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逻辑》 自序 自序 2011年1月1日。 时隔7年,自从2003年到北京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在日本过的元旦。对我们日本人来说,1月1日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完全等于中国人过春节,虽然在物质准备和庆祝节日的力度上,日本的元旦远远不如中国的春节。在日本的历史上,元旦始终都反映着大和民族“简单而美丽”的风俗习惯,不夸张,不张扬,踏踏实实地,一年又一年。 日本人只是相信,坚持是个力量。 忽然想到,曾经有不少中国朋友向我咨询过同一个问题,“加藤,日本人过春节吗?”说实话,很惊讶,我原来,尤其来中国以前,以为“日本人就是过元旦”这一事实是具有普遍性的,不存在讨论的余地。后来想,那么,我本人来华前有没有了解“中国人既过元旦又过春节,但后者更重要”的事实呢?抱歉,坦白交待,我也没什么了解。有一点令人欣慰的是,我每次回日本,不少祖国同胞都问我中国人过春节的文化体系,说明传统意义上的日本人还是对中国很感兴趣,甚至了解的。只是说,在日本人自身的日常生活当中,只过元旦,不过春节,国家也好,人民也罢,都不采取,也不怎么重视农历。 等于“大年三十”的12月31日也很重要。那天在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老百姓都团聚在家里,看看电视,聊聊家常。到了晚上,便都调整频道,等着看“红白歌唱会”(相当于中国的“春晚”),日本唯一的公共电视台nhk每年都会在这时候召集同年最引人注目的流行歌手,以扮演“白色队vs红色队”的态势,在著名文化艺人(今年是“岚-arashi”)的主持引导下展开6个小时左右的竞争。这是日本人必看的过年节目。 临近午夜敲钟的时刻,几乎所有电视台都从自己的节目特色出发,走进寺庙、神社等地进行新年的祝福。作为风俗习惯,这一“除夕”到元旦的跨越时刻,人们还会吃上一碗“过年荞麦面”,祝一家人长寿。 凌晨1时半的时候,朝日电视台会播出一档“讨论到天亮”的节目。这档节目从1988年开始持续至今,栏目组从日本各界召集14名象征“去年”的人物,包括政治家、商人、企业家、经济学家、媒体人、文化人等,共同回顾2010年,展望2011年,一直讨论到6时,即天亮。今年的主题是:萎缩中的日本走向何方? 26岁的我还比较年轻,但却很幸运地第一次参加了这档节目,在百姓们在家里享受欢乐和祝福的时刻,跟祖国的长辈们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具体不多说了,反正,参加的14人,包括我自己,都对日本的现状感到担忧,认为日本必须摆脱国家整体的“通缩”,否则无法在变革中的国际社会谋生下去。 差不多有50小时没有睡觉了,终于在节目录制后完成了2010年最后的任务。过去的这一年,我该做的都做了,能做的都做了,不后悔。可以说,这是自我出生以后第一个令自己满意的一年,一言难尽,令人难忘。 天已经亮了,蓝色的天。越远离东京,空气越新鲜。本打算在车上睡觉的,元旦的凌晨,当然不堵车,但上高速怎么也需要1个半小时才到家。那之后看到的富士山,有可能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富士山了。这海拔3776米,跨越静冈县与山梨县,位于以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的小说《伊豆的舞女》而闻名的伊豆半岛之北边。 对我们伊豆人来说,富士山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时隔7年,“偶然”碰到它,仍能让我失去任何言语,或许,我原来对它有误解,这一山脉不是从天掉下来的,任何人都能看得见,摸得着。这里能让所有日本人产生自豪感,并起到强化民族凝聚力的作用,然而,这一切对我来说却只是代号“老乡”(我出生在静冈,过了12年;在山梨上了中学,过了6年,然后来了北京)的富士山,突然变成了陌生的产物。看着国人心里最漂亮的山脉,我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无论这山离你有多近,它都不可能变成你的熟人,而永远保持陌生、神秘、遥远地存在着。我下决心,下次回国时一定去爬富士山,10年没有上去了,真想再次挑战一下。 6时半回到家里,等在家门口的母亲,让我倍感温馨。2009年,我们全家失去了父亲,母亲变成一个人了,作为长子,在跟弟弟、妹妹的配合下,要认真思考如何才能让母亲幸福地过下去。这是“想家”的时光。收拾东西,泡澡,然后跟母亲一起做饭。 元旦的时候,我们一般吃“年饭”,不是所谓豪奢的“怀石料理”。我们不过是普通家庭,有炖菜、年糕、还有一些母亲拿手的家常菜就够了。量也不多,吃不下就不要做,吃不下就不要点。我想,日本人有理由把这种简单和朴素保持下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人是这样跟地震打交道的(1) 日本人是这样跟地震打交道的(1) 我是日本伊豆人,伊豆半岛是自然灾害最频繁的地方之一。对我来说,地震、台风、洪水、火山等自然灾害再平常不过,我把它们视为一辈子要打交道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在日本地震是常态,而不是非常态,没有人没经历过地震。 日本国民对地震极为敏感,还是比较习惯“与地震打交道”的。“如何与自然和谐共处”,对任何时代或地区来说是个永恒课题。日本不例外,中国也不例外。 日本政府对每一处建筑物制定了明确的抗震标准。倘若一个建筑不符合或不及格其标准,它就不能存在。比如,建筑是最容易造成“政商勾结”的行业,假如平时给政治人物提供政治献金的建筑业老板,做的写字楼没达到抗震标准,政治人物又偷偷容忍了其失误,或故意装糊涂,被媒体曝光后,我100%相信,这届内阁要垮台了。 别说政治人物,在人口极端密集的东京,如果有建筑设计师在其工作中有一点疏忽,就立刻会被媒体批评,而他随后的生存环境就会恶化到底,成为全民的敌人。天经地义,对生活在“地震大国”的日本国民来说,建筑有多大耐心是牵涉生死的大事。建筑无小事。媒体针对建筑的监督相当严格,其力度并不亚于针对政治人物丑闻或官僚的批判。收视率最高的节目往往是天气预报,地震预报则是其中的重要环节。2008年6月14日栗原发生地震前,日本地震局提前10秒做出了预警,并在公共电视台nhk中播出,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在地震预警上有两方面的特征:(1)定期预警地震,虽有时不准或漏报,但整体上令人满意。据专家说,大的地震相对容易预测,小的比较困难;(2)有了预警,还要及时向公众发布信息。比如栗原地震,从预警到播出只用6秒钟,这就要求地震部门和电视台配合非常默契。各大型公共场所都有专用的地震预报广播,比如大的商场超市,经常会播出“多少分钟后会发生×级地震,请大家迅速撤离”。所有日本人都很熟悉预警前固定的“提示音乐”。它与自己的生活和生命息息相关,此刻,人不可能不认真。 “预警”不过是冰山一角,更重要的是全民日常的安全教育。其实很简单,做防震教育不要印很多教材,只要各学校能坚持要求全体师生做好实际的演习训练即可,投入很少,回报很多,对师生们的帮助却很大。 日本的学校每个学期都必须搞一次避震演习。所有教师从学生时代起,就接受过很多次避震演习。因此,实际遇到地震时,他们知道该如何做,正确的步骤是什么。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的12年下来,我们大概要接受30多次防灾训练,从未接触过任何有关灌输理论的教材。通过不断的演习,让我们明白了,在自然灾害发生时,人与人的协调与配合最为重要。 演习时,首先应立刻戴上安全头套。所谓安全头套,就是平时凳子上的坐垫,但经过特殊设计,在发生晃动时,立刻将它扣到脑袋上,以保护头部。然后迅速躲藏到安全的地方,等晃动停止后,在老师的统一带领和班长的积极引导下,迅速离开教室。在那样的紧急时刻,日本人对秩序的尊重发挥到了极致,它是潜移默化而根深蒂固的,不是简单依靠理论或一次性、灌输性教育获得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人是这样跟地震打交道的(2) 日本人是这样跟地震打交道的(2) 按政府规定,所有学校建筑物必须在楼外安装临时楼梯——非常楼梯,教室里要有紧急出口——非常口。哪个班走哪条线路,都事先规划好,以避免地震发生后出现拥堵、混乱、无序等状况,这样可以保证每个老师和学生都能迅速、安全地撤离。撤离后的师生,最后到一个固定的场所,学校操场或大广场等,按每一个班级排队,班长点名确认后,迅速汇报给班主任,班主任陆续汇报给副校长,副校长最后汇报给校长。 家庭对灾害的准备也极为重要。虽然父母很少告诉我遇到地震该怎么做,但从他们日常行为和生活方式中,早就了解到应该如何应对地震,真的发生,该怎么做。 重物一般不放在高处,而放在地上或柜子里。安装电灯要非常结实,需要定期确认,有问题就赶紧维修。家家都有“防灾袋”,我家每时每刻储备着两个防灾袋,里面的东西都很轻,以便一旦发生地震,拿起来就快跑。每个家庭防灾袋中的内容大同小异,其中的食物和水,都是能长时间储存的,水一般是易拉罐装,这样不容易变质。有的家还在防灾袋里放上肥皂等。 大地震发生后,灾民住帐篷的情况比较少,大家都是到附近学校的体育馆中避难。这样人员相对集中,容易得到救援,食物和水也比较容易发放。比如,2007年7月16日发生的新潟大地震,许多失去家的受害者们在体育馆中度过了1个多月。 日本有很多关于地震的博物馆、资料馆,教育机构让中小学生参观那些地方,告诉他们生命的宝贵、地震的历史、防震知识等。我建议,中国的每一所学校从小学开始,至少每学期进行一次防灾演习,至少要让学生知道假设发生地震,第一怎么做,要从哪儿出去等。现在,对中国百姓来说,地震已经不是陌生而遥远的概念了。 从2008年5月12日发生的汶川大地震(里氏8.0级),到刚刚发生的玉树大地震(里氏7.1级),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近年来,日本也发生了大地震,2008年6月14日早晨,位于东北地区的宫城县栗原市发生了里氏7.2级地震;2008年7月24日半夜,地点又是属于东北地区的岩手县沿海北部遭到了大地震,里氏6.8级,大约107人受伤。 在日本,我们从小到大都要在“地震随时有可能发生”的非常状况下经营生活,接受了12年的防灾教育。2008年在岩手县发生两次大地震后,当地朋友相当冷静地跟我说:“天天都地震,那两次不过大一点。” 在家庭和学校里,日本人从小接受这样一个教育:和朋友约会,必须提前5分钟到,坐在那里等朋友来。 这其实就是一种态度:把任何事情都做在前面,遇到问题时你才不会慌张。一个人总是迟到5分钟,你只能等着事情来了再想办法,那样自然会遇到不确定性。 抗震救灾最终考验着的,还是国民素质的问题,包括如何尊重他人,如何与他人和谐相处,如何增加忧患意识……国民素质教育不是一天能完成的。 生命无小事。任何一个公民的伤亡都是国家大事,如果早做准备,就会挽救很多人的生命。对抗震这样极端紧张的事态来说,平时的积累极为重要。我做专业运动员时,教练每天都告诉我:“你在训练中做不到的事情,在比赛中也绝对做不到。”抗震救灾也是如此。 栗原发生地震的那天晚上,我跟在伊豆生活的母亲通了电话,她说:“发生地震再正常不过,我们没有资格把它说成天灾。自然给人类赋予的恩惠太多,太多……重要的是尽量预防,减少灾后的损害。政府、媒体、国民都要全力配合,保持稳重。国民还是冷静的,不会引发什么动乱。东北地区的亲戚也没事,你不用担心。对了,四川怎么样?我更担心那边。日本政府应该好好把帐篷等物品提供给他们,参加救援……”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11”:亲历与反思(1) “3·11”:亲历与反思(1) 至2011年3月21日19时为止,据日本官方统计,大地震、大海啸造成的死亡人数达到8649人;失踪人数达到18000人;避难者人数达到338522人。至我写此文的2011年9月4日为止,据日本警视厅统计,死亡者达到15670人(宫城县9438人;岩手县4653人;福岛县1603人),失踪者达到4282人(宫城县2285人;岩手县1748人;福岛县245人),把死亡者与失踪者合起来,已经超过2万人了。 一 2011年3月10日晚上21时,我带着第一次访问中国的母亲,从北京起飞,回到了东京。一切都顺利,也很正常。母亲坐火车往伊豆回,我则打车往东京市中心去。22时,我到达位于东京后乐园的tokyo dome hotel,办完手续,前台人员把22层的房卡递过来,我拿到后坐电梯上去。电梯是透明的,东京的夜景很漂亮,高楼很多,不奢侈,很朴实。这是已初步实现现代化,走向后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市民们都按照“同一座城市,同一条规律”的潜规则去经营生活。电梯往上开着,虽然我一个人,却感到很浪漫。我还是很喜欢东京的,这座城市就这样活下去,一天接一天,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流逝下去。 3月11日。 我像平时一样不定闹钟,早晨5时自然醒,起床,开灯,洗脸,写一篇中文专栏。写完后打开窗帘,晴天,很舒服,突然有种外出晨跑的冲动,于是起身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跑出去。我在8时返回酒店,简单冲了下澡,便开始回复邮件。我这次回国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跟一位日本广告方面的企业家一起做一本对谈图书,内容为“让我们一起聊聊中国”,为期3天;14日到某汽车公司演讲,参加几场活动等;15日早上从东京羽田机场飞往北京。这是我那一刻已经定好的计划。 9时半出发,与平时没有任何差别的一天,谁也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大的灾难。 我在10时准时到达已约好的,位于东京赤坂(akasaka)的biztower。出版社的责任编辑把我带到22楼的会议室,等对谈伙伴上来后,我们便开始了关于这次活动的主题探讨。中午前后,伙伴把几名中国籍员工介绍过来,我采访他们,了解一下中国员工在日本大企业的待遇、困惑、劳动观念等差异带来的烦恼等。 之后,我们一行人起身到了赤坂美食街共进午餐,一人1000日元(70人民币左右)的标准,“八成饱”是日本人的传统习惯,不要浪费。 回办公室的路上,咖啡迷的我动不动对两位说:“我想喝咖啡,你们等我一下好吗?”对谈伙伴回应说:“当然可以啊,下午要不要换个地方聊?换换心情或许能带来不同的思路啊!”编辑说:“好主意,但这样还要把那些资料都带过来,会不会很麻烦?不如咱们就在办公楼的咖啡厅聊吧,我申请一下好一点的位子。” 13时半,我们到了22楼的开放式咖啡厅,人很多,大家都边喝边聊,周围还有一个小图书馆,令人感到舒适。我吃了一块蛋糕,喝着咖啡,跟平时一样,强有力地主张观点。然后,我跟伙伴之间的观点恰好交锋的时候,震感来了。伙伴第一反应说:“噢,加藤君,你感觉到摇晃了吗?你等等。”我轻松回应说:“噢,是啊,在摇晃呢。东京也有小地震啊,我以为只有伊豆半岛才会发生呢,还蛮新鲜的,哈哈。”我那一刻,说实话,还真没把几秒后将发生的大地震当回事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11”:亲历与反思(2) “3·11”:亲历与反思(2) 伙伴说:“不,不,这可不是一般的规模,你认真点!”下一刻,周围突然强有力地摇晃,我吓了一跳,从未经历过的摇晃和震感让我失去了语言,只是抓着桌子等待震感停下来。震感持续了很长时间,至少1分钟左右,在此过程中,几乎所有的书从柜子里蹦出来了,豪华的灯往人的方向去砸,用玻璃做的杯子等也纷纷被砸坏,“音响”非常明显。我望了四围,在咖啡厅那里,两个打工的女大学生显得很恐慌,双脚都在发抖,她们没用火,还可以,如果用火就麻烦了,火灾和地震往往会造成恶性循环。我判断,她们俩恐怕是没法靠自己避难了,我快速跑到她们跟前,拉着两人的手,躲到牢固的长桌子下面。 现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这样做,没有例外。 二 突发事件面前的冷静与镇定,并非出乎意料,没有人发出带着恐慌的大声。所有合格的日本国民从小学一年级承受的防灾训练教育,总算用得上了。记得10年前,我读高二的时候,第一学期末的训练上打破了“纪录”。这里指的纪录是什么呢? 每一班40名同学坐在教室里,班主任大声喊:“地震发生了!同学们开始行动!”紧接着,我们把平时放在椅子下面的安全帽拿出来,戴上,然后躲到桌子下面,深呼吸,等待下一个命令。校长亲自出来广播:“各位老师,同学们,我校附近刚刚发生了规模较大的地震,余震还在发生,请保持现有状态,在安全的地方等候救援。我校所有建筑的抗震性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请大家不要担心,保持冷静,请等待下一个广播。”过一阵子,又有一个广播来了:“各位老师,同学们,校办刚接到当地政府有关部门的通知,余震差不多停止了,请大家立即行动,集体跑到学校操场上来,各位老师,请配合好救援工作,开始!” 接下来,1000多名全校生保持戴着安全帽的状态,跟着班长快跑,从安全通道跑到外面,排着队,全力以赴地跑到学校操场里,每一班排成一排,由班长来点名,再由班长传达给班主任,最后由班主任传达给校长,校长最后宣布:“各位老师,同学们,辛苦了,从我播出指令后到现在,你们一共用时3分28秒,突破了校内纪录,大家辛苦了!” 我从小学直到高中,每个学期都要参加各所学校和地区举办的防灾训练,经历了12年,至少50场。总结一下经验,学校是这样训练的:假设地震发生,我们该怎么办,第一做什么,第二看哪里,第三怎么办,长时间不间断地训练使我们具备了不经思考即可做出自救反应的能力。 (1)要熄火。地震和火灾往往是离不开的,地震造成火灾是必然现象,必须刻意防止。(2)若可能,要尽量出去,屋子里很危险,楼上的东西掉下来,房屋倒塌,你埋在里面就完蛋了。在此过程中,你也要尽量戴上安全帽。(3)如果你没法出去,就躲避到桌子或椅子下面,冷静地等到摇晃停下来。然后,跟周围的人合作,手拉手,心连心,从安全通道跑到外面。日本每一栋楼都有为非常时期紧急使用的安全通道。我突然想起小学的老师在防灾训练课时跟我强调的话来:“你到了陌生的环境,首先要确认消防通道,无论多忙碌多着急,你都不能忽略这个过程,否则后果自己承担噢。” 三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11”:亲历与反思(3) “3·11”:亲历与反思(3) 假设地震发生,我们该怎么办?10年前练过的,听到的广播也与10年前一模一样。第一做什么,第二看哪里,第三怎么办……训练过50多次,不经大脑也明白该怎么应付。 我在脑子里快速整理了一遍自己要做的事,因为我们这里是无烟区,所以我第一时间便朝后面需要用火、用电的咖啡厅喊去:“喂,你们没事吧?别着急,有没有熄火,赶紧把所有火电停下来!然后到旁边的长桌子去躲避,你们那里很危险,东西会掉下来,快点!” 这里是22层,现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地继续在摇晃,持续了很长时间,这次地震的震感真是太强烈了。我们只能在这楼里找到安全的地方,躲避一阵子。我决定先到咖啡厅,把吓得已经不能行动的两个女孩子拉过来一起躲避。 地还在摇晃,强烈的震感使我不能顺利地到达后面位置的咖啡厅。短短的距离,我却要躲避冲撞过来的餐车、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吊灯……强忍着疼痛,撑着刚才意外被餐车撞到的腰部,我终于趔趄地来到咖啡厅的一侧,拉起两个女孩子的手,向原来20米左右的长桌子下面跑过去…… 此刻,咖啡厅旁的图书馆里一片狼藉,书柜里的书早已掉落了一地,几个大灯也掉下来了,声音很大,之前在里面看书的几个女孩子吓得大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使得整栋大楼瞬间失去了原有的和谐与宁静。 躲在桌子下面,我们始终维持着保护头部的状态。因为没有找到安全帽,所以我们只能用一些硬的本子、电脑等有意保护着头部。很长时间我都没有说话,坚持等着地震停下来。 等待的过程中,大厦的管理人员开始播放指令:“各位工作人员大家好,刚才东京发生了规模较大的地震,电梯已经不能使用了。但是请大家放心,我们这座大厦的耐震措施是完备的,请大家暂时找到安全的地方耐心等候救援。”广播人员断断续续至少播放了10次。我们听到这些,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虽然我们没有彻底放松,但感觉好一些。这座楼里没有电视,但听说岩手、宫城等东北地区的灾害很严重,我那里也有亲戚朋友,把手机拿出来试图打电话询问一下他们现在的状况。但发现,电话打不通,周围人都一样,电话线断了,或者此刻要打电话的人太多了,电话线忙得已经失控了。我们就这样一边等待,一边尽可能搜集地震有关信息,了解目前的状态。到底哪里才是隔震源地?究竟发生了多大规模的地震?旁边有人说:“好像东京的震级为5-6级,东北那边是8级以上。”我心说:“8.0级!?那相当危险了,而且那边是海边,真要发生海啸就麻烦了!” 这样过了2个小时左右,电梯依然在停,我们没有出去,但也不可能正常工作,于是很多人一边搜集信息,一边试图打电话联系亲友,或跟周围的人商量如何出去,如何回家等问题。我趁着震感不是很强烈的时候到有电视机的楼层,看到东北地区情况十分严峻,尤其海啸吞并一个小镇的那一画面让我久久难以平静。整个小镇都没了,住宅、汽车等就像多米诺一样,一个一个地被海啸淹没,在强大的自然灾害面前,人类为建立社会所付出的血汗相当脆弱。我无言,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一场面。 大厦管理人员又做了一次播放:“各位请注意,居住地点离公司不到5公里的员工,请走路回家,其他员工请暂时不要离开。”听到广播后,有一些人开始收拾东西,带着安全帽从非常楼梯下去……但是还有一批人没能回去(在东京市中心上班的人往往住在郊外或比较远的地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11”:亲历与反思(4) “3·11”:亲历与反思(4) 电话一直打不通。地铁也全停了,火车也停了。道路都被封了,有出租车,但此刻当然是供不应求,几百人,几千人排队等着出租车。我本来跟公司的领导有个约会,幸亏是在同一楼层上班的领导,否则根本无法联系上。18时,我跟领导打好招呼,带着安全帽走了大概5公里的路程,来到目的地。一路上,带着安全帽的上班族们排成一队,就像蚂蚁一样,有序地走路回家。 这场景格外令人深思。在这样联系不到任何人、没有车可坐、许多道路都被封锁的严峻情况下,没有人抱怨,很多人默默地走着,像早就约好了似的,此刻的东京呈现的只有完美的秩序。地乱了,心却不乱。硬件失控了,软件却平静。面对这样的灾难,日本国民还是比较冷静的,大家都不乱,此刻互相帮助,耐心走路回家。没有人在抱怨,只是偶尔互相喊一下鼓励性的话而已。 很多店关门了,但我们的目的地还在营业。我们20时到店里,吃饭吃到22时,然后出去。外面的场景跟几个小时前根本没有发生变化,人甚至更加多起来,有序起来。路上充满车流,却不动,我走到地铁,这里依然在封锁着,电话也打不通。我跟领导分手后,一个人走着走着,自己住的酒店很远,大概20公里。我也跟其他人一样,不多幻想,耐心走回居住的地方。偶尔发生余震,断断续续的,但感觉到高峰已经过去了,没有放心,却抱着平常心,慢慢回家。 偶尔跟旁边走路的人交流,共享遇到出生以来首次这么大规模地震的感受。东北地区的同胞们更加严重,但整个晚上,电话一直打不通,直到半夜3时多,地铁才慢慢地恢复,大部分线路,包括新干线等依然在停运的状态,直到第二天、第三天才逐步地恢复起来。当然,去往东北地区的铁道一直暂停营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很少遇到电话打不通,没有交通工具,没有食品的状态,简直回到原始时代的无人岛似的。到便利店,也几乎没有东西能买得到,全都被卖光了。每个大楼的房东担心火灾,所以命令下面的所有店,下午就暂停营业了。 我一步步走回去,没有疲倦,抱着平常心,却不放松。路上,尤其在地铁站附近看到了许许多多在外面睡觉的人,年轻的,中年的,高龄的,男的,女的,还有一些外国朋友。在日本,人们把它叫做“野宿”。因我对东京路程没那么熟,大概半夜3时才回到酒店,酒店大厅早已变海,外面还是很冷,没能回家的居民到酒店避冷,酒店方面也没有拒绝,处于这种紧急情况,彼此已不在乎这里是谁的,大家一起携手,共同渡过难关才是最重要的。这种场面,在大都市东京很少相逢,却在此刻令人感到温馨。 电梯当然停着,我从非常楼梯走到我住的房间,又是22楼…… 四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3·11地震和海啸可以说是此生面临最大的灾难,内心不恐慌是骗人的,大家却保持着惊人的冷静。 3月15日,我按原计划回到北京之后接受了大量的媒体采访。这期间有记者问过我:“日本民众在那么大的灾害面前怎么不乱呢?难道不害怕吗?”我回答说:“讨论怕不怕没有任何意义,在大灾害面前,在充满恐慌的前提下,能否做到保持平常心,理性判断出第一要看哪里,第二要做什么,第三要去哪里。”作为一名日本普通国民,我在第一次经历的大地震的现场,真正亲眼看到了现场同胞的超级冷静与克制,团结与理性。这一切,都是由我们自己,长期练出来的,而不是从天掉下来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11”:亲历与反思(5) “3·11”:亲历与反思(5) “互让带来互惠”的精神面貌也在地震发生后的国人心态起到了巨大作用。这一点也跟日本人的国民息相关。去过日本的朋友都很清楚,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日本人是靠秩序谋生的民族,无论是地铁里还是十字路口,商店里还是公厕里。为什么呢?因为,大部分日本人把让步看作是利益问题,而不仅是道德问题。少数服从多数,让一步后进两步,都是深刻输入到日本国民血液当中的东西。假如一个社会的组员在日常期或非常期都能够认同“退而进”的观念,秩序就会逐渐产生。亲自经历后才发现,地震发生后,内心恐慌,社会有序的原因,除了经教育练出来的平常心外,还有“互让互惠”的国民性。 地震、海啸发生之后,没有一个日本人责怪自然,没有人从“这是天灾还是”的角度看待灾害的发生以及接下来抗震救灾和灾后重建的过程。自然为人类赋予的恩惠已经太多,太深,太广了,人类有什么资格责怪自然呢?死亡人数之多,失踪规模之大,避难过程多难,没有人不把它视为是。我们有理由,也有义务寻找尽可能有效、和谐地跟自然界打交道。大地震、大海啸,核泄漏形成的,史无前例的“复合型危机”再次让日本人深思到了这一点,令人悲伤的同时,令人欣慰。 五 “核”这个字,以国际政治为专业的我是把它看作一种权力均衡的产物,也是一个国家为了维护主权而采用的一种外交武器。冷战期间,美苏两个超级大国都不断升级核威慑来维持相对和平的格局。至今,除了部分国家之外,没有一个正常的国家会真正试图使用核武器的方式来恐吓别人,保护自己。人类历史上,核武器只有一次被使用过。二战结束前夕,美国向日本的广岛和长崎两座城市投原子弹,致使日本成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受到核破坏的国家。 “核”这个玩意儿,若能和平利用,还是有一定的好处和作用的。何况,在世界各国都在谈论气候变化和减排问题的新形势下,增加对核能源的依赖能够减轻大量因二氧化碳的排放所造成的环境污染。《京都议定书》的主席国日本始终主张各国必须协调政策,互相减排,使得地球变得更加清洁。日本目前对核能源的依赖大概占30%左右。按政府所制定的原计划,在2030年之前,日本将在原有55座的基础上增设14座核电站。这说明,日本在未来的时间里要加大对核能源的依赖,以便达到应有的减排目标。 由于核受害国的历史给国民带来的内心恐慌,日本国民在日常生活中,公共场合上谈论“核”问题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禁忌。但另一方面,在我们居民区的周围往往也建设着核电站。我小时候住了一段时间的住宅区,旁边就是核电站,记得那块地方很神圣,周围很平静,却不好靠近。我上小学6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跟弟弟一起练习打棒球,结果因为投球把握得不好,球落到了核电站那边,还打砸了玻璃窗户。我以为里面的工作人员会出来找我谈话,甚至罚款,但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生。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原因很有可能是,他们不想让外界的人知道里面的结构和设备。 日本国民在“核”面前是充满矛盾的,甚至在世界史上都是最矛盾的。唯一的核受害国、对核能源的高依赖、禁忌讨论核问题、生活周围无处不在。然而,这次大地震、大海啸造成的核泄漏、核辐射等现象使得日本人在“核”面前的矛盾进一步深化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3·11”:亲历与反思(6) “3·11”:亲历与反思(6) 六 3月15日离开日本之前,我在东京国会附近,跟菅直人内阁的几名骨干人员沟通,共同探讨对策。 我想,接下来,日本政府要避免的是“集体疲倦”。无论是控制核辐射还是安置灾民,真正制定政策的决策者们集体陷入疲惫状态,无法做出理性、正确的判断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政策协调与信息对称也很重要。此次抗震救灾和灾后重建的过程涉及到多个不同的部门:内阁、政府、国会、警察、自卫队、经济产业省、文部科学省、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媒体、非政府组织、志愿者、海外救援队……角色之多使得灾后的过程变得错综复杂,“协调”将是核心因素,但同时,由菅直人担任部长的“对策总部”又不能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投入在协调沟通和利益的层面,“落实”才是关键。总之,史无前例的复合型危机正在考验着正在举国一致面对大灾害的日本政府。国民究竟有多大的决心和本事渡过难关?这一切奋斗的过程已经远远超出了日本本身,而成为世界问题。世界公民要记住:地震是会发生的,如果下一个是你,你该怎么办? “危”中有“机”,我们不能放弃,通过大危机,日本人很有可能更加清晰地明白国民的幸福是什么,为此,国家需要必备什么,能源怎么供应,经济怎么去发展,文化怎么保留,怎么跟国际社会打交道等。盲目悲伤是不可取的,此刻,全体日本人应该向前看,往前走,这是我们在危机面前必须保持的基本姿态。 地震发生正好过了一周的时候,我收到了远在日本经济产业省(相当于中国的商务部)上班,正在负责应对核泄漏问题的朋友的来信。他想通过我,把日本人在灾难面前的立场传达给包括中国在内的海外朋友们: “国际社会上有不少人强调,核危机后日本的原子能很危险,但日本政府和民众坚信,我们一定会控制好核电站,处理好这场危机。” 此刻政府的指挥能力和应对机制将起到关键作用。但在我看来,不管政府表现得多么完美,民众无法配合、遵从秩序、理解国情的话,任何官方的劳动都会陷入浪费的境地。在这个意义上,令人欣慰的一点是,日本百姓在危机面前没有乱,坦率说,内心恐慌,生活有序。 这首先还是与之前所述的,我们从小接触的教育环境密不可分。我是地震等自然灾害多发的伊豆半岛出身,对于小规模的地震,已经很熟悉。在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大地震面前,我却没有着急,周围的工作人员也保持着平常心。 其次也跟日本人随着经济发展、社会现代化等进展所培养的“互惠互让”的精神有关。日本人不仅把“互惠互让”看作是道德问题,更把它看成一种利益问题。不管是日常时期还是非常时期,每一个公民在公共秩序面前主动让步,正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在吃亏。如果大家都能够意识到这一点,秩序亦会逐渐萌芽。在那场地震发生的时候,日本人没乱还是有理由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福岛核危机:日本将“弃核”吗?(1) 福岛核危机:日本将“弃核”吗?(1) 有人说“3·11”是千年一遇的,说得比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机”严重很多。我对此表示赞同,就像我在央视《新闻1+1》里跟白岩松一起讨论的一样,“大地震、大海啸、核泄漏三位一体的复合型大危机”,确实是千年一遇的大灾难。 后来,造成“核危机”的东京电力公司成为了日本舆论以及国际媒体关注的焦点,各方纷纷谴责东电在抢险救灾中的失误和失败之处。 在这里,我想讨论一下日本应该如何“处理”东电,东电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它涉及到日本未来发展的核心利益。 首先,在技术方面,东电3月27日上午曾宣布,福岛第一核电站2号机组涡轮机房地下室积水中放射性活度达到每毫升29亿贝克勒尔,“相当于一般反应堆运转时冷却水放射性物质活度的1000万倍”。这一结论立即被日本及国际媒体广为报道,但日本原子能安全委员会认为“数值过高,很可疑。活度如此之高很不正常”,并要求东京电力公司重新做出分析。东京电力公司重新检测后发现,由于“没有仔细研究数据”,搞混了两种元素的比例,其实放射性活度超标10万倍而非1000万倍。 在员工的保障方面,备受关注的“福岛勇士”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日本原子能保安检察官横田一磨在当天举行的记者会上表示:“22日至26日对福岛核电站工作人员相关状况进行考察后确认,他们每天只收到发放的1.5升矿泉水1瓶。”后来,据说饮食有所改善,但还是吃不饱,睡觉用的毛毯也很缺乏。横田又说:“不能这样对待在如此恶劣条件下工作的人。根本问题在于企业。”企业指的无疑是东京电力,他们肯定不缺钱,但组织和运输恐怕已经崩溃。 崩溃是正常的,因为一把手没有出来指挥。美国《华盛顿邮报》3月29日刊登专文批评东电高层,指出东电株式会社的社长清水从3月13日以来就见不到面,不知道去了哪里。文章还提到,日本参院议长西冈武夫表示“无法理解”清水的行为。据悉,清水曾向福岛县知事提出前往灾区向居民道歉,但遭到了断然拒绝。无论如何,如菅直人所表达的那样,日本此次“史上最大危机”是由东京电力这样一家私营企业处理的,而他们处理的效果绝对不理想。 在这种情况下,国家战略担当相玄叶光一郎提出:“围绕东京电力何去何从当然会有各种讨论意见”,国有化也是可能的选项之一。不过,官房长官枝野幸男则表示,现在政府还没有这样的计划,当务之急是指挥东京电力把抢险的事情做好,到安全了以后再说。按照这几天东京电力分析危机和解释情况的逻辑,似乎可以说,该公司的命运还“无法确定”。 不过,我认为,东京电力的问题,此刻,该好好反思一下了。日本的电力管理体制非常奇怪,若干家大企业是私营企业,却依靠政府的力量获取了垄断经营的地位。比如东电,尽管资料上说其成立于1951年,但其实他们早在1883年就以“东京电灯”的名义活跃于日本了。早在战前就实现了对东京等地电力市场的控制,成为控制日本经济的“财阀”之一。 二战之后,日本被迫开国,麦克阿瑟将军处理和惩罚了一些参与侵略扩张的大企业。许多他认为“坏”的企业都被解散或国有化了,但东电作为只在本土经营的“好”企业,没有遭到处理,保持了垄断。就这样,东电一百多年来控制着日本全国三分之一的电力却一直没有出事,这本身就不正常。人们对于电力公司也了解得很少,在跟电力公司打交道的场合,“神秘、陌生、奇怪”是大多数人的印象。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福岛核危机:日本将“弃核”吗?(2) 福岛核危机:日本将“弃核”吗?(2) 当然,政府对东电可不陌生。国会的政治家们需要政治捐款,经济产业省和它下属的原子能安全保安院的官僚们需要退休以后找个地方继续上班,都得依赖企业。前者是必须由东电这样的私企才能提供的,后者对东电也很有好处,没有谁比退休的公务员更善于对付民选的政治家了。东电这样的大公司当然不可能没有出过事,但在糊涂的政治家和精明的公务员的共同支持下,东电可以一次又一次的隐瞒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都以公司利益为最优先考虑,直到这次出了日本史上最大的灾难为止。 如果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中国,我相信,中国政府会立即投入抢险救灾,而日本的应急体制远比中国复杂,许多人到现在也看不明白,指挥抢险的到底是政府还是东京电力?似乎每次汇报情况的都是东电,而在紧急关头下达命令的却是政府。 其实,东电当然也是想救灾的,不过它的利益毕竟首先是股东的利益,必然带有“最好别让外界知道问题”的侥幸心理,这就极大的影响和耽误了这场特殊事故的救灾进度。以菅直人为首的日本政府,对东电只能提出要求而不是死命令,具体的执行人员也是以企业为主,企业不执行或以各种借口拖延的话,政府也没办法,毕竟政府无权解除东电任何人的职务。我在微博上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说“此刻最重要的是像中国那样的体制优势和指挥能力,战胜危机取决于开放的信息和坚韧的精神”,而这都是日本的体制暂时提供不了的。 由于日本人极度谨慎刻板的性格,在救灾结束之前对负责救灾的东电实施国有化确实不可想象。不过,如果政府未来想国进民退,难度其实不会太大。舆论上,正如我一开始说的,东电应对事态实在不得力,已经丧失了民间的支持。经济上,东电作为直接受打击的企业,经济状况已变得一塌糊涂,其股票在证券交易所里已经下跌到了历史上最低点,却没有任何人购买。按日本法律规定,核泄漏事故后东电和政府都有赔偿受损者的义务,但各自承担多少份额却没有相应规定,也就是说政府很容易让东电多赔点,在经济上破产后毫无阻碍的接收。 对东电实行国进民退,还有更深刻的意义。我一直认为,日本经济的问题在于该私有的没私有,该国有的没国有。显然有必要的邮政私有化改革(国有的日本邮政是一个比电力还要特殊的体制,其荒唐程度是中国人难以想象的)一直推进不下去,而国家安全最需要的电力却控制在私营企业家手里。 这两个问题都是上百年的老问题了,但这也不是现在做不到的理由。如果利用福岛灾难的机会,对东电和其他同样陷入困境的电力公司实施国有化,使政府能够以撤职为制衡手段,那么电力公司莫名其妙的巨大权力就会变成名副其实的权力,走到阳光下来,这将成为现代日本政界为国家留下的重要遗产。而如果这次就这样放过他们,东电会变成一家“福岛事件我都没倒”的无敌企业,以后谁还能对付它? 日本的事情对发展中国家也是很有借鉴价值的。毕竟是较早实现工业化的国家,日本留下的很多教训值得发展中国家吸取。比如,普通铁路不要建成窄轨,高铁线路不要拐大的弯,全国电网不能搞成互相不通的两种频率,核电站一定要抗海啸,年轻人不要老是在家玩游戏机等。现在,东京电力再一次成为了中国的反面教材。最重要的东西一定要由政府可以撤掉的人来掌握。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福岛核危机:日本将“弃核”吗?(3) 福岛核危机:日本将“弃核”吗?(3) 东电该国有化了,灾后发生后已有半年以上,从菅直人到野田佳彦,日本又换了首相,核危机造成国民主张“我们不要核能源了!”“反核”势力日益严重,本来在目前拥有53座核电站的基础上,2030年之前增设14座的日本政府再也难以增设了。日本一位官员曾对我透露:“至少10年,长的话30年之内恐怕无法增设核电站了,老百姓的核恐慌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那么,问题是,日本必将走向“弃核”的道路吗? 可想而知,福岛核电站的泄漏事件已经成为日本的“国难”。在nhk电视台节目上,看到排成一排的四个巨大原子炉一个接一个发生爆炸,全体国民都在祈祷原子炉早点降温,辐射物质早点消退。 灾区几个县的同胞,刚刚幸运地逃出海啸,现在又处于核辐射的危险之中,其难过的心情可想而知。其他地方的人也不好过。由于全国的核电站都被关闭,关东和关西的电网没有连接,东京电力公司已经在东京和附近城市实施轮流计划停电,时间为6:20-22:00。连电视都看不到,这更加剧了没有消息来源的民众紧张和恐慌的情绪。 比当前的核辐射威胁更严重的则是信心的丧失。无论是政府有关部门、自卫队还是首当其冲的东京电力公司,在事件的处理上都没有表现出日本引以为豪的高效率。我所认识的中日两国对核电有了解的人士都说,电站的控制者没有在第一时间采取“停机、冷却、封闭”的对策,耽误了时间,是现在出事的重要原因。 不难想象,受到质疑的还有核电这一事业本身。民间活跃的反核组织“原子力情报资料室”认为,日本作为地震大国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搞核电。福岛出事之后,他们呼吁展开“脱原发”,即放弃核电运动。这一呼吁可以说立即击中了日本人心中的痛点。 作为世界上唯一遭受核武器危害的国家,核武器是日本人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主流社会永远不去讨论的禁忌话题。但是,日本同时也是一个极其缺乏资源的岛国,地下没有石油和煤炭,这类能源全都要靠进口。于是在经济起飞的六十年代,核电站终于走进了日本。如果说“不应该”搞核电的话,那么,日本也不应该搞工业,不应该成为第三经济大国,甚至都不应该有一亿多人口。 核电毫无疑问是人类最安全的大宗能源。美国是使用石油最多的国家,获得石油的代价,是美国士兵、敌对军人和无辜者的生命。日本作为能源进口者,表面上并不需要付出这种代价,但漫长的海运线路随时可能中断,导致经济彻底崩溃。二战中,美国通过封锁对日本造成的打击远远超过核爆。只有可以储存的核燃料,才能让日本部分实现能源安全。 核电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好处,那就是帮助减少核武器。世界上的核燃料毕竟是有限的,当可开采的核燃料耗尽的时候,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在巨大的需求面前,可能会拆卸一些核武器,制成名为mox的燃料卖给核电厂。这个情况已经出现了。这次出现问题的福岛三号反应堆的燃料,就来自一颗被拆卸的美国核弹(当然已经在美国进行了可靠的处理,绝对不可能再武装化了)。核电站的需求是让核大国之间举行战略武器谈判、削减核武器数量的最大动力。作为受过核武器伤害的国家,日本实际上是在用全国国民缴纳的电费,来推动这个进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福岛核危机:日本将“弃核”吗?(4) 福岛核危机:日本将“弃核”吗?(4) 尽管如此,要让敏感的日本人战胜对核的恐惧,无疑是不容易的。过去在日本的漫画、电影、电视上活跃着一个非常著名的机器人卡通形象,名叫阿童木。这个男孩般长相的机器人既可爱又力大无穷,凭借着十万马力的强大能量和高度的智慧保护正义,是日本动漫中少见的没有任何缺点或弱点的主人公。其实“阿童木”就是英文中的“atom”,意思是原子,他著名的“十万马力”也正好相当于五十年代常见的原子炉。后来原子炉的能量越来越大,阿童木也被重新设定为一百万马力。阿童木的出现,让日本儿童在得知广岛和长崎的悲剧之前,可以先对和平利用的原子能产生一些好的印象。 阿童木从1963年飞到1981年活跃在电视银屏上,正好见证了日本核电高速发展的时代。日本在这段时间里顺利地走到了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的位置上,也建造了几十个原子炉,满足了全国三分之一的用电需求。福岛核电站出故障的几个原子炉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成的,其中最先出问题的一号反应堆本来马上就要到达四十年的预期寿命。之所以是福岛出问题,而别的地方没事,这也是个重要的原因:它太老了。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在设计这几个原子炉时,人类还没有见过日本那种9级地震。福岛的一号至六号反应堆有安全系统,但需要在停机后保持几天供电让其冷却。不幸的是,海啸摧毁了电网和备用的柴油机,紧急使用的电池在使用了8小时候也没电了,随后就出了大事。其他的核电站则具有改良的系统,保障了电力,在这种难以想象的灾难关头保持了安全。 而日本与美国、法国合作开发,正在建造和向外国出售的第三代原子炉,甚至连电力都不需要用,控制员什么都不干就可以经历任何情况的考验。如果这种技术早点得到采用,所有严重的核事故都不会发生。 无论如何,摆在眼前的是如何解决福岛问题和决定核电的命运。关于前者,我来北京之前有内阁成员向我介绍过情况。爆炸看起来虽然可怕,但爆炸的是氢气而不是核燃料,核泄漏还没有真正伤害到人,即使抢救失败,彻底失控的可能性不大,就算彻底失控了也不可能出现苏联切尔诺贝利的灾难,因为后者的设计太差了。另外,福岛的经济损失虽然极大,但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人员死亡或遭到致命的辐射,将来有可能以零死亡结束,这对刚刚失去了上万人的日本来说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目前来说,对核的恐惧给日本带来的损失,将远远超过核泄露本身。战胜灾难的关键在于开放的信息和坚韧的精神。开放信息是核能成功的关键,法国就是最好的例子。作为世界上使用原子能最坚决的国家,法国78%的电力都来自核电站。所以在工业国中,只有法国不用担心波斯湾的局势,也不用面对节能减排的压力,环境污染的情况也比其他国家轻得多。法国甚至连反核电的力量都很少——世界上的大多数核电站都会把自己的废料运送到法国本土的一家专门的工厂处理和保存,这家工厂比核电站危险得多,而熟悉了核电的法国人民也就允许了。这本来也是日本曾经希望达到的目标,但1986年的切尔诺贝利之后,日本始终没能做到像法国一样用真诚赢得国民的支持。 我在写此文的此刻,野田佳彦接任了菅直人,在上台时,演说高手野田新首相强有力的主张“处理核问题是首务”。 日本国民,外国公民都知道,福岛的灾难远远没有结束,但当年的选择还是摆在了各国的面前。要不要继续发展核电站?法国认为没有必要讨论,美国的态度是要继续搞,德国决定放弃。不过,如果福岛真的以不死人告终,这件事对核电的推广来说也未必全是坏事,毕竟它检验了恶劣环境和失误操作的极限,而任何一个可能搞核电的国家,在地理位置安全上都将比日本有优势。 即使是日本自己,把阿童木时代的旧原子炉升级为更安全的新产品,我认为,也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出路。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1)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1) 3月11日,日本东北部为震中发生了震级9.1级的地震。高达30多米的海啸袭击了福岛、宫城、岩手等靠近太平洋的城市。这两个“天灾”影响了位于福岛,由东京电力公司运营的福岛核电站,核辐射危机至今依然持续着,危机的性质彻底变成了“”。 昨天深夜在东京跟经济产业省原子能保安院的工作人员交流,我问他们核辐射的前景如何,核危机能否被控制住。他们的回答是“不知道,我们都无法准确理解或预测真相。最后的落脚点恐怕只能把东电国有化,但这需要大量相关沟通和程序,现在还不好说”。 3月15日回到北京后,我也始终把此次日本遭受的危机作为教训,传达给中国的有识之士以及大众,并作交流。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本人没有去过受损最严重的重灾区。无论是作为一名日本国民还是作为一名评论人,不亲自体验“千年一遇”的危机是不合格,不负责任的。在灾害发生刚好一个月的此刻,我下定决心,从东京出发,一路向北。走遍了重灾区,感受太深,惨痛太深,悲情太深。 一 2011年4月4日晚上,我从北京起飞,回到东京。我坐的是全日空航空公司,以为会和平时一样,乘客不会很多,飞机不会太拥挤,保持一定的宽松度;抑或,乘客应该比平时稀少,毕竟,日本依然处于灾后重建期,陷入核危机的状况更是令人担忧,我判断:“现在去日本的人应该很少。” 结果证实,我的判断是错的。航班里的人还蛮多的,给人的感觉更加拥挤。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然而,着落于羽田机场后,我才突然觉醒,眼前的景象一下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还是回到了“灾区”。晚上8时左右,机场里很暗,到处都在停电,当然,该排队的人排队,该领取行李的人领取自己行李,人的面孔没有乱,心态没有乱,秩序没有乱。 那天我先要回伊豆,需要换几次车,最后坐上东海道线。 由于电梯全面关停,我错过了发车时间,只好等下一趟电车。站台四围很暗,不管是车站牌还是自动售货机,都没有明显的光线,附近的超市也停业了,大家都主动配合节电。 20分钟后,我上了京急线的电车,踏上了回伊豆的归程。一路上我没有看到陷入过度悲伤的人群,亦没有人刻意去谈论这场灾难,一切都与平时一样平静。 是母亲开车过来接的我。看到我的第一眼,她说:“嘉一,你回来了,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确实很疲倦,3月15日从东京回到北京之后,我一直忙于地震相关的写作和报道。这三个星期以来,我的劳动状态始终与“日本危机”同行。 在车上我问母亲:“后来停电的状况怎么样?生活没事吧?”她很随和地说:“没事,偶尔停电一会儿,但不管政府说百姓要不要停电,我们都会主动配合的,现在比原来更加节电,除了必须用的电之外,我也不多用,毕竟是灾后的关键时刻,大家都互相体谅一下。”我听了点点头,回到家后简单处理了一些杂事,打开电脑后,关灯。 第二天中午,我前往东京,14时,我到了靠近涩谷的表参道,访问一家公司;16时,我上地铁,去往东京的办公室,确认此次东京行的行程;18时半出门,去往fm东京电台,参加话题为“灾后的日本与中国”的直播节目。演播室附近的灯基本是关着的,大家都没有放松,依然处于忙碌的劳动状态。直播期间我谈到:“地震海啸发生后,中国民众格外关注日本动态”;“我相信,地震反而拉近了中国人与日本人之间的心距离,中国民众也努力去从日本经验中吸取教训,没有盲目指责日本,也没有悲伤看待日本。”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2)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2) 节目结束后,电台老板送我到楼梯:“地震发生后,我们也以24小时的体制滚动性播出新闻。电台这样的媒体近年来渐入低谷,根本比不上电视和报纸,但大危机的发生让我们所有工作人员再次意识到,电台有电台能做的事情。我们一直在认真面对,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能够为灾区的同胞们带来更多的信息。总之,不靠画面,声音的温度能走得更远。” 我听了很是感动,对他说:“您讲的我特别认同,声音的温度确实很重要,相信无数国民正在需要你们温馨的声音。我此刻感觉到,我们的百姓都没有乱,大家都在做好该做的,相互配合节电,这点令人欣慰。与此同时,我也感觉到,东京好像也回到了原始状态一样,走路也好,关灯也好,人们尽量依靠不用电的方式经营生活。希望在此过程中,电台能够发挥更加原汁原味的作用。” 出了电台,时间已过了20时,从皇居附近的fm东京到我住的地方大约有8公里。在附近简单吃了点便饭,21时多,日本地铁基本正常运行。但我没有走进地铁站,突然想走回家,这是一种迫切的渴望,不知为什么,我竟走着走着,享受起东京暗暗的光景来。不管今天如何,明天依然继续。 二 4月11日凌晨2:00,我到达东北地区最大的城市仙台,中途路过了鲁迅先生曾留学过的东北大学。毕竟是深夜,行人很少,城市很安静,只是天很冷。在日本人眼里,东北地区可以说是积雪厉害的寒冷地方。 目前在日本银行仙台支部上班的老同学到路边来迎接,并把我拉到公司的宿舍。毕竟是日本央行,是国家金融的核心场所,外人一般进不去的,这次人家给我破了例,就进去了。在去宿舍的路上碰到了“7-11”便利店,外面的灯关着,明显在节电。我们进去,里面只有1个服务员,店里的柜子上面几乎没什么东西。同学告诉我说:“现在已经好多了,地震刚发生的时候,仙台市民几乎吃不上东西,物资运输系统全面崩溃,我们至少饿了2天。” 唯一“丰剩”的是啤酒等带着酒精的饮料。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但想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老同学,啤酒那样剩着,是不是也因为自肃啊?”“自肃”这一词汇正是日本特色的,含义为一个人主动低调、谦逊,而不大胆、夸张、奢侈扮演角色。“3·11”到“4·11”,这段时间的日本社会和舆论充满“自肃”的气氛和空气,包括不开车而走路,不上电梯而走楼梯,白天不开灯,早起早睡,尽量不多吃不多喝,周末不去玩儿,企业不放广告,尽量约束商业行为等等。我走遍关东、东北地区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此刻整个日本都陷入“被动、低调、消极”的状态。前景实在不明,令人感到担忧。 同学回答说:“对啊,现在大家不敢喝酒。毕竟发生了大灾难,喝酒一般意味着欢乐嘛,现在是需要全民低调的时刻。3月中旬后,部分餐厅、酒吧等也重新营业,但据我观察,客人很少。不是大家消费不起,也不是没时间没精力,而是市民们主动意识到,此刻去餐厅酒吧大吃大喝不合适,对不起重灾区的灾民们。所以,现在整个仙台陷入大萧条,消费上不来,由于水电、交通系统等停滞不前,这里的实体经济也遭受着巨大打击。” 好久没有见面了。按道理,我们应该喝点酒庆祝彼此的发展与前途,但经商量决定“不喝了”。我主张说:“哥们儿,正因为国家陷入危机的时候,我们应该往前看,从能消费的人开始,积极消费,这样有利于灾后重建啊,百姓不消费,经济怎么复苏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3)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3) 走了10分钟,到了日本央行仙台支部的员工宿舍,安检很严格,我却自然进去了。走到2楼,坐下来,我们开始喝白开水。我的提案被他否决了。原来其思想开放,充满自由主义色彩的他毕竟在东北部的现场亲历了地震、海啸以及核危机,就本能反应“咱们还是喝水吧”。 开始聊天,他向我汇报此时的工作状况。 “凡是发生震级5级以上的余震,无论有多晚,我们工作人员都要赶到单位去检查自然灾害对金融系统有没有损害,还要持续不断地评估灾害对东北经济的影响。这段时间,我几乎没有睡觉,天天都在岗位上。” 我静静地听着,很少表达意见,毕竟他才是在现场直接感受危机,并对此展开工作的日本青年。 “但说实话,别说我们怎么去控制灾害对日本东北部经济的影响,实际上连我们自己的基本生活都无法得到保障。地震发生后,我几乎两天没有吃东西,供水系统也彻底停止了三天,别说洗澡,连上厕所都没法做到,因为没水嘛。还有严重缺电,灾后一周的时间,我们都是点蜡烛,尽量让房间亮起来,不仅在生活上,在岗位里的工作我们也靠蜡烛来维持。” 同学告诉我说,3月14日的时候,终于有一批小食品和饮料从外地运送到仙台,并由当地最大规模的超市统一供应,有的免费,有的收费,但一个人不能买一块面包、一瓶水以上的量,否则根本无法满足最多数人的生命需求。据他解释,那天早上,大约有3000人的市民纷纷来到这家超市,并排成一排,没有人插队,没有人闹事,没有人吵架,大家仍继续扮演日本人“宁愿选择死亡,也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核心价值观。“供应关系彻底崩溃了,物价上涨是正常的,但这里始终没有涨价,后来有的超市、便利店等还免费发放饭团儿,我也拿到了,那一刻我感觉到,日本这个社会还是充满秩序和和谐的,任何时候都不会乱。” 我们一直聊到凌晨,睡了一个小时,到宿舍一起吃早餐,7时半出发。他要上班,我要往海边的重灾区去视察。他给我借了一辆自行车,让我靠它沿着海边走一走。离开之前,他又给我说了一些亲历。 “至今为止,原油也严重欠缺。地震刚发生时,我们让有车的同事开车到外地,统一购买大量水和食品,带到岗位。我们都靠它们谋生。灾后半个月,我们每天只吃一块面包,半瓶水。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面临死亡的恐惧,那么深刻的饥饿感,前景实在不清楚啊。连我们当地最重要的官员,生活也变成了这个样子,普通百姓一定更加困难。” 三 分手后,我沿着地图上标识的路线骑行,发现不少道路都断裂了,电灯都歪了,那些被破损的基础设施恢复到灾前的水平肯定需要一段时间。 走出市中心,进入郊区,慢慢闻到了海水的味道。我毕竟是在伊豆的海边长大,一开始真的觉得回到了家乡,甚至有一种亲切感。一路向东,骑到离市中心大概20多公里的松岛市,这里是受灾最严重的海边小镇。风很大,天很冷,空气明显变差了,什么样的味道都有,鱼的、烟的、人的……混淆为一体,不得不令人感到恶心。很不幸,我在为期3天的重灾区视察的路上,遇上了3具尸体。 站着,望着,想着……我的内心彻底被平静的海浪和无情的光景吞并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日本国土是否也是这样呢?公厕、学校、住宅、电灯、工厂、道路、河川、汽车、家具、人命……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也不是了,这里变成了一片废墟。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4)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4) 看望周围,自卫队员们仍在继续搜救,地方政府公务员正在这里视察。我把小孩儿曾经用过的玩具、娃娃等捡起来,又陷入站着,看着,想着的状态。我的双手确实闻到了人体的味道,她们却不在了。人类的智慧在哪里?自然的良心在哪里? 在迫使自己埋在一片废墟的那一惨景下,我无法保持正常思考,大脑根本不能正常运转。站在既天然又人为的空间,无法积极思考日本如何复兴,无法做到为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动脑子。在连眼泪都流不下来的绝望下,我只能跟着时光,一步又一步地踩踏无情的死迹。 沿着仙台湾,骑到石卷市的重灾区。住宅、工厂、便利店、理发店、商场、公民馆、会所、道路、汽车……城市里的各种要素都在空中,乱七八糟地互相碰撞,互相摩擦,互相吞并,使得美丽的海边城市又变成一片废墟。 几艘渔船被扔到道路上,跟汽车、住宅、电灯、垃圾、灰尘等埋在一起,营造着这坐城市的真实气氛。自卫队的军车不停地开来开去,我出生以来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密集的日本军车和军人,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救援队伍。路上只有维修人员、参与抗震救灾的志愿者等,一般市民,要么不在了,要么在避难。 事实已经在发生,政府如何进行灾后重建,把一片废墟重建成能够人居,甚至经营生活的地方,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曾对海内外媒体说:“危机发生的此刻,日本国民盲目悲伤,集体疲倦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必须积极向前看,往前走,从零开始。” 那些令人绝望,甚至让人们丧失活着的动力和意义的惨景,迫使我们每一个日本人要求了解真相,面对现实,在尽可能控制情绪的前提下重建灾后的理性。 一路骑行,我又来到了一个叫做“女川町”的地方,这里也属于重灾区。在我骑车的路上,震级超过3-4级的“余震”不停地发生。我正在骑车的时候,一种强烈的震感让我险些摔倒,我定了定神,看看周围,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在惊慌,周围的居民表现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这就是重灾区的真实。 在女川町迫使本人接触到的果然是一样的废墟。人们似乎早已麻木了,习惯和适应了,并逐步重建了理性,这即是灾区惨痛的逻辑。站在女川町的海岸,望着日落中的太平洋,我沉思着,这令人绝望,甚至丧失活着的动力和意义的惨景正要求每一个日本国民需要了解真相,到现场理解真相,由此产生一点点动力去面对现实,接受现实,在尽可能控制情绪的前提下,重建灾后的理性。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向前看,往前走,直到我们放弃生活的动力,忘记生命的意义。无数的废墟要求我们从零开始,重新崛起。废墟还活着。 四 2011年3月中旬,从经历3月11日到4月11日探访重灾区期间内,我曾在访问南京时做过活动。中国的孩子们给了我一个惊喜,把上百人写上“日本加油”的鼓励性横幅委托给我,送给日本重灾区的孩子们。这次探访重灾区,我身上始终带着这张横幅,寻找那些避难场所或学校,并希望他们能够接收这张来自外国友人的祝福和祈祷。 骑行中,我偶然发现了一座没有倒塌、依然存在的校舍——女川第一小学。我走进去,碰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后来我又见到了为照顾丧失了父母的孩子们而奋斗的老师们,他们穿着运动服,显得很疲倦。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5) 探访重灾区:亲历与反思(5) 这之后,我被邀请到了校长办公室,把身份和情况解释了一下,并把横幅传递给老师们,学校方面欣然接受了它。学生们也纷纷来了,显得既惊喜,又腼腆。感谢南京的朋友们,您们的祝福已经传达到异国他乡的朋友手里了。我做到了。 校长对我说:“加藤先生,这次地震和海啸把我的房子也吞掉了,孩子也不在了,妻子受了重伤,本来我以为自己会很糟糕,很绝望,但看到更可怜、更悲伤的孩子们之后,我彻底改变了想法,也拥有了动力,并且坚定地认为,不能再这样悲伤下去。” 我什么也不说,认真倾听他的心声。 “加藤先生,我们这里的孩子们都很积极,尽量微笑而不悲观,每天都坚持过日子,在一点都不知道未来如何的情况下,不逃避,努力调节自己。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勇气,责怪自然没有任何意义,我们需要活下去,尽可能,活下去。您说对不对?” 来到灾区之前,我在东京跟参与抗震救灾、灾后重建的政府官员、国会议员、学者专家、媒体人等进行交流,了解了一下他们的看法。坦率地讲,我彻底失落了,在日本陷入“千年一遇”的大危机,务必超越任何国内权力斗争、利害冲突、面子摩擦,而举国一致,坚持到底的此刻,既得利益者们竟然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协调各部门之间的权益本身上,互相批评,痛骂,抱怨,简直毫无生产力。 抱着一言难尽的失落感,我走进重灾区,接触比国家领导人、政府官员、所谓专家学者等痛苦很多,困难很多,无奈很多的灾民们,我跟失去了一切——父母、财产、家园的小朋友和学校老师交流,就像校长颇有内涵地向我表达的那样,他们很积极、勇敢、开朗,虽然我深知这笑容的背后有多少失去亲人的痛苦。 被感动的我在倾听他们对接下来灾后重建的决心与希望的时光中,注意到了微小却深刻的细节:他们从来不抱怨。 从我的角度和观察看,中央政府对灾区灾民的支援措施相当缓慢,滞后,懒惰。况且,灾后重建的具体方案和预算也始终确定不下来,灾民们则始终不知道今后的生活将走向何处,他们迫切需要来自东京的信息和信心。 在深知政府的不妥当和不负责任的形势下,灾民们依然有意无意地选择“不抱怨”。凭什么不抱怨?慢慢倾听,我终于明白了其理由,即一个人、一个社会、一个国家真正陷入危机、失控、瘫痪的时候,人才会学会放弃抱怨,并达到崇高的境界:抱怨没用,抱怨不解决任何问题。 走进“灾区的勇士”,最让我深思、沉思、迷思的逻辑——抱怨没用,抱怨不解决任何问题。这条逻辑将活下去,直到日本人重新发现自己的位置在哪里,自己的灵魂在哪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灾后半年游记 灾后半年游记 “‘3·11’发生后,一度陷入低谷的外国人赴日游,最近逐渐复苏,来自欧美、韩国等游客已经恢复到灾前的水平了。中国游客也慢慢恢复,但从中国经济增长的规模和速度以及政府对中国游客个人赴日签证进一步放宽等现状看,恐怕不是特别理想。”日本观光局的一名高官在东京对我说。 2011年5月21至22日,中国总理访问日本,先奔赴重灾区,与当地灾民们进行了交流,然后出席了中日韩首脑会议。与温总理交流的这位高官跟我分享感想说:“温总理对我们说,中方有准备通过促进观光事业支援日本的灾后重建,并对日本与中国之间的观光交流给予了高度的重视。” 据他介绍,温总理回中国后,中国旅游局的局长立即率领100多名有关人士访问日本,与日方同行就共同关心的问题广泛交换了意见。日本观光局北京代表处的所长回顾了当时的场景:“温总理和旅游局局长的访日,其政治意义相当重大,紧接着,中国传媒界,尤其官方媒体转换之前的态度,开始积极关注日本的观光业,不少媒体来采访我,进行相关报道。” 综合各方面的消息,实际上,大约6月份开始,中国游客的赴日情况得到了较为明显的改善,但大部分都是少数,甚至个人的旅游,个人游客的八成以上属于首访,日本政府则正在探索“如何才能使得他们再次访日”。另外,受到“核恐慌”的影响,大规模的团队游和中学生的修学旅行“始终处于低迷状态”。 至于“如何重新吸引中国游客和留学生赴日”这一战略议题,我在内部会议上强有力提倡的大概念是“官民一体”。 首先,中央政府务必做到主动传播能够使得外国游客放心的信息,即中国人所熟悉的“公开信息”一词。尤其与核辐射相关的信息极为关键,政府发言人必须不断应用各种最新数据证明“日本是外国人宜居、安全、人性化社会”。 其次,作为行政上的支持,政府也应该逐步放宽签证方面的限制。2011年9月1日开始,中国个人赴日游签证之门槛进一步放宽,把2010年设定的“富裕阶层,有一定经济水平,在政府机关或大企业工作的人能在日本居留15天”改成“有一定经济水平(大约年薪10万元以上群体)的人可居留30天”。相信,这一门槛今后会继续放宽下去。 2010年,中国人访日人数为141万次(韩国244万;美国73万),相比之下,日本人访华人数为332万次(韩国人为320万次)。随着日本政府签证政策的放宽,中国赴日人数逐渐递增,两国之间“互访”状况达到均衡将是时间问题。另外,2009年10月,在鸠山由纪夫首相和前原诚司国土交通大臣的主导下,内阁成立了“观光立国推进本部”,把“观光”定位日本经济成长战略的核心领域,并提出了“外国人访日人数达到3000万”的宏伟目标。政府把目标设定为“2010年1000万、2013年1500万;2016年2000万;2019年2500万;2025年左右3000万”。据观光局统计,2010年访日外国人次数为861万,未能达到预期目标。 地方政府则该做什么呢?这些天,我奔赴日本外地参观,考察地方城市的旅游现状,重新发现了重大事实,即日本社会是充满多样性的,观光资源相当丰富的公民社会。 我从东京站乘坐1964年开通的东海道新干线,在京都下车,换乘地方铁道前往奈良,这两座代表日本的古都城市之间仅有半个小时的距离。从奈良站出来就碰到了野生的小鹿们,它们不怕人,完全融入奈良市的城市运转,环望四处,大大小小的寺庙鼎立着,包括东大寺、药师寺、唐招提寺、兴福寺等,氛围与关东地区完全不同,当地人很热情,好客。我入住的“奈良酒店”是奈良最古老的传统旅馆,我说早上要到旁边的奈良公园与小鹿们一起跑步,但不知道怎么走,年轻的女服务员就主动陪同我,亲自带我到公园。我有点担心,问她:“你会不会耽误工作,没事吧?”她说:“没事,我也很开心,咱们好好参观吧。”那一刻,我再次认识到一个事实,“真正贴心的服务是令人察觉不到的”。退房离开酒店时,酒店里的5名骨干工作人员把我送到门口,直到我坐的出租车彻底离开得看不见,他们都始终以45度的姿势鞠着躬。日本最大的观光资源还是人,还有由人来展开的贴心服务,这一点与占日本国土60%的森林和围堵岛国的大海同样重要,两者都缺一不可。 晚上,乘坐火车返回两天前路过的京都。京都比奈良繁荣很多,折射着国际大古都的风格。我从京都站出来打车到东山区八坂神社附近的小旅馆入住,住一晚1万日元,含早餐,卫生间是共用的,是一家位于小丘上京都传统风格的旅馆,老板介绍说:“欧美的游客最多,他们被日本传统风格所吸引,尤其喜欢榻榻米和温泉,还有日式早餐,他们也很喜欢吃纳豆。” 我第二天参观的银阁寺实在太美了,文明14年(1482年)由室町幕府八代将军足利义政建立,叫东山殿,今被统称为“银阁寺”。当天碰到了不少外国友人,大家被传统的日本文化所吸引,集体感叹说“beautiful,incredible”。令人自豪,它才是反映日本人自古以来坚持下来的生活方式与精神文明。 离开京都,再次乘坐东海道新干线前往我的家乡伊豆半岛,在三岛站换乘“伊豆箱根铁道”,到达伊豆长冈,入住著名的“古奈别墅”。温泉、日式建筑、庭园、榻榻米、服务,作为伊豆人,我为家乡感到自豪。令人惊讶的是,旅馆的老板娘竟然是我的小学校友,虽然比我大40岁,年龄上有着一定的差距,但很能聊得开,我们用伊豆方言聊天。她对我说:“我只有一次接待过中国游客,显得很富裕的几名女性来集体旅游,最近少了很多。随着灾后日本地方城市不景气状况进一步恶化,观光业受到巨大打击,从业者不得不以打着‘低价牌’展开竞争,但这样不好,我们是从事高端服务业的,不能以低价来牺牲质量,你说呢?” 我完全同意,无论是家电、汽车还是旅游业,日本要打的不是“低价牌”,而是真正的“品牌”,无疑是由服务、维修、环保、健康、人性化、耐用程度等各方面的质量组成的made in japan。突然想起上次跟佳能公司的经营者聊天的场景,他跟我分享决心说:“三星当然很厉害,人家税收也低,日本的税收很高,劳动成本也不低,我们不能跟三星打价格战,我们要追求的,哪怕昂贵一点,我们的数码相机的质量必须世界第一,必须最为耐用。” 我跟地方政府的官员交流时表示说:“你们应该积极邀请中国记者、导演等访问参观,他们对日本乡村风俗文化特别感兴趣,无论是做专题报道还是拍一部电影,日本的观光资源一定能够令人满意。”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外星人”鸠山由纪夫的政治与辞职(1) “外星人”鸠山由纪夫的政治与辞职(1) 一 2009年10月9日晚上,我在北京与为出席《第二届中日韩领导人会议》的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先生见面,面对面交流。 首次与鸠山先生见面,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幽默。国内外媒体形容他是个“外星人”,我觉得说得有道理。我们见面的位置是在室内,但他的发型却像是站在露天被风吹过一样,很有“立体感”。他很爱开玩笑,在说话中也经常引得对方发笑。比如,他说:“我‘折腾’着呢。担任首相才三个星期已经是第三次外游,国内人士担心我内政有没有问题哦”;“我妻子在日本比我有人气呢,但这样也好,夫妻合起来能做到好的首相就不错吧”。很幸运,我也见到了鸠山夫人,幸女士实在太可爱了,他们夫妻二人站在一起显得很是幸福。 那一天,美国总统奥巴马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的消息刚刚暴光。鸠山在谈话中提到了这一话题。他说:“奥巴马总统很厉害,我很尊重他。”鸠山对奥巴马给予高度评价,其实也有另外一层原因:“我也‘借用’奥巴马的change赢了大选,应该要感谢他呢。”首相保持幽默,不让对方感到“腻”。毕竟,鸠山、奥巴马都属于民主党,应该说是“战友”吧。从他表情和言语中,我能感觉到鸠山相当重视与奥巴马的个人关系。 鸠山先生是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工学博士,因此,媒体说他是“学者型政治家”。他表面上确实比较安静,但如前所述,他也很幽默,喜欢笑话,不太注重形式,更讲究情感交流。从这个意义讲,他不太像个学者,更不像官僚,归根结底还是个政治家吧。他谈到“脱官僚”政策时说:“我不是说官僚不好,只是说原来政治家过于依赖官僚,这样不好,政治家必须发挥更多应有的作用。” 从鸠山先生的身上,我也感觉到了日本政权更替的新风。他的形象和风格实实在在地告诉我:长期执政的自民党下台了,民主党的时代来了。日本需要崭新的、改革的氛围。鸠山与奥巴马之间共享着“变革”。他提倡的另外一个关键理念是“友爱”。变革也好,友爱也好,“鸠山政治”在海外有着号召力,但日本国内并非如此。 二 我对鸠山先生印象不差,他不像是个政治家,不严肃,幽默,低调,还半开玩笑地讽刺自己“我要感谢奥巴马,我是借用他change而赢了选举的”。但这位先生有些令人不放心,好像做事不够严谨,言行有些轻率…… 当时我有预感,“下一年5月底”将是日本政局的拐点。2009年9月,日本民主党近代以来首次正式实现“政权交替”。 “3k”问题浮出水面,k是日文读音的头文字——献金(kenkin)、景气(keiki)、基地(kichi)。 献金问题不用说了,日本政治的操盘手——小泽一郎,还有鸠山首相本人的政治献金问题掀起轩然大波。 景气问题主要与日本经济能否走出金融危机带来的阴影有关,在日元升值,出口受挫的情况下,如何扩大内需等。 基地问题则涉及到日美同盟的走向,具体而言,驻冲绳县普天间美军基地的迁移问题。根据2006年自民党与美国政府签署的协议,双方同意把普天间的飞机场迁移到冲绳县名护市内的边野古。但在《政纲》里提倡“紧密而对等的美日同盟”的鸠山上台前后,基于拉票或与自民党区别开来的策略,突然颠覆2006年与美方达成的协议,单方面主张“我至少把普天间基地迁移到冲绳县外,尽量迁移到海外”。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外星人”鸠山由纪夫的政治与辞职(2) “外星人”鸠山由纪夫的政治与辞职(2) 冲绳县政府和人民当然高兴得不得了。二战期间,这里的人民为祖国牺牲了许多宝贵生命,战后这里又被美国殖民化,1972年才得以“回归”,至今驻日美军75%的基地都集中在冲绳。我们日本人为政府自上而下强加给国民的日美同盟付出巨大代价的冲绳同胞表示同情,并尽量探索途径减轻他们的负担。 问题是,鸠山为拉票而提出来的方案有没有可行性?从“5月底”的结果看,鸠山始终未能遵守他单方面提出来的承诺,决定按照2006年日美之间的协议处理普天间迁移问题。从冲绳县的立场看,他们难免产生被国家利益“出卖”了的心痛。中央和地方之间的关系僵化了,冲绳县知事(等于省委书记)向鸠山表示强烈的愤怒和抗议,人家在本地有选民,肯定站在冲绳这一地方的立场去着想问题。反对2006年日美协议,与民主党联合经营政权的社民党党首福岛瑞穗在内阁的职责也被鸠山免除了,社民党决定“离脱”联合政权。 对于鸠山民主党政权来说,驻日美军迁移归根结底是如何战略平衡地处理与美方、社民党、冲绳县三个方面关系的问题。结果是,冲绳被出卖了,社民党走了。这几天的日本大报纸都在痛骂鸠山,说其是“历史性罪犯”。我个人认为,鸠山由纪夫最终选择美国是正确的,从日本的安全保障、国家利益等大局出发,日本当然不能背叛美国的国家尊严,更不能出卖美国的国家利益。日美关系对日本来说意味着核心利益,而与社民党的关系顶多是党与党之间的局部利益,与冲绳的关系是中央与地方之间的局部利益。 有些日本政论家强调,之所以内阁与冲绳之间的关系如此难以处理,是因为日本拥有民主政治。但在我看来,此轮围绕驻日美军迁移问题上的风波与民主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不是民主如何的问题,而是领导人的执行能力和权力基础到底有多坚固的问题。 鸠山“至少迁移到县外”这一轻率的言行不仅出卖了冲绳人民,还使得日美同盟漂泊了8个月,高度丧失了美国对日本的公信力。但无论如何,日本政权交替后,如何稳妥治理日美同盟与其他方面的关系问题,包括对华关系,是重中之重。 三 我在开始见到鸠山先生的时候,就开始担心,语言、动作如此轻率的一国首相,会不会失言?在一些关键性内政、外交问题上犯很基本或初级的错误呢? 我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 2010年6月2日上午10时,鸠山先生在日本众参两院议员大会上表示“引咎辞职”,结束了他260天的首相生涯。在长达20分钟的辞职讲话中,他唉声叹气地表示:“我想跟大家分享一段回忆,有一天我待在酒店房间里,突然有一只小鸟飞到我面前,这是一种在我家乡经常见到的鸟,看到它,我仿佛觉得它是来告诉我,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鸠山先生充满“文艺腔”的言辞反映的是他的无奈和无力。 鸠山辞职可以说是预料之内,情理之中的事。驻日美军迁移问题和政治与金钱问题是逼迫鸠山不得不辞职的两大原因。 第一个原因,2009年9月,民主党战后首次实现“政权交替”,鸠山就任首相前后明确提出“至少把普天间美军基地迁移到冲绳县外,最好到国外”。这一承诺明显违背了2006年自民党时期日美政府签订的日美协议。之所以鸠山那样做出引起美国方面强烈不满的承诺,主要是为了应对选举拉票,是策略而不是战略,试图尽量把政策方针与自民党时期区别开来,吸引选民的眼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外星人”鸠山由纪夫的政治与辞职(3) “外星人”鸠山由纪夫的政治与辞职(3) 结果导致“言行不一”,到了期限的5月底,最终没能找到能够帮冲绳分担驻日美军基地的地方,不得不回归2006年方案,自然而然引起冲绳地方政府和人民的强烈不满以及一起联合执政的社民党的脱离。驻日美军迁移问题这一鸠山自己找的矛盾,归根结底是如何与美方、社民党及冲绳三方之间达成战略妥协的问题。鸠山最后选择了美国,激怒了社民党,出卖了冲绳,为日美同盟这一日本的核心利益放弃了局部利益。显然,在其同盟漂泊的8个月以来,美国始终向鸠山政权施加压力,最终确保了远东的核心利益。 既然做不到,为何要承诺呢?鸠山之前根本没有考虑到改变2006年方案的艰难性,使得冲绳方面对此盲目产生期待。不可否认,鸠山的言行和政策过于草率,老百姓对其执行能力和权力基础也保持质疑态度。一位日本内阁高官表示:“鸠山在《政纲》上提出来的目标都过于理想主义,根本不具备可行性,但他还要较劲儿地去拼搏,肯定出问题。” 第二个原因,“政治与金钱”也是日本政治的老问题。不仅是鸠山,民主党实际上的一把手,如今日本政坛里权力最大的干事长小泽一郎也是因为同样的问题而辞职的。民主党明确主张“廉洁民主党”,其一、二把手却都遭遇金钱丑闻问题,不仅彻底违背了自己的政治承诺,还难以提供令人接受的解释。 8个月前,民主党高达70%的内阁支持率至今已经下降到17%,与驻日美军迁移问题上的“言行不一”与献金问题结合在一起,根据日本政治的游戏规则,鸠山由纪夫应该辞职。在日本,首相遇到困难,说不过去,站不住脚的时候,往往或只好以“辞职”的方式负责任,给选民一个交待。鸠山在辞职讲话中说明理由:“我辞去首相职务,是为了重振民主党、洗刷民主党的污点,让民主党重现洁净。” 对“新生民主党”来说,鸠山和小泽同时辞职,其目的无疑是因为考虑到7月的参议院选举,两个人的辞职肯定为民主党带来支持率的上升。幕后操盘手小泽一郎在辞职干事长后将在经营党内政治上继续发挥特殊的作用。他正在考虑如何避免权力真空,表示4日举行代表选举,7日组阁。至于下一任首相,63岁的老练政治家,副首相兼财务大臣菅直人(kannaoto)的可能性较大。同样呼声较高的外务大臣冈田克也(katsuyaokada)、国土交通省大臣前原诚司(seijimaehara)等年轻务实派政治家,在小泽一郎的路线图上,应该排在靠后,暂时“温存”一下。 对于鸠山执政不到1年就放弃职务,日本老百姓一方面觉得“活该”,另一方面又感到“失望”。之前,自民党的三位首相——安倍晋三、福田康复、麻生太郎也因执政不到位只执政了1年便以辞职告终。“日本首相老换”这一在国内外引起对日本政治不信任感的恶性循环似乎到民主党时代也没有迎来丝毫的改善。日本政治的基本形态远远没有改变。 就驻日美军迁移问题而言,我个人认为,鸠山最终把局面撤回到2006年自民党时期日美政府之间签署的协议——把基地迁移到冲绳县内名护市边野古,“尊重”日美同盟这一“核心利益”是正确的。比如,日本最大报纸,发行量超过1000万的《读卖新闻》也持有与我同样的立场,主张不能为国内的局部利益和纠纷而“出卖”国家利益,日美同盟无疑是牵涉到日本国家安全与繁荣的核心利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外星人”鸠山由纪夫的政治与辞职(4) “外星人”鸠山由纪夫的政治与辞职(4) 令人悲伤的是,我跟在鸠山先生本人面前感到的担忧成为了现实。他的错误明显在于轻易而草率地为冲绳和联合执政的社民党承诺,却没有严谨地做好政策可行性等战略评估。不过,在历史上民主党毕竟是第一次上台执政,包括领导人的言行不一,有些失误是可以理解的。而且,2009年10月前后的国际形势,深受着奥巴马总统的上台以及金融危机后的全球合作氛围等影响,充满些理想主义的色彩也是可以理解的。鸠山下台,菅直人接班,在我看来可以说是,民主党执政形势下的日本新政局从理想主义到现实主义的回归或转变。 四 至于中国读者相当感兴趣的问题——日本为什么“频繁换相”?其原因错综复杂。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当时内阁和首相的执行能力和权力基础不够牢固。日本又不像美国、韩国那样总统制,没有所谓“任期”的保障,日本首相可以根据他对形势的判断主动辞职或解散国会,以便调整政局。 媒体对政局巨大的影响力也不可忽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大报纸的民意调查和电视的文艺节目。倘若民意调查显示内阁支持率降低到20%,那首相基本要下台了,这是日本政治的游戏规则。“民调”又是来自报社本身操控的,相当主观的产物,许多媒体人甚至视把首相拉下来作为自己在职业生涯中的快乐任务。“民调改变政局”,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 日本自从20年前陷入“失去的20年”这一萧条期以后,在经济上、社会上,日本始终找不到出路,从而影响政治。或许,“频繁换相”不过是表现日本政治迷失方向的途径或窗口而已。 我曾分析过,日本政局为何“频繁换相”,我认为,主要有5个方面的原因: (1)制度背景。日本的首相与美国总统不同,不享受“任期的保证”。美国总统除非发生意外的事件,否则无论多么没能力的总统,都可以“完成任期”。日本首相则随时面对着离职的压力。例如,兼任内阁总理大臣的首相有权决定内阁的人事,而若内阁成员在其决策过程、处理方式等方面泄露丑闻,一切责任就必然归于首相。安倍、福田的闪电式“辞职”与内阁的表现密不可分。不过,基本走出所谓“失去的10年”后,高举“结构改革”、“打倒自民党”的小泉纯一郎确实连续就任2期,5年以上。可见,制度原因是相对的。 (2)不可抵抗的外因。例如,安倍晋三继承小泉纯一郎的时候,许多问题作为小泉遗留下来的“改革后遗症”,确实是存在着的。不具有小泉那样领袖魅力的安倍就很难强有力推行政策。现任的麻生太郎就任后不久被全球经济金融危机卷进去了。他的国内经济政策就不得不受到来自外界的压力。有些无法摆脱的困境确实存在。 (3)舆论的压力。如前所述,首相以及首相率领内阁下面的政府(行政机构)一旦出问题,媒体就会马上关注,并进行强烈地批评。压力的主要途径有全国报纸的舆论调查、电视的娱乐性谈话节目以及周刊报纸的超商业化报道等。要是某一次调查显示内阁支持率急降(舆论调查也难免有诱导性),著名评论员们便会共同批评首相,周刊暴露内阁成员丑闻等态势同时爆发,首相一下子就陷入“辞职”的可能之中,内阁则只好“垮台”。 (4)国民对“政客”的不信任。我记得,福田突然表明辞职的2008年9月1日,城市、乡下、农村的老百姓接受电视采访时表示:“很出乎意料,没法理解”;“福田根本不理解我们的感情,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就走了”;“我们被福田抛弃了”等看法。今天,老百姓的内心已经充满被政治家“抛弃”的感觉。政治的国内公信力已经降到了“底线”。日本实际上正处于“无政治状态”。 (5)人才不足。首相为什么无法完成任期?为什么无法打破来自外界的困境,打开格局?为什么顶不住来自舆论的压力?为什么得不到国民的信任呢?因为任期没有保证吗?因为外因不可抵抗吗?因为舆论压力无法让政局持续吗?因为国民愚蠢得根本不懂政治吗?归根结底还是“人才不足”。其中一个重要背景则是日本这几年的首相都是出生于政治家庭的所谓“太子党”。 在如此严峻、复杂的政局下,日本人需要反思的是,如何在实现健全竞争的选举环境下,培养能够承担国家未来的人才。因为,只有如此,日本才能收回民主政治和政党政治的根本。 就“频繁换相”而言,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自从1980年代中曾根康弘这一重量级的政治家出现,探讨“21世纪日本国家大目标”的时候,日本社会没有在“我们国家往哪走”的问题上达成基本思想共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如何定位自己的地位和认同是最重要的,这叫大战略。如果无法设定大战略,战略和战术都将失去意义和价值,任何被动或应急的措施都会陷入短命或缺乏力度的。 不可否认,日本国民早就丧失了对政治的和对政治家的信任。在国民失去信心的恶劣形势下,“频繁换相”一方面给老百姓一种“爽快”的感觉,因为日本民众确实正在普遍渴望变化。前提是,“频繁换相”不可能成为解决问题的最佳渠道。感到“爽快”,向辞职中的首相说一句“活该”的同时,选民也会感到失落。毕竟,首相什么都没干就辞职。虽然在日本没做好而辞职是一种类似负责任的姿态,但政局越是如此,老百姓对政治和政治家的失落感和不信任感就越深化。当今日本的政治彻底陷入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缺乏沟通和信任的恶性循环,我把它叫作“无政治状态”。 当然,日本是依靠强大、稳定的官僚体系维持稳定的国家社会。首相频繁更换,国民的政治生活却没有什么改变,还是照样运行。这一点恰恰也表明日本社会的现代性和成熟度。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老革命”菅直人的政治与辞职(1) “老革命”菅直人的政治与辞职(1) 一 2010月6月8日,日本新内阁成立,平民出身的新首相菅直人正式上台。6月10日,日本三大报纸《读卖新闻》《朝日新闻》和《日本经济新闻》同时公布了新内阁的支持率民意调查结果:64%、60%、68%,比前首相鸠山由纪夫率领的内阁支持率20%左右相比有了相当明显的改善。日本报纸举办的民意调查对政局的“杀伤力”是一流的,说“民调改变政局”,一点也不过分。 选民如此积极评价新内阁的核心原因可以归结于菅直人的“脱小泽”策略。小泽一郎是民主党前干事长,是鸠山内阁实际上的一把手,民主党的操盘手。但小泽在任期间,一方面它丑闻问题引发着民众巨大的不满,另一方面小泽的“个人独裁”风格也遭受着老百姓的质疑。既然鸠山内阁瓦解的政治背景与丑闻问题密不可分,小泽就不得不辞职。小泽的辞职则给菅内阁带来了新风,在人事和做法上告别小泽式的独裁风格,作为持有亲民风格的“老革命”,菅直人更加重视“党内民主”。 除了丑闻之外,既然前首相被迫辞职的直接原因为驻日美军迁移问题,那么,修复日美同盟无疑是菅直人的首要任务。6月6日,他与美国总统奥巴马通过电话相互确认日美将全力落实2006年两国政府签订的协议——将驻冲绳县普天间美军基地迁移到同县名护市边野古。那么,如何克服来自冲绳地方利益的压力将是菅直人面临的最大难题。 7月11日,参议院选举将投票并开票,在此之前,菅直人必须改善民主党在选民眼前的形象,拿出合理的政策方针去证明新内阁的执行能力和权力基础。他已经提出了“强大的经济、强大的财政、强大的社会保障”;“实现不幸福感最小的社会”等煽动老百姓心情的口号。菅直人也将面对“如何提高消费税”这一日本政坛多年以来探讨、决定日本未来财政健全度的核心议题。 二 2011年7月11日,日本参议院选举举行。结果,民主党“惜败”给自民党,没能过半,日本政局即将迎来的是所谓“扭曲国会”,即众议院由民主党与国民新党的联合政权来控制,参议院则由自民党来控制。执政党也没有在众议院里掌握三分之二以上的议席,那么,假设在参议院上被否决的方案,也不能由众议院重新通过,我要说的意思是,日本政治此轮面临的“扭曲国会”将会使得政党政治与议会内阁制的运营机制变得极为困难和复杂。 日本的首相也好,内阁总理大臣也好,执政党也好,都是由众议院选择的。在这个意义上,这次参议院选举的结果并不直接影响整个日本政治的运营和命运。让我感到有趣,甚至拥抱希望的一点是,围绕此轮选举的焦点——消费税问题,其政策方针在执政党民主党和最大在野党自民党之间达成了一致,即从认真解决最近极为困难,前途黑暗的财政赤字状况看,把目前停留在5%的消费税务必提高到10%。其实,根据之前的各报舆论调查,“有权者”也在很大程度上认同两党共同的主张。只是说,选举期间,首相菅直人的言论主张过于轻率,其说服力度和方式无法得到老百姓的认同而已。总的方向和目标既是没错儿,也是符合日本长远的国家利益的。 其实,7月11日投票开票之前,民主党难以达到过半的预测结果已经铺天盖地,有些媒体甚至主张,菅直人应该对此负责任,就像当年安倍晋三那样,辞职。但到我写此文的现在(2010年7月15日中午)为止,菅首相仍未辞职,继续执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老革命”菅直人的政治与辞职(2) “老革命”菅直人的政治与辞职(2) 看看数据。根据《朝日新闻》在7月12、13日举行的调查,把民主党被打败的结果视为“好”的有44%;认为“不好”的有30%;主张“菅首相应该辞职”的有17%;“不用辞职”的有73%;认为“应该继续推动消费税讨论”的有63%;“不应该推动”的有29%;“赞成提高消费税”的有35%;“反对提高消费税”的有54%。至于菅直人内阁的支持率,“支持”的有37%;“不支持”的有46%。看看同一天《读卖新闻》举行的调查,菅内阁的支持率为38%;不支持率达到52%;认为“菅直人应该继续执政”的达到62%;“不应该继续”的仅有28%。“为了维持财政重建和社会保障制度”,认为提高消费税“有必要”的有64%;“没必要”的仅有32%。 从日本分别超过800万和1000万发行量的两大主流报纸近期的舆论调查结果,我解读到两点。第一,对于民主党和自民党达成共识的“提高消费税”这一选举焦点,选举结束后,许多老百姓依然认为,提高消费税或认真进行讨论是有必要的,换句话说,大家越来越认为,即使现阶段多缴纳消费税,也希望为国家未来的财政状况做出积极的牺牲;第二,虽然民主党在不决定执政党的次要选举上惜败,菅直人之前在消费税议题上的表现不良,但老百姓并不希望因此把简直人的努力和任务彻底否认掉,而坚持把希望寄托给他本人,何况,菅直人是草根出身的“老革命”。 日本有权者正在为最近几年每位首相都陷入短命的恶性循环感到厌烦和叛逆。“频繁换相”并非好事,不如多从容一下,多把机会赋予自己选择的统治者。这也是我从此轮参议院选举观察到的一点小变化。当然,我要向中国读者表明的一点是,“频繁换相”并不等于“政治不稳定”。之所以“频繁换相”不会让日本国民的政治生活发生变化,是因为日本的政治稳定不是由不靠谱的政治家,而由强大的官僚系统来保证并维持的。 三 9月初旬,我回到日本,在东京所见到的政治家、官僚、经济学家、媒体人、文化人、大学生,他们都自然而然地谈到我国近未来的政局问题。民主党代表选举1日上午在党总部接受候选人登记,力争连任的现任首相菅直人和前干事长小泽一郎通过代理人进行了登记,两人角逐党代表的选举格局正式确定。 9月14日,民主党将选出党首,作为执政党的一把手,“党首和首相不该由不同的人担当”。现任首相菅直人vs日本政界的老大小泽一郎,有识之士们把它看作是历史性竞争,两者彻底分成两个阵营,通过包括中央、地方、党支持者在内的党内斗争,选出新的代表。这不是面向国民的选举,而是在党内的选举,顶多意味着党内民主。 早在9月2日,两个党首候选者在记者俱乐部讨论会上展开了讨论。媒体说,小泽始终贯彻的是靠着资金和(派系上)人数规模的“旧政治”。菅直人则正在强有力推广的是基于“党内民主”的“新政治”。这点必然是此轮竞争的焦点。其实,两者始终在“政治与资金”的丑闻问题上说来说去,被在野党批评成“缺乏认真的政策探讨”。根据近期的民意调查,70%以上的老百姓希望菅直人继续担任首相,大家对“频繁换相”的现状确实开始感到厌烦和担忧。 日本百姓为何如此排斥小泽一郎,是因为小泽这段时间一直因政治献金丑闻问题而失去了老百姓的信任。小泽的政治优势明显在于在党内组织资金、人才等资源的本事和经验。菅的优势则在于其廉洁政治以及亲近老百姓的亲民政治。不过,这次代表选举与所谓“大选”截然不同,党首的确定取决于党内的资源安排问题,那么,对于竞选者来说,其党内资源控制能力格外重要。谁最后当首相实在不好说,但根据我对多方面的采访,“小泽占上风的态势难以改变”。前首相鸠山由纪夫也已经明确表明支持小泽。昨晚,我跟一位民主党干部吃饭,他说:“小泽的实力很明显,但他当首相,政局肯定会更加复杂,无法猜测变成什么样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老革命”菅直人的政治与辞职(3) “老革命”菅直人的政治与辞职(3) 出乎各界人士的意料,民主党上台执政短短一年,出现如此迅速而裸的分裂,除了党内斗争这一政治游戏本身,有着更深刻的社会根源是毋庸置疑的。民主党本身是个“杂派”,对于内政和外交许多问题上,意见和立场上往往在党内导致分歧,但这不过是政局不稳定的一方面。在我看来,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自从日本陷入“失落的20年”以来始终无法摆脱的社会风潮。经济不景气,雇用环境不良好,超老龄化现象给整个社会及其前景蒙上阴影,国民从社会福利的角度无法摆脱对晚年的担忧。菅直人在政治演说上反复强调“就业,就业,再就业!如果雇用百姓的大环境上不去,经济无法复苏”。小泽强调说:“我们必须拉动内需,要摆脱依靠外需的增长方式。”不过,在股价暴跌,日元过高的严峻形势下,日本经济把什么当作新的增长点?两位竞选者始终没有通俗易懂地给予答案,对此,国民感到无奈。 “频繁换相”这一政局的不稳定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老百姓对现状的不安和对未来的担忧导致对政治家的挑剔,媒体趁机从商业的角度不断挑出政治和政治家的毛病,利用社论,民意调查等手段把首相拉下来,以此作为新闻价值的呈现。日本社会正在陷入严重的“无政治状态”,即政治家与国民之间缺乏相互信任,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缺乏基本沟通。毫无疑问,人才的流失和空白是日本政界在未来很长时间必将面临的最大问题。当今,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去担当政治家的角色,无路可退,恶性循环。 假如小泽一郎担任首相的可能性更大,不少专家提到“政局重组”的问题(后来结果表明,菅直人获胜)。但是,我站在日本普通百姓的立场,什么是政坛重组,不太清楚,过于模糊,我这几天每天跟踪观察,媒体舆论对“重组”的理解很浅薄,定义很不清楚。从日本政局问题、政策一贯性、国际公关等角度,我个人认为,菅直人能够继续担任首相一段时间,比如二三年,对国民恢复政治信心是有好处的。毕竟,“频繁换相”是使得选民更加不信任政治的重要原因。 另一方面,小泽一郎能够为日本政治带来的作用也不可忽视。作为田中派(田中角荣)出身的老政治家,他在日本政界正像“最后的武士”似的。我认为,小泽一郎通过其政治生涯是有资格担任内阁总理大臣的,在情感上也希望能够看到小泽站在首相的立场上能为祖国做点什么。 2009年9月,日本政治戏剧性地实现了政权交替,民主党历史上首次夺得了政权,据我观察,依然处于尝试和探索的旅程中。日本百姓是否应该稍微抱着一点宽容和大方之心态,多给我们的领导人一点点时间和过程?理所当然,民主党在人事、政策、丑闻等各领域表现得不妥当,自民党作为最大在野党,应该介入夺取政权的过程,这才是健康的民主政党政治。对于稳定、成熟的政党政治而言,健全的在野党比强大的执政党更加重要。 望日本政治的未来,日本式的政党政治似乎与“频繁换党”的政治生态不温和,日本百姓还是趋于接受“维稳”,而不希望经常变化。但无论如何,民主党也好,自民党也好,能够拿出政策来说服老百姓,通过这一合理的渠道夺取政权,才是健康的政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老革命”菅直人的政治与辞职(4) “老革命”菅直人的政治与辞职(4) 四 2011年8月26日,日本首相菅直人辞职,其执政时间为14个月,我印象深刻,始终面对“3·11”后灾后重建这一核心任务的他,走之前,才笑了。那一刻,我感觉到:“他一直是很痛苦,很无奈的,据说他还得了抑郁症,有过连饭都不能好好吃的状态,他肯定经常想过做不下去……”。虽然他的所作所为不是令人满意的,但在我看来,菅直人还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在最终陷入无能为力的状态下才主动表明了辞职的。走进的时候,离开的时候,都是爽快的,草根出身,老革命政治家菅直人,我还是想对他说一句:“您辛苦了。” 8月29日,经民主党内投票,财务大臣野田佳彦当选新党魁,30日将正式接任新首相。野田今年54岁,29岁即当选千叶县议员至今。从地方到中央,从草根到精英,他可以称为日本经验丰富的老政治家。 日本媒体评价他“性格温厚,具有安定感”。他以演说高手闻名,精通财务和防务,综合能力较强,有自民党老派政治家的保守风格。不管是财政还是外交,他的表现将是比较稳重的。担任财务大臣期间,尤其3月11日大地震、大海啸、核辐射复合型大危机发生后,他强有力地主张“必须以增税(增加消费税)方式重建财政”。他认为,日本灾后重建所需要费用应该以增税,而不仅是发债方式解决。 8月29日晚,财务省等政府机关的官员们特别高兴,举办了庆祝会。有年轻官员告诉我说:“野田大臣本来就是主张增税的,这有利于重建财政体系。更重要的是,他非常重视官僚(不隶属于政党的日本公务员——编者注)的作用和地位,不像菅直人盲目排斥官僚,毫无根据地主张‘政治主导’。我们联合欢迎野田当首相。” 民主党8月29日白天举行的代表选举是党内选举,国民不直接参与投票,而由398名民主党众参议员来进行投票。在第一轮选举中,呼声最高获得了党内最大实力派小泽一郎支持的经济产业省大臣海江田万里没有得到过半数票。第二轮上,打出“脱小泽”路线的野田佳彦、前原诚司等联合在一起,携手打败了小泽派。 野田的当选意味着日本民主党选择了告别小泽一郎式的、依靠派阀而非透明的古老政治,下决心迈向崭新的国民政治。一名民主党议员告诉我说:“其实,第一轮投票海江田无法过半数是可以预料的,野田的票数超过前原也是预料之内,29日的最终结果是在前一天晚上已经基本布置好的。” 8月29日,野田在众参两院议员总会上发表演说时主张:“让我们告别党内权力斗争吧,不要说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想跟谁一起做。核电站处理、灾后重建、日元升值、通货紧缩等,要面对的任务很多。我们要能够让国民认为‘政权交替是正确的’。”与对手海江田万里不同,野田主张积极与在野党合作,不仅举党一致,还应该超越党派,举国一致地面对灾后重建。这一坚固理念也赢得了民主党内,尤其是年轻议员们的支持。 从目前日本国内状况看,野田内阁首先面临的工作为:第一,迅速处理好核泄漏事故;第二,实施灾后重建;第三,应对经济和财政困难。有待观察的是,野田“超越党派斗争”的主张及对财经方面的精通能否在克服困难的过程中发挥积极作用。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政权交替”能否改变日本?(1) “政权交替”能否改变日本?(1) 一 2009年日本大选已落幕。最大在野党——民主党获得大胜,480众议院议席中占有了308席,超过了为单独执政所需要的半数(240席位)。执政党自民党则只占了119席。日本战后首次以正式选举更替政权,可称为是具有“变革”意义的一场。 民主党党首鸠山由纪夫在9月16日召开的特别国会上被指名为首相。鸠山打算紧接着一口气地组阁,官房长官、外务大臣、财务大臣等重要职务将被确定下来。 提倡“友爱政治”的鸠山将面临的首要任务还是内政。其执政能力则只能说是未知数。能否把事前《政纲》里提出来的理念落到实处,许多老百姓还是怀疑的。根据《朝日新闻》8月31日至9月1日紧急实施的电话舆论调查,74%的人“期待民主党”,表示“不期待”的只有17%;但认为“民主党能够改变日本政治”只有32%,低于表示“不能改变”的46%。 至于民主党取得“大胜”的原因,认为“有权者渴望政权交替”的有81%(不这么认为的有12%),认为“支持民主党政策”只有38%(不这么认为的有52%)。 有权者迫切希望结束自民党的一党独大以及政权交替,但并不由衷期待民主党的政策。这点是本次大选的核心。 鸠山在选举当天30日晚上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提出了“三个交替”:政权交替——告别长期执政的自民党;新旧交替——告别陈旧的政治,创造以公民为中心的新政治;主权交替——告别“官僚主导”,实现“政治家主导”(政治家因选举出生而可称为国民的代言人)。 “政权交替”已经做到了。民主党历史上首次上台,自民党首次被打败成为在野党。日本政局将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权力博弈。在我看来,未来政局的关键在于自民党的作用。毕竟,人家战后执政了50多年,执政经验本身是不缺的。民主党是“杂派”,虽然鸠山由纪夫、小泽一郎都是自民党出身,但作为一个政党,执政经验只能说“严重缺乏”。就政党政治来讲,执政党的任务是落实好政策,在野党的任务是监督好执政党。 “新旧交替”的重要一项是反对并限制所谓“世袭”。世袭现象在以往由自民党执政的日本政治上长期普遍泛滥。倘若把“世袭”定义为“父母、祖父母或亲戚为国会议员”或“第三亲等以内的亲戚有着国会议员,并从同一选区出马”,在此轮选举中,自民党119人中53人属于世袭的范畴,包括麻生太郎、福田康夫、安倍晋三等,占同党当选者的44.5%。而民主党的当选者中属于世袭的有32人,包括鸠山由纪夫、小泽一郎等,占全体的10.4%。这一数字表明民主党与“世袭”拉开了一定距离。 民主党事前发表的《政治纲领》上有一段提到了对世袭的立场:禁止世袭,目的是为了消除国民对政治的不信任感以及具备尽可能多样的人才能够当政治家的制度环境,并推出了“民主党不承认国会议员的配偶者及第三亲等以内的亲族从同一选区连续出马”的具体对策。实际上,这次大选上一共有54个女性议员“诞生”(民主党40人;自民党8人),占全体议员的11%。引人注目的是长崎县第二选区。前防卫省大臣久间章生(自民党)输给28岁首次出马的女性福田衣里子(民主党)。此次民主党当选者中还有许多头一次出马的年轻人。我原来在北京大学一起留学的高邑勉也从“竞争区”山口县第一选区,通过比例代表当选。他今年35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政权交替”能否改变日本?(2) “政权交替”能否改变日本?(2) 日本著名政治评论家上杉隆在《从拖延实施世袭限制看到自民党的局限》(2009年6月4日:diamond online)一文中提出:“多个世袭议员诞生,政治家变得纤弱,社会的脆弱性增长,甚至降低国际社会上日本作为国家的地位。这是我一直反对政治世袭的最大理由。”其实,在日本,反对世袭的声音已经铺天盖地,却因长期一党独大的自民党本身充满世袭色彩,而始终无法改变僵局。 “主权交替”实际上也能够在同一逻辑框架里得到解读。日本战后的政治发展与“官僚主导”密不可分。在制定、执行政策的时候,官僚往往掌握发言权和支配权。官僚指的是基本在各个省厅(外务省、财务省、经济产业省等)工作到退休年龄的专业队伍,是日本两大组织文化“终身雇用、年共序列”的代名场所。而政客往往不是专家,也不太理解政策的内涵、背景和效果,就只好被官僚控制为政策所需要的几乎所有“情报”。鸠山大力提倡要改变这种局面,必须由被国民选的政治家来主导政治。作为具体方案,他提出了把大约100个政治家派遣到各个省厅(行政部门,等于政府)当副大臣;设立首相官邸直属的“国家战略局”,并由此主导政策的制定等。 不过,我很质疑这些政策的可行性。在日本,大部分真正有能力的“非太子”们一般试图去最高学府——东京大学法学部,然后去各个省厅“当官”。官僚是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进去的精英分子。没有政治背景的人只能以当官的方式为国家服务。那么,精英集团通过发挥自己头脑和智慧去掌控政策资源和情报,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日本战后始终无法改变“官僚主导”政治的根本原因归根结底来自“世袭”现象的长期泛滥。按常识,假设从政的“前门”是开着的,大家都能够公平竞选,而没有必要走“后门”,我坚信,许多社会的精英分子们愿意“经从政”为国家服务,而不去当官。毕竟,政治家拥有立法权,官僚只能升到副部长级别,部长以上的组成内阁的成员都是政治家,他们才是国家的决策者。世袭者有背景和财产,但其本能相当值得怀疑,否则我们怎么解释“政治家把资源和情报被官僚拿走”的深层原因?难道不是官僚与政治家之间纯粹竞争的结果吗?在日本,“聪明的官僚”与“无能政治家”这一结构早就成为舆论界的共识。 谈到“聪明官僚”与“无能政客”,我趁机向中国读者朋友们解释一下:在日本,官僚和政治家是如何截然不同的。 日本的政治体制至少在形式上继承了17-18世纪法国思想家孟德斯鸠(1689—1755)所主张的“三权分立”,即政体由立法(国会)、行政(政府)、司法(法院)机构组成,而三者必须是相互独立,形成制衡(check and balance)的形态。三权分立后来广泛而深刻地促进了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 根据日本的制度,所有省厅都叫做“大臣”,如外务大臣、财务大臣、总务大臣、经产大臣等,可能大家从媒体报道上听说过。它们都是组成内阁的“阁僚”,阁僚的顶点是内阁总理大臣,兼任首相。小泉纯一郎、安倍晋三、福田康夫、麻生太郎,都担任过这一职务。 不过,一个问题是,所有阁僚都不是所谓“官僚”,而是“政治家”。官僚只能升到次官的位置。两者的区别何在?显而易见,相对于官僚是“考进去”的,所有政治家都是“被选进去”的,成为议会里的议员的。他们是在国会负责立法的。施政的“决策权”在议员的手上,官僚有的是“执行权”。不过,日本还是官僚主导的社会,虽然立法机构的权力凌驾于行政机构,毕竟人家是个决策者,但官僚在执行那些法律的过程中,往往把权力拉在自己身上,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玩弄政治家,因为政治家不是对所有专业问题的专家,只不过是拿到来自官僚的各种信息和方案之后,权衡国内的利益关系、权力结构,做出决定而已。被考验的更多是判断能力。 选举永远是权力博弈,日本有著名的“选举语言”,“资金是选举的本钱”,许多知识分子一直研究日本社会上的“政治与金钱”的关系。选举来临之前,每位竞选者都在各个选区到每一位选民家庭去拜访,有时候还行贿,“花钱”对选举文化来说再正常不过,谁花钱多,谁赢的可能性更大。不管是众议院还是参议院,国会议员选举还是地方议员选举,选举前后的大街上永远是那么热闹,坐在大车,拿着麦克,带着几名帅气秘书的政治家向选民们主张自己的政策和理念是如何对的。对于你能否当选,还是前期的准备决定一切。当然,每一位竞选者都要遵守规则。 在当议员之面前,不能说大家都是“机会均等”。据说,长期掌握日本政坛执政权的自民党的四分之一是所谓“太子党”,就是上一代或上上一代也是政治家,自己靠着其家属背景上的资源优势,接着当政治家。最近的政客:小泉、安倍、福田、麻生以及民主党后的鸠山由纪夫,都是如此。仅有现任的菅直人是草根运动出身的。 它意味着什么?当政治家与所谓“背景”密不可分,毕竟必须被老百姓选,成长的土壤极为重要。许多政治爱好者则在相当多的情况下只好依靠上一代继承下来的各种资本、财产。反正,在日本,真正的精英分子倾向于当官,因为只要你很聪明,能应考,都能有资格成为官僚。进入东京大学,然后进入省厅,依然被视为“最为精英的职业道路”。相比之下,当政治家是需要背景的。除了意志和能力之外,还需要不可或缺的条件。不是门槛很高,而是门槛很窄。 最后,但愿民主党的历史性登场能够为打破僵局起到催化剂作用。“政权交替”只是开端,真正的任务是把“新旧交替”和“主权交替”这两个紧锣密鼓的课题落到实地。最终的目标应该是,使得原来对“没有背景”感到无奈,只好借以考东大当官僚的真正精英走进政坛,从而实现人才资源的合理分配,日本长治久安的根本渠道。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政治病了吗?(1) 日本政治病了吗?(1) 一 2008年9月24日下午,日本的政局发生了一点变化。前2天,以良好的成绩从5个候选人中当选,成为自民党总裁的麻生太郎,在170届临时国会上,经过众参议院的首相指名选举,被指名为第92代首相。麻生曾经竞选过3次首相,但都败给小泉纯一郎、安倍晋三和福田康夫。这一天,麻生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麻生就任首相后表现得似乎比较冷静。他认为,自己当首相只不过是一个环节而已。“真正的天命”是好好面对下一场众议院选举,打败民主党。就像某家日本报纸评论的那样;拿足球比赛打比方,22日的自民党总裁选举是上半场,9月24日的临时国会是中场休息,众议院选举才是下半场。麻生正在打的比赛才到了一半。在国民中普遍拥有“人气”的麻生究竟何时解散国会,打开下半场比赛呢?据说,自民党和公明党(联合执政)打算10月3日解散国会,14日公示,26日投票、开票。不过,如果围绕补正预算审议会等问题与在野党的关系发生微妙的变化,投票、开票的时间也有可能拖延到11月2日或9日。不过,无论如何,麻生将在不远的未来中解散国会,试图实现自己真正的天命。 当时有一个普遍的说法,即“麻生政权”不过是过渡而已。这一说法令我感到沉思:麻生又是过渡吗?日本政治究竟怎么了? 回顾一下最近几年以来的日本政治就不难发现,日本基本走出所谓“失去的10年”后(2002年开始,日本经济开始复苏),高举“结构改革”、“打倒自民党”的小泉纯一郎就任首相位置5年以上,这是战后仅次于佐藤荣作、中曾根康弘的第三位政绩。应该说,小泉把新的理念、观念输入到日本民众的脑海中,虽然围绕他实际的内政、外交政策被许多国内外人士怀疑,造成争议,但他对日本面向“第三次改革”(第一,明治维新;第二,战后改革)的路程上起到了“独特”的作用。 随后,被大家期待已久的年轻政治家安倍晋三因“健康原因”,就任不到1年就闪电式辞职,继承安倍政权的福田康夫也与安倍一样,就任不到1年就放下了自己的政治使命。而福田闪电式辞职的那一天,大部分城市、乡下、农村的老百姓接受电视采访时表示:“很出乎意料,无法理解”;“福田根本不理我们的感情,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就走了”;“我们被福田抛弃了”;“本来希望做得长一点,不应该跟前首相那样”;“你究竟对谁负责任的”等看法。大部分的民众有这样的感受,是有理由的。今天,日本的老百姓对于“安倍和福田两个人都不到1年就抛弃责任,从现实中逃避的做法”感到厌恶。日本政治的“国内公信力”已经降到底线。 “被抛弃者”不仅是日本本国的老百姓。最近,我跟日本在华企业家、文化人、媒体人等讨论日本的政局时发现,没有一个人是正面评价当今局面的。“有没有病啊,怎么那么快就辞职了”;“福田刚刚与中国领导共同提出了第四政治文件,还参加了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这些完了就走了”;“福田7月份的时候刚刚请各国到北海道主持峰会,引导对气候变动、援助发展中国家、经济能源问题等热点问题的讨论。然后呢?你到底去哪啊?”我相信,他们类似的感言代表了在海外日本人的普遍看法。从经常与海外人士打交道,从外国观察祖国的人来看,安倍、福田的闪电式辞职是不符合“国际标准(global standard)的。虽然海外人士也明白,那些都是国内政治、自民党政治的战略或策略需要,但今天在“全球化”等浪潮日益深化的形势下,一个国家的政治抛开国际政治、外交关系等要素,盲目对内实行已经不合时宜。每一个国家的政治局势都是不知不觉中对外公开、宣传的,“信息化”浪潮只好使得每一个主权国家面临跨国挑战。如何在后冷战时代,变革中的国际关系上,提高国家形象、维护国家尊严,对各国来说与内政一样重要、深远。因为,如今,没有一个国家能够以“锁国”政策谋求利益,追求价值。在这个意义上,今天日本政治的“国际公信力”也正在不断地被怀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政治病了吗?(2) 日本政治病了吗?(2) 在这样微妙而复杂的形势下,麻生太郎“登场”了。他能够实现自己“天命”——打倒民主党吗?这成为了那段时间日本政治的焦点(结果,麻生太郎也以一年左右的短命放弃了首相位置,日本政治继续陷入“频繁换相”的恶性循环)。但假设天命被实现,又怎么样呢?可想而知,日本的政治家是被老百姓选的,各位政客负责的对象不是在野党,而是本国老百姓。回到民主政治的根本,今天日本的政治确实有严重的“疾病”,越来越脱离本质。日本政治何时能够走出这样恶性循环——过渡呢?我们还得观察,但至少在我看来,前途不会很明亮。 二 我再举一个例子,即“日本政治破坏王”——小泽一郎的突然辞职,以便从不同角度探讨日本政治真的有没有生病。 2009年5月11日下午5点,日本最大在野党——民主党党首小泽一郎突然辞职。那时67岁,进入政坛至今40年,曾担任过自民党干事长的“政治破坏王”的梦想似乎告了一段落。半途而废,无可奈何。至于辞职原因,无非是今年3月曝光的政治献金丑闻。该年3月3日,东京地方检察厅特别搜查部以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为由,将小泽的首席秘书大久保隆规逮捕,虽然小泽至今还坚持“并未做一点亏心的事”。 小泽辞职被曝光的第二天,5月12日,日本两大报纸《读卖新闻》和《朝日新闻》刊登了有关“小泽辞职”的社论,开头提出:“陷入十分不利的舆论困境,始终未对说明‘政治与金钱’负责任,太晚的退场”;“小泽代表终于表明辞意,是妥当的判断。若能更早下决心,民主党的受损应该更小。” 被有识之士声称“选举之神”的小泽一郎退出舞台后,民主党下一步怎么走呢?当时成为焦点的是:“最晚2009月10日之前必须举行的众议院选举的结果将如何?”作为最大的在野党,民主党能夺取政权吗?其支持率重新回暖,却无法走出经济危机的麻生太郎又如何应付新的政局?正面临内外转型期的日本真的走出“失去十年”了吗? 围绕这些有趣而重要的话题,我对本人很尊敬的日本问题专家、北京大学历史系王新生教授进行了访谈,王老师对日本政治的理解和分析充满深刻和尖锐。 加藤:您作为日本政治的长期观察者,对小泽辞职的“第一反应”如何? 王新生:我觉得很正常,丑闻曝光后确实有很长时间了。至于政治献金,小泽并不违法,但违反了程序。他也坚持了一下,但在舆论压力下越来越感到形势对他不利,因此下了决心,无奈地下马。不过,丑闻出来本身是很令人吃惊的,我推测,小泽一秘被捕的背后,美国起了“黑帮”的作用。小泽最近对美国的言辞和举措让“老头”不高兴了,或者引起了严重不满。在我看来至少有4点:第一,2月27日,对驻日美军再编问题上的提法“只要第七舰队(海军)就够了,其他都可以出去”;第二,近年以来主张的“中日美正三角形”的提法从同盟国的角度看是不能接受的。第三,关于驻冲绳美军的转移和日本负担其资金的问题上,曾表示“出钱不能太多”的态度;第四,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访日(2月16日)之前,她希望能与小泽一郎(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首相的)进行会谈,小泽却表示“没有时间,我要到地方办公务”的姿态。基于这些情况,美国发挥对日本国内政治的影响力,通过某些渠道让自民党找出小泽丑闻是完全可能的,而且是可行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政治病了吗?(3) 日本政治病了吗?(3) 加藤:您刚刚提到了“舆论”对小泽辞职产生的作用。纵观近年日本政治,真正影响政局的似乎是媒体有意引导国民心态,并制造出来的舆论氛围。“民调”是典型让内阁垮台的工具。您怎么评价舆论对日本政局的影响? 王新生:没错,这次我发现,连《读卖新闻》那样发行量超过1000万份的大报纸也完全“一边倒”地站在执政党——自民党的立场展开报道。这一情况从“权衡舆论”的角度看是很不理想,甚至不应该的。我的观点是,对于民主政党政治的健康运作来说,“健全的在野党”比“强大的执政党”更加重要。 加藤:民主党的精神领袖小泽在11日表民辞职的发布会上说“我决意辞职是为了必胜即将来临的众议院选举以及实现政权交替而巩固全党一致的态势”。您怎么估计众议院的选举过程? 王新生:我相信,如果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搞选举,民主党肯定能赢。当时,麻生内阁的支持率很低(随后降低到10%左右)。小泽丑闻曝光使得麻生的支持率又上升了(将超过30%)。无论如何,众议院选举在9月10日之前举行。在我看来,小泽辞职并不晚。对自民党来说,如果对手是个带着丑闻帽子的小泽,显然是更容易对付的。现在,小泽下台了,民主党将以“全党一致”应付下一选举,自民党必然感到压力,必须调整战略。下一轮选举结果就变得很困难。在日本国内景气严重受到全球经济危机的形势下,执政党的困难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几个月对麻生太郎来说是个“考验期”。民主党的党纲(manifest)也等一段时间才明朗。两党能否提出好的政策,还是未知数。但两党必须围绕“政策”争论,以便选民能认真判断哪一党更适合自己的统治者。另外,即将来临的东京都知事选举也将受到小泽辞职的影响,民主党如何应付很引人注目。 加藤:14日,民主党干事长鸠山由纪夫和副代表冈田克也各自正式表明“出马”,将在16日的两院总会上投票并开票,下一任党首当天内被选出。您怎么预测下一任党首及“小泽之后”的民主党? 王新生:小泽的“后继者”很难判断。冈田克也当过党首,但领袖魅力不足,恐怕当官僚更合适,鸠山由纪夫能力有些弱了,菅直人在党内的影响力已经下降,小泽前的党代表前原诚司太年轻,不成熟,自民党的右翼势力似的,反正,这批人都有长处和短处。我比较清楚的是,小泽辞职后的民主党“统一”起来很困难。 加藤:近几年,日本政局流动性好像过大,过多。首相更迭,政客辞职也频频不断。“政治与金钱”、“政治与女人”也无处不见,无时不有。国民对此越来越感到厌烦,对政治感到陌生,觉得政治家不值得信任。您怎么评价这些现象? 王新生:我觉得很自然。日本正在面临着内外转折时期,政界容易呈现出“分化、组合”的过程。最近的经济危机对政治家来说也是很不幸运的事。经济回复遭到挫折的情况下,政治的力量不可能上升。日本的发展模式也需要顺应错综复杂的全球化,政治家越来越需要国际视角和行动能力。官僚体制被打败,官僚群体主导的政治模式崩溃后,本来就应该由良性的政治家群体来代替的,但现状是,它远远没有形成,就只好陷入“政治空白期”。如何走出今天的困境,还要看日本正面对的国际关系。日本远远没有走出“失去的十年”,何时能走出,换句话说,如何度过内外转型期和政治空白期。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政治病了吗?(4) 日本政治病了吗?(4) 加藤:根据《读卖新闻》在4月25、26日围绕“哪一位最适合首相的国会议员?”进行的民调,小泉纯一郎获得14.8%的最多支持票,现任首相麻生太郎只获得7.1%,排在第三位。据悉,小泉不参加下一轮众议院选举,“引退”政界,即退出政坛。众所周知,小泉的就任时间排在战后第三位(2001年4月26日-2006年9月26日),曾提倡“打倒自民党”来吸引过国民的眼球,他的“人气”在最近的政客里是很“孤高”的。您怎么评价小泉纯一郎留下的“遗产”? 王新生:他在最近的日本政坛里是个“另类”。小泉的出现既是必然,又是偶然。日本正要走出“失去十年”,改革迫在眉睫。他提出的方向是没错的。但另一方面,他改革的力度太大,他很盲目地追随美国以及美国奉行的新自由主义,结果表明它已经破产。小泉的做法明显过头了,他连把日本良好、优秀的文化都改变了,比如共同富裕、人人平均等社会主义式的因素都否定了,蛊惑人心。 三 其实,日本政治真的病了,我甚至把它形容为“无政治状态”,即老百姓不关心政治,不信任政治家的、缺乏沟通的空白状态。在日本基于“民主主义”的“政党政治”当中,被忽视的,甚至忘记的,恰恰是“民意”。 2010年1月,我正好回日本,在现场观察动荡中、迷茫中的日本政局。 坦率说,有些惊讶。从早到晚,从电视到报纸,一条新闻的重播与同质化,充满冲击力,到处都是在民主党干事长小泽一郎的秘书因资金管理团体“陆山会”违反了《政治资金规正法》而被捕的情况下,追究小泽本人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甚至要求辞职的声音。 2004年10月,小泽的秘书用4亿日元购买了东京的一块土地,由“陆山会”出资。监察部门、媒体、在野党等密切关注的是:这笔钱从何而来?金钱的来源和途径不透明,并忽略了及时、该有的申报和登记。根据日本法律,政治家有责任和义务在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书里主动进行“规正”。小泽主张把以家族的名义存储的私人资金借给“陆山会”,对于当时秘书们是怎么处理的却不清楚,“我依赖,也信任我的秘书,没有一个政治家会对所有资金管理进行监督”。 1月25日的《读卖新闻》的头条新闻为“小泽言及了监督责任——陆山会事件,‘倘若我秘书犯的错误’……”。不仅在封面,在政治板块、评论板块、调查报道板块等也展开了相关报道,介绍小泽接受记者采访时的言语漏洞,已被捕的秘书之论述,事件的背景、首相及在野党的反应等等。自从去年3月小泽第一秘书因同样政治资金问题被捕后,“小泽丑闻”始终是媒体的聚焦点。此刻,东京检察部门“特搜部”已经开始行动,让小泽本人作为“被告人”接受他们的“采访”,事态已经发展到如此深的程度。 “特搜”从根本上讲归属司法部门,虽是“三权分立(立法、行政、法院)”中的一角,但它在日本的政治地位却绝不一般,更与一般的检查部门有着截然不同的责任分工。何谓“特搜”?主要是以彻底独立、中立、客观的立场专门针对政治家、高官等贪污行为进行保密性的调查活动,一切过程都是“内幕”,也是国家机密。他们依靠的是物质上的证据,而不是舆论上的氛围。在强有力的搜查之下,连行政上的最高领导首相或内阁总理大臣也不能说不,必须服从,被起诉、被捕,就是“司法独立”的象征。假如政治家用言行向特搜部门施加压力,将立刻遭到媒体的攻击。对于现代化政治来说,司法是任何人都不能侵犯的圣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政治病了吗?(5) 日本政治病了吗?(5) “政治与金钱”这一话题自从70年代小泽一郎的恩师——田中角荣因“洛克西德事件”被起诉、逮捕以来,始终是形容政界、政治家的代名词。任何国家都是如此,政治背后总是金权交易。在小泽案件当中,特搜部门也从小泽购买土地的4亿日元里有没有包括相关企业对他的“献金”的角度展开调查。小泽出身于东北地区的岩手县,这里是个与建筑公司等“政商勾结”最为根深蒂固的地区。在国内经济不景气的形势下,地方企业试图靠近有实力的政治家拉活儿,作为交换条件,向这位政客奉献资金,再正常也不过了。 事态走向何方?按日本政界以往的“潜规则”,小泽应该早就向国民表示歉意,并辞职。各大报纸已经在社论上要求小泽好好说明自己的错误在哪里,如果做不了,就辞职。同时,媒体上也作了更进一步地舆论调查。根据17—18日的舆论调查,认为“小泽干事长应该辞职”的民众的有67%(《朝日新闻》);70%(《读卖新闻》);70.7%(《产经新闻》)。各大报社利用社论和舆论调查向政治家施压在日本是普遍的做法,也是逼迫首相辞职的“必胜法”。 那段时间,小泽一郎却始终表明“我没有收任何不正规的金钱”而不让步,表示会坚持干事长的任务。自身也面临政治献金问题(母亲提供的政治资金违反了相关法律和程序)的鸠山由纪夫以及其他民主党员也团结站在小泽一方,坚决不屈服来自自民党这样那样的“攻势”。可见,此次案件靠舆论压力或政治斗争得到解决的可能性不大,小泽是否将被起诉、逮捕取决于站在中立、客观立场的(舆论和在野党是充满主观和偏激的)特搜部门能否找到充分而合理的证据。我预测,小泽被捕的可能性为50%,未来一、两周小泽一郎与特搜部门之间的斗争,值得密切跟踪、关注。 那时,日本民主党正面临着“3k”问题——献金(kenkin)、基地(kichi)、景气(keiki)。3个k是日语的读音,内涵就是“政治献金”、“美军基地”、“经济景气”,这三个要素正为难民主党阵营,尤其以鸠山由纪夫首相为主的阁僚们。其中,政治家应该面对、解决的是后两个。1月25日,冲绳县名护市的市长选举已落幕,反对驻日美军飞机场“普天间”迁移到名护边野古的候选人当选。这一迁移是日美政府在2006年时达成的协议,本来是要去年年底之前决定迁移内容和可行性的。而无法协调美方、社民党、冲绳县政府的鸠山由纪夫只好把它拖延到今年5月。名护边野古是协议中被迁移的地点,却遭到当地政府和民众的反对,这一局面对执政党来说相当尴尬,毕竟,对民主政治来说,“民意”是不能忽视的。但作为一个代价,如果5月之前无法在国内完成协调,美日同盟将陷入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 围绕“景气”问题,相关的讨论被“政治与金钱”话题掩盖着。刚刚开始的“通常国会”,本来是要谈预算的,探讨鸠山政府提出的环保、社保等贴近家庭的成长战略的可行性如何。但在国会上,政客们根本不讨论这些真正决定日本未来的核心问题,而始终沉淀于“小泽丑闻”。我曾经用两个概念形容过日本的政治,一个是“丑闻政治”,另一个是“无政治状态”。日本战后花了50多年的时间才实现了政权交替,为健康的政党政治迈出了第一步。但其实质似乎没有丝毫的改变,对于那些执政党和在野党的政客们来说,政治还是相互挖掘丑闻而牟利,顺便掩盖对政策的无能的工具。 民主党意识到“3k”是好事,但老百姓真正希望自己选择的统治者们解决的问题只好被拖延,甚至放弃。这是今天日本政治的真实写照。我的弟弟常常唉声叹气,这一表现似乎代表着广大民众对祖国政治的忧思和无奈:“小泽怎么拿了多少政治资金有那么重要吗?政治与金钱离不开是个事实,不用再讨论了。政客也好,媒体也好,只是关注那些丑闻,根本不把社会福利、社保财政、经济复苏等与国民生活真正相关的事情告诉我们。” 政治家骂竞争对手也好,媒体骂政府也好,往往恶用一个固定的词句,即“对于你的说明,有权者是不承认的”。“有权者”就是具有投票权的国民,政治家是替有权者经营国家的,媒体则是有权者的代言人,因为后者往往处于游戏规则当中的弱势群体。不过,此次日本之行让我发现,政客和媒体随便说出的“有权者”一词原来不过是“政媒勾结”的沉淀物而已。本来以为,媒体的那些煽动性、刺激性报道是迎合读者观众的需求和口味,原来不是这样的。连“迎合主义(populism)”这一“低俗政治”都谈不上,它归根结底就是政客和媒体这些高收入群体以公权谋私利,站在身份和道德的优越感,实际上是自言自语的骗局,是典型的“愚民政治”。 被忽略或忘记的,则是民意。令人担忧的是,假如这一骗局持续下去,今后日本国民的“民度”(民众的素养水准)不断降低,降低到无法挽回的地步。那一刻,将是日本衰落的终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上架公告及充值方法 上架公告及充值方法 vip充值方式详解! 亲爱的读者朋友,感谢在这段时间里支持本书,为了给予作者创作的支持,小说的后面章节将是vip章节。所以大家如果喜欢这本小说,可以看下去,请继续支持,不过,后面内容需要付费才能阅读(本书为单本购买作品,3元即可阅读所有内容)。由于一些读者可能会如何成为vip用户不了解。现在说明如下: 步骤一:注册新浪帐号,注册的地址是:/cgi/register/reg_sso.php?entry=vipbook 步骤二:进入新浪读书个人中心,地址是:/userinfo/myhome.php 点左边第一栏的充值付费 步骤三:在右边的页面中选择充值付费的方式,有以下方式: 1、网银充值:网银充值无手续费,但需要预先开通网上银行的户头。 通过云网用网银进行充值,已开通的银行卡有:工商银行 建设银行 农业银行 中国银行 交通银行 兴业银行 招商银行 华夏银行 广东发展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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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9月1日晚上,日本首相福田康夫“闪电式”辞职,立即在日本引起一场填补政治真空的斗争。围绕此事,产生了四个焦点。第一个焦点是,“谁是下一任自民党总裁”曾经3次竞选首相而失败的现任自民党干事长、漫画迷——麻生太郎上台的呼声很高。而前一天,前防卫省大臣、美女政治家——小池百合子也表示了“出马”的意愿。这两位政治家在最令国民担忧的经济政策的主张上有不少差别,甚至形成对立。前者认为政府在财政上应该付出更多,以减轻国民的负担;后者则认为政府应该继承小泉纯一郎提倡的“结构改革”,主张增加国民纳税来重建财政,重视经济增长本身,被称为“涨潮派(rising tide power)”。 无论如何,新的自民党总裁将于22日面世,今后日本政局仍将在矛盾中前进。第二个焦点是,新的自民党总裁何时解散国会?而第三个焦点则是,在下一次众议院选举上,自民党究竟能否战胜老政治家小泽一郎领导的民主党?事实上,这一点正是福田主动辞职的动机所在,他显然是寄希望于自民党依靠麻生太郎在国民中的“人气”来赢得这场“选战”,保住执政党的位置。第四个焦点,也是真正的焦点,“谁将成为日本下一个真正的领袖?”结果将在不远的未来中出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前原诚司辞职的意味 前原诚司辞职的意味 前原诚司是因为接受了在日韩国人的政治献金(20万日元—1.5万人民币左右)、违反了“政治家不可以接受外国人的献金”的有关法规而辞职的。前原召开记者招待会表明:“作为一个国家的外相,收外国人的钱导致各种误会,我不应该,也不能给国家带来任何外交空白,我决定辞职,重新做人,寻找从政道路。” 首先,前原此刻选择辞职,我认为是明智的选择。自从夺取政权以来,民主党始终追求“清廉政治”,前原则是主张这一方略的前锋。鸠山由纪夫、小泽一郎都是在“政治与金钱”这个日本政界的老问题上碰了钉子,被迫辞职的。那么,前原自己也遇到这个问题,还装糊涂,扮演没事儿,能在选民面前说得过去,站得住脚吗?这不符合前原的办事风格。1962年出生的前原诚司,年轻、新锐,直爽,被称为“下一位首相”很久,所以还是有未来的。他先战略性地退出政治舞台,付出一点时间和成本,为将来更重要的工作做好准备,也未必是坏事。 前原辞职前,还跟菅直人等关键人物交谈了1小时45分钟。菅直人说:“我劝告前原留步,应该继续做好当前的工作,但他的决心很坚定,我就同意了。”首相表面上是这样说,但实际上,“让前原辞职”是民主党的主动选择。此时此刻,民主党的内阁支持率已经下降到20%左右,这对日本政界来说意味着“垮台前夕的底线”。如果前原不辞职,民主党就会又在“政治与金钱”问题上无法说服国民。可见,前原是在考虑到整个民主党的政治寿命和利益的前提下做出辞职决定的。 前原的辞职对民主党政权来说无疑意味着打击。选民们不得不本能地反应:“民主党又出了丑闻!”民主党内部,还有媒体记者们正在继续追究其他议员的金钱问题,包括有没有接受违法献金,有没有逃税,有没有没申报过政治资金等等。我估计,金钱丑闻会一直跟着民主党政权纠缠下去,而更加迫切的政策讨论则会始终被搁置、拖延下去,这对日本社会来说,将是悲哀的。 不过,无论如何,对民主党政权来说,前原辞职比不辞职好,若不让他辞职,内阁支持率肯定下降,下降到菅直人政权无法挽回的地步。他的辞职至少会使得其支持率有所回暖,我个人估计,从目前的20%回升到30%左右,幅度不大,但别无选择。 在这里,我顺便讲一讲,以前原诚司为例,日本政坛的“辞职文化”何从何去,相信许多中国朋友都会感兴趣。 如前所述,1962年出生,年轻帅气的前原辞职对日本政治来说是较大的打击。政界是日本社会老龄化现象的前锋,首相也好,外相也好,官房长官也好,近年以来都趋于老龄化。而前原是年轻的新锐政治家,日本第二大学——京都大学毕业,国际政治、外交、安全保障问题的专家,与其他水性政客不同,有着深厚的学术基础。 最重要的是,他从小是日语里所说的“苦学生”,靠着奖学金上了大学,他跟那些“太子”完全不同,辛辛苦苦积累的实力和经历,最终走向了政界,前一阵还被称为,甚至被期待为首相的“接班人”。无论从“日本政治年轻化”还是“日本政治新锐化”的角度,前原的退出是令人遗憾的。相信许多日本国民抱着与我同样的心情。 不过,前原还年轻,将来还会有出路,此时此刻,干脆退出,为到时候的奋斗而做出准备,重新寻找从政之道,一点也不晚。政治本来就是流动性超大的分野。一名政治家,或一个政党的进而退,或者,退而进是理所当然,甚至是天经地义的。 作为日本政治文化的一个特征,相信不少中国朋友也曾抱过疑问的,日本的政客,包括首相和外相(外相在日本政界是国家第三把手):“为什么那么频繁辞职?老换领导烦不烦啊?老百姓又有何感受呢?” 日本政治文化,或政治语境中的“辞职文化”是基于传统文化背景的。从结论看,对于一名负责统治社会的政治家来说,“辞职”至少意味着负责任的核心方式,给国民展示一个交待。“你都犯了错误了,还在那个位置干下去,是不合适,也不合理的!”这是许多日本人的逻辑思维。 反过来的思维是什么?“你连最重要的政策都没办好,就不要因在其他问题上出了问题,犯了错误,而逃避原来的任务!”在我个人看来,后者更加合理,但在日本所谓“主流文化”中,这个思维说不过去,站不住脚。不仅在政界,大企业、教育界、文化界也是如此。 恐怕,这一点与日本对失败或错误相当不宽容的国民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尤其日本经济长期处于不景气的这些年来,日本年轻人,大学毕业生怎么明显倾向于当官或进大企业呢?无疑是因为,那些地方几乎没有被炒鱿鱼的可能,不管你做得怎样,只要不犯大错误,留下大丑闻,你是可以稳定度过一辈子,退休后将度过安宁的“年金生活”。其背后的心态是:“我不想被主流社会抛弃,宁愿扮演沉默大多数。” 我从小也深有感触。比如我在上小学的时候,经竞选当了班长,在全校运动赛当中,没有发挥好,组织上有过失,那么,其他同学集体主义地暗示“你辛苦了,该是辞职的时候了”,但他们永远不会明说。前原辞职难道不是一样吗?不是谁逼着他辞职,而是他本人感到了无形中的压力,主动表明辞职。这才是正确而漂亮的辞职风格。从中不难看出2个有趣的点:第一,日本人在任何领域辞职都是“主动”选择;第二,“主动”背后的起因永远是来自外面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当然,导致这些的根本原因肯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外交是一个国家在跟不同的主权国家打交道的过程中追求国家利益的方式之一,往往是通过和平的手段,包括谈判、协商、援助等方式确保本国利益,而尽量不依靠军事手段,尤其是战争。对于外交来说,利益永远是目的,友好则永远是结果。既然你跟他建立了正常的外交关系,那么,不管对方是亲你的还是反你的,你都要寻求打交道并追求共同利益的渠道。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脱美入亚”了吗?(1) 日本“脱美入亚”了吗?(1) “我挺‘折腾’着呢”。 这是2009年10月9日晚上于北京,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对我说的一句话。国内外媒体形容他是个“外星人”。直观感受,颇有道理。之前外相冈田克也跟我说:“一会有个‘宇宙人’过来,你好好观察他。” 我问:“您怎么说折腾呢?” 他说:“担任首相才三个星期已经是第三次外游,国内许多人‘同情’我内政一大堆问题处理好了没有。但我还是一定要来中国,中国对日本极为重要。” 鸠山内阁的对外政策将尽可能实施与大选前,即2009年7月27日公布的《政纲——manifest》,即“重视亚洲”。尤其所谓“东亚共同体”是鸠山个人高度重视的,主张“把东亚地区视为我国基本的生活空间,必须努力建立奉献于东亚经济合作与安全保障的战略框架”。9月下旬,在美国首次举行的中日首脑会谈上,之所以鸠山积极呼吁携手建立、推进东亚共同体,是本着“鸠山个人的强烈意向”,一位民主党干部对我说。 鸠山新政权正在试图,以长远的角度站在“开放性的地区主义”原则构筑“东亚共同体”,有决心积极推进亚洲外交。为此,在东亚首脑峰会、东盟+3、apec等各种多边场合加强中日韩之间的对话。“中日韩三边关系”以及其合作动态务必对错综复杂的东北亚地区的和平与稳定起到关键的作用。9月28日,三国外交部长相聚在上海,就国际经济金融形势、朝核问题、东亚合作、气候变化、联合国改革,以及军控、裁军与防扩散等问题达成了基本共识,等于为10月10日将在北京举行的第二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展开了筹备工作。 有个令人感到意外而有趣的“插曲”。10月上旬,鸠山应韩国方面“强烈的意愿”邀请,下决心于9日上午提前访问韩国,与李明博开诚布公交流,共享了价值观念,深化了信任关系。在首尔青瓦台,鸠山向李明博拿出1995年的“村山讲话”,主张“新政权抱有正视历史的勇气”。对此,李明博回应说“对于鸠山首相以真诚、开放的心态发展日韩关系的立场,我给予积极而高度的评价”。 10月10日,第二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主持人强调说,“通过这次会议,中日韩合作的方向和重点更加明确了,内涵更加丰富了,我们决心更加坚定了。”三国领导人共同发表了《中日韩合作十周年联合声明》和《中日韩可持续发展联合声明》。前者肯定了这十年以来三国所取得的成就,一致认为:“三国致力于在开放、透明、包容原则基础上建设东亚共同体的长远目标,致力于区域合作,在地区和国际事务上的沟通与协调日益加强。”后者则全面推出了“绿色经济(green economy)”这一崭新而陌生,却全球领导人前所未有推广的政治口号,提出了十项有关“绿色分野”的合作倡议。有位负责东亚事务的日本外务官对我说:“三国之间在任何领域达成共识是艰难的事情。我们不能着急,一步步来。中日韩外相、首脑会议已经被定期化了,每年都轮换举行。这一对话框架本身具有重要意义,未必每次都要得到重要成果,坚持对话最重要。” 晚上,在钓鱼台国宾馆会见了李明博和鸠山由纪夫,表示“很高兴在半个月之后,再次与李明博总统和鸠山首相见面。不久前,我们在纽约进行了很好的会晤,就双边关系和共同关心的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达成了广泛的共识”。本月底,中日韩领导人将在泰国举行的东亚峰会上再次相聚,面对讨论更加广泛的东亚合作议题。对中日韩三国来说,此时将成为“外交丰收期”。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脱美入亚”了吗?(2) 日本“脱美入亚”了吗?(2) 中日韩的首脑能够定期坐下来,就共同关心的话题积极讨论,了解并主张彼此的想法和立场,本身足够体现出三国之间的“外交成果”。一个国家能否执行稳健而有效的外交政策越来越取决于内政上有没有务实的战略思维与宽容的舆论氛围。舆论及对此起核心作用的政治家和媒体的作用史无前例地在加大,扩大。 根据新内阁成立后《朝日新闻》9月16、17日紧急实施的全国电话舆论调查,支持鸠山内阁的有权者达到71%,不支持的仅有14%。这一数字与1993年9月作为非自民党政权成立的细川内阁打平,仅次于2001年4月小泉内阁成立时——78%的高支持率。根据《读卖新闻》10月2日—4日在全国范围内实施的电话舆论调查,支持鸠山内阁的有71%,不支持的仅有21%。可见,鸠山内阁成立以来至今依然保持着比较高的支持率。但日本人说“政治是个水物”,一旦发生什么阁僚“失言”、政策“失误”等状况,支持率就很可能一下子下滑。何况鸠山本人正在面临着“政治献金”这属于贪污的问题。好战的记者们必将追究此问题的根源和责任。 作为渴望给日本社会带来“新风”的民主党,必然站在长达50年以上的“一党独大”——自民党的对立面,坚决反对参拜靖国神社,重视中日关系。与其说这是鲜明的“战略”,不如说是巧妙的“战术”。但这一“战术”绝不局限于技术层面。我在10月9日晚上与鸠山首相、冈田外相的交流中,明显感觉到了“新的政权有决心以诚意展开亚洲外交”的信念。冈田对我说:“请相信,我们会坚持不懈地营造良好氛围,重视中日关系”。我感觉到,新政权对历史的正视是出于诚意的。 通过此次近距离接触,我重新认识到,冈田克也对鸠山政权的外交政策来讲是个关键人物。冈田1953年出生,东京大学法学部毕业后“当官”(经济产业省),后“从政”。曾担任过民主党党首的冈田是敢说敢做、有自己见解和立场的政治家。其外交理念是:以日美同盟为基轴,重视与亚洲的关系。9月17日,刚就任外务大臣的冈田动不动就指出“必须在阳光下弄清日美之间以往围绕72年冲绳归还;60年修正日美安保条约时引进核武器;朝鲜半岛“有事”时的战斗作战行动以及美军基地“迹地”的恢复经费等‘密约’”,并要求外务省11月底之前呈交调查报告。对于美国密切关注的日本自卫队向印度洋补油能否继续的问题,冈田外相坚持“不会有单纯延长”的观点。 10月10日晚上,中日韩峰会结束后,冈田紧接着从北京“秘密”乘坐民航,飞往阿富汗,并与总统卡尔扎伊会面。冈田在会谈上表示:“日本相当重视‘阿富汗复兴’的问题,我们有准备从职业训练、农业支援等民生领域做出应有的贡献”。据悉,此次从北京飞往喀布尔的超闪电访问是基于“冈田个人的强烈意向”而实现的,出于“安保”考虑,日本外务省没有事前公开发表。其实,从此应该得出的结论是“冈田外交”的务实。 与此同时,不能否认中日韩三国的“综合实力”。目前,中日韩gdp和贸易额占到世界经济的16%左右,即将占到三分之一。2008年,中日贸易总额超过2600亿美元;中韩接近1900亿美元;日韩接近1000亿美元。中日韩之间的合作“密度”、“广度”和“深度”必须超过东盟。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脱美入亚”了吗?(3) 日本“脱美入亚”了吗?(3) 奉献于建立东亚共同体的大前提,无非就是处理好中日韩三边关系。对于某些政客的“强硬论”或“情绪论”,民间舆论最好不做过度反应,让各国的外交部门与其他部门携手踏踏实实地展开谈判,到时候由英明的政治家来加以处理。不可否认,东亚各国在全球大萧条的形势下面临着众多国内问题,在如此艰难而不确定的时期,带着长期结构性的问题恐怕无法得到解决。但反过来看,正因为各国都处于困境,合作的动力和需求将比平常时期更加突出,也是必然的逻辑。把21世纪初期大萧条视为抑制冲突和矛盾浮出水面的大契机和在双边、多边外交框架内展开合作的大机遇,才是有智慧的做法。在东亚各国围绕功能性合作的领域——经济、贸易、金融、环境、能源、反恐、文化、人文、防灾等——不断开展合作的过程中,逐步解决经济发展水平的鸿沟、民主化进程、文化价值多样性、政治发展等“东亚特色”问题,尽可能化解各国之间“互不信任”的矛盾。“实际合作”与“相互信任”这两大课题必须同步进行,相辅相成。在这个意义上,“东亚共同体”这一议事日程,已经开始了,进入状态了。 有人经常拿出欧盟的经验去检讨东亚共同体的可行性如何。回顾欧盟的历史渊源和发展进程,从1958年“欧洲经济共同体”和“欧洲原子能共同体”走向1993年欧洲联盟,从当初6个成员走向27个成员(2007年1月),从经济、能源等功能性合作走向货币、安全、外交等全方位合作。欧洲用了50年的时间走到今天,还往政治统合、宪法统合、价值统合等方向前进着。其进程是漫长而稳健的。东亚各国要做到的,绝不是简单仰望欧盟的成就,也不是盲目模仿欧盟的做法,而是认真学习欧盟坚持下来的过程和精神。 鸠山由纪夫倡导的可以称是“东亚善治”。他提倡的“友爱”与提倡的“和谐”似乎也相吻合。东亚两大国家的领导人都希望以友爱、和谐的方式去化解各国间的矛盾。美国新总统奥巴马刚刚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由此判断,国际政治的整体氛围是和平的、和谐的、友爱的。这点无非也有利于加速东亚合作的进程。 鸠山由纪夫从北京回来的第二天(10月11日),日本各大报纸在社论上评论了鸠山外交。各报正面评价鸠山为改善与中韩两国关系所作出的努力的同时,也给予了深层的疑问。其中,最为明显的主流意见是针对鸠山对“日美同盟”与“亚洲外交”的态度问题。 发行量超过1000万的《读卖新闻》的社论开头就表示:“鸠山外交的本质会不会被理解为‘脱美入亚’?”接着说:“鸠山首相在北京表明‘以前日本过于依赖美国’的前提下,主张‘日美同盟很重要,但我们需要更加重视亚洲’。但之前在美国与奥巴马总统强调的不是‘日美同盟为基轴’吗?首相的矛盾性言论很有可能导致各国的误会。不要忘了,日本外交的根本依然是日美同盟,‘东亚共同体’构想绝不应该被理解为‘脱美入亚’,对此,希望首相能够反复加以强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与美国能“对等”吗? 日本与美国能“对等”吗? 1960年1月19日,日本和美国在华盛顿“修订”了《日美安保条约》。1951年9月,两国在旧金山签署《条约》时,日本仍未实现真正的“独立”,还处于美国的占领之下。“新安保”重点明确了美国对日本安全的保护义务。它也意味着两国共同应对苏联这一“共同威胁”,同时抑制日本的军国主义。“日美安保”既是日本战败后回归国际社会的象征,也是美国战胜后为东亚政策奠定的基础。 “新安保”的签订自从1960年那一刻就不是一帆风顺的。当时,左派的政党、言论家、大学生(尤其是东京大学的学生)都上街反对签订安保条约,当年的首相岸信介用武力“镇压”学生抗议活动是很有名的故事,也是战后日本史上的“污点”。驻日美人的“丑闻”也是容易引起日本国民“反美”情绪的动机之一。1995年9月4日,在美军最多、其基地最大的冲绳县,3名美国海滨队员绑架了一名12岁的日本小学女生,并对其实行了暴力。类似这样的事件也不断使得日本政界和舆论界思考如何调整日美军事同盟的内涵和实质,促进了驻日美军转移等议题的进展。 2009年9月,战后首次正式“政权交替”后引起轩然大波的驻日美军迁移问题,是日美安保条约所面临的巨大挑战。鸠山由纪夫被联合政权的需要、美日外交关系、中央与地方之间分歧等因素纠缠不断,极为被动地决定在五月之前决定普天间军事基地的迁移前景,美国虽然不满,但也无奈地接受了。 那段时间有日本舆论传出,2009年11月,奥巴马总统出席在横滨举行的apec会议之际,日美将发表重要性仅次于1996年“新指针”的“新安保宣言”,两国当局正在磋商中。冷战结束后经“新指针”直到现在,美日关系始终处于磨合期、过渡期以及转型期,必须“摸着石头过河”。过什么河呢?即在准确把握美日在双边、地区、全球上的战略共同基础的前提下找到自己的位置,满足各方国家利益需求的同时,维护地区安全,贡献于世界和平。 鸠山由纪夫到处呼吁的“深化”一词,在我看来,无非就是“实事求是,与时俱进”。与五十年前相比,美日同盟所处的国际形势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在新格局考验着“同盟”的生命力和灵活性的同时,我们或许需要进行观念上的调整。 2010年1月19日,鸠山由纪夫就《日美安保条约》修订五十周年发表了谈话,强调说“日美安保体制不仅对日本,还对亚太地区的稳定与繁荣做出了巨大贡献”;“美军的存在今后仍将是使地区各国感到安心的公共财富”。美日正在追求双边军事同盟的“国际化”,使其往“多功能”的方向发展,“深化”下去。 鸠山由纪夫也反复提出建立“紧密而对等”的美日关系。“对等”一词举世瞩目。许多人提出批评说:美日之间怎么可能是对等关系?美国的军队驻在日本,日本实际上是把本国的安全委托给美国,能对等吗?在我看来,“对等”对新时期的日美同盟来说是个“指导思想”或“方向性目标”。光从日本被美国保护、美日之间的实力对比或者在国际社会上的话语权等角度衡量它的对等性,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两国关系中的对等性更应该取决于它们能否在相互尊重、信任的基础上增加彼此的利益,促进共同的利益。“对等”也体现在鸠山首相在新年的讲话里为“深化美日关系”而提到的六个字:“更开放,更坦诚”。 有个说法:日本是冷战的最大受益者。的确,日本经过战败的沉痛,战略性地选择自身的国家定位和国际地位,成为了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吉田茂在探索如何使国家走出战败和孤立中采取的战略是:在安保上谋求美国的支持,与美国“共管”祖国的安全保障,以此为支撑,官民一体集中发展经济,即解决老百姓的温饱和小康问题。日美安保条约和日本经济腾飞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前者为后者铺开了基本道路。日本在客观意义上从冷战、意识形态斗争格局受益。这不是日本主动选择的方式与结果吗?对于战败后的日本来说,被美国占领,并以驻军的方式控制军事的发展,是迫不得已的。在有制约的范围之内进行尽可能合理的选择,并把国家利益最大化,是日本在当年形势下唯一能做到的,也是较成功做到了的。 1月19日,美日的外长和防长(2+2)发表了“《日美安保条约》签署五十周年的共同声明”。主要论调是:“在安全环境深刻变化的新形势下,不断深化美日关系。”在预料之内,情理之中的《声明》中,唯一引起我注意的一段话是:“我们尤其重视维护国民对同盟的强固支持,减轻冲绳在内的地方政府和人民对美军基地承担的负担,同时,在变化中的安全环境下寻找驻日美军合理的驻留方式,维持威慑力,强化安全保障,让同盟继续维持在地区稳定中的核心地位。”此段话暗示的是什么?我的解读,是“民意”。 安保条约修订五十周年值得纪念,持续这么长时间肯定不容易。首先,同盟所维持的生命力和影响力值得美日两国政府和人民庆祝,它不仅为两国的安全保障和经济利益,也为整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起到了必不可少、独一无二的作用。美日同盟的受益者无疑比受害者多。其次,尤其日本人必须做出的反思是,政治家和官僚五十年以来始终努力发展日美同盟,保护祖国,推动经济的背后,“民意”到底在哪里?老百姓是如何看待美国这个国家、美日同盟、美日安保的?我们曾经真正探讨过日本人的对美情绪吗?遭到美国原子弹轰炸的市民不讨厌美国吗? 新上台的民主党,鸠山由纪夫反复强调了“对等”一词、接任菅直人的野田佳彦也继承了“深化“一词,这些词语与来自草根、大众的对美主观诉求有某种联系呢?政治家盲目迎合大众诉求是不正确的,那是低俗的政治,但尊重民众的意见和情绪,并使它们适当向决策过程释放,也是民主政治的根本之道。何况,外交是内政的延伸。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还能稳定多久?(1) 日本还能稳定多久?(1) 去过日本的外国朋友一般都说日本是个稳定的、治安良好的、有秩序的社会。而出国过的日本朋友一般也有同样的看法。没有出国经验,一直居住在国内的“现代日本公民”则什么都不想,也许是因为日本社会实际上很稳定,公民没有必要去思考一国社会怎么维持稳定状态,一国公民怎么与政府的公共政策进行配合等。 日本在近代以来的走向曲曲折折,无论是明治维新时期的“文明开化,富国强兵”,一战与二战之间军国主义的崛起以及国内政局舆论的“失控”,二战后通过美国对日的“改造”实现的国内民主化以及经济发展还是沉痛的“失去的十年”,都是给日本社会带来深刻变化,给日本人民带来观念上转变的史实。 2001年5月5日,清华大学人文学院秦晖教授围绕“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与网友进行了有趣的交流。秦教授在人们如何理解并面临全球化与文化多元化的问题上,提出了一些新锐视角,比如“和而不同”在文化多元化上的作用,自由主义的含义,全球化时代的特征与趋势,文化与制度以及自由与民主的关系等等。这次交流毕竟是与网友的互动,在讨论的内容上很难避免有些分散,不过,秦教授提出的视角还是我们值得吸取,并且能在思考类似问题时灵活地应用。 我读完这篇交流录后,首先联想的是祖国日本社会的现状以及所面临的问题,即秦教授提出的视角对于我们理解日本社会的现状,探讨未来走向具有借鉴意义。我探讨以下三个问题,第一,日本人是否享受着自由;第二,日本能否接受全球化时代的多元文化;第三,日本还能稳定多久。 日本人是否享受着自由 小泉纯一郎担任首相之后,日本的政治家总是强调日本需要“改革”,市场需要更加“自由化”,老百姓也期待着这些“口号”。但在日本公民当中多少人明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道理?日本拥有议会内阁制,三权分立,通过小选区与比例代表区并立为特征的民主选举政治制度,几乎所有的日本公民都不怀疑日本是个民主国家,并具有名副其实的民主制度。那日本人自由吗?有民主制度就能保证老百姓的自由?至少从日本社会现状看,这说法站不住脚。秦教授谈到自由主义时提出:“实现自由的过程,既是摆脱束缚的过程,也是失去保护的过程。假如一个体制,保护性很强而束缚很弱,那么自由的代价就会很高,如果相反,人们就会认为,自由更值得争取。” 日本是单一性的国家,人们的集团意识相当凝聚,凝聚到有时不让“个体”发挥个性,即排斥个性的程度。日本人也很尊重公共秩序的稳定而对自己的一切言行持有谨慎的姿态,比如在公共场所说话很小心,在开会上不突出表现自己,在言论上服从大众潮流等等。日本公民在一定程度上为“公共秩序”而牺牲“个人自由”。从某种侧面看,日本公民的自由受到“束缚”主要不是制度原因,而是文化原因。在日本,公共权力不对个人领域实行干预,个人也不对公共领域实行自己的选择,日本人似乎享受着充分的“政治自由”。但正因为日本社会是保护性很强,束缚很强,自由的代价就会非常高。那么,日本人永远不强烈追求自由吗?我们推出答案时可以参照秦教授说的观点:“自由主义本身就是多元主义。”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还能稳定多久?(2) 日本还能稳定多久?(2) 日本能否接受全球化时代的多元文化 日本社会正在面临着“寿命率高,出生率低”之“高龄化社会”,其人口到2050年为止将降低到1亿500万人(2006年的人口大约1亿2500万),其劳动力将严重缺乏。在似乎艰难的现实面前,人们就激烈讨论一个问题,即日本将来是否大量接受移民?围绕移民政策,其观点主要分成两派:第一,日本应该接受移民,这对保证足够的劳动力而言是唯一的出路;第二,日本不应该接受移民,日本历来是个单一性的岛国,无论是语言、风俗习惯、人们的价值观,都有深厚的传统,而如果大量接受移民,日本社会的“秩序”将一塌糊涂。很奇怪,日本人几乎不考虑两派之间的“第三条道路”。 “全球化的世界将是更加异彩纷呈的世界,其中包括也有反对全球化的声音这一彩。”根据秦教授的提法,全球化时代将成为日益多元化的过程,无论是人、物、信息还是资金,全球化时代的各种要素比以往任何时代有活力地流动,其结果是多元化,而非单一化,我认为,这推理是能站得住脚的。时代处于21世纪初的今天,各国在外交政策当中积极推行多边主义,并且对于强行单边主义的国家表示反对态度,这趋势也被社会、文化背景所支撑着。 日本人能否接受上述全球化时代的文化多元化?坦率地讲,答案是未知数,而且不容乐观。日本民族的“对内外”包容性也好,日本企业在海外市场的适应以及对本地员工的雇佣、保险制度也好,以价值观为基轴的外交政策也好(安倍首相上台后到处强调的“价值观外交”以及麻生太郎外相主张的“自由与繁荣之弧”在我看来是不合时宜的),都在一定程度上是与上述趋势相悖的。现实将考验日本今后能否适应时代趋势。虽然日本人在国内实现了“和而不同”,而且实现得还相当“优秀”。不过,全球化时代对我们的要求是超越国界实现每个人之间的和而不同。在这个意义上,日本今后在移民政策上的表现是值得关注的。日本公民对于移民问题要摆脱要么彻底接受,要么强烈反对接受这种传统的判断,我们要发挥智慧寻找我们的“第三条道路”。 1854年,美国的“黑船”打开了日本的国门,日本人真正开始对外交往,开放自己,并在曲折中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而面临时代转折点的今天,日本人要开放或者改变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就是我们的“观念”,这是别人帮不了的,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国内外朋友们对日本的感受,即日本是个稳定的社会,是有道理的。日本的社会稳定与日本的国民性,文化成因以及战后的一系列制度有密切的关系。以三权分立、宪政、竞争性选举为特征的民主制度,政府主导的市场经济,终身雇佣与年功序列为基础的雇佣制度,水平型的企业竞争,相互持股为特征的股票市场等等都是推动日本战后经济高速发展的因素,而且这些制度恰恰以国民性、文化成因为基础的。经过战后的改造,高速经济发展以及“失去的十年”等曲折性时期,日本社会进入了稳定期。问题是21世纪初出现的稳定能持续多久?我把我的结论归结为以下三点: 第一,日本目前面临的“改革”进程,即从政府到民间,从官僚到政治家以及从中央到地方,是影响社会结构的象征性转变,也是考验日本社会能否从“精英主义”到“市民主义”过渡的转变。虽然在转变的过程当中将面临贫富差距等一些社会问题,但这也是必然的趋势。市民社会的形成与多元的社会力量,民间主导的市场模式等将同时进行。此外,通过“市场淘汰性竞争”,市民的“个性”将会越来越突出,日本考虑如何在共性与个性之间谋求平衡的时候,老百姓会增加对“自由”的渴求。多元主义将引导自由主义的进展。 第二,日本人需要改变其观念,以便适应全球化时代的文化多元化。其实,日本人在观念上还滞后,但实际上已经进入了适应这个过程的阶段。对于日本人来说,这过程将成为艰难的,无论是在国内实现多元化(市民社会形成,在移民政策上的出路等),还是在海外适应本地市场环境(我把日本人理解为优于吸收,劣于适应的民族),都会给日本公民带来某种冲击,是观念上的冲击。 第三,日本人对自由的渴求,多元主义与自由主义的互动,市民社会的形成,全球化与文化多元化给日本人观念带来的冲击等,这些都或多或少影响日本社会的稳定度。笔者的观点是,在全球化与文化多元化浪潮不断深化的情况下,日本的社会结构与人们观念的转变很有可能使得日本社会更加“不稳定”,这也许是必然趋势。因此,日本人要有物质与心理的双重准备,我们的稳定期也许不会持久多长时间。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小泉案”告了一段落?(1) “小泉案”告了一段落?(1) 2008年12月4日,日本警察当局以杀人以及杀人未遂的罪名重新逮捕了前一段时间袭击暗杀前厚生次官及其家人的嫌疑人小泉毅(46岁)。据日本媒体报道,进入了“新的阶段”。据警方的搜查,小泉是经过充分而周密的筹备才落实了此次袭击的。 不过,他自从“自首认罪”的那一天起,始终坚持的袭击理由——“我替34年爱护的狗报复厚生当局”似乎有些说不通。警方认为“还需要解开嫌疑人的动机”,并继续搜查。另外方面,在日本某些网络上的论坛、bbs等场合,把小泉“英雄化”的现象也纷纷出现,有些对现实的“挑战者”或“不满分子”清一色认为“小泉替我们报复了政府”。可见,这一“国内恐怖主义”明显是有“市场”的。 那段时间,我正好回国待了1个多月。在日本期间,我每天都到车站或便利店买份报纸,关注日本国内的状况。读报纸是一种享受,虽然我平时也每天观察各家报社在网络发表的新闻,但如果你真正了解,有深度的把握“动态”,就必须接触纸面。只有如此,你才能明白报社如何重视一次事件,其分析立场又如何。 在我读报的一个月里,我发现各家报社密切跟踪的、最鲜明的内容无疑是一位日本男人小泉毅袭击“暗杀”前厚生次官及其家人的事件。作为反映时代特征的新闻点,各家媒体都24小时无休息地跟踪报道。据媒体报道,事件发生不久,这位姓小泉的人“自首”认罪,警方刚开始还对小泉过于的“坦白”保持怀疑的态度,就先以《枪刀法》的名义把此人“搁置”一边,继续摸索如何以“杀人及杀人未遂”的名义逮捕。 而12月4日面世的则是证明警方搜查努力的,媒体似乎等待中的“结果”。我相信,终于得出结果的警察当局,虽然还得继续解开“小泉袭击官僚夫妻的真正原因”,但对这一结果还是感到一点放心的。至于媒体,虽然各位记者们依然带着一种“半途而废”的感觉,部分记者们将继续挖掘事件的真相,但对此次袭击案的报道也将逐步减少,淡化。因为大家都很忙,没有时间集中精力跟踪一件事。 在这里,我对“小泉案”进行一点思考。在我看来,它给处于21世纪初的日本社会产生的影响是深远的,甚至说,蒙上了一层阴影。 回想一下,其实,前一段时间在东京的繁华街秋叶原发生的“无差别杀人事件”也显示出同样的情况。当时陷入黄昏状态的加藤智大(26岁)对自己的所属单位抱着强烈不满,有一天突然失去理性,走到周末的繁华步行街,用卡车和刀子无条件地杀了无辜的行人。加藤回到“正常”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太晚了。小泉自首后,对此次“计划袭击”行为,则“冷静”回顾说:“我做到了,不后悔。”两个人的动机不同,杀人的方式不同,但其“状态”在我看来是相似的。 近年以来,日本经常遇到类似“小泉案”、“加藤案”的杀人事件。令人难以料想的“国内版恐怖主义”事件时有发生。国内外人士认为,在世界上,日本是少有可能遭遇所谓“国际恐怖主义”的国家,这一预测性分析不无道理。但当代日本人面临的另一种现实是“我们每时每刻都受到国内恐怖主义的威胁”,不管你是高官还是企业家,主妇还是上班族,在家里还是在街上,都处于不安中、危险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小泉案”告了一段落?(2) “小泉案”告了一段落?(2) 我阅读了著名作家柳田邦男写的一本书叫《崩溃中的日本人——与对手机、网络的依存症告别》。柳田拿出或怀念过去日本人纯粹、朴素、原始的生活方式,比较提出,假如日本人(尤其是年轻人)不跟正在“覆盖”自己生活的手机、因特网适当保持距离,不改变过于依赖它们的生活状态,我们作为“正常人”的生活都变得困难,在正常谋生的素质上、能力上逐步出现问题,即失去活力。柳田在书中向我们提出一个建议:社会各个家庭、单位必须得设置“无手机、无网络”的日子。 我同意柳田的立场和观点,并且认为,最近在日本随处可见的“国内恐怖主义”现象与今天我们所处于的信息化、网络化的生活环境密不可分,甚至是“最主要的原因”。展望社会,以年轻人为主,当代日本人普遍对现状感到“不满”,对未来感到“不安”。这些情绪集中爆发在我们称为“2 channel”等网络上,大家在网上相互碰撞自己的情绪,发泄不满和不安,随便、恶劣地痛骂他者和社会。因“非实名制”,骂人也永远用不着对自己言论负责任,对于不满分子来说,确实最令人感到“我在活着”的生存空间,它们往往也形成所谓“网络右翼”。“网络右翼”恰恰也是这次把小泉和加藤“英雄化”的典型人群。 导致“国内恐怖主义”的第二原因还是归结于今天日本社会所面对的政治和经济状况。今天的日本,“无政治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国人不相信政治、执政党与在野党之间情绪化的相互指责,不对国民负责任,盲目站在自己利益的“无政策论争”是国民最不愿意看到的。前一段时间麻生太郎提出的“通过向国民发钱,刺激景气”的“新经济政策”普遍遭到被统治者的反对,大家都反应说“麻生正在欺骗我们,别有用心,目的在于几年后增加消费税”。在他们看来,统治者没有做好“说明责任”。 全球金融危机导致的经济不景气成为未来“社会不安”继续恶化的前兆因素。众所周知,以汽车行业等为主,日本企业因蒙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已经大大降低了利润,比如,丰田汽车预期下一期企业利润将降低七成左右。佳能等家电制造大企业也准备大量“砍员工”,来维持企业的生存状态。至于正在应聘的大学生,清一色认为“我们惨了,没有就业的机会了”。 “人才大淘汰,雇用变困难”的状态已经发生。我的一位原来在雷曼兄弟日本总社上班的朋友对我说:“丢工作后一段时间了,当时抱着期待就业的自己,没想到我们公司破产,真是什么都有可能的时代。”无论是大企业、外企还是一般企业,我周围失业的人不少,许多朋友的工资已经被减少。这一普遍现象会不会重新酝酿社会不安?经济是最直接影响人的生活和神经的。原来依靠手机,靠网络生存的年轻人们走向何处呢?依靠什么样的手段去解放自己?他们还有活力勇敢面对现实吗? 从今天日本社会所面临的“无政治状态+经济不景气”来看,我认为,形势不容乐观。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人能否优良地生活下去?(1) 日本人能否优良地生活下去?(1) 2009年10月底,我在北京,度过着比平时相比相对平静的日子。建国六十周年过去了。鸠山由纪夫从北京回东京了。几乎无春天的北京,其特色的冬天就要到来了。我就静下来,再次阅读了一下对我人生观影响最大的一本书。 古希腊思想家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前322)的《政治学》是“政治学理论”的经典。读完后,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愿望去思考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当前,人类面对的是动荡中、不稳定、不确定的后现代型社会。正因如此,谦逊回顾,认真学习古代前辈给后辈遗留下来的思想,变得更加重要和切实。 亚里士多德的思想长期以来对西方制度文化的发展方向和内涵深造发挥着不寻常的作用。他提出一个独特的问题意识:“对于大多数的城邦而言什么是最优良的政体,以及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什么是最优良的生活”,并从“中庸”、“中产阶层”、“社会稳定”等角度分析“什么样的城邦最能够给全体公民带来共同利益以及最优良的生活”。 亚里士多德的探究迄今依然跨越时空地保持着生命力,迫使当代人对现实政治生活进行反思。就我祖国日本而言,它对日本社会的结构、国民性以及社会发展趋势等提供着有力的线索。我站在“拿来主义”的立场,借用亚里士多德的精神营养,重新剖析日本这一与众不同的岛国,以及日本人这一独特的民族面孔。 “政治研究这一门显然也该力求完备,应该考虑:第一,何者为最优良的政体;第二,适合于不同公民团体的各种不同政体;第三,在某些假设的情况中,应以哪种政体为相宜;第四,最相宜于一般城邦的通用方式。换句话说,如何实现城邦的共同利益以及对城邦中存在的各种实际利益的承认?如何使不同类型的政体中所存在的不同的利益能够在城邦政治生活中得到适当的反应,同时促进城邦共同利益的发展?” 亚里士多德从他对现实政治持有的基本立场出发,“对于大多数城邦而言,什么是最优良的政体以及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什么是最优良的生活”展开了深层次的思考。 从“中庸”视角看,亚里士多德认为: “真正的幸福生活是免于烦累的善德善行,而善德就在行于中庸——则(适宜于大多数人的)最好的生活方式就应该是行于中庸,行于每个人都能达到的中庸。又,跟城邦(公民团体中每一公民的)生活方式相同的善恶标准也适用于政体;政体原来就是公民(团体和个人)生活的规范。在一切城邦中,所有公民可以分为三个部分(阶级)——极富、极贫和两者之间的中产阶级。现在,大家既然公认节制和中庸常常是最好的品德,那么人生所赋有的善德就完全应当以中间境界为最佳。” 从“中产阶层”视角看,亚里士多德认为: “据我们看来,就一个城邦各种成分的自然配合说,唯有以中产阶级为基础才能阻止最好的政体。中产阶级(小康之家)比任何其他阶级都较为稳定。中产阶级的人们还有一个长处,他们很少野心。很明显,最好的政治团体必须由中产阶级执掌政权;凡邦内中产阶级强大,足以抗衡两个部分而有余,或者至少要比任何其他单独一个部分为强大——那么中产阶级在邦内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他两个相对立的部分(阶级)就谁都不能主治政权——这就可能组成优良的政体。”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人能否优良地生活下去?(2) 日本人能否优良地生活下去?(2) 并且,他把两者结合起来总结出: “愈接近合乎中庸政体的政体必然就愈好。显然,最优良的政治共同体应由中产阶层执掌政权,凡是中产阶层庞大的城邦,就有可能得到良好的治理。” 不难发现,亚里士多德把“中庸”和“中产阶层”这两块视为“治理城邦”中不可或缺的要素。“德性”在于“中庸”,中庸是实现“理性”的前提。一个城邦承担着的庞大中产阶层则是得到“优良治理”的前提,换句话说,是实现“社会稳定”的前提。 不管是社会结构、民族传统、地理位置、国民性质、历史发展、对外交往、政治体制还是经济发展,日本在世界史上是属于独一无二的“国民国家”(中文意义上的“民族国家”)。日本既是属于“东方文化”的岛国,也是近代以来吸收西方制度文化的“半西方国家”。从国家分类看,日本可以说是个“孤儿”。 以色列日本问题专家艾森斯塔特在《日本文明——一个比较的视角》中提出:“谈起日本早年进行的一些研究探索的课题内容,那就是能否在一个具有等级制度、表面上受约束的,而且注重美学和个人修养的高度民主文明化的社会中找到幸福和达到人的价值完善。而这又转变为另一个问题,即有无可能将这些特质和经济的成功结合起来考虑。在所有的这些讨论中,涉及较早所指的日本人的强烈集团承诺意识、忠诚、和谐、一致,这些论题无论在西方学者还是日本学者的讨论中都得到着重强调,并被视为理解日本社会独特性和其现代化过程的关键所在。这些论题与西方主张的高度原则性、个人主义、功利主义态度及意识形态的对峙形成极鲜明的对照。” 日本的民族结构基本上趋于“单一”。“单一性”涉及到日本社会的每一角落:信息、物价、观念、企业、家庭、规格、教育、语言、行为模式、思维方式、价值观……随着历史的脉络与时代的发展,日本社会也逐渐培养着多元文化。本着克服“少子老龄化”,实现国内劳动市场流动化、多样化的使命感,“多元主义”将是日本人朝着未来努力下去的目标和途径。 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日本的两大政党——民主党(与社民党、国民新党联合执政)和自民党的对内外政策具有较为明显的“趋同性”。前一阵,日本政局实现了“变革”,“趋同政治”也依然在继续,没什么实际变革。如何走出金融危机下的国内不景气?如何有效引进海外优秀企业和劳动力?如何使财政健全化,并确保未来养老年金?如何巩固日美同盟,同时重视亚洲外交?如何在国际社会上提高日本的政治发言权和外交地位?实质上很难找到执政党与在野党之间的政策差别,只是言语之争。日本的政党政治以两党为核心的多党制,但从各个党派、派系之间的关系看,它与其说是美国式的“垂直竞争型”,不如说是日本传统的“水平合作型”。日本不适合推行经常轮换的两党政治,更适合相对稳定、比较固定的、实际上的一党政治。 日本战后奉行着17、18世纪法国思想家孟德斯鸠(1689—1755)的“三权分立”,即政体由立法(国会)、行政(政府)、司法(法院)机构组成,而三者必须是相互独立,形成制衡的形态。三权分立后来广泛而深刻地促进了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在理论上,三者是相互独立的,但由于日本的政治发展切实反映着各个组织之间的“勾结性”。政界、官界、财界之间的“铁三角”也是一个道理。不仅是政治舞台上或政府机构之间,日本国有、民营企业之间的相互关系也够“暧昧”的。这点与日本社会的“单一性”无不有关。日本人不欢迎“你死我活”的竞争社会,更能接受“相互扶持”的合作社会。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人能否优良地生活下去?(3) 日本人能否优良地生活下去?(3) 日本最为深入人心的习俗是“看世间”。“别人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社会怎样自己就怎样”,指的是极为融洽的集体社会。一个人的性格与众不同,或者个性突出并不是受整体社会的欢迎的。正好相反,此类人很容易被歧视,被排斥。日本人的集体意识相当强势。每一国民的言行基本上以顺从“社会规则”,展开“个人”生活。个性永远服从于共性,少数永远服从于多数。或许,这种文化是日本人经常被国际社会批评为“大和民族缺乏自主、独立性”的原因之一吧。 日本曾“被”发生过两次改革。一次是19世纪经过被美国佩里黑船迫使“开国”,实现了“明治维新”。日本人从西方吸收制度先进性,富国强兵、文明开化,却保留日本特色的文化民族性,因此走向“半西方”而“非全盘西化”的道路。另一次是二战惨败后的“战后改革”,主要指的是被美国ghq改造。改造的三大特征是:民主化、非军事化以及保留天皇制。 如今,尤其中年一代的日本人指责美国当年单方面强行对日改造,主张东京审判不合理。但无论如何,战后改革促进了日本政治、社会制度的发展,并为随后的“战后奇迹”奠定了核心基础,是不争的事实。 “法治”、“民主”、“自由”等制度理念已经普及到日本国民生活当中的每一个角落。其实现过程则无疑是在保持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对政治、社会、经济等制度层面不断进行改革的结晶。处于21世纪初的日本,社会结构依然没有摆脱单一性,很难在观念上有所突破,正面地看待外国,真实地传播祖国。 日本社会的贫富差距正在拉大,对此,大部分国民都对此抱有不满。但日本社会仍然保持稳定,大家无意识中认同“平均主义”或“共同富裕”的潮流。凭我感觉,至少80%以上属于中产阶层。国民趋于平静而有序,保持着较高的生活水准。中产阶层的高普及率切实代表着战后日本的发展进程。没有非常富裕的,也没有非常贫穷的。富的也好,穷的也好,“至少在物质上”度过快乐的日子。精神上如何,怎么定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完全是归个人的事情。 传统的力量——集体意识、中庸、道德教育、看世间、单一结构与现代的力量——法治、民主、自由、公正、平等、中产阶层,共同维护着日本社会的稳定,促进着日本经济的发展。大多数国民都归属为“沉默大多数”或“维持现状派”。这一群体不知不觉认同并接受“日本式稳定”,都过着亚里士多德所倡议的“优良生活”。同时,从国民对社会保障、福利方面表示的强烈愿望和不安也不难发现,最能发挥作用的、最能迎合国民需求的,还是“稳定”两字。 亚里士多德在探索“对大多数城邦、公民而言什么是最优良的政体、生活”的旅程中,试图以“中庸”或“中产阶层”寻找“社会稳定”,成为“亚里士多德政治学”的出发点;即促进城邦共同利益的发展,尽可能实现在城邦生活的各个阶层之间适当的利益协调、平衡。 亚里士多德的探究给当代人分析独特的日本社会结构带来哪些研究视角呢? 历史传统上继承下来的力量和近代以来在与西方世界的碰撞上培养下来的力量相辅相成。“中庸”以及“中产阶层”促进着日本社会的稳定。日本的经济建设似乎已经过了高峰,进入了维持现状或改革结构的阶段。国民就更加渴望“中福利”,即政府能够从社会保障、福利方面入手,维护国民生活的安居乐业。日本社会已经进入了明治维新、战后改革后的新阶段——第三次改革和开国。日本经常在国内外被称为“综合国力的衰落”。但无论如何,日本社会只能尽量保持相对稳定的国民生活状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人能否优良地生活下去?(4) 日本人能否优良地生活下去?(4) 随着全球化、地区一体化等新潮流,日本也必然面临国内外不确定因素,承担崭新的国际责任,付出国际贡献,很有可能给日本社会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例如,“超高龄化社会”的到来必然迫使人口以及劳动市场结构重新调整,如何实施“移民政策”则必须成为全民讨论的话题。根据厚生劳动省的预测,日本劳动力人口在2005年达到峰值的6770万人后逐渐下降,到2025年减至6300万人,劳动力人口年龄结构也将逐渐向“头重脚轻”的方向发展(15-29岁为17.1%,30-59岁为63.5%,60岁以上为19.7%)。内阁府发表的《2008年少子化社会白皮书》指出,如果不能改变少子化趋势,2050年日本劳动力人口将减至4228万人,还不足2008年的2/3。 基本的社会秩序将在21世纪中期之前被重建。日本人不得不改变陈旧思维,实事求是进行观念改革。维持社会稳定不意味着什么都不改。时间不能停止、逆流。“国际社会与日本”、“国内社会国际化”、“适应国际社会发展”等课题必将涉及到日本人如何扩大生存空间,如何寻找发展道路的战略抉择。 亚里士多德谈到城邦优良的生活时有这样一个论述: “对个人和对集体而言,人生的终极目的都数相同;最优良的个人的目的也就是最优良的政体的目的。所以这是明显的,个人和城邦都应具备操持闲假的品德;我们也反复论证和平为战争的目的,而闲假又正是勤劳(繁忙)的目的(那么这些品性当然特别重要)。操持闲假和培养思想的品德有些就操持于闲假时和闲假之中,另些则操持于繁忙时和繁忙之中”。 亚里士多德在从“优良”的角度考虑城邦治理时,把“闲假”的实现视为必不可少的因素。据他论述,就精英或当政者无法“闲假”的政体而言,即使这个社会的经济多么发达,军事力量多么强大,其社会本质上是“不优良”的。 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日本与其他国家社会一样,高薪者一般倾向于非常勤奋工作。这群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平时要加班,周末得上班。生活特别辛苦,几乎没有娱乐。他们的纳税率最高,“纯收入”就受到相当大的限制。而低薪者群体的生活比高薪者群体轻松很多。收入低,纳税率就很低。日本的社会保障制度趋于比较完善,即使是低薪者,基本生活是能够被保证的。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低收入阶层反而享受着“精神富”,因为生活没有太多的压力,不那么勤奋工作,不那么认真反思。一个高中毕业生每天打工10个小时,周末休息,平均月薪能达到20万日元(13000元人民币)。 谈到这点,我必须提出一个问题;高收入阶层与低收入阶层到底哪个更加幸福?根据多个统计数字,目前日本四分之一的人是属于所谓“打工族”,就是“靠打工过日子”的人。我曾经多次对“打工族”做过访谈,抽取大部分相关人士对自身生活状态的看法,大致如下: “你们靠打工过日子没有什么担忧吗?” “没有啊,靠打工也能过日子啊,而且没有什么压力,过得很轻松、自由啊!” “对社会地位也好,名誉也好,你的一生都会这样度过,你不会对此感到厌烦吗?” “哎哟,你也问这个问题啊。日本这么发达,生活有什么不便啊?国家大事由优秀的官僚来决定就好了。对我来说,只要能轻松、自由过日子就可以了。还追求什么呀?” 面对这群人的想法,我想日本当政者及精英阶层对此更值得思考。日本作为已经基本实现了社会现代化以及经济发展的国家,无论是低层阶级、中层阶级还是高层阶级,满足最起码的物质幸福没问题,且都能被保证。问题是,高薪者究竟凭什么那么勤奋劳动,凭什么为国家的财政缴纳那么多税金?而低薪者作为社会阶层的一部分,究竟以什么角色参与政治社会以免使得自己彻底“边缘化”?大家密切关注贫富差距,当政者为恢复70-80年代的“1亿总中流社会”作出努力的同时,也应该思考让高薪者们尽可能多些“闲暇”时光,尽可能避免低薪者被边缘化的问题。 日本人能否享受“优良生活”,关键还是取决于“精神”层面。作为一个迈向“公民社会”的城市化国家,日本的各阶层将以什么样的心态,以什么样的角色面对并创造个人生活,参与政治成熟的过程呢?城邦能够维持长期稳定吗?统治政治社会的精英阶层(主要指从事国家公务的“官僚”,他们一天平均工作16个小时以上,许多官僚过去因“过劳”而去世)以什么样的心态,如何在社会关系上索取与付出之间保持相对合理的平衡,即实现“闲假”呢? 官僚、打工族以及庞大中产阶层,都是构成日本社会的“公民”,缺任一阶层,社会治理必然失去秩序和稳定。这是比较肯定的前景。不过,从社会可持续发展角度讲,日本人还是应该从亚里士多德那吸取教训,即精英阶层的“闲暇”既是不容忽视,也是不可或缺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太阳经济:日本复苏的药方?(1) 太阳经济:日本复苏的药方?(1) 2009年5月27日上午10时,北京长富宫饭店大厅,我与我的伙伴——前高盛证券投资银行部门分析师一起面对了一场重要谈判活动。谈判对手为一位先生——东京大学医学博士,曾在皇宫内厅担任天皇医师,后来进入美国麦肯锡咨询公司的美国循环内科专家兼资深会计。 两个钟头,我们谈得很具体、实在:对接两国中小企业的咨询业务、资本合作、建立基金、举行活动、展开公关、出版书籍等。 谈判圆满结束后,作为翻译,我受邀参加了下午的研讨会——第一届中日太阳经济研讨会,由日本一般法人“太阳经济会”与“中国集团公司促进会”共同主办。两个半小时的会议,有两个主题发言:“太阳经济模式”——张重庆(中国集团公司促进会法人代表,执行副会长);“让太阳经济来主导”——山崎养世(太阳经济会代表理事)。然后讨论“为了实现太阳经济,中日双方应共同做什么,从何做起”。参与的嘉宾有:藤原洋(太阳经济会特别顾问)、古贺义人(doy)”是上书山崎养世首次提出来的概念。山崎出生于1958年,东京大学经济学部毕业后赴美,取得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mba。经日本大和证券,加入美国高盛投资信托公司,并任高盛投资信托公司日本分公司总裁,之后将高盛日本培养成日本外资系列中最高水准的投资信托公司,成为高盛总部的投资合伙人。其间还担任pimco、hartfordlife、actha等大型国际企业进入日本的顾问,成功地将多家企业介绍到日本市场。之后成立智囊山崎养世事务所,主要从事金融、财政国际经济等问题的调查、研究和政策提案。他同时也是著名经济学家、政治评论家、投资家以及作家。2003年,在日本众议院总选举时,山崎提出“高速公路的免费利用”及“将邮政资金活用到中小企业中”政策,被民主党采用,并被指名为民主党执政时的国土交通大臣。 山崎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中国这个国家,关注其人才、市场、资源、问题以及未来,并与各界人士有着长期密切的来往,曾也出版过《对中美经济同盟无知的日本人》一书。在他看来,中国的崛起、未来与他所提倡并积极推进的“太阳经济”是密不可分的。 “在21世纪,资源再生(自然能源利用型的太阳经济将取代资源)能源浪费型的石油经济,新的产业革命即将开始。所谓太阳经济,就是利用技术和知识,使人类可以在太阳的恩惠下生活。通过利用太阳能,节约资源,确保水和食物等资源,实现人类自救,维护人性的经济。” 山崎在世界经济陷入金融危机形势下出版的著作《日本“复活”的最终处方》中提出了一种思路:现在全球经济已走到了十字路口,缺少令人信服的增长点,特别是以欧美为中心建立起的、过于自信的金融市场崩溃,除对实体经济产生巨大影响,妨碍世界经济更好的投资意向外,特别是以原先石油为主导的经济体系本身,已出现了滥用资源、温室效应等环境问题,从而使已困难的全球经济不能保持可持续发展,我们需要重新整理思路,寻找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的新平衡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太阳经济:日本复苏的药方?(2) 太阳经济:日本复苏的药方?(2) 对此,山崎给出的答案是号召实现“太阳经济”的目标,通过“太阳经济”引发的第三代产业革命,进一步使世界经济走向良性循环的轨道。 纵观世界经济史,19世纪是由大英帝国主导的“煤炭经济”,主要用的是蒸汽机、纺织机、焦炭炼铁;20世纪是由美利坚合众国主导的“石油经济”,主要用的是发动机、火力发电、汽车、飞机、石油化学。而山崎发明的“太阳经济”不同于以上两种经济,是追求最大限度利用风力、太阳光等太阳家族中最原始的资源。 这些资源用之无尽,不会产生温室效应及粮食资源短缺等环境问题,以绿色低炭和少污染的发展模式,引领21世纪世界经济继续向前发展。由于“太阳经济”导致的新技术、新产业兴起,特别是像中国、印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相对发展束缚少、机遇多,通过与先进的产业技术连接等手段,能够提升产业等级,由此产生巨大商机。比如,中日印“大三角”围绕“金融—技术—经营”之间,通过控股形式,加强业务结盟并培育新的技术增长点,是“太阳经济会”试图的商机捕捉模式。经营范围将涉及到技术、基础设施、能源、资源、环境、粮食、区域开发等。盈利模式则是互相结盟、建立知识产权、销售体系、顾问咨询、人才培训、资本合作、兼并与收购等。 地球资源极为有限,环境问题则举世瞩目。按山崎的说法,继产业革命以后,煤炭经济、石油经济也逐渐走向终结。预计到21世纪中期石油资源将会枯竭,可是石油的消耗却在不断增长。伴随着矿物燃料的消耗,温室气体排出量不断增大,异常现象发生的频率逐渐加快。例如,冰河融化、河流干涸、地下水枯竭、水和食物的不足等,沙漠化、难民内乱、战争也不时发生。原子力发电虽然不产出二氧化碳,可是终究在发电能力方面有极限。且不仅废弃物处理困难,而且还不能排除被转为核武器,利用到恐怖活动中的可能性。 太阳经济是以电气为中心,利用太阳能、风力、水力和海水热等进行发电。用这种电气分解水获得的氢气也是一种绿色能源。区别于石油的分布和埋藏量不均衡的情况,太阳照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太阳经济作为“节约经济”,其机会是平等的。随着石油的使用量的增加,石油的价格也在增长。与此相反,风力发电,水力发电普及程度越高,费用却会逐渐降低。 日本拥有最先端的节能、农业、沙漠绿化、淡水化和净水化等先端技术,可称为是典型的“循环经济”社会。如果全世界都能够达到日本现有的技术水平,必将产生一个飞跃。 “节约”则是日本人的传统美德。日本能否与中国和印度等发展中国家分享这些已有的精神和技术,适应21世纪新的世界经济体系,并从中寻找自身未来的生存之道,值得日本思考。 美国所主导的“石油经济”即将走向终结,“先发制人”式地发动伊拉克战争的“oil guy”小布什已下台,新上台的巴拉克·奥巴马则以上世纪罗斯福总统所实施的“nee。这实际上是所谓“cop15”(2009年12月7日—18日在哥本哈根召开的《联合国气候变化公框架公约》第十五次缔约方会议:在这次大会上,世界各国领导人将就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新安排达成协议,以取代《京都议定书》,并在2012年后生效)的准备会议。在本会议上,3人与联合国潘基文秘书长、美国的戈尔前副总统、丹麦的拉斯姆森首相米国等人士交换了意见,并在多个场合宣传了“太阳经济会”的模式、结构及理念。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5月28日上午,我与山崎在酒店里的咖啡厅聊天,他跟我说:“我跟鸠山由纪夫(民主党党首)很熟,也跟他谈过我的观点。若民主党上台,他当首相,我发挥影响力,中日在‘cop15’上共同提出这理念。你觉得怎么样?”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丰田神话的破灭(1) 丰田神话的破灭(1) 2010年上半年,丰田“召回门”引起轩然大波。3月2日,参加美国众议院听证会并访华举行记者招待会之后的丰田汽车社长丰田章男回到日本,向记者团表示“感谢给我提供真诚、直接的对话机会,我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希望以后能够以更加透明的经营模式赢得消费者第一的荣誉”。对于欧洲之行,丰田表示“什么都没定”。可见,丰田章男的“道歉与说明之行”在中国暂时告了一段落。 “召回门”对丰田的打击是前所未有的。从直接利害关系看,丰田一年来召回的汽车数量(超过1000万)已经超过了2009年全球汽车销量(698万)。从美国等市场召回的问题车相关费用达到约1700亿至1800亿日元。更不可低估的是间接而模糊的“信用成本”。在一个市场经济环境里,买方和卖方之间交易的实际上是“信用”二字,卖方失去了信用,其后果不堪设想。美国国会以召开听证会的方式向丰田施压本身已经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和深刻性。丰田能否在美国这一最重要的市场重新建立信用机制?答案依然是个未知数。 丰田公司一步又一步陷入危机的过程是沉重的、深层的。丰田出事出在管理体制上。就像丰田章男在北京解释的那样:“企业的发展速度过快,员工和组织机构的成长和发展并没有跟上,才导致了这么多问题的出现。丰田的发展速度已经超出了自身的能力,使得丰田一直以来最为重视的对于造车、造物的苛求有所松懈。” 既然说是“信用危机”,更应该反思的是“危机管理”的实态。美国人、日本人,都在有意无意中深信,“丰田车虽在全球大规模被召回,但其质量或其对质量的管理依然是最好的”。问题显然不在于质量管理本身,汽车毕竟是人工制造的,是“人治”,而不可能彻底“法治”,出问题再正常不过了。因此,“公关”对制造业来说极为重要。然而美国人、日本人,都在有意无意中坚信,“丰田处理召回的过程有问题:不诚恳,不老实,不透明”。因为对于其电子控制系统是否出现问题,丰田有没有在之前隐瞒事实等问题,丰田均予以否认。但外界对丰田的质疑始终没有停止。例如,一份描写丰田之前通过与美国有关部门接触、通过谈判节省了1亿美元以上的召回成本的内部报告被揭秘。“真相的内幕”仍然没有在阳光下得到处理,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人都认为丰田车的技术出了问题,质量管理没有到位,丰田在此前是故意隐瞒事实。 丰田这一品牌价值似乎陷入了自创业以来最低谷的状态,能否走出这场危机取决于丰田章男今后的决断与表现。他在之后表示,“若美国议会再次邀请我出席听证会,我会出席”。这场“美国vs丰田”的战争恐怕还要继续。对于美国来说,关键在于如何趁机扶持美国国内的汽车行业,使得它们在国内外市场上占有更多的份额;对于丰田来说,关键在于如何寻找合理的落脚点,即“软着陆”,这场贸易战不可能没完没了地被政治化。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召回门”绝不仅仅只限于丰田一家企业的危机,整个“日本制造”、甚至“日本模式”都必将遭受质疑,何况日本“战后奇迹”、“日本制造”、“丰田模式”基本上在同一语境下发生,是相辅相成的产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丰田神话的破灭(2) 丰田神话的破灭(2) 在这里,我们有三点值得深思: 首先,平常时期在世界绝对领先的日本人的忧患意识或危机感,为何在非常时刻却变得如此缓慢或迟钝?这既取决于日本岛国根性上的民族主义,也取决于日本战后奇迹上的经验主义。由此产生的“对内的偏见”和“对外的傲慢”使得日本人在关键时刻无法迅速应对危机。 其次,“丰田模式”也好,“日本制造”也好,实际上在日本战后腾飞下被“神化”了。大和民族都坚信,日本战后奇迹是日本以制造业作为立国之本的结果。日本制造才是使日本走出战败、回归国际社会、成为世界经济大国的根本力量。没有制造,便没有日本。被神化了的不是国家,也不是个人,而是企业,是制造业。但历史证明,任何被神化了的英雄都必然走向破灭或终结。假如有个“丰田神话”的东西曾存在过,那么,它应该破灭或崩溃,而不该盲目持续下去。 再次,历史证明,不衰落的帝国是不存在的,任何力量都是经衰落而重新崛起的。在这个意义上,曾被神化了的“丰田模式”如今需要做到的无非就是:反思与调整、回归与超越。“日本模式”的亮点无疑是以精密、细致、人性化的质量管理方式保证“顾客第一”、“消费者第一”的基本理念,对此,丰田需要在管理与精神双重层面上进行反思和回归。大和民族的“传统美德”和“天生优势”必须坚持到底。与此同时,在世界金融危机对日本实体经济的打击空前巨大、日本又必然遭遇老龄化这一社会困境的前提之下,如何寻找新的经营模式,调整“质”和“量”的关系,对此,丰田需要在管理与精神双重层面上进行调整与超越。 2月25日,我从出差地点广州赶回北京,晚上参加了凤凰卫视《一虎一席谈》的节目“丰田神话是否破灭”那一刻,丰田汽车社长丰田章男刚刚“被出席”了美国众议院召开的听证会。我们就从评论丰田社长在听证会上的表现切入。 那天参加节目录制的有中国人、美国人以及韩国人,大家从各自的角度参与讨论。 我第一个发言,“丰田章男在美国听证会上做到了‘正常发挥’,该表达的都表达了,该回避的都回避了,作为日本大企业的老板,点到为止,有所保留,应该说,他尽力了”。 有个韩国嘉宾说,丰田社长鞠躬45度,那样不够诚恳,应该鞠90度。笔者回应说:“您错了,在日本,最有礼貌的鞠躬普遍为45度。奥巴马那样向天皇90度鞠躬才是不专业的。” 中国嘉宾表示:“丰田恐怕难以恢复原来的地位和名声”;“丰田的危机管理确实出了问题,过快的扩大生产脱离了企业的承受能力”。笔者回应说:“事态已经升级到这一地步,应该探讨如何把损失减少到最低,尽早恢复全球消费者对丰田的信心。” 我贯彻了“召回门对丰田来说是个机遇,历史证明,没有一个不衰落的大国,任何大国都是重新崛起的,贵国人民最清楚这一点”的立场。节目播出后发现,我在最后一次结论性的发言被删除了,当时表达的是一种态度:“我们都把此次丰田遭遇的危机视为自己的事情,是每一个日本人该认真反思的时刻了。我们要反思和调整,回归和超越,相信丰田能做到,它不会衰落的。” 遭受质疑,必须调整的不仅是“丰田模式”,还有“日本制造”、“日本模式”,这些我们骨子里的精神文明必须与时俱进。在全球金融危机对日本实体经济的打击空前巨大,将来又必然陷入老龄化社会的结构性困境之下,对“丰田模式”的反思与调整,实际上就是日本人重新寻找谋生之道的过程,是不可回避的道路。 在节目当中各位嘉宾以及观众热烈讨论“丰田神话是否破灭。”对此,我坚持的立场是:应该破灭。为了论证,我拿出的例子是刘翔。没有比他更好的对比,刘翔两年前的悲剧,中国人民应该记得很清楚。刘翔在祖国当东道主的历史性奥运会上退出比赛。当时,我写了一篇评论:“中国人不要把刘翔英雄化,应该让他回归人的生活,重新人格化。国家也好,企业也好,人民也好,再也不要把他神化了,这样他受不了,会崩溃的。” 此次遭遇召回门的丰田公司,和那次遭遇退场的刘翔,完全处于同一性质的局面。外界对他们的期待和指望过高,因而不断采取扩张的态势,超出了自己本来的承受能力,对外的傲慢,对内的偏见,最终将脱离根本,遭遇挫折。前者为企业,后者为个人,两者的共同点为“被神化”。历史证明,任何被神化的行为体,文明也好,国家也好,企业也好,个人也好,都最终陷入衰落或崩溃。以“个人崇拜”或“权威主义”巩固权力,统治国家,稳定社会的治理模式早就不合时宜了。我们正在走的是从“精英主义”到“公民主义”的过渡,这才是现代版东亚文明的大趋势。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至今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汽车销量市场的中国媒体和消费者,对丰田“召回门”持有较为务实的观察,较为理性的反应。很少有民众从民族主义的角度跟丰田较劲儿,而大概就事论事,指出问题,并从“以日为戒”的角度,为本国企业的扩张主义发出警告。让我从中看到的是中国人内在的力量,谦虚的态度以及进取的精神。 那段时间,中国媒体围绕丰田召回门展开的数不清的报道和评论。比如,3月2日《环球时报》的社论“丰田警示中企,提防扩张诱惑”指出,“眼下,中国企业正处于急剧扩张阶段,面临做强做大的诱惑远比丰田要大,但却少有像丰田那样,具有长达70多年的积淀,产生‘丰田危机’的可能性很大。”这篇社论代表的是今天中国主流媒体及知识分子的意识形态,让我看到了中国人的内在力量,值得敬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南非世界杯:败局中的反思(1) 南非世界杯:败局中的反思(1) 以下三段文字,是2010年6月30日,在南非足球世界杯上日本队被巴拉圭队打败之后的深夜,我有意无意中,带着一种自然和悲伤的状态写的,是在情绪化,而非理性的状态下执笔的。我没有对自己的悲伤情绪进行抗议,顺其自然形成了文字,因此失去了自由和理性,但那一刻,我宁愿接受这一现实。这种失控,对于一位作者,偶尔也需要。 一 看完世界杯八分之一决赛,日本vs巴拉圭。两队在120分钟内的发挥都差不多,都充分踢出了实力,也表现出了毅力。经过加时赛,比赛进入了本届世界杯首次点球决胜。 在世界杯这一能够让每个国民意识到“我是日本人”的时刻,日本人经常强调“除了11个队员之外,还有第12个球员,那就是我们群众”。是的,在北京的我也把自己当成了第12个球员,感受了一下点球决战带来的紧张和不安。作为前国家队长跑运动员,那种紧张时刻的心态,我很清楚。电视后面的情景仿佛让我回到了运动员时期,全身是汗。 结果不用说了,连心里都是泪水。很遗憾,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说“如果”。对于历史,我们永远不能假设。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们只能坦然接受眼前的事实。 我来自日本静冈县。有些中国朋友知道,静冈是日本的“足球之乡”,著名漫画《足球小将》的故事也发生在静冈县。在现实中,静冈县曾经出过许多国家队员。包括我在内的静冈少年们从小便开始练习踢球。记得上小学期间,早上8点半上课,我们6点半就到学校操场踢球,中午12点到1点午休期间也到操场踢球,3点半放学后还要踢球,直踢到天黑,看不见球的时候。 一个班里四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男生都会参加校队。它与放学前后的业余踢球不同(其实在我们地区,业余球员的水平也相当高),是有专业教练和以专业的管理方式训练的,并需要参加各地区少年队之间的联赛。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学费”大概每个月200—300人民币,这些费用用来支付给教练,购买校队服装、鞋子以及比赛时的交通费等。除了这些基本学费之外,不存在类似“杂费”的费用,更不会有家长给教练行贿。 我中学是到静冈县以北的山梨县读的,初中到高中期间,我都是体育特长生,有时还会扮演运动员的角色。山梨县培养的著名球星有中田英寿,他在我们那里是个传奇人物。他上了高中之后,立刻自学意大利语,目标很清楚,就是将来到意大利联赛踢球,很令人惊讶。而他高一时就已立下宏伟的目标,并以实际行动去拉近与梦想的距离。 不过,像中田先辈那样的孩子应该说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孩子刚开始踢球时,不管是小学还是中学阶段,其动力首先是为了锻炼身体,培养毅力,学会与他人相处,并寻找学习之外的乐趣。我们一般不太可能被家长逼着踢球,而纯粹出于自愿。假如那些热爱足球的孩子们都是因为想出名,想赚大钱而去参加训练或比赛,那我相信,日本国家队的整体水平绝不可能提高到今天的地步。有了广泛、大众、草根的群众基础,足球人口才能不断扩大,足球球迷才能日益深化,使得其生命力更加顽强。 中田先辈的学习成绩属于全班领先,他上的中学是山梨县里成绩最好的高中之一。听他的老师说,中田先辈学习很努力,不管足球训练多忙,都不耽误学习,按时交作业,在时间上和状态上寻求学习与训练之间的平衡。可想而知,包括他熟练的英语和意大利语,经过刻苦学习培养出来的开放思想和清晰头脑,无疑培养了中田英寿后来在足球场上的知性和智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南非世界杯:败局中的反思(2) 南非世界杯:败局中的反思(2) 日本有个美德叫做“文武两道”,意思是合理兼顾好“文(学习)”和“武(体育)”,才是一个人健康成长的必经之道。中田英寿无疑是其代名词。至今,在日本政坛、经济界、媒体界、金融界、学界等各个领域表现活跃的,基本都曾经历过“文武两道”的训练,都是兼备体力和智力的运动型人才。 本届世界杯上日本队之所以表现还不错,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我上面描述的那些场景。有记者问我,80年代日本队水平很差,经过20-30年的时间,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的回答就是:国内庞大的草根足球人口(50万以上)和群众基础,是国家队水平稳步提高、在世界舞台上表现日益优秀的根本原因。它是不断积累的结晶,国家队的表现和水平不过是冰山一角。不管国家队在世界杯上进入16强还是未能参加世界杯,日本青少年们对足球的热情和喜爱不会受到影响。那些孩子热爱足球,喜欢踢球,初衷决不是出名或赚钱,这点很根本。 还有一点是,从80年代到今天,各国球员之间在个人素质和才华上的差距日益缩小,包括跑步的速度,射门的强度,防守的力度等。在这样的新形势下,日益变得重要的是整个队伍的“配合”水平,即如何把足球这一体育项目表现得像艺术那样漂亮。对此,“团队精神”是个重要因素。而在这点上,大和民族恰恰处于世界领先地位。高度组织化的管理方式,经过精心演练的球员之间的战略默契,这些都是日本人从小在学校、家庭、社会上所培养出来的长处。 我坚信,世界足球的发展趋势是有利于日本的。以庞大的足球人口和群众基础为强有力后备军,依靠高度组织化的管理方式和球队的团队精神,一步步缩小与世界足球强国的实力差距,这样的大战略是没有错的,方向是对的。 本届世界杯大大鼓舞了日本国民,为日本政治、社会、经济注入了积极的活力。昨晚的“败局”让我们所有日本人都感到很遗憾。但至少对我来说,自豪远远大于遗憾。代表1亿2700万日本国民在南非征战的国家队球员们为祖国赢得了荣誉,带来了勇气。我为你们感到骄傲,发自内心地说一句:谢谢,你们辛苦了。 二 我曾经当过日本国家队运动员,虽然我的项目是中长跑,但我很明白点球决战那一刻战场上的紧张和不安。那一刻,全体日本国民,包括我本人,都是日本队的“第十二个球员”,我们感觉也在球场上与日本队球员变成一个整体。 南非世界杯,日本进入了16强,但日本输掉点球决赛,败给巴拉圭,没能够打入8强。对于今晚的结果,我的自豪远远大于遗憾。点球有运气的因素,但我一直坚信的是运气来自于实力,今天场面巴拉圭与日本是五五开,日本队的发挥体现出了我们大和民族的团队精神,粘力与执着。巴拉圭与日本在实力与经验方面的差距,更多的是体现在经验的差距上,巴拉圭的经验更丰富一些。我们不能责怪运气,它来自实力和经验。这点我们必须承认。 虽然在加时赛最后时刻日本有过几次破门机会,但不能说玉田圭司那个球进了,本可以让比赛不用进入到点球决赛。因为历史是不能假设的,对于结果也不能假设,否则是对巴拉圭的失礼。衷心祝福巴拉圭队赢得胜利,但愿它能走得更远。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南非世界杯:败局中的反思(3) 南非世界杯:败局中的反思(3) 本场比赛中本田圭佑的表现不理想,可能是太累,或者压力太大了。而日本的比赛策略仍然是先防守,再反击,通过小组赛我们可以看到,日本的反击基本依靠本国圭佑,如果他的作用没有发挥,反击自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在防守方面,中泽与田中的发挥仍然非常稳定,让人放心。 日本此前从没有在世界杯的八分之一决赛中打到过加时赛,而本场比赛的对手巴拉圭队也是个南美的强队,球员相当有实力。这样说来日本算是进步了一点。 我深深地知道一点,作为一个前运动员,最悲哀的是被人遗忘。而在今天的比赛里,当日本人罚第一个任意球时,可以明显地看到巴拉圭队非常地紧张。上一场对丹麦的比赛里,日本队的任意球与反击已经给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一只日本队可以说在世界杯上打下了自己的印记。相信,我们不会被世界杯遗忘。 输了点球决战,遗憾是一定的,但点球被扑出的驹野友一绝对不会受到国人的抱怨和指责。因为他代表的是我们的国家,是替我们在踢球,这个失误理应由包括我在内的“第12人”,也就是全体日本国民共同承担。大家为一人,一人为大家。一个运动员有时状态不好是没办法的,有点紧张,当然不能怪他。我深知,国家大赛,世界大赛那样的大舞台,任何运动员都曾经犯过错误,有过失误。这次只是轮到驹野大哥而已。他做不到的事,我们也做不到。我们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骂他。 80年代日本国家队的水平还很弱,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积累,凭着我们的勤奋,慢慢往前走。我承认我们与巴西、阿根廷这样的强国差距还很大,而且今后说不定会更加拉大,但日本足球是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方向是没错的。日本足球的高度组织合,依靠配合而不是球星的个人体力、技术,通过团体作战发挥出整体实力,这是当前世界足球发展的大趋势,在这一点上日本是比较领先的,日本队的发展方向与世界足球的发展趋势之间有着一种统一,我们的方向没有错。而且在我们国内,足球的群众基础已经打好了,这一次世界杯日本队的表现会鼓励更多的年轻人产生动力去练球,愿意成为足球运动员,让更多只会在家上网,玩游戏的“宅男”们投入到足球的事业中来。总而言之,日本足球现在无论是国家队本身、未来后备军、支持祖国足球发展的企业界还是所谓“足协”的运作都趋于健康,日本足球必然还会进步。 从我平时研究的国际关系的角度讲,有趣的一点是,足球的常态可以说是“国际主义”的,比如皇家马德里或ac米兰等国际俱乐部,大家不会说那些球星是哪个国家的,但却是4年一度迎来“爱国主义”,在足球的旗帜把全日本的人民团结起来。世界足球早就实现了“国际主义”,并且让它带动爱国主义,甚至地区主义。显而易见,足球比环保、能源、金融等其他国际合作领域先进很多。 而此刻爆发的爱国主义精神对日本和日本人来说是一件好事。90年代初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始终陷入着“失去的20年”,社会缺乏活力,经济指标低迷,通缩持续不断,政局动荡,频繁换相,老龄化现象日益严重,年轻人杀人事件等都是当代日本社会的深层次矛盾。最典型的是年轻人缺乏活力,爆发力,每次从中国回到日本,我都会明显地感觉到,在中国可以感受到的活力在日本却感受不到。那么,希望这一次日本队的阳光表现能够把活力带回给日本社会,给日本经济注入活力,也希望能对政治的健康发展也有所帮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南非世界杯:败局中的反思(4) 南非世界杯:败局中的反思(4) 三 这几天,每天观看世界杯。足球的魅力本来就是一种“狂热”。人类是被带着友谊和艺术感的团队合作所感动的动物。就像我上面刚主张过的那样,世界足球在平常时间是基于“国际主义”的,无论是皇家马德里还是ac米兰,都由不同国籍的人组成,哪国人,哪个民族,会哪国语言都无所谓,只要你热爱足球,拥有足够实力,没有什么不可能。它的本质超越主权和国境。 但一旦到世界杯这一以“国家”为单位的盛典时刻,球星也好,球迷也好,都暴露出相当浓厚的“爱国主义”精神。对于足球来讲,应该说,国际主义领先于爱国主义,两者却缺一不可,相辅相成。用我国际关系研究者的话来说,足球或许是最为和平的世界政治。世界杯则是大家都可以像疯子一样,缺乏睡眠和生活规律地热闹的时空。 比如,在世界杯期间,韩国队2-0打败了希腊队,日本队1-0打败了喀麦隆队,初战的顺利让我这个“东亚人”感到很兴奋。除了国际主义和爱国主义,世界杯的另外一种动力在于“地区主义”。它能够让“我们”感到东亚人、亚洲人等非常意识。我为韩国队的胜利,朴智星的表现感到骄傲。朝鲜队可惜1-2败给巴西队,但那场比赛打得很精彩。在我看来,朝鲜队每一位选手的斗气和毅力是我们所有亚洲人值得去学习的榜样。日本和朝鲜至今仍未能建立外交关系,但在世界杯这样超越了政治的和平盛典上,日本人和朝鲜人是能够和谐共处的,令人欣慰而沉思。 忽然间回想起2002年日韩世界杯的时候。当时我读高三,每天从早上7:30到18:00上课。日本人做事很严谨,却相当死板。学校始终不给学生任何宽松的时间和空间去享受历史性的世界杯。我们都感到很郁闷,世界杯本来就是一种“节日”,为释放平时生活学习上的压力和不满起到绝对性的缓冲作用,学校却始终表示“学习更重要”。挑剔,叛逆的我终于受不了了,决定彻底与学校抗战,动员所有人脉3个小时内要到了全校生的签名,做成一个本子,亲自跑去向校长要求世界杯期间,至少日本队比赛时刻早点放学。结果通过了,罢课成功了,这个经历亦成为我中学青春期的难忘回忆。韩国队夺取了第4名,日本队也进了16强,日韩两个东道主都发挥得很精彩。 希望2010南非世界杯上,日本、韩国队作为曾经一起主办过世界杯的邻国,能够取得好成绩,共同努力。当然,但愿朝鲜队能够取得符合他们心愿的成绩。日韩朝东北亚的三国能够一起进16强,甚至8强,就是我所渴望的。因为,我是坚定的地区主义者,抱着浓厚的“东亚意识”。 很可惜,中国没能参加。但我发现,中国人看世界杯的热情绝不亚于日韩朝,有着空前的关注程度和深厚的群众基础,将成为中国足球未来发展背后的核心力量。就这届世界杯而言,希望中国朋友们能够先为日韩朝喊“加油”,为东亚同胞的表现喜怒哀乐,因为我们都是东亚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拉动内需”的东京思考 “拉动内需”的东京思考 4月初的东京正是“樱花盛开”。出生以来,我第一次赶上了那么多樱花以及那么多“观樱”的人。在观樱胜地上野公园发现并感到惊讶的是,“怎么到处都是中文啊,这里的中国人甚至比日本人还多呢”。当然,在那里,日本人不可能比中国人少,这只是我的直感而已。 或许,我平时在北京观察中国问题,与中国人打交道的缘故,即使回国这段时间,也对中国和中国人保持相当的关注与关心,再次意识到“中国人的力量”。 据日本法务省统计,截至2008年底,在日华人(包括大陆和港澳台)有655,377人,占所有在日外国人的29.6%,已经超过了在日韩国人、朝鲜人的规模(589,239人,26.6%)。“在东京,每100人中就有1个是中国人”的说法随处可见。 日本人对中华料理的热爱和需求永远存在;他们的日语能力及融入当地文化的生命力也令人钦佩;我认识许多在日本的企业及在日外企工作的中国朋友,不管是生产、市场还是研发,在日华人对日本经济保持生产力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我另外特别要指出的是“赴日华人”这一“内需拉动器”的力量。东京的“中关村”——秋叶,原是中国人消费家电的天堂,不仅是买方,连卖方都变成中国人了。若是大型规模的商场,随地可以用银联卡。有一位销售国际顶级品牌的老板跟我说:“中国顾客的消费方式是革命性的。他们不像日本顾客慎重选择要买什么,而不顾钱包有多暖,迅速挑选,有的甚至全要柜子里的产品。” 回京那天,到了位于羽田的东京国际机场,办好手续后逛一逛。在几乎所有免税店里都有中文的解释以及中国的员工。在sk2店里照顾我的员工也是在日本待了10多年的中国女性,讲着一口流利的日文,“一半以上的客人都是中国人,这里不靠他们是不行的”。我一共消费了4万多日元,看看钱包,现金不够,怎么办……员工爽快地看着我说,“您有银联卡吗?这里也可以刷,也不需要手续费”。我这个日本人都在日本用银联卡了,中国文化的渗透力真强。 登机之前看到了一张海报,冯小刚拍的《非诚勿扰》要在日本上映了。这让我想起日本前首相麻生太郎访问中国时还亲自会见冯导,并表示谢意的场景。我在返回北京的飞机上思考,日本政府应该尽快开放中国人的赴日签证,别说什么团体,必须针对个人开放。这样中国人一定高高兴兴地来日消费,拉动日本内需,甚至可以为中国人创造更多就业机会,那将是个多赢的局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村上春树《1Q84》内幕 村上春树《1q84》内幕 2011年1月11日,我参加了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树《1q84》book3的中国首发式。据工作人员介绍,book1和2合起来的首次印刷达到120万,book3保守估计40万左右,出版力度显然巨大。 我12月中旬受到邀请。说实话,1月上旬本要到外地和海外出差完成重要任务,不能参加首发式。但我回国过元旦时一口气看完《1q84》book1-3,特别有趣,受益匪浅。最后决定,值得推迟出差计划,来出席本活动。 下午的首发式由香港文化人马家辉主持,嘉宾除了我还有学者止庵和艺人田原。马家辉让我第一个发言,我就表达了来到现场的意义:“我出席活动有三个目的。村上先生是祖国的长辈,把我国产生的世界一流作家之作品介绍给中国朋友符合国家利益;我跟村上先生同样为长跑人,很有缘分,坐在旁边的田原小姐也是资深的跑步爱好者,今天很巧;我是1984年出生的人,对既现实又虚拟的《1q84》世界有着浓厚的兴趣。” 出席首发式前,我动用特殊渠道了解了一下村上春树写《1q84》背后的内幕,并有选择地揭露了一下。在这里也跟《bq》读者分享。 不难想象,村上写《1q84》确实是从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于1949年所著的小说《1984》得到了灵感的。他本来想写《1985》,后来他的西方朋友劝他说:“春树,已经有人写过了”。他后来想到了《1q84》,并设置了“1984”和“1q84”两个世界。以想像中回望当年所感受的,或现在可以回望到的1984是什么样子,对他来讲一直是一个问号。 读完《1q84》一定会产生疑惑,故事里的许多细节,村上没有给出明确的交代和解答。作者也承认一点,比如,小说里有个叫“little people”的神秘角色,它始终给“1q84”而不是“1984”带来特殊的魔力,时时刻刻影响主角们的思维和行为,甚至其生命。村上说,连自己都不知道“little people”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家会问:“作者都不知道,我们要怎么知道?!”我想,这属于ok,就像止庵先生说的:“一个好的小说家向读者交待的不是结论,而是提出问题。”我深有同感,作者和读者都搞不清,因而产生争论和碰撞的状态是对的。 村上曾说本来不太打算写book3,但后来把一个配角(牛河)拿进来变成主角,完成了3。他认为,3比1、2更加深刻,以“文体”的力量全力完成,希望读者能够反复阅读。写完3后,村上觉得《1q84》的故事可以无限扩张。此刻,村上处于高度疲惫的状态,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但我相信,我们将来能看到book4,甚至5的。 村上是一个讲究节制,遵守规律的人。他在写这部书的过程中完全把精力集中在写作上,苛刻要求自己。他写长篇小说的时候,大概九十点钟睡觉,三四点钟起床,然后开始写作,不度过任何缓冲,马上进入写作,脸都不洗,没灵感也要写。日本一张纸是400个字,想写也要写到10张纸,不想写也要写到10张纸。写完后必须去跑步,他把一天看成23个小时,一个小时必须留给运动。大多数人都觉得,作家或艺术家的生活是要“乱而酷”的,晚起晚睡,村上的大战略则是采取与大多数同行完全相反的生活方式。在我看来,这反映了村上春树对所谓“主流”保持的适当距离,扮演与众不同则是他的心声。 他为毕业早稻田大学花了7年,早婚,29岁开始写作。走过30年,我们发现,他八卦很少,是因为他严格控制自己与社会的盲目接触,也从来不参加电视节目。新书宣传活动,他也一律拒绝,却证明了“不宣传也能大卖”的新逻辑。当然,他的婚姻生活似乎很“健康”。 跑马拉松的人是孤独的。我高度认同村上的人生观和活法。我在发言里说:“当代人总害怕孤独,指望有人陪你聊天逛街,有人关心你,认同你的价值观。但曾从事长跑运动员的我一直告诫自己说‘我奔跑的是名叫人生的马拉松比赛’。人生只有一次,我们有理由主动享受孤独及其美感,相信村上春树也这么认为的。” 忽然间发现,坐在旁边的田原带着深奥的表情,默默地点头。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日本人与韩国人 日本人与韩国人 广州亚运会直播期间,我在电视上观看了两场男足半决赛。日本以2-1打败伊朗进入决赛,作为日本人,这一结果令人高兴。第二场比赛是韩国vs阿联酋。作为东北亚人,我对位于东北亚的国家是有感情和归属感的。这一点日本人往往想得没那么复杂,韩国比阿联酋近啊,韩国与日本的历史文化,民族传统更加相近啊,所以我们支持韩国队,为韩国加油。就如同中国队和沙特阿拉伯队的比赛,我也会毫无怀疑地支持中国队。 比赛结果,韩国队输了。加时赛结束之前,韩国教练换了守门员,为的是应付点球赛。守门员交换之后,我明显感觉到韩国队员的状态松弛了很多,而阿联酋那边中东人的体力和爆发力绝对比东亚人强,他们的稳定性没有我们牢固,但在关键时刻的集中力和爆发力千万不能忽视。我突然想起了1994年美国世界杯的亚洲预选赛,日本vs伊拉克的比赛,日本队员明显确信了胜利,结果在补时阶段忽然间被进球,最终没能获得参加世界杯的资格。让我们一起反思吧,韩国人的遗憾,就是日本人的痛心。我们东亚人一起为韩国足球的重新崛起加油,它无疑引导整个东亚足球的发展。 在这里我想说说与韩国有关的亲历故事。 2002年,日韩足球世界杯,这是日本与韩国共同举办世界性体育盛典的一场历史事件。当时,我在日本读高三,还记得,6月18日那一天,我领头从全校学生拿签名,给校长看,目的是为了让学校决定全校停课,观看日本队vs土耳其队的比赛。我的目标勉强达到,全校生都在同一个时间欣赏了这场比赛,结果日本输了。虽然很遗憾,但日本在历史上首次进入16强,我们为此而感到高兴。 令人感到更加兴奋的是,不仅顺利进入16强,还打败了欧洲强国意大利和西班牙,最终取得第4名的大韩民国足球队超水平发挥。那一刻,我发自内心地为韩国及韩国人感到骄傲。那一刻,也似乎是我第一次在内心里产生“亚洲意识”的瞬间。 日韩世界杯是21世纪后日韩关系中的亮点,它推动了两国之间的外交关系,促进了民间多层次的交往和相互理解。“共同”这一产物给两个不同民族带来的影响与机会还是不容忽视的。 2003年我来到北京后,跟韩国朋友的接触不少,我也曾跟韩国同学做过同屋。我所在的北京大学里,似乎到处都是韩国人。谈到韩国人,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韩国人相当重视传统意义上的“等级关系”,晚辈对长辈的服从和忠诚是绝对的,长辈也毫不犹豫地照顾晚辈。他们的民族意识也相当浓厚,在某些重大活动或会议等场合很清楚看到韩国人内部的凝聚力。但另一方面,由于其内部团结过于紧密而顽固,有时难免产生某种排外意识。在北大里,韩国人的圈子趋于封闭,不透明,我们外国人就很难进入他们的圈子里。当然,韩国人的性格也五花八门,我也有很多志同道合的韩国朋友。 韩国人在中国的“动态”,值得关注。韩国人最近在北京很雄心勃勃。著名的望京和北大、清华附近的五道口等地区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韩国村”。三星、lg电子等国际品牌在中国已经无处不在,那些跨国企业跟政界、财团、学界、甚至当地留学生等合作也很紧密。我觉得,无论从“质”还是“量”来看,韩国正在跨行业、整体、不断向华进军。无论总统是谁,这条路线基本没变。 着眼于未来,日本人需要认真思考如何与韩国人互相看待,如何打交道。因为在东亚地区,如何与中国建立良好的关系对日韩两国来说都是第一位。 不过,这一现象并不等于日韩关系不重要了。我则认为,日韩关系的重要性和未来发展的潜力不断增加。日本人跟中国人一样很喜欢韩剧《冬季恋歌》。据说,这部电影主演裴勇俊到达日本东京国际机场时到处都是女孩子,我也不知在日本中年女性中有多少“勇迷”。 日韩是在亚洲最先实现“现代化”的两个国家,经济发展水平、政治体制、价值观以及语言文化观念等也比较接近,两国也都是美国的同盟国。日本人学韩语,韩国人学日语与其他语言相比也相对容易些。日韩两国也正在探讨自由贸易协定(fta)如何制定等。看来,经贸上的互补性也将日益密切。 对我个人而言,韩国是很神秘的国家,韩国人是坚强、善于学习的民族。我会把他们当作朋友,继续沟通。同时,作为同一个亚洲人,如果日本人和韩国人都能为亚洲的“复兴”携手合作,这将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足球将是其中一个桥梁,运动员则是和平的使者。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福原爱的进步与成熟 福原爱的进步与成熟 2010年11月14日,亚运会乒乓球女子团体a组的一场小组赛中,福原爱率领日本队以3-1战胜了中国台北队。比赛中出现的福原爱让球的“插曲”却在赛后引起了各方争议。在与黄怡桦的对决中,福原爱明显占据上风,尤其是在比赛进行至第二局时,福原爱未失一球,将比分一直打到10-0,就在福原爱手握局点将要送蛋对手的关键时刻,她却故意发高球出界,主动送给了对手一分,最终以11-1拿下了这一局较量。 福原爱似乎模仿了她好姐姐张怡宁以前温情的一幕。此番“让球”举动后,在现场赢得了观众的掌声,却也在赛后受到颇多质疑。有媒体评论说,“在竞技体育的赛场上,运动员本应该尊重比赛,最大程度地发挥个人的潜能,胜固惊喜,败亦欣然”。 在赛后采访中,福原爱对此作出解释,“自己不能打对手11-0,‘吃鸭蛋’会让对手很难看”。这无疑是她在赛场上作出的“人性化”选择,也比较符合日本人做事的风格。反对的声音不要紧,任何文化作风都有矛盾的一面,希望小爱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之前,由福原爱率领的日本队以0-3的成绩败给中国队。对此,福原表示:“与中国一战我完全打不出自己的水平。光从分数来看,虽然是输了,但我觉得还是打出了一些好球的。” 在广州亚运会上,带着娃娃脸的福原爱无疑是巨大焦点。中国媒体也一直跟踪她在广州比赛和生活上的一系列动态。 福原爱是日本最有名的乒乓球选手。2007年4月,她上了许多中国朋友熟悉的早稻田大学,但由于种种原因,2010年3月中途退学。她从小就引起日本国民广泛而密切的关注。我们都叫他“小爱”,觉得她的娃娃脸很可爱,她努力练习乒乓球的背影曾经感动过无数个日本人。福原爱哭,输掉比赛,输给自己的时候往往哭泣,大家总给她鼓励、为她加油。 中国朋友们好像更熟悉福原爱,这与她的教练是中国人有关系。她曾经在辽宁本钢队里训练,能说一口流利普通话和地道的东北话,她还访问过奥运冠军张怡宁毕业的北京什刹海体育学校。她与中国有着深深的缘分,对她来说,中国就是她的第二个故乡。 小爱曾经接受中央电视台《面对面》采访,被主持人问起家庭困难问题的时候,忍不住泪流满面。我相信,无数中国人被她感动了。小爱在我眼里也是能够吃苦的人,也是能够踏踏实实努力的人。 日本人和中国人都熟悉的小爱于2008年8月参加了在北京召开的奥运会。小爱的心情可以想象,中日媒体也密切关注她在北京奥运期间的动态。首先引起大家注意的是开幕式。福原被选为日本代表团的开幕式旗手。代表团往北京出发前在东京参加了记者招待会,福原那时已经知道自己要当旗手。面对在现场的中国驻日大使崔天凯等外交官、中国媒体记者等,福原用自己熟悉的中国东北话跟他们交流,表达自己参加北京奥运会的决心。 我记得,8月8日晚上日本代表团入场较早,旗手果然是充满人气的福原爱。我在电视上观看那一情景,相信中国朋友们也在赛场、电视上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表现得有些腼腆,但却是很可爱。后来中国的朋友们对我说,福原爱的出场给大家的印象很深,观众们也以热烈的掌声来表示对她的喜爱。 随后的比赛阶段,福原爱表现得也很好。虽然没能得到双打的奖牌,在单打上也输给得到金牌的张怡宁,但奥运会对小爱来说成为了意味深长、深有感触的平台。她在每一场比赛结束后都用中文礼貌、热情地回答中国电视的采访,不需要任何翻译。福原爱此次的表现赢得了中国人的喜爱,打动了中日两国人民的心。作为在华生活的日本人,我发自内心地为她骄傲。 广州亚运会对小爱来说又是一场与第二故乡相逢的机会。亚运开幕之前,福原爱有一次跟其他日本国家队员、教练等轻松坐着聊天的时候,被中国电视台跟踪拍摄了。她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写着“我爱亚运会,我想奥运会”,从中不难看到她此刻激动的心情。希望她在北京奥运后紧接着迎来的幸福时刻能够好好发挥自己的潜力,享受故乡的体育盛典。 我听着她对中国媒体提问的回答,发现,她的普通话好像又进步了呢。说内心话,从中国话的表达能力看,对我来说,福原爱是个可怕的竞争对手。真的,从与中国打交道的身份认同来说,我把小爱作为一起奋斗的同胞来看待的。我们唯一不同的是,福原爱跟东北教练交流多了,实际上说的是半个东北话,她的中文就“土”一点儿;我在央视评论多了,实际上说的是半个官方话,我的中文就“正”一点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民族主义也有健康的 民族主义也有健康的 广州正在举办亚运会,有一个周末,我正好在北京,通过电视观看了几场比赛,与读者朋友分享我对三场比赛的观感。 首先是,日本vs中国的女足半决赛,两者的实力几乎同等,比赛在0-0的态势下进入加时赛,双方选手的体力已经陷入极限的时候,日本抓住了机会,进了球,那球没有越位,进攻是最好的防守,1-0,日本赢了。 那一刻我很兴奋,我是日本人,日本能够取得胜利,我当然会感到高兴。在中国进攻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期待中方选手犯规;在日本进攻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盼望中方选手失守,而日本从中坐收渔利。没办法,不是不喜欢中国,而是对祖国有特别的情感。 其次是,女子单打乒乓球半决赛,福原爱vs郭跃。福原爱在中国的“人气”毋庸置疑,在那场比赛中,绝大多数中国球迷都肯定支持郭跃,这个非常正常,就像我肯定支持福原爱一样,他们是中国人,我是日本人。但我也更加肯定,那场比赛,几乎所有支持郭跃的中国球迷同样也为福原爱加油,看到她拼命的样子或她显得很难受的时候,愿意为她大喊加油。这个不是卖国贼或汉奸行为,而是超越了爱国主义本身。 郭跃是我最喜欢的中国女运动员之一。她今年22岁,辽宁鞍山出身,与她打女单决赛的李晓霞也是22岁,鞍山出身。郭跃稍微带着一点颜色的短发,略带男人味道的帅气很吸引人,从小度过体育生活的我是天生的“左手粉丝”,足球,乒乓球,棒球……我很喜欢左手的选手,感觉很帅。很遗憾,我是用右手的。 那场比赛,我当然始终支持福原爱,但看到郭跃陷入逆境的时候,我也不知不觉为郭跃喊加油,希望她能表现得让自己满意,即使结果本身不符合其愿望。 那场比赛很精彩,许多日本媒体人也觉得“那是我看到福原爱的比赛中最好的一场”。3-4,福原爱输给郭跃了,但福原看起来也很满意,自己发挥了潜能,郭跃还是保持那种后的冷静,即使在刚开始彻底领先随后被扭转惜败给李晓霞的决赛后。听说,她小时候学习也很不错,希望她是个有文化的资深运动员。这样的运动员才有魅力。 最后是,羽毛球男单决赛,林丹激战三局,以21-13、15-21和21-10力擒李宗伟。在祖国举办的亚运会上首次夺得冠军,林丹实现了个人生涯大满贯的伟业——奥运会、亚运会、世锦赛、汤姆斯杯和苏迪曼杯全部夺冠。祝贺林丹。 林丹是我最喜欢的中国男运动员,不是之一哦。林丹通过刻苦锻炼发明出来的“综合帅气”非常迷人,他的左手让我更加喜欢。在决赛中,我始终支持林丹,我看重的不是“中国”这一林丹背后的庞大国家,而是羽毛球运动员林丹本人。我对他的认知早就克服了国家的瓶颈。他赢得冠军的那一刻,我也很兴奋,不知不觉站起来庆祝他。他脱了衣服,就像奥运会时取得冠军后一样把鞋子扔送给观众们。 我从来没看过他那样疯狂地表现自己心情的场面。他在赛后接受了电视采访,依然保持那种兴奋,明显是“疯了”,他反复表示:“我很开心,嗯,开心,就是开心,因为我实现了,我实现了!”他说的应该是:“我终于实现了作为羽毛球运动员最大的梦想,所以,我很开心。”对于这一林丹心情上的逻辑,没有人能提出批评和异议,他确实做了一件大事。 我相信,林丹此刻什么都不想,没法想下一步怎么办,怎么走,这个很正常,现在是应该彻底被欢乐卷进去的时刻。我更希望,林丹从欢乐中觉醒的那一刻,能够带着冷静的头脑深思一些与他人生息息相关的哲学问题。 体育给人类的兴奋和欢乐真是奇怪,让我们不知不觉摆脱狭隘的国家主义和幼稚的民族主义,而使人走向健康的个人主义。这周末,我与广州亚运同行,第一次那么非常清晰地认识到,民族主义也有健康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后记(1) 后记(1) 日本怎么办:从战后到灾后 3月11日,那一天,我正好在东京,亲身经历了一次从未遇到过的大地震。 4月11日,我到岩手、宫城、福岛三县,亲自考察了重灾区现状。作为一名日本青年,也从未遇到过那种“废墟”。我主动把自己埋在废墟里,想象日本当年战败后的“废墟”究竟是什么样子。我没有“被解放”的感觉,有的是一种惨痛,无奈和困惑,即这些年陷入着“失去20年”的日本,又遭到了“千年一遇”的复合型大危机。我们还能站起来吗? 从战后到灾后,时隔66年,日本人对国家的认同和对发展的思考究竟发生了哪些变化?沉重的现状和不明朗的未来不得不迫使日本人进行历史意义上的大反思。 一 二战前夕,日本国内处于严重的失控状态。海军与陆军之间等内部关系出现了利害冲突,文官、文化人、媒体人、学者,甚至天皇都无法阻止军部之“暴走”。历史证明,日本社会的集体主义或跟风心理既成为发展的动力,也成为阻碍生存的弱点,至今依然如此。 战后日本被美国改造,即民主化与非军事化,在政治、军事、经济、社会等多方面,重新进行国家建设,被改造的那一刻,我相信,祖国的前辈们显然抱着一种“被解放”的感觉。 战后《和平宪法》在立法层面禁止了国家政府对外发动武力战争。日本战后的军部无疑丧失了战前和战中的特权。海外媒体有时主张的“日本重新回到军国主义路线”或“日本正在企图成为军事大国”的说法早就不合时宜。 有一个日本前首相叫石桥湛山。他是著名财经杂志《东洋经济周刊》的创始人,他是对军部掌控权力下的政府走向对外扩张、发动战争的“大日本主义”明确提出批评的、罕见的知识分子。石桥当年相当重视与中国的关系,坚持反对日本对华的殖民政策,主张“贸易立国”。在日本战后发展的历程中,许多有识之士对“大日本主义”进行反思,并认为石桥前首相的判断是正确的,有远见的。 当今日本人站在历史的高度认真反思石桥提出来的“小日本主义”很有必要。他曾探索的是日本如何在西方与东方之间寻求战略平衡,找到自己合理位置的问题。而对于当今日本对外政策来说,关键在于前首相福田康夫提倡过的“共鸣”,即如何在美日同盟与对亚洲政策,尤其对华政策之间找到合理的平衡点,温和地尊重国际利益,务实地寻求国家利益。 2008-2011年期间,在中国和日本分别发生的几次地震,包括这次日本的海啸,从加深两国国民关怀和友谊的角度看都起到了积极和善意的作用。灾害会拉近两国国民之间的情感——灾害无国界,友谊更无界。 2008年5月12日发生汶川大地震后,日本政府第一伸出手,派遣救援队,赢得了中国人民的谢意。自从我2003年4月来到中国后,2008年5月是中国人对日情感最好的时候。这次日本大地震发生后也一样,中国政府和人民伸出了温暖的手,日本国民对中国和中国人的情感也好转,发自内心地表达谢意。这几年的感动故事证明,“防灾”也是21世纪初促进日中关系的重要途径。 二 1970年代,日本大力发展核电项目与当年两场石油危机密不可分。日本不是“自古以来”就是重视核能源的。核能源在稳定供应、经济效率、环保作用三个方面上比其他任何能源,包括石油、煤炭、天然气、水、风、太阳等,更具备优势。在之前依赖度最大的石油之供应因石油危机而出现短缺后,日本政府与电力公司立即做出反应,商量对策,从确保未来经济发展的角度出发,携手推进核电项目的判断与决心,这符合时代和发展需求。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后记(2) 后记(2) 问题是,在长期发展核电的过程中所陷入的盲目和疏忽,滞后与懒惰。这次福岛核危机充分体现了这一点。对于旧技术更新,调整的必要性,不是没有人认识到,而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忽略了实事求是和与时俱进。 之所以世界各国,包括中国、美国、法国、德国等都高度、密集关注“福岛核危机”,正是因为大家在能源战略协调发展上认识到了一种“瓶颈”,即就能源确保与供应而言,除了稳定供应、经济效率、环保作用之外,还要加一条“绝对安全”。天经地义,既然是由人类来推动的,“绝对安全”措施也只能是在相对主义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加以展开。福岛危机告诉我们,对未来世界能源格局而言,互相吸取教训,合理分散风险,积极国际合作必将是三大原则。 1979年美国三里岛和1986年前苏联切尔诺贝利这两场“核危机”作为外因或外压,日本人事前认真、谨慎吸取教训本来属于应该。从吸取教训并把它落到实处的角度看,日本没有减慢核电站建设的速度,这一“史实”显然呈现出一种盲目扩张的态势,值得反思。不仅是核能源技术或管理方式,制造业、政府管理、教育模式、社会保障等方方面面,日本人一旦在实践的过程中取得了重大成就,就往往陷入迷信而再也不反思的恶习。在我看来,在成长与反思之间的失衡是阻碍日本无法走出长期低迷的历史性原因。 日本要“弃核”了吗?“3·11”发生后,我基本每一个月都回日本,在东京的街头上随时都能看到“反核游行”。既然东京电力的技术管理和包括经济产业省为主的政府在内的管理体系出现了大问题,日本政府本来提出的2030年之间进一步增设13座核电站的计划已经变成白纸,只能重新来。 日本未来的核建设的进程不得不慢下来,暂时提高天然气等其他能源的比例,来支撑企业的生产和国民的生活。不过,我坚决认为,“反核潮”是暂时的,不可能永久的。作为一名日本年轻人,我坚信,通过这次大危机,将来,日本人一定重新向全世界展示全新的核能源开发的管理范式。除了继续研发新技术以外,还不断抱着进取和反思的精神,全心全意地面对新挑战,日本人务必比以前更加谦卑而坚强。 三 近年以来,世界经历了金融危机和复合型危机,各国都正在从中吸取教训。我把“后冷战时代”的“后危机时代”也称作“后主义时代”,即各国、各地区、各民族之间应该超越政治体制、意识形态、发展阶段、文化特性、民族情绪等互相吸取教训,展开合作,同舟共济的大时代。 四 教育是日本战后实现经济腾飞的大前提。没有教育,就没有发展。日本战后对教育的重视,除了对专业知识、技术方面人才的培养之外,同时高度管理化、机制化了的教育体制培养出了日本整体民族的团队、勤奋、敬业的精神,在快速成长的发展态势下,这些精神不断输入到家庭、学校以及社会的教育舞台中去。但后来的政府对教育环境进行的“宽松政策”给日本孩子们的国际竞争力带来了冲击,随着泡沫崩溃,围绕教育体制,政府、学校、企业、家庭等之间的争执与矛盾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现在回过头看,当年的政策转变显然是不成功的,原因在我看来是对过去成功的盲目迷信和支撑政策转变的战略观不够明确,不充分。就一个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和科学发展而言,教育与经济密不可分,相辅相成。不同的发展阶段反映不同的人才需求,它无非是实事求是调整,更新,回归以及创新的过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后记(3) 后记(3) 人口是基础性、长期性的发展因素。人口结构的变化对国家社会的兴衰起到根本性的影响。近年以来,日本年轻人之所以越来越保守、消极、被动,正是因为来自他们对未来的担忧。日本未来的人口是结构性快速减少,当今“五个劳动者养着一个老人”,2050年就变成“三个劳动者养一个老人”,而年轻时期踏踏实实地缴纳养老金的年轻一代始终怀疑未来能否跟目前的高龄者一样得到养老金。从这一角度看,少子高龄化是影响当今日本劳动市场结构的根本原因,也是导致集体社会不安现象的核心背景。 在全体国民面对灾后重建的今天,政府的税制改革迫在眉睫,即如何提高消费税和降低企业所得税必将决定日本未来的经济复兴、财政结构以及市场开放。 在处理“移民”问题上,日本人的思想始终是没有“被解放”的。从维持生产力的角度讲,从目前至未来的少子老龄化趋势显然不利于可持续发展。从防止对策而言,只有两个办法:其一,中央政府在跟地方政府紧密合作的前提下积极采取各种奖励政策来鼓励年轻人多生孩子,把目前处于1.2—1.3的出生率提高到至少能够维持人口增长的标准2.1以上;其二,即使是在有附加条件的制度安排下,逐渐开放本国劳动市场,不断吸收符合日本发展需求的海外劳动力。我不得不主张,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日本人更要解放思想,需要有所创新,在技术、研发、教育等领域积极吸收先进、优秀的劳动力。 第一个方案显然不太现实,除非是在个人崇拜的独裁政治的统治下,年轻人怎么生孩子,生多少绝不是政府说了算的问题,公权力无法自上而下地给予强迫或暴力的政策。至于第二个方案,虽然也不完全是政府说了算,还需要企业、学校、国民、地区社会等配合与支持,但与第一方案相比可行一点。 问题是,在日本对未来国家战略缺乏明确态度和目标的情况下,讨论“如何维持生产力”的技术问题毫无意义。日本国当前迫切需要的是大战略,然后才是战略,然后是战术问题。经过这些年的观察与思考,作为日本未来的大战略,“中等国家”或“中等力量”的概念是务实、可取的选择。政治、经济、社会、福利、文化、艺术,甚至军事,日本国和日本国民试图把国家目标投放在“中等水平”的战略指标,来展开未来的国家建设,这是符合日本未来发展需求和潜在条件的道路。只有确定了“日本人究竟要什么样的国家”的大战略,然后才能清晰地探讨“那么到底需要多少劳动力,什么样的劳动力”的战略问题,然后逐步把议程落实到如何在政府、企业、教育机构等之间展开人才引进合作等战术问题。 五 当今日本政治结构导致着首相和内阁如同走马灯似地频繁更迭——从1989年9月到2010年9月,21年间日本首相换了14人,相当于同时期美国各届总统人数(4人: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的3.5倍。令人感叹的是,即使应对这次“国难”的迫切需要,也未能使日本的主要政党、甚至执政民主党内部的不同派系做到“团结抗灾”,至多是出现了短暂的“政治休战”,到了6月初自民党提出问责案,即便是“政治休战”也不休了。 有研究表明,政局不稳定会导致人均gdp增长率下降;一年期间政权每更换一次,其负面影响会使增长率减少1.5-2.5%。因此,当今日本最大的“复兴对策”不在经济领域,而在政治本身,在于已成为阻碍发展的政治制度和政治家素质,如何通过改革日本政治体制,提高日本政治的素质和涵养(政治家能够干大事、干正事,而不是一味地埋头于争权夺利、谋蝇头小利的小把戏),创造一个相对稳定的政治局面才是当今日本最大的“复兴对策”。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后记(4) 后记(4) 此时此刻,日本人需要“解放思想”。两点很重要,并成为衡量日本国民解放思想程度的重要指标: 其一,在日本,哪些群体属于精英?我想,还是不得不想到“官僚”。民主党上台以后提倡并实施的“政治主导”正在大大削弱官僚对决策过程的参与,大大降低官僚对决策的动力和权限。尤其在“千年一遇复合型大危机”后的今天,政治家应该认真反思如何才能让在全日本最为聪明的大才子集团——官僚们发挥应有的,潜在的作用,而不应该从嫉妒、盲目、被动、情绪化的角度单方面制约官僚的权限。我坚决认为,在负责行政的政府部门里有多少具有能力和责任感的官僚对日本可持续发展起到关键的作用,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如此。精英汇聚的官僚机构才是日本最大的智库。 其二,各界之间人才的流动性,跨行业、跨学科、跨背景的交流与劳动颇为关键。日本是“纵”的社会,劳动市场相当死板、僵硬,各界之间缺乏畅通的交流与互动,这一点对解放思想显然利大于弊。只有在不同行业人士之间频繁交流,合理进行资源分配,才能掌握发展中的根本途径。 另外,日本目前的权力过于集中在东京。当代日本是典型的中央集权国家。经济、政治、文化、社会、艺术等方方面面,其中心都集中在首都东京。这一长期以来的“怪象”既不利于提高日本的国家魅力,也不利于分散发展风险。我甚至建议,日本政府可以考虑把首都部分功能迁移到东北地区最大城市,也是此次大危机的中心城市仙台,让优秀的官员们直接在重灾区现场指挥,强有力地落实灾后重建的过程。 灾后日本生产力严重遭遇损害的此刻,北海道、关西、四国、九州等其他地方要奋斗,不能因一个地方遭受危机而影响其他地方的活力,而正好相反,应该取长补短,互相竞争。 日本未来的复苏取决于民间和地方能走多远,为此,官方和中央能放多大权益。 六 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和全球化浪潮的深化,日本国内近年逐渐兴起的民族主义值得警惕,它往往趋于集团化和情绪化,是蔓延性的,非理性的。不管日本正在衰落与否,日本人在东亚地区健康发展的过程中必须充分发挥过去发展的经验,主动协调各国之间的利益与经验。中国崛起与全球化浪潮正在考验日本人能否突破民族主义的局限,从而达到国际主义的高度。这一点也与日本复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未来有可能被人类推动的“东亚共同体”而言,日本也要培养“开放的国际主义”,而要摆脱“狭隘的民族主义”。 危机发生后的此刻,日本务必要把坏事变成好事,举国一致把大危机视为走出“失去二十年”的战略契机,复兴起来,重建家园,向国际社会发出日本独立自主的声音和立场。危机发生后,日本企业正在比以前更加认真考虑如何把其生产、销售、研发、人才培养等基地转移到海外,为的是进一步推进日本对外开放,避免国内的灾害风险,应对世界上最为严重的老龄化趋势以及必然产生的人才匮乏困境。 不过,危机发生后在日本国内逐渐发生的“保守主义”令人沉思。被媒体记者问到“你们都看到了日本这一国土作为生产、销售基地的国家风险,会不会进一步把生产和销售基地转移到海外去呢”,不少著名企业家、经济学家们回答说:“这一趋势恐怕不可避免,尤其对中小企业来说,国内市场本来就很小,与大企业的竞争不平等,无法生存下去,就到东南亚、印度等地方去谋生。但对大企业来说,正是因为国家陷入风险的时候,才有必要思考如何在我们自己的国土内解决问题,无论日本土多么频繁发生自然灾害,这是我们的国土,我们使用这里的土地,雇用这里的人才,请这里的人消费,这是基本的原则。”类似的声音目前似乎逐渐升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尾声 尾声 战后到灾后,日本国面临的根本问题始终没有发生丝毫变化。站在历史的拐点,日本人究竟要建立什么样的家园?支撑什么样的发展?追求什么样的幸福?我们在世界上的位置在哪里?在发展中的灵魂又在哪里?可以肯定的是,对于日本人的改革事业来说,时间表至少提前了10年。 [end]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