默然了,想到刘彻每日里忧心忡忡的模样,韩嫣似乎觉得不真实起来,好半天,他叹息一声:“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假设罢了!多想也是无益!”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来:“大兄,不如咱们来比比看,今日谁钓的鱼比较多?” “行,输的人回去给阿说当马骑!”韩则也不想多说,反正,景帝也就这一两个月里头的事了,要不是想要让韩嫣不要老是惦记着那位太子,他才懒得多说,反正,他又不想混个什么从龙之功,管这些干什么! 第三十七章 婚姻之事 这场比赛最终没有比得玩,不是因为别人,而是老夫人和韩夫人使人过来叫他们兄弟两个去见客。 所谓的客人,其实是几个和韩家颇有交情的侯门家中的主妇,要么,也是老夫人这样的。 韩则开始还没当一回事,说起来,自从韩家出了孝,往来的人自然也就多了。既然韩家兄弟两个都入了朝,跟几个世交也就是在朝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几乎每天都能打个招呼的,而作为内宅妇人,老夫人和韩夫人要打交道的自然也是这些贵妇。 只不过,这回居然叫来了韩则和韩嫣两人,实在是叫两人有些意外了。 来的几个贵妇身份都不差,即使不是与韩家相当,也差不到哪里去。其中,身份最高的,还是丞相卫绾的夫人,她年纪跟老夫人差不多,不过,保养得还算不错,身上带着一点雍容的气质,脸上的笑容也很是慈和。 另一个也不差,塞侯直不疑的长媳,同时,她本身也是出身彻侯之家,乃是夏侯婴嫡亲的孙女,容貌并非非常出色,但是,却自有一股大气爽利的气度,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还有一个,是曲逆侯家的太夫人,第一个曲逆侯就是陈平,陈平耍了一辈子的阴谋诡计,无论哪个皇帝,都愿意听他谋划,将他当作自己的心腹,不过,陈平的子孙却都没有继承到陈平对于政局的敏锐,还有投机的本能,因此,如今也慢慢衰落了下来,不过,陈平尽管死了很多年了,可是对子孙仍旧有这遗泽。在彻侯当中,依旧还算显要。 如今的曲逆侯已经是陈平的曾孙陈何,陈何占着一个上大夫的闲职,素来也没什么成就,不过,好色荒唐之名倒是少有人不知。而这位太夫人因为出身不算高,性子有些柔懦,压根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也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另外几个,也都是类似的人家,除了卫绾和直不疑如今还算显要之外,其余的人家在朝中已经没有多大影响力了。 被韩夫人一个一个介绍过来,韩则终于恍然大悟,这是要给自己说亲了。从古至今,一般的婚姻之事,便是为了结两姓之好。韩家之前虽说处境略显尴尬,可是,架不住有两个还算有出息的子弟,这不,才刚刚出了孝期,就已经被天子提拔,如今也算是天子近臣了,而且,与太子的关系也算不错,起码这一代的时候,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韩家的富贵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了。 尤其,韩家兄弟两个,也都是未婚,而且,人品气度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加上前途无量,由不得这些人家不动心,因此,自从韩家在长安的上层社交圈子里面活动开来之后,盯上韩则和韩嫣兄弟两个的人家已然很是不少了。 这会儿,几个贵妇再亲眼见过了韩则和韩嫣,还看似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见两人进退得当,风仪颇佳,又是一表人才的模样,叫这些贵妇一个个越看越是欢喜,恨不得这两位都做了自家的女婿。 韩嫣的行情比起韩则来,自然差了一些,谁让他是庶出,铁定继承不了爵位呢,可是,在场的人里,也不是所有的人家,都有个嫡女配得上韩则这样的彻侯的。因此,盯着韩嫣的人也是不少。 韩则和韩嫣见过的世面也是不少,却硬是被这么一群满脸含笑,眉眼里面满是慈爱的眼光弄得鸡皮疙瘩都要掉出来了,好不容易应对了一番,将她们送走,一个个都是长松了一口气。 韩夫人脸上也是满面春风,她笑吟吟道:“如何,我已经都打听过了,这几个人家都有未婚的嫡出姑娘,品貌都很是不差,家世也算跟咱们侯府相当,则儿和嫣儿,你们觉得如何?” 韩则有些郁闷,原来自己都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实在是有些意外,不过,他暂时还没有成家的心理准备,只好推脱道:“母亲,如今陛下重病,咱们这样做,不会太招眼了吧,还是先等等吧!” 素来慈祥温柔的韩夫人这会儿却是眉毛一竖,说道:“你这孩子,就是这个时候,才应该早点准备,先找个合适的,趁早定下来才行!横竖准备成亲也需要一段时日呢!若是陛下过些日子真的有了个万一,哪怕不是按照周礼,起码,一年之年也是不该操办这样的事情的!到时候,好姑娘都被别人先抢走了,我看你怎么后悔去!” 说着,不等韩则开口推脱,又说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太子比你还小两岁呢,如今都大婚了!而且,你祖母年纪也不小了,成天想着早点抱曾孙呢,早点娶妻生子,这是孝道!……” 韩则听得眼前有些发黑,韩嫣正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很快,韩夫人的话题也转到了他身上:“嫣儿就比则儿小两岁,也要准备起来了,娶妻这种事情,是宜早不宜迟。咱们弓高侯府,别的都好,就是人丁太稀少了一些,若是你们兄弟两个,每个人都能给韩家生个三五个孙子,我就是立时死了也能闭眼了!……” 韩则听得哭笑不得,这话说的,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要求可真是朴实啊,结婚,生儿子,生儿子,多生几个儿子……这让韩则觉得自己的胃都开始抽搐起来了。 听韩夫人唠叨了好半天,不时的,韩嫣的母亲和老夫人也在旁边敲边鼓,说到最后,韩则都觉得,若是自己不按照她们的意思,赶紧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回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 “这婚姻大事,儿子全凭祖母和母亲做主!”你们就饶了我们吧!听三个长辈越说越激动的样子,韩则都还怕她们一个激动,心脏无法负荷了,韩嫣也是听得满脸苦笑,兄弟两个垂手听了老半天,最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一个个赶紧开口道。 三个女人这才停下了说教,都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夫人在一边说道:“老婆子我还记得,柏至侯的女儿生得也是不错,想来孙女也是个好的,媳妇,明天记得下个帖子,再请柏至侯家的夫人来吃茶。” 韩夫人和二娘都是一起点头,再次盘算起来,还有谁家有未婚的适龄女儿了。 第三十八章 陈须之忧 这事最终还没来得及敲定,宫里传出消息,景帝的病情再次加重,以前还能强打着精神,偶尔接见一下几个重臣,如今,却已经是神智都不太清晰了。这种关键的时刻,谁也不敢擅离岗位,一干朝臣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承明殿里,生怕景帝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就要召见。 这些日子,王皇后依然被禁足在漪兰殿内,景帝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也不阻止田家和王家的人进去看她,王皇后因此并没有灰心,听得景帝病重的消息,心里头只有欢喜,没有半点难过的。作为**的女人,只有坐到长乐宫那个位置上,才算得上是圆满了,王皇后的目标,自然也是这个。 陈阿娇最近心情并不是很好,自从当年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就和刘彻约定了婚事,因此,一直以来,对于刘彻那叫一个死心塌地,本来以为自己嫁过来,刘彻与她温柔缱绻地过日子,那是何等地美妙。 当初太子大婚,有一半为的是冲喜,另外还有小半就是,陈阿娇的年纪,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平常的人家,二十多岁的女子,连孩子都快要启蒙了。景帝身体不好,若是不在景帝驾崩之前大婚,没准还要再拖上一年。 虽然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拖一拖也是无妨。可是,新皇登基的时候,也是政治利益再次分配的时候,若是陈家没有一个做皇后的女儿,很多事情做起来就不会名正言顺,因此,这大婚自然是越早越好。 于是,陈阿娇便嫁进了太子|宫。对于几乎是爱情至上的陈阿娇来说,婚后的生活并不能让她满意。为了给景帝侍疾,刘彻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宣室殿,每次回到太子|宫也是行色匆匆,连跟她说些甜言蜜语,都带着些敷衍的味道。 陈阿娇还不好抱怨,因此,只能拿太**的宫人出气。 如此一来,难做的还是作为太子家令的陈须。 陈阿娇将一些稍微有点姿色的宫女都赶走了,陈须自然要从别的地方将这部分人补足,可是,能够进皇宫侍奉的,又有几个是姿色平庸的,等到陈须好不容易将人补齐了,还被陈阿娇挑剔了一番,才算放过了他。 别的小问题也就不说了,陈须第一次感到这个差事实在让他焦头烂额,他很想劝一下陈阿娇,可是,陈须虽然是长兄,可是,素来在家里都是不怎么得宠的,陈阿娇哪里会听他的话,反而觉得他是故意推诿,很是和他闹了一番。 如此,陈须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陈阿娇会是将来的皇后呢,自己的前程,没准还要落到这个妹妹身上。 不过,在当陈阿娇因为刘彻压根没空理她很是闹了几次脾气之后,陈须简直觉得自己是霉运当头了,恨不得立刻找景帝把太子家令这个油水很足的官职给辞了,谁爱当谁当吧! 终于,在陈阿娇再次一个人跑去长乐宫跟窦太后撒娇,给刘彻说了一大堆好话,回来之后,发现刘彻依旧没有回太子|宫之后,恨恨地处罚了几个宫女内侍,又把陈须找过来给她出主意,不过,陈须哪有什么主意,太子去给陛下侍疾,这是最正当不过的事情,又不是出去偷腥了,陈须很难理解,陈阿娇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你要是想太子了,自己去宣室看他啊? 陈阿娇当然去过宣室,可是,她素来娇生惯养的,也不会做什么照顾人的事情,而且,宣室那里,因为景帝重病已久,似乎空气里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阴郁,让人绝望。若是刘彻有空陪她说说话什么的,也没什么,问题是,这会儿,刘彻哪有心思跟她**,于是,好不容易熬到用饭的时候,刘彻匆匆送她回了太子|宫,都没来得及坐下来喝杯茶,就心急火燎地又往宣室殿而去。 陈阿娇自然舍不得责怪刘彻,也不好怪一向疼爱她的景帝,她还能怪谁呢,只好把罪过全推到那群没本事的御医身上,很是在窦太后那里告了那些御医几状。 陈阿娇不是不晓得要关心一下自己的公公还有自己的丈夫,可是,她作为太子妃,能做的事情也很是有限,只好每日里让宫人将各种各样的补品,流水一样地送过来。问题是,景帝如今的身体,底子里面已经掏空了,压根就是虚不受补,很多东西根本不能吃。开始的时候,刘彻还感念陈阿娇的用心,可是次数多了,刘彻也就不耐烦了,甚至,陈阿娇让人送来的东西,他看也不看,直接命人倒掉,还要吩咐宫人回去跟陈阿娇说,多谢她的用心,让她不必这般辛苦,只要代他在太后那里尽孝就好。 一般的人其实也就听出来了,刘彻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帮倒忙了,可是,陈阿娇不这样想啊,于是,送补品的频率还高了不少,刘彻也就只有无语了。好在两人新婚,感情还算不错,刘彻也知道,陈阿娇并不是因为他是太子而喜欢他,而是单纯地喜欢他这个人,因此,对陈阿娇自觉也非常宽容,平常抽得出空的时候,也会让身边的人给陈阿娇带去一些好听的话,还有一些精致的礼物什么的。 “你们兄弟两个倒是轻松啊!”陈须刚刚从太子|宫出来,敷衍好了陈阿娇,免得陈阿娇心情太过郁闷,又把火气撒到自己头上来,这会儿进了承明殿,看到韩则和韩嫣跪坐在桌案前,各自拿着一卷竹简看着,不由有些酸溜溜的。 韩则抬头见到陈须,笑道:“哪有陈家令这般风光,陈家令如今可是太子殿下的大舅子,殿下心里的红人呢!” 说到这点,陈须心里还是有几分得意的,不过,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反而说道:“别提了,你们也知道我家阿娇的性子,实在难缠得很,除了太子,眼里是没有别人的,我现在,实在是两头为难呢!”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素来宠爱太子妃娘娘啊!”韩嫣也放下手里的竹简,笑道,“陈家令是太子妃娘娘的兄长,太子妃娘娘怎么都要给你七分面子的,太子|宫里的事情,陈家令打理得井井有条,太子看重您还来不及,还什么两头为难,陈大人莫不是要让我们这些闲人都要看得眼红才心里舒服啊!” “哪里哪里!”陈须被韩嫣这么一吹捧,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刚才那点郁闷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看着韩则和韩嫣的神色变得更加温和起来,他笑嘻嘻道,“你们兄弟如今也是天子近臣了,尤其,太子殿下一直还惦记着你们呢,日后也是前途无量啊!” “那就承陈家令吉言了!”韩则拱手笑道。 第三十九章 景帝驾崩 陈须没待多久,就匆忙离去了。谁家有那样一个不喜欢消停的妹妹,尤其如今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想来都没什么时间到处闲逛。 韩则他们自然巴不得陈须赶紧走人,免得被人看见他们在这边说笑,惹出什么闲话来。没办法,君父危在旦夕,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谈笑自若,岂不是大不敬的罪过。就算当时没人说,以后翻出来,更是麻烦。 等到陈须走了,兄弟两人都是悄悄松了一口气,韩嫣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将手里的竹简放到一边,脸上带着一些古怪的神气:“这陈须真的是馆陶长公主的亲子,怎地这般没有城府?” 韩则撇撇嘴:“陈家的几个子女,你看到谁比较精明了?” 韩嫣露出一点惨不忍睹的表情,不论馆陶长公主是何等人物,不过,她生出的几个孩子,比起她来,却是差得太远了。 或许是因为,馆陶长公主,自出生以后,一直不受重视,还有在景帝即位之前,受到的一系列挫折磨难,这才让她成长起来,而她的成长,其实也就是对于权势的日益渴望和执着,绝大部分是因为窦太后的缘故,才能让她拥有了足以影响到整个朝堂的势力,其实她本身的眼光,也未必如何出色。 至于长公主的几个孩子,说实在的,堂邑侯是个很怕老婆的人,在馆陶长公主的雌威下,实在是没有多少底气管教孩子,弄得几个孩子对这个父亲都没有什么敬畏之心。陈家兄妹几个又都是顺风顺水惯了的,素来不缺人追捧,没有变成人见人憎的花花恶少,已经是陈家家教不错了。 先说陈须,很明显,就是个没什么大志向,就想着混吃等死的货色。 至于陈蟜,这两年也已经回了长安,但是,别的本事没有,在酒色上面却是很出名,侯府的丫环,少有他没有沾过手的!便是隆虑公主,也是拿他没办法。这也难怪,馆陶长公主既然不把王皇后放在眼里,王皇后的女儿,哪怕是公主,那也是她的儿媳妇,在她面前,也是撑不起场面来的。耳濡目染之下,陈蟜对自己的公主老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敬意。 陈阿娇就更不用说了,比自己的两个兄长还要被娇惯得厉害,嫁给刘彻至今,还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论起性子来,似乎有些像王熙凤,都是那种具花柳之姿,秉风雷之性的,可是,王熙凤的丈夫不过是个没多大能耐的小官,在家里也不是得宠的,而陈阿娇嫁给的是日后的九五之尊!而且,王熙凤尚且能够有办法将贾琏捏在手心里,后来即使拿捏不住丈夫的心,也能玩死一个还算有手段的尤二姐,可是,陈阿娇,怕是还没这个能耐! 韩则无趣地将一捆竹简卷起系好,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脖子和膝盖,觉得什么时候要把桌椅什么的弄出来才好,成天跪坐,实在是累得很。 “大兄,你说长公主怎么想的,这些天只见她待在长乐宫,也不见来宣室看一下陛下!”韩嫣压低了声音。 韩则轻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如今景帝几乎是神智不清了,她这会儿来,也卖不了什么好,还不如去好好哄一哄老太太呢! 韩嫣也知道自己刚才问的话有些多嘴,小心翼翼地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注意这里,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又起身从架子上抱了几捆竹简下来,选了一本铺开看了起来。 韩则心里却在盘算着,景帝看样子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希望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不过,说起来也奇怪,景帝都病成这个样子了,长乐宫那块,窦太后却是没有半点焦急的模样,依旧每日里听着长公主和阿娇的奉承讨好,日子过得很是悠闲,就跟景帝跟她没关系一般,实在是叫人想不明白。何况,窦太后的偏心满朝上下都知道,她这会儿不做出个慈母的样子来,将来要是跟新帝冲突,朝臣难免会更加倾向皇帝,而不是她了。 要知道,哪怕有个孝道压着,可是,孙子比起儿子还是差了一层,刘彻将来多半会抬举自己的外家,而会将窦家撇在一边。而窦太后年纪也不小了,还能活几年呢,不管怎么样,除非有什么意外,窦太后觉得是熬不过自己的孙子的! 当然,这皇室里面的事情,没有足够的信息,韩则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因此,也只得放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打起精神,继续看着那些让人头疼的竹简来。 等到日已西斜,承明殿里变得昏暗起来,一个小黄门过来说道:“天色已晚,诸位大人先回去吧!” 韩则似乎听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然后纷纷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这也难怪,这些天,除了景帝病重的事情,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需要这么多朝臣来处理,因此,承明殿中的大部分人都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若是换在平时,一起聊聊天,喝喝茶,那也没什么,可是,如今这个状况,谁还敢在这个时候露出什么无聊无趣的表情来,于是,只好一个个撑着一副肃穆庄重的模样,就是没事也要找出点事情来干。 这会儿好容易下班了,自然一个个都轻松了一些。 韩则和韩嫣和一干同僚打了招呼,便在宫门外上了自家的马车,摆出了最舒服的姿势,打算回去好好歇息一下了。 回到家中,给几个长辈问了安,一起用了晚食,韩则甚至还找了一个手艺不错的侍女帮自己推拿了一番,才昏昏睡去。 这些天,韩则累得厉害,连练武都懈怠了一些,心里存着心思,晚上睡得也很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醒来,很是难得的,韩则这一次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然而,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韩则被推醒了,正迷迷糊糊间,就听到身边的侍女紫苏低声说道:“侯爷快醒醒,陛下驾崩了!” 第一章 即位之初那点事儿 景帝驾崩,所有人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般的事情也都料理妥当了,一群皇子还有后妃,一个个哭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总算将丧事处理了大半,就等着下葬阳陵了。 景帝还没下葬,刘彻刚刚正式登基,还没有来得及摆脱悲伤,梳理朝政,他已经不得不连续下旨,将自己的祖母窦太后封为太皇太后,母亲王皇后也解除了禁足,封为太后,陈阿娇自然是皇后,从太子|宫搬进了椒房殿。 然后,馆陶长公主成了大长公主,平阳公主也是一跃成了长公主,各自名下还多了不少食邑,这些事情都是难免的,好歹要么是至亲,要么是一直支持刘彻的人,这个时候刘彻刚刚登基,立足尚不稳当,若是不好好安抚一下,万一弄出什么事情来,便不好收拾了。 刘彻很伤心,很憔悴,这一点可以在朝会的时候看出来,当然,也许他的伤心和憔悴不仅仅是因为景帝的死,还有那些所谓的骨肉至亲的凉薄。 无论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似乎只是在当天抹了一把不知道真假的眼泪,后来,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也不叫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窦太后还好,到了她这个年纪地位,已经可以说是到头了,因此,也不需要求什么,安安稳稳地坐在长乐宫,自然皇帝皇后,乃至太后都要过来孝顺的。 可是,王皇后不一样,顶头有个太皇太后压着,加上之前闹出来的事情,她在宫廷内外的声名又不是很好,因此,底气有些不足,虽然被奉为太后之尊,至今却还是委委屈屈住在漪兰殿里,还要在太皇太后那边做低伏小,而且,这会儿,皇家有关的人都差不多封了,可是,田家那边至今还没有消息,哪怕心理安慰自己这是迟早的事情,可是,一时没有定下来,一时心里都有些悬乎。 至于皇后,因为住进了椒房殿,心里正高兴自己的丈夫实现了当年对她的“金屋藏娇”的许诺,哪里还会去想,自己的舅舅去世的事情,虽说因为守孝的缘故,不能跟刘彻太过亲热,可是,也不妨碍她经常去找刘彻,得到刘彻的一些软语安慰,另外,也就是和大长公主和太皇太后她们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这个时候还没有这句话,不代表没人不知道该怎么做。如今的长安,哪怕依然笼罩在先帝去世的肃穆之中,可是,一大堆的官员都活动起来,拿着形形色色的礼物什么的,到处奔走跑官去了。 在没有科举的年代,想要做官,行!如果你的名声很大,那么,朝廷自然会上门求贤,如果你出身贵重,那么,自然有些恩荫,也更有机会得到皇帝的重用。若是没有这两层呢?那么,就需要有人推荐你。 这年头,实在没有多少圣人,人家自然不能白白推荐你,总得得到点好处,你光说如果自己飞黄腾达了,绝对不会忘记今天的之类的话,一点实惠也没有,而且,古往今来,忘恩负义的人还少了! 因此,自然是珠玉金帛打头,再想点办法拉拉关系什么的。 而如今门庭最是热闹的无非就是几个外戚之家,窦家就不用说了,魏其侯窦婴一直以来都是朝中重臣,在窦家素来是很能说的上话的,至于窦家的其余几个,比如说南皮侯窦彭祖之类的,尽管在朝中无甚职权,可是,架不住他们素来很会讨好太皇太后,在长乐宫那里很能说的上话啊! 陈家如今的声势,也已经不下于窦家。一个深受宠爱的大长公主,一个皇后,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于是,不过几天时间,大长公主收钱几乎收到手软,没口子地不知道许下了多少诺言下去。反正又不用她给那些官员发俸禄,自己还能拿钱,她有什么担心的啊!正好,也能看看,在自己那个皇帝女婿心里,自己的话有多少分量。 田王两家如今也都一反之前的沉寂态度,一个个都显得扬眉吐气起来,无论如何,皇后可以废掉,可是,太后这个位置,素来都是稳当得很的,王皇后晋升成了太后,他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于是乎,一大群要前程,不要脸面的人也不再担心王皇后之前的事情会影响到田家和王家了,又是蜂拥而来,几乎将两家的门槛都踏平了。 王信还好,素来没多少才能,却也没多少野心,还算是有点底线。可是,田蚡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当然,这位却很有职业道德,收了你的钱,铁定会帮你把事情办成了! 因此,一时间,往田家去的人更加多了起来。 刘彻很愤怒,可是,他无法将自己的愤怒宣泄出来。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那些亲戚,压根就是一群活祖宗。 他们之前支持自己固然不错,可是,不管是什么人,对于挟恩求报这种事情,都是很恶心的!因此,刘彻对于自己的这些亲戚,就觉得有些恶心。 景帝尸骨未寒,还没下葬呢,一个个就蹦跶起来了,毫不体谅他这个皇帝的心情,就几乎将朝中的重要职位一股脑儿瓜分了!这个江山还是刘家的江山吗?难不成他不姓刘,如今就要改姓窦,改姓陈,改姓王或者是田了? 可是,尽管心里头恨得不行,可是,刘彻一时半会儿还得捏着鼻子照着自己这一干每日里一副春风得意模样的亲戚的意思去做! 因为这些缘故,刘彻对于自己一直以来还算爱恋的陈阿娇的耐心也开始减少了,每每去了椒房殿,先要给陈阿娇说了一堆甜言蜜语,哄得她心花怒放,然后,陈阿娇便会拿出一串名单来,要刘彻给这些人安排“适当”的位置! 刘彻很想发火,可是,他发不出来,他刚想表示一下异议,被娇宠惯了的陈阿娇就在那里说什么,你能做上皇帝还是我们陈家帮得忙呢,这会儿这点事都不肯做了云云!到最后,刘彻还算不得不服软。 这种憋屈地无从发泄的感觉,让刘彻几乎要发疯。 三月的时候,景帝终于葬入了阳陵。没几天,刘彻又下诏,将自己的两个舅舅,田蚡被封为武安侯,田胜被封为周阳侯。 景帝去世后的第一次权利交接,就此告一段落。 第二章 无题 一般而言,上一个皇帝刚刚去世的这一年里面,朝堂上的政令什么的都不会做什么修改,毕竟,这就算是承袭先人,也算孝道,因此,后元三年,除了二月三月的时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来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话说韩则和韩嫣,因为刘彻登基,也是得了点实惠。韩嫣作为曾经的太子伴读,刘彻对他的印象很是不错,因此,想着便宜了不知道给自己的那帮子亲戚送了多少财帛的压根没听说过的人,不如给自己看得上眼的,于是,韩嫣摇身一变,立马成了仆射,上大夫,上大夫也就算了,就是个虚职,不过,仆射,却是秩俸比千石, 主宾赞受事的实权官员,要不是韩嫣暂时拿不出手的功绩,怕是堵不住别人的嘴,他恨不得直接让韩嫣做了九卿之一。 而韩则,虽说跟刘彻的私交比起韩嫣来差了些,可是,刘彻对他的印象,比起自己的那些什么表兄舅舅什么的,强的多了!尤其,景帝在的时候,也曾经对韩则颇有赞誉,跟刘彻说,这是个用得上的人。因此,刘彻也不吝啬,同样给韩则挂了一个上大夫的职,另外,又升迁了一级,变成了左中郎将。这可是很有实权的位置,还掌握着宿卫,这个职位可的确只有天子信臣才能担任了。 韩则得到任命之后,很是吃了一惊,这个官职对于他这个年纪,实在是太高了。难免会有人眼红不满,背地里使绊子,跟刘彻很是推辞了几次,刘彻直接就说道:“难不成要朕将好位置全留给一帮子不认识的人么?” 韩则默然了,听刘彻的语气,对于自家那些亲戚拼命塞人的行为,早就不耐烦了!可怜他们却是没有想到,哪怕他们的确对刘彻有不小的恩情呢,可是那又怎么是能够放在台面上说的,这不是直接打了皇帝的面子吗? 每每看着神情里面总是带着一些阴郁和烦躁的刘彻,很难得的,韩则对他居然产生了一点同情之意。不过,很快就在心里将那点子同情掐死了。人家是将来少有的能够跟秦始皇并列的帝王,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到底是砢碜刘彻呢,还是砢碜自己呢! 短短几个月,刘彻似乎心思更加叫人捉摸不透,他对椒房殿依旧盛宠不衰,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除了皇后,便是一个宫女也没有碰过,要不是知道一点刘彻的为人,韩则都要觉得刘彻是真的对婚姻非常忠诚,洁身自好的人了。 当然,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有底线的,如今,几个外戚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在拼命往刘彻的底线里面踩。刘彻本来也不是什么宽仁的人,要不是这会儿还有祖母老娘压着,他这会儿就要爆发了! 不过压抑得越久,将来的发泄自然也会更加猛烈。陈皇后最后落得那般幽居长门,不得相见的下场,也是情理之中。 这些事情,刘彻压根不能随便跟别人说,这些人自诩跟刘彻是自家人,偏偏干的事情,就是在挖自家人的墙角,专门给刘彻添堵的。 这未央宫让刘彻觉得憋屈,每每坐在朝堂之上,都觉得下面的朝臣对自己缺少恭敬之心,将自己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一般。刘彻因此也不乐意老是待在未央宫了,开始喜欢往上林苑跑。 韩则和韩嫣自然也要跟着刘彻,大半时间也就只好耗在上林苑了。 刘彻是个喜好享受的人,既然喜欢往上林苑过来,因此,这边的宫室也都开始扩建起来,反正前头文帝景帝留下的底子厚的很,随便花就可以。 已经到了四月,天气慢慢热了起来。上林苑这块自然也不例外,纵然这边算是山林之中,还算挡了一些暑期,可是刚刚一起骑马奔走了一阵子,骑在马上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停下来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马,都是出了一身汗,刘彻从马上跳下来,接过一边伺候的人递上来的湿面巾,擦了一把脸,嘴里吩咐道:“将镇在井里的甜瓜取来,让诸位大人也尝一下!”当然,这里面的大人也就是几个品秩比较高的随侍的官员了。 那个内侍闻言点头,飞快地跑去准备了。 一干随从的人员齐声谢道:“臣等谢过陛下赏赐!” 陈须因为陈阿娇的嘱咐,生怕刘彻在上林苑闹出什么桃色新闻来,因此,也跟了过来。听到刘彻这般说,脸上也带了笑意:“说到甜瓜,臣还记得,以前陛下还在学舍的时候,皇后娘娘每每得了什么贡品,都要忙不迭地送上一份给陛下呢!娘娘对陛下的情谊,实在是叫臣羡慕得很了!” 韩则站在刘彻的一侧,正好看见刘彻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晦暗,不过,很快露出了笑容,笑道:“阿娇啊,素来对朕是很好的!”说着,便吩咐道:“今日朕不是打了不少猎物么?每种各挑两只肥硕的,收拾好了,给皇后娘娘送过去!” 陈须脸上一些得意浮现出来,笑嘻嘻地凑过去:“那臣就代娘娘谢过陛下了!” 韩则听得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白了,在娘家的时候,陈皇后自然是你的妹妹,可是如今,她已经是皇后之尊,一国之母,你们纵然是兄妹,也已经有了君臣之分,你有什么脸面代替皇后给皇帝谢恩呢!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刘彻似乎没听出来陈须话的不妥,只是笑道:“阿娇是朕的皇后,朕的东西,自然也是阿娇的,有什么谢不谢的!” 这时,内侍已经将切成了小片的甜瓜装在几个漂亮的彩陶盘子里端了上来,刘彻当先上前,取了一片,笑道:“这甜瓜可是前儿个刚刚进贡过来的,你们几个分了,好好尝个鲜!” 甜瓜的味道确实很好,凉浸浸的,叫人心里很是舒坦。在这边的人,一直以来之间的关系也算是不错,刘彻也没有怎么在他们面前摆过做皇帝的架子,因此,倒也没什么拘束的,气氛平和得很。 不过,韩则偷眼看了一下刘彻,心里却知道,刘彻的心里必定不会是这般平和的。 第三章 改元 接下来的生活实在是平静的很,韩则和韩嫣如今算得上是事业已经有成了,不过还是个没有加冠的未成年,这实在有些尴尬,因此,韩家人也顾不上要在二月的时候举行冠礼的常例了,就在秋天快要来的时候,接连给兄弟两个加了冠。 主持冠礼的是韩婴,于是很快,韩则得到了一个字——怀瑾,而韩嫣的字也定了下来,却是王孙。 这年头,王孙这个字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寒意,什么人都可以用,并不会犯什么忌讳。就像是王皇后的前夫,就叫金王孙,那个司马相如的老丈人,叫做卓王孙。还有一个比较出名的,字是王孙的,就是魏其侯窦婴,当然,到了窦婴这种身份地位,还有谁会直接叫他的字呢! 不过,这也有一个坏处,都加冠了,自然下一件事,就是成家。因此,老夫人和韩夫人对于给韩则和韩嫣兄弟两个挑媳妇更加用心起来。 这种事情,韩则和韩嫣是插不上话的。因此,也只能每日里听着祖母、嫡母加上庶母,一起在那里对着长安各家还未定亲的大家小姐评头论足,恨不能自家的媳妇十全十美。弄得韩则和韩嫣都有些胆寒起来,都快要不敢回家了。 “怀瑾,王孙,听说你们家里最近在给你们说亲?”刘彻白天的时候打了一只还算肥壮的鹿,这会儿直接让人烤了鹿肉,一群人也没有拘泥什么礼数,就围在一起大嚼起来。 韩则还好,只是笑道:“那也是长辈们心慈体贴,为我们这些小辈考虑了,毕竟,臣和阿嫣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韩嫣却是脸色有些发苦,他抱怨起来:“大兄也就罢了,我比大兄还小两岁呢,可是,每次母亲看我的模样,就像立刻就想要抱孙子一般!”他忽然想到自己那次回家,嫡母居然将自己身边的一个侍女安排到他的身边,说是要教他人事,差点没吓了他一跳。 当然了,作为古人,对于所谓的婚前忠贞大概也只对女人讲究一下,而贵族公子在成年之后,长辈安排贴身伺候的人也是正常的事情,作为长辈的安排,韩嫣也不能随意拒绝,韩则如今身边也有一个,就是一直伺候他的紫苏。 甚至,贵族人家,在成婚之前,女方会将女儿身边的侍女先行送到男方家里,首先跟将来的男主人完成人伦之礼。如果你打着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旗号拒绝,女方不会觉得你深情,反而会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这个年代,侍妾什么的,就是非常平常的一件事,除非主人家有特别的恩典,否则依旧一辈子只是奴婢。而且,在当家主母进门之前,这样的侍妾是不允许怀孕的,否则就是个大笑话。 在汉代,除了皇室,一般的人家,嫡子的地位几乎是不容动摇的。算起来,这个年代,也算得上是一夫一妻制,那些侍妾什么的,哪怕再得宠爱,算起来那就是个玩意,随时可以打发掉。像韩嫣和韩说的生母这样的,实在是特例,没办法,韩家子嗣太稀薄了!韩嫣的母亲才能被抬为贵妾,有个比奴婢强,又比正经的韩家人差一点的身份。 如今韩述已经不在,韩嫣也有了出息,也很尊敬嫡出的兄长和嫡母,韩夫人也不介意府上多养一个人,并抬举一下她,让韩嫣和韩说心中感激。 刘彻却是听得心里一动,他带着点开玩笑的意思,说道:“还是不成亲好,一成亲,又要多一个人管你了!” 几个人都是附和地一笑,陈须还在那里笑道:“陛下真是喜欢说笑,皇后娘娘对于陛下素来是死心塌地的,陛下想要什么娘娘怎么会管着陛下呢!” 韩则和韩嫣看到明暗不定的灯光中,刘彻的神色似乎有些晦暗,心中不由嘀咕起来。刘彻这会儿虽说看似开玩笑,其实真的是有感而发。皇帝做到这个份上,连发泄都要藏着掖着,实在是憋屈的狠了。 刘彻也厌烦了自己身边时刻有个耳报神,因此,过了一段时间,就找了个借口将陈须给赶走了。借口很正当,陈须这么多年也算是劳苦功高,因此,将他升任少府,正好掌管皇室的用度。 陈家人为此欢欣雀跃,毕竟,少府乃是九卿之一,职权实在是大得很,如此,便可以看出,天子对陈家的信任看重了,大长公主更是觉得刘彻知恩图报,回头又在窦太后那里给刘彻说了一箩筐的好话,陈家人的气焰愈加嚣张起来。 唯一稍微觉得有些不满的是陈皇后,不过在她母亲的劝说下,也就放了开来,按照大长公主的说法,她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跟刘彻生出个皇子来,将来那个孩子就是大汉未来的主人。 陈阿娇虽然娇纵,但是也不傻,因此,自然觉得这的确是头等大事,这下子,恨不得让刘彻每天晚上都歇在椒房殿,好让她早日怀上孩子。 说起来也奇怪得很,陈皇后素来很健康,不论陈家人还是刘家人,也没有不能生的遗传,刘彻也早就发育成熟,按照两人在一起的频率,又没有做什么避孕措施,偏偏陈皇后肚子一直没什么消息。 陈阿娇年纪也已经不小了,心里也很急,哪怕坚信刘彻不可能对她不好,但是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孩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因此,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求子,偏偏一直不能如愿。 韩则听说椒房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里唯有叹息而已,这生孩子的事情本来就不能强求,心情急躁,反而不利于受孕。而且,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血缘关系实在近了一些,没有孩子未必不是好事,万一生下个畸形儿来,到底算是谁的过错! 如此,在这些不算和谐的小插曲的伴奏下,一晃,已经是第二年了。 这一年新年的时候,刘彻下达了他这一年的第一份诏书,宣布改元,定年号为“建元”。 第四章 举贤选才?! 之前也没人提出年号这玩意,以前,也不过是史官估摸着,弄出个什么前元、中元、后元的说法来,所有的皇帝都一样,就是一事同仁。不过,刘彻素来是个喜欢追求个性的人,尤其,上一年他憋得很了,改个年号也有希望自己接下来几年能够顺心一些的意思。 新朝新气象,刘彻做的也不仅仅是给自己改个年号,而是决定要给自己选出一个忠于自己的做事班子了。 虽说算起来,朝堂上如今能占的位置都已经被占了,不过,一来,有些官职素来都是没有定额的,多添几个也无妨;二来,还有一些虚衔,不用白不用;再者说了,找一个人的好处或许有些困难,若是盯着某些看不顺眼的人的错处,让他贬官乃至夺职,那还不容易。 在没有冗官这种威胁的时候,只有担心能用的人不够多的,倒是不用担心有人才,却没地方安置。 因此,刘彻直接下诏,命令诸位大臣推举贤能之士。 固然有人会推举一下自己觉得不错的人,也会提携一下自己看得上眼的后辈,但是,同样,又是那几个外戚新一轮的卖官的机会。陈家和窦家还算矜持,田蚡那边,大概除了三公九卿这样的位置不好动手,恨不得将一干官职明码标价,再来个价高者得了。 之前刘彻对他们很是客气,哪怕他们推荐的人不怎么样,照样用了,可是,这会儿,他就觉得自己的一帮子亲戚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就是在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他们就要开染坊了! 他想要拒绝,当然,他也的确拒绝了几个人,结果,先是王太后,在那里哭诉,自己当初为了他这个儿子,如何如何忍辱负重,当初又做出了如何如何的牺牲,然后,自己是他的母亲,无论如何都是为他着想,而田家王家是他嫡亲的舅舅,苦了一辈子,怎么这么一点事情也不肯给自己舅舅脸面云云…… 结果,刘彻铁青着脸,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至于陈家那边,刘彻刚刚流露出一点不乐意的意思,馆陶大长公主还没说什么,陈阿娇就先不乐意了。本来,陈阿娇虽说被娇惯得厉害,可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有的时候,敏感到了近乎疑神疑鬼、不可理喻的地步。 她没有发现刘彻对她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依旧经常跟她甜言蜜语,哄她开心,但是,当刘彻有了要拒绝她的意思,即使那件事其实跟她并没有多大关系,她依然有了被忽视的感觉。 于是,从来没有低过头的陈阿娇能怎么做呢,于是,便是一轮争吵,无非就是刘彻忘恩负义,登上了皇位,就忘掉了对他有大恩的陈家之类的话。 刘彻气得当场就转身走人,结果,第二天还被窦太后叫过去,看似温言软语,其实,语气中依旧带着居高临下,近乎命令的意思,要他们小两口好好相处。 刘彻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再次低头!而陈阿娇自以为拿到了刘彻的软肋,隔三差五的就要把那些事情拿出来说上一说,简直将刘彻当作吃软饭的小白脸一样。 这样都能忍的话,刘彻就不是皇帝,那是忍者神龟!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子消磨,刘彻渐渐对陈阿娇没了耐心,以前起码还有五分是真心,现在倒起码有八分是假意了。 韩则和韩嫣认识的人实在不怎么多,也不想来个举贤不避亲,招了如今小心眼的厉害,就等着秋后算账的刘彻的眼,于是,哥俩商量了一下,将自己认识的人都列了出来,又选了几个人品还算端正,也有些能力的人,送了上去。 刘彻虽然觉得兄弟两个举荐的人实在有点少,还都是自己早就认识的,开始还觉得他们有些敷衍,不过,韩则很快解释道,韩家出孝没多久,后来就差不多一直跟着陛下你了,因此,咱们认识的人里,出挑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别人,最多听说过名头,不知根底,自然不敢随意举荐了。 听了韩则的解释,刘彻心中暗自点头,什么是忠臣啊,这才是忠臣啊!再对比一下恨不得直接拿了他的玉玺,自己发任命的一干所谓的亲戚,看着两个人的眼神更是温和了一些。 说实话,跟刘彻这样的人打交道真的很麻烦,尤其,他还是你的顶头上司,你炒不了鱿鱼的那种。 刘彻想到自己桌案上那几张写着一长串名单的丝帛就觉得咬牙切齿,他狠声道:“怀瑾,王孙,你们赶紧帮朕想个法子,朕虽然不缺那点俸禄,可是,却犯不着给那几位养着闲人!” 韩则和韩嫣面面相觑,也就是说,刘彻想要尽可能的找个合适的理由,将那些自己不乐意用的人给赶走,给自己欣赏的人腾位置。 这还不简单吗?韩则脱口而出:“京中诸位大臣以及各地的太守诸侯均有贤才推举上来,将来不免要量才而用,因此,臣以为,陛下不妨举行一次考核!” 刘彻来了兴趣,问道:“怀瑾,你继续说!” 也就是说,在选才之前,让boss你来一次笔试呗,再加一次面试也行!韩则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语气,这才继续说道:“陛下需要的贤才,自然是要在朝中为官的,虽说秩比千石以上的官位不好轻许,然而,其余的官职自然也需要特定的人才。例如,廷尉须知刑律,为将当知武艺兵法,陛下不妨召见三公九卿,将各个官职所需要的才能列出,再有针对性地出题。想要什么职位,就得通过考核,如此,何愁不能选出良才呢?” 反正这时候也没什么科举考试,韩则也不认为,会写文章,会做学问的人就会做官。反而,一些基层的官员,还是需要有专业知识为好。 刘彻听得眼睛发亮,一下子也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在原地踱了几步,然后抚掌笑道:“果然是好主意!嗯,回头朕就去将丞相他们找过来,让他们早点将考题定下来,等到各地举荐的人到了长安,再来安排!” 第五章 订亲 皇帝那边的事情可以再等等,等到人到了再说,不过,韩则的婚事,韩家那几位已经不想再等了。 韩夫人这会儿将韩则和韩嫣都叫到了屋里,老夫人还有二娘也都在。 韩夫人看看韩则,脸上露出了笑意:“则儿,你如今也二十岁了,婚事不能再拖了,这些天,我和你祖母、二娘一起相看了一番,挑出了几个合适的,你再看看,选一个,咱们好选个好日子,上门提亲。” “至于嫣儿,你也一样!”见韩嫣看着韩则的目光带着点幸灾乐祸,韩夫人毫不客气地打破了他的希望,满脸慈爱地说道,“虽说你不是我生的,可是,总归也要叫我一声母亲!我自然也要好好为你打算一番!你年纪也不小了,很多事情,只有你的妻子能做,因此,我们几个参详了一下,也帮你选了合适的人,你也好好看看,等到则儿这边下了定,你那边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韩嫣有些郁闷,他看着刘彻这些年被陈阿娇弄得几乎快要不想回未央宫了,对于成亲这种事情,实在是心有戚戚焉。万一自己也娶个这样的,那不是太倒霉了。 几位长辈自然不知道韩嫣的想法,老夫人笑眯眯道:“则儿,嫣儿,过来看看,老婆子和你们母亲定下的人选。” 说着,老夫人直接拿出了一卷丝帛出来,上面列着不少人选,名字旁边还有出身和家中的大致情况,以及她们找人打听出来的性情。 “则儿,你看看,这个是建陵侯家的嫡孙女,今年就要及笄,听说是个柔顺的性子!”老夫人指着一个名字说道,“还有,她总共有四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可见,她一定也是个好生养的!” 听到这里,韩则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这是什么标准,好生养?莫非不是娶老婆,而是要娶母猪? 不过,看着韩夫人和二娘也是连连点头,满脸都是赞同的模样,韩夫人还在那里遗憾的说道:“我这辈子也就你一个儿子,生了你之后,身子就有些不好一直没能再给你添个弟弟或妹妹,一直觉得愧对侯爷,好在你二娘争气,一下子生了两个,而且都是好孩子!唉,家里还是孩子多,热闹一点好!” 说到这里,韩夫人难免有些惆怅,不过,很快还是笑了起来,说道:“则儿你再看看这个,是汝阴侯家的大女儿,夏侯家素来很得天子看重,当初差点就尚了公主。夏侯家的大小姐如今不过二七,听说颇为美貌,是个活泼的性子,很是开朗!” “还有这位,是塞侯家的孙女,你们不是和塞侯家的那个长孙直望公子交情不错吗?这就是他的嫡亲的妹妹,塞侯素来忠厚,家里的教养也好,这个孙小姐一直是塞侯夫人养大的,我还见过一面,是个齐整的孩子……”老夫人也在一边唠叨起来。 再然后,又是曲逆侯陈家的,还有窦彭祖家的,平阳侯曹家的……韩则听得头都大了,总算听到韩夫人问道:“则儿觉得喜欢哪个呢?” 不论如何,自己的妻子肯定是在这个名单里头选了,这年头可不提倡什么自由恋爱,总得门当户对才行,要不然难免会因为以前的生活层次不一样,造成婚后的不协调。 韩则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先把跟外戚有关的人家去掉,他可不想将来扯进夺储的风波里面。位置太煊赫的也不要,像卫绾和直不疑,都是三公之一,问题是,他们都是黄老一派的,而刘彻,对于黄老显然没有什么好感,因此,这两个一排除,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韩则思索了一番,终于说道:“就便侯家的小姐吧!” 便侯这一支虽说食邑不过两千户,可是出身很高,乃是当年的长沙王吴芮之后,而长沙王吴芮也是当年吴国的王室之后,可惜的是,因为这个身世,素来被刘邦吕后忌讳,后来几乎是死的不明不白,连同嫡长子也没了下落,当然,有嫌疑的便是当时执政的吕后。 最终,惠帝感念长沙王的功劳和贤德,便将吴芮的第三子吴浅立为便侯。 如今的便侯乃是吴广志,虽说没什么大的建树,可是也是个老实人,他们家的女儿,还是更让人放心一些。 韩夫人听着一愣,然后,有些犹豫地问道:“吴家固然不错,不过,家里如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 韩则说道:“咱们家这样的情况,此时更该韬光养晦才是,哪里还能再挑个煊赫的亲家,惹得别人注意呢?” 韩夫人想想也是,不禁叹道:“总归是你祖父和父亲不在了,没个人撑着,如今实在是委屈了你们兄弟!” “母亲这话说的!”韩则赶紧道,“若非生在韩家,儿子没准还衣食无着呢!哪里还能有什么抱怨之心呢!” 既然韩则的婚事定下来了,自然下面就轮到韩嫣。韩则有些抱歉地对韩嫣笑了笑,没办法,韩嫣是庶子,不承爵,就算将来有军功,也是好几年后的事情了,对现在说亲没什么帮助。韩则既然选了个不出彩的苏家的女儿,那么韩嫣的婚事,势必不能越过韩则了,肯定还要再低一些。 韩嫣倒是没什么想法,他虽说对于韩夫人很是敬重,可是终究是他的生母抚养大的,对他的生母很是爱重,自然不乐意娶个身份太高的,免得让自己的生母难做。 最终,韩嫣定下来的却是江阳侯苏卢的女儿,虽说是庶出,可是因为是苏卢最小的女儿,素来喜爱,一直以来,是养在嫡母身边的。 韩夫人不免觉得有些低了,不过,韩嫣却直接说道:“母亲,儿子也是庶出,若是娶个嫡出的小姐,难免会让她看轻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喝道:“这样的女儿,谁家敢要!嫣儿你如今也是少有的俊杰,年纪小小,已经是秩比千石的官员,谁敢轻看你!” 而韩嫣却看了一眼他的生母,没有多说什么。 剩下的人也都明白了,二娘不禁红了眼圈,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而老夫人和韩夫人也默认了,既然他想要这样做,那就这样吧!而且,若是真的娶了个骄矜的媳妇,韩嫣夹在生母和妻子之间,到时候就更不好看了。 于是,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一代江阳侯苏嘉也是在楚汉之争中立下过战功,后来也参与过平定七国之乱,跟韩颓当也有些交情,这些年谨小慎微,什么事情都不肯冒头的,这样的亲家,确实更让人放心一些。 第六章 李广来了 这个时候,结婚是一件麻烦的事情,韩则上辈子也不过是在民政局领了个证,办了个中西结合的婚礼,请双方的亲戚朋友吃喝了一场,再去丽江度了个蜜月,也就行了。 不过,如今,可是程序很多的。首先要找人占卜,然后才是纳采。 纳采需要的是大雁,最好是活雁,亏得如今天气已经温暖起来,大雁已经飞回了北方,要不然,想要弄到活雁可不是一般的费事。 韩则和韩嫣直接趁着休沐日出城每人打了十几只大雁下来,因为用的箭支都被折了箭头,大雁还都活得好好的,如此,接下来的步骤所需要的活雁也足够了。 一系列的事情下来,真正定下日子迎娶,估计也要耗上几个月时间。 刘彻那边真的叫一群大臣针对各个官职除了考题,而且,按照韩则的建议,为了防止泄题作弊的现象,还找了不同的人,一下子出了好几套题目做备用的,就等着各地的贤才进京了。 那些俊贤尚未来到,一个历史名人来了。 那个名人是李广,刘彻听人说李广如何如何了得,便将他召进长安,和程不识一起,担任卫尉,戍守宫城。只不过,李广担任的是未央宫的卫尉,而程不识担任的是长乐宫的卫尉罢了。 这也能够说明,刘彻对于李广更加看重一些。没办法,程不识太过中规中矩,即使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错,但是,也没能立下过什么大的功劳。而李广,却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人,非常具有赌博性和攻击性,而刘彻,就是欣赏喜欢进攻的人。因此,在听说了李广的诸多事迹之后,对于他的好感,那是噌噌噌往上冒。 等到见了李广一面之后,更是对他颇为赞赏,直接就赋予重任,连同李广的长子李当户、李椒都被封为郎官,最小的儿子李敢虽然没有被封,不过,也成了李广手下郎卫的一员。 “李广是猛将,素来被匈奴人所畏惧!朕将来是一定要打匈奴的,希望他能为朕多带出几个猛将来!”刘彻神采飞扬道。 韩则心里却在嘀咕,你要是知道这位飞将军纵然被匈奴人所畏惧,但是,起码武帝一朝,再跟匈奴人的对战中,没有做出过什么建树,反而因为迷路这样的乌龙原因,最后还气得自杀了,你这会儿就不这么说了。 说实话,中国人素来崇拜胜利者,像李广这样的人,却被塑造成了一个悲情的英雄,比如说什么“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什么“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之类的话。对于李广,后人所持的态度多是敬佩同情,这实在有够让人觉得唏嘘的。 当然,也许这跟史书很有关系。卫青、霍去病何等英雄,结果,不过因为外戚的身份,就被司马迁塞到了幸臣的名单里,然后,还要专门给李广作传,由此可见,史官也是会根据自己的价值观世界观在史书中,添加自己的好恶的。 不过,这时候刘彻正在兴头上,韩则自然不能泼他冷水,尤其,虽说知道韩家跟李广不怎么对付,不过,出于前世的印象,韩则对李广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颇为好奇,至于说敬佩什么的,很遗憾,在知道了李广那么衰的运气之后,这种感情实在很难生出。 韩则倒是很佩服程不识,这样的人才叫人放心,不像李广,这种人你跟着他,倒是很有可能立大功,但是,也很有可能送掉性命啊! 韩则微笑道:“届时时机成熟,咱们大汉便会将匈奴踏为齑粉,从此,边境再无外患!” 韩嫣在一边也是神采飞扬:“日后陛下若是要打匈奴,韩嫣可是要做先锋的,必定为陛下活捉军臣,让他到长安来为陛下喂马!” 刘彻听得哈哈大笑,对于匈奴,他一直很是介怀,匈奴人让大汉蒙受了百年的屈辱,连同刘彻的姐姐南宫公主,也不得不北上和亲(这个说法来自宋朝史书《册府元龟》),因此,大概刘彻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自己在位的时候,将匈奴人彻底打垮了。 刘彻踌躇满志道:“如今,朕已经命人开办马场,以粟米养马,等到有了足够的马,朕便要训练出一支可以跟匈奴人对阵的骑兵来!”他握紧了拳头,眼睛里满是叫人不可直视的锐利之色,大汉修生养息百年,以一国之力,如何不能战胜匈奴呢! 韩则却有些忧虑,以粟米养马,这样的消耗何等之大,每一次战斗,都会有大量的马匹减员,如此,也难怪到了汉武末期,大汉被这一场场对匈奴的大战拖得快要崩溃了。 想到这里,韩则说道:“陛下,匈奴人那边到处都是草场,几乎人人都有马,能骑马!但是,大汉这边,若是要训练出一支足以对抗匈奴的骑兵,需要的马匹可不是个小数目。纵然如今国库充足,但是也要防备有不时之需,日积月累之下,对于大汉是个沉重的负担!因此,臣觉得,不能光依靠大汉的马场,还是要想办法从匈奴那边弄马才行!而且,若说马匹的良种,还是草原上的要好一些。” 好在刘彻如今刚刚即位,尚未做出什么成绩来,又有外戚当权,自己有再多的想法能耐,也施展不开,尚且没有那种刚愎自用、唯我独尊的性子,听得韩则的话,倒也没有觉得冒犯,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皱起了眉头,叹道:“这又谈何容易呢!匈奴人,如何肯将好马卖给大汉!” 韩则赶紧说道:“陛下,边境上小规模的马匹交易其实从来没有停过,陛下自然可以自己安排一些商人,在草原上交易马匹,虽说良马难求,不过,陛下也知道的,草原上部落颇多,虽说以匈奴为尊,但是,也有些小型部落不满被匈奴欺压,若是能够联系上他们,他们即使不能直接与匈奴对抗,但是,为大汉提供良马和向导,想来他们是很乐意的!” 刘彻一边听,一边思索着,然后,终于抬头说道:“怀瑾,你回头将你的想法整理一下,写成条陈,给朕递上来,朕得好好瞧瞧!” “诺!”韩则赶紧躬身应是。 第七章 冲突(求推荐、收藏) 已经写了十万字了,大家多多支持啊!收藏,推荐,评价,没有的,点击一下也成啊! ———————————————————————————————— 韩则在家里一边想着条陈怎么写,一边琢磨着,是不是到了将马鞍,马镫乃至马蹄铁之类的东西拿出来的时机了,这些东西,他在终南山上的一个隐秘的小庄子里面,早就让匠人造了出来,但是,心里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个作为底牌留着。 想了想,韩则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觉得再拖一拖再说,反正,一两年里面,大汉跟匈奴是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冲突的,因此,还是要等到自己的根基再深厚一些再说。 汉武初期的历史韩则并不怎么清楚,可是,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多数就是刘彻在跟一干外戚对抗,一直到窦太后去世,刘彻才算是真正掌控住了朝政。 因此,在这个时候,贸然出头,实在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韩则固然不缺少冒险精神,但是,他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冒险,让家族不得不掺和到刘彻与外戚的斗争当中。韩则会一直支持刘彻,但是,他绝对不希望,自己被那几个外戚家族敌视。 想到这里,韩则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觉得有些头疼,说实话,他并不怎么擅长政治,尤其在这个年代,牵扯到政治斗争中实在是太危险了,韩则能够做的,也就是坚持谨慎小心了。 本来,李广到长安来的事情,其实跟韩家没多大关系,韩则也不指望和李广拉上什么关系,因此,对于李广的事情,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哪知道,就在自己专心写着条陈,没有跟着刘彻去上林苑的时候,却传出来消息,韩嫣被李当户打了!原因是李当户觉得韩嫣对刘彻不敬! 韩则几乎要气得跳了起来!不敬?这事什么说法!韩则对韩嫣是很了解的,韩嫣素来也是很小心谨慎的一个人,最多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跟刘彻说笑几声,哪里会有什么不敬的事情! 尤其,韩嫣如今还是个秩比一千石的重臣呢,李当户居然说打就打,难不成,以为李广调入了长安,受到刘彻的赏识,就能拿韩家当作晋身的跳板不成! 韩则很快弄清楚了缘由,不过是刘彻在和韩嫣打猎的闲暇时候,和韩则坐在一起,说一些以前发生过的有趣的事情,就在两人谈笑的时候,李当户冒了出来,直接冲着韩嫣就一拳揍了过去,韩嫣坐在那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被李当户给打了个正着,几乎没破了相。 韩嫣平常也就对着刘彻和刘彻那一干不消停的亲戚小心谨慎着,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即也跳了起来,跟李当户对打起来。李当户胜在年长,且经验丰富,而那心法偏重养生,韩则倒是学过近身的功夫,还有年纪小了些,力气也不如李当户,很是吃了亏。当然,李当户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韩嫣下手也狠,虽说因为个头的问题,没有对着李当户的脸面上打,但是,李当户站起来的时候,明显有些直不起腰来。 “陛下怎么说?”韩则的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怒气,不过,知道他的人却清楚,韩则这才是气急了呢! 来回话的是一直伺候着韩嫣的韩真,他赶紧说道:“陛下让人将二公子和那个李当户拉了开来,就要问李当户的罪,结果李当户梗着脖子,说二公子乃是谄媚幸上,对陛下不敬,他这才出手教训!然后,陛下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好说李当户行为莽撞,又君前失仪,但是也是一心为主,最后,居然只是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说到这里,韩真也是愤愤不平起来。 韩则冷着脸,说道:“韩真,你去告诉二公子,让他马上去给陛下请罪!” 韩真一愣:“侯爷,二公子……” “你直接这样跟二公子说,二公子会明白的!”韩则淡淡地说道,“至于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韩真赶紧应了下来,飞快地跑去找韩嫣了。 韩嫣接到消息,很快也反应过来,没错,他如今是刘彻的近臣,可是,近则易狎,难免有人看不过眼。如今陛下待他亲厚,可是,日后呢!他悚然一惊,也顾不上上药了,直接顶着还有些青肿的脸,跑到刘彻那边请罪去了。就说自己之前有些忘形,请陛下惩处云云。 刘彻心里虽然觉得李当户莽撞,却觉得这是个实心眼的,虽然对韩嫣并没有什么看法,还有些歉意,不过是韩嫣为了让自己高兴,跟他凑趣说笑罢了,却让人给安了一个谄媚幸上的帽子,还被打了一顿,实在是无妄之灾,因此,正在那里问御医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很快消肿,拿去给在一边更衣的韩嫣使用。 结果,杨得意过来禀报道:“陛下,韩大人在门外跪着,说是来给陛下请罪呢!” 刘彻一愣:“王孙来请什么罪!算了,让他进来吧!” 韩嫣进来之后,规规矩矩地给刘彻行了礼,然后跪伏在那里,也不起来,嘴里说道:“臣韩嫣御前言语无状,特来向陛下请罪!” 刘彻见了,赶紧说道:“王孙与朕一块长大的交情,何曾言语无状了,李当户就是个莽夫,王孙莫要放在心上!” 韩嫣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心眼并不比针尖大上多少,闻言,心里就开始磨牙!好你个李当户,真是拿我韩嫣当作晋身的梯子了!打了我韩嫣一顿,还能在陛下那里卖了好处,当我韩嫣好欺负啊!当下还是跪伏在那里,说道:“陛下对臣宽仁,臣却不能以此为依仗!韩嫣以往大胆,想着自己和陛下从小是一起长大的,私心里竟将陛下当作兄长一般敬爱,因此……” 说着,竟是哽咽起来。 要说做戏,韩嫣不比别人差,见他如此,刘彻也不禁怅然。韩嫣几乎是与他一起长大的,便是他的几个亲兄弟,也没有韩嫣与他相处的时间长。韩嫣素来对他也是敬重的,什么事情都不瞒他,这些日子一来,刘彻心中烦闷,韩嫣虽说嘴上不说,但是,也是一直在想办法让他高兴。 刘彻心里也是拿韩嫣当作异姓手足一般看重,将韩嫣放在自己的保护圈里。如今韩嫣莫名奇妙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弄得战战兢兢的,连一向很是注意的仪态都不顾了,实在是可怜得很。 当皇帝的别的不说,但是,疑心病从来没人少过。刘彻忽然想起来,以往陈须、田群他们跟着自己,也不是没有和自己说笑过,那时候,李当户也不是不在场啊,为什么当时李当户一声不吭呢!难不成,你教训别人不敬,还要看人不成! 想到这里,刘彻的脸也阴沉下来,心里却将李当户当成是居心叵测的小人了。 韩嫣跟着刘彻多少年了,虽然看不到,可是,刘彻沉默了这么长时间,他就知道,刘彻心里头已经起了疑心了。但是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依旧哽咽着说道:“臣年纪尚幼,与国也未有什么功劳,只是因着陛下的看重,得以忝居高位,实在是不胜惶恐!如今,臣犯了这般过错,也没脸面继续居此高位了,还请陛下准许,容臣请辞,臣愿依旧为陛下宿卫!” 第八章 上门 刘彻安慰了一下韩嫣,见韩嫣在那里执意要请罪,他也就象征性地罚了韩嫣一个月的俸禄,另外,又赐下了上好的伤药,让他在家里休养两天再说。 韩嫣怒气未消,只是脸上看不出来而已,坐上自家的马车,摸了摸脸上的伤处,心里更是暗恨,琢磨着,无论如何,也要让李家付出代价才行! 回到家中,韩则已经在等他,见到他的模样,脸色更是沉了下来,叫来紫苏取了冰块过来给韩嫣敷脸,好半天才说道:“你先在家里养伤,这件事,咱们韩家没完!” 紫苏这会儿已经取了冰块,韩嫣取了一块敷在脸上,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他也是冷笑一声:“这事当然没完,想要拿我当作垫脚石,也要看看,会不会摔死!” 韩则轻哼了一声,说道:“当初李广就成天不把咱们韩家放在眼里,明里暗里指责咱们韩家乃是背主逆臣,如今居然得寸进尺,直接动手了,难不成,他们以为如今陛下看重李广,就能把咱们弓高侯府踩在脚底下不成!阿嫣,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最近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接下来,看为兄怎么给你出气!” 在自己的切身利益被损害时,前世里对李广的那么点子好感一下子烟消云散,韩则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你打了我弟弟,将我们韩家的面子踩在脚底下,我这就要想办法,连你的里子都剥了! 韩嫣被打的事情,看到的人很多,韩则和韩嫣在长安贵族子弟中人缘素来不错,而李广因为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戍守,对于长安的上层来说,那就是外来户。 尤其,李广这么多年来也没做过什么出彩的事情,偏偏让天子另眼相看,如今,连李广的儿子都狠起来了,当着天子的面,就敢出手打了天子的伴读,居然还被天子夸奖了!这种事情,谁肯服气啊! 当然,如今李广风头正盛,据说韩嫣挨了打,居然还要在天子那里请罪,也被罚了俸禄,由此可见,天子对李广的重视,因此,尽管不服气的人多,还真没人做出什么反应。 刘彻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他还要倚重李广,因此,他自然不希望韩家将事情闹大。 可是,韩则和韩嫣兄弟两个,哪里肯莫名其妙吃这么个亏,去成全李家的忠诚名声,韩则不是圣母,哪怕他不是睚眦必报,但是,也不是肚子里面能撑船的人物。 韩则的做法简单粗暴,他第二天直接找上了李广的府上。 他第一次见到了李广,很遗憾,这位“飞将军”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李广似乎对韩则说话都觉得带着居高临下,眼睛里总是带着蔑视的意思,这让韩则心中怒火再次高涨!哼,你李广忙了大半辈子,都没有混到一个爵位,居然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 不过,韩则也懒得理会李广,只是淡淡地说道:“今日,则来将军府上,是为舍弟而来!舍弟是陛下的伴读,难免跟陛下相处的时候,略显随便,不够恭谨,则在此倒是要谢谢府上的大公子,免得让舍弟日后得意忘形,惹怒了陛下!” 李广哼了一声,很是倨傲地说道:“弓高侯客气了!” 活该你这辈子封不了侯!韩则心中冷笑,还真以为老子来谢你啊!韩则直视着李广,也是一声冷哼,扬声道:“不过,舍弟再怎么不肖,也有则教训,再不济,还有襄城侯是韩家的族长,府上的大公子又是何等人物,怎敢劳动他!” 李广瞪着一双眼睛,厉声道:“如此,弓高侯是来兴师问罪的了!” 韩则直接冷笑:“论官职,则与舍弟都是上大夫,哪怕是个虚衔,也不必将军差了,论起爵位,则虽说不是万户,也有个三千户的食邑!府上大公子不敢去说别人不敬,倒是敢揪着舍弟不放,果然是个忠直的!则虽然无心去争什么,不过,韩家却不想做别人的踏脚石!” 李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韩则争辩,只是喝道:“弓高侯这么说,是一定要和本将军争出个长短来了!” 韩则直接站了起来,说道:“将军说笑了,什么一争长短的,只不过是舍弟跟府上大公子切磋了一番,劳府上大公子手下留情,至今还在家中休养!则不才,想要代舍弟向大公子讨教一番!” 李广阴沉着脸,答应了下来:“那弓高侯尽管约个时间地方吧!” 韩则见他应下,淡淡说道:“则回去定下时间,至于地方,由将军定吧!”说完,直接拱手告辞。 “父亲,听说那个韩则今天过来下了战书?”李当户听到消息,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 李广瞪了他一眼,喝道:“还不是你惹下的祸端!” 李当户很不服气地叫道:“那个韩嫣,长得跟女人似的,不知道怎么讨了陛下喜欢,这么点年纪,居然就是上大夫和仆射了,父亲你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也不过和他差不多!还不知道他是不是邓通一流的人物呢,揍了也就揍了!” 李椒也在一边说道:“大兄何等本事,那什么韩则过来下战书,到时候铁定自取其辱!” 李当户在那边摩拳擦掌道:“哼,没错,这帮一直待在长安享福的家伙,能有多大本事,那个韩嫣不就是被我一拳头打翻了,他那个兄长,顶多也就比韩嫣强一点,到时候,我非揍得他跪地求饶不可!” 李广对自己的儿子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过,他还是提醒道:“陛下对韩家兄弟颇为看重,你到时候可不要胡来!”言下之意,倒是认为李当户必胜了。 “大兄,李广那个老匹夫答应了没有?”韩嫣见韩则回来,问道。 韩则冷笑道:“他自以为必胜,能够好好折辱咱们一家的比试,又怎么可能不答应!哼,李当户虽说年纪比你大了十几岁,事实上也就比你强上一点罢了!到时候,你就等着他们认输吧!哼,这次,我非让李家在长安抬不起头来不可!” 第九章 比试之前 韩则直接到李广门上下了战书,挑战李当户给弟弟出气的消息立马传遍了长安。 刘彻差点当场喷了出来:“那怀瑾一向脾气挺好的啊,这次怎么这么大反应!” 旁边杨得意素来没少得韩则和韩嫣的好处,在一边赔笑道:“陛下还不清楚吗?弓高侯与小韩大人从小就感情深厚,哪怕弓高侯嘴上什么都不说,私底下,对这个弟弟护得很!如今,小韩大人受了委屈,弓高侯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刘彻忽然一笑,说道:“看起来怀瑾倒是颇有信心,以前一直听说怀瑾身手不错,倒是没怎么见识过,这次倒要见识一下!” 杨得意在一边凑趣道:“奴婢虽说不知道弓高侯的身手如何,可是,弓高侯经常陪着陛下去上林苑行猎,虽说不是百发百中,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想来,在箭术上,便是李将军也未必比弓高侯强到哪里去的!” 刘彻想想也是,他虽说对李广颇为欣赏,可是,要说李广对他来说不可或缺,那绝对是谎话! 作为天子,尤其这个时代,其实能打仗的人并不少,只不过,李广的名声更大一些罢了!没看这些年大汉丞相换了一个又一个,后面也不愁没有替补的,而论起能打仗的,哪怕如今以前的老一辈死了不少,也没到没有接班人的时候呢!尤其,李广年纪也不小了,刘彻要是光指望他,那他的雄心壮志,得等到哪里才能实现啊! 刘彻心里也很想给李广一个教训,免得他目中无人,以为除了他,皇帝就找不到别人能够打仗了,当下就说道:“杨得意,回头你去传诏,就说这次的比试,朕为仲裁,地点就定在上林苑,至于时间……”他沉吟片刻,淡淡道:“就十天后吧,正好是休沐日!” 刘彻这么一说,事情立马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李家想着好好在天子面前露个脸,韩则却想着,一定要当着刘彻的面,将李家的脸面直接给撕了。 老夫人听得消息,很是愤慨:“李广那个老匹夫,焉敢如此欺我孙儿!”老夫人并不是什么柔软女子,反而,以前一直是跟着韩颓当生活在匈奴那边的,骨子里就有一股子不输于男儿的豪气,她狠狠地将拐杖在地上跺了跺,看着韩则,厉声道:“则儿,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李家的人,免得他们得寸进尺,忘了自己的身份!” “祖母说的是,孙儿记下了!”韩则见老太太激动地几乎要浑身哆嗦,赶紧应了下来,扶着老太太坐好,又说道,“李家的确欺人太甚,若是不打压下他们的气焰,弓高侯府如何在长安立足呢?” 韩夫人在一边问道:“据说李广射术无双,则儿可有把握!” 韩则难得的露出傲气,扬声道:“母亲尽管放心,或许李广,儿子尚有且不如,但是,李当户却绝对不是儿子的对手!” 韩夫人还是有些忧虑,不过,这是关系到家族荣誉的事情,她也不能说什么泄气的话,当下也不多说什么了。 韩说在一边捏着小拳头,奶声奶气地叫道:“大兄,加油将坏人打倒!” 韩嫣在一边“扑哧”一笑,逗弄起韩说来:“阿说,你说谁是坏人啊!” 韩说一本正经道:“谁欺负二兄,谁就是坏人!” 见韩说模样,堂屋里的几个人都撑不住了,笑了起来。韩则笑道:“阿说,大兄听你的,一定将坏人打倒!” 韩说板着一张小脸,点点头。 韩则见韩说还带着些天真,不由说道:“阿嫣,以后咱们没事就带着阿说吧,他如今也七岁了,有些东西也该知道了!” 韩嫣沉默着点点头,没错,他七岁的时候已经在宫中做伴读了,大兄那时候也已经开始接触家族的一些事情。韩说启蒙以来,韩则和韩嫣又都有了官职,在家里的时间少,有的时候从外面回来,韩说都睡下了,自然也没多少时间教导他。韩家终究没个男性长辈撑着,韩说也到了不能再天真的年纪了。 李广家里这会儿也觉得有些蹊跷,看刘彻的样子,对于韩家也是颇为看重的,偏偏将事情闹得这么大,难不成,那个韩则的确有些本事,未必会输给李当户不成? 李广不是什么没有心机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在文帝的时候就能够出头,后来,哪怕不怎么会做人,却能一直被天子记住,他沉吟片刻,说道:“当户,你也要小心些,看样子,那个韩则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 他想到那日韩则来访,当时只记得他哪怕语气含讽,但是风仪却是几乎天成一般,却没有怎么注意道韩则是否有什么功夫,如今回想起来,也只觉得他的气度颇为沉稳,说起来,论起这个,自己的几个儿子还真比不上那小子。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哼了一声。 旁边李椒说道:“大兄莫要担心,这长安承平已久,那些人最多也就是在武场上练练箭术,去上林苑打打兔子,能有多大本事!哪里比得上咱们,那可是战场上练出来地真功夫,可不是他们那种花架子!” 李敢年纪跟韩则差不多,这会儿也在起哄:“没错,大兄,没准这次是陛下想要看一下你的本事呢!你只管将那个韩则好好揍一顿就是了!” 李当户想了想,说道:“父亲,儿子的本事您还不相信吗?放心吧,那个韩则,再厉害也是有限!” 李广皱皱眉,说道:“为父虽说瞧不起韩颓当那个反复小人,却也知道,韩颓当的身手,与为父相比,也就是伯仲之间,也不知道那韩则是否得了韩颓当的真传!” 李椒不屑一顾道:“那个韩颓当死的时候,韩则才多大啊,没准韩颓当的本事都失传了呢!” 李广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天子到底是看中李家呢,还是看中韩家,只好说道:“当户你那一日小心就是,免得那韩家小儿有什么诡计!” 第十章 比试(一) 十日时间,足够让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折腾出不知道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甚至,有人连赌局都开出来了。 在这个年代,赌斗还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直以来,在上层社会极为流行,当年田忌赛马,其实也就是一场赌局而已。而景帝,甚至还在宣室里头跟大臣赌过。 这场赌局幕后的庄家是陈蟜,他素来不喜欢什么政事,可是,对于钱却是喜欢得很,听得消息,立马在长安放话,开了赌局。倒是让慢了一步的田群他们气得直跳脚,不过,陈家的面子,一般的人你还真不能不买,于是长安的上层人物,没有几个没有参与赌局的。 可惜的是,看好韩则的人并不多。没办法,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觉得好歹人家李当户是在战场上混过的,据说还杀过匈奴人,但是,很明显,韩则至今除了箭术被人见识过之外,没人知道他身手如何。 尤其,韩嫣也就是象征性地在韩则身上下了十万钱的注,算起来不过十金,因此,一群人不免觉得,韩嫣作为弟弟,对韩则都没多少信心了。陈蟜见下注的人几乎呈现一边倒的趋势,立马跑过来问韩则:“怀瑾,你给兄弟说句实在话,到底有没有把握!” 韩则笑吟吟地看着他,然后将杯子里的茶汤喝得干干净净,手上一用力,然后,陈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韩则手里的杯子赫然变成了一堆碎末,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眉飞色舞道:“怀瑾,看到你这一手,兄弟就放心了!兄弟赚了钱,到时候分怀瑾你三成!” 说着,立马一溜烟跑了。陈蟜也是蔫坏的人物,回去之后,就立马将韩则的赔率又调高了一些,这下子,买李当户赢的人又多了一批。 刘彻在宫中听到消息,也是一笑,随即吩咐杨得意道:“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就说,朕与皇后一起,在韩怀瑾身上下重注,每人千金!当然,这事不可声张,明白吗?” 陈皇后一向也是个喜欢玩闹的人,听得刘彻的话,当即派了身边的人,直接去隆虑侯府上了,刘彻还说每人下千金的注呢,陈阿娇干脆直接空手套白狼,跟自己的二兄这么一说,陈蟜只好苦哈哈地应了下来,心里恨不得将那个多嘴告诉刘彻的人直接扔进渭河里面去。 毕竟,之前陈蟜许了韩则三成的利,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而按照陈阿娇的意思,岂不是到时候还要白白赔上一大笔给陛下和皇后?如此一来,落在陈蟜手上的就只有不到五成了。想到这里,陈蟜不免有些肉疼起来。 而韩则凭空得了陈蟜许下的三成利润,心情大好。他的心态其实很轻松,毕竟,若是跟李当户比领兵,或许,只会纸上谈兵的韩则真的比不上他,可是,若是单打独斗,无论是近身搏击,还是骑射,韩则还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上辈子的时候,韩则对武功是半点都不了解,最多大学的时候,为了讨好女朋友,跑去学过一段时间的空手道,也就是个花架子。但是,这一世,出于对自身的不安全感,他对于武功的学习是半点不敢荒废,一直坚持到今天,还时常跟韩颓当留下来地一干亲兵互相搏击。 开始的时候,那些亲兵尚且要顾及韩则的身份,出手时起码也要留着三分余地,如今,他们就是想要留守都是不能,毕竟,韩家家传的功夫那也是战阵上杀人的功夫,若是一个不注意,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卫公做游侠的时候,身手也很是不错,后来也指点了韩则一些比较小巧的功夫。 而李当户,李家最出名的是箭术,但是,很明显,李当户在箭术上的天分有限得很,而近身功夫,连韩嫣都能让他吃了暗亏,他又能强到哪里去!如此,若是还输了,韩则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比试的那天,韩则换了一身铁甲,骑上自己的爱马踏雪一路往上林苑行去。 上林苑已经来了很多人,刘彻并不介意让这场比试公布在大庭广众之下,反正,无论谁输谁赢,他都没有什么损失。 李当户也已经到了,这会儿见得韩则带着人到来,脸上不禁浮出一缕轻蔑之意。 韩则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李当户有些沉不住气,带着一点讥讽说道:“弓高侯听说素来武艺出众,届时还请手下留情啊!” 韩则还没有说话,韩嫣看到李当户就已经是火气直冒,他冷笑一声,说道:“大兄自然会手下留情,免得你到时候只能爬着回去!” 李当户气得快要冒烟了,他咬着牙,恶狠狠地看着韩则和韩嫣两人,低声道:“等着瞧吧!” 韩则也是一声冷笑:“谁胜谁负,今日便见分晓!” 韩嫣在一边说道:“大兄,咱们往别处去,站在这里,实在是辱没了咱们侯府的身份!” 韩则几乎可以听到李当户的磨牙声,而李椒和李敢更是沉不住气,李敢已经是拔剑向韩嫣刺来。 韩则眼中厉色闪过,他揉身上前,脚下一错,便绕到了李敢的一边,一只手飞快地伸出,扣住了李敢持剑的右手,用了巧劲一拧,李敢不由得松了手,不等他反应过来,韩则的另一只手肘往他的胸口击去,力道中加了几分暗劲,李敢只觉胸中一痛,几乎喘不过起来。 韩则很是轻巧的取了那柄快要落地的剑,然后,直接扔在地上,冷笑道:“李家的本事,则倒是见识了,原来都是这般乘人不备的!” 李敢这个时候依旧觉得胸中闷痛,一时说不出话来,旁边李当户脸依旧涨得通红,那次,他打了韩嫣,不也是先偷袭了一把吗? 李椒却是气急了,叫道:“你胡说,是韩嫣那小子先侮辱我们李家的!” 韩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谁无理,大家心知肚明!何况,舍弟如何侮辱了,难不成,你们李家也是列侯不成!” 说着,韩则也不再看他们,直接带着人往另一边走去。 第十一章 比试(二) 李家三兄弟这会儿只顾着恼火,而李广的神色却沉了下来,他刚刚虽说没有出面,但是,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却是都看在眼里的。刚刚便看到韩则须臾之间,便夺了李敢手里的剑,还打伤了李敢,不由神色凝重起来。 韩则绝不是学的什么花架子功夫,而是学的杀人的功夫,并且,哪怕没有真正杀过人,但是,却不缺乏对敌经验,看样子,李当户想要赢,实在有点难了。 程不识和李广还算熟识,两人这会儿正站在一起,程不识见李广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不禁叹道:“韩家兄弟两个不过是小辈,你这般计较,未免有**份!” 李广冷笑一声:“那两小子何曾将某放在眼里,也是,好歹那韩则还是列侯呢,怎么可能将我一个无爵之人当成长辈!” 程不识不吭声了,李广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辈,反而可以说是睚眦必报,他对当年自己一直不能封侯总是耿耿于怀,如今回到京城,韩家那对兄弟,本身出身侯府,结果还得了天子的看重,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仅次于三公九卿的重臣,这让辛苦了一辈子的李广如何能够服气。 不过,这次的事情,真要说起来,李家的人本来就不占理。而且,他是知道一些韩则的实力的,他对李当户实在不怎么看好。没错,韩则一直没有杀过人,可是,这场比试,显然也不是生死之战。 程不识再次看了李广一眼,终于长叹一声:“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份上,我就再多一次嘴!那韩家两个小子都不是什么善茬,不说韩嫣与陛下几乎是总角之交,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单说韩则,年纪轻轻,便能够支撑起整个弓高侯府,先帝在世的时候,还赏赐了他五百户的食邑,这等本事,绝非一个运气所能评述的,你还是小心些才是!” 李广有些敷衍地点点头,程不识见他神情,不由叹息一声,带着点萧索不再多说什么了。李广也是桀骜之人,不会听得进别人的劝告的。 李家三兄弟压根不知道李广的想法,这会儿,李椒一边扶着李敢坐下,问道:“三弟,你现在怎么样了?” 李敢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有点疼,那韩则应该是擅长小巧功夫,力气并不是十分大!” 李椒皱起了眉头:“没错,他的速度实在很快,当时一出手,我几乎没反应过来,此次对战,大兄要小心才是!” 李当户的想法也差不多,虽说提高了一些警惕,但是,到底没有把韩则放在眼里。 “大兄,你刚刚真厉害,到底怎么做的?”韩嫣这会儿有些兴奋起来,在一边问道。 韩则轻笑道:“你练武的时间比我短不少,这些都是我在跟祖父他们留下来的亲兵对战的时候学到的!” 韩嫣点点头,决定回去之后,也要向那些亲兵好好讨教一番。 这说话的当儿,刘彻带着陈阿娇过来了。 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在外人眼里依旧是夫妻恩爱的模样,两人一同坐在御辇里面,甚至,两人双手交握,看起来,简直就是典型的模范夫妻了。 陈阿娇心情很好,早上的时候去长乐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见帝后和谐,也很是欣慰,打趣了陈阿娇一番,让她早点给她怀一个重孙子。 陈阿娇被打趣得娇羞不已,刘彻也在旁边说了半天好话,两人这才离了长乐宫,一起往上林苑而来。 “彻儿,听说李广是有名的武将,韩怀瑾不会打不过他儿子吧!”陈阿娇笑着问道,“咱们可是在韩怀瑾身上下了重注的!” 刘彻笑吟吟道:“阿娇你就放心吧,若是韩怀瑾让你输了脂粉钱,尽管罚他补上便是!” 陈阿娇本来也是一分钱没花,这会儿也是笑道:“好啊,不过,也不能饶了那个李当户,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居然敢在彻儿面前就动手,还说王孙不敬呢,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阿娇自然不是为韩嫣打抱不平,而是陈须跑过来跟她吹了风,言道韩嫣素来也是恭谨的性子,不过跟陛下玩笑了几句,就成了不敬,好歹韩嫣还是上大夫呢,就被打了!等到那个李当户再得了陛下的青眼,到时候,盯上自己等人,岂不是也要被他削了脸面? 刘彻眯起了眼睛,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他这会儿对李当户的人品早就产生了怀疑。而陈阿娇,不论如何,只要不涉及到陈家,一般而言,总是一心为了自己的,想到这里,他对李当户更是有些反感了起来,只是脸上没露什么声色罢了。 说话间,御辇已经到了地方,刘彻和陈阿娇携手下了辇车,一群人纷纷行礼。 “今日不是朝会,无须多礼!”刘彻心情不错,带着陈阿娇坐了下来,摆手道,“今日怀瑾与李郎官约斗,朕也是无聊,来做个见证!” 一个叫怀瑾,一个直接称呼为李郎官,这亲疏一下子就出来了,李广听得有些不是滋味,却听刘彻继续说道:“听说有卿家开了赌局,朕在这儿,也添个彩头。”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朕前些日子,得了匹良驹,身姿矫健,可日行千里,今日,谁要是赢了,这匹好马,便是谁的了!” 当下,很多人的眼珠子都红了。大汉很缺马,也就是一些高级的将领,才有良马骑乘,对于武将来说,一匹好的战马,不亚于第二条性命。刘彻这么一说,这匹好马,也就只能落在李家或者是韩家身上了。 李当户听得此言,更是激动起来,恨不得立刻将韩则揍一顿,把马抢过来。 韩则在一边轻笑一声,低声道:“阿嫣,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匹好马的吗?看我这次给你把那匹马赢回来!” 韩嫣眼睛一亮,他眼红韩则的那匹“踏雪”很久了,可惜踏雪自从被韩则驯服以来,只肯让韩则一个人骑,旁的人,哪怕摸一摸它,都是不能,因此,韩嫣也就只能眼红着了。而这次刘彻拿出来做彩头的,铁定也是踏雪那样的良驹,叫他如何不激动呢? 第十二章 比试(三) 等到接下来,大家简直搞不清楚,刘彻到底偏向谁了,因为他居然定了三项比试,最终三局两胜。三项比试中,就有两项比的是箭术,第一个比射固定靶,每人射十箭,第二项,便是骑射,最后一项,才是搏击。 众人齐齐地对韩则表示怜悯,尽管不少人见识过韩则的射术,但是,架不住李广的名头啊!李广的箭术,在一干将领中,可以说是无人能出其右,家学渊源之下,李当户的射术自然也不会差。很多人心里都嘀咕起来,莫不是陛下想要重用李家了? 陈蟜瞪大了眼睛,心里都要做好赔钱的准备了。而陈阿娇在上面低声对刘彻说道:“彻儿,这样比试,岂不是韩怀瑾一定要吃亏吗?” 刘彻也是低声道:“阿娇你是不知道,按照程不识的说法,怀瑾的箭术,就算是比起李广来,也是不差的,那李当户,如何比得了他!” 陈阿娇娇嗔道:“彻儿你不早说,若是我输了钱,看我还理不理你了!” 刘彻笑嘻嘻道:“阿娇姐姐输了钱,不还有朕养你吗?不会少了阿娇姐姐的脂粉钱的!” 陈阿娇脸上浮起了红晕,要不是还在大庭广众之下,都要好好跟刘彻腻歪一下了。 刘彻说的也是实话,如果陈阿娇嫁给他之后,不再老是惦记着陈家如何,他不介意给陈阿娇一个皇后该有的体面,毕竟,陈阿娇是真的喜欢刘彻这个人,而不是喜欢刘彻这个皇帝。可是,很显然,陈阿娇做不到这一点。 那边,李家人脸上都浮现出了喜色,李当户看向韩则的神情几乎已经是蔑视了。 韩则心中冷笑,等着瞧吧,看你到时候还笑得出来。 第一场比试,靶子是在百步开外,两人同时取了自己惯用的弓箭,开始拉弓瞄准。 李当户在箭术上的天赋纵然不如李广,但是,这种固定靶,却是不成问题的。至于韩则,他修习的心法纵然不追求杀伤力,却能让他的五感更为敏锐,身体更加协调,因此,论起箭术,即使是韩家那些从匈奴来的老兵,也不能不对他说个服字。 结果,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始射箭,又是差不多同时结束,而百步之外的靶心上,密密麻麻钉满了箭。 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说实话,除了几个还算了解韩则本事的,谁也没想到,韩则在箭术上能够比得上李家人。 李当户也是吃了一惊,咬了咬牙,低声道:“还算有点本事!” 韩则也没多说什么,他算是看明白了,这李当户,心机也是有的,但是,说白了,还是武夫一个。 自然,第一场比试只能算是平手。 接下来是骑射,要不是太麻烦,刘彻干脆让他们进上林射猎,谁打的猎物多,谁赢了。最终,也就是在道路两边,左右各远远近近设置了十个靶子,箭壶中也就十支箭,也就是说,每个靶子,你也就一次机会了。 韩则上了自己的踏雪,李当户看着那匹踏雪,通体乌黑,仅四蹄上一点雪白,看着就是神骏无比,心中很是嫉妒,他在边关多年,纵然得到过一些匈奴人中的好马,也没见过如踏雪这般的良驹。 李当户的马其实也不错,但是比起踏雪来就差了一筹,踏雪见到那匹马居然站在了自己的旁边,不禁大怒,狠狠地喷了一个响鼻,嘶鸣了一声,那李当户的马顿时有些畏惧,往后退了几步,李当户怎么催,那马也不肯上前,李当户气得咬牙切齿,看着韩则的目光,简直要喷出火来。 等到第二场开始的时候,韩则与踏雪默契已深,也不用特别驾驭,直接执弓开始瞄准放箭。他以前射猎,面对那些跑得飞快的猎物尚且能够十发九中,何况这些压根不能移动的靶子。 李当户的马不敢超过踏云,见韩则的马飞快,扬起了不知多少灰尘,李当户差点吃了一嘴的灰,心中已经是怒极,有心想要让马快一些,但是,毕竟,李当户也是爱马之人,身下的马陪了他好些年,自然也不肯叫马太吃苦头,只好用力夹着马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也开始对着视线里的箭靶射去。 程不识远远地看见李当户的模样,他经验很是丰富,这会儿不禁微微摇头,看了李广一眼,无声的叹息起来。 而李广也是看出来了,自己的长子,心已经是乱了。 韩则这会儿已经是遥遥领先,每发必中。李当户本来就心中有些焦躁,射箭的时候手微微一颤,结果虽然没有脱靶,但是,箭支最终也就是歪歪斜斜钉在了靶子边上。 如此,心里更是紧张起来。说实话,李当户心理素质并不差,只是,面对一个自始至终,似乎都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的韩则,加上韩则少年得意,一直颇受天子看重,他心里早就不平衡了,如今,见自己最拿手的箭术,居然也不能击败韩则,自然心境也就出现了动摇,往后更是发挥有些失常,经过第七个靶子的时候,居然脱了靶。 这会儿没有望远镜,开始的时候,还能勉强看见是否射中,再往后,已经只能隐约看见人影了。 等到韩则骑着马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升到中天了。又过了一会儿,一群人扛着靶子回来了,一个内侍上前仔细看过,然后大声道:“弓高侯十箭均中靶心!” 在场的人不禁都喝起彩来。 再等了几盏茶的时间,李当户才有些沮丧地回来了,即使不论有没有射中靶心,光看他居然又脱靶的,自然是他输了。 李椒在那里叫了起来:“不公平,大兄的马不如那韩则的好!” 在场中人看着他的眼光都有些鄙视,这骑射的功夫,自然跟马有关系,但主要是人,而且,你马跑得慢,居然还射不中,现在还在抱怨不公平,到底怎么样才叫公平啊! 李椒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话,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再收回,只好阴着脸,悻悻地不再多说了。 在场的人里,最高兴的莫过于陈蟜,已经平了一次,这一场李当户输掉了,即使下一场他赢了,也不过就是个平手,因此,那些下注在李当户身上的人,可不是都赔了么!他在心里盘算起来,要是韩则下一场输掉了,自己岂不是能一个人赚全了那些赌金?不过,想了想,陈蟜还是打消了这个希望。不管怎么样,陛下和娘娘还在自己这里下了注呢,哪怕他们一个铜板也没出,可是,总归还是希望韩则赢的。希望韩则能够争气,下一场,将李当户直接干翻掉。 第十三章 比试(四) “大兄,你真厉害!”韩嫣见韩则赢得漂亮,不禁笑道。 韩则轻笑一声,摇头道:“那李当户箭术即使不如我,差得也有限,毕竟是家学渊源,只不过,他将自己看得太高,第一场平了,就已经心神不定,等到后来,踏雪又出现,让他更是羞恼,心思浮动之下,自然大失水准。” “大兄,可要吃些东西垫垫肚子?”韩嫣见天色已经不早,问道。 韩则摇摇头,吃过东西,肠胃也需要能量进行消化,到时候反而影响发挥。可惜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电解质饮料,否则,喝上一点倒是不错。 上面刘彻看得倒是很满意,不过,对李当户却很是不满,因着李广的名气,他才来了长安,自己就破格封他做了郎官,哪知道,却是个不中用的,就算韩则本事不错,可他这回输的实在是太没水准了吧。 一边陈阿娇脸上也带着一些怀疑,说道:“彻儿,你不会是被那李广骗了吧!李广不是说神射吗?结果,教出来的儿子居然还能脱靶?” 刘彻笑道:“李将军的本事,先帝在的时候也是跟朕说过的,想来不会有假,不过,这李广,怕是不太会教儿子!”说到这里,刘彻心情有些晦暗,不论如何,他召李广进京,为的可不是真的靠着李广去打匈奴人,而是,希望能让他教出几个年轻的将领来。问题是,李广连儿子都教不好,哪里还教得好别人呢?心里便开始寻思着,什么时候还把李广打发走好了。 李当户心情这会儿很是郁闷,他压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输给韩则,这会儿也不指望得到那匹良马了,一心想的就是下一场,一定要赢回来。 第三场比试就在刘彻眼皮子底下进行,两人也没什么废话好说的,直接就交上了手。 刚一交手,韩则就感到,李当户的力气实在很是不错,不过,看起来,却是一直在全力发力,半点余地都不肯留,估摸着是想要速战速决,赢得漂亮一些,好挽回刚才的面子。 不过很可惜的是,韩则虽然不是力量型的,但是,力气其实也不差,李当户求胜心切,若是碰上个与他相差太远的人,还真让他得逞了,偏偏,韩则的战力起码也是和他是同一个层次上的。如果这会儿让两个人比试马战,说不得韩则就输了,问题是,这近身搏击,一般而言,对于技巧更讲究一些。除非你能达到那种一力破十会的程度,否则的话,就要靠一些技巧。问题是,这个世界上,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人能有几个呢? 于是,李当户非常理所当然地栽了。 李广铁青着脸看着韩则非常利落地来了个过肩摔,将李当户摔到了地上,李当户才爬起来,又被韩则扣住了右手手腕,运用巧劲一抖,结果,李当户的手腕脱臼了。 李当户颇有些百折不挠地精神,韩则也很给面子地将他足足摔了五次,摔得李当户鼻青眼肿,几乎快要爬不起来,当然,韩则也被打中了好几下,估摸着被打中的地方这会儿已经青了,心里琢磨着回去还要找人好好推拿一下。 见李当户摇晃着还要起身,韩则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李广却是直接站了起来,说道:“够了,当户,你已经输了,莫不是还要让人继续瞧你的笑话吗?”说着,又狠狠地瞪了韩则一眼。 韩则当作没感觉到,反正,目光也杀不死人。 刘彻看的心情很好,这会儿也点点头,笑道:“未想怀瑾身手如此利落,老弓高侯后继有人,实在是叫朕欣慰!” 韩则很是谦虚地说道:“不敢当陛下夸奖,臣不过是侥幸而已!” 刘彻摆摆手,说道:“李当户的本事,朕也是听过的,怀瑾也莫要太谦逊了!今日比试,自然是怀瑾赢了,之前朕说的彩头,那匹好马也就是怀瑾你的了!” “臣多谢陛下赏赐!”韩则自然跪下谢恩。 刘彻看看脸色很是不好的李广,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喜,这李广心胸实在是太差了一些,自己儿子教不好,难不成还要怪到别人头上,想到这里,也就没了兴致,直接宣布让在场的人自己随意,然后,就带着陈阿娇,登上御辇回去了。 刘彻一走,上林苑这边的气氛就有些变化了。李广带着几个儿子,也不跟人打招呼,黑着脸,转身就走。 陈蟜正跑过来跟韩则打招呼,见状,不禁啐了一口,低声道:“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就是几个输不起的家伙!” 程不识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韩则,脸上露出了笑意:“看起来怀瑾至今也没有懈怠,身手颇有长进啊!虽说李当户方才因为心思不定,才输的这么快,不过,你的实力,确实在他之上了!” 韩则赶紧过来行了一礼,说道:“程将军谬赞了!” 程不识也没有避让,虽说他和韩则没有师徒名分,却是有师徒之实,受他一礼也当得起,嘴上笑道:“又说这些虚话!我说你实力不错就是不错,难不成,我还用得着恭维你吗?” 说完,不等韩则说什么,又叹道:“年轻人有气性是好事,不过这次,你将李广得罪得狠了!李广不是什么易于的人物,日后,你还是要小心一点才是!” 韩则感激地对程不识行了一礼,然后说道:“程将军放心吧,则心里有数的!” 程不识点点头:“这样就好!你一直是个有主意的,日后行事,还是要三思才好!” “多谢程将军教诲,则受教了!”韩则也是点了点头。 程不识看着几个年轻人,笑道:“算了,我年纪也不小了,就先走了!” “程将军慢走!” 程不识转身走了,陈蟜看着韩则,笑道:“程不识倒是对怀瑾你不错!他跟我们可没这么多话说!” “你们也不需要他提点啊!”韩则笑道,“对了,这次赢了多少?” 陈蟜得意地伸出一个巴掌,翻了两翻,说道:“至少这个数!嘿,李当户这么一输,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他呢!” 韩嫣听了,不禁“噗哧”一笑,可不是,当初觉得李当户会嬴的人不知道多少,不少人将自己的私房钱都押上去了,如今,可不是输了个精光,看样子,李当户在长安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 虽说看的武侠小说不少,可是一直不太会写打斗,大家就将就着看吧!另外,看在作者更新还算勤快的份上,多投点票票吧! 第十四章 董仲舒 刘彻拿出来的的确也是好马,即使比不上韩则的踏雪,却也差不了多少,浑身上下通体火红,半点杂色也没有。说起来踏雪身上,有着草原马王的血统,能够胜过它的却是不多。韩颓当当年还在匈奴的时候,下面人为了讨好他,送来了一匹小马驹,乃是附近一个野马群中马王的孩子,韩颓当废了不少力气,将那匹马驹收服,后来,又选取了不知多少母马,为那匹名叫“逐月”的马配种,而“踏雪”就是逐月的后代中,最为神骏的一匹,还是前几年守孝的时候,韩则才将其驯服。 而一匹仅比踏雪稍逊一筹的马,也实在是难得的很了,刘彻素来是爱马之人,而这匹马估计也已经是御马监里顶尖的。这次居然舍得将这匹马赏赐下来,看样子,倒是专门安抚韩家的了!想到这里,韩则轻哼了一声,到底是皇帝,这么一来,韩家自然要领了皇帝的情,换个人,还是要对刘彻感恩戴德,恨不能效死命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情还是要领的,想到这里,韩则不禁轻叹一声。这年头,虽说对于忠君爱国这种说法不怎么流行,可是,所谓的“义”字却很能压住人的。不管怎么样,刘彻对韩家还是很看重的,韩则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因此,做一个忠臣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说李家人很是安分了一阵子,不过,长安并没有因此变得安静,反而愈加热闹起来。 不是别的,而是由各方官员举荐的贤才这会儿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大半。这些人为了有个好一点的前途,自然开始想办法找起门路来,以便能够上达天听,得到重用。 韩则在这些人中,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董仲舒。 这个人在历史上非常有名,他第一个提出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人对他的看法也是褒贬不一,当然,韩则也就是在历史课上听说过这个人,对于他,却是没什么了解的,只不过,这个人提出的学术思想后来大行其道,如果说,孔子创建了儒家,董仲舒,就是第一个成功地将儒家包装了一番,得以让其成为社会主流的人。 韩则对儒家没有什么恶感,当然,好感也不多,说实话,到了他那个年代,别看什么专家教授一个个在那里评点这个,评点那个,一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古之圣贤的知己,其实多数就是在哗众取宠,让一帮不懂行的人也能附庸风雅一下罢了。 儒家固然曾经促进了中央集权,但是到了后来,儒家已经从皇帝的工具,变成了把皇帝作为工具,不论谁当皇帝,只要你不肯用儒家,那么不用你做出什么别的昏庸的事情了,天下学子口诛笔伐,足以让你吐血三升,还要遗臭万年。 儒家最麻烦的地方,就是异常排外,极为霸道。如此一来,往后,儒家已经变成了阻碍,而不是助力了。 儒家声势最浩大的时候,莫过于宋朝,那时候,直接就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个时候的士大夫,的确很有操守,问题就是,什么事情都要指手画脚一番,搞到最后,弄得崖山之后无中华的地步,也不能不说,里面没有儒生的责任。 到了明朝的时候,多数文官已经差不多没了所谓的操守,再到了清朝,那些文人,一般也就没了骨头,跟皇帝的狗差不多了! 刘彻这会儿心情很好,他刚刚召见了董仲舒,董仲舒提出来的理论让他觉得大有可为,要不是碍着太皇太后还在,都要立刻让崇尚黄老的人滚蛋了。 当然,董仲舒也不敢直接对抗黄老,毕竟,景帝的时候,几个儒生被窦太后折腾得差点没挂掉的事情,他也是记得一清二楚的,但是,问题是刘彻不这么觉得啊!他就觉得,黄老思想早就不合时宜了,就像太皇太后她们对朝政指手画脚,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硬是占着位置,让他施展不开拳脚来。 “怀瑾,你瞧瞧看!”刘彻对韩则还是很看重的,等他看过了韩则递过来的如何交通草原上的小部落,消弱匈奴的条陈,点点头,便将其放在了一边,然后,兴冲冲地将史官记下来的董仲舒的言论拿给韩则看。 韩则仔细看了一遍,果然,董仲舒已经提出了让儒家成为唯一准则的说法,不禁皱起了眉头。 刘彻见他皱眉,问道:“怀瑾似乎觉得不行?”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不高兴了:“难不成,怀瑾还是觉得黄老的那一套什么垂拱而治更好?” 真是个小心眼的皇帝,韩则心里嘀咕道,不过,还是回答道:“所谓治国,无非是因地制宜,因时而异罢了!可是,按照董博士的说法,儒家独行其道,怕是不可行!” 听韩则说道因地制宜,因时而异,刘彻神情轻松了下来,不过还是问道:“怀瑾不妨详细说说!” 韩则叹道:“儒家尊奉天子固然不错,但是,陛下要征伐匈奴,难不成,派几个儒生过去宣扬教化便能让匈奴人不再南下吗?开疆扩土,守御国门,这就得靠兵家!大汉注重农耕,如此,农家必不可少;守城,征战需要兵器,若无墨家,也不可行!董博士说什么伦常,但是,若有人不守伦常,如此自然也予以惩戒,那么,法家也是必要的!这些如何就是儒家能够取代的呢?” 刘彻听得若有所思,韩则赶紧趁热打铁:“陛下乃是圣明天子,天下学说,陛下需要的时候,自然就要拿来用,若是无用,也可弃之如敝履!若是只剩下一种学说,那么,究竟是陛下拿这种学说治国呢,还是这种学说在通过陛下治国呢?” 这话说得实在是诛心了,刘彻脸色变幻不定,韩则赶紧说道:“臣妄言,还请陛下恕罪!” “罢了罢了,你也是实话实说罢了!”刘彻叹道,神情有些索然,韩则这会儿简直就是在他兴头上给他泼了一盆冰水,他这会儿也冷静下来,摆摆手,说道,“好了,怀瑾,你先退下吧!朕要好好想想!” 见刘彻已经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韩则松了一口气,当即道:“陛下,臣告退!” —————————————————————————————— 晚上受凉了,头昏脑胀的,今天更晚了! 第十五章 几乎全军覆没的考试 就在刘彻还在纠结究竟要不要将儒家抬出来,放到朝中,好将黄老一派彻底打压下去的时候,奉召来长安的各路俊杰已经到齐了。 那些人不比董仲舒,早就在朝中有些名气,景帝再得时候,就做了博士,还有一干学生为他撑着场面,刚刚到了长安,就有刘彻召见,还差点被他说动了。其余的人虽说在地方上还算有些声名,可是,在汉朝,传媒行业实在是太不发达了,关中还好,算是天子直接控制的地方,可是,很多地方都是诸侯的藩国,那边的人才,名声想要传到天子耳朵里面,那是何等困难的一件事。 加上刘彻这些天一直在摇摆不定,也没心思召见这些人,于是直接下诏,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方案,开始对这些俊杰进行考试。 说实话,这样的考核实在是前无古人,因此,得到消息的众人都很是紧张。那些一门心思走后门的觉得无论如何,天子都要看着自己那些个岳母还有舅舅之类的亲戚的光,因此,却是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只不过,往那几家的府上去得更勤了,什么珠玉金帛,奇珍异宝,流水般地进了那几家的库房。 刘彻冷眼看着,却是一声不吭,反正,他已经说好了,能够通过考试的,自然重用,若是不能,他也不乐意给自己那些永远不知道知足的亲戚做好人。 另一些人的确有些真才实学,因此,他们倒是信心满满,就等着到时候来个一鸣惊人,好让天子看重,得以一飞冲天。 不过,等到那些人看到试卷的时候,很多人都黑了脸。 很简单,如果是考学问,这些人想必是不怕的,不过,韩则跟刘彻说了,学问这玩意,颇有百家之言,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到时候,根据什么来判定你回答得是正确还是错误呢?而且,陛下你要的不是学者,否则的话,直接封他们做博士好了,何必还要考察一番呢? 刘彻觉得很有道理,因此,最终,考的东西就很让人傻眼了,比如说,你到一个县担任县令,那么,你怎样才能知道县中土地几何?人口几何?若是有旱涝灾害,如何处理? 诸如此类的问题,说实话,这些问题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却也未必难,毕竟,这些都是作为官员应有的本分。 但是,问题是,如今这些贤才,多半是没干过行政工作的!比如说,你一个中文系的教授,忽然有一天,领导跟你说,你去做县长吧!那么,这个教授十有**要抓瞎。 这些贤才也是差不多,说起来,诸子百家中,真正出仕的也就是儒家、道家、法家,墨家也就只好在匠作营干事,阴阳家这会儿跟道家其实分得也不是太清楚,就算是大司农,也未必是农家的传人。 这些人自然都是读过书的,而且,书还读得不少。 先贤的书上,自然有治国经验,可是,光读书,也就是纸上谈兵,何况,那些所谓的先贤,有自己的治国理念,但是,却未必真的能够实行。 比如说孔子,他在那里说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要问怎样是君道,怎样是臣道,怎样是父道,怎样是子道,他大概也说不清楚。 而刘彻需要的是一群能做事情的人,而不是专门来告诉他怎样治国的先生。 若是稍有一些行政经验,这些问题,总能答个五六成,问题是,这些人,多半时间都在做学问,和别的学派的人在对掐。这些俗事,又有几个真正有时间,有机会接触的到呢?除非你以前是在给别的官员做幕僚,或者担任一些底层官吏的,不过,这样的人,又有几个人会得到推举,成为有幸进京的贤才呢? 所以,这次来长安的所谓贤才考完了,难免都是垂头丧气起来,有的人觉得自己读的书还不够多,干脆也没脸面留下来等着到刘彻那里面试了,直接收拾了东西,打算回去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很冤枉,自己的学问不差啊,为什么居然考这些琐碎的东西呢?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刘彻也觉得很火大!说实话,他对自己登基一来第一次的求贤活动抱有非常大的期待,不过,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弄到最后,来了一群只会说大话,不会干实事的。 还有些个儒生,还在那里想要跟黄老对掐,要证明,儒家才是正道,其余的学说,统统退散! 于是,刘彻也觉得不耐烦了,为了给这次实际上并不圆满的求贤活动画上一个也不怎么圆满的句号,他捏着鼻子,给一些还算是有些真才实学,就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儒生封了石渠阁鸿儒博士,也算有了交代。 搞到最后,儒家几乎是全军覆没,倒是法家留了几个,成为了廷尉府下的官员,又留了几个纵横家一流的人物,刘彻打算拿他们去应付草原上的一些小部落,让他们想办法在草原上折腾起来,给匈奴扯后腿。 儒家对此大为不服气,本来他们将黄老看作是大敌,哪知道,一下子冒出好几个竞争对手出来,一时间,很是沉寂了一下,不过,好在朝堂上颇有几个倾向于儒家的人,因此,他们还能在长安立足,为了让天子不认为儒家无用,一个个更是积极起来。 董仲舒被刘彻新鲜了一阵子,刘彻很快也将他放到了一边,毕竟,他这回算是明白了,他既然是帝王,那么,什么学说,用不用,怎么用,其实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因此,为了弘扬自己的学说,那些人自然要拼命讨好他,而如果朝堂上只剩下了一个学说,那么,自己这个皇帝说的话分量也要打个折扣了。 应付这些学派,也是要讲究平衡的啊!刘彻心里琢磨着,决定先好好抬举一下儒家,把黄老的气焰打压下去再说。 因此,春天还没过去的时候,丞相卫绾,御史大夫直不疑被罢职问罪,原因是在任上无所作为,而且,颇有些错案发生。顶替他们的是窦婴和田蚡,这两位,都是倾向于儒家的人物。 第十六章 成婚(求票票啊!) 儒家和黄老在朝堂上的冲突有了扩大化趋势的时候,韩则的婚期近了。 韩则的妻子是便侯吴广志的小女儿,闺名吴悦安,取的是喜悦安康之意,如今也不过刚刚及笄。 韩则只见过一次自己未婚的妻子,还是那一次上门求亲的时候见到的,但是,对她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还是一个带着羞怯的小女孩,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是已经可以看出秀美的轮廓来。 韩则对于自己的第二段婚姻其实没有多少期待,他早就过了相信爱情的年纪,而且,这个年代,要求妻子温柔贤淑,能够相夫教子,所谓的爱情,顶多是调剂品,而不是必需品。 而这个年代,女子对男子的要求也就是可以支撑门户,到了韩则这个地位,最多加上一条,可以封妻荫子罢了。 婚礼的日子已经定下,成婚前几天的时候,一辆小小的马车将一个少女送进了弓高侯府,那个少女是吴悦安的贴身侍女,算起来,是代替自己的小姐来给姑爷做最后一次考察的,免得姑爷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你叫什么名字?”韩则看着灯下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心中很有罪恶感,尽管这个少女已经发育得很好,勉强可以说是前凸后翘,但是,这不能掩盖她还是个少女的事实,在后世,也就是个初中生而已。 “奴婢红衣!”少女偷偷抬头看了韩则一眼,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去,耳朵已经染成了红色,用看似镇定,实则已经有些颤抖的声音低声道。 韩则心中陡然升起了些许罪恶感,虽说紫苏也伺候过他一段时日了,不过,好歹紫苏只比韩则小了一岁,即使按照韩则的算法,也是成年人了,可是,这个红衣实在是小了一些。 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的。韩则淡淡地说道:“那红衣,歇了吧!” 红衣有些紧张地伸手,给韩则脱下了常服,服侍着韩则睡到床上,自己也脱了衣服,只穿着里面的小衣,有些僵硬地躺了下来。 红衣长得可以说是珠圆玉润,身材娇小玲珑,不过抱起来很有肉感。博聚香炉里的香料添了点助兴的药物,红衣很快放松下来,韩则也让自己忽略了怀里的人其实是个身体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的少女,慢慢地进入了状态。 …… 一夜**之后,红衣再次乘坐着之前的马车回了便侯府,如此,婚前的最后一道工序已经完成了。 便侯府上,吴家的人已经得到了消息,很好,姑爷身体没有问题,女儿可以嫁过去了。 这个时候的婚礼就是昏礼,也就是说,都是在黄昏举行的。虽说也是嘉礼,但是,没有什么礼乐,请的宾客也就是些自家人,并不算热闹。 婚礼很是繁琐,作为韩则长辈的韩婴如今身体已经不行了,因此,过来主持的人是韩婴的嫡长子韩泽之,这个比韩述年纪还大一些的堂兄是个很温厚的人,虽说是平辈,但是很有长者风范。 他给韩则赐了酒,又叮嘱了韩则几句,无非是些要努力奋进之类的话。 不过,他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一来两人平辈,哪怕有长兄如父这句话,但是问题是,韩则比他出息多了,因此,说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多说了。 然后,韩则才带着一只活雁,往便侯府去接自己的新娘。此为贽礼,以雁为贽礼,是表示今后对新娘要诚信和尊重。 活雁最终到了吴悦安手里,她对着它盈盈一拜,代表着她对婚姻的承诺。韩则用一根红色的发带系在了她的头发上,这便算是定情。 便侯夫人在一边给女儿系上了裞巾,低声叮咛了几句,母女两人眼圈都是一红。 便侯吴广志将穿着吉服的女儿交到了韩则手里,这样子,算是两家结为了姻亲,日后总要守望相助。韩则是个难得的好女婿,起码他前途非常光明,已经有了没落趋势的便侯府需要这样一个姻亲。 坐在马车上,吴悦安神情有些羞涩,这个年代的婚礼没有什么盖头,韩则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带着几许红晕的俏脸,心中不禁一动,他轻轻握住了吴悦安的手,吴悦安想要抽回来,但是却被韩则握紧了,她低声道:“婚礼未成,这不合礼数!” 韩则也低声道:“你我马上就是夫妻,将祸福与共,日后自当相敬如宾,白头偕老,何必拘泥。” 吴悦安抿着唇,心跳得厉害,不过,终于还是没有挣开手。 没多久,马车便到了弓高侯府,两人一起进了正堂,酹酒祭祀天地祖宗,有侍童和侍女端来了盛着清水的铜盆,为两人洁手净面。 用清水盥洗了一番之后,便是同牢礼,桌上摆着五谷,还有荤食,素食,韩则和吴悦安两人一起食用同一种谷物,素食和荤食,以此代表将来会同甘共苦,又交换了酒杯,行了合卺礼。 繁琐的程序过后,两人才一起进了新房。吴悦安微微屈身,让韩则帮她解下了之前系上的发带,如此,才算韩则真正承认了这个妻子。 接下来便是结发,两人各自剪下了一截头发,将头发系在一起,装入一个锦囊之中,韩则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听说过的一句诗,不禁低声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不相疑。” 吴悦安眼睛一亮,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夫君。” 韩则微微一笑:“以后叫我怀瑾就好!” 吴悦安点点头:“怀瑾,你叫妾身悦儿就是,父亲母亲在家都是这么叫妾身的!” 韩则轻笑一声,在她耳边轻笑道:“悦儿,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吴悦安只觉得一股热气吹在自己的耳朵上,一绺头发也飞扬起来,挠得自己觉得痒痒的,心里不禁有些发慌,她有些局促地直起身,说道:“怀瑾,妾身,妾身帮你更衣!” 看着自己的妻子微红的脸颊,韩则心中一动,这个女子,就是会跟他共度一生的人啊!想到这里,韩则微笑着握住了吴悦安纤细的右手,轻声道:“悦儿可要夫君帮忙么?” 吴悦安手一个哆嗦,差点没将手里要解开的衣带打成了死结,见她涨红了脸,韩则几乎要大笑起来,他将自己的妻子拦腰抱起,笑道:“今日夫君先伺候悦儿一次,悦儿可要记好了!” 很快,两人的吉服一件件脱下,丢在了地上,而轻微的惊叫与暧昧的呻吟声也悄悄传来,外面守夜的侍女都是掩口一笑,悄悄将门掩紧,退下了。 第十七章 回门(上) “悦儿,醒了?”韩则轻笑着低头吻了吻还有些迷糊的吴悦安的耳垂,吴悦安恍然清醒过来,连忙就要起身。 “着急什么,你昨晚累得很了,多躺一会儿!”韩则笑吟吟道。 吴悦安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说道:“已经醒了,还是不要多躺了,还要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呢!” 见吴悦安蹙起眉头,脸上微有痛苦之色,韩则赶紧扶住了她。 里面的动静很快被外面伺候的人听到,外面一个人唤道:“侯爷,夫人,可要奴婢进来伺候吗?” “进来吧!”韩则看了一眼神情羞涩的吴悦安,微微一笑,说道。 门被推开,几个侍女端着洗漱用品还有全套的衣裳走了进来。领头的是紫苏,韩则微笑着说道:“悦儿,这是紫苏,一直在我身边伺候。” 吴悦安立刻明白了紫苏的身份,很是矜持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跟着进来的红衣看了紫苏一眼,又低下了头。 韩则很是坦然地让几个侍女服侍着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常服,就在一边看着吴悦安换了衣服过后,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装扮。 吴悦安有一头很柔顺的长发,韩则有些兴味地看着红衣非常利索地往她的头发里面加上一绺一绺的假发,为她梳起了一个双鬟髻,配上了两根白玉镂花簪子,又在右侧插了一个华胜,看着便带出了一点雍容的模样来。 另一个叫做绿衣的侍女同样非常忙碌地给吴悦安描眉,扑粉,点唇。吴悦安看着面前打开的一个镶嵌着珍珠玳瑁的首饰盒,有些犹豫地看着盒子里的一些配饰,不知道该戴什么好。韩则上前仔细选了一只青玉手镯,伸手给吴悦安戴上,衬得吴悦安莹白的肌肤更是欺霜赛雪。又取了一枚雕着精美细腻的凤纹的白玉玉环给吴悦安系在腰带上。 几个侍女都抿嘴一笑,吴悦安心里一甜。 如此一番,才算打理得当,韩则轻笑道:“夫人,该去给母亲和祖母问安了。” 到了韩夫人住的院子的时候,韩夫人已经起了,见得小两口过来,韩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吴悦安恭恭敬敬地给韩夫人奉了茶汤,韩夫人伸手接过,喝了一口,放到了一边,然后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放到吴悦安手里,笑道:“是个标志的孩子,看着就叫人喜欢。” 吴悦安连忙接过,拜谢道:“媳妇谢母亲赏赐!” 韩夫人取了一樽酒递给吴悦安,柔声道:“你以后就是弓高侯府的女主人了,要和则儿好好过!”这边是将后院的管家权利交给媳妇了。 吴悦安接过酒樽,将酒饮下,又拜谢道:“媳妇定当不负母亲厚望。” “真是好孩子!”韩夫人微笑道,“则儿,咱们一起去给你祖母问安吧!” 老夫人也很好说话,同样给了孙媳妇很是丰厚的见面礼,又留小夫妻两人用了朝食,这才放他们回了自己小院。 “祖母和母亲都是和气的人,咱们侯府人口也简单,一般的事情,都按照常例便是,你开始掌家,实在不明白的地方便去问母亲,很快也就能上手了!”韩则和吴悦安一起回到正房,在软垫上坐下,说道。 吴悦安点了点头,虽说便侯府和弓高侯府同属列侯,但是,就算都有爵位,也是有高低之分的。吴家固然是当年吴国王室后裔,而韩家也是当年韩国的王室之后呢!吴家早在长沙王去世之前便失去了兵权,如今,也就带着一个爵位过日子罢了,除了吴广志身上还有个虚衔,其余的人压根就是在混日子。 但是弓高侯府却不一样,哪怕韩家是曾经投降过匈奴的,为此失去了曾经的王爵和大半的食邑,可是,架不住人家手里头还攥着一部分兵权,而如今韩则与韩嫣兄弟两个还是当今天子的近臣,实权在握,算起来,这场婚事,实在是吴家高攀了。 吴悦安嫁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夫家会轻慢自己,不过,看起来,无论是两个长辈,还是自己的丈夫,对自己都还是很看重的,这让她很是松了一口气。 对于新婚的小妻子,实际年龄已经很是不小了的韩则还是很有耐心的,虽然没有跟她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对吴悦安也是非常体贴。 新婚第三天,便是回门的时候了。 回门礼准备得很丰厚,但是并不打眼,无非就是些金玉丝帛之类的东西,也就是表示一下,弓高侯府对于新妇很是看重满意,让亲家放心的意思。 坐着马车到了便侯府,出来迎接的是吴悦安的长兄吴千秋。这位大舅子如今已经是三十来岁的人了,性子倒是和吴广志一脉相承,很是温吞低调。 “妹夫妹妹可来了,父亲和母亲一大早就惦记着呢!”吴千秋见两人下了马车,笑着迎了上来。 “是我们做小辈的不是,倒是让岳父岳母久等了!”韩则也是笑着说道。 吴悦安也上前弯腰行礼:“小妹见过大兄!” 吴千秋将吴悦安扶起,见她脸色红润,脸上还带着新嫁娘的娇羞之色,心里也就知道,妹妹过得还算不错。 说实话,当初知道弓高侯府要来求娶的时候,家里很是担心了一阵子。虽说便侯府与弓高侯府平常也有往来,不过,也就是礼节上的事情,并无多少深交。眼看着弓高侯府的势头日盛,吴家很担心自家被牵扯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去,因此,很是犹豫。 不过,吴家自从吕后当朝的时候便已经衰落,总不能让子孙后代,就凭着一个便侯的爵位过下去,因此,也就生出了搏一把的心。不管怎么样,自家女儿的夫婿本来也是要在诸位列侯家的子弟里面找的,而韩则的风评一向很是不错,比起一干纨绔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因此,最终也就决定了下来。 吴千秋引着两人往府里走去,便侯夫妻也已经在正房门前等着了! “不敢劳岳父岳母亲迎!”韩则上前行了一礼。 吴广志赶紧扶起,笑道:“贤婿实在太客气了,快里边请!”说着,先行往屋里走去,剩下的人也赶紧跟了上去。 ——————————————————————————————— 前段时间大旱,如今又开始天天下雨,结果路上老是堵车,折腾到快八点半才到家!再次在这里求票票啊! 第十八章 回门(二) 寒暄了一阵子,便侯夫人便带着吴悦安往后院去了,只留下吴广志父子还有韩则留在前面。 后院里,吴夫人看着女儿,问道:“悦儿,姑爷对你可好?” 吴悦安轻轻地点了点头:“怀瑾对我很好!” 吴夫人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老夫人她们待你如何?” “母亲,你就放心吧,都挺好的!”吴悦安说道。 吴夫人怜爱地看着她,说道:“那就好,虽说名义上,咱们两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不过,韩家这些年势头太盛,母亲也是担心你过去被轻视。好在韩家家风素来不差,再听你这么说,母亲也就能放心了!只盼着你早点给韩家生下嫡长子,也就能在弓高侯府站稳脚跟了!” 吴悦安听到这里,不由羞红了脸,吴夫人伸手握住了女儿的手,叹道:“这是人伦大事,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旁边,吴千秋的妻子李氏也说道:“小姑,母亲说的是,如今姑爷对你爱重,正要抓紧时间早点怀上才是,要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夫人严厉地横了一眼,她赶紧低下头,不吭声了。李氏虽然是吴千秋的嫡妻,但是出身并不算高,因为有些小家子气,一直不得吴夫人喜欢。而吴悦安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嫡女,素来被宠爱,因此,李氏心中常怀着嫉妒之心,如今,小姑居然还嫁给了前途无量的列侯,这更是让李氏心中不舒服了,因此,想要刺上几句,结果却忘了,即使小姑出嫁了,依旧还是婆婆最疼爱的女儿呢! 吴夫人在那里抓紧时间对着自己的女儿传授一些自己的经验,从如何和丈夫婆婆相处,再到如何管理内院,拿捏下人,毕竟,女儿已经嫁人了,日后见面的次数也少,有些事情自然要早早的知道才行。 而前院里,韩则跟自己的两个舅兄和岳父也是相谈甚欢。吴广志孩子生得不少,但是,这年头,小孩子夭折率实在有点高,因此,最后活下来的也就是儿子一女,嫡长子吴千秋,还有一个庶子吴冉,再加上吴悦安,倒是跟弓高侯府差不多了。 吴千秋虽说看着温吞,不过,还是很有世家子弟的风范的,言谈举止,都是不俗,不过,吴冉因为是庶子的缘故,总有一些自卑感,因此,看着总是有些缩手缩脚的,本来皮相并不差,却因此总让人觉得有些猥琐起来。 韩则固然不是以貌取人者,但是,跟吴冉实在是没什么共同语言,倒是吴冉看着他的目光很是热切,但是,却也不怎么开口。 也许这个时候的人不知道太极是什么,但是不妨碍他们绕着圈子说话,韩则也很有耐心地陪着自己的岳父舅兄打哈哈。 一个说今天天气不错,另一个马上接上,天气的确很不错,阳光很明媚,风也很温煦,这个时节,最适合去渭水边上春游踏青云云。 一个又说听说妹夫你上次跟李当户约斗,得了陛下的赏赐,怎么没见你将那匹好马骑出来,一个就说,因为自己已经有了一匹良驹,陛下所赐的那匹已经转送给弟弟了。于是,另一个就开始在那里赞叹这是何等的兄友弟恭,实在是值得我辈学习云云。 不知道说了多久,反正没说到正题,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心里暗骂了一声“老(小)狐狸”。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吴冉,他终于开了口,试探着问道:“前些日子,陛下刚刚罢黜了塞侯他们,不少位置如今都空着,妹夫如今也是左中郎将,可有人找到弓高侯府上?” 韩则笑道:“如何用人,陛下自有决断,则并非丞相,哪里好胡乱插嘴呢?” 几个人同时想到了之前那一场考试,嘴角都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刘彻如今虽然年轻,但是,在朝中还算有些权威,因此,那一次考试没有合格的人,不管是谁举荐的,都被他很是强硬地拒绝回去了,弄得陈阿娇对他摆了好几天的脸色。刘彻也不是什么会忍气吞声的人,干脆好几天没肯去椒房殿,一直到太皇太后插手,两人才又和好了。 当然,面上是和好了,但是,这日积月累的矛盾引发的裂痕也在慢慢扩大,迟早要将两人曾经的情分消磨得干干净净。 而吴广志听了韩则的回答,心里颇是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自己这个女婿是个谨慎的性子,这可是好事。心里这样想,嘴上也说道:“贤婿这样想就好,不论如何,陛下总归是陛下,作为臣子,还是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才是!” “小婿谨遵岳父教诲!”韩则赶紧说道。 “贤婿太客气了,说实在的,老夫空长了这么多年月,也就谨慎这两个字还算可取,算起来,比起贤婿你,倒是差得远了!”吴广志叹道。 “岳父过谦了,依小婿看来,岳父才是有大智慧的人!”韩则很是真心实意地说道,不管怎么样,哪怕便侯府几乎要淡出长安的上层社交界,但是,他们依旧安安稳稳的,没有因为政治上的倾向问题惹出什么麻烦,虽然儿子不算非常出色,但是也没有被养成纨绔子弟,反而很是本份,这实在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吴广志听出韩则说得很诚心,不过还是摆摆手,叹道:“什么大智慧,不过是胆子小罢了!”他没有经历过吴家最辉煌的时候,但是,却见识过不知多少王侯因为贪婪或是别的缘故,最好的也是被除了国,死在那一场场权力斗争中的不知凡几,他实在是怕了,吴家没有资本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面去,最多也只能自保而已。 吴广志接下来也没有跟韩则说起多少朝堂上的事情,只是说些家常话,又说自己的女儿在家里被娇宠惯了的,要韩则体谅一些,韩则自然一一回应。 在便侯府用过哺食,又说了一阵子话,韩则也就起身带着还有些不舍的吴悦安告辞回去了。 “父亲,你怎么没有问一下妹夫,是不是能够帮咱们点忙什么的!”吴千秋有些疑惑,“毕竟妹夫如今也是左中郎将,在宿卫中安排几个人不是问题啊!” 吴广志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眼,哼了一声:“为父开口容易,可是,你们有什么资本让为父开口呢?你看看你们妹夫,小小年纪,就能将那个李广得意的儿子给打趴了,你们呢,那点本事,真要进了宿卫,你们不觉得丢人,为父还要记得吴家的脸面呢!” 兄弟两个脸涨的通红,不敢吭声了。 第十九章 无题 韩家这边是喜事连连,没过多久,韩嫣也将苏家的女儿苏萱娶了回来,如此一来,弓高侯府便热闹了许多。 韩家人每日乐呵呵的,但是作为皇帝的刘彻,心情糟糕的很。 当初他罢黜了丞相卫绾和御史大夫直不疑,差点还将他们下了廷尉问罪,倒是让太皇太后很是不高兴了一场,好在接替相位的是窦婴,哪怕跟太皇太后不是一条心,但是,好歹还是姓窦的,因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馆陶大长公主不高兴啊!她收了不知道多少好处,但是举荐的人几乎全部被打回了原型,她一点也不在乎那些人的前程,她在乎的是皇帝扫了自己的脸面。 于是,馆陶长公主一边在长乐宫向太皇太后诉苦,一边又在椒房殿跟自己的女儿陈皇后唠叨,无非就是刘彻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等等。 陈皇后自然又要跟刘彻唠叨,刘彻对于哄自己的这个越来越不可爱,反而让她觉得俗气腻烦的表姐也越来越没有耐心了。问题是,太皇太后那边实在不好交代,硬抗了几次之后,还是不得不选了几个人应付了过去。 这还不算,王太后也不乐意让他松快一下,先是在他面前抱怨陈皇后对她不够恭敬,现在又开始觉得这个儿子养了等于没养,自己的两个弟弟多好的人啊,为了你这个外甥选取了那么多人才,你居然一个都不要云云。 刘彻弄得恼火无比,简直就是里外不是人。身边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给他做心灵垃圾桶的,因此,只好自己发泄。前些日子一次酒醉,将身边的一个宫女给临幸了,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说白了,皇宫里的宫女,那就是皇帝的女人啊!结果第二天就让陈皇后知道了,直接就将那个宫女给活活打死了。 刘彻对那个宫女其实也没什么意思,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楚,但是,陈阿娇这么做,那就是直接打了刘彻的脸面,刘彻气得火冒三丈,结果陈阿娇比他还火大,两人又是一番争吵,几乎就撕破了脸面。 陈阿娇哭哭啼啼地去找她外祖母太皇太后主持公道,最终,居然还要刘彻做低服小地去给自己的妻子道歉,刘彻憋屈地快要疯了。 “怀瑾,王孙,你们来了!”刘彻看起来有些憔悴,他神情带着些阴郁地跪坐在那里,见韩则和韩嫣进来,给他行了礼,摆摆手,说道。 “陛下可是身体不适?”韩嫣见得刘彻的神色,不禁问道。 “还不是那些事情!”刘彻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算了,不要提了,说了也没用!” 韩则和韩嫣也是知道前些日**中发生的事情的,这些事情,确实轮不到他们这些外臣插嘴,因此也不多说什么了。 刘彻终于打起精神,问道:“怀瑾,前些日子马场送了一批马过来,我想要在宿卫里面挑出一些人来,组成骑兵,你觉得如何?” 韩则想了想,很谨慎地说道:“陛下,宿卫素来是拱卫京畿要地的,不能抽调太多出来,而陛下组建骑兵,为的是远征匈奴,因此,臣以为,还是应该另外成立一军,至于人选,倒是不拘于在宿卫里面选,倒是可以选择一些良家子充入其中。” 说白了,韩则的意思就是要扩军,总不能为了远征匈奴,将拱卫长安的兵马给减少了,万一有个什么意外,那才叫冤枉呢! 刘彻点点头,想了想,叹道:“既然如此,那还是要等等吧!如果要扩军,朝中又要有人说什么穷兵黩武之类的话了!”其实他倒不是担心朝臣的说法,而是太皇太后还在,而最近,太皇太后对他实在有些微言,这个时候他实在不好做出什么大动作来。 韩则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琢磨着,过段时间,就将马蹄铁献上来,如此也能大大减少战马的损耗。 韩嫣见刘彻脸上神色不怎么好看,知道他不想在这上面多谈,于是便问道:“陛下,听说这些日子,石渠阁颇为热闹?” 听到这里,刘彻不禁来了兴致:“可不是,王孙你最近在家不清楚,这些天,朕命令各家子弟在石渠阁整理校对那里的典籍,结果,那些人就开始打起嘴仗来了!” 石渠阁如今汇聚了好几个学派的博士,为了谁家的言论是正统,当为治国经典,几乎天天在掐架。 刘彻对此其实很是乐见其成,因为这些人,无论哪一方落了下风,自然都会拼命讨好一下他这个皇帝,等他发表了支持的意见,于是,形势便会发生逆转,不管怎么样,刘彻自觉自己成为了关键,心里更是坚定了让这些学派并存的想法。 见到刘彻的神情,韩则微微皱眉,然后郑重的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此风不可涨!” 刘彻见韩则神情严肃,也不禁郑重起来,问道:“怀瑾所言何意?” 韩则说道:“陛下,臣曾经说过,每个学派都有各自的长处,都可为陛下所用,可是,若是一直让这些人争吵下去,那么,双方原本只是在学术有异议,最终却会演化成无法解决的矛盾。届时,他们在朝堂上不是为了大汉的利益而反对对方,反而是为了反对而反对,那么,即使哪一方提出了什么有益于国家的意见,却被另外几方一起否决,如此,朝廷还能做事吗?” 刘彻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到时候,朝堂大概不是讨论国事的地方了,干脆专门看着下面的朝臣耍嘴皮子了! “怀瑾觉得如何?”刘彻问道。 韩则郑重道:“臣曾经听闻过一句话,言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朝中设立三公九卿,以及诸般官职,细分一下,其中都各有侧重。各个学派的人才当各司其职,恪守本分。如礼法之事,当倚重儒家,攻防之事,当选用兵家,诸般器具,自当选用墨家,一应具体事宜,都交由专业人员去做,仅向自己的直接上官负责,当然,各个学派之间也当互相监督,以免出现上下勾结的欺瞒之事,如此,大汉将可长治久安。” 韩则这话说得很笼统,其实也并不一定适合现在的官制,如果真的按照韩则的想法,朝堂上简直就是要发生一场大地震了。而且,这说起来容易,但是,真要做起来,大汉如今的朝堂,各个官员多半不是专业的,因此,想要改革的话,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实在是难以预料。 刘彻想了一会儿,终于叹道:“怀瑾所言,固然是为大汉着想,不过,这事只能缓缓图之了!” “陛下圣明,是臣考虑不周!”韩则赶紧说道。 “算了,你们先回去吧!”刘彻已经没有了兴致,直接让他们告退了。 第二十章 太皇太后寿辰 虽说韩则提出来的意见,有些超前,但是刘彻也开始控制那些学派的人对掐的力度,免得从学术争论上升到人身攻击。 韩嫣与韩则两人所学的是《左传》,毕竟,这是对孔子《春秋》的注解,很多人也将他们默认为儒家,因此,有人想要将他们兄弟两个扯进去,结果韩则直接来了一句:“庄子有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圣人又有云:‘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圣人均知学无止境,只不过限于寿数,最终不过留下些许典籍罢了,也不能自诩全知全能!你们一直抱着先贤的典籍不放,又将自己的想法与先贤之意牵强附会,便是圣人地下有灵,怕是也要痛哭一场吧!” 韩则的话说得很是刻薄,在场的人都是脸色一青,看着韩则扬长而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毕竟,韩则说的话不无道理,这么一说,在场的人倒是无不理亏了,因此,后来也就没人想要将韩则和韩嫣拉进来了。 韩则实在懒得去搞什么学术辩论,虽说穿越了,不得不学古文,但他骨子里还是21世纪的理工科高材生,说实在的,很多时候,他不是很能理解这些古人,也就那么几本书,一个个居然能从这短短几万个字里面不知道看出多少种意思,还能编出种种花样来。 而韩则,他看过《论语》,不过他从这些用短小精悍都不足以形容的书籍上面看到的,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孔子的言论对于治学,对于道德修养什么的,的确是很有些道理的,可以说,孔子的确是个很出色的教育家。 不过关于孔子的政治理念,说实话,韩则觉得孔子简直就是个标准的理想主义者,难怪一辈子不得志了。 但是,韩则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才这么多年时间,儒家在如此不得意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是演化到如此霸道的地步呢? 儒家对内太具有攻击性,而与之相反的是,道家实在是太无为了,连防守都显得消极无力,结果在朝堂上也就只有节节败退,要不是有个老太太盯着,朝堂上早就没了道家的发言余地了。 至于法家,说实话,这个学派不管在哪个朝代,很少有人会公开宣称自己信奉法家,但是事实上,没个皇朝建立之后,首先要确立的就是法度。 墨家、农家什么的,更是实用主意的代表,虽说墨家所谓“兼爱”、“非攻”的理念差不多都要被人忘记了,但是墨家的技术还是流传了下来,哪怕你内心鄙薄,但是,上至军国大事,下至平民生活,却几乎是无处不在。 别的学派也都差不多,他们虽然不会成为政治上的主流,但是,一般情况下,也是不可或缺。因此,韩则的想法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尽可能地削弱儒家的影响力而已。 韩则给出了建议,而刘彻也已经不乐意看到一家独大的场面,因此,董仲舒所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意算是已经破产了。 韩则没心思跟着那些人打嘴仗,他回去之后就叫人献上了马蹄铁,又仔细跟刘彻说了一番马蹄铁的好处,刘彻听到马蹄铁可以减少战马的损耗之后,立马命令匠作营还是打造,然后又命令保密,免得泄露出去,让匈奴人得了便宜。 “怀瑾,献上此物可是大功一件,不过,此事如今尚需保密,因此,这次的赏赐只能权且寄下了!”刘彻看着韩则,神情轻松了很多,“以后有机会一定补上!” “臣拜谢陛下圣恩!”不管赏赐到时候会不会兑现,不过,刘彻既然这么说了,韩则自然还是要谢恩的。 “怀瑾就是喜欢在这样的小东西上做文章,记得先帝还在的时候,那个水车,可不就是你弄出来的!”刘彻这会儿心情大好,不由笑道。 “不过是胡乱琢磨出来的,算不得什么本事,臣还想着将来为陛下征战四方呢!”韩则赶紧说道。 “行,等怀瑾立下战功,朕必定厚赐!”刘彻开怀笑道。 “对了,另立一军的事情,朕已经有打算了!”刘彻神情有些得意。 韩嫣很感兴趣的问道:“还请陛下为臣等解惑!” 刘彻压低了声音,说道:“过两个月就是太皇太后寿辰,朕有意扩大宫室,如此便可再立一军,朕已经想好名字了,就为期门军。如此,太皇太后不会不同意的。” 韩则对刘彻算是不得不服气了,这就是一举数得的事情啊!难怪人家能做皇帝呢! 不过,太皇太后寿辰,这可不仅仅是皇家的事情了,这已经可以上升到国事的程度了。太皇太后都多大年纪了,几乎可以称为“人瑞”了,这样的长寿,在皇家可不多见,因此,这场寿辰势必要大办的。 韩则开始琢磨,要送些什么东西好,要新奇,还要合这位老太太的心意,免得让她一个不高兴,给你小鞋穿。 而说到太皇太后寿辰,刘彻心里其实也有些疙瘩,前些日子,刘彻开玩笑的问起,太皇太后喜欢什么,结果,老太太来了一句,年纪大了,就盼着他和陈皇后给自己生个重孙呢! 对于子嗣这个问题,刘彻如今很着急,他快要20岁了,可是,因为陈阿娇的霸道,至今临幸过的女人屈指可数,活下来的,也就陈阿娇一个。他们两个的夫妻生活频率并不算低,可是,都大婚两三年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在这个年代,无后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严重到了很可能影响到整个大汉未来的继承问题。 陈阿娇也很急,不知花了多少钱,到处找什么生子秘方,擅长妇科的御医也是时时宣召,但是半点用处也没有。幸亏这时候没有什么送子观音之类的说法,要是有的话,估计庙门都要被陈皇后的人踏破了。 老太太这么一说,刘彻还能怎么样呢?他心里很是愤恨,你陈阿娇不能生,还阻拦着自己跟别人生,难不成,真的要让朕绝后啊!不过,嘴上还是好好安抚了老太太一番,回过头来,还是要跟陈阿娇努力努力再努力。若是两人情正浓时,那自然是温柔缱绻,可如今,两人的感情早就出现了危机,偏偏还要像是要完成任务一般地和陈阿娇做运动,这让刘彻很是觉得不舒服。 刘彻有些兴味索然地继续跟着韩则韩嫣他们说着一些事情,外面,有声音传来,杨得意出去了一下,很快又回来,低声道:“陛下,皇后娘娘说是有事,请陛下去椒房殿商量!” 刘彻脸上又浮出阴郁来,他低声道:“又是有事,哼,她什么时候没事了!” 韩则和韩嫣深深地低着头,看着大殿中铺着的地砖,好似地砖上突然开出了花一般。 “罢了,怀瑾,王孙,你们回去吧!” “臣等告退!” 第二十一章 建元纸 邻居装修,吵得人心烦意乱的,好郁闷! ———————————————————————————— 老太太活了七十多岁,除了眼睛不行,但是身体依旧康健,要不然也不能弄得两任皇帝束手束脚的。 而很明显的,在以孝治天下的朝代,你讨好谁,都比不上讨好老太太实在,毕竟,无论如何,老太太只要还活着,就算是皇帝,也不得不低头。 不过老太太的心思也很难让人摸清楚,前儿个莫名其妙提起金俗来,结果,因着对这个姐姐的愧疚之情,刘彻大笔一挥,将这个姐姐封为修成君。 这会儿金王孙已经去世了,偏偏因为之前的事情,早就该嫁人的金俗一直拖着,之前曾经订了亲事的人家隐约听说了金家的事情,谁还要得起这样一个媳妇,因此,弄到现在,金俗都三十的人了,依旧还是个待嫁的闺女。 王太后虽说光明正大认回了女儿,可是,毕竟,这个女儿代表的是她那一段不光彩的往事,因此心里别提有多腻味了,装模作样地将金俗接进宫里来住了几天。 一向敏感的金俗便发现,自己这个生母并不待见自己,于是跑去跟刘彻说,她在乡下粗野惯了,不适合待在皇宫,请刘彻还放她回去。 刘彻也是一副玲珑心肝,找了几个宫人一问,也就差不多明白了,他心里对王皇后的感觉更是糟糕了一些,当下,直接给这个大姐赐下了修成君的宅邸,也就让金俗过去了,心里还琢磨着过些日子就给这个姐姐选个合适的夫婿。 而王太后却觉得这压根就是老太太在敲打自己呢,似乎是因为在朝堂上,田家和王家让窦家觉得不安心了,心里更是恨不得老太太早点蹬腿咽气,但是,除了在她自个的宫里,她依旧得忍气吞声,半点不敢露出什么异样来。 田蚡知道了,便过来安慰她:“我的好姐姐,那老太太都多大年纪了,没两年便要去了,你跟她争什么气呢!到时候,还不是你这个太后说了算吗?” 王太后在自己弟弟面前几乎要嚎啕大哭了:“我这个太后如今哪里还有说话的份啊!那个陈阿娇,还是我媳妇呢,每次看到我都像是没看见一样!皇帝虽说是我生养的,可是,不知道谁在他耳边嚼了什么舌头,估计也离不了陈阿娇那个贱人,弄得跟我不太亲近。先帝在的时候,我就委屈了大半辈子,如今还要再委屈下去,你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啊!” 田蚡也很无奈,叹道:“姐姐,您再多忍忍,等到那个老太婆没了,窦家也就不足为虑了,至于陈阿娇,凭着姐姐你的手段,还拿捏不住一个丫头吗?到时候,才是姐姐你的好日子呢!还有,老太太过些天就是过寿了,姐姐你千万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抓住了把柄啊!” 王皇后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说道:“我省得,不就是伏低做小吗,做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年!等到时候……”说到这里,她神情露出一些狰狞来。 韩则和韩嫣最近正在想着到底要给老太太送上什么寿礼,正巧,终南山庄子上一个叫韩平的下人匆匆忙忙地从城外回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门,喜上眉梢地叫道:“小人见过侯爷,见过二公子!” “起来吧,韩平,这么行色匆匆,有什么好消息吗?”韩则问道。 “侯爷,侯爷,您说的那‘纸’成了!”韩平几乎是眉飞色舞起来。 韩则大喜,几乎有些失态地站了起来:“当真!快,拿来看看!” 这造纸的事情已经折腾了好些年了,最初造出来的要么不够韧,要么颜色黯淡发黄,有的不容易吸墨,有的太软,也曾经有过质量还算不错的纸,但是成本实在太高,产量也非常低,压根无法达到推广的目的。因此,除了韩家的茅房多出了一些比较好用的厕纸之外,一直没能造出可以正常书写的纸出来,这回总算成功了,韩则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韩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背在身上的一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叠颜色近乎雪白的纸张,韩则和韩嫣都凑了过来,韩则伸手取了一张,在手上捻了捻,感觉已经很有后世的纸的味道了。 “来人,拿笔墨过来!”韩则直接吩咐道。 立刻有人拿来了笔墨,韩则直接润了润笔,开始在纸上写字。纸的质量很好,吸水性不错,而且墨并没有晕开的样子。 韩嫣惊讶地看着:“大兄,这就是你说的纸?” 韩则很是得意:“没错,有了这个,咱们韩家总算有了一道保险,也有传家的本钱了!” 韩嫣也很灵透,如此廉价便捷的书写方式,会让教化不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如此之功,无论是哪个学派,都要记得韩家的功劳。韩家之前虽说乃是王室之后,可是,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传承之物,如今有了这个,韩家便有了传承的资本。 韩则神情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他看着韩嫣,笑道:“阿嫣,直到这个时候,大兄才觉得,终于不负祖父和父亲的期望,韩家兴盛,指日可待!” 韩嫣也是重重地点头,一时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所谓家国天下,对于此时的士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家族,其次才是国。弓高侯一脉如今也就他们兄弟三人,兴盛家族,乃是他们兄弟背负的最重要的责任。 韩则意气风发道:“咱们家给太皇太后的寿礼如今已经有了,只要用这纸抄写一份《道德经》便可以了!” “大兄,咱们总得给这纸冠上一个名号吧!”韩嫣心情也很好,不禁笑着说道。 韩则想了想,说道:“如今正是建元元年,干脆就将这个纸称为‘建元纸’吧!” 韩嫣也是眼睛一亮,借着太皇太后的寿辰,再加上以古往今来第一个年号的冠名,这个建元纸,想要不引起轰动都难啊! 第二十二章 淮南王 果然,韩则献上的手抄本《道德经》得到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关注,等到知道这种纸虽说制作工序复杂,但是胜在成本不高,可以大规模推广之后,不知道多少人惦记上了。 刘彻心情大好,直接给韩则加封了两千户的食邑,如此太皇太后还觉得太薄了,朝中一干人,自然也没有人不识相地反对。刘彻一个高兴,便让石渠阁中的那些博士们又多了一项差事,将整理出来的典籍誊抄在纸上,并加以注释。还兴致勃勃地宣布,日后要在各郡设置郡学,真正实现教化天下。 这可是个浩大的工程,但是,所有人都对此激动万分,毕竟,修订典籍,教化万民,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大好事啊! 眼看着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了,要到新年的时候,各路诸侯藩王都要进京觐见的,而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淮南王。 淮南王这一支说起来也是挺倒霉的,现任淮南王刘安他老爹刘长还是文帝的兄弟,后来被吕后折腾了一番,最终,文帝也就剩下他那么一个弟弟了。 开始的时候,文帝对这个硕果仅存的兄弟还算照顾,封给他的封地可以说是广阔肥美,当时的淮南封国可比现在大多了,不过,人总是不知足的,刘长日益骄纵,最终将自己的封国干脆的变成了国中之国,赫然不肯听从中央的命令,要自立了。 这样还不算,搞到最后,刘长甚至勾结了匈奴和闽越人打算叛乱,自己做皇帝了。 文帝也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问罪之后,又顾念着所谓的名声没有直接下手杀他,而是要将他流放。结果,刘长饿死了在半路上。无论是刘长自己想不开,还是文帝暗中下了手,淮南王一脉跟中央其实是结下了血仇的,只是没人戳破罢了。 后来,又因为民间有传言说文帝刻薄,容不下自己的兄弟,无奈之下,只好又捏着鼻子将刘长的三个儿子都封了王,其中,承袭了淮南王的便是刘安。 比起他那个几乎称得上荒唐的老爹来说,刘安的名声简直清白得有如处子一般,在皇家之中,可以说是德高望重,可以说是贤王中的贤王了。 在大众的舆论中,这位淮南王为人很是谦恭好学,又交游广阔,简直就是孟尝君那样的人,养着不知道多少门客,摆出一副崇尚道家黄老之术的模样,可以说,他是黄老的一面旗帜。 在这个儒家和道家争得快要你死我活的时候,这位淮南王很是欣欣然地带着他主导编撰的一本可以说是道家经典的《鸿烈》往长安过来了。 刘彻虽然知道淮南王一脉对中央的恩怨是非,不过,他却很自信的认为,不论如何,淮南王还是刘家人,这位长者的到来,可以帮助他对抗越来越让他不爽的几家外戚。 而淮南王跑过来的意思无非是听说如今皇帝跟两宫之间都闹得有些僵,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罢了。而太皇太后很明显虽然老了瞎了,可是,依旧是最说得上话的人,虽说淮南王没有赶得及过来给太皇太后祝寿,不过,有一篇《鸿烈》作为新年礼物也是不差的。 淮南王打的主意也就是好好讨好一下太皇太后,若是能够说动太皇太后废了刘彻,让自己掌权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可是,他也不想想看,他跟太皇太后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仇人!当初杀了他老爹的,就是老太太的丈夫。而且,就算没有这层仇怨,但说文帝当初也不只有景帝一个儿子,哪怕不是她生的,她也有一个嫡母的名分。 再者说了,除了刘彻,景帝的儿子也十几个呢,哪个不比刘安跟她关系亲近,她就算是想要废掉刘彻,也应该是找一个血缘关系比较亲近的啊!哪里轮得到淮南王这个已经差不多出了五服的宗室。 说实话,韩则对淮南王很是看不上。这位就属于那种做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的人,既然你有了造反的心思,那么背地里无论是积蓄军械,还是征召军士,那都是应该做的。 偏偏这位,还想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大义名分,这实在让韩则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亏得刘彻如今也不知道淮南王存了什么心思,否则,按照刘彻的性子,怕是当场一剑宰了这个老家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刘彻不知道,因此,对这个叔父还是很热情的。 刘安比较悲剧的是,他来长安晚了一步,这会儿,长安的人正在为了之前韩则献上的建元纸激动着呢,太皇太后也成天抱着那本韩则手抄的《道德经》,每日里都要找人念上一遍。哪里看得上刘安弄了几辆马车才拉过来的一捆捆竹简呢,那实在是太麻烦了。 因此,尽管太皇太后对这个笃信黄老的宗室藩王还是比较亲近的,但是很显然,刘安打得主意是差不多破产了。 不过,刘安也不可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太皇太后这个仇人的老婆身上,眼看着别的诸侯都打算回去了,他依然赖着不走,反而留在了长安,每日里跟一大堆学者辩论讲学,而刘彻这会儿也乐意有个宗室的有名望的长辈待在长安让自己多点底气。 不过,刘彻很快就后悔了。 淮南王实在动作有点大。 一个藩王进京,给在京城的官员送礼,其实这是正常现象,毕竟,藩王一般情况下都是待在封地,万一哪个官员看他不顺眼,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坏话,那么就很麻烦。当初刘荣不就是毁在了几个人的告密上吗? 但是,刘安送的礼实在太丰厚了,范围也实在太广泛了!不管是文臣武将,重臣散官,他都是一份厚礼送上门。 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已经是天底下有数的王爷了,还有什么所求呢?有点心眼的人都清楚了,何况是作为帝王的刘彻呢? 于是,刘彻深深地感到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他觉得,不能让刘安再留在长安了。 接着,发生了一件事,让刘彻更是坚定了这个决心,一定要让淮南王滚回去。 第二十三章 日食,再见日食 事情其实很简单。 因为时常送礼的关系,刘安很容易就勾搭上了田蚡。 田蚡这个人,是个很光棍的,你送礼,我就给你办事,无论大小,我都给你办。当然,刘安的所求他也清楚,于是,为了投其所好,田蚡在有一次和刘安一起饮宴的时候,直接就说了:“皇上没有太子,大王是高皇帝的亲孙子,广行仁义,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假若皇帝突然去世,除了大王之外还有谁能继承帝位呢!” 听到这句话,刘安别提有多高兴了,回去之后,立马就是一份厚礼送到了武安侯府上。 刘彻自然听到了消息,脸色阴沉地几乎滴下水来。 韩则跪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任凭刘彻在那里大发雷霆:“老匹夫,想要做皇帝,做梦去吧!” “果然是朕的好舅舅,朕还活着呢,他就要操心朕的身后事,连下一个皇帝就选好了!朕给他封了侯,食邑八千户,便是那些战功彪炳的功臣也未必有他之厚,他居然还不知足!”刘彻端起茶杯想要喝茶,结果里面的茶汤刚刚就已经被他喝光了,气恼之下,他随手就将茶杯摔倒了地上,碎片四溅,就听他在那里咆哮起来,“人都哪里去了,朕还没死呢,连口茶都喝不上了?” 杨得意深深地低着头,一边请罪,一边带着几个宫人小跑着过来,飞快地将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又奉上了一杯茶汤,放到了刘彻手边。 刘彻暴怒了半天,这会儿正喘着气,烦躁地坐在那里,韩嫣偷眼看了一下长兄和刘彻的脸色,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很是谨慎地开口道:“武安侯乃是陛下骨肉至亲,想来,不过是奉承淮南王的说辞罢了,并无什么别的心思!” 刘彻冷笑一声:“奉承淮南王?他是朕的舅舅,有必要奉承一个一年只能进一次长安的宗室藩王,朕看他是对朕不满意呢!也不想想看,没有朕,他田蚡算是个什么东西!” 刘彻不是傻瓜,他很快就想通了,若是田蚡没有顶着一个他舅舅的名头,这辈子也就只好在乡下混着,没准想要做个富家翁也是不能。因此,自己做皇帝才是对田蚡最好的。但是,问题是,要是自己真有个万一,田蚡又会怎么样呢?尤其那一句,自己如今无后,更是触动了刘彻敏感的神经,他跟陈阿娇大婚都三年了,至今还是没有消息,这可是大事! 偏偏陈阿娇还是个善妒的,哪里有个皇后的样子,自己屁都生不出来,还成天将刘彻看得死死的,生怕刘彻找别人偷嘴,要不是刘彻上次跟他大吵了一架,她都要让宫里所有的宫女再也不要出现在刘彻面前了。 想到这里,刘彻更加烦躁起来。 “不管怎么样,朕要让刘安那个老匹夫滚回淮南国去!”刘彻神情异常阴郁。 韩则依旧神情平淡地提醒道:“陛下,太皇太后这些天经常请淮南王进宫讲经。”想要让那个不死心的老家伙走,还得顾忌着老太太那里,免得惹恼了老太太,谁都不好过! 刘彻的神情更加阴沉了,本来以为刘安好歹是刘家的长辈,过来可以给自己撑腰的,结果,这位压根瞧不上他这个年轻的皇帝,一来,就跑过去讨好长乐宫那位去了,这让刘彻觉得无比愤怒。 而淮南王素来很会包装自己,朝中文武,无不觉得淮南王品行高洁,才学出众,你就算跟大臣说,刘安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准有不轨之心,人家还要说你这个皇帝刻薄,没有容人之量。当初刘长的死,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罪有应得,民间还在那里传唱什么:“一尺布,犹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之类的话,要是如今刘彻没有证据,哪怕是贬谪了刘安,他的名声也要臭了。 因此,刘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淮南王有多远滚多远,最好一辈子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淮南王是藩王,不得久离封国!”刘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韩则强迫自己不要露出怜悯的神色来,低着头,很快说道:“陛下,当初梁王的事情,您忘记了!” 这个借口依旧用过了,不好使!万一让老太太想起自己那个前些年就挂了的小儿子,新仇旧恨一起上来,刘彻的日子就要更不好过了。 刘彻几乎要吐血了,他狠狠地砸出一拳,咬牙道:“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朕还是天子之尊吗?” 谁也没有吭声,说实话,韩则心里直在叫苦,自己亲眼见识到了一代大帝如今的无能为力,日后这位要是觉得丢脸,想要翻起旧账,那就太倒霉了,可惜这个时候,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啊! 韩嫣等着刘彻狠狠发泄了一番,估摸着火气也快要都发出来了,小心翼翼道:“陛下其实不必太担忧,淮南王一脉终究与孝文陛下有着血仇,若是陛下在太皇太后那里细细分说,太皇太后势必会对淮南王产生疑忌之心,如此,淮南王自然无法长留长安了。” 刘彻一双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回头就好好哄一下陈阿娇,让她在老太太那里吹吹风。尽管对陈阿娇越来越不耐烦,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老太太那里,他这个孙子的分量还是比不上陈阿娇这个外孙女的。 等到韩则韩嫣兄弟两个离开宣室殿之后,两人才长松了一口气。 韩嫣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兄,陛下如今威势愈加重了!” 韩则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他叹道:“陛下终究是陛下啊!”想到不知死活的田蚡,韩则轻哼了一声:“武安侯莫不是还当陛下是几年前的孩子不成,居然说出那样的话,即使他是陛下的舅舅,想必陛下也是容不下他了!” 韩嫣撇了撇嘴:“武安侯那就是小人得志,他也不想想看,当年薄家和现在的窦家何等相似,孝文陛下要薄昭死,薄昭不也是没活得下来吗?当今陛下可不比他祖父仁慈到什么地方去。” 韩则横了他一眼,低声喝道:“少说两句吧,这会儿才出了宫门没多久呢!” 韩嫣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说了。 没过几天,韩则几乎有些麻木地看到了又一次日食的到来。 第二十四章 风云变幻 韩则有的时候觉得很无奈,在后世,他活了三十多年,愣是只见过一次日食,还遇上了大雨倾盆,没看到明堂,结果,来到汉朝之后,发现,日食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平均两三年,就要看到一次,有的时候,一年能遇到几次,不管是日偏食,日全食,日环食的,算是都见识过了,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但是,在这个年代,你不能跟别人说,这是非常正常的天文现象,因为地球,月球还有太阳的什么公转自转弄出来的明堂,人家不把你当做疯子才怪! 日食是一个好借口,因此,刘安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去了,他看着刘彻看向他的森冷的眼神,心里油然升起了寒意。 而与此同时,刘彻丝毫没有顾念所谓的亲戚情谊,将窦婴和田蚡都罢黜了,新的丞相变成了柏至侯许昌,御史大夫也变成了武强侯庄青翟。 这年头,丞相还有御史大夫的任期都短得很,有了天灾**,第一个顶缸的就是他们,因此,许昌未必如何高兴。至于庄青翟,也是个胆小的人,才干未必如何出色,不过是被拎出来做消耗品充数的。 一连贬斥了两家外戚,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太后,对刘彻的行为都觉得有些不舒服,刘彻如今也算是能忍,太后那边无所谓,没有他这个皇帝,无论是太后,还是太后的娘家,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此,唯一需要搞定的也就是老太太而已。尽管快要对陈阿娇厌烦透顶了,他还是能耐住性子,每日里哄着陈阿娇,让她在老太太那里转圜,而窦婴本来也不讨太皇太后喜欢,因此,太皇太后也就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日,大朝会上,赵绾出列奏道:“陛下,为天下计,妇人不宜插手朝政,因此,即日起,请勿奏事东宫。” 王臧也在那里附议,言道什么牡鸡司晨,违逆天理之类的事情。 汉朝所谓的东宫指的是长乐宫,也就是说,让太皇太后真的垂拱而治,以后就不要老是对朝政指手画脚的了。 韩则在那里吃了一惊,继而看着赵绾和王臧的目光已经是在看死人了。儒家如今虽说在朝堂上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但是,刘彻对他们却未必如何看重,因此,儒家为了加重在刘彻心中的地位,开始出手了,而赵绾和王臧就是被推出来试探的人。 真是可惜了!韩则有些事不关己地想到。只要太皇太后还在,刘彻再怎么想折腾,也是要考虑到孝道的问题的。 刘彻对此颇为意动,说实话,他也早就烦透了总有人在他身边嘀咕什么祖制,无为什么的。要是天底下真的都无为了,那也就罢了,偏偏别人有为,你无为,那不是找抽吗? 不过,很显然,刘彻也是在考虑拿着赵绾和王臧出头去试探一下太皇太后了,于是,很是自然地摆出一副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来。 赵绾和王臧见状,更是大肆鼓吹起来,恨不能直接对满朝君臣说道,老太太老糊涂了,一个老不死的,凭什么对着国事也要唧唧歪歪的,作为长辈,咱们可以孝顺,只要让老太太在长乐宫安享晚年就好了,何必要什么事情都要搀和呢! 黄老一派的人大吃一惊,本来他们就被逼得节节败退,硬是靠着一个太皇太后的面子,还保有着一部分的尊荣,结果,你们儒家实在是欺人太甚,自己吃肉,别人连口汤都不让喝啊! 于是,大朝会上,儒家的代表和几个黄老一派的老臣都争锋相对起来,很显然,论起口才,黄老一派实在是落了下风,几乎是岌岌可危了。 不论如何,太皇太后经营多年,耳目众多,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她老人家的耳朵里面,这下,这个一向很是稳当的老太太坐不住了,立马就在长乐宫破口大骂:“匹夫!逆贼!难不成,他这是想要做第二个新垣平不成?” 新垣平这个人,就是个靠骗术发家的方士,偏偏很能装神弄鬼,推销自己,骗得文帝都相信了他的鬼话,说服了文帝改换年号,还想要来个封神大典,最终被戳穿之后,因为受到欺骗,丢了面子的文帝勃然大怒,直接诛杀了新垣平的三族。 太皇太后拿着新垣平跟赵绾王臧相比,显然是说他们蛊惑皇帝,意图欺君犯上了,这个罪名一旦落实,赵绾和王臧也就只有一死,还要连累亲族了。 谁也没想到,太皇太后的反应会这么大,一个个都懵了。 刘彻赶紧去找老太太求情,结果老太太丝毫不肯退步,言道刘彻如今翅膀硬了,就不把自己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由着两个大逆不道的外臣来离间自己祖孙的感情,想要擅自改变祖制,简直就是大不敬,该杀!几乎又闹出了绝食的事情来,刘彻没有办法,只好退了一步,将赵绾和王臧给夺了职。 老太太丝毫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意思,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人的,她要杀鸡儆猴,很不幸的是,赵绾和王臧就是那两只鸡。 很不幸,赵绾和王臧出身虽说不算低,但是,也并不高,顶多不是平民而已。 京城的儒家弟子那么多,而他们两个却能成为重臣,不得不说,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什么能干或者才学这些虚的东西,而实实在在是他们擅长交际。 这年头,要交际需要什么?钱帛! 而这两位显然不是什么有钱人。所谓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在汉朝也是一样的,因此,这两位或许在家乡还算是有点小钱,放在长安,那点子家产还不一定够几个纨绔子弟斗鸡走狗呢! 因此,为了钱,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没过几天,太皇太后就将赵绾、王臧两人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证据摆在了刘彻面前,又逼着刘彻取消明堂,恢复祖制。 可怜赵绾和王臧一世清名化为流水,就算死也无法挽回了。没过几天,就听说两人在狱中自尽了,朝堂之上,儒家顿时没人敢吭声了。 刘彻很火大,赵绾和王臧死了,虽说他承认这两人贪赃枉法,不是好东西,可以说是罪有应得。可是,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贪赃枉法最厉害的,不还是那几家外戚吗? 而太皇太后还在步步紧逼,想要让刘彻之前做出来的一切努力化为流水,刘彻却是很难容忍下去了。 第二十五章 进谏 韩则冷眼看着赵绾和王臧那两个出头鸟以比窜上来更快的速度栽了下去,很不体面地挂掉了,眼看着太皇太后依旧在咄咄逼人,韩则终于觉得,到了出手的时候了。 皇帝这种生物,是很难讨好的。他需要你能干,但是绝对不能比他能干,这样他心里有疙瘩,在他急需要臣子帮忙的时候,你还不得不凑上去,帮他将难题给解决了!当然,这解决的方法也是很有讲究的,若是你轻轻松松就把事情搞定了,岂不是说,搞不定这件事的皇帝很废物? 韩嫣郁闷地嘀咕道:“太皇太后到底怎么想的,她如今七十多岁的人了虽说看着身体还算健康,可是,还能活几年呢!她如此逼迫陛下,陛下此时隐忍不发,等到太皇太后千秋之后,陛下的怒火,还不是要发泄到窦家身上去!” 韩则冷哼一声:“太皇太后这是要表态呢,没准心里想的就是,陛下当初能坐上太子之位,本来就有太皇太后的默许,太皇太后的想法就是,她能够容许陛下做皇帝,若是陛下不肯听话,同样也能将陛下换下去!” 韩嫣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置信。 韩则讥讽地说道:“你以为陛下做了皇帝,就能安稳无忧了,这里面事情多着呢!陛下至今无后,若是太皇太后一意指责陛下不孝,陛下的皇位可未必稳当!先帝十几个儿子,再不行,梁王还有五个儿子呢!太皇太后能够选择的人多了去了!” 韩嫣眯起了眼睛,好半天,才说道:“也就是说,这个时候,咱们不得不帮陛下一把了?” 韩则叹道:“施恩与一个帝王,啧啧,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再不容易,咱们还是得去做啊!” 刘彻这会儿在大发雷霆,他对太皇太后的咄咄逼人恨透了,然而,陈阿娇不仅没有在这个时候支持他,反而劝他给太皇太后服软,王太后这会儿同样也劝刘彻隐忍,而刘彻年纪轻轻的,他觉得已经忍得太多了,他不想继续忍下去了。 形势愈发恶化了!太皇太后没有半点要妥协的意思,总之,刘彻若是不退让,她就敢撕破脸面,让谁也讨不了好。 这个时候,韩则出手了。 韩则自然不能一个人出手,他找了很多人。 韩家在长安的人缘还算不错,韩则一个一个找上门串联了一番,这些人其实在朝中并无多少实权,但是胜在多是开国的时候就被封的勋贵,他们有着封地,有着爵位,但是,很多人除了每年的觐见,连皇帝的面都要见不到了,有些人就算把名号说出去,朝中能认识他们的人不会超过三成。因此,他们同样需要一个机会,在刘彻面前露脸。 这样的人有个好处,就是,因为他们没什么实权,因此,刘彻怎么也不会觉得韩则有结党营私的嫌疑,而且,声势也足够浩大。 韩则直接说了当今天子如今的处境,言道虽说因为孝道的缘故,太皇太后的想法自然是要顾及到的,然而,这天下,终究是姓刘,因着太皇太后的缘故,窦家已经足够煊赫,算起来,天子对于窦家的优厚实在是叫人无可指摘了。 可是,孝道并不能成为太皇太后逼迫天子的理由!当年惠帝仁懦,吕后专权,造成高祖诸子被逼迫致死,如今,太皇太后如此行径,莫不是要效当年吕后之为。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太皇太后比起吕后来实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不过,韩则说的也没错! 你太皇太后是长辈,已经是享受了两朝的尊荣,先帝在的时候,你就意图干涉国事,插手储位,只是先帝英明,你一直未能得逞。如今却是欺负当今陛下年轻,还想要在效仿吕后,来一次废立之事吗? 这种事情,就算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啊! 于是,隔日大朝会上,一大堆很多人只听说过名姓,没见过真人的诸侯穿着礼服,直接跪在了长乐宫前,请求太皇太后顾及祖孙之情,莫要过分逼迫陛下。 朝中大臣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韩则事先给刘彻透了风声,刘彻却显得有些气定神闲,带着众多大臣往长乐宫去了。 在场的人很多,很多人都是生面孔,可是,别人不一定知道,但是,太皇太后知道啊!她听说这么多诸侯前来,听着那些人看似恭敬,实则句句都在指责她不守祖制,妄图效仿吕后之行。 有人甚至直接言道,太皇太后嫁给了皇家,已经是刘家的人了,刘家照顾窦家,乃是宽和大度,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太皇太后逼迫天子,以皇权为窦家牟利的理由。 太皇太后气得直哆嗦,在那里拄着拐杖破口大骂,言道,自己服侍孝文天子,又生养了先帝,如今,竟是连两个对自己不敬的臣子都不能处置了吗? 立刻,就有人在那里说道:“赵绾王臧贪赃枉法,按照汉律,死有余辜!” 不等太皇太后松了一口气,又有人接口说道:“赵绾王臧触犯汉律,自有有司定罪处罚。”意思就是,太皇太后你管得实在是太多了。 气得老太太几乎一口气没喘上来:“反了反了!哀家所为都是为了祖制,如今倒成了罪过了!” “陛下乃是天下共主,天子之尊,所作所为,无不遵从天意而行,何来违背祖制之说!”说话的是韩则的大舅子吴千秋,他很是正义凛然地说道,“明堂乃是王者之堂,陛下乃是圣明天子,立下明堂,教化天下,接见诸侯,自然是为了彰显天子尊严,有何不妥之处!” 刘彻听得心里不要太舒服哦,听杨得意低声说了吴千秋的身份,已经是将他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头将这个忠臣好好用一用。 剩下的人也是一个一个地鼓吹了一下刘彻提出的诸如设立郡学,发行三铢钱,改变历法,乃至巡狩之类的一系列事情,祖制上压根没有说不能做,而刘彻的所作所为,更是为了国家安定着想,又能加强中央集权,天子虽然年轻,但是不失为圣明天子,太皇太后不但不对天子所为觉得欣慰,难道觉得太皇太后的威严能够凌驾于天子的威严之上吗? 朝中大臣被这些勋贵弄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这些在他们眼里纯粹是在吃祖宗老本的诸侯纨绔们,居然有这般好口才,愣是气得太皇太后要吐血。 老太太虽然看不见,但是却敏感地发现,自己这个孙子不声不响之间,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声势,这些勋贵虽说没什么实权,可是,他们的封地串联起来,可不比关中小到哪里去,万一他们真的觉得自己这个老太婆想要效仿吕后,加上刘彻再推动一下的话,没准就会发动自己封地上的私兵,来一次勤王之举了! 第二十六章 危机 太皇太后再如何强势,终究还是个**里的女人,她能够占据优势,无非是因为她曾经是文帝的皇后,是景帝的生母而已。 因为孝道的缘故,就算是皇帝,也要顾忌着太皇太后的想法,因此,倒是让太皇太后觉得自己比起天子还要尊贵得多了! 但是,问题是,当初吕后何等势大,不过因为想要封吕氏族人为王,立刻天下无不反对,最终皇位才落到了文帝身上。而她做的事情固然比不上吕后,但是,以孝道的名义逼迫天子,已经差不多触动了一些人的敏感神经了。而韩则又在一边隐隐约约说起,太皇太后觉得当今天子不合她心意,有了废立的心思,经历过吕后之乱的人,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加上给如今的天子示好,自然很多人都愿意雪中送炭一把,即使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孙考虑,将来万一子孙不肖,也能让天子念及旧情。而前去劝谏的人人数众多,又都是开国功臣之后,除非有什么大逆不道的罪过,否则便是要世代享受富贵的,因此,太皇太后自然拿他们没办法,这样没本钱的好事,自然很少有人拒绝。 至于太皇太后是否记恨,如今眼看着天子与太皇太后已经不再是一心,太皇太后年岁又已经不小了,顶多这几年不要冒头就是了,他们还怕一个过了气的老太太不成。 刘彻第一次在老太太那里占了上风,未免有些得意。 “怀瑾,王孙,这次是要多谢你们了!”刘彻激动万分地说道。 韩则赶紧道:“臣不敢当陛下一个谢字!孟子有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陛下乃是圣明天子,此乃人心所向,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刘彻听韩则这么一说,心里更是舒服,言道:“祖母年纪大了,有些事情的确是管得太多了,正该在长乐宫安享晚年才是!” 韩嫣在一边浇了一盆冷水下来:“陛下,无论如何,太皇太后乃是陛下的长辈,此次被群臣削了面子,未免觉得不舒服,陛下还是要前去长乐宫,在太皇太后膝下尽孝才是!” 刘彻默然了。皇帝并不是一个能够随心所欲的职业,甚至,皇帝这个职业可以说是全天下最不自由的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说道:“王孙说的是,朕实在是有些失态了!”哪怕心里恨不得老太太这会儿气死算了,表面上,刘彻还是要做一个孝子贤孙的。 太皇太后这会儿实在是快要气疯了,她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乃至雍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颓废苍老的气息,她靠在榻上,几乎在不停的喘着粗气。 馆陶大长公主早就得到消息,这会儿正坐在一边安慰着自己的母亲:“阿母,彻儿是个孝顺的孩子,这次的事情,绝对不是他让人干的,您不要太生气了!” 太皇太后这会儿的声音都要变得尖利起来了:“什么孝顺孩子,那就是个忤逆地混账!若是没有他的默许,那些诸侯怎么可能能到长乐宫来,要知道,那些人中,很多人连大朝会都没有资格去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就要急急忙忙把我们这些老不死地给塞进棺材里面去了!”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一下子大声咳嗽起来。 陈阿娇坐在那边,虽然心里也觉得刘彻实在是不该惹外祖母生气,不过,她对刘彻的感情一直很深,因此,一边给老太太顺着气,一边劝道:“外祖母,彻儿不是喜欢玩弄这种手段的人,想来是底下的人自作主张,您就不要升起了!” 馆陶大长公主也说道:“阿母,娇娇说的对,您还是宽宽心吧!”她虽然觉得这种事情刘彻未必做不出来,但是很显然,能够联系上那么多诸侯的人才是真的不简单,无论是出于刘彻的授意,还是他怂恿了刘彻,这个人绝对要提防,甚至要除掉。 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老太太眉头已经紧皱了起来,好半天才说道:“不用想了,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必定是那个韩怀瑾无疑!” 她冷笑一声:“好一个弓高侯,哀家倒是看走了眼,居然是个心机如此深沉的人物!” 馆陶大长公主也是很快回过神来,皱眉道:“看样子应该就是他了,彻儿身边的人,除了弓高侯,还真没有人能够那么顺利地说动那些诸侯的!”说着,她保养得很好的脸有些扭曲起来,她冷哼一声:“哼,不过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而已,居然敢这般大胆!”她的眉眼中,一缕杀机透出。 陈阿娇对韩嫣倒是还算熟悉,但是对韩则,印象却并不深,只是听刘彻说过几次,而刘彻很明显很是看重韩则。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说什么,不管怎么样,韩则跟她可没多大关系,她只要保住刘彻,那就可以了。 就在太皇太后被哄得轻松了一点的时候,有宫人来报:“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大长公主殿下,陛下来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他是来看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气死了吗?” 陈阿娇赶紧撒娇道:“外祖母!” 老太太神情缓和了一些,不过依旧板着脸:“让他进来吧!” 刘彻进来看见祖孙三代,心中便是一声冷哼,不过,脸上神情很是愧疚的模样,他急忙给老太太请罪,说自己只是想让大臣们劝劝祖母,并不是故意要惹祖母生气的,谁知道,那些诸侯会说那样的话呢? 加上一边陈阿娇和馆陶大长公主也在给他说好话,总算哄得老太太不再给刘彻摆脸色了。 而这个时候,韩嫣和韩则已经出了宫,韩嫣笑道:“大兄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想必陛下会更加看重大兄了!” 韩则冷笑一声:“若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何必出这个头,想必,这会儿太皇太后已经想明白了,这事跟我脱不了干系,估摸着心里不知道怎么恨我呢!” “太皇太后刚被诸侯劝谏了一番,想必不会在明面上对咱们怎么样的吧!”韩嫣有些犹疑道。 韩则眯起了眼睛:“谁知道呢?不过,这些天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须知,太皇太后要是想要报复一个人,可是不需要亲自出手的!”外面,无论窦家还是陈家,甚至田王两家都会为了讨好老太太,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第二十七章 伏杀 虽说心知自己这一次的举动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不知道最终会怎么样,韩则表面上依旧淡定非常,每日里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倒是韩嫣有些忧心忡忡。 刘彻心情很好,他压根没去注意别的什么事情,他如今的事情很少,起码太皇太后一般情况下不会故意拖他的后腿了,现在,太皇太后最大的爱好,就是每日里看到刘彻或者是陈阿娇,就要念叨一番曾孙的事情。 刘彻也就能糊弄就糊弄过去,他依旧经常往椒房殿去,而陈阿娇同样依旧大把大把地花钱花在如何求子上面,可惜的是,那些钱等于都是白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亲结婚的原因,或者是因为压力太大,反正,陈阿娇冤枉钱花了不少,硬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过,韩则有的时候私下里面会怀疑,刘彻其实压根不希望陈阿娇生下自己的儿子,因此,在其中做了手脚。不过,这个也只是猜测罢了,若是真的是这个样子,那么,刘彻的心机委实可怖可叹了。 不过,韩则没空去考虑这天底下最尊贵的那对夫妻之间的猫腻,他自己如今也成婚大半年了,家里的几个女性长辈成天惦记着孙子重孙。韩则对此很是无奈,不论如何,吴悦安如今才十五岁多一点,身体还在发育,哪里就到了可以生孩子的时候了! 可惜的是,这个年代,在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早生贵子的当儿,韩则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要是他敢跟吴悦安提什么避孕的事情,吴悦安不会觉得他是在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反而会觉得,是不是丈夫不喜欢自己,不希望自己做他的嫡妻,生下他的嫡长子了,因此,韩则也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已经入了四月,朝堂上如今还算是平静,城外庄子上的庄头过来说道,庄子里面的海棠花开了,很是浓艳,请侯府的人过去赏玩。 因为之前朝堂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今年的踏青再次泡汤了,韩则想了想,便带着家里人打算趁着休沐,往庄子上玩上一天。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想动弹,韩夫人想想两个儿媳妇,笑道:“我们几个都是老太婆了,还看什么花儿粉儿的,你们兄弟两个带着媳妇去吧!” 韩说倒是很想去,不过,他想要的是出去骑马遛弯,但是,刚刚一提出来,就被镇压了。韩说如今也就是个七岁的小鬼头,虽说家里有温驯的小马,但是,平常也就顶多在有人看着的情况下,在家里的武场上溜达一圈罢了,而要是让他骑马出门,家里没一个放心的。 于是,最终,也就韩则和韩嫣两对夫妻,带着些侍女还有护卫一起出城了。 吴悦安和苏萱两人共用了一辆马车,她们两人没有出嫁的时候便是相熟的,可以说是闺蜜,如今做了妯娌,又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两人之间更是亲热得很,于是,便只是带了两个贴身的侍女,坐在马车里面说笑。 另外一些侍女一起挤在另一辆马车上,而韩则和韩嫣两人骑着马,慢吞吞地行走在马车前面,韩家的护卫也紧随在其侧。 踏雪看起来就很郁闷,这速度实在不能匹配它的身份,因此,它有些不高兴地用蹄子“哒哒”敲击着路面,不时地想要冲出去。 韩嫣安慰地摸摸踏雪的头,低声道:“等一会儿到了地方,再好好溜一圈,好不好!”说着,从一个荷包里面取出一小块麦芽糖出来,送到踏雪嘴边,踏雪闻到甜味,扭过头来,舌头灵巧地卷起麦芽糖就进了自己嘴里。 见踏雪吃得高兴,韩嫣看看自己的那匹赤焰,看起来也有些无精打采的,便叫道:“大兄,分我几块,我喂一下赤焰!” 韩则笑了笑,直接解下荷包,扔了过去:“喂一两块就够了,喂多了,小心以后赤焰总缠着你要!往后天再热一点,这糖可就不好随身带着了。” 韩嫣笑着应了,正想要取出一块麦芽糖,忽然听见踏雪长嘶一声,正想要嘲笑踏雪居然是个吃独食的,但他很快就发觉了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点寒光冲着他的上身飞来,居然是一支长箭! 韩嫣险而又险地避过了箭支,而韩则一时间也顾不上他了,几支长箭直接冲着他就飞过来了。他来不及拔剑,直接握着来连着剑鞘的佩剑挥出,将来袭的箭支拨开,这些箭支射出的力道极为强劲,绝不是普通的弓箭能够做到的,以韩则的力气,手腕都被震得发麻,长剑几乎脱手。 韩家的护卫都是经过训练的,这会儿,不要韩则吩咐,已经有几个人围住了两辆马车,防止流矢射中马车,伤到女眷,另外几个人已经冲到了韩则与韩嫣身边,将他们挡在了身后。 一轮箭支过后,韩则这边已经有几个人被射中了,虽说暂时没有性命之危,但是也战斗力大减。 韩则这会儿已经看出来了,这些箭支的箭头都是铁质的,规格也很统一,虽说看不出来是否有匠作营的标志,但是看起来就是军队里的制式货色。 设伏的人这会儿也已经出现了,因为拉近了距离,弓箭显然没了用处,一群游侠装扮的人拿着形形色色的兵器冲了过来。 韩则脸上露出了厉色,这群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游侠,刚刚那一阵箭雨,分明是军中的手段。 韩嫣神情也很冷厉,他想到之前韩则说过的话,心里很快猜出了幕后之人,无非是那么几家,心里不禁大恨。 韩则厉声道:“杀了他们!” 韩嫣一愣:“大兄,不要留活口么?” 韩则轻哼了一声:“要活口有什么用!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猜都能猜出来了!难不成,陛下还能为了咱们两个外臣,跟他们翻脸不成!” 韩嫣脸色有些发青,拔剑就要冲过去,却被韩则拦住,韩则冷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上去做什么!” 来袭的人虽说人数不少,但是,在配合上终究不如韩家这边,尤其,韩则素来惜命,因此,带在身边的护卫虽说不多,但是,都是那种修炼过那种心法的武士,又以军中的手段加以调教,即使不能说是以一当十,但是,以一挡三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没过多久,来袭的人就露出了败相,他们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这方人数占优,居然还这么快败了,心中一慌,攻势更乱了。其中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番,也不抵挡就要砍在自己身上的刀剑,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剩下的人也很干脆,既然逃不了,一个个全部自杀了。 韩则脸色铁青,咬牙道:“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第二十八章 余波 除了这种事情,庄子上显然不能去了,韩则直接叫了几个护卫,让他们去通知长安令和廷尉,哼,长安城外,就有人敢用制式弓箭袭杀诸侯,当朝重臣,这是何等嚣张,何等狂妄的行径! 吴悦安和苏萱这会儿都是惊魂甫定,她们压根没有想到,不过是出来玩一趟,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韩则和韩嫣各自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妻子,韩则又下令伪造了一下现场,总不能一群死士被逼得自尽,韩家的这些护卫只受了轻伤吧!即使这个时候,别人只会惊叹于那些人的胆大妄为,但是,等到日后,没准就要怀疑韩家有这般出众的护卫,是不是有什么图谋了。 长安令和廷尉的人来得很快,一个个都急出汗来,韩则和韩嫣兄弟两个不是权势最大的,但是若是问起天子最信任谁,这兄弟两个肯定在其中。这两人居然在长安城外官道上遭受伏杀,长安令和廷尉失察的罪名是背定了! 等到他们到了现场一看,这两人心都要凉了。 现场的痕迹保存得很好,可以看出当时发生了一场恶战,死掉的都是那些袭杀者,韩家的护卫也有好几个人受了重伤,这会儿昏迷不醒,一个匆匆而来的老大夫正在给他们看伤,按照那个大夫的意思,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熬得过去还好,熬不过去只有死路一条了。剩下的护卫多半身上带了伤,好几个脸色惨白一片,明显是失血过多的模样。 两辆马车上都有被流矢擦过的痕迹,还有几支箭深深地插在了车厢上,有两支穿透了车窗,钉在了马车里面。据说一根箭矢擦着一个侍女的鼻子飞了出去,那个侍女当场就昏了过去。好在对方主要攻击的是韩则和韩嫣,除了刚开始地时候对着马车射了一番,后来也没有机会靠近马车,女眷们也就是受了惊吓,这会儿已经被临时找了一辆马车,安排着先送回侯府了。 这些刺客几乎都是自尽的,看起来都是死士。长安能够蓄养的起这么多死士的,能有几个人呢?再一看,这些死士用的兵器,虽说什么样的都有,但是非常精良,更让他们快要昏过去的就是,这些死士还携带了弓箭,这些弓箭上的暗记虽然被磨掉了,但是,还是可以分辨的出来,这是匠作营的手艺。 没办法,这种事情,就算是廷尉也不能擅自做主了,长安令更是苦了一张脸,他官卑职小,这事涉及到的人铁定不是好惹的,最终,最有可能被提溜出来顶缸的,可不就是长安令吗? 廷尉直接吩咐了几个手下,将现场遗留的兵器取了几样典型的,又命人记录了一下卷宗,直接去未央宫禀报了,不管怎么样,他可不想担着个干系。 韩则这边也是神情阴郁,韩则直接吩咐道:“将那个庄子上的庄头管事,还有下人们都拘押起来,哼,我倒是不信,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 韩嫣也是阴沉着一张俊脸,咬牙道:“那个庄子还是以前父亲在的时候置办下来的,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过来说什么海棠不海棠的事情,哼,莫不是咱们家太宽厚了,家奴都要算计起主人来了!” 老夫人她们听到了消息,也坐不住了,不等他们过去,就急急忙忙带着人来看他们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兄弟两人一根汗毛也没掉,这才松了一口气,老夫人犹自唠叨着,日后出门,一定要让他们多带一些护卫,以防万一。 韩夫人听到韩嫣说起庄子上的事情,也是沉着脸,说道:“背主家奴,查出来,直接打杀了吧!” 在这个年代,所谓的家奴甚至在官府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他们就是主人的私有财产,生死不由人。 或许韩则的遇袭并非家奴的背叛,他们只是可能无意中告诉了别人,但是,这已经是不可原谅。 那个庄子上从庄头到普通的农户,一个个都被审问了一番,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庄头的儿子在长安认识了另外一个人家的下人,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庄头的儿子在那里抱怨庄子有些偏远,产出也不高,要是被弓高侯府忘记,那他们这些家奴自然也就出不了头了之类的话。 结果那人问了一下他们庄子上的情况,听说那里种了不少海棠树,本来是用来为侯府提供海棠果的。便撺掇着他给侯府送信,让侯府的人来赏花,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韩嫣听到那个这会儿都失禁了的人涕泗横流的交代,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的看向了韩则:“大兄,那这事?” 韩则淡淡地说道:“无论如何,因为他多嘴多舌,且心思不正,将主家陷于险地,本就是不忠不义!” 韩则直接命人将庄头一家都关了起来,又命人去召集韩家在长安周边的管事之流的奴仆,打算三天之后,当着这些人的面行家法,好好敲打一下这些人。 而未央宫,刘彻看着廷尉和长安令呈上来的东西,脸色几乎可以说是黑漆漆的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一声不吭的长安令和廷尉,弄得这两个人几乎汗湿重衫,快要战栗起来,才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天子脚下,竟然有盗匪私蓄军械,袭杀大臣,乃是长安令与廷尉失了监察之责,各自罚俸一年,令南军配合,剿灭关中盗匪,以免再有这种事情发生!退下吧!”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天子是不打算深究,将事情推到盗匪头上了,好容易保住了自己的官职,一年的俸禄算什么!想到这里,两人都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前,刘彻猛然将面前摆放的那些什么箭支,弓弩,还有那些被拿来当做证据的小巧的兵器一股脑儿掀翻在地,他冷笑起来,杨得意听着刘彻几乎要掉下冰渣子的笑声,开始拼命想办法消除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自己被迁怒。 “私蓄死士,擅动军械,还袭杀大臣!”刘彻的牙缝里面挤出这几句话,眼神恐怖得几乎要杀人了,“朕倒是小看了你们,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当天,刘彻所在的宣室殿消失了好几个内侍和宫女,而一直在等刘彻的陈阿娇被放了鸽子,气得将几个内侍狠狠地杖责了一番。 第二十九章 卫子夫来了 韩则直接当着家里一干很有体面的家奴的面,将那多嘴多舌的庄头父子直接割了舌头,杖毙了,倒是让弓高侯府那些原来觉得主家宽仁,心里多少存着一些小主意的管事都是心里一个哆嗦。看样子,如今的侯爷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日后还是要仔细一些才是。 刘彻很快也就查出了这事是谁做的手脚,无非是大长公主和南皮侯都彭祖一起合谋干的。原因嘛,很简单。窦家的靠山就是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因为那件事,弄得如今地位尴尬,有着尊贵的身份,却是不能再对朝政有什么发言权了,也就是说,韩则那么一折腾,窦家立刻失去了大半的依仗,这让窦家的人如何能够忍受呢? 至于大长公主,一来她是想要为自己的母亲出气,二来,她已经敏感地发现,刘彻对陈阿娇日渐凉薄,因此,在陈阿娇真正站稳脚跟之前,陈家还是要依靠太皇太后的,甚至,她还是想要警告刘彻一番,免得刘彻不拿陈家当一回事。 这让刘彻觉得很疲倦。说实话,刘彻自认为自己还是很讲亲戚情分的,可是,这些亲戚,实在是太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虽说刘彻不想将事情闹大,直接给这次事件定了性,就是盗匪劫财杀人,但是碰上了硬点子,才全军覆没。又找了借口赏赐了一下弓高侯府,命杨得意过去抚慰了一番,算是给了韩家一个交代。 刘彻对外戚的戒心由此更上了一层楼,哪怕王太后亲自出面,让他要稳住窦家和陈家,不要把太皇太后彻底惹毛了。刘彻嘴上答应着,行动上却很敷衍,这些日子以来,甚至不愿意待在未央宫了,老是往外跑。 不过,这也就是做给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看看罢了,很多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想到韩家若不是带的人不少,还算有点用处,若是韩则出了什么事,弓高侯这一脉便是断绝了,如此狠毒,毫不留情的行事,让许多人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暗地里对于陈家、窦家的嚣张跋扈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毕竟,这般顺我者未必能昌,逆我者就要你亡的作风,谁受得了啊!何况,你窦家和陈家不就是出了皇后吗?就算是皇后,也不能这样无视国法啊! 窦彭祖知道事情没成之后,很是惊慌了几天,不过后来知道那些死士都已经自尽了,而刘彻和韩则兄弟两个也没露出什么异样来,便长松了一口气,继续该怎么享乐就怎么享乐去了。 而大长公主却清楚,这件事绝对瞒不过刘彻,但是,她见刘彻将事情遮掩了过去,心里颇为得意,觉得皇帝还是很给自家面子的,本来想要一次不成再来一次,结果陈午听说之后,本来就病着的他一下子吐出血来。 陈午对自己的妻子素来怀着敬畏之心,他清楚,没有自己的这个妻子,也许他一辈子都要待在自己那个几乎是不毛之地的封国,再也无法回到长安,因此,尽管他的几个侍妾被馆陶大长公主毫不留情地杀死,几个庶子也没能活到成年,可是,他依旧什么也不敢说。甚至,他还活着,馆陶大长公主就养了几个美貌的面首,背着他亲热,他也当做没有看到。 可是如今,馆陶大长公主毫不收敛的行为让陈午感到了恐惧,他强撑着病体,叫人请来了大长公主:“公主,之前那件事情,您实在做得有些过了啊!” 刘嫖很是不以为然道:“什么过不过的!本宫是陛下的亲姑姑,咱们陈家对陛下可是有大恩的,若是不显出点本事来,陛下还要当咱们陈家无能呢!你就是胆子小,瞧瞧,陛下可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陈午咳嗽了两声,苦笑道:“公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您就听我一回吧!就当是为了娇娇,若是陛下因为陈家的原因,迁怒到娇娇身上,那可怎么是好!” “他敢!”刘嫖勃然大怒。 陈午看着自己的妻子,叹道:“公主难道忘了先前的薄皇后了吗?她虽说不是当年薄太后的外孙女,但是,薄太后对她也是宠爱有加,可是后来呢?先帝一开始虽说没有废了她,可是也就当她不存在了!后来,更是用无后的理由废掉了薄皇后。如今娇娇虽说还有陈家撑着,太皇太后宠着,可是,若是惹了陛下不喜,没个子嗣傍身,就算是皇后之尊,也是名不副实啊!” 刘嫖听得若有所思,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又听陈午说道:“若是公主觉得我说的是,还请公主去给陛下服个软,认个错……” 刘嫖听到这里,脸沉了下来:“哼,认错!除了父皇,我这辈子还没给谁低过头呢!”说着,也不顾陈午几乎咳得喘不过气来,直接拂袖而去。 陈午看着刘嫖的背影,脸上神情几乎可以说是凄然了,他叹道:“公主啊公主,陈家因你而兴,怕是也要毁在你的手上啊!”说着,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刘嫖虽然因为陈午的话,打消了继续报复韩则的主意,但是,对于刘彻依旧抱着几乎可以说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压根不觉得刘彻有胆子对陈家如何。顶多往椒房殿去的次数更多了,拼命想着办法,好让陈阿娇能够怀个孩子。 很可惜的是,若是刘彻不配合,除非陈阿娇能够像神话传说中那样,能够感而有孕,否则的话,还是白忙一场。 刘彻对陈阿娇依旧产生了厌烦之意,刘嫖和窦彭祖做的事情,他才不相信陈阿娇不知道,而陈阿娇却为了不论是陈家还是窦家的利益,半点也没跟他提起的意思,哪怕她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起码也是默许了,这让刘彻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恼恨。 刘彻一直坚信,尽管他对陈阿娇不如以前那般情深意重,但是,陈阿娇一直就是那个不管怎么样,都是为了他的阿娇姐姐,可是,陈阿娇让他一次次的失望,他依旧提不起精神来继续原谅了,让她保有一个皇后的尊荣和体面,刘彻已经觉得对她仁至义尽。 于是,某一天,刘彻去平阳公主府回来,车上多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女子,据说是平阳公主府上的歌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下班后去买了一辆电动车,从卖场骑回来,发现路上人好多啊!神经高度紧绷,回来的时候都九点多了,都有些后悔了! 第三十章 开始过气的陈阿娇 听说这件事的时候,韩则的感觉非常微妙。 说实话,即使在这个年代,歌女的身份依旧不是那么光彩的,可是,谁让人家运气好,钓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皇帝呢? 一个将来会成为皇后的歌女,这让韩则觉得有些膈应,不过暂时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毕竟,这会儿,卫子夫也不过是个刚刚承宠,还要被陈阿娇折腾一番再说呢! 韩则再想,历史上卫子夫之所以受封皇后,除了因为人家肚皮争气,还有出息的兄弟之外,莫非是当时刘彻因为逆反心理,非要弄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膈应一下自己原来的皇后? 不过,这会儿陈阿娇已经很膈应了,她听说刘彻在平阳公主府过了一夜,然后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就气得将椒房殿几乎要砸了个稀巴烂,恨不能立刻就去将那个卫子夫给杀了。 不过,刘彻对卫子夫这会儿还热乎着,就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伺候,陈阿娇如今虽说还顶着皇后的名头,可是,失宠的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一时半会儿拿卫子夫也没办法。 陈阿娇忿忿不平地去长乐宫哭诉,但是这回连太皇太后也不帮她了。老太太直截了当地就告诉她,大体意思就是虽然她是皇后,但是,独宠三年却一无所出,若非她是自己的外孙女,这样的皇后已经不知道被人嚼了多少舌头了。皇帝有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义务,纳一个女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嫖心里很不高兴,平阳公主的手段可以说是简单有效,都是她刘嫖当年玩剩下来的,当年,刘嫖自己不也是这么选取美貌的女子给自己的弟弟,让自己的弟弟景帝对自己更加看重信任吗?想到这里,她皱起了眉头,说道:“阿母,娇娇的确不懂事,可是,平阳那丫头也实在太过分了!” 见太皇太后不吭声,刘嫖继续气愤地说道:“阿母,当初我给先帝送过不少美人是不假,可是,那都是女儿精心挑选的良家子,可是这平阳,倒是不讲究得很,那个卫子夫,阿母是不知道,那就是平阳他们府里面的歌女,一个奴婢,居然也敢送到彻儿的床上去了!”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说道:“那卫子夫果然只是平阳家里的奴婢?哼,平阳那丫头,真的是心大了!算了,将那卫子夫送到掖庭去吧!” 刘嫖大喜,既然老太太发了话,那么这卫子夫也就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暗自得意。哼,平阳那个丫头,想要跟自己学,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于是,卫子夫还没从一朝飞上云端的兴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直接被扔进了掖庭做粗使宫女。而刘彻,这个时候,对卫子夫也算不上有什么感情,不过是以前没见过这样的,觉得新鲜罢了,热络了几天之后,也就放了手。加上他这会儿也不想为了一个宫女跟老太太翻脸,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平阳公主听到消息,气得脸色铁青,回头便进了宫,找王太后抱怨,说陈阿娇当初就看不起自己姐妹几个,如今做了皇后,却是个刻薄善妒的,把持着自己弟弟的**,愣是让刘彻到了弱冠之年,连个子嗣都没有。这不是要让皇帝绝后吗? 自己念及弟弟的辛苦,送个美人给弟弟疏散疏散,结果,转眼间就被打落尘埃,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啊! 王太后安慰了自己的女儿一番,心里也有了思量。陈阿娇一直没有怀上,还拦着刘彻不许宠幸别人,不论是什么人家,都要受不了了。再想想如今刘彻对朝堂的掌控力度已经增大了不少,自己的弟弟田蚡虽说被罢了太尉之职,可是,在朝中依旧有不小的影响力,因此,也就不怕跟窦家和陈家翻脸了,于是便说道:“哼,一个生不出蛋的母鸡罢了,要不是她是老太太的外孙女,本宫早就……” 说到这里,王太后没有继续说下去,又叮嘱道:“彻儿是你的弟弟,他子嗣的事情你也要放在心上,再帮他找几个颜色好的女子进上来,想来彻儿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平阳得了王太后的话,几乎是心花怒放,很快又回去搜罗美人了。 而王太后等到平阳走了之后,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回头就将自己身边的两个长得还算秀美的宫女送到了清凉殿,也就是刘彻的寝宫里面去了。 刘彻看到清凉殿内多出的两个容貌姣好,性情温顺的宫女时,脸上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来。 作为帝王,有些事情他只是觉得不在意,却不是不知道。 譬如,他的姐姐在将卫子夫送上马车的时候,那句:“行矣,强饭,勉之!即贵,无相忘。” 自己的姐姐有意讨好自己,这让刘彻很是高兴,因此,并不介意给自己的姐姐更多的看重与尊荣。当然,这其中带有的算计意味刘彻心里也清楚,不过,他素来骄傲得近乎自负,对此也就当作是不知道了。 卫子夫看似这辈子都出不了头了,在宫廷中,掖庭里面一个做粗活的宫女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不过,陈阿娇不知道是因为自信,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居然也很快将这个能够让自己的丈夫另眼相看的女人忘在了脑后,一点也没有危机感,反而在那里又开始跟王太后放到刘彻身边的两个这会儿已经被封为八子的宫女掐了起来。 为此,陈阿娇甚至跟王太后吵了起来,气得王太后脸色发青。刘彻脸上也很不好看,毕竟,尽管他对自己母亲的感情日益淡薄,可是,他却是不允许有别人对自己的生母有什么不敬的。于是,陈阿娇再次被冷落了,椒房殿虽说依旧金碧辉煌,可是,哪怕太皇太后每每袒护着,帝王却还是很少愿意驻足了。 宫廷里面的局势自然也影响到了朝堂之上,窦家和陈家的风光都渐渐成为了过去,而堂邑侯陈午在缠绵病榻数月之后,终于还是去世了。 韩则前去吊唁的时候,再次见到了陈阿娇,曾经明媚鲜妍的高贵少女如今只剩下被锦衣华服和精美的首饰包裹出来的高贵了,一张姣好的脸没了脂粉的掩饰,变得蜡黄,脸上带着强撑着的高傲和倔强。 韩则心中叹息起来,或许,陈阿娇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自己的丈夫,而偏偏忘记了自己的丈夫另一个身份是皇帝。 第三十一章 悦安有孕 从满是白幡的堂邑侯府出来,有些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韩则下意识地将手往宽大的袖子里面缩了缩,韩嫣在一边轻叹了一口气。 因为之前的事情,他对陈家没有半点好感,不过,这会儿却惊讶的发现,陈家的人对于死去的陈午的凉薄,心中不禁有些恻然了。 韩嫣当然不会觉得陈午和大长公主之前有什么爱情,但是,刘嫖对于自己丈夫的死去却很是漠然,她甚至没有怎么出面。 至于陈午的几个子女,不说已经做了皇后的陈阿娇只是露了一下面,拜祭了一番就回了宫,单说陈须和陈蟜两人,好歹是人家的儿子,这会儿,面上的表情非常勉强,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悲伤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些厌烦和解脱的轻松之意,这实在是叫人无话可说了。 堂邑侯府中,若说还有一个人缘算是不错的人,那必然是陈午。这个在他人眼里温吞到近乎懦弱的人少有恶行,反而素来宽厚,陈家能够混得比较开与他的性子分不开关系。而如今他这一去,有见识的人都在暗叹,看样子,陈家以后也就那个样子了。 “走吧,回府!”韩则回头看了看身后堂邑侯府的匾额,眯了一下眼睛。 韩嫣有些恹恹地应了一声。 马车上一直放着一个小小的火盆,燃的是上好的木炭,用竹编的罩子笼着,韩则舒服地将脚搁在罩子上,转头见韩嫣有些闷闷的,不由一愣:“阿嫣,怎么了?” 韩嫣叹道:“大长公主好歹也是已故堂邑侯的结发妻子,死者为大,她不出面也就算了,刚刚我还隐约听到有人说,大长公主好像前些日子养了一个面首,这几天还在……”他觉得大长公主虽说身份高贵,也没人会觉得她是会为丈夫守节的人,但是,好歹陈午还没下葬呢,刘嫖如此做法,就实在是叫人看不过眼了。 韩则了然,摇摇头,说道:“这些事情,陈须他们都没说什么,你就不要多管了!毕竟,算起来,那也是陈家甚至是皇家的家事,与咱们没什么相干的。” 韩嫣再次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韩则饶有兴致地说道:“阿嫣,今日你可注意到皇后娘娘了” 韩嫣听韩则这么一说,心中也是有些感慨:“当年的窦翁主是何等模样,如今的皇后娘娘,简直……”他摇了摇头,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怎么来形容了。 韩则手里捏着一枚凤纹玉环,在指间把玩着,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如今的皇后娘娘,嘿,除了有个皇后的名分之外,哪里还有一国之母的体面。自家岳父去世,陛下也就派了杨得意过来,连个面子情都不要了,啧啧!” 虽说陈家做事不地道,可是不得不说,刘彻实在是个薄情的人,韩则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 韩嫣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叹了口气,看着韩则说道:“大兄,我终于明白当年祖父说的话了!” 韩则点点头:“那就好,陛下终归是陛下,而我们,只是臣子而已。”帝王的所谓恩宠那是不可靠地,无论是宫妃还是大臣。 这个话题很明显让韩嫣觉得有些不舒服,韩则因为前世的缘故,可以说心已经是非常冷硬了,而韩嫣,说实话,可能是因为他这个名字的原因,其实是一个很感性的人,他很快转移了话题:“大兄,我一点也不想待在石渠阁听那些这个博士,那个博士争论啰嗦,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也去建章营?” 韩则如今已经换了一个官职,他现在是虎贲中郎将,领着新建的建章营,带着一些从关中州郡招来的良家子进行训练,将来这些人就是对抗匈奴的主力。韩则对自己这份工作还是很满意的,他其实也懒得在朝堂上跟那些大臣勾心斗角,军营好歹要简单一些。 听韩嫣这么一说,韩则不禁笑道:“你如今的品秩已经和我差不多了,我哪能将你调到建章营来,你要是真的不喜欢石渠阁,还是要跟陛下说才是!” 韩嫣听得有些郁闷起来,这种事情,哪能跟顶头上司说呢,万一说了,没准人家还觉得你不识抬举呢! 而椒房殿中,刚从堂邑侯府回来的陈阿娇将所有的宫人都赶了出去,素来骄傲的她伏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悲声大哭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疼爱她的生父的去世,还是因为刚刚她在堂邑侯府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陈阿娇原本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可是如今,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学得敏感起来。尽管那些视线颇为隐秘,可是,她依然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惊讶,嘲笑,乃至怜悯…… 这让她感到羞恼愤怒,若她还是曾经的窦翁主,她恨不得当时就挖了那些眼珠子,可是,如今,她虽然是皇后,但是却连外臣都知道,她是个快要失去自己丈夫的皇后。因此,她甚至不愿意在堂邑侯府多待一会儿时间,就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近乎逃回了椒房殿。 这个用来容纳她的所谓金屋,已经成了对陈阿娇最大的讽刺,偏偏除了这里,曾经被人娇宠着的她却已经无处可去。堂邑侯府只是她的娘家,父亲已经不在了,而母亲,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母亲真的是爱自己吗?在自己如此艰难的时候,在父亲病重到去世的时间里,母亲却在和男宠一起调笑玩乐。至于两个兄长,算了吧,她从来都指望不上他们。还有外祖母,可是,外祖母也是刘彻的祖母啊! 刘彻站在卧室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哭声,他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摆了摆手,转身离去。身后,一群宫人悄悄松了口气,听杨得意小声吩咐,不得告诉任何人陛下曾经来过,然后,紧跟着刘彻走了,心里却在想着,看样子,陛下对皇后娘娘还是余情未了啊! 就在刘彻决定还是要对陈阿娇好一些的时候,韩则这会儿已经到了弓高侯府,管家韩忠脸上都笑出了褶子来,在那里说道:“侯爷大喜啊,夫人有了!” 第三十二章 皇后复宠 吴悦安这会儿精神还有些恍惚,坐在那里,有些愣愣地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肚子里面,已经孕育出了一个小小的孩子,虽然才两个多月大,但是,第一次做母亲的吴悦安似乎感觉到了血肉相连的脉动,心中油然生出了满腔的幸福感来。 韩夫人很是激动地命令下人从库房里取出了一大堆据说孕妇用得上的东西,老夫人也在那里跟吴悦安唠叨着怀孕应该注意的事情。 二娘看到韩则匆匆进来,掩口笑道:“侯爷回来了呢,老太太,姐姐,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们小两口说话了吧!”她如今生活顺心,膝下两个儿子,韩嫣前途光明,韩说聪明伶俐,据卫公说不输于韩嫣,心里已经是心满意足。韩夫人和老夫人对她也很是和气,因此,她如今也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言行举止虽然依旧不会逾矩,但是还是放开了很多。 韩夫人见韩则进来,给自己和老夫人问了安,眼睛就一直落在吴悦安身上,也是一笑:“还是你二娘看得仔细,行了,则儿,我们几个老婆子就不啰嗦了,你和你媳妇自便吧!” 吴悦安闹了个大红脸,韩则却是坦然自若,笑道:“那就多谢祖母、母亲和二娘体恤了!” 几个长辈笑着离开了,韩则坐到了吴悦安身边。 说实话,韩则也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了,但是心中依旧是无尽的喜悦。 当年安玲是个要强的人,开始的时候,一直不想要一个孩子,免得影响自己的事业,后来意外怀上了薇薇,甚至一度想要将孩子打掉,好不容易才被韩则劝阻。 韩则遗憾与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漂亮可爱的女儿薇薇了,以前一直强迫自己告别前世,忘记自己的母亲和女儿,可是,当看到吴悦安脸上带着的喜悦之色时,韩则觉得自己心中对于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爱几乎要从胸腔中溢出来了。 “怀瑾!”吴悦安低声唤道。 韩则伸手将吴悦安揽在怀里,微笑着问道:“悦儿,累不累,又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韩则想起了前世的时候,安玲怀孕的前几个月,几乎每天吐得天昏地暗,虽说没有到将胆汁都吐出来的地步,起码胃酸是吐了不知道多少,而且那时候安玲的口味还特别古怪,韩则有的时候甚至不得不半夜开车绕大半个城市寻找安玲想吃的东西。 吴悦安摇摇头,靠在韩则怀里,就听韩则在那里叮咛:“悦儿,你如今年纪还小,身体尚未完全长成,因此,平常就要小心才是,回头我问一下母亲,咱们家又没有用的熟了的大夫,让他隔几天就给你请一次脉。岳父那边也要遣人过去说一声,你要是想岳母了,让岳母过来住些日子也行……” 听着素来温文沉稳的丈夫在那里啰嗦,吴悦安心中偷笑起来。 韩则这边温情脉脉,未央宫里,刘彻看了一会儿奏章,耳边似乎总能听见刚刚在椒房殿听到的哭声,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清楚地知道,陈阿娇是何等骄傲的人,从来没有人见过她有这般脆弱的时候,在他心里,哭泣这种事情永远跟那个张扬明媚的阿娇姐姐没有任何关系,陈阿娇就该是高傲得近乎目空一切的。 刘彻很难得地会想起了从前,那个永远笑得肆意灿烂的少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她开始觉得厌倦了呢! 冬天里面本来天就黑得早,这会儿已经有宫人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灯烛,杨得意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头问道:“陛下,该是用晚食的时候了!” 刘彻一愣,终于回过神来。他沉默了一下,终于叹道:“杨得意,移驾椒房殿吧!” 陈阿娇复宠的消息几乎震惊了所有人。谁也没有想到,在陈午去世的时候,刘彻居然会再次想起了陈阿娇的好处来。 这种事情,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起码王太后知道的时候,失手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荷叶玉杯给摔在了地上,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狰狞了,她咬牙道:“去查,昨天陈阿娇是不是跟陛下说了什么?” 当然,她自然是什么也没查出来,脸色变幻了一番之后,她想了想,回头又选了一个美貌的宫女送进了清凉殿。其实,要不是不好做的太过,惹得老太太生气,她恨不得将这个宫女直接送到椒房殿,好好恶心一下陈阿娇,要是陈阿娇再大发脾气,引得刘彻气恼,那就更好不过了。 平阳长公主对此却是毫不在意,她以前嫉妒陈阿娇,如今却很是瞧不起她,不得不说,陈阿娇就是个笨女人,丝毫不懂得如何去讨好迎合自己的丈夫,她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天之娇女,所有人都会将她捧在手心的窦翁主吗?她是皇后,她的丈夫不是别人,而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烈的帝王,而刘彻,是不会喜欢自己的妻子太过强势的。 平阳一边继续搜罗着各种各样她觉得弟弟会喜欢的美人,一边在那里计算着,再过几天,陈阿娇会再次惹毛刘彻,被再次厌弃。 田蚡很郁闷,虽说有个做太后的姐姐,有个做皇帝的外甥,尽管这会儿被贬黜了,可是,巴结讨好他的人也很是不少。不过,刘彻对他却一直是不冷不热,这让他心中很有危机感。尤其,这会儿陈皇后居然再次被刘彻稀罕上了,他不由觉得,是不是刘彻又想要用陈家了。 田蚡一边抱怨外甥女没用,送给皇帝的女人居然这么快就被忘在脑后了,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要给陈家下点绊子,免得他们太过得意了。 老太太倒是很高兴,拉着刘彻和陈阿娇在那里说什么帝后和谐才是国家大幸,让他们夫妻两个好好体谅一下对方,不要总是闹别扭,叫别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至于刘嫖,听说这件事后,立马心急火燎地进了宫,叮嘱女儿趁着这个时机,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免得被别的女人钻了空子。又在那里让陈阿娇在刘彻面前好好提携一下自己的两个兄长,言道有个厉害的娘家,陈阿娇才会立足更稳。 陈阿娇淡淡地听着,心里只觉得疲惫不堪。 第三十三章 晋封卫子夫 说实话,虽说韩则不乐意一个歌姬做皇后,但是不代表他乐意跟自己有过节的陈家的皇后可以安稳地住在椒房殿。 陈家如今已经够嚣张了,要是真的让陈皇后坐稳了中宫之位,再有个皇子,将来万一陈家的外孙做了皇帝,韩则想想就觉得牙疼。 不过,和平阳公主一样,韩则绝对不相信陈阿娇会那么容易改变自己的本性,除非她和韩则一样,被人穿了! 因此,他很快也就不再多想陈阿娇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复宠了,他如今正在训练建章营,基础的东西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要训练骑射,韩则眯起了眼睛,过些时候,马鞍和双边马镫也可以拿出来了。 转眼间快要过年了,刘彻去建章营看了一下他们的训练,发现建章营差不多已经有了气候,虽说还都是一群没见过血的新兵,可是,在韩则的训练下,起码已经学会了令行禁止,看着就有了成为强军的气势,乐得刘彻走路都带风了。 “看怀瑾治军,倒是很有程老将军的风范!”刘彻一边笑吟吟地走着,一边说道。 韩则说道:“陛下,程将军乃是少有的名将,臣不敢与程将军相比!” 刘彻也没有多说,说实话,韩则的训练方法更多地是借鉴了后世的军训,毕竟,军队与游侠不同,军队要的是互相之间的配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手下这么些人加强与战友的默契,然后过些日子,就带他们出城剿匪,好好见见血。 刘彻见韩则这么说,笑道:“怀瑾素来是个不肯出头的,对了,看起来,建章营还没有开始联系骑马?”他觉得这实在有点慢了,按照他的想法,恨不得明天就训练出一批骑兵出来。 韩则脸上露出了苦笑来:“陛下,建章营里面都是良家子,一般人都没有骑过马,上了马就会手忙脚乱的,很难保持平衡,更不要说,还要能够使用武器了,因此,还得慢慢来。”说着,他正想说马鞍和马镫的事情,就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这会儿他们几个人都已经到了宫门门口,前些日子刘彻刚刚下了令,命令将一些宫人放出宫去,今天正是让宫人离宫的日子,一个黄门正在核对出宫的人的姓名。 一个宫女从队伍中跑了出来,跪在了刘彻面前,哭泣道:“奴婢卫子夫拜见陛下!” 那些正在维持秩序的内侍见到居然有宫女冲了出来,不禁大惊,正想将卫子夫拖回去,就听刘彻问道:“你是子夫?” 刘彻这会儿终于想起来卫子夫是何许人也了,他看着穿着下等宫女的衣服,憔悴不堪的卫子夫,心中生起了怜意:“子夫近来可好?”这是废话,从被皇帝宠幸的新贵沦落为任何人都能欺负的宫女,好才是不正常呢! 卫子夫在那里哭诉道:“奴婢蒙陛下错待,得以入宫侍奉,却获罪与几位娘娘,在掖庭执役年许,这才发现这宫中不是奴婢微贱之躯可以踏足的,陛下怜悯,还请陛下放子夫出宫吧!” 韩则低着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没话好说了,你要是想要要出宫,直接安安分分地等到叫到你名字不久好了吗?何苦还要演上这么一出,分明是想要赌一把嘛,真有够虚伪的!啧啧,这等心计,真是叫人大开眼界。看样子,卫子夫的得宠实在不是什么偶然啊! 果然,刘彻见到卫子夫这般模样,又想起曾经卫子夫的好处来了,当下留下了卫子夫,直接让她去清凉殿伺候了。 得到消息的时候,陈阿娇差点将手里的一根簪子折成了两段,她本来都要忘记卫子夫这个人了,哪知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让卫子夫翻了身,不禁暗恨自己当初手软,怎么就忘了将那个贱人斩草除根了呢! 还没等到陈阿娇想到办法除掉卫子夫,就有消息传来,卫子夫怀孕了。 听到消息的时候,韩则刚刚将试制出来的马镫和马鞍献上,刘彻正找了一帮人正在试验,很快就发现,有了这两样东西,即使是初学者,也能很好地驾驭马匹,甚至,能够做到匈奴人那般一边骑马一边瞄准射箭的事情了,如此又拉近了跟匈奴人的差距。 这个消息一来,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了。刘彻简直是喜出望外,无论如何,卫子夫能够怀孕,就说明自己没有子嗣压根是陈阿娇的问题,与自己无关,自己不会因为无后这么一个原因被人非议,影响地位了。 “来人,传诏,朕要封子夫为夫人!”刘彻兴奋地说道。 跪坐在下面的韩则和韩嫣对视了一眼,这也实在太快了吧,夫人是何等的位分,那就是皇后之下第一人啊! 韩则正想着要不要将这件事搅黄了,哪知道立刻有别人开口反对了:“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说话的人是周阳侯田胜。说实话,田胜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不过,虽说他野心不大,可是,也不乐意有人能够凌驾于田家之上,尤其,这卫子夫还是平阳公主献上来的,这让田胜觉得,平阳公主心实在是太大了,想要让曹家成为下一个陈家乃至窦家了,因此,他这回是下了决心要反对这件事了。 刘彻正在兴头上,见说话的是田胜,不禁有些不悦,不过,还是要给自己的亲舅舅一点面子的,因此便问道:“子夫这一胎乃是朕的第一子,为何不可?” 田胜听出来刘彻的不悦,更是坚定了要将平阳给打压下去的决心,立刻说道:“卫子夫不过是平阳长公主府上的家奴,能够为陛下诞下子嗣,已经是她的福分!如今,尚且不知道她腹中是儿是女,而夫人之位,尽仅在皇后之下,若是陛下此时因她有孕,便封其为夫人,那么,若她诞下子嗣,当如何封赏呢?” 刘彻觉得还算有道理,这个时候就封她做了夫人,若是生下了儿子,岂不是要让她做皇后?刘彻如今还不知道卫子夫的兄弟有多能耐,自然也没有想到要让一个歌姬做皇后,因此,便犹豫了:“那封其为美人?” 田胜依旧摇头,反正已经得罪了卫子夫,也不妨再得罪一点,便说道:“当年太后娘娘产下三女一子,一直到封后之前,也就是个美人!”你好意思让一个歌姬爬到比你亲娘更高的位置? 于是,最终,卫子夫被封为良人,不管怎么样,她赌赢了,不能说是一飞冲天,起码已经快要到云端了。 第三十四章 无题 最近一点都不顺,出门的时候外面被水淹了,还被不知什么把脚上划了个大口子。昨晚上写了一大半,还没来得及保存,电脑居然蓝屏了!存稿没了,只好早上起来重来了。 ———————————————————————————— 无论如何,卫子夫算是熬出头了,刘彻的**这会儿也就那么几个人,除了陈阿娇之外,算起来,卫子夫的位份已经是最高的了,即使没有一下子冲到云端,离那里已经是很近了。 于是,当韩则看到建章营的名册里面多了一个叫做卫青的军侯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好吃惊的了。刘彻这是要给自己的小舅子镀金呢,当然了,这位本身就是个金块,只要将外面的一层砂子给磨掉,就能光芒四射了。 不过,别人可不会这么想。建章营里的人都是关中各郡的良家子,一个骑奴出身的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子骤然成了他们的上司,实在很少有人肯服气的,于是,卫青刚进建章营的时候,处境实在不怎么样。 不过,也有慧眼识英雄的,建章营里还有一个人公孙敖,他倒是对卫青颇为热情,很是殷勤的帮助卫青在这里立了足,毫不在意别人在背后说他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好端端一个列侯之子居然对着一个骑奴卑躬屈膝的,实在是叫人看不上眼。 建章营里有个规矩,每隔半个月来一次阶段性考核,前二十名便可以在休息时间的时候,跟随韩则读书识字,连续三次成绩优异的,更能得到韩则给他们开小灶。当然,若是你连续四次都被踢出了前二十名的行列,那你就收拾收拾,该干嘛干嘛去吧! 因此,当卫青刚来,就堂而皇之地坐在了离韩则不远的地方,连同开小灶的时候讲一些兵法也能见到他,这让很多人觉得愤愤不平。 不过,卫青也是个要强的,他的身体素质并不比别人差,甚至可能还要好一些。虽说占了一个军侯的位置,但是平常也是跟着普通的兵士一起跌打滚爬,很快,便赶上了进度,没过两个月,就自己进了前二十名,慢慢的,别人对他倒也有了那么一点服气,不再多说那些酸话了。 不过,除此之外,韩则对卫青也没有什么别的照顾了。 韩则不清楚史上卫青的结局,但是他知道,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和即将显贵的外戚接触太多,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给他点额外的照顾可以,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即使卫青将来几乎能坐到权倾朝野的位置,按道理,也应该先投资一把。但是,吕不韦那样的人是什么下场,虽然卫青肯定是比不上嬴异人的,但是,这道理其实是差不多的,这个时候,最多卖一点小人情就可以了。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因为第二天是休沐,韩则又额外叮嘱了一番,让建章营的轮休的人出营可以,但是,不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底下的人自然都应了下来,反正都是老生常谈,韩则也就是按照惯例这么一说罢了,说完,直接就去牵了踏雪,自个也要回家了。因为在建章营的关系,他也就只有休沐日才能回去了,平常一般情况下都是住在军营里面的。想到上次回去的时候,吴悦安腹中的那个孩子已经有了胎动,他心中就油然生出即将为人父的感动来。 韩则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从踏雪背上跳了下来,门房已经上前接过了缰绳:“侯爷回来了!” 韩则点点头,一路往后院行去,路上的仆役侍女都纷纷侧身行礼,终于走到了正院门口,便听得里面传来女子的轻笑声。 “怀瑾回来了!”吴悦安这会儿正在和苏萱说笑,见得韩则,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想要帮韩则更衣。 “你就坐着吧,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是了!”韩则赶紧扶着吴悦安又坐了下来,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了小案上,“刚刚回来经过‘多味轩’,想起来你喜欢吃那里的蜜饯,我就买了几样回来,你尝尝看,若是喜欢,就打发下人多去买一些回来。” “妾身见过大伯!”苏萱在一边行礼,抿嘴笑道,“早就听说大伯是个体贴的人,嫂子真是好福气!” 吴悦安脸一红,说道:“弟妹就会说笑,小叔不也是一向对弟妹千依百顺的,前儿个,听说弟妹看上了一个羊脂玉的簪子,小叔不也立马想办法给弟妹寻来了吗?” 两人互相打趣一番,苏萱笑嘻嘻道:“好啦,嫂子要跟大伯说话,我也不多打扰了,就先回去了!” 吴悦安轻啐了一口:“快回去吧,再不回去,没准马上小叔都要来要人了!” 苏萱笑吟吟地走了。韩则在吴悦安身边坐下,一只手抚上了吴悦安的肚子,笑道:“这几天,孩子没有折腾你吧!” 吴悦安摇了摇头:“说什么折腾呢!孩子乖着呢!”因为怀孕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发黄,却也不肯用脂粉遮掩,脸上却显出无比温柔的光辉来,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满是幸福之意。 韩则看着吴悦安脸上的温柔,心中一动,低头亲了一下吴悦安的脸颊,吴悦安有些羞涩地扭开了头,低声嗔道:“怀瑾!” 韩则感觉到一缕发丝扫过自己的鼻尖,女子身上特有的体香钻入了自己的鼻孔,他不由轻笑起来:“悦儿,咱们是夫妻,有什么好害羞的!” 吴悦安心扑通扑通直跳,她有些慌乱的说道:“怀瑾,一会儿母亲那边应该要来叫了!” 韩则看看天色,果然,快到用晚食的时候了,他忍着笑,又亲了亲吴悦安:“悦儿,你真可爱!” 两人调笑了一阵子,外面红衣唤道:“侯爷,夫人,老夫人和太夫人那边已经叫人传饭了!” 吴悦安赶紧说道:“知道了!” 韩则笑着帮吴悦安将有些凌乱的衣服整理整齐,吴悦安用对着镜子抿了抿头发,这才放下心来,和韩则一起,往韩夫人那边行去。 第三十五章 卫青出事了 如今吴悦安已经有了快七个月了,哪怕有人扶着,走起路来很是有些吃力,韩夫人见状,不禁叹道:“你这孩子,身子都这样沉了,还每日里过来。前些日子就说了,以后在你们那院子里弄一个小厨房,免得你这样麻烦!” 吴悦安忙说道:“媳妇多谢母亲挂念,媳妇没事的!” 韩则在一边说道:“母亲,听大夫说,怀着孩子的时候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才好呢!” 韩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哪儿听到这些浑话,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你又懂了!而且,就算要走动,在院子里面转转就是了,你媳妇怀孩子这么辛苦,也不知道心疼!” 韩则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结果,韩夫人很快拍了板,将事情定了下来。 “还有嫣儿,你和你媳妇也要抓紧点,子孙兴旺才是福气啊!”韩嫣正在偷笑,哪知道很快就说到了他的头上,韩嫣赶紧连连称是,苏萱也是羞红了脸。 “悦儿,你瞧,自从你怀上了,母亲都不疼我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韩则故意装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吴悦安被逗得一笑,丈夫素来是个沉稳的,却肯拉下脸面来逗自己发笑,有夫如此,的确是福气了。 陪着吴悦安说笑了一会儿,吴悦安已经觉得有些困倦,韩则见状,便要叫人进来伺候梳洗,准备歇息。 吴悦安见韩则没有要走的意思,轻轻咬了咬下唇,然后说道:“怀瑾,如今我有孕在身,不能伺候,紫苏和红衣都是服侍惯了的,怀瑾今日就在她们那边歇息吧!” 韩则笑道:“悦儿倒真的是贤妻了,硬是要将为夫往外推呢!” 吴悦安拧着衣角,低声道:“没得我有了身子还霸着你不放的,何况,今日母亲不是说了吗?多子多孙才是福气!” 韩则刚想说这是在说韩嫣呢,不过,很快也就知道,这不仅仅是说韩嫣的,虽说除了嫡长子可以继承爵位,但是这不代表,除了嫡子,别的儿女就可以不要了。 想到这里,韩则对自己没有穿成女人很是庆幸,这年头,陈阿娇那样的终究是少数,即使她那样的,不也是没防得住自己的丈夫有别人吗?社会风气如此,胳膊总算拧不过大腿的。 不过,韩则到底没有让别人过来伺候,好歹自己的正牌大老婆怀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还要偷腥实在有违他的本心,他伸手搂住了吴悦安,轻笑道:“悦儿还是放心吧,母亲要是问起来,我去跟母亲说便是!你还有身子呢,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吴悦安听韩则这么说,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她靠在韩则身上,心中一片安宁。 有的时候,气氛就是用来破坏的,韩则拥着吴悦安快要熟睡的时候,紫苏急急忙忙走了进来,推醒了韩则,韩则睁开眼睛,低声问道:“怎么了?” 旁边吴悦安也有些迷糊:“怀瑾,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继续睡吧,我起个身!”韩则赶紧低声道,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随便拿了一件衣服披上,走到外间,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叫醒我!” 紫苏低着头,说道:“侯爷,刚刚韩正骑着马从外面回来,说是有急事向侯爷禀报!” 韩正是韩则身边的一个亲兵,韩则作为中郎将,身边的亲兵好几十个,都是韩家自己培养出来的心腹,而韩正算是其中的佼佼者,韩则回府,韩正和其余一部分人却是留在了建章营值守。 这深更半夜的,韩正到底为什么偷偷从城外跑回来了呢!要知道,这会儿可是宵禁的时候,想要在外面走动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韩则匆匆在紫苏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常服,这才飞快地去见韩正。 “韩正,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建章营里面出了什么大事不成?”韩则见到韩正有些如坐针毡,赶紧问道。 “侯爷,的确是有大事啊!”韩正脸上都急出了汗珠,他跪在那里,嘴里飞快地说道。 “侯爷,刚刚骑郎公孙敖大人跑回建章营,带了他手下的一帮子人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出了营,往城北跑了!”韩正满头大汗地说道。 “公孙敖,他不是轮休回去了吗?”韩则跟公孙敖交情也就是一般,不过,还算是比较相熟的。 韩正咬了咬牙:“是啊,公孙大人是和那个卫青一起走的,听说是去喝酒了,不过,最后回营的就是公孙大人。” 得,麻烦大发了!估计卫青出事了!韩则几乎要叹息起来了:“他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韩正低头道:“公孙大人似乎很是匆忙,回了营,找了二三十个人,立刻就走了!守门的军士想要拦住他们,却被公孙大人给打了!” 不过,那公孙敖好歹是列侯世子,身边也该有些家臣跟着的,怎么就弄得还得回建章营找人呢!尤其,还打了守门的军士,往严重里面说是谋反,他都没办法喊冤的。 就算涉及到的是皇帝最宠爱的小老婆的弟弟,这也是很犯忌讳的事情。韩则一点也不担心卫青会怎么样,说实话,卫青这个人别的不行,运气却是好得很,要是他这个时候就死了,那才叫笑话呢! 韩则听得气恼无比,咬牙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公孙敖带出去的人都是他自己的属下吗?他们是不是在轮休的名单里面?” “有一部分是,还有一些就是平常和公孙敖还有卫青关系比较好的人!另外,也就一部分人这次轮休,毕竟,真正轮休的人大多晚上的时候就不在军营里面了。”韩正听出了韩则语气里的些许杀意,赶紧说道。 “哼,这公孙敖倒是能耐啊!”韩则冷笑一声,“行了,公孙敖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但是,那些跟着公孙敖出去的人,若是不是公孙敖的下属,也不是这次轮休的,都给我打一顿军棍,赶出去,建章营里面不需要这些有‘义气’的人!” 韩则这下子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让韩正回了建章营维持秩序,自己直接去了书房,这件事,怎么着都要跟皇帝报备一声了。 第三十五章 卫青出事了 如今吴悦安已经有了快七个月了,哪怕有人扶着,走起路来很是有些吃力,韩夫人见状,不禁叹道:“你这孩子,身子都这样沉了,还每日里过来。前些日子就说了,以后在你们那院子里弄一个小厨房,免得你这样麻烦!” 吴悦安忙说道:“媳妇多谢母亲挂念,媳妇没事的!” 韩则在一边说道:“母亲,听大夫说,怀着孩子的时候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才好呢!” 韩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哪儿听到这些浑话,女人生孩子的事情,你又懂了!而且,就算要走动,在院子里面转转就是了,你媳妇怀孩子这么辛苦,也不知道心疼!” 韩则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结果,韩夫人很快拍了板,将事情定了下来。 “还有嫣儿,你和你媳妇也要抓紧点,子孙兴旺才是福气啊!”韩嫣正在偷笑,哪知道很快就说到了他的头上,韩嫣赶紧连连称是,苏萱也是羞红了脸。 “悦儿,你瞧,自从你怀上了,母亲都不疼我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韩则故意装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来。 吴悦安被逗得一笑,丈夫素来是个沉稳的,却肯拉下脸面来逗自己发笑,有夫如此,的确是福气了。 陪着吴悦安说笑了一会儿,吴悦安已经觉得有些困倦,韩则见状,便要叫人进来伺候梳洗,准备歇息。 吴悦安见韩则没有要走的意思,轻轻咬了咬下唇,然后说道:“怀瑾,如今我有孕在身,不能伺候,紫苏和红衣都是服侍惯了的,怀瑾今日就在她们那边歇息吧!” 韩则笑道:“悦儿倒真的是贤妻了,硬是要将为夫往外推呢!” 吴悦安拧着衣角,低声道:“没得我有了身子还霸着你不放的,何况,今日母亲不是说了吗?多子多孙才是福气!” 韩则刚想说这是在说韩嫣呢,不过,很快也就知道,这不仅仅是说韩嫣的,虽说除了嫡长子可以继承爵位,但是这不代表,除了嫡子,别的儿女就可以不要了。 想到这里,韩则对自己没有穿成女人很是庆幸,这年头,陈阿娇那样的终究是少数,即使她那样的,不也是没防得住自己的丈夫有别人吗?社会风气如此,胳膊总算拧不过大腿的。 不过,韩则到底没有让别人过来伺候,好歹自己的正牌大老婆怀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还要偷腥实在有违他的本心,他伸手搂住了吴悦安,轻笑道:“悦儿还是放心吧,母亲要是问起来,我去跟母亲说便是!你还有身子呢,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吴悦安听韩则这么说,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她靠在韩则身上,心中一片安宁。 有的时候,气氛就是用来破坏的,韩则拥着吴悦安快要熟睡的时候,紫苏急急忙忙走了进来,推醒了韩则,韩则睁开眼睛,低声问道:“怎么了?” 旁边吴悦安也有些迷糊:“怀瑾,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你继续睡吧,我起个身!”韩则赶紧低声道,他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随便拿了一件衣服披上,走到外间,这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叫醒我!” 紫苏低着头,说道:“侯爷,刚刚韩正骑着马从外面回来,说是有急事向侯爷禀报!” 韩正是韩则身边的一个亲兵,韩则作为中郎将,身边的亲兵好几十个,都是韩家自己培养出来的心腹,而韩正算是其中的佼佼者,韩则回府,韩正和其余一部分人却是留在了建章营值守。 这深更半夜的,韩正到底为什么偷偷从城外跑回来了呢!要知道,这会儿可是宵禁的时候,想要在外面走动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韩则匆匆在紫苏的服侍下换了一身常服,这才飞快地去见韩正。 “韩正,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建章营里面出了什么大事不成?”韩则见到韩正有些如坐针毡,赶紧问道。 “侯爷,的确是有大事啊!”韩正脸上都急出了汗珠,他跪在那里,嘴里飞快地说道。 “侯爷,刚刚骑郎公孙敖大人跑回建章营,带了他手下的一帮子人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出了营,往城北跑了!”韩正满头大汗地说道。 “公孙敖,他不是轮休回去了吗?”韩则跟公孙敖交情也就是一般,不过,还算是比较相熟的。 韩正咬了咬牙:“是啊,公孙大人是和那个卫青一起走的,听说是去喝酒了,不过,最后回营的就是公孙大人。” 得,麻烦大发了!估计卫青出事了!韩则几乎要叹息起来了:“他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 韩正低头道:“公孙大人似乎很是匆忙,回了营,找了二三十个人,立刻就走了!守门的军士想要拦住他们,却被公孙大人给打了!” 不过,那公孙敖好歹是列侯世子,身边也该有些家臣跟着的,怎么就弄得还得回建章营找人呢!尤其,还打了守门的军士,往严重里面说是谋反,他都没办法喊冤的。 就算涉及到的是皇帝最宠爱的小老婆的弟弟,这也是很犯忌讳的事情。韩则一点也不担心卫青会怎么样,说实话,卫青这个人别的不行,运气却是好得很,要是他这个时候就死了,那才叫笑话呢! 韩则听得气恼无比,咬牙道:“现在已经很晚了,公孙敖带出去的人都是他自己的属下吗?他们是不是在轮休的名单里面?” “有一部分是,还有一些就是平常和公孙敖还有卫青关系比较好的人!另外,也就一部分人这次轮休,毕竟,真正轮休的人大多晚上的时候就不在军营里面了。”韩正听出了韩则语气里的些许杀意,赶紧说道。 “哼,这公孙敖倒是能耐啊!”韩则冷笑一声,“行了,公孙敖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但是,那些跟着公孙敖出去的人,若是不是公孙敖的下属,也不是这次轮休的,都给我打一顿军棍,赶出去,建章营里面不需要这些有‘义气’的人!” 韩则这下子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他让韩正回了建章营维持秩序,自己直接去了书房,这件事,怎么着都要跟皇帝报备一声了。 第三十六章 后续 卫青自然是毫发无伤,韩则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刘嫖的智商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你要杀了卫青,那就杀了呀,偏偏还要多此一举,还先把人绑架了关起来,难不成,还想选个黄道吉日,找个风水先生,寻个风水宝地给卫青下葬不成,这下好了,被人逮了个正着,连抵赖的余地都没有。 韩则压根没问什么前因后果,直接将当日不该轮休的人全部揍了一顿,公孙敖手下的人还好,只是被打了一顿军棍,另外的人直接以擅离职守之罪赶出了军营,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 公孙敖跑过来要跟韩则说理,表示这件事全部由他负责,韩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说道:“公孙大人,作为骑郎将,当日你煽动军卒擅离职守,无故冲营,本将已经上书陛下,请陛下给公孙大人调职,建章营是个小地方,不要委屈了公孙大人的才能!”意思就是,你的错误我这边还没追究呢,你还想要替别人负责,你负责得了吗? 公孙敖听完不禁大怒,但是看到韩则看似平静,实则近乎森然的眼神,心里不由一寒,最终只得忍气吞声地离开了。 韩则脸色有些阴沉,这个公孙敖,要不是因为有着家里的荫庇,那就是个草包,哪里能够坐上骑郎将的位置,在建章营也不是什么安分的,韩则早就不想忍他了。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能如此理直气壮,莫不是他以为自己搭上了卫家的关系,马上就能青云直上,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不成! 至于刘彻那边,韩则详细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又说道,若是公孙敖当时直言卫青被绑架,那么为了救出袍泽,建章营上下自然是不会推辞,但是,公孙敖选择的却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一个办法。 他不仅仅是带走了自己手下的一部分人,还煽动了跟他完全没多少关系的人跟着他一块儿跑了,走的时候,居然直接冲营,打伤了守门的军士,这等恶劣的行径,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这完全是不把军法放在眼里,如果不进行处理,那还要什么军队做什么,直接召集一帮子游侠不就行了吗? 总之,在韩则的描述里,公孙敖完全就是一个刚愎自用,无组织无纪律,且不长脑子的草包白痴,另外,还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虽然用词很隐晦,但是,刘彻还是看出了韩则的意思。 说实话,韩则很少会这样讨厌一个人,而很不幸,公孙敖实在让他觉得厌烦。 建章营算得上是韩则一手造就的,可是,公孙敖虽然在建章营担任骑郎将,不将韩则放在眼里也就算了,他居然还要挖墙角,在建章营里面很是拉拢了一批人,这实在是触犯了韩则的底线。 即使公孙敖救了卫青,但是在刘彻眼里,公孙敖的价值还是远远比不上韩则的,加上公孙敖的做法也实在不是一般的不妥当,因此,最终,他还是被调出了建章营,依旧成为了郎卫的一员,哪怕依旧担着骑郎将的名号,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位实际上前途已经毁了一半。 这次事件中,占了大便宜的只有卫青,或许是为了跟刘嫖赌气,卫青不仅连续得了差不多数千金的赏赐,还再次升了官,成了太中大夫。 “大兄,陛下对卫家如此之厚,实在是令人费解啊!”韩嫣惊讶地看着半年前还是奴籍的卫家人以乘坐火箭的速度窜到了朝廷的高层之列中,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一个卫子夫,便能如此,岂不是日后只要家中有姐妹得到陛下的宠幸,便能身居高位吗?” 韩则看了韩嫣一眼,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何况,卫子夫的出现,压根不仅仅是一个宠妃的问题,而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本身在子嗣上面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如今刘彻也算是找到了做皇帝的感觉了,只要他愿意,就能平白地扶持起一个家族来,因此,刘彻这是在示威呢。 韩则叹道:“陛下的意思,不就是天子为尊,可以顺昌逆亡吗?”卫家的崛起实在是太快了,不过,谁也不会想到,卫家居然会出几个杰出的人才来,前朝**相互扶助,让卫家在一段时间里甚至煊赫到可以威胁到皇权呢? 当然,现在的卫家依旧只是个根基浅薄的暴发户罢了,只有等到卫青建立了军功,得以封侯,卫家才算得上是豪门了。 “罢了,既然陛下想要扶持一个完全被他控制在手里的外戚,咱们就不要在里头搀和了!”韩则难得的开了个玩笑,“谁让咱们家每个好姐妹呢!” 韩嫣很是一本正经道:“咱们家要是有姐妹,绝对不能进宫,陛下实在是女人太多了!” 韩则很是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心里热切盼望自己的孩子最好都是儿子,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而是没办法,这年代,女儿家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而椒房殿里,陈阿娇看起来就很憔悴。对于一个想要怀孕想得快要疯了的女人来说,一个经常挺着肚子出现在她面前的女人绝对是刺眼无比的,偏偏,她深爱的人将那个娇弱如同菟丝花的女人当作眼珠子一般,呵护有加。 她恨卫子夫,恨不得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而那个几乎被所有人期待着的肚子更是让她几乎要崩溃了。 她当初只是想要狠狠教训卫子夫一番,让她老实点,哪知道,自己的母亲居然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来,还搞砸了,弄得事情变得一团糟。 事情发生之后,刘彻过来又跟陈阿娇吵了一架,无非是说陈阿娇如何恶毒善妒,容不下人,陈阿娇素来不是什么会示弱的人,于是,两个人又闹翻了,刘彻甚至在那里说陈阿娇不配为一国之母,说完看也不看几乎傻了的陈阿娇,就拂袖而去。 先爱上的人先输,这实在是个永恒不变的真理,即使刘彻曾经的爱意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陈阿娇的爱情之花依旧颤巍巍地开着。可是,曾经的刘彻还会想着有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是帝王而爱着他,仅仅因为他是刘彻而觉得心满意足,但如今的刘彻已经不会稀罕了,爱情与他不是必需品。 第三十七章 剿匪(一) “陛下,建章营如今训练已经告一段落,臣想着,带建章营去实战一下,好让他们见见血,日后上了战场不至于适应不过来!”韩则站在刘彻身后半步,见刘彻看建章营的日常训练还算满意,想了想,便开口说道。 “实战?”刘彻看着下面正在捉对互相搏击的士卒,眯起了眼睛。 韩则点点头,说道:“陛下,你看他们如今训练,似乎已经有了一支强军的雏形了,但是,战场和训练是不一样的!臣曾经听说,一些新兵上了战场之后,开始还好,但是等到看到了真正的伤亡,很多人都要吓呆了,连武器都快举不起来,何谈杀敌呢?因此,臣觉得,虽说一时半会儿不能让他们真正上战场,倒不如先挑一个弱一点的对手让他们练练手,提前适应一下。” 刘彻想了想,点点头,又问道:“那怀瑾想要带建章营去什么地方实战呢?” 韩则想了想:“就在关中之地吧!毕竟,建章营这么多人马,补给什么的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且,臣也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最好来回只需要三五天。” 刘彻想了想,叹道:“那也就只有汉中、弘农,或者武都了!回头朕去查一下案卷,看看哪个地方合适。不过,怀瑾,建章营这么多人,你想要保密,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韩则解释道:“陛下,臣的想法是让他们化整为零,悄悄离开,一路急行军,到了地方再集合,如此,只要注意掩盖建章营里的动静,一时半会儿自然不会有人知晓。” 刘彻一愣:“不是训练建章营实战吗?怎么不用骑兵?” 韩则很有耐心地继续解释道:“关中之地,虽说也很适合骑兵作战,可是,哪里有另一支人马愿意在平地上跟骑兵作战呢?因此,臣只是想要找一处势力比较大的山贼,而山中,马匹反而是累赘!” 显然,刘彻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目标很快选好了,是汉中房龄县城外东山上的一伙盗匪。 汉中之地虽说也在关中,但是因为地形复杂,又是在群山包围之中,因此从秦朝的时候开始,这里就一直是用来流放犯人的。这里的治安用混乱来说丝毫不为过,即使是在汉朝最繁荣的时期,山贼这个行业也是欣欣向荣的。 这等地方,匪患实在是没办法消灭的。而且,这里的山贼还算讲规矩,起码过路的商旅只要愿意交上一笔买路钱,他们倒是很少伤及人命,因此,官府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韩则挑选的这一伙山贼算是资格比较老的,是东山几个山寨中最大的一个,因为实力比起旁的山寨强不少,行事也就更加嚣张一些,山寨的几个头目都是背着不少人命的,在官府关于啊他们几个的案卷就一大堆,在汉中还算是有些名气。 目标既然已经确定了,韩则召集了建章营的一干军官,将自己的计划简单地说了一遍,因为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起过,会找机会让他们来一次实战,因此,大家也没人觉得意外。 “都清楚了吗?”韩则环视了众人,见他们神情都很专注,暗自点点头,然后就下了命令:“你们回去通知你们的手下,告诉他们,明日一早,所有人化整为零,离开长安城,随便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给本将军赶到房龄县东山脚下,若是赶不到……” 韩则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本将军也不说什么延误战机,军法从事之类的话,让他们直接滚出建章营吧!要知道,即使是建章营淘汰掉的人,无论南军和北军都是很稀罕的!” 建章营一直以来的原则就是只要精英,而且,他们也知道,建章营最初组建,为的就是抗击匈奴。不说别的,建章营的待遇,差不多和郎卫平齐了,而郎卫里面是些什么人,那可都是贵族家里的子弟。 建章营的装备也都是最好的,对于一般的良家子而言,最好的出路就是建功立业,马上封侯,若是从建章营被踢了出去,丢了脸面也就不说了,日后前途也要差上不止一筹。 因此,听到韩则这般说,所有的人都悚然一惊,几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听韩则继续说道:“每个人除了带上可供五天食用的干粮,也要携带好自己的铠甲武器,而且,不要被人注意到,免得走漏了风声,明白没有?”也就是说,韩则就是让这些人负重急行军,而且,还不能经过沿途城镇做补给了。 建章营经常做急行军的训练,一般而言也就是在长安城外,有的时候绕着城墙负重奔跑,有的时候还要从长安到终南山来一次来回,这次不过是将训练时间延长了而已。 见在场中人都赶紧应诺,韩则点点头:“好了,都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便全部出发,三天后太阳落山之前在东山汇合!” “诺!” 第二天一早,建章营的人各自换了衣服,三三两两地出城去了,而韩则同样坐着一辆没有标志的马车出了城,等到离开城门很远的时候,才从马车上下来,打了个呼哨,早就在城外等候的踏雪飞奔而来,韩则上了马,十几个亲兵也骑着马跟在后面。 韩则一身华服,亲兵也都是打扮成随从的模样,如此,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带着家臣出城狩猎了。 不过,韩则可以这样子,其余的人可就没这个条件了,一部分人本来就是汉中人,干脆打着回乡的幌子,顺着官道往回走,偶尔还能搭个顺风车,当然,前提是你能将铠甲武器藏好。 建章营的士卒标准配置是一张弓,两壶箭,一杆长戈,一副半身铁甲,一柄短匕,中级以上的军官还会有他们擅长的兵器。 铠甲什么的还好说,但是长戈,却只有军中才会使用,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哪能大摇大摆地放在外面呢?因此,绝大部分人不得不走人迹稀少的小路,还得注意着不能偏离方向,免得因为迷路不能及时到达,一路上很是吃了不少苦头。 四条腿的自然要比两条腿的跑得快,何况踏雪还是少有的千里驹!以踏雪的速度,即使没有全力奔跑,在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韩则一行人也已经赶到了东山脚下。 第三十八章 剿匪(二) “韩正,带几个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能够落脚的地方!”东山这边说实在的有些荒凉,关中今年气候并不好,入了春以后,一直没有什么降雨,虽说有水车,但是,汉中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想要推广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韩则下了马,看着四周的山地上酒稀稀拉拉长着几根营养不良的有些枯黄的草,附近几颗长得歪歪扭扭的树上,叶子也都是蔫蔫的,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地方,可不适合隐蔽,韩则可不想才来就被人怀疑上了。 这边很荒凉,压根看不到什么人家,毕竟,这里的山地并不适合种地,而且,离河流也有一段距离,并不是适合定居的地方,而且,毕竟这里是山贼经常打劫的地方,住在这里,还有安定日子过吗? 韩则这辈子一直养尊处优,不过,他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因此,当韩正有些为难地跟韩则说,晚上只能在小树林里面露营的时候,韩则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满来。 几个亲兵在树林里面利索地收拾出了一个还算整齐干净的地方来,又升起了火,架起了一个大锅,里面放了粟米还有肉干,煮着一大锅肉粥。 韩则盘膝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在看,地图上标记着东山几个山贼窝地大体位置,不过,也的确就是大体位置,东山这里山头不少,而且景色也是大同小异,没有多少标志性的地方,万一摸错了地方可就是笑话了。 可惜这个年代的地图实在是简略得很,韩则研究了一下,不禁摇了摇头,命令道:“你们几个一会儿先去查探一下情况,将山寨具体的位置找出来。如果方便的话,将那边的人数,岗哨位置,还有换岗的时间都打探清楚了!” 韩家的亲卫自然是学过一些斥候的技能,不过韩正有些犹豫:“这样的话,侯爷身边的守卫是不是太少了!” 韩则有些无奈,这些本来应该是要等到建章营的斥候到的时候让他们去做的,不过,韩则是想让这些自信心过头的家伙清醒一下,长长见识,却不是要让他们送死的。韩则在出发前就跟刘彻禀报了一下,限定了最高伤亡人数,若是超出了这个限定,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因此,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让人先去查探一下的。韩则淡淡地说道:“我这里能有什么危险,你们速去速回便是!” 韩则看似温和,实则却是个很执拗的人。他上辈子大学毕业的时候,因为在学校里算是活跃分子,另外成绩也十分优秀,当时,他却是拒绝了保研,同时拒绝了几个大型企业递来的橄榄枝,拿着自己大学里面做各种兼职赚的钱,又近乎孤注一掷地在银行贷了款,开始创业。创业之初非常艰难,甚至一度几乎陷入绝境,他也坚持着过来了,最终成为了小有名气的青年企业家,谁又能想到,他曾经一度窘迫到房租都交不起,只好借住在同学的研究生宿舍,每天就着食堂免费的能看见影子的所谓白粥吃馒头呢! 他手下的亲兵也明白他的脾气,几个擅长隐蔽侦查的亲兵喝了一碗肉粥,便收拾了一下,近乎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打探消息了。 那几个亲兵都是熟手,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就顺利的带着情报回来了,看到他们带回来的消息,韩则觉得自己实在是将那些山贼看得太高了。 这些山贼人数确实不少,不过多数都是拖家带口的,也就是说,很大一部分都是老弱妇孺,他们住的地方是半山腰,也没看见多少防御措施,不过是用石头垒起来的一些围墙什么的,平常也就几个人守着。至于武器,竹竿木棍算不算!那些人也用弓箭,不过是山里面的猎户用的那种,箭支就是用竹子削出来的,怕是压根穿不透建章营制式的铠甲。也就一些头目,手里头会有些铁制的兵器,不过质量也好不到哪里去。 韩则听几个亲兵这么一说,有些哑然了,原以为能找只兔子给那些家伙练练手,哪知道找到的连兔子都算不上,压根就是一帮毛还没长齐的小鸡崽子啊!如此一群乌合之众,实在起不到锻炼的效果啊! 韩则琢磨了一下,终于叹道:“既然出来了,总要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既然质量不足,就用数量来补吧!换几个人,去打探一下,这东山到底有几伙山贼,干脆点,这次一锅端了!” 第二天快到午时的时候,已经有人赶到了山脚下,顺着暗记跟韩则他们汇合了。 先到的是一个叫白浩的,长得精瘦,灵活无比,被人称作“活猴”,人也精乖,他给韩则行了礼:“白浩见过将军!” “免礼!白浩,来得很快啊!”韩则见白浩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负重急行军,居然还保持着不少体力,看着很是精神,倒是颇为满意。 白浩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了得色,他一直就是做斥候的,因此身上的武器也是简单小巧,用布一包,也就看不出来了。虽然不许骑马出来,可是,他一路上愣白天搭别人的顺风车,一边补眠,晚上再自己赶路,这速度自然很快。 听白浩将过程一说,韩则也不禁莞尔,觉得这小子有前途,要不是他不是韩家的人,他都想要将他拉进韩则的亲卫里面了。 “行,你小子本事不错!”韩则笑道,“今天晚上你带几个人去探察敌情,若是做得好,本将军便记你一个大功!” 白浩眼睛一亮,一下子挺起了胸脯,大声道:“属下必定不负将军厚望!” 建章营的斥候倒是接二连三地到了,接下来,更是不是有人匆匆而来,好在他们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都没有怎么露出明显的行迹,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韩则命令各级军官各自清点自己麾下的人数,最终发现,也就只有十几个人还没有到,他们所属的小队队正脸色都很是难看。 韩则没有多说什么,那些没有来得及赶到的人事先已经说过了,回去之后就直接开除出去,因此,韩则直接下令埋锅造饭,让所有人都休养一下精神,几队斥候已经陆续派了出去,打探敌情去了。 第三十九章 剿匪(三) 在建章营的几个斥候几乎将东山里的几个贼窝都转了一圈的时候,那些山贼依旧没有什么危机感。毕竟,这边的山贼几乎已经到了子承父业,代代不绝的地步,官府也是很少出面管的,甚至,因为汉中这边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遗留问题,朝廷是巴不得这里越乱越好,这样才不至于给朝廷惹麻烦。 尽管是大旱之年,但是,东山上的山贼过得还算滋润,汉中的位置非常紧要,想要进入关中之地,往长安过去,你还非要经过汉中不可,因此,这边时常有大大小小的商队经过,这些人遇上山贼,多半也就是破财消灾。毕竟,很少有山贼会抢走所有的财物,他们哪怕不知道什么叫做可持续发展,但是他们也知道,不能将那些商队逼急了,以后就绕路不从这边走了。 因此,比起那些苦哈哈的土里刨食的农户,这些人一般情况下,总算能填饱肚子,也难怪他们不乐意做别的正经营生了。 于是,当韩则带着人摸到了一个寨子外面,几个斥候灵巧地从阴影中爬到了几个岗哨那里,那几个还迷蒙着眼睛,有些打盹的倒霉鬼就被干脆利落地割开了气管,如此的话,便不会发出什么动静,也不会溅出太多的血液来。 动手的几个人当初也曾经拿死囚练过手,加上血溅出来的不多,还算保持了平静,将那几个还在挣扎着想要呼吸的倒霉鬼拖进了阴影中,然后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夜枭的叫声。 韩则听到声音,点点头,直接打了手势:“都准备好了,开始行动!” 一开始很顺利,这个寨子的布局更像是一个山村,并没有多少防御措施,可是,建章营的人哪怕经受了严格的训练,但是,绝大多数人依旧是没有杀过人的菜鸟。 于是,当一个下手很是不利索,第一下没把人砍死的新手出现后,自然,凄厉的惨叫声将整个山寨都唤醒了。 “都是一群蠢货!”韩正护在韩则身边,看着一下子混乱起来的场面,啐了一口,低声道。 旁边,韩卫冷哼了一声,说道:“韩正你当初也不比他们强到哪里去!” 韩则没有听自己的两个亲卫斗嘴,他正看着前面的战斗。 山寨里的山贼都跑了出来,他们本身也没几个有什么铠甲的,甚至好些人直接光着膀子就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能拿武器的都拿出了武器,削尖了的木棍竹竿,有的还绑着打磨过的铁片。 要说优势,这些山贼无非也就占了地利罢了,然而,他们为了适合居住,选择的居住地压根没什么地利可言,无非就是借着那些低矮的石头垒的屋子做出一些不怎么有效的抵挡罢了。 双方的武力差别非常大,但是,建章营这边还是出现了第一个受伤的。他是第一次杀人,不同于在军营时候的训练,可以毫不手软地将用来训练的草人一矛刺穿,但是,如今他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用的长矛很是锋利,但是出手的时候不自觉地犹豫了一下,结果只是刺破了敌人的腹部,一划之后,他几乎是惨白着脸看着红红白白的内脏流了出来,他一时间忍不住,居然差点握不住手里的长矛,当场吐了出来,然后就被旁边的人狠狠地拿着一把柴刀砍了下来,要不是他旁边的人及时拉了一把,他就不是仅仅是手臂上多出一个伤口,而是被直接砍在肩膀上了。 相对而言,一般的山贼都经历过战斗,一来,不是所有的商队都是那么好说话的,愿意接二连三地被沿途的山贼抢走大部分利润;二来,几伙山贼盗匪之间,也会经常出现火并的情况,因此,他们对于血腥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应的情况。 建章营的伤者人数在扩大,韩则看得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如此还是因为建章营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面对这些武器粗陋,连几本的防御都没有的山贼,虽然还没有出现阵亡的,但是,不过那么一会儿功夫,视野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或多或少挂了彩。 这时,山贼里面的那些大小头目也已经都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们的装备相对精良一些,一起加入了这场并不公平的战斗。 一个头目骂骂咧咧地喊起来:“该死的,怎么会是官兵!老大,上个月咱们不是上下都打点过了吗?” 那个被他称为老大的汉子阴沉着脸,他见识不差,见到在场的人都穿着半身铁甲,手里的兵器明显都是制式的,压根不是那些成天就知道到处打秋风的郡兵能够比得上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他咬了咬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此言一出,这些还不怎么了解所谓的潜规则的建章营的菜鸟们都呆了一下,很多人心里都琢磨了起来,莫不是官匪勾结? 不过,他们愣住了,不代表他们的敌人也愣住了,又有几个人在这个当口被旁边的敌人招呼了。他们这会儿也顾不得初次杀人的心理障碍了,也不再去想什么官匪勾结的事情,个个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 韩则在后面气得直咬牙,低声道:“记好了,这次回去,训练强度加大一倍,居然在战斗中还走神,一个个嫌自己命长吗?” 韩正在一边提醒道:“侯爷,那边的几个人是山贼里面的头领,看起来,他是想要逃了!” 韩则冷笑一声:“逃得了吗?” 这个时候,建章营已经占了上风,毕竟,他们的对手其实就是拿着武器的平民,战斗力远逊于他们。那几个头领的小动作很快就被注意到了,立刻就有人冲了过去。 说实话,这一伙山贼看似势大,实际上压根没有什么比较有脑子的人,整个寨子地方倒是挺好,算得上是依山傍水,但是,当初建造的时候,那些人大概没有想到要留下几条可以逃生的路线来。加上,寨子里面不少老弱妇孺,这会儿便都成了拖后腿的了。 山寨里面这会儿已经乱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嚎哭声,甚至一些猫狗也在凑热闹,一个比一个叫得凄厉。 “算了,喊降吧!”看到那几个还没来得及跑出山寨,就被射成了刺猬的山贼头目,韩则摆了摆手,觉得这次行动实在是离他的预期太远了,谁能知道,所谓的让汉中这边很是头疼的山贼,居然是这般不堪一击呢? 第三十九章 剿匪(三) 在建章营的几个斥候几乎将东山里的几个贼窝都转了一圈的时候,那些山贼依旧没有什么危机感。毕竟,这边的山贼几乎已经到了子承父业,代代不绝的地步,官府也是很少出面管的,甚至,因为汉中这边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遗留问题,朝廷是巴不得这里越乱越好,这样才不至于给朝廷惹麻烦。 尽管是大旱之年,但是,东山上的山贼过得还算滋润,汉中的位置非常紧要,想要进入关中之地,往长安过去,你还非要经过汉中不可,因此,这边时常有大大小小的商队经过,这些人遇上山贼,多半也就是破财消灾。毕竟,很少有山贼会抢走所有的财物,他们哪怕不知道什么叫做可持续发展,但是他们也知道,不能将那些商队逼急了,以后就绕路不从这边走了。 因此,比起那些苦哈哈的土里刨食的农户,这些人一般情况下,总算能填饱肚子,也难怪他们不乐意做别的正经营生了。 于是,当韩则带着人摸到了一个寨子外面,几个斥候灵巧地从阴影中爬到了几个岗哨那里,那几个还迷蒙着眼睛,有些打盹的倒霉鬼就被干脆利落地割开了气管,如此的话,便不会发出什么动静,也不会溅出太多的血液来。 动手的几个人当初也曾经拿死囚练过手,加上血溅出来的不多,还算保持了平静,将那几个还在挣扎着想要呼吸的倒霉鬼拖进了阴影中,然后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夜枭的叫声。 韩则听到声音,点点头,直接打了手势:“都准备好了,开始行动!” 一开始很顺利,这个寨子的布局更像是一个山村,并没有多少防御措施,可是,建章营的人哪怕经受了严格的训练,但是,绝大多数人依旧是没有杀过人的菜鸟。 于是,当一个下手很是不利索,第一下没把人砍死的新手出现后,自然,凄厉的惨叫声将整个山寨都唤醒了。 “都是一群蠢货!”韩正护在韩则身边,看着一下子混乱起来的场面,啐了一口,低声道。 旁边,韩卫冷哼了一声,说道:“韩正你当初也不比他们强到哪里去!” 韩则没有听自己的两个亲卫斗嘴,他正看着前面的战斗。 山寨里的山贼都跑了出来,他们本身也没几个有什么铠甲的,甚至好些人直接光着膀子就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能拿武器的都拿出了武器,削尖了的木棍竹竿,有的还绑着打磨过的铁片。 要说优势,这些山贼无非也就占了地利罢了,然而,他们为了适合居住,选择的居住地压根没什么地利可言,无非就是借着那些低矮的石头垒的屋子做出一些不怎么有效的抵挡罢了。 双方的武力差别非常大,但是,建章营这边还是出现了第一个受伤的。他是第一次杀人,不同于在军营时候的训练,可以毫不手软地将用来训练的草人一矛刺穿,但是,如今他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用的长矛很是锋利,但是出手的时候不自觉地犹豫了一下,结果只是刺破了敌人的腹部,一划之后,他几乎是惨白着脸看着红红白白的内脏流了出来,他一时间忍不住,居然差点握不住手里的长矛,当场吐了出来,然后就被旁边的人狠狠地拿着一把柴刀砍了下来,要不是他旁边的人及时拉了一把,他就不是仅仅是手臂上多出一个伤口,而是被直接砍在肩膀上了。 相对而言,一般的山贼都经历过战斗,一来,不是所有的商队都是那么好说话的,愿意接二连三地被沿途的山贼抢走大部分利润;二来,几伙山贼盗匪之间,也会经常出现火并的情况,因此,他们对于血腥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应的情况。 建章营的伤者人数在扩大,韩则看得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如此还是因为建章营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面对这些武器粗陋,连几本的防御都没有的山贼,虽然还没有出现阵亡的,但是,不过那么一会儿功夫,视野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或多或少挂了彩。 这时,山贼里面的那些大小头目也已经都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们的装备相对精良一些,一起加入了这场并不公平的战斗。 一个头目骂骂咧咧地喊起来:“该死的,怎么会是官兵!老大,上个月咱们不是上下都打点过了吗?” 那个被他称为老大的汉子阴沉着脸,他见识不差,见到在场的人都穿着半身铁甲,手里的兵器明显都是制式的,压根不是那些成天就知道到处打秋风的郡兵能够比得上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他咬了咬牙,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此言一出,这些还不怎么了解所谓的潜规则的建章营的菜鸟们都呆了一下,很多人心里都琢磨了起来,莫不是官匪勾结? 不过,他们愣住了,不代表他们的敌人也愣住了,又有几个人在这个当口被旁边的敌人招呼了。他们这会儿也顾不得初次杀人的心理障碍了,也不再去想什么官匪勾结的事情,个个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 韩则在后面气得直咬牙,低声道:“记好了,这次回去,训练强度加大一倍,居然在战斗中还走神,一个个嫌自己命长吗?” 韩正在一边提醒道:“侯爷,那边的几个人是山贼里面的头领,看起来,他是想要逃了!” 韩则冷笑一声:“逃得了吗?” 这个时候,建章营已经占了上风,毕竟,他们的对手其实就是拿着武器的平民,战斗力远逊于他们。那几个头领的小动作很快就被注意到了,立刻就有人冲了过去。 说实话,这一伙山贼看似势大,实际上压根没有什么比较有脑子的人,整个寨子地方倒是挺好,算得上是依山傍水,但是,当初建造的时候,那些人大概没有想到要留下几条可以逃生的路线来。加上,寨子里面不少老弱妇孺,这会儿便都成了拖后腿的了。 山寨里面这会儿已经乱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嚎哭声,甚至一些猫狗也在凑热闹,一个比一个叫得凄厉。 “算了,喊降吧!”看到那几个还没来得及跑出山寨,就被射成了刺猬的山贼头目,韩则摆了摆手,觉得这次行动实在是离他的预期太远了,谁能知道,所谓的让汉中这边很是头疼的山贼,居然是这般不堪一击呢? 第四十章 剿匪(四) 杀死了山贼的头目,这算得上是首功了!汉代的时候,军功依旧是按照人头来算的,可惜的是,那几个山贼头目身上插的箭支都不少,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但是,不少人都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一些山贼惊恐地叫了起来。 “大头领死了!”“大头领死了!”……“大头领死了!” 恐慌是会传染的,很快,绝大多数山贼都丧失了斗志,这个时候,韩则身边的几个亲兵扬声喊道:“放下武器,跪在路边,跪着生,站着死!” “跪着生,站着死!” …… 很快,就有人犹豫着放下了手里的简陋的所谓武器,跪到了一边,慢慢地,更多的人放弃了抵抗,那些还在犹豫的人被建章营毫不留情地一矛赐死,结果,没过多久,地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 好在这里不是真正的战场,否则的话,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哪里还管得上敌人是不是投降了,先砍了再说。 一部分人开始打扫战场,一部分人看守着那些投降的人,再有一部分人开始搜查整个寨子,也有人开始统计伤亡。 最后结果出来了,轻伤五十七人,重伤十二人,没有阵亡的,不过,韩则的脸色非常难看。 “看看吧,你们一个个都是建章营里面出来的,都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来剿灭一群山贼大家都觉得大材小用了,是吧!”韩则说得很是刻薄,“嘿,你们倒是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呢,结果呢,你们穿着大汉各军最好的铠甲,用着最好的兵器,结果对着这一群连衣服都没穿好的山贼,还能差点送掉了性命,果然是精锐!本将军带着你们这群精锐,羞都要羞死了!” “要不是面对的是这些没什么本事的山贼,要是真的是在战场上,别说什么战功,你们中的人里面,大半都要死在战场上!”韩则厉声说道,“记住,到了战场上,抛弃掉一切的软弱,还有狗屁的怜悯心!下了战场,你就算把胆汁吐出来,也没人管你,但是,在战场上,你们要做的就是,杀掉所有胆敢挡在你们面前的敌人!” 一群人都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韩则看了他们一眼,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现在,刚才的战斗中杀了人的站到一边!” 一小部分人站了出来。 “没有杀人,但是伤了人的也站出来!”又有一部分人站了出来,剩下的人头低得更低了。 韩则看着居然还有一半的人白来了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不禁冷哼了一声,虽说这里面也有山贼太没用的缘故,可是韩则还是觉得非常不爽,他冷笑道:“行了,留下几个已经杀了人的,在这里看守俘虏,剩下的人继续!本将军难道还要庆幸,这里好几伙盗匪山贼,你们还能有机会?” “记住,这一次,本将军给你们机会,但是,如果你们再不把握住,那么,趁早滚出建章营,建章营里面只要敢吃人的恶狼,不要只敢吃草的兔子!”韩则脸色看起来很平淡,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是阴冷。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不由打了个哆嗦,一个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长矛。 这边喊打喊杀了足有半个多时辰,但是,因为没有人逃出去,加上几伙山贼住得也都很远,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等到韩则带着人打过去的时候,依旧没几个人反应过来的。 韩则下的命令是速战速决,在喊降之前,将面前除了袍泽之外的人全部杀掉。哪怕这个时候,兔子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依旧没有人愿意做兔子。建章营上下终于稍微表现出了一点符合他们平时训练的成绩,也就将面前那些活生生的人当做训练场上用的靶子了,一个个下手都颇为狠厉。 韩则杀过人,但是,单纯的杀人和面对真正的战场还是有区别的。这会儿,这里倒是真的很有一些战场的味道了。空气中弥漫着近乎刺鼻的血腥味,地上,黑红色粘稠的血液大片大片地泼洒开来,韩则心里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却强迫自己看着这一切,脸上神情依旧淡定。 他早就选好了自己将来的道路,那么就要去适应它。如今这点小场面都受不了,将来又该怎么办呢! 看着那近乎一边倒的杀戮,韩则身上差不多也浮现出了淡淡的杀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强行压抑了下来。 一夜之间,东山的几个匪窝都被扫荡了干净,倒是弄到了不少不错的战利品。 这些山贼靠打劫为生,总能弄到一些稀罕的东西,但是,一般情况下,除了钱帛可以直接拿来使用,粮食可以拿来吃之外,别的贵重物品就需要自己想办法出手。这些山贼固然有特定的销赃渠道,但是,这价钱自然都很有问题,都被压得很低。因此,一些看着不怎么样,其实价值不少的好东西就被毫不在意地丢在库房里面。当然,那些山贼头目家里,各种金玉珠宝也是不少,因此,这次收获其实很不错。 韩则让人清点了一下战利品,将其中的三成分了下去,那些受了伤的多得了一些,剩下的七成,他自己留了三成,剩下的打算回去之后上交。虽然韩则其实不在乎那几个钱,但是,这是军中的惯例,韩则自然不会想着为了自己的所谓军纪严明,清正廉明的名声,破坏掉这种惯例。 但是那些俘虏就不怎么好解决了,山贼中的头目都已经被杀了,剩下的人也就没了值得他们押解的价值。韩则头疼的看着那些俘虏,还多半都是老弱妇孺,他叹了口气,说道:“韩卫,取陛下的文书,还有本侯的印,去房龄县衙,让他们来接收这群俘虏。” 韩卫点点头,应了下来,骑着马往房龄县城去了。 而韩则却是下令众人在东山脚下扎营休整,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当时还不觉得,这会儿一个个都觉得自己腿都要软了,整个人困倦不堪,毕竟,战斗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 但是,韩则没有让他们休息的意思,反而叫他们去打点野味什么的,让他们吃饭。 白浩在那里说道:“将军,虽说没什么干粮了,可是咱们昨天不是从那些山贼那里弄到了不少粟米吗,干嘛还要打什么野味啊!” 韩则脸上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温和的微笑,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温和:“今天不吃什么粟米,就吃野味!” 第四十一章 回长安 说实话,那一天建章营上下都很少**,一个个看着红红白白的肉,吐得死去活来,偏偏还不得不在韩则的注视下,将那些煮得半生不熟,还带着血丝的野味送进嘴里,脸色难看得几乎让人觉得,他们被人蹂躏了一番一般。 这以后,在建章营成了传统,新兵接受过第一个军队的训练,会找出一个目标来给他们练手,让他们亲手杀死敌人,杀敌后的第一顿,就是肉食,而且是还能看见血丝的肉食,哪怕你看到就想吐,恨不得将苦胆都吐出来,但是每个人必须吃下去,吐出来再接着吃。 按照一些老兵的说法,以后上了战场,哪怕你旁边就是死人堆,身上的干粮上面都满是血迹,你也没有心思觉得恶心了,什么东西都得让自己吞下去。 当然,不痛快的不仅仅是建章营的人,房龄县的一众官员也觉得很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建章营跑到人家境内来剿匪,事先也没有跟人家打过招呼,等到打完了,才大大咧咧地叫他们来处理后续的事件,放到谁身上都不会觉得舒服的。 尤其,汉中这边,盗匪山贼跟官府都有某种程度上的默契,官府容忍他们的存在,甚至在某些事情上为他们提供便利,比如说销赃的渠道,一些必需品的购买,而他们要保证自己做的事情不会太出格。 如此,山贼们可以滋润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官府的上下官吏也能得到一些额外的补贴,可以说是合则两利,达成了一个平衡。 而这会儿,建章营不声不响地将东山上的山贼都干掉了,东山这样也就成了一个空白的势力,如此,势必会有别的盗匪势力想要插足这里,没准又要引发一段时间的流血事件,治安混乱,这样的话,房龄附近的官吏不但会在一段时间内少掉一部分的外快,还要在官员考核上留下一个不太好的评价,这实在让他们高兴不起来了。 当然,韩则也很干脆,剩下的俘虏他全部留了下来,这些俘虏的结局也不过是被发卖为官奴,虽说老弱不好卖,干不了多少活,还要消耗粮食,但是那些妇人和孩子,以及一些很幸运没有被杀红了眼的那些菜鸟干掉的一些青壮还是很容易脱手的,这样的话,也能给房龄县留下一笔不算小的收入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韩则答应在战报上添上一笔,比如说,在当地官府的配合下之类的话,虽然刘彻知道内情,不一定会相信罢了。 另外让房龄县令松了一口气的就是,韩则也没有要求在他们那里补给,否则的话,这么多人的口粮,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婉言拒绝了房龄县令想要巴结一下韩则,请韩则在县城消费一把的建议,韩则直接下令拔营回京。 和来的时候的偷偷摸摸不同,建章营回去的动作还是挺大的。 韩则直接下令来一次越野跑,结果建章营除了几个重伤员之外,其余的人不得不顶着毒辣的太阳,穿着铠甲,背着弓箭,手里也拿着长矛,顺着官道几乎是不能停歇地跑着。 而且,韩则还要求在跑的过程中保持队列,这实在是一件很考验人的事情,因此,等到建章营的人远远看到长安城的外城墙的时候,几乎要激动地热泪盈眶了。 直到这个时候,长安的人才知道建章营居然已经离开长安近七天了,而且,即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隐约看出来,建章营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让建章营回了营,韩则直接就在建章营里粗粗洗漱了一番,换了朝服,就往未央宫行去,刘彻应该已经得到了他入城的消息,他自然要及时去给刘彻做一次工作汇报的。 到了宣室殿,杨得意正在殿前等候,见他到了,忙道:“韩大人,陛下正在等你呢!” “劳烦了!”韩则轻笑着对杨得意点点头,又悄悄地递过去一个荷包,里面是两粒足有拇指大的珍珠,也算是稀罕物事了。 韩则对宫中的人一向不吝啬,跟杨得意的关系也很是不错。说实话,这些人也都是可怜人,当然,韩则自然不是因为觉得他们可怜,而是不想得罪他们,很多时候,事情就很容易坏在这些小人物身上。 杨得意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荷包,然后那荷包就飞快地消失在他的手中,他谦恭地引着韩则往殿内行去。 “臣韩则拜见陛下!”韩则恭敬地给刘彻行了礼。 刘彻摆摆手:“免礼,赐座!” 韩则再次拜谢了一下:“谢陛下!”这才在一侧的软垫上跪坐下来。 刘彻赶紧问起建章营这次的行动情况和收获,韩则在回长安的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这会儿赶紧一一道来,将其中惊险之处说得更是夸张了不少,倒是叫刘彻听得心生向往之意。 “怀瑾,那建章营如今战力如何?”刘彻想了想,问道。 韩则摇了摇头,说道:“建章营如今经历的不过是点小阵仗,那些山贼的战斗力也不怎么样,如今只不过让建章营能够做好杀人的心理准备罢了,真的要是上了战场,还是颇有许多不足的!不过,臣以为,建章营如今的战斗力,虽说不及边塞常年戍守的老兵,但是,也相差不远了,只要再让他们在边塞见识一次真正的战争,如此,建章营才算真的练出来了!” 刘彻眯着眼睛,脸上没有露出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他也明白,真正的精锐压根不是单纯的训练能打造出来的,还是要经过铁与血的洗礼,而韩则能做出这样的保证,已经算是不错了!他握了握拳,淡淡地说道:“放心吧,会有机会的!” 自然会有机会,韩则心中叹息,不过是剿灭了几个匪窝,结果建章营的那些所谓精锐就出现了上百人的伤员,若是真的上了战场,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再也无法回到故乡呢! 当然,这些扫兴的话是不能说的,韩则凑趣地表了一下带领建章营建功立业的决心,刘彻听得也很高兴,后来见时候不早,刘彻才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怀瑾,朕本来还想要留你用晚食的,不过你刚刚才回长安,还没来得及回府,听说你夫人也快要生产了,朕也就不留你了!” “谢陛下体恤,臣告退!” 第四十二章 韩家有子 感冒了,浑身不舒服,今天只有一更了! ——————————————————————————————— 韩则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天黑了,之前已经让韩正他们先回去告诉韩夫人他们,自己已经回了长安,晚食之前就能到家。 于是,韩则进了门,家里的下人才开始吩咐传饭。 这会儿,老夫人那里,除了因为有身孕,行走不怎么方便的吴悦安,几个女性长辈,还有韩嫣和苏萱都已经到齐了。 “则儿,你可算回来了,瞧瞧,这才几天啊,看着都黑了,瘦了!”韩夫人见得韩则进来,不等他给自己行礼,就急忙上前拉住了韩则,看着韩则的模样,满脸心疼。 老夫人坐在那里,也是满脸怜惜:“则儿啊,想要建功立业是好事,不过也要注意自个的身体啊!” “劳祖母与母亲担忧,是孩儿的不孝!”韩则赶紧道。 “又说这些虚话!”韩夫人叹道,“行了,饿了吧,该用饭了!今儿个让厨房做了鱼汤,好好补一补!” 这会儿,有些吃力地在侍女的搀扶下过来的吴悦安也到了,看到韩则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脸上也露出了喜悦之色。她开始并不知道韩则去了哪里,本来还以为韩则还在建章营,到了休沐日自然会回来的,直到过了几天才知道,韩则居然带着建章营的人悄悄离开了长安。吴悦安不是傻子,带兵离京,铁定是有什么战事,因此,哪怕之前就听韩正他们信誓旦旦,说韩则一点事都没有,但是心里终究还是不放心,如今看到韩则,才算是松了口气。 “悦儿,你怎么过来了!”韩则看着吴悦安挺着大肚子,不禁吃了一惊,“不是,我是说,你怎么不再院子里面等,我一会儿就回去了!都九个月身子了,走这么远,可是累了!” 吴悦安脸上浮起了两抹红晕,她有些娇羞地垂着头,低声道:“怀瑾,我没事!” 韩夫人她们笑着看着小两口的互动,感觉很满意,夫妻之间嘛,就是要和和美美的,老夫人笑道:“快扶着你们夫人坐下,记得多垫几层软垫!” “孙儿代悦儿谢祖母体贴了!”韩则笑道。 老夫人听韩则的马屁听的也开心,笑道:“则儿愈发会说话了!老婆子如今啊,也不求别的,就指望着你和嫣儿的媳妇给我多生几个重孙呢!到时候啊,老婆子就是立时闭了眼,也心满意足咯!” “祖母,看您说的!您的福气大着呢,别说重孙了,您还能看着重孙成亲,给您生个玄孙呢!到时候,祖母不要嫌孩子多了,闹腾得慌就是了!”韩则笑嘻嘻地继续狂拍马屁。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说话间,侍女们已经捧着食盒过来了,将食盒里的晚食一一摆放到各自面前的小案上,这才都退下了。 韩则和吴悦安坐在一起,看着吴悦安有些吃力地拿着筷子夹菜,韩则低声道:“悦儿,要吃什么,我来给你夹!” 吴悦安有些吃惊地看了韩则一眼,这年头,大概没哪家的丈夫会这么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见韩则神情很是理所当然,她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韩则说实话,并不怎么清楚吴悦安的喜好,当然,这也跟这年头的菜式很是稀少有关系,就算想要挑三拣四,也要有那么多可以给你挑剔啊! 韩则直接取过一只碗,给吴悦安盛了一碗熬成了乳白色的鱼汤,鱼汤里面放了切成小块的蔓菁,都炖的烂烂的。又夹了一筷子没有刺的鱼肚,还有鱼鳃下的那一小块肉放到了吴悦安碗里,吴悦安有些羞涩地小口小口地吃着。 韩夫人和老夫人看着一愣,不过很快相视一笑。 韩则这会儿放了大半心思在吴悦安身上,毕竟,看吴悦安有些笨重的模样,实在让他放心不下来。 “这鸡蛋羹不错,悦安你也吃一点!”韩则又给吴悦安盛了一小碗鸡蛋羹,吴悦安这会儿也放开了,正拿着调羹舀了一点送进嘴里,忽然,脸上一僵。 韩则一愣,赶紧问道:“怎么了,可是孩子又踢你了!”不过,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有一点温热的似乎有点粘稠的液体流到了他的小腿上,他顿时有些张口结舌起来。 韩夫人第一个发现不对劲,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竹箸,匆匆站起来,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结果过来一看,韩夫人也就明白了情况:“来人,扶着夫人,就到这边内室里面去,叫人去外院将已经预备好了的稳婆叫来,你们夫人要生了!再找人请个”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吴悦安的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她惨白着脸,有些艰难地说道:“哪能用母亲的屋子,让她们扶媳妇回自己院子吧,那边产房已经预备好了……” “胡说,你这孩子,都这个时候了,还讲究这个干什么!”韩夫人板着脸说道,“快,赶紧扶着夫人去内室!” 韩则有些僵硬地站起来,神情实在是有些古怪,虽说吴悦安已经有了九个多月的身子,可是,按着韩则的想法,预产期总该还要等一两个星期吧,怎么自己才回来,这边就临产了呢! 他确实不知道,之前吴悦安为了他很是担忧了不少时间,之后,韩则安然回来,又是一喜。而且,孕妇本身就心思敏感,吴悦安如此一忧一喜,加上年纪还小,提前生产也就很正常了。 稳婆很快就赶过来了,一大群的人就在这院子里面来来去去,韩则也没能进得了产房的门,只好在外面等着,心里的焦虑随着时间的增长几乎是滚雪球一般地胀大起来。 吴悦安如今还不到十六岁,又是第一胎,生得实在很艰难,韩则听着屋子里面传出的一声接一声的呻吟,恨不能立刻冲进去。他上辈子也经历过这么一次,不过,安玲顾忌着顺产会影响身材,加上也怕痛,直接就是做的剖腹产,很是顺利地就生下了薇薇,但是这个年代,哪有什么剖腹产呢,只能靠女人自己。 足足折腾到第二日天明的时候,产房里总算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个稳婆喜气洋洋地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了出来:“恭喜侯爷,恭喜老夫人,恭喜太夫人,侯夫人生了个小世子!” 第四十三章 黄河水患 小小的孩子看着红通通,皱巴巴的,眼睛也没有睁开,如同小猴子一般,但是,在韩则眼里,却比什么都漂亮。韩则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终究是有经验的人,很快找到了感觉,抱的姿势很是熟练,让一边的韩夫人大为惊奇。 吴悦安生产的时候用了太多力气,还没看到自己生下来的孩子一眼,就昏睡了过去。韩夫人和老夫人她们正喜气洋洋地给稳婆她们赏钱,家里的下人也都多出了一个月的例钱。 韩则看着自己的儿子,就想要给他取个名字,结果韩夫人却在一边说道:“则儿,小孩子魂魄轻,这孩子又生的早了一些,大名还是等满了百日之后再取吧,免得孩子受不住,先取个小名,压一压就是了!” 韩则哑然,后世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怀了孩子之后,家长就恨不得将所有的字典查个遍,男孩女孩的名字要准备个几十个做备用,这次吴悦安怀了孩子,他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也不过还在没生下来的时候想了几个小名,心里已经觉得够对不起这孩子的,结果原来这年头,是不流行先取名字的? 拗不过抢过孩子不肯撒手的韩夫人,韩则笑道:“母亲,儿子和悦儿早就给孩子想好了小名了,就叫……” 韩夫人压根没有注意到韩则的话,在那里抱着孩子喜滋滋道:“这孩子啊,小名就叫长生,这名字好,有福气,吉利!祖母的小长生,我的小心肝啊!” 韩则差点被噎住了,这名字的确很好,不过,这是不是俗气了点,但是一边,老夫人也在那里喜气洋洋:“没错,就叫长生,来,给老婆子我抱抱,啧啧,老婆子的重孙儿,长得就是好看,瞧这小胳膊小腿,还有这小嘴……” 很怀疑这个小名早就被祖母和母亲她们定下来了,韩则觉得自己之前的纠结实在是有些可笑起来。有些麻木地听着祖母和母亲轮流将自己的儿子夸得跟朵花一般,然后,那个有了一个叫做长生这个似乎有些嚣张的小名的小家伙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 “哟,小长生这肯定是饿了,快,让奶娘过来!”老夫人赶紧说道,“快点,要是让小世子饿着了,看老婆子怎么收拾你们!” 折腾了一晚上,饶是韩则还算是年轻体壮,加上之前在外面休息的也不算好,这会儿也觉得累了,偏偏看到祖母和母亲依旧精神还好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要回院子休息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韩夫人看着奶娘给长生喂饱了奶,她便喜滋滋地将孙子抱回了自己手上,恨不能让这个襁褓在自己手上生了根,好不容易哄得孙子睡着了,她才抬起头来,见到韩则,有些惊讶地问道:“则儿怎么没有回去?” “是啊,则儿,你先回去吧,长生有我和你母亲看着呢!”老夫人一边说着,眼神却老是看向韩夫人怀里的长生,很明显,也是有了重孙不要孙子了! 韩则怀抱着一颗快要碎成一片一片的玻璃心,惆怅地回去补眠了,这算是怎么回事呢,儿子在自己手里还没焐热呢,立马就被祖母和母亲抱走了,然后,自己的地位迅速地如同自由落体一般,那叫一个掉得飞快啊,都不知道掉到了什么旮旯去了。 同样受了刺激的还有韩嫣,在看到长开了的小侄子长生之后,想到已经长大,已经可以说是可爱不再,反而想个小大人一般的弟弟韩说,韩嫣觉得,自己也该努力一把,好好耕耘,让自己的媳妇给自己生个孩子出来了。 不过,韩则很快就没有心情继续惆怅了,不管在什么年代,男人都是没有所谓的产假可以休的,第二天,韩则照样得早起去上班。 这一年的天灾很是不少,黄河再次泛滥,平原郡变成了一片泽国,对于平民来说,不知多少人丧生在洪水中,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挣扎,一年的辛苦铁定是没了收获,连同自己的家,也被洪水给冲垮了。 这不过是个开始,洪水退后的事情才是个大难题,灾民要赈济,要防止瘟疫,平原郡也要开始重建工作,总不能黄河泛滥了一下,就将这里废弃吧。 相关的官员被折腾得焦头烂额,平原郡部分官员在洪水到来的时候就殉职了,甭管到底是没有逃得了,还是因为思想素质高,总而言之,人家总算是坚守岗位,因此,刘彻对这部分人还算宽容,很是表彰了一番,赏赐了他们的家人。 当然,也有倒霉的。比如说平原郡的郡守,因为没有及时发现黄河险情,等到洪水来了,也没有即使做出什么措施,就直接自己先逃了,刘彻震怒无比,于是,这位郡守直接被夺了职,还被直接下了廷尉,罪名嘛,往轻里面说,起码也是无能,尸位素餐,要是刘彻再不爽,直接认定他是失土之责,那已经不是他的一条性命能够赔偿得了的了。 韩则决定送韩嫣一份功劳,毕竟,韩嫣不能继承弓高侯的爵位,至今担任的也是文职,虽说他想要从军,将来去征讨匈奴,可是,将来的事情,实在是说不准。而作为文职,想要获得爵位赐封,实在有些麻烦,于是,韩则便打算让韩嫣多点实实在在的功劳。 “大兄,你找我!”韩嫣有些疲倦地走进了书房,他这些天跟在刘彻身边,想办法给刘彻出谋划策,累得眼睛里血丝都出来了。 韩则点了点头,随手从手边取过了一叠写满了字的纸,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个!”纸上写的是水灾之后的灾后重建方案,包括如何赈灾,发动富户捐赠钱粮衣物,如何防止瘟疫爆发,如何安置灾民等等计划。 韩嫣看得眼睛发亮:“大兄,你要将这个递给陛下吗?陛下这些天正在为这事烦心呢,大兄,这又是一次大功啊!” 韩则摇摇头:“阿嫣,不是我,而是你!” 韩嫣有些愕然:“大兄!” 韩则平淡地说道:“以我现在的年龄,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够了,不需要再增添什么光彩,那样的话,反而是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人必非之!因此,我如今需要的是积累,而不是再次引起别人的关注。可是阿嫣你不同,你是天子近臣,但是,也只是近臣,若是没有实实在在的功劳,若是有什么事情,那么即使陛下很看重你,但是,你的地位也不会安稳!” 他深深地看了韩嫣一眼,继续说道:“你要做的是能臣,让陛下永远不能舍弃的能臣,因此,这个,便是你的进身之阶,明白吗?” 韩嫣看着韩则,终于狠狠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四章 赈灾(一) 第二天的朝会上,韩嫣将自己连夜整理好的条陈递了上去,在朝会上讨论了一番之后,所有人都觉得的确切实可行,刘彻对此也非常满意,看着韩嫣的目光更是柔和得叫人都有些毛骨悚然了。 当然,光说是没有用的,刘彻直接下令,命韩嫣为观察使,即日起立刻前往平原郡,全面接手赈灾事宜。 好在大批的粮食已经运往平原郡,韩则只需要带着一些太医还有药材什么的动身就可以了,后续的物资自然会源源不断地送上。 刘彻同样也是个很会政治作秀的人,当看到韩则上了灾后应对条陈中有让官员富户捐出钱粮之类,可以在平原郡为他们立碑记名什么的,刘彻立刻就下了诏,命令宫中节约用度,自己带头就捐出了一千万钱来,当然,这个钱到底是从国库出,还是从他的私库出,那可就说不准了,不过,反正只要刘彻一开口,不知道多少人抢着给他出呢! 这个时候,通用的还是三株钱,三株钱的购买力还算是很强的,平常一石粟米,也就两百钱左右,当然,灾年自然要贵一些,但是,这个时候,国库里面的粮食还算充足,粮价还算平稳,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波动,因此,就算是在长安,粟米一石也就三百钱左右。 而平民使用的麻布,一匹也就三四百钱左右,因此,一千万钱差不多可以购买三十万石的粟米,当然,这么多钱就算不干别的,光买粟米,扔到平原郡那样一个即使受了灾,依然还有接近二十万户的地方,还是不怎么够的,最多也就能支撑一个月罢了。 当然,既然刘彻开了口,底下的人自然也都要表示表示。 陈阿娇首先大手笔地出了手,她同样拿出了一千万钱,说实话,对于陈阿娇的智商,韩则实在是觉得有些绝望,即使你要显摆,也要看看跟谁显摆不是,你虽然是皇后,礼法上面可以跟皇帝是平起平坐的,但是,事实上,皇后就是皇后,皇后所能管的不过就是**那么点地方,就算是那些王侯的大小老婆都要觐见你,但是,在这个时代,你依旧还是皇帝的附庸啊!没了皇后,皇帝还是皇帝,可要是没了皇帝,皇后还是皇后吗? 想当年,惠帝的皇后还是他的外甥女呢,可怜那位张皇后,当然很快就升级成了太后,到死都还是处子,还没等到文帝上台呢,她就无声无息地香消玉殒了。 当然,刘彻尽管心里不高兴,但是,脸上还是要摆出一副皇后所谓深得朕心的神色,很是对陈阿娇好了一段时候,经常在椒房殿留宿,看得众人都不知道刘彻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不管怎么样,两位大佬除了钱,底下的人自然也都很踊跃,当然,也有不怎么识相的,不过,以刘彻小心眼的程度,那些人的名字一旦被惦记上了,可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了。 韩家的捐赠在一大堆权贵以及想要出人头地想疯了的商户的捐赠中,也就不怎么显眼了,韩家没有直接捐钱,而是直接从自家的产业里面调出了一千石的粮食,以及一万匹麻布,交给了负责赈灾的韩嫣,由他调动,省得再多出一分手脚来。 韩嫣做了观察使,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能办一些实事,心里简直可以说是热血沸腾了,恨不得立刻就飞到平原郡去,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可惜的是,平原郡在山东,离长安还是有些距离的,不过,路上,已经能够看到零零散散地往关中方向逃难的难民了。 那些难民听说他们这一行人是去平原赈灾的,当即绝大多数人也不往关中走了,直接跟着他们往回走,毕竟,只要有一点办法,谁还会想要背井离乡呢? 而韩则并不想因为这些难民而拖慢行程,便留下了一道手书,令沿途官府为这些难民提供一定程度上的帮助,让他们可以顺利回乡。 好在因为韩嫣的身份,加上朝廷如今的动向,就可以知道朝廷对于平原郡的情况很是关注,沿途的官府还算配合,对于那些难民,都会提供足以果腹的口粮。 说实话,对于一个交通不便的年代来说,即使权力高度集中,但是,一些命令传达到地方,大概都过了十天半个月了,因此,平原郡如今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容乐观。 先是郡守获罪,被押往长安治罪,虽说平原国相还在,可是,平原郡这一次死掉的官吏其实不少,还有一些和郡守一起获了罪,搞得这里能管事的人严重不足,平原郡下面十九个县,有些受灾严重的县里面,县令和县尉都挂掉了,临时任命的人又缩手缩脚的,结果一团糟。 韩嫣到了平原郡,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这里的景象弄得快要惊呆了,他出身富贵,什么时候见到这种,近乎是卖儿鬻女,易子而食的凄惨景况,好在之前来的时候,韩则也曾提点过他,他匆匆见过了平原国相还有剩下来的一些县令县尉,直接下令各县搭建粥棚,拿出所有能拿出的粮食,好歹让那些灾民先有点东西填填肚子。 平原郡剩下来的粮食并不多,不过,总能撑上一段时间,过些日子,朝廷的赈济也该送来了。听到韩嫣的保证,平原郡那些即使有异议的官吏也只好住了口,不管怎么样,即使出了问题,不还有个观察使大人在前头顶罪吗?于是,那些官员心安理得地开了仓,将仓库中没有被水淹到的那么点粮食都搬了出来,就在各个县城的几个城门口,架起了大缸,开始熬粥,发放给那些灾民们。 这会儿已经入了夏,最麻烦的不是吃的问题,而是瘟疫。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什么预防瘟疫的药材,但是,韩嫣也很干脆,直接就在粥棚边上,用艾草、老姜、苍术之类的普通药材一起熬成药汤,分给灾民,又下令将人畜的尸体要么火化,要么深埋地下,喝的水必须煮开,一些身上出现发烧等异常症状的人也都被隔离了起来,免得传染。 第四十五章 赈灾(二) 随着大批的赈灾物资到达了平原郡,韩嫣简直是忙得脚不着地了。 平原郡下辖十九个县,好在虽说纸如今已经慢慢推广开来,但是,依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始档案还是记录在竹简或者是木简上的,因此,一大堆能识字的人这会儿都在将这些档案调出来,人口,田亩什么的必须及时清点,才免得有人浑水摸鱼,闹出什么事情来。 当然,这是一项大工程,好在在这个年代,普通的平民一般情况下想要离开原籍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也就是因为出了天灾,才这么麻烦。好在十里八乡的,就那么多人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最终,韩嫣直接出了一个折衷的主意,若是身份不明,只要在当地里正的担保下,重新建立一个户籍,便可以落户了。当然,若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出了什么事情,负责的就是里正。 田契的事情自然也很重要,说实话,到了灾荒之年,土地兼并就会非常严重,稍微穷困一些的人家,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就不得不将自家耕种的田地,用比较低的价格卖出去,最终只能沦为大户人家的佃农乃至家奴。 而这个时候,既然平原郡已经做了赈济的准备,那么自然要尽量减少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不论你有钱没钱,你要是饿了,自然可以到粥棚那边领取一份虽然吃不饱,但是起码不会让你饿死的能看得到粟米的粥。 但是,很少有人愿意不死不活地凭借着官府每日里分发的定量的粥过日子,他们需要的不止是这些。 于是,以工代赈的方案很快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拥护。 一排排大概除了遮风挡雨,而且容纳的人数很多的草棚被建立了起来,那些失去了自家的房屋的灾民便可以在这里容身。 里正们敲着锣,在这些草棚之间走动着,喊着话,意思就是官府实行以工代赈,一个壮劳力,劳动一天,不仅管饱,还可以另外获得一升粟米,连续干上一个月,还可以分到一匹麻布。没有壮劳力的,还有些轻活也需要人干,但是每天除了管饭之外,只能得到半升粟米…… 说实话,这个条件还算是优厚,毕竟,这灾荒之年,每一粒米都是很珍贵的。每日一升粟米,熬成粥的话,足够养活一户四口之家,还绰绰有余了。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心动了。 要干的事情很多,黄河决口,肯定是要将口子堵上的,这个时候没有什么钢筋水泥混凝土,而平原郡这个地方和它的名称一样,也没有什么山,因此,最终,一大群壮劳力就住在离河堤不远的地方,每日里,将一捆捆柴禾、一筐筐泥土碎石填入决口之中。 田地里面,也有人开始清理因为洪水而造成的淤泥,重新定下田界,并且,挖出一条条沟渠,韩嫣命人分发了晚熟的大豆种子,让他们种了下去。因为豆油、豆腐、豆芽、豆干之类的大豆衍生产品的出现,大豆的种植也变得多了起来,如此,好歹能让这些农户挽回一部分损失。 这年头的城墙都是土墙,只是夯实了的,被洪水一冲,也破败了许多,因此,城墙也需要重建,而护城河也要重新开挖了,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 那些妇人或是老人也没有闲着,老人们用竹篾编着竹筐,妇人们在那些大灶边上给她们的男人做饭,有些年纪大一些的孩子也在工地上帮着忙,做着一些送饭,或者帮忙运送柴禾之类的事情。 “韩大人!” “韩大人!” 韩嫣只带了两个随从,穿着常服,沿路看着四周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油然生出了满满的成就感来。他出来的次数不少,而且,因为容貌柔美如女子,很多人都记得他,路边的人看到他都会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韩大人”,不是因为他姓韩,不是因为他的官职,也不是因为他是天子近臣,单纯的,只是因为他是韩嫣,帮助了这些灾民有了希望的观察使韩大人。 平原国相周烨这会儿也在外面,看到韩嫣过来,赶紧上前行了一礼:“下官见过韩大人!” “又不是什么大场合,周大人太多礼了!”韩嫣微笑着说道。说实话,周烨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他是儒家子弟,韩嫣刚来的时候,周烨看起来对他很是恭敬,但是实际上还是很怀疑他的本事的,不过,这人也是个干脆的,见韩嫣确实有一套,也就服气了,跟韩嫣的配合还算是默契。 周烨笑道:“礼不可废!” 韩嫣没有说什么,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光着膀子,正在干活的劳力,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来。 周烨也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韩大人,如今平原郡赈灾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告一段落,想来,陛下也要召韩大人回京了吧!” 韩嫣一愣,他这还是第一次离开长安,在平原郡这里的日子,让他很有成就感,也很快活,当然,他也很想念自己在长安的家,想到这里,他有些沉默起来,好半天,才说道:“自然,我自然是要回长安的!” “不过,我也会记得平原郡!”韩嫣脸上露出一个很是真心的笑容,他轻声道。 说实话,作为庶子,还有个能干到异常的兄长,即使他更得刘彻喜欢,他也得承认,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刘彻一定会去找韩则商量,而不是找他,他一度觉得自己似乎只能这样下去了,但是,不论如何,最终帮他的还是韩则,他的兄长。 赈灾的事情,韩则提出了一个框架,韩嫣也不是什么傻子,很快想办法将一些东西都补充完善起来,到了平原郡的时候,接触了实际情况,针对平原郡的现实做出了一些调整,他的自信心也回来了,他的确是可以靠自己,做出一些事情来的。因此,对于平原郡这个地方,韩则的感情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一切差不多已经进入了正轨,而这会儿,给平原郡重新安排的一系列官员也都过来上任了,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封召韩嫣回长安述职的诏书,另外,还有一份家书——苏萱也怀孕了。 第四十六章 封侯、分家(第二更) 天真的很热啊,觉得每个毛孔都在出汗,浑身黏糊糊的,真是受不了了! ———————————————————————————————— 韩嫣接到诏书之后不久,卫子夫就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刘彻倒也没有怎么失望,毕竟他还年轻,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因此,卫子夫得封为美人,而这个女儿便是卫长公主。 韩嫣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九月了,看起来消瘦了很多,不过,眼神明亮,神采飞扬,韩则看着他,诡异地浮出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想法。 韩则这一趟的差事干得可以说是非常出色,近乎完美,将天灾带来的影响几乎压倒了最小,而且,这个方案还是可以作为定例沿用下去的。刘彻素来对自己爱重的人不吝啬,加上新得了一个女儿,他心里也是欢喜非常。于是,韩嫣刚刚述了职,就在大朝会上被封为关内侯,倒是让一大堆人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关内侯的爵位仅在列侯之下,除了没有封国,跟列侯也差不了多少,加上苏萱有孕在身,韩嫣这可以说是双喜临门了。 既然已经封了侯,那么,韩嫣还住在弓高侯府就已经有些不相宜了。好在刘彻给韩嫣赐的侯府就在弓高侯府不远的地方,来往也方便得很。 “嫣儿,你先在府里好好住着,那边的宅子还得好好收拾一下,将东西都添置齐了再说!而且,你媳妇如今正怀着身子,也要有人照料。”老夫人舍不得孙子,在一边说道。 韩嫣赶紧道:“祖母这么说,太让孙儿伤心了,孙儿恨不得一直赖在这里呢,哪里就想搬出去了!” 韩夫人叹道:“嫣儿虽说不是在我身边养大的,但是这么多年了,想到孩子要搬出去,我这心里头……”说着,韩夫人眼圈一红。 倒是韩嫣的母亲心情很好,眉眼间带着隐约的雀跃,虽说韩夫人平常叫她一声妹妹,韩则也要称她一声二娘,但是,在这个家里,她一直是自卑的,如今韩嫣分府了,那么她自然要跟着出去,在韩嫣的府邸里面,她就是最大的侯太夫人。 就是韩说的事情有些麻烦,按照礼法,韩说应该是要放在长兄和嫡母身边教养的,但是,麻烦的是,韩嫣才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长,更加亲近一些。 而且,算起来,韩说算得上是韩夫人丧夫之后很重要的心理寄托,以前韩嫣在的时候,她对韩嫣的母亲夺了丈夫的宠爱,或多或少还会有些芥蒂,可是,所谓人死如灯灭,韩则的父亲韩述死了,韩夫人悲伤之下,对于自己丈夫的妾室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甚至,韩嫣的母亲刚刚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没了丈夫,心中更是生出怜悯之意来,对于小小的韩说更是怜爱非常,将他当作自己亲生的一般。韩说又是个机灵会讨好人的,因此,无论如何,韩夫人是舍不得让韩说离开弓高侯府的。 商议了半天,最终韩夫人终于赢了,按照韩夫人的说法,马上韩嫣就要有儿子了,难免顾不上教育韩说,而且,卫公在弓高侯府是待得习惯了的,而且,弓高侯府给他们几个都留着院子呢,离得又不远,也能经常回来住住。 分家的事情如今也算是定了下来,韩则想了想,说道:“阿嫣,既然现在分家,那么干脆连同阿说的一起先分好了吧!” 韩嫣也点了点头:“阿说先跟在大兄身边教养,因此,阿说的那一份还要劳烦大兄打点。” 韩则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这个时候分家,可比后世麻烦多了,韩则直接请来现在的襄城侯,也就是如今韩家的族长韩泽之,韩婴前些年就去世了。 当然,韩泽之的到来也就是做个见证,他也不好直接插手这兄弟分家的事情。 韩家韩颓当这一脉多年积累,家产颇为丰厚。就算是小韩说也有不少私房钱,更不用说明面上的公中财产了。 韩则非常干脆,公中的财产,直接兄弟三人平分,韩嫣提出了意见,道:“大兄,你乃嫡长,何况,祖母和母亲都要你奉养,如此,你太吃亏了!” 韩则笑道:“你这话说的,你如今刚刚封爵,食邑也就那么多,一时半会儿还是没什么进项的,何况,咱们是手足至亲,分什么嫡长呢!” 韩则是真的不在乎这些,钱财这玩意,有了一定的数量之后,那就是个数字,哪有手足和睦重要。 除了那些什么现钱金帛,还有一些别的属于公中的不动产,比如说田庄还有一些店铺作坊什么的。这些东西并不好分配,有的田庄土地肥沃,进项比较多,有的田庄压根就不是专门拿来产粮食的,至于那些店铺,虽说没有亏损的,但是盈利也是有多少的。 不过,好在韩家兄弟几个都不是什么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只是找人大致计算了一下这些产业的市价,最终也是近乎平分成了三份。 一般的东西都是分了三份,老夫人惦记着韩嫣刚刚分府,又从自己的私房里面取了不少大件的摆设家具什么的分给了韩嫣。 韩泽之见这边兄弟几个互相谦让,谁也不肯占便宜,不禁大为羡慕,他至今还没有嫡子,庶子倒是有好些个,没什么出息不说,为了点身外之物,每每暗地里斗得跟什么似的。他叹道:“既然你们都这样决定了那就这么分吧!日后可要切记今日之事,手足和睦,才是家族之福啊!” 韩则韩嫣兄弟几个自然是点点头,送走了韩泽之之后,接下来就是私底下的事情了。 一个家族能否立足,不是看钱财多少,若是看这个的话,那些动辄家产千万记的商户哪里会始终无法长久呢,关键还是要有立家之本。算起来,韩家可以说是血脉非常高贵了,可以说,就是当年周朝的皇室血统,尽管已经是旁支中的旁支了。韩则之前弄出了造纸术,如此,韩则这一脉,已经有了传世的基础,不过,韩嫣刚刚分家,这根基还是差了一些。 这些事情,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韩则只能在一边帮衬着,他再次叮嘱了韩嫣几句:“阿嫣,如今你也算是一家之主了,作为兄长,还是想要跟你多说几句。如今你也是能臣了,日后,还是要小心谨慎,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别的,而是刀笔,刀笔之下,便是如始皇帝那般雄才大略,也不过得了诸如残暴不仁之类的下场。阿嫣日后切记要爱惜羽毛,不可再被人当作弄臣一流了!” 韩嫣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坚定之色一闪而过。 第四十七章 巧遇司马相如(第三更) 难得下了一场细雨,雨过之后,天空显得蓝得近乎透明,几抹如同上好的白纱一般的云彩懒洋洋地漂浮在空中,连同阳光洒在身上,都显得温柔起来。 若是在后世,这个时节,就该是金桂飘香,赏菊吃蟹的时候。不过很遗憾,西汉的时候,桂花也就宫苑和一些顶尖的豪门中才有,还未普及到寻常百姓家,韩家花园里并没有种植桂花树,倒是城外庄子上种了几棵。 至于菊花,真正出名,还真得到陶渊明那时候了,这个时候,菊花的品种很有限,没有经过改良,因此,还没什么人欣赏。螃蟹,更是没听说有人吃过,而且,长安这边少有水田,也难得看得见螃蟹。 不过,这等秋高气爽的天气,的确适合邀几个好友,弄几个小菜,一起小酌几杯。 而这会儿,韩则和韩嫣,还有两人的大舅子他们在一块。因为结成了姻亲,所以,韩家如今和吴家还有苏家走得很近。说实话,韩则与韩嫣少年得志,能够比得上他们的地位的也就是那几个外戚家的子弟,但是,问题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这个家比国更重的年代,韩家既然倾向于皇权,那么,自然跟外戚就有了冲突,于是,韩家跟那些人的关系也就淡了下来。 吴千秋最近还算是春风得意,吴家这数十年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几乎低调得让人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但是,他们好歹也是吴国王室后裔,尽管嫡脉人口零落,但是旁支却一直保存了大部分元气,要是论起整体的势力,怕是比当年不得不投靠匈奴的韩家还要强一些。 吴家也算得上是很会投资,不,会投机的人,当初楚汉之争中,吴家很是有眼力地选择了刘邦,并且,是第一批以前朝王室后裔的身份支持刘邦称帝的人,这从龙之功,不可谓不盛了。 不过,就像曾经的韩家一样,吴家同样低估了出身草根的刘邦对于异姓王,尤其是,出身高贵的异姓王的忌惮。 于是,吴浅死的不明不白,韩王信不得不举家投降了匈奴。 前些日子,吴家再次做出了一次投资,在刘彻身上下了重注,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总之,刘彻投桃报李,吴千秋终于摆脱了从前空有一个便侯世子的头衔,却半点实权都没有的尴尬境地,顺利地在北军中担任了校尉之职,干得还不坏。 至于韩嫣的大舅子苏明,这一位却是个不怎么喜欢武事的人物,性子很是严谨,如今的官职也很符合他的性子——兰台御史中丞,秩比千石,掌图书秘籍,受公卿奏事,纠举不法。 这会儿,四个人正坐在一家名为“玉堂春”的酒肆里面喝酒,玉堂春在长安算是比较高档了,最出名的是这里的新丰酒。会酿新丰酒的人不少,不过,这里的新丰酒格外清澈甘冽,叫人回味,因此,价格也偏高一些,一般的人还真喝不起。 苏明这会儿眯着眼睛,拿着酒樽,慢慢喝着,神情颇为陶醉。 一边吴千秋笑嘻嘻道:“这等好时景,咱们几个在这边枯坐着喝酒,实在有些暴殄天物啊!” 韩嫣笑道:“那伯平兄(吴千秋的字)以为该如何呢?” 吴千秋将杯中淡绿色的酒液一口喝尽,这才笑道:“当有讴者高歌,舞者起舞,才不负这等好时光呢!原本听说玉堂春每日里都有美貌讴者在堂中献艺,怎地今日不曾看到。” 韩则笑吟吟道:“伯平兄说得是,不如找跑堂问问便是!” 吴千秋也很干脆,直接叫来了跑堂,问道:“今日玉堂春的讴者怎么都不在,莫非是觉得咱们几个身份不够,不配欣赏吗?” 那跑堂赶紧赔了礼,苦着脸道:“几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今儿个,咱们这儿的几个歌姬舞姬都让堂邑侯给包了,一早就去了城外堂邑侯的庄子上去了,玉堂春这么点地方,哪里还能再找出别人来呢!” 几个人一怔,堂邑侯家哪里就找不出几个歌女来了,哪里就一定要从玉堂春这样的地方找。不过,堂邑侯陈须素来是个喜好美色,几乎有些荒唐的人,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家伎看腻了,想要换换口味,这种事情,他做得出来。 苏明冷哼了一声:“真是够荒唐的,故堂邑侯过世还不足一年了,他这么点时间都不肯多等了!哼,明日上朝,明非要向陛下奏上一本不可!” 韩嫣撇了撇嘴,有些无奈,自己这个舅兄虽然有着监察百官的职责,但是,这也要看人啊!陈须是什么人,好歹人家还是刘彻的表兄加大舅子,太皇太后的外孙呢!这个时候,想必陛下是不会拿陈须这么点过错开刀的,毕竟,这个时候,周礼还未被提上多高的地位,对于守孝的事情并不严格,对于一般的诸侯公卿来说,能守足百日的就算不错了。 吴千秋有些索然地将跑堂挥退,自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喝着,嘴里却说道:“今儿休沐,说这些事情干什么!唉,本来看着天高气爽,还以为能好好乐呵一下的,哪知道居然有这样的事情,真是够扫兴的。” 这会儿,另一边又传来一个声音,道:“今日怎地不见玉音小姐!前儿个,玉音小姐还与某有约呢,莫不是病了?” “原来是司马大人,司马大人莫怪,玉音小姐今儿个受堂邑侯之邀,去堂邑侯府上了,司马大人若是想见玉音小姐,不妨明儿个再来!”那跑堂估计心里也郁闷得很,在那里连声作揖解释道。 “司马大人?那是谁?”吴千秋有些疑惑,他只觉得这个姓氏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一时半会儿却没什么印象,不禁问道。 韩嫣看了那边一眼,一下子认了出来,笑道:“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写了什么《子虚赋》,被陛下破格提拔的司马相如呗!那位司马大人可是文采斐然,前儿个在上林苑,又劝谏了陛下一番,陛下如今对他可是看重的很。” —————————————————————————————— 今天就三更了,晚安! 第四十八章 司马相如(一更求票) 不论怎么说,司马相如是个幸运值很高的人,穷困潦倒的时候遇上新寡的卓文君,尤其这位出身豪富之家的女子还愿意抛头露面跟他过穷日子,再不乐意的老岳丈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女婿了。 再然后,一篇《子虚赋》就入了皇帝的眼,最厉害的是,他的同乡杨得意还是刘彻身边说的上话的内侍,并且愿意为他说话,如此,司马相如就从几乎是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一跃变成了天子身边的红人了。这个世界,有才学的人其实不少,但是,能有这般机遇的人却是不多。 说实话,韩则这些天待在建章营比较多,上林苑都很少去了,而以司马相如的身份,在大朝会上都是站在比较靠后的地方,也是没开过口,韩则愣是没怎么见过他。 韩则对司马相如的了解,也就一曲所谓的《凤求凰》,还是大学的时候给安玲写情书的时候知道的,当然,比较悲剧的是,安玲觉得司马相如实在人品有问题,当初花言巧语骗了卓文君跟他私奔,没过几年,他飞黄腾达了,于是曾经的红玫瑰不是朱砂痣了,而是变成了蚊子血,他觉得卓文君配不上他了,于是,干脆将卓文君忘在脑后了,虽说后来两人没有闹到分手的地步,据说最后还一同归隐了,但是,不论如何,司马相如就是个负心汉啊! 对司马相如的人品,韩则压根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不论如何,司马相如没有一点根基,在朝堂上能够混得如鱼得水,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韩嫣素来跟在刘彻身边,跟司马相如混得很熟,这会儿看见,直接叫道:“长卿,可巧了,你今儿个也来玉堂春!” 司马相如转头看见韩嫣,也笑了起来。韩嫣虽说是侯门子弟,又少年得志,但是,好在脾气还不错,没有看不起人,有的时候还会提点司马相如几句,因此,司马相如跟韩嫣关系着实还算不错,当下也不跟那个跑堂说什么玉音不玉音的了,直接走了过来:“原来是王孙,刚刚都没注意到呢!” 然后,他便看到了韩则,韩则不怎么记得他,他却是记得韩则的,谁让韩则是正儿八经的公卿中的实权人物呢,当下赶紧俯身施礼道:“司马相如见过韩大人!” 韩则赶紧扶住他,笑道:“司马大人无须多礼,司马大人与舍弟乃是友人,倒是则怠慢了!” 司马相如见韩则同样言语温和,不见什么傲气,也是松了一口气,再看看边上两个人,吴千秋他并不认识,但是苏明他却是知道的,赶紧又行了一礼:“相如见过苏大人,不知这位大人是?” “长卿你就是太客气了,这位是我大兄的舅兄,姓吴,上千下秋,字伯平,苏大人是我舅兄,字安和,大家都是同僚,以字相称便是了!”韩嫣笑道,不论如何,司马相如是天子近臣,跟他们也没什么利害关系,多多交好却是不会错的。 司马相如自然知道,若不是他跟韩嫣表现出了非常熟稔的关系,这边的几个人怕是他很难攀得上的,这是个机会,他不愿意一辈子只是作为天子身边逗趣作赋的弄臣,当下也不推辞客气了,很是大方地也在一边坐了下来。 韩则招手让跑堂将桌上的酒菜全部撤下去,重新上了一份,又添了一份杯箸,几个人一起说笑起来。 “长卿,那位玉音小姐难不成是为绝代佳人,让你这般念念不忘!”韩嫣想到刚才司马相如在那里和跑堂纠缠,不禁觉得好笑,这会儿就调笑起来。 司马相如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是遗憾的神情来:“玉音可谓是人如其名,那嗓子,就如同玉磬一般,实在是一绝啊!前儿个,我还专门给她谱了一曲,本想着今日来带给她,哪知道,玉音居然不在了,如此,就得再等几日才行了!” “长卿似乎是玉堂春的常客啊!”吴千秋笑了起来,问道,“果然是少年风流。” 司马相如脸上罕见地露出一点红晕,不过很快消失不见,他打了个哈哈:“伯平兄说笑了!” 苏明对司马相如还算有些好感,司马相如长得可以说是很是清俊的一个人,举手投足也颇有法度,虽说不是世家出身,不过,也算是一表人才,他笑吟吟道:“少年人,年少而慕艾也是常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韩嫣在一边笑道:“素闻长卿善于音律,想来玉音小姐也是长卿的红颜知己了!” 司马相如对这个倒是颇为得意的,他很是矜持地点点头,轻笑道:“玉音小姐精于鼓瑟,与音律一道,颇有涉猎,相如与她相交,也是得益良多啊!” 鼓瑟,看样子这玉音不是什么普通的歌女啊!须知,在这个年代,琴瑟都是君子之艺,当年孔子擅长鼓瑟,独立成家,号称“孔门之瑟”。即使汉朝开国不久,礼乐崩坏,但是,琴瑟之类的乐器,也只是在宫廷和豪门才会学到,而歌女就是贱籍之人,一般情况下,可是不许学这些乐器的,看样子,这个玉音倒是很有可能是原先出身不错,却因为家族获罪,沦入贱籍的。 吴千秋对此颇感兴趣:“长卿如此推崇,想来,那位玉音小姐确实是少有的佳人了,千秋虽说来过玉堂春几次,却是没有见过那位玉音小姐,实在是颇为遗憾了!” 韩嫣笑道:“长卿既然是玉音小姐的入幕之宾,想来,来日定可为我等引荐,我等可是等不及一睹芳容了!” 司马相如脸上露出了有些暧昧的笑容:“那是自然,如果,王孙这般翩翩少年,若是让玉音小姐看到了,岂不是日后眼里只剩下王孙了!” 韩嫣被司马相如这么一打趣,也不着恼,他笑嘻嘻道:“长卿何苦妄自菲薄,似长卿这般人物,又是怜香惜玉的,实在是天下少有,若是多上几个,天下女子眼中哪还装得下别人呢!” 两人互相调笑了一会儿,吴千秋却摇头道:“堂邑侯素来喜好美色,听长卿这般说玉音那般佳人,堂邑侯若是上了手,怕是没准日后就不会在玉堂春露面了!” 第四十九章 玲珑阁 说实话,有的时候,韩则觉得陈家的人似乎感情都很凉薄,陈午活着的时候,窝囊了大半辈子,老婆给他戴了不知道多少绿帽子,估计足够让他下辈子投胎,脑袋都绿油油的,犹如菠菜一般。几个庶子因着刘嫖的彪悍,一个都没活得下来,结果嫡子嫡女,对他这个父亲也很是看不起。 不光是如此,陈家兄妹三人,以前看着似乎感情还不错,可是如今看起来,陈须和陈蟜反正两人一向有些不合,毕竟,作为长子的陈须远没有陈蟜受重视,兄弟两人有些龌龊也是在所难免,但是问题就是陈阿娇如今几乎可以说是陈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依仗的人物,但是,在陈阿娇渐渐失宠的现在,陈家那两位不但不想着在外面给陈阿娇想办法,挣点光,偏偏一个比一个会拖后腿。 陈蟜和陈须兄弟两人其实就是一路货色,如今刘嫖还在,两人已经是相看两厌,顶多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这也就算了,两人都是那种无法无天,觉得天老大我老二的货色,仗着家族的势力,没有他们不敢干的。好在刘彻这时候还不想收拾他们,要不然的话,按照他们犯下的那些事情,就算罪不至死,也要被削爵罚金,弄成庶民了。 若是那个玉音真的被陈须看上了,并弄上了手,那么,以陈须的性子,的确是决计不会让玉音再回到玉堂春了。玉堂春虽说在长安有些门路,不过,比起陈家来,还是差得远的。司马相如听到这里,脸色有些阴沉,不过,很快恢复了原样。 玉音再怎么是绝代佳人,但是总归是个歌姬,司马相如也就是因为没弄上手觉得遗憾罢了,还不至于为了她想要跟陈家做对。 吴千秋和司马相如两人都是风月场上的常客,见司马相如不虞,吴千秋笑嘻嘻道:“长卿,前儿个还听说玲珑阁出了个窈娘,那身段,简直是绝了,窈娘一舞,价值万钱啊!” 司马相如立刻来了兴趣,玲珑阁算得上是长安一流的青楼,司马相如饶是有岳家帮衬,也没那许多闲钱去那等可以说是挥金如土的地方挥霍一把,听到吴千秋这般说,心里不禁大为艳羡。 苏明却在一边笑道:“伯平所言不差,明有幸得见窈娘之舞,如飞天之妙,有倾城之姿,实乃绝妙无双啊!” 几个人都哑然了,苏明素来形象很正经,这会儿忽然摆出一副熟谙风月的模样来,这落差实在有点大,韩则心里翻了个白眼,原来,这才是闷骚的典型啊! 韩嫣对此很有兴趣:“当真如此?” 苏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撺掇自家妹夫在妹妹怀孕的时候逛青楼有什么不对,他眯着眼睛,说道:“那是自然,窈娘虽说容颜并非绝色,只能算是清秀,可是,那身段,却是人如其名,窈窕纤细,袅娜动人啊!” 几个人里,也就苏明真的见识过那位窈娘,被他说得心动不已,纷纷决定,怎么着都要好好见识一下,这个似乎出道没多久,便以舞姿几乎要响彻长安的舞姬来。 于是,到了傍晚的时候,一行五个人已经施施然站在了玲珑阁的门口。 说实话,韩家兄弟两个还是第一次来逛青楼,不过,两人见识也不少,只是带着一些好奇打量了一下,举止毫无局促之意。 玲珑阁占地面积不算小,在寸土寸金的长安也算是难得了,毕竟,这年头,若是身份不够,背后的靠山不够硬,很有可能就会被人告一个“违制”,不过布局却不像是关中这边的风格,反而显得精巧细腻,应该是南方那边的风格。 这会儿虽说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是,玲珑阁门前悬挂的精致地纱灯已经被点燃了,灯油里面搀杂着价值不菲的香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人不禁很自然地放松下来。 这会儿来的人并不算多,门前迎客的是几个二十来岁的,穿着很能凸显身材的蝉衣的女人,她们如今年纪大了,差不多已经不再接客,一般情况下,也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调|教新人,在门口迎客,毕竟,按照这个时候的人的观点,加上保养的问题,二十多岁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人老珠黄了。 他们一行人看着就是身份不凡,因此,几个浑身上下风韵十足的女人迎了上来,其中一个已经认出了苏明,当下笑吟吟地上前道:“苏公子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想来是觉得妾身颜色不再,厌倦妾身了!” 苏明也是笑吟吟道:“阿玉哪里就颜色不再了,再过十年,阿玉还是美貌依旧呢!” “苏公子就会哄妾身高兴!”阿玉抛过来一个媚眼,眼睛里情意绵绵,几乎要滴出水来,“这几位是苏公子的朋友,可都是俊俏的郎君呢,今儿个,阁里的妹妹们可是有福气了!” 苏明笑道:“今儿个我带来的可都是贵客,只要把他们伺候好了,你们姐妹几个可就有福了!” 几个人心领神会,不过心中却也清楚,她们年纪已经不小了,之前当红的时候尚且没有被人赎出,如今也就只好寻几个大方的,多攒些钱给自个养老了。 韩则倒是觉得这样已经发育成熟的女人更附和他的审美观,他笑吟吟地看着一个穿着藕荷色近乎半透明蝉衣的女人迎了上来,笑着上前抱住了韩则的手臂:“这位公子面生得很,可是也来看窈娘妹妹的?” 韩则也没挣脱,反而趁势搂住了这个女人,笑道:“小弟若是早知道这里有姐姐这般美人,就算是爬也要爬过来了,姐姐可否告知弟弟芳名啊!” 她掩口一笑:“公子真会说话,说得珍珍欢喜的很!” 韩则笑道:“珍珍,果然是如珍似宝,这才是名副其实呢!小弟前儿个得了几粒珍珠,正好勉强配得上姐姐的美貌,姐姐不嫌寒酸了才好!”说着,便从荷包里取出几粒足有指头大小的通体浑圆,没有半点瑕疵的粉色珍珠来,塞到了珍珍手里。 珍珍脸上的笑容更是热情了三分,她带着点淡淡的幽怨,说道:“公子这般人物,珍珍恨不能晚生十年,才好伺候公子呢!” “珍珍姐姐,现在也不晚啊!”韩则调笑道。 “公子真会哄妾身开心,等到见到了妾身的那几位妹妹,公子就要把妾身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进了门,阿玉在那里笑道:“几位公子今儿来得正好,窈娘正巧今晚献舞呢!苏公子,可还是之前那个小间?” 苏明笑道:“还是阿玉最是知道苏某的心意,走吧,阿玉,老规矩,摆点清淡的酒菜,有新鲜的果子点心也摆两盘上来,再叫几个伶俐的伺候着。” 第五十章 惊见(第一更求收藏) 说实话,这里已经很有后世高档会所的意思了,灯光带着点红晕,营造出一种暧昧的色彩,空气中流动着细细的琴声,所有的人都是低声慢语,气氛轻松非常。 韩则他们这边这会儿已经来了五个年纪十**岁的女子在一边伺候着,青楼里的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若是还没有被人赎身,差不多已经没了什么指望,这辈子也就只能在这样的烟花之地过了,毕竟,像她们这样的女子,想要从良,是何等艰难。在青楼里面,纵然要倚楼卖笑,总归还算锦衣玉食,真要是凑活着找个娶不到妻的平民嫁了,不说从此粗茶淡饭,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之后的一辈子也要被人轻贱。 她们这时候已经是见多识广,没有了什么不切实际的想要跃上枝头的幻想,因此,心态也就更加平和起来。 一个叫做玉珠的坐在韩嫣身边,笑吟吟道:“好一个俊俏的公子,看起来,玉珠今日是得了大运了!” 韩嫣也是笑吟吟道:“那玉珠好生伺候本公子便是了!” 玉珠眼波流转,便是风情顿生,她伸出手来,取过果盘上的一枚梨,另一只手拈起一柄小巧的银刀,姿势非常优雅地削着皮,她的手非常漂亮,白皙纤细,与淡黄色的梨放在一起,更是显得她的手美到了极致。 很快,她就将梨皮削下,然后切了一块,送到韩嫣嘴边,低笑道:“公子,请!” 韩嫣含笑将那块梨肉吃下,这才搂着玉珠的腰肢,轻笑道:“玉珠与本公子分梨而食,莫不是现在就想着要与本公子分离不成?” 玉珠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嗔道:“公子就知道欺负玉珠,玉珠是什么人,哪里敢跟公子说什么分离不分离的事情呢!公子这般人品相貌,莫不是觉得玉珠粗鄙,嫌弃玉珠了么?” 韩嫣笑嘻嘻地搂着玉珠,亲了一口:“玉珠这般妙人,本公子喜欢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呢,来,本公子敬玉珠一杯,以为赔罪。” 韩则身边的女子名唤白露,身量比起别人来显得有些高挑,身材很是不错,韩则笑吟吟地捏着酒樽,也不喝酒,就在那里笑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果然是好名字。” 白露含笑道:“公子真会哄人,怨不得珍珍姐姐刚刚那般恋恋不舍呢!” 韩则笑嘻嘻道:“那白露你舍不舍得本公子呢?” 白露依偎在韩则身边,摆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公子可是贵人,又哪里是白露能够高攀得上的,白露只要能偶尔见到公子一面,有个念想,也就心满意足啦!” 另一边,司马相如也是软玉温香在怀,好不痛快,司马相如如今在长安也是小有名气,人也是会甜言蜜语的,你一个卿卿,我一个郎君的,很快就和那个名叫环儿的女子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吴千秋和苏明更是都是花丛老手,苏明还是常客,小间里面顿时有些春色盎然的意思了,夜色渐渐深沉下来,玲珑阁里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司马相如笑吟吟地搂着环儿,将一口酒哺入她的口中,青楼里面的酒并不烈,但是,多半含有少量助兴的药物,环儿伸出一双雪白的手臂,楼搂住了司马相如的脖子,笑嘻嘻道:“公子,你也喝一点,妾身喂你!” 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司马相如问道:“环儿,都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不是说今日有窈娘之舞的吗,怎地还不现身呢?” 环儿露出哀怨的神色来:“公子果然是为窈娘妹妹而来,亏得妾身还以为公子是良人呢,原来也是这般,不过,窈娘妹妹可不比环儿,已经是年老色衰,因此,要等窈娘妹妹出来,公子可以耐心一点才好!” 见环儿语气酸溜溜的,司马相如笑着握住了环儿的一缕秀发,放在鼻下闻了闻,言道:“环儿这般不相信我,真叫我伤心。虽说我本意的确是来看看窈娘之舞,可是,见到环儿,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好环儿,好卿卿,咱们就不说什么窈娘了,我只要你,来,再喝一杯!” 吴千秋在一边笑道:“环儿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一杯酒哪里够呢,起码也要三杯!” 苏明也在一边起哄:“没错,长卿,环儿这般佳人,可是难得的很,哪里能一杯酒就打发了呢!” 韩嫣笑嘻嘻道:“可不是,长卿如今你夫人也不在身边,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长卿若是喜欢,嫣就做主,为你赎了环儿,回去为你暖被添香可好!” 韩则调笑道:“环儿,长卿可是少有的俊杰,可要及时抓住啊!” 就在环儿低头娇羞,司马相如有些踌躇不定的时候,那位窈娘终于出场了。司马相如心里长松了一口气,环儿也有些失望的样子,不过,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毕竟,这欢场上的话,若是当真的话,她早就不知道伤心多少次了。 窈娘说实话,容貌并不算出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的脸型,少了一种柔和的感觉,却带着一些凌厉的味道。她虽说年纪尚小,身量未足,但是却已经发育得很好,小小年纪,身高已然不差,身材颀长,腰肢纤细,看着就似乎是不盈一握,一双白生生的小腿裸露了一半,线条流畅,没有半点赘肉。一双纤足裸着,踩在地上,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就像踩在人的心底一般,叫人心里痒痒的。 她一身水红色的纱裙,肌肤在半透明的纱裙下若隐若现,更添诱惑之意。如此一打扮,原本有些刚硬的气质也柔和了起来。 有筝声从不远处传出,窈娘盈盈一礼,也不多说什么,就翩然起舞起来。 窈娘的舞姿并不像一般的舞蹈一般柔美,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张扬的生命力,叫人看得都心潮澎湃起来,韩则见过的歌舞表演也不少了,不过,那多数只是表演而已,而能够一舞动长安的窈娘,却将她的舞蹈升华到了近乎道德地步了。 因此,当窈娘一舞已毕,全场雷动也就不足为奇了。 韩则叹道:“此等舞技,近乎如天人一般了!” 司马相如也是满脸迷醉,连连点头:“见过窈娘此舞,日后再看别的,未免味同嚼蜡,索然无味了!” 韩嫣偶然转动了一下视线,脸上却露出了惊讶之色,他悄悄地拉了拉韩则的衣袖:“大兄,你看那边!” 韩则转头望去,也是吃了一惊,那一位怎么也来了呢! 第五十一章 千金一舞(第二更求票) 那边的小间里面,坐着的人赫然是刘彻。 果然对于男人来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放着宫里一大堆的环肥燕瘦不啃,作为一个皇帝,居然也跑到这样的地方来,万一有人心怀不轨,那可就麻烦大了。 韩则正打算当做没看到那一位,结果很不幸,刘彻正好也转过头来,看到了他,当下反应过来,当下颔首示意。 韩则暗自叹了口气,算了,躲不过去了,当下低声跟另外几个人提醒了一下,几个人也没想到,在这里还要遇到顶头大佬,都不免有些郁闷。 “几位公子可是遇见了熟人?”白露见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笑着问道。 韩则笑道:“是啊,白露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和他们去去就来。” 能在青楼里混的自然都善于察言观色,看韩则他们的神色,就知道那位熟人只怕身份不简单,她们自然不会违逆,于是,她们安静地留在小间里,看着韩则他们一起离去。 韩则到了小间门前,轻声叩了叩门,开门的是杨得意,刘彻惬意地跪坐在那里,两个美貌的少女坐在他身侧,穿着浅绿色衣裳的那个在为他斟酒,穿着鹅黄色罗衫的在喂他吃点心,见几个人进来想要行礼,刘彻笑吟吟地摆摆手道:“想不到诸位也是风流之人!今日在外面,不讲什么礼数,大家随意便是!” 几个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刘彻,很显然,在这里,可不能将刘彻的身份叫破,免得被有心人注意到,想了想,韩则含笑道:“未曾想到能遇见刘公子,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不过,心里面,所有人都在嘀咕,喜倒是没有,惊倒是不小。 当然,明面上,几个人还是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恭谨,嘴里都说能遇到刘彻简直就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实在是幸运的很。 刘彻笑道:“瞧你们说的,一个个不情不愿的,怎么,觉得我不该来这地方!” 韩则讪笑一声:“哪能啊,刘公子这等身份,哪里不能去呢?” 那两个伺候刘彻的,看刘彻一身华服,身上的配饰都是顶级的,连身边带的随从,气度都是不凡,加上出手大方的很,自然是殷勤小意得很,这会儿见后来来的几个人对刘彻都非常恭敬,她们虽说不知道别人,但是,苏明却是都认识的,那位可是列侯世子,连这样的人都对这位刘公子这般恭敬,两个少女心中暗自猜测着刘彻的身份,不过,举动更是殷切了三分。 刘彻就着那个浅绿色衣衫的少女的手喝了一口酒,叹道:“我倒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见到如斯美人,才知道家里的那些,实在是无趣的很啊!” 韩则这下子明白了,家花不如野花香嘛,这是男人的通病,何况那皇宫里,那些女子都是出身良家,小小年纪就被选入宫中,一身本事多半去磨练宫斗智慧去了,论起勾引男人的本事,自然比不上这些烟花之地出来的女人。 说着,刘彻暧昧地看了几个人一眼:“方才我看到那边你们身边也跟了几个美人的,何不叫她们一起来乐呵一下!” 尽管韩则心里别扭,不过在这等小事上跟刘彻过不去实在是犯不着,因此,韩则很是从善如流道:“只要刘公子不怕被咱们打扰了雅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彻笑道:“还是怀瑾痛快,在这玲珑阁,可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老是拘泥着什么礼数,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待在家里呢!” 既然刘彻这么说了,很快,玉珠白露她们五人也都过来了,各自在一边伺候着。 窈娘这会儿已经退下了,新换上了另外几个舞姬,穿着流云水袖,在阁中翩然起舞,不过,见识过了窈娘之舞,再看其他人的,自然是索然无味,刘彻皱起了眉头,直接吩咐杨得意道:“去,让他们安排窈娘再来一曲!” 这会儿,韩则已经知道了刘彻身边两个少女的名字,绿衣的是绮云,黄衫的是香兰。绮云娇笑道:“刘公子有所不知,窈娘每隔三日才会上场一次,每次只舞一曲的,从来不曾破例!” 刘彻更是起了心思,笑道:“我倒是不信了,杨得意,去叫能做主的人过来,若是我一定要窈娘破例,该当如何?” 杨得意赶紧过去了,很快,一个穿着绣着仿泥金花彩的细绣纹纱罗的三十来岁左右的女人走了进来,说实话,这年头虽说对于服饰的规格纹饰并没有固定的要求,但是这个女人这样穿也有些逾制了,不过,这个女人出身烟花之地,看着却并无谄媚之色,反而颇有一些雍容气度,实在是难得的很。 这女人是玲珑阁明面上的管事,大家都唤她一声“三娘”。 三娘进来之后给所有人都行了一礼,这才含笑道:“听说几位贵客想要窈娘再舞一曲,诸位贵客抬举,也是咱们玲珑阁的福分,只是,窈娘三天一舞,是很早就定下来的规矩,却是不好破例,几位若是再想看窈娘登台,不妨在等两日之后,可好?” 刘彻皱起了眉头,淡淡地说道:“若是我们就想今天就看到呢!” 刘彻是这个小间里面做主的人,三娘进来的时候便发现了,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刘彻的身份,只得赔笑道:“这位公子不是诚心为难吗?须知窈娘每舞一曲,也要大费心力,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起舞,岂不是也与寻常舞姬无异了!” 刘彻眯着眼睛,也不多说,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面前的小案,旁边杨得意颇能察言观色,当下慢悠悠道:“百金,我家主人买窈娘一舞!” 三娘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摇了摇头:“不是妾身不愿意,实在是……” 杨得意不等她说完,直接加码:“一千金,我家公子愿意看窈娘献舞,乃是你们玲珑阁的福气!” 三娘听出了杨得意口中的威胁之意,正有些窝火,忽然眼角余光看见了刘彻配在腰间的一枚和田玉的玉佩,心中顿时有些骇然,她赶紧道:“之前是妾身的不是,还请几位贵客恕罪,妾身这就去让窈娘准备一下,一会儿就出场!” 第五十二章 绝响 “窈娘啊,别急着更衣啊,有位贵客,要你再上台献一次舞呢!”三娘急匆匆地走进来,却看见窈娘已经对着铜镜,开始卸下自己身上的钗环,赶紧上前道。 “三娘,不是说好了三天舞一场,不能破例的吗?”窈娘一时没有注意,手上一个用力,钗子划到了头皮,不由轻哼一声。 “哎呦,这次可是贵客,怠慢不得啊!”三娘赶紧说道,“来人,重拿一件衣服过来,就拿之前那一身绣着穿花百蝶的出来!” 窈娘微微蹙眉,眉眼间露出一点戾气,很快又消失不见,她有些慵懒地将手里的钗子放到梳妆台上,挑眉道:“三娘,虽说窈娘来玲珑阁的时日不长,不过,玲珑阁的背景却是知道一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贵客,居然能让你三娘这般心急呢?” “我的好女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玲珑阁能在长安立足,还不是靠那些贵客们的捧场吗,什么背景不背景的!”三娘赶紧说道,不过看到窈娘脸上带着一点讥讽的笑容,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位贵客,可是,贵到极致啦!”说着,用手指了指上面。 窈娘也是冰雪聪明之人,立刻听了出来,她眉心一拧,低声道:“三娘,那位怎么会到这里来,而且,还能让你看出了破绽?” 三娘叹道:“他似乎压根没有做什么掩饰,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了他腰间的玉佩,上面的纹路分明是皇室才能用的,再一想,他身边伺候的那个人虽然嘴上贴了胡须,可是,声音尖细,分明是阉人。今儿来的那几位可都是大人物,对那位都是恭恭敬敬的,如此,还猜不出他的身份,三娘我就是白长这一对眼珠子了!窈娘,那位咱们可得罪不起,你也不要任性了,赶紧换一下衣裳,要是被那位看中了,可就是你的造化!” “我一个舞姬,能有什么造化!”窈娘哼了一声,“三娘,你是在说笑吧!” “那个如今做了美人的卫子夫,当初也就一个歌姬罢了!”三娘不以为然道,“窈娘,可要好好表现,到时候,没准三娘还要仰仗窈娘你呢!” 窈娘轻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就算卫子夫当初是歌姬,也是平阳长公主府上的歌姬,玲珑阁又是什么地方!” 说着,也不等三娘说话,直接站起身来,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扬声道:“红儿,过来帮我更衣!” 三娘见窈娘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她轻哼了一声:“玲珑阁是什么地方,你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怎么知道!”说着,也转身款款离去了。 当玲珑阁宣布窈娘感念诸位贵客盛情,愿意再舞一曲的时候,玲珑阁中的气氛再次掀起了**。 窈娘显然精心打扮过了,眉心点着一朵红梅,将她身上的孤高气质格外凸显出来,一身华丽的舞衣,长袖翻飞,舞动间,舞衣上用金线绣出来的蝴蝶在烛光下翩然欲飞,更添几分诱惑。 刘彻满脸赞赏之色,抚掌笑道:“果然美哉,妙哉,千金难换啊!” 司马相如在一边恭维道:“都是托了刘公子的福,咱们几个才能一饱眼福啊!” 刘彻脸上含笑,他看了杨得意一眼,眼中带着赞许之色,杨得意谦逊地低下头去。 苏明在一边叹道:“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昧,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今日得见窈娘之舞,明也觉得《论语》所言,实在是不虚了!” 吴千秋也是一脸赞赏之色:“如此佳人,如此妙舞,虽说回味久长,不过,三日方能见到一次,实在是叫人扼腕啊!” 韩则眼睛余光看到了刘彻的眼神,那里面除了赞赏,还有强烈的占有欲,心中立刻就明白,这位窈娘的表演,怕是没准日后就看不到了。 果然,就听杨得意低声道:“主人若是喜爱这位窈娘小姐的舞蹈,那么,不妨令窈娘小姐侍奉左右,如此,主人可以朝夕赏玩,窈娘小姐也不必留在这烟花之地,如此两全其美,也是乐事啊!” 这个时候,男人好色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说当初周穆王在那里yy自己跟西王母私会,楚襄王也留下了所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传说,齐宣公当着孟子的面,也能理直气壮地说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天子富有四海,那么想要几个美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过,吴千秋他们还是带着一点期冀的目光看着刘彻,希望这位陛下能够拒绝,可惜的是,刘彻对于美色的喜好与他的文治武功都是史上出了名的,于是,刘彻压根没有注意到几个臣下的失望,俨然颔首笑道:“此言深得我心,杨得意,你做主安排吧,要妥帖一点!” 杨得意会意地点点头,他从来都是刘彻肚子里地蛔虫,刘彻眼神稍微一动,他就能领会刘彻的意思,要不然,杨得意凭什么从一个只能为刘彻照顾宠物狗的内侍,一跃变成刘彻最倚重的总管呢! 旁边伺候着的几个女人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到几个人这般谈话,隐约也知道,这位刘公子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了,心里不禁大为艳羡窈娘,不过却也知道,这几个贵客哪怕随便什么人都能让她们脱离贱籍,不过,前提是她们有这个价值。 而且,在青楼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听,什么话就算听到了也要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她们依旧娇笑着在一边伺候着。 刘彻心满意足地捏了一把身边那位少女柔软的腰肢,站了起来:“罢了,今日也算是不虚此行,时间已经是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他回头看了韩则他们一眼,笑道:“怀瑾,王孙,长卿,你们只管自便就是,只要不误了明日一早的朝会即可!” 韩嫣干笑一声:“刘公子,时辰的确不早,我等也要回去了!” 刘彻轻笑一声,大步向前,杨得意赶紧亦步亦趋,随侍在后,看着刘彻的背影消失在玲珑阁门口,几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苦笑。 苏明叹道:“要不,咱们也出千金,请窈娘一舞?过了近日,可就再也看不到了呢!” 第五十三章 东瓯来使(第二更求票!) 当然,这个提议显然是不太可行的,千金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数字,但是问题是,人家愿意买刘彻的面子,却未必愿意买他们的面子,于是,最终,几个人还是带着遗憾,各自回去了。 “陛下的身份怕是被那个三娘看出来了!”韩则坐在马车上,摇眯起了眼睛,说道。 韩嫣有些不以为然:“就算认出来又如何,毕竟,这里还是长安,玲珑阁也就是一家妓馆,背景再深厚,又能如何呢?” 韩则摇了摇头,叹道:“这玲珑阁有些不简单,我暂时说不出来,但是却有一种感觉,这玲珑阁有问题!” 韩嫣笑道:“大兄,就算玲珑阁有什么问题,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一家妓馆罢了,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大兄实在是过于忧虑了!” 韩则一想也是,一个青楼罢了,就算是什么恐怖组织基地,要操心的也是廷尉不是自己啊! “罢了,回去吧!”韩则不再多想,敲了敲车厢门,让车夫加快速度。 没过几天,就听说宫中多了一位长史,据说精擅舞艺,颇受圣宠。而玲珑阁的那位窈娘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让很多人大失所望。虽说玲珑阁又推出了几个舞艺出众的舞姬,可是,窈娘那样的女子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被取代的,因此,却是让更多地人对消失的窈娘念念不忘了。 九月末的时候,随着一场日偏食的来临,东瓯有使节过来,向大汉求援。 东瓯所在的地方其实算起来应该是在后世浙江那块,乃是春秋时候越国的后代,楚汉之争的时候,还曾经投靠过吴芮。 东瓯这个时候算起来不过是汉朝名下的属国,与南越、闽越一般,毕竟,吴越一带乃是水乡,加上民风也颇为彪悍,这个时候,还不是后世的鱼米之乡,反而被视为蛮荒之地,加上大汉开国时间并不算长,与水军上重视程度很是有限。 这次东瓯遣使节前来求援,是因为东瓯的世仇闽越再次派兵包围了东瓯,东瓯坚持了几个月,因为粮食快要耗尽,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派人突围,前往长安求援。 东瓯跟闽越之间原本也就是为这一点地盘小打小闹,这次闹得这么僵,其实也有大汉的缘故。 七国之乱的时候,东瓯一开始的时候被吴王刘濞说动,于是便一起反叛,但是,没过多久,吴国被破,东瓯这边又被汉朝许以重金,于是,东瓯人也就很干脆地又转而投靠了中央,直接命人将刘濞给干掉了。 这里就可以看出为什么杀了人一定要斩草除根了,刘濞虽然死了,但是他还有个儿子刘驹,他闻听消息,便连夜收拾东西,逃往闽越。闽越虽说当初没有跟着刘濞一起造反,但是,跟刘濞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尤其,闽越素来对汉朝中央也没什么归属心,于是便收留了刘驹,加上刘驹好歹是被刘濞当作继承人培养的,颇有才干,于是便对刘驹颇为看重。 要知道,若是一直以来,双方就是死仇,那么,东瓯杀了刘濞,也不过是在旧恨上面再添新仇而已,但是,问题是,作为盟友,你两面三刀,反复无常,到头来还绑着你的敌人捅了你一刀,相比较于世仇来说,最可恨的还是叛徒。于是,活了下来的刘驹对东瓯上下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因此,每每在闽越王耳边劝他攻打东瓯,恢复当年的越国。 说的次数多了,闽越王也颇为心动,因此,在试探了几次之后,干脆直接动手了。 等到东瓯的使节恨不能是捶胸顿足、涕泗横流地在朝堂上对刘彻大表忠心,言道东瓯对大汉是如何如何尊敬,如何如何忠心耿耿,那闽越是如何如何居心叵测,有不臣之心云云。又很是吹捧了刘彻一番,言道刘彻乃是圣天子,一定不会对自己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属国袖手旁观的云云。 刘彻听得颇为心动,他践祚以来,说实话,虽说干出了一些成绩,不过,连年天灾**,他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因此,更希望在武功上拿出点成绩来。 前些日子因为日食的关系,又有一个丞相告别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回去养老了。在王太后的耳提面命下,当然,里面也有刘彻的一些打算,田蚡再次被启用,成为了丞相。 这等军国大事,自然要跟丞相商量,于是,刘彻便问道:“丞相以为如何?” 东瓯的使节也是刚来长安也没几天时间,为了能够在朝会上觐见刘彻,很是使了不少力气,东瓯出产珍珠水精,因此,这次一些重臣很是发了一笔,不过,刚开始还觉得发了一笔的田蚡却发现,作为老对头,如今已经赋闲在家的窦婴居然收到的礼物和他相仿佛,立刻心中大怒,觉得东瓯人瞧不起他,因此,虽说东瓯使节如愿见到了刘彻,不过,田蚡还是想要将这事给搅黄了。 于是,田蚡出列道:“陛下,越人之间互相攻伐,本是常有的事情,而且,越人往往反复无常,不值得耗费钱粮前去救援。何况,东瓯和闽越南越,早就与中央脱离了关系,虽说名义上挂着属国的名头,却不曾守过属国的本分,便是前朝,也不将他们当作属国,如今,大汉也无须多事!” 东瓯的使节一下子傻了眼,前儿个去丞相府拜访的时候,田蚡还信誓旦旦要为他们转圜,怎么这个时候,就出尔反尔了呢!不过,那个使节反应速度也很快,立刻跪下叩首道:“陛下,东瓯上下军臣百姓,无不心向大汉,对大汉,对陛下,一直忠心耿耿啊!闽越素来狼子野心,若是东瓯告破,难免闽越会生出僭越之心啊,陛下!” 这时,中大夫严助却出列道:“陛下,臣以为丞相所言并非谋国之言。若是大汉此时兵力不足,难以救援,或是道德浅薄,难以覆盖属国,那么放之任之尚且情有可原。可是如今大汉兵强马壮,救援东瓯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何要抛弃他们呢!至于丞相说起秦朝,秦朝当年连咸阳都抛弃了,何况越人呢!如今小国在遇到困难没办法时,来向天子告急,天子不去救援,他们将向哪里去诉苦求救呢?天子又怎样来养育保护万国民众呢?” 刘彻想了想,说道:“丞相所言,不足为计!不过,朕刚刚即位,实在不好使用虎符调动军队,因此,此事还需再议!” 第五十四章 救援(第一更求票) 东瓯使节虽然觉得失望,不过反过来想想,哪怕大汉只是做出一个姿态,并且为东瓯提供一些钱粮,那么他们也未必会怕闽越,因此,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不过,看到田蚡阴翳的神色,不免心中有些惴惴,心里琢磨着,回去一定要找人商量一下,到底什么地方让这位国舅看不顺眼了。 说起虎符的问题,刘彻对此颇为憋屈,直到如今,应该执掌在刘彻手中的那一半虎符尚且被太皇太后攥在手里,刘彻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但是太皇太后压根不肯放手,让刘彻气得牙痒痒,却又没有别的办法。 而对于东瓯和闽越的事情,虽说用虎符显得兴师动众,大材小用,但是,刘彻心中还是觉得心有不甘。 下朝之后,刘彻刚刚换了衮服,就有长乐宫的宫人过来,说是太皇太后有谕,请他过去。 刘彻心中大恨,虽说他将朝中姓窦的那些人都找了理由给贬斥了,可是,**之中,窦太后的掌控力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强得多,不过,他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便上了御辇,一路往长乐宫而去。 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精神也有些不济,不过,有些事情心里却是依旧很能拎得清楚,她的存在,哪怕闲着养老,也是一个威慑。因此,愈发注意保养,保持心情愉快。 这会儿,老太太正跪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鸟笼,鸟笼里养着一只八哥,这会儿正在笼子里面蹦跳着,嘴里叫道:“太皇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 刘彻进门的时候,就看见老太太睁着一双暗淡的眼睛,拿着麦粒喂着那只八哥,嘴里笑道:“小八哥,来,再叫一声!” “娘娘,陛下来了!”一边伺候的宫女低声道。 刘彻并不相信老太太没听出来自己来了,毕竟,瞎子的听觉总是非常灵敏的,不过,老太太既然当做不知道,他也就认了,因此,只是上前俯身一礼:“孙儿见过祖母,祖母安好!” 老太太转过头来:“是皇帝来了啊,瞧我这个老婆子,年纪大了,愈发不中用了,连皇帝进来都没听见!” 刘彻在一边坐下,陪笑道:“祖母身体还健朗着呢!” 老太太依旧在那里逗弄着那只黑色的小八哥,嘴里说道:“老咯,你们几个孩子也不喜欢过来陪我老婆子说话,老婆子也就只好养只鸟儿,这鸟儿倒是机灵的,会哄老婆子高兴!” 刘彻强行按捺下心中的不耐,继续堆着个笑脸:“祖母这般说,可不是让孙儿难过吗!祖母觉得寂寞,回头孙儿就让阿娇姐姐在长乐宫住几天,祖母喜欢的话,也可以请大姑姑经常进宫来陪祖母说说话什么的!” 老太太摇摇头,说道:“你们都大了,都有自个的日子要过,哪能成天陪着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婆子呢,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来人,昨儿个南皮侯不是进了一筐上好的秋桃吗,快给皇帝端过来!” 刘彻听了,心里顿时有些不自在,果然,那些窦家人眼里除了个老太太,那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耳边还在那里听着老太太在那里唠叨:“这秋桃水灵得很,就是有些硬脆,老婆子牙口不好,消受不了,皇帝尝尝看!” 旁边一个宫女利索地将桃子削皮,切块,放到精致的玉盘里面让刘彻取用,刘彻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刚刚想要咽下去,就听见老太太又问道:“听说皇帝想要征讨闽越?” 刘彻怒火又上来了,这离早朝才多长时间啊,按照速度,老太太是还没有下朝的时候,就得了消息了,想到这里,刘彻恨不得立刻回去,将未央宫的宫女内侍通通换一遍。 不过,嘴里还是说道:“祖母,闽越不顾法令,擅自对东瓯用兵,实在是居心叵测,此风不可长,因此,孙儿便想要教训一下闽越,免得他们得意忘形,不将大汉放在眼里,甚至生出不臣之心来!” 老太太皱眉道:“妄动刀兵,乃是凶事,人主不可为也!东瓯和闽越是什么地方,那边怎么折腾,又跟大汉有什么关系,何须大动干戈,闹得人心惶惶呢!” 刘彻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神情了,他用力握了握拳,直到掌心的刺痛才让他保持着冷静,他淡淡地说道:“祖母有所不知,好歹大汉也是越人的宗主国,若是对其争端不闻不问,日后,那些属国又怎么会真的向着大汉呢!尤其,朕也不想大动干戈,只是令人前去申斥一番便是!”当然,到时候若是闽越不给面子,那么虽说无法调动附近诸侯国的军队,但是,那边就在会稽境内,会稽那边的郡兵还是可以用得上的。 老太太漫不经心地抓了一小把粱米,喂给了笼子里的八哥,嘴里说道:“既然皇帝这么想,那也是天下之幸,这样就好!” “劳祖母费心,是孙儿的不是!”刘彻低着头,说道。 老太太叹道:“最近阿娇倒是不怎么往长乐宫来了,老婆子想念得很!” “阿娇姐姐这两天有些不适,在椒房殿休养呢!”其实是陈阿娇对他又弄了个舞姬进宫,又跟他闹了一场,刘彻气急之下,直接放话禁了陈阿娇的足,但是,这事却是没有外传的。刘彻听到老太太这么说,心中更是恚怒了,不过,还是要顺着老太太的意思说道。 “这样就好,夫妻两个,小打小闹的可以,不过,终究还是一体,不要闹出什么事来,让别人看了皇家的笑话!”那只八哥在那里饶舌“笑话!笑话!”,老太太听得高兴,摆摆手道,“罢了,皇帝你如今国事繁忙,老婆子就不耽误你了,你就先回去吧!” “是,孙儿告退了!”刘彻走出了长乐宫,阳光扑面而来,他顿时眯起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淡淡道,“起驾,回清凉殿!” 不过,无论如何,前往东瓯救援的计划已经定了下来,中大夫严助奉命带着天子符节前往会稽,名义上是调停东瓯和闽越的战事,实际上是要在会稽调兵,给闽越一个警告。 第五十五章 遇险 “东瓯,闽越!”刘彻神情森然,他看着挂在大殿上的地图,狠狠地用手指在地图上戳了两下,他恼火的不是这两个小小的王国,毕竟,这两个小国固然民风彪悍,但是,论起来,对大汉却是造不成什么威胁的。他恼火的是,他想要对付这样的小国,都有人跳出来唧唧歪歪。 一个天子,竟然连虎符都没办法掌握在自己手里,这简直就是对天子权威最大的讽刺。 韩则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刘彻带着阴郁的脸,当下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论如何,面对一个皇帝,还是个很铁血的皇帝,再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当然,明面上,韩则依旧是神情沉静,他上前对着刘彻下拜:“臣韩则拜见陛下!” “免礼,赐座!”刘彻依旧有些心烦意乱,他有些烦躁地挥挥手,不过,语气还算是和缓。 “陛下莫非还在为东瓯之事烦心?”明知道不是这个答案,但是,韩则还是这样问道。 不过,刘彻也只是需要一个借口罢了,作为一个强势的帝王,有些事情是不能对臣下所言的,因此,他同样转移了话题,点头道:“东瓯、闽越、南越,都是什么省心的,怀瑾,若是大汉想要对他们用兵,胜算几何?” 韩则摇了摇头:“陛下,如今北方未定,想要对吴越之地用兵,实非良策!吴越之地,山岭众多,又颇有湖泽,因而无论骑兵还是步卒都很难发挥作用,加上朝中将士出身北方,南下必然会水土不服,因此得不偿失。若是陛下想要控制吴越之地,不妨令能言善辩之士前往,令吴越三国互相仇恨,征伐不休,朝廷可择弱者扶持,并打压强者,长此以往,越人势必心思浮动,向往中原,朝廷无需费一兵一卒,三越便可被朝廷从容掌控。” 见刘彻若有所思,韩则也便不再多说,毕竟,这些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刘彻自己拿主意。 刘彻想了想,终于道:“此事也不着急,容后再议吧!” 帝王的反复无常,如此便可见一斑了,韩则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依旧沉静。 刘彻这会儿也不愿意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直接道:“怀瑾,你倒是很久没有陪朕去过上林苑了,不如一起过去!” 韩则自然不会反对,此时的上林苑,范围扩大了很多,因为刘彻觉得原本的上林苑太小了,玩起来不痛快,因此就将把阿城以南、以东、宜春以西这一区域都圈了起来,一直到终南山,都要被圈进上林苑的范围中,这其中不知侵占了多少农田,刘彻也很是慷慨的给了那些农户补偿,当然,最后能落到那些农户手里的有多少就不好说了,如今,虽说这上林苑还在修建当中,不过,已经是规模不小,真的要是骑马从一头到另一头,大概没个两天时间到不了,由此就可以看出这位败家的水准。 当时那位后世以聪明智慧出名,不知道被人传成了什么妖孽事迹的东方朔在一边劝谏,无非是说此事扰民,破坏农桑,夺民之富,且太过奢侈,不是明君所为,不过,刘彻是什么人,当时赏赐了东方朔的直言进谏,回头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韩则对此其实没什么感触,刘彻这个时候总体来说,还是个不错的皇帝,喜好奢侈也不是什么罪过,谁让人家摊上一个会攒钱的祖父还有一个同样会攒钱的父亲。起码这位还知道要给被迁走的农户足够的补偿,总比后世那些强行拆迁,弄得人家家破人亡,最后被逼得点火**的人强得多。 说实话,自上林苑开始扩建以来,韩则还真是没怎么去过,这会儿不禁也有些心动。 刘彻的行动力很强,很快便吩咐人准备车辇,又召来随行之人,便打算立刻往上林苑而去。 古代的皇帝并非每天都要上朝,当然,明清之后,帝王为了标榜勤政,每日都有大小朝,没有意外的话,皇帝都会出席。但是在汉代的时候,官员每五日就有一天假期,也就是休沐日,找字面意思来讲,就是让你沐浴洗发的。 而对于皇帝来说,十天一次的那次朝会是最重要的,一些大事会在这个时候集中处理,另外的一些小朝,皇帝露个面就行了。一般而言,就是由丞相代为主持,各部的官员自行处理,最终的处理结果交给皇帝看看就可以了。否则的话,要是真的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让皇帝亲自过问,那皇帝也就太悲催了。 因此,既然大朝昨儿个才结束,接下来的几天,刘彻也就无须天天上朝了。 刘彻喜好游猎,因此,出行前的准备工作一直是常做的,所有人都很利索,很快,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宫,往上林苑行去。 不过,当看到刘彻即使是去上林苑行猎,还带着美人,韩则就知道,这位大概是想要在上林苑狠狠发泄一把,要多住一些时日了。 刘彻带着的美人为新封为长使的李姬,这个名字韩则没有怎么听说过,但是韩则隐约看到了李姬的模样,赫然便是那位窈娘,看样子,这个窈娘倒是个有点手段的,须知,窈娘的模样并不算特别出色,刘彻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这么多天以来能够一直得宠,实在是难得的很了。 到了上林苑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一大群人安顿下来也很耗时间,因此,真要行猎,还要等到第二天才行。 韩则在上林苑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正好,韩嫣也伴驾而来,兄弟两人就住到了一起,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上林苑就热闹起来,刘彻性质很好,开场不久,便射中了一头黄羊,一个乘着一匹枣红马的骑士一直紧随在他身边,韩则隐约听见那个骑士笑道:“陛下真是英武不凡,射术高绝!妾身实在是佩服得很!” 听到美人这般恭维,刘彻不禁大笑起来,带着点炫耀道:“哈哈!这算什么,回头朕给窈娘猎几条狐狸,正好过些日子天就冷了,给窈娘做一身狐裘,窈娘觉得可好!” “陛下对妾身真好……”窈娘的声音忽然惊恐起来,“陛下!……” 第五十六章 射虎 韩则闻言望去,惊讶地看见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赫然出现在距离刘彻的马不过十几步的地方,而刘彻这会儿正在跟窈娘打情骂俏,弓箭尚搭在马侧,压根来不及反应。韩则赶紧转过马头,疾驰而去,隐约都能够闻见那风中传来的腥臭味,心中不禁大骇,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拈弓搭箭,一箭冲那只猛虎射去。 说实话,韩则这一箭有点超水平发挥的意思,羽箭发出了撕裂空气的呼啸声,韩则顾不上看那支羽箭有没有射中,一边策马追上前去,护住刘彻,手上也不闲着,直接又搭上了一支箭,射了出去。 第一支箭深深地钉入了那只猛虎的前爪上,那只猛虎惨嚎一声,叫人听得耳膜都刺痛起来,它狂暴地向前扑来,而第二支箭却是一下子射中了它的左眼,它更加暴怒了,也不顾眼前的猎物了,直接冲向了韩则。 亏得韩则骑的马是马王之后,胆色甚壮,对猛虎并没有什么畏惧之色,但是,另外几个想要靠近护驾的人身下的马已经躁动起来,无论怎么驱使,也不肯上前。韩则紧紧抿着嘴唇,又是一箭射出。 这一箭用力很大,直接射穿了猛虎的脖子,那头猛虎踉跄了一下,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依旧向韩则扑来,这个时候,韩则距离那头猛虎已经不足五步,困兽之斗,尤其惨烈,韩则咬着牙,却不敢后退,因为他身侧便是刘彻和那个李长使窈娘,要是他们被猛虎伤了,那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很有可能化为流水。 猛虎终究是山林之王,迎面而来的凶戾气息让踏雪瑟缩了一下,不过,韩则却夹紧了马腹,对着已经要冲到自己面前的猛虎又是一箭,那只猛虎冲势只是一缓,这一缓便让韩则脱离了危险,但是,虎爪还是擦着踏雪的脖子拍了下来,那力道如此之大,踏雪只是被擦了一下,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它不仅嘶鸣起来。 眼看着那头猛虎是真的没有了气息,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韩则从踏雪背上跳下来,小心安抚了一下委屈的踏雪,心里这才生出后怕来。 韩则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老虎,上辈子虽说在动物园里见过不少,不过,那些老虎都是人工驯养的,连只活鸡怕是都不敢下嘴,身上满是肥膘,哪里比得上这样的野性十足的猛虎。 刘彻虽说之前神情一直还算是镇定,不过很明显,这会儿也放松下来,他策马上前,很是关切地问道:“怀瑾,可曾受伤!” 韩则赶紧道:“托陛下洪福,臣无恙!只是踏雪……”说着,他有些怜惜地看了看因为失血和疼痛有些焦躁的踏雪。 刘彻叹道:“人没事就好!至于踏雪,请御马监的人过来仔细诊治便是!” “谢陛下!”韩则也很干脆。 刘彻笑道:“谢什么,若非你及时出现,朕的爱妃便要受惊了!朕谢你还来不及呢!” “臣不敢!”韩则低着头,赶紧说道,“这是臣的本分!” 刘彻笑道:“怀瑾数箭击毙猛虎,堪称武勇,又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朕能得怀瑾,实在是朕之幸事!来人,赏赐弓高侯五百金,再让人将这猛虎抬走,剥了皮将虎皮硝制一番,送到弓高侯府上!” “臣谢陛下赏赐!” 猛虎被击毙,没有任何人为此受伤,即使是一介女流的李长使也很快恢复了从容,巧笑嫣然起来,也就是虚惊一场而已,因此,刘彻也不多说,直接命人继续行猎。而韩则因为踏雪受了伤,又不想骑别的马,因此,便干脆到一边看着御马监的人给踏雪上药,自己站在一旁安抚爱马。 刘彻看起来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反而见韩则击毙了一头猛虎,颇有些跃跃欲试。刘彻是个喜欢武力和冒险的人,上林苑因此也放养了不少猛兽,比如黑熊、野猪之类,老虎这样的虽然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因此,刘彻素来自负,也想着好好猎杀一头猛兽,以显示自己的勇力。 不过,这些猛兽都是领域性很强的,既然出现了一头猛虎,这附近其余的猛兽自然也便不在了,因此,刘彻便是失望而归。 上林苑这次的事情并没有瞒得住人,因此,很快,朝野上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司马相如直接上疏,言道:“臣闻物有同类而殊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曾,卒然遇逸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逄蒙之技不得用,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况乎涉丰草,骋丘墟,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谕大。” 司马相如不说文采斐然,但是却是句句在理,都是为皇帝着想,虽说刘彻心中依然觉得有些不以为然,可是,臣子的劝谏自然还是要听的。 加上除了朝臣劝谏,**之中,王太后听到这件事,大为惊怒,当下就很是强硬地下令,直接将负责上林苑的一众官吏夺职下狱,一些低级的小吏甚至直接就被杖毙,又找来刘彻,不许他日后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情。当然,韩则的府上,又迎来了太后的一番赏赐。王太后摆出一副拳拳慈母之心,倒是让刘彻颇为感慨了一番,对王太后倒是多出了一些关切之意。 陈阿娇也很快知道了消息,不过,她虽说很是担心了刘彻一番,不过,当她知道陪同刘彻的居然是窈娘那个舞女的时候,她再次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说刘彻压根就是被美色冲昏了头,那个窈娘根本就是妖孽云云,刘彻本来还觉得陈阿娇很是关心自己,但是被她这么无理取闹一番,立马刚刚才有的一点温情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帝后二人再次不欢而散。 第五十六章 射虎 韩则闻言望去,惊讶地看见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赫然出现在距离刘彻的马不过十几步的地方,而刘彻这会儿正在跟窈娘打情骂俏,弓箭尚搭在马侧,压根来不及反应。韩则赶紧转过马头,疾驰而去,隐约都能够闻见那风中传来的腥臭味,心中不禁大骇,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拈弓搭箭,一箭冲那只猛虎射去。 说实话,韩则这一箭有点超水平发挥的意思,羽箭发出了撕裂空气的呼啸声,韩则顾不上看那支羽箭有没有射中,一边策马追上前去,护住刘彻,手上也不闲着,直接又搭上了一支箭,射了出去。 第一支箭深深地钉入了那只猛虎的前爪上,那只猛虎惨嚎一声,叫人听得耳膜都刺痛起来,它狂暴地向前扑来,而第二支箭却是一下子射中了它的左眼,它更加暴怒了,也不顾眼前的猎物了,直接冲向了韩则。 亏得韩则骑的马是马王之后,胆色甚壮,对猛虎并没有什么畏惧之色,但是,另外几个想要靠近护驾的人身下的马已经躁动起来,无论怎么驱使,也不肯上前。韩则紧紧抿着嘴唇,又是一箭射出。 这一箭用力很大,直接射穿了猛虎的脖子,那头猛虎踉跄了一下,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依旧向韩则扑来,这个时候,韩则距离那头猛虎已经不足五步,困兽之斗,尤其惨烈,韩则咬着牙,却不敢后退,因为他身侧便是刘彻和那个李长使窈娘,要是他们被猛虎伤了,那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很有可能化为流水。 猛虎终究是山林之王,迎面而来的凶戾气息让踏雪瑟缩了一下,不过,韩则却夹紧了马腹,对着已经要冲到自己面前的猛虎又是一箭,那只猛虎冲势只是一缓,这一缓便让韩则脱离了危险,但是,虎爪还是擦着踏雪的脖子拍了下来,那力道如此之大,踏雪只是被擦了一下,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它不仅嘶鸣起来。 眼看着那头猛虎是真的没有了气息,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韩则从踏雪背上跳下来,小心安抚了一下委屈的踏雪,心里这才生出后怕来。 韩则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老虎,上辈子虽说在动物园里见过不少,不过,那些老虎都是人工驯养的,连只活鸡怕是都不敢下嘴,身上满是肥膘,哪里比得上这样的野性十足的猛虎。 刘彻虽说之前神情一直还算是镇定,不过很明显,这会儿也放松下来,他策马上前,很是关切地问道:“怀瑾,可曾受伤!” 韩则赶紧道:“托陛下洪福,臣无恙!只是踏雪……”说着,他有些怜惜地看了看因为失血和疼痛有些焦躁的踏雪。 刘彻叹道:“人没事就好!至于踏雪,请御马监的人过来仔细诊治便是!” “谢陛下!”韩则也很干脆。 刘彻笑道:“谢什么,若非你及时出现,朕的爱妃便要受惊了!朕谢你还来不及呢!” “臣不敢!”韩则低着头,赶紧说道,“这是臣的本分!” 刘彻笑道:“怀瑾数箭击毙猛虎,堪称武勇,又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朕能得怀瑾,实在是朕之幸事!来人,赏赐弓高侯五百金,再让人将这猛虎抬走,剥了皮将虎皮硝制一番,送到弓高侯府上!” “臣谢陛下赏赐!” 猛虎被击毙,没有任何人为此受伤,即使是一介女流的李长使也很快恢复了从容,巧笑嫣然起来,也就是虚惊一场而已,因此,刘彻也不多说,直接命人继续行猎。而韩则因为踏雪受了伤,又不想骑别的马,因此,便干脆到一边看着御马监的人给踏雪上药,自己站在一旁安抚爱马。 刘彻看起来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反而见韩则击毙了一头猛虎,颇有些跃跃欲试。刘彻是个喜欢武力和冒险的人,上林苑因此也放养了不少猛兽,比如黑熊、野猪之类,老虎这样的虽然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因此,刘彻素来自负,也想着好好猎杀一头猛兽,以显示自己的勇力。 不过,这些猛兽都是领域性很强的,既然出现了一头猛虎,这附近其余的猛兽自然也便不在了,因此,刘彻便是失望而归。 上林苑这次的事情并没有瞒得住人,因此,很快,朝野上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司马相如直接上疏,言道:“臣闻物有同类而殊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险,射猛曾,卒然遇逸材之兽,骇不存之地,犯属车之清尘,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逄蒙之技不得用,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夷接轸也,岂不殆哉!虽万全而无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犹时有衔橛之变;况乎涉丰草,骋丘墟,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为害也不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盖明者远见于未萌而知者避危于无形,祸固多藏于隐微而发于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谚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谕大。” 司马相如不说文采斐然,但是却是句句在理,都是为皇帝着想,虽说刘彻心中依然觉得有些不以为然,可是,臣子的劝谏自然还是要听的。 加上除了朝臣劝谏,**之中,王太后听到这件事,大为惊怒,当下就很是强硬地下令,直接将负责上林苑的一众官吏夺职下狱,一些低级的小吏甚至直接就被杖毙,又找来刘彻,不许他日后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情。当然,韩则的府上,又迎来了太后的一番赏赐。王太后摆出一副拳拳慈母之心,倒是让刘彻颇为感慨了一番,对王太后倒是多出了一些关切之意。 陈阿娇也很快知道了消息,不过,她虽说很是担心了刘彻一番,不过,当她知道陪同刘彻的居然是窈娘那个舞女的时候,她再次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说刘彻压根就是被美色冲昏了头,那个窈娘根本就是妖孽云云,刘彻本来还觉得陈阿娇很是关心自己,但是被她这么无理取闹一番,立马刚刚才有的一点温情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帝后二人再次不欢而散。 第五十七章 天伦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作者后台好难进啊! —————————————————————————————— 没过多久,就有消息传出,说是李姬有了身孕,刘彻立刻就将其封为八子,即使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吃醋的说法,但是,所有人都能够意识到,**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陈阿娇更是急切地想要一个孩子,问题是,刘彻现在几乎到了看见她就觉得厌烦的地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踏入椒房殿半步,她就算想生,也得有人配合啊! 陈阿娇出身高贵,但是与她的高贵出身一点也不匹配的是她的头脑。她自幼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鲜少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去动用心机,因此,这位皇后在心机方面,实在是直白得不行,难怪空长了一副好容貌,还是刘彻的青梅竹马,跟刘彻算是有过一段真感情,居然落到形同落入冷宫的地步。 韩则对刘彻的**知道的也就只有一个卫子夫和陈阿娇,还有一个什么李夫人,至于子女,其实也就记得一个死得很冤枉的刘据还有刘据的三个姐妹,连她们的封号也不记得,最多再加一个刘弗陵,至于别人便不怎么清楚了。因此,他也不清楚窈娘肚子里的这个是谁,反正,对他来说,是谁都无所谓。 因此,在不少人盯着**,琢磨着是不是要下注的时候,韩则很是悠哉悠哉地坐上了马车,打算回去抱儿子,踏雪的伤没有完全好,韩则舍不得让它辛苦,因此,这些天一直出入都是坐马车。 长生的大名韩则已经拟了快满满一张纸,不过,按照韩夫人她们的意思,最好还要多多斟酌一番,最好能请个擅长阴阳五行的高人回来看一下,才好取一个既有福气,又有好寓意的名字。 不过,比较麻烦的是,虽说阴阳家如今有传人,不过,有名气的还真不多,就算有,人家也是在太祝手下任职的,韩则实在跟这些人搭不上话。 因此,直到长生都过了百日了,依旧还没个正式的大名,不过,韩则其实也不着急,只要在正月开祠堂祭祖之前想好了就行,到时候将孩子的名字记在族谱上也就可以了。 刚出生的婴儿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如今的小长生比起刚出生那会儿,简直不知道漂亮了多少,简直就是粉雕玉琢的一般,小胳膊小腿胖嘟嘟的,如同粉嫩的藕节,一段一段的。 如今小家伙已经学会翻身了,每日里醒着的时候,便是锲而不舍地想要将自己翻过去,只要你稍不注意看着,长生已经自己翻过身来,趴在床上了。 韩则到家的时候还是午后,这个时候,家里也没什么要做的事情,因此,下人们也都能偷个懒。不过,韩家素来治家颇为严谨,因此,一众仆役多半安分守己,平常没事的时候,也不会随意嚼舌。 韩则进了门,便直接往自己的小院行去,这个时候,韩夫人和老夫人她们应该在午睡,韩则自然不会前去打扰。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并不多,见到韩则,便都是退到路边行了礼,等到韩则走出自己的视线,方能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韩则进了正院,廊下的一个侍女正倚着门框打盹,听到脚步声,赶紧抬起头来,一见是韩则,脸上不禁有些惶恐之色,赶紧跪了下来,刚想要出声,韩则摇了摇头,自己直接走了进去。 这后宅的事情,韩则并不想插手,顶多到时候跟吴悦安说一声,让吴悦安处置就是了。 几个当值的侍女见韩则进来,便赶紧走了过来,给韩则躬身行礼,韩则低声问道:“你们夫人呢?” 回话的是红衣,她虽说如今是韩则的妾室,不过,平常依旧要在吴悦安身边伺候,她也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在内室,已经睡下了!” 韩则点了点头,在几个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便向内室行去。 吴悦安躺在榻上,已经睡熟了,不过,却一直将长生护在自己的臂弯下。 韩则在榻边坐下,看着吴悦安带着一点红晕的睡颜,发髻有些凌乱,几绺发丝垂在额前,似乎在微微颤动着,让人油然生出怜爱之心来。韩则心中一动,刚想伸手帮吴悦安整理一下鬓发,低头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生就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韩则不禁微微一笑,轻轻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低声道:“你这小家伙,醒的倒快!” 长生压根没听懂韩则再说什么,见韩则伸出手来,还以为是要和自己玩游戏,便伸出自己一双肥嘟嘟的手,攥住了韩则的拇指,嘴里“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韩则轻笑一声,直接弯腰将长生抱在了自己怀里:“乖儿子,还算和爹爹亲近!” 韩则低头亲了长生一口,长生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来,让韩则惊喜不已:“乖儿子,再笑一下!” 不过,很明显,小家伙并不给他面子,反而一扭头,挣扎着就要从韩则怀里出来,嘴里“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韩则低声逗弄着儿子,那边睡着的吴悦安却似乎听到了儿子的声音,手无意识地在身边一摸,自然摸了个空,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长生!” 头一转,却和正抱着长生的韩则看了个对眼。 “怀瑾回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吴悦安见孩子在韩则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这才放下了心,从榻上坐了起来,伸手抿了抿头发,开口道。 韩则笑道:“你正睡得香甜,我也没什么事,干嘛要打扰你!不过,刚刚长生醒了,便不安分,还是将你吵醒了!” 吴悦安抿嘴一笑:“长生一天大半时间都睡着,这时候睡不着也是常理,这孩子好动得很,什么时候都不肯安生!”虽然语气里面带着抱怨,不过看着长生的眼神里面是满满的宠溺之色。 “叫奶娘进来吧,都这个时候了,长生也该吃奶了!”吴悦安从榻上下来,看了看不远处的铜壶滴漏,说道,“不然,一会儿又要哭闹!” “小孩子哭不是什么坏事!声音洪亮才有力气啊!”主要是可以锻炼肺活量,韩则却也不便于在这个年代解释这事,因此只是笑道。哪知道,话音刚落,怀里的小家伙就放声大哭起来,与此同时,韩则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衣服,渗进里衣里面,他一愣,继而笑道:“儿子,你倒是不客气啊,爹好不容易有空抱你一次,你就给爹一泡童子尿啊!” 吴悦安赶紧上前将长生从韩则怀里接了过来,抿嘴笑道:“怀瑾先去换一身衣裳吧,下面的事情我来就可以了!” 第五十八章—第五十九章 血案 白天几个同学聚会,在外面聚餐,k歌,刚回来,今天两更齐发! ——————————————————————————————— 等到韩则粗粗梳洗了一番,再次换了一身衣服进来的时候,吴悦安已经将自己打理整齐,满怀慈爱地看着奶娘怀里正吃着奶的长生。 长生的奶娘姓方,是专门从韩家的庄子上选出来的,是个老实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木讷,这也是吴悦安故意的,这也是担心儿子会跟奶娘更亲,而跟她自己这个亲娘生疏,这也不是没有过的事情,要不然,哪来什么生恩不如养恩的话呢! 当然,除了奶娘的问题之外,自然还有些别的问题,吴悦安为此除了要喂奶的时候叫奶娘过来,其余的时候都是将长生带在自己身边的,如此来经营母子之情。 因为生过一个孩子的缘故,刚刚满十六岁的吴悦安看着丰腴了一些,有了一些成熟的女人味道,韩则见她神情温柔地从奶娘怀里接过已经吃饱了的长生,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长生在吴悦安怀里折腾了一番之后,又睡着了,韩则轻笑一声,低声道:“别总是抱着长生了,都把他给惯坏了!” 吴悦安头也不抬道:“长生还小呢,这么一点,抱抱又怎么了!怀瑾,你不会还记长生的仇吧!” 韩则被说得哭笑不得:“悦儿,我有这么小心眼吗?何况,长生还是我儿子呢!我不是心疼你吗?” 吴悦安嫣然一笑,然后才说道:“长生才这么大一点,我抱着也不累,而且,平常祖母和母亲都抢着抱呢,若是不趁着这个时候我多抱一会儿,等到一会儿,抱着他的就是母亲了!” 韩则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在吴悦安耳边说道:“悦儿,要不,咱们再生一个?” 吴悦安脸上飞快地浮起了红晕,偏了偏头,声音细如蚊蚋:“这个,哪里是说生就生的出来的!” 韩则看着脸皮依旧很薄的娇妻,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低笑道:“悦儿,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就在气氛旖旎之时,外面一个侍女传话道:“侯爷,夫人,二公子说是有事要找侯爷商议,正在书房等候。” 吴悦安松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理了理发丝,这才说道:“怀瑾,二叔这个时候过来,必定有要事商量,怀瑾还是快点过去吧,莫要让二叔等急了!” 韩则站直了身体,低笑道:“那悦儿,为夫先去书房,晚上回来在和悦儿商量一下给长生添个弟弟或者妹妹的事情?” 吴悦安大羞,嗔道:“怀瑾!”声音大了一些,怀里的长生似有所感,扭动了两下,吴悦安担心吵醒长生,赶紧定了定神,用手轻轻拍着长生的背,长生再次安静下来。 韩则笑着亲了吴悦安的脸颊一下,这才起身离去,只留下吴悦安心如鹿撞。 “阿嫣,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到了书房,见韩嫣有些坐立不安,不时往门外看,见到他进来才松了一口气,韩则不由问道。 韩嫣叹道:“大兄,这回可是真的有事!” “说来听听!”韩则见韩嫣神色郑重,也正色问道。 韩嫣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兄,你还记得玉音这个名字吗?” 韩则想了想,好容易才想起来:“就是上次司马长卿说的那个红颜知己?” 韩嫣点了点头,这才说道:“玉音死了!” 韩则想了想,皱眉道:“不过一个歌姬罢了,哪怕才貌无双,就算死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吧!”这话听起来很是冷酷,但是在这个年代的确是事实,就算那些当红的歌姬舞姬看着风光,追捧的人不少,其实说白了还是贱籍中的人物,还比不上一个权贵家里的普通家奴,死了也就是死了,又算得了什么呢? 韩嫣却苦笑道:“关键是,这个玉音死的地方不对,她在正午的时候,一头撞死在了宫门口,还被很多人看到了!” 说到这里,韩嫣有些烦躁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她还留下了一幅写着血状的白绢。” “那血状上写了什么?”韩则心里约莫已经有了数,不过还是问道。 韩嫣叹道:“无非便是那些事呗,说是她出身贫寒,父母早亡,为了养活年幼的弟妹,不得不卖身给玉堂春做了歌姬。本来只是在玉堂春安安分分卖唱,只等着攒足了钱就给自己赎身,回乡嫁人,却被堂邑侯陈须看上,强行将她抢入侯府。这也罢了,她本来操持的就是这等贱役,命该如此!哪知道,不知道谁多嘴多舌,跟堂邑侯说起她的妹妹,比她还要美貌,于是堂邑侯便动了心,到了她家,强抢了她妹妹,她弟弟想要阻拦,却被毒打一顿,第二天便断了气。而她的妹妹前两天也被堂邑侯虐待致死,她没了指望,只得想办法偷偷逃出了侯府,想要以自己一命,换别人给她讨一个公道!” 这是何等狗血的事情!韩则听得头都痛了,这分明就是个阴谋,专门针对堂邑侯陈须的,或者说,是针对陈家的。而那个玉音的事情或许是真的,不过,也就是为了对付陈须捅出来的一把刀子罢了。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是谁掺了一手。 “陛下知道了吗?”韩则揉了揉眉心,问道。 韩嫣叹道:“陛下这几天跟皇后怄气,一直待在上林苑,估摸着这会儿也该知道了!”毕竟,这等晦气的事情是发生在宫门口,而这会儿已经是九月下旬,这个时候依旧承袭了周朝的历法,十月的时候便是新年。出了这等事,还让不知多少人亲眼目睹了,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下来啊! 韩则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起来:“这分明就是专门针对陈家的一个圈套,或者说是试探!” 韩嫣也若有所思,点头道:“大兄说的是!堂邑侯府是何等地方,一个歌姬,居然能够顺利跑出来,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还能够在那个时候正好跑到戒备森严的宫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撞死,这里面要是没有人帮忙,怎么可能!” 韩则眯起了眼睛:“太皇太后还在,馆陶大长公主依旧是太皇太后唯一的亲女,陈皇后纵然已经失宠,不过,终究还是一国之母!” 韩嫣皱眉道:“这个人难道要试探一下陛下对陈家的容忍底线吗?不过,这也不是时候啊!” 韩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论如何,只要老太太还在,不管是对于窦家还是陈家,刘彻总是要宽容一些的,为什么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呢?这件事顶多让陈家出上一大笔钱,不过,陈家别的没有,钱却是从来都不少的,对于陈家压根不会伤筋动骨啊! “罢了,且看看吧!既然那人出了手,总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并且,也会留下一些痕迹的!”韩则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最终有些无奈地说道。 而这个时候,刘嫖正在大发雷霆,而陈须有些灰头土脸地站在一边,眼中满是狠厉之色,陈蟜也被叫来了堂邑侯府,他一声不吭地在一边陪站,不过看着陈须的眼神里面有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之色。 “须儿,你这是做的什么事情,一个歌姬都拿捏不住,还让她闹出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刘嫖保养得极好地脸几乎扭曲起来,她冷笑道,“她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你查出来了没有?” “后花园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掏出了一个狗洞,她是从那边出去的!”陈须脸上也露出了狠厉之色,他虽说是纨绔,心机也不深,但是不代表他是傻瓜,他的眼睛里面满是血丝,咬牙切齿道,“阿母,这次是儿子被人算计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经过,对刘嫖说道:“当初就是有人在儿子耳边说那个贱人有一副好嗓子,而且精于音律,便是那个司马相如也是佩服的!阿母也知道儿子的,儿子自然起了兴趣,便让人去将那个贱人找来了!那个贱人长得的确不错,而且,她当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吗,当时还不是在那里对着儿子抛媚眼,儿子也就把她留下来了,谁知道竟然是个祸害……” 他骂骂咧咧了半天,见刘嫖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赶紧继续说道:“那贱人很有些狐媚本事,儿子倒是稀罕了她一段时日,还赏了她不少财帛。她托了府里的人将钱带回家,回来之后,那个人便跟儿子说,那个贱人的妹妹是如何如何美貌!儿子便动了心,便让人去将她找来!儿子也是冤枉啊,他们压根没说到,当时还打死了人!” “别说什么废话,后来呢!”刘嫖冷着脸,问道,“怎么后来,那个小贱人又死了!” 陈须听到这里,神情便有些狰狞起来:“那个小贱人,我见她长得不错,便要抬举她,哪知道,她竟然敢刺杀我!” 说到这里,他有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神情更加狰狞起来:“要不是儿子反应快,这会儿早就没命了,儿子又怎么肯罢休,直接将她扔给了家里的下人折腾,结果,那小贱人受不过,居然死了,实在是晦气得很!” 刘嫖想了想,冷笑道:“那些撺掇你的奴婢呢?还有,有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跟那个贱人是同谋?” 陈须咬牙道:“那些奴婢,还有跟那个贱人有过接触的人都被儿子拿下了!儿子叫人打死了几个,剩下来的被儿子关在地牢里面了,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这等背主小人,儿子非让他们知道厉害不可!” 刘嫖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闭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蠢货儿子,那几个人不能死,要是死了,反而称了那些人的意,说你杀人灭口!留着那些狗才的命,倒时候,就说这事你不知道,全是那些狗才背着你干的,那样的话,你顶多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过,明白没有!” 陈须赶紧点头,对于自己这个母亲,陈须一向很是敬畏。 刘嫖咬着牙,说道:“我还活着呢,就有人这般欺我,哼,等我查出来到底是谁跟咱们陈家作对,我非诛了他们九族,让他们不得好死!” 陈须也是狠狠地点头:“没错阿母,那人这般算计咱们陈家,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人家还以为咱们陈家好欺负呢!哼,侯府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居然养出那么多背主的混账来!” 陈蟜在一边说道:“那阿母,儿子也可以帮着大兄查一查,那个叫玉音的贱人既然是玉堂春里面出来的,想来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儿子马上就去找人问一问!” 刘嫖这时候年纪也不小了,发了一大通火,这会儿也觉得有些吃不消,她疲惫的挥挥手:“赶紧去吧,你们两个平常怎么吵,但这时候可不要再折腾了!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什么话不好说呢!” 陈须和陈蟜赶紧点头应是,一个个飞快地溜走了,刘嫖看着两个儿子的背影,轻哼了一声,懒洋洋地唤道:“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进来伺候!” 几个年轻美貌的男子鱼贯而来,在刘嫖身边跪坐下来,卖力地奉承起来。 刘彻本来心情很好,刚刚打到了几只漂亮的狐狸,其中还有一头是黑色的玄狐,大汉以黑为尊,他还在琢磨着叫人再去找找,有没有别的玄狐,好多打一些皮子,做一身狐裘,结果就有人来告诉了他宫门口发生的血案,还带来了那副写着血状的白绢,刘彻看完差点暴走,他恨不得将那副白绢给撕成碎片,低声咆哮道:“你们当朕是傻子吗?一个出身贫寒的歌姬,会唱几首诗赋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写出这等整齐的状子来,这天底下的男人都该一头撞死才是!” 他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一鞭子将给他牵马的内侍甩了个满脸桃花开,怒气冲冲道:“来人,去给朕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这会儿还没有对付陈家的计划,毕竟,如今外戚三足鼎立的格局让他非常满意,他暂时还不想打破这个局面,除非他有能够取代陈家的人选,而这一次,那个想要试探的人很明显触碰到了刘彻的底线,刘彻素来自负,且掌控欲极为强烈,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之外。 第六十章—第六十一章 暗流 家里又催着相亲,真是郁闷!今天依旧两章合一! ————————————————————————————— 因为那一场轰动了朝野的血案,这个新年过得并不快活,韩则每每看到陈须阴沉得近乎狰狞的脸,再好的心情也没有了。 因为一直没有查出什么来,陈须显得异常暴躁,而刘彻那边虽然也在查,不过,为了先给等着看好戏的人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堂邑侯府的一些家奴有几个直接被押入了死牢,另外一些也被直接流放,估摸着这辈子没有活着回长安的希望了。或许有人冤枉,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 当然,堂邑侯府也担上了治家不严的帽子,最终被狠狠罚了一笔钱充入了国库。 反而是有些跟这件事有牵扯的人暂时活了下来,希望他们死的人有,当然,更多的人希望从他们嘴里掏出点东西来。 韩则对此非常关注,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选择在这个时候狠狠地阴了陈家一把。 因此,玉堂春这些日子非常之倒霉,从掌柜到跑堂,从厨子到打杂的,什么人都被人折腾得头昏眼花,还有几个倒霉的,更是被叫去问话之后就没能回来,而玉堂春背后的靠山自然也不乐意这个时候对上简直气得有如疯狗一样的陈家,于是也就龟缩着保持了沉默。 刘彻这会儿却在冷笑:“嘿嘿,那个玉音,倒是个有本事的人物啊!自从进了玉堂春做歌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弟弟妹妹一面,倒是经常让人捎钱回去,不过,那个玉音十二岁将自己卖给了玉堂春,如今十六岁,居然就能跟司马相如在音律上相谈甚欢!容貌什么的倒也不说了,原本的玉音就是个美人胚子。朕倒是不知道,玉堂春里面有这等能干的人,短短四年,将一个出身贫贱的小丫头就能从大字不识一个,一下子就精通音律,还能擅长锦瑟!” 下面跪着的一个穿着褐色衣衫的人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面目和容貌,他低声道:“陛下明鉴,属下以为,原本的玉音其实早就被人毁尸灭迹了,而现在那个玉音,应该是被专门培养出来的细作,只是不知道究竟她的主人是谁?” “你们查了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刘彻阴沉着脸,问道。 “属下无能,还请陛下治罪!”那个褐衣人半句话也不敢辩驳,直接跪伏在地上,连声道。 “哼!”刘彻用力攥紧了手里的茶杯,冷哼了一声,眯起了眼睛说道,“既然一个玉音在玉堂春就待了四年之久,也就是说,那个幕后之人在朕即位前就开始了他的布置,他还能将堂邑侯府玩弄在掌心之内,如此,可见背后之人所谋甚大!” 说到这里,刘彻牙缝里面都渗出寒意来,他咬牙道:“你们这次办事不利,回去领罚,之后给朕继续追查下去,一有线索,立刻向朕回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 “属下谢陛下宽宏,属下告退!”那个褐衣人很快离开了,只留下刘彻紧抿着双唇,捏着茶杯的手都爆出一条条青筋来。 韩家的人也查到了一点事情,不过很快就收手不再往下查了,毕竟,再往下,就要被人发现猜忌了。韩则接到消息,想了半天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不过依旧什么也没想出来,毕竟,在后人的粗略印象里,刘彻在位的时候,国内似乎一直挺太平的,唯一的敌人也就是匈奴而已。 韩嫣在那里摇头道:“大兄,看样子那算计之人颇有来头啊,要不然,也不会将事情遮掩得近乎滴水不漏!” 韩则却道:“哪有什么滴水不漏的计划,既然那人隐藏如此之深,就说明他所谋划的事情也是惊天动地的,一旦他有所求,那么将来自然会露出破绽。尤其,他这会儿居然为了陈家出了手,不说陛下那里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单说陈家,哪怕陈家起家也就这些年的事情,可是,终究,陈家也是开国的时候就封的列侯,大长公主也是记仇的,如今陈家大失颜面,大长公主顺风顺水了这么多年,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去,只要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那么即使那边能够壮士断腕,但是,总归要被逼急了的陈家狠狠咬下一块肉下来!” 韩嫣叹道:“看样子最近得小心一些了,长安要乱上一阵时日,咱们也不能触了陛下的霉头!” 韩则点了点头,也是一声长叹:“可不是么,真是多事之秋,连个年都不让人好好过了!” 而长安城里的一处看上去很不起眼的民宅前,同样一辆不起眼的牛车停在了街道上,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汉子从车里面跳了下来,扬声道:“根子,谢啦!” 赶车的也是个憨厚的汉子,他笑着扬了扬鞭子,道:“狗子你才搬进城里多久啊,就学会客气了,咱俩都是打小一块长大的,不过是顺路的事情,谢什么啊!” “根子,进去喝碗水吧!”那叫狗子的汉子笑道。 根子摇摇头:“不啦,这会儿天色还早,还能再送一次货,多挣几个钱回去给我婆娘扯一匹花布做衣裳呢!” “难怪人家都说你疼婆娘呢!”狗子取笑道,“当初要我有个妹妹,非把她嫁给你不可!” 根子憨厚地抓了抓头发,笑了两声,扬起鞭子在牛屁股上抽了一下,让牛车转了个方向,便先走了。 那狗子看着根子的牛车走远了,这才拍了拍门,里面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谁啊?” “是我,狗子!” “不是才去了几天的吗,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里面那个声音一边唠叨着,一边过来将门打开,开门的却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头。 那老头一边让狗子进去,一边还在嘀咕:“狗子你不会又躲懒吧,别让东家恼了,现在难得东家是个和气的,工钱还多,到哪儿能找到更好的啊!” “爹,今儿个东家家里有喜事,就让我们几个伙计先回来了!”狗子一边解释,一边往屋子里面走去,“爹,阿弟在家吗?” “在呢,这会儿在念书呢!”老头一边说道,一边凑近了那个狗子,低声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两天街面上乱的很,万一被盯上了,那可就……” 那个狗子语气很是不耐烦,不过同样低声道:“这你能怪我吗?还不是因为那个混账,要不然,怎么会弄出这么多纰漏来!” 老头子眼中露出一丝杀气来,不过很快消失不见,他低声道:“你确定,是那个小子在捣鬼?” 狗子没好气道:“不是他还有谁!要知道,除了他,谁还能说动那个玉音把命搭进去!哼,你天天待在这里,居然看不住一个病秧子!” 那老头脸色立刻变了,他这会儿背也不驼了,急道:“老子在这里算什么,不过是个下人,那小子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我管了,加上那小子又很得上面重视,他要做什么事情,除了配合,我管得了吗?” “哼,这小子这次闯出这么大的祸事来,咱们手里的暗线倒是被折腾进去足有三成,我倒要看看,上头还能不能再护着他!”狗子咬牙切齿道。 这个时候,一个看上去苍白消瘦,还穿着很不符合这个略显破败的宅子背景的一件皮裘的年轻人笼着手,站到了门槛前,他淡淡地说道:“那么,难不成你现在就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来处置我的嘛?” 那个狗子神情一滞,很快恶狠狠道:“摆出这副模样给谁看呢,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栗家的小公子,哦,不是,你和你那个姐姐本来就只不过是个私生子,说白了,也就是个杂种罢了,要不然,你和那个贱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呢?” 那个苍白得年轻人神情依旧平淡,不过却让那个狗子感觉到了一点压力,狗子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等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不由得大怒,再次往前跨了一步,眼睛瞪着那个年轻人,挑衅地说道:“怎么,难不成我说错了不成,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啊,说白了,也就是个狗杂种罢了!” 那个年轻人脸上露出了一些萧索之色,还带着几许嘲讽,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这会儿,似乎这里的事情还是我做主,你说,要是我命令你去刺杀陈须,你会怎么办呢?” 狗子脸上很明显地露出了一个愤怒的神情来,他咬着牙,死死地瞪着那个年轻人,恨不得立刻一拳就将他打趴在地上,可惜,他不敢。 年轻人脸上露出浅浅的讥嘲来,他转身回了屋子,狗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那个老头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刚才的佝偻模样,慢吞吞的往门口走去。 年轻人很是在软垫上坐了下来,脱了鞋子,只穿着足袋,将脚搁在一个火盆上,在汉代,这样的坐姿是非常粗鲁的,不敢,他做起来却是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味道,他依旧将手笼在袖子里,嘴里淡淡地说道:“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这是来干什么了?” 狗子也在一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他让我来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年轻人轻哼了一声:“他算什么东西,也来质问我!” 狗子咬牙道:“上头也想知道!” “那好吧!”年轻人将手伸了出来,仔细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样苍白,和寻常男子不同,他的手纤细有如女子,皮肤近乎透明,他淡淡地说道,“你可以告诉他说,我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当今天子对陈家的容忍程度罢了!” “你真的这么想?”狗子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你骗谁呢?就为了这个,你把自己姐姐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年轻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来,不敢,很快一闪而逝,他冷冷的看了狗子一眼,嗤笑道:“那你想知道是什么答案呢?当然,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就是想要报仇罢了!这个理由,你想不相信呢?” 年轻人这般说,那个狗子反而有些犹豫起来了,他愣了半天,终于站了起来,说道:“既然你说了,那我就走了!” “慢走不送!”年轻人头也不抬,很是敷衍地说道。 狗子又是怒火上涌,死死盯着年轻人,拳头已经握了起来,终于还是放松了,他气哼哼地转身走了。 等到他出了门,年轻人才抬起头来,看着狗子的背影,嘴里吐出一句刻薄的评价来:“蠢货!” 一个下人打扮的少年走出来,有些担忧地问道:“公子,万一那家伙去告状怎么办?” 年轻人轻哼了一声:“放心好了,若是看不到那些仇人倒霉,我怎么舍得死!”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愈加轻缓,却遮掩不住其中的怨毒味道。 “那小姐的事情?”那个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年轻人脸色一沉,咬牙道:“姐姐的事情,却是她自作主张!哼,陈家要是那么好扳倒,我又何必……” 少年对这个年轻人倒是颇为信服,他这么说,他便也信了,毕竟,的确,公子曾经将一部分暗线交给了小姐,免得她吃亏。 “我倒是没有想到,姐姐居然能下得了那般狠心!”年轻人脸上露出复杂之色来,“好歹,小花儿她们一家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居然也这么舍得!” 少年低着头,一声不吭,这些事情,可不是他能够随意插话的。 年轻人叹了口气,终于站起身来,他有些疲倦地说道:“罢了,小安,你去收拾一下东西,这里估计也不安全了,咱们也要换个地方了!” 小安点点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当即就跑到另一个屋里,将需要带走的东西都打包起来,心里却是暗自心疼自己的公子。想当初,公子何必委屈自己住在这等破烂地方,还要胆战心惊的,时不时地就要搬家,要知道,公子身体不好,就应该在暖和的地方静养,哪里能这般奔波劳累呢! 第六十二章 太皇太后病重 就在长生有了一个大名叫做韩湛的时候,之前的那一场风波似乎也已经落下了帷幕。长安城几个曾经还算是比较有人气的店铺成为了历史,挂上了别的招牌,城外一个小庄园不慎走水,里面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当然,一些家族也借着这个风头,揪出了不少吃里扒外的家奴。 不过,这跟之前的时期有关系吗?不过就是巧合而已!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定,那就是堂邑侯府的一干下人,仗着堂邑侯的脸面,为非作歹,草菅人命造成的惨剧。 不过,暗地里追查这件事的人依旧没有放弃,韩则也就是偶尔叫人盯着一点,自己却是不再插手其中了。 这个时候依旧是建元四年,建元四年的春天其实很平静,韩家再次添了一口人,苏萱给韩嫣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苏萱倒是有些紧张不安,毕竟韩家因为人丁不旺的关系,对于儿子更加看重一些。不过无论是韩嫣的母亲还是韩夫人她们,对此都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对这个孙女稀罕得很,毕竟,韩颓当这一支,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女孩子出生过。 而且,韩嫣和苏萱都很年轻,两人身体又都很健康,有了女儿,也不怕生不出儿子来,所谓先开花后结果,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韩嫣的这个小名叫做阿丑的女儿容貌与她的小名完全相反,说实话,这个时代的人的想法实在是叫韩则有些受不了,因为韩嫣夫妻两个的良好基因,集合了父母优点的阿丑长得很是漂亮,小小年纪就能够看得出将来的倾城之姿,若是放到后世,家长恨不得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可是在这个年头却不成。 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了让韩夫人她们都觉得颇为忧心,因此便取了个阿丑的小名,说是要压一压,免得孩子长不大。 于是可怜的小美人便不得不不时地被人唤作阿丑,亏得小家伙还听不懂,要不然的话,还不早就要抗议了。 韩家这边享受着美满的天伦之乐,汉宫之中的气氛却很是压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汉宫中如今最大的boss太皇太后病倒了。 当然,太皇太后这把年纪,什么福都享过,什么大阵仗没见过,已经算得上是高寿了,不过,除非是真的活腻味了,否则的话,谁也不嫌自己活得长不是。 因此,老太太目前虽说卧病在床,但是求生意志之强烈,着实叫人叹为观止,当然,与之相对应的是,整个汉宫都被老太太折腾得快要吐血。 老太太有的时候神智不清,甚至会在那里歇斯底里,浑然没有以往表现出来的雍容模样,反而如同民间街头那些泼妇一般,人家泼妇骂街也不过是叫人失掉一些颜面,可是这老太太说的话,着实要叫在场伺候的人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底下,比如说什么:“你们都巴不得我老婆子死了,省得碍你们的眼是吧!老婆子非要活得长长久久的……” “阿武,阿武,你在哪里?你不是要做皇帝吗?母后帮你,一定如了你的意!” “皇帝,你杀了我的阿武,我的阿武,再也回不来啦!我的儿子啊!” …… “皇帝,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老婆子这会儿病了,可是称了你的心意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连串的咒骂声,刘彻听得几乎是三尸神暴跳,恨不得真的不孝一把,直接将那个老太婆掐死算了。 而那些不幸听到了这些话的人心中都非常绝望,毕竟,这些话传出去,对于刘彻绝对是个大污点,将来太皇太后薨逝,他们怕是要免不了被殉葬了。 哪怕刘彻再暴怒,可是,无论如何,还要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来,毕竟,就算是普通人家,万一说到什么久病床前无孝子的事情,也要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的,何况是很多时候,一举一动都要被放大了看的皇室。 刘彻相信,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不满与不耐烦来,马上,那些史官就能在起居注上记下:“太皇太后卧病,易恚怒,时有不忿之语,帝闻之,怒!”得,不要说什么别的了,就这么一点,这个皇帝的清白名声就被彻底毁掉了。 韩则听说了宫内的那些事情,对于刘彻油然生出了几许同情之意,摊上了这么个祖宗,真的很受罪啊! 刘彻虽说不得不跑到长乐宫尽孝,不过,好歹是皇帝,总是有些特权的,不能不去,但是总能想到办法少去几次。因此,他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宣室殿,做出一副勤于政事的模样,至于长乐宫那边,陈阿娇一来是孙媳妇,二来还是嫡亲的外孙女,那么,就连同皇帝的份一起,在太皇太后病榻前尽孝吧! 至于陈阿娇,无论如何,老太太一直以来对她都是很好的,因此,她倒是扎扎实实就在长乐宫住了下来,每日里在太皇太后身边侍疾。太皇太后清醒的时候就陪她说说话,讨她的欢心。 这么多年下来了,陈阿娇虽说还没有磕得头破血流,但是总算不似从前一般,娇纵得理所当然。如今太皇太后还活着,刘彻已经不愿意给她留足作为一个皇后的颜面,若是太皇太后不在了呢?她想到曾经的薄皇后,那就是皇室的隐形人,在她年幼时的记忆里,根本就是个几乎记不清楚的影子,便是正常的需要皇后出面的场合,薄皇后都没有怎么出现过,然后又直接被废,再静悄悄地死去。 虽说陈阿娇不愿意相信,刘彻会这般薄情,可是心中终究有些危机感,想到这里,看着刚刚喝了药,睡下了的太皇太后,陈阿娇心里一酸,不由无声地落下泪来。 “娇娇,怎么哭了?”刚刚合上眼不久的老太太被滚烫的眼泪弄醒了,她伸出干枯的手,摸索着握住了陈阿娇的手,叹道,“莫不是皇帝又跟你吵架了?娇娇乖,你已经是皇后了,皇帝是个倔强的性子,你犟不过他的!男人啊,都是那个样,喜欢温和顺从的女人,不过,这深宫里面,你要是只知道温和顺从,那早就活不下去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沉默了一下,终于又说道:“外祖母也是从你那个时候过来的,娇娇,皇帝终究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对你的情分跟别人不一样!外祖母快要不行了,以后就护不住你了!你啊,以后对皇帝服个软,不要老跟他拧着干,趁早怀个儿子才是依靠啊!” “外祖母!”陈阿娇听得眼泪再次簌簌而下,哽咽着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苦笑起来:“好啦,娇娇,回头外祖母让皇帝过来,拼着老婆子这张老脸,好歹让他多照应着你一点!” 第六十三章 惊天之秘 到了这个地步,太皇太后能够跟刘彻交换的条件只剩下了虎符。 这些日子以来,老太太总是睡不安稳,总是梦到一些陈年旧事。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能够从汉宫中活下来,最终还成了当时还是代王的刘恒的宠妃,手上自然不可能是清清白白的,虽然道家不讲什么轮回报应,不过,做了亏心事,自然还会有些心虚的。 她梦到了太多的故人,心里也明白,自己的确是大限将至。在这个时候,还跟刘彻摆着架子显然是不合时宜的,因此,她便想着,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总要让刘彻对窦家和陈家留点情面才行。 当然,她并不清楚自己不清醒的时候说的那些让刘彻几乎要气疯了的话,否则的话,她也就不会这么笃定了。 不过,刘彻还是很顺利地拿到了虎符,并且在口头上答应了无论如何,不会故意逼迫陈家和窦家。他能够做出这样的承诺,老太太已经觉得心满意足,要是他在那里信誓旦旦地说,愿意让陈家和窦家依旧保持一世富贵,那老太太才要怀疑呢! 陈阿娇这些年因为种种变故,过得并不顺心,身体也不算好,在长乐宫陪了太皇太后一段时日,便有些心虚气促,被太医令诊断了一番,便定义为思虑过甚,气血不足。 老太太心疼外孙女,也就不肯外孙女陪着自己了,直接让她回自己的椒房殿好好养病。 刘彻也不能强求自己病了的皇后去尽孝,因此,也就只好自己经常往长乐宫去了。好在老太太最近可能是精神头不足,因此,昏睡的时候多,倒是不像之前那般胡言乱语,说着些叫人心惊胆颤的话了。 刚刚入夏的时候,长安居然刮起了一阵血红色的怪风,这实在是不祥之兆,想到太皇太后愈发不行的身体,刘彻想了想,直接宣布大赦天下,为太皇太后祈福。 不过,很快,刘彻就后悔了。 这日,韩则正一边走,一边对刘彻禀报着建章营的事情,建章营又征召了一批新丁,已经完成了一个阶段的训练,韩则便是想要问一下,刘彻是不是再找个地方让建章营练一下,免得光在练兵场上训练,不知道什么叫做活学活用了。 刘彻在那边叹道:“如今太皇太后卧病在床,朕刚刚才大赦了天下,还是不要妄动刀兵吧!至于建章营的事情,还是再等等再说!” 韩则点点头,却见刘彻带着他,就在往后|宫走,眼看着都要到长乐宫门口了,赶紧道:“陛下,臣毕竟是外臣,再往前怕是不合适了!” 刘彻反应过来,一看确实有些不太好,便说道:“那怀瑾先在侧殿等候便是,朕给太皇太后请过安再一起走!” 韩则只得应了下来,跟着一个内侍,就到侧殿去了。 韩则很少来长乐宫,但是不代表长乐宫的人不知道他,因此,韩则进来之后,便有人送来了茶汤还有果盘点心,放到韩则手边。 可惜的是,就像是在外面应酬一般情况下没准胃都要喝得穿孔,也未必能吃得饱一样,作为外臣,就算人家给你送上了点心果子,你也是不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吃的,因此,韩则依旧是跪坐在那里,最多端起茶汤喝上那么一小口。 自从韩则穿越之后,他喝的茶就是直接煮的清茶,而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正常煮的茶粥,里面还要放上葱姜盐还有粟米什么的。因此,一般情况下,在外面,韩则是很少碰茶的,不过,韩则刚刚跟刘彻说了那么长时间话,这会儿早就口干舌燥,也顾不上挑剔了,直接就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好歹舒服一些。 韩则正在研究着茶汤里面漂浮的姜末的时候,就听见内殿中传出有些凄惶的喊叫声:“王后娘娘,不是奴婢害得你,你不要找奴婢啊!” 韩则素来六识灵敏,虽说这侧殿离内殿还有一段距离,这边隔音效果也不错,但是,还是隐约听见了这个声音,好奇心上来,虽说依旧端着茶碗,不过,耳朵已经快要竖了起来。 “王上,你骗妾身,他才不是我的儿子!”那声音似哭似笑。 “贱人,你活着的时候就多走了王上,你死都死了,怎么还留下这么个孽种!”那个声音里面满是怨毒,“陛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妾身!你这个孽种,要不是你,陛下怎么会舍了我的儿子!” “你这个贱人,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白养了你的儿子那么多年,他还抢走了我儿的皇位,你还想怎么样!” “阿武乖,母后只有你一个儿子,刘启才不是母后的儿子呢!” 听到这里,韩则的心差点没停止跳动,老天爷,这样的秘辛居然让自己听到了,他强装镇定地轻轻吸了一口气,偷眼看了看站在另一边的内侍和宫女,他们的表情告诉韩则,他们的确是什么也没听到。 韩则这回算是明白了,该死的,景帝刘启压根不是窦太后的儿子,应该还是窦太后的对头,很受文帝喜欢的某个人的儿子,并且,占据了文帝长子的名分。 原来,这种狗血果然是无处不在,韩则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让自己试着胡思乱想,甚至还有时间在那里按照自己的想法还原出当时的情况。 嗯,文帝还是代王的时候,爱过某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给文帝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也不知道是难产或者是干脆遭了别人的算计,反正是死掉了。而没准那个时候,当时的太皇太后正好也生下了一个孩子,也许那个孩子夭折了,于是,文帝便将事实上已经是自己第一个儿子的刘启充作是她的儿子。 若是这事办得神不知鬼不觉,自然也就没什么,太皇太后就能将刘启作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好好养大,哪知道,太皇太后当时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居然让她发现了端倪,于是,对于自己情敌的儿子,哪里还有什么好声气,只是在文帝的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慈母之情罢了。 而文帝能够顺利地从吕后的清洗中活下来,又能被推举为新帝,自然也不是傻瓜,虽说为了给自己喜爱的长子一个嫡子的名分,将他名义上的母亲立为皇后,但是,却对皇后的另外两个孩子都薄情得很,甚至是不假辞色,由此,当时的窦皇后更加愤恨不平,于是,对刘启更是不满起来。 但是,很显然,文帝对自己的这个太子实在很是喜爱乃至纵容,即使他杀了吴王太子也没有怪罪他,一路将自己最爱的人所生的儿子捧上了九五之位。 于是,太皇太后的一系列偏心行为也就可以解释了,韩则依旧正襟危坐,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甚至还请一边伺候的那个内侍帮自己续了一回茶汤。 而另一边,刘彻听得脸色铁青,看着似乎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心力,这会儿已经撑不住昏了过去的太皇太后,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来:“哼,原来如此!” 边上伺候的一群内侍太监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谁也不敢看刘彻的脸色,他们知道,听到了这样的秘辛,他们的性命这下子是再也没人救得了了。 说到这里,他冷笑着说道:“来人,请太医令过来!太皇太后总是这般噩梦连连,实在不利于休养,不妨让太医令为太皇太后开个安神的方子,好让太皇太后能够安心睡上一觉!”心里却恨恨地说道,最好就这么一睡不要起来了,免得再惹人烦心。 第六十四章 太皇太后薨逝 最近白天事情很多,只好晚上下班回来码字了,更新时间比较晚,但是依然会保持4000的进度。 —————————————————————————————— 一大群的太医从偏殿门前经过,脚步声急促非常,看得韩则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不禁怀疑是不是刘彻被气疯了,直接上前差点掐死老太太,这会儿太医们正忙着挽回呢! 不过,没过多久,内殿就恢复了平静,刘彻也从内殿走了出来,看着似乎依旧是平常的模样,不过,韩则眼尖,清楚地看到刘彻的右手握得紧紧的,估摸了一下力道,很有可能这会儿手心都掐破了。 刘彻的脸色看起来很正常,甚至他还和颜悦色地对韩则说道:“怀瑾,建章营的事情你还是要多上点心,至于练手的事情,朕会让下面看着点的!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你便先回去吧!听说王孙新添的千金有副好容色,什么时候朕也开开眼界!” 韩则低着头,应了下来,也不多问,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身后,刘彻的眼睛里面有风暴在汇聚,他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然后甩袖再次进了长乐宫。 “阿嫣,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在陛下身边出现,陛下这会儿的心情可不算好!”回到家中,韩则对着韩嫣叮嘱道。 韩嫣一愣,有些偷偷摸摸地看着四周一番,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兄,可是又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了?要知道,陛下刚刚拿到了虎符,而且,陛下对太皇太后,素来不是真的那么有孝心啊!” 韩嫣跟着刘彻的时间很长,对刘彻的心思,也能猜个六七成,对于太皇太后,刘彻或许曾经感念过她对他的一些慈爱之心,维护之意,但是,自从刘彻即位之后,太皇太后的作用更多的是放在如何掣肘刘彻的想法,如何让刘彻不痛快上面去了,因此,对于太皇太后如今的模样,刘彻是心中的轻松多过伤心的,怎么又心情不好了呢? 韩则摇了摇头:“这事可不能乱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陛下如今大概是恨透了太皇太后就行了!” 韩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吃惊道:“怎会如此?” 韩则摆摆手:“以后你自然会知道,这会儿,怕是陛下恨不得让太皇太后生不如死呢!” 韩嫣听韩则说得郑重,就感觉一股子寒气从脚心窜了上来,明明已经入了夏,他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他心知,大概是韩则听到什么宫闱阴私之事了,这个敏感的时候,自然不能乱说,他强行按捺下自己的好奇心,转移了话题,笑道:“大兄,你不知道,阿丑多好玩,今儿个我抱着她,她还在那里吐泡泡呢!” 韩则笑道:“小孩子都是这样,长生那时候也是这般,前段时间长生不是要长牙了吗,还总是把自个的脚丫子往嘴里塞呢!” 两个新晋的父亲在那里乐颠颠地交流着自家孩子的那些小举动,看起来就像将刚才所说的事情都忘记了一般,其实,心里头都在翻腾着。 相比较于韩则的猜测,刘彻的反应可以说是很平静。 本来韩则以为刘彻大概会想办法寻找曾经代王宫的老人,不过,既然老太太都七十多了,代王宫怕是还真是很难找到至今还活着的人。 当然,这算得上是韩则思维的局限性,他总觉得刘彻想要找到自己真正的祖母是谁,来为他将来的某些行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但是事实上,刘彻并不一定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他只要知道,自己真正的祖母已经因为某种愿意而去世,没准祖母的死,还和这位安享了大半辈子尊荣的老太太有关系。而且,不是故去的父皇和自己不孝,分明是老太太不慈,居心不良,一心为自己的儿女打算,想要谋算他们父子。 说实话,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一般而言,多疑才是正常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军臣想得的事情,便是诸葛亮那般的人,刘备死的时候还要试探一下,说什么如果我儿子不顶用,你就可以取而代之的话!若是诸葛亮当时真的生出了什么心思,估计刘备当时就有拼着最后一口气,先让人宰了诸葛亮再说。 很明显,刘彻的多疑也是很出名的。他不禁在那里脑补,自己的亲祖母是如何如何地得到了祖父的喜爱,甚至祖父已经立下了承诺,等祖母生下代王的长子,就让祖母做代王后,结果,当时同样怀了孕的窦美人心生毒计,害死了自己的祖母,但是哪知道,祖母还是生下了自己的父亲,而窦美人却失去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因为窦美人用自己一贯的假面具欺骗了自己的祖父,祖父便将父亲交给窦美人抚养,为了让窦美人不至于错待这个孩子,还谎称父亲就是窦美人亲生的。 而知道了这一切的窦美人自然不甘心,等她生下了自己的儿子刘武之后,便想要害死刘启,但是一直没有得逞。 刘彻还在那里想到,当初若不是梁王在景帝之前就死了,老太太会不会孤注一掷,害死景帝,让梁王登基。 这般胡思乱想着,刘彻对老太太的怨愤愈加深了起来。 当然,明面上,刘彻依旧是一副孝顺的模样,甚至每每亲手给太皇太后侍奉汤药。 不过,太皇太后的身体愈发坏了下去,到得后来,已经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可以说是即使能够活下来,也已经废了。 太医们一直守在长乐宫,几乎是一日三诊,不过,终究人力不能挽回,到了四月底的时候,太皇太后已经是药石罔顾,真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进了黄泉了。 好在作为皇帝的刘彻尽管非常悲痛,不过,还是原谅了这些太医的无能为力,让那些太医对刘彻简直是感激涕零起来,纷纷称颂刘彻是如何如何地仁慈。他们共同忽略了曾经有过的一个疑惑,太皇太后的脉象虽说混乱,可是,太医们还是查出了有人为的痕迹,似乎有轻微中毒的迹象,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反正太皇太后年纪都这么大了,也算得上上寿终正寝了,那么一点问题就当不知道吧! 于是,刚刚入了五月的时候,太皇太后便薨逝了,这并没有出乎人们的意料,毕竟,太皇太后已经是非常高寿了,她缠绵病榻这么长时间,所有人都知道那就是在熬日子,如今没熬过去也是正常的。 第六十五章 众生相 太皇太后的身后事极尽哀荣,刘彻在文帝霸陵边上单独为太皇太后修建了陵墓,打着的旗号是奉太皇太后遗旨,不敢打扰文皇帝之灵。如此,就算是再古板的人也没什么话说了,而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太皇太后的意思,谁也不能去追问一个死人不是吗? 而在太皇太后下葬之前,群臣自然是要祭奠乃至守灵的。 太皇太后的灵堂上,可谓是精彩纷呈。 一般的大臣跟太皇太后压根没什么关系,甚至还颇有些龌龊,当初都是曾经在太皇太后绝食或者是干别的事情跟皇帝对着干的时候出过面的,不过,好歹在中国,素来是死者为大,因此,一个个也是肃容正色,即使心里一点也不悲伤,脸上也要挂上沉痛之色,免得被人揪住了把柄。 姓窦的一群人可以算得上是如丧考妣了,当然,说起来也没差到哪里去。窦家这么多年,也就出了窦婴这么个谁那里都不讨好的人物,如今还被闲置了。另外的人不过就是空有爵位,身上连个实职都没有。太皇太后这么一去,窦家显然是一下子塌了大半的天。 倒是窦婴,他看着神情郑重,略带沉郁,不过,也没多少悲伤之色。他这辈子占过太皇太后的光,也被太皇太后打击过,起起落落这么多年,什么也看得淡了,如今,太皇太后已经是得享天年,窦婴压根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特别悲伤的。 他知道太皇太后的去世对窦家的影响,不过,窦家的人这么多年来,掌握实权的人已经不多,几个袭了爵的虽说没什么才干,但是也只不过偶有小恶,并不是什么胡作非为之人,因此,窦婴对窦家的未来并不十分忧心,心态自然也就非常平和了。 王太后看着在抹眼泪,其实就算不看她,一般人也能猜出来,她这会儿绝对是欢喜无限。这么多年来,王太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委屈了。 刚刚进了太子|宫的时候,因为自己曾经嫁过人,总觉得心惊胆颤。她素来也不是非常得宠的人,因此,即使生下了还算得景帝看重的刘彻,也半点不敢露出什么骄狂得意的意思来,一直就是忍着。先是忍着别的宠妃,其中就有自己的亲妹妹。忍到那些宠妃一个个红颜不再,恩宠渐消,亲妹妹也死了,还不能放松,又要忍着骄横无比的栗姬。 好容易勾搭上了长公主和太后,还让自己和长公主做了亲家,自己做了皇后,儿子也成了太子,她还是要继续忍。先是要忍着太后,这也罢了,哪个媳妇不要忍着自己婆婆的!哪知道,自己的儿媳妇进了门,要忍着气焰嚣张的亲家也就算了,她还要忍着自己的儿媳妇。谁让儿媳妇是婆婆的外孙女呢! 继续熬死了自己丈夫,做了太后了,原本以为可以忍气吞声了,结果发现,儿子给媳妇造了金屋,婆婆依旧占着最好的长乐宫不放,她这个太后还得给太皇太后让道,先是委委屈屈地住在原本的漪兰殿,到了后来,才搬进了长信殿,结果,还是就在长乐宫眼皮子底下,想要私下里发泄一下都要担心被老太太知道了敲打一番。 如今老太太这么一死,王太后总算可以结束她这辈子的“忍者神龟”的生涯了,她如何能不神采飞扬,如何能不心怀舒畅呢! 王家和田家的人也大抵如此,一个个只觉得头顶的一块大石消失了,顿觉神清气爽,连灵堂里有些糟糕的空气都觉得很是清新怡人起来。他们一个个低着头,强行掩饰着自己眼睛里的快意之色。 与王太后强装的伤心不同的是,刘嫖是真的伤心。姐弟三人,早就只剩下刘嫖一个了,如今,更是连母亲也去世了。尽管刘嫖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依旧有了彷徨无助的感觉。刘嫖素来是张扬的,无所顾忌的,但是,那样做完全是基于有一个可以将她所捅的篓子完全兜住的老娘,如今老娘没了,刘嫖顿时就觉得没了主心骨。 固然,作为大长公主,只要她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么一辈子的尊荣是不会少的,可是,作为一个手中抓惯了权利的人,你叫她放手,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于是,刘嫖简直就是伤心欲绝了。 不过刘嫖的两个儿子却很是敷衍,说实话,他们兄弟两个这辈子还真是没有怎么得到过老太太的慈爱之心,老太太对于孙辈的疼爱,似乎是完全灌注在陈阿娇一个人身上了。因此,陈须和陈蟜对于老太太的感情自然也深厚不起来。 这会儿,陈须虽然已经差不多摆脱了之前那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可是,因为一直抓不到幕后之人,他心情一直很是暴躁阴沉,因此,在老太太灵前还算是像样。 而陈蟜很明显诚意很有限,他正觉得自己在跟自己兄长的对比中占了上风,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春风得意,因此,即使跪在那里,大多数人都能够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只不过是碍于脸面,没人说出口罢了,很多人心中都不由暗叹陈蟜的凉薄,不免将他拉上了不可深交的黑名单。 陈阿娇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兄长是什么心思,她这会儿是真的悲痛欲绝了。说实话,虽说陈阿娇是刘嫖生的,可是,自幼在长乐宫的时间可比在堂邑侯府的时间多多了。老太太喜欢她,只有没有意外,就一直将她养在自己身边。因此,算起来,陈阿娇对老太太的感情比对自己生母的感情还有深厚。 而老太太这辈子算计过很多人,但是,却是一直对自己这个外孙女都是真心实意,什么事情都为她着想,便是自己要死了,也还惦记着让刘彻记得陈阿娇的好处。 想起外祖母的种种疼爱来,陈阿娇愈发悲伤起来,哭得是不能自禁,几乎要晕了过去。 刘彻的神情也很是阴沉,人憔悴了很多,在外人眼里,自然是皇帝孝心可嘉,因祖母之死而哀恸不已,又有人在那里上疏请皇帝莫要哀毁过甚,以国事为重,要保重龙体云云。 韩则心里却对尚且什么都不知道的窦家还有陈家的人表示了一下沉重的哀悼,刘彻很显然这会儿还没有出完气,结果太皇太后年纪太大了,就这么崩了。剩下来的帐,除了让窦家还有陈家的人还,还能找谁呢! 韩则有些郁闷地呼吸了一口带着死亡的腐朽味道的空气,偷眼看了看外面灿烂得刺眼的太阳,心里知道,新一轮的利益分配又要开始了。 第六十六章 蝗灾 都七月中了,居然还没有出梅,下班的时候骑车骑到半路上,雨“哗啦”就下来了,穿了雨衣还被淋了个透湿。萍水依旧在辛苦码字,大家有票的投票,没票的多点击几次也好啊! ———————————————————————————————— 庭院里面的花树开得很好,已经过了十岁的韩说将长生举得高高的,让他去够花树上开得一朵很是绚烂的花。 长生如今已经差不多要周岁了,前几个月就学会了说话,如今虽说吐字还有些不清楚,但是已经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地表达出自己的一些大致的意思来,倒是让家里的人都是欢喜不已。 这会儿,他嘴里就在往外蹦着:“花,花,要,花,花!” 韩说额头上带着汗,但是,还是努力踮着脚将长生举起,长生人就粉团团那么一点,但是,力气却是不怎么小,愣是将一根花枝给拽了下来,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哪知道小手一个没抓紧,那根花枝从手上掉了下来,长生不禁一扁嘴,就要哭出来。 韩说赶紧弯下腰,将花枝捡了起来,拿在自己手中,逗弄着长生:“小长生,叫叔叔,叔叔就把花给你!来,叔叔!” 长生看了他一眼,咧开一个无齿的笑容来:“叔,叔!” 韩说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他笑嘻嘻地将花枝送到长生手里,长生挥舞着花枝,“咯咯”笑了起来。 “阿说,又在逗弄长生了!”韩则经过庭院,听到这里的声响,转头看了看,不禁笑道。 “大兄,长生小侄儿很好玩啊!”韩说说到这里,不禁有些遗憾,“阿丑长得倒是好看,却是不肯我抱的,每次才碰到她,她就哭起来了!还得母亲总觉得我在欺负小侄女呢!” 韩则轻笑一声:“阿丑还小,骨头软,你毛手毛脚的,自然让她不舒服,她又不会说话,不哭还能干什么!” 韩说抱怨起来:“长生也没大到哪里去啊!” “长生是男孩子,摔打摔打也没什么!”韩则笑道,“阿说,听卫公说,你刚刚学了《道德经》,如今在学《论语》,不过最近在功课上有些不怎么用心,到底怎么了?” 韩说脸一红,不过很快理直气壮道:“大兄,这读书能够明理也便成了,小弟要学的是万人敌的本事,将来要为大汉开疆辟土的,哪能将时间耗费在故纸堆里面呢!” 韩则嗤笑一声:“你这小家伙,毛还没长齐呢,志气倒是不小,不过,说话却好没道理!说什么读书明理,卫公乃是你的先生,你不用心念书,存心怠慢,就是对先生不尊重,哪来什么明理呢!何况,就算是万人敌的本事,也不是你这般胡吹大气就能吹出来的,还是要从书中寻找!谁又告诉你,这故纸堆里就学不到万人敌的本事了!须知,拿着刀剑杀人还要费力气,不算什么本事,用嘴皮子杀人,那才是本事呢!” 韩说听着虽然有些不服气,不过还是点头道:“大兄,小弟知道了!” 韩则摇摇头:“阿说你是面服心不服。你不想读书,心里莫不是喜好武事?” 韩说点了点头,很是自得道:“大兄,如今小弟已经能开三石的弓,射中百步开外的活靶了!” 韩则倒是吃了一惊,韩说在这一点上的天赋着实不赖啊,要知道,韩说这会儿才十岁出头呢,想当初,韩则自个儿能够达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可是比韩说晚了足有三四年了,这还是占了他学了那心法,并且有着成年人心智的光呢!由此可见,果然无论从文还是习武,都是有天赋异禀这回事的。 后世的时候,很多人将成功归结为所谓的99%的汗水,再加上1%的天才,其实,这才是骗人的鬼话。一个智商偏低的人,你让他天天努力,从早学到晚,也比不上一个高智商的人每天只花那么一两个小时看看书。因此,在韩则看起来,要想成功,就算没有99%的天才,也该有七成的天才,再加上三成的汗水。 韩说既然在习武这件事上颇具天赋,韩则自然也不能埋没了他,但是,他出身韩家,哪能什么都凭借着超出常人的武勇呢! “你那不过是匹夫之勇!当年项王力能扛鼎,最终却是兵败垓下,本朝高祖得了天下!”韩则淡淡地说道,“当年高祖评价留侯,乃是运筹于千里之外,决胜于帷幄之中,如此,莫说是万人敌,便是十万人也及不上他一人。你若真想做万人敌,驰骋疆场,那么,除了武力,也要学会兵法,乃至权谋!” 说到这里,韩则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来:“古往今来,多少名将,没有败在敌人手中,却是被后方朝堂上的几句谗言所累!你生在韩家,乃是你的幸运,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你的不幸!” 韩说听得似懂非懂,说实话,韩说虽说出生的时候不太巧,还没懂事,正儿八经的长辈就都不在了,韩则和韩说是兄长,但是那时候也就是半大孩子,对韩说多有纵容。韩说没有经历过多少政治风险,因此,对韩则的话自然没有多少感触。 韩则也不再多说,直接道:“卫公精研《左传》,从今以后,便让卫公为你多讲讲吧!至于兵法,家中自有藏书,你可以自己看,若是有疑问之处,便可来问我!” 韩说听得大喜,虽说对《左传》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但是能开始学习兵法,已经是意外之喜,当下乐颠颠地答应下来。 而这个时候,已经玩腻了手中花枝,觉得自己被忽视了的长生很不高兴地扔掉了花枝,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挥舞着胖嘟嘟的小胳膊,在那里叫道:“爹,爹,抱,抱!” 韩说手忙脚乱地应对着怀里长生的挣扎,抱怨道:“小长生,你这翻脸也太快了吧,刚刚还叫我叔叔呢,这会儿看到爹爹,就不要叔叔了!” 韩则笑了笑,上前将长生从被果断抛弃了的韩说手里接了过来,抱到了自己怀里:“你这小家伙,来,爹爹抱抱!” “大兄,三弟,你们都在啊!”韩嫣匆匆走来,看着韩则,神情严肃,“大兄,刚刚宫中来人,宣咱们到宫中议事!” 韩则一惊,赶紧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韩嫣眉头皱起,说道:“今日刚刚传来的消息,晋阳数郡那边发生蝗灾,陛下正是要召咱们进宫商议应对之策!” 第六十七章 应对(第二更求收藏) 自从太皇太后下葬之后,刘彻的心情愈发莫测起来。 这一年的年景并不算好,太皇太后刚刚薨逝,刘彻的外祖母平原君臧儿也有了不太好的迹象,虽说刘彻对平原君的感情非常有限,但是,终究也是骨肉至亲,尤其在他听说了其实太皇太后跟他压根没有血缘关系之后。 平原君这会儿病势汹汹,太医们已经暗示,到了这个时候,就干脆一点,早点准备后事就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晋阳那边干脆闹起了蝗灾,这个时候麦子刚刚也就是即将成熟却还没有成熟的时候,蝗虫这么一来,所过之处,便是什么也剩不下来了。 虽说中原地方大,没有哪年没有天灾,但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凑到一起来,那就很让人烦心了。好在这个时候,“天人感应”之说并不流行,尚且没有被牵强附会地将“蝗”跟“皇”强行联系起来,对于灭蝗并没有什么忌讳的说法。 蝗灾若是范围太大,那么,首当其冲的是皇帝,你道德修养不够,治国不利,要下罪己诏。不过,好在这次的蝗灾虽然听说很严重,不过只是集中在晋阳一个郡,自然,这个郡的上下官员也要挨个换一遍了,跟皇帝的关系并不是很大。 这么算起来,这次的蝗灾比起上次黄河泛滥还要好一点,起码蝗虫一般情况下,不过伤害到人和畜牲,如今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在赈灾的同时,将那些蝗虫消灭掉。 对于蝗灾的记载,从周朝的时候便有了,《诗经》上就有记载:“秉畀炎火”,也就是说在晚上点火,吸引蝗虫,进而消灭它们。 但是很显然,这办法的效率并不高,哪怕蝗虫具有趋光性呢,但是,它们也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就飞到火里面烧死自己,而以一般的蝗灾那种飞起来几乎遮天蔽日的迹象来看,就算你一巴掌下去就能拍死十只,在面对以亿为单位的蝗虫群的时候,人力实在是有些不及。不等灭完蝗虫,那些蝗虫已经将能吃的东西都吃光,往别的地方飞走了,临走还要给你留点后患,比如说,在地里产下让你一看就要眼花的虫卵。 韩则和韩嫣到宣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到了,这会儿一个个都沉默着不吭声,毕竟,蝗灾自古有之,但是切实有效的灭蝗的办法至今还没有哪本书上有记载,在场的人里面,也都是出身富贵,有人大概连蝗虫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谁知道该怎么灭蝗呢? 因此,这会儿自然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万一被皇帝问起来,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丢了脸面不要紧,被皇帝认为自己无能,那就很要紧了?没看见当初做过太子太傅,还教过皇帝的卫绾都被直接给夺了职了吗? 韩则对灭蝗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与蚊子苍蝇不同的是,蝗虫的进化速度远没有农药的更新速度快,最多在中学的生物课上学过一点,只知道蝗虫不是用脑袋呼吸,而且,蝗虫产卵非常多之类的常识,对于灭蝗,那是没有多大作用的。 第一个开口的是大司农,他不能不开口,毕竟这事本来就该他管,他想了半天,终于说道:“陛下,臣以为,可在田间挖掘沟渠,使人在田间驱赶,将其赶入沟渠之中,再加土掩埋,自然可以解决蝗灾!” 这个法子的确不错,但是问题是,蝗虫的生命力何等顽强,埋进土里,也不是不能再爬出来啊! 见韩则神情有异,刘彻看到了便问道:“怀瑾以为如何?” 韩则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陛下,按照急报来的速度看,晋阳那边的蝗灾起码已经持续了十天左右,地里的庄稼,想必能吃的都差不多被吃掉了。” 说到这里,韩则停顿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刘彻愈加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如今之计,便是要想办法,将蝗灾限定在晋阳附近,使其不要扩散,以免扩大灾情。” “继续说!”刘彻见韩则又停了下来,便催促道。 韩则有些郁闷,只好很干脆地说道:“灭蝗之法,臣所知不多,大司农的办法很是不错,臣以为,若是先以火将蝗虫烧死,再行掩埋,更加妥当一些,只是如此更耗时间,臣也不知是否会弄巧成拙。”那边大司农本来神情有些不好,听到这里,脸色好了很多。 刘彻想了想,拍板道:“如今晋阳怕是也没什么让蝗虫祸害的了,自然是能一劳永逸更好!” 这哪里就一劳永逸了呢,韩则赶紧继续说道:“陛下,臣曾经听闻些许蝗虫习性,蝗虫往往会在图中产卵,若是不能将蝗虫卵一并消灭,怕是来年蝗灾再起!” 刘彻皱起了眉头,要是蝗灾无休无止,这的确是一件很让人厌烦的事情,他直接问道:“怀瑾既然知道此事,那么以怀瑾看来,此事当如何处置呢?” 韩则哪里知道蝗虫卵到底应该怎么个消灭法,他想了想,最终出了个非常保险的笨主意:“陛下,此事当也可以‘以工代赈’之法施行!陛下可以下令,令晋阳附近有蝗虫出没过的郡县,凡捕获杀死一石蝗虫,当可得一斗菽麦,若能挖掘一石蝗种,也可得一斗菽麦,如此,晋阳上下势必全民用命,可将蝗灾在未扩散开来之前覆灭。” 刘彻神情也放松了一些,点头道:“怀瑾此言大善,当可为成例!怀瑾,若是此次能够覆灭蝗灾,朕当记你一大功!” “此臣分内之事,臣不敢居功!”韩则心中暗自叫苦,没看见大司农的眼刀都“嗖嗖嗖”地射过来了吗?另外在场的人,一个个眼神也不是那么好啊!本来以为这次应该没自己什么事的,怎么居然又出了一次风头呢! 刘彻压根没看见韩则的为难之处,或者说,他装作没看见,他固然器重韩则,但是若是韩则的人气太高,他也不放心啊,因此,自然不能让韩则太好过了,当即便笑道:“怀瑾过谦了!朕素来行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怀瑾一言可惠及万民,连后人也能受益,朕若是不赏,岂不是错待了功臣!” 说到这里,便直接就下诏,令晋阳上下官员戴罪立功,消灭蝗灾。 第六十七章 应对(第二更求收藏) 自从太皇太后下葬之后,刘彻的心情愈发莫测起来。 这一年的年景并不算好,太皇太后刚刚薨逝,刘彻的外祖母平原君臧儿也有了不太好的迹象,虽说刘彻对平原君的感情非常有限,但是,终究也是骨肉至亲,尤其在他听说了其实太皇太后跟他压根没有血缘关系之后。 平原君这会儿病势汹汹,太医们已经暗示,到了这个时候,就干脆一点,早点准备后事就是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晋阳那边干脆闹起了蝗灾,这个时候麦子刚刚也就是即将成熟却还没有成熟的时候,蝗虫这么一来,所过之处,便是什么也剩不下来了。 虽说中原地方大,没有哪年没有天灾,但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凑到一起来,那就很让人烦心了。好在这个时候,“天人感应”之说并不流行,尚且没有被牵强附会地将“蝗”跟“皇”强行联系起来,对于灭蝗并没有什么忌讳的说法。 蝗灾若是范围太大,那么,首当其冲的是皇帝,你道德修养不够,治国不利,要下罪己诏。不过,好在这次的蝗灾虽然听说很严重,不过只是集中在晋阳一个郡,自然,这个郡的上下官员也要挨个换一遍了,跟皇帝的关系并不是很大。 这么算起来,这次的蝗灾比起上次黄河泛滥还要好一点,起码蝗虫一般情况下,不过伤害到人和畜牲,如今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才能在赈灾的同时,将那些蝗虫消灭掉。 对于蝗灾的记载,从周朝的时候便有了,《诗经》上就有记载:“秉畀炎火”,也就是说在晚上点火,吸引蝗虫,进而消灭它们。 但是很显然,这办法的效率并不高,哪怕蝗虫具有趋光性呢,但是,它们也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就飞到火里面烧死自己,而以一般的蝗灾那种飞起来几乎遮天蔽日的迹象来看,就算你一巴掌下去就能拍死十只,在面对以亿为单位的蝗虫群的时候,人力实在是有些不及。不等灭完蝗虫,那些蝗虫已经将能吃的东西都吃光,往别的地方飞走了,临走还要给你留点后患,比如说,在地里产下让你一看就要眼花的虫卵。 韩则和韩嫣到宣室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到了,这会儿一个个都沉默着不吭声,毕竟,蝗灾自古有之,但是切实有效的灭蝗的办法至今还没有哪本书上有记载,在场的人里面,也都是出身富贵,有人大概连蝗虫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谁知道该怎么灭蝗呢? 因此,这会儿自然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万一被皇帝问起来,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丢了脸面不要紧,被皇帝认为自己无能,那就很要紧了?没看见当初做过太子太傅,还教过皇帝的卫绾都被直接给夺了职了吗? 韩则对灭蝗也实在没什么好办法,他生活的那个年代,与蚊子苍蝇不同的是,蝗虫的进化速度远没有农药的更新速度快,最多在中学的生物课上学过一点,只知道蝗虫不是用脑袋呼吸,而且,蝗虫产卵非常多之类的常识,对于灭蝗,那是没有多大作用的。 第一个开口的是大司农,他不能不开口,毕竟这事本来就该他管,他想了半天,终于说道:“陛下,臣以为,可在田间挖掘沟渠,使人在田间驱赶,将其赶入沟渠之中,再加土掩埋,自然可以解决蝗灾!” 这个法子的确不错,但是问题是,蝗虫的生命力何等顽强,埋进土里,也不是不能再爬出来啊! 见韩则神情有异,刘彻看到了便问道:“怀瑾以为如何?” 韩则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陛下,按照急报来的速度看,晋阳那边的蝗灾起码已经持续了十天左右,地里的庄稼,想必能吃的都差不多被吃掉了。” 说到这里,韩则停顿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刘彻愈加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如今之计,便是要想办法,将蝗灾限定在晋阳附近,使其不要扩散,以免扩大灾情。” “继续说!”刘彻见韩则又停了下来,便催促道。 韩则有些郁闷,只好很干脆地说道:“灭蝗之法,臣所知不多,大司农的办法很是不错,臣以为,若是先以火将蝗虫烧死,再行掩埋,更加妥当一些,只是如此更耗时间,臣也不知是否会弄巧成拙。”那边大司农本来神情有些不好,听到这里,脸色好了很多。 刘彻想了想,拍板道:“如今晋阳怕是也没什么让蝗虫祸害的了,自然是能一劳永逸更好!” 这哪里就一劳永逸了呢,韩则赶紧继续说道:“陛下,臣曾经听闻些许蝗虫习性,蝗虫往往会在图中产卵,若是不能将蝗虫卵一并消灭,怕是来年蝗灾再起!” 刘彻皱起了眉头,要是蝗灾无休无止,这的确是一件很让人厌烦的事情,他直接问道:“怀瑾既然知道此事,那么以怀瑾看来,此事当如何处置呢?” 韩则哪里知道蝗虫卵到底应该怎么个消灭法,他想了想,最终出了个非常保险的笨主意:“陛下,此事当也可以‘以工代赈’之法施行!陛下可以下令,令晋阳附近有蝗虫出没过的郡县,凡捕获杀死一石蝗虫,当可得一斗菽麦,若能挖掘一石蝗种,也可得一斗菽麦,如此,晋阳上下势必全民用命,可将蝗灾在未扩散开来之前覆灭。” 刘彻神情也放松了一些,点头道:“怀瑾此言大善,当可为成例!怀瑾,若是此次能够覆灭蝗灾,朕当记你一大功!” “此臣分内之事,臣不敢居功!”韩则心中暗自叫苦,没看见大司农的眼刀都“嗖嗖嗖”地射过来了吗?另外在场的人,一个个眼神也不是那么好啊!本来以为这次应该没自己什么事的,怎么居然又出了一次风头呢! 刘彻压根没看见韩则的为难之处,或者说,他装作没看见,他固然器重韩则,但是若是韩则的人气太高,他也不放心啊,因此,自然不能让韩则太好过了,当即便笑道:“怀瑾过谦了!朕素来行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怀瑾一言可惠及万民,连后人也能受益,朕若是不赏,岂不是错待了功臣!” 说到这里,便直接就下诏,令晋阳上下官员戴罪立功,消灭蝗灾。 第六十八章 避暑(两更合一) 虽说蝗灾没有危害到关中,但是,这一年的夏天同样不是那么好过,因为,天气实在是很热,加上家里两个小家伙很是不耐热,又不敢给他们用冰,毕竟,小孩子是很脆弱的,因此,最终心疼孙子孙女的韩夫人便直接拍板,全家出动,连同教导韩说的卫公一起,前往终南山那边的庄子避暑。 终南山这会儿就在上林苑的外围,一些身份稍微有些不够的人家,即使想要在这里搭个棚子也是不能,而韩家的这个庄子,还是后来重新选址修建的,以前的庄子这会儿已经被并入上林苑之中了。 虽说因为皇帝霸占了很大一部分的终南山,韩家新建的庄子地方着实有些偏僻,不过,无论是选址还是建造,都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这个庄子被韩则取名为“逸爽斋”,这个时候的字体也就是篆书和隶书,而韩则很是不客气地直接用楷体写下了这三个字,刻在一块被打磨的有些粗犷的石头上,就摆在了庄子门口,看着颇有几分野趣。 庄子的大体设计还是韩则提出来的,他虽说不会造房子,但是,只要他将想法说出来,自然有能工巧匠帮他落实下来,剔除掉一些不能实现的部分,还能帮着将韩则的方案更加完善起来。 逸爽斋完全就是一片错落有致的双层竹楼,与吊脚楼有些相似,竹制的地板高悬在地面之上,下面有清澈见底的溪水潺潺流过,虽说一楼很是清凉,不过因为就在水上,潮气太重,不适宜作为起居室,因此,一楼也就是作为会客或是用餐,平常说笑玩耍之地。 竹楼的屋檐上悬挂着一个个青铜所铸的铃铛,风一吹来,便“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声音清亮,没有半点嘈杂之感。 因为山中多有蚊虫,因此,竹楼的各处都悬挂着制作精美的香囊,其中放着驱逐蚊虫的药物,都是当年韩国王宫秘传,并不刺鼻,反而闻起来很是清雅,如此,便连同香炉也用不着了,毕竟,夏天的时候,还点着香炉,实在只能让人觉得更热。 竹楼之间以长廊相连,长廊廊柱之间垂着精致的竹帘,竹帘上被那些工匠用巧手编织出各种精美的图案来,平时卷起,阳光照过来的时候便会放下。 长廊下面,一道溪流弯弯曲曲贯穿而过,坐在长廊的栏杆上面,还可以垂钓,当然,这溪水里面的鱼虾都小的很,也就是找个乐子罢了。 为了保持庄子里的野趣,虽说庄子前面用竹子建起了低矮的篱笆,但是,后面却没有圈起来。不过,因为那些竹楼的布局,却是将一些精巧的景色圈在了这片竹楼之中。 比如说,最大的竹楼就是依偎着一颗参天古树而建,那棵树粗细足有两人环抱,半边因为曾经被雷劈过,因而变得焦黑,另外半边即使在建造竹楼的时候已经砍掉了不少枝条,看起来却依旧是郁郁葱葱,树冠上还栖息着不少鸟儿,一对有着灰蓝色肚皮的喜鹊的窝就斜对着二楼的窗台,每天早上都会在窗口附近“叽叽喳喳”地叫着。 吴悦安非常喜欢那一对喜鹊,甚至每日里让人准备了蒸熟的粱米,给喜鹊喂食。当然,长生也很喜欢,不过,他喜欢的是喜鹊身上那漂亮的羽毛,有一次那只长得很是神气的喜鹊在窗棂上停了下来,长生几乎就要扑过去,将那只喜鹊的尾羽给揪下来,差点没被那只喜鹊啄伤了手。 而在长廊中,还能看到一根古藤,那根古藤紧紧缠绕在一颗已经枯萎的大树上,这个季节,正是古藤开花的时候,一串串淡紫色的花朵垂在藤蔓上,在山风中轻舞,远远望去,倒像是一个淡紫色的瀑布一般。 溪水很是清澈,可以清楚地看到水中似乎只有人指头一般大小的鱼儿,近乎透明的小虾,墨绿色的水草顺着水波舒展着茎叶,水底铺着细细的白沙,还有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鹅卵石,溪水边上的那些杂草虽然已经被花匠处理了,不过,还是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如今也正是开放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新,还有那些鲜花的甜美味道,时常还有一些颜色绚烂的蝴蝶翩翩而过。 如此,这逸爽斋已经有了后来园林的味道,与方寸之间可见世界,一步一景,叫人流连了。 这里刚刚建成还没有多久,除了韩则,韩家的人倒是第一次过来,看得与这个时候的潮流大为不同的建筑风格,所有人都很惊讶,不过,住进来之后便觉得惊喜不已。 这里的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仅仅是就在庄子下面弯弯曲曲穿过的那条小溪,就给这里带来了七分清凉,加上地方开阔,树木虽说不多,但是,却也能挡住正午和午后的阳光,又常有山风袭来,要是热那才叫奇怪了。 不过,虽说这里是韩则的创意,很显然,韩则能住的时间反而不多,也就是休沐的时候能好好松快一下,平常大多数时间,还是耗在建章营里。 另一个不能享受这般好处的便是韩嫣,他也是要工作养家的人,大多数时间都随侍在刘彻身边,不过,好歹刘彻是皇帝,消暑的冰块还是很多的,韩嫣也不是什么畏热的人,也能过得下去。 而刘彻不是不想要避暑,骊山那边的甘泉宫素来是帝王的避暑行宫,只是今年实在是多事之秋,先是太皇太后重病而亡,再然后,平原君也不好了,耗到六七月,刘彻自己也不想再大老远跑甘泉宫去了。 因此,如今刘彻大半时间也就耗在上林苑了,起码上林苑中有几处行宫虽然算不上大,但也是依山傍水,很是清凉。 平原君前些日子还是故去了,王太后心情并不好,即使是搬进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长乐宫,成了后|宫真正做主的人,也不能让她开颜,因此,最终,上林苑中的常驻人口又多了王太后以及一干后妃。 刘彻带的后妃中,最是显眼的自然是两个已经为刘彻孕育了一个孩子的女人,一个卫子夫,一个窈娘,窈娘五月的时候早产,生下了一个还算健康的公主,虽说刘彻有些遗憾,但是,对于自己的次女还是很喜爱的,便将她封为鄂邑公主,刚刚出生便有了属于自己的汤沐邑,可见刘彻对她的恩宠。 让很多人大跌眼镜的是,陈阿娇也在随行之列。按道理,陈阿娇这会儿并不得刘彻待见,不过有个皇后的尊号罢了!这会儿,太后不在,两个仅次于皇后的妃子也随驾了,作为皇后,当然应该坐镇皇宫,免得**出什么篓子。 当然,也有人觉得,或许是因为太皇太后的过世,皇帝再次对皇后产生了一些怜惜之意,这才将皇后带在身边。一些人素来信奉嫡长,陈阿娇一直无孕,让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生下了孩子,好在都是公主,因此,很多人都颇为心焦,倒是很希望陈阿娇也能够怀上,好生出一个儿子出来,如此,大家都好办,见得如今帝后关系还算和谐,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的那些事,自然有别人来管,要不,皇家养着那么多内侍宫人做什么呢! 韩则本来还想着,刘彻如今对陈阿娇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哪知道,刘彻似乎找到了曾经少年时候的感觉,经常跟陈阿娇一起,几乎将其余的后妃忘在了脑后,让王太后气得牙痒痒。 又值休沐日,韩则刚刚沐浴一番,换了一身宽松的雨过天青色的衣服,头发只是用布巾擦了擦,还带着潮气,就抱起了从昨儿晚上就开始闹腾的长生,打算带孩子出去玩。 “怀瑾,你对长生也太纵容了!”吴悦安看着在韩则怀里,还有些不安分的儿子,不禁嗔道,“人家都说,应该抱孙不抱子,我虽然不是完全赞同,可是怀瑾你却未免将儿子宠得太过了!” 韩则笑道:“长生这么点年纪,还不记事呢,抱抱也不要紧,等过段时间,他就算想抱,我还不抱他了呢!” 长生如今大体上已经能听明白大人的一些意思,不过很显然,刚刚父母的那段对话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将来就再也享受不到父亲的怀抱了,依旧在那里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挥舞着胳膊催促着韩则带他出去。 韩则笑着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抱着他出了竹楼,只叫了两个亲兵跟着,便准备陪着儿子到庄子后面兜一圈。 家里的一些家臣闲着无聊,在庄子后面的山里设了一些简单的陷阱,倒是也能逮住些山鸡野兔獐子之类的小东西,韩则便打算带着儿子也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从陷阱里面捡到几只倒霉鬼。 收获其实很不错,不过走出去一会儿,韩则就捡到了两只羽毛斑斓的锦鸡,还有一只很是肥胖的灰兔子,都被亲兵提在手上,到时候带回逸爽斋处理一下,可以让厨房添几个菜。 就在长生拽着一根长长的锦鸡尾羽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远远的,韩则听到了人声。 “哎呦!”一个女声想起,声音中略带痛苦之意,韩则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半会儿却没想起来,便打算上前看看。 这时候又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阿娇,怎么了?” 这个声音一出来,韩则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无奈了,怎么难得休沐,还要遇见顶头上司呢!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又听见陈阿娇的声音道:“彻儿,我好像崴了脚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痛吗?”让韩则有些毛骨悚然的是,刘彻的声音非常温柔,温柔到让韩则顿时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 “好痛!”陈阿娇低呼道,不过韩则敏锐地感觉到其中的甜蜜之意,想来陈阿娇是再次被刘彻的温柔迷昏了头,浑然想不起来,刘彻当初是怎样让她伤心难过的了! 爱上一个人,她便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却又在那尘埃里开出花来。有些诡异的,韩则居然想起了这句当初让他觉得文艺得很是酸溜溜的话来,如今想起来,陈阿娇可不就是这样!曾经那么骄傲,张扬肆意的女孩,如今居然为了这么一句温柔的话,就能忘记自己所受到的苦痛,心中满是甜蜜了。 “朕给你揉揉!”韩则听着那边的动静,还有陈阿娇抑制不住的轻呼声,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刘彻这人什么时候会给人揉脚了,只怕这时候陈阿娇大概是越揉越疼,偏偏还在念着刘彻的体贴,不愿意表现出来。 “好点了吗?”没过多久,便听见刘彻在那里问道,“要不站起来试试看?” 陈阿娇显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站了起来,接着又是一声痛呼:“彻儿,我很疼!” “那阿娇,朕扶着你吧,咱们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一会儿他们就会找过来了!”刘彻柔声道。 韩则暗恨自己为什么听力这么好,很明显,那两位是往这个方向过来了,他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掉头,免得跟刘彻他们撞上,但是,很明显,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丝毫没有心有灵犀之意,他刚刚看到一只小小的松鼠从树上蹦下来,又很快蹦跳着不见了,一下子急了:“爹爹,那个,那个!” 韩则还在犹豫,小东西已经是毅然抛弃了他刚刚还宝贝得很的尾羽,指着又冒了出来在树枝上蹦跳着的一只松鼠急道:“爹爹,要,长生,要!” 韩则这会儿也认命了,再过一会儿功夫,刘彻他们也要走近了,除非耳聋,才会听见这里的动静了,因此,还真不能就这么躲了,因此,便顺着长生的意思,先将长生放下,让他乖乖的不要乱跑,自己悄悄往前走去,打算想办法捉只松鼠给长生了。 就在韩则快要捉住那只松鼠的时候,就听见刘彻兴奋的声音:“咦?是怀瑾!怀瑾,皇后刚刚崴了脚,快带人过来帮个忙!” 韩则眼睁睁地看着快要到手的松鼠一溜烟跑了,有些无奈的抬头看过去,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来:“咦,陛下,皇后娘娘,你们怎么来了,怎么身边也没人跟着!” 第六十九章 无题 于是,半个时辰后,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已经施施然坐在了逸爽斋的主楼里面。 刘彻拈着一片冰镇过的桃肉,笑吟吟地说道:“怀瑾你倒是好享受,这等好地方,居然不曾听你说起过!” 韩则心里翻了个白眼,虽说你丫是皇帝,可是,也不能管人家修建什么风格的房子啊!而且,这里是韩家自己的避暑庄子,为毛要告诉你啊!不过,皇帝就是那种即使没理,你也不能当面直说的人,人家就是有特权,韩则只好说道:“陛下,这逸爽斋还是今年刚刚建好的,除了新奇二字,如何比得上皇家的气派!” 刘彻笑道:“怀瑾实在是过谦了,这里何尝只是新奇呢,如此精巧细致,实在是朕生平仅见。皇后脚也不方便,朕与皇后要在你这边叨扰两天,怀瑾不会觉得麻烦吧!” 你也知道麻烦啊!韩则心中腹诽,不过嘴上却道:“这是臣的荣幸才是!” 韩嫣这会儿也进来了,给刘彻行了礼,这才说道:“陛下,臣派出去的人已经与陛下的亲随遇上了,上林苑那边很快也会得到消息,陛下想要在寒舍盘桓,固然是臣等的荣幸,只是,太后娘娘那边,未免会担心陛下!” 刘彻挥挥手道:“无妨,回头朕跟母后解释便是!阿娇如今行动不便,就算有车辇代步,但在这山中,也是颠簸得很,不如先在这边好好歇息一番。” 而隔壁的屋子里面,韩家供奉的一个大夫已经给陈阿娇诊断了一下,也就是扭了一下,并没有伤筋动骨,那个大夫留下了一瓶药酒,又开了个活血的方子,不过按照那个大夫的说法,不喝也没什么。 陈阿娇这会儿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出来了,听到刘彻的这句话,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要不是当着外人的面,就要直接上前跟刘彻腻歪一下了。 就见陈阿娇含情脉脉地看了刘彻一眼,刘彻带着关切的神气,问道:“阿娇,可好些了?” 陈阿娇带着点少女娇羞的神气,点了点头,含笑道:“那个大夫医术很是不错的!” 韩则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有看见。说实话,陈阿娇如今也是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就算是放到后世,也已经不算青春年少了。而且,说实话,放到汉代,二十五六岁说得刻薄一点,说成人老珠黄都已经不为过了,加上这些年她的生活并不太如意,哪怕保养得好,也比不上岁月和生活这两个女人的天敌的同时侵袭。因此,看着陈阿娇虽说依旧美丽,不过,这种美丽比起从前来,已经打了不少折扣,显得有些单薄起来。这会儿却居然如同陷入热恋的怀春少女一般,实在有些不太匹配。 尤其,让韩则有些喟叹的是,陈阿娇从前在韩则眼里几乎可以说是那种可以说是很像现代人的女子,骄傲自信,生机勃勃。可是如今,当年那种近乎绝代的风华却被现实折腾得快要看不见了。说实话,馆陶大长公主,还要加上已经故去的太皇太后居然养出了一个相信帝王所谓的爱情的女儿,这实在叫韩则觉得有些匪夷可思了。 当然,虽说对于陈阿娇韩则内心实在是有些复杂,觉得她被养得近乎单蠢,不过,明面上,这个陈阿娇终究还是皇后,韩家的人对她还是非常尊敬的。当然,除了韩则之外,谁会想到,刘彻会废掉陈皇后,扶持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歌女做皇后呢?即使那个歌女身后带着一个得用的小舅子? 陈阿娇这会儿脚不疼了,又想起刚刚看到的被韩则抱在怀里的长生,不由笑道:“刚才见到怀瑾家的公子,看着就是个可人疼的,怎么这会儿不把孩子抱出来给我瞧瞧?” “那孩子闹腾得很,娘娘莫要嫌他烦就是!”吴悦安对于陈阿娇还是有些敬畏的,毕竟,在一般人眼里,陈阿娇就是个被宠坏了的主,手段简单粗暴,若是长生认生,让她不高兴了,那可怎么办,于是赶紧说道。 “我就喜欢小孩子呢,而且,刚刚看着那个孩子在怀瑾怀里可是乖得很呢!”陈阿娇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吴悦安哪还有什么好说的,便让奶娘将长生抱了出来。 长生不是认生的孩子,对于皇帝和皇后的身份也还不了解,因此,当陈阿娇有些笨手笨脚地将长生抱起的时候,这小子自个扭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被陈阿娇头上的一根嵌着珊瑚和珍珠的金钗给吸引了,就伸出手要去抓,看得吴悦安心惊胆战。 陈阿娇倒是不生气,笑眯眯地自己拔下了那根钗子,塞到长生手里。 长生很是高兴,当即“吧唧”一下,在陈阿娇脸上亲了一口,陈阿娇愣了一下,看着长生可爱的小脸,居然也笑眯眯地亲了回去:“这个孩子叫什么?真好玩!” 韩则赶紧道:“大名叫韩湛,小名长生!” “小长生长得真好!”陈阿娇眼睛里露出羡慕之色。 刘彻在一边很是适时地说道:“阿娇要是生一个,肯定也是个漂亮的孩子!” 陈阿娇脸上神情更甜蜜了,直到如今,她依旧坚信,她是会生下一个属于她和刘彻的孩子的。 刘彻看了一眼在一边没有怎么吭声的韩嫣,笑道:“王孙家的阿丑呢,怎么不抱出来看看!阿娇,你不知道,听说王孙的这个宝贝女儿可是个小美人呢!” “真的?”陈阿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过还是抱着长生不肯撒手,她想儿子想得几乎要疯了,这会儿抱着一个明显机灵可爱的男孩,恨不得这就是自己的,嘴上却也不闲着,很有兴趣地问道,“王孙从小就生得好,一般的女子都不如他呢!王孙,快把你的女儿抱出来,我比比看,和你相比如何?” 韩嫣如今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以前还有人在背地里阴暗地揣测韩嫣乃是以色侍人,当能得此高位,但是,如今韩嫣可是有着切切实实拿得出手的政绩功劳,为了名声,也算得上洁身自好,那样的说法慢慢也就没了。如今很少有人敢当面拿他的容貌说事,他也最恨别人说他生得姣好如女子,在这个年代,这是羞辱。不过,陈阿娇素来是没什么心机的,又是皇后,韩嫣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异色,不过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起来,嘴上却说道:“娘娘愿意见阿丑,是阿丑的福分!” 说着,便让人将阿丑抱过来。 第六十九章 无题 于是,半个时辰后,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已经施施然坐在了逸爽斋的主楼里面。 刘彻拈着一片冰镇过的桃肉,笑吟吟地说道:“怀瑾你倒是好享受,这等好地方,居然不曾听你说起过!” 韩则心里翻了个白眼,虽说你丫是皇帝,可是,也不能管人家修建什么风格的房子啊!而且,这里是韩家自己的避暑庄子,为毛要告诉你啊!不过,皇帝就是那种即使没理,你也不能当面直说的人,人家就是有特权,韩则只好说道:“陛下,这逸爽斋还是今年刚刚建好的,除了新奇二字,如何比得上皇家的气派!” 刘彻笑道:“怀瑾实在是过谦了,这里何尝只是新奇呢,如此精巧细致,实在是朕生平仅见。皇后脚也不方便,朕与皇后要在你这边叨扰两天,怀瑾不会觉得麻烦吧!” 你也知道麻烦啊!韩则心中腹诽,不过嘴上却道:“这是臣的荣幸才是!” 韩嫣这会儿也进来了,给刘彻行了礼,这才说道:“陛下,臣派出去的人已经与陛下的亲随遇上了,上林苑那边很快也会得到消息,陛下想要在寒舍盘桓,固然是臣等的荣幸,只是,太后娘娘那边,未免会担心陛下!” 刘彻挥挥手道:“无妨,回头朕跟母后解释便是!阿娇如今行动不便,就算有车辇代步,但在这山中,也是颠簸得很,不如先在这边好好歇息一番。” 而隔壁的屋子里面,韩家供奉的一个大夫已经给陈阿娇诊断了一下,也就是扭了一下,并没有伤筋动骨,那个大夫留下了一瓶药酒,又开了个活血的方子,不过按照那个大夫的说法,不喝也没什么。 陈阿娇这会儿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出来了,听到刘彻的这句话,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啊,要不是当着外人的面,就要直接上前跟刘彻腻歪一下了。 就见陈阿娇含情脉脉地看了刘彻一眼,刘彻带着关切的神气,问道:“阿娇,可好些了?” 陈阿娇带着点少女娇羞的神气,点了点头,含笑道:“那个大夫医术很是不错的!” 韩则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有看见。说实话,陈阿娇如今也是二十六七岁的人了,就算是放到后世,也已经不算青春年少了。而且,说实话,放到汉代,二十五六岁说得刻薄一点,说成人老珠黄都已经不为过了,加上这些年她的生活并不太如意,哪怕保养得好,也比不上岁月和生活这两个女人的天敌的同时侵袭。因此,看着陈阿娇虽说依旧美丽,不过,这种美丽比起从前来,已经打了不少折扣,显得有些单薄起来。这会儿却居然如同陷入热恋的怀春少女一般,实在有些不太匹配。 尤其,让韩则有些喟叹的是,陈阿娇从前在韩则眼里几乎可以说是那种可以说是很像现代人的女子,骄傲自信,生机勃勃。可是如今,当年那种近乎绝代的风华却被现实折腾得快要看不见了。说实话,馆陶大长公主,还要加上已经故去的太皇太后居然养出了一个相信帝王所谓的爱情的女儿,这实在叫韩则觉得有些匪夷可思了。 当然,虽说对于陈阿娇韩则内心实在是有些复杂,觉得她被养得近乎单蠢,不过,明面上,这个陈阿娇终究还是皇后,韩家的人对她还是非常尊敬的。当然,除了韩则之外,谁会想到,刘彻会废掉陈皇后,扶持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歌女做皇后呢?即使那个歌女身后带着一个得用的小舅子? 陈阿娇这会儿脚不疼了,又想起刚刚看到的被韩则抱在怀里的长生,不由笑道:“刚才见到怀瑾家的公子,看着就是个可人疼的,怎么这会儿不把孩子抱出来给我瞧瞧?” “那孩子闹腾得很,娘娘莫要嫌他烦就是!”吴悦安对于陈阿娇还是有些敬畏的,毕竟,在一般人眼里,陈阿娇就是个被宠坏了的主,手段简单粗暴,若是长生认生,让她不高兴了,那可怎么办,于是赶紧说道。 “我就喜欢小孩子呢,而且,刚刚看着那个孩子在怀瑾怀里可是乖得很呢!”陈阿娇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吴悦安哪还有什么好说的,便让奶娘将长生抱了出来。 长生不是认生的孩子,对于皇帝和皇后的身份也还不了解,因此,当陈阿娇有些笨手笨脚地将长生抱起的时候,这小子自个扭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被陈阿娇头上的一根嵌着珊瑚和珍珠的金钗给吸引了,就伸出手要去抓,看得吴悦安心惊胆战。 陈阿娇倒是不生气,笑眯眯地自己拔下了那根钗子,塞到长生手里。 长生很是高兴,当即“吧唧”一下,在陈阿娇脸上亲了一口,陈阿娇愣了一下,看着长生可爱的小脸,居然也笑眯眯地亲了回去:“这个孩子叫什么?真好玩!” 韩则赶紧道:“大名叫韩湛,小名长生!” “小长生长得真好!”陈阿娇眼睛里露出羡慕之色。 刘彻在一边很是适时地说道:“阿娇要是生一个,肯定也是个漂亮的孩子!” 陈阿娇脸上神情更甜蜜了,直到如今,她依旧坚信,她是会生下一个属于她和刘彻的孩子的。 刘彻看了一眼在一边没有怎么吭声的韩嫣,笑道:“王孙家的阿丑呢,怎么不抱出来看看!阿娇,你不知道,听说王孙的这个宝贝女儿可是个小美人呢!” “真的?”陈阿娇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过还是抱着长生不肯撒手,她想儿子想得几乎要疯了,这会儿抱着一个明显机灵可爱的男孩,恨不得这就是自己的,嘴上却也不闲着,很有兴趣地问道,“王孙从小就生得好,一般的女子都不如他呢!王孙,快把你的女儿抱出来,我比比看,和你相比如何?” 韩嫣如今算得上是位高权重,以前还有人在背地里阴暗地揣测韩嫣乃是以色侍人,当能得此高位,但是,如今韩嫣可是有着切切实实拿得出手的政绩功劳,为了名声,也算得上洁身自好,那样的说法慢慢也就没了。如今很少有人敢当面拿他的容貌说事,他也最恨别人说他生得姣好如女子,在这个年代,这是羞辱。不过,陈阿娇素来是没什么心机的,又是皇后,韩嫣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异色,不过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起来,嘴上却说道:“娘娘愿意见阿丑,是阿丑的福分!” 说着,便让人将阿丑抱过来。 第七十章 依旧无题 昨天头疼,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今天看看能不能补上吧!简直跟驴打滚的债务一般,一欠下来就没完了! ——————————————————————————————— 好在这会儿阿丑刚刚吃饱了,已经睡着了,陈阿娇看了看,虽然觉得这孩子的确生得好,却是没能逗弄得成,只是心里更是有些意动,看着刘彻的眼睛里面带着的渴盼之色,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算起来,按照礼法,陈阿娇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了,偏偏都不是她生的,按照陈阿娇的性子,恨不得将所有跟自己丈夫有过肢体接触的女人都给打到十八层地狱里面去,何况,那两位压根不是普通的肢体接触,直接从零距离一下子进化到负距离呢! 更让陈阿娇不爽的是,那两位如今赫然在宫中已经站稳了脚跟,以陈阿娇的脑子,还真没办法将她们给怎么样了,因此,只好自己心里生气,想要眼不见为净都是不行。 因此,对于那两个已经有了封号的公主,陈阿娇没生出掐死这两个代表了丈夫出轨的证据就是好事了,哪怕长得再粉嫩可爱,在陈阿娇眼里,依旧还是眼中钉,肉中刺,哪里会有什么亲近之心来。因此,论起来,倒是阿丑这个别人家的女儿更能讨得她欢心了。 于是,还睡得口水横流的阿丑同样得到了皇后的慷慨,一对极品青玉的玉镯进了她的私房。 刘彻在韩家人面前倒是摆出了一幅帝后相敬,琴瑟和谐的模样,看得所有人都觉得皇帝还算是有情有义的人。 韩则一边叫人招待那些过来寻找刘彻和陈阿娇的宿卫,心里琢磨着刘彻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压根不相信,刘彻只是带着陈阿娇出来散心。上淋雨那么大,散心用得着弃了马,甩掉了一帮跟随的宿卫,跑到这终南山的另一侧吗? 何况,刘彻那么喜欢玩闹的性子,他素来宁愿是带着一帮子良家子出来飞鹰走狗,骑马行猎,也不会就这么和一个哪怕是天仙下凡的女人徒步在山里行走的,毕竟,虽说因为就在上林苑边上,可是,终南山也不算小,里面总是有些危险的,刘彻哪怕喜欢冒险,也不会真的将自己置身于险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不过,很明显,就算是刘彻有什么图谋,也不会就跟韩则他们说起,韩则想不通的是,刘彻遇到自己,到底是有预谋的呢,还是真的碰巧! 韩则的纠结很明显刘彻压根就当做不知道,他依旧在那里摆着一副很是淡定的模样,逗弄着长生,长生也算是很识趣,尽管这个人抱得他不太舒服,他也没有哭闹,只是也不乐意多吭声了,刘彻问他什么,难免有些爱理不理的,偏偏刘彻在这个小家伙身上居然犯了贱,依旧乐呵呵的,还把自己身上带着的一块玉珏塞给了长生。 长生也是不识货的,那玉珏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所雕琢,色泽均匀,流光隐隐,质地温润,不过,小孩子更喜欢颜色打眼的,要不然,长生也不会抓住陈阿娇的金钗不放,而玉,很明显,不够亮眼,甚至在这样的屋子里面,还比不上那些竹制的,刷了清漆的家具的淡黄色显得明亮,他喜欢才是不正常。 在韩家,陈阿娇自然不能跟刘彻太过亲近,因此,自然一群人分成了两个圈子,各说各的话。 陈阿娇在那里试探着吴悦安和苏萱,尤其是吴悦安的生子秘方,这还能怎么说呢,吴悦安和苏萱只得在那里绞尽脑汁地敷衍,亏得韩夫人她们也在一旁帮衬着,总算没让陈阿娇觉得自己被骗了。 刘彻看起来也不是很在乎陈阿娇的想法,他笑吟吟地问道:“怀瑾,王孙,你们不是还有个弟弟的吗?叫韩说的,怎么没有看见?” 韩嫣轻笑起来:“阿说啊,前儿个跟大兄信誓旦旦说,自己要学万人敌的本事,缠着大兄教他兵法,结果……”说到这里,韩嫣不禁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刘彻很感兴趣:“要做万人敌,好志向啊!后来如何了?” 韩则摇摇头,一本正经的接口道:“阿说在武艺上的确天份不错,比起我和阿嫣都要强上不少,不过,在兵法一道上,未免有些不足!” 想了想,韩则叹道:“他更擅长的是以力压人,在细节之处常有疏忽!” 韩嫣也在一边叹道:“阿说小时候也是机灵的样子,偏偏如今,倒是显得有些大大咧咧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刘彻笑道:“难不成你们两个希望什么好事都落你们家不成!不过,他这会儿在干吗呢?” 韩嫣叹道:“阿说是个待不住的,今儿休沐,他也就没有去上学,一大早就跑出去打猎去了!按他的性子,大概怎么都得等到快傍晚的时候才会回来。都多大的人了,还是定不下心来,总是让阿母忧心!”这里所说的阿母自然不是韩夫人,而是韩嫣和韩说的生母。 “男孩子,喜欢刀箭不是什么坏事!”刘彻自己就是如此,因此,对韩说也就有了三分好感,他笑道,“你们兄弟两个素来都是谨小慎微的性子,有个不一样的弟弟,这才正常!对了,韩说如今也11岁了吧!” “过了年便11了!”韩则点头道。 刘彻笑道:“也算是不小了!再过几年,便将他补进建章营吧!正好怀瑾管着建章营,也能让他多学点!” “臣代韩说谢过陛下!”刘彻轻轻松松给韩家人卖了一个情面,虽说有韩则在,加上韩说自己的本事,将韩说弄进去并不困难,但是,有了刘彻这句话,韩说进去之后,便能有个比较好的起点,做个中级的军官已经是不成问题了。 “你们家的人,朕素来是信得过的!”刘彻笑吟吟道,“朕以前见过韩说,那也是个好孩子,既然他想要做万人敌,朕自然就给他这个机会!” “阿说自然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韩嫣赶紧道。皇帝说信得过你,你最多只能相信三分,另外七分就得看你自个怎么做,韩嫣恨不得这个时候能够肋插双翼,将韩说那小子给揪回来,在刘彻面前表表决心。 不过,正说话间,韩说居然提前回来了。 第七十一章 韩说 “大兄,二兄,家里有客人来了?”韩说有些风风火火地进来,结果一眼见到了刘彻,他是记得刘彻的,当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下拜道,“韩说见过陛下!”又见到韩则在一边使了一个眼色,又接口道:“见过娘娘!”他也不知道跟着刘彻出来的是谁,但是,叫娘娘总是不会错的。 “免礼!”刘彻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韩说,韩说因为出去打猎,因此,穿着一身窄袖的胡服,小小年纪如今也开始发育,身材显得非常健硕,肤色微黑,因此,使得他与韩嫣有些相似的容貌多出了几分英气,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却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得让人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刘彻算起来素来是个喜欢以貌取人的,或者说,长的好的人,总能在他那里多占一点便宜,他笑吟吟道:“说起来,朕记得上次见到你还是好几年前了,想不到你还记得朕!” 韩说也是乖觉的,立马说道:“陛下龙章凤姿,气度卓然,乃是说生平仅见,哪里能够忘记呢!” 这个马屁拍得刘彻可以说是龙心大悦,他笑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听说你今日出门打猎,可曾打到了什么?” 韩说年纪不大,也没怎么见过皇帝,对于皇权的意识还不算敬畏,听到刘彻问起,当即眉飞色舞起来:“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山中猎物颇多,光是野兔獐子,我就打到了十几只,还打到了几只狐狸,有一只居然是雪白的,实在是少见的很!今儿个运气好的很,居然还碰到了一只野猪,好生凶悍,我带的几个人几乎将它射成了刺猬,它还一连撞倒了三四棵足有碗口粗的树,方才力竭断了气。” 刘彻听得很是吃惊,这韩说的确是颇有勇力,而且胆识非凡,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哪怕有人协助,能够猎杀如此多的猎物,里面居然还有一头野猪,这实在是很了不得了!听到这里,刘彻不禁叹道:“韩家三郎倒是狮虎儿啊!” 韩则已经听得恨不得将韩说揍一顿,他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居然还遇上了野猪,要知道,发了狂的野猪,便是老虎也未必肯面对的,他能够活蹦乱跳的回来,实在是运气好!但是,运气这种东西,可是最不靠谱了,不可能一辈子跟着他啊!心里这么想着,已经决定,回头就让这小子禁足,好好收收心。 另一边,韩嫣也听得有些心惊,偷眼看到坐在一边的阿母,几乎要把自己的袖子都扯破了,心里也是暗恨,这小子不知轻重。 韩说哪里知道这会儿已经被惦记上了,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在那里炫耀那只野猪是如何高大雄壮,自己如何如何射中了那只野猪的眼珠子云云。刘彻倒是欣赏不已,当即就提出要去看看韩说打到的那只野猪。 韩说自然是一口答应,神采飞扬地带着一行人去看他的战利品,一边韩夫人她们神情有些忧虑,韩则低声道:“母亲,你们尽管在这边陪陪皇后娘娘便是了,阿说不小了,有些事情心里有数!” 韩夫人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来,面对陈阿娇的时候,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淡然,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迹,与陈阿娇说着话。 除了面对刘彻,陈阿娇压根不是什么细心的人,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韩家人的复杂心思,反而在那边有些遗憾自己扭了脚,不能亲自去看一看。 吴悦安掩口一笑:“皇后娘娘倒是胆色颇壮不下男儿,妾身可不敢看那些,血淋淋的,还总是带着腥气,看着就叫人心里渗得慌!” 陈阿娇也不过是好奇,刚刚打到的猎物是什么样,也未必见过,这会儿听吴悦安这么一说,也便没了兴致,却在那里抱怨道:“彻儿总是喜欢这些,难不成,行猎很有趣么?” 吴悦安心中有些叹息,这陈皇后看着是个聪明的,但是,哪怕是你和皇帝私下里面叫心肝宝贝都好,当着外人的面,还要唤自己丈夫的小名,即使是平民人家也不当如此,也要叫一声夫君呢!何况,她的丈夫还是一个皇帝,不过,嘴上却附和道:“一般男人都喜欢这些,我曾听夫君说起一句话,说是上马能击贼,下马能读书,那才是大丈夫所为呢!” 陈阿娇听得也是心中一动,脸上微微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来。 另一边,那头非常不幸的野猪也被围观了。 山林里面,野猪几乎是没有什么天敌的,它们皮厚,而且蛮力很大,很具有攻击性,捕猎它们并不是什么划算的事情。这只野猪非常不幸,遇上了几个压根不是想要拿它当晚餐的人。 野猪的体形很大,身上带着很多箭伤,有些箭头甚至没能拔得出来,只是折断了箭枝,看着就很是凄惨了,左眼被一箭斜着射中,这会儿拔出了箭,就剩下一个黑糊糊的血窟窿,这实在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不过,作为韩说捕猎到的最大型的动物,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就,虽说韩则觉得韩说太过冒险,但是对此还是很赞赏的,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韩则甚至想着可以想办法将这只野猪做成标本,放在家中。 刘彻在那里笑道:“阿说,你两个兄长说你颇具勇力,看样子的确说得不错,之前朕已经说过,等过几年,就可以将你补进建章营,看样子,现在还能提前一些!” 韩说满脸兴奋之色:“说一定不负陛下厚望!” “行,到时候多争点气,让你们韩家来个一门三侯,也是一段佳话!”刘彻笑道。 听得刘彻这般说,几个人心里都是一惊,这话这个时候算起来是期许,等到日后真的这个样子,只怕刘彻就要觉得韩家太过势大了,因此,虽说嘴上都连声谦逊,除了韩说光在兴奋,在那里说着要为陛下开疆拓土什么的话之外,韩则已经起了警惕之心。 第七十二章 疑云 为了补上昨天和前天缺的更新,这几天应该都会有三更,第三更会晚一些。 ——————————————————————————————— 让韩家的人松了一口气的是,第二天,刘彻和陈阿娇就走了,原因是那边王太后不放心。 家里接待过皇帝固然值得骄傲,但是,韩家压根不需要这份骄傲,反而是树大招风,惹人惦记,而且,那两位也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最近到底怎么了,陛下待皇后也热络起来了!”韩嫣叹了口气,“莫不是陈家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韩则也有些不解,他也是轻叹一声:“陛下**的事情,咱们倒是插不上嘴,不过,我弄不明白的是,陛下怎么会丢下了一干宿卫,哪怕是迷路,也不至于迷路到咱们庄子附近啊!” 韩嫣同样神情迷惑:“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可是,这种事情,陛下一定不会跟我们讲的!” 韩则眯起了眼睛,忽然说道:“会不会是有人在针对陛下,结果让陛下发现了?” 韩嫣有些不确定道:“不至于吧!陛下如今权威日盛,无人可驳,谁敢在这个时候针对陛下?” 韩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最终只好说道:“希望如此吧!” 而刘彻回到上林苑的行宫之后,见过了王太后,又安置好了脚依旧不怎么利索的陈阿娇,回到自己的寝宫,神情才阴沉下来。 他的确是被人盯上了,昨儿个,他带着陈阿娇上了马,开始的时候还好,可是后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惯常骑的那匹马之前不知道吃错了什么,前儿个便口吐白沫,还有些腹泻的症状,因此,便临时让御马监换了一匹,但是,这匹马显然被做了手脚,居然不怎么听从他的驾驭,自己往终南山的方向行去。 刘彻心知不对劲,又担心带着的宿卫里面也有问题,于是干脆先顺着那条路走了一会儿,一直进了终南山中,甩掉了一部分宿卫之后,便找了个借口下了马,和陈阿娇一起下来走走,让那匹马自己走了。 那群宿卫里面自然有刘彻信得过的人,于是刘彻便留下了暗记,让其中一部分人暗中保护,另一部分人去调集人手,追着那匹马的踪迹去查探,自己带着陈阿娇在山林中随意行走,他们遇到韩则的时候,起码已经在终南山耗了一个多时辰了。 刘彻对韩家兄弟两个倒是还算放心,因此,也就随着他们过去了,一直等到第二天,有大批的人手过去护送,他这下才算放下心来。 等他回来问起之前那批追查的情况的时候,却发现,那匹马在终南山下绕了一圈,路上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而那匹马居然绕了一圈之后,又顺着原路回去了。 看起来这压根什么问题都没有,只不过是那匹马没准经常走这一段,习惯了而已,但是,刘彻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个解释,除非他智商突然下降到了平均值以下! 于是,刘彻直接下令,将所有接触过那匹马的人都拘禁起来审问,可惜的是,什么都没审出来,还有两个人刚一被带走,就直接自尽了。最后查出来,连他们的身份都是经过造假的,这让刘彻觉得格外焦躁,也格外缺少安全感。 毕竟,有个暗地里的摸不清楚来头和具体目的的敌人在窥视,这实在不是一件能够让人放心的事情。如果不是刘彻这会儿登基时间还不长,太皇太后也是尸骨未寒,他才不介意来一次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大清洗呢!作为皇室之人,从来不会有多余的怜悯之心的。 当然,这件事,刘彻也没有跟任何人讲,他这会儿是谁也不放心了,谁知道,自己的那些所谓血亲会不会因为某种原因也参与进去呢? 尤其,这两年,景帝的儿子似乎是一个接一个的薨逝,济川王也就算了,那是他自己犯了事,被流放之后病死的,可是,广川王和清河王这会儿年纪也不算大,王太子年纪更是小,结果如今就都病逝了,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刘彻不得不在想,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惦记自己的位置了。 如此这么一想,嫌疑犯就有些多了,没办法,文帝也算能生,景帝也是挺能生的,去掉已经除了国的,剩下的还有两位数呢! 刘彻在那里苦恼,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他,另一边,韩则和韩嫣却在教训韩说。 “你倒是出息了,就带了四五个人,也敢往终南山深处去了!”韩则冷哼了一声,“当初上林苑那么多人在,还有猛虎惊了圣驾,你以为你的本事,已经足够了?” 韩说有些不服气,梗着脖子说道:“我也没用深入啊!而且,一只野猪而已,我不是没事吗?” 韩嫣皱起了眉头:“那是你们运气好,提前发现了!要知道,在山林里面,马匹的速度可未必比野猪快到哪里去!万一那野猪是从别的方向冲出来的,你们没看见呢?居然到现在心里还存着侥幸之心!” 韩说低了低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心里也有些后怕,只好道:“大兄,二兄,弟弟已经知错了,下次必定小心!只是,之前弟弟也不知道,那里会有这个大家伙出没啊!” 韩则想了想,忽然问道:“今天行猎的地方,你之前去过吗?” 韩说点头道:“自然是去过的!” “那之前,猎物有这么多吗?”韩则已经发觉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追问道。 韩说摇摇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上见着不少什么兔子山鸡,獐子狐狸什么的,以前确实没见过这么多!不过,这些天上林苑那边也是经常出猎,莫非是从上林苑那边跑过来的?” 韩则想了想,叹道:“大概是这样吧!行了,阿说你回去念书吧!” 韩说松了一口气,一溜烟跑了。 韩嫣也发现了问题:“莫非那附近真的有什么人出没,目的还是陛下?” 韩则摇摇头:“就算是,咱们现在发现也已经晚了!估摸着陛下这会儿也在想办法查呢,那些人谨慎的很,想必已经将线索都断掉了!” 韩嫣长叹了一声,有些忧心忡忡:“希望不要再闹出一次七国之乱吧!” “希望如此!”韩则顿时觉得有些头疼起来。 第七十三章 郭解 算起来连续下了一个多星期雨,南京终于变成水城了,骑着电动车回家,路上也就不说了,小区门口的积水都要淹到腰了,难不成明天要划船上班? ——————————————————————————————— 难得这一天天气不热,凉风习习,还是休沐,刘彻在上林苑也待得腻味了,干脆邀了几个近臣一起到长安大街上溜达。 说实话,一群人里,除了东方朔和司马相如在长安的时间比较短,其余的人都是在长安长大的,有点名气的地方都是去过的,因此,逛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东方朔忽然笑道:“前儿个倒是听王孙说起,东城那边有家食肆做的一手好菜,咱们不妨一起去看看!” 东方朔素来是个很会看人眼色的人,而且,言语诙谐,虽说长得不算英俊潇洒,在在场的人当中甚至有些寒碜,不过,八面玲珑的他人缘却是不错的。 韩嫣想了想,抚掌笑道:“果然不错,刘公子以为如何?” 刘彻反正也没别的什么主意,当下便笑道:“那王孙带路便是!” “王孙,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刘彻脸上露出一丝嫌弃之色,看着很是破败的门面,摇摇欲坠的招牌,实在不相信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 韩嫣在一边说道:“这里可是老字号了,可是传了上百年的手艺,虽说酒看着浑浊,但是味道却是一绝!还有这边做的鱼,旁的地方就是做不出那种味道来!” 韩则看了看里面,发现这会儿虽说还没到饭点,但是食肆里面已经有了一些人了,看起来也都是一些熟客。 一行人到了门口,便引来了不少目光,他们几个虽说都是穿的常服,但是也都是好料子,看着就是跟这种小地方不搭界的权贵子弟。 “爹,这些人不会是来找茬的吧!”一个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裙,头发只是用一根木钗挽起的妇人压低了声音,有些胆怯地问道。 “说什么呢!”正抱起一捆柴禾的一个有些佝偻的老头同样低声斥道,很快,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上堆出了一个有些不自在的笑容,“几位贵客来小店打尖?” 东方朔见一群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先笑道:“听说老丈这里做的一手好菜,咱们几个便想来见识一下!老丈给咱们安排一个干净的位置便是!” 那老头赶紧点头应是:“几位贵客里边请,阿花,快把里面好好收拾一下!” 刚刚那个妇人赶紧应是,几乎是小跑着过去,拿着一条布巾将里面的几个小案擦了一遍又一遍,又取出了几个看起来还很新的细草席出来,扑在地上,这才局促不安地说道:“几位贵客请坐!”然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韩则上前一步,轻笑道:“先上点酒水,若是有新鲜的果子点心也送几盘过来便是了!” 那个妇人如蒙大赦,立刻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好在这店里面还算干净,刘彻也就没有过多挑剔,自己先捡了上首的位置坐了下来,另外几个人也在一边坐下了。 一行人一边低声说笑着,一边打量着店里别的客人,当然,在他们打量别人的同事,那些人的一部分注意力也在他们身上。 那些人多数穿着比较便于行动的短衣,有两个人甚至敞开了衣襟,露出胸膛来。身材健壮,举止粗豪。好几个人身上都配着刀剑,虽说此时佩剑乃是时尚的事情,不过,贵族子弟的佩剑多半是用于礼仪,而这些人所配的刀剑很明显都很实用,韩则敢肯定,那些刀剑八成见过血。 “似乎多半是些游侠豪客!”司马相如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声道,“王孙,你上次来也是如此吗?” 韩嫣摇摇头:“这小店虽说看着店面古旧,但是毕竟手艺是少有的,而且分量也颇大,自然价钱不低。一般人哪里能到这里来,因此,也就是这些游侠儿手头不缺钱,经常过来照顾生意,我也是听我的老师卫公偶然说起,才知道有这个地方的。” 韩则在一边笑道:“老师素来很少提起他年轻时候的事情,你莫不是又拿了好酒去灌醉了他,从老师嘴里套出来的吧!” 韩嫣干笑一声:“大兄果然英明!” 另外几个人看着韩嫣的目光也有些不同,原来这位私底下也是不拘一格的人物,灌醉老师套话这种事情,居然也能干得出来,东方朔看着韩嫣的目光愈发亲厚起来。 刘彻对于游侠一向没什么好感,这些游侠自恃武勇,经常横行乡里,好胜斗勇,有的胆大的甚至一言不合,就敢当街杀人,在刘彻看来,简直就是一群祸害,当下神情就有些不好看。 东方朔低声道:“这些人似乎都是认识的,再等什么人。” 刘彻有些不耐烦道:“无非都是那些货色!” 他的声音有点大,结果被那边的人注意到了,有几个人便神情一变,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善。 刘彻顿时有些怒火上涌,他冷冷地扫视了那些人一眼,轻哼了一声,心里就决定,要是这些人敢做出什么不敬的举动,扫了他的兴致,他就灭了他们全族! 好在那些人也算得上是识时务,看到这一行人衣着光鲜,气度不凡,心知不是好惹的,也就按捺了火气,不过,心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打算,那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那个妇人已经捧了一坛酒过来了,另一个看着有些瘦小的男孩也端着几个装着水果的陶盘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案上面。 那妇人麻利地给几个人摆好了杯箸碗碟,给几个人的杯子里面都斟上了酒,赔笑道:“自家酿的酒,几位贵客慢用,菜一会儿就好!” 东方朔顺手丢过去一把五铢钱,笑道:“行了,你先下去吧!要是有什么现成的先送两个上来!” 那妇人接过那把五铢钱,连连点头,拉着那个男孩下去了。 这边的酒自然是比不上新丰酒,不过,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这边上菜的速度的确很快,几张小案上,很快多出了一盘干切羊肉,一盘豆芽,一盘笋丝,一盘豆腐,分量都很足,而且,味道的确也不错。 就在几个人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一边低声谈笑的时候,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身影当先大步进来,声音也很是洪亮:“诸位久等,却是某家来迟了!” 第七十四章 郭解(二) 那边,几个人赶紧站起来道:“哪里哪里,郭大侠肯赏脸,乃是我们的运气!” 其中一个人明显跟那个人很是熟悉,笑道:“翁伯姗姗来迟,当罚!” “行,某家自罚三杯!”为首的那人也很爽快,当下就自己取了酒坛,倒了三杯酒,然后举起杯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些人都是笑道:“果然是郭大侠!” 刘彻皱起了眉头,低声问道:“那人是谁?” 韩则摇了摇头,这些人物,他可是不曾打过交道。倒是司马相如想了想,这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些人称他为郭大侠,此人大概就是郭解了!” 东方朔这时也是恍然:“原来是他,看样子是没错了!” 刘彻问道:“此人似乎很有名气?” 东方朔低声道:“何止是有名气啊,在关中之地,此人的声名不下于当年的季布,乃是游侠豪客中的首领人物!” 韩则对于郭解没什么印象,却是知道季布的,须知有一句话叫做“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这郭解既然能与季布想必,想来也是个人物。 那边,东方朔已经在那里低声说起郭解的一些事情:“这郭解是河内人,乃是许负的外孙,从小就悍勇无比,且心狠手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 刘彻听得脸色一变,冷哼了一声。 东方朔看了刘彻一眼,继续说道:“这些年,郭解似乎开始修生养性,素来以德报怨,厚施薄望,救人之命而不恃其功,在河内颇有声望。前些年,他外甥在与人喝酒时,仗势欺人,强行灌酒,被对方一怒之下杀死。郭解的姐姐把他的外甥陈尸街头,想借此羞辱郭解。后来,凶手自归,将实情告诉了郭解。郭解不仅没有加罪于他,还说,是我的孩儿作得不对,把他放走了。随后,他又埋葬了外甥。由此,在关中,郭解的声名日盛,便是那些亡命之徒对他也是心服口服,颇多人依附于他。” “郭解有一次出门,见有个人姿势不端地坐在路旁,很不礼貌地看着他。门人看见了很生气,想杀了那个人。郭解说:在家乡得不到尊重,是我的修行不够呀。暗地里,他叮嘱尉吏说:这个人我很看重,到践更时放过他。践更数次,都没有人找他。那人很觉奇怪,一问,才知是郭解替他解脱。于是他袒胸露腹地前去谢罪。”东方朔对郭解的举动倒是颇为赞赏,觉得此人仗义,举止颇有古风,不过,看到刘彻神情阴沉,也就不好继续往下说了。 刘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这分明就是不将律法看在眼里。别人觉得这个郭解怎么公正,怎么谦逊,但是,按照律法,这分明就是个肆意横行,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居然包庇凶手,还豢养亡命之徒以为走狗,还能影响当地的徭役征召,连那些官吏都要听从他的意思,简直就是混账至极。 刘彻正想发火,就听韩嫣低呼一声:“那人,好像是公孙敖啊!” 韩则一愣,转头看去,却见郭解带进来的几个人里面,公孙敖赫然便在其中,正与那帮游侠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并且,对郭解神情颇为敬重,俨然以兄称之。 刘彻也见到了,当下心情便更是不虞起来,冷笑道:“原来,倾慕这位郭大侠的不只是那些游侠狂徒,便是朝中贵族子弟对他也是颇为心折啊!难怪了!” 韩则心里不禁开始为公孙敖默哀起来,公孙敖家世并不算显贵,要不然,也不至于和卫青勾搭得那么快,几乎是青梅竹马的交情。当初能够如宿卫乃至建章营,也是他们家里狠狠使了力气的,结果当初为了卫青那件事一折腾,一下子就被从建章营踹了出去,卫青倒是屁事没有,谁让公孙敖没有搭上一个能为刘彻生孩子的姐姐呢! 本来嘛,按照刘彻的记忆力,这会儿也该快把之前的事情忘掉了,等到过两年,公孙敖再想个办法,在刘彻面前露个脸,加上如今已经开始出头的卫青的提携,想要谋个不错的差事,还真的不是什么难事,哪知道,他不过是跟一个游侠中的大侠混在一起了没多久,就让刘彻给发现了,还当场捉了个正着。这是何等悲剧的事情,公孙敖的前途,怕是又毁掉了七成,剩下三成还得看刘彻的心情如何。 当然,公孙敖并没有注意到可以说是坐在最里面的一行人,他这会儿坐在郭解的左手边,正好背对着刘彻他们这一行人,因此,这会儿依旧在跟那些游侠饮酒作乐,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这时,这边最出名的鱼羹已经端了上来。 这里的鱼羹用的是鲫鱼,虽说并不大,一条不过巴掌大小,但是却非常肥美,鱼腹中塞着羊肉做的肉糜,又不知用什么调料掩去了腥膻之味,再加上蔓菁还有笋丝,煨出来的汤雪白有如牛乳一般,鲜美异常。 刘彻吃着大为赞赏,在那里低声抱怨:“那些御厨自以为有什么本事,结果从来都是做的那些东西,都做了几十年了,真是没趣得很,还不如这样的小店里弄出来的东西呢!” “刘公子回头让家里的厨子也试着做做,铁定要比这边强!”韩则轻笑道,“这些菜做起来并不困难,差的也就是个巧思罢了!” 刘彻正在点头,却又听那边一个游侠说道:“公孙兄弟看着也是一表人才,本事也是不差,如今却是在哪里任职呢?” 公孙敖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敖如今不过是在北军里面做个闲职罢了,实在是不值一提!” “北军宿卫京畿,公孙兄弟前途无量啊,怎么好说什么不值一提!”另一个游侠笑道,“不过听说这两年,陛下对建章营颇为看重,公孙兄弟家世不差,怎么不在建章营中谋一个军职,岂不比在北军中好许多!” 若不是这个游侠不是长安本地人,不清楚之前的事情,公孙敖都要以为他是故意嘲笑自己了,当下神情就有些变了,另一个人赶紧拉住了之前一个人,低声道:“公孙兄弟才干是有的,不过是之前因为仗义救人,犯了军法,而那个建章营的主将又是个妒贤嫉能的,结果就借着这么点小事,将公孙兄弟给赶了出去!” “居然有这等事,放心,公孙兄弟的事就是咱们兄弟的事,咱们兄弟有机会一定替公孙兄弟你出这口恶气!”另外几个人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起来。 第七十四章 郭解(三) 听到这里,韩嫣第一个变了脸色,看着公孙敖的目光很是不善起来,那边公孙敖本来也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被赶出建章营,也是平生所恨之事,这会儿喝了不少酒,又如今被人这么一说,火气也上来了:“那就多谢几位兄弟了,来,敖敬几位兄弟一杯!” 韩嫣立刻就是大怒,站起来,说道:“那公孙敖,你倒是想要怎么出这口气啊!” “韩王孙,韩怀瑾,你们怎么在这里?”公孙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一见正对着这边坐着的韩则兄弟两个,脸色一变,有些惊疑不定地叫出声来。 刘彻这会儿已经往旁边一个背光的阴影处挪了挪,他可不想在这里出面。 韩嫣冷笑道:“就许你背后造谣中伤我大兄,就不许我们在旁边听见吗?” 他看了一下脸色有些发青的公孙敖,很是刻薄地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公孙敖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大兄来妒贤嫉能,还得找茬将你赶出建章营!你公孙敖算什么东西,自以为有点本事,说白了,还是依靠父祖荫庇的纨绔罢了!” 公孙敖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你韩王孙有好到哪里去了!你也不过是个弓高侯家里的庶子,要不是长着一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脸,能轮得到你做陛下当初的伴读!你了不起啊,还不是卫子瑕和邓通那样的货色,迟早不得好死你!” 韩嫣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一边韩则冷笑道:“公孙大人未免太不留口德!阿嫣行得正,坐的直,他能坐到如今的高位,固然是因为陛下看重曾经的情分,但是,阿嫣自己的能力也不可小视!起码朝中众人将阿嫣的功劳都看在眼里,没听人说过有什么不服之意!倒是公孙大人,素来自以为是,也不称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建章营自成立以来只要精英,论起武勇,公孙大人在建章营里面只能算是末流,论起兵法,公孙大人似乎只学会了以力压人,还有推卸责任!当日让公孙大人离开建章营,则以为这是此生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则倒是不知道,公孙大人有什么才可以屈,有什么贤值得妒的!” 韩则素来不喜欢跟别人做口舌之争,不代表他不会跟别人争,要不是介于风度,不能口吐恶言,他能编出花来将公孙敖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子孙十八代一起揪出来,糟践个遍。 不过饶是如此,公孙敖也被气得快要吐血,当场跳了起来:“韩怀瑾,你莫要欺人太甚!” 韩则冷笑一声:“公孙敖,究竟是谁欺人太甚!你难不成只敢用言语中伤他人,却不敢承认么?” 公孙敖眼珠子都红了,直接将自己腰间的剑拔了出来,往韩则身上劈来。 而那些和公孙敖坐在一起的游侠,当即也拔出了随身的刀剑,作出了要动手的架势。 韩则往旁边一侧身,躲过了那一剑,正想要好好教训公孙敖一番,却听那郭解在一边说道:“有话好说,何必大打出手,这里乃是何老丈的地方,何苦扰了人家的生意!” 公孙敖却梗着脖子,道:“就算是拆了这个铺子,我陪老丈一个全新的,定不让老丈吃亏就是了!韩怀瑾,韩王孙,今儿个有你们,就没我!” 郭解这些年年纪渐长,很多事情也看的分明,他的父亲当年也是有名的游侠,结果被文帝抓了个典型,直接杀鸡骇猴了。他年轻的时候张扬肆意,手里人命就不知道有多少,如今却是到处施恩,交好关中诸方豪杰富户,连官府也是里里外外都打点着,可以算得上是八面玲珑,也不过是希望下半辈子混个平安罢了。 本来他未必瞧得起公孙敖这样的纨绔,只不过,公孙敖素来表现得很是仗义,倒是对了他的胃口,而且,除了公孙敖这样的人,一般的人家,除非是想要利用这些游侠,否则的话,谁会没事跟这些人打交道呢!因此,郭解也就没有多少别的选择了。 但是,这会儿听郭解说到韩怀瑾,韩王孙,郭解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两兄弟是什么人了!这是郭解得罪得起的人吗?人家一个是列侯,一个是关内侯,尤其,两人还都是皇帝身边的近臣重臣,手里握着实权的人物,郭解很怀疑,只要今天自己敢动手,这两位马上就敢给自己扣一个图谋不轨,意图造反的帽子。哪怕这两人的传言里面从来没听说过心狠手辣这一条,但是,这一点对于权贵之子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就在郭解几乎要头大的时候,在对方那里居然看见了熟人,连忙叫道:“那边可是曼倩兄,曼倩兄可否帮忙劝解一下,这以和为贵啊!”他绞尽脑汁,终于说了一句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话。 东方朔这会儿苦笑着走了出来,他是认识郭解的,拱了拱手,叹道:“翁伯,当年朔还劳你接济了几顿酒钱,只是,怀瑾和王孙虽说跟朔有些私交,可是这个……” 那边一群游侠见郭解也不愿意闹大,这会儿也知道了这边的人的确都不是软柿子,也起了退缩之意,只是碍着公孙敖依旧有些不依不饶,只得依旧戒备着。 而这会儿公孙敖借着酒劲发了一会儿疯,但是,韩则的身手比起公孙敖可是强了不止一筹,公孙敖又不会什么醉拳之类的可以借着酒增强命中暴击率,因此,很快被韩则给打趴下来了,韩则冷着脸,随手将桌子上还有大半酒的酒坛给拎了下来,浇了公孙敖一头一脸,反正这位已经得罪了,就不在乎彻底扫了他的颜面。 公孙敖被冷酒一泼,这会儿也清醒了一些,但是被韩则泼了一脸,还按在地上,更是拉不下颜面来,他几乎是气急败坏道:“韩怀瑾,你给我等着!” 韩则冷笑道:“公孙大人,我可不是在等着吗?等着你什么时候将酒疯撒完了呢!” 那边郭解和东方朔不知道交涉了什么,东方朔腆着脸过来道:“怀瑾,那个今儿个是出来找乐子的,还是不要坏了兴致吧!何况……”他打了个眼色,刘彻还在那里看热闹呢! 韩则轻哼了一声,道:“公孙大人今日是酒喝多了,几位既然与公孙大人相识,不妨带他回去醒醒酒吧!” 郭解赶紧上前浮起了无比狼狈的公孙敖,嘴上说道:“今日实在是对不住,扰了几位大人的兴致,改日郭某必定登门赔罪!告辞!” 第七十五章 余波 那群人有些憋屈地走了,有几个人看着这边的目光颇有些不善,但是,郭解既然已经出面,他们自然不好动手。 郭解丢下一个钱袋,道:“老何,今儿个实在对不住,你看看这里面的钱够不够,不够的话我下次再来补上!” 那个姓何的老头依旧佝偻着身体,陪笑道:“郭大侠实在是折煞老汉了,郭大侠能到这里照顾老汉家的生意,老汉谢还来不及呢,那点子酒菜算什么!” 见那一行人走了,刘彻脸上露出了一抹凉薄的笑意:“原来在市井之中,倒是这些游侠的天下,官府倒是一钱不值啊!” 东方朔好歹跟郭解有过一些交情,听到这里,赶紧道:“有些事情通过官府总有些不方便,而这些游侠固然有些恣意妄为,不过,多半也会庇护一方,因此,在市井之中有些声望也是难免的事情!” 刘彻不置可否,他淡淡地说道:“罢了,今儿个尝了几道好菜,又看了一场热闹,也算是尽了兴,这边现在乱得很,不如今儿就到这里吧!” 既然刘彻这么说了,其余的人哪怕还没吃饱,也不能留着了,自然都是连声称是。 韩则见那姓何的老头有些惶恐,便随手取了几枚金五铢,放到了案上:“今日多有叨扰,这点钱权作赔偿老丈的损失吧!老丈这里的酒菜滋味不错,若是将店面好好收拾一番,自然是财源广进了!” 何老头倒是没想到这些看着就不好惹的权贵公子这么好说话,赶紧连连道谢。 跟刘彻他们告别之后,韩则和韩嫣两人骑着马往回走,出了城门,见四下里无人,韩嫣一边扬着马鞭,在空中虚劈了一下,一边在那里恨恨的说道:“以前还觉得那公孙敖虽说会投机钻营,总不是什么奸恶之人,哪知道,居然在背地里面信口雌黄,诋毁他人,实在是标标准准的小人!” 韩则轻哼了一声:“他自然是小人,这等小人,如今既然已经得罪了,就得想办法将他踩下去!否则的话,若是被他盯上了,使点什么绊子,那可就不好了!这次公孙敖在一大堆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如何肯善罢甘休!说不得,这会儿酒醒了,就在想办法阴咱们一把呢!” “公孙敖算什么东西,而且刚才陛下也在场,他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成!”韩嫣有些不以为然道。 韩则淡淡一笑:“不管怎么样,虽说公孙敖家里几代没出过什么有出息的,但是,公孙家在朝中还是有些人脉的。尤其!” 韩则眯起了眼睛,轻轻夹了一下马腹,踏雪欢快地往前奔去,韩嫣紧紧跟上,就听见韩则说道:“卫家跟公孙家如今也算得上是联盟,而卫家因为卫子夫的关系,跟平阳长公主府关系不错。平阳长公主后面还跟着一个曹家,因此,公孙家自然跟平阳长公主和曹家都有了联系!若是公孙敖被逼得想要玉石俱焚,倒是也能给咱们韩家造成一些麻烦!” 韩嫣闻言,不由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公孙敖方才在陛下面前那般丑态,以陛下的性子,想必对他已经生出了一些厌恶之心。公孙家这一脉如今也就一个公孙敖还算有点出息,若是他再犯一次什么大错,那么,公孙家这一脉也就废了!” “大错!”韩则轻笑道,“大错有什么用,除非他犯了什么大罪,否则的话,总是会有翻身的余地的!” 韩则有些遗憾,他宁愿将人直接打倒,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也不乐意一直盯着,来个软刀子割肉,这样的话,虽说解恨,但是实在太耗费心力,而且,也太不保险了,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注意,弄得咸鱼也翻身了呢! 韩嫣笑道:“大兄何必忧心,公孙家底蕴不深,前程全赖陛下一念之间,若是陛下不愿重用,即使是留侯再世,又有何用,何况,公孙敖也不过就是有点小聪明的人,就算陛下重用,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韩则也笑了起来:“阿嫣说的是,倒是我想拧了!” 刘彻这会儿已经回了宫,想起之前的事情,眼中浮现出一丝冰冷来,不过,很快消失不见。 在刘彻看来,所谓的游侠,压根就是引发动乱的根源,大汉立国以来,倒是出过不少所谓的大侠,这些人自恃武力,恣意横行,一般的官吏奈何不了他们,权贵们多数有一些不方便自家人做得事情,要收买这些游侠去做,因此,这些人混得都还算不错。 当然,刘彻其实算不上什么爱民如子的人,不过,他对自己的安全看得格外重要。刘彻这两年遇到的意外事件实在有点多,查到最后,跟那些所谓的游侠总是脱不了干系,因此,对于这些人更是厌恶不已。 “关中大侠郭解!”刘彻想到关中对那个身材魁梧,貌不惊人的郭解很有想法,他嗤笑一声,“不过一介匹夫,居然结识的人颇为不少!” 杨得意并没有跟出去,而且,这会儿还没弄清楚刘彻去了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事情,因此,觉得颇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见刘彻心情并不算好,自然更加小心起来。 小心翼翼地亲手奉上一杯茶汤,又给打扇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卖力一些,杨得意这才试探道:“陛下心情不豫,可是有人扰了圣驾?” 刘彻轻哼了一声,想了想,问道:“朕听说公孙敖与卫青很是相熟?” 杨得意一边揣测着刘彻的心思,一边小心翼翼地答道:“回陛下的话,臣听说,卫夫人进宫之前,公孙大人与卫大人便已经相识了,而且,私交甚笃!” 看来还是患难之交,刘彻若有所思,就在杨得意琢磨着陛下到底是厌恶了公孙敖呢,还是对卫青有了看法的时候,刘彻偏偏什么也不问了,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汤,然后便起身道:“摆驾昭阳殿!” 杨得意赶紧应声,心里便知道,卫家荣宠依旧,那昭阳殿可不就是卫子夫的寝殿吗? 第七十六章 报复 今天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了,今天就两更了! ——————————————————————————————— 韩则与韩嫣回到逸爽斋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因此,也没人觉得他们回来得有多早。 见兄弟二人进来,韩夫人脸上露出了笑意,她笑着说道:“你们回来得正巧,今儿个城北庄子上的庄头送了一篓子新鲜的莲藕还有莲蓬过来,这可是稀罕物事,我之前也就是听说过罢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吴悦安抿着嘴轻笑道:“媳妇小时候在封地的时候倒是见过的,但是到了长安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了,媳妇还以为莲藕只能长在吴越之地呢!” 老夫人也笑道:“说起来,这还是前两年则儿搞出来的明堂!那个庄子地势低,雨水稍微多一些便会涝着,则儿干脆就让他们将那边挖出了池子,除了养鱼,还找来了菱角和莲子,就种在池子里面,开始的时候也没长出来,哪知道听说去年的时候,这莲叶就占了小半个池子了,这不,到了今年,便长出莲蓬来了。” 韩则往桌案上一看,上面摆着一个白玉雕琢的荷叶盘子,盘子里面放着一小堆还带着水珠的莲蓬,他笑着取了一个莲蓬,很是熟练地剥开,莲子比后世他见过的小一些,不过味道很是不坏,莲心带着点淡淡的苦涩,但是却掩不住莲子本身的清甜。 韩嫣却在看着另一个青玉碟子里面,切成一片一片的莲藕,有些惊讶道:“这就是莲藕?” 韩夫人笑道:“嫣儿尝尝看,这是嫩藕,生吃就很是甜脆了,解暑得很!” 韩嫣拈了一片送进嘴里,尝过之后笑道:“果然不错!” 吴悦安忽然低呼一声,几个人转眼看去,却看见长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了一片莲藕,两只手抓着,往嘴里送。可惜的是,长生如今虽说已经开始吃些辅食,不过,他那米粒一般的牙齿显然还不能承担咀嚼藕片的作用,放在嘴里咬了半天,却是徒劳无功,除了弄了满手的口水之外,只在那片藕上留下了很浅的一点牙印,他看了看那片藕,眼睛里面眼泪都要下来了。 吴悦安赶紧将那片已经被口水糊得黏糊糊的藕一把夺了过来,结果手里没了东西的长生这回是真的哭出来了。 吴悦安无奈,只得自己取了一片莲藕,放在嘴里嚼了嚼,这才送进长生嘴里,长生嘴里有了东西,也就止了哭声,也不知道小孩子的味蕾到底如何,他吃着已经嚼过一遍的莲藕,倒是吃得很开心。 “可不能再让长生吃了!”一会儿功夫,吴悦安已经喂了长生三片,韩夫人赶紧说道,“小孩子脾胃弱,这莲藕性凉,可不能吃坏了肚子!” 见到长生这般模样,韩嫣有些惊讶,他有点不能想象,过几个月,自己漂亮的女儿阿丑也会满脸口水,弄得浑身乱糟糟的,想到这里,韩嫣不由问道:“阿丑呢?” 苏萱抿嘴一笑:“阿丑刚刚吃饱了,又睡下了!这孩子倒是不像长生小时候一般,一天下来,除了吃,就是睡!” 吴悦安笑道:“长生就是个小猴子一般,生下来没多久就不安分。还是阿丑乖,性子也好!” 两个母亲互相吹捧一番,各自都笑了起来。 说话间,外面侍女提醒道:“老夫人,两位太夫人,两位夫人,晚食可是在这里用么!” 老夫人点点头:“就在这里用!” “是!”那侍女应了一声,低头退下,很快,就有一排侍女提着食盒过来摆饭了。 晚食很是丰盛,不过,当看到小案上那一碗熬得有如牛乳一般的鱼头豆腐汤的时候,韩则想起了白天在外面吃鱼发生的事情,的心情有些微妙。 用完了晚食,又跟韩夫人她们逗趣了一番,韩则这才和吴悦安一起往两人所在的竹楼行去,而长生的奶娘抱着长生跟在后面。 水上零星几个萤火虫在飞舞,伴着悬挂在长廊中的一盏盏灯,倒是让这个夏夜显得浪漫起来,快要走进竹楼的时候,韩则心中一动,伸手握住了吴悦安的手。吴悦安的手很是纤巧,就这么被韩则包在掌心,吴悦安转头看了看韩则,脸上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来,韩则轻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吴悦安的脸更红了,她低声道:“长生还在呢!” 韩则看了看后面,长生躺在奶娘怀里,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他轻笑一声,低声吩咐道:“带小公子下去好好休息!” 奶娘心领神会,和几个侍女一起,带着长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韩则直接伸手将吴悦安打横抱起,往二楼两人的卧房行去,吴悦安惊呼一声,伸手搂住了韩则的脖子,脸一下子埋在了韩则的胸前。 “悦儿,都老夫老妻了,还是这么害羞!”韩则抱着吴悦安到了床上,低笑道。 吴悦安脸上带着红晕,娇嗔道:“怀瑾,你就知道欺负我!” “这哪里都叫欺负了,这才是欺负呢!”说着,韩则低下头去,深深地吻住了吴悦安。 吴悦安微微挣扎了一下,很快配合起来。 侍女们听到声音,很是淡定地吹灭了灯火,然后掩上了房门。 而屋子里面,韩则已经利索地将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脱得只剩下了亵衣,吴悦安刚刚结束了一次深吻,低声喘息起来。 …… 夜色正浓,而夜色下,韩则与吴悦安正值佳境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喧闹声。 “怎么了?”吴悦安喘息着问道。 “没事,咱们继续!”韩则在吴悦安耳边笑道,“长生快两岁了,咱们正好给长生添个弟弟跟他一起玩!” “不是,不是还有阿丑吗?” “阿丑终究是女孩子,而且,阿丑的性子,现在一看就是文静的,跟长生玩不到一块去!”韩则用着吴悦安说着话,他一点也不担心外面出了什么事,毕竟,护卫着这逸爽斋的人里面还有韩则身边的几十个亲卫,有什么问题也能解决了! 吴悦安对韩则也很是放心,她抱着韩则的脖子,指甲都快陷入韩则的背上,断断续续道:“那万一不是弟弟,是妹妹呢?” “那就再生啊!” …… 第七十七章 审讯(上)(求收藏!) 收藏实在很惨淡啊,大家帮帮忙吧! —————————————————————————————— 韩则正拥着吴悦安温存,却听到窗口“哗啦”一声响,一道黑影伴随着破空声飞来,大吃一惊,顾不上看到底怎么回事,随手抓起玉枕向着那道黑影掷去,又抱着吴悦安直接翻过了床架,躲到了床后。 而就是这么一个缓冲的时间,外面的护卫已经冲了进来,很快将那个黑影拿下了。 这个时候不生气的人那就是圣人,韩则这会儿几乎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自从到了汉代一来,还没有什么事像这件一般,叫他几乎当场失态。他铁青着脸,随手抓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厉声道:“你们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人闯进了这里!” 一个护卫赶紧道:“是小人失职,请家主降罪!” 韩则喘了一口气,寒声道:“你等自然是失职,那些刺客可全部抓住了?” “刺客共有七人,已全部被擒!”另一个护卫赶紧说道。 韩则一边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衣服,一边冷笑着说道:“哼,将这些人带下去,我倒要看看,咱们韩家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居然半夜里摸上门来了!” 那几个护卫赶紧带着人下去了。 韩则转头看着吴悦安,柔声道:“悦儿,倒是让你受惊了,你先休息吧,我先过去看看!” 吴悦安这会儿几乎可以说是羞愤了,她这辈子也是娇生惯养,何曾遇到这等事情,虽说侍女们及时进来,设置了屏风让她更衣,可是,之前的尴尬惊恐却是不能避免的。 吴悦安勉强平定了一下心绪,这才带着点忧心说道:“怀瑾你去看看便是了,我去看看长生,也不知道长生有没有被吓着!” “再叫人去看看母亲祖母她们吧!”韩则叹道,心里恨不得将这帮子半夜来袭的混账给千刀万剐了。 吴悦安有些愧疚,赶紧应了下来,见她神情还有些忧虑,韩则安慰道:“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不值一提!悦安安心便是!” 没心没肺的人这会儿才安心呢,不过,吴悦安还是点了点头。 韩则疾步行走在长廊之中,正遇上同样愤然出门的韩嫣,韩嫣见韩则过来,脸上犹有怒色,他恼火地说道:“简直是翻了天了,居然有人这般大胆,还能潜入韩家的别院之中行刺!” 韩则也是满脸冷然:“那些人身手如此出众,想必不是一般人能够派出来的。我倒是想不到,什么人与韩家有如此深仇大恨,竟然舍得将这些人派了出来!” 韩嫣皱眉道:“大兄,今日咱们刚刚将那个公孙敖羞辱了一番,会不会是他,毕竟,他结识了不少游侠……” 韩则神情有些阴郁:“若是公孙敖真敢如此,若是咱们不回报一二,岂不是让别人觉得咱们韩家好欺负!走,一起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家主,二公子!”那些刺客都被关进了逸爽斋的一角,那里的几处竹屋虽说看着也是精致,不过是用来放置一些杂物而已。 “那些刺客如何?”韩则负手问道。 一个护卫低声道:“这些刺客看起来并不是什么死士,应该就是一些身手不错的游侠!小人属下如今尚且没有开始讯问,因此还不知道他们的来路!” 韩则微微点头,直接就往里面走去,嘴里问道:“那你们是否已经弄清楚,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那个护卫严重现出了一抹愧色,他低声道:“这些人是从庄子后面绕过来的,因为后面并无围墙阻隔,逸爽斋护卫人手不足,因而未能及时发现此刻潜入……” 韩则冷笑道:“如此,还是我的错不成?” “小人不敢!”那个护卫一惊,直接扑通一声跪下请罪。 韩则淡淡地说道:“哼,明日自个去刑堂领罪,若是再有下次,尔等自戕吧!” 几个护卫都是松了一口气:“小人谢过家住宽宏!” 没有所谓的人权,所谓的自由和平等在这个年代,那就是个笑话!这些护卫一直就是韩家的家奴,韩则的私产,他们自幼被韩家挑选出来培养,最终成为韩家的护卫,虽说算不上死士,但是,生死依旧掌控在韩家人的手中。只是培养这些人的成本颇高,一般而言,也舍不得做出什么损耗便是了。 刚一进屋子里面,就有热气扑面而来,韩则眉头一凝,不过,神情很快恢复,他淡淡地看着地上几个被牛筋紧紧捆绑起来的人,冷笑一声,直接淡淡地说道:“来人,取竹簟与小案过来,这会儿已是三更时分,既然要看点热闹,自然要煮一壶茶提提神!” 于是,很快,韩则和韩嫣便在门前施施然坐了下来,韩则犹有闲心,用一个小泥炉煮开了一小壶清茶,先慢条斯理地将两个茶杯烫洗了一遍,这才又倒了两杯茶,将一杯放在韩嫣面前,自己也取了一杯,也不着急喝,就这么很是惬意地说道:“行了,我与二弟就在这里看你们的本事,我要知道他们祖孙三代的所有事情,明白了吗?刚刚被吵醒,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就一个一个来吧!” 这个年代,对于审讯,靠的也就是酷刑二字。那些护卫听韩则这么一说,立刻就拎出一个人来,另外几个人还在那里骂骂咧咧,却被直接往嘴里塞了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破布,这下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那个人直接被绑在了一根木柱上,用刑的人一开始什么也不问,直接用浸了盐水的皮鞭狠狠地抽了上去。 韩则眼睛抬也不抬,就听着皮鞭破空的风声,还有抽在人身上的带着点沉闷的声响,以及那个人压抑着的痛哼。 “叫什么名字?”十鞭之后,那个人已经是满脸冷汗,不过,却依旧倨傲,嘴里还在叫嚣着:“老子既然失了手,你们杀了老子就是,还唧唧歪歪做什么?” 结果,又是一顿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那人在那里破口大骂,但是在场的人压根就当作没听到一般,这回一连抽了二十鞭,那个护卫依旧冷着一张脸,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 那人终于忍不住,咬牙道:“老子叫林合!今儿栽在这里,老子认了,你们就给个痛快吧!” (下一更要到十二点之后了,大家明天再看吧!) 第七十八章 审讯(下)(求推荐!) “想要痛快?”那个护卫冷笑一声,“那就老实点,说,你们是何人指使,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那有什么人指使!”那个林合忿忿道,“不过是白天的时候,你们居然扫了郭大侠的面子,咱们哥几个看不过去,想要来给你们点教训而已!哪知道,你们韩家在长安不声不响的,居然这么扎手!” 就为了这个?在场的人谁会相信啊! 韩嫣直接就冷笑了一声:“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还用这等荒谬的理由糊弄!” 那个护卫显然也觉得这家伙实在不老实,直接拿着鞭子,又是狠抽了过去。 林合已经是满头是血,在那里大叫起来:“老子说的就是实话!” 韩则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沫,呷了一口,这才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游侠儿是什么硬骨头呢,想不到,不过就是一群敢做不敢当之辈!你们既然敢深夜跑到韩家别院里头行刺杀之事,就该知道自己有什么下场!继续用刑!” 韩嫣在一边说道:“没错,大兄,这些人分明是虚言相欺,不用重刑,如何能让他们说实话?” 韩则听那个林合还在那里嘴硬,那个护卫直接丢下了鞭子,狞笑道:“还敢说谎!今儿个东西少,不趁手,你们倒是当咱们兄弟没什么手段!老四,你最会用刀子,你来!” 另一个护卫走了出来,随手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来,慢吞吞地说道:“我当初学艺不精,因此,也就喜欢这些小巧的手段,当初我学匕首的时候,我师傅让我在羊身上练手,练了三年之后,我便可以将一只活羊剥皮,将羊身上的肉一片片削得如叶片一般,直到削了一千刀之后,那只活羊依旧还会喘气!” 说到这里,那个护卫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林合,说道:“看你的身量,倒是颇为魁梧,比起羊来,强上不知道多少,因此,我在你身上削个五千刀,你觉得如何呢?” 林合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看着那个护卫顺手撕下他身上已经满是血迹的衣服,很是随便地团成一团,塞进了他嘴里,这才说道:“这样,就可以防止你咬舌自尽了!” 旁边一个护卫笑道:“老四,你堵住了他的嘴,到时候他想要说话,又该怎么说啊!” 那个护卫轻哼了一声:“哼,先等我隔上百八十刀,再问就是了,若是他还是嘴硬……” 林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护卫拿着匕首走过来,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部撕了下来,用匕首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直接就从他肩膀上削了一片肉下来,林合被堵着嘴,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呜咽声。 那个护卫的技术的确很好,每一刀下去,都能削下薄薄的一片肉下来,偏偏并不伤及血管,看他的样子,没准真的有本事削个五六千刀还能让林合不断气。 韩嫣看得有些恶心,脸色也有些青白起来,韩则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却强行压抑着,他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却觉得茶水没了往日的清苦,反而如同血浆一般粘稠咸腥,胃里面也开始翻腾起来,却被他运气压制下来,虽说不时的要看一下那边的场景,但是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等到林合胸口看不到一块皮肤的时候,那个护卫终于放了手,问道:“现在想要说了吗?想说的话,就点点头!” 林合这会儿几乎是痛得涕泗横流,他狠狠地点了点头,那个护卫将他嘴里的布取了出来:“说吧!” 林合正想说话,韩则却开口道:“先将他的同伙关到别的地方,到时候,再问一下他们,只要有一点不一样,那就继续用刑!” “家主英明,是小人疏忽了!”几个护卫直接上前,跟拖死狗一般,将另外几个人拖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便走了回来。 韩则抬了抬下巴,淡淡地说道:“行了,现在说吧!你到底是谁,户籍在何处,家里还有几口人,都多大岁数了,平常做什么营生!” 林合呆了一下,不过,他也是被弄怕了,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就叫林合,是洛阳人,我爹娘早就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姐姐,不过,我姐姐已经嫁人了!”说到这里,有风从门口吹进来,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立刻就被打了一个耳光:“快点说,难不成这些事情还要想不成?” 林合咬着牙,说道:“我家里有些恒产,也不愁吃穿,街面上的人也会给我些面子,时常有些孝敬……” 说白了,所谓的游侠,不就是古代的黑社会么,还说得有多光鲜一般,韩则心里撇了撇嘴,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长安?来长安做什么?怎么会认识郭解?今天跟你一起来的又是什么人?家里境况如何?” 林合老老实实答了,韩则零零碎碎问了不少问题,很多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最终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从长安的地头蛇那里打探到的!”林合似乎不觉得这个有什么不能说的,“那些人手上,连这里的地图都有呢!” 韩则神情一变,这逸爽斋用的工匠完全都是韩家自家的人,至今除了刘彻之外,也根本没有接待过外客,这里如此偏僻,居然连地图都落到长安的地头蛇手里了? 韩嫣这会儿也有些惊骇,与韩则对视一眼,厉声问道:“究竟是什么人让你们来的?” 林合有些垂头丧气地说明了缘由,死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是,这里的人的手段,委实是让你不得好死,死前还要零碎受罪啊! 韩则听着林合在那里说起前因后果,神情从一开始的淡然,慢慢变得凝重起来,韩嫣已经按捺不住,一拍小案,厉声喝道:“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韩则冷笑一声:“去,先将他带下去,再找一个人过来,同样用刑,问一下口供,若有一丝不符之处,便再好好招待一下他们!” “是,家主!” —————————————————————————————— 困死了,去睡觉了!等到现在的筒子们,大家也晚安! 第七十九章 结果(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更要晚一些了,公司出了个新游戏,要全体员工测试,要测到快十点的时候!——————————————————————————————— 夏天天色亮得早,当问出了大致的口供的时候,鸡鸣声已经响起,韩家的护卫继续在那里用刑,而韩则和韩嫣已经起身离开了。 这次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白天的时候,几个和郭解公孙敖一起喝酒的游侠觉得不忿,但是,韩家人又岂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一时也想不出怎么出气,回去之后便将事情告诉了别人。 于是,便有有心人惦记上了,回去就告诉了自己的主子,然后,那边就飞快地设了一个局,这个局还将公孙敖也拉了进去。就让几个人跑去跟公孙敖说,他们知道这这件事,觉得韩家那两兄弟实在是欺人太甚,公孙公子如此少年英杰,却被这般羞辱,还有,郭解那等豪侠,也被人视若无物,半点面子都不肯给。他们均曾经受过郭解大恩,又觉得公孙公子是可交之人,一定要为他们出这口气。 公孙敖也是被油蒙了心,居然也就相信了,还出了一大笔钱,以及一些公孙家收藏的兵器,还在那里说什么一定要废掉韩则韩嫣他们一双手脚什么的,又许诺,即使事发,也会保住他们性命。 这些人自以为对韩家已经颇为了解,又是出其不意,加上以为韩家一个别院有能有多少防护力量,结果便栽了。 韩则的神情冷然,他轻哼了一声:“韩家这几年倒是被人觉得树大招风了,居然被这么多人惦记上了!” 韩嫣也是一脸森然之色,他冷笑道:“这些人倒是处心积虑已久了,倒是那个郭解,看样子这次却是背了黑锅!” “哼,那郭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事情,想来也曾有过,郭解自己不用动手,他豢养的走狗也会为他出气,若不是他默许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么大的篓子,这次怎么可能扣到他头上!”韩则却是不以为然道。 “倒是那个公孙敖!”韩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几乎冒出了火光来,他咬牙道,“他倒是好大的狗胆,今儿个才将他教训了一顿,居然贼心不死,算计到咱们头上来了!哼,那个蠢货,此事若发,他怎么逃得了干系!” 韩则却是说道:“那公孙敖看着有几分小聪明,心里头本来也是没成算的,加上今日被咱们折辱一番,一时激愤之下,自然会做出一些不聪明的事情来,活该被人利用!不过,他既然存了恶意,咱们韩家自然也不能善罢甘休!” “关键是那个主人,到底是谁?”韩嫣顺手扯下了一根垂进长廊中的细细的树枝,几乎将那根树枝拧成麻花,“这些游侠多半虽说相识,不过,一般情况下,也就是谁给钱,就给人办事罢了!他们对幕后的人也不是十分清楚!” 韩则脸上露出了一抹凉凉的笑意,他淡淡的说道:“这些人不是蠢人,他们一定知道一些线索,毕竟,这些人几乎可以说是亡命之徒,但是,他们是不可能在事先不了解一些实情的!他们这会儿嘴硬,不过是还抱着一些侥幸之心罢了,只要有一个人松了口,那么……” 韩嫣也冷笑起来。 这样迅速的反应手段,对于韩家的了解,还有能够找出这些身手可以说是一流的游侠,都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做得到的。之前潜入韩则屋内的那个人,更是身法迅捷,且隐匿功夫极佳,若不是韩则反应及时,想来还真的要吃亏。 “阿嫣,趁着现在还早,你先回去在小憩一番吧,免得白日里没了精神!”韩则轻笑道,“至于那些刺客,今儿就让人将他们移交到刑堂的人手里!” 韩嫣虽说不是家主,但是很多事情,韩则并不瞒他,他自然知道一点刑堂的事情,那里的人的手段,随便拿一个人出去,便是让人胆战心惊的酷吏。 “大兄还将我当做小孩子呢!”韩嫣也是一笑,“不过一夜不睡,又有什么了不得的,这会儿也不早了,虽说今日不是大朝,但是,陛下那里,去晚了也不好交代!” 韩则想了想,看了韩嫣一眼,韩嫣心领神会:“陛下问起来,我会斟酌一番再开口的。”他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然,在刘彻那里,他只会说,这些游侠是为郭解和公孙敖打抱不平的,至于刘彻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韩则点了点头,这件事实在是很恶劣,虽说若是刘彻插手其中,解决起来会简单一些,但是,韩家必须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而且,这样的事情,其实本来也不该放到台面上去。朝臣在朝中哪怕是互相攻讦,互相陷害,但是,若是沦落到使用刺客这样的手段,那就是大忌。 但是,既然对方已经肆无忌惮地出了手,韩则自然也不能让他们小瞧!纵然不能同样用刺杀这等手段,但是,也要用点手段将他们好好打压一番,起码也要让他们伤筋动骨,好好心疼个几年。 回到屋内,吴悦安也还没有睡下,这会儿有些憔悴,正坐在那里看着睡熟的长生,见韩则进来,竖起了食指,“嘘”了一声:“轻点,长生刚刚睡着没多久!” 韩则也在塌边坐了下来,看着这会儿已经睡熟了的长生,心中轻叹一声,低声道:“悦儿,你也累了,让奶娘守着吧!” 吴悦安想了想,也便答应了,又将被衾掖了掖,这才起身,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韩则赶紧伸手扶住。 “怀瑾,那些人?”一直出了屋门,吴悦安才低声问道。 韩则解释道:“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亡命之徒,以后就不会有了!” 吴悦安听韩则这么说了,勉强让自己放下心,低声道:“怀瑾,我有些害怕!不是怕自己,长生现在这么小,万一有什么意外,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放心吧,不会有了!”韩则伸手搂住了吴悦安,吴悦安靠在韩则的肩上,听韩则低声道,“悦儿,你放心吧,只要我还在,定能保咱们全家平安富贵!” “嗯,我相信你!”吴悦安轻声道。 韩则听着吴悦安清浅的呼吸声,手上更加用力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第八十章 次日 “公子,门外有人送来了一个礼盒,说是要公子您亲自打开!”公孙府上,一个门房捧着一个精致的漆盒走进来,恭敬地说道。 公孙敖有些恹恹地挥挥手:“那人呢?” “那人放下盒子便走了!”门房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说道。 “走了?”公孙敖对那个人也没什么兴趣,若是找他办事的,以后自然还回来,因此只是无精打采地说道,“把盒子打开,我看看!” 门房赶紧打开盒子,然后便惊叫了一声。 “叫什么?”公孙敖被那声虽然短促但是非常刺耳的尖叫弄得耳朵一疼,立刻就有些不耐烦了,当下恼火起来。 “公子,里面,里面是,是三个,三个人头!”那门房手哆嗦得不行,看起来几乎是随时想要将那个盒子扔掉一般。 公孙敖脸色一变,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凑了过去一看,果然是三个血淋淋的人头,虽说边上堆着白垩,但是夏季炎热,他似乎闻到了淡淡的尸臭味。他终究是出身将门,倒是没怎么胆怯,但是当他看清楚那三个人头的面容的时候,几乎也忍不住叫出声来,那分明就是昨天过来跟他说要去教训韩则和韩嫣的三个人的脑袋。 “公子,这,这该怎么办啊?要不要告诉老爷?”那个门房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颤栗着问道。 公孙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手有些发抖,想要喝点水,却差点将茶杯都打翻了,手有些哆嗦地将泼掉了大半茶汤的茶杯端了起来,将已经冷掉的残茶连同里面的茶渣已经灌进了嘴里,好半天,才恢复了几分精神,他咬紧了下唇,低声道:“不,不要告诉父亲,将盒子处理掉,就当,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可是,可是公子,这,这可是……”那门房犹豫着说道。 “可是什么,我说,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听不懂吗?”公孙敖大声发泄起来,似乎要将心中的恐惧全部倾泻出去。 门房赶紧飞快地捧着那个几乎可以说是咬手的盒子跑了出去,看着门房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但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尸臭味,公孙敖脸色惨白,他咬着牙,眼睛里面一下子迸出血丝来。 刘彻那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因此韩嫣回来得很早。当然,韩嫣脸上带着的淡淡的黑眼圈被刘彻注意到之后,顺理成章地知道了那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流窜到长安的游侠是何等猖獗,居然敢深夜袭击当朝重臣的府邸。 刘彻直接命长安令开始排查长安外来人口,一定要将那些没有通过正规的手续进入长安的所谓游侠揪出来,而且,还要好好看一下,这些人是否清白,若是背着什么案底,那么,就乖乖地到廷尉那里逛一圈再说吧! 那些游侠有几个是真的将官府放在眼里的,尤其西汉前期的时候,中央集权并不完善,到处有诸侯,加上交通不便带来的消息堵塞,这些游侠若是在某地犯了案,直接逃到别的郡县去,不说能不能抓得到,但是若是没有中央的许可,你还真么办法来个异地抓捕。 而中央这边要做的事情何其之多,哪里会为了下面郡县的人命官司大肆折腾,因此,这些人自然可以依旧逍遥自在。 不说刘彻下了这个诏书之后,长安这边简直就是鸡飞狗跳,那些游侠一个个几乎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躲躲藏藏,不知多少人因此被逮进了廷尉,从此不复自由之身,这是后话,暂时不提。 而韩嫣既然达到了预定目的,也就不再多说,这会儿行走在长廊之中,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但是其中所带的薄薄的讥讽之意却也没有遮掩。 韩则这会儿正坐在长廊之中,手里握着一根钓竿在垂钓,这溪水里的鱼儿虽说不大,但是倒是机灵的很,他坐了一个多时辰,也就钓上了三四条不过指头长的小鱼,便又放回了水里。 “大兄好生悠闲!”韩嫣笑着走了过来。 韩则有些遗憾地看着已经空了的鱼钩,直接将鱼钩提起,再次挂上了鱼饵,又抛进水中,这才说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 “偷得浮生半日闲?”韩嫣重复了一下那句话,轻笑起来,“这话倒是颇有些意思,大兄平日里不声不响,不过在小弟看来,才学倒是不逊于长卿!” “长卿素来高才,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我哪里能与他想比!”韩则莞尔一笑,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他最多记得一些“后世”的名句,不过,真要自己原创,那简直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韩嫣却只觉得自家兄长谦虚,他在韩则身边坐下,随手抓了一把鱼饵,抛进水里,一下子,一大群鱼虾有了过来,争抢着那些鱼饵,倒是没有那条鱼去惦记着鱼钩了。韩嫣看着水面,转而问道:“那些刺客可曾开口了?” 韩则轻笑一声:“刑堂的手段阿嫣难道还信不过?只是,他们知道的也就是皮毛!我已经派人出去,打算顺藤摸瓜好好查一查,若是不能揪出幕后主使之人,日后咱们岂不是寝食难安!” 韩嫣点了点头,又说道:“也不知道那公孙敖现在如何了?” 韩则冷笑一声:“我今儿一早,便命人给他送了一份大礼,想来他这会儿怕是要汗湿重衫,惊恐不安了吧!” “大礼?”韩嫣知道这份大礼想必不是很好消受,不禁有些好奇。 韩则悠然地看着水面的流波,轻笑道:“昨儿个跟公孙敖见过面的几个人的头颅罢了!既然那几个人惯会卖弄口舌,那么就让他们再也开不了口就是!” 韩嫣听罢,不由笑出声来:“如此,这公孙敖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哼,他难道敢告诉别人,这几个人头的来路,想必,这些天,他都会担惊受怕,夜不能寐了!” 韩则一甩吊钩,钓钩上赫然挂着一只食指长的近乎透明的虾,他顺手将那只虾从钓钩上取下,放进一边的木桶里面,这才说道:“若非咱们不好直接动手,否则的话,我非要让公孙敖丧命不可!如此也算是便宜了他,让他多活一段时日便是!” 韩嫣也是冷冷一笑,心里却想着让那个公孙敖好好活着,才能让他多施展一些手段,也好让人知道,韩家人虽说不喜欢结仇,但是,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八十一章 人情 超市周年庆打折特价,被家里人拉去逛了一圈,累得腿都要断了! ——————————————————————————————— “仲卿,那韩家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公孙敖之后连做了好几天噩梦,每每看到韩家人都觉得心里一个激灵。不过,那件事情之后,韩家人似乎就将他忘记了一般,一点也没有找他的意思,他慢慢也就安下了心,心中的怨毒再也按捺不住了。 这日,他请卫青出来喝酒,卫青见他神情有些憔悴黯淡,不免问起,公孙敖立马抱怨起来。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卫青自然知道,公孙敖与韩家结怨,归根结底还是他因为他,他在军中日久,自然知道这事怨不得韩则,但是,他终究承了公孙敖很大的人情,加上两人几乎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因此,自己如今慢慢有了根基,也就愿意对公孙敖提携一二。如今见公孙敖又抱怨起来,不免有些疑惑,连忙问道,“韩怀瑾与韩王孙素来很少与人结怨,莫非是起了什么误会!” “哪里是什么误会!”公孙敖愤愤不平地将之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那么一说,不过,并没有说起自己之前的出言不逊,就是说韩家兄弟无缘无故找他的麻烦,狠狠羞辱了他一番云云。 卫青默然了,他自然知道一些公孙敖的性子,对公孙敖的话也就相信了一半,可是,不论如何,公孙敖与他也有恩,他不能忘恩负义。但是,同样,韩则即使没有对他另眼相看,但是,若是没有当初韩则的教导,他如今也未必有这般见识。 何况,就算没有那一层关系,卫青也不可能因为公孙敖就跟韩家过不去。尽管因为卫子夫,卫青如今在朝中很是风光,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这种风光分明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越是风光越是危险。很多人表面奉承,但是,心里对于卫青其实是颇为鄙弃,觉得他也不过是骑奴出身,依靠裙带关系才走到这一步,压根就是幸臣。 但是,韩家却不一样。哪怕韩家曾经是降臣,但是,他们底蕴颇深,而且,因为一贯低调,让人摸不清楚他们的实力底线。兄弟两人素来为人谦和,在朝中人缘很好。又颇有能耐,很得天子倚重。便是以之前的窦家,陈家,和如今的田王两家,也无法动摇韩家的根基,何况刚刚兴起的卫家呢! 卫青想了想,叹道:“兄长,不论如何,以公孙家如今的情况,实在不适合与韩家结怨。小弟与韩中郎还算有些私交,不如,小弟牵个线,兄长与韩中郎还有韩大夫一起言和,可否?” 公孙敖脸色变得很不自然,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毕竟,之前他甚至让人前去行刺,如今可以说是已经撕破了脸,公孙家又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家,韩家哪里肯放下身段来言和呢? 卫青见公孙敖如此情状,心中顿时也明白,之前的事情绝非公孙敖说得那般轻描淡写,必定有他不知道的内情在其中,不免有些失望,但是也不好追问,只好说道:“兄长看起来有些难言之隐,若是兄长有意,不妨与小弟说说,若是兄长不好开口,那小弟也没什么办法了!” 公孙敖端着酒杯,狠狠的将杯中的酒一口灌了下去,结果喝得急了,差点呛着,咳嗽了一阵才缓过来,他叹了口气,说道:“仲卿的好意,为兄心领了,只是,这事便罢了吧!” 卫青心中暗叹一声,无论如何,跟两个前途无量的重臣结怨,都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公孙敖如此,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但是,终究还是放不下之前的情分,他叹道:“如此,小弟自然也不会多言!兄长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跟小弟说说,小弟若是力所能及,自然是义不容辞!” 公孙敖拿过酒壶,给卫青斟满了一杯,这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如此,倒是麻烦仲卿你了!” “兄长这般说,实在是折煞小弟了!若无兄长,小弟如今早就不知道埋骨何方了,哪有如今的景况!”卫青赶紧说道。 公孙敖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此,兄弟我也就不客气了!仲卿你也是知道的,兄弟如今待在南军之中,但是,兄弟在南军有些不太得意,这两年也没有什么升迁的机会。” “兄长莫不是想要?”卫青也算是明白了,这位是觉得在南军这里熬资历实在有些没前途,他便问道,“兄长也知道,小弟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是北军,宿卫那里,小弟也不太容易插上手!只是北军素来不出京畿,将来即使有什么战事,也很难建立功勋,如此,岂不是误了兄长的前程?” 公孙敖有些失望,他其实是想要进宿卫,宿卫就相当于后世所说的御前侍卫,可以说是很容易在天子面前露脸,自然升迁很容易。当初在进建章营之前,他就是在宿卫里面的,当然,那也是家里面父祖使了不小的力气,可是,等他后来离开了建章营,想要再回到宿卫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卫青见公孙敖神情,终于还是说道:“小弟勉力一试便是,兄长少待几日可否!” 公孙敖点点头,赶紧说道:“不论行不行,兄弟总是承仲卿的人情的!来,仲卿,喝酒!” …… “公孙敖找了卫青?”韩则悠然地问道。 韩嫣撇了撇嘴:“除了找卫青,他还能找谁?不过,倒是不清楚,他到底让卫青做什么?” “到时候可不就知道了吗?”韩则轻笑一声。 “公孙敖那小子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事情怕是就是和卫青自贫贱时便开始结交,尤其,卫青还是个看重情谊的人物!”韩则叹道,“尤其他与卫青有救命之恩,只要卫青还在一天,便会保住公孙敖一天!” “哼,以公孙敖的本事,要找卫青帮忙的次数多着呢!”韩则冷笑起来,“等着瞧吧,卫青可不是什么老好人,等到次数多了,卫青觉得公孙敖是在挟恩求报,那个时候,公孙敖就真的到了末路了!” 韩嫣默默地点了点头,用力将一根斜逸而出的花枝折断:“那么,咱们只要耐心等着便是了!” 第八十二章 闽越之变 没过几天,公孙敖便顺利地再次进了宿卫。不过,他以前认识的人如今多半已经不在了,因此,光是磨合都要耗费上一段时间。 说实话,这位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 因为,他刚进了宿卫没几天,就有消息传来,说是闽越那边又出了事。闽越的国主郢发兵进攻南越国的边境城邑,这会儿三越其实说起来也就剩下闽越和南越了,东瓯在之前的战事中损失很重,最终向天子提出要到中原休养生息,如今已经没有了东瓯国了。 相比较于一向不安分的闽越,和素来反复无常的东瓯,南越王算得上是很是安分守己的。当然,与其说是他在遵守武帝的约定,不敢擅自发兵,不如说他想要保存自身的实力,而且或者也是想要试探一下中央的态度,因此,只是派出了少量的兵力在做消极抵御,直接就派人向中央上书告急。 刘彻素来是个自大的人,觉得自己的属国收了欺负,加上这会儿也没什么人能够阻挡他,于是,刘彻就在朝中公开表彰南越王是如何忠义,底下的人自然是心领神会,当即便同意调动军队前去救援南越,派大行王恢率军从豫章郡出发,派大农令韩安国率军从会稽郡出发,合力进攻闽越。 当然,调动的人马除了会稽附近的郡兵,另外就是调集了一部分南军,前往会稽。 当然,既然有赞成的,自然也有反对的。 淮南王刘安直接就上书,言道:“陛下临天下,布德施惠,天下摄然,人安其生,自以没身不见兵革。今闻有司举兵将以诛越,臣安窃为陛下重之。” 他在那里说什么越人是如何野蛮,吴越之地压根就是蛮荒之地,不是什么值得统治的地方,另外,吴越之地易守难攻,越人也从来不对中央纳贡,不担负任何徭役,愚笨野蛮,违背盟约,反复无常,不尊朝廷法令,相互征伐,压根就是自作自受。 又在那里忧国忧民了一番,说道国家这几年天灾**,几乎可以说是民不聊生,征伐吴越之地,需要翻山越岭,在水中跋涉,加上夏天的时候,瘴气横行,瘟疫不断,如此出征,压根就是劳民伤财云云。 总之,大体意思就是说,前往南越压根就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如果刘彻放弃了这般做法,那就是圣明天子,如果刘彻依旧固执己见,就是昏君,将来就要动乱不断了。 刘彻听了气得不行,偏偏刘安的理论还很有市场,加上,刘安名声很好,又是宗室中的长者,刘彻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要说若是刘彻不知道刘安的心思,他倒是愿意卖一下这个长辈的面子,好好抚慰他一番,但是,之前刘安或隐晦,或公开地表示了他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刘彻要是这会儿还能对刘安有什么好声气,那简直就是见鬼了。 刘彻气恼地将刘安的表章一把扔到了地上:“混账!嘿,他口口声声说朕这样不对,那样不行,不该这样,不该那样,莫不是意思就是,要是是他,那就可以了!嘿,朕这位王叔,倒是心思颇大啊!” 杨得意垂着手,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因为关系到自己的皇位,因此,刘彻压根不想找任何人商量,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他至今依然不能忘记,当初自己的亲舅舅,是怎么跟刘安讨好谄媚的。因此他只是待在自己的清凉殿里面,发泄着。 刘彻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立刻就吐了出来:“杨得意,茶都凉了,不知道换一下吗?” 杨得意哆嗦了一下,这大夏天的,之前陛下你还说着要喝凉茶呢?不过,这种事情,自然千错万错,都是做奴婢的错,天子怎么可能出错!于是,杨得意很是麻利地跪下叩首:“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去给陛下换!” 刘彻哼了一声:“还不去换!” 杨得意松了一口气,立马上前将茶杯取过,几乎是小跑着去换茶了。 说实话,按照后世的理论,一个人在怒火巅峰持续的时间不会超过50秒,因此,这会儿刘彻怒火也降下来了,他脸上居然露出了几乎能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他冷笑一声:“朕的淮南王叔,朕虽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大军前往闽越,势必要经过淮南国,既然王叔你那般悲天悯人,大义凛然,不妨多多为大军提供粮草辎重,以免让大军折损在南越啊!” 刘彻的小心眼发作,谁让他丢了面子,他就要让他的里子面子都扒个干净。而很显然,对于刘安,他还真没什么办法,也就只能想办法恶心他一下。 不过,刘彻最后忽然想到,这刘安不乐意大军南下,怎么也不会说担心中央折损人马,难不成还真的是什么悲天悯人之辈,爱好和平,是什么反战英雄啊!毕竟,淮南王既然存了不臣之心,那么他自然是恨不得中央的实力折损得越多越好!因此,这么一来,淮南王的意思,应该就是不希望大军进入淮南国。 莫非,淮南国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想到这里,刘彻坐不住了。 不过,说实话,韩则在家里却觉得刘安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中国自古以来,似乎除非是为了改朝换代,否则的话,打仗从来都是只亏本,尤其是对于自己的属国,那叫一个仁至义尽。 而刘安说得就很有道理,莫非就因为属国说了几句软话,那么中央就要搭上大笔的粮草辎重,派兵去一个难以统治的地方打生打死,还没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吗? 因此,韩则在那里琢磨着,要不要向刘彻建议,大军一路上的消耗,以及各项军费包括抚恤,都应该由南越和闽越承担,另外,是不是最好趁机将三越之地彻底收为大汉所有,纳入统治范围之内。大概,天朝上国慷慨大方的做法,就是从刘彻这会儿传下去的,从此之后,中原的皇朝,在异族眼里,那就是冤大头中的冤大头啊! ——————————————————————————————— 第三更要过了十二点了,大家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 第八十三章 悲剧的淮南王 淮南王的麻烦与韩则没有半点关系,反正,不过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罢了,纵然越人所居住的地方如何如何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但是,论起综合国力,闽越再强大,也拼不过大汉,因此,这场战争无非就是耗费时间的长短罢了。 另外,按照韩则对于武帝时候的微薄的了解,压根就不清楚,大汉对什么闽越南越发生过什么战事,武帝前中期,似乎就是一直在跟匈奴对掐,于是,韩则便可以断定,对于闽越的战争,大汉不会出什么问题,并且,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掉。 于是,韩则可以心安理得地在那里策划,怎么样才能让刘彻同意,好好搜刮闽越和南越一笔。 不过,很遗憾的是,韩则的准备没有半点效果,他刚一说起自己的建议,刘彻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要不是从小保持的休养,估计韩则可能会当场失态,要知道,刘彻是何等要面子的人啊,怎么会同意向属国要求什么东西呢? 刘彻神情很是平淡,他同样淡淡地说道:“不是有很多人觉得此战势必会耗费巨大,且得不偿失吗?那么,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得不偿失吧!” 刘彻这是被淮南王刺激到了,韩则很快确定了这一点,不过,他当然没有说,反而在那里说道:“陛下圣明!” 刘彻心情看起来诡异地很好,几乎让韩则觉得大夏天的,背后都冷飕飕的,于是,在将要说的事情跟刘彻说完之后,立马就告退了。 而刘彻这个时候已经派出了自己手下信任的密探细作,混在前往南越征讨闽越的军队里面,打算好好将淮南国里的猫腻调查一番。 至于错失了获取战功机会的公孙敖,只能说是时也、命也。公孙敖郁闷了很多天,最终安慰自己南越之地环境恶劣,又是霍乱横行,到了那里,别不但没能建功,反而出什么问题,最终才让自己的心气勉强平静下来。 卫青只是对自己好友表现出了遗憾,当然,不管如何,这是好友自己的选择,不是他出了什么问题,因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韩嫣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不过,毕竟这事并不能给公孙敖足够的打击,因此,韩嫣很快便不再多管了,反而考虑着是不是自己也可以转行,在军中发展呢,老是跟着刘彻,固然惹人眼热,但是,实在是缺少成就感啊! 而这个时候,淮南王刘安简直快要气疯了。 因为刘彻的暗示,大军便选择在淮南国内休整了一番。 接近十万的人马,当然,马并不多,但是,其余的东西呢?淮南国距离南越并不算远,因此,刘彻直接下诏,不抽调淮南国的兵马,但是,淮南国需要为大军提供适合在越地的各种辎重,比如说,车轿,乃至楼船,另外,还要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瘴气的药材,以及足够的粮草。 按照刘彻的说法,就是淮南王叔你素来考虑周到,悲天悯人,为了让这些出征的将士,尽可能完整地回到家乡,那么就请淮南王叔你多劳点心力吧! 刘安尽管心中不愿,要是刘彻这会儿站在刘安面前,大概刘安的反应就是顾不上什么弑君的名声了,直接就拔剑砍过去了。 “父王!”刘迁在一边怒声道,“刘彻那实在是欺人太甚!父王,如今淮南国已经有足够的粮草兵马,为什么不趁着如今长安守备空虚,直捣长安,到时候,父王即位,岂不是皆大欢喜!” “长安守备空虚?”刘安素来慈和温文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来,“迁儿,你的脑子还比不上你妹妹!这次抽调的不过是一部分南军,另外的压根就是征召的一部分诸侯的兵马,以及沿路的郡兵,因此,长安现在依旧守备森严!何况,刘彻小儿早就对为父有了疑心,这次做出这等举动,分明是想要试探为父的心思,若是为父真的那般做,这会儿淮南国内的大军压根不会继续南下,就会直接挥戈攻打寿春!届时,咱们父子便是身败名裂之局!” 刘迁咬了咬牙,对于自己那个十岁出头就出落得花朵一般,尤其还聪敏无比的妹妹实在没话可说,好在那是一个妹妹,否则的话,他会怀疑,自己的父王会不会废黜自己,让自己的妹妹上位。他语气有些阴沉地说道:“父王,难道咱们只能忍受吗?” “当然,除了忍,还有什么办法!”刘安眼神阴鸷,他冷笑一声,“大军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耗着,毕竟,南越那边还等着呢,若是大军故意拖延,刘彻小儿可丢不起这个脸面!若是咱们有什么动作,被人发现了淮南国私蓄了兵马军械,那么麻烦才大了呢!” 刘安斜了刘迁一眼,最终才低声说道:“再等等,等到我成事之后,这些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迁重重地点了点头,到时候,他就不只是什么淮南王太子,而是皇太子了! 于是,淮南王最终捏着鼻子为零零总总将近十万的兵马提供了粮草,补齐了各种必需的辎重物资。而在淮南王没有发现的时候,那十万兵马中的一些人悄悄地离开了军营,飞快地用各种身份作为掩护,融入到了淮南国中,开始利用各种手段打探淮南国的景象。 “朕这位王叔好丰厚的家底!”刘彻看到一份奏报之后,冷笑起来,“居然那么容易就将粮草辎重什么的都提供完善了!嘿,那淮南国内,该养得起多少兵马啊!” 刘安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作为加深了刘彻对他的怀疑,他顺利地将大军送出了淮南国,往会稽而去,立马就松了一口气,一边刘迁很是不识时务地提醒道:“父王,大军回程的时候,不会也要在淮南国休整吧!” 刘安一呆,想到如此场景,素来挂着的长者风范差点都维持不住,脸一瞬间扭曲了一下,最终咬牙道:“到时候再说吧!”——————————————————————————————迟来的第三更,今天依旧有三更,虽说白天还有事要出门,不过我尽量早点更新! 第八十四章 闽越事了 闽越那边的战事进行得非常顺利,似乎压根才小打小闹了一番,早就对闽越王不满的一些贵族以及闽越王的弟弟便在后面开始折腾了。 闽越王的弟弟馀善虽说担着王弟的名头,但是,闽越王郢是个权力欲很重的人,尽管馀善一直以来辅佐与他,为他出谋划策,但是,至今馀善依然掌握不到什么实权,加上馀善不过是想要同意越地,自己能够成为越王,可是郢的野心却更大,还想着要像当年春秋时候的吴越一般,成为中原的霸主,连同大汉都要对他俯首称臣。馀善对于自己兄长的想法很是嗤之以鼻,不说双方的实力对比问题,就像是北方人到了吴越之地会因为水土不服,无法适应一样,越人其实也不适应在多是平原,且常年干旱的北方生活,因此在馀善看来,郢压根就是在做白日梦。 馀善自负自己并不比兄长差,凭什么自己就只能做个有名无实的王弟,还要对自己那个如今已经糊涂了的兄长俯首帖耳,而这次大汉大军兵临城下,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就在郢因为汉军兵临城下,正在踌躇不定的时候,馀善已经找到了一大帮对他不满,或者对于汉军有着恐惧之心的宗族还有贵族,在那里大义凛然地说道:“国王因为擅自发兵攻打南越,没有向天子请示,所以天子派军队来征伐问罪。汉军人多而且实力强大,即使一时侥幸战胜他们,后面来的军队会更多,直到我们的国家被灭亡才能罢休。现在我们杀了国王而向天子请罪,如果天子同意我们的要求则撤回汉军,自然会保全我们闽越全境;如果天子拒绝我们,我们就拼死与汉军作战;不能取胜,就逃亡到海上。”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既然只是干掉一个总是压在他们上头,不让他们出头的国主,自己不但很有可能免去这场兵祸,而且,馀善还做出了种种许诺,也就是说,国主一死,他的亲信的位置就会被他们所占据,这里面的权利,可是很动人心的。 于是,大行王恢正打算越过阳山岭的时候,就接到了闽越送来的诚意——闽越王郢和他的一干亲信的人头。 这南方的确是环境恶劣,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若是进了山林之中,势必会有更多的损伤,因此,既然闽越表达了自己的诚意,王恢自然也不会真的拿人命开玩笑,来建立什么战功。 于是,王恢直接将此事告诉了韩安国带领的那一路大军,让韩安国同样按兵不动,自己连夜写了诏书,带着闽越王的人头,赶在闽越的使者之前,向长安而去。 刘彻接到消息,再次被噎了一下,就像一个人正鼓足了劲,打算好好跟人较量一下的时候,那个人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天喊地地投降求饶了,那简直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里面,别提有多难受了。 不过,刘彻还算是有理智的人,毕竟,若是这个时候依旧不肯罢兵,那么,难免闽越那边会闹个鱼死网破,届时大军即使得胜,也会伤亡惨重,因此,还不如就这般见好就收,命令南越和闽越分担军费,给大军提供足够粮草便是了,当然,对于南越和闽越,也要好好敲打一番,最好能够让两国成为大汉的一部分,不过,这事要从长计议,以免逼迫太甚,引起反弹。 于是,赏赐解决东瓯问题的严助再次获得了重用,让他前往南越,一方面宣扬大汉的仁德,自然,也要让南越王赵胡表示一下,大汉对属国如此够意思,你们是不是也要表示一下呢?另外呢,就要再去恶心刘安一下,你不是说这次大军南下乃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之举的吗?这会儿,大军刚刚压境,闽越就闻风而降,还能得到属国的真心归附,要是按照你的意思,任凭闽越和南越在那里大打出手,与大汉又有什么好处呢? 刘安一边在心里暗自诅咒闽越的不中用,一边还得上书谢罪,气得几乎要吐血。 刘彻下诏召王恢与韩安国带领大军撤退,另外又下了诏书,立了当年闽越王无诸的孙子繇君丑为越繇王,主持对闽越祖先的祭祀。刘彻这一个诏书纯粹不安好心,他在那里说丑没有参与之前的事情,没有任何罪过,但是,之所以丑什么也没参与,是因为他秉性懦弱,没什么才能,也没什么野心,立这样一个人做闽越王,大汉自然可以放心。 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落在了丑身上,丑简直是欣喜若狂,自然,大汉提出的条件,他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于是,不仅送上了大批的粮食布匹,另外,还将闽越特产的珍珠宝石香料等珍贵物事装了十几大车,一并送往长安,作为上贡。 不过,馀善却很是不服气,毕竟,之前他第一个表示了对于大汉的投诚,为什么最终王位落在了丑这个没本事的小儿身上,馀善等到大汉的使者一走,立马就招揽了一大堆愿意跟随他的人,拉起了旗帜,自立为王。 丑压根没办法阻止,因此上书向大汉求助,刘彻直接推脱说馀善当初弃暗投明,使得大汉闽越之间免受战争之苦,乃是有功的,因此,又是一道诏书,将馀善也立为了东越王。 至于南越那边,南越王见大汉势大,而且,似乎不像他原本想象的那样宽宏大量,无私奉献,不禁有些后悔,不过说起来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会儿大军还没有离开南越境内呢,因此,无奈之下,赵胡摆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并且,让太子赵婴去长安充当宿卫,其实也就是质子。 按道理,赵胡也应该去长安朝拜天子,不过,他推脱封国如今刚刚平定,事务繁多,便让严助先行一步,他安排妥当之后,便前往长安朝贡。不过,等到严助前脚刚走,赵胡就上书说自己重病,不能亲自前往长安了,刘彻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手来收拾南越,而且,这次大战的收获已经不小,不仅没有耗费国库一个子,居然还让国库以及他的私库都丰厚了不少,也就不再追究,只是却让人对三越的监控力度加大了不少。 ———————————————————————————————————————————— 这一章没什么好说的,没兴趣的可以跳过去,还有两章在晚上! 第八十五章 匈奴来使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因为在对闽越的战事几乎可以说是不战而胜,因此,刘彻的心情一直非常好,一干近臣都得到了他的赏赐,赏赐的就是来自闽越和南越的珍珠宝石。 既然顶头老大心情好,那么长安上下的官员,只要没遇到什么太过糟心的事情,也都有了玩乐的心情。 既然已经在长安引进了莲藕,韩则素来也是喜好享受的人,很快便想办法在荷塘中养了一批螃蟹,这会儿已经到了成熟的时候,可惜这时候还没有种植培养菊花的习俗,否则的话,一边赏菊,一边吃蟹,倒是一件风雅的事情。 韩则命人送了几篓子螃蟹去了弓高侯府和韩嫣的关内侯府,自己和韩嫣骑马跑了一圈之后,就在城外的一个小庄子上喝着酒,吃着螃蟹。 “大兄,这螃蟹味道果然不错,大兄你怎么想起来的?”韩嫣挑出了一大块蟹膏,蘸着醋吃了下去,笑着说道。 “不过以前的时候偶然听人说起,说是那些越人会吃这些!”韩则小心地剔出一些螃蟹钳子上的肉,蘸了些醋,送进了自己嘴里,不在意地说道。 韩嫣也没有追问,他对蟹肉没什么兴趣,又掰开了一个螃蟹,挑出里面红色的蟹膏,慢慢吃着。 “这个吃着玩玩可以,可不能多吃!”韩则提醒道,“螃蟹性凉,容易伤了脾胃。” 韩嫣笑道:“大兄难不成还当我是贪吃的小孩子!不过,这螃蟹倒是鲜美得很,吃了这个,再吃别的,倒是没什么滋味了!” 韩则也是莞尔。 “大公子,二公子!”庄子上的管事韩禄小跑着过来了,这个管事是韩家的老人了,伺候过韩颓当的,只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后来便得了恩典,在长安城外这个虽说不大,但是很是清静富庶的庄子上做管事。因此,一直以来叫韩则和韩嫣兄弟两个为公子。 “有什么急事吗?”韩则放下手里的蟹腿,问道。 韩禄赶紧说道:“大公子,二公子,刚刚庄子外面来了一行人马,看着却是匈奴人的样子,说是要在咱们庄子上借住一晚!” “匈奴人?”韩则皱起了眉头,“他们怎么会跑到长安来?” 韩嫣更是问道:“禄叔,你没看错吧!” 韩禄急道:“老奴当初可是和老侯爷在匈奴生活过一段日子的,哪里连匈奴人都认不出来了呢?” 而这会儿,一行人却很是稀罕地打量着庄子里的景色,一个蓄着一脸大胡子,虽说穿着一身丝绸的衣服,看着却很是不伦不类的中年汉子在那里啧啧称赞:“这里倒是比草原上好看多了!屋子也敞亮得很,这窗户上糊的是纱吧,好生细致,回头给我家婆娘也带几匹回去!” 另一个汉子嘲笑道:“图各,你那婆娘,就算穿最好的绸缎,也就是那个样子,倒是你身边那几个女奴,要是换上大汉女人的衣裳,那才叫好看呢!” “哼,博格,总比你强,你那个婆娘除了会拿着鞭子抽那些奴隶,还会干什么,到今天,连个小崽子都没有生下来!我家的小崽子如今都能射鹰了!”图各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 博格脸色一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的妻族强盛护短,妻子的脾气也是有名地暴戾,在外人面前也很少给他面子,这让他在族人那里简直成了笑话。 一个看着比较年轻的匈奴人在那里说道:“两位叔叔,这里还是别人的家里呢!” 他声音虽说有些嘶哑,但是明显有些娇柔,居然是个女人,偏偏那两个汉子很听她的话,听她这么一说,不过是互相瞪了一眼,便不再争执了。 “诸位是从匈奴过来的?”韩则远远听见他们说的话,他学过匈奴语,自然听懂了他们说的话,只是当作没听见,走进来问道。 那一行人看了韩则和后面的韩嫣一眼,看着依旧很是倨傲,图各很是傲慢地用有些怪异的腔调说道:“我等是军臣单于派来,前往长安见大汉的皇帝的,想要在你们这里借宿,明日前往长安觐见!” 听这个图各说话很有条理,很明显应该也是匈奴的贵族,受过一段时间的汉人的教育,不过,这态度也太居高临下了一些,叫人心中不爽。 韩嫣在一边皱眉道:“虽说尔等远来是客,不过如此倨傲无礼,岂是做客的礼数?” 博格刚才憋了一肚子火气,见来的两个人看着都是文弱的,眼中闪过轻蔑之色,他冷笑道:“咱们匈奴人不懂什么狗屁礼数,咱们只相信武力,谁的本事大,咱们就听谁的!你们两个小白脸,又有什么本事?” 韩嫣怒火上涌,当即直接抢步上前,一只手抓住了博格的手腕,脚下一拌,直接将那个博格摔了个大马趴。 在场的人立刻沉下了脸,“唰唰”几下,腰间的弯刀都出了鞘,看着韩则和韩嫣的眼神都很是不善。 韩嫣讥讽道:“你们不是说,谁的本事大,就听谁的吗?原来匈奴人说话都是不算数的!” 博格身材雄壮,他很快跳了起来:“谁说咱们匈奴人说话不算数!把刀都收起来,你个小白脸,咱们再比一次,刚才我没注意,是你使诈!” 韩嫣冷笑一声,这个博格看着力气很大,但是论起技巧,却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于是,便道:“行,那就再试一次!” 说着,韩嫣再次上前,向已经摆开架势的博格攻去。 博格力气很大,下盘也挺稳,不过韩嫣也是自由练武,即使力气比不上博格,但是,凭借着高超的技巧,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博格不过是在硬抗罢了。 韩嫣瞅准了机会,右手抓住博格的左肩一绞,就听一声闷响,博格的左臂就软塌塌地垂了下来,却是肩膀脱臼了,一条胳膊脱臼,自然会影响到平衡,博格还没反应得过来,韩嫣又故技重施,卸掉了博格的右臂。 “现在可服了?”韩嫣一脚踹向了博格的膝盖,博格差点没跪下来,不过他还是硬挺着,又站直了,梗着脖子叫道:“老子不服!” 韩嫣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下手更是不容情,很快就将博格再次摔了个跟头,没有手的辅助,博格好半天才爬了起来,终于有些干巴巴地说道:“你个小白脸,还算有点本事,我博格,服气了!” 第八十六章 和亲? 匈奴人的习性便是如此,谁的拳头大,他们就听谁的,因此,韩嫣露了一手之后,他们的态度变得恭谨起来。 “小兄弟果然好本事,博格在咱们部落,可是有数的勇士呢!”图各在一边笑着说道。 韩嫣轻哼了一声,对于匈奴人的前倨后恭很是看不过去,说道:“我这点本事算什么,比起我兄长来,还不及他半分呢!” “那小兄弟的兄长是?”图各问道。 “这便是我大兄了!”韩嫣在一边介绍道。 韩则淡淡地说道:“则见过匈奴贵使!诸位远道而来,却是则招待不周了!来人,设座,上茶!” 听韩嫣自承不如韩则,几个人看着韩则的目光也热切了不少。 几个下人飞快地过来在地上铺上精美的草席和小案,又端上了新煮的茶汤,那些匈奴人丝毫不知道客气怎么写,博格有些嫌弃地看着小巧的陶瓷茶杯,抱怨道:“这杯子实在太小了,都不够一口喝的!” 韩则哑然,但是看着那些匈奴人的神情,似乎真的都觉得这茶杯实在太小了。 韩则也没有生气,只是吩咐给他们换了大碗,让他们用茶。 “诸位既然是匈奴来使,那么住在寒舍是不相宜的!”韩则一点也不想因为这些人,闹出什么事情来,因此,很是委婉的说道。 “什么相宜不相宜啊!你们大汉的人,就是不爽快!”博格大大咧咧地将大碗里头的茶一口喝得干干净净,“你这边地方够大,咱们人马也不多,正好在你这边住一个晚上,明儿个去见你们大汉的皇帝就是了!” 韩则心里嘀咕起来,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要知道,韩家的历史可不那么光彩,当初还是投奔过匈奴的,这会儿留匈奴使节在这里住一个晚上,被人知道了,没准就要被扣一个交通外族,图谋不轨的帽子。对于朝堂上的争斗,韩则是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忖度那些人的心思的。哪怕刘彻这会儿不相信,但是万一以后,刘彻看韩家不爽了,想要算总帐,这就是一抓一个准的小辫子啊! 韩则想了想,解释道:“诸位乃是匈奴贵使,出使大汉,自然应该由大行令接待,而我等兄弟分属光禄勋,不好越俎代庖!刚刚,韩某已经遣人前往长安,给大行令报信,想来,过一会儿,大行令便是带人前来,还请诸位少待片刻!” “你们大汉就是麻烦,居然有这么多事情!”博格抱怨了起来。 一边图各却在一边含笑道:“我等却是不清楚大汉这边的规矩,倒是让麻烦小兄弟你们了!小兄弟姓韩,与当年的韩王信可有什么干系?” 听到这里,韩则顿时警惕起来,这位看样子在来大汉的时候做足了功课啊,不过还是回答道:“正是曾祖!” “原来是韩王信之后,果然韩家的人都是勇士!”图各在那里哈哈笑着,很是拙劣的恭维道。 韩嫣在一边撇撇嘴,不过还是问道:“贵使出使大汉,有何贵干呢?” 博格毫不在意的说道:“大单于说了,是希望咱们匈奴和大汉和亲呢!” 韩则脸色微变,和韩嫣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异色。又是和亲,若是大汉答应下来,岂不是又要赔上一大笔粮草布帛,估摸着以刘彻的性子,怕是不会同意吧! 心里存了心思,韩则和韩嫣也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那群人说着话,没过多久,大行王恢便带着手下的人过来了,接走了匈奴来使。 “和亲,匈奴人又在打什么主意?”那群匈奴人刚走,韩嫣就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韩则皱起了眉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且,这会儿,宫中也没有适龄的公主,匈奴那边肯定也是知道的啊!不过,匈奴人大概也不在乎一个所谓的公主,估计还是在算计着咱们陪嫁的粮草财帛呢?” “真是无耻!”韩嫣皱起了眉头。 “只要陛下还没有做好和匈奴开战的准备,这次没准还是要妥协的!”韩则想了想,说道,“最多借故没有适龄的公主,将时间拖个两年便是了!” 韩嫣想想也是,心里不免有些遗憾,他倒是希望大汉和匈奴开战,省得这般不上不下地吊着,每每还要接到雁门一带的战报,言道匈奴又南下打劫杀人什么的。 “说起来,阿嫣,你又没有注意到刚才坐在那边的那个女孩子?”韩则笑道。 韩嫣一愣,忽然想起之前隐约听到的娇柔的声音,皱眉道:“这匈奴使臣里面怎么会有女子?” 韩则摇摇头,说道:“谁知道呢!不过,那个女子的身份势必非常高贵,连那为首的两个人似乎隐隐都要听从那个女子的话!” 韩嫣想了想,忽然笑道:“那个女子莫非是军臣的女儿,她倒是也能算得上是匈奴的公主了,莫非匈奴人这次的意思是,将自家的公主嫁出来吗?” “你倒是真会胡思乱想!”韩则轻笑一声,说道,“这种事情,便是军臣答应,咱们大汉还不答应呢!陛下如今已经有了皇后,难不成,让那位匈奴的公主给咱们陛下做妾?” 韩嫣仔细想了一下那个女子的举止,最终叹道:“那个女子说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什么出身高贵的,没有半点规矩,莫非匈奴的女人都是这般吗?” 韩则在一边没有开口,不论如何,韩嫣的母亲也是匈奴人,不过却是容颜很是姣好的,但是他却不好这么说,毕竟,其实韩嫣内心,也未曾将自己的生母视为匈奴人的吧! 韩则轻笑道:“不过,阿嫣你注意到了没有,那个女子一直在偷看你呢!看样子,却是少女怀春的模样。而且,那女子虽说穿着男装,还改变了肤色,但是还是能看出来,颜色不错,阿嫣倒是好艳福啊!” 韩嫣有些尴尬起来,却反驳道:“大兄还说是在看我呢,我还觉得,那女子分明是在看大兄你,回头我就与嫂子说,就说,有个匈奴贵女看上了大兄呢!大兄说,嫂子会怎么想呢?” 兄弟两个各自取笑了对方一番,心里却知道,明日的朝堂,想必又不会平静了。 第八十七章 朝争 果然,第二天的朝会上,在接见了匈奴使臣之后,朝堂上立刻就像是进了水的油锅一般,几乎炸开了。即使依旧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肃穆,但是,等到匈奴的使者刚刚出了殿门,一群大臣各自交换了一下目光,立刻就有人出头了。大行王恢昨日就接待了匈奴的来使,对于他们的嚣张跋扈已经有了一个直观的印象,他本来就主张对匈奴要强硬一些,如今见这些匈奴人在大汉的土地上依然气焰喧天,简直比主人还主人,半点不知道什么是客气,眼神里面那就是赤|裸裸的野心,几乎让王恢气得要当场失态。心里也在那里猜测,为什么韩家人才见到匈奴来的人,连顿饭也不留,就急急忙忙找上了自己了,谁也不希望自家招待了一群跟强盗一样的客人啊!于是,刘彻刚刚开口询问,他立刻就出列道:“陛下,匈奴人乃是虎狼之性,素来贪得无厌,反覆无常!大汉开国至今,每每隔上几年便会与匈奴和亲,但是,用不了几年,他们便背弃盟约,再次侵扰边境。因此,臣以为,和亲之举实是不可取,不妨拒绝匈奴,臣等愿意为陛下先锋,为陛下攻伐匈奴!”无论如何,王恢的态度很是让刘彻欣赏,刘彻本来早就对匈奴不耐烦了,只是碍于暂时还没有准备好,加上这些年的确是天灾频发,若是远征草原,难免会在后勤上有些阻碍,因此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罢了,此时听到王恢这般说,刘彻倒是有些意动起来。“诸卿以为大行之意如何?”刘彻淡淡的问道。“陛下,臣有异议!”韩安国这会儿已经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他直接出了列,恭声道。“御史大夫莫非觉得大汉依旧要对匈奴忍气吞声,继续维持和亲不成?”刘彻的语气有些不善起来。韩安国就像是没听出来刘彻的意思,很是干脆地说道:“陛下,臣以为,大行之言不妥。臣听闻,匈奴人在草原上时常迁徙,如同鸟飞一般,因此,很难制服他们,且匈奴人不知礼节,不识伦常,野蛮成性,自上古以来,中原从不将匈奴看作同类。大汉若要与匈奴开战,是必要远征千里,自然人马疲惫,匈奴人却能以逸待劳,如此,与国有害无益,因而,不妨与匈奴和亲。”群臣中赞许韩安国意见的人倒是不少,反正和亲这种事情,一般而言就是选取宗室的女儿,陪嫁的财物也是从国库里面出,跟那些大臣又有什么关系呢!加上大汉与匈奴之间虽说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但是,小规模的冲突却是年年不断,而大汉很明显是败多胜少,对于匈奴,很多人心中都怀有恐惧之心,已然觉得,匈奴人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自然不愿意再耗费力气与匈奴开战,于是便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说什么草原荒凉,不适合种植,难以统治,远征匈奴是如何劳民伤财,乃是乱国之举云云,听得刘彻几乎要将指甲陷在手心里面。“丞相觉得如何?”刘彻看着一直一声不吭的田蚡,问道。田蚡对打仗压根没什么兴趣,他喜好权谋阴私,当然,也极为贪财,没有好处的事情他绝对不做,前些日子就因为想要扩大自己的府邸,要求刘彻将考工官府的土地赐给他,气得刘彻当场怒骂:“你怎么不干脆问朕要武库呢!”这位才算是收敛了一些。但是进攻匈奴,算起来对田蚡那是半点好处也没有的,田家和王家也没有善于打仗的人,田蚡自己,权术可以,真要他带兵打仗,不把自己折进去就算好事了,因此,也在那边冠冕堂皇地说道:“陛下,近年来,关中以北天灾不断,朝廷忙于赈灾还来不及,如何还有余力调动粮草辎重发兵行征伐之事!何况,御史大夫说得极是,匈奴人居住在草原之上,若胜,草原与我中原无甚大用,若是不慎战败,那么,匈奴势必会更加嚣张,对大汉步步紧逼……”刘彻这会儿已经忍不住了,他狠狠的一拍桌案,厉声道:“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如今,匈奴还不是在步步紧逼吗?我大汉公主何等尊贵,却要远嫁草原,受人欺侮轻贱!尔等若是觉得和亲之议甚好,何不将尔等亲女献出,朕也不吝公主之名,置办嫁妆,令其和亲可好?”底下的人都不敢吭声了。刘彻狠狠地喝了一杯茶,将底下那些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的臣子都扫视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到了一直没有开口的韩则身上,他素来觉得韩则说话很对他的心思,因此,便道:“韩中郎以为如何?”韩则有些无奈,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臣窃以为,御史大夫所言乃是谋国之言,只是,和亲之事,臣以为不妥!”这分明是两面讨好,刘彻冷笑一声:“那韩中郎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听刘彻的语气,显然怒火已经上来了,韩则只好说道:“陛下,匈奴与大汉乃是世代为敌,绝无因为一个公主而真的与大汉达成盟约的道理!因此,和亲乃是下下策,若是大汉强盛,哪怕是责令匈奴单于献上匈奴贵女,单于也只能屈从,若是大汉暗弱,即便是将皇室宗室的女儿全部送去匈奴,那又有何用!”“那怀瑾的意思是,要征讨匈奴!”听韩则说得顺耳,刘彻心情慢慢轻松下来,语气也亲热了起来。韩则却摇头道:“与匈奴之战必不可免,不过,现在却时机未到!因而,如今之计,不过一个拖字!”刘彻点点头,问道:“怀瑾不妨细细道来。”韩则也不卖什么关子,直接说道:“匈奴想要和亲,为的绝不是什么公主,而是陪嫁过去的诸多财帛器物!因此,陛下不妨对匈奴使者说,公主年纪幼小,尚未到谈婚论嫁之时,因此,让匈奴人少待几年,并且,先送上一部分财物作为文定之礼,如此,匈奴人自然无话可说!”“再等几年,大汉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何惧匈奴之威呢!”韩则扬声道,“陛下,臣忝为中郎将,至今寸未立,心中着实羞愧,日后征伐匈奴,臣愿为陛下攻入匈奴王庭,让单于为陛下牧马!” 第八十八章 示爱? 刘彻虽说跟匈奴使臣说了缘由,匈奴使臣听刘彻一说会先行下定,一点也不清楚,在大汉,所谓的下定,是男方下给女方的,他们对于公主也没多少兴趣,之前和亲的那些所谓的公主,多半也就是宗室的女子罢了,既然有钱,那么,他们也不在乎是不是因为公主年纪太小,没到成婚的时候了。 不过,匈奴的使臣也很奇怪,这会儿已经是九月了,若是不动身启程,想必回到匈奴的时候,关外都在下雪了,但是,他们依旧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反而依旧住在驿馆里面,经常在长安四处闲逛。 这些匈奴使节并不缺钱,出手也异常大方,当然这个时候,朝廷也没有替来访的使臣做钱袋的习惯。因此,长安的商户一个个看到这些匈奴人简直有如看到了财神一般,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绿了,很是坑了他们几次,直把他们当作冤大头一般。 “嫂子,你看,这个钗子真好看!”苏萱捏着一支凤钗爱不释手,那支钗子虽说不是足金的,但是打造得极为精巧,钗头的凤凰几乎振翅欲飞,眼睛处镶着一块打磨得很是光良的红宝石,头上的翎羽似乎都在颤动一般。 吴悦安看了一眼,拿过来在苏萱头上比划了一下,轻笑道:“弟妹眼光真是不错,这凤钗戴在弟妹头上,到时让弟妹看着如同神仙一般了!” “嫂子就会取笑我!”苏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什么取笑呢!”吴悦安抿嘴一笑,压低了声音,“女为悦己者容,回头戴上给二叔看看,二叔肯定欢喜!” 不等苏萱说什么,吴悦安直接说道:“掌柜的,这支凤钗先包起来,我们再看看,一会儿一起结账!” 一直在边上伺候的掌柜赶紧点头称是,亲自上前取过了那支凤钗,放到了盒中,又在一边谄媚道:“两位夫人好眼光,小店这里还有些别的式样,可都是店里的师傅花了大力气做出来的,精巧得很,两位夫人再看看?” “都拿出来吧,若是真的好,不会少了你的赏钱!”吴悦安笑吟吟道。 两个女人在里间挑选着各种首饰,韩则和韩嫣有些郁闷地坐在外面喝茶吃点心。 韩则暗恨自己抽风,怎么就想起来难得休沐日,要陪自己的妻子出来逛逛呢,结果,之前那么一说,韩嫣和苏萱小夫妻两个也跟着凑热闹,这不,两个女人为了一些首饰,已经在这店里面耗了半天了,依旧兴致勃勃,韩则这边,连茶都换了好几次,弄得韩则都觉得自己喝茶都要喝饱了。韩嫣也有些郁闷,早知道就不凑热闹了,这等好天光,正适合骑马郊游呢! “咦,长卿!”韩嫣正巧抬头,却见到了熟人,立刻打起了招呼。 来的是司马相如,他见到韩则兄弟,不禁有些惊讶,韩则见他神情,便直接解释道:“拙荆正与弟妹在挑选首饰,我与阿嫣也不好去凑热闹,便在这里等了!” 司马相如点点头,笑道:“两位倒是与夫人都很是情深嘛!” 韩嫣在一边取笑道:“长卿莫不是又结识了哪位红颜知己,什么时候让我也瞧一瞧!” 司马相如顿时有些尴尬,他天生就是一副风流性子,妻子也不在身边,身边虽然也有侍妾伺候,不过眠花宿柳也是常事,在长安的风月场中算得上是个名人。他这次来,还真是新认识了一个歌姬,这会儿是想要给那个歌姬买个什么钗环之类的首饰的。 就在司马相如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乱糟糟的吵嚷声。司马相如立刻松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说道:“怀瑾,王孙,咱们不妨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韩则和韩嫣也没有反对,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大兄,那个女子似乎有些眼熟?”韩嫣微微凝眉,有些犹豫地说道。 韩则也觉得那个女子眉目见似曾相识,不过一时半会儿却没有想起来,却听那个女子在那里脆生生地说道:“你个小偷,居然敢偷我的钱袋!” 语调有些怪异,韩嫣立刻恍然了:“是那个匈奴女人!” “什么匈奴女人?”司马相如有些不解。 韩嫣解释道:“她应该是跟着匈奴的使臣一起过来的,之前一直穿着男装,这会儿换了女装,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认出来!” 而被她揪住的那个人穿着一身粗麻的短衣,身材有些矮小,头发有些散乱,脸上神情却丝毫不见慌乱之色,他在那里叫道:“你个丫头怎么可以胡说,我好端端地在路上走,什么时候偷你的钱袋了!” 那个人很是光棍地自己将自己从上掏到下,当然,除了一串铜板,什么也没掏出来。围观的人也多半相信了他,一个人在那边说道:“这位姑娘,只怕你抓错了人了,那些小偷若是真的偷了你的东西,这会儿还不早跑掉了,怎么会被你这么容易就抓住呢!” 那个女子也有些犹豫,莫不是自己真的抓错了人吧,她出身高贵,自然也没有认错的道理,因此,还是拉着那个人不放。 韩则皱起了眉头,仔细打量了人群一番,低笑道:“那女子倒是没有抓错,这人即使不是偷她钱袋的小偷,也是同伙!” 韩嫣一愣,低声问道:“大兄,你怎么知道!” 韩则轻哼了一声:“那个人穿着普通平民的衣服,但是,那个女子穿着上好的丝绸,举止看起来也是听有模有样的,因此,一般人都会相信,她应该是出身大户人家。而那个人只是一个平民的模样,哪怕不是偷了东西,但是面对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居然还能保持镇定,这才叫不正常呢!” “至于他的同伙!”韩则忽然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居然飞身而出,将一个正躲在人群里面煽风点火的小个子拎了出来,很是利落地从他衣服里面摸出了足有七八个钱袋,然后笑道,“那位姑娘,你看看你的钱袋是哪个吧!” 结果,那个女子看着韩则,却瞪大了眼睛,也不管什么钱袋了,就在那里说道:“你就是那个韩则?” 韩则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意思,然后,那个女子的下一句话就让韩则哭笑不得起来:“我是乌日娜,你做我的男人吧!” 第八十九章 拒绝 这话简直就是石破天惊了,虽说这年头民风开放,女子抛头露面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这当街说要嫁给某个男人,这实在是叫人无话可说了。 韩则有些郁闷起来,他不过见了这个所谓的乌日娜两次,怎么着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韩则苦笑道看了乌日娜一眼,叹道:“则蒙姑娘错爱,则已经有妻室了,如今,连孩子都会走路了!” 叫乌日娜的女人却丝毫不以为意,直接道:“我知道啊!不过,你要是我的男人,有几个别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位莫不是听不懂人话吧!韩则心里有些怒气上来了,虽说韩则跟吴悦安之间要说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那实在是太矫情了,不过,两人成亲好几年,还共同有了一个儿子,朝夕相处,也算是琴瑟和谐,吴悦安绝对算得上是贤妻了,而这个乌日娜的意思是什么?莫非,还指望着让吴悦安给她腾出位置来。 想到这里,韩则已经有些不耐,直接道:“乌日娜姑娘……” “叫我乌日娜!”乌日娜开口打断了韩则的话。 韩则心中冷哼了一声,然后开口道:“乌日娜,拙荆乃是则的结发妻子,素来与则举案齐眉,琴瑟相谐,绝无停妻另娶的道理!” 乌日娜却在那里,带着点娇蛮的语气说道:“我阿爸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我看上了,就是我的!现在我看上你了,那你就是我男人!” 韩则气得几乎要吐血,他咬牙道:“乌日娜姑娘,这里是大汉,不是匈奴!而且,则已经强调了多次,则已经有妻子了!则凡人一个,配不上姑娘你!”韩则恨不得直接就说,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地方了,我改还不成吗? “你居然敢拒绝我!”乌日娜一双眉毛几乎倒竖起来,她狠狠地甩了一下手里捏着的一根短鞭,几乎要跳起来。 另一边,吴悦安听到外面似乎有韩则的声音,不禁有些担忧,走了出来,正好听到乌日娜和韩则的对话,心里既高兴又有些忧心,不论如何,那个乌日娜是匈奴人,看起来,在匈奴也是贵女,如今大汉对匈奴依旧有些戒惧之心,自己的丈夫得罪了那个女人,万一那个女人想要报复,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往韩则的方向走了两步,不过又觉得有些不妥,还是停了下来。韩则却听到了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吴悦安,脸上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听乌日娜说道:“那个女人就是你的妻子?” 韩则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干脆走了过去,握住了吴悦安的手,吴悦安有些紧张,手心几乎浸出汗来。 见韩则点头,乌日娜仔细打量了吴悦安一番,见她身材窈窕,且眉目秀美,而且自然带着温柔之意,心中妒意大生,当即就捏着鞭子抽了过来。 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韩则直接伸手精准地握住了鞭梢,然后手上一个运力,乌日娜只觉得手心一麻,鞭子脱手而出,还没反应过来,那鞭子就被甩到了她的脚下,就听韩则冷冷地说道:“乌日娜姑娘,则不过是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我不知道你的阿爸是谁,但是,她是我韩则的一辈子的妻子,不是你能够轻侮的!下次,你再敢动手动脚,我便要你后悔一辈子!” 乌日娜瞪大了眼睛,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不过她却强忍着,她咬牙道:“韩则,你等着瞧!” 说着,转身就要走,结果看见刚刚那个倒霉的小偷,拎起鞭子,劈头盖脸地抽了他一通,这才怒气冲冲地离去。 在场的人看完热闹,本来还想要嚼嚼舌头,结果,看到韩则神色不善,一个个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反正闲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还是不要当着别人的面吧!哪怕韩则素来没有什么恶名,但是,欺软怕硬总是人的本性。 吴悦安虽说对韩则维护自己,还是觉得有些沾沾自喜的,不过,想到那个乌日娜的身份,不禁又有些忧心:“怀瑾,不会有别的问题吧!” 韩则淡淡地说道:“没事,你放心吧!反正大汉与匈奴迟早有一战,而且,我对陛下还算有用,陛下不会责难与我的!” 吴悦安心下稍安,不过还是说道:“怀瑾,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韩则也觉得今天大概不宜出行,要不然,怎么会遇到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因此便也点了点头。 韩嫣和苏萱也见到了刚才的事情,自然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兴致,韩则直接叫人将吴悦安和苏萱看中的首饰都包了起来,很快便乘着马车离开了。 “乌日娜,是那小子没眼光,不识抬举,你不要伤心啦!”而驿馆里面,看到乌日娜在那里拼命蹂躏着驿馆院子里面的花花草草,不幸被推出来的博格赔着笑在一边劝道。 “谁伤心了!”乌日娜再次狠狠地一鞭子,将一根柳条抽得叶子乱飞,嘴里却说道。 “没错,没什么好伤心的!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的,乌日娜是咱们草原上的明珠,多少勇士爱慕呢!”博格看着乌日娜的模样,还信以为真,以为乌日娜是被驳了面子,这会儿生气了,“放心,乌日娜,回头我便去找人将那个小白脸杀了,给你出气!” “不许去!”乌日娜立刻转过身来,叫道,“你要是敢去,我便告诉婶婶,就说,你到了中原,迷上了中原的女人,几乎不想回去了!” 博格傻了眼,赶紧说道:“乌日娜,好侄女,你别害你叔叔我啊!要不,你实在喜欢那小白脸,咱们临走的时候,就想办法把他弄回匈奴去?” 乌日娜细密的贝齿咬了咬下唇,很不甘心地说道:“这里终究是大汉,咱们这么点人,绝对抢不走他!哼,我听人说,他是个将军,将来肯定会跟咱们匈奴对上的,到时候,我就让阿爸活捉了他,让他乖乖做我的男人!” 博格有些无奈起来,不过却又有些好奇:“乌日娜,你到底喜欢那小子什么?” 乌日娜眼睛弯了起来,她想了想,说道:“他很厉害,听说,阿爸一直佩服的那个李广也打不过他呢!而且,他长得也很好看!” 博格一愣,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那小子的弟弟不是更好看吗?” 乌日娜撅起了嘴:“我就觉得他好看,他弟弟长得跟女人一般,我才不喜欢!” 第九十章 返回草原 韩则与那个乌日娜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长安,纵然没人会当着韩则的面说,但是背地里面,人们尽情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不知道脑补出了多少狗血的恩怨情仇来。 皇宫里,刘彻听到这事,差点没把刚刚喝下去的一口茶给喷了出来:“真的假的?” 杨得意在一边赔笑道:“自然是真的,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了呢!要说,那些匈奴的女子好生不知道廉耻,居然在大街上就说那样的话呢!” 刘彻笑道:“想不到怀瑾倒是有那般艳福,不过,那个乌日娜到底什么身份,可查出来了没有?” 杨得意小心翼翼道:“听驿馆的人说,她叫匈奴的正使和副使叔叔,匈奴的正使和副使是匈奴王庭的贵族,军臣单于的亲信,想必,那个乌日娜也是匈奴的贵女,跟着出来游玩的!” 刘彻也就不以为意了,轻笑道:“那匈奴的贵女倒是豪放的很,不过,韩怀瑾看样子也不是什么不解风情的,居然半点脸面也不给人家留,看样子,怀瑾与他的夫人倒是鹣鲽情深,一点委屈也不肯让自己夫人受呢!” 杨得意在一边凑趣道:“可不是吗?听说,韩中郎与自家夫人两人成亲至今,依旧恩爱非常,都没红过一次脸!不知多少人羡慕异常呢!” 说到这里,杨得意有些犹豫,低声道:“陛下,韩中郎折了那个匈奴贵女的颜面,听说许多大人很是不满呢!”杨得意从韩家人手上得的好处不少,而且,对于他这样的阉人,还是天子身边近身服侍的,一般的大臣都是一面巴结,心里头都是有些鄙弃的,但是无论韩则还是韩嫣,对他都抱着平常心,拿他当常人一般,因此,他心中总怀着些投桃报李的意思。 刘彻冷笑一声:“哼,那些人,白领着朝廷的俸禄,成天不知道为朕分忧,就知道勾心斗角,逢迎拍马,极尽钻营之事!怀瑾怎么了?不过一个不知廉耻的匈奴女人罢了,难不成,我大汉为了讨好匈奴,不但要将公主送出去和亲,连朝中的重臣也要送出去吗?” 这话说得有些不像,杨得意听得几乎要笑出声来,不过,嘴上也是低眉顺眼地说道:“陛下英明,奴婢虽说不懂什么大道理,不过,却也知道,匈奴人乃是大汉之敌,如今大汉不过是暂时腾不出手来,因此,由得他们嚣张而已,哪能真的就一直容得他们跋扈呢?” 刘彻听得很是舒心,想了想,说道:“传朕的口谕,就说弓高侯这些日子辛苦了,又受了点委屈,赏弓高侯玉璧一对,配剑一柄,赏弓高侯夫人玉环一对,金钗一对。” 当弓高侯府接到这份赏赐的时候,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韩则甚至私心里面以为,没准刘彻是抽风了,毕竟,他固然出了一口恶气,不过,在这个时候,大汉还不准备和匈奴撕破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放到后世,几乎可以说是蓄意挑拨两国关系,不利于社会和谐了。 不过后来想想也是,刘彻是何等人物,还是普通皇子的时候,就对匈奴颇有敌意,等到他姐姐南宫公主和亲去了匈奴,更是对匈奴恨之入骨,韩嫣落了匈奴人面子,只要不会导致两国现在就打起来,否则的话,刘彻只有乐见其成的。 因此,韩则很是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那份价值不菲的赏赐,这里面,尤其是那一柄赐剑,并不是一般的不开刃的那种礼仪配剑,反而是开了锋的宝剑,锋锐异常。 而刘彻的表态让朝中那些想要攻讦的人立马嗅到了风声,刚刚写好的拿来弹劾韩则的奏章也直接给撕了,一个个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看着韩则的目光依旧恭谨亲热。 不过,匈奴的使臣却是不怎么清楚这些事情的,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不继续在长安游玩了,开始打包东西,直接就说要告辞了。 刘彻假惺惺地挽留了一番,也就让他们直接走了,随着那些匈奴人走的,还有蜿蜒了好几里的装着所谓的小定的车子,一路往北而去。 乌日娜出了长安城,忽然回头看向了城头,城头上自然有出来送行的人,自然按道理,依旧是比较倒霉的大行令王恢带着的一批手下,因此他自然没有看到她想要见的人,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也没有了即将回家的兴奋之情,心情也低落下来,有些恹恹地握着鞭子,失神地轻轻抽在马身上。 图各看出了乌日娜的心思,驾驭着自己的马凑近了,在一边说道:“好孩子,等单于将来带领咱们匈奴的勇士们南下,征服了这个汉朝,你还有什么得不到呢?” 乌日娜脸上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再次神采飞扬起来:“没错,他将来一定会是我的男人!” 另一边,博格悄悄捅了捅图各,压低了声音问道:“图各,乌日娜这样子不要紧吧!她居然喜欢上了一个汉人,单于那边,不好交代啊!” 图各却不以为然道:“那个韩则可是当初韩王信的后代,当年的韩王信,便是上一代的单于也是很看重的!而且,韩则本人也是少年英雄,不说身手,听说智谋也是很厉害的,将来又是那个飞将军李广一流的人物!乌日娜这般漂亮的女人喜欢他,他还是年轻人,现在看着没什么,但是时间长了,哪有不动心的道理,到时候,他就是长生天赐给咱们匈奴的英雄了!” 博格恍然大悟,在那边点了点头,有些遗憾地说道:“倒是可惜了,乌日娜这般漂亮可爱,王庭里面爱慕她的小伙子不知道有多少呢!前儿个还听我家婆娘说,她的一个侄子也看上了乌日娜,说是要猎到草原上最漂亮的雪狼送给乌日娜呢!” “行了,乌日娜的事情,咱们哪做得了主!”图各轻哼了一声,低声道,“博格,咱们好歹这么些年有些交情,回去之后,把你的嘴巴管好些,可不要说得太多,让单于恼了你!” 博格心不在焉地听着,看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压根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图各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第一章 冤家路窄(第三卷开篇求票) 昨天才写了一会儿,电脑就强制关机了,因为在后台写的,都没来得及保存,连续折腾了好几次,今天送去清洗了一下,结果还是那样,只好又重装了一下系统,还优化了一下,现在才折腾完,希望不要再出问题了! —————————————————————————————— 建元六年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天有异像,加上太皇太后过世也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刘彻直接下令改元“元光”。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渭水边上热闹非常,都是出来踏青的男男女女。还有一些小贩在水边柳树下摆着摊子,摊子上摆卖的东西固然不如长安城那些店铺里面的齐全精细,不过也算是颇有意趣,兼之价钱很是便宜,不过是几个几十个铜板的事情,因此,倒是吸引了不少喜欢新鲜的人的驻足。 又有一些娇俏的女孩提着还带着绿叶的柳条编织的篮子,里面盛着还带着露水的桃李杏花,脆生生地叫卖着。一些年轻的男女也乐得花几个铜板买几枝花,簪在发间。 “大兄,这里看起来真不错,往年大兄怎么不带我来呢?”说话的是韩说,他如今已经虚岁十三岁,身材已经很是高大,宽肩细腰,看起来说他即将及冠也不为过。他这会儿正站在一个小摊前,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摊子上那些用竹根或是树根雕出来的小摆件,比如说笔筒,笔架,小盆之类的,上面虽说只是粗粗上了一层漆,但是看着却很是别致。 韩则对这些其实不怎么感兴趣,这些工艺品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哪怕汉代的手工业其实也很厉害,但是,那些厉害的匠人也不至于在这地方摆小摊,尤其如今墨家并未被罢黜,一些比较关键的部门更是都有着墨家的身影,因此,这些东西在韩则看起来就粗鄙得很了。 他随手拿起一只竹根掏出来的酒樽,嘴里说道:“一来,前两年,不说什么天灾**,每每朝野上下总是会闹出一些风波来,由此,往年渭水边上,来踏青的人并不算多。”本来就是如此,有心思踏青的,无不是那些吃穿不愁,有资本风雅一番的富贵人家,而这样的人家,更容易受到朝堂上一些风波的影响,遇到什么事,躲起来想办法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出来游玩呢? “二来!”韩则似笑非笑地看了韩说一眼,“阿说你前两年是什么性子,即使不算鲁莽,但是也算不上一个好字!万一你咋咋呼呼的,闹出什么事情来,那时候我和你二兄哪有多少精力去给你善后呢?” 韩说涨红了脸,说道:“大兄,你总是拿我当小孩子看!” 韩嫣在一边笑道:“是啊,阿说也不小了,过两年,母亲和阿母她们都要张罗着给阿说说亲了!” 韩说年纪还小,脸皮子薄,这会儿耳朵都红了,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韩则笑道:“罢了罢了,阿说既然已经长大了,咱们也总不能一直跟着,阿说,你带着几个人自己玩去吧!不过,今儿个让你玩个够,回去之后,功课可不能忘了!” 韩说赶紧说道:“哪能呢!大兄,我一定不会忘了功课的!” 韩则和韩嫣其实对韩说很放心,他们不放心的是韩说的对头。说起来,韩说固然与权谋一道,总是少了些变通,但是,与兵法和武学却极有天赋。兵法上头如今因为不过是纸上谈兵,还瞧不出什么来,但是,韩说的习武资质,却真的比韩则和韩嫣都强出一截,他如今功夫已经初成,等闲几个壮汉还真不会是他的对手,因此,韩则让几个家仆跟着韩说,自己与韩嫣换了个方向走去。 “怀瑾,王孙,你们可来了!”司马相如和东方朔两个人早早就约了韩则韩嫣他们一起过来饮酒言笑,这会儿已经在一处搭建好的草棚下面铺了大块的毡子,也不用几案,直接就将早已准备好的酒菜果子摆在毡子中间,几个人一起饮酒投壶取乐。见得韩则兄弟过来,东方朔也不起身,依旧抓着一只酒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酒,脸上已经浮出了两抹酡红,笑道。 司马相如却是端着一只酒杯,笑嘻嘻道:“你们可来迟了,还不自罚三杯?” 韩则笑道:“哪里是我们兄弟来迟,分明是你们两个酒瘾犯了,不等我们过来,就先喝上了,要罚也该罚你们才是!” 东方朔哈哈一笑:“怀瑾真是伶牙俐齿,不过此言深得我心!如此好酒佳酿,若不多喝几杯,我岂不是亏了!”说着,又喝了一大口酒。 韩嫣同样在一边跌足而坐,很是闲适地取过一个尚未喝过的酒壶,给韩则和自己都斟了一杯酒,笑道:“曼倩这般性子,怕是巴不得所有的酒都是你喝呢,我非不如你的意!这等极品新丰酒,怎能让你这般糟蹋了!” 东方朔反驳道:“怎么我喝就是糟蹋了!酒之一物,就得如此开怀畅饮,在似醉非醉之间,方得其中之趣,解得酒中之味!若是借酒消愁,或是如牛饮水,不辨其中滋味,那般才叫糟蹋!” 司马相如笑嘻嘻道:“别管曼倩了,我看,他这会儿已经喝多了,醉了,还什么似醉非醉之间呢!” 韩则笑着取了一块枣糕,吃了两口,这才拿着酒杯,慢慢喝着,嘴里却说道:“曼倩说得很是,如此,自该饮胜!” 说着,举杯向东方朔敬了敬,东方朔哈哈一笑:“怀瑾却是我的酒中知己了,来,饮胜!”直接举起酒壶,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候的酒并不烈,东方朔酒量也颇大,因此,这会儿的确还很清醒,他笑嘻嘻地取过箭壶,从中拿了一支短箭,往草棚一角的铜壶中投去,不过稍微偏了一些,顺着壶口滑到了地上。 他也不要别人催促,自己又拎了一只酒壶,笑嘻嘻道:“我自罚一壶!” “曼倩怕是故意的吧!”韩则笑道,“长卿,曼倩往常投壶可没这般大失水准啊!” “可不是!”司马相如一边也取了一支短箭投出,短箭正中壶口,落入壶中,嘴里说道,“这么点距离,今儿个曼倩十投九不中,可不就是盯上了那几坛子极品新丰酒了!” 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谈笑,就在东方朔再一次将短箭投到了壶外的时候,草棚外面传来一声冷笑:“果然不过是一帮只知道揣摩上意,婉转奉承的幸臣,忝居高位,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第二章 针锋相对(第二更求票!) 东方朔这会儿是真的有些醉了,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了说话的人,却见是个年轻人,跟韩嫣的年纪差不多大,这会儿脸上满是鄙弃之色,他没认出这个人来,不过,韩嫣却认了出来,冷笑道:“李敢,你自己混到今天,也不过是陛下看在你父亲的面上,赏赐的一个郎官,这会儿说这些话,莫不是觉得陛下对你不公?” 韩则这话说得刁钻,李敢噎了一下,他今天是一个人出来的,没办法,前些日子李广和程不识两人都被刘彻派往了北边雁门和云中那块防守,李广将李当户和李椒都带了过去,剩下一个李敢,因为年纪小,而且,李家第三代至今还没有男丁出身,李敢就是家中最小的,因此,李广也舍不得让他这个小儿子一起出征。 不过,李敢自己却很是不满,他自觉自己身手高强,平常在朝中做着一个小小的郎官,实在是大材小用,可惜的是,他一没办法说服自己的父亲,第二,也没办法得到天子的重视,因此,也只能继续憋屈着。 今儿他也是出来散心,不过,人一旦心情糟糕的时候,恨不得全世界跟他一般愁云惨淡,心里才会舒坦,偏偏,他一路上看到的人,便是那些为了赚几个铜板早出晚归的小贩也是满脸是笑,浑身干劲,这让他心里更不舒服了。 本来看到这边有个草棚,他想要在这里歇一会儿的,不过,走近一看,占着草棚的居然还是熟人。除了韩则和韩嫣,另外两个,是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 论起来,作为郎官,也是有上朝的资格的,不过,上朝的时候,郎官也就只能待在最后面那点地方了,何况无论是东方朔还是司马相如,两人都是天子近臣,平常的时候都是待在距离刘彻最近的地方办公的,防止刘彻心血来潮,随时召唤。 但是,李敢这个郎官,当年李广最初进长安的时候,还算有点值钱,不过,自从因为李当户的关系,李家几乎将这辈子的脸面都赔掉了大半,几乎成了笑话之后,李家几个郎官的位置就不那么舒服了! 要知道,丞相的属下也有郎官,那什么太仆令,太医令手下同样有郎官,品级固然差不多,不过,这能一样吗?而很不幸的是,李敢这个郎官虽然是武职,却不是挂在太尉名下,甚至不是卫尉名下,而是挂在太常名下,太常固然是九卿之一,不过平常的时候,压根没有什么行政权的。 李当户和李椒早早地进了卫尉,即使没能入宿卫,在南军里面也算混得还不错。但是李敢这会儿足足已经当了五六年的郎官,换了别人,就是熬资历都熬出来了,偏偏轮到他,每每考评,往往就是中下,每每有升职的机会,似乎他也被人遗忘了一般,只好这么混下去。 如此,还有几个人记得一个李敢呢?起码,东方朔和司马相如最多就觉得他有些眼熟罢了。 这会儿见自己出面,看对方的神色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李敢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最终黑得如同锅底一般,又听韩则那么一说,怒火就一直充到了头顶,几乎要爆了出来:“韩王孙,你莫要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陛下不公来着!” 听韩嫣提到了李敢的名字,司马相如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即使是文人,心中也总存着一些想要沙场建功的想法的,因此,如李广这样的名将,还真没几个人不知道。不公,司马相如看到李敢的模样,又听他刚才的话,心里就不禁有些失望,不论如何,李广再厉害,看起来,却是不会教孩子的,将自己的儿子教得实在是狂悖无礼。 诚然,觉得司马相如他们是幸臣的人不知凡几,但是,当面说出来的,还真没有几个。不说东方朔,单说司马相如,他当年一入长安,两首赋一出,便名动关中,后来更是传唱天下,乃是天下名士。加上,他虽然是天子近臣,不过在朝中没什么根基,立场也颇为中立,跟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因此,倒是很受追捧! 不过,却遇上个愣头青一般的李敢,压根就是口不择言,什么话都敢说,饶是司马相如还算是脾气好,这会儿也已经怒了。 司马相如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这会儿见李敢如此,对李广的敬畏之心一下子去掉了九成,他冷笑道:“我等即便为幸臣,起码也能劝谏陛下,为陛下分忧,李大人还是李将军之子,偏偏这么多年还是个郎官,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功劳来,李大人何以来教训我等呢?” 李敢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他倒是想要有什么功劳呢,但是,没人给他机会,可不只有徒呼奈何吗? 但是这话他却不好说,否则的话,岂不是落实了韩嫣的那一句,觉得陛下不公,错待了他。 他不是什么蠢人,想到这一层,背上几乎沁出冷汗来,他咬着牙,看了在场的诸人一眼:“李敢粗人一个,因为父兄远在云中,心中担忧,故而有些口不择言,因此,还请诸位恕罪就是!” 不过,他嘴上这么说,不过看他的眼神,却知道这话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是碍于形势罢了。司马相如倒是不想追究,不过,东方朔这会儿已经是醉眼朦胧,他手里依旧拎着一把酒壶,嘴里咕哝道:“只怕这不是什么口不择言,分明,分明就是真心话呢!” 虽说是咕哝,有些含糊,但是声音却是不小,倒是让被刚才的事情吸引了目光的人都听得个**不离十。李敢更是羞愤,觉得东方朔分明就是得理不饶人,他咬牙道:“诸位大人都是天子身边的重臣,何须跟李敢一个小小的郎官计较,还请诸位高抬贵手,饶恕李敢才是!” 东方朔轻哼了一声:“咱们哪敢不饶恕呢?要不然,李将军岂不是回来后就要打到咱们家门上!”然后又加大了声音:“李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同朝为官,说什么高抬贵手这般见外的话呢!来,李大人,朔敬你一杯!” 说着,直接从自己对着壶嘴不知道喝了多少的酒壶里面勉强倒出了大半杯酒来,手有些不稳地递给了李敢,等李敢不情愿地接到手里,就被里面连一半都不到了,李敢只觉得东方朔是在羞辱自己,不过,还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转身离去。 韩则看着李敢的背影,低声道:“这李敢倒是能忍,是个人物啊!” 第三章 田蚡的儿子? 电脑还是那毛病,只好隔几分钟就保存一次,明天还得送去修一下,好郁闷! —————————————————————————————— 说实话,韩则很后悔出门之前没看一下黄历,看看是不是不宜出行,李敢才走了没多久,事情又找上门来了。 这回不是别人,而是韩说身边的一个家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和别人打起来了!” 韩嫣几乎当场就翻了个白眼,这算怎么回事呢,之前还明里暗里跟韩说提点了一番,让他收敛些,不要闯祸,怎么居然又折腾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韩则将酒杯搁到了一边,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 那个家仆苦着脸,说道:“大公子,还是边走边说吧!那人看着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蛮横得很,三公子这会儿气得很了,看着都要杀人了!” 韩则这回是真的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长卿,曼倩,我与阿嫣先失陪了!” 司马相如赶紧说道:“怀瑾和王孙尽管去吧!这会儿曼倩也差不多醉了,我们在这边也要喝点醒酒汤。” 韩嫣也是站起来,抱拳赔了个礼,赶紧跟着那个家仆往前走去。 那个家仆叫做三子,口齿倒是伶俐得很,很快就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韩说之前买了不少东西,不过,很快兴头也就过去了,结果正打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的时候,就看见附近一个地方围了不少人,因此,便打算过去凑凑热闹。 那人群里居然有个满面风霜的中年汉子,正抱着一柄青铜剑要卖。 韩说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一眼看出,那柄青铜剑应该是秦朝的手艺。 虽说春秋战国的时候,论起铸剑,一般人想到的无非就是欧冶子,或者是干将莫愁,不过,他们一生才铸造了多少剑呢? 当初列国之中,在几个国家已经开始淘汰了青铜武器,转而开始铸造铁器的时候,秦国的武器已经主要还是青铜器。而秦人的技术却很好,铸造出来的青铜剑不比那些铁剑差,甚至犹有过之。 说实话,秦朝当初在武器制造上的技术,一直领先于列国,而自从秦亡之后,绝大部分技术也就差不多失传了,那部分典籍也已经失散,尽管如今的墨家还在想办法寻找,不过,所谓焚书坑儒倒是没有让那些书籍消失,但是当初阿房宫那场大火之后,加上连年的战乱,这些东西,哪里还剩的下来。 韩家当年既然是韩国王室,家里还是有着一两件秦人所造的青铜兵器,不过,多半是什么戈矛之类,有一柄短剑倒是青铜剑,不过,对于韩说来说却不趁手。 韩说力气颇大,平常的铁剑与他就显得轻了一些,因此,看到这柄很是厚重的青铜剑,他立刻就起了心思。 按照卖剑的人的说法,这柄剑还是他的祖父传下来的,据说是他祖父曾经救了一个重伤的人,那个人后来伤重不治,留下的物品里面就有这柄剑。 而这个人最近很是不顺心,先是老父亲早春的时候得了风寒,没有熬得过去就撒手去了,刚刚将老父的丧事料理妥当,儿子又从山坡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这才起意将一直藏在床底下的这柄剑拿了出来,打算卖点钱好买给儿子补一补。 这柄剑的确不错,至今依旧锋锐,虽说不能说是吹毛短发,不过,韩说看着眼热,正开口出价十金,打算将这柄剑买下来。 哪知道,他才开口,搅局的来了。 韩说并不认识那人是谁,但是,那人却在一边硬是要花一百钱就要将那青铜剑买下来。 两人穿的都颇为精美,因此,大个汉子谁也不敢得罪,只得在那边干瞪眼。就在那搅局的年轻人想要强买强卖的时候,韩说实在是忍不住了,本想要讲道理,偏生那位就是个胡搅蛮缠的,什么道理也不讲,还很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韩说也不是什么唾面自干的人,于是双方就这么冲突起来。 等到韩则和韩嫣到场的时候,韩说已经将对方打得满地打滚,浑身青肿。 韩说很是得意地让家仆取了十金给了那个汉子,将那柄青铜剑拿到了手上,爱不释手。 那个汉子拿到了钱,也不敢多待了,直接就将钱收好,一溜烟跑了,免得被迁怒到他的头上,这两位明显都不是好像与的,他一个平民,哪里能掺和进去呢? “你,你等着瞧,我,我父亲可是当朝丞相,我,我不会放过你的!”那个被打了一顿的年轻人被同样鼻青眼肿的家奴扶了起来,还在那里放着狠话,叫嚣起来。 韩说一听,立马就不乐意了,挥了挥拳头,叫道:“你当我是吓大的啊!你爹是丞相又怎么了,还嫌刚才揍得不够!”说着,又不怀好意地看了过去。 那人一看,腿肚子都觉得一阵一阵地抽起筋来,连狠话也不敢放了,直接就在几个家奴的搀扶下,有些立足不稳地跑掉了。 韩则来的时候,正巧远远听到了这边的对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来。 当朝丞相,那不就是田蚡吗?不过,这小子之前也没见过啊,田蚡的儿子,韩则是见过的,这小子分明小了一些,不过,他既然敢将田蚡的名字挂在嘴边,说不得,还真和田蚡有些什么关系。 韩则低声对边上的一个家仆吩咐道:“去查查看,这小子是个什么来路!” 那个家仆赶紧点头应了,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而韩嫣这会儿气得脸都要青了,他直接上前,毫不客气地往韩说头上敲了一下,阴着脸,厉声道:“阿说,之前我与大兄是怎么叮嘱你的,不过这么一会儿,你居然又跟人家打了起来!” 韩说抬头见是韩嫣,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点讨好的笑容来:“二兄,是那个小子太气人了,我只是看不过去!而且,二兄,你看这柄剑,找遍咱们家的库房,也找不到这样好的东西呢!要是被那小子拿走了,岂不是宝剑蒙尘,明珠暗投了吗?” “你现在说话倒是会咬文嚼字的了!”韩则没好气道,“今儿你也折腾得够厉害了,闹出这等事来,也别指望继续玩下去了,一会儿你就给我回去,这几天,好好在家里修生养性,再惹出什么事来,我就请家法了!” 韩说听到家法二字,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赔笑道:“大兄,小弟这就回去,保证安安分分的,什么事也不惹!” “说得好听!”韩则倒也没有真的生气,毕竟,说起来,韩说也没多大的错处,只是鲁莽了一些而已,不过,脸却是一直板着,在那边说道,“还不滚回去,回去之后,去书房,将《道德经》抄个十遍,好好修生养性!” 第四章 赔罪(求票) 出了这等事情,自然想玩也玩不成了!韩则和韩嫣叫人过去给司马相如和东方朔赔了罪,又命人买了不少的下酒菜和点心果子送了过去,自己两人便直接打道回府了! 到家没多久,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那个人算起来,还真是田蚡的儿子,只是却是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之前刘彻还未登基的时候,田蚡纳了一个妾室,那个妾室长得颇为美貌,而且性情非常柔顺,又善于曲意婉转奉承,因此,尽管那个妾室是个有儿子的寡妇,他还是对她颇为宠爱。 他的这个继子并不姓田,而是随了他生父的姓氏,姓关,名叫关成。田蚡哪怕一直以来对他的生母很是宠爱,但是,对于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却不怎么上心,毕竟,田蚡自己亲生儿子,算上嫡子庶子也有好几个呢! 不过,田蚡倒也没有亏待了关成,田家的下人依旧也要叫关成一声小少爷。 不过,与他的几个异父异母的兄弟不同的是,关成从小生活在市井之中,当初也没念过什么书,压根就是个市井无赖的性子。因此,田蚡的那几个亲生儿子对关成也是颇为瞧不起,懒得跟他在一块厮混。 关成跟那些贵族子弟也说不到一块去,毕竟,要是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人在那里说着高山流水,另一个在那里说着什么十八摸之类的下流曲调,哪里能说得投机得起来呢! 因此,关成虽说挂着一个丞相之子的名分,偏偏整个长安,贵族子弟瞧不起他,平民少年,他又觉得自己身份不同了,不肯“折节相交”,于是,弄到最后,他也就只能带着一帮子恶奴,成天在外面晃荡,继续做些与市井无赖无异的事情了。 一直以来,打着丞相之子的名头,谁也不敢得罪他,因此,他倒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说白了,就算都是田蚡亲生的,还有个嫡出庶出,受宠不受宠的问题呢!何况,他还不是田蚡的亲生儿子。 于是,遇上了韩说这个压根没将他这个丞相之子放在眼里的人,又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他不倒霉谁倒霉呢? 知道了关成的身份,韩则很是松了一口气,直接派了大管家韩福带上了一份厚礼去丞相府赔罪。 田蚡这会儿还没得到关成受伤的消息呢,正和自己的一帮子门客饮宴,听到门房过来说,弓高侯府来了人,说是来向丞相赔罪的,当即大为惊奇。 说实话,田蚡跟韩家人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韩家人对他素来大方,逢年过节,都有厚礼送上,而田蚡本人又是个极为贪财的,因此,自然将韩家人当做至交好友一般,便是对亲戚都没那么热络。 韩福在花厅里面等了一会儿,田蚡才姗姗来迟,嘴里还带着酒气,韩福赶紧过去行礼,然后将礼盒送上。 田蚡故作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礼盒里面是一小匣子大小很是均匀的珍珠,另有两对玉佩,还有一整套的蓝色琉璃杯。这份礼物由不得说不丰厚了。 不等田蚡开口问起什么事情,韩福就陪笑道:“不瞒丞相说,我家三公子今日在外面跟贵府的公子有了点误会!三公子因为没见过那位关公子,之前也没有听说过,因此,以为关公子是打着丞相府的名号招摇撞骗的,所以出手重了一些!我家侯爷听说了,自己不便前来,便遣老奴过来,代侯爷向丞相赔罪,还请丞相见谅!” 说到这里,田蚡立刻就明白了,他笑道:“罢了,你回去跟你们家侯爷说,就说年轻人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常事,哪有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啊!” 韩福赶紧说道:“丞相果然雅量高致,那老奴就回去回话了!” 田蚡想着那礼盒里面的那一整套的蓝色琉璃杯,漫不经心地叫自家的管家过去将韩福送了出去,压根不把关成受伤的事情放在心上,直接就叫人拿着那一套琉璃杯到宴席上显摆去了。 而关成这会儿一瘸一拐地进了丞相府的后院,他的母亲李氏见他这般,大吃一惊,忙问道:“成儿,你不是说去渭水那边踏青的吗?怎么弄成这副模样,谁欺负你了?” 关成听了,满腹的怨气立刻都发泄出来了,他一屁股坐了下来,结果触动了伤势,立刻又龇牙咧嘴起来,脸都扭曲了,这才咬牙道:“阿母,儿子这次可是被人欺负了,不知哪来的臭小子,尽然敢跟我过不去,还敢动手,回头,我非找人将他打死不可!” “你可知打你的那人是谁,等打听出来了,阿母便去求老爷,让他给你出气,可好?来,阿母先给你上药!”关成如今这副德性,跟李氏的溺爱不无关系。李氏青年守寡,将自己这儿子当做命根子一般,从来舍不得大声说他一下,那时候,关成也有些自知之名,尽管跟着一帮地痞无赖没学到什么好东西,但是,起码没惹出过什么不可收拾的大事来,后来,李氏被田蚡看上了,还得以被纳入府中,之后,田蚡地位几乎可以说是一日三迁,如今位极人臣,又是皇亲国戚。李氏一直受宠,关成自然也少了顾忌,年纪轻轻,手里人命都不知道已经有了几条,只是碍于田蚡的缘故,没人敢为难他罢了。 见儿子吃了亏,李氏心中也是暗恨,恨不得将那个胆敢伤到自己儿子的人碎尸万段,因此,很是抚慰了关成一通。 关成懒得听母亲啰嗦,既然得了母亲的许诺,也便放下了心,等到上完了药,便起身打算离开了。 李氏心中颇为不舍,毕竟,儿子如今这么大了,早就自己住一个院子,平常也难得到她这里来,不过,却也不好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又叮咛了一番,才将关成送走了。 天色已晚,田蚡想到李氏的温柔小意,不免心中一动,便迈步往李氏的小院行去。 到了李氏那里,却见李氏正暗自垂泪。李氏本来就是美人,这些年算得上养尊处优,保养得更是很好,已经三十来岁的人,看起来依旧如同二十出头一般,依旧青春美丽! 美人垂泪,本就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田蚡看得色心大动,嘴里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怎么哭起来了,莫非有奴婢敢错待你不成?你跟我说,回头,我就将他们处置了!” 李氏就像是才看见田蚡一般,低着头,露出了一段光洁有如天鹅一般白嫩的脖子,嘴里轻声啜泣道:“老爷,贱妾很好,只是,今儿见到成儿,被人打得快连路都走不了了,心里不觉难过!” 想到关成,田蚡不禁大为扫兴,脸也板了起来:“关成你也该好好说他几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成天仗着丞相府的势,在外面胡作非为,要不是看在我的脸面上,不知道死了几回了!要我说,他这次就是活该!” 李氏能从一个寡妇变成丞相的宠姬,素来就是极有眼色的,见田蚡有些不快,立刻就知道,打了关成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没准还和田蚡关系很好,因此,便不再多说,只是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妾身不过是个深宅妇人,哪里知道怎么教孩子,成儿不成器,老爷若是有暇,还请老爷多多教训才是!” 田蚡嬉笑道:“成儿的事情,老爷自会上心,那你怎么报答老爷我呢?” 李氏美目一动,含羞带怯道:“那贱妾好好伺候老爷就是了!” —————————————————————————————— 电脑又自动关机了四五次,受不了了,明天再送去修一下,实在不行,干脆换个上网本吧! 第五章 李广归来 电脑送去修了,今天才拿回来,维修点的人说cpu上的电容有问题,另外,还说硬盘也有问题,只换了个电容,至于硬盘,还是先算了吧!等到手里有了余钱,一定换个新的!可怜我笔记本用了五年,这两年都修了三次了! ——————————————————————————————— 入了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而因为吴悦安前些日子刚刚查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个时候尤其要小心,因此,韩家人并没有搬到终南山避暑,毕竟,这年头无论马车还是路面,都不是那么舒适的,路上那般颠簸,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可怎么得了。 韩则从外面回来,只觉得汗出如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别看那些武侠小说上说什么休息内功就能寒暑不侵,那绝对是鬼话,最多不会因为冷热交替影响到身体健康而已。再加上,这个年代,素色的衣服其实是很犯忌讳的,除非你家里有什么人去世了,这就是为什么当初荆轲刺秦,送行的人身穿白衣的缘故。 而汉代的深衣与名字相对应的是,颜色也都是深色。加上身上起码也要三层衣服,如此,自然是热得直冒汗。 进了屋子,总算觉得有了一些凉意,门口将放着两盆冰,韩则舒了一口气,而熟知他习惯的侍女已经端过来一盆温水,伺候着他净了面,又取过一件宽松的石青色丝织常服帮他换上了。 韩则换了衣服,便举步往内室走去。 吴悦安这是第二胎,不过,这种事情似乎没有熟能生巧的说法,她的孕期反应依旧非常严重,每每呕吐得脸色惨白,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而对于韩则,第二个孩子的到来也让他颇为期待。说实话,当年有了薇薇之后,韩则曾经起意想要第二个孩子,好给薇薇有个伴,毕竟,安玲和他都是独生子女,按照政策再生一个也没什么,而且,两人生活条件很是优越,并不是养不起。不过,安玲却拒绝了,她一点也不想再次经历十月怀胎的痛苦,还有那漫长的产后恢复,因此,每每在事后都会服用避孕药,到了后来,他病倒了,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如今的韩则,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前世,将自己当成了这个两千多年前的大汉贵族,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母亲和女儿,如今面目已经变得模糊起来。时间永远是那么残酷。韩则曾经努力回忆,最终不得不颓然放弃。毕竟,这个大汉,他已经有了无法割舍的牵挂,就是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吧! 打开精美的琉璃珠串成的珠帘,韩则轻手轻脚的走进内室,正好看见吴悦安有些恹恹地斜靠在引枕上,半合着眼睛身边两个侍女在打扇。 怀孕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熟能生巧的说法,吴悦安这一胎却是个很能折磨人的,每每让吴悦安呕吐得连胆汁都要出来,还得强撑着继续吃东西,才半个月时间,人就憔悴了许多。 内室显得有些闷热,韩则制止了侍女想要提醒吴悦安的举动,轻轻地上前,在琉璃塌上坐下,不过,还是惊动了吴悦安,吴悦安睁开了眼睛,见是韩则,正想起身,却被韩则搂住了腰肢,韩则低声道:“好好歇着,你现在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呢!” 吴悦安抿嘴一笑,低声道:“怎么这个时候就回来了?” 韩则伸手握住吴悦安的右手,嘴里说道:“今日一早被陛下召进宫中议事,赐了哺食,我便回来了!这屋子里面如此闷热,光打扇怎么行,怎么不用冰?家里不缺这个!” 吴悦安叹道:“怀瑾,这冰固然好,可是,毕竟是寒凉之物,对孩子不好!而且,这琉璃塌本就清凉,也就不必用什么冰了!” 韩则哑然,嘴里却是说道:“这小家伙,这个时候就会折腾你娘亲,等你生下来,爹爹非要打你一顿不可!” 吴悦安的一双美眸横了韩则一眼:“他这个时候还小呢,哪里知道那许多!” 韩则被吴悦安的护短弄得轻笑一声,和吴悦安说笑了两句,吴悦安这些日子被折腾得很了,这会儿,靠在韩则臂弯里,渐渐有些昏昏欲睡,韩则也不打扰,就坐在那里,拥着吴悦安,很快听到了吴悦安平静的呼吸声。 韩则心中一片宁静,心神正有些恍惚,忽然听外面一个侍女禀报道:“侯爷,二公子过来了,说是有事找侯爷商议呢!” “快去吧,二叔一定是有急事呢!”不等韩则开口,吴悦安已经惊醒了,她迷蒙着眼睛,伸手推了推韩则,打起精神扬声说道,“侯爷这就过去,你们去准备些冰镇的水果,送书房去!” 韩则拍拍吴悦安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悦儿,你好好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就算长安没有,我想办法到别的地方给你寻去!” 吴悦安脸一红:“怀瑾快去吧!我哪有这般娇贵呢!” “大兄,今日陛下找你,是不是因为北边的事情?”韩嫣吃了一小块桃子,这才开口问道。 韩则点了点头,说道:“没错,说是已经打退了匈奴人,这两天,程将军和李将军就要回朝了!难道有什么意外吗?” 韩嫣赶紧说道:“可不是吗?刚刚我在宣室陪陛下对弈,结果就又军报传来,说是虽说匈奴已退,不过,程将军那里还好,可是,李广那里就出了大问题!” “什么问题?”韩则虽然觉得李广在政治上显然就是个失败者,不过,对他的军事才能,还是遵循着后世的印象,这位其实是没打过什么败仗的,如今怎么这个时候就出了什么问题呢? 韩嫣有些幸灾乐祸起来,他低声道:“李广不顾部将劝阻,擅自出击,在云中郡外与匈奴短兵相接,虽说杀伤匈奴千人之多,但是,自己所带的部属也伤亡了近千人,其中,多半已经不能继续作战了!更不用说损失的战马了!” 也就是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韩则点了点头,有些沉默了。有经验的上过战场的老兵是何等珍贵,这么一战就损失了近千人,加上这年头几乎比人还要贵重的战马,李广这次不要说什么战功,不被问罪就是好事了。 结果,劲爆的事情还在后面呢!韩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更加明显起来:“听说,李广之所以执意出战,是因为李当户在守城的时候被流矢击中,没几天就伤重不治了呢!” 第六章 聂壹之来 李广这次是真的悲催了。为了给爱子报仇这个理由而强行出战,导致损兵折将,即使最终胜了,那还是惨胜,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说实话,刘彻对于能打仗的人还是很欣赏的,因此,尽管李广不怎么会做人,来到长安之后,做出来的事情让刘彻很有些看不下去,但是,他依然愿意用他,毕竟,这个时候,能拿的出手的人实在有点少。 哪知道,这个不知被多少人夸赞吹捧过的所谓当代名将,居然弄出么那么大的纰漏来呢? 于是,刘彻觉得很不爽,甚至觉得,李广没准就是赵括那般的欺世盗名之徒,当然,这实在有点委屈了李广,但是,作为皇帝,不讲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而李广那是何等骄傲自负的人物,他死了一个儿子,最终还要背负导致部属伤亡惨重的罪名,哪里肯甘心。 不过,这个不是看他甘不甘心的,好在刘彻还算有人情味,念及李广长子战亡,于是不过是罚了李广一年的俸禄,倒是程不识,因为稳打稳扎,不仅守住了雁门,而且,部属伤亡也很小,刘彻一个高兴,不仅赏赐了诸多金玉丝帛,还加封了百户的食邑,倒是很让人眼红了一番。 眼见着和自己一同出去的程不识得了如此厚赏,自己失去了一个儿子,还要被苛责,李广几乎快要气蒙了。 回头又听幼子李敢说起,他前些日子还和司马相如、东方朔,当然,更重要的是韩家兄弟发生过口角,以李广的护短,自然不会觉得这是自己儿子的错,反而觉得是别人故意为难自己的儿子。又想到自己这次的遭遇,更是觉得应该是有人在天子身边进了谗言,心中对韩则和韩嫣更是大为愤恨,当然,司马相如还有东方朔也被他拉到了黑名单上面。 不过,不管李广如何愤恨,他还不是什么蠢人,这会儿天子真是对自己不信任的时候,如何能够去对付几个天子身边的重臣,因此,他也就只有忍了。 韩则压根不知道,自己居然毫无理由的被人怨恨上了,他这些天忙得很。算起来,长生虚岁也不小了,过些日子也到了启蒙的时候,虽说还想要拜托卫公,只是卫公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精力大不如从前,加上年少轻狂的时候,留下来的一些暗伤如今也有些反复的意思,也没多少精力再去教导一个小孩子了。 韩则感念卫公对他们兄弟三人的教导,加上卫公这辈子没有娶妻,虽说有几个伺候的侍妾,但是却没有一个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的,也就将卫公留在府中,并且征询了卫公的意思,开始为卫公寻找嗣子。 当然,这嗣子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可以马虎的,毕竟,卫公也没什么族人,韩则也不好寻家中那些仆役的儿女过继,因此,只得在外面寻找良家子,好在卫公心思豁达,按照大夫的意思,再活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因此,这事还可以缓缓图之。 不过,就在韩则一边操心着长子的学业,一边期待着第二个孩子的出生的时候,朝堂上再次不平静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又牵扯到了匈奴。 大汉对匈奴采取的从来都是消极防御措施,之前程不识和李广好歹将匈奴打退了,如此一来,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边境上起码还能保证有一年的安宁。 哪知道,到了深秋的时候,匈奴人又在边境上劫掠了一番,抢走了大批粮食还有财物,很是大大方方地走了。 于是,一个投机分子看到了机会。 说实话,在汉朝的时候,商人再有钱,他的社会地位还是很低贱的,他们出门不能乘坐华丽的马车,甚至哪怕拥有敌国的财富,连一件丝绸的衣服也不能穿。因此,商人想要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就要立功,得到一个民爵的册封。 马邑那边有一个贩马的豪商,名叫聂壹,他经常往来于匈奴和大汉之间,甚至,之前刘彻定下的和草原中小部落交易,想办法离间他们和匈奴人的关系这一计划,他也曾参与过其中,当然,他只知道皮毛,真正的核心还轮不到他知道。但是这不妨碍他推测出,大汉对于匈奴人的态度。 于是,聂壹千里迢迢从马邑赶到了长安,他也很会找人,花了一笔重金,跑去游说大行王恢。毕竟,王恢是很出名的主战派。 没有几个商人是不会说话的,反正聂壹就直接说道,到时候他去找军臣单于,假意献降,然后将匈奴人引进埋伏圈,你大行大人不需要冒任何风险,就可以得到不世之功,甚至对匈奴还能一劳永逸,将来势必会受到陛下的重用,何乐而不为呢? 聂壹的口才非常好,加上以利诱之,王恢很快动了心。王恢虽说乃是九卿之一,不过身上没有爵位,因此,在朝中说话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而聂壹的计划可行性确实很大,如果计划成功的话,一笔不小的军功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有了爵位,便可以让子孙无忧,因此,王恢很快下了决心,并且,在上朝的时候提了出来。 当王恢将聂壹的计划说了出来,刘彻便很有些心动,又听王恢说这个计策是豪商聂壹所献,当下颇为高兴,直接许诺,若是此事能成,便将聂壹封爵,聂壹自然是大喜过望。 但是,既然要打匈奴人一个措手不及,那么,这件事自然需要保密,领兵的人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能事前漏了行迹,因此,带兵的人选就很成问题。 既然计策是王恢献出来的,那么,王恢肯定是要领兵的,只是,既然是要包围,自然不能用一路人马,因此,还得有别的人选。 李广首先请战,按照他的意思,他的长子死在匈奴人手里,他跟匈奴人的仇恨不共戴天,是一定要报仇的,刘彻想想他确实武勇,不过,这次可不能让他做主将了,免得他再次脑子一热,做出什么事情来。 于是,刘彻想起了韩安国,这位算得上是老成持重,素来是个谨慎的,总能节制住李广了吧! 而韩则,也被刘彻提溜了出来,毕竟,以前韩则就提过,建章营需要见见真正的战场,这次的事情,怎么着也得让建章营插上一脚,于是,韩则被点为左路大军的将领,领兵往马邑而去。 第七章出征 “怀瑾,你要出征了?”吴悦安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来,不过还是说道,“你一定要的,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韩则低头吻了吻吴悦安的脸颊,低声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养着,我已经给孩子拟好了几个名字,回来之后,咱们一起挑一下” 吴悦安想到长生出生之后,折腾了他们许久的大名,不由抿嘴一笑,她心中升起一种带着酸涩的甜蜜之意来,低声道:“好” 这个时候,吴悦安已经有了近九个月的身孕,肚子挺得很大,韩则轻轻地贴着吴悦安的小腹,倾听着里面的心跳声,忽然,孩子动了一下,吴悦安轻呼一声,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韩则低声道:“不管这孩子是男是女,生下来之后,小名就叫平平,咱们一家都要平平安安的” 吴悦安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就叫平平” 韩则搂着吴悦安,心里一片平和安宁,无关什么情爱,夫妻之间相濡以沫,如此,便已经足够了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不过说实话,那些安排在韩则这个没有真正指挥过作战的人眼里,其实也是有些粗糙的,不过,也就只能做到如此了。毕竟,这个时候的作战,很大程度上还要看临场的发挥,而不是事前的战术布置。 就像宋朝的时候,为了削弱武将的影响力,每次作战之前,上面就会发下新的所谓战阵图来,算得上是临阵变卦,想要打胜仗也不容易。 而出征的人也已经安排好了,总共三路军,带领共计三十万人出征,中路是大行王恢,不,他现在已经是将屯将军了,另外,还有材官将军李息,他们带领了三万人,前往代郡,要从侧翼袭击匈奴的辎重,截断匈奴的后路。 而右路是护军将军韩安国,以及骁骑将军李广,左路便是被封为虎贲将军的韩则,以及轻车将军公孙贺。 算起来,资历最差的就是左路的韩则和公孙贺了,他们纯粹是来试水的,想要带着一群没有见过血的新兵蛋子出来见见血,将来才好大用,因此,他们的职责纯粹是配合右路韩安国李广他们。 韩则并不清楚真实的历史上,此战究竟是什么结果,不过,想必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杀死或者俘虏大单于军臣,要不然,也不会有后来几乎是持续了武帝一朝的汉匈之战。 不过,按照对韩则和公孙贺的安排,他们带过去的人纯粹是个镀金的意思,只要没什么大的意外,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因此,韩则自然也没有太多的心理压力。 大军开拔的时候还是早春,长安所在显然已经偏向于北方,空气干冷,这个时候春寒料峭,风吹在脸上有如刀子一般。 因为不能泄露风声,所以,大军出发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打着北地换防的名义,一路往马邑方向行去。 说实话,大家都觉得这次的事情是十拿九稳,因此,行军过程还算轻松。而且,三十万人当中,差不多又一半是骑兵,行军速度很快。 韩则跟王恢和韩安国交情都很淡,毕竟,那两位算是草根阶级,年纪老大一把了,才混上了三公九卿的位置,看似风光,但是丞相还要经常换一次了,何况,一个御史大夫,一个大行,御史大夫是丞相的副手,虽然有惯例,丞相下台,御史大夫顶上,但是,同样也有过,丞相出了问题,连同御史大夫一起问罪的。 至于大行,更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似乎什么都能管一点,但是你要是多管了,马上就惹人心烦,当初景帝的时候,大行不过是插了一句嘴,说是要早定后位,结果,九族都搭了进去,因此,这年头,最保险的还是爵位。 李广是老将,别看要受到韩安国节制,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乐不乐意听话,还很难说。至于韩则,这位乃是世袭的列侯,这次纯粹是跑出来分润功劳的,因此,谁看得过眼啊 两个和韩则平级的不乐意跟韩则这个靠着家世的小子论交情,而李广却是跟韩则有些恩怨的,见韩则年纪轻轻,军职比他还要高出一级来,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这会儿,不冷嘲热讽已经是好事,哪里还肯跟韩则说什么。 上面的主将如此,下面的人同样也是互相看不顺眼。 王恢和韩安国的部属多半是从各郡抽调的骑兵,便是装备都是参差不齐,更别提什么配合了。李广手底下也是他自个带出来的老兵,看着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总是带着一点前辈看后辈的优越感的。而韩则和公孙贺呢?公孙贺年纪大一些,不过也没大到哪里去,刘彻做太子的时候,他是太子舍人,跟韩则的关系还算亲近,他们两个带的兵马,韩则自然是那两万建章营的骑兵,而公孙贺带的也是南军里面挑出来的骑兵,装备都很是精良,加上经受过比较严格的训练,因此配合很是默契,看着那些显得散乱的兵马,不免也有些瞧不起,如同大城市里的人看进城的土包子一般。 因此,无形之中,左路军就被孤立了。 好在,没过几天,就到了分道的时候,不等韩安国开口,李广就直接虚甩了一下马鞭,扬声道:“末将带人先行一步了” 说着,也不看韩安国有些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得带着自己的人先走了。 韩安国重重地哼了一声,饶是他心胸不错,也被李广这样的人给气着了,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是个刺头,有这么个不把上官放在眼里的部将,韩安国几乎要吐血了,他几乎是有些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来:“那,王将军,我们就先前往马邑了” “那就祝韩将军马到功成了”王恢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语气颇为和气道。 等到韩安国带着人走了,王恢看着在一边等待的韩则,心里冷哼一声,终于慢悠悠地开口道:“那韩将军,你也带兵前往预定战场吧” 韩则心里顿时觉得一顿腻歪,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着恭谨的神色,抱拳道:“末将领命” 说着,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行去,那里,是计划中匈奴人撤退的方向。 公孙贺驾驭着身下的一匹枣红马,跑到了韩则的身侧,低声抱怨道:“怀瑾,你瞧他们这什么意思,简直就像是觉得咱们是来添乱的一般咱们没上过战场,他们就真正打过仗吗?” 韩则有些无奈道:“子叔,这话可不要乱说。不管怎么样,军中素来讲究资历,咱们的资历,实在是太浅了” 公孙贺轻哼了一声,说道:“咱们也不说李广如何,那王恢和韩安国,也不过就是前些日子到闽越那边转了一圈,听说带的人都没碰到几个闽越人,他们就忙不迭地投降了,白白让他们占了便宜” 韩则微微皱眉,提醒道:“子叔,慎言” 公孙贺撇撇嘴:“怀瑾你就是太谨慎了,真没意思” 很快公孙贺又转移了话题,笑道:“听说,尊夫人又有了身孕,正巧,我儿敬声这会儿也三岁了,若是尊夫人生下个千金,不如咱们两家结个儿女亲家,如何?” 公孙贺这人是个很能投机的人,当初他拐弯抹角和公孙敖扯上了关系,接连着认识了当初还没有显贵的卫家,等到卫子夫有了身孕,他便娶到了卫子夫的姐姐卫君孺做了妻子,跟卫家结成了同盟。 因此,公孙家这会儿算是半只脚已经迈进了帝国的上层,算起来,跟韩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不过,这会儿听到公孙贺这般说,韩则心里顿时一个激灵,倒不是说公孙家的人如何不好,不过,韩家压根不想跟外戚扯上任何关系,不过,他脸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笑道:“那子叔你就要失望了,我出征之前,家母找了个听说很厉害的方士,那个方士说拙荆肚子里的是个小子呢” 公孙贺不免有些失望,倒是没有怀疑此话的真实性,毕竟,韩则若是说了谎,按照时间,他们此战结束之后不久,吴悦安就该生下来了,那个时候,若是是个女儿,岂不是坏了两人之间的交情。尤其这个时候,方士之说还是很叫人相信的。 于是公孙贺哈哈一笑:“如此,却是小儿没有福气了”也便不再多提。 没过多久,韩则与公孙贺带领的近五万人已经到达了预计的埋伏地点,就地安排起来。 公孙贺有些傻乎乎地看着韩则手下的建章营压根没有扎营的打算,反而先是喂饱了马,又用布片裹上了马蹄,在马嘴里面横了短棍,免得马嘶鸣出声。然后很是熟练地往自己身上缠上一些不影响行动的枯草,又往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同样抹上一层近似与土色的古怪涂料,这才找了隐蔽的地方,拿出干粮,飞快地吃了起来。 而韩则看着那些已经打算就地安营,垒灶造饭的南军骑兵,同样也有些无奈,对公孙贺说道:“子叔,咱们是来埋伏的,哪里能这般大张旗鼓地安营扎寨,这个时候是早春,草木都已经枯萎,一不小心,就会有烟气火光被人远远发现,如此,不是告诉别人我们在这里埋伏吗?” 第八章 计划开始 等到南军同样这般料理完之后,公孙贺也就只好委委屈屈地和韩则坐在一起,啃着几乎可以崩掉人的牙的肉干。 公孙贺虽说算起来有胡人的血统,但是,那是三代之前的事情了,如今,公孙家已经习惯了中原的繁华,公孙贺自己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这般苦楚,还真没有受过,因此,看着脸上没有什么异色,很是熟极而流地将肉干用手撕开,条条地送进嘴里咀嚼的韩则,不免有些佩服,他低声问道:“建章营莫非做过埋伏的训练?” 韩则将嘴里的肉干咽了下去,这才点头说道:“建章营素来会针对各种情况做出不同的模拟训练,如今欠缺的也就是一次在战场上的历练罢了” 公孙贺不禁有些羡慕起来,毕竟,建章营从建成之日起,就是韩则一手负责的,将来说不定,就是韩则一直带着,如此精兵,将来必定都会落在韩则手里了,怎么能不叫他羡慕呢? 另一边,聂壹已经来到了草原上。 “小人见过大单于”聂壹在草原上很有些名气,他经常往来于边境与草原,给草原上带来新鲜的米面茶叶,各种陶器,以及一些奢侈品,比如说珠宝首饰什么的。因此,当他贿赂了不少人,并且,在说出自己有办法让大单于得到马邑的时候,他成功地进入了王帐之中。 军臣这会儿正拥着一个美貌的女奴,喝着马奶酒,用腰刀切下一大块烤羊肉送进自己嘴里,毫不在意道:“你就是那个汉朝的商人?” “小人正是”聂壹跪伏在地上,恭恭道。 军臣随手又切了一大块羊肉,眼睛抬也不抬,很干脆道:“听说你在大汉那边也是豪富,在马邑还是一方豪强,怎么的突然要背弃大汉,投降咱们匈奴人了?” 聂壹微微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愤恨之色,他咬牙道:“大单于有所不知,大汉重农轻商,尽管小人颇有资财,可是,哪怕小人的铺子里面什么样的绸缎都有,但却连一件丝绸的衣裳都不能穿,小人每每从草原上带回不少马匹,但是,出门连马车都不能坐。” 说到这里,聂壹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如此,便也罢了,可是,马邑的县令着实是欺人太甚” 军臣来了兴趣,将弯刀放到手边,问道:“这又从何说起呢?” 聂壹哭诉道:“大单于有所不知,中原有这么一句话,叫做破家县令,灭门太守小人这样的商人,便是寻常的小吏也要仔细打点着,免得被惦记上可是,这次可真的是无妄之灾” “县令来马邑不久,小人一直小心伺候着,逢年过节,哪怕是县令的姬妾过生日,小人都要亲自上门,奉上厚礼”聂壹声音几乎可以说是尖利起来,他恨恨的说道,“可是,这县令实在是得寸进尺前些天,居然借口说大单于领兵南下,马邑官库被劫,要小人捐献九成家财,充入官库……小人,小人实在是……” 说到这里,聂壹一边泣不成声,眼睛里面居然射出刻骨的仇恨来。 军臣听到聂壹如此这般,顺手喝了一大杯酒,然后,将那个青铜的酒樽扔到了一边,顺着桌案掉到了地上,翻滚了好几圈,他哈哈一笑,说道:“汉人就是那样子,你叫什么来着……” 聂壹赶紧说道:“回禀大单于的话,小人聂壹” 军臣笑道:“聂壹啊,既然你说能够让本单于得到马邑,你又和那个县令翻了脸,那么,你有什么法子,让本单于如愿呢?” 聂壹脸上挂起了带着些谄媚的笑容,嘴里说道:“大单于,刚刚小人也说了,小人的家族在马邑已经历经五代,小人家里别的没有,不过到也是豢养了不少勇士,介时,小人便打着想要求那个县令放小人一马的名义,请他到家中喝酒,到时候,便是一两个勇士,便可以断送了那个县令的性命” 说到这里,聂壹偷偷地看了军臣一眼,这才继续说道:“马邑没什么兵马,而且,城中的大小官吏,多半都拿过聂家的好处,小人自然有办法让他们投降大单于。等到县令授首,小人便将他的首级悬挂在城楼之上,若是大单于看到了他的首级,便说明小人已经成事,到时候,小人令心腹打开城门,大单于便可以轻轻松松,得到马邑,继而便可以控制代郡” 聂壹很是卖力地为军臣画着大饼,然后脸上带着谄媚之色,说道:“小人这般做,若是被大汉之道,日后便是株连九族的罪过,大单于乃是草原上最伟大的英雄,如同天上的神鹰一般,自然是不怕大汉的,可是小人全家也有上百人口,还请大单于日后庇护小人的家族,小人对大单于感激不尽” 军臣被吹捧得几乎飘飘欲仙起来,他得意道:“好,本单于就答应你了若是事成,本单于就赐给你一个部落,封你做匈奴的天王” 聂壹非常利索地给军臣连连叩首,嗓子都激动地变了调:“小人谢过大单于赏赐,必当为大单于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等到聂壹退出了大帐,军臣忽然说道:“你说,这聂壹说得可不可信呢?” 大帐后面忽然转出一个人来,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但是依旧面白无须,他穿着一身厚厚的皮裘,显然在匈奴地位不低,这会儿,他正笼着手,声音有些尖利:“看这聂壹的模样,多半是真的,毕竟,商户在大汉的确低贱,再有钱,一个小官都能让他家破人亡,何况,若是聂壹对大单于说谎,他又能得到什么呢?毕竟,他能够积累那般的家财,还是因为一直在跟匈奴交易啊大汉只管命人去看,马邑城楼上什么时候会挂出人头就是了,若是没有,大单于也不会损失什么,若是有了,大单于能够攻下代郡,也是一件大好事” 这个说话的人却是中行说。 要说大汉朝堂上的君臣最恨的人物之中,大概中行说比起匈奴的单于还要靠前一些。为什么呢?这个中行说原本只是汉宫中的一个太监,被文帝选出来给和亲的公主作陪嫁的。结果,中行说这个没了下边的奴婢,居然敢违抗这条命令,还跟文帝发狠,说是要是文帝将他送到匈奴,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跟大汉作对 换了一个皇帝,大概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个奴婢干掉但是,文帝居然没有,他压根不相信这么个阉人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依旧将他塞进了和亲的队伍里面。 中行说也是个人物,才一到匈奴,便对当时的单于效忠,然后就是一心一意地给匈奴出谋划策,弄得匈奴人对大汉愈加不放在心上,动辄敲诈勒索,胃口越来越大,一不满足,立马出兵,弄得大汉的火气越来越大,而中行说这个当初很不起眼的奴婢,也就被不知多少人惦记上了。 一直以来,几代单于对于中行说都非常器重,甚至将他尊为老师,反正他是个阉人,这辈子也没有子嗣,他们器重他也不会影响到自己。因此,听中行说这么,军臣有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当即就直接下令,命人开始集结军队,就在马邑那边观望,打算一看到马邑城楼的人头,立刻就发兵攻打。 聂壹离开了军臣的王帐,立刻就上了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马邑行去。 “聂翁,可是成功了?”聂壹刚刚进了城,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是李息。 聂壹赶紧跳下马,给李息行了一礼,恭声道:“李将军,小人已经说动了军臣,就等着这边发动了还请李将军回去禀报将屯将军,请他务必截断匈奴的后路” 李息对这个商人倒是挺佩服的,不管怎么说,敢于冒险的人不少,不过,像聂壹这样,敢于拿自家的全族性命和前程冒险的人,想必不会有几个,或许,可以算上当年的吕不韦? 李息赶紧答应下来:“聂翁尽管动手,李某这就去禀报将军” 李息匆匆离去,聂壹强行按捺下内心的惊惶与激动,深吸了一口气,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低声道:“日后的富贵,就在此一举了” 于是,县衙大牢里面的一个死囚就被提溜了出来,这位本来还能活到秋天的死囚直接就被砍了头,然后,头颅被高高地悬挂在了马邑的城楼之上。 于是,很快,匈奴的探子就看到,马邑的城楼上,挂上了一个满是血污的人头。 远远地看不清楚面目,不过,他们相信,这个人头就是马邑县令的首级,于是便飞快地跑回去回报了。 “大单于,马邑城楼上已经悬挂了一个首级,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楚面目”那个探子还算有点脑子,在后面又加了一句。 不过,军臣压根只注意到了第一句,当下哈哈一笑,提起马鞭,扬声道:“匈奴的勇士们,出发” 军臣亲自带着十万匈奴骑兵,一路往马邑而去。 第九章 短兵相接 “开始发动了吧”公孙贺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眼睛眯了起来。 韩则盘算了一下时间:“应该已经开始了按时间算,匈奴人已经快要接近马邑了” 公孙贺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来:“那还等什么,咱们这边赶紧准备好了”他早就快要待不住了,为了隐蔽,选择的埋伏的地方其实很不错,处在一个小山坡上,山坡上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多半是些矮小的灌木,还有枯黄的草茎,虽说这时候是早春,没什么蚊虫,但是为了防止被发现,压根没有搭建营地军帐,也不能随便生火,吃的东西又冷又硬,为了军功,他也就咬牙撑了下去,不过,现在终于看到了解脱的希望,心里如何不高兴呢? 韩则也是点了点头,的确需要准备起来了。两人各自对自己的部属做了一个手势,低声下达了命令,然后所有人便都行动了起来。 几十辆大型的箭车被推了出来,上面同样用枯草遮掩了一番,远远地,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一件绝大的凶器。 本来算着匈奴人要到马邑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没过多久,远远地,就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几个斥候飞快地跑了回来:“将军,是匈奴人,队伍很整齐,看起来,足有十万人的样子” “他们来了”韩则惊讶地和公孙贺对视了一眼。 公孙贺的脸色非常难看,咬着牙说道:“匈奴人没有上当,莫不是泄露了消息” 韩则脸色也很糟糕:“将屯将军他们肯定没有发动,就剩下咱们这一路了” 公孙贺有些犹豫:“怀瑾,那咱们……” 韩则用力握了握拳头,终于说道:“咱们未必没有机会,而且,子叔你也知道,陛下有意磨练我等,若是我等怯战不前,如何能对陛下交代” 公孙贺想想也是,不论如何,若是不战自退,莫说跟天子不好交代,他就是对自己也不好交代了。公孙家的人身上终究流着胡人的血,对于战斗的渴望,那是天性,他狠狠咬牙,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狰狞了:“好,怀瑾,咱们就跟那些匈奴人对上了” 韩则也是冷笑一声:“没错既然他们走了咱们这条路,那么,就战吧” 而这个时候,军臣正气恼非常,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的商人,居然敢联合大汉耍弄自己,而素来对匈奴很是忍让的大汉,这会儿更是下定了决心,要跟匈奴战一场了。他在心里狠狠的发誓,只要回到了草原,他一定要狠狠的报复回去。 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因此,很快便到了韩则他们埋伏的山坡下,韩则咬着牙,直接下令:“放箭” 排列成了三排的箭车交替地想山坡下发射着粗大的弩箭,完全没有必要瞄准,在这样的地理位置下,尤其下面的匈奴骑兵之间的距离很小,因此,多半的弩箭都能命中目标。 于是,下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一个个骑兵接二连三地落下马来,立马就被后面的马从身上踩了过去,当场死去的还好,还剩下一口气地几乎是被当场踩成了肉泥。一匹匹在长安足足可以卖上数十金的骏马被射死射伤,战场上充斥着战马的悲鸣。 韩则一眼看到那边还打着匈奴王庭旗帜的撮人,眼睛一亮,直接拈弓搭箭,对准了那里,一连三箭射出 “大单于,小心”几个军臣的护卫看到如此场景,一个个忙不迭地举起了盾牌,不过,还是有一支箭没有被挡住,一个护卫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箭,但是,韩则用的是强弓,自己臂力也不弱,这支箭愣是穿透了那个匈奴护卫,擦着军臣的头发飞出,若不是那个护卫那么一扑,争取到了一点时间,这一箭就能要了军臣大半条性命。 韩则心中暗叹,嘴里却喊道:“匈奴单于军臣在那里,大家放箭,杀死军臣” “杀死单于杀死单于”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这战场上,本来就很容易让人变得疯狂起来,而且,初战如此顺利,很多人心中也生出了骄矜之心,觉得匈奴人不过如此,如今听韩则,匈奴单于就在那里,一个个恨不得扑上去,将军臣的脑袋砍下来,成就自己的军功,将来好能封个万户侯,衣锦还乡。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手里的箭对准了军臣所在的地方,密密麻麻的长箭飞出,可惜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有韩则那般臂力,因此,多半箭支压根还没射到军臣面前百步,便已经落地,当然,同时,也能带走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军臣又惊又气,按他的心思,恨不得立刻将那些敢于伏击他的人碎尸万段,可是这个时候,他也摸不准到底有多少人埋伏,而且,他也不是什么悍不畏死的人,当下自己一边在护卫的保护下继续前奔,一边大声吩咐道:“左贤王何在?” 这一任左贤王是军臣的太子于单,他听到自己的父亲喊话,赶紧打马过去,问道:“大单于有何吩咐?” 军臣对自己这个儿子还算满意,咬了咬牙,说道:“左贤王率领部属,护卫本单于左右令左谷蠡王,带领部属,抵御汉军,本单于要看到那个汉人将军的头颅” 左谷蠡王是军臣的弟弟伊稚斜,无论是野心,还是手段,都是有名的,虽说平日里对着军臣很是恭顺,但是,背地里面,对于自己这个弟弟颇为打压。伊稚斜素来隐忍,不论是对军臣还是于单,从来不敢显示任何异状,装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让军臣即使想发作也找不到理由。 这回,听军臣这般下令,伊稚斜差点没当场发飙,这算怎么回事,将自己留下来御敌,你们父子两个跑回去?伊稚斜从马邑城外撤退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一直打着保护单于的名义,就带着自己的部属在左翼护卫,因此,距离韩则他们的伏兵是最远的,倒是损失最少,心里本来还有些得意,哪知道,军臣这么一下令,自己的打算可就全部泡汤了,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刚才军臣就死了算了。 不过,伊稚斜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说道:“遵大单于之令” 说着,直接召集了自己的部属,命令其中一部下了马,直接顶着密密麻麻的箭雨往山坡上冲去。 匈奴人颇有些悍不畏死的模样,一个个就穿着普通的皮衣,就算是又铠甲,也就是简陋的皮甲,一个个要么执弓在手,要么挥舞着弯刀,向着山坡上冲来。 这个山坡坡度并不算陡,而且,山坡也不算高,眼见着伊稚斜已经带着人快要冲到半山腰。韩则只好命令放过了已经跑了很远的军臣那一伙人,专心对付起伊稚斜来,当然,他压根不知道,这次的对手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这个伊稚斜在历史上,是下一任的单于。 箭车虽然厉害,不过,说实在的,也很麻烦。每一辆箭车上面都有近百个箭孔,装填一次就需要耗费一段时间,因此,只好分成三批轮射。之前因为居高临下,匈奴人又在溃逃,留出了不少装填的时间,只是,这会儿,匈奴人已经快要逼近,再花费时间装填箭支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不过,韩则也没有让人将箭车推下,依旧挡在前面,作为掩体,命人直接向下射箭。 伊稚斜被这么无赖的打法气得三尸神暴跳,人家汉军压根不想跟你拼什么勇力,直接躲在后面居高临下地放箭,你还能怎么躲呢?眼看着之前的一部五千人已经损失了近半,他不禁心痛不已,这些人,可都是他的部属,他辛辛苦苦才召集起来的勇士,若是损失得太多,到时候没准就要受制于人了。 匈奴以左为尊,伊稚斜这个左谷蠡王地位,仅次于单于之下,名义上与左右贤王,还有右谷蠡王并列,当然,实际上,四王之中,左贤王最尊,其次,就轮到他这个左谷蠡王。 不过,若是实力不足,他这个左谷蠡王,没准还比不上一个大部落的首领。心里这样想着,见之前一部人已经损失了大半,不过,总算快要冲到山顶,伊稚斜咬牙又命一部人冲了上去。 不论如何,军臣的命令,他还是要听的,起码总得做出个样子来。 韩则这会儿紧抿着嘴,也顾不上别的了,反正军臣铁定是追不上了,这会儿,能杀死多少匈奴人算多少吧于是,只管握着弓,尽可能地射杀那些匈奴人。 “那人是谁?”伊稚斜看着山顶,隐约看到一个汉朝将军模样的年轻人,手里握着一柄长弓,每一箭都能夺走一个匈奴武士的性命,“真是好箭法,不逊于飞将军李广了” 一边的一个人看了半天,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回左谷蠡王的话,看身形,那个人似乎是我等上次出使大汉的时候,见到的那个韩则” “就是乌日娜那个小丫头惦记着的那个?” 第十章 三方动静 “小丫头真是好眼光,听说他是当年韩王信的直系子孙?也不知道,能不能为我所用”伊稚斜眯起了眼睛,琢磨起来。 刚刚说话的那个正是当年出使的图各,他没有多说什么,当然,心里却觉得伊稚斜有些异想天开,当初韩王信名义上是迫不得已,投奔了匈奴,实际上,单于压根无法节制他,甚至,没过几年,韩王信的儿子孙子又再次回到了汉朝,还带着他们从匈奴招募的大批勇士,由此可见,韩家人打心眼里,其实是看不上匈奴的。 伊稚斜也就是嘴里那么,乌日娜是军臣和大阏氏的小女儿,也是他的侄女,素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面长大的,草原上爱慕她的少年不知道有多少,偏偏她谁也看不上,不过偷偷溜去汉朝转了一圈,回来就宣布,自己看上了一个汉人,不知道伤了多少少年的心,一个个恨不得将韩则这个不识相的情敌碎尸万段,为了草原上的狼。 伊稚斜想到这里,也不急着要杀韩则了,直接吩咐道:“传令下去,尽量活捉那汉朝的主将,莫要伤了他” 他素来治军极严,这么,哪怕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有人往韩则那里放箭的,这会儿也都转移了目标,一些机灵一些的,心里约摸着,可能是左谷蠡王动了惜才之心了。 而这个时候,那些攻上来的匈奴人已经冲进了阵地,虽说有着箭车的阻拦,还是有几个人越过了那些并排的箭车,挥舞着弯刀,向汉军砍来。 这么短的距离,弓箭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好在一直操纵箭车的都是建章营的人,这会儿已经大概适应了战场,一个个满脸都是杀气,很是配合默契的站成一排,一个个握着长矛,也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就是向靠近的匈奴人刺去。 长矛比起弯刀可是长多了,因此,那些匈奴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几根长矛刺进了身体,然后同时抽回,几道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流就喷了出来。 不过,那些匈奴人比起汉军,战斗的经验可是多多了,很快,就有人不等长矛刺到自己或者身边的人身上,直接挥刀将长矛砍成两截,长矛的杆都是木制的,哪里比得上匈奴人的刀子,没有了长矛,自然是匈奴人占了优势,不过,建章营的人身上一般情况下,都有着一根长矛外加两根短矛,因此,倒也没有落到空手的尴尬境地。双方如此纠缠到了一起,互相砍杀起来。 而这个时候,南军也已经反映过来,加入了战斗,固然,他们的兵器和经验都差得远,可是,架不住南军人多啊韩则和公孙贺手底下总共六万人,其中,建章营的人两万,另外四万人,便都是南军出来的了。 这会儿,韩则和公孙贺也带着亲兵加入了战斗,公孙贺同样用的是弯刀,只是他用的刀更加长一些,而且,很是锋锐,每每一刀挥出,便是鲜血横流。而韩则用的剑也是特制的,剑身狭窄,只有一边开刃,两面还都加上了血槽,格险。 韩则狠狠剑刺入了一个匈奴人的胸膛,粘稠的血腥味让他近乎喘不过起来。虽说在决定了自己要建立军功的时候,韩则就开始逼着自己杀人,可是,平常杀死那些死囚或者是贼寇,和在战场上,这般的尸山血海中,杀死敌人是不一样的,与这些匈奴人比起来,以前剿灭的那些所谓难缠的山贼简直就是自家养的小白兔一般。 再次将一个靠近的匈奴人的脖子割开,韩则胸中升起了一种几乎不能抑制的戾气,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团血光,脑中除了一个“杀”字,再也容不下其他一般,他几乎有些享受那充斥着空气里的血腥味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气开声,喊道:“杀杀杀” 他中气十足,几声大喊几乎响彻了整个战场,汉军这一方士气大振,同时呼喊起来:“杀杀杀杀死这些匈奴人” 山下,伊稚斜脸上露出了异色,说实话,他见惯了汉人对于匈奴人的惧怕,因此,见山上那些汉军的语气凶狠有如野兽一般,心中居然升起了一丝寒意,他勉强将这丝寒意抑制下去,嘴里再次吩咐,又派了一万人向山上攻去。 就在韩则他们这一路兵马跟伊稚斜短兵相接的时候,另一边,王恢和李息正带着人出了代郡,打算截断匈奴的后路,哪知道,这个时候,几个斥候骑着马冲了回来,到了王恢他们面前,从马上滚下,直接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启禀王将军,李将军,匈奴人,匈奴人看出事情有诈,在距离马邑不足百里的时候,就直接撤退了” 王恢大吃一惊,心中顿时有些犹豫起来,问道:“那你可知道,匈奴人来了多少人马?” 一个斥候非常肯定的说道:“回王将军的话,匈奴人由单于军臣,左贤王于单,还有左谷蠡王伊稚斜率领,足有十万人马,已经向草原方向撤去” 王恢沉默了一下,直接掉转了马头:“咱们也撤兵” 李息大吃一惊:“将军,不可啊” 王恢冷冷地看了李息一眼:“有何不可,匈奴人素来悍勇,即便不能以一当十,但是,以一当二,当三却是不成问题,匈奴共有十万控弦之士,弓马娴熟。我等不过三万兵马,还都是郡兵,弓马颇为粗疏,若是出战,岂不是以卵击石,羊入虎口” 李息急道:“将军,我等不过是要从侧翼截断匈奴辎重,并不一定要和匈奴人短兵相接,何况,护军将军那里还有二十万人马,我等若是出动,护军将军那里势必不会观望,若护军将军同时出兵,自然能和咱们呼应,将匈奴合围……” 王恢很不高兴道:“住口我为主将,还是尔为主将焉敢信口开河” 李息心一下子凉了大半,不过还是做着最后的努力:“将军,左路军此时应该还在匈奴退路上埋伏,若是他们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自己发动了,他们那边不过六万人,如何是匈奴人的对手弓高侯带领着建章营全部都在其中,陛下素来看重建章营,对于弓高侯也颇为倚重,若是,左路大军独自支撑,遭遇不测,陛下势必大怒……” 听到这里,王恢脸色铁青,他厉声道:“李息,你是在威胁本将军吗?若是韩则擅自出兵,遭遇不测,那就是他不遵军令,自取其祸,与本将军有什么相干” 李息还想再说,不过,王恢已经转身,下令道:“传我军令,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返回代郡待命” 李息嗫嚅了一下,终于长叹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而右路那边,韩安国一直埋伏在马邑县城附近,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匈奴人来,心里焦急无比,正在有些坐立难安的时候,一队斥候打探消息回来了。 “究竟如何了?”韩安国问道。 为首的斥候赶紧上前答道:“将军,匈奴人抓住了雁门尉史,计策已经泄漏,已经往草原方向撤退了” 韩安国内心几乎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他压根不想要跟匈奴对掐,他觉得,保持如今的和平,没有什么不好,不过是隔一段时间,送上一个宗室女子,还有一些财物罢了,若是大汉与匈奴真的敌对起来,不说谁胜谁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此丧命,而且,消耗的钱粮可比直接给匈奴财物多多了。 因此,既然军臣逃脱了,那么自然这事也就这么算了,顶多到时候,将聂壹那个商人给作为罪魁祸首交出去就是了。 而另一边,李广却激动起来:“韩将军,既然匈奴人仓皇逃走,咱们不妨趁势追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活捉军臣” 韩安国有些不耐烦道:“匈奴人这会儿离咱们已经超过了几百里地,虽说我等手下也是骑兵,但是,速度一定跟不上匈奴人,如何能够跟得上” 李广一听就知道韩安国已经不想追击了,立马叫道:“韩将军率大军来到马邑,为的就是诱杀匈奴人,如今却不站即退,是何道理若是将军不愿意追击,末将自己率领部属,前往追击” 说着,不等韩安国同意或是反对,直接出去,传令:“儿郎们,随老夫追杀匈奴人,活捉军臣” 李广治军颇有一套,手下也只肯认他一个,一听李广下了令,立马拿了自己的兵器,骑上了自己的战马,高声呼喊道:“愿随将军杀敌活捉军臣” 韩安国眼睁睁地看着李广带着自己手下的几万人冲了出去,顺着大路,往草原的方向追去,气得胡子都哆嗦起来:“岂有此理竟敢不尊军令,擅自出兵,真乃狂徒狂徒” “将军,咱们要不要跟上?”一边韩安国身边的一个亲兵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韩安国气哼哼道:“如此狂徒,便让他自己去吧”说着,便想要下令撤军,与王恢汇合。 “可是,将军,左路军还埋伏在匈奴人回草原的路上呢”那个亲兵赶紧说道。 “什么?”韩安国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虽说瞧不上韩则,可是却也得承认,韩则是年轻人中少有的俊杰,尤其,建章营一直以来被天子看重,若是因为他们见死不救,陷在匈奴人手里,那么,以天子的性子,想必他们回去也没有好果子吃,想到这里,韩安国跺着脚,下令道:“赶紧整军,前往追击匈奴” 第十 再次结怨 韩则这会儿只剩下心头一点清明,其余的满是杀戮之意,一身铠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张俊美的脸上带着血污,看着几乎带着狰狞之色,右手稳稳地握着长剑,没有任何花哨的招数,每一剑挥出,便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而那些人因为伊稚斜的缘故,对上韩则总有些束手束脚的,因此,死在韩则剑下的人很是不少。 匈奴人似乎源源不断地上来,而这个时候,也能看出双方的差距了,不论如何,论起悍勇,才训练了几年的汉军,还真比不上那些自幼就在争斗的匈奴人。 就在汉军的伤亡开始增大的时候,又有喊杀声传来,伊稚斜本来一直骑在马上,观望这边的战场,这会儿回头一看,却发现又有数万汉军疾驰而来,打着的旗帜,赫然是李广的。 伊稚斜一惊,眼见着李广率领的人马离这里已经不足二里,心里对于将汉军剿灭已经没了指望,毕竟,他还要保存自己的实力,最终咬了咬牙,命令道:“收兵,咱们也撤退” 图各一惊,赶紧提醒道:“可是,左谷蠡王,大单于那里……” 伊稚斜冷笑一声:“就说汉军援兵来了,是飞将军带的队,咱们敌众我寡,实在不敌”他心知如此,军臣肯定要训斥他一顿,但是,想要对他做出什么实质上的惩罚,却是不能。李广的威名在草原上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尤其,军臣还要考虑到右贤王,右谷蠡王他们的想法。 于是,伊稚斜直接拨转了马头,也不顾那近万在山坡上正在舍生忘死地战斗的部属了,直接下令撤退。 李广这会儿见匈奴人想要逃了,压根不看山上还打成一团,直接就命人紧追着伊稚斜而去了。 公孙贺这会儿也已经有些力竭,见到有援兵过来,本来还是一喜,想着两边正好前后夹击,将这近万的匈奴人一鼓作气全部消灭呢,哪知道,李广居然直接追着伊稚斜跑了,气得狠狠地啐了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就这么一个疏忽,几乎要被一个匈奴当户砍下的自己的手臂,亏得一个亲兵赶紧上前挡下了那一刀。 公孙贺哪里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侥幸逃过一劫之后,赶紧喘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弯刀,只觉得手心汗津津的,他狠狠刀砍进自己身侧一个匈奴人的肩膀,用力过猛,几乎将刀锋卡在了那个匈奴人的肩胛骨里,拔出来的时候,见刀刃都崩开了米粒一般的小口子,心中不禁大恨,暗自琢磨着,若是自己能够活着回长安,非要整死李光那个老东西不可 而韩则这会儿也见到李广追着伊稚斜的人跑了,心中一动,大喊起来:“援兵来了,匈奴左谷蠡王跑了” 几个机灵的亲兵也是跟着喊了起来:“匈奴人逃跑啦左谷蠡王逃跑啦” 匈奴人那边,几个人不由得回头望了一下,果然,看到打着左谷蠡王旗帜的人马已经远远地逃走了,士气一下子大泄,有些人也心思浮动起来,手底下不免少了几分一往无回的气势,一时间,竟然让汉军扳回了局面。 韩安国也带着一部分前锋骑兵追了上来,虽然没有看到李广的影子,不过,却发现了韩则他们这边还在跟匈奴人短兵相接,眼看着死伤已经不少。 韩安国几乎气疯了:“该死的李广快,上去支援弓高侯与公孙将军” 那些匈奴人见又有汉军冲了上来,气势不免又下降了一截,有些人已经生出了退意,不过,如此一来,匈奴人的阵型更是大乱起来。 右路大军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韩则心里也是一松,顿时觉得疲惫铺天盖地而来,但是,这里终究是战场,他狠狠地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用力握了握剑柄,剑柄上缠着的麻布这会儿都已经显得有些湿滑起来。 公孙贺几乎当场就要丢了手里的弯刀,他觉得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都在哆嗦起来,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砍了多少人,这还是在亲兵的护卫之下,自己数十个亲兵,这会儿已经死伤了接近一半,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很是难看的笑容来:“援兵终于到了” 韩则也是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个地步,匈奴人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没多久匈奴人军心涣散,败像已经非常明显,韩则淡淡地开口道:“让他们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可以不死” 旁边的亲兵听了,赶紧高声喊道:“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可以不死”先用汉话喊了两遍,又用匈奴语喊了起来。 建章营的人多少学过几句匈奴语,也跟着大喊起来。 当第一个匈奴人犹豫着丢下了手里的兵器,跪到了一边,没有被汉军攻击的时候,剩下来的匈奴人也差不多没有了战意,他们已经是被自己的首领抛弃了,对于匈奴人来说,投降强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战斗终于结束了,命士兵开始打扫战场,统计伤亡人数,韩则和公孙贺这会儿已经找了个干净一点的地方,跟韩安国寒暄起来。 韩安国有些难堪道:“是安国御下不严,好在两位将军平安无事,否则,安国实在是无颜面对两位将军,面对陛下了” 韩则赶紧说道:“护军将军何出此言,护军将军及时来援,使得左路大军总算不至于死伤惨重,我等铭感于内”不过,这话里还是带着刺,你们右路大军这个时候才跑过来救援,先跑过来的还是个跟我又过节的李广,莫不是你们存心想要让咱们损失殆尽啊 韩安国自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边公孙贺很是阴不阴阳不阳道:“护军将军援手之德,某与怀瑾自然是记得的,至于李将军” 他冷哼一声,喉咙里几乎冒出凉气来:“李将军一心争功,见死不救的事情,某也自然会如实禀报陛下,介时,陛下自有公断” 韩安国吃了一惊,不过,既然这两位没有扯上自己,他也就松了一口气,打起了哈哈,带着点殷勤,说道:“两位将军果然用兵有方,居然能够让匈奴人吃了这般大亏,实在是叫安国佩服啊” “哪里哪里,护军将军谬赞了” …… 这边在虚情假意地互相吹捧试探,那边,韩安国的一个亲兵犹豫地看了看天色,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将军,李将军去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消息,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 提到李广,几个人脸色都有些难看,韩安国冷笑一声:“这李广也不知道有什么依仗,不遵军令,不顾袍泽,妄自尊大,如今怕是为了抢功,孤军深入。咱们这会儿已经大战了一场,心神俱疲,便是想要前往接应,还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呢” 公孙贺更是直接说道:“我属下军士这会儿折损不少,剩下的也急需休整,哪里还骑得了马” 韩则这会儿对李广也没了好感,也不知道为什么后人将他吹得有如军神再世一般,起码,这老家伙,品行就很值得人怀疑,太让人不舒服了他也不是什么喜欢以德报怨的人,何况,这会儿建章营的战斗力也就只剩下平常的三成不到,真要是追上去,还不是肉包子打狗啊 于是,韩则也是很委婉地表示:“建章营这会儿也是不堪再战了,不过,李将军那般性子,若是无人接应,怕是将来会怀恨在心,我等……” 公孙贺哼了一声,而韩安国却有些犹豫了。韩则和公孙贺固然可以拿着刚刚大战了一场作为理由,可是,韩安国怎么可以,除了李广带走的人,韩安国手里还是过十万人马没有怎么参战呢 于是,韩安国很是不情不愿地调出了三万骑兵,前往接应,心里别提有多腻味了。 而李广这会儿,却是真的身陷苦战之中。 伊稚斜是何等人物,见李广一直紧追着不放,加上见李广不过带了两三万人,也不见有大军跟上接应,他是知道一点李广的性子的,忖度着,李广怕是又独自带着自己的部属追上来了,不禁动了心思,这次自己没能将韩则那边拿下,不过若是将李广拿下,自己到时候不但无过,反而是大功了。于是,直接下令迎战。 而李广追上来的缘故,固然是抢功,但是实际上,还是想要为了自己的儿子报仇,因为,当日攻打云中郡的,正是伊稚斜所部,这会儿见到左谷蠡王的旗帜,哪里还肯放过,就这么紧紧地追了上来。 李广这人,为了胜利,素来有些不计伤亡的意思,他的手下也都差不多,一个个都是以命相搏,以命换命的架势,可惜的是,若是对上了别人,或许很容易让敌人胆怯,但是问题是,他的对手是匈奴人中的精锐。 于是,当韩安国派出去的三万大军赶来的时候,伊稚斜所部和李广已经拼成了两败俱伤的架势。 伊稚斜远远看见又有汉军赶来,不禁大为遗憾,差一点,李广就要被他们所败了,不过,他也是能屈能伸之人,当下命令撤退,反正,将李广的手下几乎打残了大半,如此也是大功一件了。 而李广他们这个时候,就算是想要追击,也没了力气,是役,李广所部再次折损了近万人马,另外的人也是几乎人人带伤,怕是一段时间里不能再次投入战斗了。 第十三章 封赏 对于此次的战果,刘彻非常不满意,虽说匈奴人损失了两万左右,可是,不算三十万大军消耗的粮草,损坏的辎重,汉军同样也损失了差不多两万,如此,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了。 最让他愤慨的是,王恢居然没有出战,导致左路大军差点陷入孤军奋战的绝境之中,要知道,建章营几乎是他看着建立成熟起来的,如今本来只是让建章营的人见识一下真正的战争,结果这下倒好,建章营不但直接参战了,还差不多成为跟匈奴人对上的军队,要不是建章营和南军的装备都不错,刘彻对于建章营先前的投资便都打了水漂,连同他看好的韩则和公孙贺都要栽进去,这如何让他不愤怒。 因此,等到大军入了城,除了对韩则和公孙贺他们,刘彻还有些好脸色之外,看到别人,简直就是如阎罗一般了。 王恢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直接就被刘彻下了廷尉,理由是当初力主出战,结果却畏敌不前,临阵脱逃。 至于韩安国,既没有得到赏赐,也没有得到惩罚,只是收回了他的护军将军一职,让他继续做御史大夫去了。 而刘彻对李广,耐心也已经快要用尽,李广直接被降了职,也别想补全他手下的编制了,正好,他现在的职位,也只好能掌管万人。 不过,对于韩则和公孙贺,刘彻神情就显得温和起来,他觉得这两人孤军奋战,还能控制住了左路军的伤亡,战果也很是不错,因此,还是颇有将才的。于是,刘彻大手一挥,公孙贺直接被封为关内侯,食邑千户,而韩则这个弓高侯名下,再次多出了一千五百户的食邑,另外,刘彻还在未央宫赐宴,令千石以上的大臣前往赴宴。 此时的皇家赐宴尚且不像后来皇权达到顶峰时那般,令臣下惶恐,但是,依旧叫人不怎么自在。 酒是上好的新丰酒,菜肴也颇为丰盛,当然,因为时代的局限性,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精致,但是,却也颇为味美。 不过,在这种场合,谁要是真的甩开膀子胡吃海喝,那就是傻x于是,韩则只能端着一副谦逊温和地笑容,在那里应对那些大臣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有的时候,还要将几句酸话不着痕迹地打回去,只觉得自己胃都有些抽搐起来。 好在在这样的场合,是不能随意离席的,而且,多数人也不敢挡着刘彻的面,得罪韩则这样的新贵。因此,这顿饭吃得还算舒坦。 不过,等到赐宴结束,一群人一起离宫的时候,就没那么舒服了。 对于韩则来说,他本身就是列侯,不过,食邑的增长也就意味着,他名下可以蓄养的私人武装变得更多,而且,也能积蓄更多的财富,两相加起来,韩家的底气也就更足了更让人眼红的是,韩家这一代,不说还不知道具体怎么样的韩说,韩则和韩嫣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人物,偏生兄弟两个感情甚笃,即使分了家,也照样共同进退。 因此,尽管不少人心里暗叹韩则的运气,或者说是他所受到的圣宠,以及平步青云的速度,可是,嘴上,却不能不对韩则奉承逢迎。连同坐在韩则旁边的韩嫣也没能躲得过去。 公孙贺同样端着一副显得有些僵硬的笑脸,别人都明白,以公孙贺如今的架势,公孙家后继有人,起码三代之内,没什么值得忧虑的了。 而与公孙家算得上是已经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卫家人也觉得与有荣焉,毕竟,卫家如今除了一个俨然以及是后宫第二人的卫子夫,卫青虽说表现出了自己的才华,不过,也需要别人帮衬提携,方能一展所能,如今公孙贺得了天子的青眼,自然,卫青也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怀瑾果然是允文允武之才”田蚡腆着一张老脸凑了过来,笑眯眯道,“如此再过几年,怀瑾怕是可以封万户了吧”说到这里,田蚡有些不太甘心,毕竟,他虽说被封为武安侯,可是,却是因为自己的外甥是皇帝,只是恩封罢了,跟用军功挣出来的爵位有着本质的区别。而且,因为是恩封的缘故,他也不过食邑八千户。才几年时间,韩则这个弓高侯名下的食邑已经超过了五千户,眼看着,就要超过他了,他心里难免有些嫉恨起来。 看着田蚡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架势,韩则心里有些腻烦,不过,这等小人,你还真的得罪不起,于是连忙说道:“丞相何出此言呢?则年轻识浅,真需要丞相这样的长者提携才是” 田蚡听着心里舒坦得很,又听到韩则在那边低声笑道:“这次则在北边,虽说战功有限,不过,匈奴人逃逸之时,却是丢下了不少辎重,则却是得了几方玉石,看着颇为古拙。不过则眼拙,辨不出来历,听说丞相对此颇为精通,到时候还请丞相不吝赐教啊” 这纯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匈奴人对于玉石可没什么爱好,他们更喜欢亮晶晶的宝石,甚至用兽骨之类的东西打磨成随身的配饰,因此,玉石对他们来说,连装饰的意义也没有,那就是没用的石头,韩则哪里能从匈奴人那里弄到什么古玉。而田蚡更是出身草根,什么时候会鉴赏什么古玉了。 田蚡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心里便知道,那几方古玉,怕是就是韩家的珍藏了,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盛了几分,心里觉得韩则果然会做人,而且,自己既然皇帝的亲舅舅,只要皇帝还在,谁还能骑得到他头上去了,心里舒服了很多,他笑嘻嘻道:“” 田蚡满意地走了,韩嫣在一边低声道:“大兄,丞相固然是陛下的舅舅,可是,咱们也不必这般小心啊” 韩则轻哼了一声:“噤声,这种事情哪里能在这里说” 韩嫣心领神会,便不再多说了。 见田蚡笑吟吟地走了,大家也知道,韩则这里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因此,也不再凑过来套近乎,还不如回去之后,备上一份礼物,送到弓高侯府上呢,因此,一个个也就笑眯眯地拱手告辞,各自上了马车,各回各家了。 “家里如何?祖母与母亲如何?你嫂子如何了?”因为刚刚回到长安,还没来得及回府,便被召入宫中赐宴,韩则一直到坐上了马车,才有余暇问起家里发生的事情。 韩嫣赶紧说道:“家里都很好,祖母和母亲身体也很是康健,嫂子前两日已经生产,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按照大兄的意思,小名就叫平平,另外长生如今也开始启蒙,已经会几十个字了,很是聪明伶俐” 韩则脸上露出了笑容,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没事就好” 心里想着自己的次子,韩则脸上露出了些许急切之色,韩嫣见状,心里暗笑,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个素来稳重的兄长也有这般急迫的时候,当下就扬声道:“马车赶快些” 外面的车夫赶紧应了一声:“小人遵命”说着,扬起马鞭,在驾车的马身上抽了两下,马车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 韩则压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在一边催促道:“再快些,回头给你赏钱” 果然,赏钱足以调动任何一个人的动力,那个车夫更加激动起来,笑道:“侯爷,那您和二公子可要坐好了小人这就再让马儿跑快些” 虽说这年头,无论是马车的舒适度和地面的平整度都很有让一个已经习惯了汽车和水泥路的现代人抓狂的趋势,不过,当初韩则能够在御马的时候在发狂的马上颠簸上几个时辰,如今,自然也能在颠簸的马车上坐得稳稳当当。好在两人都没喝多少酒,否则的话,这会儿估摸着不晕车也晕车了。 车夫的水准很是不错,没过多久,马车便停在了弓高侯府大门前。 而这会儿,已经有一群下人在门口候着,见韩则和韩嫣两人下了车,一群下人忙跪下行礼,韩则让他们起了身,自己就直接往内院行去。 内院那边,老夫人和韩夫人她们也已经知道了消息,这会儿都迎了出来,韩则看到两个长辈,连忙过去跪下叩拜道:“不肖孩儿见过祖母,见过母亲,祖母母亲安康” 老夫人赶紧说道:“好孩子,快起来,地上凉”说着便亲自上前将韩则扶了起来,打量了韩则一番,叹道:“黑了,瘦了则儿可是受苦了” 韩则有些无奈,他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黑了,哪里瘦了,不过,老夫人这么想,他可不敢驳斥,只好陪着笑:“让祖母和母亲担心,是孩儿的不孝” “瞎说,你这是为国建功,为陛下效忠呢”老夫人在一边说道,“快进来,让祖母和你母亲看看” 老夫人和韩夫人将韩则检查了一番,确定韩则没有受到任何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韩夫人在一边笑道:“你媳妇又给你添了个儿子,不过她这会儿还在坐月子,一时半会儿你却是见不着她了,不过,平平那孩子,长得跟你小时候一个样,翠儿,将二少爷抱出来给你们侯爷瞧瞧” 第十四章 神棍李少君 孩子果然长得很是讨喜,才几天功夫,已经差不多长开了,不像初生的孩子那般红通通,皱巴巴如同小猴子一般,看着却是粉嫩可爱,不过,韩则却是没看出来,这孩子怎么像自己小时候了,倒是觉得孩子的眼睛,长得很像吴悦安。 可惜的是小家伙明显不乐意给他这个老爹面子,才到了他手里,立马嘴一咧,大哭起来。 奶娘有些畏缩道:“侯爷,二少爷,怕是饿了” 韩则自然不能跟自己的小儿子计较,只得遗憾的将儿子又交给了奶娘。 一边韩夫人掩口笑道:“小东西认生了,过两天就好了” 韩则干笑一声,本来不尴尬的,都被韩夫人说得尴尬起来了。 “好啦,这么多天在外面,你怕是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你儿子,先放在我们两个老婆子这里”老夫人笑着赶人了。 韩则笑道:“祖母和母亲是嫌弃孩儿了,这就赶孩儿走了?” 韩夫人笑着白了他一眼:“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和自己儿子吃醋不成” 韩则笑嘻嘻道:“孩儿再大,难不成就不是母亲的儿子了?” 韩夫人听得心花怒放,不过还是笑道:“越大越会油嘴滑舌了快走吧” 韩则笑着告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韩则直接往吴悦安所在的屋子行去,不过,按照这个年代的规矩,月子里面的时候,丈夫是不能进妻子的屋子的,这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韩则也无意破坏,因此,便站在帘子外面问道:“悦儿,你歇下了吗?” 很快,里面就传来吴悦安惊喜的声音:“怀瑾,你回来了” “悦儿,这些天为夫不在,却是辛苦你了”韩则柔声道,“平平我已经看见了,长得很好,很壮实” “怀瑾,给丈夫生儿育女,是为子的本分啊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吴悦安听韩则这么说,心中也生出甜蜜之意来。虽说当时生产的时候,韩则不在府中,有一段时间,心里不是不委屈的,不过,好在,韩则素来对她极为尊重,至今,虽说纳了几个妾室,但是,却一直默认她给那几个妾室用着避子汤,按照韩则的意思,即使要有庶子,也要等到长生五六岁之后,吴悦安心里不是不感激的。毕竟,一般人家有了嫡长子之后,就不再限制妾室,毕竟,多子多福,而且,庶子并不会影响到嫡子的地位,顶多分家的时候分出去一部分家产罢了。而韩家这样的侯府,只要能继承爵位,这家产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然,以吴悦安的本心,自然是不希望韩则有什么侍妾的,不过,在韩家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情。 “倒是怀瑾你,战场上面刀剑无眼,你不曾受伤吧”吴悦安很是关切地问道。 “没有,有那么多亲兵护着呢,我一点也没受伤”韩则不知道吴悦安的心思,在外面继续说道:“悦儿,我给你带了几样礼物,一会儿就叫人给你送过来,北边的东西看着粗糙了点,不过,拿来把玩还是好的” 吴悦安更是心里一甜,嗔道:“怀瑾一直惦记我,我就很知足了,还要什么礼物呢?怀瑾,你这么多天在外面征战,怕是也累了,你先回去沐浴一下,让红衣给你按一按,解解乏也是好的妾身如今身体不便,却是不能伺候了” 韩则有些哭笑不得,这算是给自己拉皮条吗?不过,还是安慰道:“这倒不必了,悦儿,你歇着,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下面人说。过些天,你出了月子,咱们体己话” 说实话,男人有的时候真的很犯贱,老婆乱吃飞醋,你觉得不耐烦,老婆变得贤惠了,没准你又觉得老婆不爱你了韩则从现代过来,老婆刚刚生了孩子,自己就出轨,实在是有些心理压力,因此,也没有叫人伺候,只是泡了一个澡,便在书房里面的小卧室里头歇下了,倒是让几个侍妾很是失望了一番。毕竟,主母已经有了两个嫡子了,接下来,也该停了她们的避子汤,像她们这样的身份,只有生了儿女,才是一辈子的依靠。 韩则被刘彻放了几天长假,在家里优哉游哉,教导一下长生,再逗逗小儿子,别提有多舒服了,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朝野上下如今的话题人物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当然,如果那个人不是一个装神弄鬼的方士,韩则想必是乐见其成的,偏偏,那位这会儿在朝中吸引了一大票粉丝的,偏偏就是个神棍骗子。 韩嫣回来的时候,给韩则描述道:“大兄,你不知道,那李少君,怕是真的是神仙他前些日子在武安侯府上,居然记得一个九十几岁的老人家的祖父,说是和他一起打过猎,那老人家也记得那个地方,可见,他如今起码已经是一百多岁高龄了,不过却看着有如三十出头的人,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方吧” 韩则当初曾经是非常坚定的无神论者,不过如今他倒是不确定了,要不然,自己怎么会回到两千多年前的汉朝呢? 不过,那个李少君,韩则却很怀疑他是个骗子,若是按照韩嫣的说法,应该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先不说,那个老人是否真的记得。就说那个时候,按照时间推算,还是始皇帝在的时候呢,在关中地区,除了一些秦朝的高官,谁有那个游猎的资本呢?而那个所谓九十多岁的老头,显然不是秦朝贵族之后。 韩则不免撇了撇嘴,将自己的分析跟韩嫣那么,直接道:“说不准,就是那个李少君和那位老人家合谋一起骗人呢七八十年前的事情,这位老爷子居然也没糊涂,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韩嫣一愣,有些犹豫起来:“莫非,那个李少君就是个骗子?” 韩则有些无奈:“神仙我不知道有没有,不过,那李少君却一定不是” 韩嫣有些头痛,看了韩则一眼,说道:“可是,陛下很相信他,正打算根据他所说的,祭祀灶神,点石成金,炼制长生不老药呢” 韩则哑然,刘彻如今才多大年纪啊,居然就想着什么长生不老。天底下别说长生不老的皇帝,就算是长寿的皇帝,也没几个啊 韩则叹了口气:“当年始皇帝同样派遣方士徐福前往海上寻求所谓长生不老药,最终,徐福一去不复回,始皇帝也很快病逝何况,陛下乃是天子,能够成为人皇,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若是还能长生不老,岂不是……”遭天忌的事情吗? 当然,那最后半句话韩则没有说出口,不过,心里却有些忧虑起来。 韩嫣没有多说什么,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是贸然跑到刘彻那里,说李少君是骗子,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出来,刘彻必定是不会相信的,还会对他们产生怀疑,这样的话,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韩则却在一边想着,这样的事情会带来什么后果,想到要是那个李少君将刘彻给骗了,然后,接二连三地方士跑过来说什么神仙术、长生法,他就觉得有些头疼起来。哪怕他不知道武帝时期的比较重要的事情,不过,却知道,武帝时期最大的一场祸端——巫蛊之祸说白了,还是方士惹出来的。 想到这里,韩则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论如何,这些方士有没有真本事还是难说,但是,陛下那里,咱们还是要想办法,莫要让他沉浸于长生不老上要是陛下坚信自己能够长生不老……” 韩嫣想象了一下,也觉得有些牙疼起来,到时候,只怕刘彻拿自己儿子都要当仇人了 韩则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最终说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没有李少君,想必还会有张少君,王少君……不过,那李少君骗的人不少,起码,骗得的钱财不少,只要能够戳穿他,那么,他将来的下场,便可想而知” 韩嫣想了想,说道:“那小弟这就命人盯着那个李少君,一定要揪出他的破绽来。” 韩则点点头:“没错,我再想点办法,看看能不能打消陛下的想法” 嘴里这么说,不过韩则却知道,这事其实很艰难。没有那个皇帝在享受了人间最有权势的地位之后会甘心就死,当然,也有那些做皇帝都做得很不舒心的,临死还要念叨什么“愿生生世世不生于帝王之家”之类矫情的话。 而秦汉时候却是个神仙之说很是盛行的时候,虽说不像后世,道家都编出了神仙的体系,但是,这会儿经常有什么海外遇仙,或是白日飞升的传说,甚至,一些史书上还很是暧昧不明载了所谓周穆王见西王母,还有楚襄王梦见神女之类的事情,这些可不是什么口耳相传,而是实实在在记在史书上的,没几个人会怀疑这个的真实性。 因此,刘彻有着长生不老的说法,那就显得很正常了。 第十五章 冒充一把神棍的韩则 有的时候,韩则觉得很郁闷,作为一个穿越者,说实话,他一直太过小心谨慎,他曾经看过所谓的穿越,似乎主角总是无所不能,而且,几乎是心想事成一般,从来不会遇到什么难解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玩开了超级外挂的网络游戏一般。 而韩则虽然还没到战战兢兢,如惊弓之鸟的地步,但是素来也是如履薄冰,毕竟,这年头,性命其实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哪怕这个时候皇权并非达到了极致,但是,丞相说下狱就下狱,大行说诛九族就诛九族,后世起码还有一帮子为了扬名不要命的御史扛着呢,如今的御史大夫就是个夹心饼干。 韩则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看到不知道多少人因为皇帝一句话而飞黄腾达,又有不知多少人因为种种缘故,从此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他那时候就告诫自己,一定要谨言慎行,很多时候,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方士的事情,让韩则着实有些为难。就像是第一个提出日心说的人被烧死了一样,在这个年代,若是对神仙有什么怀疑,同样也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 否认神仙的存在,这是肯定不可行的,但是,同时也要让刘彻知道,神仙毕竟是神仙,除非有仙缘,否则,神仙是不会与普通人有什么接触的。 不过,这该怎么编呢?韩则几乎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毛没有多看点那些什么玄幻仙侠了。 而对于那个号称曾经吃过蓬莱仙人安期生赠予的一枚有瓜那么大的枣子,已经长生不老,成了仙体的李少君,韩则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李少君这会儿很得刘彻的欢心,在那里鼓吹所谓的长生不老,点石成金之术,又说要设置祭坛,祭祀灶神,求得仙缘,反正是鼓吹得天花乱坠。 说实话,韩则觉得这个年代的人想象力实在是太贫乏了,灶神,在后世,那算什么神啊嘴上抹点糖水,就能糊弄过去的,结果,这年头,就成了很是有名的一个神灵了,是个会装神弄鬼的方士,就会将灶神扯出来说话。或许是因为灶神离人的生活比较近,也更具有烟火气息?韩则有些恶意地揣测起来。 说实话,古代的皇帝素来将自己看得很高,不说自称天子之类的了,就比如说,有了成绩之后,一般的皇帝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要去泰山封禅,好祭祀天地,证明自己乃是受命于天,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为自己,为子孙求福祉,求寿数什么的。 不过,古往今来,封禅的人多了去了,最终,可没哪个皇帝真的能够长生不老的,但是,后来的皇帝还是要前赴后继,争取在自己当政的时候,尽量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再来一两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祥瑞,很好,你就是上天庇佑的天子,那就去封禅吧 韩则隐约记得,几个比较出名的皇帝都是封禅过的,其中自然缺不了刘彻这位有名的皇帝,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去祭祀天地的。 “大兄,陛下已经打算建造祭台,亲自祭祀了”韩嫣跑回来说道。 韩则目光一闪,忽然轻笑起来:“陛下乃是天子,万金之躯,何必祭祀什么灶神这样的微末小神来人,更衣,我要去面见陛下” 韩嫣一听,立刻知道韩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脸上神情也放松下来,很是气定神闲地弹了弹自己没有半点灰尘的衣袖,同样笑道:“来人,捧水过来,伺候我梳洗一番,既然要见陛下,总不能灰头土脸的。” “陛下,弓高侯与韩大夫求见”刘彻正兴冲冲地命人赶造祭台,要不是还有国事缠身,几乎要亲自过去监工,正有些心神不宁的时候,杨得意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恭弯着腰,回禀道。 “是怀瑾和王孙啊”刘彻这会儿心情很好,笑道,“他们可说了有什么事?” 杨得意摇摇头,说道:“奴婢不清楚,不过,弓高侯与韩大夫都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想来是真的有要事求见” “宣他们进来吧”刘彻挥了挥手,说道。 “臣韩则拜见陛下”韩则和韩嫣进了殿,立刻就俯身下拜起来。 “起吧杨得意,赐坐”刘彻点点头,吩咐道。 “谢陛下”韩则和韩嫣再次下拜,这才退到席边,跪坐下来。 “怀瑾此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刘彻问道。 韩则点了点头,说道:“臣听闻陛下听信李少君之言,想要祭祀灶神,不知是否?” 刘彻点了点头,笑道:“李少君却是异人,却是想要为朕求取长生不老之药来着” 韩则神情肃然,当即直起身体,离席在店中跪下,沉声道:“臣请陛下诛杀李少君,此人折辱天子,实在罪不可赦” 刘彻吃了一惊,眉头一皱,问道:“韩卿何出此言?李少君如今年逾百岁,尚且有如壮年,本是神仙中人,他为朕谋划,又有何折辱之处?”这会儿不叫怀瑾,改叫韩卿了,可见,刘彻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你是不是看不得朕长生不老啊 韩嫣在一边听得眉毛一跳,有些担忧地偷偷瞥了韩则一眼。 韩则毫不惊慌,反而扬声道:“陛下乃是天子,乃是人皇,除天地之外,当以陛下与皇天和后土为尊,灶神不过一介小神,掌管人间烟火琐事,何德何能,能得天子亲身祭祀?李少君让陛下祭祀灶神,岂不是折辱陛下?陛下,主辱臣死,臣不才,愿为陛下诛此狂徒” 刘彻听韩则将自己狠狠吹捧了一番,一下子抬举到了与皇天后土相提并论的地步,见韩则神情严肃,不禁来了兴趣,对韩则刚才的说法也没有了怒意,神情很是和缓,嘴上却是说道:“怀瑾何出此言,朕虽是天子,却如何能与皇天后土并列为尊” 韩则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直接说道:“陛下,臣曾经听闻,上古之时,神人混杂,仙凡同居,后来,通天之树建木被伐,上古神人隐匿不出。天地始分为三界,是为天界,人界,与地府天界为神仙居所,地府为往生之所,而人界,人便是万物之灵。天帝皇天统御天界,后土掌控地府,而陛下君临人界,陛下与皇天后土同为一界之主,自然没有高低之别,贵贱之分而所谓灶神,不过是天帝属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神而已,如何当得起陛下的祭拜” 刘彻听得几乎是心花怒放起来,之前何曾有过这般的说法,听韩则这么,他也觉得李少君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这算怎么回事呢?简直就是要让自己对着一个微末小吏低声下气啊 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起来:“怀瑾,天界毕竟是仙人居所,朕终究还是凡人,生老病死,俱不为自己所控……”说到这里,刘彻有些不甘心起来。 这年头,谁都是贪心不足的,不过韩则很是直接道:“陛下何须妄自菲薄无论天帝,地皇还是人皇,无不是天地所衷,只是职责不同罢了。天帝主掌天时变化,地皇主持轮回往生,但是,唯有人界,才是三界的根本。神仙无生老病死之忧,但是,若无凡人的信仰,神仙便与木偶泥塑无异,而李少君,之所以希望陛下祭祀所谓的灶神,无非是想要利用陛下的帝气与大汉的气运,积累信仰罢了。而地府,若是人界不在,那么地府何来那许多灵魂,早就成为荒芜之所。” 说到这里,韩则觉得,还是要让刘彻看到一点希望的,他想了想,终于低声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虽说这世间分为三界,但是,其实有一处所在,与人间息息相关” 刘彻立刻来了兴趣,连忙问道:“是何处所在?” 韩则指了指头顶,开口说道:“乃是那一方星空天上星辰,乃是对应人界所生,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一个人的命运只是,一般的微末小民,他们的命星暗淡,少有人能够瞧见,而大凡帝王,却是不一样的,天子之所以被称为天子,是因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有紫薇帝气,而紫薇帝气却是只有紫薇大帝,以及紫薇大帝在人间的传人方有。” “而每隔一段时间,要么是改朝换代,要么是人间将要进入鼎盛之时,紫微帝君便会以自身命魂下界,最终称为帝王待得功德圆满,便可回归本体” 这里面便很有让人遐想的空间了,大概,一般的皇帝,总会觉得自己肯定不是什么一般人,说不得,自己其实就算紫薇大帝在人界的化身呢? “另外,若是与人界有大功,便是凡人死后也能封神,成为紫薇大帝所属之臣,从此不必受轮回之苦”韩则继续在一边忽悠起来,心里却在琢磨着,自己这套说法,其实很有补充的余地啊,要不要让道教赶紧出来呢?将道家拜托政治上的因素,直接变成中国官方认可的宗教? 第十六章 又有坏水 韩则狠狠地将刘彻忽悠了一顿,刘彻坚信自己是紫微帝君转世,若是能够开疆拓土,建下不世之功,将来便可以回归本体,成为紫薇帝君。紫微帝君是多拽的人啊,这天底下,什么人能做皇帝,不都得紫微帝君管吗?要是哪个皇帝册立了一个太子,只要紫微帝君不肯分出那么一星半点的紫薇帝气下去,那么,这个太子最终还是别指望做皇帝。 如此这般的说法,极大地满足了刘彻的自高自大的心理,倒是让韩则很是捏了一把冷汗,心理琢磨着莫非是矫枉过正,以后,却是让刘彻自以为自己有多正确,变得更加刚愎自用吧 不过,韩则傻了才在这个时候给刘彻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去。于是又是恭维了刘彻一番,当然,刘彻也忘了问,韩则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因此,韩则决定回去之后就找人造假,弄出一份三皇五帝时候的一些古文出来,到时候也好应对,只不过非常遗憾的是,韩则不懂甲骨文,更早的文字就更不清楚了,因此,也就只能糊弄一下这些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考古的古人了。 而李少君这个家伙,很显然,就算他真的是神仙,也没戏唱了。 在人间做一辈子的皇帝,哪有跑到天上做皇帝舒服因此,刘彻也不乐意折腾什么长生不老了,对想要欺骗自己的李少君,刘彻几乎是厌烦透了。既然知道自己比起神仙还尊贵,那么对于李少君这个自封的神仙,也就没什么忌讳了,想到自己居然差点被李少君给当枪使了,刘彻就恨得直咬牙,在一边问道:“怀瑾,那李少君如此可恶,朕深恨之,即便他是神仙,朕也要叫他不得好死” 韩则在一边很是慨然道:“陛下,臣虽说不会什么术法,但是,愿为陛下诛杀此獠,以振陛下威严” 刘彻刚想点头,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摇头道:“怀瑾此言不可那李少君颇有些能耐,怕是凡铁奈何不了他不过,之前听怀瑾你言道,若无人间信仰,神仙也与木偶泥塑无异,那又是何故?” 韩则想了想,说道:“上古神人,乃是天生地养,一出生,便有大神通,移星换斗,呼风唤雨乃是家常便饭然而,上古神人数目稀少,后来又与人族通婚,子孙后裔慢慢变没了神通,与常人无异。而等到建木被伐,天人断绝之后,人间不再适合上古神人,上古神人纷纷避世不出,加上天机运转,最终才让天帝得了天界。而天界的神仙,却多半都是由凡人修炼而来。” “凡人可以修炼成神仙?”刘彻眯了眯眼睛。 韩则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只不过,即使有一万人学道,也未必又一人能成仙罢了而一旦成仙,便不再为人,因为他们飞升之时,便脱去凡胎,再无凡人血脉,如此,虽说可以餐风饮露,霞举升腾,但是,他们的所谓仙体便是由纯粹的仙灵之气组成,而仙灵之气的由来,却是由灵气加上了凡人虔诚的信念,也就是信仰。若是没有了信仰,仙灵之气不复存在,所谓的神仙,又和普通的魂魄又有何意呢普通魂魄尚且能够转世投胎,但是,那些神仙的魂魄,却是不得不被困在天界之中,动弹不得,最终,要么消散,要么只能选择永远沉睡,除非再度凝聚起仙灵之气” 说到这里,韩则心里其实有些心虚,这种设定,好像很想里面所说的那些靠着信仰之力吃饭的神啊这些神仙似乎比起那些神都有所不如。 不过,刘彻却相信了,他想了想,问道:“那在人界的神仙没了信仰,会如何?” 韩则想了想,继续瞎掰道:“会魂飞魄散” “那李少君呢?”刘彻动起了心思。 韩则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陛下,那李少君或许是修炼之人,不过,看起来却不像是已经有了仙体的样子” 刘彻一愣,皱起了眉头,问道:“怀瑾,你不妨仔细看?” 韩则想了想,说道:“陛下,臣虽然没有见过真的神仙,只是在古书上面知道这些事情,可是,仙人的仙体既然由魂魄与仙灵之气凝结而成,人间的食物固然美味,不过,仙人的仙体却是消受不起的,毕竟,人间的事物重浊,而仙体却很是轻盈洁净,如何……因此,陛下既然觉得李少君是神仙中人,那么,他大概离羽化飞升还剩下一步之遥,如此,断绝信仰怕是奈何不了他的” 刘彻皱起了眉头:“哼,他既然还没做神仙,那么朕倒是不相信,他有本事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了” 韩则想了想,最终才说道:“陛下,臣觉得,李少君在民间颇有声望,因此,若是陛下明令杀之,怕是有损陛下威名” 刘彻有些不耐烦了,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般狂徒,杀便杀了,朕还在乎那些干什么?” 不过,最终刘彻还算问道:“怀瑾,王孙,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 韩嫣在一边说道:“陛下,臣倒是有个想法,陛下不妨听听看” “说吧”刘彻有些急促地问道。 韩嫣抿了抿嘴唇,终于说道:“李少君既然想要陛下祭祀灶神,不过,陛下可以借口说,自己乃是九五之尊,不必亲身去拜祭一个灶神,让李少君代为祭拜” 刘彻眉头已经拧了起来,莫不是还要抬举一下这个李少君? 不过,韩嫣却已经继续说道:“既然要祭祀灶神,那么,自然要沐浴斋戒,李少君既然自称为神仙,又自认不如灶神,那么,他亲身祭拜一下灶神自然不为过” 韩嫣笑得有些发冷,他轻哼了一声:“李少君既然已经是神仙之人了,那么,斋戒也就没什么必要了,不过,为了显示诚意,还是要沐浴三日,再辟谷九九八十一天才行毕竟,他是为了给陛下求药,九为数之极,既然要表示诚意,那么自然就要表示一下最大的诚意,因此,为了陛下,就让李少君辟谷吧” 刘彻已经抚掌大笑起来:“王孙此言甚妙,不过,那李少君应该会辟谷吧” “只要没有成就仙体,那么,就算是修习了辟谷术,也不能长时间使用的”韩则坚信,这位李少君,大概比不上后世印度那个饿了自己四五十天的狠人,八十一天,而且不清水,除非是真的神仙,否则就让他乖乖做人干吧 第十七章 造神? 李少君的悲剧很快开始了。他当初纯粹是在忽悠刘彻,说什么祭祀灶神,就能得到点石成金还有长生不死的药。当然了,要是得不到,他也是有说法的,明显是陛下你没有仙缘嘛 不过,刘彻直接来了一句,你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是神仙中人了,跟那些神仙估摸着都挺熟的,也就谈不上有没有仙缘的问题了。而作为皇帝,朕也是很忙很忙的,总不能为了自己成仙,就弃天下子民于不顾啊所以,李少君你好歹也是朕治下的子民,因此,代朕祭祀,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李少君真的是没办法推脱了。没办法,他就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很好,为了表示对于神明的敬意,李少君不得不开始沐浴辟谷,要求身心都要洁净。其实,这也没什么,虽说刘彻不至于真的采纳韩则的意思,要他辟谷九九八十一天,但是,起码,七天是要的吧七天不吃饭,很多人还是能够忍受的。何况,李少君本来就有些能耐,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招摇撞骗,从来没有被人拆穿过。 可是,等到听到刘彻接下来的说法后,李少君觉得有些不妙了,因为刘彻压根没有打算给他退路啊直接就说了,这求神之事,也是心诚则灵,因此,若是灶神不肯显灵,你就一直求下去吧 当李少君想要试探着提出一点异议的时候,还没等到他开口,就看见一边的韩则若有若无地按了按配在身上的长剑剑柄,他一下子不敢吭声了。虽说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想要骗到别人,首先要骗到自己,哪怕李少君平常也会对自己说,你就是真的神仙,不是骗子,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自己的脖子,其实不比寻常人厉害,一剑砍下去,还是会断的。 当李少君不得不跪在祭神的高台上,顶着到了四月,已经开始毒辣起来的太阳,在那里勉强装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的时候,刘彻却远远地看着,目光里面满是阴霾。 韩则已经顺利地伪造出了一堆所谓的古籍,一些伪造成拓片的上面描绘着各种图案的绢布,另外,还有一些是所谓前朝史官对此的理解,零零散散,也有一大捆已经已经很是破旧的丝帛。又有几个大箱子里面,干脆就是他伪造出来的所谓甲骨文,看着很是晦涩难懂,不过,加上那个时候已经成书的《山海经》的对应,刘彻又将太常所属的一干官员找出来破解,结果自然得出了所谓的真相。 这个时候又没有所谓的高科技分辨这些东西的具体年代,韩则不过是用一些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做假古董的很是简单的土办法,将那些东西作了旧,然后很是遗憾地告诉刘彻,这是他从自家的书房里面所能找出的全部了,这些还是当初他造出了纸,想要将家中的藏书都用纸抄写几份副本的时候,才找出来的。 而太常所属的一干人的想象力显然比韩则还要丰富,被韩则稍微引导了一下,居然真的像模像样地将那些韩则自己弄出来的各种图案里面破译出了更多的含义,甚至,还因为各持己见,加上一些模糊不清的传说所引申出来的一个个故事,几乎整理出了一个很是完善的世界出来,听得韩则都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就在太常的一干属官在那里捧着一些残缺不全的骨片,裂开的龟甲,还有那些因为所谓的年代久远,有些破损,图案也有些破损的绢帛,弄得如痴如醉,不知道时光流逝的时候,李少君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 虽说官方说法是,李少君为了沟通神灵,心力耗费太过,因而神魂俱损,这才晕厥,但是,这就是骗那些无知小民的,有点见识的人都不相信,当然,也有人觉得,李少君可能是太过贪婪,最终遭了天谴。 但是,根据太医的诊断,他纯粹是又累又饿又渴,这才精神不济,晕过去的。于是,一些曾经将李少君奉为贵宾,不知送了多少财帛珍宝的人家也都知道了,原来,这家伙竟然是个骗子,还神仙呢,才几天不吃不喝,居然就晕过去了 于是,当看到刘彻听到太医令的回报,在众人看似平和的目光下,很是淡定道:“这样啊,既然如此,这李少君便是犯了欺君之罪,还触犯神灵,那么,直接腰斩弃市吧” 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看样子,陛下早就知道不对劲了啊,要不然,怎么就不想着自己去祭神,反而将那个李少君给推过去,最终直接挖了个坑,将他埋了进去呢? 而没有人对李少君有什么同情之心,一个个恨他还来不及,要不是不是一个人被他骗了,估摸着,这会儿,很多人都要羞愧得不敢抬头了。 刘彻刚刚一下令,立刻田蚡就直接跳了出来,大声赞颂道:“陛下圣明烛照那李少君就是一个无耻小人,欺世盗名之辈,亏得陛下慧眼,方能使得更多人不会为他所骗……”一大堆恭维的话不花钱一样撒了过去,刘彻听得欣欣然飘飘然了。 当然,背地里面,刘彻很是赏赐了韩则一番,虽然韩则不缺那些东西,不过,皇帝的赏赐,代表的却是一种荣耀,而不是别的。 李少君的悲惨下场很大程度上让一干有些蠢蠢欲动的方士老实龟缩了一阵子,哪怕他们在外面吹得天花乱坠,但是,他们心里却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的,因此,也就不敢再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免得遭遇杀身之祸。 “大兄,你点子真多,你怎么想起那些事情的,听起来跟真的一样,要不是我知道你给陛下的那些东西都是后来伪造出来的,我都要以为,那是真的了”韩嫣很是佩服,在背地里面,偷偷摸摸地对着韩则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情。 韩则也有些得意,嘴里却是说道:“这些也不是毫无根据啊前朝的那本《山海经》,以及什么《列子》之类的书,你大概没有看过吧,其中,很多说法,都是能从里面找到根据的” 而且,虽说他当年没有看过多少仙侠,可是,作为古典名著的《西游记》和《封神演义》却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啊,那里面的一些东西,也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啊 韩嫣轻呼了一口气:“说起来,太常的那些官员,最近简直跟疯魔了一样,到处寻找各种古籍,想要从中找出一些依据出来,估摸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太常那边可是闲不下来了若是他们知道……” 韩则撇撇嘴:“那就让他们永远不要知道而且这些事情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他们之前实在是太闲了,我现在也是让他们能够对得起自己拿到的俸禄之前若不是他们无能,陛下怎么会被那些方士轻易蛊惑了过去”韩则说得毫不脸红,当然,同样很不负责,不过,韩嫣却是深以为然。 不过,这事留下了一个后遗症,那就是刘彻开始很勤快地将韩则叫到宣室去,询问他一些鬼神之事。这倒真是和他老爹一样,不问苍生问鬼神了。 韩则对此很是无奈,不过,你还真不能不说,对着刘彻藏着掖着,这不是招恨吗。 刘彻纯粹是不乐意看那些画得很是简单的粗糙的图画的拓片,也不喜欢看那些史官留下来的语焉不详,甚至是南辕北辙的猜测,却直接在那里让韩则讲解上古的传说了。尤其,韩则说得东西不像是纸上那只言片语的记载,反而很是详细生动,让刘彻听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韩则很怀疑,刘彻是不是将自己当成了的。 其实韩则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当初还未病重到无法动弹的时候,心情烦闷之下,看了几本洪荒流的,当然,其实内容都是大同小异,因此,看了两三本之后,也就扔下了,如今总算还记得一些设定,于是便在那里对着刘彻编了起来。 什么所谓一岁即一年,一万八百年为一会,十二会也即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四一元。鸿蒙未辟之时,天地浑圆如鸡子,盘古生于其中,一万八千岁之后,方才醒来,见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便以斧劈开混沌,浊气下沉为地,清气上升为天,又有一万八千岁,天地方才出现。 然而盘古刚刚想要休息,却发现天地又有合起之势,于是盘古便顶天立地,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又有一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方不再合拢。 不过,韩则却没有说,盘古因为开天辟地挂掉了,却是说,盘古见天地见一片空寂,便舍弃了自己的身体,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而盘古的元神却与天地融合,使得天地产生了自己的意志,可以主持天地运行。 盘古后来,又点化出了众多先天大神,令他们造出了鸟兽鱼虫,其中,女娲氏捏土造人,从此,人类出现在了大地之上。后来,又有后土,感念众生之苦,将自身化为轮回,从此永驻地府,成为地皇,主掌轮回往生之事,不再离开。 人类刚刚出现的时候,不知人伦,不识礼仪,如稚子一般,然后,又有先天大神后裔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出世,教人类在树上筑巢居住,钻木取火,制定嫁娶礼仪,音乐医药,占卜吉凶,是为上古三皇。 后来又有五帝降世,是为黄帝、颛顼、帝喾、尧、舜。 三皇五帝之后,上古天神销声匿迹,天帝有感于神人混杂,仙凡交通,又有凡人妄图通过建木前往天界,天帝震怒,便令人将建木伐断,从此关闭天门,天人断绝。 …… 韩则说得口干舌燥,还要在那里满足刘彻的好奇心。 比如说,神灵之中,女娲氏是人首蛇身,而伏羲氏同样是人首蛇身,莫非伏羲氏乃是女娲氏的后裔。 韩则几乎张口结舌了,要知道,后世的神话里面,伏羲和女娲可是一对兄妹,当然,这对兄妹的关系也很不单纯,他们后来还结为了夫妻,就是人族的始祖。不过,反正这些事情也是韩则第一个提出来的,因此,只得在那里说陛下你实在是太英明了,可不就是这样吗?伏羲氏,那就是女娲氏的后裔啊 刘彻自然很是享受韩则的恭维,又在那里问道,天帝到底是谁,三皇五帝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则想到之前所说的,皇帝跟紫微帝君的关系,只好在那边说道,人族初生,三皇五帝乃是上古天神之后,应天命而生,天生具有异象,生而知之,待得成就人皇,功德圆满之后,便恢复了身上上古天神的血脉,不复为人了。 至于天帝,韩则直接说道,天帝乃是盘古分出的一缕精魄,投入轮回之中之后,历经万劫,最终成就万劫不灭之体,这才能入主天界,统领群仙。 刘彻问的问题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不说什么逐日的夸父,还有射日的后羿之类比较出名的就在《山海经》里面记载的名人,甚至还问到了什么巫山神女,昆仑西王母。 韩则听得很郁闷,不得不说,刘彻还真的是普遍的男人心理,在那里问什么西王母是不是真的是其状如人,豹尾虎齿什么的。 韩则很是无奈,女娲不也是人首蛇身吗?后人还不是将她描述成大美人,不过一个是本相,一个是人身罢了。 被刘彻狂轰滥炸了一番之后,韩则暗自下了决心,回头,就去将《封神演义》折腾出来,省得刘彻没事折腾自己 天哪,韩则是虎贲中郎将,可不是刘彻这个皇帝豢养的国师一流的人物,真的这么问下去,韩则迟早要露馅的。 第十八章黄生前来 黄老一派的人如今在朝堂上很没有发言权,毕竟,他们喜欢的是所谓的垂拱而治,无为而治,也就是说,一般而言,黄老一派,就是那种尸位素餐的人,光拿钱不干事的。这样的官员,不管哪个皇帝都是不喜欢的,而刘彻更喜欢年轻的,有活力的,又能干的臣子,对于黄老一派,刘彻自然不能容忍他们光占着高位,啥事都不干。如今,支持黄老的太皇太后已经挂掉了,同样支持黄老的淮南王显然不怎么受刘彻待见,于是,朝堂上显要的位置上,几乎看不到黄老一派的人了。 黄老学派的人如今多半也就是在太常、太仆之类的地方,也占据不了什么高位,就这么不上不下的,纵然这些人崇尚的道家思想教育他们要淡泊名利,但是,这名利二字,若是真能看破,他们还待在朝堂干什么,那么多年和儒家的斗争,又算什么? 于是,黄老一派自然想要得到朝堂上的话语权,而韩则弄出来的这些所谓的典籍,却让他们有了希望。 说实话,那些方士如果牵强附会一点,也算得上是黄老一派,黄老一派的祖先,算起来还是那个河上丈人和安期生,而这两位,在方士的心中,却是神仙一流的人物,一般人都会打着他们的名号行事。 这个时候尚且没有道教的理念,一般人也没有宗教的概念,只是一些人直觉,可以从这样一个完整的神话体系中,让学派壮大发展起来。 于是,这日休沐日的时候,韩则正在那里想着怎么样把《封神演义》弄出来,门房过来回报:“侯爷,门外有一位叫做黄生的客人,想要拜见侯爷” 黄生?韩则一愣,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位还算是个名人,当初景帝还在世的时候,很受当时的窦太后看重,经常找他进宫为窦太后讲解《道德经》的,只是很久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了,韩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过,一时半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忙说道:“快请他进来,我这就去见他” 黄生被弓高侯府的下人引进了作为会客室的堂屋里面,那个下人很是礼貌道:“贵客少坐片刻,侯爷正在更衣,很快便到” 黄生点了点头,不论如何,他如今不过是一介白身,跟列侯的身份几乎是云泥之别,人家愿意见你已经是不错了,还挑剔什么,何况,下人说的他是在更衣,又不是故意怠慢。 几个侍女捧着茶汤,还有点心水果什么的,放到了小案之上,很是恭谨道:“贵客请用茶”说完,便退下了。 黄生端着茶盏,也不急着喝茶,只是用余光打量着这个屋子,屋子里面很明亮,主位之后离着一架琉璃的屏风,主位旁边,放着一个精美的玉瓶,里面错落有致地插着新鲜的花朵。屋子的一角,放置着一个架子,架子上面,搁着两柄很是古朴的宝剑。墙上悬挂着几幅字,都是龙飞凤舞,颇有气势。 黄生正在打量着那几幅字的时候,就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好看见举步过来的韩则,连忙躬身上前行礼:“黄生见过弓高侯” 韩则也不上前扶起,结结实实受了这一礼,这才回了半礼,嘴里却说道:“黄先生乃是贤者名宿,大驾光临,实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则年轻识浅,可受不起这般大礼。” 这年头,对于身份还是很看重的,韩则无意表现出一种近乎非主流的所谓礼贤下士的风度来,何况,这黄生明显是有求而来,而韩则,也无需对一个政治前途早已不见的人表现出所谓的礼贤下士来,他不想被人说闲话。 两人互相行了礼,这才分宾主坐下,韩则首先开口道:“黄先生今日前来,可有事见教,则洗耳恭听” 黄生赶紧说道:“见教却是不敢,其实,是黄生有求而来,还请弓高侯不吝赐教” 韩则顿时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说道:“黄先生此言,倒是让则摸不着头脑了,则年轻识浅,哪有什么赐教不赐教的,黄先生莫不是开玩笑吧” 黄生却肃容道:“黄某如何敢虚言相欺与弓高侯,实在是有事求教”说着,又起身离座,深深下拜。 韩则吃了一惊,赶紧道:“黄先生实在太客气了,赐教不敢当,不敢,黄先生若有什么疑难之处,若不觉得则年轻识浅,可以说与则听听,则或许可以与先生探讨一番”韩则没有把话说满,免得黄生提出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来。 黄生一听,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嘴里问道:“黄某听闻,弓高侯与上古神人传说颇有几分研究” 韩则一下子明白了,不过还是拿捏着口气说道:“不瞒黄先生所说,则不过得了先人的几分遗泽罢了,不过是一家之言,比起太常那边博闻强识,则是差得远了。” “弓高侯何必太过谦逊,须知若非弓高侯,太常即使是遇上了那些东西,也未必能够想到,那些分明就是上古的记载”黄生很是正经道,“黄某一生可以说是几度沉浮,最终一事无成,不过,黄某终究是黄老弟子,听闻这些上古传闻,特来向弓高侯求教的” 韩则顿了顿,问道:“那些传闻,难道与黄老之说有什么联系吗?” 黄生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终于说道:“弓高侯乃是陛下心中一等一的近臣,一定知道,陛下素来对黄老不喜,何况,黄某这些年修身养性,也能知道一些,须知,黄老之说如今的确是有些不合时宜。毕竟,大汉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般百废待兴之境,而是有了盛世气象,若是依旧无为而治,岂不是浪费了先帝的心血” 听黄生这般说,韩则这下明白了,黄生这是想要给黄老之说寻取出路呢 想到这里,韩则考虑了一下措辞,终于说道:“黄老之说并非不好,不过,与朝政之上,却是的确比不上儒家法家,甚至是纵横家,不过,黄老之说并非无用,只是暂时找不出用武之地罢了,还请先生不要气馁” 黄生摇摇头,恳切道:“黄某这些年放下一切,一直修身养性,却也能看到几分天机。之前听几位大人言道太常那边之事,黄某以秘法窥视天机,却能感到,黄老兴起的机缘,却是落在了弓高侯身上,因此,黄某这才来找弓高侯,还请弓高侯赐教” 韩则脑子里面已经转了好几圈,有些犹豫起来,似乎道教这个时候还没有兴起啊不过,自己似乎可以在里面掺一手,于是,嘴上便试探道:“黄先生,韩某对于黄老之道不过粗知一二,却想要问黄先生一句,黄老尊崇与谁?” 黄生毫不犹豫道:“自然是黄帝与老子” 韩则很是有些无奈,黄帝和老子,这两位到底什么地方能扯上关系呢?不过,嘴里却说道:“黄帝以杀伐统一人族,最终成就五帝之一,可是,老子却是尊崇无为而治,主张小国寡民,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如此南辕北辙,黄老究竟相信谁呢?” 黄生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相信道” 韩则摇摇头:“太空泛了” 黄生见韩则似乎有了些什么想法,当下又是拱手一礼:“黄某愚钝,还请弓高侯赐教” 韩则叹息道:“黄先生也说了,黄老之道与治国其实并无什么优势,可是,黄老的却要传承下去,因此,却是不得不在朝中插上一脚不过,黄先生有没有想过,既然黄老之道不适合朝堂,那么,能不能让黄老之道,适合民间呢?” 黄生一愣,隐约抓住了一些关键,连忙追问道:“还请弓高侯教我” 韩则轻笑一声:“则又有什么可教先生的,只是先生可知道,大汉子民,有多少人信封神明,又信封哪些神明?” 黄生微微皱眉,大汉疆域已经是非常辽阔,即使是关中之地,信奉的神明已经很多,中原很早之前便有对龙的信仰,因此,很多人信奉龙神,又有人信奉日神和月神,还有人信奉星神,当然,汉朝皇室因为当初刘邦起事的时候自称赤帝,因此,大汉也信奉赤帝,还有信奉上帝的,这里所说的上帝便是天帝了。至于楚地,一直以来,信奉的是湘君,另外还有山川鬼神。再往别的地方算,那就更多了,形形色色的神灵,都有人信奉。 黄生算了半天,终于摇头叹道:“黄某不才,实在是无法计算” 韩则微微一笑:“黄先生,黄老终究还是脱胎于道家,黄先生是否以为然呢?” 黄生点点头:“那是自然” 韩则也是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不将黄老之名,恢复为道家,并且,正式立教呢?” “道家,立教?道教?”黄生只觉得眼前似乎有雷霆闪过,心中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只是还有一层迷障掩盖,看不分明。 韩则看着黄生神情迷茫,也不打扰,好半天,黄生才回过神来,再次给韩则行了一个大礼,诚挚道:“蒙弓高侯指点,黄某已经想到了某些,不过还需整理一番因此,黄某今日不打扰弓高侯了,等到黄某整理过之后,再来求教” 第十九章 邹闵 韩则从来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化成这样,或者说,他对黄老一派的人的心思实在有些估计不足,没过多久,连同阴阳家的人也掺和进来了。 于是,当韩则看到递过来的拜帖上面,除了黄生的名字,还出现了另一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到了久违的无奈之情。如果他当初活到了2011,这会儿大概估计心里就要有个小人在用咆哮体咆哮了。 不管怎么样,贵客还是要接待的。 黄生在黄老一派地位虽然不是最为尊崇,但是,也算得上是精神领袖,同样,另外一位客人,在阴阳家的子弟的心目中,也是首脑级别的人物。关键问题是,他姓邹,据说是邹衍的玄孙,名叫邹闵。邹衍是什么人啊,当初,第一个提出五德始终这个理论的人物。几乎后世的几个皇朝都在使用这个理论,来证明,他们取代前朝,是非常正确的,是必然的。 邹闵穿得衣服在汉代显然属于非主流,高冠博带,容貌也显得很是古拙,或者说,这家伙,就是个天生做神棍的料子。 这会儿,邹闵很是潇洒地给韩则行了一礼:“世外野人邹闵见过弓高侯” 韩则同样躬身回了一礼,也是笑道:“韩则见过邹先生,早就听说邹先生乃是高人,今日一见,方知果然传言不虚” 邹闵含笑说道:“弓高侯过奖了,不过是些许微名,不值” “邹先生太谦虚了”说实话,邹闵这个人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韩则也是含笑说道,“邹先生,黄先生,请” 韩则亲自在前面引路,因为打着的名号是一起坐而论道,韩则倒是没有将他们带到屋里,而是引着他们往园中行去。 弓高侯府的园子里面有一大片竹林,还是韩则小时候磨着韩夫人移植过来的,当时,还很是得意地盗用了后世名人的名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哪怕就冲着这几句话,韩夫人就很是爽快地同意了韩则的要求,反正弓高侯府的园子足够大,弄出一个竹林出来,显然也没什么。后来,韩则又在竹林中建了竹亭,甚至还有几间精舍,有的时候心情烦躁,还会在精舍之中住个几天。 而韩则领着邹闵和黄生,正是往那个竹亭而去。 竹亭里面已经事先布置妥当了,地上铺着精致的竹席,三个竹席中间,同样是一张竹制的六角桌案。亭子的六角,悬着青铜的铃铛,在风中发出悦耳的轻响。 竹亭的亭柱上,正用大字写着当初韩则说的那四句话,邹闵看到,不由念出声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念到这里,不由拊掌大笑:“弓高侯果然不是俗人,如此妙语,实在是叫人口齿余香啊” 韩则早就练出了一副厚脸皮,反正他也不靠剽窃过日子,偶尔说上几句“后人”的千古名言,又有什么打紧的,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了,于是,脸上笑容依旧平和,嘴里说道:“哪里哪里,邹先生过誉了” 黄生显然没有邹闵放得开,一直到韩则请他们落座,他也没怎么吭声,只是在一边听着。 这时,几个穿着藕荷色衣裙的侍女各自捧着一个托盘过来,将托盘上的物事在桌案上放了下来,却是一个正在烧着一壶水的红泥小火炉,一只的精致的陶壶,一个密封的陶罐,三只倒扣在托盘上的茶杯,另外,还有一只精美的玉瓶,一盒银霜炭。 邹闵看着颇为惊讶,笑着问道:“弓高侯这是作甚,莫非要请我二人享用什么美食不成?” 韩则轻笑一声:“不过是则前些日子琢磨出来的饮茶之法,颇有些意趣,今日两位先生都是贵客,不妨尝尝则亲手烹制的茶汤,与寻常有何分别。” 说起来,后世的人,大概一百个里面也未必有一个是懂茶的,但是,一般而言,十个里面总有六七个是能在还没有所谓的茶道的年代,装模作样,炫一手所谓的茶道,附庸一下风雅的。 而韩则,自然也是那五六个人中的一个。这还是他大学的时候,假期在一家茶楼里面做兼职,学会的,固然茶楼里面显示茶艺的多半是美女,不过,韩则当时也是个帅哥,还是偷学到了不少东西,糊弄一下西汉的古人,那是绰绰有余了。 小火炉上的水这会儿已经开了,韩则直接将水壶取了下来,开始温壶,烫杯,将茶壶和茶杯都烫洗过一番之后,这才取过那只玉瓶,小心翼翼地从中倾出了大半壶水,盖上壶盖,再次将水壶放到了火炉之上。 黄生一直看着,这会儿忍不住问道:“敢问弓高侯,这水可是有什么讲究?” “黄先生好眼力”韩则点点头,一边取过一只木勺,从陶罐中舀出两勺炙过的茶叶,放到茶壶之中,嘴里说道:“这还是春天的时候,则使人在梨花上取的露水,费了老大功夫,最终也不过得了坛,一直就藏在梨树根下,今日两位先生来此,才取了一瓶出来。” 梨花上的露水,梨花那般小巧,而且,每年盛放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一朵梨花上也不过能取到一滴露水,要想要积攒这么一瓶,的确很费事了。无论邹闵还是黄生,心中都是暗自赞叹韩家的底蕴,不愧上当年的王室,果然非比寻常,脸上的神情,更是肃然起来。 而这所谓的从梨花上取的露水,也就是韩则当初的一时异想天开罢了。除了这个之外,他还叫人收集了荷叶上的露水,桃花杏花上的露水,以及冬天的时侯,梅花上的雪。反正他只要动动嘴皮子,就有人去做,他也就可以附庸一下风雅,甚至,还曾经想着,将《红楼梦》里的那什么冷香丸弄出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是韩则的运气比起宝姐姐实在是差了很多,好几年时间了,东西还是没有攒齐,最终也只得放弃了。 水壶很小,很快就沸腾起来,韩则高高提起水壶,将沸水注入茶壶之中,一些细小的茶沫泛起,韩则用壶盖将茶沫撇去,这才盖上壶盖,又提起茶壶,将里面的茶水倾入茶杯之中,然后,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下,再次将茶杯中的水给倒掉了。 接着,韩则如法炮制,将第二次泡出来的茶倒入杯中,一缕茶香渐渐弥漫开来,韩则先将茶分别奉给了邹闵和黄生,这才说道:“两位先生,请” 韩则的动作很是优雅,如同行云流水,看着就叫人心旷神怡,说白了,就是作秀,但是既然之前没有这般作秀的人,那么,这便被称为风雅。 说实话,韩则这一番表演完全是泡功夫茶的手段,不过很显然,这年头的茶可没那么多品种,不管是出产自什么地方的茶叶,最终也就一个下场,就是被炙烤一番,做成团茶。而韩则这般糊弄,反正也没人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没准,即使将来绿茶和乌龙茶什么的都出来了,人家还认定,韩则弄出来的法子,才是吃茶的正统呢 想到这里,韩则就有一种创造了某种文化的微妙感觉,心里心虚之意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便不放在心上了。 邹闵看着韩则这番表演,即使见茶杯里的茶,既没有放什么葱姜,也没有放盐,也觉得,哪怕是一杯白水,喝着也算是值得了。等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便是茶特有的微微苦涩,不过,舌尖很快就有余甘泛起,正想要再次回味,味道已经若有若无了。 邹闵再次喝了一口,感觉便更深了一下,茶水顺着喉咙入腹,只觉得凡尘俗气一扫而空,腹中暖洋洋的,竟然生出离世之感,让他几乎有些陶醉起来。 邹闵叹道:“果然是好茶,喝到此茶,以前喝的所谓茶汤,简直就是俗不可耐,不能入喉了” 韩则微笑着捏着茶杯,笑吟吟道:“得邹先生如此夸赞,邹先生也算得上是茶中知己了既有如此之心,也就不辜负了这水,不辜负了这茶” 邹闵连连点头,赞道:“要说这茶中知己,自然还是弓高侯,若非弓高侯想出如此妙法,这茶不还是要与葱姜等物一起烹煮,真是暴殄天物,叫人扼腕啊” 黄生的感觉也差不多,不过韩则选用的茶杯并不算大,当然,比起功夫茶的那么一点子茶杯还是大了不少,不过,也经不起喝几口的。 韩则再次给他们续了杯,而这第二杯,显然又与第一杯不同,苦味渐渐淡去,淡淡的甘甜之意涌上舌尖,叫人回味不已。 邹闵半眯着眼睛,带着点陶醉的神情,回味中口中的茶香,好半天,才将眼睛睁开,眼中满是赞赏之色:“真是妙不可言” 邹闵再次喝了口,回味了片刻之后,将茶杯放到了一边,看着韩则,轻笑道:“邹某不是自夸,这么多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人,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即便是陛下,邹某也能看出他的几分命数出啦,倒是弓高侯,面相却是颇为奇特,邹某却是无法看出弓高侯的命理可见学艺不精,实在是让邹某愧煞” 第二十章 达成一致 韩则心中一惊,一方面觉得这邹闵大概有些吹嘘的意思,一方面却也暗自警惕,看起来,这邹闵大概真的有几分道行,不过,嘴上却说道:“这命数之说,实在是虚无缥缈,即便是天机运转,尚且不圆满,要给生灵留下一线生机,命数,又怎么可能一直一成不变呢?” 邹闵听得眼睛一亮,不由赞道:“弓高侯所言甚是,倒是邹某钻了牛角尖了不过,前些日子,黄生与邹某言道,说是他卜算出来,黄老有兴起之势,而弓高侯乃是其中关键邹某不才,也随之卜了一卦,发现,弓高侯果然是贵人啊” 就在韩则心里摆出一副张口结舌的模样,脸上却还是保持着淡定地神色,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说道:“先生这话说的,倒是让韩某有些受宠若惊了黄先生与邹先生都是中原名士,若有什么需要韩某做的,尽管吩咐,只要韩某力所能及,自然不会推脱,若说韩某是什么贵人,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黄生却在一边解释道:“弓高侯过滤了,我二人绝无为难弓高侯的意思,而且,实话说,无论是黄老,还是阴阳家,哪怕是那些方士,都是脱胎于道家,因而,我二人也算得上是同门。” “只是我等如今也已经明白,如今天下承平,道家实在是不太适合朝堂”邹闵接口说道,“前些日子,黄生得到弓高侯指点,倒是颇有所得,只是,还需要弓高侯帮忙才行?” 韩则叹道:“韩某何德何能呢,能够帮上两位先生?” 见韩则语气已经有些松动,黄生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弓高侯前些日子也是说了,如今之计,要让道家立教么?” 韩则很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邹闵放下茶杯,很是恳切道:“既然弓高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还请弓高侯不吝赐教” 这算怎么回事?老子脸上难不成刻着“无私奉献”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你们跑过来,上下嘴皮子那么一翻,就想要老子给你们出主意,以为你们是什么人,苏秦张仪之流吗?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好处,老子凭什么帮你们啊韩则心中腹诽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这么多年形象塑造的太好了,结果,弄到最后,居然有人将他当做冤大头了。 于是,韩则露出了一个看似真诚,实则虚伪的笑容,嘴上说道:“两位先生都是博学之人,按照年纪,也算得上是则的长辈,则虽说借着祖上的余荫,如今在朝中还算是能说得上几句话,既然两位先生想要立下道教,那么,则定然会告知陛下,请陛下准许的”韩则心里发着狠,自然是要刘彻允许的,到时候,每一个道观,收到的香火钱都要上税,想要做道士,你也得花钱从朝廷手里买执照 韩则心里转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脸上依旧挂着极为恳切的笑容,看着简直就是个光荣的劳动模范一般,看,老子为你们想得多么周大,快感谢我吧 这算是怎么回事呢?邹闵懵了那么一下,黄生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要让刘彻容易道家立教,他们也犯不着找上韩则啊花上一笔钱,找田蚡那个给了钱必定办事的真小人,岂不是更快,更利索? 黄生想到这里,赶紧说道:“多谢弓高侯好意了,黄某,其实,其实不是那个意思,黄某的意思是,那个……” 黄生还没有说完,就被邹闵打断了。 邹闵是什么人,那就是个超级神棍,而且是一个至今都混得很开,从来没有被拆穿指认出来过的神棍,不知道见识过都少人,察言观色的水准,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见韩则这般淡定地神情,还有眼睛里不可错认的明了之色,就知道,这位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不过,他心里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有所求是好事,有的人,要比无欲无求的人更招人喜欢,因为,这样的人很容易就能被掌控,只要你能投其所好。 而无欲无求的人,或者可以说成是油盐不进的人,那就很难搞定了,因为你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够打动他。 显然,有所求的韩则,又是个很有脑子的,邹闵很是直接道:“弓高侯是聪明人,咱们也没必要拐弯抹角地,不妨说开来,弓高侯以为如何?” 韩则脸上露出了一个略微显得轻松一些的笑容,很是闲适的说道:“这是自然,韩某不是圣人,因此,这事也就是一场交易罢了黄先生以为呢?” 很遗憾的是,相比较与很是圆滑的邹闵来说,黄生显得对世事有些不通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弱点,见邹闵已经说开了,自然也是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韩则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那么,咱们各自都坦诚一些,如何?” 邹闵点了点头:“那么,邹某就先开口了,弓高侯可以看看,咱们道家的诚意是不是足够” 韩则点点头,说道:“那邹先生请讲” 邹闵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说道:“弓高侯对道家所言甚多,因此,还请弓高侯帮助咱们完善一下道教的教义,以及别的一些问题,而我们可以承诺,等到道教成立,无论是否兴盛,弓高侯可以成为道教的执事长老,弓高侯的后代之中,也有一个人可以继承这个位置” 这个本钱可就下得很大了,不过,韩则压根没有被这么大一个馅饼给砸蒙了,毕竟,这执事长老到底是干什么的,又有什么职权,要是只是像后世的所谓名誉校长,名誉教授之类的称号一样,只是个名义上的称呼,那有个屁用啊 见韩则丝毫不为所动,邹闵暗自赞叹,果然这位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受到当今天子重用,靠的绝对不是什么运气,还有所谓的少年时候的情分,这等年纪,这等心智,实在是叫人不得不服气了。 想到这里,邹闵这才说道:“至于执事长老这个职位,可以掌握道教的一部分力量,用以监察,当然,若是执事长老有事,也可借助教中之力……” 邹闵仔细地将所谓的执事长老的职权说了一遍,总之就是,执事长老地位仅在教主之下,而且,执事长老的传承并不由教主负责,而是由执事长老自己挑选合适的人选,只是,继任的人选也要得到半数以上的长老的同意才行。每个长老手里头也有自己的一份力量,可以对教主的命令表示质疑,当然,仅仅是质疑罢了,除非就七成以上的执事长老表示异议,否则,还是以教主之令为准,当然,每一个执事长老一生之中,均有一次机会,可以推翻教主的命令…… 听着邹闵的描述,韩则就知道,这样的组织架构,已经被他们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已经颇有些可取之处。 不过最终,韩则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么,邹先生,道教总共准备设置几名执事长老呢?” 这执事长老若是人数太少,那么完全起不到制衡的作用,若是人数太多,估摸着最终的权利也就太过分散,除了扯皮,互相拖后腿之外,大概最终的权利还是会集中在所谓的教主的手里,那也就起不到什么监察的作用了。 邹闵愣了一下,最终说道:“九为数之极,因此,总共九个长老之位” 这个数字倒也不错,韩则想了想,如此,韩家那个所谓的执事长老的名额,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既然如此,这事已经涉及到自家的利益,韩则总算上心起来,不管怎么样,先讨论一下,这个道教到底信奉什么神吧 说实话,道教后来之所以弄得一直以来只局限在中国本土,没有变成世界性的大宗教,完全是因为,道教信奉的神灵实在是有些多,而且很是混乱。三清也就不说了,信奉的人不少,但是,一般的道观里面,往往不是用的三清的塑像或画像,反而是些别的乱七八糟的神,什么这个天师,那个天师,这个大帝,那个大帝的。因此,你去供奉的时候,到底是信谁不信谁呢?还不如佛教,除非是特定的一些庙宇,否则的话,多半都是供奉如来的。只要讨好了这位佛祖,现在佛,也就一切都搞定了。 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更是干脆,直接就只有一个最高神,上帝或者是真主。 因此,鉴于另外一些宗教的成功经验,最终还是只信奉一个神比较实在一点,要信,就信最大的那个。 最大的那个,自然就是开天辟地的盘古。 确定了这个,接下来就很好解决了,要排出一个神仙的谱系出来,神仙之间的关系也该列出来,这样的话,更有针对性。 邹闵和黄生听得眼睛大亮,觉得确实是不虚此行,一个执事长老的名分,绝对是给得值了。 不过,自上古以来,中国冒出来的神仙实在是太多了,因此,想要排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讨论了一会儿之后,邹闵和黄生兴冲冲地拿着初稿跑回去了。 韩则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脸上油然露出了笑意。 第二十一章 田群过寿 接下来的事情,很明显不需要韩则太过操心了,毕竟,这天底下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是聪明人,只是之前没有人提出过这件事情而已。 刘彻对此也很满意,将一些光占着位置不干事的人给剔除出朝堂,还能卖他们一个颜面,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很可惜的是,因为这年代,不管是所谓的相信黄老的,还是阴阳家,以及那些不知道又没有本事的方士,在底层的百姓之中,压根没有多少根基,因此刘彻这个时候还没有想到,若是道教真的成为了唯一的宗教,信奉道教的人越来越多,会不会出现皇权和神权冲突的情况呢? 韩则来自于那样一个时代,他却是知道很多神权和皇权冲突导致的大事件的。不说西方,当年神权最为鼎盛的时候,任何一个帝王,都要向教皇低头,因为,没有教皇的加冕,这个帝王就名不正言不顺。跟谋朝篡位没什么差别。 而就算是在中国,虽然道家一直以来没有享受过那般的待遇,不过,佛教前前后后经历过多少次灭佛运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佛教的影响力太大,导致了不仅仅是侵犯了皇权,还影响到了底层百姓的生活。 韩则在送走了邹闵和黄生之后,便开始琢磨着,怎么样限制道教的发展了。虽然政教合一不一定是什么坏事,但是很显然,道教不是一个适合作为统治身份的宗教。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里面的问题太多了。 “侯爷,武安侯府的大公子遣人送了一份请柬过来”一个门房急匆匆地过来,递过来一张请柬。 看到那张请柬的时候,韩则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牙根发痒。 所谓的武安侯府的大公子,就是田蚡的长子田群。 田群说实话,在韩则认识的人中,算得上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贪花好色,奢侈无度,肆意妄为,当然,还遗传了他老爹的小心眼,以及贪得无厌。不过,很不幸的是,他没有能够遗传到他老爹哪怕是一成的阴险狡诈,不得不说,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件好事。 田群是田蚡的嫡长子,也是最受他宠爱的儿子。田蚡当初成亲的时候,并非像现在这般煊赫,那个时候,王太后不过是刚刚进了太子*的宫女,田蚡的发妻也不过是个稍微有些富裕的农户家的女儿。 但是,田蚡对自己的发妻却一直很是尊重,只不过,他的那位结发妻子是个享不起福的人,当初过着苦日子的时候,倒是活得好好的,可是,等到王太后在太子*里面熬成了美人,田蚡已经有了一些能耐的时候,她却病死了。 对于一般人而言,死去的人总是最好的,他们所有的缺点都会被忘记,甚至被美化,所有的优点都会被近乎无限制地放大,于是,当初那个其实貌不惊人的,甚至很是小家子气的女人就成了田蚡心目中最好的妻子,对于妻子给他留下来的儿子田群,田蚡更是百般宠爱,甚至直到田蚡如今已经位极人臣,也没有说要再续弦的事情,就等着日后将武安侯的位置传给自己心爱的长子了。 因为田蚡的溺爱,田群可以说是从小就泡在蜜罐子里面长大的,连同刘彻,也会给他这个表兄一些面子,于是,到了现在,在长安的年轻子弟当中,田群俨然便是如同后世太子党中的首脑人物了。 在很多人眼里,田群就是个冤大头,另外也是个非常适合背黑锅的人物,这家伙太过自大,而且,脑子也不算灵光,被人吹捧一番之后,几乎连自己姓什么都要不知道了,因此,很多人都乐意跟他结交。 田群跟韩则还有韩嫣的关系还算是不错,毕竟,当初也是一起跟着刘彻混过一段时间的,而且,说实话,他也觉得跟韩则和韩嫣混在一起,要比跟一大群无所事事的纨绔在一起有面子得多,尤其,韩则他们从来不会因为他的父亲对他有什么谄媚之举,反而更显得自然一些。 田群送过来的请柬,很明显显示了他与众不同的品味。 用的是大红洒金的笺纸,上面细小的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请柬被上等的熏香熏过,透着一股子郁郁的香味。 将请柬打开,里面干脆就是用金粉写着几行字,意思就是,三日之后,田群生日,在田府的别院里面举办晚宴,请他过去赴宴。 韩则将亮得几乎有些刺眼的请柬放到一边,心里琢磨着,看样子,这回又要放一下血了。毕竟,送给田群的东西,可不能太掉价了。 韩嫣也接到了请柬,他觉得实在有些郁闷,叹道:“大兄,田群那家伙年年生日,都要找上一群人去胡闹,真是……”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一般而言,到了田群那个年纪,尤其像田群这般的身份的贵族子弟,早就该有了一个比较有实权的职位,即使是什么形形色色的节日,举办什么样的宴会,那都是有目的的,比如说,要结交那些人,要获取什么样的政治或是经济利益,当然,也可以说是收买人心什么的。像田群那样,简直就是纯粹为了给自己过生日而过生日,或许,为了即将收到的不菲的贺礼? 韩嫣脸上露出了一种淡淡地讥嘲来:“丞相如今也不过是不惑之年,膝下虽然只有田群一个嫡子,但是,另外庶子还是不少的,若是田群一直如此天真下去,丞相即便是为了家族,也是不能容忍的了” 韩则却是淡淡地说道:“田群的几个弟弟,也未必有多能干,而且,以田群的性子,其实继承武安侯的位置却是正好的丞相这些年来锋芒毕露,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即便是陛下,对于丞相,也快要没有多少耐心了而田群,以他的能耐,或许会惹出一些小祸,但是,却不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他没有什么才能,自然不会占据什么高位,以武安侯的食邑,足够保住他一辈子的富贵,还能惠及子孙,只要田家三代之内,再出一个能人,自然,武安侯一脉还有兴起之势” 于是,三天之后,韩则和韩嫣还是骑着马去了武安侯家的别院。 田蚡这么多年捞了多少钱,大概只有天晓得,而且,这家伙也不在乎让别人知道他捞了很多。而这个别院,更是充斥着暴发户的味道。 这个时候,园林艺术还没有发展起来,但是,一般的人家也不会将自己的别院弄得简直是让人看见了就生出想要抢劫的**。 这个时候,烧制琉璃并不是什么艰深的技术,但是,将瓦当上面也镀上了一层明晃晃的琉璃,显然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地面上都铺着从终南山上运下来的巨大的青条石,打磨得非常光滑,空气中除了各种花草的香味之外,还弥漫着浓郁的香料的味道,天还没有黑,别院里面大大小小的灯笼都已经点燃了,照的别院里面明亮有如白昼一般。 田群满脸都是春风得意,见到韩则他们进来,笑着迎了过来:“怀瑾,王孙,你们来了” 韩则笑道:“今日伯平过寿,咱们素来交好,我们兄弟哪能不来呢?” 田群明显很是受用,笑嘻嘻道:“来来,怀瑾,王孙,快请进嘿,怀瑾,王孙,你们今儿可算是来着了,马上就有眼福了呢” 韩嫣笑道:“莫非伯平藏了个绝色美人儿?” 田群抚掌笑道:“王孙果然也是同道之人,不过,一个怎么够呢?” 他露出一副色迷迷的模样,笑着说道:“今儿个,美人可是不少呢都是我们府里面搜罗到的绝色舞姬,啧啧,每一个,都是妙人啊” 这样的人,你还能怎么说他呢,那就是个胸无大志,喜好享受的普通纨绔罢了,只不过,这个纨绔的父亲,拥有绝大的权利,可以保证他无须顾忌地潇洒罢了。 “阿群”另一个人走了过来,是王琳,他和田群其实是差不多的人,不过,区别是,他颇有一些小聪明,而且,还算有野心,只不过,他摊上一个野心不怎么够的父亲。 王琳的父亲是王信,按道理,同样是刘彻的舅舅,这位起码还和王太后同姓,总该和刘彻更亲近一些,不过很显然,王信如今也不过就是个盖侯的名头,手里头愣是没什么实权,比起田蚡来,无论是手段,还是心计,都差得很远,加上,跟王太后也不是那么亲近,王太后自然更乐于扶持跟自己比较亲近的异父弟弟,而不是这个显得很是拘谨,也没什么本事的同父同母的兄长。 摊上这么个父亲,王琳再有志向,也没什么办法,至今也不过是在宿卫中混了个闲职,平常连自己那个皇帝表弟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前程的事情了。 “表哥,你也来啦”田群跟王琳却是很亲近的,当即笑着迎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晚宴开始 对于这个比自己运气好,老爹也比自己老爹强得多,偏偏自己不肯上进的表弟,王琳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可以说是羡慕嫉妒恨,什么都全了,另一方面,也很是阴暗地想到,别看你现在风光,万一你老爹没了,那么,你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表面上,王琳跟田群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他笑嘻嘻地凑了过来:“阿群,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不过,先,我可没那么好的寿礼给你” “表哥,咱们之间,说什么寿礼不寿礼的啊”田群亲热地上前拉住了王琳的手,“对了,表哥,前些日子,有人送给了我一堆双胞胎姐妹,那皮肤,白嫩得能掐得出水来,咱们兄弟一人一个,受用一把,怎么样?” “那表哥就不客气了”王琳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了意思嫉恨,不过很快消失不见,他笑着看着韩则和韩嫣,说道,“怀瑾,王孙,倒是好久不见了” 韩则笑道:“是啊,我倒是担心子玉都要把我们几个忘记了呢” 王琳几乎不能掩饰自己心中的愤懑,露出一个略微显得有些虚伪地笑容说道:“哪里啊怀瑾与王孙你们兄弟两个一直以来就是平步青云,倒是我,都而立之年了,还不上不下地混着日子,实在是羞于见人啊” 韩则打了个哈哈:“子玉素来胸中自有沟壑,此时是三年不鸣,等着的就是他日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呢” “那就承怀瑾吉言了”王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韩则他们撕破脸,也就借着台阶下来了。 田群似乎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其中的紧张气氛,在一边笑着说道:“行啦,就算要叙旧,还是进去再说,这外面有什么意思” 待客的花厅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当然,更多的人连进花厅的资格都没有,他们来赴宴,完全是得到了消息,过来讨下丞相家的公子,好能够得到一个不错的前程。不过,很可惜,要来讨好田群的人不知道多少,田群哪里能够一个一个地见呢,于是,最终,他们花了大把的代价,最终也不过是能够在外面的大厅里面混一个位置罢了。 花厅里面很是热闹,见到田群带着人进来,都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这些人算起来,家世都很是不差,一般而言,也已经坐上了起码五百石以上的官位,算得上是年青一代的俊杰了。 “咦,怀瑾,王孙,你们来了”司马相如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满脸惊喜。 “我们怎么不来,好歹,伯平和我们也有差不多十几年的交情了呢”韩嫣笑嘻嘻道。 司马相如算不上什么君子,要不然,要闹不成隔着墙弹琴勾引人家寡妇,还和人家私奔的事情来。他其实是个很擅长钻营的人,只是因为他的才华气度,人们不会对他有什么鄙薄之心罢了。 司马相如毫无尴尬之意,笑道:“我倒是忘记了,当年,当今还是太子的时候,你们都是太子身边的宿卫呢” 这会儿人也来的差不多了,田群自然是坐到了主位上,笑着举起酒樽:“今日,蒙诸位赏光,来这里给本公子祝寿,本公子在这里敬大家一杯” 所有人自然是举杯回敬。 韩则心里还在嘀咕,什么时候田群这般客气了,哪知道,没过多久,田群便露出了本来面目,喝了几杯酒之后,便伸手在一边互击了三下,然后,两队穿着红色的舞裙的舞姬鱼贯而出,很快站到了花厅中间。 田蚡笑道:“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咱们也不必拘泥了,前儿个,本公子找人训练了几个舞姬,都是绝色,前两日刚刚排了几支舞曲,大家不妨赏鉴赏鉴,若是有看得上的,尽管随意” 说到这里,一群人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那群舞姬果然都很漂亮,一个个身材纤浓合度,动作轻盈矫健,一个个眉目含情,眼波流转间,几乎要叫人骨头都酥了。 司马相如在一边用欣赏的目光看着那群舞姬,手上还顺着音乐轻轻地打着节拍,一边,韩嫣看着司马相如陶醉的模样,露出了一丝坏笑,他低声道:“长卿,你来长安也好几年了,怎地不将嫂夫人接过来” 司马相如顿时有些尴尬起来,他这些年见识渐广,加上春风得意,对于卓文君的热情日渐消散,而且,心中也忽然觉得卓文君配不上自己了。 当然,按照这个年代的思想,司马相如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对,毕竟,当年的司马相如固然是个穷小子,但是,卓文君自己也就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罢了。 而且,两人的结合属于私奔,按照礼法,奔则为妾,司马相如觉得,自己能够一直将卓文君当做自己的妻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便是他的老丈人,那个在蜀中乃是豪富的卓王孙也没什么别的话了。 当初的娇妻如今已经是黄脸婆,与其接过来找个人来管着自己,还要看着堵心,司马相如自然更情愿在长安做个风流浪子,跟一群美人厮混。 这回听韩嫣这么,顿时有些戳了司马相如的错处,他支吾了一下,终于说道:“王孙所言甚是,只是蜀中路途遥远,我也是担心她来这里不方便” 韩嫣也就不好再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虽然是患难夫妻,可是,最终该如何,他却是管不了的,这会儿他已经有些后悔刚才的冒昧了。 韩则他们坐在很是靠前的位置,王琳也坐在一边,这会儿,王琳正端着一只酒杯,眯着眼睛看着那些舞姬,一个舞姬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很是轻佻的拉住了那个舞姬的水袖,笑眯眯道:“美人,陪本公子喝一杯,如何?” 那个舞姬显然也有了心理准备,当下巧笑嫣然,很是轻巧地跪坐在一边,柔声道:“服侍公子,是奴婢的福气”说着,便亲手执起酒壶,给王琳斟了一杯酒,有双手捧着酒樽奉上。王琳轻轻一笑,就着美人的素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才笑道:“果然好酒还需美人,如此,滋味更加美妙了” 有人开了头,很快,就有了后来者。 很快,几乎每个人身边都多出了一个美人,韩则对这样的社交活动其实有些腻烦,不过,还是在身边的舞姬的伺候下,一边喝酒,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身边的人说着话,时不时自己插上几句。 然后,就听到有人在故弄玄虚:“听说了没有,陛下想要将黄老一派的人都踢出去呢……” 第二十三章 震惊 听到这话,很多人来了精神,这些黄老一派的人在朝中权势并不算大,不过,所占的位置倒也是不少,若是运作得当,那么,他们这些人应该很容易能够补上那些缺的。于是,这会儿,好几个人的眼珠子都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一个人正好坐在韩则边上一些,这会儿凑了过来,低声问道:“弓高侯素来是陛下身边的重臣,想必那件事弓高侯是清楚的了?” 韩则脸上露出一点漫不经心地笑容来,淡淡道:“倒是听说了一些风声,只不过,倒是不清楚,谁说陛下要将黄老一派的人清出去了” 那人讪笑一声,这话确实不能乱说,不过听得韩则的话里面流露出的那么一点意思,知道这事情大概是不离十了,心里暗自高兴,不过,还是打算跟韩则套一下交情。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见的,于是便说道:“弓高侯说的是,是我说错了” 韩嫣在一边笑道:“不过,黄老一派这些年在朝堂上也的确说不上什么话就是了,说起来,前些日子,倒是那些个招摇撞骗的方士闹得很凶,黄老一派大概是被牵连了呢” 几个人听得连连点头,他们虽然家世不错,不过,还不足以知道这么多的事情,想到曾经被自己的家族奉为上宾的那些个方士,如今不知道灰溜溜地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一个个心里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来。 一边王琳却是眼睛一亮,别看王家在朝堂上几乎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可是,谁让王家出了个太后呢,因此,有些事情却是知道的,他还知道,这些事,跟韩则脱不了干系,别看韩则看似否认,不过,没准这件事已经不离十,因此,心思也活动起来。 他早就不满足于做一个连建功立业的机会都没有的普通宿卫,将来继承父亲的爵位,做一个同样游离在朝堂之外的普通列侯,他渴望着权势,希望如同他的叔叔田蚡一般,权倾朝野,就算是天子也要顾及他的颜面。 田群却对这事没多大兴趣,他要是想做官,或者说是有那个能力做官,田蚡什么官位不能帮他弄到,要知道,一般人只要给田蚡行贿,出手慷慨一些,便是两千石的官位也是很容易到手的,何况田群还是他儿子 就在王琳想要问点内幕消息的时候,田群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笑容,叫人端上来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只大概两指高的玉瓶,他笑道:“说到方士,前些日子,有人给家父送了些好东西,据说乃是那些方士精心炼制出来的丹药,名叫‘长春丹’,能延年益寿,还能滋阴补阳……”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剩下的人也是同样露出了暧昧的神色,看着那只玉瓶的神色带出了点跃跃欲试来。不管什么延年益寿,但是,所谓的滋阴补阳,就很让他们心动了。 韩则脸上古怪的神情一闪而过,听起来,很像是里面所说的什么金刚大力丸之类的东西,不过,方士炼制出来的丹药,吃下去,真的不会重金属中毒吗? 不过,很显然,这种丹药在贵族子弟眼里还是很有市场的,一边的司马相如见韩则似乎没有听说过,低声解释道:“这长春丹可是好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士先炼制出来的,不过据说炼制殊为不易,而且,颇有些奇效,一粒长春丹,足足能卖到十金的价钱,还有价无市” 说到这里,司马相如脸上很明显露出一丝艳羡之色来,他叹道:“我之前倒是有幸服用过一两粒,只觉得身轻体健,精力十足,实在是少有的灵丹,可惜,我实在是囊中羞涩” “到是怀瑾你,这么有名的好东西,你居然没听说过?”司马相如低声取笑起来。 韩则反唇相讥道:“我身体好得很,哪里就需要这什么丹药了倒是长卿你,怕是没有这东西,自个都要没信心了吧” 司马相如被韩则噎了一下,有些气恼道:“怀瑾你那张嘴,好生不饶人真该让那些说你宽和大度的人,看看你这副德行” 韩则也是轻笑道:“莫不是长卿嫉妒我比你名声好么?” 说话间,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粒丹药,韩则看着手里那枚朱红色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的药丸,心里却在嘀咕着,这玩意不会掺了朱砂吧,要不然,这颜色,怎么就红得那么艳呢想到这里,韩则顿时对这个长春丹没有兴趣。 等到看到了所有人服用了这长春丹后,脸上浮现出亢奋的红色,宛如打了鸡血一般的神情,韩则顿时就不乐意了,同时也悄悄按住了韩嫣的手,让他先不要吃。 这玩意的效力的确很强,见效也很快,直接表现在了那些平日里也是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贵族子弟身上。 汉代的裤子一般都是开裆裤,除非是要骑马,才会穿上连裆裤,免得磨破腿上的皮,更让人无奈的是,女人的衣服同样是这样的设计。那些舞姬穿的舞裙更是一条有一条的裙子,长长短短地套在一起,连裤子都省掉了,因为这样的衣服设计,某些活动就显得非常方便了。 好在很明显,田群也不乐意在这里开什么无遮大会,几个下人过来,引着已经有些气血沸腾的年轻人往准备好了的房间行去。 韩则和韩嫣虽说没有吃那个丹药,不过身边有个千娇百媚的舞姬婉转奉承,哪怕是柳下惠,也做不了坐怀不乱的君子的,于是,也是从善如流地各自带着一个挑选好的舞姬,到给他们安排的客房去了。 另一边,田群笑嘻嘻道:“表哥,之前弟弟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有对双胞胎美人,那叫一个绝妙啊咱们兄弟两个,一起来享用啊” 王琳自然是却之不恭,不过,心中却是生出了更深的嫉恨起来。他自觉自己没有一处地方不比自己这个表弟强,连同自己的父亲,算起来跟天子的血缘关系也是要亲近一些的,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的叔叔做了那个丞相的位置呢?连武安侯的食邑都要比盖侯多许多。 这种事情,不管摊在谁的身上,都要觉得不公平的,而王琳在看到了那对双胞胎的美艳之后,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种不公平。那对双胞胎生得极好,可以说是冰肌雪肤,身材娇小玲珑,一身浅绿色的纱裙,隐约可以看见的肌肤,眉目流转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天然的媚意,最嘴巧的是,那对双胞胎都只有一个酒窝,但是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因此,当她们笑起来的时候,便很容易分辨出她们来。 酒窝在左边的是姐姐,名叫清清,另一个是妹妹,名叫泠泠,这会儿见他们进来,都是盈盈下拜,声音清亮如同画眉鸟一般:“清清见过两位公子” “表哥你先选吧,清清和泠泠两个可还是头一次呢,表哥你可要怜香惜玉啊”田群笑着说道。 王琳听田群这么,也不客气,手一指,就选中了双胞胎中的姐姐,一边田群有些遗憾道:“原来表哥你也喜欢清清啊既然表哥你喜欢,那我就让给你了泠泠,来,伺候本公子,若是本公子高兴了,本公子就给你个名分” 说到这里,田群轻轻地低下头,啃咬着泠泠洁白如玉的耳垂,泠泠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当下就很是殷勤起来。 虽然是双胞胎,不过,清清显然比自己的妹妹更加手段高妙,加上王琳之前已经服了一粒长春丹,这会儿已经是按捺不住,一把搂住了清清动作起来。 一番过后,田群轻轻喘了两口气,依旧搂着这会儿已经是软成春水一般的泠泠,脸上带着饱足之后的倦意,笑着问道:“表哥,清清如何?” 王琳躺在清清的胸口,轻叹道:“实在是人间尤物” 田群哈哈一笑:“既然表兄喜欢,清清就送给表兄了” 王琳也不客气,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般美人,他可要享受一段时日呢 王琳这般的态度显然很给田群面子,田群带着点得意说道:“表哥,不是我跟你胡吹大气,要知道,你见过的美人,还真的不如我多表哥你那些个姬妾,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根本就是庸脂俗粉嘛正好,我这边颇有些美人,若是表哥看得上眼的,尽管带回去” 听到田群在这里喋喋不休,王琳只觉得刺耳不已,觉得这根本就是在炫耀,而且,还是在讥讽他,或许是因为刚刚的温柔乡让他失去了一贯的谨慎,他居然很快脱口而出:“阿群你的好意,表哥倒是心领了不过,说起来,表哥还没有祝贺你呢” “不过是个一般的生日罢了,有什么好祝贺的”田群压根没听到王琳话里话外的恶意,反而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王琳的脸上却露出一抹讥讽之意,他带着一点漫不经心说道:“不是生日的事情,而是,我听说,表弟马上就要多位嫡母了,从此有个嫡母为表弟操持,岂不是要祝贺吗?” “啪”田群瞪大了眼睛,手里精美的琉璃杯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嘴唇都有些哆嗦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田蚡要续娶! 算起来,武安侯田蚡是大汉的钻石王老五,虽说不是那么年轻英俊,但是,他有权有势,又是皇亲国戚,虽然年纪大了那么一点,儿子女儿都有了,可是,问题是,发妻已经没了很多年,嫡子是个不成器的,庶子看起来也没出什么能干的,因此,武安侯还是个香饽饽,再说了,要是能嫁给武安侯,再生一个嫡子,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只是这么多年来,田蚡因为种种缘故,反正不知道纳了多少美妾,庶出的子女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但是,依旧没有再娶。 因此,在田群的意识里面,父亲这辈子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他压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没准要对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叫母亲。然后,自己没准还要多出一个嫡出的弟弟,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想到这里,田群看着王琳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恐怖起来,他咬了咬牙,问道:“表兄此言从何说起啊为何这事,反而是我这个为人子的,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呢?” 王琳话刚一出口,就有了悔意,不过见田群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他也不乐意委屈自个了,当下就笑道:“原来表弟还不知道,我还以为叔叔他们已经告诉你了呢” 说到这里,王琳带着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继续道:“这还是太后娘娘做的媒呢,将来的婶婶可是燕王的小女儿,性子据说很是温柔和顺,最是贤良不过,将来进了门,一定会将表弟视若己出的,表弟尽管放心好了” 温柔和顺?视若己出?田群固然在权谋上,缺少了一根弦,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傻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了笑意,他含笑对着王琳说道:“这样啊,那么弟弟就在这里谢过表兄的好意提醒了” 王琳看着田群几乎可以说是灿烂的笑容,心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嘴里说道:“表弟,叔叔虽然对故去的婶婶情深意重,不过,他丧偶这么多年了,家里一直没个当家主事的主母,也是不好,何况,叔叔如今乃是丞相之尊,哪里还能有时间管家呢,加上这又是太后娘娘做的大媒……” 田群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了,他依旧笑着说道:“父亲这么多年的确不容易,之前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任性,考虑不周,如今好歹我已经长大成人,自然也要考虑到父亲的想法燕王家的翁主定然是个好的,有这么个嫡母我也是要为父亲高兴地” 若是田群这会儿歇斯底里,大发雷霆,王琳都不会这般手足无措,他只觉得快要入夏的天气,居然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板一直升到了头顶,他激灵灵地哆嗦了一下,几乎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琳有些仓皇道:“那个,表弟,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情,今儿就不能在这里过夜了,那个,我,我先回去了” 田群依旧笑吟吟道:“表哥怎么这就走了,那弟弟就躲个懒,不送了嗯,清清,表哥依旧要了你,你就跟着表哥回去吧表哥最是怜香惜玉不过的人,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清清心里哆嗦着,不过还是柔顺地给田群叩了叩首,低着头,跟在了王琳的身边。 田群笑嘻嘻道:“表哥你今儿个先带清清回去,明儿个,弟弟就给她补上一份嫁妆,也好体面一些表哥觉得可好” 王琳这会儿哪里顾得上什么清清不清清的,他胡乱地点了点头,脸上神情有些古怪,然后,便像后面有怪兽追赶一样,火烧屁股一般飞快地跑了。 田群嘴角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眼睛里面居然透出了一股子阴毒的寒意来,他狠狠地将手里的琉璃杯扔到了地上,冷笑起来。 韩则很快也得到了消息,当下大吃了一惊,这么多年了,韩则压根没有意识到,在这个年代,田蚡那就是个很抢手的鳏夫,谁让田蚡身边从来不缺什么姬妾呢 “燕王家的翁主?”看样子燕王这个名号注定跟他们家纠缠不清啊要知道,当初王太后他们的先祖臧荼可不就是被封的燕王,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韩嫣有些无聊地捏着一个茶杯,看着里面一点细小的茶沫在浮沉不定,嘴里却说道:“说起来,武安侯今年都多大年纪了,那燕王家的翁主才多大年纪,这算起来也不是门当户对啊” 韩则淡淡道:“陛下对于藩王早就是不怎么耐烦了,燕王徒然有个王爵,不过,也只好在自个的封地上面威风,放到长安,没准一个微末的小官在陛下身边说点什么坏话,燕王就要倒霉而丞相是陛下的亲舅舅,素来陛下对他是言听计从的,燕王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牺牲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武安侯如今其实还是正当盛年,一直以来子嗣上面很是兴旺”韩则眯着眼睛,有些慵懒地靠在车厢上,嘴里说道,“只要燕王家的翁主嫁给武安侯之后生下嫡子,那么,有了燕王的支持,也就是这个孩子有了一部分皇室的血统,这个嫡子继承武安侯这个爵位就很容易了你看看田群,老大一把年纪,依旧一事无成,他可不一定争得过自己的弟弟” 韩嫣顺手喝了一口茶,这才将杯子放到了一边:“太后是不是想要娘家显贵想得快要疯了,让一个翁主给自己弟弟做续弦,哼,将刘家的翁主也看得太不值钱了吧” 韩则没有多说什么,刘家的公主翁主,什么时候值钱过呢,要么被送去和亲,要么被拿来跟臣下联姻,纵然是公主下嫁,但是,一般而言,也是因为驸马或者驸马的家族有什么利用价值罢了。 韩嫣这会儿想到田群,终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伯平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希望他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那样可就麻烦了” 韩则淡淡的说道:“你放心吧,他早逝,他还能再武安侯家那样的后院好端端地活下来,就说明他绝对不是什么蠢货等着瞧便是了,我有一种预感,这里又要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十五章 口风(求收藏,求订阅!) 就在韩则已经开始给刘彻上书,在道教建立之初,就将道教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事情罗列出来的时候,田蚡那边已经是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聘礼,来年就要赢取新的武安侯夫人了。 刘彻坐在那里听韩则在那里说起,想要出家修道的道士都要有官府发布的度牒文书,要对道教的**有所了解。另外,每个道观的私产也要根据道观的规模进行限定,超出规定,就要课以重税云云。 刘彻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很快从韩则的提议中,发现,这些的确是未雨绸缪之举,当下笑道:“怀瑾这般能文能武,多谋善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朕的留侯了” 韩则心里立刻紧了那么一下,虽然刘彻的语气里面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还是有些警惕起来。刘彻是个皇帝,而大凡皇帝,总是不希望自己的臣子比自己还要能干的。想到这里,他斟酌着说道:“陛下谬赞了,臣何德何能,能与留侯相比。留侯乃是经天纬地之才,臣只不过素来喜欢在这等小节上面纠缠不清罢了” 刘彻对韩则的语气很是满意,他轻笑一声:“怀瑾何必谦虚呢罢了,反正这会儿道教还没有真正立教,这些事情尽可以慢慢商议,也不急于一时” “陛下说的是”韩则低头说道,这种小事,的确没必要跟刘彻死磕。 刘彻最近心情一直很好,他笑吟吟地说道:“昨儿个丞相下聘,要赢取燕王家的翁主,怀瑾可是看到了?” 韩则不知道刘彻为什么会说起这个,嘴上却说道:“昨日并非休沐,臣一直待在建章营里,不过,却也听家里下人说起一些,只说是聘礼很是丰厚,可见,武安侯之诚意” 刘彻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他顺手使了个颜色,立刻,一个小黄门就小跑着过来,取了果盘上还是绿皮的橘子,用小刀剖开,去掉果皮,将果肉摆到玉碗里面,然后,淋上了一层蜂蜜,这才恭恭敬敬地放到了刘彻和韩嫣的面前。 刘彻笑着说道:“这是皇家内苑里头长的柑橘,虽说皮还是青的,不过,吃起来还算甘甜可口,怀瑾不妨尝尝看” “臣谢陛下赏赐”韩则在这一点上从来不那么矫情,不过是点吃的,也没什么好惶恐的。 哪知道,刚刚吃了一口,正觉得果然酸甜可口,刚要咽下去,就听见刘彻在一边幽幽地说道:“朕这个舅舅,果然是个财主” “陛下何出此言?”韩则觉得一点胃口都没有了,田蚡怎么又惹自己的外甥生气了? 刘彻脸上依旧带着笑,不过,嘴里说的话似乎都带着凉气,他慢悠悠的说道:“昨儿个武安侯府那聘礼,真是叫朕大开眼界,便是朕当年迎娶皇后,怕是都没有这般的排场” 田蚡的有钱和他的贪婪都是出了名的,而且,这难道不是因为刘彻自己的纵容吗?田蚡当初才做了丞相,就开始大肆地给刘彻推荐官员,便是两千石以上的高官显位也是田蚡一句话的事情,刘彻几乎就没怎么反对过。 因此,别人自然就知道,想要办成什么事情,直接给武安侯送礼就是了。而且,田蚡又是个极为记仇的小人,为了讨好他,不至于让他记恨,便是各路的诸侯也要时不时地奉上厚礼。 长此以往,武安侯府说是珍珠如土金如铁也差不多了,韩则有的时候,很容易就能将田蚡跟清朝那位有名的贪官和珅联系在一起。不过,田蚡可比和珅嚣张多了。 刘彻几乎是有意无意地纵容了自己的这位舅舅,现在,又觉得他太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了。或者说,刘彻大概是已经有了教训田蚡一下的意思? 不等韩则琢磨出个什么东西来,就听到刘彻发出一声冷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说起来,朕的舅舅倒也是不只有丞相一个,不过,似乎太后一直更偏爱弟弟一些,这让朕对盖侯觉得颇有些过意不去了” 韩则默然了,这种事情,难道他能开口吗?而且,让韩则比较郁闷的是,这年头,似乎做皇帝的,并不介意将自己后宫的事情在臣子面前提起。或许是因为这个时代,女子在政治上的地位并不算低,虽说没有出现过女皇的现象,不过,后宫参政的事情,一直以来也是层出不穷。 相比较而言,田蚡是个玩弄权术的好手,又善于讨好,跟王太后也极为亲近,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王太后支持田蚡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在刘彻眼里,这样的外戚就极为碍眼了。 可惜其中涉及到太后,刘彻一时半会儿也就只能这样纵容下去,不过,心里面,绝对不会舒服也就是了。 “陛下,卫夫人亲手做了一盅汤,叫奴婢送了过来,说是陛下这些天辛苦,天气也热,正好消消暑”一个宫女的声音在殿前响起。 刘彻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来,不过很快消失不见,他笑吟吟地说道:“果然是子夫深得朕心,端进来吧前些日子,南越那边不是进贡了几匹冰绡的吗?选两匹送到昭阳殿去,赏给子夫做几身衣裳” 冰绡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夏天的时候,若是以冰绡为中衣,效果可比空调强多了。这等好东西,据说一年下来,南越最手巧的织女也织不出几匹来,几乎都进贡了过来。听说,便是陈**,也不过只得了两匹,如今不过是一盏汤,就让卫子夫得了同样的待遇,啧啧,这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听到刘彻这么说,那宫女喜形于色,连忙跪下,替卫子夫谢了恩,这才喜滋滋地走了,想必回去之后,也能得到一笔不错的赏钱了。 韩则刚想要告退,哪知道却听刘彻随口说道:“杨得意,你伺候朕也辛苦了,这盅汤,便赏了你吧” 杨得意似乎见惯不惯,躬身谢了恩,自己取了那盏汤下去了。 刘彻似乎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笑眯眯地说道:“说起来,王琳也是朕的表兄,朕似乎也很久没见过他了,据说现在还在宿卫混着。盖侯素来是个老实的,不善言辞,也不知道给自己的长子好好想想过两日,盖侯也该过五十大寿了,盖侯自己也不肯提,朕差点都要忘记了” 韩则恭维道:“陛下对盖侯与武安侯素来是极为大方的太后娘娘若是知道陛下的心意,定当非常欣慰” 刘彻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嘲讽,不过很快消失不见,若不是韩则六十灵敏,想必真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就听他装模作样叹道:“母后是不愿意让朕这个做儿子的为难呢不过,表兄也差不多快要而立之年了,一直宿卫皇宫,实在也有些不像话。怀瑾觉得,给表兄一个什么样的职位比较好呢?” 韩则只觉得头疼,他想了想,只好说道:“臣这两年虽说跟子玉少有交往,不过却知道,子玉颇有些才干,至于他适合做什么,臣却是不清楚了” 刘彻也没指望韩则说什么,他吃了一口橘子,想了想,说道:“罢了,先封表兄一个太中大夫的职位吧,只要他确实有才干,将来便是位列三公,也不是不可啊” 韩则几乎能够感觉到,刘彻内心那种近乎想要看戏的恶趣味,不过,平衡本来就是皇帝最拿手的。 不过,平衡到田王两家身上,再扯进了一个卫子夫,看起来,刘彻已经觉得窦家不成气候,不需要继续打压下去了。 田蚡这个人又实在贪得无厌,刘彻也不打算继续忍受下去,正巧,虽说盖侯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即使想要扶持,也是扶不起墙的烂泥,问题是,王信谨慎,甚至是窝囊了一辈子,偏偏摊上一个不愿意和他一样窝囊,满是野心的儿子。 有野心的人,对于刘彻来说,都是可以利用一把的。 因此,王琳被刘彻惦记上了,打算让他成为下一个田蚡,或者说,下一个,王家这一派外戚的领头人。 韩则又和刘彻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了。坐到马车上的时候,韩则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刘彻这些年心机愈发深沉了,面对刘彻的时候,韩则几乎要绷紧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刘彻可不是什么念旧的人,这人要是绝情起来,觉得让你不敢相信。韩则可不敢保证,哪天刘彻不会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想要找个借口将自己解决了。 韩则只觉得自己和刘彻关系实在是有些太近了,这一点实在不好。可是,你想要远着一些,也得看刘彻的态度啊 天子近臣,天子重臣,一字之差,这里面区别实在是大了去了。 不过,看起来田蚡虽说马上就要娶一个刘姓的翁主,但是,好日子却是长久不起来了啊韩则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琢磨着,自家对田蚡的态度,是不是应该也要转变一下了。 不过,很快,韩则悚然一惊,罢了,好歹田蚡还是刘彻的舅舅呢,刘彻的意思,可不代表王太后的意思,而且,刘彻才在自己面前露了口风,回去自己就想着落井下石,这可不地道。 第二十六章 窝里斗的初始(求收藏,求订阅) 刘彻那些话说过之后,似乎自己也忘记了一般,依旧对田蚡颇为亲厚,每每在朝中,田蚡所奏,少有不准的。 他回头又跟王太后说:“母后,盖侯如今年长,不过,一直也没个官职,赋闲在家,朕知道大舅舅其实是无心权势,可是,王琳表兄如今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又已经娶妻生子,也到了立业的时候了。朕想着,王琳表兄当初读书的时候,就是个很有主意的,因此,不如让王琳表兄先做个太中大夫,好好锻炼一段时间,母后觉得可好?” 王太后见刘彻愿意提携自己的娘家人,心里自然是高兴地,不过,她对王琳的印象并不深,谁让王信很少进宫见她这个妹妹,也很少在她耳边提起自己的儿女呢王太后想了想,便说道:“皇帝你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吧不过,不光是你琳表兄,还有田群,那也是个好孩子,以前不是和你也很亲厚的不如也封他一个官位,省得他在家里胡思乱想。” 王太后这是想到,前些日子田蚡过来给自己这个姐姐诉苦道。因为她给田蚡赐的婚,田群很有些想不开,已经闹了好几天别扭了,田蚡对这个儿子素来宠溺,舍不得说什么重话,只得跑来问王太后到底该怎么处理。 王太后自然是觉得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是少年人一时别扭罢了,因此,这回听到刘彻的说法,就觉得,只要给田群找点事情做,很快,田群就不会多想了。 刘彻心里有些不虞,不过,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反而说道:“母后大概不知道田群表兄的性子,素来是受不得拘束的,哪里肯每日里上朝应卯呢要是他愿意的话,舅舅岂不是早就给表兄安排,好让他收收心了说起来,表兄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虽说已经有了正妻,不过,依着舅舅如今的地位,表兄的正妻难免家世单薄了一些,且性子太柔懦了一些,素来也不怎么能够管得住表兄。朕觉得,不如给表兄再选一个性情家世还有容貌都好的平妻,好好规劝一番,也好让表兄做点正事,免得舅舅和母后烦心母后觉得可好?” 王太后就这么被刘彻忽悠了过去,也就不再逼着刘彻给田群安排什么轻松省事的官职了,却开始一门心思地想着给田群挑一个合适的平妻了。 刘彻出了长乐宫,脸上的笑容便收了大半,他上了御辇,轻哼了一声:“太后对自己的侄子,倒是比对朕还要上心” 别人没听见,杨得意一直站在一边伺候,哪里会没听见,当下将头低得老低,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里面去。 刘彻气哼哼地回去了,完全没有说服了自己母亲的愉悦感,摊上这么一个只想着自己娘家的太后,刘彻还能怎么办呢? 刘彻心情不好过,很容易就能转嫁到别人身上,先是刘彻念在自己的大舅舅年纪已经不小了的份上,借着他五十的寿辰,又给盖侯王信加封了几个虚职,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盖侯世子王琳被封为太中大夫,如今,也是千石的官员了。 太中大夫这样的官职,在长安一大群两千石以上的官员里头并不算显眼,可是,这个位置上呆过的都是些什么人呢?韩则做过,他如今已经是虎贲中郎将了,韩嫣做过,他早就是上大夫了,卫青也做过,人家如今也青云直上了。这回轮到的还是天子的亲表哥,看起来,前程指日可待啊 于是,一向门庭冷落的盖侯府热闹了起来,让素来谨慎得简直就是一片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了头的王信很苦恼,而王琳却很是意气风发,从前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如今都上门来巴结,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美妙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田群,他想到王琳当初的阴阳怪气,还有他如今的春风得意,气得几乎要发疯。不过,他近来在和自己的父亲田蚡处于冷战状态,因此,也不想借着自己的父亲给王琳使绊子,但是,心里依旧很是不甘心。 来到这个年代,韩则就发现,或许史书上那些简单的一行字,很有可能又夹杂了无数的偶然事件和必然事件,很快,韩则就发现,不知怎么回事,王家这会儿就在小范围里面跟田家掐起来了。 不过,这事很快在王信的退缩和田蚡的镇压下告一段落了,当然,吃亏的依然是王信和王琳。按照田蚡的说法,不过一个一千石的小官,居然就敢对着自己儿子拿捏起来了,实在是可恨因此,便找了个岔,将王琳责罚了一番,又假惺惺地跟王信说,虽说孩子如今出息了,不过,也要好生教导着,免得孩子得意忘形,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大哥你年纪也这么大了,除了琳儿之外,也就那么几个孩子,还是庶出,要是琳儿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就要除国了吗? 王信素来对自己这个弟弟没有办法,只好诺诺地退让了,回去还将王琳教训了一通,王琳嘴上应着,心里也颇为不服气。 “陛下倒是好手段”从一个用青玉雕琢出来的荷叶形状的玉盘里面取了一个青色的莲蓬,慢条斯理地剥出里面嫩的几乎掐得出水来的莲子,放到一边的小玉碗里,韩则眯着眼睛,叹道。 韩嫣顺手从玉碗里面抓了几粒莲子,剥去外皮,送进嘴里,这才不以为然道:“还不是因为那几位太过贪心了” 又抓了几粒莲子吃了,韩嫣轻哼了一声,继续说道:“看陛下的意思,或许他日能够得到善终的,还真是只有一个盖侯说起来,盖侯这些年愈加小心谨慎,若不是他有时候会出席武安侯府的宴会,如今怕是都要被人忘记了” 韩则淡淡的说道:“盖侯那是聪明人,当初太皇太后在的时候,盖侯可没这般模样,要知道,那个时候,如今的武安侯可是说不上话的,要不是盖侯一直撑着,太后可未必有如今这般风光可惜了,武安侯却是个得志便猖狂的陛下是什么性子,当年陈家对陛下如何?陈皇后对陛下如何?可是,如今,又变成如何呢?何况,武安侯所凭借的,无非是一个舅舅的名分罢了到了那种时候,父子手足尚且相疑,何况甥舅” 第二十七章 争端(第一更求票) 田蚡和窦婴,一个是蜜罐子里面出生的,一个却是自幼困苦,一直到后来才发迹。窦婴大概是没有受到过什么非常大的挫折,即使是违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看在他姓窦的面子上,他依旧能够好端端的活着,并且,保留着他那一副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的坏脾气。 但是田蚡不同,他可以说是从小就没享受过什么富贵。老爹是个老实的汉子,老娘倒是出身富贵,但是她没享受多久,祖父就造反死了,自个差点连性命都丢了。 臧儿当初嫁到田家的时候,还带着三个拖油瓶,没过多久,又生下了田蚡,这还不算半途夭折了的。臧儿又是个要强的,闺女要娇养,儿子要念书,日子自然一直都过得紧巴巴的。 田蚡幼年的时候,因为年纪幼小的缘故,虽说臧儿对他还算偏疼,但是,有些东西,却不是偏疼不偏疼能够做得到的。他不得不穿自己的兄姐改小了的衣服,每每都要被人取笑。 后来,王太后姐妹两个先后被送进了宫,一开始不过是两个伺候人的宫女,想要在美人众多的后宫出头,有哪里是那般简单的事情。因此,臧儿带着大儿子还有小儿子全家人节衣缩食,省出足够的银钱到皇宫里面打点。在田群之前,田蚡还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因为妻子坐胎的时候辛苦,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而妻子也落下了病根,因此田蚡对妻子一直怀着愧疚之心,对田群也是颇为宠爱。 再等到姐妹两个熬出了头,得到了景帝的宠幸,做了美人,这中间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可不仅仅是后宫那些女史们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能够描述的。 田蚡最落魄的时候,对着皇宫里面出来的一个做粗活的小黄门都要低三下四,点头哈腰的,将从自己牙缝里面省下来的钱拿去打点那些永远喂不饱的宫人。 没有受过穷的人,永远不能体会到那种饿得胃几乎干瘪,喉咙里面都泛出酸水来的感觉。窦婴可以目下无尘,刚正不阿,因为,他根本不需要低头,寻常情况,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对他如何。 而经历过那般穷困潦倒的时间之后,田蚡变得贪婪无度,什么东西都要攥在自己手里才放心,他要住最大的房子,用最好的器具,坐拥最美的美人那些曾经俯视他的人,如今却不得不对他谄媚屈膝,他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而窦婴对田蚡来说,简直就是一根扎入他心口的刺窦婴可以说是让他最为妒忌的对象。不管别人怎么奉承田蚡,但是一般的人都会说窦婴如何如何品格高尚,嫉恶如仇,公正廉明,反正是无数的溢美之词,都能够落到窦婴的身上。 而田蚡呢,是个人都知道,那就是个见利忘义,睚眦必报,贪得无厌的小人。 田蚡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是,他恨得是,别人都觉得他不如窦婴。 如今,他是丞相,窦婴却是一个赋闲在家的列侯,他这边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窦婴的魏其侯府上,却是门庭冷落。 于是,田蚡觉得心理平衡了。 “丞相,小人听说,当初弓高侯夫人进门,弓高侯专门为自己的夫人在城外购买了一个田庄,将那里全部种上了花树和果树,送给弓高侯夫人春秋的时候去赏玩呢”田蚡的一个门客在一边撺掇道,“如今,丞相将要赢取一个翁主,除了聘礼之外,也该给翁主一个可以平常去游玩的地方啊” 田蚡当下有些动心,他如今不缺钱,库房里面什么珍玩宝物没有,每日里都有马车带着财物去大汉的各个郡县采购当地的特产,他名下庄子也不少,不过,一个纯粹用来赏玩的庄子,却是没有,想到这里,他便问道:“这个主意不错,你们说说看,这长安城什么地方风景最好,适合建造一个那样的庄子的?” 几个门客想了想,一个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要说最好的地方,应该是城南那边,不过,那里已经有主了” “丞相乃是三公之首,又是食邑八千户的列侯,那边的主人又是什么人,丞相要他的地方,那是给他的面子”另一个门客赶紧说道,说到这里,又很是谄媚地看了田蚡一眼。 田蚡很是得意,便问道:“那地方的主人是谁?那些土地咱们也不白要,多给点钱就是了” 之前那个门客犹豫了一下:“那个,小人听说,那边是魏其侯的私产。” …… “那王琳倒是有几分聪明”韩则嘴角勾起了一抹凉凉的笑容,他慢条斯理地将一枚白子放到了棋盘中,嘴里说道。 之前他已经得到消息,田蚡派出籍福去向窦婴索要那块地方,结果窦婴差点没气得蒙过去,正巧,灌夫也在魏其侯府,两人一起臭骂了田蚡和籍福一番。不过,籍福对于窦婴还算是看重,可惜的是,尽管他有心对田蚡说点好话,但是,田蚡又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物,当即就变了脸色,跳着脚骂道:“老匹夫,还以为自己是当初的那个魏其侯吗?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焉敢与我为难” 当然,田蚡出身市井,很多话说得更难听一些,回来回话的人没有一一说明白罢了。 卫公盯着棋盘,慢悠悠地放下一枚黑子,嘴里却有些不以为然道:“当今对窦家已经差不多早就没了耐心,对魏其侯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即便是武安侯强夺了魏其侯的私产,那又如何呢?陛下总归会护着自己的亲舅舅吧” 那是因为老师你不知道刘彻究竟凉薄到什么程度。 刘家的人似乎骨子里面就是非常凉薄的,刘邦能够为了逃亡,将自己的妻子儿女推下车子,还能跟项羽说什么要将自己的父亲烹了之后,也要分一杯羹。更别提他做了皇帝之后,没过几年,就将当年的功臣一个接一个地逼反了。当然,惠帝倒是算不上凉薄,但是他却郁郁而终。 文帝在生母还在的时候,就直接逼死了自己的亲舅舅,景帝呢,更是做太子的时候,就因为一场围棋的输赢问题,直接砸死了吴国的王太子,更别提他登基之后,杀掉的一大堆大臣。 而刘彻呢,作为一个为了所谓的长生不老,相信方士的话,逼死自己的妻子儿女的有名皇帝,又好的好哪里去。到了那时候,别说是亲舅舅,就算是亲娘,也挡不住他了。 韩嫣跪坐在一边,看着卫公和韩则下棋,一边拈了一粒枣子,送到嘴里吃了,吐出了枣核,这才说道:“说起来,那王琳以前也没觉着有这般心计啊再说了,他那点本事,如何能够说得动武安侯身边的那些门客?” 韩则轻哼了一声,再次放下了一枚白子:“这些年,你还没看明白,一直有人在背后搞风搞雨呢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他们引得武安侯和魏其侯闹起来,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韩嫣眯着眼睛,看着棋盘,一边说道:“大兄,你又要输了也许他们的意思不是武安侯和魏其侯,会不会是别人呢?” 韩则仔细看了看棋局,终于叹了口气:“老师,的确是学生输了” 卫公轻笑着摸了摸胡子,将一枚黑子放下,这才笑道:“怀瑾你这小子,自幼聪明得很,说起兵法韬略什么的,也是头头是道,怎么在这个棋艺上,却一直不怎么长进呢?” 韩则有些无奈,他上辈子也就会下象棋,这围棋,他哪有多少时间去琢磨呢这玩意也是要靠天分的,可是很显然,韩则的天分在这个上面实在是有限得很。 “是学生驽钝要不,老师再指教学生一局?”韩则笑道。 “罢了,你实在是没那个天分为师年纪大了,可没多少心力耗在这上面了”卫公笑吟吟道,“怀瑾你在棋道上,唯一可取的也就是耐心二字因此,那些事情,既然一时半会儿影响不到大局,你就耐心看着便是了。若是暗中的人少有动作,那自然难办的很,可是这些年,他们动作很是不少,如此,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时间长了,他们也就无从隐藏了” 说到这里,卫公舒展了一下筋骨,笑道:“行了,老夫也累了,也要回去歇一会儿了,这会儿,言儿也该睡醒了,我得回去看看” 言儿是个遗腹子,父亲出身建章营,不过,却在之前那场战斗中重伤不治。那个时候,他的发妻已经身怀六甲,得到消息,苦熬了一段时间,勉强生下了一个儿子之后,便因为产后血崩去了。 他们家里也没有别的人,韩则便打算将孩子接回来自己抚养,不过,这孩子却跟卫公瞧对了眼,卫公直接将他收为自个的孙子,还郑重其事地给孩子取名卫陌言,并且记在了族谱上。 卫公悠然地溜达走了,韩则一边在那里收拾着棋盘,一边问道:“阿嫣,是不是最近那个灌夫一直就待在魏其侯府?” 韩嫣点了点头,有些不屑地说道:“那灌夫当年不过是颍阴侯家的家臣,还是颍阴侯抬举,方能得到如今的地位,不过,如今却是忘了本,只知道和魏其侯来往了” 韩则轻哼了一声:“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韩嫣一愣,很快就想明白了,不由嗤笑了一声。 第二十八章 出事 可不就是同病相怜吧灌夫他也是曾经风光过的,他为人仗义,讲义气,三教九流的人物都会结交一二,因此,还算得上是吃得开。 可惜的是,灌夫这个人天生不是能在官场上混得下去的人,不说别的,他几次出仕,几次都因为犯法之类的缘故被免职,还总是喜欢触怒权贵。 灌夫这个人不畏权贵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遇到哪些权贵,比如说是什么高官显贵,皇亲国戚,他不仅不肯去奉承,反而要想办法非要羞辱人家一番,简直就是找抽的典型。当然,他对那些还没有出头机会的士人,倒是很是礼遇,并且愿意举荐他们,因此,在那些人眼里,他真的算得上是个礼贤下士的人。 可惜的是,灌夫这般能折腾,他推荐的人,有人敢用吗?万一也都是灌夫一样的德性,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同样富贵过,如今都是赋闲在家,门庭冷落的两人,性子还都是那种臭味相投的,灌夫很快便勾搭上了窦婴,两人简直就是知己了。按照灌夫常驻在魏其侯府的想法,韩则甚至有些恶意地想到,这两位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不过,窦婴好歹还是个儒雅的风度翩翩的美——中老年?但是,灌夫呢,却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这两人放在一起,别说不美型了,不让人吐出来都是好事了。 “爹爹”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韩则听到了,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个笑容,转过头去,正好看到平平有些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韩则张开了手臂,看着小家伙直接扑了过来,韩则哈哈一笑,将他抱在了怀里。 韩嫣不禁有些羡慕,他如今只有阿丑一个女儿,倒不是说他不喜欢女儿,可是,二十来岁的人了,也该有个儿子了。他和苏萱两人都急,但是这些事情,哪里是急就急得来的。 “平平,还记得二叔吗?”韩嫣笑着拈了一枚枣子,用小刀切了一小半的果肉变去逗平平。 韩则笑着看着平平伸出小手,将那点枣肉攥到肉呼呼的手里,然后就往嘴里塞,偏偏就是不肯叫一声“二叔”,韩嫣也不以为意,又切了一小块枣肉,放在平平眼前晃悠。 这年头的枣子并不大,而且,平平也已经长出了几粒米粒一般的牙齿,很快就将那一小块枣肉给吃了下去,便又想要去抓韩嫣手上的,哪知道,韩嫣就是不想要让他如愿,不肯让他够到:“叫二叔,就给你” 结果,平平抓了几次没抓到,然后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韩嫣有些心虚的看了看韩则,赶紧将手里那一块枣肉塞到了平平手里,无奈道:“不叫就不叫吧你这小家伙,真是怕了你了” “阿嫣,你倒是被平平给唬住了,他这是干打雷不下雨呢”韩则笑了起来,韩嫣一看,果然,刚才平平就是在干嚎,一滴眼泪都没有。 韩嫣被逗得笑了起来:“这小家伙,这么一丁点小人儿,居然就这么精乖了大兄,真不愧是你儿子” 韩则有些得意:“我儿子就是聪明” 正抱着平平说话,很快,又有人跑过来了:“爹,二叔” 跑过来的是长生,他脸上带着亮晶晶的汗珠,跑得有些气喘吁吁的。 “跑这么快干什么”韩则皱了皱眉头,问道。 长生一听,赶紧放缓了脚步,不过,还是显得有些急切地走了过来:“爹,二叔,外面出事了呢” “出事?出什么事?”韩则有些疑惑,问道。 韩嫣也眯起了眼睛:“说起来,长生你今儿个难道不要去进学吗?怎么看样子,刚从外秒跑回来” 长生赶紧说道:“是我完成了老师布置的功课,老师带我出去的。” 长生的启蒙老师是申彦,是大儒申公的族人,算起来,还是未出五服的侄孙。不过,申彦显然没有因为叔祖的名气就飞黄腾达,反而因为他做事太过古板,让上官很是丢了面子,加上他也不肯抬出叔祖的关系,于是不过做了不到三个月的官,就是收拾东西打算回家了。 申彦后来到了长安,本来是想要做田蚡的门客的,毕竟,人家是丞相。哪知道,田蚡手底下的门客实在太多了,田蚡自己都搞不清楚。 加上申彦有些看不起田蚡的人品,最终也不乐意继续待了,正打算回家的时候,正好听说韩则在给自己的长子找启蒙老师,申彦想了想,便毛遂自荐,自己过来了。 启蒙在这个年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过,一般而言,一个人更重要的老师应该是启蒙老师之后的那一个。当然,除非跟卫公一样,从启蒙到提高,什么都被他包办了。 在教导孩子上,申彦并不古板,而且很有一套,因此,韩则对申彦还算是满意的。 听到是申彦带着孩子出去玩了,韩则很是松了一口气。 “说吧,出了什么事情了”怎么这般狼狈,不过考虑到儿子的自尊心,韩则没有直接问出来。 长生哼了一声,抱怨道:“刚刚先生带我出去玩,结果,在武安侯府附近,居然看见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冒出来,我还没打算去问呢,那人居然拔腿就跑了,一定有鬼” “后来抓住没有?”韩则警惕了起来。 长生有些得意:“自然是抓住了,我正叫人将那个那人好好问清楚呢” 韩则想了想,忽然冷笑起来:“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脏了咱们的手嗯,这人既然是从武安侯府里面出来的,那么就交给武安侯处理吧想必武安侯会很乐意处置他的。” 长生立刻有些失望,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可以过去问话呢,哪知道韩则压根不乐意他接手,干脆直接将人送给武安侯了 “罢了,以后这些事情,你一个小孩子,还是不要管了”韩则对自己这个似乎早熟了一些的儿子有些无奈,赶紧说道,“不过,就是这么点事,怎么叫做什么出事了?” “爹,听说灌夫跑到丞相府,硬生生将丞相揪了出来,一直往魏其侯府上行去,武安侯出门的时候,脸都黑了呢”长生兴致勃勃地说道,“爹,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啊” 第二十九章 田蚡的应对(求收藏,求订阅) 听到这个消息,韩则几乎当场失态,这灌夫是真的缺心眼还是假的缺心眼啊这种事情,也干得出来,要知道,田蚡最是小心眼不过,得罪了他,你就赶紧准备好棺材等着吧 韩嫣眼睛里面却露出了饶有兴味的光芒:“灌夫跑到武安侯府捣乱,不过,这件事怕是武安侯也有些心虚吧,要不然怎么就被灌夫那家伙给揪出来了呢” 长生也是眨巴着眼睛,就等着韩则回答他呢。 韩则有些哭笑不得,他前因后果什么都不知道,哪里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可没有掐指一算,就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道行。不过,他对这件事的确很有兴趣,当即便招来了几个下人,直接吩咐道:“你们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也不知道啊”长生明显有些失望。 “爹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都知道呢”韩则笑着捏了捏长生的鼻头,说道。 长生撅起了嘴:“爹,我长大啦,不要捏我鼻子啦” 韩嫣嗤笑起来:“这么点小东西,还长大了呢” 韩则却说道:“长大难道很好吗?你现在可以跟祖母,跟母亲撒娇,就算是犯了什么错误,也可以说自己还小,只要知道错了,就值得原谅,若是长大了,那么,就不能这样子了” 长生听韩则这般说,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甘不愿地说道:“可是,我的确长大了啊” 韩则失笑,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很正经,他点了点头:“既然你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那么,爹也就不再叫你的小名了,直接叫你韩湛,可好” 长生顿时欢喜地连连点头。小孩子一心都想着长大,等到长大之后,却又要怀念自己的儿时时光了。 长生被自己的父亲承认他已经长大了,顾不上再去问武安侯和灌夫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欢天喜地地去炫耀去了。 韩嫣在一边问道:“大兄,长生才六岁呢” 韩则淡淡一笑:“你六岁的时候,已经在宫里给当今天子做伴读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既然是男孩,自然不能一直不懂事” 韩嫣听韩则这般说,不禁苦笑起来:“那我倒是要庆幸,阿丑是个女儿了?” 韩则没有多说什么,生在这个时代,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不能自主的。长生身为男子,还是家中嫡长子,算起来,已然是幸运了。 韩则想了想,又笑道:“长生这会儿叫着自己要做大人,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怕是还是要撒娇耍赖的” 韩嫣想起长生之前做过的事情,也是轻笑一声。 而这会儿,无论是田蚡,还是窦婴,都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田蚡本来是想要羞辱一下窦婴,结果却被灌夫横插了一手,弄得几乎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不来台,到了魏其侯府上,还被灌夫一番挤兑,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恨不得将灌夫和窦婴两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当然,摊上这么个丝毫不讲究所谓信义礼数的主,窦婴和灌夫也很愤愤。之前田蚡答应过来给窦婴贺寿,本来窦婴还觉着,这是田蚡想要和自己和解的意思,还很是期待了一番,一大早就开始准备。 哪知道,田蚡压根就没打算过来。要不是灌夫跑过去将田蚡逼了过来,窦婴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哪知道,田蚡来是来了,却依旧是半点面子也不肯给,哪里是给人贺寿的,分明是给人添堵的。 最终,一场宴会自然是不欢而散。 田蚡怒气冲冲地坐车回到家,管家田福小跑着过来,说道:“老爷,之前弓高侯府送了一个人过来,说是在咱们府外看到的,似乎是个窃贼……” 田蚡很不耐烦地说道:“既然是窃贼,那么,直接砍了他的手,把他扔进廷尉大牢里面去,不就行了吗?” 田福偷眼砍了一下田蚡,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那个人,似乎是老爷身边的门客,叫夏宁的。” 田蚡一双眼睛一下子变成了三角状,瞳孔里面几乎射出寒光来。夏宁,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人是半年前投奔他的,虽说没多少才干,但是心眼很多很灵活,很是给他出了不少主意,因此很得他的看重,怎么会因为鬼鬼祟祟就被人逮住了呢? 田蚡的语气里面似乎都带上了阴风,让显得有些胖的管家田福都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田福头低得更低了:“老爷,老奴已经亲自带人审问过那个夏宁了,他,他是个细作……” 田蚡这会儿反而冷静下来了,他眯着眼睛,问道:“继续说” 田福不敢看田蚡的神色,他跟着田蚡的年头也不少了,深知田蚡的性子,若是田蚡大发雷霆,这件事反而好说,但是,像田蚡现在这样,看似平静无波,实际上,田蚡的心里已经是愤恨无比了。 田福赶紧说道:“那个夏宁,原本叫夏阳,是颍川人,家里除了他,就一个瞎眼的老娘,还有一个守寡的姐姐和一个七岁大的侄子,就靠着他给人家做工,还有他姐姐织布勉强度日。他老娘身体一直病歪歪的,半年多前,差点就去了。有人给了夏宁五万钱,给他老娘治病养病,还送他的侄子进了官学……” 田蚡听到这里,嘴里露出了冷笑:“然后,他便跑到本侯这里来了?哼,那个收买他的人是什么人?” 他这会儿已经想起来,夏宁这些天似乎一直在撺掇着他跟灌夫和窦婴作对,不过,窦婴和灌夫,难不成还结了什么仇人不成? 田蚡很多时候是个很自负的人,他压根不觉得,夏宁是在针对他,但是,不管怎么样,夏宁利用了他,这是事实。这让田蚡异常愤怒。 田福心里把那个夏宁,不,夏阳骂了不知道多少遍,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来:“老爷,老奴无能,却是问不出来那夏阳一口咬定,他只是听那个人的吩咐,在一边挑拨老爷和魏其侯还有灌夫的关系,说是事成之后,便会再给他百金。” “那他怎么会现在露出了行迹?”田蚡皱起了眉头,冷哼了一声,又问道。 “那是老爷您洪福齐天啊”田福赶紧在一边狂拍马屁,说道,“要不然,怎么这个时候,那夏阳就被发现了呢?” 田蚡冷笑一声:“田福你这个老货,老爷我是问你,他到底是怎么露出的行迹” 田福不敢再说,赶紧答道:“那夏阳说,他是被人盯上了,之前他收到了一张纸条,威胁他,要他帮他们做事,要不然,就把这件事给抖出去夏阳心里害怕,又不敢声张,便想要偷偷摸摸地去见对方一面,结果,刚出了门没多久,便被路过这里的弓高侯府上的世子和世子的先生看见了。见他偷偷摸摸地从府里出去,以为他偷了府里的东西,便将他交给了门房……” 田蚡的手摩挲着一块乳白色的玉佩,沉吟了半天,这才问道:“弓高侯府的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吧” 田福立刻就说道:“应该不会,要知道,那夏阳压根就是刚刚出门,就装上了弓高侯家的小世子,然后,就直接被弓高侯府的人送过来了,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点时间,压根不够撬开夏阳那贱种的嘴” 田蚡微微点了点头,轻笑起来:“韩家那兄弟两个素来是谨慎的,另外,看起来,那个小家伙的先生也不简单” 说到这里,田蚡淡淡地说道:“去准备一份厚礼,里面多加几样可以给小孩子的玩意,命人送到弓高侯府上,就说,是谢过小世子帮咱们武安侯府抓到了偷主人家东西的家奴,明白了吗?” 田福赶紧点了点头:“老奴明白,这就命人去办” 看着田福离开了,田蚡坐在一边,一边把玩着那块玉佩,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神情,他轻哼了一声:“哼,我这个武安侯府,盯着的人倒是不少啊” 说到这里,他直接扬声喊道:“田顺” “小人在”一个看着很是富态的同样管家打扮的人从一边以与他的体型完全不搭调的速度小跑着过来,跪伏在田蚡面前,很是恭顺地说道。 田蚡淡淡地说道:“府里面的下人应该都是你管吧” 田顺赶紧说道:“都是老爷看重小人。” 田蚡冷哼了一声:“老爷看重你,但是,你却是那样回报老爷我的吗?” 田顺一时间没搞清楚田蚡的意思,不过,还是跪在那里,连连叩首:“是小人的失职,请老爷恕罪” 田蚡冷笑一声:“你,好好将咱们家从里到外的下人的身份,全部清查一遍,本侯不想再听说,家里的下人不知道是什么人的细作,就等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咬本侯一口呢” 田顺悚然一惊,连连点头:“小人遵命” 田蚡对田顺的能力还是相信的,他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好好做吧查出来之后,就告诉本侯” 田顺赶紧答应了下来,因为有些富态显得很是和气的脸上,一缕杀气飘出。 第三十章 朝堂风波起(求收藏,求订阅) 田蚡一边急吼吼地寻找着算计自己的人,一边也不想放过窦婴和灌夫。他这会儿倒是明白夏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指使夏阳的是颍川的另一个豪族,不过自从灌氏崛起之后,几乎是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将颍川原来的大小豪族都给打压了一番,可以说是顺他者未必能昌,逆他者却是不亡也不行了。 和灌夫的作风差不多的是,灌氏族人同样都是非常强横霸道的,加上他们豢养了一大批的游侠豪客,稍有不从,便能要人性命,因此,颍川一地,灌氏几乎变成了当地的一霸,连官府都要怵他们几分。 而颍川林氏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被霸占了大量田地,不得不暂时隐忍,不过,灌夫几次被罢官之后,再也没有被起复,这一点让林氏的人生出了一些希望。 毕竟,有官职在身,和没有官职是不一样的。 而这个时候,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灌夫和窦婴勾搭上了。 一开始的时候,林家的人还是对窦婴有些惧怕之意的,毕竟,窦家风光了多少年了啊如今,一门还好几个列侯呢 不过,很快,林家的人就发现,窦婴这会儿,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自从夺了职之后,窦婴便像是被天子忘记了一般,门庭冷落。加上窦婴当初掌权的时候,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跟窦氏宗族的关系也不怎么好。林家的人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林家在朝中也没什么靠山,加上这些年,因为灌氏的欺压,家财很是缩水了不少,压根不够去朝中找人打点的,因此,弄到最后,也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夏阳是个很孝顺的人,他的母亲青年守寡,将他姐姐和他一起拉扯大了,每每除了白日里下地干活之外,晚上还要摸黑织布缝补,给人家浆洗衣服,后来,硬是将眼睛给熬坏了。 因为没有父亲,因此,姐姐嫁得并不好,姐夫家里没什么家产,好在上面没有公婆,姐夫又是个能干的,姐姐嫁过去之后便怀上了,生了个儿子,原以为就能这么过下去了,哪知道姐夫去给灌家做了大半年工,灌家却不肯给工钱,姐夫去讨要,结果,却被灌家的护院给活活打死了。 姐姐没奈何之下,只得带着刚刚才会走路的儿子再次回了娘家。 夏阳当初在母亲的坚持下念过一些书,而且,脑子转的很快。因为识字,会算账,没过几年,就在一家铺子里面做上了掌柜,后来姐夫出了事,他自然想要报复,但是,还没来得及实施,东家就把他辞退了,因为他们家的人得罪了灌氏,不想连累到自家的铺子。 于是,到了夏阳无路可走的时候,林家的人找上了门,先是给夏阳的老娘请了大夫,抓了药,加上双方跟灌氏都有些仇怨,于是一拍即合。 林家想办法给夏阳安排了一个新的户籍身份,又给夏阳安排了门路,让他得以成为了武安侯府的门客之一。 当然,林家的人自然不会将希望都寄托在夏阳身上,他们自然还有别的路子。 但是夏阳却是最机灵的一个,居然没过几个月,就混到了田蚡身边。 本来事情都要成功了,田蚡确实和窦婴灌夫他们翻脸了,以田蚡的性子,放过灌夫他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是非常不幸的是,夏阳居然被人盯上了,这件本来很是隐秘的事情就这么暴露了出来。 尤其,夏阳压根不打算为了报仇将自个搭进去,因此,没怎么受刑,就飞快地将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田蚡得知了一切之后,恼怒非常,自己居然被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家族的人给算计了。 林家还是已经被找出来了的,没有暴露出来的,又有多少呢?就比如说,后来盯上夏阳的哪个? 不过,夏阳和林家,对于田蚡来说,那就是随时可以一把掐死的蚂蚁,因此,田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却从中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信息,灌氏家族似乎在颍川名声很糟糕啊,恨他们的人可以说是不知凡几。 田蚡立刻动起了脑筋,如此,灌氏大概可以解决掉了。想到灌夫那副狂妄嚣张的模样,田蚡就不禁咬紧了牙根。 “侯爷,这个时候,还是要忍一忍啊”田蚡的一个门客在一边劝道。 “有什么好忍的”田蚡冷笑一声,说道,“灌氏家族豢养游侠,欺压乡里,鱼肉百姓,这就是事实加上这些,足够让灌氏抄家灭族了” 那个门客是个清醒的,他无奈地说道:“灌夫看似是莽夫,但是当年能以一介家奴的身份,到后来自立门户,自身也做到了两千石高官的地位,那哪里是一个莽夫做得出来的。灌夫公开对丞相傲慢无礼,就说明他不害怕丞相的权势,也就是说,很有可能,他手里有能够威胁到丞相您的什么把柄啊” 田蚡压根不肯听劝,他素来自负自己是天子的亲舅舅,又跟王太后姐弟之间感情深厚,因此,压根不相信,刘彻会对他如何,因此,直接道:“本侯有什么值得威胁的。那灌夫算什么东西,胆敢和本侯作对” 于是,第二天一早,朝堂上满是铺天盖地的弹劾奏章,都是弹劾颍川灌氏的各种不法之事的。 韩则偷眼看了看坐在上面的刘彻,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怜悯之意来。刘彻很是暴怒,看这个样子,田蚡这个丞相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号召力了呢?若是田蚡想要逼宫,岂不是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刘彻脸上看不清楚什么神色,不过,心里面是绝对不会平静的。他刚想说话,立马也有人跳了起来,直接说道:“陛下,臣要参丞相” 这个恍如做梦一样的话,瞬间砸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一个窒息,一个个都沉默了。 “准”刘彻带着点看好戏的神情,淡淡的开口道。 而那个官员很是淡定地大声说道:“臣要参丞相,有不臣之心” 朝堂上几乎被这件事闹得炸开了锅,田蚡几乎气得胡子都哆嗦起来:“胡说八道,陛下明察,老臣对大汉素来忠心耿耿啊” 第三十一章 无辜的韩安国(求收藏,求订阅) 但是,当那个官员翻出当初田蚡跟刘安之间的那些话的时候,田蚡心中几乎是又惊又怒了,当然,还有一些恐惧。 刘彻早就知道,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阴沉下了一张脸,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哦,丞相有什么解释吗?” 田蚡立刻就跪伏着叩首道:“陛下,这是污蔑,臣冤枉啊” 那个官员在那边冷笑道:“丞相觉得冤枉,那么,难道灌氏就不觉得冤枉了吗?” 立刻,就有人反驳道:“灌氏横行乡里,多有不法之处,便是颍川的小儿也知道,颍水清清,灌氏安宁;颍水浑浊,灌氏灭族。” 说到这里,那人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个官员一眼:“大人在这边替灌氏声辩,莫不是收了灌氏的好处吧” 那个官员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胡说八道陛下,臣只是不忍,灌夫当年何等英雄,便是先帝也是褒奖过的,如此功臣,如何能受到如此诋毁,岂不叫人寒心” “那么,你的意思是,丞相就可以被随意诋毁了” …… 朝堂上几乎乱成了一锅粥,最终刘彻直接将手边的一个白玉镇纸扔到了地上,镇纸打碎的声音显得异常刺耳,四溅的碎片和玉屑总算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给引了回来,一个个不吭声了,刘彻冷冷地说道:“继续吵啊怎么不继续下去诸位卿家,莫不是觉得这朝堂是市井酒肆吧” “臣等失仪,请陛下赎罪” “诸位卿家自然谁都拿不出证据来,那么,就容后再议吧”刘彻慢吞吞地开口道,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说着,也不等下面的人有什么反应,直接道,“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不管怎么样,所有人还是都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等着刘彻离开了大殿,这才站了起来,各自对着对方冷哼了一声,田蚡看着那几个之前说是要弹劾他的人,一双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阴毒之色,他弹了弹自己的衣袖,扬长而去。 韩则在朝上一句话也没说,这种事情,他才不想掺和。 韩嫣站在韩则身边,等到人都走远了,这才低声哼道:“不过是狗咬狗而已昨儿个,顿丘那边才传来消息,说是黄河决口改道,沿途数个郡县受灾,他们却提也不提,偏偏在这里说这些事情,勾心斗角,实在是混帐的很” 韩则轻哼了一声:“黄河改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没准他们还想着,因为黄河决口的事情,又有大批的地方官员落马,这会儿,又能将多少自己人给安排过去呢” 韩嫣无奈地看了看自己袖中的奏章,叹道:“罢了,这个,一会儿我直接拿给陛下吧大兄,你还回建章营吗?” 韩则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那是自然,建章营那边又来了一批新丁,我自然还是要去盯着一些的,免得那群家伙闹出什么纰漏来” 正在两人准备各自离开的时候,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韩中郎,韩大夫,陛下召两位大人去宣室” 韩则和韩嫣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就劳烦这位公公带路了”韩则说着,随手递过去一个小香包,那个小黄门不动声色地捏了捏,掂量了一下重量,眼睛便是一亮:“不敢当,两位大人请” 韩则见那个小黄门有些眼生,不由问道:“这位公公有些眼生啊,不知公公贵姓?” 那个小黄门赶紧笑道:“奴婢哪有什么姓啊,别人都叫奴婢小满,是前两日刚刚到宣室殿当差的” “原来是满公公”韩则从不介意对刘彻身边伺候的这些内侍多点善意,这些人是小人物,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因为某些事情,最终死得不明不白,但是,同样,也会有人如杨得意一般,成为刘彻身边得意地人。有的事情,你若是不注意,没准就坏在这些小人物身上,当然,这些小人物也很有可能在某些时候,成为扭转局势的关键所在。 那小满脸上的笑容更加亲热了,他殷勤地将韩则和韩嫣两人引进了宣室殿,然后又低声道:“陛下似乎心情不怎么好,两位大人还是要小心一些。” “那就多谢满公公提醒了”韩则同样低声道了一声谢,再次整理了一下仪容,迈步往殿内行去。 刘彻这会儿正在大发雷霆,而承受他的怒火的,却是韩安国。 韩安国纯粹是被连累了,作为御史大夫,他的职责是辅佐丞相,不过,田蚡是什么样的人,哪有多少权利肯下放给韩安国,当然,要背黑锅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忘了韩安国的。 于是,这一次,韩安国实在是很无辜地中枪了。 韩安国一大早,已经准备向刘彻报告这次黄河决口改道的事情了,还要向刘彻申请,到底该怎么赈灾,应该拨多少赈灾的钱粮,受灾郡县的官吏的责任该不该追究,又该怎样追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 哪知道,田蚡想要整灌夫,事先也没有给他通过气,于是,韩安国只好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早朝的时候两帮人在那里吵吵吵,压根没有他开口的余地。而且,韩安国又是个喜欢以和为贵的,也不敢怎么得罪田蚡,因此,弄到最后,直到刘彻宣布下朝了,他还是没能开得了口。 “韩安国,你这个御史大夫当得够轻松啊倒是一声不吭,想两边不得罪?”刘彻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御史大夫的职责是什么,你韩安国还记得吗?” 韩安国跪在地上,也不敢辩解。他也觉得很冤枉,虽说御史大夫算起来是丞相的候补,可是,田蚡压根不怎么待见他,加上当初马邑一战中,他的犹豫退缩,有些消极的应对让刘彻已经产生了不满,搞到最后,连本来应该是御史大夫所属的那些属官都跑去奉承田蚡了。他倒是想要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是,也要有人配合啊 刘彻看着韩安国一声不吭,更加来气了,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直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罢了,你先回去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要朕教你吧” 韩安国只好叩首道:“臣告退” 韩安国出来的时候,正好跟韩则和韩嫣擦肩而过,韩则和韩嫣正想要和他打声招呼,却见韩安国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般,而身体也显得有些佝偻。韩安国虽说一直以来算不上意气风发,可是,起码也能算得上是从容淡定,可是,这会儿一看,竟像是老了十岁一般,竟然有些萧索的意味了。 “陛下,韩中郎和韩大夫已经在候着了”杨得意一边给刘彻换了一杯茶水,一边提醒道。 刘彻淡淡地说道:“嗯,让他们进来吧” 韩则和韩嫣给刘彻见了礼,刘彻神情依旧淡淡:“杨得意,赐坐” 兄弟两个一边谢了座一边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看起来,这次要更加小心应对了。 果然,刘彻好半天,才开口道:“顿丘那边已经送来了急报了吧” 这事跟韩则关系不大,韩嫣赶紧说道:“回陛下的话,昨日午后,顿丘县令的急报已经送来了” 刘彻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地讥诮神色,他冷哼了一声:“看样子,无论是武安侯,还是魏其侯,都觉得自个的恩怨,要比黎民百姓的存亡重要得多啊” 韩则心中悚然一惊,刘彻这话不光是说田蚡和窦婴呢,而韩嫣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说道:“陛下息怒武安侯与魏其侯绝无这般想法昨日得到急报,武安侯便让臣开始拟定救灾方案,只是今日……”韩嫣只觉得汗都冒出来了,今日怎么回事呢? 不过,他还是从袖中将已经准备好的奏章拿了出来:“陛下,臣已经拟好了奏章,还请陛下御览” 杨得意赶紧过来将奏章拿起,送到了刘彻手里,刘彻也不急着看,不过,听韩嫣那么一说,沉默了一下,忽然轻笑一声:“王孙倒是厚道人罢了,杨得意,给怀瑾和王孙上茶” 杨得意听到这里,知道刘彻对韩则和韩嫣两个的火气其实已经消了,心里倒是暗中概叹,这对兄弟一直以来圣宠不衰,不过,还是连忙去端茶了。 刘彻心里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压根就是田蚡和窦婴这新旧两派外戚给搞出来的。刘彻对窦婴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起码这位没什么坏心思,性子很是刚正,当初也曾经驳过好几次太皇太后的意思,只是有些不知道变通。 但是,对于田蚡,刘彻的心思就很复杂了,这人有才干是肯定的,也能用,可是,却是个见利忘义的,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可以做出任何事。对这个舅舅,刘彻压根信不过。 可是问题是,王太后几乎是对自己这个弟弟言听计从,这让刘彻很是无可奈何,如今见到田蚡跟窦婴两人掐了起来,刘彻甚至有些乐见其成,他也想看看,窦家是不是还留了什么底牌,因此,便默许了下来,哪知道,这两方掐的忘乎所以,连正事都不顾了。好在还是有人惦记着那些事情的,想到这里,他看着韩嫣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暖意。 第三十二章 争吵(求收藏,求订阅!) 作为一个臣子,遇上刘彻这样的皇帝,不能不说这实在是一件很悲剧的事情。当然了,鉴于韩则和韩嫣都还算有点能耐,只要不搅和进一些敏感的事情里面,都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危,不顾,尝尝被吓唬一把却是难免的事情,要不是心理素质好,韩则很怀疑自己会不会因此得心脏病。 从宣室殿里面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韩则轻轻呼出一口气,一边韩嫣也是长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往宫门外走去。 一直到上了韩家的马车,韩嫣才放松了下来,轻叹道:“陛下如今愈发深沉了”他曾经想着好歹自己跟刘彻也有年少时候的不少情谊,哪知道,如今同样除了君臣之别,可以说再也没有别的了。 韩则看了韩嫣的脸,淡淡地说道:“他是皇帝,是孤家寡人” 韩嫣听到这里,再次叹了口气,同样有些倦怠起来。 “行了,别乱想了咱们家如今已经是这个地步,即使要谋求退路,也不是现在的事情”韩则见韩嫣神情,低声劝道,“你看当年的魏其侯,何等风光,可是如今呢,在朝堂之上,便是一个微末小官都能糟践他,还不如因为他已经再无权势,没有复起之望” 韩嫣一愣,不过很快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大兄你说什么啊,如今我还年轻呢小时候我说要当大将军的,结果如今连战场都没有上过,实在是不甘心得很,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想着什么退路,岂不是太没有出息了” 韩则轻笑一声:“也是,不过,你想要打仗也不是不行,这两年,军臣那边很不安分呢,每每都要南下折腾一番,现在陛下腾不出手来,等到了时候,你害怕没仗打” 韩则没有说的是,到了那个时候,若是立下了战功,反而需要谋求退路了。不说韩嫣了,韩则如今已经是列侯,而且有了差不多五千户的食邑,再立下几次战功,几乎就要封无可封了,到了那个时候,难不成刘彻还能容忍让他裂土封王不成。 不过,韩嫣和韩说都有意在军中发展,虽说算起来,三兄弟可以说是已经分了家,但是,终究还是兄弟,若是势头太盛,便是刘彻再大度,也是无法容忍这般强盛的家族的。 别以为史书上在那里说什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之类的话,是在说君王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说到底,还是因为一个功高盖主的问题。若是一个君王,大半的天下都是某个臣子帮他打下来的,按照道理,便是与他平分天下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哪个君王能够容忍自己的权柄被分薄了呢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威,那么,自然首先要做的,就是剪除那些不知道进退的功臣了。 可惜的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很多,真的舍得放下的人却很少。文种放不下,他死了,韩信放不下,他也死了。范蠡放下了,他成了闻名后世的陶朱公,张良放下了,他同样得了善终。 而韩则既然希望在这个时代能够安安稳稳地活着,自然放不下也要放得下韩则心里在那里琢磨着,明显已经走神了。 “大兄,咱们找个酒楼吧,我都觉得饿了”韩嫣没有想到那么多,见韩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茫然,他很少见到韩则这副神情,心中不免一叹,祖父和父亲走得太早了,让大兄一直勉力支撑,大兄大概也很累吧 韩则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有了饥饿的感觉,不免一笑:“行,你说去哪家?” 韩嫣笑道:“前些日子和曼倩他们一块,有一家做的鸭子很是不错,咱们一起去尝尝看吧” 鸭子?韩则倒是来了兴趣,鸭子这东西好吃是好吃,但是若是料理不好,便会有怪味。因此,韩家的厨子还真是很少会做鸭子,做出来味道也很是一般,吃过两次之后,韩则也就没了兴趣,不再让厨子做了。 说实话,穿越这种事情你若是yy一下,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件时尚的事情呢,但是轮到你头上,你很快就会发现,这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好事。若是韩则不是因为穿越这事白捡了一条性命,他大概是不能心平气和地在这个对于21世纪的人来说,简直可以说是原始的年代生活的。 作为一个有着严格的社会等级划分的时代,不管是什么人,生命也不是那么有保障的,虽然运气好,出身贵族,但是,同样要为了种种原因,几乎每天都要低头叩首,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时间长了,几乎催眠得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了。 心理上的障碍还是可以克服的,但是生活上的不便,却到处都是。 没有电,没有冰箱,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电视,没有小说,没有铺天盖地的娱乐八卦,这个时候,连写传奇话本的人都没有,更别提说书的了。 还没有发明纸的时候,上厕所都只能用竹片。没有汽车,就算是马车,也因为没有橡胶轮胎和弹簧,而颠簸得你五脏几乎都要移位。 到了夏天,衣服也要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即使这年头的衣料再轻薄,但是,这种轻薄得能够看到肉的布料难道可以做成外衣吗?就算是男子,这个时候的风气也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呢 吃的东西一般只有炖煮炙烤之类的做法,营养什么的,倒是不必担心,但是,吃多了,也就腻味得很了。要不是韩则大了一些之后,教了厨子怎么煎炸炒,他怕是这辈子只能吃炖的和煮的东西了。食材也很有限,蔬菜的品种很少,而且很多都是后世已经被当做杂草的,几乎都是一个味道,没有黄瓜,没有西红柿,没有西兰花,连调味品也少得可怜。 说起鸭子,后世比较出名的就是全聚德的烤鸭,但是很显然,韩则不知道是怎么做的,也不会为了吃烤鸭去大张旗鼓地折腾。因此听到韩嫣说那边做的鸭子很是不错的时候,韩则当即就命令车夫往那个方向行去。 才到了门口,就听到一阵争吵声响起。 第三十三章 隔墙有耳(求收藏,求订阅) “王琳,你很好”说话的是田群,他看着有些憔悴,眼睛里面都透出血丝来,他冷冷地看着站在一边的王琳,几乎是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王琳看着却很是从容淡定,他很是悠然地说道:“表弟,表兄素来是很好的,你现在才知道么?”说着,他眼睛里划过一丝嘲讽,他凑到了田群耳边,低声说道:“表弟,只不过,表兄忍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愿意继续忍下去了而已” 田群面色一变:“你” 王琳不再看田群,一甩袖子,昂首便往酒肆内行去。 田群咬了咬牙,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子阴郁之意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扬长而去。 “等着瞧吧,表哥,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做到这个位置?”韩则耳朵灵敏,隐约听到田群嘴里这般说道,他心中一动,看样子,田群倒也不是那么草包。 韩嫣也听到了声音,看了韩则一眼:“大兄,咱们现在上车吗?” 韩则微微皱起了眉头:“稍等一会儿吧” 韩嫣点了点头,他对王琳也很不喜欢,说实话,王家和田家虽说不同姓,但是算起来可以说就是一体的,可是,王琳做出来的那些事情,极大地削弱了田王两家的实力,若是田蚡真的栽了,以王琳的年纪资历,又如何撑得起王家。 这个年代的人最重视的不是什么国,而是家,家族才是根本。而王琳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背弃了自己的家族,叫人不齿。 韩则透过车窗上的竹帘,看到王琳走进酒楼,很快消失在拐角之中。 “侯爷,王琳进了一个小隔间,里面似乎有人在等他”一个亲兵低声回报道。 韩则淡淡地说道:“去安排他们隔壁的小间” 那亲兵心领神会,很快就过去了,跟跑堂编了一番说辞,加上金五铢的威力,跑堂自然很快答应了下来。 进了酒楼,韩则就发现,这里很不简单,外面看着有些普通,里面的摆设却是极为精致,隔间虽然不大,但是也能说是五脏俱全,一应设施均能找到,尤其,隔音效果很好。 韩则露出了一个有些玩味的神情,大概那建造了这个酒楼的人没有想到的是,有人的耳目会异常灵敏,让这里的隔音措施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韩则一边用心听着隔壁的动静,一边低声笑道:“这里果然是不俗” 韩嫣微微皱起了眉头:“大兄,这里似乎有些不对” 韩则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韩嫣也便不再说起,直接命伙计过来,就打算点菜。 只有韩则和韩嫣两人,几个亲兵还有车夫自然不会跟他们同席,而是在外面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韩嫣因为心中存了几分疑虑,因此,只是随意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壶新丰酒,便直接让伙计下去了。 另一边,就听见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说道:“王公子倒是好心思” 王琳的声音也带着一些不耐:“难道你们不是这般想的吗?令武安侯与魏其侯两败俱伤,你们好从中取利哼,既然你们想要利用我,那么,我多得一点好处,为何不可以” 那个人哈哈一笑:“自然是可以的,王公子可是当朝太后的侄儿,若不是王公子鼎力帮助,小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呢?” 王琳似乎有些气短,他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道:“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虽说王某没什么大能耐,但是,真要是逼急了我,我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 那人听了不由一笑:“小人如何不知道这一点,王公子尽管放心就是” 王琳轻哼了一声:“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今日在朝上,陛下对武安侯和魏其侯已经很是不满了” 那人嘿嘿一笑:“陛下对这件事怕是也是乐见其成呢王公子怕是不了解你这个皇帝表弟,他可是个狠心的人物,莫说是舅舅,真要是热闹了他,便是生母,他怕是也顾不得的” 王琳声音一下子扬了起来:“你是在威胁我吗?” “小人怎么敢?”那人语气里带上了一些诚惶诚恐来,“何况,小人不过是个下人,一切都是奉命行事罢了”王琳冷笑一声:“谅你也不敢我虽然不知道你家主人打得什么主意,却知道,他这么多年藏头露尾,必然所谋甚大我虽然没有多大能耐,不过,若是不小心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想必贵主人不会介意的” 那人语气里面多了些许怒气,忽然,那人笑了起来:“王公子说的是,小人从来都是不敢小觑王公子的不过,王公子也要知道,若是令尊知道,王公子做的事情,又会如何呢?” 提到王信,王琳沉默了一下,最终慢慢地开口道:“我父亲老实窝囊了一辈子,若是看到我这个做儿子的有出息,想必也会觉得欣慰的。” 听王琳这般说,那人也就不再在这个方面纠缠,他转而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也很简单,不过到时候,还要请王公子配合才行” 王琳又是半天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听见他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如此,便这样吧” 那人哈哈一笑:“王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小人敬王公子一杯,祝王公子得偿所愿啊” “小人还有事在身,就不妨碍王公子了,后会有期”另一边传来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那个人很快便离开了。 王琳等到那人离去了好一会儿,这才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冷笑着说道:“这群混账,将本公子当做什么,哼,你们等着瞧” 王琳很快也离开了,而这边,韩则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一直没有开口。 “大兄?”韩嫣见韩则有些心不在焉,连忙说道。 韩则回过神来,随意夹了一筷子鸭肉,慢慢地吃着,最后却皱眉道:“跟王琳勾搭上的是谁?” 韩嫣也是一皱眉,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这还得再查一查不过,这些人大概真的图谋甚大,不过,这些人搞风搞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到时候,等他们露出马脚,自然便可以将他们一起就出来” 第三十四章 王信之怒(第一更求票!) 王琳走了,韩则和韩嫣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吃饭了,虽然这里的鸭子的确做得很是不错,韩则也就是草草吃了几口,端着一碗笋干老鸭汤慢慢喝着。 “王琳这个人以前看着还不错,如何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韩嫣喝了一口酒,皱眉道。 韩则淡淡地说道:“他自诩颇有才干,偏偏因为盖侯从来不争,结果一直以来只好屈居人下,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偏偏到头来,他连田群那样一个标准的纨绔都比不过,他如何肯甘心” “不过说起来,也不知道盖侯是怎么想的”韩嫣将酒杯放下,轻叹一声,“盖侯素来是个谨慎的,但是,却也不缺什么心机城府,他也就王琳这么一个嫡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怎么就不肯花点心力,否则的话,王琳岂会蹉跎至今,还是默默无名” 韩则同样也在沉吟,或许这就是王信的聪明之处。 王太后需要一个强势的娘家,可是,刘彻却不喜欢一个过分强硬地娘舅家,免得威胁到皇权。皇帝年纪还轻,太后是熬不过皇帝的,就算熬过了,将来的天下依旧姓刘不姓王。看看如今的窦家,将来的王家大概也是如此。因此,自从刘彻登基之后,王信就慢慢沉寂起来,几乎要被人遗忘,似乎一般人只记得,田蚡是皇帝的舅舅了。 有个嚣张跋扈的田蚡做挡箭牌,王信就可以安安稳稳的,日后,就算田蚡出了什么事,皇帝也不会牵连到王家头上,毕竟,作为天子的亲舅舅,王家也没有挟恩求报,也没有嚣张跋扈,而是安安稳稳的,还要被自个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家的人糟践。 王信的守拙作风看样子这回是被王琳给彻底搞砸了。王琳被人挑拨得贸然出头,成为了对付田家的一把刀子,居然还不知道遮掩,居然连田群都知道了,等到田蚡回过神来,对于自己这个坏了事的侄子会如何,也就可想而知。 王信这会儿满脸都是怒意,他坐在书房里面,寒声问道:“王琳那个畜生呢?” “大公子,大公子还没回来呢”下人低着头,也不敢看王信的脸色,有些紧张的回答道。 王信在外面的名声并不响亮,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他非常懦弱,作为长兄,连自己的弟弟都看不起他。不过,一直伺候他的下人却知道,这位老爷不是什么可以欺瞒的对象。王信治家极严,对于家中的下人手段极为狠厉,因此,家中的下人多半非常畏惧他。这回听到王信这般问话,几个人小腿肚子都有些哆嗦起来。 “他去什么地方了?”王信冷冷地看了那些个下人一眼,问道。 “大公子说是有朋友相邀,去喝酒了”王琳院子里面的一个仆役赶紧答道。 “朋友相邀,喝酒?”王信一把将桌案上的一只茶杯扔到了地上,厉声道,“他做下那样的事情,居然还有心思喝酒” “来人,不管那个畜生在做什么,去把他给我叫回来,不,捆回来”王信咬着牙,命令道。 几个下人犹豫了一下,结果王信正好看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怎么,这等小事还要老爷我亲自动手不成?这盖侯府的主人是老爷我,还不是那个小畜生” “小人这就去”几个下人被王信这么一句话,吓了一跳,连忙答道,飞快地跑了出去。得罪了大公子,或许以后会倒霉,可是,得罪了老爷,他们眼下就要倒霉,怎么选择,还要多想吗? 王信这会儿正志得意满,正打算回去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哪知道,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一个下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大公子,老爷命小人找大公子回去问话呢” 王琳听那人语气有些不对,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下人眼神有些躲闪:“大公子回去之后就知道了,老爷似乎知道了什么,很是生气” 王琳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对自己的父亲虽然有些瞧不起,但是,不论如何,那还是他的父亲,当下便点点头:“行,我这就回去” 进了侯府的大门,王琳就急匆匆往王信的正院行去,哪知道,刚刚进了书房门,刚刚打算下拜行礼,迎面一个杯子就飞了过来,擦着他的头皮飞了出去:“畜生,给我跪下” 王琳吃了一惊,抬眼一看,就看到王信几乎可以称为狰狞的神情,当下心里一个咯噔,赶紧跪了下来。 “父亲,莫不是儿子犯了什么大错,还请父亲息怒”王琳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问道。 “你也知道自己犯了错?”王信的声音一下子抬高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以为自个有多了不起了,做什么事都是对的呢” 王琳咬了咬牙,低着头问道:“儿子不知,还请父亲明示” 王信狠狠地喘了几口气,终于问道:“你说,你这几天跟什么人混在一块了?” 王琳一愣:“不过是儿子认得的几个朋友罢了” 王信勃然大怒,直接从席上站了起来,走过来,狠狠地一巴掌扇了出去,直将王琳扇了个趔趄,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 王琳心里也气了起来,跪直了身体,梗着脖子问道:“父亲既然觉得儿子犯了大错,不如直接打死儿子好了不过,好歹打死儿子之前,先告诉儿子为什么,省得儿子死了,也做个糊涂鬼” “你本来就是个糊涂鬼”王信见王琳还没有反应过来,怒火更盛了,“前些日子,陛下让你升任太中大夫,我开始还以为陛下是想要施恩于咱们家,因此,也没有多管,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你自个做了不少功课啊” 王琳咬着牙,说道:“儿子又没有一个能做丞相的父亲,想要有点出息,不自己争气,那还有什么路子” 王信听了,几乎气得一个倒仰,他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说道:“这么说,你是怪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本事了?” 王琳扭过头:“儿子可没这么说” “好,很好”王信怒极反笑,他坐回了席子上面,想要喝茶,却发现刚刚杯子已经扔出去了,只好作罢,他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仅没有帮你的忙,还拖了你的后腿” 王琳不吭声了,不过心里面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王信看着自己的这个长子,心里生出了一股子失望之意来,他沉默了一下,终于问道:“琳儿,你看,陛下待太后如何?” 王琳也是一愣,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说道:“陛下对太后很是孝顺” “孝,或许有,顺,那却未必”王信冷笑一声,“自古以来,皇家哪有什么孝顺不孝顺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便是骨肉相残也是寻常的事情陛下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这自不用说,可是,太后的身份尴尬,加入皇家之前便已经有过夫婿,因此,太后很多事情也不好开口,因此,陛下看着对太后还算得上是千依百顺” 说到这里,王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儿子明白了一点,王信又问道:“那你说,陛下待你叔叔武安侯如何?” “陛下对武安侯言听计从,武安侯每每所请,陛下无不听从”王琳这回答得同样很快。 “你个蠢材”王信摇了摇头,有些怒其不争地骂道,“言听计从?哼,那不过是陛下做出来给别人看的哼,你那个叔叔,也是被冲昏了头,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每每要东要西,将什么都当做自个的囊中之物,须知,这天下,归根结底还是姓刘,不是姓田的陛下如今纵容,不过是隐忍不发,觉得时机未到罢了” 王琳有些骇然了,他有些犹豫地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容许过分势大的外戚”王信冷声道,“陛下的性子,你也该知道一二,素来是坚忍,且睚眦必报当年太皇太后何等威风,陛下不得不避其锋芒,然而,太皇太后尸骨未寒,窦家就已经没落,再无半点权势如今太后尚在,陛下对田王两家只能容忍一二,但是,太后今年已经多大年纪了?” 听到这里,王琳有些惊骇起来,嗫嚅了一下,说道:“那儿子做的事情,不是也合了陛下的心意吗?”这么说着,王琳自己都心虚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王信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半天,终于叹道:“我这两年一直将自己隐于人前,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走一步路,生怕被陛下惦记上,甚至为此,对太后那边也疏远了很多,可是,你这一番动作,岂不是将咱们王家再次扯到了其中” 看着王琳跪在那里,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王信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问道:“现在,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勾搭了什么人,正在做什么事情?” 第三十五章 两父子(求收藏,求推荐!) 王琳舔了舔嘴唇,终于开口道:“我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才说道这里,王信气得再次拂袖而起,恨不得一脚将这个看似精明,实际上糊涂地没边的儿子一脚踹死算了,不过,终究没有踹下去,他咬了咬牙:“你给我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清楚了” 王琳不敢怠慢,赶紧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起来:“这还是前段日子,我在表弟那里受了气,觉得抹不开面子,就出去喝酒,然后,我便遇上了一个人,叫李莫,他年纪比我大几岁,是天水郡人。” 说着,王琳有些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王信,王信半合着眼睛,淡淡地说道:“接下来呢?” 王琳说道:“他过来跟我拼桌,我们说得很投机他问我看起来也是出身尊贵,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借酒消愁” “我当时喝得有些多了,因此,便将事情给他说了一遍”王琳见王信有些神情不善,赶紧继续说道,“他安慰了我几句,又陪着我喝酒,一来二去,我们之间也便有了交情。” “后来他跟我说,我想不想要有个更好的前程,免得依旧这般,总是被人嘲笑欺负”王琳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自然说想要,然后他就跟我说。算起来,王家才是正经的外戚,只不过,叔叔更讨太后的欢心,加上善于钻营,最终才得以在陛下登基后被封为武安侯,而父亲你就是太过老实,总是忍让,因此才落到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不论如何,太后总是需要一个比较有用的娘家的,而群表弟又是个无能的,因此,两家的下一代还要看我”王琳看到王信阴沉的脸色,飞快地说道,“只是叔叔看着自己儿子无能,却怕我出息了之后,欺负群表弟,因此,便不想让我出头……” “蠢货”王信几乎要气疯了,自己的儿子,怎么眼皮子就这么浅,这般轻易就被别人糊弄了过去,“然后,他就给你出主意,说,只要想办法让你叔叔栽了,你就可以取代你叔叔的位置,成为田王两家的领头人?” 王琳心里也很委屈,不过,自己的父亲说得的确没错,当时他就是被这个美好的前景给迷惑住了。 “然后呢?你后来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王信看着自己的儿子,几乎快要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琳低着头,说道:“我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跟他们说了一些叔叔的事情……” 王信有些无力地说道:“罢了,你给我回你房里去,好好反省,明日,我就带你去你叔叔家里请罪” 王琳点了点头,知道自己确实做了一件蠢事,这会儿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跪的时间太长了,膝盖像针刺一般疼痛,他轻哼了一声。 王信这会儿脾气糟糕无比,见到王琳这般,又是怒气上涌:“还磨蹭什么,还不服气吗?” 王琳咬了咬牙,站了起来:“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滚” …… 另一边,武安侯府,田蚡听到田群在那里义愤填膺地说道:“王琳那个混账,亏儿子还一直把他当做好兄弟,什么好事都想着他,可是,他居然不知勾结了什么人,在背后算计父亲,实在是可恨” 田蚡也是冷着一张脸:“琳儿倒是越发不成器了,王家和田家,素来是一体的,这些年,若不是我独立支撑,以大兄那个木讷的性子,王家早就被陛下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如今那小子倒好,居然反咬一口,哼” 不过,田蚡素来脑子转的很快,他皱起了眉头:“我与窦婴那个老匹夫素来不睦,不过,窦婴如今压根没有什么职权,就算扳倒了他,与我也没什么坏处” 他很快想到,今日朝堂上,几个人在那里弹劾他什么收受贿赂,徇私枉法,最重要的就是,他当初跟淮南王说的那句很是大逆不道的话,这让他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动。 说实话,当初很淮南王说那样的话,他倒不是刻意的,不过是看出淮南王礼贤下士的外表下的野心,顺着淮南王的口风恭维了几句罢了。 要知道,淮南王刘安那都多大年纪了,刘彻当时才多大年纪,刘安活得过刘彻吗?就算刘彻出了什么意外,轮到谁也轮不到刘安那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家伙啊 但是,这句话一旦被翻出来,那就是大不敬的死罪,诛九族也是正常。田蚡虽然自信刘彻不会杀他,但是,找个由头罢官夺爵却是很容易的。 而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在场的人也不多,除了田蚡的人之外,也就是淮南王的人,淮南王的人怎么会把这事给翻出来呢?因此,田蚡思来想去,自己这个侄子怕是很有嫌疑,虽说当时王琳不在,但是,王信却在啊 想到这里,田蚡的眼睛里面透出了阴毒之意来:“哼,琳儿那小子倒是很有心嘛这点年纪,就算计着自己叔叔的性命了只不过,年纪还是轻了一些” 田群在一边有些担忧道:“父亲,此事不会对父亲有什么妨碍吧” 田蚡看着田群,眼睛里这会儿满是慈爱之意,他温和地说道:“为父经营多年,这么点事,如何能动得了为父的根基只要太后还在,咱们家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那魏其侯那边若是死咬着不放,那该如何?”田群皱起了眉头。 田蚡冷笑道:“陛下对窦家早就厌烦了,出了这种事情,窦婴不想着如何自保,反而要将我牵扯进去,那就是死路一条哼,窦婴的把柄虽然不多,但是,我手里还是有一些的。不过,那个灌夫,哼,不过是个莽夫罢了,我若是放过他,岂不是让人觉得我懦弱可欺” 田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父亲,儿子有一些话,不知道应不应当说” “说吧,你是我儿子,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田蚡见田群如今也知道多思多想了,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欣慰,虽说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够护住儿子一辈子,但是,总不如儿子自己有本事,能够护住自己为好。 田群便说道:“父亲,儿子虽说只是当年少年的时候,与陛下一起学习起居,但是,对陛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陛下素来不是什么宽和的人,当年,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正巧闹出太后入宫前的事情,有宫妃仗着先帝的宠幸,见到陛下,也不肯行礼,颇有轻慢之意。” 田蚡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当时大概是因为有人想把王太后再嫁的事情捅出来,那个时候,田王两家的精力多半放在宫外,对刘彻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会儿听到田群的话,皱起了眉头,问道:“后来呢?” 田群苦笑一声:“陛下当时并没有发作,回头,便命人在那个宫妃的饮食之中加了不洁之物,结果,那个宫妃第二天,脸上便起了一大片的红疹,麻痒难当,然后,那个宫妃的容貌被毁,自然也就被先帝忘在了脑后,陛下直接将那个宫妃扔到了掖庭,操持粗役,没过多久,那个宫妃便死了。” 田蚡听到这里,若有所思:“群儿,你想要说什么?” 田群叹道:“父亲,孩儿以为,父亲不妨暂时与窦婴和灌夫和解。贪腐之事,只要陛下不追究,那就算不了什么,可是,父亲当日对淮南王说出那样的话,若是陛下知道这是实情,那么,虽说碍于太后姑姑的面子,不能发落父亲,但是,必定对父亲产生芥蒂之心说句不敬的话,太后姑姑如今年纪已经不小,她可未必能有当年的太皇太后那般高寿……” 田蚡哈哈一笑:“儿子,你倒是长进了不少不错,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哼,暂时便宜了那灌夫,不过,那匹夫素来莽撞,有勇无谋,将来只要他再闹出什么祸事来,别说是窦婴,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说到这里,田蚡眼中厉色更盛了三分。 田群见田蚡如此模样,心里也是一松:“那表兄那边?” 田蚡冷笑道:“那小子既然贪心不足,想要踩着为父往上爬,那么,为父自然有办法,让他直接摔下来” 田群听到田蚡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无比狠厉的话,心里不禁一个战栗,不过,想到王琳这些日子以来看到他的鄙薄眼神,甚至是冷嘲热讽,田群心中也是生出了恨意,他将之前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嘴里却说道:“不过,他还是表兄呢,大伯那边不要紧吗?” 田蚡听到这里,更是生气了:“这样的侄儿,我可要不起嘿,至于大兄那边,我替他教训一下不肖子,那也是应该的” 田群也就不再吭声了:“既然父亲已经有了成算,那儿子就不多说了,儿子这就告退了” “群儿,再坐一会儿,咱爷俩说点心里话”田蚡心情很好,便笑道。 田群刚想起身,却被田蚡拉了回去,只好再次跪坐下来,只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蚡对这个儿子还是很了解的,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当下便笑道:“群儿莫不是见为父要娶妻,心中不高兴?” 田群有些不甘愿的说道:“家中一直没有一个当家主母,父亲再娶一个,也是应该的” 田蚡哈哈一笑:“你这小子,真是说谎都不会罢了,你放心吧,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嫡子,那个燕王家的翁主,说白了,也就是一次交换罢了一个女人而已,为父要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 田群见田蚡神情慈爱,也是心里一松,脸上的神情变得自然了起来,就听田蚡在一边说道:“好啦,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也懂了一些事,要不,为父看看,有没有比较好的闲职,先让你做做看,练练手为父就你一个嫡子,将来,为父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田群心里自然颇为高兴,有点小羞涩地点了点头,沉郁了很久的心情也一下子飞扬起来。 “行了,先回去吧有些事情,为父也要好好想一想”田蚡见儿子高兴,心情也好了很多,当下挥手笑道。 “那儿子就先回去了,父亲,你也要多保重,莫要忧思过甚了”田群站了起来,说道。 “行了,要你这小子多说,回去吧”田蚡笑骂道。 …… “你是说,这件事里面,琳儿掺和在其中?”前朝的事情,王太后很快也知道了,而田蚡很快也递来了消息,并让王太后代为转圜,王太后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便是有些不喜起来。 人心总是偏的,就算是五根手指头,还有长短之分呢王太后素来对自己的兄长王信不怎么亲近,而田蚡是幼弟,王太后当初身为长姐,在继父去世之后,一直要照顾幼弟,感情一直很是深厚。 后来,王太后与妹妹先后入了宫,成为了太子*的宫人,一般而言,跑过去探望的多半也是田蚡,当初王信其实是不赞成她们姐妹进宫去驳所谓的富贵的。 人都是处出来的,天长日久之下,对于田蚡,王太后自然更加亲近一些。至于田群,田蚡时常也会带田群进宫,与王太后说说话什么的,田群虽说在别的事情上没有多少能耐,但是,在讨好王太后上,却是很有一套的,田群自幼失母,每每将王太后当做自己的母亲哄着敬着,王太后在自己的子女身上没有得到的孺慕之情,在田群身上得到了满足,因此,将田群是当做半个儿子看待的。 但是,很显然,王信在这上面就做得很不够,王太后甚至对王琳没多少印象,因此,听田蚡派来送信的人这么一说,立刻就先对王琳产生了不满,当即就说道:“盖侯究竟是怎么管教琳儿的,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做的吗?你去给武安侯带个话,宫里的事情,有本宫在,不过,盖侯那边,让他好好管教一些王琳,亏得陛下还器重他,原来竟然是这般无行之人” 另一边,刘彻听到太后的反应,脸上露出了一点讥讽之意来。 第三十六章 误会?(求收藏,求推荐,求月票) 朝堂上罕有地安静了一段日子,也不知道窦婴和田蚡那边互相交换了什么条件,反正,两边同时偃旗息鼓,变得风平浪静起来。 王信领着王琳跑到武安侯府负荆请罪,田蚡很是假惺惺地说道:“琳儿还是个孩子嘛,不懂事也是寻常的,历练的多了,也就是了对了,前儿个不是说顿丘那边黄河改道吗?那边倒是空出了不少位置来,琳儿素来是个有志向有能耐的,要不,大兄考虑一下,让琳儿外放,好好历练一下,大兄觉得如何?” 王信十分纳罕,要知道,田蚡这人从小就小气得很,哪个人要是得罪了他,他就算不能当场报复回去,也会一直惦记着,不让对方吃了大亏,总之不会收手。这次王琳闹出来的事情实在是不小,几乎动摇了田蚡的根本,田蚡居然这么轻易就松了手,还想要给王琳一个大好处,难不成今儿个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田蚡依旧笑眯眯的说道:“琳儿也是我侄子嘛,说起来,大兄和我年纪都不小了,以后不还得看咱们几个孩子的吗?群儿我是不指望的了,让他富贵一辈子便是了,不过,群儿是大兄的嫡长子,盖侯的位置也是要留给他的,待在长安,固然安稳,但是,一些紧要的位置上如今都有了人,再往上,琳儿的资历总是有些不够,正巧,黄河改道,沿途好几个郡县都受了灾,不少官员都需要问罪夺职,这个时候,琳儿正好可以争取一下,虽说两千石的太守之位未必可以,但是,别驾之位还是可以到手的,在那边积累一些政绩,将来无论是牧守一方,还是位列三公九卿,都有资本了” 王信虽然暂时想不通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问题,但是,他直觉对自己这个弟弟不怎么信任,当下说道:“我就琳儿这么个嫡子,让他离开长安,可有些舍不得” 田蚡笑着取了一枚柑橘,一边剥着皮,一边说道:“琳儿都多大年纪啦,大兄你也该放手让他闯闯,当初大兄执意让他留在宿卫,我就不同意,咱们家的孩子,哪里用得着那么辛苦虽说出门在外,辛苦一些,不过建功也方便啊当初韩王孙要不是因为在平原救灾有功,仅凭他一个庶子,顶多就是个弄臣罢了,如何能有如今的风光呢?” 田蚡都不用抬头看,就知道王琳动心了,因此,也不逼迫,直接笑道:“大兄回去跟琳儿商议一下吧,这事反正也不急” 等到王信和王琳父子两个满腹疑虑地离去,田群才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脸上带着不满之色,说道:“父亲,王琳那般可恶,你怎么能还能为他谋划呢?” 田蚡笑着说道:“我怎么为他谋划了?” “父亲,你还让他积累什么资历呢”田群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田蚡哈哈一笑:“群儿,你还年轻,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呢黄河那边是好待的地方吗?这次黄河可不光是决口,而是改道,这里面的事情多了去了,王琳那小子有点小聪明是不错,但是,这些事情,没有个三年五载,他是搞不清楚的。但是,那边,哪里会有三年五载的时间供他学习呢?”田蚡没有说的是,王琳到了地方上,一般只能作为国相别驾之类的职位,到时候,只要他稍微暗示一番,自然有人会将黑锅都栽倒王琳头上。 想到这里,田蚡心中就是冷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将脑筋动到了他头上,虽然他也是被人利用了,不过,若是他之前没有这样的心思,如何会被人利用呢? 不过,田蚡心里琢磨了起来,究竟是什么人,要跟他过不去呢?看得见的敌人其实很好对付,但是,像这般隐藏在背后搞风搞雨的人,还真是叫人为难。 田蚡轻哼了一声,不过,想到之前因为与淮南王刘安之间的几句话被人拿住了把柄,不由皱起了眉头,刘安实在是个不怎么安分的,这些年虽说很少来长安觐见了,不过,每年送到武安侯府上的厚礼却是一次都没有少过,他这样一个在宗室大臣中名声颇为不错的诸侯王给田蚡送礼,自然是有所求的,不过,看起来所求太大就是了田蚡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刘安那边,最好还是断掉吧自己那个皇帝外甥,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哎,倒是可惜了那些厚礼了 田群对自己的父亲还是颇为信任的,见父亲似乎在想着什么,也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直接出去了。 不过,田蚡的打算最终落空了,就在王琳有些心动,正打算去的时候,又传来消息,黄河再次决口了。 这次决口的地方是在濮阳,黄河的水道一度连接到了淮河,沿途有十六个郡县受了重灾。 王琳听到消息,几乎是勃然大怒,冲到王信书房里面,说道:“父亲,叔父欺人太甚了” 王信也觉得田蚡大概是故意的,他冷哼了一声:“黄河这会儿决口正是时候,大概他自己也没想到,哼,我儿虽说有大错,但是犯得着要取我儿的性命吗?”说到这里,心中着实生出义愤之意来。 田蚡这会儿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当然,他也无需去想。他这会儿正在庆幸,他的食邑在黄河以北,这次黄河两度决口,都没有影响到他的食邑。他以前还觉得黄河以北有些不安全,说不定就会遇到匈奴人,如今却觉得那个地方时宝地了。 而田群却想到了,他有些兴奋有些遗憾地跑了过来:“爹,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不过,这黄河决口要是再晚一段时间就好了,虽说王琳不一定会因此如何,但是,一个失职的罪过却是肯定地了” 田蚡听到这里,悚然一惊,苦笑起来:“连群儿你也这么想,看样子,大兄那里应该也是这么想了我一个凡人,如何能够算计到天灾这次,这次实在是机缘巧合,是天意啊” 田群呆了一下:“啊,爹,你之前不知道啊” 田蚡有些无奈地说道:“为父要是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天灾,那为父还做什么丞相啊,直接做国师就是了” 但是很显然,以田蚡一贯的性子,就算他当街喊冤,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的。 就在田王两家几乎快要彻底翻脸的时候,邹闵再次来到了弓高侯府。 “邹先生的意思是,在这个时候,举办道教立教大典?”韩则微微皱起了眉头。 邹闵点点头:“弓高侯说得不错” 韩则摇了摇手,说道:“邹先生直接叫我怀瑾便是,无需总是说什么弓高侯的” 邹闵很是自然地点点头:“那怀瑾可以叫我子衍怀瑾可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韩则摇了摇头,说道:“黄河刚刚决口,受灾的灾民不知几何,或许还有不少人会涌入关中,这个时候立教,时机似乎不太合适” 邹闵很是胸有成竹道:“正是这个时候才合适,道教的立教大典不需要如何盛大,但是,立教之后,教内的弟子便可以分散开来,参与到安置救援灾民的行动中,很快,道教的声名便会传扬开来” 啧啧,将自己当做救世主一般推出,这一点看似不错,但是实际上是一步臭棋。韩则叹了口气,问道:“子衍可曾跟陛下说过吗?” 邹闵有些奇怪,说道:“闵虽然薄有声名,实际上不过是一介白身罢了,如何能够见到陛下” 韩则这会儿有些无奈了,他提醒道:“子衍可还记得当年田氏之事吗?” 这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一次非常成功的,近乎和平演变政权的一次篡位活动。田氏做的事情很简单,一边侍奉齐国君主景公,一边在对平民施恩,施恩也就是灾年赈济,向贫苦的百姓放粮借贷,以大斗出,小斗进。景公喜好奢华,奢侈暴戾,而且是个蠢货。田氏施恩德于百姓,景公不加禁止。因此,田氏得到了齐国人民的拥护和爱戴。百姓心向田氏,归向田氏,田氏家族日益强大。 便是当时的齐国国相晏婴就直接告诫景公说:“田氏虽然没有大的德行,而对于民众有施舍。豆区釜锤等量器的容积,他从公田征税就用小的,而对民众施舍就用大的。君主征税多,田氏施舍多,民众都归向他了。您的后代如果稍稍怠惰,田氏如果不灭亡,那么国家就要成为他们的国家了。” 景公倒是有些醒悟过来,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于是,田氏用了几代的时间,最终取代了姜氏,成为了齐国的主人。 如今,道教为了扩大影响力,将本该属于官府作为的赈灾事务接手过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以刘彻的小心眼,大概立马就要宣布道教是反叛组织,加以征伐了。 邹闵自然也知道这个典故,当即明白过来,他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怀瑾,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尤其,近期便有黄道吉日,错过了这次,就要再等半年左右了。” 韩则叹道:“如此,必须在事前与陛下说一声了,到时候,让道教的人与官府一起,或者说,道教虽然可以赈灾,但是,名义上必须要以官府为主,否则的话,这便有谋逆的嫌疑了” 韩则有些好奇地问道:“另外,你们准备了哪些?第一任教主是谁?教义是什么?要使用什么规格的仪式?要信奉哪位神明?在什么地方举办立教大典?又要邀请哪些人?想要入教,又要满足什么条件?……” 邹闵傻了眼,这一连串的问号问下来,他就知道,怕是自己等人的准备,还是太简单了。 见邹闵如此神情,韩则这下子明白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子衍要不回去再商议一下,正巧,我也可以跟陛下商议一下,这赈灾的问题” 邹闵兴冲冲地来,有些败兴地走了,而韩则也站了起来,叫道:“来人,更衣,我要进宫” 而皇宫里面,刘彻一张脸也黑着。 黄河一年决口了两次,分明是不给他这个做皇帝的面子,虽说黄河决口其实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不过,也不该这么频繁啊 正在刘彻头痛的时候,杨得意凑了过来:“陛下,韩中郎有事求见” 刘彻淡淡地开口道:“宣他进来吧” 韩则走进宣室,给刘彻下拜叩首之后,刘彻微笑道:“是怀瑾啊,杨得意,赐坐” “谢陛下”韩则在一边跪坐下来。 “怀瑾可是有什么事吗?”刘彻问道。 韩则赶紧说道:“陛下圣明,臣有一事,需要禀报陛下” “说吧”刘彻点了点头。 韩则将道教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道:“臣以为,由官府主导,让道教中人从旁辅助,赈灾一事应该可以更加顺利一些” 刘彻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到时候,怀瑾你上一份条陈上来吧” “谢陛下”韩则知道,刘彻这是同意了。 “怀瑾,今年黄河两度决口,朕决定,征发民夫,前往堵塞黄河决口之处,怀瑾以为如何?”刘彻问道。 韩则一愣,想了想,还是说道:“陛下,臣与治水一道几乎是一窍不通,还请陛下恕罪”这种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开口了,黄河如今虽然还没有变成日后的悬河,但是依旧很危险了。这年头,一般而言,堵塞河道用的都是木柴,而显然,木柴太轻了,估计才扔下去,就被水给冲跑了。而要是用别的办法,韩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若说什么堵不如疏,难道还要人为的让黄河改道吗?太不靠谱了 “原来你韩怀瑾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刘彻居然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朕也不多问了” 韩则忽然心中一动,说道:“陛下,治水一事臣虽然不懂,不过,陛下何不问问道教的人呢?毕竟,他们之中不乏阴阳家,对于堪舆之事颇有些能耐。若是需要什么工具,墨家的人自然也能为陛下效劳。” 第三十七章 立教(求收藏,求推荐!) 道教的立教大典可以说是悄无声息地举行了,观礼的人非常少,多半都是内部消化的,在这个时候,也没几个权贵会跑去看这个已经推出了朝堂,似乎再也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学派的立教典礼。 不过,韩则作为第一人长老之一,还是出席了这次大典。 道教的第一任教宗是邹闵,不是没有比他还德高望重的,但是,教宗这个职位靠得可不仅仅是所谓的道行高低,而是他的声望,另外,卖相也要好。就像是韩则以前看过的小说里面,教皇永远是最慈祥最神圣的,那些苦修士再有能耐,那些狂信徒再虔诚,他们依旧做不了教皇。 而邹闵,一来,这位是邹衍的子孙,在高层很是有名,二来,他多年以来,一直在外云游,在民间也积累了不少声望,加上他一看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着就像是要成仙的人,因此,最终,教宗的位置就落到了他头上。 道教的组织结构同样是金字塔结构,最顶端的是教宗,然后,是七个长老,对内分别以七曜命名,各有职司。 当然,七个长老所掌握的不过是道家一些不方便显示在人前的力量,因此,长老的存在只有某一个层次以上的人才会知道,而在普通人眼里,教宗之外的职位便是五行使者,五行使者之下,便是主教。 得到了主教的册封之后,便可以统领一个州郡的道观,而每个主教都可以有三个助手,即副主教。而县里也可以有道观,不过,那个的级别却又只能算是祭祀了,然后根据每一个县的人口,才可以决定这个县里的道观最多能有多少道士了。 不过,道教如今刚刚只是草创阶段,至今也不过是在终南山上有了一个看起来很是普通的道观作为道场罢了,满打满算下来,所有的教众加起来也不过刚刚满了三位数罢了,想要发展壮大,自然还需要努力。 这些编制算是正儿八经能够拿到朝廷颁布的度牒的人数,当然,信徒的人数却是不好限制的。 而道教招收信徒也不是不论什么人,只要你愿意,一股脑儿就招收。想要入教的人必须积累一定额度的功德,方能入教,当然,如果父母都是信徒,那么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后,便可以直接入教。 当然,道教不会搞什么放下屠刀,离地成佛的那一套,他们采用了韩则的一部分理论,就是说,若是于国于民有大功者,死后便能前往天界,超脱三界五行,从此逍遥自在;若是功德不足以升天,但是又功大于过者,来世便可以享受人间富贵;若是功过相抵,便还会投胎成人,在红尘中厮混;若是没什么功德,反而有恶业,下辈子便会投入畜生道,做猪做狗,做牛做马;若是恶业太重,便会堕入地狱,受尽酷刑,直至洗去罪业,方能投胎。 总之,道教的宗旨就是劝人为善,善恶有报。 道教与朝廷的关系也算得上很是密切,道教不会参与朝政,但是,在民间,却要和官府在一些公共设施上合作,比如说善堂,善堂会收养一些无处可去的孤寡老人,还有一些医馆,会给无力承担医药费的信徒减免医药费用。另外,还会在教众之中经常性地举办一些互助活动,当然,资金来源一部分是官府拨款,一部分有道教在信徒中筹措。 而道教也有了统一的制服,便是道袍。道袍的款式都是差不多的,前后都绣着阴阳鱼和八卦图,不过,为了区别身份,道袍的颜色便有些不同。 作为教宗,所穿的道袍是紫色的,而长老们的道袍却是玄黑色,上面有着七曜的标志。五行使者的道袍是也是玄色,上面自然有五行的标志,另外,主教的道袍是红色的,而副主教的是绯色的,至于祭祀的服色却是青色,而普通的道士,道袍却是蓝色了。 而立教的地点在终南山的山腰上,一个被取名为“道德观”的新建不久的道观之中。 道德观日后便会是道教的圣地,因此,虽然现在看着地方不大,看起来也很朴素,但是,里面却有不少可以继续扩建完善的空间。 主殿修建得很是恢弘高大,粗大的立柱上面,绘着天人的彩像,主殿中供奉着一个非常高大的神像,却是一尊盘古像,手持巨斧,神情威严无比。 主殿的墙壁上也绘着彩绘,上面便是各种传说,比如说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夸父逐日,后羿射日,三皇五帝的传说,又有天庭无边胜景,龙凤和鸣,无数天人翩然飞舞,有名的,无名的神仙神态各异。 韩则在大殿中看着邹闵带着人一起祭祀了天地,又祭祀了盘古,最终宣布立教,定下了诸般职司,一个立教大典这才算是结束,除了没有多少观礼的人,立教大典还算是顺利。 等到道教立教之后,长安城里多出了一些穿着蓝色道袍的人,在给一些贫民分发一些足以果腹的粮食,给一些看不起病的贫民义诊,另外,城东的一个小院子的门上,挂上了善堂的标志,一些自幼被抛弃,还没有什么谋生能力的孩子被收养,尽管他们不能锦衣玉食,不过起码每顿饭能够吃到热乎乎的粟米粥,穿上足以蔽体的粗麻的衣服,还能学到一点手艺,将来可以赖以谋生,对于这些没有父母亲戚的照顾,常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孩子来说,已经是非常完美了。 而因为黄河决口改道,大量的流民涌向关中之地,道教的人也协助着官府,开始维持秩序,帮助那些流民暂时在城外空地上搭建草棚栖身,道教的中高层出身名气都是不错,他们凭借着自己的人脉,筹集了不少的粮食物资,打着官府的名义,向流民提供一些粮食衣物以及药材。 另外,邹闵直接对刘彻言道,黄河决口的事情,堵不如疏,因此,不能光靠着征发民夫去堵住决口,而是应该以工代赈,以一定的口粮为代价,让那些流民在北方开挖水渠河流,将黄河分流出去。 当然,韩则也提出了水土保持的说法,不过,被邹闵一加工,便成了大量砍伐树木,会影响地脉,地气分散,土地便会被河水冲走,天长日久之下,黄河河床愈来愈高,而土地却因为河水的冲刷,越来越少,并且,很容易收到水灾,因此,必须在黄河两岸大量种植草木,以图恢复地气,休养生息,如此,便可以让黄河慢慢温驯,从此少有水患。 不得不说,邹闵的这一番说辞确实很容易就被刘彻接受了,不过,这植树造林的事情需要长期坚持,才能看出结果来,而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就是多多开挖水道,兴建水利,使得这些年不会让水患太过频繁地发生罢了。 朝廷有了道教在一边帮助,赈灾的事情省了不少心,也没有太过耗费国库的钱粮,而道教却通过和官府的合作,总算顺利地在平民之中留下了还算深刻地印象,教义也散发了出去,慢慢地,也有些人过来询问入教的事情了。 当然,最先一批入教的人,多半是一些有钱人,像这些人想要作恶很容易,而他们想要行善,同样不难,尤其在这样一个时候。只要他们捐赠上一定数量的粮食物资,也就满足了那样的功德条件,可以入教了。 当然,这些有钱人想要入教,无非是求个心安理得,他们出钱,便可以请道观里的道士们为他们诵经祷祝,为他们减免一些罪业什么的。而这些钱,一部分用于道教自身的建设,一部分便会成为慈善基金的一部分,用来资助那些贫苦的教众。 由此,道教很快在平民之中发展了起来,没过多久,便有几个主教带着人去别的郡县建设道观去了。 而相应的,朝廷也直接出行的新的法令,用以限制道教过快的发展。 首先,想要成为道士,必须通过考核,因为如今道教刚刚立教,还没有多少具体的典籍,所奉为经典的也不过就是一部《道德经》、一部《庄子》罢了。 因此,想要拿到度牒,你起码将《道德经》和《庄子》要记熟了吧。不过,好在,如今的道教刚刚起步,里面哪怕是最底层的人,也是一直以来学习黄老之道的学子,因此,这样的问题并不难解决,不过,因为这样的限制,道教想要在短时间以内就扩展开来,就变成了泡影。 毕竟,哪怕如今有了纸,但是,各地的郡学刚刚起步没几年,又有多少人识字呢?识字的人为什么不像个什么办法去做官,再不济,做个门客,也是很容易就能养活自己的,为什么还要学习一般情况下用不上的《道德经》、《庄子》什么的呢。 除此以外,对于道教的产业也有了一些限制。 道教可以接受信徒的香火钱和捐赠,但是,只要超出了某个数目,便要征收一笔高额的税金,并且,土地不在可以用来捐赠的范围之内。 这么一来,道教想要靠香火钱发财显然有些不实际了。不过,这种事情先小人后君子,现在提出来,总比以后撕破了脸来得强,因此,起码在这个时候,处于弱势的道教对于朝廷的慷慨还是非常感激的。 第三十八章 田蚡续弦(求收藏,求票票!) “听说怀瑾还在道教里面挂了职?”刘彻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韩则点了点头,笑道:“不过是个名誉长老的位置,没什么实权的。” 刘彻“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对于现在的道教,刘彻兴趣并不大,毕竟,那么点子人,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他大概不知道,几百年后,大汉就毁在了一个尚且不完善的宗教组织手里。 刘彻并不知道韩则在想些什么,他心情还算不错,这会儿正从一颗花树上,扯下了一枝半开的花枝,嘴里笑道:“说起来,过两天,燕王的翁主便要嫁进丞相府了,太后的意思,是让在长安的所有列侯,乃至皇亲国戚都前去道贺呢” 刘彻的话似乎带着一些漫不经心,不过,韩则却一点也不敢这么想,只是说道:“太后娘娘与武安侯素来姐弟情深,维护一二也是难免” 刘彻嗤笑一声:“姐弟情深啊太后待武安侯,倒是比待朕的几个姐姐还强一些。” 韩则听出了刘彻言语中的不满之意,心中有些无奈,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情他如何能够开口呢?无论怎么说,没准都要被扣一个离间骨肉亲情的罪过,这辈子想要出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罢了,怀瑾,你先回去忙吧”刘彻也不故意为难韩则,他嘴角挂着一点古怪的笑容,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日,便是武安侯迎娶燕王翁主的良辰吉日。太后很是干脆的下了旨意,就说,令在长安的诸位诸侯,以及王公贵族都过去道贺。 王琳阴着一张脸:“爹,我才不去要是他看到我,又想着要我的性命,那该如何?” “放心吧,你叔叔最是精明不过,这种时候,他绝对不会为难你的”王信淡淡地说道。 王琳心中依旧有些愤愤,不过,最终还是答应要过去了。 而另一边,同样接到请柬的还有窦婴和灌夫。 灌夫这会儿正在和窦婴喝酒,看到请柬,便是一声冷笑,就想要将请柬直接撕了。 一边窦婴叹道:“田蚡终究是太后的弟弟,哪能随便得罪呢?” 灌夫不以为然道:“之前我得罪他得罪的次数还少了,这会儿再过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窦婴叹道:“是我连累了仲孺你啊” “魏其侯这话怎么说的我灌夫就是这个性子,魏其侯不觉得是我连累了魏其侯,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灌夫在一百年说道。 窦婴想了想,在一边说道:“仲孺这话怎么说的,不过,田蚡那边,仲孺还是要去应付一下的。而且,之前的事情,不是已经抹平了吗?” 灌夫想了想,的确是这样,田蚡这个人小气得很,若是这次不去,怕是又要被他惦记上了,因此,灌夫只好点了点头:“但凭魏其侯吩咐” 窦婴自然是打算让灌夫过去的,不过还是提醒道:“今时不同以往,仲孺还是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吧” 灌夫答应了下来:“我灌夫虽说脾气暴烈,不过,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魏其侯尽管放心,我会克制的” 窦婴自然是对灌夫很放心的,因此,到了那天,便带着灌夫一起过去道贺了。 “咦,灌夫怎么来了?”韩嫣看到灌夫,有些惊讶,“武安侯可不是什么宽和的人,之前的事情,似乎还没有了结吧” 韩则瞥了一眼,有些无奈道:“谁知道呢大概是魏其侯带他过来的吧,毕竟,灌夫身上可没什么爵位。” 韩嫣皱了皱眉头:“希望不要又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才好,不论如何,今天可是武安侯的大喜事呢” 韩则轻哼了一声:“你管这些事做什么,武安侯可不是什么能吃亏的人” 韩嫣想想也是,正巧这个时候,田群出来了,见到韩则和韩嫣,连忙叫道:“怀瑾,王孙,这边” 韩则和韩嫣笑着走了过去,田群的神色并不如何高兴,这也是正常的,没什么人乐意自家老爹娶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继母的。 韩则和韩嫣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不过,田群却很想得开,在韩则和韩嫣耳边低声说道:“你们也别替我担心了,父亲说了,他只会有我一个嫡子” 韩则和韩嫣听了,心里觉着,大概也就田群会这么乐观了,燕王那边如何肯答应这种事情呢?人家讲自家如花似玉的女人送过来,嫁给一个都能做她爹的男人,可不是为了占一个武安侯夫人的名分的,人家也是想要这一整个的武安侯府的。 当然,这个时候,谁也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韩则在一边笑道:“武安侯素来对你是非常疼爱的,既然武安侯已经这样说了,那么,你也就不必太过担忧了” 田群点了点头,神情也自在了一些:“好了,咱们也别站在这边了,进去喝酒吧” 田蚡看起来很是春风得意,这也是难怪的,后世有句话叫做,人到中年有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 要说升官发财,田蚡早就占全了,至于老婆,却是早就死了,这个时候,正好娶个年轻漂亮,还有身份的回来,可以说,人生如此,已经圆满了。 这个时候,自然是一大堆人过来讨好奉承的好时候,因此,一大群官员在那里恭贺着,几个武安侯府的下人在门口唱着名,报着礼单,每一份礼单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添进了多少珍宝,反正,这么一场婚礼下来,田蚡又要捞个盆满钵余了。 不过,念到窦婴的礼单的时候,窦婴明显有些尴尬,算起来,他的那份礼就显得有些薄了。 一边灌夫却半点不觉得如此,只是拉着窦婴,直接走进了设宴的大厅中,不顾别人的异色,就在上座坐了下来。 韩则听到田群轻哼了一声,低声骂道:“那个匹夫,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韩则当做没听见,笑着问道:“既然说要带我们进去,怎么你这个做主人的还是站着不动弹呢?” 田群笑了起来:“是我失礼了,两位见谅,来,两位请” 说着,引着韩则和韩嫣往另外一席走去,那个地方离窦婴和灌夫的距离有些远,田群笑道:“怀瑾,王孙,我还要去招待宾客,失陪了啊” “去吧”韩则笑着说道,“都是熟人了,这么客气做什么” 田群轻笑一声,自个走了。 而韩则正好看见程不识就坐在自己旁边不远的位置,便干脆拉着韩嫣过去,跟程不识他们一起聊了起来。 等到田蚡将新婚妻子送进了洞房,自个出来跟众多宾客一起喝酒谈笑的时候,外面的宾客其实已经喝过差不多一轮了,这会儿兴致正浓。 第三十九章 变故(求收藏,求推荐!) 田蚡站了起来,笑吟吟地举杯说道:“今日,乃是我大喜的日子,诸位来,是我田蚡的荣幸还请大家满饮此杯” 所有人连声逊谢不敢,一个个离座行礼,这才喝了酒。 田群这会儿已经敬了一轮酒,虽说这年头的酒度数不高,不敢,相应的,一般人的酒量也不会强到哪里去,于是,田群看着已经是面色酡红,还在那里醉醺醺地举杯说道:“来,怀瑾,王孙,咱们继续喝” 韩则见他的模样,只得又陪他喝了一杯,一边韩嫣已经在招呼武安侯府的下人:“你们大公子似乎醉了,赶紧去端一碗醒酒汤过来吧” 那个下人赶紧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 “表弟似乎醉了?”王琳正好也坐在一边,笑着说道。 韩嫣对王琳已经没了什么好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王琳也不以为意,他看了田群一眼,用看似同情,实则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这也是难免的嘛,表弟也无需难过起码叔父一直等到表弟你加冠这么多年之后才有了续弦的心思,表弟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田群被王琳说得怒气又上来了,他横了王琳一眼,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说道:“说起来,我哪有表兄幸运呢?要知道,大伯这么多年以来,也没给表兄添一个弟弟妹妹的,知道的,要说大伯是如何立身持正,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伯不行了呢?而且,表兄你也成亲好些年了吧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莫不是不行了吧”说着,带着一丝嘲讽,看向了王琳。 王琳几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最终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不再看这边了。一边盖侯似乎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带着一点警告看了王琳一眼。 韩则和韩嫣交换了一个眼色,这田群似乎大不一样了嘛,莫非,老爹给自己娶个后娘,还能增长情商和智商不成居然有些醉了之后,还能克制住。 不过,田群这会儿大概是的确有些醉了,他抖着手,提起了酒壶,就要再给自己杯子里面斟酒,哪知道,手一个不稳,酒壶就脱了手,飞到了一边的韩则身上,韩则虽然及时侧了侧身,没被砸到,不过,还是被酒打湿了衣衫。 田群这会儿清醒了一些,赶紧在一边道歉:“今天是我喝得有些多了,手不稳还请怀瑾见谅,好在怀瑾的身量与我差不多,不如去换身衣服再说吧” 虽说衣服的颜色比较深,但是,那点酒渍在衣服上还是显得有些显眼,韩则也就干脆地站了起来,随着武安侯府的下人悄悄离席,打算去换一身衣服了。 不过,当韩则换了一身衣服回来,正打算悄无声息地入座的时候,却发现,大厅里的气氛非常古怪,他干脆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不想在这个时候进去,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了。然后就听见一个人在那里叫骂道:“临汝侯,你个小人,平时的时候,将程不识诋毁得一文不值,这会儿长辈给你敬酒,你倒是来了精神,跟女人一般,和程不识在那里嚼舌头了” 临汝侯气得脸涨得通红:“灌夫,你莫要欺人太甚,诋毁与人,我什么时候诋毁程将军了” 灌夫冷笑一声:“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难不成说话的声音大一点,就理直气壮了?” 一边程不识同样脸色很不好看,他素来人缘不差,哪知道,在灌夫的嘴里,居然变得这般不堪了,只是他涵养很好,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多说什么,但是心里面却有了成算,不论如何,无论是临汝侯,还是灌夫,都不可交了 田蚡这会儿也皱起了眉头,冷声说道:“仲孺喝醉了吧,来人,给灌将军奉上醒酒茶,让灌将军醒醒酒” 醒酒茶是已经准备好了的,不过,灌夫却一点情面也不肯给,直接将醒酒茶往边上一推,他用的力气比较大,那碗醒酒茶直接被掀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灌夫冷笑道:“我可没醉,心里清醒着呢” 田蚡也很恼火,你个灌夫,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吧当下也阴下了脸,说道:“灌仲孺,程将军和李将军都是东西两宫的卫尉,如今你当众侮辱程将军,却是也不给李将军留下点颜面吗?” 灌夫毫不客气地说道:“今天这个样子,就算是砍了我的头,穿了我的兄,我都不在乎了,还在乎什么李将军” 说到这里,灌夫破口大骂道:“一帮子趋炎附势的小人,魏其侯名震天下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如今却这般倨傲无礼,只知道奉承田蚡那个小人,浑然不把魏其侯放在眼里……” 他还想说话,却被脸色已经有些发青的窦婴一把拉住,厉声喝道:“仲孺,你出来之前,答应了老夫什么了” 灌夫却叫道:“魏其侯,老子再也忍不住啦我灌夫说白了,就是个莽夫,他们瞧不起我也就算了可是,魏其侯你是何等英雄人物,允文允武,这汉家的江山能坐得稳,也有侯爷你的功劳呢如今,侯爷却落得这般地步,实在让我灌夫看不下去啦” 出了这种事情,所有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言道自己需要如厕更衣,匆匆忙忙地离席了。 既然有了第一个,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用着各种各样的借口,纷纷离席告辞了。 田蚡简直快要气疯了,哪怕这不是他第一次成亲,但是,他这次成亲代表的是田家和燕王两家人的脸面,里面还有太后的面子在其中,居然就这么让灌夫几句话给毁了。 窦婴这会儿,没办法,只好站起来说道:“灌夫酒醉无礼,婴代他向武安侯赔罪,还请武安侯饶恕” 灌夫这会儿却梗着脖子,说道:“魏其侯何必如此,灌夫不过说了几句实话罢了,哪有什么罪过” 窦婴有些急了,赶紧说道:“灌夫是喝醉了,武安侯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田蚡却阴沉着脸,说道:“魏其侯这话说得,灌夫说这些话,不是什么喝醉不喝醉的事情吧,想必,这些话,早就在灌夫心里藏了很久了,正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专门打我田某人的脸面呢田某好歹也是三公之首,大汉列侯,脸面岂是可以这样被人糟践的” 他看着灌夫,脸上神情几乎可以说是狰狞了:“田某之前就是太大度了,居然一直放纵他,愣是惯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连田某的脸面都敢放在脚底下随便踩了” 说着,田蚡冷笑一声,厉声喝道:“来人,将灌夫这个狂悖之徒拿下” 窦婴一看不好,赶紧强按着灌夫说道:“仲孺,你今日喝多了,快给丞相道歉” 灌夫火气也上来了:“魏其侯不必管灌夫如何?灌夫说得都是实话,有什么好道歉的田蚡,你个无德无行之人,要不是因为你是天子的亲舅舅,又何德何能,能够窃据高位,不过续弦而已,也能娶到宗室之女,还能令长安的诸侯高官来向你道贺我灌夫就是瞧不起你这种人……” 田蚡怒极反笑:“灌夫,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不成?哼,今日我田某设宴,可是有太后诏令在的,你灌夫口出狂言,言语不逊,在婚宴上捣乱,我杀了你也不为过来人,将这个混账拿下” 灌夫虽说武勇,不过,田蚡的手下也不是什么庸手,加上灌夫过来赴宴,身上也没带什么趁手的兵器,因此,很快便被制住,捆了起来。 窦婴还想要给灌夫求情,但是田蚡却冷笑一声:“魏其侯今日也累了,送客”说着,拂袖而去。 韩则这会儿已经坐到了自家的马车里面,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韩嫣神情也很是不乐:“还不是那么回事?这会儿魏其侯没有什么职权,也没有复起之望,因此,别人对他并不热络,结果就惹恼了灌夫。灌夫去给丞相敬酒,丞相也没给面子,于是便闹起来了” 韩则顿时觉得无语了,他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这种事情,咱们还是不要管了不过,武安侯实在是太过倨傲了一些” 韩嫣也是点点头,也在一边说道:“这灌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虽说明里暗里都在维护魏其侯,可是,说实话,他做出来的事情,若不是魏其侯护着,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几次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鲁莽呢,还是故意装出来的。他难道不知道,武安侯是什么性子,最是记仇不过,他这般跟武安侯硬顶,加上之前的事情,武安侯能饶得了他才怪” 韩则轻叹一声,说道:“灌夫,乃至灌氏族人,这次是真的要完了”他一点也不明白,灌氏一大把小辫子捏在别人手里,他又凭什么嚣张呢。他掌握的所谓田蚡的把柄,若是田蚡如今失去了圣心,或者说是王太后已经不在,拿出来的话,或许有些效果,可如今这个境况,怕是灌夫还没有来得及拿出所谓的把柄证据,就要被田蚡弄死了。 第四十章 廷辩前夕(求收藏,求订阅,求推荐!) 果然,第二天的时候,田蚡就找了一大堆人弹劾灌夫,说他在宴席上辱骂宾客,侮辱诏令,犯了“不敬”罪,直接就将灌夫关了起来。 刘彻对灌夫没什么兴趣,这个人才来长安就跟窦婴混在一起,这已经让刘彻难以产生什么好感了。既然田蚡下了决心要折腾灌夫了,刘彻自然也不会反对,反正这些人,属于那种就算死了,世界虽然不会变得更好,但是起码不会变得更坏的那种。 于是,刘彻直接说道:“这些事情,原本就是丞相的职责,丞相自行处置便是” 田蚡得了刘彻的态度,便放开了手脚,去处置了。 但是,很显然,刘彻没有想到的是,田蚡的胃口很大,他已经不能满足于只杀掉一个灌夫了。 田蚡直接将前事给揪了出来,还弄出了一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苦主,前来上告,说灌氏家族欺压百姓,横行乡里,作恶多端云云,一大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罪名被扣了过去,按照大汉的律法,灌氏一族可以干脆灭族了。 于是,田蚡直接下令,要求拘捕灌氏所有分支的族人,并直接都判斩首示众。 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田蚡这么做,直接断绝了灌氏的苗裔,如此,实在是有些过了。 不过,也没什么人会同情灌夫,这个人得罪的人太多,除了窦婴,也没人跟他有什么交情,何苦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进退的家伙,得罪田蚡呢?于是,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朕这个舅舅倒是说一不二啊”刘彻捧着一杯茶,忽然轻笑起来。 一边司马相如低着头,一声不吭,田蚡曾经找他作赋,不仅给了他一笔不菲的润笔之资,还在刘彻那里推荐过他,因此,他自然不好说田蚡的坏话,但是,他也听出来,刘彻对田蚡有些不满了,因此,他干脆一声不吭起来。 而东方朔却毫无顾忌地说道:“若是那些罪名都属实,灌氏便是被族诛也不冤枉”言下之意便是,田蚡为了报私怨,怕是罗织了不少并不属实的罪名了。 韩则却是不想多说什么,说白了,这其实还是魏其侯和武安侯之间的一次角斗罢了,武安侯赢了,自然灌氏一族注定灭亡,若是魏其侯赢了,怕是灌氏也需要耗费一定的代价,谁让刘彻对窦家没什么好感呢 不过,刘彻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韩则只是说道:“即便罪名属实,但是所谓祸不及妻儿,灌氏一族纵然为恶一方,不过,妇孺稚子何辜,还是应当留他们性命才是” 刘彻却是玩味地一笑:“那灌夫素来对怀瑾你们也是不假辞色的,不过,怀瑾却是心软得很” 韩则只是抿着唇,没有多说什么。 刘彻也没有表示到底也不要留那些人的性命,脸上却露出了可以说是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而这个时候,杨得意过来禀报道:“陛下,魏其侯在殿外求见” 刘彻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魏其侯倒是对灌夫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宣魏其侯进殿吧” 窦婴过来给刘彻叩了首,韩则在一边看着,这个曾经儒雅高大的男人现在看起来已经老了很多,神情颇有些憔悴。 刘彻淡淡地问道:“魏其侯所为何来啊?” 窦婴赶紧说道:“老臣恳请陛下,饶恕灌夫吧,灌夫在七国之乱中颇有战功,武力非常,实乃可用之才何况此次,灌夫纯粹是酒后失言,不是故意大闹宴会的啊” 说着,便将之前的情况艺术加工了那么一下下,在刘彻面前说了一遍,刘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来,便说道:“既然魏其侯作保,那么,朕自然是信得过魏其侯的这样吧,明日,魏其侯便与武安侯直接在东宫廷辩吧” 见刘彻松了口,窦婴顿时长松了一口气。 等到窦婴离开了,刘彻神情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索然,他看几个人一眼,笑道:“诸卿也会去吧” “臣等告退” 几个人前后退出了宣室殿,一起结伴往宫门外行去。 一边韩嫣在那里问道:“你们觉得魏其侯此人如何?” 司马相如在一边叹道:“魏其侯却是仁义过人,雅量高致” 东方朔也叹道:“魏其侯是实诚君子,能与魏其侯相交,灌夫却是好福气”说到这里,东方朔对灌夫的品德颇有些鄙弃。这人自家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偏偏还总是将自己摆在所谓正义一方的立场上,实在是不知所谓。尤其,他在长安,除了魏其侯之外,并无什么依仗,偏偏总是惹是生非,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最终给他收拾烂摊子的,还不是窦婴。结果,这次他玩得太大了,几乎将窦婴也要埋进去。窦婴却是个傻的,自个将自个陷了进来,如此,想要摆脱可就麻烦了。 韩则却没有这么天真,窦婴虽说人品还算不错,但是,最初跟灌夫相交,也就是各取所需罢了。如今,窦婴也属于上了贼船,已经下不来了。毕竟,在别人眼里,灌夫和窦婴就是一伙的,灌夫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很多人都会觉得是窦婴指使的。如今窦婴也就是硬着头皮上,纯粹是骑虎难下,当然,也存了一番跟田蚡比试一场的意思,只是,他之前不会预料到,自己这次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就是了。 于是,韩则直接开口道:“不论灌夫人品如何,但是,事实上,灌夫之所以得罪武安侯,还是因为他一直在维护魏其侯,魏其侯既然将灌夫当做至交好友,为灌夫出力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韩嫣在一边叹道:“不论灌夫将来结果如何,能得魏其侯为他不顾一切地奔走,也算是值了” 几个人都是点了点头,东方朔叹道:“也不知道明日廷辩结果会是如何?” “不管怎么样,以丞相的性子,想必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韩嫣直接就说道。 韩则轻笑一声:“不过是明天的事情,明天便能知道了咱们几个不妨就廷辩结果打个赌,看看谁能猜得对,如何?” “行啊” 第四十一章 廷辩(第一更求收藏,求订阅!) 第二天早朝,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窦婴和田蚡身上。 窦婴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他穿着朝服站在殿上,看着很是苍老憔悴:“陛下,灌夫武勇,当年他与其父一起从军出征,其父战死,灌夫本来可以扶灵还乡,可是,灌夫却能依旧留在战场,立誓取反王的头颅为父报仇他仅带着数十勇士前往吴军大营,最终杀伤吴军近百,身受重伤,侥幸才捡回了一条性命无论是先帝,还是陛下,都是用过灌夫的,都知道灌夫此人的品行,最是刚强直爽不过,如何能够因为酒醉之后,导致的一言之失,就定下死罪呢还请陛下圣裁” 刘彻神情淡淡,转而看向了田蚡,说道:“魏其侯说得有道理,那丞相以为呢?” 田蚡哪里肯这样放过灌夫,他是个无理也要争三分的人,这会儿直接就说道:“灌夫哪里是酒后失言,根本就是本性如此,骄横无礼,肆意妄为,根本就是对太后不敬,对陛下不敬,心怀大逆不道之意,这等罪过,便是诛九族也不为过” 窦婴咬了咬牙,说道:“丞相此言,根本就是挟私报复若说大不敬,丞相素来无尺寸之功,不过因为陛下恩典,得了列侯之位,便骄横跋扈,收受贿赂,公器私用,索求无度,若说大不敬,武安侯府上,违制僭越之处不知凡几,丞相自己如此,又有什么理由拘拿灌夫,给他定罪” 田蚡气得眼睛发红,他这会儿几乎是口不择言了,直接就说道:“陛下,幸而如今天下承平,无甚大事。臣蒙陛下看重,忝居丞相一职,为陛下心腹,臣不过是爱好音乐、狗马和田宅。喜欢的不过是歌伎艺人、能工巧匠这一些人,不像魏其侯和灌夫那样,招集天下的豪杰壮士,不分白天黑夜地商量讨论,腹诽心谤深怀对朝廷的不满,不是抬头观天象,就是低头在地上画,窥测于东、西两宫之间,希望天下发生变故,好让他们立功成事。臣我倒不明白魏其侯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 这简直就是直接说魏其侯有谋反之意了。刘彻固然有着皇帝惯有的疑心病,但是,对于窦婴会谋反,却是不大相信的,他看着田蚡的时候,几乎有些厌烦了,于是,直接就说道:“那诸卿以为如何呢?” 作为御史大夫,韩安国没办法,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说道:“魏其侯说灌夫的父亲为国而死,灌夫手持戈戟冲入到强大的吴军中,身受创伤几十处,名声在全军数第一,这是天下的勇士,如果不是有特别大的罪恶,只是因为喝了酒而引起口舌之争,是不值得援引其他的罪状来判处死刑的。魏其侯的话是对的。丞相又说灌夫同大奸巨猾结交,欺压平民百姓,积累家产数万,横行颍川,凌辱侵犯皇族,丞相的话也不错。陛下乃是英明之主,还是由陛下圣裁吧” 韩安国也没办法,他不敢得罪田蚡,但是,也同样不愿意背着良心,在那里说灌夫和窦婴真的要谋反,只好在一边和稀泥了。 刘彻神情有些晦暗不明地看了韩安国一眼,看样子是对韩安国不满了,他淡淡地说道:“什么都要朕来圣裁,那朕要你们这些大臣做什么?” “汲黯,你说呢?” 汲黯素来还算耿直,他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魏其侯所言甚是,灌夫乃是功臣,不过是一点言语上的过失,岂能牵扯到大不敬上面去若是因此便获罪,天下谁还会敢于说话呢” “内史以为呢?”刘彻又问道。 内史郑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陛下,臣以为魏其侯说得是”这话刚一出口,他就看到了田蚡看过来的眼神,阴狠无比,他不为人知地哆嗦了一下,赶紧又说道:“不过,丞相说得也很有道理。” 韩则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若是灌夫真的如丞相所说,鱼肉乡里,为非作歹,那么,即便他有什么功劳,也该抵罪,不然,国家法度何在?若是灌夫真的对陛下,对太后有什么不敬之语,自然是大不敬的罪过,便是治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若是灌夫仅仅是因为在酒宴上说了丞相几句坏话,就要被说成对皇族不敬,图谋不轨,臣私以为,日后,天下人怕是要畏惧丞相,胜过畏惧陛下了” 田蚡看向韩则的目光简直像是要吃人了,他压根没想到,素来对他还算恭敬的韩则居然这个时候坑了他,韩则压根不去看田蚡的目光,不论如何,此例不可开。 每个朝代,都很忌讳以言获罪这种事情,要不然,要御史言官有什么用呢?虽说灌夫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若是杀人放火,自然是按照汉律,该怎么判怎么判,可是,他也就是当着田蚡的面骂了他几句,让他没脸,田蚡可以报复他,但是,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就想要诬陷人家要谋反,要灭了人家全族,这就太过了。 韩安国这会儿松了一口气,起码他不要独自面对田蚡的怒火了,而一边窦婴看着韩则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些感激之色了。 刘彻看似不经意的看了韩则一眼,又问道:“那诸卿以为如何呢?” 几乎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几乎快要喷火的田蚡,然后,低着头不敢吭声了。韩则有底气,他们可没底气。 刘彻见田蚡积威如此,神情不禁阴沉下来,他根本不在乎灌夫的死活,但是,他在乎自己作为皇帝的威严居然受到了挑战,他冷笑起来:“郑当时,你平日里在朕的面前,总是说起魏其侯、武安侯等人的长短,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偏偏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又有什么用呢,干脆全部杀了就是” 说着,刘彻拂袖而起,也不说退朝,直接就走人了。 韩则看着刘彻离开,也弹了弹衣袖,准备走人,哪知道,才出了宫门,就被田蚡拦住了,拉到了僻静之处。田蚡铁青着脸,说道:“韩怀瑾,本相素来待你如何?” 韩则淡淡地说道:“丞相待则如子侄一般,则一直是知道的”除了对田群,这位对子侄一直也没热心过。 田蚡脸色和缓了一些,不过依旧阴沉:“窦婴不过是个快要入土的老匹夫罢了,与你韩家也无什么恩义,你今日怎么为他说话” 韩则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则想问一下丞相,灌氏一族鱼肉乡里,横行不法之事是否属实” 田蚡几乎跳起脚来:“我田蚡何等人物,何必编造这些谎话来诬陷灌夫” 韩则点点头,说道:“灌氏家族做的这些事情,按照汉律,本来也没什么好下场,魏其侯着力隐瞒,避重就轻,自然也是罪过。如此,按照汉律,灌夫同样也是死罪,丞相如今画蛇添足,硬是要给灌夫按上一个图谋不轨,大逆不道的罪名,可能让天下人信服?” 见田蚡不说话了,韩则继续说道:“即使丞相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但是陛下呢?诚然,陛下乃是丞相的亲外甥,但是,陛下是君,丞相哪怕是三公之首,也是臣子。丞相如今在朝堂上如此,虽说是为了逼迫魏其侯,但是何尝不是在逼迫陛下呢?” 田蚡一愣,强辩道:“我何曾要逼迫陛下” 韩则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则言尽于此,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丞相见谅” 田蚡打了个哈哈:“如此,倒是本相考虑不周了怀瑾你与群儿是好友,日后还要提携群儿一二” “则自当尽力”韩则觉得有些腻烦起来,不过,脸上神情依旧平和,“如此,则先回去了” 韩则离开之后,田蚡的神情再度阴沉了下来,他冷笑一声,说道:“这韩怀瑾,小小年纪,居然跟我田蚡玩心眼,哼” 想了想,田蚡又有些犹豫:“这韩怀瑾素来是陛下身边亲近的人,素来为陛下马首是瞻,莫不是,陛下真的对我有什么不满了?不至于吧,姐姐那里没有说过呀不过,也说不定啊,今儿个,陛下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看样子应该去姐姐那里走动走动了”想到这里,不免有些烦躁起来,从角落里面出去,正巧又看到韩安国打算离去的背影,连忙叫道:“长孺,稍待片刻” 韩安国暗自叫苦不迭,本来以为韩则插了一手,田蚡找不到自己头上,哪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居然让他给看见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转过身来,见到田蚡脸色不好看,不禁暗自猜测田蚡是不是又在韩则那里碰了钉子,嘴上却问道:“丞相叫安国有何事?” 田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长孺与本相同坐,如何?” “这安国怎么敢当”韩安国还想推脱。 结果田蚡直接说道:“莫不是长孺觉得本相如今不被陛下待见了,就不肯给本相面子了不成?” 韩安国心里一紧,赶紧说道:“丞相何出此言,丞相乃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弟弟,陛下对丞相素来看重,几乎是言听计从,哪有不待见的说法呢?既然丞相相邀,那安国就厚颜了” “那就走吧”田蚡压根不担心韩安国不跟上,直接转身就往自家的马车行去。 第四十二章 无力回天(第二更求订阅,求收藏) 这个时候,韩则那边,韩嫣有些忧心地说道:“大兄,太后尚在,这个时候得罪田蚡,似乎有些不智吧” 韩则淡淡地说道:“咱们家素来只忠于陛下,田蚡如此跋扈,只怕陛下已经不想容了” 韩则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何况,以陛下的性子,若是今日我还不开口,怕是陛下也要对我生疑了”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点讥讽的笑容:“臣子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咱们家固然如今看着显贵,但是,一旦惹恼了陛下,魏其侯的今天,也就是咱们的将来” 刘彻是何等人物,最是翻脸不认人的,韩则从来不敢赌一个皇帝的人品,因此,只能自己估摸着了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暗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把放在家里当装饰的精装二十四史通通读一遍,省得自己到了这个时候抓瞎。 韩嫣也是一惊,不过,很快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大兄,想来不止于此”不过,这话说得他自个都不信。 看看刘彻是怎么对对他一心一意地陈阿娇的,就知道刘彻是个什么性子了。 而这个时候,宫中的刘彻同样很恼火。 王太后听说了廷辩的事情,立马将刘彻给叫了过去,劈头盖脸地就发起了火:“皇帝,我老太婆如今还没死呢,就有人开始作践我弟弟了要是我死了,我弟弟岂不是要被当做鱼肉一般,任人宰割,死无全尸了皇帝你是天下之主,连自己的舅舅都护不住吗?还有,这种事情,你问那些臣下有什么用,难道还不能自个做主吗?这会儿皇帝你还在呢,那帮子大臣就敢随声附和,若是皇帝不在了,这朝堂上还有值得信赖的人吗?” 刘彻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什么叫做皇帝不在了感情老娘你还打着这个主意,莫不是觉得我现在年纪大了,你朝政上插不了手,等着我死了,你扶持一个不懂事的,光明正大参政啊 不过,如果这位太后不是他亲娘,那也就罢了,偏偏这位是亲娘想到王太后为了自己的弟弟,居然来责怪自家儿子,刘彻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不过碍于孝道,刘彻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在一边说道:“母后莫要生气,那都是儿子的不是只是无论是魏其侯,还是丞相,都是皇家的亲戚,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处置了,好歹要让朝臣们讨论一下,否则的话,这等事情,直接找一个刀笔吏审理,也就结了” 王太后的神情缓和下来,不过,还是说道:“他窦婴算什么亲戚丞相才是你正经的亲舅舅呢窦婴当初还力保着刘荣那个死鬼呢,什么时候将你看在眼里了皇帝啊,你要知道,我是你生母,丞相是你的亲舅舅,我们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你好那个灌夫,不把你舅舅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这等狂徒,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彻没办法,只得说道:“母后说得是” 王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恢复了雍容模样,在那里对着刘彻嘘寒问暖起来。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情,刘彻也就只有敷衍一二了,看着王太后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暖意,慢慢淡漠起来。 窦婴这会儿却带着人去见灌夫了。 因为田蚡的特别关照,灌夫这会儿已经没了之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看着狼狈落魄无比。 “魏其侯,您怎么来了?”灌夫见得窦婴过来,赶紧挣扎着爬了起来。 “仲孺,你放心吧,这些天我在外面替你转圜,陛下乃是英明圣主,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放出来了”窦婴见灌夫如今情状,赶紧安慰道。 灌夫叹道:“我灌夫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只是连累了魏其侯,实在叫我过意不去” 窦婴淡淡地说道:“你我乃是知己,何况,你落到这般地步,也是为了给我抱不平,我如何能够弃你于不顾我这个爵位本来就是我自己挣来的,就算丢了也不心疼,何况,事情也不会闹到那般地步” 灌夫对窦婴还是颇为信服的,当下点点头,然后有些犹豫道:“魏其侯,不知道灌氏的那些族人……” 窦婴赶紧说道:“虽说武安侯命人捉拿,但是,毕竟这事没有经过官府,因此,仲孺你的族人还算安全。而且,我窦婴虽说如今没什么本事,不过,几个人我还是藏得住的” 灌夫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给窦婴磕了几个头,诚心诚意地说道:“魏其侯对灌夫,可以说是恩同再造,灌夫无以为报,日后,灌氏便是魏其侯的家臣,唯魏其侯马首是瞻” 窦婴连忙说道:“仲孺快快请起,说这些干什么”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窦婴留下了一些衣食用品,这才走了。 就在窦婴自以为这事已经过去的时候,刘彻却直接下令,命人开始清算灌氏的罪状。 这年头,有点背景的人家,哪家没有一点作奸犯科的事情,只是上下打点的好,平常也遮掩着罢了。不过,灌氏他坏得太光明正大了,之前就有了风声,灌氏的人依旧没有多少危机感,自以为窦婴能护得住他们呢,也不想办法弥补,结果,被一抓一个准。 等到审问之后,发现,田蚡当初说的那些事,多半还是属实的,加上太后那边压着,刘彻也表示要严办,那自然要严办了。 于是,搞到最后,事情回到了原点,灌夫是放不出来了,灌氏的族人也逃不过去,就等着到了秋天,斩首示众吧 还没等到窦婴想办法继续奔走,他自个也被牵连了,因为他隐瞒了灌氏的罪过,并且颇有些歪曲事实的意思,他在窦家人缘也不好,都下狱了,都没人肯捞他。 “窦婴这下子是翻不了身了”韩则叹道。 韩嫣皱眉道:“不应该呀,魏其侯多年经营,不至于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吧” 韩则轻哼了一声:“魏其侯已经被下狱,自己也没个出色的儿女,窦家的人多半都恨他当年总是跟已经过世了的太皇太后作对,谁还肯帮他就算有想帮他的人,不还得顾忌着太后的反应吗?” 韩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此,只怕日后,武安侯在朝中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了” 第四十三章 窦婴死了(第一更求收藏,求订阅) 窦婴死了,死于他的天真,说实话,这位死得很冤枉。他拿出了一道据说是当年景帝留下的遗诏,但是按道理,这种诏书应该会有副本留下的,但是副本却没有找到,无论是本来就没有,还是人为地被销毁了,总之,窦婴不仅没能将灌夫捞出来,自个还背上了一个伪造诏书的罪名,很明显,这个罪过不比谋反差多少,加上来自于各方面的流言蜚语,还有各种诋毁之词,窦婴还是死了。 窦婴死得时候,还是十二月,天很冷,干冷的风吹得人心里都有些发寒。 刘彻坐在酒楼里,看着刽子手一刀砍下,窦婴那已经是白发苍苍的头颅带着几乎可以说是妖艳的血花落到地上,他紧紧地攥紧了手里的酒杯,然后,举杯一饮而尽,他喝得太急了,差点没被呛着。 韩则坐在他的下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强迫自己看着外面的刑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就是这个样子,在这样的年代里面,没有足够的权势,没有足够的资本,那么,你的下场将来还未必比得上窦婴”想到这里,韩则的心再次变得坚硬起来。 当刘彻看到街角一个有着武安侯府标识的华丽马车悄然离去的时候,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窦婴死不死的,他根本不在乎,虽说窦婴是他下令斩首的,但是,事实上,这根本就是来自于田蚡,或者说是王太后的逼迫。 他恨这样的不由自主,他原以为,当自己成为九五之尊,便能为所欲为,可是,当一直以来压抑着他的太皇太后去后,他以为可以大展拳脚,哪知道,这个时候,开始拆台的变成了自己的母亲,自己的舅舅曾经的好感如今几乎是涓滴不剩,他能够控制住自己不一举爆发,已经是很克制了。 “回宫”刘彻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看坐在他下首的几个人,直接就拂袖而起,杨得意赶紧跟上。 等到刘彻走了,很少见到刘彻如此失态的司马相如在一边低声道:“陛下好生生气” 韩则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淡淡地说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怒则杀人” 韩则说得很平淡,但是,在座的几个人却从中听出了森然的杀意,似乎一股子阴风吹了过来,一个个顿觉汗毛都竖了起来,在这数九隆冬,他们感觉心底都好像结成了坚冰。 刘彻回到皇宫中,他这会儿脸上甚至看不出一点怒意,还犹有兴致地去了长乐宫,王太后心情也很好,这会儿笑道:“皇帝可是又出宫玩去了?这天冷得很,似乎要下雪了,等到天暖和一些在出宫吧” 刘彻同样笑吟吟地说道:“母后说的是,只是今日乃是窦婴被明正典刑的日子,朕过去看看罢了” 王太后轻哼了一声:“窦婴那个老匹夫,早就该杀了想当初,咱们娘俩受了多少气了,还不都是因为那些个姓窦的那个窦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着先帝的宠幸,总是胡说八道,一心想着那个已经死了的刘荣,亏得先帝英明,刘荣也死了,否则的话,这汉宫里头,哪里还有咱们娘俩的容身之地啊” 说到这里,王太后心情好了起来,笑道:“说起来,听说这些日子,你一直宠着卫子夫?那孩子的确性子柔顺,不过,终究出身差了一些,你姐姐也真是的,什么美人没有,非给你找个歌女” 刘彻在一边点头称是,又听王太后说道:“皇帝啊,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至今也就两个女儿,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前儿个,我看中了一个姑娘,长得也讨喜,看面相,还是个能生儿子的,一会儿你带回去,不管怎么样,还是早点有个儿子好……” 听着王太后在那里唠叨,刘彻的心里愈发冰冷起来,做皇帝的人,很多事情总是喜欢往阴谋上面靠。王太后的确是为了他好,毕竟有个确确实实的继承人,和一直没有,那是不一样的,可是,这些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刘彻对自己的生母已经产生了戒心。他甚至觉得,王太后是不是急着要他生个儿子,到时候,他要是不肯听从王太后的意思,王太后就直接想要扶持自己的孙子上位了。 刘彻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暴戾,他神情依旧,在那里笑吟吟道:“果然是母后想得周到只是,儿子本来还想着,要个嫡子的呢” 王太后听到嫡子这个词,不禁僵了一下,她至今依旧不喜欢陈阿娇,当然,陈阿娇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是进了冷宫,一年到头都不怎么见得到刘彻了。为了孩子,她几乎快要疯魔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巫女,整日里在椒房殿作法,弄得乌烟瘴气的,刘彻都觉得陈阿娇要疯了,因此,更加不乐意去椒房殿了。 王太后勉强说道:“阿娇都快三十了,看样子,怕是根本不能生呢” 说到这里,王太后也没了兴致,只是叫那个据说能生儿子的女子叫了出来,果然长得不错,刘彻对于美色向来是来者不拒的,自然是接受了下来。 刘彻在王太后那里用了晚食,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清凉殿,将那个名叫婉儿的少女宠幸了一番之后,见那个女人已经沉沉睡去,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然后淡淡地说道:“按照计划去做吧” 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诺”然后,很快又无声无息了,甚至连烛火也没有摇动。 刘彻这才扬声喊道:“来人,准备香汤,朕要沐浴” 另一边,田蚡这会儿还在和一帮子门客喝酒饮宴。 “丞相,如今灌夫死了,窦婴也死了,以后看谁还敢跟丞相作对”一个长得很是人模狗样,但是一双眼睛里满是谄媚的男人举着酒杯,在一边高声奉承道,“小人恭喜丞相,贺喜丞相,丞相如今才算是高枕无忧了” “哈哈,承你吉言”田蚡心情很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另一些门客也在一边大声奉承,说窦婴怎么怎么可恨,丞相你是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又说什么太后素来看重丞相,便是陛下,若是没了丞相的扶持,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呢?大汉能够如此,都是丞相你的功劳啊若非祖制,非刘姓不得封王,以丞相您的功劳,便是裂土封王也是等闲啊又有人说,窦婴如今一死,在朝堂上,丞相你就可以一手遮天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田蚡也是觉得志得意满,他自觉自己已经差不多是达到了人生的巅峰了,因此,在那些门客的奉承下,压根没有任何地危机感,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一些还算有些清醒的人想要开口劝说几句,但是想起田蚡的性子,却又暂时闭上了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随意扫兴吧,免得被丞相嫉恨。 于是,晚宴上一片欢欣和乐,没有半点不和谐的因素,所有人都是醺然欲醉,加上身边那些妖娆妩媚的舞女歌姬,几乎所有人都沉醉在其中了。 “大兄,你白天说得是什么意思啊,莫非陛下对武安侯起了杀心?”韩嫣低声问道,尽管他确定这里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但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依旧不由自主地放低了音量,近乎耳语一般。 韩则轻哼了一声,说道:“魏其侯固然不得陛下欢喜,但是,好歹魏其侯也是外戚中的翘楚,如今,却被逼迫得死无全尸尤其,还是陛下不得已下的令陛下哪怕再不待见魏其侯,但是人死完事全消,如今,陛下怕是不再会惦记魏其侯曾经的狂妄不敬,而是一直要记得武安侯乃至是太后的逼迫了” 韩嫣皱眉道:“不过,陛下终究与太后还算是母子和睦,怕是不会违逆了太后的意思吧” 韩则嗤笑一声:“当年文皇帝何曾不与薄太后母子情深,不过,不是依旧逼死了薄昭当年的文皇帝还是有名的仁和呢” 说到这里,韩则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淡淡地说道:“何况,陛下也无须亲自动手杀人,这个世上,能让人无声无息死去的东西其实也不少” 韩则很早就猜测到皇室应该有暗地里的一部分力量,就像是韩家也有自己的暗中势力一样,刘彻可不是什么执着于阳谋的人,要知道,巫蛊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压根没什么根据的事情,也就是他第一个搞出来杀人的。 韩则虽然不知道汉朝的巫蛊事件究竟如何,但是也曾经听说,就是因为这个,曾经荣耀一时的卫家烟消云散,连同太子刘据也死了,韩则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这些皇帝,因此,他根本就是觉得,刘彻压根就是觉得卫家已经太过势大,威胁到了皇权,加上太子身上有着太重的卫家的痕迹,又是个不和他心意的,所以,直接就借着这种几乎可以说是荒谬的理由,将自己的妻子儿女连同在内,一锅端了。 因此,刘彻这会儿恨透了田蚡,耍点什么不光明的手段也是正常的事情。 第四十四章 刘彻出手(第二更求订阅,求收藏!) 韩则没有想到的是,刘彻出手如此之快,而且使出来的手段是如此地阴狠毒辣,没留半点余地。 田蚡这会儿差不多完全疯了。 似乎从窦婴死后之后,田蚡的精神就出现了不正常的趋势,他总是精神恍惚,注意力难以集中,嘴里还总是胡言乱语,叫喊着什么服罪谢过之类的话。 王太后忧心非常,恨不得亲自出宫,要看看她这个宝贝弟弟究竟怎么样了,刘彻最终劝住了她,还从道教里面找出了几个很有名气的方士,跑过来给田蚡看,结果那几位异口同声说,在田蚡身边看到了灌夫和窦婴的鬼魂,追着田蚡要索命呢 武安侯府里面常驻了一帮子道士在那里作法,可惜的是,田蚡的病依旧一天一天地坏了下去,终于一病不起,死的时候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田蚡死得可以说是很不光彩,大街小巷满是他的传闻,几乎将他说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奸臣小人。 韩则花费了一些心思,知道了一些事情,很快便推测出了一些事实。 田蚡压根不是病了,根本就是被下了毒,或者说,被下了一种秘制的迷幻药,加上一些心理上的引导,结果就以为是鬼魂来索命了。道教如今还要依赖于朝廷,只要刘彻稍微那么一暗示,那么他们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田蚡死了,继承爵位的是田群。不过,谁都知道,田群顶多是有点小聪明罢了,心机权谋手段,一样都上不了台面,因此,武安侯这一支差不多就要败了。 当然,同样悲剧的还有新任的武安侯夫人,这会儿是太夫人了,不过十几岁的女子,这会儿就守了寡,连个傍身的孩子都没有。好在燕王觉得这下也没有必要再跟武安侯联姻了,直接就命人将女儿接回了家,等到过了丈夫的孝期,再选择一个女婿便是了。 田群虽说对于权谋什么的并没什么了解,但是,他的性子却很执拗,他压根不相信,田蚡是死于所谓的鬼魂索命,一心一意地以为是有人要害自己的父亲,因此,这会儿什么人都怀疑上了,只是田蚡死前多半时间都是神志不清,很多事情压根没有来得及交代,田群这会儿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因此,等到他着手想要查的时候,已经什么痕迹都没有了,不过,他更加坚信田蚡的死绝对是人为的了。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王信。 在他看来,田蚡那样的人,窦婴他们活着的时候,他都不怕,怎么会等到死了,才怕起来了。尤其是,若是真的有什么鬼魂索命的事情,这年月,有几个人真正手上是干净的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有几个人能活着啊 王信毕竟见识多一些,他第一个怀疑地就是刘彻。不过,他一点也不敢说,便是王琳问起,他也就当田蚡是病死的。但是,平常却更加低调了,哪怕王太后明确说了,如今田蚡不在,田群一来要守孝,二来,的确撑不起局面来,要他这个兄长好好将田王两家撑起来,他也只是敷衍。 王信自觉自己的手段不如田蚡,因此,他也不希望,自己成为第二个田蚡。所以,王太后说归说,他回去之后,还是一副温吞模样,不肯多出头。连同王琳,王信也打着要让他为叔父守孝的旗号,不许他去上朝了,王琳心里不服,被王信命人狠揍了一通,直接关在了自个院子里面,不许他出入。 王太后气得砸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直在那里怒骂,上不得台面,指望不上的东西。 不过,王太后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除了刘彻之外,还有几个女儿。 南宫公主和亲了,那也就算了,但是,不是还有隆虑公主和平阳公主吗? 隆虑公主也就算了,这位天生性子柔懦,连隆虑侯也拿捏不住,加上她的婆婆是大长公主,如今王家跟陈家也不对付,因此,隆虑公主夹在中间两边为难,干脆只能逃避,连进宫的次数都少了。 至于平阳公主,平阳侯曹寿前两年便去世了,只留下了他和平阳公主的一个儿子曹襄,继承了平阳侯的爵位,而平阳公主显然不是什么能为丈夫守寡的,于是,没过多久,便改嫁了,这会儿嫁给了汝阴侯夏侯颇。 如果是之前平阳公主和曹寿除了是政治上的联姻之外,两个人之间还有感情存在,现在,平阳公主和夏侯颇之间,却是纯粹因为利益而结合了。 夏侯颇前两年刚刚接掌汝阴侯的爵位,他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持,可以使他在长安站稳脚跟,并且能够得到皇帝的器重,不再只是个空头的诸侯。而平阳公主呢,这位从来不是什么甘于寂寞的人物,要不然,也做不出给自己的弟弟拉皮条这种事情。可惜的是,这个年代,即使她这样的出身尊贵的女子还是有些话语权的,不过那也有限得很。但是,更多地,还是要借助丈夫的权威和势力。而汝阴侯的先祖当年好歹也是高祖时候开国的功臣,和曹家关系也很近,这个时候曹襄年纪也不大,平阳公主也要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因此最终选择了夏侯颇。 不过这两人婚后明显是貌合神离,平阳公主多半时间还是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对夏侯颇也就是面子上的事情。 夏侯颇对自己尚主也没多少欢喜之意,哪怕平阳公主是长公主呢,也是个寡妇啊 夫妻感情不怎么样,于是平阳公主的精力就更多地集中在了对于权势的争夺上。 实际上,平阳公主不喜欢田蚡,对这个舅舅,她没有半点尊敬之意,当然,田蚡也不喜欢这个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讨皇帝喜欢,做第二个馆陶大长公主的外甥女,两人可以说是相看两厌了,总要在王太后面前说对方的坏话,但是很无奈的是,王太后更相信田蚡。 田蚡一死,平阳公主虽然心中暗自称快,不过也知道,如此,王太后这边的势力就单薄了很多,因此,便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取代田蚡的地位,接手田王两家的一些势力。于是,便经常进宫探望安慰王太后,并且或委婉或直接地表示了要为王太后分忧的意思。 而王太后在不能指望自己的兄长侄子的时候,无奈之下,也就只能指望自个的女儿了。如此一拍即合,平阳长公主再次活跃了起来。 第四十五章 巫蛊(两更合一求订阅,求收藏!) 朝廷里的势力再次经历了一次洗牌,田家和王家的人差不多消失在了朝堂之上,曾经田蚡提拔起来的人被以种种理由夺去了官职,取而代之的,一部分是刘彻提拔起来的人,另一部分自然也是因为投靠了另外几个势力,而获得了升迁的机会。 窦家算是彻底退出了这场权利的角逐,窦婴之后,南皮侯窦彭祖也病倒了,没过多久便去世了,其余的窦家人都是不成气候的,很快差不多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里面。 椒房殿,香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几个穿得很是艳丽古怪的巫女不知道在哼些什么歌,陈阿娇披散着头发,身上只穿着一身中衣,她懒懒地靠在床上,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一个同样穿着中衣的美丽的女人正跪坐在那里,嘴里念叨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祷词。 “楚服,这样真的有用吗?”陈阿娇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来,问道。 那个女人睁开眼睛,用一种缓慢却带着古怪韵律的语气说道:“娘娘,这求子之事,天时地利人和都要齐全,楚服虽是巫女,可以沟通鬼神,不过,也就只能勉强使得应天时,得地利罢了,至于人和,还要看娘娘自己” 陈阿娇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些软弱的意思,说道:“他不来我这里,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楚服看着陈阿娇的眼神里面飞快地闪过一丝怜悯,她犹豫了一下,劝道:“娘娘,陛下素来喜欢听人说好话,您不妨服个软,毕竟您和陛下还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呢,陛下怎么会看不到娘娘您的好处?” 陈阿娇的神情一下子变了,她恢复了一贯的高贵,冷笑道:“楚服,本宫要怎么做,还要你来教吗?这么多年来,是他一直对不起我没错,就是他一直对不起我” 说到这里,陈阿娇的声音高亢得近乎尖利起来,她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当年答应过我的,他是答应过我的我是他的皇后,是可以和他并肩的人,为什么我要去讨好他,哈哈,金屋藏娇,这是何等的笑话” 楚服看着陈阿娇强撑起来的气势,心中暗自叹息,她不再多说什么,合上了眼睛,继续祷祝起来。 而椒房殿外,刘彻已经站了一会儿,然后,举步离去,杨得意紧紧跟在身后,看着刘彻晦暗不明的神情,心中一阵发紧。 “回清凉殿”刘彻淡淡地说道。 到了清凉殿,刘彻一点也没有要招人侍寝的意思,他直接赶走了伺候的宫人,一个人坐在那里,神情带着一种古怪的平静。 “阿娇”刘彻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似哭还笑的神情,他沉默着看着自己的手,终于低叹了一声,眼神恢复了坚定。 刚则易折,陈阿娇的性子太过骄傲凛冽,因此,她压根不适合生活在这样一个宫廷之中,加上她的身世,即便刘彻对她还有感情,两人也不能回到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候了。 或者说,这两人何曾有过两小无猜的时候。当年的事情,刘彻至今依旧记得,他那时候才多大点人,如何知道什么男欢女爱之事,无非是王太后所教,让他那样说,由此,才得到了馆陶长公主的全力支持,最终奠定了通往太子之位的道路。 一开始,这两人的感情就来源于一场交易,只是,陈阿娇为此付出了所有,而刘彻,却始终清醒的可怕,陈阿娇的一腔真心,却是换不到刘彻的真心的。刘彻只会因为陈家的索求无度,陈阿娇的娇蛮嫉妒而愤恨,而不甘。加上,男人多半都是喜新厌旧的,别说什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话,一个只知道拈酸吃醋,强调自己对丈夫的恩情的妻子,和一个温柔体贴,小意殷勤的美人,一般的男人都会选择后者的。天长日久之下,再深的感情也没有了,值得悲哀的是,陈阿娇对自己的丈夫依旧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而这个幻想即将破灭了。 长安这个时候看起来非常平静,但是,平静的表面下,却有暗流在涌动。 这两年,长安的人事调动非常频繁,这也跟老天不怎么给面子有关系。 先是去年四月的时候,按道理已经入了夏,偏偏下了一场严霜,便是路边的野草都被冻死了,何况那些娇贵的庄稼。 这还不算,五月的时候,刚刚转正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怎么享受到权利美好的韩安国,居然在给刘彻驾车的时候,从马车上面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韩安国如今可不是什么年轻人了,伤筋断骨一百天,韩安国只有更长的,尤其,因为他的失误,坐在车里面的刘彻还受了点惊吓,于是韩安国不得不离职了,接替他的是刚刚升任御史大夫的平棘侯薛泽。 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换成丞相也是一样的。韩安国上台之后,起码要将自己的属官变成自己用得顺手的,不过,谁知道他这个丞相都没当满半年呢,于是,半年之后,丞相的属官再次换了一批,当然,别的一些官职也差不多都动了动。 朝中的生面孔再次多了起来,韩则也就当做没看见一般,到了他这个身份地位,这些事情,差不多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不管什么人做丞相,得罪韩家都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好在薛泽不是什么喜欢争权夺利的人,他素来谨慎近乎保守,善于明哲保身,要不是被刘彻提留出来做什么御史大夫,大家都快要忘记,平棘侯也是当年开国功臣的后代了。 摊上这样一个丞相,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是惟天子之命是从,因此,素来有着非常严重的掌控欲的刘彻很满意,底下的人也知道薛泽的性子,不是什么刻薄的,喜欢挑剔的,因此,也对薛泽这个老好人颇有好感,如此,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了。 “平棘侯倒是性子挺不错的”韩嫣最近心情很好,苏萱再次怀孕了,大夫信誓旦旦,这回一定是个儿子,因此,他这些天脸上总是挂着笑,什么也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韩则在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算算看,当年高祖分封了多少诸侯,如今还活着的,没有丢掉爵位的又有几个这些人中,又有几个不是安分守己的” 韩嫣也不过是这么一说,听韩则提起,不由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也是一愣,算起来的确如此,而且,如今能够活下来的,都是当初一些不怎么出名的,曾经对开国有着莫大功劳的几家诸侯,如今差不多都已经没落了,他不禁摇了摇头。 韩嫣忽然低叫道:“大兄,你看,那是不是大长公主府上的马车?” 韩则顺着韩嫣的视线看不去,正好看见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在一家绸缎店门口停了下来,然后,一个穿着华服的年轻男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往绸缎店里面走去。 “那人是谁?怎么能够坐上大长公主的马车?”韩嫣有些惊讶。 韩则看了一眼,很快想了起来,在一边说道:“那人应该是大长公主豢养的一个男宠,叫做董偃的。” 韩嫣露出了鄙夷之色:“一介男宠罢了,如何能这般嚣张了?他算什么东西,也敢使用公主的座驾” 韩则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情,刘嫖自己都不在意,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韩嫣想了想,忽然说道:“大兄,不对吧如今皇后在宫中处境艰难,大长公主怎么还有心思豢养男宠?” 韩则轻哼了一声,大长公主豢养男宠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当初堂邑侯在的时候,她也没收敛过,何况,陈阿娇这些年,顶着皇后的身份,住在最华丽的却形同冷宫的椒房殿,不也就那么过来了吗? 韩嫣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轻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也实在不容易” 韩则低声道:“禁言,这等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外臣可以多嘴的” 韩嫣无奈地摇摇头,终于说道:“罢了,这些事情,咱们确实也不好说不过,大兄,我总觉得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感觉长安最近古怪得很。” 韩则淡淡地说道:“长安什么时候没有事情发生呢,不过有大有小罢了” 韩嫣听了不由一笑,很快将自己内心的那些不安定的感觉给扔到了一边,不管怎么样,只要不牵扯到韩家就行了。 没过几天,韩嫣的预感成真了。 宫中发现了几个用来作法的小人,上面写着后宫几个嫔妃的生辰八字,刘彻大怒,命廷尉张汤彻查。 最终,查到了椒房殿,所有人都指认,说是这是皇后命令巫女楚服做的。楚服这些天一直在作法,想要魇杀那些被刘彻宠幸过的妃嫔。 陈阿娇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大群甲兵冲进自己的椒房殿,将殿内伺候的宫女内侍,以及自己招来的巫女们全部抓了起来,她愣了半晌,叫道:“混账,你们给本宫住手,本宫要见陛下” 张汤双手笼在袖中,神情冷硬,他躬身行了一礼:“皇后娘娘,陛下有旨,请皇后娘娘暂住偏殿,以免受到惊扰” 陈阿娇冷笑一声:“你是廷尉张汤哼,本宫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后宫的事情,也要廷尉来处置了” 张汤依旧半低着头,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陈阿娇看着张汤,几乎气得直咬牙,她愤然道:“张汤,今日只要本宫在,不许你们带走本宫这里的一个人” 张汤丝毫不为所动:“皇后娘娘,这是陛下的诏令,臣只是奉诏行事,还请皇后娘娘体谅臣一二”说着,直接下令道:“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将那些奴婢都拿下,免得惊扰了皇后娘娘” 他在那里疾言厉色,陈阿娇气得几乎浑身发抖,她狠狠地抓起一只铜质的花瓶,就往张汤头上砸去:“张汤,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张汤偏头躲过,铜瓶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所有人都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一大群的宫人哭喊着被带了下去,陈阿娇听着耳边的哭喊声,看着那些甲士嚣张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她几乎要气疯了。 “还磨蹭着干什么?”刘彻忽然出现在了椒房殿门口,看着里面乱糟糟地一片,皱起了眉头,厉声道,“朕养着你们都是白吃饭的不成?” 结果,很快,那些甲士,那些宫人全部消失不见了,张汤也在刘彻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陈阿娇毫无畏惧地看着刘彻:“彻儿,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刘彻淡淡地说道:“阿娇,你命人诅咒宫妃,本就是大罪,朕念在你是朕的结发夫妻,朕也不想太过追究……” 陈阿娇忽然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却显得惨淡非常:“彻儿,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你,你也是知道我的” “阿娇,证据确凿,你还想要说什么?”刘彻抿着嘴唇,好半天,才问道。 陈阿娇的目光没有半点躲闪之意,她看着刘彻,开口说道:“彻儿,你真的相信那些所谓的证据?” 刘彻再次沉默了片刻:“相信如何,不相信如何?” 陈阿娇依旧挺直了身体,同样沉默了一会儿,大笑起来:“彻儿,这果然是你说的话我真是愚蠢啊,我傻了这么多年,彻儿,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继续骗自己” “你当年说,要我做你的妻子,我相信了,我会做你做好的妻子,为你生儿育女,为你做一个好皇后,如同当年的外祖母一般”陈阿娇惨笑一声,“罢了,彻儿,如今既然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刘彻看着依旧倔强的不肯低头的陈阿娇,终于说道:“阿娇,你终究是朕的结发妻子,朕日后也不会委屈了你”说着,他直接转身离去,不再去看陈阿娇如今是什么神情。 陈阿娇等到刘彻已经走远了,再也撑不住,方才伏地大哭起来:“彻儿,我恨你,我恨你” 刘彻将这件事闹得大张旗鼓,连廷尉都用上了,自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就这么遮掩下去,因此,很快,消息灵通的人都得到了风声,这下都知道,这事大概是没法善了了,可以说是,皇后的位置这回是彻底要换人了。 这些年对自己这个女儿不闻不问的刘嫖也着急了,连夜进宫向刘彻请罪,刘彻看着曾经在自己面前摆着一副施恩的面孔的大长公主如今的模样,心中一阵痛快,嘴上却很是虚伪地说道:“姑姑尽管放心,阿娇是阿娇,姑姑是姑姑阿娇身为皇后,没有做到皇后的本分,反而失了大义,不过,阿娇终究是朕的妻子,这么多年了,总有些夫妻之情在,朕也不会亏待了她便是” 刘嫖惴惴不安地回去了,心中暗恨阿娇给她添乱,一点也没有想办法去见见自己的女儿,安慰她一下的意思。 当楚服以及一干涉及这等巫蛊之事的人被斩首示众之后,朝廷中似乎只剩下了一个话题,那就是废后。 陈阿娇这样的,无子,且嫉妒,还做出巫蛊这样的事情,如何还能继续做皇后呢?自然要被罢黜掉,另立一个皇后才是。 朝中又有人心思活动起来,如今刘彻的后宫,位份尊贵的也就那么几个,生了孩子的就是一个卫子夫,还有一个李姬,一个夫人,一个美人,虽说都是生的女儿,不过,那也是公主的身份。 不过,很少有人会觉得这两人能够做皇后,毕竟,卫子夫虽说给刘彻生了第一个孩子,但是,她的身份,众所皆知,不过是歌姬出身,当初就是平阳公主府上的家奴罢了。 至于李姬,虽说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不多,一般人都以为她就是个运气很好,被皇帝看上的良家子。可是,架不住李姬的家世太单薄了,娘家压根没人,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够做得了皇后呢? 于是,很多人都觉着,刘彻应该在众多公卿之家里面选取一个德容兼备的女子,作为皇后。 家里若是能出一个皇后,这是何等风光的事情啊于是,家里有适龄的,还没有婚约在身的女儿的人家都激动了起来,到处走门路,希望女儿能够被选上。 韩则虽说不知道历史,可是却清楚,刘彻的第二任皇后,那就是卫子夫。不过,对于卫子夫成为皇后,如今已经差不多融入了这个年代的韩则却是颇为膈应的。 若是卫子夫做了皇后,那么一些重大场合,卫子夫也要出场的,到时候,韩则他们还得给卫子夫跪拜卫子夫又算什么呢,当初也就是一个家奴罢了,虽说这个家奴是平阳公主家的,可是,说到底,不还是个奴婢。 到时候,还要让自己的老妈老婆,对着一个奴婢奉承讨好,想到这里,韩则就觉得牙疼起来,决心就将这件事情尽可能搅黄了。 韩则琢磨着,若是有办法能够让陈阿娇依旧占着这个皇后的位置,就如同景帝的那位薄皇后一般,岂不是更好一些。 第四十六章 劝谏(两章合一求订阅,求收藏!) 陈阿娇暂时还住在椒房殿,只是被软禁了起来,毕竟,废掉一个皇后,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当初薄皇后那么不受待见,哪怕一直被幽禁,但是,她到死依然是一个皇后。 陈阿娇也是如此,不论她做出了什么事情,起码她这会儿依旧是皇后。 而刘彻显然也没有自以为地那般能放得开。如果说刘彻这辈子对哪个女人动过真心,那么,也就陈阿娇一个了。这个世界上,也唯有陈阿娇仅仅是因为他是刘彻而爱他,而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而爱他。但是,在这深宫中,爱上一个皇帝,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陛下,您累了一天了,妾身给您按按吧”卫子夫温柔地跪在刘彻身后,为他按摩着额头,嘴里柔声道。她半点也不提皇后的事情,反而是更加温柔小意地伺候着刘彻。 刘彻眯着眼睛,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子夫,皇后当初那般待你,之前还用巫蛊之术诅咒,你恨她吗?” 卫子夫赶紧跪伏在地,说道:“陛下,妾身哪里敢恨皇后娘娘,妾身只是怕……” “怕什么?”刘彻玩味地伸手挑起卫子夫的下巴,看着卫子夫有些苍白的脸。 卫子夫眼睛里的柔情蜜意几乎要溢出来来,她脸上飞起了两抹红晕,细声细气地说道:“妾身怕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刘彻脸上神情变得愉悦起来,心里却在冷笑,虽说这巫蛊之术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但是,卫子夫同样在里面插了一脚。这个歌姬出身的卫子夫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机,都是不容小觑,他几乎要欣赏这个女人了。他不由想到,若是陈阿娇也有这般心机,那会如何,他会废掉她吗?不过,很快,刘彻不得不承认,若是陈阿娇也是这般,他会更加毫无愧疚地,将陈阿娇从云端打入尘埃。 刘彻自信自己能够掌控住卫子夫这样聪明的女人,很多时候,聪明人总是比蠢人更好用的。 刘彻轻笑一声,将卫子夫拉到自己怀里:“子夫,你真美” 卫子夫有些娇羞地低下了头,然后又带着一点小心翼翼,抬眼看了刘彻一眼,低声道:“妾身蒲柳之姿,是陛下抬爱” 刘彻哈哈一笑,将卫子夫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往内室行去。 连续几天,刘彻都宿在昭阳殿,卫夫人非常得宠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汉宫内外,不知道多少人红了眼睛。 王太后很想让自家再出一个皇后,但是偏偏,无论是王家还是田家,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因此,她也只能算了。 不过,以王太后的心思,她是不希望刘彻的皇后出身太过显贵的,这会让她觉得压不住。 因此,当听到刘彻对于卫子夫的宠爱之后,她心里隐约就有了一个主意,或许,让卫子夫取代陈阿娇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卫子夫还是她女儿的家奴了,这等身份,如何能在自己面前摆出什么皇后的架子,想到这里,王太后有些心动了。 不过,当她将这件事跟平阳公主商议的时候,平阳公主第一个爆发了:“母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太后有些不解地说道:“平阳,当初不是你将卫子夫送给皇帝的吗?若是卫子夫得以坐上皇后之位,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平阳公主涨红了脸,说道:“母后,难道你要女儿将来还要对着曾经的家奴行礼吗?当年女儿将卫子夫送给陛下本来就是无奈之举,谁让陛下什么美人都没看中,居然就看中了她当年父皇在的时候,收了大长公主多少美人,但是,最终又有谁能做上皇后了,顶多就是一个宠姬罢了若是卫子夫真的走到那一步,母后,你要让女儿变成一个笑话吗?” 王太后看着平阳公主愤怒无比的模样,也是皱起了眉头,说道:“罢了,我不过这么一说而已,这些最终还得看皇帝的意思” 平阳公主见王太后依旧没有打消这个主意,暗地里咬紧了牙关,想到将来,没准自己还要奉承自己当初的奴婢,平阳公主就觉得心里膈应得慌,不过,她还是勉强说道:“母后说的是,这件事还得看陛下的意思女儿觉得,陛下怕是对阿娇还没有忘情呢” 听到平阳公主这么说,王太后眉毛拧得更紧了,她冷哼了一声:“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帝居然还惦记着她?怎么可能?” 平阳公主却说道:“这巫蛊之事,本来就玄乎的很,若是陛下有意处置,陈阿娇这会儿早就该被废掉了,可是,陛下居然一直拖着,还说要等廷尉那边的查案结果,母后又不是不知道,那张汤就是陛下的心腹,陛下是什么意思,他还能不知道,如今这么拖着,万一陛下又心软了,岂不是……” 王太后脸上神情也不淡定了,她恨恨地哼了一声:“陈阿娇那女人有什么好的,皇帝都多久没去过她那里,要是心软早就心软了……”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王太后还是有些担心了起来。 想到这里,王太后说道:“平阳,你也注意一点,当初刘嫖那个女人,让咱们受了多少闲气啊,如今若是再让他们翻了身,那可怎么是好” 平阳公主看了王太后一眼,点了点头,不论如何,如今的平阳公主能够依靠的,也就是王太后了,丈夫与她并不和睦,夏侯家的势力她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至于刘彻,平阳公主对自己这个弟弟愈发看不透了,因此,也不敢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这个皇帝弟弟身上。 刘彻这会儿却压根不在皇宫之中,皇宫里的气氛最近让他觉得并不舒服,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够巧遇到某个妃嫔,一个个送补汤,送水果,什么花招都使出来了,一个两个,那是情趣,但是,次数多了,那就很烦人了,刘彻直接将一个八子给打回了掖庭,罪名是窥伺帝踪,然后,自己就跑出来散心了。 韩则这会儿正有些无奈地陪在刘彻身边,这回真的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而是实在是巧合。 韩则遇到刘彻是在从建章营回弓高侯府的路上,到了大街上的时候,让踏雪走得慢了一些,正好就遇上了坐着马车出来的刘彻,结果就被刘彻叫住了。 更是让韩则无奈的是,刘彻很是兴致勃勃地带着韩则往青楼过去了。 看刘彻的模样,过来的次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风韵犹存的鸨母笑着迎过来:“刘公子可是好一阵子没来咱们群芳馆了,姑娘们可是想得很了” 刘彻笑吟吟道:“难道九娘就不想本公子了?” 九娘娇嗔一声:“刘公子真会拿奴家开玩笑,奴家如今已经多大年纪了,跟烧糊了的卷子差不多,哪里敢肖想刘公子这样的人物呢?” 刘彻笑嘻嘻道:“九娘实在是太过谦了,九娘素来艳名远播,哪里就老了呢” 九娘笑嘻嘻道:“刘公子真会说话,要是奴家年轻个十岁,遇上刘公子这样的人物,便是倒贴也要贴上去呢刘公子,这位公子看着有些面生啊” 刘彻笑嘻嘻道:“他是本公子的至交好友,你叫他韩公子便是了” “原来是韩公子,韩公子不愧上刘公子的好友,与刘公子一般,都是举世少有的俊杰啊今儿个,姑娘们可是有福气了”九娘一眼就看出,虽说刘彻说韩则是自己的好友,不过,很明显,两个人中,刘彻是主导,而韩则虽说看着也是风度翩翩,气度卓然,但是,看他所站的位置,还有神情和举止,就知道,他的的确确,只是这位刘公子的下属一流。 想到这位神秘的素来喜欢一掷千金的刘公子,居然有这样一个颇为不凡的下属,九娘的美目更是一亮,言语间也殷勤了三分:“刘公子今日要哪位姑娘作陪呢?要知道,红药、白芍、素梅她们可是一直惦记着公子您呢” 刘彻笑着说道:“让她们几个都过来吧这会儿,应该还没有陪别的客人吧” 九娘笑道:“既然是刘公子来了,几位姑娘便是由别的客人,也要先让刘公子满意了才行啊” 刘彻哈哈一笑:“九娘这张嘴,让本公子欢喜得很行了,九娘去叫她们几个过来吧” 九娘惊喜地接过刘彻递过来的一个葫芦型的羊脂玉佩,脸上笑得很是甜美:“那刘公子和韩公子自去少坐片刻,几位姑娘马上就过去” 刘彻笑道:“九娘的话,本公子自然是相信的”说着便很是熟门熟路地带着韩则进了一间屋子,自个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这跟韩则说道:“怀瑾,你也坐,你好像很少到这些地方来吧” 韩则有些无奈,他身边从来不缺伺候的姬妾,而且,韩则与吴悦安之间感情一直很是不错,平常也没有需要一定要到青楼里面做出什么应酬,不过来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而刘彻却在一边带着一些贼兮兮的语气说道:“说起来,怀瑾你也成亲好些年了,至今也就你的那位夫人生了两个儿子,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有,要不是知道你身边还有几个姬妾,很多人都要猜测你惧内了嘿,怀瑾你那位夫人看起来还是个挺温柔的人啊,难不成,也是个手段很厉害的?” 韩则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还是皇帝吗?简直就跟21世纪的那些娱乐记者一般八卦,他只得低声说道:“这跟我家夫人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想着,等到长生年纪再大一些再说的” 刘彻只当他是推托之词,哈哈一笑:“行了,今日有我在,你就好好享受一把要是你夫人问起,难不成她还能找上我不成?” 韩则还没来得及说话,几个长得颇为美貌的女子已经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个穿着大红的衣裙,容貌极为明丽,她见到刘彻,脸上挂着很是明亮的笑容,笑道:“刘公子多久不来看咱们姐妹了,莫不是已经将红药给忘记了?” 刘彻笑着揽过了红药的纤腰,在红药的脸上亲了一口:“哪能呢,红药这般美貌,本公子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 韩则不动声色地看了红药一眼,一时间觉得她有些面善,但是却想不起来,不过,这时候,那个素梅已经含笑向他而来:“这位便是韩公子吧韩公子可真是俊俏的很,听九娘说,还是咱们群芳馆的稀客呢” 韩则也不再去多想,他笑吟吟地说道:“早知道群芳馆有几位这般国色天香的美人,韩某自然早就过来了现在见到素梅,韩某都有些后悔了” 素梅脸上露出了幽怨之色,看着愈发楚楚可怜起来:“韩公子这话说的,莫不是素梅容貌鄙陋,让公子觉得不堪入目了,要不,公子怎么会觉得后悔呢?” 韩则笑道:“素梅这般说,可实在是冤枉了韩某了素梅这般姿容,简直如同天女一般,韩某后悔的是,怎么没早点遇上素梅呢” 素梅被韩则这话说得掩口一笑,顿时让人觉得百花开放,很是叫人惊艳:“韩公子真会夸人,素梅哪里敢当呢?” 另一边,刘彻这会儿已经是左拥右抱,那个名叫白芍的也是个美人,一身月白的长裙,看着显得清纯可人,不过诡异的是,这个白芍的眉眼居然也让韩则有了一种极为古怪的熟悉感。 刘彻的兴致非常好,而那三位美人也的确都是多才多艺之辈,无论是琴棋书画,歌舞诗赋,都能说上一些,谈吐雅致,笑语嫣然,由不得人不动心。 不过,刘彻的心思很明显并不完全放在谈笑上,韩则可以感觉到,刘彻似乎在透过那红药和白芍,不知道在想念什么人。 因着第二天早上还有早朝的缘故,刘彻和韩则都没有留宿的意思,一起谈笑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酒,刘彻便和韩则离开了。 “怀瑾,随朕走走吧”出了群芳馆,韩则正打算跟刘彻告辞,就听刘彻淡淡地说道。 得,这会儿走不了了,韩则只好点了点头,跟着刘彻,上了刘彻的马车。 刘彻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一直沉默。车厢里面的气氛非常古怪压抑,韩则只好在那里猜测刘彻到底是想要说什么,想着想着,韩则忽然想到了今日看见的那几个女子身上,然后,忽然悚然一惊。 那个红药的神情,与陈阿娇颇有三分相似,都是那种明媚张扬的感觉,只不过,红药身上少了几分天生的尊贵,看着就显得有些泼辣。而那个白芍,她虽然跟红药完全是两种人,但是,她的眉眼,却跟陈阿娇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韩则忽然心中一动,既然刘彻对陈阿娇从来不曾忘情,那么,他的计划就有了可行之处。 刘彻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说道:“皇后的事情,怀瑾想来是知道了吧” 韩则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说道:“陛下,臣以为,这巫蛊之说,颇有些荒谬之处。” 刘彻看向了韩则,忽然笑了起来:“怀瑾,这果然是瞒不过你的” 韩则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心里一边寻思着刘彻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嘴上却说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刘彻摇摇头,说道:“怀瑾,你也不要装糊涂要说起来,当年王孙是朕的伴读,按理说,朕要与王孙更加亲近一些不过,后来,朕便发现,比起王孙,怀瑾你很多时候的想法却是与朕不谋而合怀瑾,朕曾经说过,要你做朕的留侯,你也的确是留侯那般的人才,朕一直很是看重你” 韩则低着头:“臣谢陛下器重” 刘彻轻笑了一声:“你的确很像留侯,便是那谨慎的性子,也是差不多” 韩则沉默了一下,终于说道:“这巫蛊之事,陛下无非是想要借此将外戚的势力一网打尽罢了” 刘彻听了,抚掌笑道:“怀瑾果然深知朕心朕受够了外戚的胁迫,自然不愿意再次忍受过分势大的外戚” 韩则微微低着头,然后慢慢地说道:“陛下所想甚是,只是陛下若是另外册立一个皇后,难道就不会有新的外戚了吗?” 刘彻眯起了眼睛:“怀瑾所言何意?” 韩则头抬了起来,不过,眼睛依旧没有抬起,他淡淡地说道:“臣虽然不知道,陛下如今有没有选好新的皇后,但是,臣却知道,后族的存在却是不可避免的不论是谁家,即便是平民之家,若是出了一个皇后,很快,便会围绕着这个皇后的出现,聚集起一个新的势力来,自然,这便是一个新的外戚” 就像是后宫的事情,经常会牵扯到前朝一样,前朝的事情,对于后宫也是有影响的。皇帝要平衡前朝,自然也要平衡后宫。有一个能干的家族,对于后妃的支持,和有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家族,对于后妃的影响,那绝对是天上地下。 后妃的枕头风可以使得一个草民很轻易地爬上高位,而一个能干的官吏,又很容易影响到帝王对于某一个后妃的宠爱。 这是一个方面,若是牵扯到了子嗣的事情,自然又是另一个方面了,还会更加错综复杂。 刘彻的眼神阴沉了下来:“怀瑾的意思是,朕以后干脆就不能立后了?” 第四十八章 无题(第一更求收藏,求推荐!) 废后事件之后,刘彻的脾气变得愈加莫测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差不多暴露出了一点暴君的本质,他将张汤封为太中大夫,开始制定法令。大汉开国之初,其实也没多少法律,一开始也就是当年刘邦入关的时候定下的约法三章罢了,后来大汉成立,这才慢慢充实起来。 如今,张汤这个有名的酷吏得到了重用,很快,便编撰出了一大堆很是繁琐严苛的法律,不仅仅是针对平民,而是针对官员,比如说有一个见知法,意思就是,官员知道某人犯了法,如果不举报,那么他也触犯了法律,要被判刑。[] 不过,在韩则看来,这条法律大概也不怎么用得上,倒是用这个来制造冤假错案,怕是一弄一个准,尤其是摊上刘彻这个本xìng多疑的皇帝。 当然,这个法律颁布下去,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反弹,毕竟这条法律简直是在众人头顶上悬了一柄剑,说不得绳子一断,就刺到你身上了。法令上之说了官员要有举报违法犯罪的义务,可没有说,如果是诬告有什么惩处,这里面问题就大发了。不管在什么年代,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算是个微末小吏,他也敢去诬告作为三公之首的丞相,若是摊上这个丞相不和皇帝的心意,那么,这个丞相很有可能就会栽了。 谁不知道,自从郅都之后,廷尉说白了,就是皇帝的走狗,皇帝要整某个人,直接将他交给廷尉审判就是了,保准一审一个准,便是只清清白白的小白兔进去了,它也会乖乖招认自己就是条大灰狼。 尤其,这年头做官的,清清白白的谁混得下去啊,便是韩则算得上是比较清白的,当初田蚡在的时候,还有给田蚡送贿赂,以求不被田蚡穿小鞋呢中国的这个官场,自古以来,讲究的就不是什么黑白分明,一清二白,而是和光同尘,一团和气,哪怕背地里尼恨不得要将你的政敌千刀万剐,明面上也要摆出一副笑脸迎人的模样来。 既然每个人都有数量不等的小辫子,没准已经被攥在了某些人的手里,那么,这个法令一出,自然很多人都感觉到了危机,于是一个个都在那里活动起来,甚至有人在那里说当初秦朝之所以灭亡,还不是因为秦法过于严苛暴虐,这才引得天下人纷纷揭竿而起,最终推翻了暴秦云云。 当然,刘彻是什么人,自然不为所动,嘴上夸奖了一番这些大臣如何殚jīng竭虑,敢于进谏,还赏赐了一番。但是,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没过多久,那些这样说话的人就被人举报,真真假假地弄出了一系列的罪名,最终虽说得以以金赎罪,不过,这辈子怕是出不了头了。 不过,也有不怕死的愣头青。 刘彻隔几年便会命各个州郡推举人才,在长安考试进行选拔,而蜀中这次推举出了一个叫公孙弘的,直接就在策论里面写道:“我听说上古尧舜那个时期,没有尊贵的官爵和丰厚的奖赏,但百姓却相互勉励行善;不重刑罚,但百姓却不犯法,这是因为君主为臣民做出了正直的表率,而且对待百姓很讲信用;到了末代,有尊贵的官爵和丰厚的赏赐,但百姓却得不到劝勉,设立了严酷的刑罚却不能禁止违法犯罪,当时的君主本身不正,对待百姓又不讲信用。用丰厚的奖赏和严酷的刑罚,还不足以鼓励行善、禁止作恶,只有靠讲信用,才能达到这一目的。所以,根据人的才能而委任的官职,就能各司其职,做好工作;抛弃无用的虚言,就能了解事情的真相;不制作无用的器物,就可以减少对百姓的赋税;不在农忙季节征发役夫,不妨害民力,百姓就会富裕;有德的人受到重用,无德的人被罢免,朝廷就尊贵威严;有功的人升职,无功的人降级,群臣就会明白退让的道理;判处刑罚与罪过相应,就能制止犯罪;给予奖赏与贤能相符,就能劝勉臣子。这八项,是治理国家的根本。天下百姓,让他们各自从事生产就不会发生争斗,事情得到合理的解决就不会怨恨,让他们接受教育知道礼义就不会使用暴力,君主爱护他们,他们就会亲近君主,此是统治天下的当务之急。礼义,是百姓甘愿服从的;再用奖赏和刑罚来推行礼义,百姓就不会违犯禁令了。” 公孙弘这话说得并不算隐晦,意思也就是,严苛的刑罚其实是没有必要滴,皇帝你只要立身正,施行仁政,赏罚分明,那样的话,天下自然太平了。 之前因为有过教训,于是一开始,公孙弘的答卷被列为了下等,当然,这其实也不是故意打压公孙弘,纯粹是没人敢触刘彻的霉头,甚至还有着保全公孙弘的意思。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刘彻那几天闲着没事,将所有的考卷,从上等到下等都看了一遍,然后,公孙弘的试卷就被拎了出来。 然后,刘彻再次不按常理出牌,他不仅没有问罪,居然将公孙弘的名次提到了第一名,而且,将他封为博士,在金马门伺应诏对。 韩嫣对此觉得有些惊讶,说实话,公孙弘都六十了,这年头,有几个人能活到七老八十的啊,公孙弘这辈子又能做多久的官呢 韩则对此不置可否,chūn秋的时候,人家还千金买马骨呢,让个六十岁的老头做官又怎么了何况,在官场上,六十岁实际上也不算很大。至于公孙弘的人品能力如何,这是刘彻要去考虑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跟韩则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刘彻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很多,这些年,为了准备对匈奴的战事,朝廷在军事上投入很多,不仅仅是人,还有马。人要吃粮食,马也要吃粮食,更让人无语的是,这年头给官员发放俸禄,发的还是粮食。加上连年的天灾,国库再怎么充盈,也要撑不住了。 国库不足了,怎么办?加税,这税还不能从农民身上加,毕竟,大汉素来重农,而且,农户身上又能有多少油水,因此,要加税自然是要针对商户。 说实话,韩则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都说穿越回去,要提高商人的地位,降低商税,促进商业发展,以此来获得更大的利益。 等到韩则在大汉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这压根就是不可行的。 似乎自从吕不韦来了一次奇货可居的投资之后,从一个豪商变成了一国之相,甚至,连秦始皇的身世在史书上都显得有些不明不白之后,对于商人,上层的人都产生了戒心。 商人太有钱了,若是他们能够拥有更高的身份地位,那么,他们能做出的事情,就会超出官府的掌控。 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人听说资本论里面的那句话: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但是,事实上,商人就是这么做的。 rì后的m国,看起来联邦总统风光无限,说白了,所谓的总统无非就是财团的代言人罢了,便是只狗住在白宫做总统,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其余的国家,其实又都是差不多,金钱的魔力,便超越了一切。 而中国却不一样,中国似乎自古至今,就不是金本位,而是官本位。有了钱,你边有可能有权,当然,也有可能招祸,弄得家破人亡,一名不文。但是,只要有了权,除非你真是那种清廉如水的人物,否则的话,你想没钱都有些困难。 因此,在大汉,商人想要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在多出一个吕不韦来。 如果真的要是提高了商人的地位,让商人也能够被推举做官,他们一开始就有了非常好的经济基础,便可以打通更多的关节,然后,他们的地位会上升得更快,有了权力作为保护伞,他们手里的产业会更加壮大,很容易便会造成某一行业的垄断,到时候,没准你想要喝完粥都要先看看市面上的粮价如何了。长此以往,国家的命脉都有可能被攥在这些商人手里了,如此,皇权还有什么值得敬畏的。最终,这个帝国也就只姓钱了,韩则可不相信,这样大汉就能提前进入资本主义了,如此,只会造成社会的动乱。 至于商税的事情,不要说什么降低商税,什么过路税,入城税之类的税赋,促进商业流通,加快商业发展什么的,那依旧是不可行的。这年头的生产力就是这个样子,没有良种,一亩地一年撑死也就两三石的粮食,一个人一天顶多也就能织出四五尺的布匹,人口也没有大规模增长,就算商业流通很快了,但是,你也要有足够的商品可以卖啊 于是,在刘彻提出,要对过往的商户车辆征税的时候,韩则和其余的官员一起,自然是齐声称颂“陛下圣明” 第四十九章 即将出征(第二更求收藏,求订阅!) chūn天的时候,匈奴人再次入侵了。 这两年,大汉跟匈奴时常都有冲突之处,匈奴人隔上一段时间,便会南下劫掠一番,不过,以往的规模都不是很大,因此,也就是小打小闹罢了,双方各有伤亡,但是,总的来说,还是匈奴人占了便宜。[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毕竟,匈奴人本身就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可以说是天生的游击大师,往往打了就走,茫茫草原上,一般人也不会像李广一样,敢于孤军深入去追,生怕遇上埋伏,因此,也就只能被动防御。 因此,匈奴人的胆子便是越来越大了,前两年,中行说死了,可以说是军臣身上就少了根缰绳约束,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这一次,匈奴人直接率领大军打进了上谷郡,劫掠了大量财物,另外,他们杀死了所见到的所有活人,多半是平民百姓,当然,还有上谷郡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官吏也被杀了,可以说是血流成河,几乎将上谷郡变成了一座死城。 这是**裸的挑衅,刘彻听到战报,气得差点没当场拔剑,直接就宣布要与匈奴决战。 上次跟匈奴的战斗距离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而且当时的战果也不怎么样,因此,很多人对此战还是抱着一些悲观的情绪,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和匈奴开战,干脆再嫁一个公主过去得了 刘彻却不是什么喜欢妥协的人,他直接将那些个流露出不愿开战意思的大臣们臭骂了一通,就直接开始任命将领了。 至今在大臣们眼里,依旧是占了裙带关系,得以一飞冲天的卫青被封为车骑将军出,公孙贺被封为轻车将军,李广被封为骁骑将军,而韩则也被点为轻骑将军,各领一万骑兵,兵分四路,前去攻打驻守在边境的匈奴人,当然,接下来的调兵遣将还需要几天时间。 韩则刚刚进了家门,还没来得及去见老夫人和韩夫人,就看见韩说早已经等在了门口。 “大兄,我也要去打匈奴人”韩说站在韩则的面前,倔强地说道。 韩则一愣,看着已经长得跟他一般高的韩说,韩说如今虚岁也十八了,要论起身手,大概韩则也就占了一个经验丰富的便宜罢了。 韩则有些无奈,他想了想,说道:“阿说,你去问过母亲她们了吗?” 韩说抿了抿唇:“大兄,我已经不小了,以前我就说过,我将来是要做大将军的,大兄,你就让我去见识一下吧” 韩则冷笑起来:“这战场也是能见识的吗?我第一次杀人,吐得连胆汁都出来了,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到了战场上,十成的本事能发挥出六成就算不错了” 韩说却梗着脖子,说道:“大兄,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大兄你也该知道,以小弟的xìng子,除了战场上,别的地方大概都是不成的” 韩则沉默了一下,终于说道:“你如今还是白身,我也不能给你带什么兵,这样吧,只要你能说服母亲她们,我就带你过去。当然,你是我的弟弟,我也不能直接让你去做普通的小兵,也不好以权谋私,叫你去做军官,最多只是作为我的亲兵的身份,先见识一下战场,如此,你还去吗?” 韩说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要去” 韩则点了点头:“那母亲她们同意之后,你便去准备吧,至于要准备什么,韩福他们会告诉你的” 韩说嘴角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兄,我这就去”说着,就一溜烟跑了。 “这小子,哎,战场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地方”韩则摇了摇头,也往内院走去。 内院的几个女人也听说了韩则又要出征的消息,不免有些忧心,但是脸上却不能带出来,哪知道,韩说冲进来,跪下道:“祖母,母亲,二娘,儿子也要和大兄一起,出征匈奴” 韩说的生母第一个失态地站了起来:“阿说,你说什么?” 韩说抬起了头,很是坚定地说道:“二娘,儿子也要出征” 老夫人却在一边说道:“老二老三他娘,你先坐下咋咋呼呼像个什么样子,阿说如今也是快要加冠的人了,想要建功立业也不是什么坏事” 韩说的生母愣了一下:“我只是有些吃惊”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本来还想着,阿说还是个孩子呢,怎么怎么就要……”她虽说是出身匈奴,但是,自她懂事起,便跟在韩述身边服侍,从一个侍女做到贵妾,很多想法和匈奴女人都是不一样的,不过,最终她还是勉强说道:“阿说,你想去便去吧娘在家里等你回来,正好你建功立业了,也能说个好亲事” “妹妹尽管放心,阿说出去自然是跟着则儿的,则儿素来最是照顾两个弟弟,必定会护住阿说的”韩夫人也在一边劝道。 韩说听到这里,自然之道,她们这是答应了,当下喜形于sè,又磕了个头:“是儿子不肖,让祖母母亲你们担心了” 这会儿韩则也进来了,给老夫人韩夫人她们见了礼,旁边韩说就兴奋地说道:“大兄,祖母和母亲她们都已经同意了” 韩则点了点头:“那你今天就开始准备吧,明rì,就随我去军营” 韩夫人在一边说道:“则儿,阿说如今还小,年轻气盛,到了战场上,你看住他一些,不要让他闯出什么祸来” “母亲放心便是,这次先让阿说见识见识,回头,便让阿说在建章营担任个职事,阿说是大将之才,将来可是要做大将军的呢”韩则笑着安慰道。 韩嫣这会儿也回来了:“谁要做大将军啊?” 韩说在一边有些得意:“二兄,大兄说我呢” 韩嫣轻笑道:“你这小子,这次是让大兄带你去战场了?” 韩说得意的点点头,韩嫣有些遗憾,叹道:“哎,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宁可让李广那个总是打败仗的过去,也不肯让我去,真是……要说没有经验吧,那个卫青,不也是没经验吗?” 韩则在一边劝道:“罢了,这次,你先在家里代我和阿说尽孝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韩嫣点点头,不过神情还是有些郁郁:“希望如此吧” 第五十章 长途奔袭(第一更求收藏,求订阅!) 韩说骑在马上,有些气哼哼的说道:“大兄,陛下可真是够偏心的,建章营是大兄你一手训练出来的,但是,这次却将其中的一半分给了那个卫青,这算是什么意思啊” 韩则轻笑一声:“阿说,这话以后可不能乱说,建章营是我训练的不假,但是,却不是我的私兵,因此,陛下要调动建章营的人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说挥了挥马鞭,脸sè依旧不怎么好看:“那建章营三万多人呢,为什么只挑了一万给了卫青,却没有分一部分给公孙贺呢?还不是陛下偏心,公孙贺估计这会儿也在抱怨,怎么自个没个是陛下宠妃的姐妹呢” 韩则皱起了眉头,低声喝道:“阿说,这些话以后不许说了,陛下有陛下的想法,他下了命令,咱们做臣子的照着做就是了阿说,你以后是想要做大将军的,所谓的大将军,无非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陛下不会喜欢自己的刀自作主张的,明白没有” 韩说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大兄,我知道了” 韩则看了看韩说,心里只想叹气,他和韩嫣即使不是那种心眼很多的人物,但是,一般情况下,做什么事情也要在心里转上好几圈才行,怎么韩说偏偏就是个马虎的xìng子,有的时候总是不喜欢动脑子呢,实在是叫人想不通啊 不过,卫青这个人如今看起来已经不见了曾经的模样,韩则一直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卫青的时候,那根本就是个局促不安,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乡下小子的模样,不过,朝堂这样的地方,就算是个傻瓜,磨练个一段时间,只要不出什么问题的话,那么也差不多就要变成一个老油子了。 如今的卫青看着已经没有了曾经的生涩甚至是卑微,看着已经是一个沉默,虽然不见什么锋芒,但是却很是稳重的人了,这个人隐忍,平常为人处事也颇为谦和,这次刘彻派他出征,在朝堂中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毕竟,说实话,卫青这些年因为刘彻的关系,确实是身居高位,但是,也没能做出什么拿得出手的政绩来,至于领兵的天赋,刘彻觉得他有,可是,别人不觉得啊 因此,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里羡慕嫉妒卫青的狗屎运,不过是有了一个好姐姐,勾搭上了皇帝,就从一个骑奴变成如今炙手可热的天子近臣,如今,更是被皇帝一手捧上了高级将领的位置,怎么能不叫人羡慕呢 不过,卫青的确是个能忍的人,不管多少人明里暗里说些酸溜溜的,乃至是恶意地话,他看着依旧是那副模样,不分辩,也不反驳,只是沉默着做他自己的事情。 韩则这些年跟卫青也没有什么交情,或者说,自从当初教过卫青一些兵法之后,韩则便不想再和卫青牵扯上什么关系,平常见面也是客客气气的,卫青也不会自个贴上来。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在那里说什么韩则跟卫青算起来还有半师的交情,慢慢地,这些事情也差不多被人忘记了,不再提起,因此,这么些年下来,卫青跟韩则算起来竟然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 卫青被人瞧不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大凡有过这样经历的人,要么自暴自弃,要么就奋发图强,而卫青自然是第二种,这一次,卫青难得得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愿意错过。 而且,他的姐姐卫子夫这些年颜sè渐渐衰退,至今也就只有一个女儿傍身,哪怕那是刘彻的长女呢,终究还是个女儿,这在深宫中压根就是不可靠的,卫子夫能够依靠谁呢?反正不会是将她送出去的平阳公主。说到底,她还得靠自己的弟弟卫青。 卫青跟卫子夫并非一个父亲,但是,卫子夫从小就对自己这个弟弟素来非常关照,卫青又是个重情义的人,因此,自然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报答自己的姐姐。如今,就是一个机会。 韩则带着自己手下的一万人,这会儿正在前往代郡的路上。 这会儿还是chūn天,因为气候的缘故,北边还看不出什么chūn天的感觉,风依旧是干冷干冷的,有的时候还带着风沙,路上看不到什么绿sè,甚至有的地方还飘着细小的雪花。 到了代郡,韩则也没有急着出兵,而是一边研究着地图,一边命令斥候前往打探敌情,等到斥候回来禀报的时候,韩则倒抽了一口凉气。 感情代郡这里压根就是块硬骨头,匈奴人的主力就在代郡这边,韩则带的这一万个人真的要投入战斗,简直就是给别人送菜的。 “将军,匈奴势大,咱们?”韩则的亲兵之一韩封在一边问道。 韩则眯起了眼睛,直接说道:“避战绝不可行,你们忘记了当年王恢的下场了吗?” 所有人想起几年前最终不得不在狱中自尽的王恢,心中也是一紧,没错,以刘彻的xìng子,若是避战不出,即便韩则颇受信任,也要被问罪下狱了。 “那将军,咱们应该如何呢?” 韩则咬了咬牙,终于说道:“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咱们想办法,绕到匈奴人后面去,到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韩则看着地图,然后就觉得有些郁闷,这年头的地图实在是有些粗劣,而且,北边这块地,压根没有多少标志xìng的建筑或者是地点,草原上的景sè也多半大同小异,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迷路。想到这里,韩则心中暗叹,也不能怪李广运气背,在这个没有gps导航,匈奴人也没有建城的习惯的时代,在一个四面都是草原的地方,尤其这年头,指南针还没有普及开来,想要不迷路都难啊 不过,韩则自从知道李广的背运之后,为了防止自己也落到这般境地,他很早就找人制作了几个比较建议的指南针,起码这玩意比起司南的准确xìng要好挺多。 韩则在建章营很有威望,既然他提出了要绕开这些匈奴人,深入草原,等待见机行事,所有的将士自然也就答应了,开始积极准备起来。 韩则带着人仔细伪装了一番,然后便悄悄地避开了匈奴人的岗哨和斥候,绕开了足有上百里路,这才往草原深处行去,就打算趁着匈奴人什么时候jǐng惕心不高,想办法yīn匈奴人一下了。 哪知道,韩则他们刚刚深入草原,韩则正琢磨着是用火牛还是别的什么办法,半夜的时候直接让匈奴人炸营的时候,就有斥候就跑过来说道:“将军,那些匈奴人开拔了” 韩则大为吃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候开拔了” 那个斥候赶紧说道:“回将军的话,似乎是龙城受袭” 龙城,韩则飞快地回忆了一下龙城附近的情况,立刻就知道,卫青这次的确是要一战成名了,他也没多想,直接就道:“看来是卫将军那里已经出战了,卫将军那边已经取了第一功,咱们这边也不能落后啊” 一边韩说连忙问道:“大兄,不,将军,那咱们还按照原计划吗?” 韩则脸上神采飞扬起来:“按什么原计划,这个时候,咱们这点人追上去,还不够军臣他们塞牙缝呢,不过,龙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匈奴人祭祀的圣地,那边呗攻下了,军臣势必要带着绝大部分人马过去,如此,匈奴王廷必然空虚,咱们干脆去抄了匈奴人的老窝” 听到韩则的计划,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只要cāo作得好,这个功劳,可比卫青那个攻破龙城大多了,要知道,匈奴的王庭啊那就相当于长安,若是能够攻破匈奴王庭,这该是多大的功劳啊所有人的心跳都开始加速,一个个亢奋了起来。 韩则直接一挥手,命令道:“所有人上马,接下来,换马不换人,rì夜兼程,直接向匈奴王廷进发” “谨遵将军之令”所有人都非常干脆地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跳上了马,全速往匈奴王廷的方向进发了。 也亏得是建章营,建章营一直以来,奉行的就是一人二马,甚至是三马的政策,而且,也曾经做过长途奔袭的训练,建章营的将士,吃饭,睡觉,乃至方便都能在马上解决,路上压根不需要有任何停留。 韩则需要的就是尽快打一个时间差,在匈奴人得到消息之前,赶紧攻破匈奴王廷,最好再活捉几个重要人物,在匈奴人得到消息之前就离开,返回大汉,如此一来,这场战事的最大的一笔功劳就能到手了。 唯一不习惯这样高强度行军的就是韩说,韩说何曾吃过这种苦,不过他愣是一声不吭地坚持了下来,韩则冷眼看着,也算是放下了心,若是韩说不能够很快适应,那么,哪怕他有万夫不当之勇,韩则还是不会放心让他从军的,反正,以韩家的能力,即使韩说是个不学无术的,韩则也能给他安排一个很好的未来,大不了,让他做一辈子富家翁也行。 五天后的傍晚,匈奴王庭的轮廓出现在了韩则他们面前。 韩则轻轻呼出一口气:“所有人原地下马休整待命” 第五十一章 大捷(第二更求收藏,求订阅!) 韩则他们的运气很好,因为这个时候是早chūn,草原上的牧草还没有怎么生长出来,因此,一路上并没有看到迁徙的部落,也就没有惊动什么人,顺顺当当就到了王庭。 建章营的人沉默着在城外草草吃了点干粮,再草草眯了一阵子,而这个时候,韩则已经准备好了深夜冲城。匈奴的王庭准确上来说算不上什么城,也有所谓的城墙,不过就是一些低矮的土墙罢了,压根拦不住骑兵的冲击,因此,韩则压根没有什么压力。[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过了子时的时候,建章营的人都已经准备就绪,一个个上了马,熬得都有了血丝的眼珠子这会儿都发绿了,他们看王庭压根不是那一排排的帐篷了,那就是等着他们去摘取的军功啊 韩则深吸了一口气,直接下令道:“韩说,你带一千人,截住匈奴人的去路,其余人等,随本将军冲城” 韩说知道这是白送给自己的军功了,jīng神一振,大声道:“卑职领命”说着,带着人拨转马头而去。 没有人对此有什么意见,主将有意提携自己的弟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正常的,何况,这次跟着韩则,虽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肉,不过再次也能分到肉汤啊 这个时候,王庭的人都已经睡下了,韩则他们来得突然,几乎没人反应得过来,那些帐篷再怎么坚固,也挡不住建章营的刀锋,马棚里面被扔进去了几把火,所有的牛马都受了惊,慌乱地奔跑着,压根辨识不出自己的主人,还踩踏死了不少匈奴人。 睡梦中的匈奴人压根来不及披上衣服,拿起武器,就被砍倒在地,尤其,军臣带走了大半的jīng锐,这会儿,王庭里面的防卫几乎可以说是空虚了。 而王庭的一个华贵的帐篷里面,一个穿着很是华美的妇人咬着牙:“乌rì娜,你还在看什么,快藏起来” 是的,那个看着青chūn貌美的女孩子就是军臣的小女儿乌rì娜,她这会儿正透过帐篷的缝隙看着外面,紧紧攥着拳头,嘴里喃喃道:“是他,是他” 那个中年妇人冷哼了一声:“不管是谁,你都要藏起来,不许出来”说着,她强行拉起了乌rì娜,拉着她将她推进了床下面,将上面的一大块羊皮毡子揭开,又推开了一块石板,露出了一个地洞来,不顾乌rì娜在那里念叨:“阿母,为什么会是他呢” 中年妇人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在乌rì娜娇美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掌印,她咬牙道:“乌rì娜,你是跟着那个大阏氏时间长了吗?收起你这副模样,赶紧藏起来” 乌rì娜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拉住了那个妇人:“阿母,咱们一起” 中年妇人坚决地抽开了自己的手:“不,乌rì娜,只有你一个人床下面的地洞很小,只能藏下你一个人,而且,若是那些汉军进来,发现帐篷里面没有人,一定会寻找的放心吧,阿母好歹是单于的阏氏,他们不会杀我的” 说着,中年妇人将乌rì娜推进了床下的地洞中,然后狠了狠心,将石板推回原地,又盖上了羊皮毡子,自己拔出了一柄镶嵌着大块宝石的弯刀,双手握紧,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看着已经杀过来的汉军,眼神凶狠无比。 不过,很显然,军臣的这些数目堪称巨大的姬妾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原因很简单,韩则本来以为南宫公主也在王庭的。 南宫公主当年为了大汉和亲,如今若是能够迎回公主,那自然是大功一件,因此,所有人都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让那位可以说是很可敬的公主受到惊吓,于是,军臣的那些姬妾乃至孩子们都还算受到了礼遇,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不过,很遗憾,南宫公主这会儿并不在王庭,而是跟随在军臣身边。 韩则觉得有些遗憾,不过,这一次的收获已经够大了,人还是不能太贪心的。 另一边,韩说带着的人也不出意外地等到了带着自己的亲信仓皇逃出来的于单,一个如同惊弓之鸟,一个一直以逸待劳,韩说很容易就得了这份功劳。 亏得匈奴王庭的人并不算多,韩则他们也很干脆,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打包了,马自然是要带着的,至于那大群的牛羊一部分宰了做干粮,剩下的韩则倒是想要带走呢,但是却怕影响了行程,为了这么点东西被匈奴人追上,那就太不值当了,韩则于是狠了狠心,决定这些战利品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资敌,于是,直接命人将那些牛羊也给杀了,直接就抛尸荒野。 要不是这会儿是早chūn,以韩则这种做法,非要在草原上引发一场瘟疫不可 韩则带着一大群俘虏,当然,还有一大堆战利品,就直接回程了。来的时候速度很快,回去也不能太慢,只要没有进入大汉境内,神经都不能放松,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辛苦白费。 韩则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王庭不久,一个脏兮兮的身影出现在了已经变成了废墟的王庭里,那是一直躲起来的乌rì娜,不过一rì一夜的时间,她一下子成熟了很多,不再是那个有些骄纵的小公主啊,她咬了咬牙,看着王庭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那些被杀死的牛羊,她强忍着眼泪,再次深深地看着韩则他们离去的方向,这才转过身来,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往龙城的方向走去。 韩则他们在草原上rì夜兼程,另一边,从云中郡出发的公孙贺无功而返,他连匈奴人的毛都没看到。 这次李广再次倒了血霉,他查不到是全军覆没,自个也被活捉了,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狼狈地回到了雁门。 倒是卫青,因为匈奴人被李广牵制住了,他很是顺利地攻破了龙城,立下了大功,从此,前途一片光明。 而已经失去消息足有半个月的韩则这一部,在众人几乎绝望地以为他们已经全军覆没的时候,带着大批的战利品和俘虏回到了代郡,尽管看着疲惫不堪,但是很显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而且,不说战利品,仅仅是带回来的俘虏,也是很有分量的。 这是一场大捷,无可争议。 第五十二章 即将归来(求收藏,求订阅!) 卫青虽说得以被封为关内侯,本以为此次他是独占了最大的彩头了,可以说是扬眉吐气,哪怕本xìng还算是温和,并不张扬,但是,内心的得意之情还是抑制不住的。 不过,之前,韩则他们的那一万人马却是莫名其妙失了踪,一下子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是凶多吉少,哪怕之前韩则还算是打过胜仗呢,但是,那一次是多少人马,还是面对的是急于撤退的匈奴人,这一次呢,却只有一万,而代郡那里分明就是匈奴人的主力所在。[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每天都有人假惺惺地安慰韩嫣,韩嫣虽说看着很好说话,但是,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直接提起拳头,将几个明显是在幸灾乐祸的家伙狠狠揍了一顿。因为一直得不到消息,哪怕心中对韩则很有信心,但是,在知道李广全军覆没,卫青和公孙贺其实都没有怎么遇到匈奴人之后,他也担心了起来。韩则带的人跟匈奴的主力相比,不仅仅是以寡敌众的问题,实力对比实在是太悬殊了,韩嫣觉得,便是韩信复生,怕是除了败退,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不过,韩嫣哪怕是心里担心,回去之后依然要摆出一副笑脸来,装出韩则在前线一切都好的样子。如果只是韩则倒也罢了,韩说这还是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这样的情况,韩嫣几乎不知道要怎么跟自己的母亲交代了。 韩家的人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纵然没有邸报,但是,军报总该有吧李广虽说是全军覆没,不过人总算是回来了,公孙贺连匈奴人的影子也没看到,也只好算是无过无功,卫青更是一战成名,可是韩则呢,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夫人她们当初都是在匈奴待过一段时rì的,这会儿却显示出了无比的镇定,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倒是让有些慌乱地韩嫣也镇定下来。 刘彻也很急躁,他素来对韩则很有信心,只是这一次,他也承认,这次发兵实在是有些冒险了,汉军虽说训练多年,但是,不说战斗力如何,但是,一个要长途行军,一个却是一直在草原,可以说是以逸待劳,再加上兵力上的巨大差异,他觉得韩则没准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刘彻不缺人才,不过,像韩则这样的人,这世上还真不多,刘彻已经在有些犹豫地想到,万一韩则被俘虏,是不是要派使臣去匈奴交涉,将人赎回来了。 但是,这个时候,代郡那边的战报送了过来,韩则的那一部人马可以说是安然无恙地从草原上回来了,还攻破了匈奴王廷,俘虏了大量的匈奴贵族。 这大起大落之下,刘彻直接站了起来,哈哈大笑了起来:“韩怀瑾果然是朕的留侯,如今立下如此功劳,朕心甚慰” 底下的人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会儿嘴上自然要好好恭维一番,言道都是陛下慧眼是英才,陛下洪福齐天,才能得此大胜云云,吹捧得刘彻几乎飘了起来。 刘彻高兴之下,直接就令少府准备,届时命令群臣郊迎大军归来。 群臣心中感念着刘彻对韩则的恩宠之厚,心中那叫一个羡慕啊 一些人不由看向了这些天一直很是意气风发的卫青,眼中的意味很是不明。卫青依旧垂着眼睛,不动声sè。 下朝之后,韩嫣顾不上别的,立刻就想要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家人,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不得不面对一大堆人的奉承问候。 韩嫣脸上挂着笑,一边敷衍着,心里却很是着急,正在这时,却听到了一些不怎么和谐的声音:“哼,还不是占了我家兄弟的光,若不是我家兄弟打入了龙城,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大兄,慎言”不等韩嫣发火,那个人已经被拉住了,是卫青,他脸上带着歉意,赶紧说道,“家兄失礼了,还请王孙见谅” 韩嫣看着脸上犹带着不服之sè的卫长君,轻哼了一声,嘴上却说道:“卫大人说的是,若非卫将军,家兄这会儿没准还被困在代郡呢不过,如此一来,卫将军难道不该去感谢一下李广吗?” 说到这里,不等卫青说什么,韩嫣一甩袖子,直接转身走了。 “这小子好生无礼”卫长君气得脸都涨红了。 卫青赶紧劝道:“大兄,好歹韩将军与我有恩……” 卫长君却冷笑道:“他韩怀瑾对你有什么恩情,要不是因为陛下的意思,他才不会有那么好心” 卫青抿了抿唇,低声劝道:“大兄,就当是为了姐姐可好韩家在朝中经营多年,深受陛下看重信赖,咱们即使不能交好,也不能交恶啊” 卫长君沉默了一下,最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卫青暗中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有些复杂。不得不说,卫青其实是自卑又自傲的,他自负自己的才能,这次能够一战成名,心中未尝没有想要盖过韩则的意思,不过,哪知道,自己这边没有跟匈奴主力对上,顺利攻破了龙城,还斩获了匈奴人七百余人,不过,这个战绩,比起韩则来,就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了。 固然可以说,韩则其实是趁着他攻破了龙城,引走了匈奴的主力才得以成事,那也是他自己的眼光独到。卫青自知,若是他处在韩则的位置,怕是没有这个魄力。毕竟,韩则能够耐心等待开战的时机,而卫青,他等不起,若是稍有避战之意,怕是就要被人质疑他的能力和胆量,到时候,没准自己的下场还不如李广呢。 李广要不是有着那一身盛名,匈奴人怕是也不会想着要活捉他,估计直接杀了算了,如此,李广才能找到时机逃回来。而卫青呢,他这会儿在匈奴人那里,可是没有半点名气的。 韩则的这一场大胜,盖过了卫青的所有风头,让卫青的战果一下子就显得黯然失sè了。 一边卫长君还在唠唠叨叨,卫青却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韩嫣这会儿已经回到弓高侯府,喜形于sè道:“祖母,母亲,娘,有大兄和三弟的消息了” 韩夫人第一个按捺不住,直接站了起来,神情激动:“他们怎么样了?” 二夫人也是赶紧问道:“嫣儿,阿说怎么样了,这会儿到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回长安?” 她们没人问起韩则和韩嫣的胜负情况,在她们心里,只要能够平安回来,便是如同李广一般,哪怕以爵位和金钱赎罪那也是好的。爵位什么的,没了可以再挣,可是,xìng命,却只有一条啊 韩嫣赶紧说道:“大兄与三弟一起攻破了匈奴人的王庭,还俘虏了匈奴的太子和一干贵族,这会儿正在回长安的路上呢” 几个女人都是长松了一口气,韩夫人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都没事就好” 二夫人脸上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欢喜无限了:“总算是回来了,这都多长时间了,阿说怕是黑了,估计也瘦了呢” 韩嫣好脾气地说道:“娘,你就放心吧,这次阿说亲手抓住了匈奴太子于单,以他的功劳,这次也要封侯了呢” 二夫人脸上的惊喜之sè更加明显了,一边韩夫人脸上神情也很是柔和:“阿说真是有出息了,如今才十八岁呢,嗯,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可以给阿说找个好亲事呢” 听到这句话,二夫人也是紧张起来:“到时候,还要母亲和姐姐多帮阿说看看呢” 老夫人年纪大了,最喜欢这样的事情,闻言说道:“这是自然地,正巧啊,老婆子还有几个老姐妹,家里应该还有些适龄的孙女呢” 韩夫人也笑道:“阿说不也是我的儿子吗,他可是咱们姐妹一起看着长大的,他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说起来,阿说这次如果真的能封侯,莫说是一般的侯门之女,便是几个诸侯王家的翁主,咱们阿说也不是配不上啊” 二夫人赶紧说道:“翁主什么的,那就算了,阿说是幼子,哪能越过他的两个兄长去呢” 韩嫣有些无奈地看着两个母亲还有祖母居然就在那里讨论起阿说的婚事了,他可不想插口,于是干脆便开口告退,然后便直接回去了,这些天苏萱的肚子越发大了,大夫说是双胎,他很是有些不放心,不过,在回去之前,他还是命人去讲消息告诉吴悦安,让她也放心,这些天吴悦安也是担惊受怕,憔悴了很多。 吴悦安这会儿正在跟两个孩子念《庄子》,韩湛如今也七八岁的人了,却总是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着叫人好笑得很,而大名叫做韩浩的平儿如今也三四岁了,看着很是jīng灵可爱。 “夫人,有侯爷的消息了”红衣跑了过来,满眼都是兴奋之意。 吴悦安一惊,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她看着红衣,赶紧问道:“快说说看” 红衣赶紧道:“是二公子身边的韩安过来说得,说是侯爷和三公子在北边,打进了匈奴人的王庭,将匈奴的太子都俘虏了呢” 吴悦安赶紧说道:“快叫韩安进来,将事情仔细说一遍” 红衣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说着,红衣赶紧出去叫韩安去了。 韩安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仔细跟吴悦安说了一遍,吴悦安长松了一口气:“倒是劳烦韩安你跑了一趟了”另一边,吴悦安身边的一个叫做绿玉的侍女赶紧过来,给了韩安一个荷包做打赏。 一边韩湛也是满脸惊喜:“母亲,父亲也回来了吗?” 吴悦安点了点头:“是啊,父亲过几天就该到家了呢” 韩湛欢呼起来:“太好了,父亲还答应过我,说是回来之后给我一匹好马呢” 吴悦安正想说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居然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绿玉大吃了一惊:“快来人,快去找大夫” 吴悦安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再次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算起来,还是当初韩则快要出征之前怀上的。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一诊脉,大夫说了一通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话,很快,很多人就知道,吴悦安再次怀孕了。 而这个时候,北方草原上,从小即使不是娇生惯养,但是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的乌rì娜小心地蜷缩在一棵大树下面,用小刀搁下了一大片冷硬的牛肉干,就着羊皮袋里面的水,慢慢地啃着。 她素来是个无忧无虑,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的小姑娘,这次几乎可以说是家破人亡了,素来宠爱她的母亲——单于的阏氏之一,这次牺牲了自己,他的心情异常沉重。 她恨自己不是男子,不能保护自己的母亲。 而军臣这会儿也已经得到了来自王庭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匆匆忙忙结束了在龙城的祭祀,又急急忙忙带着人往王庭奔去。 “阿爸”艰难地徒步行了了几十里,乌rì娜总算看到了军臣单于的身影,她当下就扑了过去。 “乌rì娜,你怎么在这里?” 军臣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女儿浑身狼狈不堪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勃然大怒:“乌rì娜,究竟是怎么回事?” 乌rì娜看到军臣,这么多年以来的担惊受怕,当即大哭起来:“阿爸,王庭没有啦那群人,那群人……” “乌rì娜,不要哭,你将事情告诉阿爸,阿爸给你报仇”面对乌rì娜的时候,军臣就是一个显得有些犹豫地父亲。 乌rì娜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一遍,在说到领兵的人是谁的时候,乌rì娜心中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说道:“那人离得太远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到。” 军臣冷哼了一声,抱着自己的女儿,轻叹道:“不要紧,不管是什么人,他们侮辱了咱们匈奴,就是咱们匈奴人的敌人” 说到这里,军臣愤然起来:“于单那个废物,那么多人,居然都守不住王庭走,乌rì娜,咱们回王庭” 第五十三章 接风(求收藏,求推荐!) 韩则远远地看着长安的城墙,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将士们,咱们就要到家了!”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尽管长途行军已经很是疲惫,所有人还是振奋了jīng神,用力夹了夹马腹,更是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更新最快** 而这个时候,刘彻已经在城楼上等候了。 “杨得意,那边来的是不是韩将军他们?”刘彻看着远处在风中翻飞的旗帜,问道。 杨得意看了看,赶紧说道:“陛下说的是,看旗号,应该就是韩将军他们回来了!” 刘彻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随朕去城门口迎接韩将军!” 杨得意赶紧上前一步:“诺” 然后便紧跟着刘彻,从城楼上往下走去。 韩则没走多远,便看到了郊迎的群臣,韩则也不敢拿大,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所有将士,下马!” 领头的是丞相薛泽,见到韩则从马上跳下来,心中暗叹韩则是个会做人的,虽说以韩则如今的身份和功劳,这朝中还真的没几个人能在韩则面前拿捏架子,不过,韩则这看见他们在这边站着,立马跳下来,也算是给足了这些在城外站了老长一段时间的同僚们脸面。 薛泽笑呵呵地上前道:“韩将军此次征伐匈奴,可是立下了大功口阿,陛下对韩将军可是颇为赞赏呢!” 韩则赶紧说道:“全赖陛下洪福,天命在汉不在匈奴,韩某不过侥幸罢了!” “韩将军过谦了,大汉与匈奴媾和百年,如今这一战方才算得上是扬眉吐气!”薛泽的眼睛扫视了一下那些jīng神有些萎靡不振的俘虏,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意,“尤其韩将军还如此年轻,rì后前程不可限量口阿!” 韩则心中却是一动,自己差一步就是万户侯了,还能怎么个前程不可限量呢?想到这里,韩则咬了咬牙,罢了,看样子,自己也要早点考虑一下退路了,急流勇退,那才叫识时务口阿! 韩则和薛泽一边往前走,一边谈笑甚欢,然后,韩则看到了坐在御辇里面的刘彻,连忙半跪行礼:“臣韩则见过陛下,请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刘彻从御辇上面下来,亲手扶起了韩则,脸上带着威严的笑容:“韩卿快快请起!” 韩则倒也没有矫情,在那里说道:“请陛下容臣向陛下献俘!” 刘彻很是意气风发:“准!” 韩则这次抓到的人分量还算很足,除了于单,还有一些就是军臣、伊稚斜、于单的一大堆姬妾,和一些年纪小一些的儿女,另外,还有就是不少留守在王庭的匈奴贵族,虽说没有弄到军臣的王帐,不过,这个功劳已经很是不小了。**《《》》 更新最快** 刘彻看着那些被俘获的匈奴人,哈哈大笑道:“韩卿果然是朕的留侯,如此大功,朕心甚慰!” 刘彻这人对于有功劳的人从来不吝啬,当即就直接赐封,给韩则的除了一些金玉珍宝,加封韩则为长信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而韩说因为活捉了于单的功劳,也得以被封为关内侯,食邑一千户。 韩则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是何等的羡慕嫉妒恨了。韩家这会儿兄弟三人,一门三侯,这等显贵,实在是叫人没办法不羡慕了。 韩则耳力极佳,已经听到有人轻哼了一声,那里面满是嫉恨之意。 韩则谢了恩,刘彻再次拉起了韩则,笑道:“怀瑾,随朕走,朕为你接风洗尘!” 韩则感觉如果眼睛里面能shè出刀子的话,自己这会儿怕是已经千疮百孔了,他有些无奈,不过还是说道:“陛下,臣侥幸得此微末之功,全因陛下洪福,方有天命庇佑,臣不敢居功!何况君臣有序,臣不敢逾礼!” “怀瑾就是太谨慎了!”刘彻哈哈一笑,“也罢,不如怀瑾为朕御车,如何?” “臣谨遵陛下谕旨!”韩则松了一口气,驾车就驾车吧,总比真的被刘彻拉到御辇上好,而且,这年头,驾车可不是什么贱役,一般情况下,坐不到三公的位置,你还不配给皇帝驾车呢! 接风宴很是盛大,不知道多少人给韩则敬酒,不论如何,当着刘彻的面,哪怕心里不服气,所有人脸上都是笑吟吟的,好像立功的不是韩则,而是他们自己一样。 而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的韩说,这会儿更是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一大堆人看着他的目光无比热络,慈爱无比,让素来神经有些大条的韩说都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韩则的目光也带着些许求救之意了。 韩嫣的脸上一直挂着谦和的笑容,感觉自己的脸皮僵硬得都要不属于自己了。&&:《《》》&& 然后,轮到卫青敬酒的时候,卫青举杯道:“韩将军当年不嫌弃青不过是骑奴出身,对青没有半分不耐,反而一直jīng心教导,青一直感念在心,如今借着这个机会,青敬韩将军一杯!” 韩则一愣,这卫青这话是什么意思口阿,不过嘴上却说道:“英雄不论出处,而且则当年待卫将军也未有什么特别之处,却是当不起卫将军的话!” 卫青脸上苦涩之sè一闪而过,然后依旧是一脸平和之意:“韩将军最难得的就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韩将军,青先干为敬了!”说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韩则也不好失礼,同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向卫青示意。 韩嫣坐在一边,低声道:“大兄,这卫青这般做是什么意思口阿?感觉不像是示好,倒像是让陛下忌讳你呢!” 韩则轻轻摇了摇头:“卫青不是什么心思诡谲之人!”不过,卫家其他的人就说不定了。 接风宴结束之后,韩则看起来已经醉了,满脸通红,眼神都迷离起来,没办法,哪怕这年头的酒都是啤酒的度数,喝上上百杯之后,也是会醉的。 倒是韩说,虽然喝了很多酒,不过,这小子体质很有些特殊,居然越喝眼睛越亮,一点也没有要醉的意思。 韩嫣替韩则给那些想要继续过来套近乎的人告了罪,扶着韩则上了自家的马车,韩则上了马车之后,便靠着车厢壁,闭上了眼睛。 马车刚刚驶出了宫城,韩则忽然睁开了眼睛,看起来哪有半分醉意,韩嫣吃了一惊:“大兄?” 韩则揉了揉眉心,说道:“阿嫣,帮我倒杯水!” 韩嫣赶紧从车厢的暗格里面取出一个水袋,然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韩则,韩则喝了一口清水,感觉舒服了一些,看到旁边jīng神有些亢奋的韩说,轻笑一声:“阿说酒量倒是不错口阿!” 韩说笑嘻嘻道:“这点酒算什么,我以前一个人喝掉好几坛呢?” 韩则的眼睛眯了起来:“哦,那酒窖里面失踪的那十几坛子酒看来是阿说你偷喝掉了喽?” 韩说干笑起来:“那个大兄,那么多好酒,你和二兄又不喜欢喝,我这不是怕浪费嘛!” 韩嫣在一边没好气地拍了韩说的脑袋一下:“你这小子,看不出来,居然都成酒鬼了!” 韩则轻笑一声:“这倒也无妨,不过说起来,咱们家素来就没个嗜酒的,怎么阿说居然会那么喜欢喝酒呢?” 韩嫣脸上也露出了狐疑之sè,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该死的东方朔,一定是他把阿说带坏了!”东方朔素来是个放荡不羁的,虽说司马相如同样有些好sè喜新厌旧的毛病,不过,东方朔尤为严重,这家伙,几乎每年都要换一个老婆,他的婚姻的保质期实在是很短,偏偏,很真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也是,这年头,也不怎么看重女人的贞洁,而东方朔对自己的妻子又是极为大方的,花个一年的时间,就能挣上常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这有什么不能去做的呢! 相对于他私生活的近乎糜烂,东方朔的才学你也不能否认,因此,有一段时间,韩则请了东方朔给韩说讲学,估摸着就是那个时候,这两人混了个臭味相投,想到这里,韩则也苦笑起来了。 韩说神情有些尴尬,他扭捏了一下,说道:“那个,喝酒也没什么别的问题口阿,我如今也快要加冠了呢!” 韩则摆了摆手,不禁有些庆幸,这年头的酒并不烈,而且,里面也没有勾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不然,真的将韩说的身体脑子给毁了,韩则非要将东方朔给宰了不可。 说到韩说,韩嫣笑道:“说起来,咱们兄弟三个如今可都已经封侯了,嘿,刚刚看那些人的眼神,别提有多眼热了!” 韩则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然后轻叹道:“虽说,咱们兄弟三人都能封侯,这是好事,不过,这也将咱们家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啦!” 韩嫣一愣,继而也反应过来,不免沉默起来。 韩则把玩着手里依旧空了的杯子,轻声道:“本来这一次,我其实是做好了损兵折将的准备的,毕竟,匈奴势大,最初,我的想法也不过是趁着李广卫青他们那边发动的时候,我带人从后面包抄,最后弄点小功劳就是了!哪知道……” 说到这里,韩则几乎要苦笑起来:“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初次领兵的卫青居然胆子那么大,而且,李广还能吸引了匈奴人的绝大部分兵力,让卫青居然一路打到了龙城呢?” “我虽说没有预备着弄个什么大功劳,可是,也不想无功而返,甚至是像李广那个倒霉鬼一样,陷入匈奴人的包围之中,最终全军覆没,因此,也就只有拼一把了!”韩则又是叹了口气,“如今,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身上居然又多出了一个列侯的爵位,将来便是浩儿也能袭爵了!” 韩说在一边不以为然道:“大兄,这不是好事吗?” 韩则看着韩说,没好气道:“阿说你那个xìng子,真是不像咱们韩家的人,咱们韩家,从先祖,到祖父,父亲,还有我和你二兄,就算没有那种七窍玲珑心,但是,这心眼也是不少的,怎么你小子,就算光长了一把子力气,就是不长心眼呢!” 韩嫣也在一边说道:“大兄的意思,我是知道了!原本这一次,按照大兄的计划,应该是将绝大部分战功都落在卫青那小子身上的!尤其,卫青是初次出征,而且,还有个做宠妃的姐姐,他若是立下了大功,自然,朝野上下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卫家身上了!可是如今这么一来,卫家倒是可以被咱们挡在身后,从容发展了!” 韩则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如今李广这次可以说是彻底栽了,rì后,陛下即使想要用他,也要斟酌一番!程不识虽说善于用兵,不过,他用兵太稳,善守不善攻,陛下想来也不会大用!朝中如今算起来,能打仗的也就那么多,我怕是还要上战场的!如今,仅仅我身上,就已经有了八千多户的食邑,rì后再有战功,陛下又该如何封赏呢?” 韩嫣皱了皱眉:“大兄如今有了退意?” 韩则点了点头,但是神情依旧不见轻松,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问题就是,我如今才多大年纪,还不到三十,我就算想要退,也要有个理由吧,总不能说告老?”说到这里,韩则的脸都有些扭曲起来了。 韩嫣被韩则这么一说,也差点笑了起来,不过还是开口安慰韩则说到:“大兄,这些事还得从长计议,接下来,还有事情要跟你说呢!” 韩则一笑,看了一边的韩说一眼,说道:“莫非是阿说的亲事,刚刚在酒宴上,我看不少人有意呢,看着阿说的那眼光,那叫一个慈爱口阿!” 韩说涨红了脸:“大兄!” 韩则笑道:“叫我做什么,你本来就该娶妻了,只是之前你自己没那个心思,二来,祖母她们也想着你建功立业之后,给你挑个更好的,如今你好歹也是关内侯了,年纪还这么小,自然可以好好给你挑一挑!” 一边韩嫣挽救了脸上烧得几乎可以煎鸡蛋的弟弟,笑道:“大兄,你可别光顾着说阿说口阿!这次的好消息可是跟你有关系呢!” 韩则一愣,忙问道:“怎么了?” 韩嫣吊了吊韩则的胃口,这才说道:“大兄,你又要做父亲了呢!” ( 首发 第五十四章 无题(求订阅,求收藏!) 接下来,韩家人都很忙。&&:《《》》&& 不知道多少人要来跟韩家套近乎,韩说封了侯,自然不能还住在弓高侯府了,好在当初分家的时候,就为韩说已经准备好了他的那一份,如今挂上新的匾额,再稍微打扫一下,也就能入住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而韩则也懒得见那些蜂拥而来奉承的人,干脆除了一些知交好友,或是长辈,根本就是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老夫人,韩夫人还有二夫人三个女人每rì里忙得团团转,但是,心情却都是无比雀跃的。 苏萱要生了,肚子里的那双胎还被那些大夫信誓旦旦地说都是男胎,这下,韩嫣的嫡长子和嫡次子可就全了。 而吴悦安更是韩家的大功臣,已经生了两个了,这会儿,肚子里面又有了一个,这在韩家的历史上可是不多见的口阿!于是,吴悦安身边伺候的人又多了几个,老夫人和韩夫人看着她的目光别提有多慈祥了。 再加上还要给韩说忙着说亲的事情,三个女人每rì里几乎没有多少空闲的时间了,像她们这样的贵妇,平常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如今有这么多事情要忙,起码不会再无聊了。 相比较与韩家的热闹,韩则却一如既往地很低调。 韩则被刘彻封为大司农之后,便上书辞掉了建章营的差事,摆出的原因是不能兼顾,刘彻很满意他的知道进退,作为交换,还没有加冠的韩说直接被封为shè声校尉,手底下也有了五千人的编制,可以说是一飞冲天了。 不过,与韩家的小心低调相反,卫家如今看起来算是显达起来了。 卫青固然是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但是,不代表卫家的其他人不喜欢出风头口阿! 因为卫青的能干,如今容sè渐渐有些衰减的卫子夫又有了极为得宠的迹象,刘彻一连歇在昭阳殿足有大半个月,将卫子夫滋润得如同娇花一般。**《《》》 更新最快** 卫子夫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并不恃宠而骄。卫子夫一直是个聪明的,要不然,当初在平阳公主府,那么多美人,就算是在场的歌姬也有不少,长得比她好看也有好些个,凭什么刘彻就看上了她呢! 尤其,当初因为容sè姣好,宫中不少宫女都被当时比醋坛子还要醋坛子的陈阿娇给处置掉了,卫子夫还能够好端端的活着,做了一年的粗活,还能让刘彻心生怜意,这可不仅仅能用什么运气之类的词来形容。 卫子夫虽然只是一个宠妃,还是个出身不好的,如今也是温柔娴淑,宽宏大度,宫中就没有一个宫人说她不好的,而刘彻即使是宠着别人的时候,也不会忘记了她,这就有赖于她的手腕了! 如今卫青得用,她由此更受宠爱,心中自然有了打算,想着趁着这个时机,给刘彻生出一个儿子来,那就是刘彻的皇长子,怎么着都是有优势的。为了这个目的,她自然要让卫青更加好好表现,好让刘彻记得,卫家人的好处。 而大凡小人物,一旦得志之后,多半会变得比曾经轻贱过他们的人更加猖狂。因此,原本还算得上忠厚老实的卫长君,如今从一个卑贱的下人,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也就差不多失了本心,不过,好在他这会儿也知道,不能给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卫青添乱,还算收敛一些。 韩家在琢磨着给韩说说亲,而卫子夫也在琢磨着给卫青说上一门能够帮衬着卫家的亲事。 不过,虽说卫青这次立下了战功,不过,大半的光彩都被韩则给占了去,加上,说到底,很多人家还是嫌弃卫青以前的出身,要是是良家子也就算了,偏偏是奴婢出身,一般显贵的人家,总会存着一些芥蒂的,尤其卫青虽说还没有大婚,可是,如今已经有了两个庶子,这就让很多人家望而却步了。##《《》》 看小说必去##可是卫子夫怎么都觉得自家弟弟到处都好,人品好,xìng子好,还又是前途无量的,便是公主也配得上。 如此高不成低不就,卫青的婚事也就只好这么拖着。 在知道了卫子夫给卫青挑选妻子的条件之后,刘彻暗自冷笑了一声,不过,平常的时候,对于昭阳殿那边依旧很是看重,有什么好东西都要送过去一份,弄得后宫里的人眼热不已。 王太后很是郁闷,刘彻宠幸过好几个王太后给他的人,可是,一般也就宠个一段时间,然后便放下了,哪怕碍于她的面子,给了她们一个不高不低的封号,可是,接下来差不多就被打入了冷宫,一个没有圣宠的妃子,就算位份不低,那又怎么样呢? 王太后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催着平阳公主再挑一些合适的美人送给刘彻,好分了宠。 当然,王太后其实不是最着急的,最着急的还是刘彻的别的一些妃子。 刘彻是个好sè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史书上更是很是明白地说道:帝不可一rì无女sè。 当初刘彻跟陈阿娇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刘彻还能有办法偷腥,后来跟陈阿娇差不多闹翻了之后,刘彻更是没了半点顾忌,每每命人采选良家子充实后宫,这些宫女,说到底,也都是他的女人了。 不过,刘彻睡过的女人不少,但是,真正有了位份的却不算多,而除了卫子夫之外,最得刘彻喜欢的却是当年的窈娘,以李姬之名入宫的李美人。 李美人出身青楼,本身就是颇有手段的,青楼里面,别的可以不会,怎么奉承讨好男人却是必修课。 尤其,李美人多年来一直没有停止练习舞蹈,因此,即便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这么多年一直身姿窈窕,而且保养得很好,她只比卫子夫小一两岁,但是,两人站在一起,李美人看着就是二十出头,正值青chūn靓丽的时候。 这些年来,李美人身上的宠爱一直不曾衰减,可惜却再也没有怀上,这让李姬如何肯甘心。 她前些rì子想办法求了一个生子秘方,正打算好好试一下呢,结果,刘彻连续一个月,都歇在了卫子夫那里,就她一个人,没人配合,除非她是圣母玛利亚呢,要不然,哪里会有什么儿子呢! 想到这里,李姬就觉得很是愤慨。 李姬看着铜镜里面依旧姣好的面容,这么多年下来,曾经有些英气的脸也柔和了许多,看着更显娇美,当然,比起卫子夫那样完全柔美如同chūn水一般的女人,那还是不在一个档次上。 李姬恨恨地将一根钗子扔到一边,问道:“陛下昨儿晚上歇在哪里呢?” 一边的一个宫女连忙说道:“陛下是歇在清凉殿的!” 李姬的神情舒缓了一些,但是那个宫女依旧垂着头,身体还有些颤抖,李姬不耐烦了:“怎么了?” 旁边一个宫女小声道:“昨儿个陛下是先去了昭阳殿,后来才回到清凉殿的。” 李姬咬着牙,气恼道:“又是卫子夫!” 一边的一个宫人赶紧说道:“娘娘莫要生气,那卫夫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就算得宠又如何呢!娘娘您一直青chūn貌美,陛下一直记得娘娘的好处呢!” 李姬有些烦躁地将刚刚挑出来的一个玉环还扔回了梳妆盒里面,冷哼了一声:“我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家里连个人都没有,哪能像卫青那样,还能帮衬着自己的姐姐呢?” 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吭声了,他们中一般人都以为李姬是良家子,只是陛下出游的时候看中了,便带回了宫中,当然,也有知道李姬底细的,就在一边出主意道:“娘娘莫要担心,奴婢倒是有个主意!” 李姬看着那个中年妇人,暗地里蹙了蹙眉,她不喜欢这些知道自己底细的人,这让她觉得不舒服,不过她一时半会儿还真离不开她们,要不是她们在一边帮车着,她还真玩不转这个后宫。 因此,李姬赶紧问道:“华姑姑尽管说便是,姑姑素来是见多识广的,我一辈子知道的事情,还不定比得上姑姑一年知道的呢!” 那个姓华的中年妇人一笑,示意李姬挥退了其他宫人,这才低声道:“娘娘如今在后宫颇有宠爱,而朝堂上呢,也有不少人又本事,但是,在后宫却是说不上话!只要娘娘愿意认一个干亲,这事可不就解决了吗?” 李姬一愣,继而眼睛一亮。既然她有了如今的地位,那么,自然有人愿意跟她攀上关系,好能得到一些好处,不说别的,李姬多说几句枕头风也行口阿! 李姬想了想,低声道:“那华姑姑,这件事,我就交给您了!我年轻识浅,有些事情还不清楚,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您尽管吩咐,咱们再好好合计一下。” 那个华姑姑眼中闪过一丝喜sè和得意之sè,连忙说道:“娘娘尽管放心,这事口阿,包在奴婢身上!奴婢保证将事情,给娘娘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李姬满意的点点头,又说道:“华姑姑可要小心些,莫要走漏了风声才是!” 华姑姑赶紧点头:“娘娘,这是一定的,奴婢做事,您还不放心吗?” ( 首发 第五十五章 盐铁专卖法(求收藏,求订阅!) 就在苏萱产下了一对稍不注意,就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双生子之后没多久,宫中传来消息,卫子夫以自己快要三十岁的年纪,再次怀孕了。##《《》》 [] 看小说必去## 韩则心里盘算了一下,大概这位就是后来也是牵扯上所谓的巫蛊,后来被刘彻杀掉的太子刘据了。不过,韩则也没有别的什么心思,不管怎么样,以刘彻的xìng子,无论是什么人坐在太子的位置上,都会落到那一步的。 早朝的时候,韩则看着神情似乎更加疲惫地卫青,很难得的,心中升起了怜悯之意。 韩则现在就在未雨绸缪,不是想着再进一步,而是想着可以退后一步,不再争什么功,而是可以担任一个闲职。 韩家的人的野心并不大,他们希望自己是一个不会被轻易舍弃的棋子,但是,他们也没有想要权倾朝野的**,在这样一个金字塔形的社会阶层中,韩家人不过是希望待在距离顶端不远,但是也不能太过接近的位置。 但是,卫青不一样,卫家的前程,乃至卫子夫肚子里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的前程,差不多都压在卫青一个人身上。卫青即使不是什么权力**非常强烈的人,但是,他依旧不得不走下去,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这个权力场上,所谓的身不由己,实在是太过苍白的理由了。 不过,韩则的那点子所谓的怜悯很快便被扔到了脑后,每个人都要为自己选择的道路负责,韩则可不是什么圣母一流的人物,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韩则最近很是有些头痛,战争,实在是一件非常烧钱的事情。尽管韩则带回了一大批的战利品,可是,刘彻却毫不客气地将其中的大部分都没入了自己的私库。之前对匈奴的那一场战役,再次将国库里面的大量钱粮消耗掉了。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卫青和韩则两人带领的人马,因为全部出自建章营的缘故,他们的军饷本来就差不多是大汉最高的,而且,他们起码都是一人双马,而大汉,为了保证马匹的战斗力,素来也是用粟米喂马的,而马的胃口可比人强多了。立下了战功的将士,自然也需要奖赏,除了奖赏爵位土地之外,也要奖赏一些钱粮,这又是一大笔支出。 至于李广,一点功劳也没捞到不说,反而将他手下的那么点人再次折了进去,也就是说,那些士兵,战马,对他们之前的投资全部打了水漂不说,还要再搭进去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军队上面需要花费的支出是半点折扣都不能打的,韩则可不想跟军方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没干多久,韩则开始觉得刘彻让自己担任这个大司农实在是太不怀好意了,简直要让韩则焦头烂额。 国库里面的钱花得永远比赚的要快,就在韩则在那里计算着下一年的税赋的时候,又有坏消息传来,黄河以北再次大旱,并且还引发了一场蝗灾。于是,韩则不得不开始调集粮食布匹赈灾,另外,还要跟刘彻上书,不管怎么样,北边几个州郡大旱,又闹蝗灾,还得减免那里的赋税。 在汉朝,粮食的主要产地可不是所谓的江南鱼米之乡,而是黄河流域,黄河这边一旦出了问题,那么,很大程度上就会影响到赋税。 天灾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不可控的,韩则几乎可以看到,国库里面的钱粮飞一般减少的未来了。 韩则在那里琢磨着如何开源节流,免得再来几次大战,就落得一个国库空虚的尴尬境地,毕竟,以韩则对汉朝历史浅薄的了解,以后还有不少仗要打,几场大战下去,那钱简直就要花得跟流水一样了。 韩则倒是恨不得这个时候就有什么玉米、地瓜之类的高产粮食作物呢,不过,很明显,这年头的楼船大概并不适合远航,而驯化杂交水稻,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到的事情。&&:《《》》&& 21世纪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杂交水稻的优势,但是,做出成果来的也就是个袁隆平而已,因此,韩则完全没有将希望寄托在这个上面。 当然,想要提高农作物的产量,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要施肥,韩则直接上书,将自家田庄里面的粮食产量跟一般的良田上的粮食产量做出了一个很是清晰地对比,阐述了施肥对于增产是多么重要的事实,不过,即使刘彻现在开始下诏推广,想要看到成果,也要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最主要的,还是韩则提出的盐铁专卖。 就像是后世,中国最有钱的商人都是搞房地产的,而这个时候,大汉最有钱的商人,那就是买卖盐铁的,做这两样生意的,无不是豪商大贾,几乎是富可敌国的人物。 韩则一直不能够想象,当年秦朝为了防止别人造反,甚至要收缴一般人家家里的铜铁器具,最后铸造了十二个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金人。而汉朝呢,似乎对铁的价值一直没什么理解一般,私人也能拥有铁矿,也能铸造各种各样的铁器,他也不怕别人铸造武器,图谋不轨。 因此,铁矿什么的,是一定要被官府控制在自己手里的。所有的铁矿要收归国有,无论是开采还是冶炼,这两个环节是一定不能让私人或者诸侯插手的。当然,也不能像秦朝的时候那样,家里想要把割肉的刀子都困难。 因此,小规模的铁器交易是允许的,比如说一般的人家铸造的什么犁头,菜刀什么的,总不能全部由国家的铁器铸造坊铸造,这些还是由民间自己铸造更好一些,只要对这些铁器的销售进行征税就可以了。 不过,平常的人家,能消耗多少铁呢?这可不是什么消耗品,而是可以算进固定资产里面的。这个时候的人家,对于铁器还是非常爱惜的,因此,也不会挣到多少钱。 当然,对于铁器消耗最大的,其实还是军队,军中的各种武器铠甲什么的,可都是消耗铁的大头,这些东西,如何可以放到民间去打造,那也太让人放心不下了。 不过总体来说,将铁业收归国有,更多的不是考虑金钱上的优势,而是要考虑一些安全因素,起码,这些东西无论如何,是不能落到那些诸侯手里的,那可是大杀器。 至于盐,那就更叫韩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盐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你可以一辈子不吃肉,但是,你绝对不能不吃盐。 可是,在汉朝,盐井却是掌握在一些大盐商手里的,朝廷只能从中收取一定的税。他们只要一个动念,盐价就会发生极大地变动,朝廷对此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到了关键时候,这一点就很要命了。 韩则提出来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对于盐,朝廷在产盐的地方设置盐官,招募人煮盐,韩则也考虑过晒盐法,但是,韩则在研究了地图之后,很快放弃了这个主意。 一般晒盐的地方,起码要rì照足够的海边,不过,这个时候,人烟比较密集的海边还是黄海地区,这里的rì照显然不是那么充足,再者说了,如果使用晒盐法的话,朝廷大概暂时没那个能力,掌控盐的产量了,很有可能又闹出什么私盐的事情来。 当然,为了不让那些在盐业上已经攫取了一大笔钱财的豪商出现反弹,韩则直接推出了盐引。 朝廷招募人煮盐,然后,从这些人手里低价购进成品,再集中起来批发给盐商,中间就能赚取一个差价。 不过,想要成为盐商,就要从朝廷手里取得一定数目的盐引,盐引一式两份,一份留在官府作为备份,一份由那些盐商执掌,盐引上面会规定,一个盐商能买多少盐,在什么地方买,只能卖到什么地方去,并且不会对此另外征税。另外,盐的价钱也要受到官府的监控,总不能让这些盐商为了赚钱,随意加价,那样的话,就违背了初衷了。 如此,朝廷就能赚取两份钱,一份是从煮盐的盐户手里收购的价钱与卖给盐商的价钱之间的差价,另一份,却是盐引的价钱了,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变动,这卖盐的钱就能占据朝廷收入的大头,而且,既然将出售盐的事情交给了盐商,这中间运输的费用,可就不需要官府自己承担了。 韩则直接在奏表里面给刘彻算了一笔账,只要没什么私盐的事情,仅仅是盐上的收益,每年的收益就在数十万金以上。 刘彻听得大为心动,他也觉得如今花钱花得太快了。当初,他老爹去世的时候,国库那叫一个充盈口阿!粮食几乎要烂在库房里面,串钱的绳子都烂掉了,让那些铜钱散落了一地,可是他登基才十二年,国库就被折腾得快要入不敷出了。 这里面原因很多。一来刘彻本身就是个喜欢享受的xìng子奢靡的人,这些年,建造宫室,扩建上林苑之类的事情,可都是要花大钱的;二来,这些年老天爷实在不怎么给面子,天灾频发,收上来的赋税不多,还要花钱去赈灾,修建公共设施;再有,便是几次对于匈奴的战事了,虽说规模大的也就两次,可是,每年,边境上发生的冲突,难道就不需要花钱了吗? 他还要继续攻打匈奴,好一雪前耻呢,总不能事到临头,发现军费不足,那才叫笑话呢! 于是,刘彻直接拍板,将盐铁专卖法给定了下来。 ( 首发 第五十六章 告诫(求月票,求订阅!) 韩则心中冷笑,与民争利?这里面的“民”却有待商榷吧!根本就是偷换概念。 韩则还没来得及反驳呢,刘彻就很是冷淡地说道:“几位卿家怕是觉得这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与你们争利吧!盐铁专卖法制定之后,盐价和铁价都有下调的意思,如此,百姓自然更为受益,又谈什么与民争利呢?”[] 说到这里,刘彻冷冷地看了那几个儒生一眼,尤其里面还有个司马相如,刘彻几乎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朕一时倒是没想起来,似乎长卿你的岳父卓王孙就是蜀中有名的冶铁豪商呢!” 司马相如垂着头,赶紧跪下道:“陛下,臣知罪!” 刘彻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来,他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此事便这般决定了!诸卿还有和要事吗?” 下面没人吭声了,刘彻满意地微微颔首,直接说道:“既然诸卿无甚要事,那边退朝吧!” 说着,刘彻起身,在群臣的叩拜下直接离去了。&&最新章节:《《》》&& 等到刘彻走远了,司马相如从地上怕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汗,看着旁边的韩则,低声道:“怀瑾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不肯提醒我一声!” 韩则无奈地摊摊手:“长卿你又不怎么提起你那位夫人,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你的岳父会是那位口阿!尤其,长卿你入朝多少年了,素来也是了解陛下的,这种事情,若是没有陛下的默许,我敢在朝堂上提出来吗?” 司马相如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装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怀瑾你不厚道,倒是让我白受了一场惊吓,怎么着都得补偿补偿我才行!” 韩则看到司马相如这副无赖的模样,也是一笑:“行口阿,你说怎么补偿?” 司马相如笑嘻嘻道:“白云楼三次,如何?” 韩则没好气道:“那你继续惊吓去吧,回头你夫人会好好安慰你的!” 司马相如连忙道:“哎呀,怀瑾,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嘛,两次,好不好?” 韩则轻哼了一声:“最多一次!哼,这事本来就是你自己没个成算闹出来的!” “好吧,一次就一次吧!”司马相如看韩则已经转身走人,赶紧追了上来,“不过,我怎么没成算了,那是我岳父,我怎么能不帮他说话呢?” 韩则嗤笑了一声:“长卿口阿长卿,你是将我当做傻子吗?谁不知道,前些年,你差点跟你那位夫人闹到要和离的地步!虽说后来没离得成,不过,你们两个哪怕住在一起,也是同床异梦了吧!别的我不知道,不过,你家里那个叫做娇红的小妾,难道是你夫人主动给你收房的不成?” 司马相如有些尴尬地干笑起来,韩则在一边低声道:“长卿,不是我说你,你当初跟你夫人弄出来的事情,实在是不地道!” 或许后世的韩则年轻的时候,会感慨所谓的凤求凰是何等美好的爱情故事,不过,事实上,按照这个时候的道德观,司马相如压根就是一个勾引了人家寡妇私奔的小白脸。##《《》》 第五十七章 桑弘羊(求月票,求订阅!) 不过,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马上也快要过年了,也不是什么要出征的好时候。不过,倒霉的韩安国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刘彻,卫尉也当不成了,直接被刘彻派到了渔阳郡做太守,去抵抗总是南下sāo扰的匈奴人去了。 韩则他们去送了韩安国,不论如何,韩安国虽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算不上什么君子,但是,他也不是什么小人,只不过,他这样谁也不想得罪的态度,让刘彻很是不爽罢了。在官场上面,若是你是中层的官员,那么,做个墙头草,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韩安国一直做到三公之位,依旧只想要和稀泥,对于刘彻来说,就是不能原谅了。[] 韩安国看起来苍老了很多,背都有些佝偻了,他看了一眼韩则他们,忽然笑道:“想不到,来送老夫的,居然是你们几个”说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果然都是一般” 韩则在一边,有些违心地说道:“陛下对韩太守素来是看重的,渔阳乃是北方重地,若非看重韩太守,陛下如何会让韩太守牧守一方呢?” 韩安国嘿嘿一笑:“罢了罢了,你说得倒也不差,老夫这把老骨头,总还是有点用处的嘿嘿,匈奴人” 说到这里,韩安国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这次来送老夫,老夫也承你们的人情,老夫也该上路了,诸位多多保重” 说着,也不再跟几个人告别,直接上了马车,车夫甩了甩马鞭,马车就顺着驰道奔跑起来。 东方朔轻哼了一声,叹道:“韩安国看起来不太妙,前途渺茫啊” 韩嫣心情有些低落,见东方朔这般说,皱了皱眉,问道:“曼倩怎么这么说,没听说你还擅长看相啊” 东方朔斜了韩嫣一眼:“韩王孙你也不要瞧不起人,我素来jīng研《归藏》、《周易》,要说这相术,虽说比不上道家的那几位,不过,却也颇有几分心得韩太守看着便是印堂发黑,眉心有煞气隐隐,分明就是横死之相” 一边司马相如轻啐了一口:“人都走了,你这才说,那有什么用处何况,韩太守或许不善于用兵,但是,最擅长审时度势,如何会横死,你这是开玩笑吧” 东方朔白了司马相如一眼:“我东方朔什么时候拿这种生死之事开玩笑了,不过,说起来,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种事情,我就算说了,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让韩太守直接就辞官,只怕他才这么一说,陛下就要办他一个畏战不前的罪名,到时候连累九族,岂不是更糟糕” 韩则在穿越之后,对所谓的命运颇有些敬畏之心,不过,他跟韩安国的交情也有限得很,因此在一边说道:“罢了,这命数之说,实在是有些虚无缥缈,不过,韩太守素来也是谨慎小心的人,咱们在这里cāo心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先回去吧” 东方朔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心的人,他哈哈一笑:“怀瑾所言甚是,不过,这深秋佳景,正该围炉温酒,把酒言欢才是,说这些扫兴的话作甚” 说到这里,东方朔带着一点不怀好意,看着司马相如:“听说长卿还欠了怀瑾一次白云楼,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一起请了吧” 司马相如叫了起来:“好你个东方曼倩,你这是趁火打劫” 东方朔笑得很是可恶:“择rì不如撞rì嘛说起来,怀瑾,这时候可到了喝桂花酒的时候了呢” 韩嫣在一边起哄道:“今儿长卿在白云楼请客,我就替大兄做主,将咱们家酒窖里的桂花酿取两坛子过来,咱们今rì一醉方休” “两坛子怎么够,两坛子还不够我润喉呢”东方朔在一边讨价还价,“起码也要五坛” 韩则轻哼了一声:“说起来,东方曼倩,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之前让你给我家阿说讲学,结果,你别的好东西没教会他,倒是让他跟你学得做了酒鬼,实在是可恨的很你再多说,那就一坛也没有啦” 东方朔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意思:“韩说那小子天生就是会喝酒的,我只不过提前发现了两年罢了,这怎么能怪我呢” 不过,他看着韩则摇晃的一根手指,有些郁闷地服软道:“好吧好吧,是我的不是不过,那也是你家的酒实在是太勾人了啊” 司马相如却在一边叫了起来:“什么桂花酒,好啊,你们几个,有好东西也不跟我说一声” 韩嫣笑嘻嘻道:“谁让你运气不好呢,要怪,你就怪曼倩吧,前两年的那几坛子桂花酒,可都是被曼倩上门打秋风给喝掉了呢” 几个人嬉笑着往白云楼去了,刚进了门,就听见一个很是热情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几位大人大驾光临,倒是让白云楼蓬荜生辉啊掌柜的,今儿个这几位大人的帐,全免了” 韩则听声音很耳熟,转头看去,笑道:“原来是桑侍中,想不到,这白云楼竟然是桑侍中家的产业呢” 说话的人是桑弘羊,韩则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这些年来,他倒是知道,桑家是什么人家,桑家是洛阳有名的豪商,要不然,以桑弘羊一介商人之子的身份,也做不到侍中的位置。要知道,说起来,韩则和韩嫣,还有司马相如他们身上,至今也挂着侍中的职务呢所谓的侍中,并没有固定的品级,严格说起来,可以说是刘彻的试读还有秘书,平常也是可以参与朝政的,对于一些暂时没有具体职务的贵族子弟来说,这就是一条可以通天的捷径。当然,对于桑弘羊这样的人来说,也是如此。 桑弘羊听韩则这般说,笑道:“桑弘羊见过长信侯,不过是些许薄产罢了” 韩嫣在一边笑道:“桑侍中可是太谦虚了,我虽然不怎么懂得这些事情,不过,却知道,白云楼素来是rì进斗金的,如果这也是薄产,岂不是天底下没几样产业能赚到钱了” 桑弘羊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他毫不在意地说道:“跟两位侯爷相比,这白云楼自然只能算是薄产了” 东方朔在一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干嘛要在这细枝末节上面做什么文章,咱们是来喝酒的,可不是来说什么废话的” 东方朔素来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不过,骨子里面还带着一点清高的意思,对于商人出身的桑弘羊,还真不怎么瞧得起。 桑弘羊也不生气,他自从入了官场,受过的白眼多了去了。虽说,他父亲为了让他摆脱商户的身份,耗费重金给他买来了侍中一职,让他在某种程度上成了皇帝身边的近臣。不过,其余的侍中都是些什么人,韩则他们就不说了,他们跟现在的这些侍中并不是一个时期的,因此,能打照面的时机都很少。另外一些人要么是各个郡县推荐上来,并且在考试中有着极为优秀的表现的,比如朱买臣,要么,就是刘彻另眼相看的,想要提携培养的,比如卫青。 卫青好歹勉强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尤其如今陈阿娇形同被废,卫子夫几乎是一家独大,卫青可以说就是皇帝的小舅子了,因此,他曾经不光彩的出身自然没人会不长眼地提起。 可是,桑弘羊呢,他是个聪明人,但是很不幸,他出身商户,算不上良家,再有钱也是要被这些清高的读书人鄙薄的。 而且,作为皇帝身边的人,想要得到一个更加美妙的前程,自然要在刘彻身边露脸,而桑弘羊的聪明甚至可以说是通透,让那些人都很是默契地排挤他,因此,这也是为什么桑弘羊在刘彻身边待了两三年,依旧没有出头的缘故。 不过,桑弘羊也不着急,他现在还很年轻,还没有加冠,他有的是时间,积累经验,积累人脉,只是经验他如今有了一些,人脉,说实话,肯买他帐的人并不多,很多人都是拿他当做肥羊了,除了惦记着他的钱,怕是也没什么别的交情了。 这会儿,见到韩则他们,本来正在那里跟掌柜的说话的桑弘羊动心了。 这边几个人,司马相如和东方朔也就算了,说白了,他们两个才学是有的,但是,奈何刘彻更多的是将他们当做弄臣,而不是能臣,在刘彻身边说话没什么分量。 可是,韩则和韩嫣可不一样,这两位,算起来是和天子一起长大的,而且,一直以来,在天子心中都占据着比较重要的地位,甚至可以这样说,刘彻可以撤换一百个丞相,可是,对于韩家兄弟,他却是舍不得不用的。 尤其,韩家人还都是聪明人,有才学,有能力,而且,还懂得进退之道。这天底下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在滔天权势触手可及的时候,尚且按捺住贪婪之心,知道进退的人可不多。 另外,不说韩嫣了,韩则却是个很懂得变通,并不拘泥的人物,像这次那个盐铁专卖法,就让桑弘羊很是欣赏。不过,这两人都不知道,其实在历史上,应该是桑弘羊后来提出了盐铁专卖。 桑弘羊由此觉得,这个长信侯对商人只怕也没什么成见,反而对经商之道,其实是颇有见地的,因此,若是能够搭上这位长信侯,大概自己的前途就有望了。 第五十八章 桑弘羊2 桑弘羊很是殷勤地领着几个人上了楼,一边很是热络地和韩则他们套着近乎。 说实话,桑弘羊是个很会讨人喜欢的人,他这会儿年纪也就是和韩说差不多大,因此,韩则和韩嫣对他也多了几分宽容,既然韩家兄弟两个没有表示对桑弘羊的反感,并且,桑弘羊身上也没有那种商人特有的浮华与斤斤计较,反而是个很豪爽,而且,颇有些见地的人物,因此,东方朔和司马相如对他也算保留了一些善意。[] 桑弘羊笑嘻嘻地让人将拿手的好菜送上来,然后又问道:“几位大人喜欢喝什么酒?” 司马相如笑道:“今儿个怀瑾请咱们几个喝桂花酒呢,你今儿个可是有口福了” 桑弘羊很感兴趣地问道:“长信侯还擅长酿酒?” 韩则轻笑一声:“不过是随便折腾罢了” “长信侯实在是过谦了,若是随便折腾,怎么能让司马大人和东方大人念念不忘呢?”桑弘羊笑嘻嘻地恭维道。 韩则笑着说道:“桑大人真会恭维人,看样子,没准我将来不在朝中为官了,还是可以开个酒坊维持生计的嘛” 桑弘羊赶紧道:“在几位大人面前,弘羊可当不起什么大人的称呼,几位大人就叫我名字便是” 东方朔哈哈一笑:“你小子还算对我东方朔的胃口,倒是跟平常见到的那些商人很是不一样,行,我东方朔也不是什么拘泥于家世出身的人,我叫你弘羊,你就叫我曼倩便是了” 一边司马相如也是笑道:“那弘羊你叫我一声长卿便是,我司马相如也不过是穷小子出身,论起来,也未必比你强到哪里去,我那位老丈人,似乎跟你们桑家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呢?” “莫不是蜀中的那位卓老爷子,卓家跟桑家可是世交呢”桑弘羊自然是打蛇随棍上,不管怎么样,朋友总比路人强啊。 一边韩则和韩嫣也不矫情,韩嫣直接就说道:“既然我大兄还有曼倩长卿他们都觉得你不错,他们的眼光素来都是不错的,你以后也直接叫我王孙便是” 韩则笑道:“弘羊也叫我怀瑾便是了”桑弘羊是个值得投资的对象,他现在缺乏的是政治上的根基,除此之外,桑弘羊拥有足够的财物,当然,也有足够的野心,跟这样的人示好,不是什么坏事。 桑弘羊大喜,决定趁热打铁,好好跟几个人将关系弄得更亲近一点,毕竟,他可不仅仅满足于跟这几位实权人物做酒肉朋友啊 正说话间,韩则派回去拿酒的人已经过来了。 酒坛是刚从酒窖里面取出来的,泥封尚且没有去掉,两坛酒加起来也有十斤的分量,东方朔吃了一惊:“啧啧,怀瑾今rì够大方,居然拿的是这么大的酒坛,看样子,今天,我肚子里的酒虫可以好好喝个饱了”说到这里,东方朔几乎有些垂涎了。 韩嫣轻笑道:“知道你东方朔就是个酒鬼,怎么着也得让你尽兴不是” 说到这里,韩嫣脸上露出了一些看好戏的目光,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这桂花酒是经过二次蒸酿的,虽说在酿造的时候,里面还放了一些蜂蜜,合起来甚至有些甜滋滋的,但是,事实上,这酒可比新丰酒还要烈上不少呢 东方朔虽说酒量大,不过,真要喝起来,怕是喝不了几斤,就要醉了。 泥封刚一打开,就有酒香弥漫开来,带着桂花特有的甜香,闻起来就叫人蠢蠢yù动。 东方朔迫不及待地拎起酒坛,给自己慢慢斟了一杯,眼神带着些迷醉之sè。 而桑弘羊看到那琥珀sè的,有些粘稠,但是颜sè却极为纯正,看不到什么杂质的酒液,眼睛便是一亮,出身商家的他已经在盘算着,这样的一种酒,若是放在自家的酒楼里面出售,会得到多么丰厚的利润了。 一边司马相如看到这酒,轻轻抿了一口,也是眼睛一亮,他连忙问道:“怀瑾,这桂花酒是怎么做出来的,这味道,比起新丰酒还要强上许多啊” 韩则笑道:“这可是用的是好几年的陈米酒,加上用桂花浸出来的桂花油,再添加了一些蜂蜜,一起重新酿造出来的。这玩意说起来简单也简单,说难也很难。要知道,一斤的桂花也浸不出一滴油来,而这样一坛酒,起码需要好几两桂花油放到酒里面酿造呢你也知道的,这长安,加起来才几棵桂花树啊,就算所有的桂花手收集起来,又能有多少呢?” 东方朔却一点也没有参与到这场对话中的意思,他几乎是迷醉地慢慢品味着手里的酒液,嘴上却说道:“长卿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回去酿造不成?不过那样也不错,起码我又多了一个蹭酒的人呢” 司马相如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了,这东方朔脸皮一旦厚起来,简直叫人无语,司马相如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要插嘴,否则的话,纠缠起来,东方朔有的难缠呢。 大概也就是在这个年代,东方朔这样放浪形骸的人可以堂而皇之地成为一个重臣,而不会被人纠结到品行问题上面去。 一边桑弘羊听韩则粗粗这么一说,差不多也偷学到了几分,不过,听韩则这么一说,发现这玩意制作成本实在有些大,不禁有些遗憾,桑家虽然有钱,他也是下一任家主,可是这样大的资金投入,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决定。 韩则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配方被别人知道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些小的琐碎工序,却是没有说,因此,既然别人有了这样的想法,想要付诸实施,还得找到自己的门上来。 桑弘羊笑道:“如此美酒,倒是让这些普通的菜糟蹋了呢弘羊这辈子喝过的酒也不少了,自己也觉得见识很是不错,还不曾遇到过这般醇美的好酒。怀瑾可真是多才多艺啊” 韩则在一边谦虚起来:“哪里哪里,不过是碰巧罢了说起来,要不是那rì在花园里,有桂花落在我身上,才让我起了这个心思呢” “原来如此啊” …… 第五十九-六十章 皇长子(二更合一,求收藏,求订阅!) 酒很好,菜也不错,加上在座的几个人都是颇有见识,而且还能说会道的。##《《》》 看小说必去##因此,一顿饭吃得很是开怀,东方朔依旧是醉了,在那里敲着杯箸,大声唱着歌,可惜的是,一会儿唱着《楚辞》,一会儿又跑到《诗经》上面去,倒是逗得几个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最后,两坛酒也没有喝完,东方朔就醉得一脑袋栽倒了,另外几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都带着醉意,好在算起来,几个人酒品都很是不错,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要么是被自家的下人带回去了,要么就是被安排在了白云楼的客房里面。 冬天的时候,韩则有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这次是个女儿,小名叫做暖暖,长得也虽说比不上阿丑,不过,一看也是个美人胚子,韩则虽说觉得这年头,女孩子很容易被欺负,不过想了想,自己这样的人家,除非把女儿嫁到皇家去,否则,还真的不可能受什么大委屈,只是要忍受一下自己丈夫的一帮子姬妾罢了。不过,想到用不了多久之后,那个推恩令大概就要推广开来了,韩则就觉得这个时候放心还是太早了一些。 不过,对于这个女儿,韩家的人都很是欢喜,韩湛和韩浩两个人对自己的小妹妹表现出了一种非同寻常的热情,一有时间便会跑过来蹭一蹭,亲一亲,稀罕得不行。 安稳的rì子总是不多的。这个冬天,草原上的天气非常寒冷,冻死了不少牛羊,再加上龙城和王庭被汉军攻破的屈辱,匈奴人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三天两头地就要往北边侵扰一番,劫掠屠杀,无所不为。 刘彻很恼火,这个时候是冬天,过年的当口儿,想要出兵,这成本实在有点大,而且,士气军心也上不去。不过,总不能让北方的几个郡县继续受袭,刘彻琢磨了一下,将已经被贬为庶民的李广再次启用了,扔到了北边。 李广在匈奴人那里还是很有几分威名的,加上他这些年几度起落,也知道,他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再挣不到什么军功,怕是他这辈子也没什么指望了。因此,也克制着自己,不要贸然出击,只是严防死守,即使追击,也不肯离开雁门三十里,总算将有些危急的局势稳定了下来。 不过,很快,刘彻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匈奴人那边了,卫子夫在昭阳殿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刘彻的长子,刘彻几乎可以说是狂喜了,要知道,他如今已经三十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哪里不宝贝的,因此,孩子刚生下来,就得以被赐名为据,又对卫子夫大加赏赐。 卫子夫如今已经是夫人,陈阿娇的后位既然还没有被废,因此,想要更进一步是不能了,不过,刘彻虽然不能给她皇后的名头,却能给她皇后的实权,刘彻直接让她以夫人的身份,代理宫务,又将卫子夫的几个兄弟姐妹都赏赐了一番。 明眼人都知道,卫家的显贵如今已经是不可阻挡了。 “啧啧,皇长子口阿!”刘彻是喜得快要疯了,直接摆宴,宴请群臣,命人为皇长子的降生作赋,韩嫣看着刘彻喜上眉梢的模样,嘴里轻声嘀咕了一声,看了一眼另一边,嘴巴咧得快要合不拢的卫长君,眼神带着些许玩味。**《《》》 更新最快** 韩则没有说什么,有了皇长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管这个皇子的母亲是谁,刘彻的地位是彻底稳固了,虽然,刘彻之前差不多已经完全把持了朝政,但是,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又是一场皇权之争,这里面牵扯到的事情可就多了去了。 而有了一个皇子却不同,说明皇室的正统有了延续,即使刘彻有个万一,这个国家暂时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了,自然,很多人在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免得将来还要在一干诸侯王中站队,站对了固然好,站错了,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了。 卫家的人非常得意,他们怎么可能不得意呢! 陈阿娇虽然还顶着一个皇后的名头,但是,很显然,一个见不到皇帝的皇后,这辈子是生不出嫡子的。按照礼制,自然是立嫡立长立贤。陈阿娇不死,这嫡是不可能有了,不过,立长却是众望所归口阿! 卫家的人确实没有想到,当初刘荣也是长子,立了太子之后,还不是说废就废了吗! 韩则琢磨了一下,似乎中国从古至今,就没几个太子能够顺利修成正果的,按照比例来说,太子这个职业的危险xìng,几乎是史上最高的了。 不过,很显然,这会儿的卫家人一点也没有这种危机感,即使是素来谨慎的卫青,脸上也带着有些放松的笑容,更不要说卫长君他们了,看着压根简直就是将自己当做未来的国舅了。他们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刘彻虽说看着满脸欢喜之sè,但是,眼神一直非常清明,之前,韩则偶然抬头的时候,甚至看到刘彻的目光扫过卫家人的时候,流露出了那一抹冷意。 卫子夫如今是堂而皇之地坐在刘彻身边的位置上,曾经恭顺小心的神情如今也带出了几分雍容出来,但是,终究是出身所限,看着还是有些小家子气,连穿着的华贵的深衣,都让人觉得有一股子强撑起来的气势,韩则心中不禁摇了摇头。 后宫里,李姬气得一张俏脸都发白了,她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几乎能够看见手背上淡青sè的血管,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卫子夫,哼,你等着瞧!” 一边的宫女噤若寒蝉,一个伶俐的宫女在一边说道:“娘娘还请宽心,陛下素来宠爱娘娘,想来,娘娘的好消息也不远了!” 李姬眯起了眼睛,原本就有些凌厉的容貌居然带出了几分杀气,她冷哼了一声:“哼,皇长子又如何,还不知道养不养的大呢!” 不过,她心里也知道,以刘彻的xìng子,对于这个皇长子想必是非常重视的,铁定是不会希望有人将什么yīn私手段使到他身上去的。**《《》》 更新最快**想到这里,李姬恨恨地哼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神情渐渐坚定下来。 不过,相比较与卫家人的欣喜,有些人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比如说陈家,陈阿娇如今移居长门殿,说起来,那里还是当初馆陶大长公主送给刘彻的一个别院,如今却用来安置自己的女儿,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极大地讽刺了。 陈家人冷眼看着卫家人的表现,心中的嫉妒与恨意简直就是掩饰不住了。他们不是什么蠢货,当初的巫蛊事件,陈家人一开始或许会觉得真的是陈阿娇因为嫉妒搞出来的事情,可是,陈阿娇的xìng子,天下人不清楚,陈家的人不清楚吗?那是多么骄傲地一个人,要说爱之yù其长生,恨之yù其速死也不为过,那等xìng子,即使到了几乎是绝望地时候,也不可能会耍这样的yīn私手段。 陈家人也知道,在这皇宫里面,这盆子污水既然会泼到陈阿娇头上,哪怕刘彻没有参与,他铁定也默许了。让陈家比较琢磨不清楚的是刘彻的态度,既然默许了别人对陈阿娇的诬陷,却又没有将陈阿娇直接废掉,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没有阻拦陈家的势力对这件事的调查。 而根据陈家人调查的结果,这件事,卫家的人脱不了干系。 知道了这件事后,陈家的人便将卫家恨到了骨子里面。如今看到卫家如此风光,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心里的滋味,那就别提了。 陈须素来对陈阿娇并不亲近,不过,妹妹做皇后,和妹妹被幽禁,对他的影响也是很大的。没有了一个做皇后的妹妹,自己那个妹夫兼表弟很明显对陈家不怎么待见,这从刘彻居然默许了一个男宠做了堂邑侯府的男主人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陈须他纨绔,但是,绝对不能说他不学无术,很多事情,他心里清楚得很。母亲养着很多男宠,这其实没什么,他对自己母亲的xìng子也是知道一二的,母亲若是和那个平阳长公主一样改嫁了,那也就算了,起码那样的话,母亲也算不上堂邑侯府的人了。但是,男宠那就是男宠,说白了,董偃那个小白脸也就是家里的歌姬舞姬一流的奴婢,就算是打杀了,那也是陈家的家事。 结果,刘彻莫名其妙地将董偃说成了堂邑侯府的当家人,那算是怎么回事!这简直是对陈家的一个羞辱。不过,形势比人强,如今的刘彻,可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仰陈家鼻息,到处要看别人颜sè的人了,他羽翼已经丰满,陈家不再是助力,而是他心中的屈辱。 陈须如今彻底看到了刘彻的薄情,因此,见卫家人如此欢欣鼓舞,不免觉得可笑至极,他冷眼看着,心里想着大概什么时候,刘彻会觉得卫家也成了碍手碍脚的石头,一脚踹开呢? 想到这里,陈须有些恶毒地看了卫青他们一眼,心里在那里说道:“你们现在尽管乐吧,等到到时候,你们就乐不出来了!” 当然,同样觉得别扭的还要曹家的人,要知道,卫家原本也就是平阳公主府的奴婢而已,结果才几年时间口阿,居然就一飞冲天了。卫子夫现在几乎可以说就是半个皇后了,还有个皇长子傍身,而卫青呢,更是运气好,第一次出征,就拣到了大便宜,立了大功,一下子就变成关内侯了。 虽说这个时候还没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不过很显然,在众人眼里,卫家如今便是这般了,有个得用的弟弟,如今还有了一个皇长子,眼看着,卫家人马上都要压倒旧主人了。 心里这么想着,曹家的人对卫家别提有多别扭了。不过,好在如今曹寿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平阳侯曹襄还是个孩子,并没有过来参加这次夜宴,曹家其余的人还真没有什么立场跟卫家提这些事情,因此,也就只能坐在一起,看着卫家人的chūn风得意,喝闷酒了。 不过忽略这些不和谐的因素,总体上来说,这次皇家的夜宴还是很成功的,几乎所有人都表示了对于刘彻有了长子的祝贺之意,不过还好,对于一个刚刚满月的皇子,谁也没有不识相地说什么这孩子如何如何资质不凡,品行高洁,平易近人之类的,想要将这个孩子吹捧到太子的位置上面去。 匈奴那边,军臣刚刚带着人洗劫了代郡,又杀了上百人,抢回了不少牛羊财物,这会儿正在回程的路上。 军臣这些天别提有多yīn郁了,龙城被攻破践踏了一番,那也就算了,龙城也就是在部落里面的那些巫师眼里非常重要,毕竟,那里是祭祀长生天的地方,可是,王庭居然也被人悄无声息地攻破,连同一大堆匈奴贵族的家眷和财富都被劫掠,这简直就是匈奴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 因为这件事,军臣作为大单于的权威已经受到了不少人的质疑,很多人甚至觉得是军臣触怒了长生天,才引起了这场劫难,要不是军臣手里的实力最强,几个蠢蠢yù动的部落被他以最快的速度直接灭了族,将那些部落首领的妻儿变成了奴隶,这才压下了那些反对的声音,使得自己岌岌可危的地位得到了保障。 想到这里,他有些yīn郁地看了一眼行在他侧后的伊稚斜,虽说没有证据,但是,军臣很坚定地认为,这事跟伊稚斜脱不了干系,不过,伊稚斜如今实力已经不比他弱到哪里去,因此,军臣也不敢轻易跟伊稚斜对上。 最让军臣愤恨的是,他的儿子于单也被那些无耻的汉人给俘虏了,即使赎回来,匈奴人大概也不会接受一个战败被俘的人做单于了,想到这里,军臣简直要气疯了。他的儿子虽然不少,但是,也就是于单,是他第一个大阏氏所出,其余的儿子,比起于单还不如呢,他怎么放心将匈奴交给他们。 可是如今,他却是遇到了窘境,如今算起来,倒是伊稚斜的威望最高,但是,军臣偏偏不甘心将这个位置让给自己这个从小就什么都跟自己争的兄弟。 “大单于!”一个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响起,又有一队劫掠归来的匈奴骑兵飞奔过来,领头的人虽说是匈奴男子打扮,但是,看她的脸,再听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是个女人。 “阿爸的乌rì娜回来了!”军臣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有些慈爱地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尽管乌rì娜带着人劫掠归来,身上还带着血腥的味道,似乎一点都跟这个娇美的女子不搭界,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半点惊讶之感。 乌rì娜与曾经韩则见过的那个有些娇蛮的少女已经大不相同,她看起来,已经带着铁血的味道,看着神情不再是那种无忧无虑的刁蛮傲慢,已经成熟了很多,眉眼间带着煞气,神情沉稳,俨然已经是个女将了。 “乌rì娜,你如今的名声可不下与草原上最勇敢的男儿了,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娶走草原上最美丽的明珠呢!”伊稚斜在一边恭维道,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意味不明来。 军臣也是哈哈一笑:“乌rì娜,你叔叔说得是,说起来,如今的乌rì娜,也能像男人一样,建立功勋啦!如果不是万里挑一的勇士,还真配不上我的女儿呢!乌rì娜,你如今也不小了,可还看上了谁,尽管开口,阿爸给你做主!” 乌rì娜眼睛里面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来,她在一边说道:“阿爸,我现在不想要嫁人!” “乌rì娜,女人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口阿!”军臣看着自己的小女儿,以为她是害羞了,哈哈笑了起来。 乌rì娜抿了抿唇,大声道:“阿爸,一天不能洗刷那些汉人掳走阿母的耻辱,我一天不会嫁人的!” 军臣一愣,皱起了眉头,说道:“乌rì娜,你不小了,别乱耍脾气!” 乌rì娜却是满脸倔强:“阿爸,我才没有耍脾气!”说着,扭转了马头,飞奔而去。 军臣皱起了眉头:“这小丫头,真是太不像话了!” 伊稚斜在一边冷笑,匈奴人天生崇拜强者,哪怕那个韩则就是毁了王庭的人呢,乌rì娜嘴上说着恨,心里头还不定怎么想的呢!心里幸灾乐祸,不给伊稚斜脸上却是丝毫不露端倪,他在一边笑道:“兄长放心好了,到时候,给乌rì娜挑个善于征战的勇士,将那个敢于羞辱咱们匈奴人的汉人将军给杀了便是了!乌rì娜现在不小啦,像她这样大的,孩子都能骑马拿弓了!” 军臣想想也是,不给嘴上还是轻哼了一声:“哼,那个攻破了咱们匈奴王庭的汉人将军是叫韩则的吧,好像还是当年投降了咱们匈奴的那个韩王信的曾孙?哼,汉人就是这般狡诈,丝毫不讲究信义的!” 伊稚斜几乎要笑起来了,匈奴人何尝讲究过什么信义,隔上一段时间便要和亲,不还是照样年年到边境劫掠吗? ( 第六十一章 韩嫣的初战(求收藏,求订阅!) 韩嫣上战场了,他费了很大的口舌,才从刘彻那里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刘彻对于没打过仗,看起来也很是文弱的韩嫣还是有些不放心,韩嫣气急之下,直接梗着脖子跟刘彻来了一次战术推演,结果可想而知,然后,他便成了轻车将军,带领两万人前往代郡,从那里出兵,配合卫青,左右夹击匈奴。 “哼,陛下对卫青那小子倒是真的好!”韩说没捞到出征的机会,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韩则轻笑一声,用力揉了揉韩说的脑袋:“你这小子,这话可不要在外面胡说!而且,说起来,卫青的确是个用本事的!” “我觉得那就是运气!”韩说很是不服气。 韩则直接在韩说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不要瞧不起运气!说起来,李广打仗的本事何曾差了,偏偏,这些年这运气简直是糟糕透顶,加上又是个心胸狭窄,不会做人的,所以,都已经是快要花甲之年的人了,连个爵位都捞不上!这战场之上,若说三分靠你自己的本事,就有七分落在运气上面。” 见韩说还是不服气,韩则暗中摇头,继续说道:“所谓天时地利,这天时,难道不要靠运气么?至于地利,你能选择的决战场所,也有一部分是靠运气的,若说你辛辛苦苦找了个好地方埋伏,一直蹲了几天,敌人压根就没从这边经过,这运气自然就不行了!” 韩说有些不甘心起来:“大兄,我觉得我也不比卫青运气差口阿,上次我不还活捉了于单吗?怎么这次,陛下就将卫青派出去了,而不选我呢!” 韩则轻哼了一声:“卫青是皇长子的舅舅,你是吗?” 见韩说有些不明所以:“陛下不是不喜欢外戚势大吗?” 韩则冷笑一声:“不受自己控制的外戚势大陛下自然不喜欢,若是那个外戚,压根就是陛下手里的恶犬,陛下自然是希望那条恶犬越强壮越好的!”韩则没有说的是,刘彻这会儿大概也没有想到,卫青将来能走到几乎能够威胁到自己的那一步口阿! 说实话,卫青这个人的一辈子,简直很有小说主角的风范,出身卑微,偏偏一朝时来运转,从最底层的奴婢,一下子变成了皇亲国戚。**后来从军,就是百战百胜,又娶了皇帝的姐姐,最终一直做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这实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他的经历几乎可以拿出来写一从奴隶到将军——军神是怎么炼成的》。 卫青活着的时候,就庇佑了整个卫家,等到卫青死了,刘彻才很干脆地以一个荒谬的理由,将自己的老婆儿子一锅端了。 韩则想着自己仅知道的这部分历史,心中不由叹息一声,心中对刘彻的戒惧之心更加强烈了,不得不说,古往今来的几个很出名的皇帝,无不都是薄情寡恩之辈,什么人都可以利用,也什么人都可以舍弃。 韩说还是有些不甘心地哼了一声,韩则见他如此模样,不禁失笑道:“你才多大年纪,比起卫青,差不多要小个五六岁呢!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建章营里面兵法呢!阿说,你要记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实,若是陛下这次选了你,我也要你想办法将这件事给推掉的!你太年轻了,还需要再磨砺几年。若是这次你出征,输了或者是一无所获也就算了,若是再次立下战功,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列侯,该有多少人眼珠子盯着你,到时候的麻烦可就大了!” 见韩说若有所思,韩则低声道:“阿说,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让自己成为最出风头的那个。韩说听了,苦了一张脸,说道:“大兄,以后这方面的事情,你帮我琢磨就是了,我都听大兄和二兄的,反正你们不会害我,不是吗?” 韩则没好气地再次给了韩说一个爆栗:“臭小子,你倒是想得美,哼,有脑子不用,也不怕脑浆变成豆腐渣!” 而另一边,韩嫣同样遇到了和当初公孙贺一样的情况,代郡这里,压根没遇到匈奴人。 韩嫣从来不缺乏冒险jīng神,只是在长安的时候,不需要他冒险就是了。好不容易带兵出来一趟,他怎么可能甘心连匈奴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就一无所获地回去呢?于是,韩嫣打起了和韩则一样的主意,深入草原,就算是遇不到匈奴人的兵马,也要在草原上捣捣乱,好好捅匈奴人一刀。 这会儿已经到了秋天,草原上的草已经带着枯黄sè,甚至有的地方已经降了霜,干枯的牧草都倒在地上,已经起不到什么遮掩的作用。 韩嫣的副将是李息,李息其实很憋屈,按照他的资历,这次应该是他带人出来的,结果韩嫣横插了一脚,他再次委委屈屈地做了一个副将。 李息在一边提醒道:“将军,咱们两万大军,在草原上很难瞒过匈奴人驯养的猎鹰,若是被发现了行迹,只怕……” 韩嫣冷笑一声:“那李将军的意思是,要我们就这么无功而返?” 李息看着韩嫣那张比起女人还要漂亮三分的脸上流露出的一股子煞气和冷意,不由心里一寒,想起来,韩家兄弟三人,虽说看起来都是温文尔雅的,但是骨子里面都有些好战的血液,而且,很是喜欢冒险。 只是,韩嫣有底子糟蹋,即使是这场战役输了,他还有个关内侯的爵位可以丢,韩家也乐意出上一大笔钱给韩嫣赎罪,可是李息不一样口阿!不过,李息也咬了咬牙,富贵险中求,他这也算是第二次要跟匈奴人打了,总不能和上次一样,连匈奴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灰溜溜地回去吧,何况,就算是输了,也有韩嫣做垫背口阿!想到这里,李息也同意了韩嫣的计划,干脆就赌上一把,去草原上折腾一番吧! “将军,前面三十里,有一个匈奴人的部落!”几个斥候出去打探了一番,回来禀报道。 韩嫣眯起了眼睛:“部落的规模如何,大概有多少人?” 斥候赶紧说道:“那只是个小部落,算上老弱妇孺,加起来也就两千人左右!” 韩嫣脸上露出了一股子冰冷的笑意:“那么,天黑之后,咱们就直接冲过去,杀了他们,免得有人泄漏了咱们的行踪!” 李息听着韩嫣这个杀气腾腾的命令,心中一惊,偷偷看了韩嫣一眼,暗叹了一声,这位韩家的老二,原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sè,心里这样想着,对韩嫣的态恭谨了几分。 草原上的秋天已经有了一些寒意,牧草都已经枯萎,因此,那些牛马羊群什么的,自然是不能赶出来放牧了,只好圈在部落里面吃点干草。为了过冬,这些牲畜都吃得膘肥体壮,如此,才能安然地度过严寒的冬季。 这会儿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那些在外面打猎的男人骑着马回来了,一个个都带着还算丰富的猎物,不过,多半是些兔子獐子,也有些猎手打到了一些狐狸和狼,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一些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孩子,也骑着小马,拿着小巧的弓箭,跟着他们的父辈们从外面回来了,他们能够猎取到的猎物自然很少,而且,多半也就是些兔子,几个大一点的男孩猎到了几头野羊,一个个神情都非常得意,在伙伴们艳羡嫉妒的目光中,小胸脯听得高高的,得意地听着长辈们的夸奖,一个个都坚信,自己将来会是草原上最勇敢的战士。 女人们利索地将那些猎物洗剥干净,将皮毛晾起来,等着有时间的时候鞣制一番,就能做成褥子或者毛皮的衣裳,更好一点的也能留着,到时候让男人们拿到互市的地方去,换取一些茶叶或者是盐巴什么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部落里面升起了一堆堆篝火,火堆上烤着宰杀好的猎物,女人们忙着给火堆上的烧烤上抹上盐巴,男人们拿着装着马nǎi酒的羊皮袋,一个个一边大声谈笑着,一边灌着酒,一些半大的孩子,盯着火上已经开始散发着香味的烤兔子,烤全羊什么的,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男人们有的时候会给自己身边的孩子也灌上一口酒,往往呛得孩子咳嗽连连,他们就在一边大笑起来。 韩嫣他们养jīng蓄锐了一个多时辰,吃了个半饱,这会儿已经悄悄地摸到了距离那个部落不到半里的地方,已经能够清楚地闻到风吹过来的食物的香味。看着匈奴人的部落一副在狂欢的模样,韩嫣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准备好了吗?上马冲杀,正好也消消食。解决掉了这个部落,咱们还能用那些匈奴人的酒肉,好好填一下肚子!” 听韩嫣这般说,很多人都不由想笑,不过,匈奴部落里面的香味的确刺激了他们,他们一个个只觉得血液都沸腾起来,仅仅握住手上的武器,大声呼喊着,往部落里面冲去。 ( 第六十二章 对峙(求订阅,求月票,求收藏!) 直到韩嫣他们冲进了部落里面,那些匈奴人才反应过来,不过很可惜,他们喝了不少酒,加上肚子里面实在有些空虚,又是猝不及防,一时半会儿甚至提不起力气来,当然了,这也跟汉军的数量以及质量有关系。** 刘彻对韩嫣还是很照顾的,这次韩嫣带出来的,同样差不多都是建章营出来的,都是韩则的老部下,虽说之前对于韩嫣还有些不服气,不过,在韩嫣下了狠手,将几个刺头狠揍了一番之后,一个个对韩嫣的态度都变得非常恭敬起来。[] 建章营的人多半也都是老兵了,这会儿看到这些匈奴人,简直不是在看人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军功,一个个兴奋地嗷嗷直叫,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几乎是几个人砍一个,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一群尚且还迷糊着的匈奴人直接给砍蒙了。 韩嫣紧绷着脸,他之前下命令下得轻描淡写,但是,这会儿看着这么多人死在他的面前,感觉视野里面却是一片血液的猩红sè,鼻子里面充斥着烤肉的香味还有人血的腥味,那种反差,几乎让他当初就要吐出来。 不过,韩嫣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很狠,他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振奋了一下jīng神,直接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也驾着马冲了出去,正好一个粗壮的匈奴女人脸上带着狰狞之sè,直接抓着一把用来割肉的刀子就砍了过来,韩嫣来不及考虑,直接就一剑挥出,如同他以前跟家里的亲兵护卫对打过招一般。#### 不过很显然,这个匈奴女人的身手比起韩家那些护卫差远了,他一剑挥出,直接将那个女人的脖子给割断了一半,血几乎是喷薄而出,几乎溅了韩嫣一头一脸,感觉到一些温热的液体落到自己的唇上,韩嫣下意识地舔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舔的是什么,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几乎都要发绿了。 强行抑制住自己呕吐的**,韩嫣青着一张脸,紧紧抿着唇,再次冲进了人群中。 两万对两千,结局可以说是注定了,一些机灵的匈奴人还想要跑,但是,还没来得及出部落,便被早就等着的弓箭手给shè成了刺猬。 不过一个多时辰,整个部落已经没有会喘气的活人了,韩嫣命人收拾起了战场,自个随便找了一个帐篷,挥退了伺候的人,这才昏天暗地地狂吐起来,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建章营的人依旧习惯了这种事情,他们很是熟练地将尸体堆放在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然后,浇上一些火油,一把火扔了过去,然后,便轻轻松松地回来了,对着那些烤得火候很足的兔肉羊肉发起了进攻,浑然不顾,那些肉上面没准就沾着一些人血什么的。韩嫣用清水狠狠地漱了好几次口,勉强自己吃了小半条羊腿,就再也吃不下了,晚上也没休息好,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周围带着明显的青黑,他狠狠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便直接宣布继续出发。 在他看来,干掉了这样一个小部落完全不值得提起,十比一的人数对比,加上对方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实在算不上什么功劳。 不过,干掉了这个部落之后,倒是得了不少好马,一路上可以轮换,倒是加快了不少速度,不过可惜的是,尽管已经深入匈奴好几百里了,但是,一路上居然就没怎么看到匈奴人。 李息在一边说道:“将军,咱们已经深入草原十天了,再深入,就进入匈奴的腹地了,咱们固然不缺补给,可是,万一碰上匈奴的主力,咱们只怕未必是敌手啊!” 韩嫣狠狠地咬了咬下唇,几乎咬破了一层皮。李息说得已经是很委婉了。在草原上已经超过了十天,天天看见的就是一大片枯黄的草地,加上已经入了冬,很少有什么动物出没,看得人只觉得疲倦。一直看不到敌人,汉军的士气也在下跌,韩嫣清楚,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要是被匈奴人的大部队盯上,他们就要千里逃亡了。 韩嫣咬了咬牙,叹道:“罢了,算起来,咱们也不算无功而返,大家休息一下,启程回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好歹已经斩获了上千的匈奴人,虽说平均下来少了些,总比一无所得好,若是继续深入,怕是这点军功也未必保得住了。 就在韩嫣带着失望返回的时候,斥候飞快地打马回来:“将军,前面有一队足有万人的匈奴骑兵,正在往这个方向而来!” 韩嫣jīng神一振,问道:“是匈奴单于手下的,还是左右贤王他们的手下?” 斥候赶紧说道:“看旗号和标志,应该是军臣的旗号,只是领兵的人……” 说到这里,那个斥候有些犹豫,结果还是说道:“那些匈奴人,领兵的似乎是个女人!” 所有人都愕然了。 而另一边,那一伙匈奴人也发现了韩嫣他们的踪迹,匈奴人驯养的猎鹰很是jīng准地传递了消息,直接报到了领头的人那里,领兵的正是乌rì娜,乌rì娜听到汉军行进的方向,脸绷得紧紧的,她狠狠地说道:“这些汉人欺人太甚,居然故技重施,也不知道有没有得逞!” 说着,她直接下令:“迎战,将那伙敢于进入咱们草原腹地的汉军都留下来!” 下了这个命令,乌rì娜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些汉军领兵的将军是谁?” 匈奴的斥候赶紧说道:“看旗号是姓韩,只是汉人那边有好几个姓韩的将军呢!” 乌rì娜一愣,挥挥手,让那人下去了,自己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弯刀,喃喃道:“是他吗?” 韩嫣他们那边得到消息之后,同样一个个神情肃然,还有两天的时间,他们就能回到代郡了,结果在这个地方遇见匈奴人,韩嫣想着一些不怎么美妙的事情,神情有些晦暗,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冷笑道:“不过是一万匈奴人,咱们应该能吃下,正好多赚点军功,回去也好封妻荫子不是!” 另一边,李息咬了咬牙,不论如何,这个时候,怎么着都不能临阵退缩了,只希望韩嫣的运气一如既往地很好吧。 ( 第六十三章 无题 说实话,汉军并没有因为人数多占到什么便宜,这么多天在草原上,一直看不到什么人烟,入目的都是一片枯草风沙,哪怕并没有人困马乏,但是心理上的疲倦却是少不了的。##《《》》 看小说必去##而匈奴人本身的战斗力就很强,加上军臣对乌rì娜的宠爱,乌rì娜带着的人几乎是除了军臣身边的,战斗力最强的一支。[] 乌rì娜已经看见了韩嫣,虽说认了出来这个人是韩则的弟弟,不过,心里还是一阵失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对韩则到底是爱还是恨,她看了韩嫣一眼,心中轻叹了一声。 韩嫣很快就发现,这些匈奴人悍勇无比,而且不像是韩嫣听韩则说起过的那些匈奴人,反而这些人身上都穿着皮甲,无论是战马还是手里的兵器,都异常jīng良,而且,他看着那个领头的女子却是非常面熟,但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不过,心里也明白,这次大概真的是逮着大鱼了,估摸着,这个女人是匈奴身份很高贵的人物,想到这里,心思电转,直接下令道:“冲向匈奴中军,活捉那个女人!” 韩嫣能够想到的,自然别人也能想到,不过,很明显,乌rì娜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她也不是什么好拿捏的。她看着汉军忽然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也就明白了他们打的主意,她紧紧抿着唇,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她躲在狭窄的地洞里面,地洞里面没有食物,没有饮水,她眼前都出现了种种幻象,似乎能够看到自己的族人被人杀死,自己的阿母同样被人砍下了头颅,她将自己的手塞进嘴里,不肯发出任何声音,害怕被外面的人听到,直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而她长大的王庭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那个被她藏在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的心中陡然升起了强烈的恨意,她咬紧了下唇,几乎感觉到有淡淡的腥味在自己嘴里弥漫开来。她直接取过挂在马侧的弓箭,搭上了一支长箭,对准了韩嫣shè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瞄准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偏了一下,韩嫣这个时候距离匈奴的中军已经不远了,因此,那一箭shè来的时候,几乎反应不过来,他只来得及偏了偏头,但是,那支长箭还是擦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他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一痛,想来起码已经擦掉了一层皮。 乌rì娜见箭没有shè中,心里居然松了一下,不过,很快又觉得一阵羞恼,她正想继续,但是,韩嫣这会儿离乌rì娜已经不远了,韩嫣的手中出现了一具jīng巧的手弩,他直接对着乌rì娜身下的那匹枣红马shè了过去。 那支短箭shè中了那匹马的前腿,那匹马一个趔趄,要不是乌rì娜身边一直保护着她的人及时拉住了乌rì娜,乌rì娜就要被自己的坐骑踩上几脚了,饶是如此,乌rì娜还是受了点轻伤。 那些匈奴人谁也承受不起让乌rì娜受伤这个责任,加上草原上又有传言,谁能娶到乌rì娜,就会是下一任的单于,因此,本来就对乌rì娜很有些意思的那些年轻人更是眼热无比,若是这会儿乌rì娜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一切都泡汤了。当下,一个看穿着也是匈奴贵族的人直接下令撤退了。《《》》 更新最快 韩嫣倒是想追,可是,这些人一边撤退,一边还不停地往后放箭,硬是阻住了韩嫣他们的追击,韩嫣也没办法,只得命人开始收拾起了战场。 这一战,双方伤亡并不大,最终不过是缴获了匈奴人丢下的一些所谓的辎重,其实也就是匈奴人在边境上劫掠到的东西,韩嫣不由有些郁闷起来。 李息却是松了一口气,这里毕竟还是草原上,既然有匈奴的贵女出现在了这里,说明,匈奴人的大部队估计也不远了,若是遇上了,自己这群人怕不是要狠狠倒一次霉。心里这样想着,李息赶紧说道:“将军,赶紧收拾了战场,咱们尽快返回代郡吧!那个领兵的女人看起来非常重要,因此,她很有可能是和军臣他们在一起的,若是她这次回去,将咱们的行踪告诉了别人,那么,咱们想走都要走不了啦!” 韩嫣脸sè也凝重了起来,他点点头:“李将军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说着,韩嫣直接下令道:“将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若是带不走,就直接毁了,咱们rì夜兼程,直接回代郡!这么多天,兄弟们在草原上也累坏了,到了代郡,大家好好洗个澡,本将军请你们喝酒!不管怎么样,咱们也算斩获不小,回去之后,本将军为你们请功!”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不论如何,能够尽快回去总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而且,虽说草原上如今已经到了深秋,但是,这么多天了,大军几乎就没怎么停下来过,压根没有正儿八经地扎过营,平常也都是啃的干硬的面饼和肉干,说起来,还就是那次突袭匈奴的那个部落,才算是吃了点热乎的。加上这么多年没有洗漱过,身上还有着已经风干了的血迹,一个个身上都感觉带着馊味了。听得韩则这么说,所有人的jīng神都振奋起来,身下的马似乎也知道即将离开草原了,速度也陡然快了起来,直接往前飞奔而去。 韩嫣到达代郡的时候,卫青早就已经收兵了。 他的运气依然很好,五万大军出动,跟匈奴人砍了一场,斩杀了七百多人,俘获了上千人,也算是一场大捷了。 不过,一直没有韩嫣的消息,这让卫青有些不安。 本来按照原计划,应该是卫青和韩嫣两人互相配合,两面夹击匈奴人的,只是卫青争功心切,压根没有告诉韩嫣他的进攻计划,自个探知了雁门关那边匈奴人的消息,觉得以自己的兵力,大概能够吃得下这些匈奴人,因此,自己直接出兵了。匈奴人似乎也很配合,压根没有经过代郡,也就是说,如果韩嫣在代郡等着消息的话,只能无功而返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韩嫣本来就没有指望他,匈奴人不来,他直接找匈奴人去了。 当卫青知道,韩嫣带着自己手下的两万人居然就这么深入草原之后,差点当场失态。 他对韩嫣并不算了解,但是,他对韩则却是知道几分的。##《《》》 看小说必去## 韩则是个非常护短的人,要是韩嫣出了什么问题,卫青就得面临韩则的报复了。虽说卫子夫给刘彻生下了长子,但是,卫青依然不能肯定,若是自己跟韩则起了冲突,那么,刘彻到底会偏向哪一边。 相比较与韩则是正儿八经的能文能武,不光长于军略,与政务上也颇有能力,卫青跟韩则比,除了有个做夫人的姐姐,有个做皇子的外甥,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他很担心自己被舍弃。 卫青拒绝了手下直接回长安的建议,干脆就在代郡等韩嫣了。 卫青自己还保持着清醒,不代表卫青的手下也行。 曾经帮过卫青的公孙敖,如今已经是卫青手下的军侯,这会儿有些幸灾乐祸地对卫青说道:“将军,那韩嫣实在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按道理,他应该留在代郡配合将军的,偏偏私自出兵,这会儿还没回来,想来实在草原上遇到了匈奴人的大军了,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将军,您还是直接给陛下上书说明实情,省得一直在这边等下去啊!” 卫青苦笑着看了一眼公孙敖,觉得自己这个幼时的朋友实在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公孙敖的意思就是直接给韩嫣扣一个不遵军令,私自出兵的罪名。可是,公孙敖也不想想,韩嫣和卫青的军衔是一样的,压根不用受到卫青的节制,尤其这次的事情,本身就是卫青首先不地道了,韩嫣大可以推说是卫青没有跟他通气,就私自出兵争功,而韩嫣为了寻找匈奴人的踪迹才深入草原,那个时候,陛下大概不但不会惩罚韩嫣,怕是还要先责难卫青一顿呢。谁让卫青在朝中根基太浅呢,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了! 公孙敖还在那里兴冲冲地出着馊主意,恨不得直接在那里说,韩家本来就是匈奴人派出来的jiān细,这会儿,韩嫣直接投敌了。 就在卫青几乎想要自己领兵去找韩嫣的时候,一个斥候跑过来回报道:“将军,城外已经看到了韩将军他们的大军,向着郡城过来了!” 卫青长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可曾看清楚韩将军他们的情况?” 那个斥候显然很是老练,直接说道:“韩将军一部身上还带着些血腥之气,想来已经遇到过匈奴人,而且,小人看到,韩将军他们并未出现什么损伤。” 遇到过匈奴人,还冲杀过,并未受到什么损伤!卫青心里念叨着,看样子,韩嫣他们应该没有遇上匈奴的大军,还剿杀了小股的匈奴人,想到这里,卫青几乎想要叹息了,看起来,没准,这次最大的功劳又轮不到他了。 “韩将军,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年,卫将军可担心得很,从雁门过来之后,就一直在代郡等着了呢!”代郡的郡守见韩嫣下了马车,赶紧凑上去奉承道。 说句老实话,跟匈奴靠得比较近的几个郡县,素来有个惯例,有武将出任郡守,这样的话,不至于老是换人。但是,很显然,代郡却没有享受到这个待遇,这个倒霉的郡守运气很糟糕,也不知道得罪了谁,从长安的一个小官,一跃变成了一个有着两千石俸禄的郡守之位。 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好运气,要知道,这种地方,官员的消耗率实在是太高了,匈奴人入侵一次,就预备着大换血时候的到临了。 而这个郡守大人才来了代郡没多长时间,结果就遇上了匈奴人来袭。渔阳和北平那里的官员多半都直接殉了职,想要自己没准也要接受这样的待遇,这位不幸的郡守恨不得自己直接从城门上面跳下去。 好在韩嫣正好这时候带人来了,那位可怜的郡守还没来得及表示一下,结果韩嫣就直接带兵出去了。想到卫青得到消息后,几乎可以算得上狰狞的神情,这位倒霉的郡守恨不得直接上书辞官,自己不干了。 好容易等到韩嫣回来,这位郡守长松了一口气,急忙迎了过来。 可惜的是,他事先大概没有打听清楚,韩家跟卫家没什么关系的,但是,这次卫青的举动,让韩嫣很是气恼。 听郡守这般说,韩嫣懒洋洋地说道:“卫将军没有直接回长安,跑到代郡来做什么,哼,莫非觉得坑我坑得还不够,还想要从咱们手里再分点军功!” 一边李息垂着头,被韩嫣这么漫不经心的训练心里对卫青也有些不满,要不是你卫青自个冲出去了,压根不想让韩嫣有什么立功的机会。 不过,你跟韩家的事情,跟咱们这些辛辛苦苦,赚点不大不小的军功,起码可以获取一个同样不大不小的爵位,可是呢,居然差点就被卫青给毁了,这简直就是坏人前途啊!实在是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韩嫣也懒得去敷衍了,直接说道:“还请卫将军稍带片刻,待我沐浴一番便是了。” 代郡太守也不是什么蠢货,见到韩嫣和卫青的神情,就知道,这两人之间有些龌龊了。当下,代郡太守赶紧诺诺称是,这才悄悄下去了。 李息轻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韩嫣冷笑了起来:“好在咱们这次平安回来了,要不然,哼!” 李息虽说带着点赞同的神sè,不过,他可没这个底气跟卫青对着干,因此,只是干笑一声,然后,便出去负责晚上建章营的狂欢去了。 不过,卫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晚,韩嫣正叫人采购了大量的美酒,以及以及处理好了的牛羊肉,正在和一干以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清爽了很多的样子,这会儿都是哈哈大笑着。 而这个时候,卫青过来了,见到韩嫣正蹲在一个小火堆旁边,赶紧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歉意之sè:“王孙,之前是我一时间争功心切,倒是让王孙受累了!” 韩嫣笑道:“哪里哪里,若非卫将军替本将军牵制住了匈奴大军,想必嫣偶要回不来了呢!” 这话说得很是普通,不过卫青自然可以听出其中的意味来,脸上闪过了一丝红sè,不过,却也没有继续说了,毕竟,有的东西,还真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卫青笑道:“王孙此次斩获颇多,陛下若是知道,想必会欢喜不已。” “全是托陛下的福分!”韩嫣也在那里跟卫青打着官腔。 卫青这会儿也没有了什么局促窘迫的情绪,在一边以商议的目光问道:“王孙,咱们出征已经一个月有余,明rì还是早点赶回长安吧,正好也让陛下高兴高兴!” 韩嫣点了点头:“长卿说的是,休整一夜之后,咱们便启程!” 卫青松了一口气,这次有心思开始注意到这边的人。建章营他一直是知道的,算得上是王牌,而且,这么多年训练加实战,论起战斗力来,还真找不到哪个比建章营还要强。他jīng神恍惚了一下,甚至在想,自己当初要是没有建章营呢? 卫青在建章营还认识几个人,这会儿自然谈到了一起,不过,一个个都知道,不出意外地开始谈天说地。 卫青想要跟以前认识的人谈谈自己知道的一些东西,他一直很怀念建章营的时光,非常单纯。他单纯的训练,单纯的学习,直到离开之后。可是,这些年以来,他已经不是建章营的普通小兵,而是正儿八经的将军,颇受天子赞赏。 而当初卫青在建章营的时候,跟建章营的人关系也并非非常亲厚,他素来自卑且自傲,因为身世的问题,一直显得很是沉默寡言。加上卫青本身就差不多是走后门被塞进建章营的,在那里待了没有多长时间,就被调走了,如今还能认识几个人呢! 不过,好在卫青也没什么架子,即使他现在已经有了关内侯的爵位,不过,跟他说话的人倒是有些拘谨起来,很快,便找到了合适的话题,一起谈笑起来。 不过,很显然,卫青在谈笑,另外的人,不过都是在听罢了。说了一会儿之后,卫青自己也觉得有些寡然无语,而看唯一跟他身份算得上对等的韩嫣和李息,压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卫青顿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很快便起身告辞了。 韩嫣也就是象征xìng地挽留了一下,然后,继续跟一帮子人开始了属于他们的狂欢。 李息却有些忧心忡忡,虽说目前还不知道卫青的人品问题,但是,自己这般不冷不热,又没有韩则那样的后台和本钱,万一被报复,又该怎么办呢? ( 第六十四章 主父偃 无论如何,总体来说,这一次出征还是很给刘彻长脸的。 不管怎么样,满打满算,加起来也干掉了匈奴两万多人呢哪怕韩嫣那边干掉的并不是匈奴的大军,但是,能够屠杀人家一个部落,自然也能削弱匈奴的一部分有生力量嘛[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于是,韩嫣被直接封为广平侯,相比较而言,逊sè了不止一筹的卫青只是被加封了一千户的食邑。 卫青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卫家的人都觉得有些愤愤不平,觉得自家果然跟韩家有些犯冲,每次遇到韩家的人,都要被夺去大半的光彩。 当然,刘彻很高兴,能够打仗的人多了,他才不会因为某个人,而不得不妥协退让。 “大兄,我这次出去,居然遇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女人,匈奴人居然放心让她统领了一部匈奴的jīng兵,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韩嫣端着一只茶杯,一边喝着,一边说道。 出征这么长时间,实在让他觉得够呛,以前也曾经离开长安,但是,好歹还是在中原,很多事情也委屈不到他。可是,在草原上的那大半个月,却是让他甚至于深切地感受到,为什么匈奴人对于中原是那般地野心勃勃了。 韩则开玩笑道:“莫非是什么绝世美人,要不,你怎么会看着眼熟呢?” 韩嫣却皱眉道:“大兄,我可不是开玩笑啊,那个女人,我真的觉得自己见过,而且应该还不止一次不过算了,一个匈奴女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说到这里,韩嫣的脸一苦:“大兄,我这次算是出了大风头,昨儿个陛下封赏的时候,那卫长君的样子,恨不能从我身上咬一口肉下来了说起来,卫青虽说算不上什么君子,不过,好歹还有点忠厚的样子,可是,那个卫长君,本事没多少,怎么就心眼比针尖还小呢被他惦记上了,很让人觉得不舒服啊” 韩则轻哼了一声:“他卫长君算什么东西,自以为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了,怕是连自己是什么样子都忘了,却不想想,要不是有个卫子夫和卫青,他就算被人当街杀了,陛下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说到这里,韩则皱了皱眉:“卫长君虽说没什么能耐,不过,行事作风,到很有当年田蚡的样子,同样是个贪婪无度,睚眦必报的前些rì子,你在草原上,卫长君就为了终南山下的一个小花溪,硬是逼得一个还算老实的庄户人家家破人亡,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嫣也是一愣:“这般张狂陛下知道吗?” 韩则摇摇头:“谁知道呢,也没人敢向陛下弹劾他,就怕他反咬一口呢陛下那边,卫长君是个无用的,素来不被陛下放在心上,陛下没准还真不清楚这回事” 韩嫣端着茶杯,呼出一口长气,这才说道:“算了,这些事情,咱们也没必要管,卫青,可惜了” 韩则同样点点头:“是啊,生在卫家,可惜了” 刘彻有感于这一次的胜利,就等着让军队休整一番,然后再打过去,不过,很明显,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的。 有一个原因是,每打一场仗,国库就要空虚那么一段时间也是一个原因。别说什么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话,那也得看地方。你要是在中原比较富庶的地方,只要没什么顾忌,随便劫掠几个有钱的豪门,那么,自然能将付出成倍的捞回来。可是匈奴那边最多的是牛羊和马匹,马匹你可以很容易弄回来,带着牛羊,不是纯粹拖慢行军速度,等着被人追上来剁成饺子馅吧这种时候,贪心是要不得的。 因为大战的缘故,朝廷对于商人的税赋再次加重了,而有钱人更容易认识有权利的人,互相之间勾搭一下,自然是有人愿意出头说话。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哪怕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文武之间的明确界限,但是,不论什么时候,各个阵营之间总是会有利益方面的纠缠的。 很明显,几场大战,朝中一下子又多了几个大佬,也就是说,分蛋糕的人又多出来了,而且,还挤掉了原本分配蛋糕的人。若是再打几场,无论是不是还是用的现在这些人,总归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利益。 当然,也有纯粹不想要打仗的,他们觉得和亲其实就很好,以和为贵嘛有的事情,打打嘴仗就是了,何必直接动手呢 当然,朝中的人多半知道刘彻的脾气,因此,这些事情,他们最多出声探探刘彻的口风,自己却是不肯随便出头的。 于是,那些每年都会被推荐上来的各个郡县的俊杰就被推了出来。众所周知,刘彻对于这些人表现出了比朝臣们更多的宽容,因此,这其实也是没什么风险的事情,当然,cāo作的不好,就有可能被刘彻厌恶,从此政治前途一片灰暗,单看谁敢赌这么一把了。 正好,这一年的贤才中有一位极具冒险jīng神的,他是主父偃。韩则不知道,这位就是曾经说过“吾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的彪悍人士。 主父偃当年一开始其实也没有想要来长安,他最初的目标,不过是成为某一个诸侯王的门客罢了。 他最初的时候,是学习纵横之术,不过很显然,刘彻不缺少这方面的人才,因此,他又开始学《周易》和《chūn秋》,他思想颇为偏激,且锋芒毕露,一直被人排挤,因此郁郁不得志。游学多年,依旧没有人赏识他,他家境贫穷,父亲病重的时候,想要问别人借钱都借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父病死之后,主父偃狠了狠心,直接来到了长安。 与其余的人不同,那些人起码也是能够受到家乡的父母官举荐的,可以说是拿到了官方的推荐信,可是,主父偃一没有正规文凭,二没有人脉,三没有钱,想要让皇帝知道他,简直就是做梦。 主父偃最初找的是卫青,卫青倒是赏识他,开口向刘彻推荐,但是,刘彻很显然,觉得卫青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心里就觉得主父偃根本就是个蝇营狗苟之徒,因此,一点都不理会。 主父偃可不是什么知道感恩图报的人,他根本不甘心在卫青身边做一个门客幕僚,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一辈子不知受过多少轻贱冷眼,他也想要位极人臣。卫青帮不了他,他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卫青。 主父偃直接就在皇宫门前上书,很明显,这引起了刘彻的兴趣。 主父偃的上书无非就是说穷兵黩武不是国家之福,和亲之策还是应该继续实行,以此重现古代圣君之治云云。 不过,他在里面引经据典,且言辞凿凿,言之有物,刘彻对此倒是颇为欣赏,当晚,就召见了主父偃。 与主父偃同时被召见的还有徐乐和严安,但是,很显然,徐乐和严安完全不是主父偃的对手,没过多久,刘彻就忘了自己当初还夸奖过这两个人了。 刘彻对于自己看得顺眼的人,向来一点也不吝啬,因此,主父偃刚一入朝,就被任命为郎中,不过几个月时间,便连续升迁,到了年底的时候,赫然已经变成了中大夫,刘彻对他极为宠幸。 不过,主父偃本身就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很多当初得罪过他的人,如今不得不重金贿赂他,免得他在刘彻身边说点坏话什么的。 这不是没有前例,当初主父偃游学的时候,曾经被燕王刘定国羞辱了一番,结果,他刚刚入朝没多久,就直接揭发刘定国如何如何荒yin无度,尤其刘定国本身就是个极品的人物,他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抢夺别人的妻子。他的父亲刚死,他就搞大了自己父亲宠姬的肚子,看上了弟弟的老婆,直接就抢过来给自己做姬妾,最荒唐的是,他和自己的儿女**,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叫人无话可说。 当然了,这些事情本来都是众人心照不宣的,这些事情确实违背伦常,但是,他做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般人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燕王遇上了一个主父偃,还得罪了他。加上主父偃提出这件事的时机也很巧妙,刘彻刚刚得到了淮南王的一些消息,心情很是不爽,对于那些所谓的宗亲已经觉得有些厌恶了,正巧摊上了燕王的事情,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主父偃最yīn毒的是,他居然将事情在上朝的时候捅了出来,这下子,就不能当做是皇室内部的事情啦,处理不好的话,整个皇室的名声都要臭掉了。 刘彻当时直接让群臣商议,见刘彻脸sè不好,群臣自然不敢保这个燕王。尤其,李定国自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心理底线,因此,最终,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刘定国此举简直是天怒人怨,不杀不足以证明皇室的清白名声了。 于是,刘定国不得不非常憋屈地自尽了,燕王这个封国也被除国,直接成为zhōng yāng的直属地。一些人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开始发觉,皇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因此,一个个又谨慎小心了许多,尤其是对主父偃,更是小心谨慎到了某一个程度。 第六十五章 淮南事 已经入了冬,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雪花,雪已经下了大半天,地上已经铺了不浅的一层,踩在上面“嘎吱嘎吱”作响,一个穿着狐裘的男人带着几个人匆匆穿过已经变得凋敝的庭院,往一个大殿行去。 在门廊处,男人用力跺了跺脚,抖掉身上的雪花,低声道:“这鬼天气,刚入了十月还没几天呢,怎么居然就这么冷了”[]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是个穿着内宦服sè的中年人:“太子,王上等你很久了呢” 男人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进去陈公公,父王心情可好?”说着,顺手递过去一枚玛瑙的坠子。 那个内宦很是熟稔地接过坠子,飞快地塞进袖子里面,脸上的笑容更是谦卑了几分,他谄媚道:“王上最是看重太子不过了,哪有心情不好的呢” 不过,很快,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王上今rì接到一份密报,看完之后,便有几分忧sè,正要太子为王上分忧呢” 男人点了点头,轻笑道:“那就多谢陈公公了”说着便起身往大殿内行去。 尽管点着油灯,但是,大殿里面依然显得有些昏暗。 “孩儿见过父王,父王安康”男人很是利落地磕了个头。 一个头发胡须均已经花白的老人端坐在大殿里面,眉目慈和,看着颇为jīng神,他见男人进来,笑道:“迁儿来了啊,咱们父子两个这么多礼作甚,快起来,坐吧” 说话的是淮南王刘安,他素来宠爱自己的长子刘迁,见到刘迁过来,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谢父王!”不过,刘迁却丝毫不敢放松,又行了一礼,这才端坐在一侧。在外人眼里,刘迁几乎是个非常嚣张霸道,甚至是经常仗势欺人的人,手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但是,在刘安面前,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很是谦和,很是恭顺地好儿子的形象。刘安未必不知道这一点,但是,对这个儿子依旧很满意。 刘安这辈子活下来的儿子就两个,一个是刘迁,一个是刘不害,不过,刘迁是王后所出,而刘不害的出生,根本就是个意外,他是刘安一次酒醉后宠信了一个宫女,这才有了刘不害。 这也就算了,若是刘不害生母还在,为了自个的儿子,自然也要为刘不害争一争,纵然因为刘不害不是嫡长子,不能继承王位,但是,一般情况下,诸侯王除了太子之外,其余的儿子也都能被恩封为侯,当然,这也要诸侯王自己上书才行。 偏偏,刘不害的生母生下了刘不害之后,就死了。 刘不害顶着一个王子的身份,在淮南王宫里面活得甚至不如一个体面的宫人,而淮南王刘安本身就是非常重视嫡庶之分的,因此,对刘不害半点也不上心。于是,刘不害只有继续憋屈着。 刘迁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对于刘不害倒是没有什么戒备之心,不过,刘迁对自己这个父亲却是极为敬畏的,刘安喜欢什么事情都要做好几手准备,一切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这么多年,淮南王宫里面不是没有别的姬妾怀孕,只是,要么是流产了,要么压根没能长大,这些都是淮南王后的手笔,不过,刘安似乎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刘安jīng于养生,刘迁听王宫里的医士说,刘安起码还能再活个二三十年,而刘迁自己,却是个贪花好sè的。 刘迁的太子妃是修成君金俗的女儿,金俗当年被王太后默认下来之后,说实话,没人敢娶她,而王太后也没有为她说亲的意思,金俗也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干脆也放荡起来,在府上养了不少男宠,结果一个不慎,怀孕了。 这养男宠也就算了,怀孕可不是什么小事,这可以说是丑闻了。王太后知道后又惊又气,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丝毫不给自己长脸,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哪知道,金俗也是个倔强的xìng子,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这个以前从未见过的母亲打扰了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本来,当年金王孙已经规划好了她的人生,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给金家留个后,可是,这一切后来全毁了。 金俗跟王太后大吵了一架,回去之后,便遣散了别的男宠,跟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成了亲,哪知道,王太后恨死了那个男宠,直接命人将那个男宠给毒死了。 从那以后,金俗便恨不得跟王太后老死不相往来,不给,王太后在深宫中觉得太过寂寞,几个女儿又都嫁了人,平时跟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满是讨好的意思,这让王太后忽然想起金俗的好处来,便想要跟金俗恢复关系。 金俗却一点也不稀罕,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也没有再找一个男人的意思,就安安心心地养着自个的女儿了。 王太后想要跟这个亏欠了的女儿修好,自然要将主意打到外孙女身上,于是,便对外孙女颇为关照,出生没多久,便下诏封外孙女做了翁主,金俗想想,女儿出身不光彩,就算有个翁主的身份,真正有身份的人家,怕是不稀罕这么个媳妇,而身份不够的,却也高攀不上翁主,因此将来的终身还得落在王太后身上,因此,也就慢慢跟王太后关系亲密起来。 不过很显然,对于王太后来说,相比较与实实在在的利益,什么母女之情,母子之情的,分量都不是那么足。因此,后来,田蚡跟淮南王交好,淮南王趁机为自己一直没有正妻的长子求亲,因此,到了最后,便选中了这位金翁主。 刘迁跟自己的太子妃成亲的时候,金翁主年纪还小,甚至天葵还没有来,一团孩子气,刘迁彼时已经是身经百战的人了,如何看得上这个太子妃,只是碍于这是王太后的外孙女,不得不敷衍罢了。 金翁主又是个xìng子软弱的,根本拿捏不住刘迁,因此到得后来,这对夫妻也就是情面上的事情了。 刘迁喜好渔猎美sè,每每沉浸在温柔乡中,不能自拔,这么多年下来,铁打的身子也掏空了,因此,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能熬得过自己的父亲。 尤其,刘迁至今还没有个嫡子,庶子倒是好些个,而刘不害,嫡子刘建都已经十几岁了,因此,刘迁必须保证,刘安始终站在自己这一边,因此,对于刘安一直是曲意奉承讨好。 “父王面有忧sè,可是有什么人惹父王不乐了?”刘迁在一边摆出一副担心的模样,问道。 刘安拈着自己的胡子,叹道:“可不是,迁儿,刚刚得到消息,似乎刘彻小儿正打着削藩的意思” 刘迁大吃一惊,一下子跪直了身体,微微前倾,问道:“父王,此言是否可靠?” 刘安点点头,说道:“从七国之乱的时候开始,其实,那边已经开始防范咱们这些诸侯藩王了,只是,皇室子弟封王,乃是高祖定下来的祖制,他们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就是了” 刘迁皱眉道:“刘彻小儿怕是没有这么没脑子吧,天下多少藩王诸侯,要是削藩,只怕又起祸端,诸侯若是同时反抗,便是刘彻小儿手上有再多的兵力,也是无济于事啊” 刘安也是摇了摇头,说道:“那条消息并不明确,还是咱们再未央宫里的暗线好不容易才打听出来的,因此,只是说刘彻小儿有这个念头,具体怎么cāo作,却是没有说,因此,为父也在想着到底怎么回事呢” 刘迁咬了咬牙:“若是刘彻小儿当真宣布削藩,父王有何打算呢?” 刘安冷笑一声:“你祖父当年枉死,为父至今也不能忘怀,每每想起,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此等血海深仇,如何能够不报” 刘迁并没有见过刘长,不过,他却是知道,若是父亲能够成功,那么,自己也能成为九五之尊,想到这里,刘迁顿时觉得此事大有可为了,当即伸手虚劈,嘴里说道:“父王说得是,尤其,父王这些年在宗室之中名声煊赫,谁不知道父王的贤名,届时,父王振臂一呼,自然天下响应” 刘安本来就存着这个心思,被刘迁这个马屁拍得非常舒服,他笑道:“我儿也不要想得太简单了,平常大家都是诸侯王,之间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自然,大家见面可以亲亲热热的。嘿,别看你那些堂兄弟什么的,见了为父,那叫一个恭敬,亲亲热热地叫着什么王叔,其实,真要说起来,哪个没有野心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谁也不记得为父是什么王叔,有什么贤名了” 刘迁恭维道:“父王考虑周全,儿子受教了不过,儿子以为,这种事情,还是要看自身的实力父王这么多年隐忍不发,背地里面厉马秣兵,养jīng蓄锐,在诸侯王之中,算起来,实力当属第一,若是父王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又有谁能做的上呢?” 刘安脸上笑意已经很明显了,他拈着胡子,又问道:“说起来,按照规矩,这个时候,咱们也应该准备去长安觐见了,只是……” 刘迁心领神会:“父王,那刘彻小儿从文皇帝开始,便是表面虚伪,内里yīn险狡诈的,若是父王这次前往觐见,只怕因为父王的盛名,刘彻小儿就要先逼迫父王答应削藩之事了,届时,父王若是被刘彻小儿困住,淮南国这边没有了父王这个主心骨,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刘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迁儿说得是,想必刘彻小儿这会儿正等着为父自投罗网呢,为父如何能够如了他的意” 说到这里,刘安有些得意地说道:“为父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经不起那般的长途跋涉,迁儿,你直接叫王宫里的医士过来,好好给为父诊治一番才是” 刘迁赶紧说道:“父王还年富力强……”不过看到刘安的神情,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说道:“父王年纪已长,昨儿个下雪,受了点风寒,只怕今年不能去长安觐见了呢父王放心,儿子这就去给刘彻小儿上书,为父王请罪呢” 父子两个相视一笑。 而淮南王宫的花园里面,刘安最宠爱的小女儿刘陵穿着一身火红sè的狐裘,正在玩雪。 一边,几个侍女在一边侍奉着,她们自然穿不了什么狐裘,只是穿着木棉的棉衣,在寒风中手和脸都冻得通红,脸上都有些焦急之sè,一个侍女在那里劝道:“翁主,您若是想要玩雪,等到雪停了可好,万一着了凉,岂不是要让王上和王后担忧吗?” 刘陵不以为然道:“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冷,怎么会受凉等到雪停了,怕是地上的雪都要被铲掉了,又有什么好玩的” 她看了几个侍女一眼,忽然笑道:“原来是你们几个奴婢觉得冷了,倒是我不体恤你们了” 这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几个侍女顾不上别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雪地里面,连连叩首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她们跟着刘陵的时间可不短,深知,自家这个翁主貌若chūn花,但是心肠却是冷硬无比,手段也是无比歹毒的。 刘陵小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被一根花枝刮到了脸,虽然没有留下什么疤痕,当时王后要追究负责那一片的花匠,刘陵却在一旁劝阻,就在那个花匠感恩戴德的时候,刘陵却设计了那个花匠,让他背上了一个偷盗的罪名,最后被活活打死。 而刘陵身边的侍女,如果做得好的话,自然刘陵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但是,如果让刘陵不高兴了,那么,下场也是极为凄惨的。 刘陵正笑盈盈地说道:“你们跪着干嘛呢,都起来吧,是我没有注意到你们的情况呢嗯,咱们去那边亭子里面坐坐,叫人送点上好的木炭过来,烧几个火盆,再送一壶热腾腾的姜汤过来,让你们也暖暖身子。” 几个侍女依旧不敢起身:“奴婢知错了,还请翁主责罚” 刘陵妙目一转,淡淡地说道:“不是让你们起来了吗,怎么还跪着,莫不是要让别人都知道,我这个翁主就是个蛇蝎心肠的” “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心啊”几个侍女简直跟被蝎子蛰了一般,飞快地爬了起来,顾不上将膝盖上几乎已经变成冰渣子的雪给拍掉,赶紧跟上了已经往前走去的刘陵。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明显,刘陵转过身来,问道:“是谁?” 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他穿得有些单薄,怕是在花园里面已经躲了很长时间了,头发上都已经覆盖上了一层雪花,脸冻得几乎有些发青,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情不愿地跪下行礼:“刘建给姑姑问安” “刘建?”刘陵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笑起来,“你是我二哥刘不害的儿子?”虽说叫着二哥,但是刘陵的语气里面毫无敬重之意,反而带着一丝轻慢。 刘建吃了一惊,有些唯唯诺诺地说道:“是的,姑姑” 刘陵看了刘建一眼,轻笑一声:“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下雪天,跑到花园里面做什么?” 刘建低着头,诺诺地说道:“回姑姑的话,我只是从花园里面经过” 刘陵轻哼了一声,这小子,连谎都不会撒,不过,她懒得管这些,只是慢悠悠地说道:“这天也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哼,也不知道二哥二嫂怎么回事,居然连儿子都不会教” 说着,刘陵便转身走了,她才懒得跟刘建多说。 刘建看着刘陵前呼后拥地离开,用力攥了攥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手,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怨愤之sè。 刘建轻哼了一声,用力跺了跺脚,又拍掉身上的雪,好不容易才感觉暖和了一些,这才转身打算离开。 一个年纪也就是十几岁的小内侍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不情愿的神sè,说道:“建少爷,你怎么跑到花园里面来了,让奴婢好找” 刘建看着自己的贴身内侍干干净净,只有一点刚刚飘上的雪花的衣服,用力抿了抿唇,他知道,在这个淮南王宫,即使是这个贴身内侍,也是看不起自己的,他对着自己的手呵了几口气,这才说道:“我只是出来逛逛,这也不行吗?” 那个内侍不耐地说道:“建少爷,这大冷天的有什么好逛的,要知道少爷你这个月分到的炭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我怎么这么苦命,跟了你这么个主子,想要暖和一下都不行” 刘建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忽然一巴掌扇了过去:“你个卑贱的阉人,小爷就算不得宠,也是王上的孙子,也轮得到你个阉人来说教再罗里罗嗦,小爷就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那个内侍正想回手,却看到好像变了一个人的刘建,忽然心里觉得一阵发冷,正想壮着胆子回嘴,想到刘建那如同野兽一般的眼睛,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不敢开口了。 刘建看着老实了很多的内侍,冷笑一声:“还站着干什么,小爷要回去了,还不跟着伺候” 第六十六章 推恩令 “淮南王称病,不来觐见了”刘彻冷哼了一声,将手里的奏章扔到一边,“刘安你个老匹夫,倒是滑溜得很” 一边杨得意一声也不敢吭,这种事情,哪里轮得到他这样的人开口。[] 刘彻脸上神情森然,忽然,他居然笑了起来,很是悠然地说道:“淮南王叔果然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朕也不能不体恤,毕竟,算起来,他也是宗室里面辈分最大的一个了” “杨得意,去从朕的私库里面取上好的几案,还有手杖,一起赐给淮南王叔,免得他行走不便,再派几个得力的太医过去,朕还指望着王叔早点好起来,给朕分忧呢”刘彻慢悠悠地说道。 杨得意赶紧点头:“诺,奴婢这就去” 杨得意刚刚小跑着出去,刘彻的脸就再次yīn沉下来,他冷笑一声:“刘安你个老不死的,你等着瞧” 杨得意还没回来,一个小内侍小跑着过来:“陛下,中大夫主父偃大人求见” 刘彻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 主父偃快步走进来,叩拜道:“臣主父偃见过陛下” 刘彻挥挥手:“免礼” “谢陛下”主父偃再次一拜,这才站了起来。 主父偃之所以能够得到刘彻的宠幸,除了他却是有真才实学之外,更因为他很会看人的脸sè,揣摩人的心思,见刘彻神情不虞,眼睛一转,又想起来刚刚问到那个小内侍的时候得到的消息,便试探着问道:“过几rì便是诸侯朝见之rì,陛下看起来却有些不悦?” 刘彻看了主父偃一眼,神情淡淡,不过却也没有否认,他同样淡淡地说道:“淮南王叔告病,今年便不来了” “那淮南王太子呢?应该要代父前来的吧”主父偃问道。 刘彻轻哼了一声:“淮南王太子,那可是个孝子,他要留在淮南侍疾呢” 主父偃默然了,他虽说当年游学,不过,一般都在北方一带,并没有南下,但是,却也知道,淮南王那边的情况,淮南王对自己的庶子压根是半点不放在心上,若是淮南王太子不来,那位刘不害来了,也没什么用,淮南王甚至愿意自己干掉这个儿子,以此为借口跟zhōng yāng闹翻掉。 主父偃很是肯定的说道:“陛下,淮南王有不臣之心,不可不防” 刘彻看着主父偃,眼中带着欣赏之sè,他微微颔首:“那以爱卿之间,朕当如何应对呢?” 主父偃想了想,说道:“陛下可有削藩之意?” 刘彻脸上神情不变,他淡淡道:“昔rì高祖分封宗室,无非是希望宗室诸侯王拱卫zhōng yāng,不过,很显然,诸侯王都有各自的野心,不甘心只是作为诸侯,他们也想入主天下,当年七国之乱,归根结底也是为此罢了” 话说到这里,主父偃自然也知道,刘彻早就想要削藩了。 刘彻大概对此怨念很久了,他并不介意将这些怨念发泄出来,他在那边继续说道:“那些诸侯王有着富饶的封地,可以征收税务,可以开采铜铁,炼制铜钱兵器,可以瞒着朕私蓄兵马……那些地方哪里还是朕的天下,压根就是那些诸侯的天下” 主父偃连忙说道:“陛下说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诸侯的封地,自然也应该属于陛下” 见刘彻神情舒缓下来,主父偃赶紧趁热打铁,说道:“陛下,臣以为,削藩之策势在必行,只是需要换一种策略便是” 刘彻眯起了眼睛,不置可否,说道:“爱卿说说看” 主父偃想了想,说道:“古代诸侯的封地不超过方圆百里,朝廷强地方弱的这种格局,容易控制。现在的诸侯有的连城数十座,封地方圆千里,朝廷控制较宽时,他们就骄横奢侈,容易做出yin乱的事情,朝廷控制一紧时,他们就会凭借自身的强大而联合起来反叛朝廷;如果用法令来分割削弱他们,就会产生叛乱的苗头。以前晁错推行削藩政策而导致吴楚七国叛乱就是这种情况。” 刘彻点了点头,示意主父偃继续。 主父偃脸上露出了一点狡黠之意:“陛下,臣以为,这削藩之策,其实已经成功实行过了” 刘彻一愣,继而笑道:“爱卿这是在吊朕的胃口么?” “臣不敢”主父偃知道刘彻没有真的生气,嘴上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梁孝王的身后之事” 刘彻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年的梁王刘武,给了刘彻多大的压力啊,想到刘武,他的心情就有些yīn郁起来,为了让那位已经死了的老太太高兴,先帝不得不将刘武的五个儿子都封了侯,连同几个女儿都分到了肥沃的汤沐邑。想到这里,刘彻眼睛一亮,当年的梁国被《《》》还封着王,可是,论起实际的实力,自然远远不如当年梁王在的时候的梁国的实力了。 主父偃见刘彻神情依旧恍然,心中也觉得有些得意,一鼓作气道:“现在诸侯王的子弟有的多达十几人,而只有嫡长子继承王位,其他人虽然也是诸侯王的亲生骨肉,却不能享有一尺的封地,这就使得仁孝之道不明显了。希望陛下命令诸侯王可以把朝廷给他的嫡长子的恩惠推广到其他子弟的身上,用本封国的土地封他们做侯,他们人人都为得到了希望得到的东西而欢喜;陛下用的是推行恩德的方法,实际上却分割了诸侯的封国领地,朝廷没有采用削夺的政策,而王国却逐渐衰弱了。” 反正这事就是拿人家本来就有的东西做人情嘛,刘彻只需要许诺出几个侯位,便可以让一个诸侯国四分五裂,从此再也没有跟zhōng yāng对抗的能力。如此,几代之后,再大的封国也要慢慢消失掉,以后,那些所谓的宗室也就跟平民没什么两样了。 “爱卿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心甚慰啊”刘彻哈哈笑道。 主父偃很是谦虚地说道:“全赖陛下圣明” 刘彻笑道:“爱卿之功,朕不会忘记的来人,赐中大夫主父偃宅邸一座,五百金,绸缎十匹,玉璧一对,宝剑一柄” 主父偃再次跪倒:“臣谢陛下赏赐” 于是,当诸侯朝见之后,刘彻直接就下达了推恩令。 以前其实也有类似的诏令,就是诸侯可以给自己嫡长子以外的孩子申请侯位,当然,封地自然是诸侯王自己分配,不过一直以来,似乎不怎么行得通。毕竟,即使某个诸侯王不亲近自己的嫡长子,喜爱自己其他的某个孩子,但是,却也不希望自己的封地被分割掉的。 而且,一般的诸侯,少的人家孩子三五个,多的人家十几二十个也是正常,最牛的是刘彻的一个兄弟,现在的中山王刘胜,如今三十多岁的人,已经有了四五十个儿子了,他要是为哪个偏爱的儿子请封,就等着出问题吧 说起刘胜,这家伙是个很无赖的人,刘彻以前流露出要强行削藩的说法,结果一大堆的大臣在那里拼命给那些诸侯王网罗罪名,闹得人人自危。他直接就在皇家的宴席上面声泪俱下,涕泗横流,就是说,好歹我们和陛下你都是兄弟,结果陛下不体恤我们这些做兄弟的难处,反而相信一些不相干的人的话,离间我们之间的骨肉亲情呢刘彻也怕引起反弹,最终还是打消了主意。 不过如今推恩令一出,甭管你到底喜欢哪个儿子,除非你忍心将别的儿子都杀了,否则的话,每个儿子或多或少都要分一部分了。 这样算起来,吃亏的也就是嫡长子而已,其余的人本来没指望分家产的,如今不但能分到,自己还能有一块封地了,自然一个个都是欢欣鼓舞起来。而也不是没个诸侯王都偏疼自己的嫡长子的,因此,推恩令颁布之后,压根没多少反对的声音,反对的人在还没来得及掀起风浪的时候,就被摁下去了,甚至所有人都在宣扬皇帝陛下是如何如何地宽容仁慈,这才是明君所为啊 刘安得到消息,气得直接砸掉了自己最喜爱的一套彩陶的杯盏:“刘彻小儿,实在是太狡诈jiān猾了” 刘迁在一边想着将来居然要将一半的封地给刘不害那个废物,心里就很是愤愤不平,当即附和道:“刘彻实在是不安好心,如此,诸侯王的实力便要一代代削弱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为什么那些诸侯王没有反对呢?” 刘陵在一边摆弄着一枚jīng美的淡蓝sè的夜明珠,嘴里不以为然道:“不管怎么说,嫡长子只有一个人,而其余的嫡子乃至庶子都能从中得到好处,他们如何会不赞成呢?一般的父亲,总不会为了嫡长子,就不顾其余的儿子吧” 刘安摸着自己的胡子,这会儿一直在思索,一个不注意,几乎扯下来几根,赶紧松了手,嘴上却说道:“陵儿说的是,如此一来,为父如果想要起事的话,只怕那些人却是不肯出头了” 想到这里,刘安又是一叹。 刘陵不以为然道:“父王也不要太没有信心了之前不论如何,各家都是嫡长子是继承人,因此,这么多年下来,那些嫡长子手里头的人脉和财物都不是别的人比得上的,女儿以为,可以在他们身上着手。” 刘迁在一边点点头:“妹妹说的是,父王,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晚了,可就不好说了” 刘安眯着眼睛想了想,点点头:“如此甚好,那么,就让人去安排吧哼,为父总不能让刘彻那个小儿如了意” 刘安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厉sè,他这会儿看起来,哪有平常的慈祥长者的模样,分明就是个夺命的修罗,不过,刘迁和刘陵都看惯了他这样的神情,颇为不以为意。 刘陵在一边问道:“听说这推恩令是主父偃提出来的,这主父偃,以前没有听说过啊” 刘安想到这里,便一肚子火气:“那主父偃当年一直在各地游学,结果一路碰壁,哪知道,他居然就入了皇帝的眼,如今青云直上了哎,如此人才,奈何落到了刘彻手里,为父真是不甘心啊” 刘迁连忙说道:“父王不必如此,要说人才,咱们淮南国也不差啊” 刘陵在一边点点头:“父王,那主父偃给刘彻提出了这个所谓的推恩令,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由此可见,那主父偃也不是什么聪明之人,不懂得进退,这样的人,想必在朝中待不长,到时候,父王给他点甜头,还不怕那主父偃投过来吗?” 听刘陵这么说,刘安连连点头,一边刘迁却是满肚子火气,那个专门给皇帝出馊主意,坏了他好事的家伙,还投淮南?要是他真敢来,刘安觉得,自己非要将他活刮了不可。 刘安大概看出了刘迁的意思,他在一边说道:“迁儿,你妹妹说的是,主父偃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够网罗到,自然是不能放过的。你以为那些门客什么的是怎么来的,淮南国,人才终究太少啦” 刘陵轻笑一声,忽然说道:“父王,女儿想去长安” 刘安一愣:“陵儿,长安是什么地方,去了,万一被刘彻小儿扣下,那可怎么办?陵儿,为父可舍不得让你受委屈啊” 刘陵却摆摆手,胸有成竹道:“父王尽管放心,女儿什么时候受过委屈了” 她狡黠一笑,小小年纪,竟然流露出一种妩媚与清纯交织的诱惑来。 刘陵不是什么安于家室的人,她如今已经不小了,淮南王后已经想着为她说亲,好给淮南王带来一个更加强有力的支援。 不过对于刘陵来说,淮南国还是太小了。 刘安想了想,看着自己这个很有主意的女儿,轻叹一声,笑道:“陵儿,你想去便去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为父说就是了” 刘陵抿嘴一笑,脸上满是自信之sè:“父王,大兄,你们到时候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行,为父等着”刘安哈哈一笑。 第六十七章 刘陵来了 匈奴那边再次袭击了上谷郡和渔阳郡,刘彻自然也要回报一二。卫青如今再次得到了出征的机会,与他一起出征的还有李息,吴千秋,还有韩说。 韩说被封为关内侯后,也已经提前加冠,字叔宁。他也是刚刚定了亲事,定下的是塞侯直相如的女儿,也就是直望的妹妹,双方已经交换了庚帖,就等着他这次大战归来后完婚。[] 这场战事很顺利,一直打到了陇西地区,白羊王和楼烦王败逃,夺取了黄河以南地区,杀死俘虏了数千匈奴人,另外,得到了百万头的牛羊,起码这些就足以挽回这次大战的消耗了。 这场大战下来,一群人都各自有了封赏,卫青被封为长平侯,韩说被封为龙嵓侯,而还没有继承便侯之位的吴千秋也得到了一个关内侯的爵位,喜得他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不过,很显然,刘彻他就是个败家子,刚刚打了胜仗,得到了很是丰厚的一笔战利品,处理掉之后,国库刚刚显得充盈了起来,刘彻就打算听从主父偃的建议,修建朔方城,用以抗拒匈奴。 在韩则看来,这实在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情。 为了抵抗游牧民族,似乎中原一直都在修建长城,从chūn秋战国的时候变已经开始了这样的举动,用以消极抵御,但是事实上,长城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有,但是其实很有限。 而朔方所在的地方,距离中原腹地实在是太远了,要是在那里筑城,就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为了戍守那里,甚至还要命令大批的平民迁徙过去,朔方那里虽说算不上什么不毛之地,但是,那里的土地气候,压根不适合种地。 不过,朔方处于河南地区,那里的水草丰美,很是适合放牧,因此,那里可以作为大汉的马场,另外,朔方之地在军事上的地理位置也是非常重要的,若是掌握了那里,便可以成为抵抗匈奴的第一线,可以省掉很多事情。 但是,让作为大司农的韩则头疼的是,朔方距离中原腹地实在是太远了,若是想要在那里筑城,那么,所需要消耗的钱粮,就能将国库从里到外掏个干干净净,半分钱都不剩。 另外,既然修建了城池,自然也要有人才行,因此,还要移民,这里面也有很多问题,那边既然不适合种田,只能放牧,但是,移民过去的那些平民,大概是适应不了匈奴人那样的生活的,他们需要粟米之类的粮食,加上驻守在朔方的军队,每年的消耗,都是一件天文数字。 别看主父偃在那里说着什么可以通过黄河进行漕运,没什么消耗,但是,他也不想想,朔方都到什么地方了,那里是黄河上游了,想要通过黄河进行漕运,不说逆流而上的困难,沿途会经过多少危险地带吗?算上这些,这里面的成本,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人了。 刘彻已经下了决心,韩则能做的,只有尽量压缩成本,总不能为了一个朔方城,就要让财政连年赤字。 按照刘彻的想法,他要在河南地区设置朔方郡和五原郡,沿途还要修筑防御工事,再加上城池,还要征发民夫,从关中选取十万户迁徙到朔方那里去。刘彻每说到一点,韩则就觉得自己的心脏抽搐了一下,等到刘彻将自己的规划都说了出来,韩则已经是看不出平常的风度,满头满脸都是大汗了。 见刘彻问起这个方案如何地时候,他笑得有些干涩:“陛下,臣以为,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刘彻皱起了眉头:“怀瑾,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些话了什么叫做从长计议,这种事情,如何能够从长计议韩卿,朕已经决定了,尽快在年内将城筑完,如此,咱们再应对匈奴的时候,会更具有主动xìng没有了朔方之地作为匈奴人暂时栖息之地,匈奴便就是咱们砧板上的肉了” 听到这里,韩则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陛下,臣明白陛下的想法,只是,陛下是否想过,若是陛下想要尽快建成城池,这里面消耗的钱粮,又该如何计算呢?陛下有所不知,虽说如今大汉对匈奴几场大战都颇有成效,只是,几场大战,已经差不多将国库里面的底子消耗得差不多了” 刘彻算是明白了,韩则的理由不就是没钱嘛不过,刘彻对此也没什么办法,他是皇帝,却不是神仙,不过,刘彻终究对此不怎么甘心,他咬了咬牙:“怀瑾,不论如何,朔方城兴建之事已经是势在必行,怀瑾,这就要烦劳你了” 得,见刘彻那脸sè,韩则知道刘彻这个主意是已经定下来了,想到这里,韩则有些沮丧地走了回去,打算再计算一下怎么样才能即很快建成城池,又能省钱的。 刘彻也知道这确实难为人,不过他很快就不去管这些了,他信得过韩则,因此,便说道:“怀瑾回去好好想想吧” “诺”韩则点了点头,还是应了下来,不论如何,这是他的职责。 不过,就在韩则苦思冥想,究竟该怎么办的时候,韩嫣兴冲冲地跑了回来,手里还带着几张描金的帖子,他将帖子送到韩则面前,说道:“大兄,你瞧,淮南王家的陵翁主的帖子,邀咱们去赏花呢” 韩则按了按眉心,这个时候脑子还有些迟钝,因此还是先放一放吧,不过,陵翁主,这到底是什么人呢? “陵翁主,是哪家的?”韩则一时半会儿还想不起来,不禁问道。 “大兄,你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这个时候在长安抛头露面的,还有哪个翁主啊,不就是淮南王的宝贝女儿吗?大兄你也见过的” 韩则一下子想了起来,想到那位陵翁主到达长安之后的丰功伟绩,韩则心中轻叹一声,说道:“阿嫣,以后不要跟那个陵翁主有什么往来了。陛下对淮南王的意思,想必你比我还清楚。” 韩嫣脸上露出了遗憾之sè:“可惜了,那陵翁主可是个尤物啊” 第六十八章 韩说的难题(第一更求订! ) 刘陵的确是个大美人,如今年方二八,已经出脱得亭亭玉立,妩媚动人,才一进了长安,就不知引得多少人眼热不已。 刘彻这些年来心机愈发深沉,还真没多少人知道,刘彻对刘安早就起了戒心,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因此,刘陵实在是个香饽饽。加上刘陵不但美貌,而且长袖善舞,跟着一大堆男人周旋,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她看上的是自己,就算是有妇之夫,也觉得她是自己的红粉知己,每每赞叹不已。 韩则这会儿没空见这位大概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美女间谍,他现在正忙着给韩说娶妻。 韩说如今老大不小的了,婚事拖到今天实在也是个异数。至于直相如的小女儿直嫣,也已经及笄了,之所以之前一直没有定亲,不过是因为直不疑当年获罪,加上他们家算起来如今虽说挂着一个塞侯的爵位,但是,差不多已经是入了道门,在朝堂上没有了多少发言权,一般的人家配不上,更好的人家看不上他们。 再加上直嫣出生的时候,她的生母年纪已经不小了,直嫣七八岁的时候,生母便去世了,直相如当时年纪也已经不小,也就没了续娶的意思。一般而言,生母早逝,代表着女孩子没人教养,哪怕有嫂子照顾着,终究不一样,说亲就要下降一个档次,但是,直嫣是直家最小的女儿,直家人也不想凑活低嫁了,因此,就这么~年一年地拖了下来。 不过,虽然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但是,不管怎么样,直家和韩家也算是门当户对,韩则还在遁门挂了个长老的身份,加上,韩家也不想在刘彻那里弄出什么结党的嫌疑,因此,如今算得上是清清静静的直家,便威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刘彻倒是颇为遗憾,因为韩说在战场上,那是十足的猛将。韩说自勺武器是一把重剑,以那把重剑的分量,加上韩说本身的力气,即使穿着jīng良的铠甲,被韩说这么一砍下去,也要骨断筋折,尤其,韩说也不缺脑子,因此,刘彻已经打算将韩说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了,就像是对卫青一样。 而刘彻一旦欣赏某个人,那么,恨不得给他最好的,因此,刘彻本来打算在宗室中选取一个翁主赐婚的,但是,韩嫣直接代韩说拒绝了。 你刘彻都在拼命削藩了,跟那些藩王几乎差不多撕破了脸皮,如今还要将某个人家的翁主嫁到韩家来,你不是嫌韩家事少吗? 当然,官方的说法是,韩说的生母,哪怕如今挂着一个侯太夫人的名头,但是,事实上,依1rì只是侍妾出身,若是娶一个翁主,难道还要委屈他们的生母,对着自己的媳妇低头不成!而且,韩说又是个莽夫,没什么情趣的,实在是委屈了翁主云云,因此,刘彻不得不收回了主意,不过,在知道韩说选择了直家的女儿之后,刘彻心里还是很舒畅的。 这人最怕的是比较,所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话放到哪里都是真理。相比较与同样依1rì战功累累,但是,至今还在挑选着足以作为同盟的岳家的卫青,如此低调老实的韩家,简直就是太让刘彻顺眼了。 他一时却是没有想到,韩家如今根基已经稳固,通过联姻的手段顶多也就是锦上添花,甚至是无足轻重的,而卫家呢,他们所有的依仗不过是卫子夫和卫青,而卫子夫如今算起来,也是年老sè衰,要不是卫青的战功撑着,卫子夫只能做个偶尔才能承宠的夫人,压根掌握不了宫内的权利,因此,加重卫青这边的砝码势在必行。 战功这种事情,需要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征战,如果,朝中只有卫青可用,那么卫家人自然没什么好着急的,问题是,能打仗的人实在是不少,韩家兄弟三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什么软柿子,因此,除了卫青,皇帝有的是选择的余地,因此,一个已经在朝中有了根基的姻亲,也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如果卫青没有家族的拖累,想必他能够活得自在许多,但是问题是,他压根放不下卫家。 卫青按照道理,压根不是姓卫,而应该姓郑,可惜的是,他的生母压根不是郑家正儿八紧的媳妇,连小妾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外室,他很小的时候,郑家就不肯承认他了,他不得不离开郑家,来到了平阳公主府上。可以说,他的一切,都是卫家给予他的,这等恩情使得他压根不能不对卫家负责。 如今,刘陵在长安,卫家的人立刻惦记上了这位美貌且有着强大的娘家势力的翁主。 就在刘陵跟卫青,一个别有用心,一个惴惴不安地凑在一起的时候,韩家已经向直家下了聘。 直望在安慰着自己的小妹妹直嫣,他在一边说道:“阿妹,别担心,韩家兄弟几个,xìng子都是不锚的,家里的长辈也和气,韩家算起来也是累世豪门,家风颇为严谨,光看韩则和韩嫣,成亲差不多十年了,至今连个庶子庶女都没有,韩说是他们兄弟两个教养长大的,想必品行也是好的!” 直嫣扭了扭帕子,低声道:“我,我听说那个韩说很凶!” 直望一愣,忙问道:“你听谁说的?韩说我也见过几次,脾气是个直爽的,人也长得好。他哥哥韩嫣你知道吧,有名地长得好看,他和韩嫣差不多又五分相似,哪里能说到凶这个字!“直嫣抬头看了直望一眼,飞快地说道: “听说他打匈奴的时候,一巴掌就把人家匈奴人的头给扇下来了……” 直望听得哭笑不得:“你这丫头,这种市井传言你也相信,韩说自勺力气是大了一点,不过哪有传言说得这般恐怖,而且,那是匈奴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直望在一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叹道: “阿妹,要不是韩家人口简单,韩家兄弟几个又都是相熟的,彼此知根知底,你那几个嫂子也都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人,父亲和大兄还真不想将你嫁到这样的列侯人家。母亲早逝,父亲和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因此,倒是将你养得天真了一些。“直嫣有些悟懂地看着直望,直望心中又是一叹,继续说道:“本来,若是韩说没有封侯,你们两个倒也算是相配,哪怕韩说是庶出,不过,同父同母的兄长也是列侯,住在一起,你也用不着管家什么的,只要舒舒服服跟着丈夫过rì子也就是了,不过,韩说既然封了侯,势必要分家单过的,总不能一个侯府里面,住着两个侯爷。不过,好在韩说如今依1rì跟韩则住在一起,自己的侯府也就是偶尔回去住一住,如此,在你生下孩子之前,这些事情都是不要担心的了!” 直望有些无奈,按道理,这些事情应该是自己的妻子跟妹妹说的,只是,妹妹跟妻子不太亲近,而且,妻子刚刚生了孩子,还在月子里面,未婚的女儿家总有些忌讳,因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应该说白勺话都叮嘱了一遍: “如今已经下了定,还要两个多月,你便要嫁过去了,等你嫂子出了月子,你怎么着都要跟着她学一些管家的事情,尤其是,怎么拿捏家里的下人。你也不小了,不能一直这么天真下去了!” 直嫣默然了,终于抬起了头,眼睛里面一片明澈,似乎以往的天真一下子就消褪了一半,她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兄,妹妹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会好好学的!” 这回轮到直望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点头道:“这样就好!“说到这里,直望又摸了摸直嫣的头,感慨道:“我妹妹也长大啦,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了,说起来,这rì子过得真快,一晃,你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大兄真是舍不得!” 另一边,韩嫣和韩则也有些头疼。 按照道理,韩说这么大年纪了,早就该对某个女人动心了,偏偏他以前一直是粗枝大叶的,身边虽然有两个侍妾,不过,纯粹是用来发泄的,他对她们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因此,当韩夫人和韩则他们一起给韩说定下了直嫣的时候,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反正娶谁不是娶啊! 但是,问题是,谁也没有想到,韩说居然一见钟情了。 这也就罢了,以韩说的家世和能力,就算是公主,韩说也不是配不上。 要命的是,韩说居然看上了刘陵。 没有动过情的男人,一旦动情,那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韩说不过是那次在街头的时候,看到刘陵从街上走过,掀开车帘的时候的那半张脸,一下子就动心了,差点就傻乎乎地跟着刘陵跟到刘陵的府上,要不是韩嫣也跟在他身边拉着,怕是刘陵只要勾一下手指,他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实话说,刘陵那样的女人,对韩说这样没有恋爱过的小男生,简直就是毒品一样,充满着致命的诱惑,被吸引了的男人那么多,韩说没有逃脱过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这让韩则和韩嫣就很是为难了。他们两个都知道,刘陵那个女人,就是个美女蛇,看着近乎瑰丽,其实,身上带着致命的毒液,卖了你你还要帮她数钱昵。刘陵来长安的目的很不单纯,韩说这样肌肉永远比脑子动得快的,若是真的跟刘陵凑到一起,简直就是灾难。韩则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自己当做儿子养的弟弟,被这么一个女人给骗了。 韩说被教养得很好,虽然对刘陵动了心,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订了亲的人了,跟刘陵这样一个出身高贵的翁主,再也没有一丝的可能,只是,若是永远理智,那就不是人,那是机器,于是,害了相思病的韩说每每都是茶不思,干什么都走神,短短几天时间,憔悴了一大圈。 哪怕韩则觉得,男孩子嘛,没有失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但是,很显然,韩说这是认真的了。 只要韩说心里装着那个刘陵,那么,若是他成了亲,自然还是要对刘陵念念不忘,尤其,男人永远逃脱不了的劣根xìng,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他迟早要被刘陵毁了。 韩则不能冒这个险,特别是,这很有可能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部赔进去。 韩嫣虽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刘陵的品行如何,但是,却知道,刘彻对淮南王早就没有了耐xìng,加上淮南王自个也不是什么耐得住寂寞的人物,因此,淮南王迟早要倒霉,而作为淮南王的女儿,刘陵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自尽身亡。而跟刘陵有关系的人,以刘彻的记仇,加上喜欢迁怒的xìng子,怕是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因此,无论如何,韩说都不能跟刘陵扯上任何关系。 而韩说这个时候,大概就处于盲目的单相思中,他自个将刘陵想象成了一个无比完美的女人,高贵矜持,美丽动人,心地善良……种种正面的词汇,都可以加在刘陵身上。 韩嫣有些郁闷:“大兄,这种事情,到底该怎么办Ⅱ阿?刘陵那个女人我见过,虽说的确是个美人,但是,那根本就是个不安分的,要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人带着一些随从,也没个长辈护着,就跑到长安来,还总是举办各种宴会什么的,这怎么看,都是个不安分的,哪怕淮南王没什么造反的心思,咱们家也要不起这种女人啊!”言下之意,这样一个跟jì女差不多的交际花,哪里能进韩家的门呢? 韩则微微皱眉,终于叹道:“阿说如今对她迷恋的很,咱们要是强行压着,反而让阿说更加沉迷,可是,若是真让阿说跟刘陵见了面,这位翁主大概就能看出阿说的心思了,到时候,阿说岂不是要被那个女人利用到死?“韩嫣冷笑了一声,咬牙道:“大兄,反正陛下对淮南王早就不耐烦了,如今很明显,刘陵到长安的目的不纯,无非就是拉拢引诱群臣罢了,若是阿说一直这般,咱们干脆就派人,直接将她给处置了!” 说到这里,韩嫣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浓厚的杀机。说实话,韩嫣虽说xìng子看起来是个温和的,但是,他骨子里面,可以说是最是无情不过的人。尤其,他对美sè,却是很少有什么怜惜之心的,毕竟,他至今还没看到长得比他还要漂亮的女人,若是喜好美sè的话,干脆自个天天照镜子得了。当然,对于苏萱,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苏萱又是个温柔体贴,知冷知热的,没有爱情还有亲情呢。但是,对于别人,韩嫣能有yù望就了不得了。 韩则摇了摇头:“这是下下策,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若是在这个时候,刘陵死了,想必阿说这辈子都要惦记她,他过段rì子便要娶妻了,直望跟咱们关系还不错,直家也不是什么可以轻侮的,无论如何,这件事要在阿说娶妻之前解决掉。” 韩嫣用力抿了抿唇,几乎可以说是姣好的轮廓上露出一丝yīn冷来,他咬牙切齿道:“这个祸水,若不是……哼,有朝一rì陛下对淮南王动了手,若她还有命在,我非要让她受尽酷刑而死!” 韩则脑子里面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终于咬了咬牙,说道:“这种事情,堵不如疏!强拦着是没有用的,不过,阿说将刘陵想得太好,咱们直接将刘陵所谓的那些美好全部摧毁,让阿说看到,阿说自然就死心了!” 韩嫣眼睛一亮:“大兄高见,不过,这该如何cāo作昵?” 韩则眯起了眼睛,淡淡地说道:“阿说无非是觉得那个刘陵是如何如何清纯美好,高贵善良,那么,咱们就让她在阿说的面前,变威一个下i贱的婊l子,恶毒的妇人,等到阿说看到了刘陵的真面目,他自然也就死了心!不过,如此一来,阿说rì后对女子势必有了戒心,只怕直家的女儿嫁进来之后,要受些委屈!” 韩嫣咬咬牙,终于说道:“大不了,咱们兄弟两个一起去跟塞侯他们负荆请罪便是!而且,听直望说,弟妹是个天真不知事的女f亥子,如此,也能让阿说有些安慰!总比,总比毁了阿说好!” 韩则咬牙道:“以后,在韩家的家规里面加上一条,韩家的男子,知道人事之后,便要让他们见识各种女子,这样的话,等他们娶了妻,自然也就能收了心了!” 韩嫣听得哭笑不得起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呢?大兄这是气疯了吧! 家规不家规的事情另说,但是,对于刘陵,兄弟两个已经达成了共识,不论如何,起码要在韩说面前,将刘陵树立起来的正面形象完全摧莹殳。 韩则喝了一大口已经冷掉的茶,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这件事,一定要速战速决! 不管怎么样,直接动用暗卫吧!“韩嫣默默地点了点头,既然要在短时间内解决,那么,自然得下猛药了,免得在这之前,韩说就被刘陵给勾搭得魂都飞了。 ( 第六十九章 对策(第二更求订阅,求打赏) 要望造一个圣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要摧毁一个圣女,其实很简单。何况,刘陵本身就算不上什么圣女呢! 明面上,韩则没有任何举动,但是,实际上,韩家的暗卫已经悄悄地摸进了刘陵如今住的地方,也就是淮南王在长安的府邸。 而与此同时,韩则并不禁止韩说去刘陵举办的宴会上露面,让他瞧瞧刘陵究竟是什么德xìng。 刘陵美貌动人,不过,在座的人虽说多半位高权重,要么也是潜力股,可是,她出身高贵,一般的人高攀不起,地位配得上她的人,多半已经成亲了,当然,也有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的,不过,那些人多半是瞧在刘陵的美sè上,最多想要跟刘陵有一段露水情缘罢了,真要是将这样一个交际花娶回去,谁都不想自己脑袋上绿汪汪的。 这么算起来,算到最后,有可能跟刘陵成亲的,还真只剩下了卫青和韩说这两个已经发挥了差不多一半潜力的潜力股,可惜的是,韩说已经订了亲,这点长安谁都知道的。而卫青呢,终究出身寒微,除非更进一步,不然,跟刘陵配起来也就是勉强。 不过,刘陵跑长安来,可不是过来找夫婿的,她既然想要施展美人计,自然要让别人看得到,吃不到,这才是上上之策。 而很明显,算起来是个纯情小男生的韩说对她的迷恋,被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让刘陵得意地同时,也动了心思,便开始跟韩说玩起了暧昧,将韩说哄得神魂颠倒。 韩则看着暗恨当初没有也像张无忌他老娘教育他一样好好教育韩说一番,长得漂亮的女人都爱骗人。 这rì,刚刚下朝,直望在宫门外怒气冲冲地堵住了韩则和韩嫣兄弟两个,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挥起拳头揍人了。 “韩怀瑾,韩王孙,你们韩家欺人太甚!”直望神情近乎狰狞,低声怒吼道,“你们韩家求娶我妹妹,如今,我妹妹还没进门昵,韩说那混蛋居然就闹出那样的事情来……” 韩则心中苦笑,这事来了,不过,还是拉着直望说道:“伯明,这事是咱们韩家对不起你们家,只是,这事说来话长…直望暴躁得不行,当初直嫣也是被他当做女儿一般养大的,比对后来自己的儿女都要上心一些,如何舍得让自己的小妹受了委屈,他咬牙道:“什么说来话长!既然你也承认,这事是你们韩家的锚,那行,咱们退亲!我们直家小门小户,配不上那位龙点侯!” 韩嫣赶紧也上前一步,说道:“伯明兄,还请听我们兄弟解释一二……” 直望见韩则和韩嫣都是满脸歉疚无奈,怒气也平息了大半,退亲这事也是下策,不论如何,这种事情,对女方的伤害总比对男方大,自家妹妹已经蹉跎了这么多年,不能再耗下去了,不过,他依1rì没个好脸sè,说道:“行,你们解释啊,我听着呢!” 韩则无奈道:“伯明,这种事情,说起来,实在有损颜面,不如找个僻静之处……” 直望冷嘲热讽道:“韩怀瑾,你也知道有损颜面,不过,这事,龙点侯做出来,怎么不觉得有损颜面呢!” 不过,尽管嘴上这么说,直望还是跟着韩则上了马车。 这边声音实在很大,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一些大臣已经在窃窃私语起来,联系到如今长安的传言,说是已经跟塞侯家的小女儿订了亲的韩说,如今对淮南王翁主刘陵痴迷非常,想要退亲另娶刘陵翁主什么的,一个个部有些幸灾乐祸起来。这种事情,看韩家人怎么跟直家解释了。平时看着韩家兄弟几个都是正直得不行的模样,哪知道,居然闹出这样的事情呢! 而韩则和韩嫣直接带着直望去了附近一家酒楼,这家酒楼是韩家的产业之一,一进门,韩则就命掌柜的安排了一个隔音好的房间,又让掌柜的准备了一些果子点心,还有清茶,然后,便让他们都走了。 韩则亲自给直望倒了一杯茶奉上,直望冷哼了一声,勉强接过,也不喝一口,便将杯子重重地放在了一边,说道:“说吧,我知道两位侯爷事务繁多,不能久坐,干脆就长话短说,若是两位侯爷不能给我们直家一个合i里的交待,那就直接退亲,大不了,我们给舍妹招一个上门女婿,咱们直家虽说是小门小户,不过,还养得起我家妹妹和妹婿!” 韩则赶紧赔笑道:“伯明何出此言,此事的确是我们韩家的不对,我先给伯明赔个不是。伯明,你家小妹是咱们韩家人部认定了的弟妹,这是毋庸置疑的。” 直望冷笑起来:“难不成,龙嵩侯其实还想着,一边娶了我妹妹,一边跟那位美貌如花的翁主卿卿我我不成?嘿,那翁主倒是不介意,不过,我们直家却没那么下贱!“直望恨透了那个狐狸jīng一样的刘陵,这个年代,这种事情,一般人最多觉得男人是被美sè迷昏了头,多半的过错都是女人的,所谓红颜祸水,便是如此了。之前刘陵刚刚来长安的时候,直望还不觉得刘陵怎么样,如今看着刘陵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周旋在众多权贵之间,再加上韩说也被迷惑了,他立刻将刘陵打人了红颜祸水一流。 韩则正sè道:“伯明,我们韩家不论如何,也不会忘了这信义二字。还请伯明耐下xìng子,听我与二弟将话说完,可否?” 直望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既然怀瑾这般说了,那么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也知道,如今直家的势力远不如从前,跟韩家死磕下去,一点用处都没有,何况,韩则和韩嫣两人的人品,直望还是信任的。 韩则松了一口气,示意韩嫣开口。 韩嫣心中苦笑,恨不得将造成这般尴尬境地的韩说一脚踹死,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还是说道:“伯明兄,韩家跟直家求亲,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只是,有些事情,着实不由人!我们也不会想到,不过是一面之缘,我那个不威器的弟弟,居然就被刘陵那个贱人勾引了去!“说到这里,韩嫣简直是羞愧了。 韩则在一边也是苦笑着说道:“本来我们兄弟的想法就是,将韩说那小子关在家里面,不许他去见刘陵,如此,时间一长,刘陵与别人好上了,自然,这事也就淡了,正好,让韩说成婚。不过,不怕伯明你笑话,之前,韩说那小子是半点没开过窍,前两年,家母也给他安排了侍妄,教导他人事,可是,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他愣是不解风情。我们也只当他一心建功立业,一时半会儿不去考虑什么儿女私情。” 说到这里,韩婿一张俊俏的脸蛋几乎皱成了一团,他看了~眼愕然的直望,眼中满是歉意,他狠狠地灌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伯明兄也是知道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成婚也就是要门当户对,加上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自然也就行了。阿说差不多是我和大兄一手养大的,没个父亲教导,终究有些疏忽。本来,我们想的是,安排他成亲,有了妻子,加上有我们照应着,自然也就明白这些事情了。“韩则在一边无奈道:“他算起来,也没见识过风月场,于是,那刘陵不过使了点小手段,就让他失了魂去!“真望冷笑一声:“这等女人,就让他动了心,算起来,也是他配不上我妹妹!”不过,听韩则他们将前因后果都仔细说了一遍,语气已经有些松动了。既然韩家有心解决这件事情,那这事就好办了。 韩则叹道:“舍弟如此这般,若是不让他对刘陵死了心,即使是将来成了亲,只怕心思也不在家里,因此,我们想着,这事还得下点猛药,让他亲眼看看,他看上的女人是何等德xìng,如此,他自然死了心,回去,也就能一心守着弟妹过rì子了!” 说到这里,韩则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无奈到了极点:“伯明,若非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想到这个法子,当初我和二弟对于阿说,几乎是什么都教过,就是这男女之事上,着实疏忽了,结果导致了这般结果!” 韩嫣在一边保证道:“伯明兄尽管放心,就算是我们兄弟两个舍了身上的爵位,杀了刘陵,无论如何,也会断了舍弟的心思,绝对不会让令妹受委屈!” 直望看着韩则和韩嫣兄弟几乎苦的能凝出汁来的脸,原本兴师问罪的心思,居然要变得怜悯起来了,他赶紧按拣下这个心思,深深地看了韩则和韩嫣两人一眼,说道:…怀瑾,王孙,不管怎么样,我和你们两人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既然你们这么说了,我也信你们,只是,这件事情,必须尽快解决,还有不到三个月,便是婚期,因此,最多一个半月,这件事必须解决!正好,剩下一个月,还能让龙点侯清醒一下,你们觉得如何!” 韩则和韩嫣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我们自然会尽快解决,伯明兄你急,我们兄弟两个只有更急的,要说起来,家父家祖早逝,阿说差不多是我和阿嫣一起当做儿子一般养大的,无论如何,我们不希望任何人毁了他!” 直望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如此,那便这般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事不能及时解决,那么就退亲吧!” 韩则盲接就说道:“若是解决不了,我们也不能让韩说那个糊涂的小子耽误了令妹。到时候,我们尽全力保全令妹的名声,不管怎么样,总之是我们韩家理亏!” 韩嫣咬着牙,说道:“要是阿说拧不过来,到时候,我亲自打断他的腿,不会让他祸害了别人!” 韩则和韩嫣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直望也没什么好说的,再说下去,就显得直家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了,即使直家和韩家成不了亲家,也不能做仇家,不过,既然韩则和韩嫣做了这样的保证,想必他们已经有了八威把握,如此,他也就放了心。他点了点头:“那望就静候佳音,这就告辞了!” 韩则点了点头,说道:“待这事解决,则亲自带着三弟前往塞侯府请罪!” 对这事感到不满的不只是直望,还有刘彻。 当刘彻将韩则和韩嫣叫过去的时候,要是韩说这会儿站在他们两个面前,他们两个怕是恨不得将这个不省心地直接揍死算了。 刘彻看着韩则和韩嫣已经是憔悴了不少的脸,心中也是一松,不管怎么样,这两人也是快要被这事给折腾得快要崩溃了,心里顿时平和了不少,他慢悠悠地问道:“听说韩说那小子最近很不省心?他不是和直家的姑娘订了亲吗?怎么还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韩则嘴里直发苦,赶紧说道:“陛下容禀,这事的确是韩说那混账荒唐,为了这件事,臣跟直伯明这么多年的交情,几乎就要翻脸了!臣,臣实在是……刘彻见韩则几乎失态的模样,神情轻松了很多,他忽然说道:“听说,你们在想办法,让韩说那小子死心?” 说到这里,刘彻的好奇心已经升起来了,他可以说是饶有兴致道:“年轻人见识的少,难免被迷惑,韩说那小子难得看上了一个人,还是淮南王翁主那样的极品,想要让他死心,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啊!” 韩则听了,心里一紧,刘彻这话听起来漫不经心,但是,实际上,已经带着一点jǐng告的意味了,他相信,自己和韩嫣商议的话,刘彻应该是不知道的,不过,这话既然让刘彻知道了,要么是那个酒楼的问题,要么是直望那边的问题,不过,由此可以知道,刘彻手里的暗中势力只怕也是不浅。 韩则很是谨慎地说道:“陛下,韩说见识得少,因而,这一次显得格外不理智。固然,淮南王翁主是个美人,且颇有几分手段心机,别说韩说,即便是久经风月场之人,也难免陷入温柔乡中。只是,比较起来,韩说简直是将淮南王翁主看做神女天人一般,觉得她完美无缺。” 说到这里,韩则顿了顿,这才咬牙说道: “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淮南王翁主果然美丽高贵,但是,她无诏来到长安,且整rì里周旋在诸多权贵之间,其用心颇有可疑之处。臣虽说只是见过淮南王翁主一面,已经可以看出,翁主心机深沉,绝非平常少女,便是一般男子,论起手段心机,怕是也颇有不及之处!这般女子,如何会与韩说心中所想一般完美无缺!” 刘彻听得眯起了眼睛,韩则叹道:“舍弟将淮南翁主当做天女,而想要舍弟死心,无非是想办法让舍弟知道,淮南翁主不仅不是天女,反而在某些方面,甚至还不如平常的女人,那么,舍弟自然就死心了!” 刘彻喝道:“韩怀瑾,你倒是很大的胆子,竟敢设计宗室翁主!”不过,对刘彻颇为了解的韩则听了,心却放下了一半,知道刘彻是已经不生气了,不过还是叩首道:“请陛下赎罪!” 刘彻见韩则和韩嫣都跪伏在地,这会儿心情也好了很多,挥手道:“罢了,你们起来吧,一边坐!杨得意,上茶!” 杨得意在一边看着,心中暗自佩服,韩家兄弟两个着实是机敏的,要是换了个人,怕是早就被治罪了,不过,他还是利索地端上茶来,亲自给韩则和韩嫣两人奉上。 刘彻在那里几乎可以说是兴致勃勃了,他轻哼道:“那刘陵,看着是个美人,可惜那心肠,却如同蛇蝎一般!也不知道刘安那老匹夫怎么教养的,好歹是宗室之女,居然养得不知廉耻到了极点,朕好歹算是她的堂兄,她居然也能毫无顾忌地勾引朕,实在是荒唐!” 韩则心中撇了撇嘴,刘家人难不成还有什么**不**的想法吗?当初,惠帝刘盈的皇后张嫣可还是他嫡亲的外甥女呢!没准,刘彻这会儿跟刘陵已经勾搭上了呢,还在这里义正言辞个什么呢! 刘彻一点也不知道韩则的腹诽,他冷笑道:“刘安那老匹夫让刘陵来,打的什么主意,朕难道还不清楚,无非就是美人计罢了! 哼,偏偏还有一大帮人,跟没见过女人一般,凑了上去!怀瑾,朕知道你肯定已经有了主意,正好说出来,朕来参详参详!” 韩则傻了眼,他和韩嫣的主意能直接跟刘彻说吗?按照他们的法子,是直接下点迷幻药什么的,让刘陵直接跟某个人滚到床上,并且,说一些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话什么的,还要正好让韩说看到听到,如此,自然一切也就搞定了。 不过,既然刘彻问了,韩则还是说道: “臣如今不过是有些想头,不过要怎么做,还需要参详参详!” 刘彻简直如同听到了什么超级八卦的狗仔队一般,饶有兴致地问道:“说说看,正好朕帮你参详参详!” 韩则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下,决定这事的确可以借着皇帝的手做成了,这样,也省得暴露了韩家暗地里的力量,免得惹人忌讳,于是,他便说道:“刘陵翁主素来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如今,更是一边吊着舍弟,一边又与卫将军有些不清不楚,另外,还跟不少大人都有些来往!臣想着,若是让舍弟看到刘陵翁主已经选中了某个大人在一起,自然也就断了这个心思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其实意思就是,盲接让韩说看看,你所以为的神仙妹妹,其实就是个人尽可夫的。 刘彻自然也听了出来,知道了韩则的意思,不过也不觉得韩则yīn狠,因为刘彻比韩则狠多了,他抚掌笑道:“这主意不错,不过,效果慢了些,毕竟,过短时间,韩说那小子就要成亲了,怎么着都要在最近将事情解决了,免得他娶塞侯家的姑娘的时候,也是失魂落魄的,那样就不美了!” “陛下英明!”韩则在一边恭维道。 刘彻有些得意,笑道:“这件事,就交给朕便是,有些事情,怀瑾你终究不便宜!嗯,韩说那小子虽说混账了一些,不过,好歹是个猛将,朕是要大用的,总不能让他栽在一个蛇蝎美人身上!” “臣代舍弟谢过陛下!”韩则和韩嫣同时跪下叩首道,心中都是长松了一口气,既然刘彻这般说了,起码减少了秋后算账的意思,尤其,他将韩说看成了一个没什么心眼的,只会打仗的莽夫,这却是一件好事,起码,刘彻能放心用韩说了。 刘彻在那里打了包票,这种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作为一个帝王,想要完威,自然是再简单不过了! 韩则和韩嫣很是真心诚意地感激了一下刘彻,让刘彻心怀大慰之后,这才回去了。 坐在马车上,韩嫣掏出一张丝帕,狠狠地擦了一把汗,咬牙道:“那个混账小子,惹下这般麻烦,等事情解决了,我非要揍他一顿不可!“韩则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说道:“那是自然,这小子,原以为是个省心的,结果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闹出这等事情来!不过,好在陛下对淮南王早就有了不满,既然这事陛下要插手了,估计不弄得刘陵身败名裂,陛下怕是不会松手的!” “那也是她活该!”韩婿冷笑道,“她要是安安分分在淮南国做她的翁主,这两年自然已经能嫁人了,根据汉律,祸不及出嫁之女,如此,她自然可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惜的是,她居然跑到长安来兴风作浪,无论有什么后果,也是她自找的!” 韩则点了点头,然后叹道:“这事哪怕是陛下出手,但是,陛下绝对不会承认这事是他干的,咱们也要预备着,将这个黑锅背起来! 嘿,这次,咱们是彻底要跟刘安他们一家翻脸了!” 韩嫣冷着一张脸:“那又如何,刘安算什么东西,自以为是,又优柔寡断,就知道搞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他要是能成功,那才是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