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疑-刘心武》 张庆善:序言一(1) 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 张庆善 在我准备为郑铁生先生的新作《刘心武“红学”之疑》写序时,手头正好有一本《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的第二部,看到这本印刷精美的书的封面上的两行字,我有些犹豫了,这两行醒目的字是: 刘心武:讨论《红楼梦》请不要以专家身份压人 刘心武:上央视是我决不放弃的公民权利 看到这样的“宣言”,我很震惊也迷惑不解。我不知刘先生此话从何而来,对谁而发?有谁能以“专家身份”压刘心武这位知名作家,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剥夺刘心武上央视的权利!有这样的事吗?在一部发表自己“秦学”的书上,却赫然写上如此与“学”毫无关联的话语,不知是什么意思。在这样的“宣言”面前,你还敢与刘心武先生讨论问题吗?你还敢提出不同意见吗?所以我真的犹豫了。讨论《红楼梦》,讨论刘心武先生的“秦学”,这原本是学术范畴的事,如今刘心武先生竟扯上了“压人”,甚至要捍卫“公民权利”,这样的讨论还有什么学术意义?当然,“压人”的事是根本不存在的。据我所知,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刘心武先生提出他的“秦学”观点以来,十几年了,红学界并没有人对他的观点提出任何批评。2005年4月2日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开始播出刘心武的“揭秘”后,半年多的时间里也没有一位红学家对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提出什么批评,刘先生何尝受到了“压制”?他在中国最高的最有影响的媒体——中央电视台上大讲他的“秦学”,而且一讲就是10讲、20讲;他的书在国家级的出版社出版,而且一出就是10万、20万册;他如今受到各种媒体的高度关注,其知名度甚至超过了他发表小说《班主任》的时候。请问,在当今的中国有几个学者教授能得到如此高的待遇?既然刘心武先生已经在公开的媒体上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专家学者都有权利提出不同的意见,都可以进行批评。讨论学术问题大家都是平等的。刘心武先生不应该拒绝批评,动辄把正常的学术批评说成是“以专家身份压人”,不是一种正确的和正常的心态。说到上不上央视,那是中央电视台与刘心武先生之间的事,不要说一个普通的专家学者,就是中国红楼梦学会也无权干涉。至于放弃还是不放弃,那真是个人的公民权利,大可不必写在书的封面上,因为这不利于开展正常的学术讨论。 在各种新闻媒体的炒作下,刘心武先生的“揭秘”《红楼梦》引发的讨论竟成了“2005年度中国十大学术热点”评选的热门候选项目,甚至有人把它与“超级女生”的轰动相媲美。但这种“热”似乎与真正意义上的学术没有多少关系。人们似乎对刘心武先生揭秘出的离奇故事、刘心武先生“开创”的“平民红学”以及如何打破红学“垄断”更感兴趣,而忽略了红学家们对刘心武“秦学”批评的学术意义。刘心武先生是“平民红学家”吗?当然不是,他并不具备“平民”的身份,一位曾担任过重要领导职务的知名作家,给自己戴上“平民”的头衔,未免不太合适。红学就是红学,学术就是学术,怎么还能有“平民”与“贵族”的区别。搞学术研究与身份没有关系。说红学“垄断”更是不符合事实。看看围绕“秦学”的热烈讨论,看看刘心武先生在中央电视台的演讲和他的书一本一本的出版的事实,“垄断”的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至于说“围殴”刘心武,同样不符合事实,到目前为止也仅有三五位红学家发表了批评刘心武的意见,这比起“挺刘”的庞大阵容,你还能说红学家“围殴”吗?我们是否应该摈弃这些非学术的炒作,把讨论放在学术的范围内,认真地研究研究刘先生的“秦学”。我们是否应该提出这样的问题:刘心武先生说秦可卿是废太子的女儿有根据吗?研究《红楼梦》中的一个人物秦可卿能成为一门“学”吗?《红楼梦》是一部小说还是曹雪芹的自传或是一部隐去的“秘史”?我们应该怎样解读《红楼梦》?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中华民族引之为骄傲的伟大文学名著?我以为这样的讨论才有学术上的意义。 一些人对几位红学家的批评文字颇有微词。其实红学家们对刘心武先生的批评概括地说只有两点:(1)指出刘心武说秦可卿出身不寒微,是康熙的废太子的女儿毫无根据,是杜撰,刘心武的“秦学”是新索隐;(2)呼吁做学术研究要遵守学术规范,指出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没有遵守起码的学术规范,存在生编硬造、歪曲文本、牵强附会等严重的学风问题。红学家们的批评对吗?应该不应该?回答是肯定的。 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是新索隐,他自称是“探佚学中考证派”,但遗憾的是刘先生无论是“探佚”还是所谓的“考证”,他都拿不出一条资料和证据。“秦学”一个最基本的论点就是——秦可卿这个人物的生活原型是康熙朝的废太子的女儿,而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废太子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女儿,这完全是刘心武先生杜撰出来的人物。那么,建立在这个基点之上的“秦学”还能靠得住吗?用索隐的方法解读《红楼梦》并不是刘心武的创造,是古已有之。清末民初的王梦元和沈瓶庵在《红楼梦索隐》一书中说,《红楼梦》写的是清世祖顺治与董鄂妃的故事;大教育家蔡元培在《石头记索隐》中则说,《红楼梦》是清康熙朝政治小说,书中本事在吊清之亡,揭清之实;自清末以来,索隐的观点代有人出,说法五花八门。前几年有一本《红楼解梦》干脆说,《红楼梦》写的是曹雪芹和他的情人竺香玉谋杀雍正的事,其故事之离奇毫不逊色于刘心武的“秦可卿之死”。索隐派的根本失误在于他们根本不把《红楼梦》当作文学作品来读,而是牵强附会地索隐书中的微言大义,什么拆字、比附等等手法都拿来用,完全是主观的臆测。从这一点来说新旧索隐派都是一样的。他们的区别在于,旧索隐派虽然牵强附会,但他们索隐的人和事历史上都有,只是与《红楼梦》毫无关系。而新索隐则没有任何的材料,完全是猜测和编造。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正是这样。这样来解读《红楼梦》能行吗?刘心武的“秦学”主要来自于周汝昌先生的自传说,进而大加发挥,是在自传说基础上的索隐。在刘心武的解读下,《红楼梦》中充满了阴谋、两个司令部的斗争,乃至。把《红楼梦》解读成了这样真是令人担忧。《红楼梦》是小说,是伟大的文学作品,《红楼梦》不是“红楼秘史”或“清宫秘史”。把《红楼梦》这样伟大的文学作品解读成了“秘史”,并不能提高它的思想艺术价值,只会贬低《红楼梦》。我们只有把《红楼梦》当作文学作品来读,才能挖掘出它的伟大价值,才能感受到它的深邃思想内涵和迷人的艺术魅力。 做学术研究要遵守学术规范,这是红学家们在与刘心武先生讨论时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学术规范不是哪一个学会或者哪一个人制订的,这是在长期的学术研究历程中形成的学术准则,是每一个治学的人必须遵守的,是一种自律的学术行为。什么是学术规范,简单的说就是实事求是。胡适先生说:“科学的方法,说来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尊重事实,尊重证据’。”(见《胡适文存》第3集第2卷《治学的方法与材料》)又说:“有几份证据,说几份话。有一份证据只可说一份话。有三份证据,然后可说三份话。治史者可以作大胆的假设,然而决不可以作无证据的概论也”。(见罗尔纲《师门辱教记》,1944年6月桂林建设书店出版)梁启超先生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讲到学风问题更是列了十条之多,第一条就是“凡立一义,必凭证据。无证据而以臆度者,在所必摈。”遗憾的是创建了“秦学”的刘心武先生并没有遵守这些学术准则。立一义尚要“必凭证据”,而立一“学”没有一点证据怎么行?提出这样的要求决不是苛求和为难刘先生,而是任何一个治学的人都必须这样做。这些年来,鉴于学术界存在的学风不正的严重情况,许多著名的学者一再呼吁要坚持学术规范,每一个正直而有学术良知的学者,都不会容忍无根无据的乱说。对不讲学术规范的行为的批评是应该的必须的。刘先生表示决不放弃上央视的公民权利,但当你站在“百家讲坛”上面对着成千上万观众发表你的学术观点的时候,是否应该表现出严谨的治学态度,是否应该有一种责任感。任何学术问题都可以自由讨论,学术争鸣是推动学术发展的动力,但学术研讨应该而必须坚持学术规范,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的学术环境不受污染,才能使学术健康地发展。 借此机会我还想澄清一个事实:中国红楼梦学会不是什么“官方”,它既不是文化艺术的行政主管部门,也不是刘心武先生所在的中国作家协会那样的组织,它只是一个松散的民间学术团体。中国红楼梦学会的会员中,有研究员、教授,也有青年学生、工人、农民,学会只是为《红楼梦》研究者和爱好者服务。因此这样的学术组织不可能也不会去“垄断”红学,也“垄断”不了。《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的出版和刘心武先生在中央电视台演讲都证明了所谓的“垄断”是不存在的。 《红楼梦》是中国最伟大的文学作品,是一座装满宝藏的艺术宫殿。研究《红楼梦》的终极目的是要真正认识它的思想、艺术和文化价值。红学的发展历程早就证明索隐的方法不可能正确地解读《红楼梦》,那确实是一条走不通的路。郑铁生先生是一位卓有成就的学者,对中国古典小说深有研究,我相信大家读了他的这本书后,一定会对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有一个正确的看法,对如何解读《红楼梦》有进一步的认识。 2005年12月24日夜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张庆善:序言一(2) 做学术研究要遵守学术规范,这是红学家们在与刘心武先生讨论时讲的最多的一句话。学术规范不是哪一个学会或者哪一个人制订的,这是在长期的学术研究历程中形成的学术准则,是每一个治学的人必须遵守的,是一种自律的学术行为。什么是学术规范,简单的说就是实事求是。胡适先生说:“科学的方法,说来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尊重事实,尊重证据’。”(见《胡适文存》第3集第2卷《治学的方法与材料》)又说:“有几份证据,说几份话。有一份证据只可说一份话。有三份证据,然后可说三份话。治史者可以作大胆的假设,然而决不可以作无证据的概论也”。(见罗尔纲《师门辱教记》,1944年6月桂林建设书店出版)梁启超先生在《清代学术概论》中讲到学风问题更是列了十条之多,第一条就是“凡立一义,必凭证据。无证据而以臆度者,在所必摈。”遗憾的是创建了“秦学”的刘心武先生并没有遵守这些学术准则。立一义尚要“必凭证据”,而立一“学”没有一点证据怎么行?提出这样的要求决不是苛求和为难刘先生,而是任何一个治学的人都必须这样做。这些年来,鉴于学术界存在的学风不正的严重情况,许多著名的学者一再呼吁要坚持学术规范,每一个正直而有学术良知的学者,都不会容忍无根无据的乱说。对不讲学术规范的行为的批评是应该的必须的。刘先生表示决不放弃上央视的公民权利,但当你站在“百家讲坛”上面对着成千上万观众发表你的学术观点的时候,是否应该表现出严谨的治学态度,是否应该有一种责任感。任何学术问题都可以自由讨论,学术争鸣是推动学术发展的动力,但学术研讨应该而必须坚持学术规范,只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的学术环境不受污染,才能使学术健康地发展。 借此机会我还想澄清一个事实:中国红楼梦学会不是什么“官方”,它既不是文化艺术的行政主管部门,也不是刘心武先生所在的中国作家协会那样的组织,它只是一个松散的民间学术团体。中国红楼梦学会的会员中,有研究员、教授,也有青年学生、工人、农民,学会只是为《红楼梦》研究者和爱好者服务。因此这样的学术组织不可能也不会去“垄断”红学,也“垄断”不了。《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的出版和刘心武先生在中央电视台演讲都证明了所谓的“垄断”是不存在的。 《红楼梦》是中国最伟大的文学作品,是一座装满宝藏的艺术宫殿。研究《红楼梦》的终极目的是要真正认识它的思想、艺术和文化价值。红学的发展历程早就证明索隐的方法不可能正确地解读《红楼梦》,那确实是一条走不通的路。郑铁生先生是一位卓有成就的学者,对中国古典小说深有研究,我相信大家读了他的这本书后,一定会对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有一个正确的看法,对如何解读《红楼梦》有进一步的认识。 2005年12月24日夜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郑铁生:序言二(1) 有朋友知道我要写与刘心武争鸣的文章,便劝我说:“刘心武是名作家,他能上中央电视台讲《红楼梦》,你何必要得罪人,引火烧身呢。” “学术争鸣,是善意的。”我回答。 “谁还管你善意不善意,只要你一批评人家,就得罪人。” “蜜房各自开户牖,蚁穴或梦封侯王。”(黄庭坚)学术界确有不好的风气,只要学术观点不同,便会演化成人际关系无原则的纠纷。朋友的劝说很现实,可我读了《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和《红楼望月》,越读越觉得大有争鸣的必要。因为只有争鸣,才能促进学术的向前发展。诚如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所言: 凡“思”非皆能成“潮”,能成“潮”者,则其“思”必有相当之价值,而又适合于其时代之要求者也。凡“时代”非皆有“思潮”,有思潮之时代,必文化昂进之时代也。其在我国,自秦以后,确能成为时代思潮者,则汉之经学,隋唐之佛学,宋及明之理学,清之考证学,四者而已。 从中国学术发展史来看,每一个学术繁荣的时代,都是学术批评活跃的时代。先秦的诸子百家争鸣、汉代经学的论争、隋唐佛学的判教创宗、宋代理学内部的辩论……直到近代中西文化的碰撞。可见学术批评的水平正是学术水平的直接体现,是学术思想创新不可或缺的必要环节。 一、尊重他人是学术批评的基本原则 《红楼梦》问世二百四十多年来,与政治风云舒卷变幻,同文化思想潮涨潮落,从来没有停止过争鸣,评论之多,派别之复杂,争论之激烈,在中国学术史上是罕见的。每一次红学论争,其结果:“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红学研究得以发展了。所以问题不在于要不要学术批评、学术争鸣,而在于我们应当恪守什么样的学术规范和学术道德。 学术批评、百家争鸣最基本的原则是尊重他人,尊重他人的创造劳动和学术成果。无论是批评者还是被批评者都应当恪守这一学术原则。绝不能摆出一副真理在手,置对方于死地的架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更不能拉帮结派,以亲疏为线,正像鲁迅先生批评的“不是举之上天,就是按之入地。”还有的以调侃谩骂的口吻恣意批评,缺乏深入严谨的文学分析,缺少切中肯綮的事实论证,常常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语出惊人,故弄玄虚。同理,被批评者也不能一触三跳,意气用事,反唇相讥,把本来正常的争鸣或学术批评,变成了人际关系的恶化。一句话:尊重人是最基本的学养。 从刘心武先生著作中的表述,可以看出他是很尊重不同观点的,他说:“我也一直提醒自己:一、千万不能以为真理就只在自己手中;二、千万要尊重别人的研究成果;三、广采博取,从善如流,欢迎批评,不断改进。”他还谦虚地说:“我在中国只是一个非专业的《红楼梦》研究者,我的‘红学’论著更仅是一家之言。” 他说的这些话很真诚,显示出其应有的风度。 有学养,懂道理,是学术争鸣的前提。 争鸣首先要尊重他人,理解他人。 陈寅恪先生在冯友兰著《中国哲学史》审查报告中提出,批评学术,应具有“了解之同情”,明了作者“所处之环境,所受之背景”,用“艺术家欣赏古代绘画雕刻之眼光及精神”,了解作者,欣赏作者,在精神上设身处地和作者“处于同一境界,而对于其持论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表一种之同情”,在客观如实、实事求是的认识基础上,进行学术批评,“始能批评其学说之是非得失,而无隔阂肤廓之论”。 陈先生的说法,很形象地概括了尊重他人,尊重他人的创造劳动和学术成果的原则。刘心武先生对此颇有同感,他说:“我欢迎批评,但希望批评者一定先要读过我的‘秦学’著作再来发言,现在有的批评者似乎很权威,但他显然并没有看过我的有关著作,我觉得这是一种‘学阀’作风。” 不管你是否赞同他人的观点,都要读懂他人的著作以后再来发言,这是起码的做法。刘心武先生的红学著作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类型:一是“秦学”;二是“红学”研究的随笔;三是学术小说。第三类从严格意义上讲属于文学创作,不属于我们争鸣的范围。“秦学”是我同刘心武先生争鸣的主要内容,后面将设专章讨论。“秦学”而外,他的“红学”随笔还很有见地。 从一位作家的审美视觉出发,刘心武先生一边向《红楼梦》学习曹雪芹的创作经验,去丰富和提升他的小说创作的水准,一边随手写点研究性文字。这是他不同于一般学者研究《红楼梦》的地方,也是搞创作的人的优长。近几十年来,有许多作家专门写出谈《红楼梦》的著作,像徐迟、王蒙、李国文等,他们的著作章法灵活,言语俊俏,常常能着眼他人不曾留意的细节,稍加点拨,意趣横生。刘心武先生在同网友聊天时谈体会:“我研究《红楼梦》,……获得的最好的营养就是对那些别人忽略的小人物的关爱。”⑤又说:“贾宝玉他所关注的是青春短暂的花朵般的女性无可奈何的命运。”他以作家的感悟能力对贾宝玉性格结构中积极的肯定的素质,三言两语就点透了。《贾珍尤氏的夫妻生活》这一篇写得很出色。每个人就是一个独特的世界,都是一个有机的系统。不管性格多么复杂,都有潜意识下原始本能的一面,有意识提升精神品味的一面,从而构成所谓‘灵与肉’的矛盾。贾珍之流是有钱有闲的贵族,出则与妻妹染指,入则同儿媳爬灰,这不仅仅是传统道德评判的 “”,而且是他们的一种特定生活方式。纳妾是中国古代“一夫一妻制”婚姻家庭的合法补充,是一种妻妾有别的礼制。嫖娼是男性社会的必然反映,是市俗之欲在商品经济下的泛滥。正如贾蓉所概括的“从古至今,连汉朝和唐朝,人还说‘脏唐臭汉’,何况咱们这宗人家!谁家没风流事?”因而,这样的叙事内容就具有了深刻的社会文化的意蕴。整个封建社会就是男人文化,封建礼制从根本上就决定了男女之间的不平等。 再如他谈曹雪芹的美学思想:“曹雪芹他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超越了政治,超越了家族苦难,也超越了个人得失,进入到了一种最了不起的对人的生存、对人性进行深入思考的境界。我认为他在第二回中借贾雨村之口所说的‘正邪两赋相激论’透露出了他的初衷,他就是要为那些被正方和邪方都忽视的个体生命树碑立传,从中表达出对个体生命有权力过一种诗意生活的无限肯定。”这些在网站同大家交流时随口而出的见解,那么深邃,又那么灵气,充满了审美意味的哲思,表达了他独到的见解。 “红学”随笔,对《红楼梦》的物件和掌故,如“腊油冻佛手”、“羊角灯”、“烟画”; “齐纨”、“热车”……的来龙去脉说得十分细致,成为他研究《红楼梦》中的一个不可忽视的组成部分。比如“曲柄七凤黄金伞”讲的是皇宫仪仗里的一种伞,康熙雍正朝的时候,伞把都是直柄的,而到了乾隆朝开始变为曲柄。虽然细小,但可以看出他研究的深入和细微。何况类似这样信手拈来的解说,对于今天的读者,不仅丰富了知识,还颇有趣味。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郑铁生:序言二(2) 我之所以举上述的例子,是想说明刘心武先生研究红学的确是下了功夫,读了许多书。假如说争鸣的对方有一桶水,那么你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也有一桶水,争鸣的过程也是提升自己、完善自己的过程。尽管作家审美视角与学者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但只要是学术研究,就为争鸣铺垫了好的前提。 二、我们需要的是理性批评 理性原则是学术批评的规范。也就是说理性的学术批评,不是针对个人的。它不去批判坚持某一理论的个人,只批判理论本身;批评该思想理论形成的历史背景、思想渊源;批评作者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批评其学术思想对该领域和社会的影响等。我在1998年曾发表过一篇评论红学家胡文彬的论文,其中特别写了一节关于学术争鸣的问题,对今天我们红学界的学术批评仍是有意义的。摘引如下: 红学界的 “霸气”主义早已引起许多人的不满,胡先生指出:他们“只准别人附和,不准另有异议,缺乏学术上的民主作风,大搞红学界内的‘霸气’主义,结果是谁也压服不了谁。相反扩大了矛盾,加深了隔阂,从学术之争发展到不正常的人事之争。还有的人为了建立自己的权威,横扫一切,全盘否定别人的研究成果,以为自己最革命最正确。凡此种种由来已久,至今尚有余风。”历史上像这样“风”刮得最典型的莫过北宋古文运动后期。王安石当政废除诗赋取士而改试经义,并把自己主持编写的《三经新义》,以及他那部《字说》作为学校教材,致使文坛一度沉寂冷落。苏东坡继承欧阳修为端正文风而斗争的传统,对王氏新学的危害进行了深刻的剖析和尖锐的批评。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苏东坡为匡正文风,敢于力排时俗,直言相争,但并不由此贬低王安石,反而明确指出:“王氏之文,未必不善也。”王安石也并没有因苏东坡的批评而引起彼此之间意见抵牾,而构怨积恨,导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恶化。相反,在苏东坡落难时,爱才心切,胸无芥蒂,出于公心,相助于危。而当王安石罢相后,苏东坡路过江宁,拜访王安石,两人聚会金陵,同游蒋山,留连累日,唱和诗文,倾注友情。古代有苏东坡、王安石如此高尚的人品,近代有蔡元培和胡适的红学相争,但彼此推崇,共创新文化。从古至今学术之争是必然的,但讲究人品的高尚则是一贯的。所以红学界特别应当“提倡理解和宽容,对人要理解、要宽容,对学术也应该如此。”这是胡先生在其著作中多次讲述此问题的期盼吧。⑥ 回顾八十年前蔡元培和胡适的红学论争,是中国现代学术史上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标志件。除了学术见解不同之外,他们执着于学术探讨,营造争鸣的友好氛围,体现崇高的学者风范,都实在令人赞赏和钦佩。不能不从他们身上汲取精神的素养、学习他们理性的范式、追崇他们为人的道德。 (一)学术观点的分歧 1917年1月辛亥革命元老、著名学者和教育家蔡元培到北京大学任校长。胡适于1917年9月到北京大学任教授。胡适在北大,颇为蔡元培所倚重。他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册)杀青后,蔡元培亲自为其作序,并推荐到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这部书的出版为胡适在中国学术界赢得了声誉。他们两人的交往更为密切,除经常见面外,还不断书信往来,彼此关照,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蔡元培对《红楼梦》研究非常认真。《石头记索隐》一书,虽然不算太长,只有四万多字,但他却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是一部倾注心血的结晶。1917年9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单行本。是民国初年风行一时的一本“索隐”性质的红学著作。 《石头记索隐》提出:《红楼梦》为“清康熙朝政治小说”,“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他把小说中的人物与情节同清朝的人物、事件一一比附,如以贾宝玉影射胤礽,林黛玉影射朱彝尊,薛宝钗影射高士奇,探春影射徐乾学,王熙凤影射余国柱,史湘云影射陈维崧,刘姥姥影射汤斌(潜庵),等等。此外,他还将其索隐派研究上升到理论层面,总结出了一套索隐的方法,即他本人所说的“知其所寄托之人物,可用三法推求:一、品性相类者;二、轶事有征者;三、姓名相关者”⑦。经过这种索隐法梳理之后,正如蔡氏本人所言:“一切怡红快绿之文,春恨秋悲之迹,皆作二百年前之因话录、旧闻记读可也。” 针对蔡元培《石头记索隐》的观点,1921年3月27日胡适写成《红楼梦考证》, 文章写成后,他还亲自送给蔡元培,听取意见。《红楼梦考证》批评蔡元培等人的“索隐红学” “走错了道路”,是“绝无道理的附会”,是猜“笨谜”,“完全是主观的,任意的,最靠不住的,最无益的”。胡适说:“蔡先生这部书的方法是:每举一人,必先举他的事实,然后引《红楼梦》中情节来配合。我这篇文里,篇幅有限,不能表示他的引书之多和用心之勤:这是我很抱歉的。但我总觉得蔡先生这么多的心力都是白白的浪费了,因为我总觉得他这部书到底还只是一种很牵强的附会。”⑧ 胡适发表《红楼梦考证》时,校长蔡元培正在国外考察教育。蔡元培将如何对待胡适的批评,是胡适和许多学人关注的事情。1921年9月,蔡元培回到北大,胡适将刊有《红楼梦考证》的亚东版《红楼梦》送了一部给蔡元培。蔡元培复信说: 《考证》已读过。所考曹雪芹家世及高兰墅轶事等,甚佩。然于索引(隐)一派,概以“附会”二字抹煞之,弟尚未能赞同。弟以为此派之谨严者,必与先生所用之考证法并行不悖。稍缓当详写奉告。⑨ 1922年1月30日蔡元培写出《〈石头记索隐〉第六版自序——对于胡适之先生〈红楼梦考证〉之商榷》, 同样,蔡元培也将自己的文章送给胡适听取意见,在给胡适的信中写道:“承索《石头记索隐》第六版自序,奉上,请指正。”⑩ (二)学者的风范 蔡元培和胡适二人辩论内容本身存在着分歧,学术观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我们姑且不论,仅就双方的态度和方式是在平等友善、随时沟通的气氛中进行,不失学者的风范,就令人钦佩不已。 胡适在《答蔡孑民先生的商榷》一文中,曾引用亚里士多德的一段话来表明自己论辩时的态度和立场: 讨论这个学说(指柏拉图的《名象论》)使我们感觉一种不愉快,因为主张这个学说的人是我们的朋友。但我们既是爱智慧的人,为维持真理起见,就是不得已把我们自己的主张推翻了,也是应该的。朋友和真理既然都是我们心爱的东西,我们就不得不爱真理过于爱朋友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郑铁生:序言二(3) 我把这个态度期望一切人,尤其期望我所最敬爱的蔡先生。 在两人论争期间,蔡元培帮胡适借到了其久寻不遇的《四松堂集》刻本,为胡适解决了有关曹雪芹生平的一些问题。胡适为此很是兴奋。胡适的《跋〈红楼梦考证〉(一)》,就是根据《四松堂集》对《红楼梦考证》所作的补充与订正,又写出《红楼梦考证》(改定稿)。文章末尾,胡适对蔡元培为他提供《四松堂集》特意表示了谢意: 我在四月十九日得着这部《四松堂集》的稿本。隔了两天,蔡孑民先生又送来一部《四松堂集》的刻本,是他托人向晚晴簃诗社里借来的。……蔡先生对于此书的热心,是我很感谢的。最有趣的是蔡先生借得刻本之日,差不多正是我得着底本之日。我寻此书近一年多了,忽然三日之内两个本子一齐到我手里!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不仅如此,蔡元培还对考证派另一位主要人物俞平伯的著作表示欣赏:“阅俞平伯所作《红楼梦辨》,论高鹗续书依据及于戚本中求出百十一本,甚善。”同样,胡适也把《雪桥诗话》借给蔡元培,让他了解其中所载曹雪芹情况。两人的这种雅量和胸怀是后世许多学人无法企及的,堪称学者的风范。 胡适晚年在回顾这场争论时曾颇有感慨地说:“当年蔡先生的《红楼梦索隐》,我曾说了许多批评的话。那时蔡先生当校长,我当教授,但他并不生气,他有这种雅量。”蔡元培晚年回忆自己在北京大学的往事经历时,总爱提及胡适,显然他将引进胡适视为自己发现人才而自豪。 (三)辩论的成果 批评和论争是发展学术的必要方式。学术上的是与非,是在学者们的研讨、争论中才能辨清的。经过胡、蔡之间的论争,“索隐红学”很快在读书人心目中失去了吸引力,失去了学术地位。胡适把《红楼梦》研究纳入考证的道路,赋予红学考证以特殊的对象、范围和方法,并逐渐形成红学史上影响最大、实力最雄厚的学派。他提出新的研究方法,建立新的学术规范,为一门学科打开了局面,有力地推动了红学研究。1964年8月同哲学工作者谈话时说:“蔡元培对《红楼梦》的观点是不对的,胡适的看法比较对一点。”的这个评语是客观的。 学术界普遍把《红楼梦考证》视为“新红学”的开山之作。截至今日,胡适考证《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及其家世的论断,虽经百年时光的冲击、洗刷,依然是站得住的,有着里程碑的性质。从此新红学考证派为研究《红楼梦》提供了一个基本的前提和基础,其后的研究多是以此为起点进行的。 三、与刘心武先生争鸣的意义 我与刘心武先生争鸣,其意义首先在学术探讨,彼此补益,促进研究。 刘心武先生说:“我个人的研究方法,属于探佚学当中的考证派,我考证的思路,就是原型研究,所以我现在进行这些考证,我觉得不好笑,因为脂砚斋鼓励了我,脂砚斋就说了,‘大有考证’。” 何谓探佚学呢? 姚奠中先生1981年在为梁归智的《石头记探佚》所作的序文中说: 他所用的论据:一是原著未佚部分中的伏笔、隐喻、暗示和文章发展的必然趋势;二是……“脂批”。从今天看,两者都是第一手材料。但是这一工作,却仍十分困难。因为伏笔、隐喻之属,需要猜,猜,就难保证十分准确;而脂批既零碎,又有相互矛盾之处,要分析、辨别,才能用来印证。……但由于资料有限,而明确的资料更少,这就使得有些结论,猜测推论占了很大比重,不能使人满足。在这里,其意义便只限于提出问题,给出可能的设想…… 姚先生说得很中肯,探佚学作为一种学术研究范式,不仅先天不足,而且有一个界限。在界限之内,是探索曹雪芹创作思想的研究;超越这一界限,就容易滑进索隐的泥坑。探佚学只能止步于某些片断的探索上。而实际上这个界限很难把握,操作起来往往是“以贾证曹”与“以曹证贾”同时进行,交错使用,连环互动。以致当今考证与索隐合流,其实二者早就有扯不断的联系。对此表述最为简洁醒豁、深刻全面的,还是新红学创始人之一的俞平伯在《索隐与自传说闲评》中讲过的一段话:“索隐派凭虚,求工于猜谜;自传说务实,得力于考证……索隐、自传殊途,其视本书为历史资料则正相同,只蔡视同政治的野史,胡看作一姓家乘耳。” 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正是这样做的,他说:“《红楼梦》因其传稿的不完整与其作者身世之扑朔迷离,给我们留下了刻骨的遗憾,也使我们在‘花开易见落难寻’的惆怅中,产生出永难抑制穷尽的‘寻落’激情,我们不断地猜谜,在猜谜中又不断派生出新谜,也许,《红楼梦》的伟大正在于此——它给我们提供了几近于无限的探究空间,世世代代地考验、提升着我们的审美能力!”所以,蔡义江先生认为刘心武的研究可称为新索隐派。这是我们同刘心武先生之间的分歧之一。 其次,刘心武先生的“秦学”研究是当今多元文化格局在红学中的反映,所谓“平民红学”这个提法尽管不准确,但它向从事传统文化中精英文化的“专业人士”发起一场挑战。这种文化现象说明:无论是中国古代的旧经典,还是现代以来形成的新经典,抑或是外来的洋经典,都面临着一个空前强大的对手的挑战,这就是大众文化。胡文彬先生在最近的一次学术讲座中指出:“红学家们应该从刘心武的现象中看到,在普及《红楼梦》方面,红学家还做得不够。为什么刘心武的讲座很受欢迎,那就是大众在对《红楼梦》知识的了解上还是有很多需求的。”又说,“研究者不应该只做学术,还应该想想怎么把学术的东西简单化,让更多的大众了解红学。” 刘心武文化现象的确值得我们思考,其讲授的内容所带来的隐性的负面影响,常常不会为大众群体所识别。所谓的“秦学”是经过多次的渐变而生成的,追溯其胎记,可以找到胡适“自传说”的胎痕,经周汝昌推向极至,又经过变构,及延至刘心武开创“秦学”。八十年光阴,潮涨潮落,轮番转换。恰如“文化人类学之父”泰勒在肯定了文化的“道路是向前的”的同时也指出:“人类的思想和气质的全部广泛的历史领域证明……文化是以活生生的形态流传于世界的。它有时阻滞和停留在途中,它常常偏入歧途,这歧途把疲惫的它引向后退 ,引向它久远以前走过的地方”。他的话恰恰击中“秦学”的要害,“秦学”的问题集中表现在: (一)刘心武的“秦学”是新索隐派“红学”,但它比同类型的索隐派对广大观众有更大的误导作用,是因为他将索隐、探佚故事化,以文学的感染力打动读者或观众。 (二)“秦学”与曹家本事合流,使广大观众更加信以为真,以为是在还原“曹雪芹的构思”。因为广大观众毕竟不是学者,他们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况又是名作家说的。 (三)“秦学”解构了《红楼梦》的精神、意蕴和哲思,却以电视讲座这一大众化的消费形式去推广,以猜谜这种通俗的民间方式表达,颇受观众的欢迎。在悄悄而不为人所注意地向观众偷换《红楼梦》真正的审美价值。我将分章加以阐释,以期与刘心武先生互相切磋,碰撞出真理的火花。 最后,我认为同刘心武先生争鸣的过程,也是清理我的学术思想、锤炼我的思辨能力、提升我的写作水平的过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红学”热热从何来 对待刘心武研究《红楼梦》,提出“秦学”的观点,国内的专家、学者看法不一,很多人都持这种看法:“刘心武的秦学,最近炒得很热,其实根本不值一驳。他的要害,首先在无文献版本的根据;其次是误导观众。”但也有的学者指出:“刘心武现象是一种文化现象,应当好好研究。”这些话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深思。 新时期以来,红学的争论不可谓不多,而大多都囿于学术圈。像刘心武先生在中央电视台讲《红楼梦》能引起这么大轰动效应,而且是在社会的基层、普通民众中间,无论你赞同还是反对他的说法,都必须承认这股“红学热浪”是空前未有的,是在多元的文化格局中出现的一种文化现象。 对任何一种文化现象,都不能简单地说好或说坏,更不能依据过去的成见或者直觉而做出判断。应当充分了解它产生的时代背景和社会基础,抓住它的特征和本质,从而作出自己的判断。从社会文化视觉来看,刘心武先生在央视讲《红楼梦》,从形式上实现了学术研究向大众文化的转型。这是“刘心武现象”的正面效应;但他借助《红楼梦》崇高的文化品味吸引了人们的眼球,用宫闱秘事猜谜偷换了《红楼梦》的审美价值。这是“刘心武现象”的负面效应。从个人学术情结来看,这与他在研究《红楼梦》过程中产生的意识、心理和情感都有十分密切的关系。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是一下子就能说明白的。对此我们不妨先看看近期报刊杂志、网络媒体的几则报道。 报道之一:“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刮起了一股平民红楼风(沈沣)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系列讲座在cctv-10“百家讲坛”播出后,着实刮起了一股“平民红楼风”。…… 刘心武的“揭秘《红楼梦》”系列讲座在播出时聚集了超强的人气,一时间男女老幼皆谈“红楼”。大批的热心观众给“百家讲坛”栏目组和刘心武写信,要求节目重播,同时希望可以买到演讲的文稿。……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档远非黄金时段——有人调侃说是“铁锡时间”,甚至说是“睡眠时间”,12时45分本来是许多人要开始午睡,重播的时间为0时10分,就更是许多人香梦沉酣的时刻了——的讲述节目,竟然产生了极强烈的反响。 刘心武开辟了研究《红楼梦》的全新渠道,打破了“红学”为某些专业人士独享的传统观念。“自己这回到cctv-10讲《红楼梦》,算是获得成功了么?说真的,我还没自信到那个份上。但是,‘另一部分人恨不得把你撕成两半’的滋味,我确实是尝到了一些,这对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应该是一种锻炼。”① 报道之二:刘心武:研究《红楼梦》向曹雪芹学习(摘抄) 田小沛(以下简称田):您的“揭秘《红楼梦》”系列讲座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的观众,我们觉得是因为有一种灵魂的东西蕴含其中,那就是“创作”。《刘心武揭秘〈红楼梦〉》是否可以认为是您创作的延续?您能谈谈您的创作观吗? 刘心武(以下简称刘):我努力去体会曹雪芹的创作心理和写作路数,从中汲取营养。我之所以对《红楼梦》作原型研究,就是为了学习曹雪芹把生活真实升华为艺术真实的本事。曹雪芹教会我,要有政治倾向,但到头来要超越政治;要尊重真实,但要会进入艺术想象;要有宽广的人道情怀,但又不能回避人性的诡谲……我对自己的作品,最珍爱的是《四牌楼》,这部长篇小说饱浸着《红楼梦》的汁液。 田:我们有一种感觉,您并非是为着纯粹的“娱情”而讲《红楼梦》的,您能否谈一谈您的《红楼梦》学说与当下的社会人文风气有没有关联?展开说,当下的“红楼热”有没有社会学寓意? 刘:有的。在当下,尊重我们的母语,尊重我们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尊重非急功近利的铸造民族魂魄的细致工程,尊重渐进式的社会改良,都可以从阅读、分析《红楼梦》入手,来加以推进。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不同的人士还可以从许许多多另外的方面,来推进我们的社会进步。 …… 报道之三:刘心武为读者签名并认真回答读者的问题(摘录) 应观众强烈要求,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系列讲座正在央视《百家讲坛》重播。而与此同时,同名图书销售势头也如“烈火烹油”,为央视节目锦上添花。昨天上午,刘心武现身北京图书大厦,为新书《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做签售活动。现场聚集了很多热心的读者,他们激动地告诉刘心武,因为看了他的讲座而对《红楼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刘心武表示很欣慰:能让《红楼梦》的优美泽被普通民众,这是为普及古典名著做了“功德”。 …… 签售会现场,刘心武和读者面对面地交流。对于读者提出的问题耐心解答,分享他们阅读《红楼梦》的心得体会。看到这么多普通人在自己的诱导下,纷纷走进《红楼梦》博大精深的世界,让一门正在被遗忘的“显学”再度焕发荣光,刘心武兴奋地说完成了一个心愿:我一直很希望能够打破机构和“权威”的垄断,解除老百姓对红学高深莫测的观念,亲身去体会《红楼梦》,真正体现其民族瑰宝的价值。他特别提到,现场有一大批年轻的读者,他们因为听了这个讲座,产生了阅读和探究《红楼梦》的兴趣,这是让他尤为高兴的事。 类似的报道还很多,就不一一摘抄了。不难看出无论是记者报道,还是刘心武先生本人的表述,都强调了一点:“平民红学”。 我们先看一看刘心武先生对“平民红学”的表述: 第一、“平民红学”的提出,第一次在红学研究史上明确地区分学术群体的社会性和阶层性。号称“平民红学”,无疑是代表大众文化中的流派或文化群体,有别于从事传统文化中的“专业人士”、“机构”和“权威”。前者是民间,后者是专业。前者是下层;后者是上层。“刘心武开辟了研究《红楼梦》的全新渠道,打破了‘红学’为某些专业人士独享的传统观念。”“着实刮起了一股‘平民红楼风’”。 第二、“平民红学”的出现,仿佛红学研究今天才走向大众,走向民间,走向基层。意味着过去“专业人士”、“机构”和“权威”长期占据红学文坛,专业与民间、上层与下层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有“一道藩篱”。正如刘心武先生所说的,“我觉得我为民间红学拱开了一道藩篱,为平民红学研究群体出了口闷气。这说明,红学研究不仅应该,而且已经逐步成为一个公众共享的文化空间”。 第三、 “平民红学”的出现,开始平分天下,占据了自己的地盘。不仅打破了“机构”和“权威”的垄断,而且“现在的态势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民间红学的水流旺起来,畅起来”。刘心武兴奋地说完成了一个心愿:“我一直很希望能够打破机构和‘权威’的垄断,解除老百姓对红学高深莫测的观念,亲身去体会《红楼梦》,真正体现其民族瑰宝的价值。” 从中国文学史考察,市民文学的兴起,是以勾栏瓦肆的说讲和演唱的出现为标志的。它是伴随宋代市民阶层的形成而出现的,以词曲、小说和戏剧形式为突出的特征。自它兴起之日,就显露了勃勃的生命力和广阔的发展前景,以下层民众的喜闻乐见而与典雅的正统文学分庭抗礼,平分秋色。“五四”时代和“左联”时期又倡导“平民文学”,而后被延安文艺提出的“大众文学”所取代,直至今天通俗文艺的勃兴也属于大众文学的范畴。“平民红学”不具有特殊的社会阶层和独特的文学特征,它只是将《红楼梦》文本解读的方式转换为电视媒体形式,何况它的内容是中国文学的名著,不会因为传播的形式而改变《红楼梦》的文化品味和审美价值。我认为:刘心武先生提出的“平民红学”是不可取的,不过“刘心武现象”却值得认真研究。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学术研究向大众文化的转型(1) 刘心武现象寓示了学术研究向大众文化的转型 认识和评价一个文化现象不能孤立地看待它的言论和标榜,而应当把它放到产生和适应其勃兴的历史环境中去考察。刘心武现象是新时期文化格局发展和变化中的一个个案。它的出现既有现实的根据,又有历史的渊源。绝不仅仅是有人欢呼,有人震惊,学术界批评之声不绝于耳的偶然现象。 那么到底“平民红学”内容是什么?“专业人士”、“机构和‘权威’”又代表什么?为什么刘心武先生号称自己是“平民红学”?也许解读这些问题正是分析“刘心武现象”的关键所在。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文化是一条历史的长河,生生不息,除有每个民族源头活水注入之外,又受到周边社会环境和自然生态的浸润,不断地流变,不停地出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我国文化界和学术界出现空前繁荣的局面,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得以真正实现。在全面进入市场经济的大背景下,政治化、一元化的文化必然要走向大众化、多元化,在这种态势下,以商业性、通俗性、娱乐性为基本特征的大众文化的流行,就势在必然了。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大众文化的兴起成了一道靓丽的文化景观,而且以生机勃勃、咄咄逼人之势,与以学术界知识分子为代表的传统文化,形成了双峰对峙、平分秋色的局面。因此,大众文化是社会转型期多元文化格局发展和变化的必然结果。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改革开放大气候的确立,为大众文化的萌动和勃发提供了宽松的社会环境;现代传媒事业迅猛的发展为大众文化的繁荣提供了技术手段;广大民众的丰富生活、舒缓紧张、宣泄情绪等的多元化则为大众文化提供了受众基础,大众文化出现的正面效应对推动当代中国社会的发展,丰富人们的精神生活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不可忽视的是中国当代大众文化是在港台文化和西方大众文化影响和渗透的大背景下形成的,加之中国市场经济发展的不完善,繁荣与混乱并存,狂欢与堕落同在,使得大众文化在生成过程中难免出现泥沙俱下、鱼目混珠的负面效应。大众文化是一种世俗性文化,它追求时尚,迎合大众,以感官刺激为最高的选择。特别关注自我、直面当下生活、倡导物质享乐,主张“跟着感觉走”、“潇洒走一回”、“过把瘾就死”、“玩的就是心跳”。这种并不关心文化产品是否具有人文价值和教化功能的大众文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各领风骚三五年,必然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对主流文化形成冲击和瓦解。 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刘心武掷出“平民红学”这块石头,投向了学术界的深潭,溅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刘心武先生所说的“平民红学”,就是将自己定位在大众文化的格局上,而将奉传统文化为圭臬的那部分“文化精英” 视为“专业人士”、“机构和‘权威’的垄断”。这种对立的潜台词,意味着过去红学研究长期囿于学术界,而漠视或者忽略广大人民群众对这部名著了解的渴望和需求。并把这个受众群体的空白地带,视为是“一个公众共享的文化空间”。身为著名作家的他为什么如此定位呢,仅仅是一种自我标榜的显示,或是一种时下流行的煽情吗?显然不是这样,而有着实实在在的文化内涵。 有一则报道,记者是这样写的。意外:讲座热播带动《红楼梦》的普及 记者:“刘心武揭秘《红楼梦》”这个节目获得相当热烈的反响,对此您有所预料吗?您觉得这是否跟电视这种大众媒体的传播方式有关? 刘心武:讲座的热播确实出乎我的意料,电视媒体的影响确实大过报刊图书。 传播学者认为,媒介是人体的延长,例如语言是人的肢体表情的延长,文字是视觉的延长,广播是人听觉的延长,那么作为视听传媒的电视,就是人的视觉与听觉同时的延长。可见,电视的魅力是多么的神奇。电视是一种现代化的传播媒介,20世纪初到现代化的今天,电视传媒系统的爆炸式发展与呈几何级数的扩张,使电视成为人类发展中最主要的文化传播形式。人们以最大的接受能力接纳了它、喜欢了它,并离不开它。在这样的情况下,电视占领了人们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阅读文学经典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于是文学经典就成了某类特殊人群(文学研究者、中文专业的大学生、研究生等)不得不读的“专业”书籍了。大众文化借助电视传媒手段带来了新的契机。传统的文学是书面语言传达出来的意义,通过语言符号,使人们领略文本深层的意蕴。当然就要受到文化程度的限制,而电视呈现给人们的图像则是直观的,其受众面之广,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无论是雄浑豪迈的历史画卷,还是淡远飘逸的异国情调;无论是清新自然的田园风光,还是华丽绮靡的上流社会;无论是含蓄蕴藉的诗词歌赋,还是明快直白的民歌俗曲;无论是金戈铁马的战争场面,还是晓风残月的甜蜜情爱;无论是哀婉凄迷的叙说故事,还是诙谐滑稽的小品表演……应有尽有,足堪选择。大众文化之所以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就是因为这些媒介的巨大影响。 刘心武先生和央视《百家讲坛》正是看到这一点,并有效地运用这一手段,将《红楼梦》名著阅读转换为电视播讲,收到前所未有的效应。正如刘心武先生自己所说:“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档远非黄金时段的讲述节目,竟然产生了极强烈的反响。追踪观看的人士很是不少,老少都有,而且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年轻人,包括在校学生。在互联网上,更是很快就有了非常热烈的回应,激赏的,欢迎的,鼓励的,提意见的……最可喜的,是有人表示,这个系列节目引发出了自己阅读《红楼梦》的兴趣,没读过的要找来读,没通读过的打算通读,通读过的还想再读。”②电视传媒手段创造出神奇的魅力,岂止是他本人没有想到,当人们习惯了文本阅读,在面对电视讲座没有显示出来特有的关注的时候,他已经从学院式的研究走到电视传媒的平台,从书斋走向了民间。这不仅仅在于其受众群体之广大,更重要的是谁出镜,谁长时间占据着电视传媒的空间,谁就占有了话语的控制权。出镜人物虽然不一定具有权威,但他们借助媒体的话语控制权却行使了“权威”的权力,由电视传媒的代言人转变为“权威”的代言人。刘心武先生算不算红学的权威且不论,但他却掀起了红学的热浪。当热浪飞溅起的泡沫溅在学者脸上的时候,不能不逼迫你正视“刘心武现象”。 今天这个“热”,明天那个“热”,也许是文化浮躁的现象,然而现象的背后,却潜在一种变化。冷眼观看刘心武“红学”热,便会发现他有自己的特征:学术的娱乐化、探秘的化和受众的平面化。所谓“学术娱乐化”,是指在这股热浪的下面,并不一定有多少人真正研究《红楼梦》,而大多数是在崇尚《红楼梦》的心理驱使下,以娱乐的心情听他讲得挺有趣、挺新鲜,听完一笑了之。所谓“探秘的化”,刘心武一面把自己的“秦学”称为学术研究,一面又把它下嫁到低俗的层面,言其“揭秘”。有意而为之,制造悬念,迎合民众的猎奇和探秘的心理。特别是“宫闱秘事”的猜谜更强化了探秘的。所谓“受众平面化”,是指观众的主体是青少年学生和退休人员,他们大多没有读过《红楼梦》,或知之甚少,缺少有关“红学”方面的基本常识。这三点是“刘心武现象”的表征,在热浪漩涡的中心,蕴含的则是探佚与索隐交流而生成的合力,并向“平民意识”趋动的情感动因。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学术研究向大众文化的转型(2)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刘心武新时期小说创作走进了多元文化格局的对话中心,成为当代国内外令人瞩目的作家,在红学研究上也把学术的话题带进多元文化格局的平台。“刘心武现象”的出现,是向学术界发起挑战,提出了一个新的课题:这就是传统文化是文本意义的研究模式,而大众文化则要求文本意义在社会文化语境中实现的研究模式,也就是内容向媒介的转换。精英文化、主流文化如能充分利用大众文化的传媒手段,把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深刻的人文关怀、合理的价值观念、丰富的思想情感以群众喜闻乐见、易于接受的形式表现出来,实现大众文化、精英文化、主流文化的优势互补,必将会开创出社会转型期文化发展的新格局。也许刘心武先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把《红楼梦》带到了电视讲座,从而走进了千家万户,掀起“红楼”热浪。 学术界的许多学者苦苦地在日渐荒芜的学术领地守望,只懂得在一个层面,即学术上对话。这是他们执着和可爱的一面;而他们长期远离基层、远离大众、远离书房外面喧嚣的世界,对“刘心武现象”所产生的正面效应,提出的新课题,毫无知觉,这又是他们木然和可叹的一面。我们知道:大众文化以其特有的娱乐性、流行性、通俗性,以及对普通百姓日常生活与内心世界的揭示,使人感到可亲可敬,这些都是精英文化与主流文化无法企及的。把平民百姓的生活引到了时代舞台的中心,在文化领域开拓出了一片新的绿地,是大众文化之所以能赢得普通百姓青睐的重要原因。多年来,我们的精英文化与主流文化更多地讲的是思想性,强调灌输、启蒙和引导,形式单一,内容枯燥,相反,那些低俗的搞笑、宣泄的狂欢、无益的猜谜等,却乘虚而入,赢得很多观众或听众的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揭红”使名著变了味儿(1) 2005年9月16日《潇湘晨报》在《说不完的〈红楼梦〉人人都能有“红楼”》一文中报道: 从1月到8月,今年的图书市场上各类“红楼论著”层出不穷,且大受读者追捧。对此,书海出版社总编辑杭海路说:“各种红学著作的出版,今年肯定是最热的。” 在今年,近90高龄的红学泰斗周汝昌,有本有关红楼梦的著作出版计划。……已出版的几部论著中,《红楼十二层》已卖到近2万册。周汝昌创下的另一出版佳话是,他的研究随笔《红楼夺目红》从去年畅销到今年,已经卖到十几万册,气势惊人。 另一位著名红学家冯其庸融毕生研究红学之成果,经过五年多时间编辑、校对、排版,在今年初推出《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这一套三本的厚重之作,160万字,沉甸甸似砖头,定价近300元,居然在刚上市26天内卖出4812套,为红楼图书出版热又添一把火。 今年还有已故著名红学家俞平伯的红学随笔集《红楼心解》问世,其中许多文章深入浅出、妙趣盎然,但未曾结集成书过;作家们也不甘示弱,大侃“红楼”,刘心武今年两本“红学”新著都登上畅销排行榜,销量以万册计算;8月新出版的《李国文楼外说红楼》和《王蒙活说红楼梦》,相信也会十分有读者缘…… 这些还都是文坛数得上名号的“腕儿”,其他“草根红学著作”更是多如牛毛。 我上面引证这么一大段话,旨在说明《红楼梦》崇高的文化品味在国人心目中,永远富有无穷的魅力。以刘心武先生自身为例来看,也证实了这一点。他回答记者说: 有人误解,说我是因为写不出小说了,才研究《红楼梦》,其实我一直在发表小说,……还有人说我因为出不了别的书,才出《刘心武揭秘〈红楼梦〉》这样的书,其实从去年到现在我已经出了17种书,像《心灵体操》,是很贴近现实的随笔集,今年由时代文艺出版社推出。 田:您个人从创作走向研究,和其他研究出身的人相比,在研究上有什么不同? 刘:上面讲了,我仍在创作,只是目前我的小说远没有在cctv-10讲《红楼梦》那么引人注意。我的红学研究当然凸显着我的个性。 图书市场上各类“红楼论著”尽管层出不穷,但是在刘心武先生的央视播讲《红楼梦》的比照下,已不可同日而语。即使他这位当代颇为令人瞩目的走红的小说家,在他引发的红楼热浪面前,也不得不承认近期发表的小说创作远不如他的《红楼梦》研究那么引人瞩目,这种文化现象说明受众群体的一种心理。受众心理一般来说,既有传承的心理积淀意识,又有现代化的诠释。民族传统文化的精品,如唐诗、宋词、四大古典小说等,在任何时空、不同的文化受众的群体中都充满永不消退的热情,已经深入到人们的集体无意识之中。经典的东西之所以称为经典,原因就在于她本身具有极高的思想、文化和艺术价值,体现出了丰富的人的情感世界和语言艺术的精妙;当然,时代在变化,经典在不同时代会发出不同的光芒,只有这样经典才能称之为经典。无论对于哪一个时期,《红楼梦》都具有强烈的现代性。宝黛钗的爱情和婚姻悲剧在当代文化视野中得到诠释,人们对爱的不停追问成为人类永恒的主题;百年望族贾府在经济上入不敷出和后继无人的蚀食下崩塌了,给人们探讨当代中国社会转型的艰难历程,也会引入《红楼梦》在这一方面的思考;甚至“探春改革”、“大观园承包”等带有经济变革的“红楼”故事,都成为人们的热门话题;以至红楼文化中的园林艺术、服饰艺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医疗养生等等,都是日常的谈资。于是,《红楼梦》便在当代语境中获得了现代性。《红楼梦》崇高的文化品味在国人心目中是任何作品都无法比拟的。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和人们精神视野的提升,世俗品味就不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人们对一种更高的价值体系和精神信仰的渴求,也渐渐凸显出来。 “刘心武现象”正是借助《红楼梦》崇高的文化品味吸引了人们的眼球,明是《红楼梦》讲座,实为从《红楼梦》文本索隐、考证、探佚出一些碎片,把它重新编织成一个“秦可卿”的故事。或者说,它像黑洞一样吞噬着《红楼梦》一切可资利用的东西,《红楼梦》经典名著的价值在被悄悄地改变,崇高的文学品味在慢慢地变味。他以揭秘的形式,背离了《红楼梦》文本的基本内涵,从而误导了广大观众。作为一种文化现象,这是不容忽视的负面效应。最近吴祚来先生著文指出:“刘心武如果做书斋研究,无可厚非,三俩同仁把酒话红楼,倒也无妨,当他的所谓‘秦学’被央视放大,被全国观众追捧时,它的社会问题就显现出来了,这种闲情‘学术’不仅挤占了严肃的、科学的学术空间,也误导了大众健康的文化关注。”③这实质就触及到了一个要害问题:阅读导向。从受众群体的大多数来看,国内的西部比东部热,下层比上层热,其中有两大群体特别值得注意,一是青少年学生;二是退休人员,他们渴望了解《红楼梦》的知识,但又受地域学术信息的封闭,个人知识层次的局限,分不清刘心武先生讲的“秦学”与《红楼梦》文本的区别,只感到“秦可卿故事新编”新奇,有意思。有的人说:“讲的好啊,听得让人入迷,也算真正地理解了什么是名著了。”“刘心武讲得不错,最主要的是有凭有据,把《红楼梦》中一般百姓不懂的地方用浅显的语言描绘出来,很值得欣赏和品味。我是‘红盲’,看了点《红楼梦》但全品不出味。”还有的人说:“我以前也读过《红楼梦》,没什么印象。在听了刘心武的讲解后,兴趣大增,于是仔细阅读《红楼梦》,又找来《俞平伯评红楼梦》对照着看,的确收获很大。”这就是说在这样的受众群体中,把刘心武先生的“秦学”当成了《红楼梦》文本的解读,引导他们以为《红楼梦》就是猜谜、揭秘,产生了误导的负面效应。刘心武先生无论怎样探佚,都是个人的事。即使到学术界去讲,那些学人自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也无关紧要。然而对于那些受众群体的大多数的青年学生和退休的人员来说,就等于把他们领上歧途。这才是问题的要害。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揭红”使名著变了味儿(2) 另外从出版和媒体来看,也有很大的炒作因素。在《刘心武揭秘〈红楼梦〉》这部书的封面加一个条幅,上面写到:“2005红迷追捧第一书”、“刘心武‘完全’揭秘红楼梦”;同样《红楼望月》封面也加一个条幅,上面写到:“《百家讲坛》超人气节目”、“《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全文字典藏版”。央视《百家讲坛》用“揭秘”二字冠名,迎合人们的猎奇、探 秘的心理。总之,宣传炒作导向的错误倾向,给人一种印象,彷佛《红楼梦》是一部谜语大 全,以此吸引读者,误导听众,满足他们的好奇心理,使人陷入一种怪圈,越揭秘越猜,越猜得邪乎越来精神。因为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本身就建立在永远解不开的谜底的基础上。 从文化学的视野审视,大众文化,特别是流行文化与我们传统文化的一个根本区别,就是传统文化有一个历史积淀的过程,是经过许多代人的继承和创新,才逐渐形成的,而大众文化显著特征之一是消解了文化的层面,即它把传统中关于文化的高级与低级、经典与粗俗的定位作了否定,善于用一种插科打诨的态度轻轻松松地把某种权威、经典、神圣的东西置于被嘲笑被戏弄的地步,因而缺乏一种提升国人文化品味和文化素养的精神力量,也就是一种文化的引导机制。 传统文化特别是精英文化与知识阶层,尤其是与权威大家的传播和创造是不可分离的。他们长期把持着这一领域的话语权。一旦这些传统文化被调侃,被戏说,换句话说,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剥夺了学术机构和专家、学者秉有的话语权。“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社会发展中一个令人瞩目的现象就是知识精英的退场和精英文化的边缘化,这种现象的出现固然主要和中国当前的社会转型及市场经济的发展有关,但是大众文化在其中的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④大众文化对主流文化、传统文化地盘不仅挤占,而且还表现出“为民请命”的姿态。试想学术界的家有谁能像刘心武这位“平民红学”家那样风光,在中央电视台一连几十集讲《红楼梦》呢,又有谁能像刘心武这位“平民红学”家那样幸运,一连出版那么多研究《红楼梦》的著作呢,还有谁能像刘心武这位“平民红学”家那样大手笔,刮起了一股“平民红楼风”?当然,这其中也积淀着“名人效应”,刘心武先生是当代著名作家嘛!也许换个人讲,就不会如此之热了。 在商业利益的驱动下,大众传媒从选题、策划到创作,千方百计地投大众所好,设计大众喜闻乐见,并且易于接受的媒介产品。这种强烈的商品属性,使得一些大众文化的制作者难免忽略文化的艺术底蕴和文化的社会效益,逐渐消解了大众传媒产品中原来应该具备的人文关怀。但这并不等于说不适合或者排斥把提升国人文化品味的经典作品搬进电视传媒之中。“刘心武现象”积极的因素,就是成功的例证。因为大众传媒只是一种传媒手段,本身并不决定传播内容的高雅还是通俗,更主要的是取决于从选题、策划到创作的主观动机和审美取向,取决于媒介产品的文化品味。因此,充分利用大众文化的传媒形式,来实现精英文化和主流文化的社会价值,则是我们应当重视的话题。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平民红学”背后的个人学术情结 从个人学术情结来看,刘心武先生提出“平民红学”与他在研究《红楼梦》过程中产生的意识、心理和情感都有十分密切的关系。 进入九十年代,伴随当代中国文化发生的深刻转型,社会进入了一个以消费为主导的多元文化构成的文化时代。刘心武先生正是在这个文化时代的不间断的对话中,写出了他的长篇名作《风过耳》和《四牌楼》,以创作的实践昭示了昔日知识分子主体话语的终结。在他这种文化思想的烛照下,投入了《红楼梦》探佚的研究,而且一发不可收,也许是实践了他自己的人生信条: 真正的品位是超脱于他人的眼光和褒贬,在多元的文化格局里找到自己钟情的精神空间。 显然,刘心武先生研究“红学”是与他创作上倾向“平民文学”、“平民传记”的思维是一致的,何况作家与学者专家确实有不同的文化视野,总是带着洞悉生活,与时代对话的心态,把《红楼梦》研究的定位也贴近大众,以平等的心态、平和的方式来讲述。他同记者对话时,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达了这样一种意思:“我一直很希望能够打破机构和‘权威’的垄断,解除老百姓对红学高深莫测的观念,亲身去体会《红楼梦》,真正体现其民族瑰宝的价值。”这个方向无疑是正确的,但其具体的学术研究方法却走偏了。 十几年来刘心武先生沿着探佚学的思维模式研究《红楼梦》,开创“秦学”,几乎不为学术界多数的专家们所认可,甚至遭到批评。这主要是因为先天不足的探佚学在学术界本身就处于的尴尬的地位,况且近年来探佚学的研究完全滑进了索隐派的泥坑,只配学人侧目而视。这种在红学界受冷遇与创作界享有盛誉的巨大落差,造成他心理的不平衡,情感上的不服气。所以他在《红楼望月》序言中明确地指出: 我觉得红学研究目前遇到的一个大问题,就是还没有充分地“公众共享”,民间的红学票友,常被个别权威或专业人士轻视甚至蔑视,被嗤鼻为“外行”还算客气,有的竟被指斥为“红学妖孽”,试问,如果听任这样的学阀派头霸气口吻笼罩红学领域,红学研究还能有什么起色什么推进? 而他本人对探佚学的前进无路却并不以为然,“对于我的秦学研究,我有基本自信,因为,一、另辟蹊径;二、自成体系;三、自圆其说。”他的自信越发使得他对学术界从事《红楼梦》文献、文本、文化的专家和学者视为“垄断”,感到压抑,所以才喊出:“我觉得我为民间红学拱开了一道藩篱,为研究群体出了口闷气。” 刘心武先生可能受到某些“权威”的轻视,但也受到另外“权威”的重视。在研究和写作中一直与红学家周汝昌保持密切的学术交往,而且受到周汝昌先生的支持和奖掖。周老先生在几近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的境况下,不仅关注刘心武先生每一个具体的细小的探佚成果,而且还不断提笔写信、赋诗,作为他的学术后盾。仅《红楼望月》一书就选登了6则周汝昌先生的书信,也就是说他并没有远离“权威”。不仅没有远离,而且以“红楼梦讲座”的形式将周汝昌晚年学术错误倾向在更广泛的空间传播出去了。回头看刘心武先生口口声声说自己为“平民红学”“出了闷气”,又怎么理解呢?红学界有一个很不正常的风气,凡观点不同,就会影响人际关系的冷暖。即使周汝昌先生这样如此奖掖后进的老学者,也不免沾染其习,刘梦溪先生曾批评周汝昌先生说: 他主张红学包括曹学、版本学、探佚学、脂学,研究红楼梦本身的思想和艺术不属于红学范畴,置考证派红学压倒一切的地位,这正是学术宗派的所谓“严家法”。周汝昌先生自己或许并未意识到,这样做,实际上局限了包括考证在内的红学研究的天地。 刘心武先生同周先生交往颇多,加之他也热衷探佚学的研究,且著作频频问世。大概学术观点倾向一致之故,不自觉的与周先生的情感同出一辙,讲了一些感彩过重的话语。他在《红楼望月》序言中替周老先生抒不平之气:“我很幸运,自从事‘秦学’研究以来,一直得到周汝昌先生的指点和鼓励,民间都公认周老是红学泰斗,成就斐然,并且不断出新,周老自己却坚称自己不是‘红学界’的,这个现象也颇耐人深思。”此话差矣,翻开国内外几部红学研究史,那一部不推崇周先生是考证派集大成者,岂止是“民间”? 郭豫适先生在1981年出版的《红楼梦研究小史续稿》(上海文艺出版社)“第九章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专章介绍周先生的红学研究成果,长达两万五千多字;韩进廉先生在1982年出版的《红学史稿》(河北人民出版社)设专节介绍“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白盾先生主编的在1997年出版的《红楼梦研究史论》(天津人民出版社)设专节介绍“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刘梦溪先生在1999年出版的《红楼梦与百年中国》(河北教育出版社)设专节介绍“考证派集大成者周汝昌”。几乎国内外对周汝昌先生的红学研究的学术成果已达成共识:考证派集大成者。 至于周先生称自己不是“红学界”的,那只是个人意气的宣泄,中国红楼梦学会顾问名单赫然写着周汝昌;《红楼梦学刊》编委也赫然写着周汝昌,难道这还不算红学界的?以上这些都是学术宗派和私人情感的纠葛,不必多说。但可以看出:刘心武先生沿着周汝昌考证与索隐合一的道路发展,成为新索隐派的带头人。学术界对新索隐派的批评,并不是针对他们本人,而是针对这种学术观点和学术方法。试想这种学术观点和学术方法在红学界就不为大多数学者所接受,必然处于尴尬的局面。然而刘心武先生并没有认识到此路不通,相反却引发了受压的情绪,以“平民红学”作为对阵,又差矣! 综上所述,我们对刘心武现象作了概括而简要的剖析,既从宏观上,即文化现象的社会性,指出它的正面效应和负面效应,又点到了他个人的学术情结。但对一种文化现象的审视,这是远远不够的,还要从红学发展史、曹家历史本事,以及学术思维方式等各个视角去探析,才能发现在浮动的、琐碎的、狂热的现象的掩饰下,文化现象与社会趋动潜在的关联,深刻而合理地作出回答。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红学史上的“秦可卿之争” 翻开红学史,关于秦可卿之争是由来已久的问题。但从来没有像刘心武先生把对秦可卿这一形象及相关问题的研究,视为红学的一个分支——“秦学”。关于秦可卿的研究能够成一门学问吗?带着这些疑问,去探寻刘心武先生研究“秦学”的路数和内涵。 刘心武先生在《刘心武揭秘〈红楼梦〉》“说在前头”作了表述: 从对秦可卿原型的研究入手,揭示《红楼梦》文本背后的清代康、雍、乾三朝的政治权力之争,并不是我的终极目的。我是把对秦可卿的研究当作一个突破口,好比打开一扇最能看清内部景象的窗户,迈过一道最能通向深处的门槛,掌握一把最能开启巨锁的钥匙,去进入《红楼梦》这座巍峨的宫殿,去欣赏里面的壮观景象,去领悟里面的无穷奥妙。 这段表述告诉我们:刘心武先生选择秦可卿这个人物形象作为“秦学”突破口,理由是:“《红楼梦》的‘文本’(或称‘本文’)。众所周知,现存的《红楼梦》前八十回里,秦可卿在第十三回里就死掉了,是‘金陵十二钗’里惟一一个在公认的曹雪芹亲撰文稿里‘有始有终’的人物;可是,又恰恰是这一‘钗’,在现存文本里面貌既鲜明又模糊,来历既有交代又令人疑窦丛生,性格既在行为中统一又与其出身严重不合,叙述其死因的文字更是自相矛盾、漏洞百出。亏得我们从脂砚斋批语里得知,形成这样的文本,是因为曹雪芹接受了脂砚斋的建议,出于非艺术的原因,删去了多达四五个双面的文字,隐去了秦可卿的真实死因,并可推断出,在未大段删除的文字中,亦有若干修改之处,并很可能还有因之不得不‘打补丁’的地方。因此,‘秦学’的第一个探佚层次,便是探究:未删改的那个《红楼梦》文本,究竟是怎样的?”① 这里他涉及几个问题:(一)《红楼梦》文本中秦可卿形象是被“删改”过的;(二)“删改”过的文本隐去了秦可卿死因;(三)“秦学”探佚曹雪芹“未删改的那个《红楼梦》文本,究竟是怎样的?”这些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要搞清楚,我们必须从以下几个方面谈起:第一,“秦可卿之死”的论争在“红学”发展史上是怎样揭开的?第二,半个世纪以来,学术界对“秦可卿死因”之争有哪些主要的论点?第三,刘心武先生的“秦学”是对《红楼梦》文本的秦可卿研究,还是“秦可卿故事新编”。这些问题的一一辨析,才能使我们对“秦学”的内涵有一个大致了解。 在回答上述问题之前,我们必须弄清一个理性的前提:从红学史上最早揭开“秦可卿之死”的论争,直到学术界目前对这一问题的研究,和刘心武先生的“秦学”研究,表面看起来都是在《红楼梦》文本有关秦可卿的基础上的探佚,但二者之间有一个原则性的区别:无论是对《红楼梦》文本秦可卿的研究,还是脂评提到的对此的“删改”,所能给我们提供的探佚范围,都有一个限度,就是不能离开《红楼梦》整体叙事结构的艺术设置,也不能离开秦可卿形象的基本特征及发展脉络。一句话,不能离开文学研究。否则,便不是对《红楼梦》的研究,而是借着《红楼梦》文本,另外搞什么“秦可卿故事新编”。“秦学”的要害问题正在这里,离开了《红楼梦》文本,去探佚什么,去揭秘什么,从根本上取代了《红楼梦》的美学价值。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关于“秦可卿之死”的考证 胡适、顾颉刚、俞平伯的学术通信,引发了关于“秦可卿之死”的考证 红学发展史上最早引发“秦可卿之死”的学术论争,是从胡适、顾颉刚、俞平伯这几位学者的讨论开始的,并由俞平伯写出了《秦可卿之死》的考证文章。1921年5月30日,胡适先生给顾颉刚的信中说:“寄上上海《晶报》《红楼佚话》四则,可见人对于‘传闻’的信心,真有不可及者!”信后附有1921年5月18日《晶报》臞蝯《红楼佚话》。其中有关秦可卿的一段:“又有人谓秦可卿之死,实以与贾珍私通,为二婢窥破,故羞愤自缢。书中言可卿死后,一婢殉之,一婢披麻作孝女,即此二婢也。”臞蝯的这种描述虽较具体,但它只是记录传闻,并无可以服人的真凭实据,因此,顾颉刚先生不以为然,1921年6月6日复信胡适:“……‘可卿自缢’,又是想象的话,这都是看了书后的一种闲说。” 1921年6月24日,顾颉刚先生给俞平伯的信中又说:“秦可卿与贾珍私通,被婢撞见,羞愤自缢死的。我当时以为是想象的话,日前看册子,始知此说有因。册子上画一座高楼,上有美人悬梁自尽。……若说可卿果是自缢的罢,原文中写可卿的死状,又最是明白。作者若要点明此事,何必把他的病症这等详写?这真是一桩疑案。”②顾颉刚先生给俞平伯的信,使俞平伯受到很大的启发,对“秦可卿之死”产生了兴趣,他说:“本书写秦氏之死,是最为隐曲,最可疑惑,须得细细解析一下方才明白;若没有这层解析功夫,第十三回至第十五回这三回书便很不容易读。因为有这个需要,所以我把这题列为专篇”。于1923年6月出版的《红楼梦辩》一书中特列《论秦可卿之死》这一专篇。首次对秦可卿死亡真相作了周详的考证。论证了秦可卿是自缢而死,死因是因为她与贾珍私通被婢女撞见。这些证据是在1921年6月30日,俞平伯给顾颉刚的信中讲的: 1“依册子看,可卿确是自缢,毫无疑义。” 2俞平伯认为:“第十三回说‘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纳罕’、‘疑心’皆是线索。” 3“写贾珍之哀毁逾恒,如丧考妣,又写贾珍备办丧礼之隆重奢华,皆是冷笔峭笔侧笔,非同他小说喜铺排热闹比也。” 4“秦氏死时,尤氏正犯胃痛旧症睡在床上,是一线索。似可卿未死之前或方死之后,贾珍与尤氏必有口角勃谿之事。且前数回写尤氏甚爱可卿,而此回可卿死后独无一笔写尤氏之悲伤,专描摹贾珍一人,则其间必有秘事焉,特故意隐而不发,使吾人纳闷耳。” 5秦氏死后,二婢一个触柱而亡,一个甘作义女,这说明此二婢与秦氏之死的关系,正是她们撞破了贾珍与秦氏的私通,秦氏才羞愤自缢。 俞平伯先生最后表示:“我很感谢你,因为你若不把红楼佚话告诉我,宝珠和瑞珠底事一时决想不起,而这个问题总没有完全解决。” 顾颉刚先生7月20日又来信:“我上次告诉你晶报的话,只是括个大略。你就因我的‘被婢撞见’一言,推测这婢是瑞珠宝珠。原来红楼佚话上正是说这两个。他的全文是:‘又有人谓秦可卿之死,实以与贾珍私通,为二婢窥破,故羞愤自缢。书中言可卿死后,一婢殉之,一婢披麻作孝女,即此二婢也。又言鸳鸯死时,见可卿作缢鬼状,亦其一证。’”③ 1927年夏,胡适先生得到“甲戌本”,第一次发现了脂砚斋的批语,揭开了“秦可卿之死”这一章回的删改问题。如:“甲戌本”十三回回前总批残文: 〔……〕在封龙禁尉写乃褒中之贬,隐去天香楼一节,是不忍下笔也。 同回回末有朱批: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嫡(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处?其事虽未漏,其言其事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 又有朱笔眉批: 此回只十页,因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却四、五页也。 后出之《庚辰本》第十三回也有回末批语: 通回将可卿如何死故隐去,是大发慈悲心也。叹叹!壬午春。 在第三页下“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上有朱笔眉批: 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 在第五页上“另设一坛于天香楼上”句旁有行间旁批: 删却,是未删之笔。 在第六页上“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句旁也有旁批: 补天香楼未删之文。 胡适为此专门在《考证〈红楼梦〉的新材料》一文中,写了“秦可卿之死”这一节,他说: 后来删去天香楼一长段,才改为“死封龙禁尉”平仄便不调了。 秦可卿是自缢死的,毫无可疑。第五回画册上明明说: 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此从脂本)其判云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俞平伯在《红楼梦辨》里特立专章,讨论可卿之死。但顾颉刚引《红楼佚话》说有人见书中的焙茗,据他说,秦可卿与贾珍私通,被婢撞见,羞愤自缢死的。平伯深信此说,列举了许多证据,并且指出秦氏的丫鬟瑞珠触柱而死,可见撞见奸情的便是瑞珠。现在平伯的结论都被我的脂本证明了。我们虽不得见未删天香楼的原文,但现在已知道: (一)秦可卿之死是“淫丧天香楼”。 (二)她的死与瑞珠有关系。 (三)天香楼一段原文占本回三分之一之多。 (四)此段是脂砚斋劝雪芹删去的。 (五)原文正作“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戚本始改作“伤心”。④ 前辈大师做学问多么严谨,且彼此平和的讨论,惟是以求。也就是这种考证和探佚紧紧扣在《红楼梦》的文本上,这是他们研究方法上最主要的特征。正如石昌渝先生所评价的: “俞平伯主要是用文学的方法研究《红楼梦》,他最大的贡献是第一个把文学的方法运用于红学,使红学具有了文学性质的学术品格。”⑤说得更准确些,他是第一个把考证方法与文学的方法同时运用于《红楼梦》研究中来的人。胡适、顾颉刚、俞平伯的学术通信,引发了关于“秦可卿之死”的考证。伴随着新红学派的声名雀起,自此以后,秦可卿之死乃是与贾珍有染而悬梁自尽之说,遂成定论。 “甲戌本”第十三回脂砚斋批注开启了研究“秦可卿之死”的滥觞,诸说纷纭,但基本都是在文本的基础上,又结合脂批,展开考索或探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秦可卿在《红楼梦》中的形象(1) 秦可卿在《红楼梦》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甲戌本《红楼梦》揭示“秦可卿之死”删改以来,已近八十年,有关的讨论时断时续,主要集中在三个时期: (一)上个世纪40年代,发表的有关秦可卿的文章数量较少,且都是各自谈自己的观点,没有形成论争。如: 王昆仑先生以“太愚”的笔名发表了《秦可卿之谜》(重庆《现代妇女》第3卷); 朱衣《〈红楼梦〉考证——“秦可卿淫丧天香楼”》(《青岛晚报》1947年1月12日);湛卢先生《秦可卿之丧》(北平《北平时报》,1947年9月11、12、13日); 识钉《关于秦可卿之死》(天津《大公报》1948年10月15日)。 (二)上个世纪80年代前后涌现出一批研究秦可卿形象的论文,形成了自胡适、俞平伯以后的一次论争,反映了新时期意识形态的解冻,学术思想活跃起来。如: 戴不凡《秦可卿晚死考——石兄〈风月宝鉴〉旧稿探索之一节》(《文艺研究》1979年创刊号); 刘梦溪《秦可卿之死与曹雪芹的著作权》(《文艺研究》1979年第4期); 常林《秦可卿为什么托梦》(《红楼梦》研究集刊1980年第2期); 胡文彬《论秦可卿之死及其在〈红楼梦〉中的典型意义》(《江淮论坛》1980年第6期); 江慰庐《“天香楼案犯”究竟是谁?——对〈关于秦可卿之死〉一文的商榷》(《红楼梦学刊》1981年第2期); 张锦池《论秦可卿》(《红楼梦研究集刊》1987年第6期); 这个时期发表的有关秦可卿形象的论文不仅数量多,而且水平高,积聚了一批中年学者长期的研究成果。从总体上看,依旧沿着文学分析的路子向深层次掘进,考证只是文学分析的一种补充。对秦可卿形象在整部《红楼梦》中的艺术使命,以及过场人物的形象特征都做了前所未有的总结。 (三)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发表的有关秦可卿形象的论文数量不少,但没有形成明显的论争,且论文的水平参差不齐。其中可喜的是引进新的研究方法,开始对这一人物形象作多侧面的文学分析,打破了以往传统的文学分析方法。总的来说,还是沿着文学分析的方向发展,尽管有猜谜、探佚的东西杂揉在里面,但没有张扬成文的,或引发争论的。甚至刘心武90年代初发表“秦学”文章,并在研究的基础上创作学术小说《秦可卿之死》,也在学术界反响不大。 扫描八十年来对秦可卿形象的研究,是从“纵”的范畴,以“史”的意识,勾勒对秦可卿研究的轨迹和状况。从而对判断刘心武先生“秦学”的内涵,从学理来源上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下面我们从“横”的方面,归纳一下学术界对秦可卿形象的研究。 秦可卿是刘心武先生研究的中心人物,辨析《红楼梦》文本与“秦可卿故事新编”中秦可卿的形象有什么不同时,首要的是先清楚《红楼梦》文本中秦可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秦可卿是《红楼梦》金陵十二钗中排名最后而又最先离去的一位,从第五回出场到第十三回便去世了。她是一个双重的人物形象,在神仙梦幻的世界里,她是一个梦幻式的人物。曹雪芹泼洒了大量的笔墨,描绘她在《红楼梦》全书叙事结构中具有的特殊意蕴。在现实世界里,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隐喻式的过场人物。用墨虽少,但在《红楼梦》的人物画廊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秦可卿在神仙梦幻的世界里,担负着《红楼梦》全书叙事结构中特殊艺术使命。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红楼梦》前五回介绍了两类人物形象,冷子兴的叙事使命是演说贾府主子的辈分和姻亲关系;秦可卿的叙事使命是引领宝玉,透过宝玉的眼睛,介绍贵族小姐和主要丫环的命运。在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警幻仙姑对他说:“今既遇尔祖宁荣二公剖腹深嘱,吾不忍子独为我闺阁增光,见弃于世道,故引子前来,醉以美酒,沁人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于汝……”秦可卿的出场,首先是作为贾宝玉梦魂的引路人而出现的,将宝玉带至天上的“清静女儿之境”,使宝玉得以窥视“薄命司”中“金陵十二钗”册子,听仙女演奏《红楼梦》十二曲。这些册子中的判词、画页和曲词互为补充,隐喻和预示了以“金陵十二钗”为代表的青年女性的思想性格、身世遭遇和命运结局;同时因贾宝玉同情这些被封建礼教毒害和压迫的女性,关注她们的命运,分担她们的痛苦,也就确立了贾宝玉作为“诸艳之冠”的身份。 其二,秦可卿临死前给凤姐托梦,说出一件未了的“心愿”,也就是从事物发展的哲理高度,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树倒猢狲散”,“盛筵必散”等等;讲到了贾府保持“退路”的具体治家方略:“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等等。值得注意的是,秦可卿只是作为小说叙事的设置,引出贾府的当家人王熙凤的心理活动,王熙凤的思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秦可卿在《红楼梦》中的形象(2) 秦可卿托梦的两人,一个是贾府的接班人贾宝玉,一个是贾府的当家人王熙凤,都是《红楼梦》的轴心人物。“宁荣二公”在天之灵把贾府未来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并把挽救其家族颓危的办法托付给了警幻仙姑。她和其妹秦可卿充当媒介传给贾宝玉和王熙凤。然而,在“宁荣二公”看来聪明灵慧、略可望成的贾宝玉并没有从警幻仙姑的规引中入正,反而走向背离封建正统的道路。贾府精明的当家人王熙凤听了秦可卿一番“心愿”嘱托,梦醒后除了“吓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之外,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仍然不放过机会,挖空心思,聚敛钱财。什么祖宗大业、子孙退路,都弃之脑后,一步一步走向人生的悲剧,落了个“家亡人散各奔腾”。 秦可卿在《红楼梦》叙事结构中是一个隐喻式的人物,她穿插在梦幻仙境和现实人间,连接太虚幻境和大观园这两个世界,幻中显真,以幻拟真,以真托幻,把她点染得飘渺幽微,如烟如云。 秦可卿在《红楼梦》现实生活中只是一个过场人物,来去匆匆。直接描写她的笔墨不多,大多是借别人之口的间接描写。在第五回她刚露脸时,就放弃了对她直接的详细描写,而是选取了贾府最高权威——贾母的视角,对其作了侧面的勾勒:“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妇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及至她重病卧床时,通过她婆婆尤氏发一番感慨说:“这么个模样,这么个性情的人,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他这为人行事,那个亲戚、那个一家的长辈不喜欢他?”直到她去世,此类侧笔描写曾多次反复出现。而与这些复沓的侧面描写相联系的,只有两次正面简短的对话。在第七回中秦氏还是生气勃勃、招呼亲朋、照应周到的东府少奶奶,没有一点得病的征兆。当凤姐携宝玉来到宁府门口,“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媳妇秦氏婆媳两个带着多少侍妾丫环等接出仪门”。接着就是一阵尤氏、凤姐、众媳妇婆子的嘲笑、嬉闹。秦氏则忙向宝玉推荐弟弟秦钟:“秦氏笑道:‘今日可巧,上回宝二叔要见我兄弟,今儿他在这里书房里坐着呢,为什么不瞧瞧去?’”接下来就是凤姐见秦钟,赏东西。一时吃过了饭,尤氏、凤姐、秦氏等抹骨牌。尤氏、秦氏在玩牌时输了,还承诺下了隔一天再请凤姐的宴席,可见秦氏的精神很好。当秦氏再一次出场时,第十回,她已一病不起了。焦虑、忧伤、懊悔、恐惧、羞辱诸多情绪的纠缠,把一个在第七回里还是那样生气勃勃的人儿折磨得眼看越不了冬,过不了年,死期将临,“不过是挨日子”。一共两次短暂的亮相,我们无法在小说的现实生活里切近秦可卿这一艺术形象。只能从间接的描写、补叙和一些似隐似现的文字中去勾画她的基本形象特征。 从学术界研究的观点归纳,大致如下: (一)秦可卿出自寒门 秦可卿是“赫赫扬扬,已近百载”的宁国公府长重孙媳,是国公夫人和公府家政无可争辩的合法继承人。身处如此显赫的豪门贵族,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封建社会,秦氏按理说该有个高贵的出身吧。然而,秦氏却单单出自“寒儒薄官”的家庭。她是个连自己亲生父母是谁,自己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弃婴。她因养父“年至五旬时尚无儿女,便向养生堂抱了”来的,并取“小名叫做可儿,又起个官名叫做兼美。”按传统观念,一个“宦囊羞涩”郎中的养女,是不配与侯门公子结婚的。秦可卿没有薛宝钗那样的豪富家的势力,也不是孙绍祖那样的官场新贵,并不具备与宁府结成财产与权势联盟的联姻条件。然而,生活是复杂的,犹如东去的黄河,九曲十八湾,但毕竟 “奔流到海不复回”,对于把亲生女儿以五千两银子作为抵押的贾赦,孙绍祖手中的银子是光闪闪的;而对于荒淫无耻的贾珍父子,秦可卿的妩媚风流则是具有异常魅力的。这就是为什么宁国府两代家妇尤、秦二氏,都是出自寒门的原因。 (二)秦可卿性格特征 秦可卿的外貌特征:“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唤作“兼美”,“兼”具林黛玉、薛宝钗之“美”。性情温和,她自己对王熙凤说:“婶娘的侄儿(指她的丈夫贾蓉)虽说年轻,却也是他敬我,我敬他,从来没有红过脸儿”,正因为夫妻相亲相敬,所以贾蓉对秦氏的病“好不焦心”。贾珍和尤氏对这位儿媳非常满意。她说公婆把自己“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待”,她处人和,待下慈。“温柔和平”,得到贾府上上下下的喜爱。秦氏死讯传出,“那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只是太心细,正如婆婆尤氏所说的:“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 从张太医之口可知用心太过伤神:“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的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 (三)秦可卿生病 第十回从尤氏口中得知秦可卿已病得不轻:“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有来”,又“并不是喜”,“到了下半天就懒待动,话也懒说,眼神也发眩”,三四个大夫轮流着一天几次看脉。后来冯紫英推荐了个姓张的先生,贾珍请来看过,这位先生说是病已耽搁,“显出一个水亏木旺的症候来”,只有“三分治得”了。并且暗示难以挨过来年春天。到了九月中旬贾敬生日,秦可卿已是“十分支持不住”,卧床不起,自己已预感到“未必熬得过年去”。此后则“也有几日好些,也有几日仍是那样”。到了十一月三十日冬至前后,“也没见添病,也不见甚好”。这正应了那位张先生的话:“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又到了“腊尽春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秦可卿在《红楼梦》中的形象(3) (四)秦可卿致病之因 戚序本第七回的一条总批:“焦大之醉,伏可卿之病之死……”所谓“焦大之醉”,指焦大醉后大骂贾府子孙“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里的“爬灰”,显然暗指秦可卿和公公贾珍私通一事。 戚序本第十回总批:“欲速可卿之死,故先有恶奴之凶顽,而后及以秦钟来告,层层克入,点露其用心过当,种种文章逼之。虽贫女得居富室,诸凡遂心,终有不能不夭亡之道。” 第十回尤氏对金寡妇说的这些话:“今日她兄弟来看她,……谁知昨儿他们学房里打架,不知哪里附学来的一个人欺负了他,里头还有些不干不净的话,都告诉了他姐姐。婶子,你是知道那媳妇的,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她可心细,心思又重,不足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思量个三日五夜才罢。今儿听见有人欺负她兄弟,又是恼,又是气;恼的是那群混账狐朋狗友的扯是搬非,调三惑四;气的是她兄弟不学好……为这件事,索性连早饭还没吃。”可见秦可卿对这些“不干不净的话”看得很重,“爬灰”和“养小叔子”的丑事,焦大已经骂街,连凤姐、宝玉都听到了,学房里“那群混账狐朋狗友”怎会不知?在打架斗嘴的气头上,冲口骂将出来。 闹学事件,秦可卿怀疑事泄。第九回中描写: “金荣越发得意了,摇头咂嘴的,口内还说许多闲话,……谁知触怒了一个,你道这个是谁?原来这一个名叫贾蔷,亦系宁府中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比贾蓉生得还风流俊俏。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常相共处,宁府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诟谇谣议之辞。贾珍想亦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如今竟分与房舍,命贾蔷搬出宁府,自立门户过活去了。贾蔷外貌既美,内性又聪明,虽然应名来上学,亦不过虚掩耳目而已;仍是斗鸡走狗,赏花玩柳,总持着上有贾珍溺爱,下有贾蓉匡助,因此族人谁敢来触逆于他?……” (五)贾蔷感到“说得大家没趣”的“谣言” 像贾蔷这样“外相既美,内性又聪明”,比贾蓉生得还风流俊俏的“宁府正派玄孙”,既是“赏花玩柳”能手,又和贾蓉“最相亲厚,常相共处”,能不和他那“擅风情,秉月貌” 的蓉嫂子时常往来言笑、垂涎希冀?而秦氏与贾蔷天长日久,厮混熟了,难免眉来眼去,有所动作。贾珍“风闻”,顿生邪念,得隙而入,以逞其奸。不然,金荣口中说的“许多闲话”,“贾珍想亦闻得些口声”,贾蔷感到“说得大家没趣”的“谣言”,会是什么呢? 写贾蔷“口声不大好”的当儿突然插入贾珍“自己也要避些嫌疑”。让贾蔷这个自己一贯溺爱的才十六岁的孤儿“搬出宁府”去过活。只不过是明说贾蔷,暗写贾珍罢了。这样的事一旦泄出,受谴责的首先就是被人们视为“难养”、“祸水”的女人。秦可卿终日提心吊胆,内心痛苦,正像尤氏对金寡妇说她的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思虑出来的”。张太医论病穷“源”,这“源”只有秦氏本人心里明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贫女得居富室”,一是说她是养生堂抱的;二是其家清贫,她出身微贱而高攀富室公子。外有凶顽“恶奴之恶语”,如焦大之骂;本家之凌辱,贾璜妻侄对秦钟的欺侮。内有本人“用心过当”。长期精神痛苦,疾病折磨,又无医好的希望,万念俱灰。这都和“贫女得居富室”密切相关,故这条批语结语云:“终有不能不夭亡之道”。 (六)婆婆尤氏为何说:“她这个病得的也奇。” 秦氏刚死,“莫不悲号痛哭。”而且丧礼隆重,皇亲国戚,老亲旧眷,好友相识,频频吊唁。而对一向关心体贴秦氏的尤氏,书中仅淡淡提了一句:“尤氏又犯了旧疾,不能料理事务”,从秦氏咽气到出丧断七,尤氏借病回避,与整个气氛似乎很不协调。秦氏淫荡,私通贾珍,伤害了尤氏,引起了尤氏的内心怨愤。她虽懦弱,但这与人通奸之事,自古至今做夫妇的,无不恨之入骨。只是慑于贾珍淫威,唯命是从,轻易不敢发作。对此,书中多次披露。“嗔顽童茗烟闹书房”一章叙述:外面风言风语,摇头咂嘴的,尤氏对金寡妇寓意深长地说:“所以我这两日心里很烦。……偏偏儿的早起她兄弟来瞧他,谁知那小孩子家不知好歹,看见他姐姐身上不好,这些事也不当告诉他,就受了万分委曲也不该向着他说!……谁知昨日学房里打架,不知是那里那些附学的学生,倒欺负他,里头还有些不干不净的话,都告控了他姐姐。……”“不干不净的话,”所指分明是秦氏的“作风问题”,说给金寡妇听的。借闹学堂事件又亲自去劝说过秦可卿,暗示丑闻已内外皆知,使秦可卿在病中分外增添心理压力。 (七)秦可卿的两个丫头 畸笏叟的那条总批,脂靖本中最后一句作“因命芹溪删去遗簪、更衣诸文”。秦可卿 “遗”贾珍金簪,被尤氏发现;丫头给秦可卿更衣,撞见她和公公贾珍私通。所以说,“遗簪”“更衣” 唯有丫头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秦可卿遂即上吊。两个丫头一方面深感对不起少奶奶,另一方面又慑于贾珍的淫威,一个撞柱而死,一个甘作义女为其驾灵送终。 (八)鸳鸯上吊是秦可卿当日缢死情状的再现 点明秦可卿之死法,是书中一百十一回写鸳鸯殉主。鸳鸯欲死时,却想不出“一时怎么样的个死法”,她“一面想,一面走到老太太的套间屋内。刚跨进门,只见灯光惨淡,隐隐有个女人拿着汗巾子,好似要上吊的样子。……想了一想,道:‘是了,必是教给我死的法儿。’”在这里,让秦可卿拿个汗巾子教给鸳鸯缢死,这情景正好是秦可卿当日缢死情状的再现。借鸳鸯之口说:“倒比我走在头里了。”这里鸳鸯之死法是衬托,秦可卿之死法是暗写罢了。 (九)“秦可卿淫丧天香楼”是骤死 第十三回写宝玉听到秦氏死讯后,“只觉得心中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血来”一段话,甲戌本脂砚斋有一条侧批:“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事者,可卿也。今闻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 以上是学术界对秦可卿这一人物研究的大概的扫描,其研究的方法基本上是文本、脂评双向观照,互为补充,虽然有的超越了文本所能提供的想象空间,但都是在秦可卿这一人物是一个模糊的艺术形象本身展开的。她的身份、死因和死的情状都极具模糊性。在秦可卿的判词中写到“造衅开端实在宁”,秦可卿与贾珍之间 “”的关系,为宁国府埋下了祸端。 “淫”被认为是她性格的主要特点。秦可卿在《红楼梦》之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对秦可卿的评价,赞赏者有之、贬斥者有之、同情者有之、惋叹者有之。不管如何评价,主流属于对《红楼梦》文本的文学分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摘取只言片语,所谓“秦可卿原型” 我们上面从“纵”的和“横”的两方面对秦可卿形象的学术研究作了整体扫描,基本把握了秦可卿形象的内涵和外延,以及她在《红楼梦》整体叙事结构中的作用。这便是我们判断刘心武先生“秦学”是否是“红学”研究的学理和根据。下面我们先看看刘心武先生对“秦学”的阐述: 在我来说,这个“秦学”的探佚空间,它有四个层次。 第一个层次,是《红楼梦》的“文本”。…… 我们从脂砚斋批语里得知,形成这样的文本,是因为曹雪芹接受了脂砚斋的建议,出于非艺术的原因,删去了多达四五个双面的文字,隐去了秦可卿的真实死因,并可推断出,在未大段删除的文字中,亦有若干修改之处,并很可能还有因之不得不“打补丁”的地方。因此,“秦学”的第一个探佚层次,便是探究:未删改的那个《红楼梦》文本,究竟是怎样的?…… 第二个层次,是曹雪芹的构思。从有关秦可卿的现存文本中,我们不仅可以探究出有关秦可卿的一度存在过的文本,还可以探究出他对如何处理这一人物的曾经有过的构思,这构思可以从现存的文本(包括脂评)中推敲出来,却不一定曾经被他明确地写出来过。 第三个层次,是曹雪芹为什么要这样写、这样构思。……我们在进入“秦学”的第三个层次时,探究当年曹家在康、雍、乾三朝中,如何陷入了皇族间的权力争夺,并因此而终于弄得“家亡人散各奔腾”、“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从而加深理解曹雪芹关于秦可卿的构思和描写,以及他调整、删改、增添有关内容的创作心理的形成,便很有必要了。这个层次的研究,当然也就跨入了“曹学”的空间。 第四个层次,是曹雪芹创作《红楼梦》的人文环境。……探究康、雍、乾三朝皇帝与曹家的复杂关系,是弄通《红楼梦》中关于秦可卿之死的文本的关键之一,比如,为什么秦可卿“画梁春尽落香尘”之后,丧事竟能如此放肆地铺张,而且宫里的掌宫太监会“坐了大轿,打伞鸣锣,亲来上祭”,这当然都不是随便构思、下笔的,这笔墨后面,有政治投影,因此“秦学”的空间,也便必须延伸到关于康、雍、乾三朝权力斗争的研究上去,其探佚的空间,当然也就大大地展拓开来。……⑥ 刘心武先生概述的“秦学”的四个层次,是从他具体的探佚、索隐和想象中派生出来了。其中是由三个环节组成: (一)“秦学”的探佚空间是一个由“秦可卿形象”作为切入口的没有边界的空间。从《红楼梦》文本中摘出有关秦可卿的只言片语,加以引申、曲解、组合,形成与《红楼梦》文本没有任何内在联系的“秦可卿原型”、“贾元春原型”、“贾珍原型”。这一切都涵盖在他的“揭秘”之中,实质上,当这一切跨出秦可卿形象在《红楼梦》整体叙事结构中的制约,和秦可卿人物形象的基本内涵之外,他的探佚便脱离了《红楼梦》文本。 (二)“秦学”的“秦可卿原型”、“贾元春原型”、“贾珍原型”,在刘心武先生探佚所谓“曹雪芹的构思”之下,组合成一个故事新编。故事梗概:秦可卿乃康熙废太子的女儿,一出生就由曹家,即贾府的贾珍接进宁国府,养育成人。待废太子儿子“弘皙逆案”败露后,其家族命秦可卿自尽。选入宫的贾元春也将秦可卿身世告密,得到了皇上的喜爱,晋升为贤德妃…… 总之,“秦学”是一部新编“宫闱秘事”,完全取代了《红楼梦》深刻的思想价值,文化意蕴和审美意味。 (三)刘心武先生“秦可卿故事新编”还处处与曹家本事相联系,一些没有史料支撑的证据,被任意拿来引用,因此“秦学”的空间,也自然延伸到了康、雍、乾三朝的权力斗争之中。这一切都被刘心武先生认为是曹雪芹没有写出来的,或者说打算过这么写。根据何在?探佚。 为了深入看清“秦学”的内涵所在,我们将在以下几章,分别就其故事新编中的重要人物:秦可卿、贾珍、贾元春一一解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秦学”的可卿之疑 刘心武“秦学”中的人物虽然同《红楼梦》中的人物姓氏一样,但其人物的基本内涵与原著相对照已面目皆非。而刘心武先生却将其新编故事,视为原来“曹雪芹的构思”。这是我们关于刘心武“‘红学’之疑”的基本点。从这一章开始,选取“秦学”中的三个主要人物,即秦可卿、贾珍和贾元春进行个案分析,看其到底和《红楼梦》原著区别何在。 刘心武先生从对秦可卿的研究入手,十几年来构建了一门自认为成体系的“秦学”。从来没有一位学者像刘心武先生那样投入如此之大的精力,去研究《红楼梦》中这样一位不大不小的人物形象,正如他所说:“我从1993年开始发表关于‘秦学’的文章,1994年辑成《秦可卿之死》一书,1996年修订过一次,到1999年又扩展为《红楼三钗之谜》”。 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他把秦可卿这一人物作为研究的一个切入点,以她作为“秦可卿故事新编”的重要人物,与贾元春形成福祸两翼,从而“推进到对康熙朝废太子胤礽及其儿子弘皙(也就是康熙的嫡孙),揭示出他们跌宕起伏、诡谲多变的命运对曹雪芹家族荣辱兴衰的巨大影响”。 可见, “秦可卿之死”这段故事形成,是他对曹雪芹曾经设计的或打算这样写的推理。那根据是什么呢?从他讲述的内容,可以概括为两种方法,一部分是探佚,在《红楼梦》文本的字里行间,寻找能够比附的东西,穿凿深纳,曲意推理,连缀而成;另一部分是考证,把有用的或者沾边的历史素材拿来,附会其事,影射其人,拼凑组合。也许这样的说法不大容易为人所理解,换句话说,不管什么材料,只要进入刘心武先生的创造思维之中,凭借想象,就把所有的零碎的素材都融为一体。在这位名作家的生花妙笔下就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了,这是他在受众群体中产生轰动效应的原因。我们知道:这对于作家来说,是天才的创作;而对于学者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而刘心武先生偏偏强调说这是学术,还归纳出研究的几个层次,这就不是简单几句话否定所能奏效的了。 先来看看,刘心武先生关于曹雪芹构思所作的理性的阐述: 第二个层次,是曹雪芹的构思。从有关秦可卿的现存文本中,我们不仅可以探究出有关秦可卿的一度存在过的文本,还可以探究出他对如何处理这一人物的曾经有过的构思,这构思可以从现存的文本(包括脂评)中推敲出来,却不一定曾经被他明确地写出来过。也就是说,我们不仅可以探究曹雪芹曾经怎样地写过秦可卿,还可以进一步研究他曾经怎样打算过;我关于甲戌本第七回回前诗的探究,便属于这一层次的探佚。我认为这首回前诗里“家住江南姓本秦”(脂批中还出现了“未嫁先名玉,来时姓本秦”的引句),起码显示出,曹雪芹的艺术构思里,一度有过的关于秦可卿真实出身的安排。我还从关于秦可卿之死与贾元春之升的对比性描写及全书的通盘考察中,发现曹雪芹的艺术构思中,是有让秦可卿与贾元春作为祸福的两翼,扯动着贾府盛衰荣枯,这样来安排情节发展的强烈,但他后来写成的文本中,这一构思未充分地展示。我把他已明确写出的文字,叫作“显文本”,把他逗漏于已写成的文本中但未能充分展示的构思,称为“隐文本”。① 我们按照刘心武先生的思路,先分清什么是“显文本”,什么是“隐文本”。所谓“显文本”就是现存的《红楼梦》文本; 所谓“隐文本”包含两层意思:一是曹雪芹曾经写过,“一度存在过的文本”,即脂评本中未曾删节过的“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另一是曹雪芹的构思,即“这构思可以从现存的文本(包括脂评)中推敲出来,却不一定曾经被他明确地写出来过。” “显文本”和“隐文本”之间的联系是什么?显而易见,“显文本”是探佚“隐文本”的平台,“隐文本”是探佚的目的。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隐文本”是受“显文本”的制约的,而且有一个限度。遗憾的是探佚的空间,天马行空,驰骋想象,跑得太远了,除却借用《红楼梦》秦可卿、贾元春等人的名字而外,已与《红楼梦》文本不搭界了。可以称其为“秦可卿故事新编”。故事情节的梗概:(一)“曹雪芹的艺术构思里,一度有过的关于秦可卿真实出身的安排”;(二)“发现曹雪芹的艺术构思中,是有让秦可卿与贾元春作为祸福的两翼,扯动着贾府盛衰荣枯”;(三)故事新编还能与曹家的本事相对照,为“自传体”找到历史根源。为此,《刘心武揭秘〈红楼梦〉》一书中用了三个章节:“秦可卿抱养之谜”、“秦可卿生存之谜”、“秦可卿出身之谜”来揭示曹雪芹的艺术构思里未曾写出的那个所谓的“秦可卿之死”。从秦可卿的“抱养”、“生存”、“出身”反反复复,一点一滴不厌其烦地讲起,目的就是想告诉人们,他在“隐文本”探佚出了秦可卿出身是皇族,是公主。这为他进一步考证出秦可卿的原型是康熙朝废太子胤礽的女儿进行铺垫。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先生解秘“抱养之谜” 被刘心武称为“野种”的她,在其故事新编里又成为皇族的公主 刘心武先生解秘“抱养之谜”,列举了两条主要的理由: 理由之一:刘心武先生说:“上一讲咱们费了老大力气,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贾蓉的妻子千万不能乱娶,宁国府的血脉已经到了三世单传的危机时刻了,娶媳妇一定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门不当户不对的话也得比贾府的门和户还要高,而且要保证能给贾蓉生儿子,也就是给宁国公这一支传续后代。可是仅仅因为营缮郎跟贾家有点瓜葛,就去把他抱养的养生堂的女儿,许给了贾蓉,还不是小老婆,而是娶为了正室。旧社会一夫多妻,可以先娶小老婆,后娶正妻,那也是可以的,但宁国府不是这样,是正正经经地将秦可卿娶为了贾蓉的妻子。所以这一段话实在是每一句都古怪。” ② 理由之二:刘心武先生说:“再联系到第十三回秦可卿之死那一回——原来回目叫做‘秦可卿淫丧天香楼’,据说有人看到的一种古本里面,‘丧’还写成了‘上下’的‘上’——在第十三回的脂砚斋批语里面说得更清楚,是她劝曹雪芹删去了关于秦可卿之死的大段文字。”这是从考证推理出来的下面的结论,“实际上,这也就是掩饰了、隐去了秦可卿真实的出身和真实的死因,这又是一种非艺术性的考虑,而不是艺术性的考虑”。③ 这两条理由简括地说:宁国府的血脉已经到了三世单传,因此,一要门当户对,这是强调社会地位;二要保证能给贾蓉生儿子,这是强调传宗接代。他这两条理由的推导,一是靠着定势思维下的常理;二是靠着想当然,断然说出《红楼梦》删去了第十三回关于秦可卿的真实身份和真实死因,是出于“非艺术性的考虑”。根据呢?他没说。那么按照他的推导,有没有道理呢?我们还得回到《红楼梦》,以文本为依据。 封建贵族的婚姻是政治的联盟,讲究门当户对是当时社会的习俗。《红楼梦》“护官符”所说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就是一个用联姻纽带结合起来的大地主、大官僚、大皇商的封建贵族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四大家族的共同的社会心理,都非常重视与自己家族成员联姻的其它家族的社会地位。贾府分为两个支脉,荣国府的贾代善娶的是“史家”的小姐,也就是贾母;贾政娶的是“王家”的小姐,也就是王夫人;贾琏娶的是“王家”的小姐,也就是王熙凤。贾宝玉和薛宝钗的结合,是“贾家”同“薛家”的联姻,这一切都体现了四大家族是一个用联姻纽带结合起来的封建贵族集团。也正是姻亲关系背后的家族势力,决定了像贾母、王夫人、凤姐、薛宝钗这些太太奶奶们的地位之高。反之,贾赦的邢夫人没有娘家的靠山,在贾府的地位就大为逊色。当然,这和她本人的性格人品也分不开。封建贵族是用婚姻作为一种手段加强政治上的结盟,这确实是常理。 但并不等于说封建贵族的婚姻全部都是这样,贾府的另一支脉宁国府,却不同于荣国府。 《红楼梦》对宁国府姻亲关系的描写,从来就没有什么门当户对,贾珍娶的尤氏不就是出身清寒人家?尤氏出身很贫苦,甚至连母亲和妹妹的生活,也时常需要她的接济。因此在极重视上流社会中“扶持遮饰,皆有照应”的姻亲关系的贾府,尤氏由于没有这种家族光辉的笼罩,便失去了与其它太太奶奶们争荣争宠的资本,甚至连妹妹在遭到贾珍父子的调笑和玩弄,尤二姐在被欺凌至死的时候,她也不敢挺身而出。在家族主子阶层里她忍受诸多的不公允。相比之下,秦可卿的父亲系现任工部营缮司郎中,虽然是一个小官,宦囊羞涩,但毕竟和贾家还有小小的瓜葛,即使结了亲,将秦可卿许与贾蓉为妻,也不违背情理。 何况,封建社会婚姻的选择对男女双方来说,存在着不均衡的评价和选择标准。男性有相当多的因素介入。比如:财富、地位、才华、相貌、前途等等,像贾府的贵族公子正是综合多种因素于一体的男性主体,有明显的优势。而对女性来说,主流意识只认同相貌和家世。对于女性的才华、智慧等因素都可忽略不计,像贾府的小姐尽管个个才华出众,但仍旧处于弱势,所以她们都没有好的命运和结局。秦可卿生得形容袅娜,性格风流,兼有钗黛之美。这是超群出众的优势,仅凭借这一点,她被贾珍看上眼,选为儿媳,是很自然的。 《红楼梦》对宁、荣二府婚姻关系的描写是形成这个家族长期房族之争的根源,同时也是一种对比,着意描述宁国府是一个连起码的封建礼教都不遵循的,阴森龌龊的溃败而糜烂的家族。由于贾敬过早的吃斋念佛,住在寺院,不理家了,都交给了贾珍,这个三十郎当岁的贵族爷儿们有地位、有钱财、有空闲,恣意所为。封建的所谓纲常礼教对贾珍等贵族“爷儿们”完全失去了约束力,他是“一味高乐不了,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这一群败坏自己家运的不肖儿孙,长年累月表现出的是一桩桩充满形形色色贵族阶级生活的淫滥秽行。“秦可卿之死”便是这种淫糜生活下的典型事件,来体现《红楼梦》整体叙事结构意脉的走势,宁国府衰败在先,荣国府其次;宁国府是明写,荣国府是暗写,因此说“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因此,我认为刘心武先生离开了《红楼梦》整个叙事结构,不从文本出发,单靠简单的常理的推测和想象,揭秘“秦可卿抱养之谜”,必然得出似是而非的结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可卿形象 可卿形象的基本表征是温柔俏丽,善解人意,但并未披露更丰富的性格内涵 刘心武先生所说的“抱养之谜”,没有根据,那“生存之谜”又如何呢?他的做法是仅凭《红楼梦》书中秦可卿周围几位地位高的人物的感受和评价,来推断秦可卿的出身。且不说理据非常单薄,就是理据和结论之间存在这样大的跨度,都是靠“悟”出来的,便难以成立。尤其是不能用这种方法论证一位《红楼梦》中的过场人物。因为过场人物本身没有丰厚的性格,她不像有丰满性格的人物,总是与左右上下的人们发生各种各样的社会交往,不断进行信息交流,既影响着周围的人,又在周围的人身上打上自己性格的投影,因而我们能从周围人物身上,也就是他们的评价、感受、印象上反映这一人物的性格特征,揭示她心理深处的隐秘。而秦可卿不是这样的人物,不具有丰厚的人物性格。刘心武先生选取贾母、尤氏、凤姐对她的评价,只是《红楼梦》采取的一种侧面写法,对不具有丰厚的性格特征的人物做简单的介绍。下面看看他的说法: 1贾母的看法: “我们首先选出贾母,贾母是怎么看待秦可卿的?”“她忽然走出来带宝玉去午睡,极妥当。这是贾母的眼光。”“然后曹雪芹通过叙述性语言,就替贾母做出了一个不可争议的判断,这个判断是这样的,说秦可卿‘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在一个封建大家庭,以贾母这样的身份,对她的儿媳妇、孙媳妇、重孙媳妇做出判断,她认为得意的第一要素应该是什么,就是血统,就是门当户对,就是家庭背景好。”④ 2尤氏的看法: “秦可卿的公婆怎么看待秦可卿。……贾珍和秦可卿的暧昧关系,不是什么极端的家族隐秘。”“那么至少她应该不愉快,至少她应该觉得很恶心,很堵心。但是第十回写到秦可卿生病时,尤氏对秦可卿的反应……,她嘱咐秦可卿:‘你且不必拘礼,你早晚不必照例上来。’”“她对她的儿子贾蓉说:‘你不许累掯她。’累掯又是一句北方的语言,这句话就是说,不许你难为她,不许招她生气。底下的话越说越奇怪,说:‘倘若她有个好歹,你再要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这么个性情的人,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这太奇怪了!……她应该对她儿媳妇非常地反感,她犯不上这么看重她,又不是怀孕,得了这种怪病,居然就关怀备至到如此程度。而且,怎么就会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养生堂抱来的野种还好的女子呢?这不成逻辑啊,在当今社会这也不成逻辑啊。” ⑤ 3王熙凤的看法: “我们再看看,贾府里面一个非常重要的、拿事的人物,王熙凤,她怎么对待秦可卿。王熙凤,说老实话,就像贾母点出来的:‘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按说,她对秦可卿最好的态度也不过是敷衍,可是,不是!她跟秦可卿形成一种密友关系,虽然她辈分高,她是婶子,秦可卿是侄媳妇,两个人却好得不得了。” ⑥ 刘心武先生择出的这几点的逻辑推理是:从秦可卿的生存环境观察,贾母对她好,王熙凤也对她好,尤氏明知自己的丈夫和儿媳有暧昧关系,不但不反感,反而很看重她。这几个在贾府地位高的女性如此对待她,不就证明秦可卿出身高贵,家庭有靠山吗!其实从这几笔侧写中,透过秦可卿周围人的眼睛,我们只看到了秦可卿形象的基本表征:温柔俏丽,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处事得体,但并没有披露更多深层次的性格内涵。 分析问题的一个弊端,就是把一些碎片串连起来,按照自己的主观意图加以归纳,得出结论。我们知道,人物性格的基本特征,是在长期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表现出来的。像秦可卿这样的过场人物,其正面亮相的笔墨非常少,主要是通过侧写,周围人物对她概括的评价,才勾勒出了她的模糊的性格特征。因为秦可卿是个过场人物,曹雪芹并不是着力刻画她丰富的性格内涵,而只是突出她在整个叙事结构中所起的作用。因而, 不能笼统的一言以概之,说什么“在一个封建大家庭,以贾母这样的身份,……认为得意的第一要素应该是什么,就是血统,就是门当户对,就是家庭背景好。”这样的结论缺乏人物性格丰富内涵的支撑,流于一般常理的推测。比如王熙凤,“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那么她对于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刘姥姥,就不会接待了。王熙凤对人的态度,既有个人的情感成分,又看着贾母和王夫人的眼色,左右周旋。何况秦可卿是未来宁国府当家的奶奶,两府之间磕头碰脸的事常有,而且两府各立门户,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她怎么会对秦可卿冷漠呢?秦可卿生病,她热情地去看顾,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分析秦可卿的生存状态,不能只依据贾母、尤氏、王熙凤对待她的亲疏,而应和焦大骂主、学堂闹学等情节因素联系起来,进行全面的分析,才能得出比较恰当的结论。 分析任何一个人物形象的思想情感,都必须放到一定社会环境的具体情境之中,具体把握特定情境下人物思想情感的微妙变化。在某一个特定的环境下,会突出人物性格基本特征的某一个侧面。笼统地从既定的观点去衡量一个人,就会把主观印象强加于人。比如刘心武先生说: “那么我们现在看一看,秦可卿自己是怎么想的。写一个人物,一个是写外面的人,周围的人怎么看待她,一个是写她自己,往她内心写,她自己怎么想。秦可卿如果真是养生堂抱来的弃婴,如果她的养父真的是一个宦囊羞涩的小官僚,她就必然会有自卑心理,她会觉得很难为情。她表面上可以强撑着,但是一到夜深人静,清夜扪心,她就会感到她处在一种凶险的环境当中,人家这么富贵,自己的背景如此不堪,她会自卑的,会痛苦。可是,书里面一笔这样的描写也没有,从她第五回出场到第十三回死去,完全没有这样的内容。”⑦如何看待这一问题? 家庭出身贫寒的人容易产生自卑的心理,尤其在社会等级制度森严而形成的歧视意识下,这种自卑的心理会在方方面面流露出来。《红楼梦》描写嫡庶之间矛盾和冲突很鲜明,探春、贾环是赵姨娘生的,从小就在心理上打下自卑的烙印,当然探春和贾环的表现形式不一样。而秦可卿虽然是从养生堂抱来的女儿,但在宦囊羞涩的小官僚家庭里,秦业很喜欢她,小名儿唤可儿,表示可爱的意思。在温暖的家庭呵护下长大的她,心理并不一定就打下自卑的痕迹。 秦可卿这个人物一出场,便是“赫赫扬扬,已近百载”的宁国府嫡孙媳。与荣国府嫡孙媳王熙凤在封建宗法家族里,未来是一样的地位。这一特殊地位,无论是出身书香门第而又寄人篱下的林黛玉,还是家势豪富但也客居贾府的薛宝钗,或者是公府侯门之女的史湘云和贾氏三春,都不能和她相比。所以,无论从现实存在还是过去,秦可卿身上都很难看出什么明显的自卑心理。刘心武关于“秦可卿生存之谜”的解答依然站不住脚。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可卿出身(1) 所谓“棺木”等事只与贾府权势有关,与可卿出身并无太大联系 刘心武先生从“抱养”、“生存”之谜的揭示,一步步逼近秦可卿“出身”这个要害问题。他举了六个主要的例证。前两个是梦幻的叙事,后面的则是现实的例证。这两组例证恰恰触及到了秦可卿这个人物形象在《红楼梦》叙事结构中的地位和作用,这是分析其形象的关键所在。我们应当特别注意这一点。先说“两个梦境”。 其一,太虚幻境的秦可卿 警幻仙姑和宁国府、荣国府老祖宗有很深厚的关系。宁、荣二公就跟她说:“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散,不可挽回者。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其中惟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乖张,生情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规引入正。”于是刘心武先生便推理:“警幻仙姑她怎么引领贾宝玉走正路呢?她就是说,我先把声色之娱让你享受够了,让你懂得这些也无非如此而已,希望你享受够了以后就能够幡然悔悟,觉得我还是去谋取仕途经济罢了,企图让贾宝玉形成这么一个思维逻辑。在这个过程当中,为了让贾宝玉享受,就把自己的妹妹可卿介绍给贾宝玉。所以秦可卿既是警幻仙姑的妹妹,又是贾宝玉的性启蒙者。你说,秦可卿她的这种身份,难道不是高于贾府吗?对不对?如果是一个养生堂抱来的弃婴,是一个宦囊羞涩的小官僚养大的女子,她怎么能够出任这种角色呢?不可能的。但是《红楼梦》文本就是这么来写的。这又是一个证据,证明秦可卿身份非同小可。”⑧ 其二,秦可卿托梦。 秦可卿向王熙凤托梦,她说:“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有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她就这样进行理论指导,然后她就提供具体的实践方案。大意就是说,你们现在还没有垮掉,赶紧在祖坟旁边多置一些地亩,族中人轮流来管理地租。地租用来干吗呢?一是把宗族的祠堂设在那儿,这样就可以世代香火不绝。另外,可以把家塾设在那儿,这样以后不管怎么样,家里的这些子弟还可以通过读书、科举去谋求一个发展。刘心武先生认为:“她提出了这样一个具体的实践方案。这如果不是一个有着丰富的政治经验,出身于一个非常高贵的家族的女性,她是不可能想到这些的。她如果是一个养生堂抱来的弃婴,她如果只是从小在秦业家里面长大,她哪儿来的社会政治经验?她不可能有。这就说明秦可卿她的出身是高于贾府的。”⑨ 刘心武先生对“两个梦境”的分析后,推导出的结论:“秦可卿她的出身是高于贾府的。”秦可卿在《红楼梦》中有两种身份,一是神仙幻境下出现的,一是宁国府现实生活中出现的。她在幻境与现实中交叉,是《红楼梦》叙事结构的需要。秦可卿作为虚幻的人物,在《红楼梦》的叙事结构中发挥了不可替代作用,不能不着重分析: 第一, 梦境中的主体应该是谁 做梦是一个人大脑的潜意识活动,而梦境则是现实生活的曲折变形的特殊反映。梦境中的对象是不可选择的。比如性梦是非常普遍的一种性心理、性生理的现象,几乎每个人都做过这样的梦。的对象可能是与其一往情深而未成眷属的人,也可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邻居、亲友,还可能是只一见钟情而未交往的人,甚至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据说在17 世纪英国伦敦的一座修女院的修女们,控告当地一位长得十分英俊的神父,说他每晚都施用巫术,使她们处于昏迷的状态,然后对她们非礼。最初是修女院的院长“受辱”,以后大多修女都有这种“遭遇”。结果无辜的神父被活活地烧死。其实原因是修女们性意识长期受到压抑,爱慕年轻而貌美的神父,从而出现了性梦。可见,梦是做梦人的潜意识的显现,而不能 以梦境中的人作为主体。 秦可卿向王熙凤托梦所说的话,与其说是秦可卿的见解,倒不如说是凤姐的忧虑和见识在潜意识中的流露。与其说是写秦可卿其人,倒不如说是写凤姐其人。其实这个梦境描写,还不仅仅是刻画凤姐心理活动的需要,而是出于《红楼梦》整个叙事结构的需要。 第二, “两个梦境”中秦可卿是一个虚幻式的人物 第一个梦是宝玉做的,第二个梦是王熙凤做的,秦可卿只是这“两个梦境”中出现的一个虚幻式的人物,是全书整个叙事结构的需要。在描写现实生活情节中,时而转入虚拟梦境的描绘,这样就呈现出两重境界的叙事功能:一重是梦境中的实境,一重是现实中的梦境。在现实与梦幻、实境与虚境之间交互穿插,创造了天上与人间相沟通,真景与幻境相交织的《红楼梦》叙事艺术。 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警幻仙姑说毕携了宝玉入室,品仙茗,饮仙酒,观仙舞,听仙曲《红楼梦十二支》。最后,又将宝玉引入一香闺绣阁中,称许他为“天下第一淫人”——天分中生成一段“意淫”痴情,并将其妹可卿许配给他,让他领略所授之事。宝玉遂与可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难解难分。二人相携游玩,行至“迷津”。只听水响如雷,许多夜叉海鬼竟来拖拽,吓得宝玉汗如雨下,失声喊叫“可卿救我”,方被袭人等丫鬟唤醒。 秦可卿的上场是作为贾宝玉梦魂的引路人而出现的,其目的是对全书情节发展起结构意义和预示功能。恰如清代护花主人王希廉在《红楼梦》第五回后评曰: 一回至四回,已将贾、王、史、薛亲戚家世大略叙明,黛玉、宝钗已与宝玉合一处,入后应细叙居恒情事。然十二钗尚未点明,若逐人分叙,文章便平芜琐碎,故以画册、歌曲将各人一生因果逐一暗暗点出,后来便都有根蒂。但又不便如贾氏宗支,可借冷子兴口中细说,所以撰出一梦,在虚无缥缈之境。 第五回自为一段,是宝玉初次幻梦,将“正册”十二金钗及“副册”、“又副册”二三妾婢点明,全部情事已笼罩在内,而宝玉之情窦亦从此而开,是一部书之大纲领。 这段评语点明曹雪芹设置这个梦在全书叙事结构中的作用,就是用含蓄的诗词隐喻金陵十二钗为代表的女子的生活道路和命运结局,从而给人一个整体的初步的印象。如同一张蓝图为百二十回的《红楼梦》长卷伏下叙事的意脉。 再者,秦可卿在梦中是警幻仙子的妹妹,“其鲜艳妩媚,大似宝钗;风流袅娜,又如黛玉”,被警幻仙姑许配于宝玉,无疑是将宝玉未来人生道路中的恋爱和婚姻,跟林黛玉、薛宝钗之间产生的情感纠葛作了总览式的预示。 其二,秦可卿给凤姐托梦从叙事结构设置上来看,布下了三条意脉的伏笔。(一)贾府败落的趋势。秦可卿从事物发展的哲理,讲到贾府保持“退路”的具体方略。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登高必跌重”,“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云云,正是对第五回中荣宁二公所云“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流传,已历百年,运终数尽不可挽回”的必然趋势的印证。(二)“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正是全书悲剧结局的谶语。 总之,秦可卿在梦境中所做的两件事,体现了“宁荣二公之灵”的意旨。对于贾府的现状,“宁荣二公”在天之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们为了挽救其家族的颓危,通过秦可卿、警幻仙姑虚幻式的人物,采用各种方式警示其子孙。 秦可卿的艺术使命就是为完成 “宁荣二公之灵”的嘱托,完全是小说整体叙事构思的需要。离开了《红楼梦》整体叙事的构思,孤单地对一个虚幻式的人物,判定什么“出身”,别说没有什么根据,就是有根据,这种“猜笨迷”的方法,猜到了虚幻人物的身上,如同给《西游记》唐僧师徒四人划定阶级成分一样可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可卿出身(2) 第三,秦可卿是一个隐喻式的人物 秦可卿在《红楼梦》文本中仅仅短暂地出场过两次。第一次是第五回安排贾宝玉在她的房里睡午觉,她跟一帮丫环小厮守在房外看猫儿狗儿打架。第二次是第十一回她生病时王熙凤去探望她。对她在现实生活中的描写,远远比不上对她在“两个梦境”中描写的文字多。如果抛开他人侧面对她的评价、议论和谣诼,抛开她在这几个梦中的活动,现实生活中的秦可卿几乎是苍白而模糊的形象。 然而,正是因为这几个梦和他人侧面对她的评述,使得秦可卿这一形象才变得扑朔迷离,才能在“两个梦境”中隐喻了整部小说的叙事意脉和人物的命运走向。在这个意义上说,秦可卿又是一个隐喻式的人物,因而,围绕她曹雪芹采取的是意象叙事,比如秦可卿住室的布置、装饰、陈列,以及命名都离不开意象叙事这一特征。离开了这一叙事特征,割裂地抽出几个名物,作为“帝王家的符码”、“公主的符码”,显然是不符合审美创造的规律。请看刘心武先生所举的几个现实的例证: 关于秦可卿的卧室陈设。 首先秦可卿的卧室挂有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还有一副秦太虚的对联,写的是:“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还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还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刘心武说:“你想,这些是什么东西啊?以前的红学界对这一段描写的解释,基本都定这么一个调子,说,这是夸张的描写,这样描写主要是为了表现秦可卿的生活很奢靡,而且她本人很淫荡。这个解释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它不能够让我这样一个《红楼梦》爱好者完全信服。 ……请大家特别注意,武则天当过女皇帝,飞燕是一个爱妃,杨太真也是一个爱妃,安禄山是后来篡权,一度当过皇帝的人。但是作者他不仅写到了皇帝那样的人物,他也写到两个公主,那么这些夸张的暗示性的符码究竟在隐喻什么?我想,它绝不仅仅是隐喻秦可卿生活很奢靡,或者是说秦可卿很淫荡。它实际上应该是在影射,秦可卿的血统就高贵到是帝王家的公主的地步。你看,这些全是帝王家的符码,而且还两次出现了公主的符码,对不对?它用这样的手法暗示秦可卿真实的血统。”⑩ 在秦可卿的卧室里,宝玉入睡之前,他一进入秦氏住房就闻到一股甜香,不禁眼饧骨软,倦意倍增。而其室内陈设,如壁上挂的“海棠春睡图”、秦太虚的对联,案上摆着的镜、盘、木瓜及屋内设的榻、帐、衾,皆与古代香艳故事风流韵事有关。这气、味、形、色等方面的感官刺激,是对整个梦境中宝玉所感受的浓艳的声色之美作了最好的铺垫。同时也表现了秦可卿生活的奢靡和淫逸。王昆仑先生说:“这不是什么文艺描写,而是有意做出象征性的说明。试看其中所举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那些人所用的又是一些什么样的器物?这岂不明明是作者对秦氏品性的贬斥吗?”这哪里是“帝王家的符码”、“公主的符码”?据笔者知道的有一个城市进了几套上万元的豪华的柜式装载的四库全书,其中有大部分是企业家为了装饰办公室或豪宅而买走的。那么这能标示他们身上具有“学者的符码”吗? 关于天香楼。 “天香楼这个楼名,有怎样的含义?有两句诗:‘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这是唐朝诗人宋之问的句子。你想想,那是非常尊贵的,如果说太阳可以比喻为皇帝的话,月亮就可以比喻为东宫,比喻为太子。月亮里面,中国人的想象,认为有嫦娥,有一棵桂花树,有吴刚,还有一只兔子在那儿捣灵药。总而言之,月亮里面是有桂花树的,‘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桂子,就是桂花结成了米粒状的东西,‘桂子月中落’,这个东西非同寻常,属于国色天香,它带来一种芬芳的气息。‘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你想想,‘情天情海幻情身’,这是一种什么出身?天香楼是一个什么象征?就是来自月亮里面,芬芳从云层飘向人间,可见秦可卿出身非同小可,是高于贾府的。” 刘心武先生对“天香楼”的解释有不妥之处。1以“天香”二字作为楼阁的雅称,寄寓了楼阁主人的情趣,喜欢花香木秀。“天香”在中国古代泛指芳香。李白《庐山东林寺夜怀》诗:“天香生空虚,天乐鸣不歇。”清纳兰性德《桑榆墅同梁汾夜望》诗:“无月见村火,有时闻天香。”有时也特指桂、梅、牡丹等花香。宋之问诗上句便是指月亮上的桂树。传说在杭州灵隐寺和天竺寺,每到秋爽的时刻,常有豆粒似的桂子从天空飘落。下句中“天香”则是指礼佛的香火,与上句对举,天上桂子下落,地上佛香上飘,给灵隐寺佛教圣地抹上一层空灵神圣的色彩。“天香楼是一个什么象征?就是来自月亮里面,芬芳从云层飘向人间”,这种解释不确切。2. “天香”也隐喻为美女,国色天香即从此意来的。3.无论从“天香”的芳香意,还是隐喻美女意都不能证明“可见秦可卿出身非同小可,是高于贾府的。”更何况“天香楼”也不是秦可卿独享的私宅,此例用以证明秦可卿的出身太牵强附会。 第四,“秦可卿之死”这一事件是推动叙事演进的内趋力。 “秦可卿之死”就像一个幽灵盘旋在贾府的上空,不时地给这个“赫赫扬扬,已历百载”的封建贵族之家投下阴影。死亡气息贯穿于小说的始终,构成了《红楼梦》一条重要的意脉。戚蓼生在《石头记序》中就已指出曹雪芹展现死亡气息的描写:“状阀阅则极其丰整也,而式微已盈睫矣。”“秦可卿之死”就成为了《红楼梦》叙事演进的第一个高峰,借她的死描写出了贾家末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特征,在荣耀奢华的背后,却是行将败亡的腐朽本质。显然,这里的“死”是推动叙事发展的原动力。贾宝玉正是从她身上获得人性生命的体验,更加执着一种精神的追求,痴情于爱情的追求,离他出身的那个阶级和家庭愈来愈远。秦可卿托梦凤姐,凤姐非但没有为那个家族注入一点来钱的活水,反倒加紧了捞钱的步伐,就在为秦可卿出丧的日子,也不放过捞钱的机会,得了三千两银子。所以说, 秦可卿这个隐喻式的人物,她的一生实际上是一部贾府的衰败史的象征,时明时暗地隐喻金陵十二钗的故事,隐括了全书叙事脉络的走向。而且每一次都与“死亡”紧密相连,如金钏跳井、贾敬之死、晴雯夭逝、尤二姐丧命、黛玉魂归等等,都出现了死亡推动叙事演进的,一个比一个低落,渐渐地趋向败亡。 刘心武先生说:“在秦可卿死后的丧事里面,有一些细节更能够印证我这样的一个判断。比如说,她所用的棺木,用的什么棺木呢?用的是薛蟠家里面存下来的木料,这个木料当时还没有做成棺木,乃是潢海铁网山上出产的一种樯木。这个木料原来是谁订的货呀?是义忠亲王老千岁订的货。义忠亲王这个符码倒还罢了,当然级别很高。但是他又是老千岁,什么叫作千岁?我认为,千岁在这里就是指太子,就是指在皇帝薨逝以后,登基当新皇帝的那个人。” 又说:“她的丧事当中还有一些细节。她是宁国府的一个重孙媳妇,贾蓉连爵位都没有,只是一个黉门生,临时捐了一个头衔,这个头衔也很低,叫“龙禁尉”,就是皇宫里面的卫兵……这么一个人死了,何至于惊动皇帝,惊动皇宫呢?书里面写得很怪,忽然就有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亲来上祭……如果没有皇帝的批准,他能来吗?……如果要是贾敬死了他来,好像还不太稀奇;贾珍死了,他来也不算太稀奇,贾珍他毕竟有爵位,他是三品威烈将军,是不是啊?可是不是贾珍死了,甚至也不是贾蓉死了,是贾蓉的媳妇死了。在贾府而言,不过是一个重孙媳妇。可是大明宫的掌宫的大太监戴权要亲来上祭,这怎么回事?这如果不是因为秦可卿的出身特别高贵,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怪现象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可卿出身(3) 所谓“棺木”、“大太监戴权要亲来上祭”这都是秦可卿死后的事情,只能与贾府的权势有关,而与秦可卿的出身没有多大联系。相反,却深刻地表现了贾珍不惜一切财力为秦可卿大办丧事,只图虚华好看,正是荣耀豪奢的背后,隐藏内囊尽上,行将衰败的一个典型事件。 综上所述,刘心武先生关于秦可卿的出身所列举的六个主要例证,之所以难以令人信服,其分析问题的思维方式有偏差: 一是,尽管他所讲的是在“显文本”与“隐文本”之间的联系中,探佚曹雪芹的构思,但他在整个有关秦可卿的探佚过程中,都离开了《红楼梦》“显文本”的整体叙事结构的艺术构思。因为整体叙事结构是一块基石,一旦离开整体叙事艺术构思,便会导致探佚的“空间”没有边界,任意猜想、附会、想象。他关于秦可卿的“抱养”、“生存”、“出身”几章的分析,都像走入没有《红楼梦》“显文本”制约的茫茫天地。这样一来,他所谓的“隐文本”就是任其猜想、随意附会,导致“显文本”与“隐文本”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二是,改变了《红楼梦》文本对秦可卿形象的基本定位。秦可卿是双重的艺术形象,既往来于仙界,又出入在现实。她本身的性格是模糊的,是简括的,常常以隐喻式的人物表现。因此,人物性格很单薄,她的叙事使命更多的则表现在叙事结构中。刘心武先生探佚的视线不在《红楼梦》文本本身,而在于建构他的“秦可卿故事新编”,可能他认为这才是“曹雪芹的构思”。他的探佚都围绕着这一定势思维打转转,凡能扯上的都纳入他的解释中,像“天香楼”、“棺木”等就是明显的例证。 三是,如果我们认为刘心武先生将秦可卿纳入皇族的公主之列,其推测、猜想不尽合理,证据不够可靠,都是探佚、索隐出现的认识上的偏差,那就错了。他探佚的视野并不会停留在这里,对于秦可卿的抱养、生存、出身的研究,其目的是把秦可卿作为皇族之女,卷进皇权的斗争中,从而揭开的不是《红楼梦》之谜,而是“秦可卿故事新编”的篇章。这个问题我们放在后面继续谈。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秦学”的贾珍真相 “将军欲以巧伏人,盘马弯弓惜不发。”刘心武先生为秦可卿的身份证明层层解谜,步步逼近,终于在《刘心武揭秘〈红楼梦〉》半部书过后,才抖出“秦学”的新发现。直到这时,我们才对“秦可卿故事新编”的梗概有了初步的了解:“小说里面,曹雪芹的艺术构思是设计了一个贾家,告诉你贾家一些故事。那么在小说的前半部,他就重点给你讲了,一个是秦可卿,一个是贾元春,她们两个的故事。” “贾家的命运,如果把贾家比喻为一只鸟的身子,他们家的命运,就是靠两只翅膀的扇动,来决定家族的提升。一只翅膀,就是秦可卿。贾家藏匿、收养了一个义忠亲王老千岁的骨血,一个女儿,这就是秦可卿。” 为了清楚他讲述的全部意思,我们将其主要的观点摘录如下。 (一)《红楼梦》里面秦可卿这个艺术形象的生活原型,是康熙朝废太子胤礽的一个女儿,废太子的长子弘皙的妹妹。“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原型,应该就是康熙朝被两立两废的太子。” (二)秦可卿是在太子胤礽“第二次被废的关键时刻落生的,所以在那个时候,为了避免这个女儿也跟他一起被圈禁起来,就偷运出宫,托曹家照应。而现实生活当中的曹家,当时就收留了这个女儿,把她隐藏起来,一直养大到可以对外说是家里的一个媳妇。” (三)“按曹雪芹原来的计划,他是要写出宁国府贾珍冒死收养皇帝政敌的遗孤秦可卿这一情节的,但这样写太容易酿成文字狱了,不得不按脂砚斋的意见大删大改,甚至还不得不在第八回末尾‘打补丁’,故意把秦可卿的来历写成是从养生堂(孤儿院)里抱出的野种”。① (四)秦可卿是作为贾家在康熙、雍正、乾隆朝宫廷斗争中进行政治赌注而进入贾家的。秦可卿之死既不是病亡,也不是淫丧,而是贾府在政治赌博失败后,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皇长孙”就是废太子的嫡子弘皙,因“弘皙逆案”失败,小说里让张太医以看病为由传递密令使秦可卿自尽。 于是才有了悲壮缠绵而又雄奇壮烈的一幕:《秦可卿之死》。 这些探佚是怎么得来的?在《秦可卿原型大揭秘》《秦可卿被告发之谜》这几章里,回答了这一问题。因为涉及到了曹家本事与小说人物的原型问题,我们把这一部分放到后面的章节去谈。先来分析探佚这一部分:刘心武先生关于秦可卿之死这段故事是怎样组合的。 刘心武先生费了那么多的笔墨,就是为了突出和证明秦可卿的出身。他说:“ 仔细研究《红楼梦》的文本,我就感觉到,秦可卿这个角色的原型她不但是皇族的成员,而且应该是皇族当中不得意的那一个支脉的成员。” 那么这有一个问题,她作为皇族的后裔是怎么来到贾府的呢?刘心武先生说:“我曾著《秦可卿之死》一书……揭开谜底——按曹雪芹原来的计划,他是要写出宁国府贾珍冒死收养皇帝政敌的遗孤秦可卿这一情节的。”②可见,贾珍是关键人物。 第一, 秦可卿这位皇族的后裔来到贾府,是贾珍冒死收养的; 第二, 皇室夺权斗争失利后,又是通过贾珍引来张太医传递的信息; 第三, 秦可卿之死,是预料之中的事,贾珍也是知道的。 一句话,贾珍是这场长达十几年的政治斗争的主要策划者和执行者。我们知道:研究和理解曹雪芹《红楼梦》创作以及构思,只能从文本走向作家的心灵,这是唯一的通道,不能从《红楼梦》文本出发,到外部去寻找,去编织新的构思。这个原则是我们判断刘心武先生关于秦可卿新发现的依据。因此,我们就不能不把分析的重心放在贾珍的身上,看看《红楼梦》中贾珍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造衅开端实在宁”(1) “造衅开端实在宁”,贾珍正是宁国府的败家子 (一)贾珍的形象 《红楼梦》里贾珍是一个次要人物,他所在宁国府也是表现贾府衰败的一条副线,或者说意脉。因而,《红楼梦》一百二十回中,直接描写贾珍和宁国府生活的约有十二三回,所花笔墨约占全书的十分之一。从叙事线索、叙事肌理来看,贾家的衰败先在宁国府表现出许多征兆,而后才在荣国府显现,如果说《红楼梦》是一部封建贵族世家衰败的历史画卷,那么在这张画稿上,宁国府是荣国府的一个小样。可以说是“造衅开端实在宁”、“家事消亡首罪宁”。贾珍正是宁国府的败家子。 第二回冷子兴介绍说: 当日宁国公与荣国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宁公居长,生了两个儿子;宁公死后,长子贾代化袭了官,也养了两个儿子:长名贾敷,岁上死了,只剩了一个次子贾敬,袭了官,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别事一概不管。幸而早年留下一子,名唤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作神仙,把官倒让他袭了。他父亲又不肯住在家里,只在都中城外和那些道士们胡羼。这位珍爷也生了一个儿子,今年才十六岁,名叫贾蓉。如今敬老爹不管事了,这珍爷那里干正事?只一味高乐不了, 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敢来管他的人。 第四十五回赖嬷嬷也讲:“(贾珍)只是着三不着两的。——他自己也不管一管自己,这些兄弟侄儿怎么怨的不怕他?”那焦大说得更显露:“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这是对贾珍形象和性格的基本概括。可以说他和荣国府的贾赦是一路货色,只是比贾赦更年轻气盛、气指颐使、肆无忌惮。 围绕着秦可卿之死,从第七回“焦大骂主”,贾珍与秦可卿的“爬灰”被焦大当众揭破,就开始铺述贾珍的给宁国府带来的祸害。上梁不正下梁歪,宁府“”不止贾珍一人。第九回“茗烟闹学”描写“金荣越发得了意,摇头咂嘴的,口内还说许多闲话,”又扯出一个贾蔷,“贾蔷,亦系宁府中之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如今长了十六岁, 比贾蓉生的还风流俊俏。他弟兄二人最相亲厚,常共起居,宁府中人多口杂,那些不得志的奴仆们, 专能造言诽谤主人,因此不知又有什么小人诟谇谣诼之辞。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金荣口无遮拦,将宁国府贾珍、贾蔷与秦可卿的之事公开嚷嚷出去,直指秦氏。秦可卿接连听到这些骂语,才得了“心病”。尤氏隐瞒地说:“这个病得的也奇”,“这病就是打这‘用心太过’上得的”。秦可卿是在事情败露后,死于宁国府的“诟谇谣诼”闲言碎语之下。连“贾珍想亦风闻得些口声不大好,自己也要避些嫌疑”。 贾珍的还表现在聚众豪赌,恣意取乐,无事生非。第七十五回描写:贾敬去世,“贾珍近因居丧,每不得游顽旷荡,又不得观优闻乐作遣。无聊之极,便生了个破闷之法。日间以习射为由,请了各世家弟兄及诸富贵亲友来较射。因说:‘白白的只管乱射,终无裨益,不但不能长进,而且坏了式样,必须立个罚约,赌个利物,大家才有勉力之心。’因此在天香楼下箭道内立了鹄子,皆约定每日早饭后来射鹄子。贾珍不肯出名, 便命贾蓉作局家。这些来的皆系世袭公子,人人家道丰富,且都在少年,正是斗鸡走狗,问柳评花的一干游荡纨绔。因此大家议定,每日轮流作晚饭之主,——每日来射, 不便独扰贾蓉一人之意。于是天天宰猪割羊,屠鹅戮鸭,好似临潼斗宝一般,都要卖弄自己家的好厨役好烹调。 不到半月工夫,贾赦贾政听见这般,不知就里,反说这才是正理, 文既误矣,武事当亦该习,况在武荫之属。两处遂也命贾环、贾琮、宝玉、贾兰等四人于饭后过来,跟着贾珍习射一回,方许回去。 贾珍之志不在此,再过一二日便渐次以歇臂养力为由,晚间或抹抹骨牌,赌个酒东而已,至后渐次至钱。如今三四月的光景, 竟一日一日赌胜于射了,公然斗叶掷骰,放头开局,夜赌起来。家下人借此各有些进益,巴不得如此,所以竟成了势了。外人皆不知一字。近日邢夫人之胞弟邢德全也酷好如此, 故也在其中;又有薛蟠,头一个惯喜送钱与人的,见此岂不快乐?邢德全虽系邢夫人之胞,却居心行事,大不相同。这个邢德全只知吃酒赌钱、眠花宿柳为乐,手中滥漫使钱,待人无心,因此都唤他‘傻大舅’。薛蟠是早已出名的‘呆大爷’。今日二人皆凑在一处……”接着这伙恶少恋童吃酒,拍案骂娘,醉酒撒风。贾珍祸害了宁国府不算,还聚合了一帮恶少,为非作歹。 (二)宁国府是《红楼梦》叙事结构的一条意脉 《红楼梦》整体叙事框架:宁国府和荣国府两条支脉交互演进,以荣国府正面叙事,以宁国府侧面衬托。贾珍沿着“淫于宁、乱于宁、衰于宁、终于宁”的路子走下去,宁国府最早显露衰败的征兆,荣国府渐渐披露;宁国府最早败家,荣国府维持残局。 早在秦可卿出丧的时候,已是内囊尽上,入不敷出。只是贾珍为了曾与自己关系暧昧的儿媳,不惜尽其所有罢了。日后很快就陷入经济上的紧巴的状态之中。第五十三回黑山村庄头乌进孝来交租,竟只有往年的一半。贾珍非常不满意,说照这样下去,宁国府的年没法过了。个庄子,两处报了旱涝,其它各处一个送得比一个少,宁国府的收入已到了维持的地步。 第六十四回为其父贾敬办丧事,连棚杠孝布的钱都没付清, “一日,有小管家俞禄来回贾珍道:‘前者所用棚杠孝布并请杠人青衣,共使银一千一百十两,除给银五百两外,仍欠六百零十两。昨日两处买卖人俱来催讨,小的特来讨爷的示下。’贾珍道:‘你且向库上领去就是了,这又何必来问我。’俞禄道:‘昨日已曾上库上去领,所剩还要预备百日道场及庙中用度,此时竟不能发给。所以小的今日特来回爷,或者爷内库里暂且发给,或者挪借何项 , 吩咐了小的好办。’贾珍笑道:‘你还当是先呢,有银子放着不使。你无论那里借了给他罢。’俞禄笑回道:‘若说一二百,小的还可以挪借,这五六百,小的一时那里办得来。’贾珍想了一回,向贾蓉道:‘你问你娘去,昨日出殡以后,有江南甄家送来打祭银五百两, 未曾交到库上去,你先要了来,给他去罢。’贾蓉答应了,连忙过这边来回了尤氏,复转来回他父亲道:‘昨日那项银子已使了二百两,下剩的三百两令人送至家中交与老娘收了。’贾珍道:‘既然如此,你就带了他去,向你老娘要了出来交给他。……下剩的俞禄先借了添上罢。’贾蓉与俞禄答应了……”六百零十两银子,库里都无法支出,贾珍手头又没有,只好先将江南甄家刚送的吊祭银五百两去支付,结果也已使了二百两,还不够,只好让下人先垫上,堂堂的宁国府当年挥金如土,掷银若灰,而如今贾珍的日子已过得东挪西凑,以后还不知如何应付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造衅开端实在宁”(2) 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已指出:“如今这荣宁两府也都萧索了,不比先时的光景。”脂砚斋在侧批中提醒读者:“记清此句,可知书中之荣府已是末世了。”第五十三回黑山村庄头乌进孝来交租,是整个贾府经济衰败的缩影。在写宁国府衰败的同时,也在不经意之处提到了荣府的今不如昔,日渐衰落。贾珍、贾蓉与乌进孝对话中透漏出了荣府这两年赔进了许多,又没添银子的产业。可见,宁荣二府都是在走下坡路。但荣国府的衰败之迹,是在第七十二回贾琏为老太太八十大寿,请求鸳鸯偷拿老太太的金银器去典当,才披露的;而宁国府衰败之迹,则早已显露。 (三)衰落阴冷之气笼罩贾府 第七十五回写贾珍全家过中秋,“那天将有三更时分,贾珍酒已八分,大家正添衣饮茶,换盏更酌之际,忽听那边墙下有人长叹之声。大家明明听见, 都毛发悚然。……一语未了,只听得一阵风声,竟过墙去了。恍惚闻得祠堂内槅扇开阖之声。只觉得风气森森,比先更觉凄惨起来,看那月色时,也淡淡的,不似先前明朗。众人都觉毛发倒竖。贾珍酒已吓醒了一半,只比别人撑持得住些,心下也十分疑畏,便大没兴头。” 宁国府子孙丧家败业,天怒人怨,连祖宗在天之灵亦怒。但贾珍依旧胡作非为。第六十四回借贾琏的眼睛,透视出在贾敬丧事期间,“贾琏素日既闻尤氏姐妹之名, 恨无缘得见。近因贾敬停灵在家,每日与二姐三姐相认已熟, 不禁动了垂涎之意。况知与贾珍贾蓉等素有聚麀之诮。”只这一笔就入木三分地写尽了贾珍的。《礼记曲礼上第一》:“夫唯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汉代郑玄注:“聚,犹共也。鹿牝曰麀。”用王熙凤的话可作形象的注解:“妹妹的声名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 又和姐夫有些首尾,‘没人要的了你拣了来,还不休了再寻好的。’我听见这话,气得倒仰,查是谁说的,又查不出来。这日久天长,这些个奴才们跟前,怎么说嘴。”虽然王熙凤说这些话是故意给尤二姐听的,但也从侧面披露了贾珍与尤二姐风声不雅。贾琏因知道贾珍的丑行,才敢乘隙而入,加入“聚麀”之列。“因而乘机百般撩拨, 眉目传情。那三姐却只是淡淡相对,只有二姐也十分有意。但只是眼目众多,无从下手。 贾琏又怕贾珍吃醋,不敢轻动,只好二人心领神会而已。……遂托相伴贾珍为名,亦在寺中住宿,又时常借着替贾珍料理家务,不时至宁府中来勾搭二姐。”打这才促成了贾珍一手包办、张罗贾琏偷娶尤二姐。 如果说贾珍比贾政、贾赦有威有胆,除去他上面没有贾母的干涉和制约而外,是他在宁国府说了算数,自己有一片小天地,任其胡作非为。第八十八回写贾珍“听见门上闹的翻江搅海。叫人去查问,回来说道:‘鲍二和周瑞的干儿子打架。’贾珍道:“周瑞的干儿子是谁?”门上的回道:‘他叫何三,本来是个没味儿的,天天在家里喝酒闹事,常来门上坐着。听见鲍二与周瑞拌嘴,他就插在里头。’贾珍道:‘这却可恶!把鲍二和那个什么何三给我一块儿捆起来!’” 宁府之乱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贾珍的应了第二回冷子兴演说中已提到实质性的原因:“这珍爷那里干正事?只一味高乐不了,把那宁国府竟翻过来了,也没有敢来管他的人。”无疑,贾珍是祸首。宁国府被抄后,他和贾蓉被拘,可怜赫赫宁国府只剩得尤氏婆媳两个,并贾珍的妾佩凤、偕鸾二人,连一个下人也没有。真可谓:“故人通贵绝相过,门外真堪置雀罗。”(司马光诗句) 上面是贾珍的形象以及宁国府在《红楼梦》整个叙事结构的深层意蕴。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贾珍冒死收养皇帝政敌的遗孤” 刘心武“贾珍冒死收养皇帝政敌的遗孤”,是借助想象探佚“曹雪芹的构思” 刘心武先生关于贾珍的形象除却在《刘心武揭秘〈红楼梦〉》这部著作谈及以外,还在《红楼望月》写了两篇文章:《贾珍何罪》《贾珍尤氏的夫妻生活》,为了全面了解他的观点,我们不妨将《贾珍何罪》部分引录如下: 八十回后贾府被抄家治罪,应该是宁国府罪过最大祸事最重。高鹗续书时,确实把宁国府的祸事写足了,“府第入官,所有财产房地等并家奴等俱造册收尽”,赫赫宁府只剩得尤氏婆媳并佩凤偕鸾二妾。荣国府却得以保全而且“复世职政老沐天恩”。贾赦一家仅贾赦本人被鞫,贾琏凤姐丧失了财产,人却逍遥法外。独宁国府不仅贾珍,连贾蓉也被鞫,彻底完蛋,这究竟是出于何等重罪?高鹗实在无法写圆。据他写来,贾珍被参的罪状,一是“强占良民妻女为妾不从逼死”,这是指尤二姐一事,但娶尤二姐的是贾琏,先指使已和尤二姐退婚的张华告状后来又遣人追杀张华,并加以凌辱而造成尤二姐死亡的是王熙凤,贾珍充其量是他们的帮凶,怎算得上“首罪”“首犯”?二是其妻妹尤三姐自刎掩埋未报官,这样的罪过实在重不到哪儿去;当然,贾珍在国孝家孝期间以射鹄子为名,聚众赌博,也是一罪,但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罪。 …… 我以为第七十五回所明写的荣国府贾政替被罪的甄家藏匿财物一罪,确实还不是整个贾氏家族的“首罪”,更非“造衅”的开端,因为宁国府的贾珍,藏匿的不是一般的罪家,也不仅是其财产,而是大活人——秦可卿,这本来也是写得比较明白的,早期稿本的第十三回,回目原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说为“秦可卿淫上天香楼”),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只有曹雪芹遵照脂砚斋意见而删改过的文字,在这些文字里我们所知道的只有贾珍与秦可卿的畸恋,以及一个丫头的突然触柱而亡及另一个丫头誓守亡灵再不回府,还有规模体例惊人的丧事,等等。 我们与刘心武先生关于对《红楼梦》贾珍形象的解读,到底区别在哪里呢? (一)贾珍性格结构是多层次、多侧面的,在其社会交往的长期过程中,有时表现出肯定的素质,有时表现出否定的素质,但性格的流变过程中,总会呈现出主导的方面和非主导的方面。刘心武先生认为贾珍性格中肯定的因素是主导的方面。“通观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的前八十回,贾府的男主子里,惟有贾珍比较有阳刚之气,他比贾赦豪放,比贾政通达,作为族长,他让贾母等长辈挑不出错来,跟同辈的兄弟妹妹们也能和平共处,他与尤氏大体上算得恩爱。”“书中关于他的重要情节……有清虚观打醮时组织现场,教训子侄,年关时负暄收租,分派年货,中秋时率妻妾赏月,壮胆呵斥墙角怪叹,在这些情节里,曹雪芹准确而生动地写出了一个壮年贵族的风度气派。” (二)刘心武先生认为,贾珍性格结构中否定的素质是非主导的方面,他说:“当然,贾珍的声色享受,书中明写暗写之处甚多,这是一个肉欲旺盛而强壮的男子,但他并未像贾赦欲占鸳鸯那样‘牛不吃水强按头’,他和尤二姐的有染以及对尤三姐的垂涎,也没有采取强逼强占的方式,也不见他有对灯姑娘、鲍二家的那种‘不管腥的臭的’一律馋嘴的掉份行为,他虽‘不干净’却保持着贵族府第门狮子般的堂皇”。 (三)刘心武先生认为贾珍和秦可卿是有真正的感情的。他说:“贾珍是真爱秦可卿”,又说:“曹雪芹虽然对贾珍、秦可卿的恋情写得很含蓄,由于后来又删去了大段文字,更令人如坠雾中,但我们读那些有关的文字,还是能品出味来,就是秦可卿对贾珍,有主动的一面,很难说是贾珍强迫了她。这就跟《雷雨》里的繁漪和周萍一样,很难说究竟谁欺负了谁,谁勾引了谁。我觉得,曹雪芹他其实是很客观地来对待贾珍和秦可卿之间的恋情,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他们就那么相互爱恋了。生活,人性,就那么复杂,那么诡谲。”这显然与我们前面对贾珍的形象解读是不同的。如果说是在文学欣赏的范围讨论,那么只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不存在什么本质的差别。但将刘心武先生的说法放到他的“秦学”范畴去审视,问题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他认为贾珍有“阳刚之气”,这是男子汉敢作敢为、有胆有识的气质。具有这样品质的人,他才敢“冒死收养皇帝政敌的遗孤”秦可卿,他才敢参与废太子残余势力的政治阴谋活动,他才敢引领人传递让秦可卿自尽的信息。否则贾珍怎样走进“秦可卿故事新编”之中呢?可见,对贾珍形象的看法,决不是什么欣赏的不同,而是受“秦学”整体故事框架制约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贾珍何罪之有” 从发问“贾珍何罪之有”到否定《红楼梦》叙事结构 刘心武先生认为:贾珍何罪之有?因为导致贾珍和贾蓉被拘、宁国府被抄的罪责,远不如贾赦、贾政的罪恶深重。贾赦逼勒石呆子谋取古玩、通过贾琏跑动交结平安州外官,贾政隐藏钦犯甄家被抄财物,这些在封建时代都是滔天大罪,必然导致荣国府“家亡人散各奔腾”,因此八十回以后必写到荣国府的“树倒猢狲散”,贾政必被治罪,绝不可能有高鹗笔下的那些“复世职政老沐天恩”的叙事内容。那么《红楼梦》开篇:“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萁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言外之意是没有道理的,“高鹗实在无法写圆”。可见,刘心武先生是把“贾珍何罪之有”作为切入口,直接伸向《红楼梦》叙事结构的设置和安排,特别是对后四十回叙事内容的否定。这与我们前面分析宁国府在《红楼梦》整个叙事结构中的作用也是不同的。对此,也不能简单地从欣赏的角度看待它们的差别。这里牵涉到对后四十回叙事结构如何安排的大问题。刘心武先生认为,如果按照百二十回《红楼梦》文本的设置,宁国府被抄,贾珍父子被拘是不合乎道理的,因为从《红楼梦》文本的描写来看,贾赦、贾政、贾琏他们比贾珍父子罪过更大,理应比贾珍父子受到的惩处更要严重。而现在《红楼梦》的文本描写恰恰相反,因此,他才说出“贾珍何罪” 之有?《红楼梦》文本后四十回之所以存在着这些问题,直接的原因是“高鹗实在无法写圆”,因为他没有能吃透和领悟“曹雪芹的构思”。于是自然导入刘心武先生“秦学”研究的目的就是寻找曹雪芹曾经写过,或打算写的那个构思。 到此为止,我们已经明白刘心武先生没有从《红楼梦》文本中找到任何根据,在《刘心武揭秘〈红楼梦〉》一书中也很少谈到贾珍形象,而却能构思所谓秦可卿是皇室的后裔,“贾珍冒死收养皇帝政敌的遗孤”这一情节,关键是凭借想象去探佚“曹雪芹的构思”。于是产生了刘心武先生的主观判断,他说:“我以为第七十五回所明写的荣国府贾政替被罪的甄家藏匿财物一罪,确实还不是整个贾氏家族的‘首罪’,更非‘造衅’的开端,因为宁国府的贾珍,藏匿的不是一般的罪家,也不仅是其财产,而是大活人——秦可卿,这本来也是写得比较明白的……按曹雪芹原来的计划,他是要写出宁国府贾珍冒死收养皇帝政敌的遗孤秦可卿这一情节的,但这样写太容易酿成文字狱了,不得不按脂砚斋的意见大删大改”。 像如此重要的情节,刘心武先生只用“我以为”便立论了,正像孙玉明先生所指出的“‘想当然尔’,存在于刘心武解读《红楼梦》立论与求证的诸多环节之中。‘他往往先是脑子里面武断地存有某种想法,然后去找证据。那些证据很多都不是硬证、铁证,有些竟然是历史上根本查不着的。’”“学者和小说家还是有一条严格的分界的:揭秘《红楼梦》和百家讲坛让刘心武从一个小说家变为一位做学问的学者,学者与小说家遵循的几乎是完全不同的原则,前者需要虚构、夸张、想象,而后者则需要实事求是、有板有眼、一丝不苟。刘心武提出的‘学术小说’的口号,对于小说是不是有些枯燥,而对于学术是不是有些不严肃了呢?” ③孙玉明先生的批评是有道理的。但同时引发我们思考一个问题,刘心武作为一个著名的小说家,他明知《红楼梦》文本没有这样的根据,那么他为何“想当然尔”呢?是分不清什么是创作和学术的界限,显然不是这么简单。看来我们要搞清这个问题,还应当思考双方对话是否在一个平台上?言语是否在一个范畴内? 否则争论来,争论去,往往形成各说各有理,各唱各的调。 我从一位从事探佚学研究的学者的文章,受到了启发。梁归智先生说:“探佚学把‘续书’的创造性工作交给每一个认同探佚的读者,实在是探佚学的最佳命运和最具神韵之处。探佚学因此获得了不竭的生命力与永恒的青春。当然不能因此降低对具体探佚时的‘科学性’要求,也就是要注意探佚的限度。但最耐人寻味的是,探佚学激发了每一个认同探佚读者的阅读能动性,最大限度地调动起他们的文化积累、艺术想象和思辩思考,使《红楼梦》成为一个阅读的‘空筐结构’,从而拓展了阅读的空间,这正是一种极富有能动性创造性的阅读,也从一个方面增加了《红楼梦》的意义和魅力。”④ 说明白些,探佚空间要有创造性,要在《红楼梦》阅读“空筐结构”中拓展。如此说来,探佚是二度创作。探佚学与文学创作趋于合流,已成为当代新索隐派的一个特征。当然刘心武先生在这种理论的指导下,加之小说家创作的优势,一下子就成为新时期新索隐派的的代表人物,推出了“秦学”,推出故事新编中秦可卿、贾珍、贾元春等一系列形象。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 心武“秦学”的元春辨析 贾元春形象是刘心武先生揭秘《红楼梦》中的第二号人物,为什么能受到如此重视,因为她在“秦学”中是重要的一个人物,被称为贾府的“两翼”之一。因此,我们不能不对这个人物形象进行辨析。当然,最基本的方法,就是把《红楼梦》与“秦学”中不同的贾元春对比来谈,才能清楚地认识到,“秦学”已经背离《红楼梦》的文本。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红楼梦》中贾元春的形象 刘心武笔下的贾元春已完全不同于《红楼梦》中贾元春的形象 我们首先要看到,刘心武先生对贾元春形象在整个叙事结构中的基本定位,已与《红楼梦》文本大不相同了。在《“秦学”探佚的四个层次》中,他作了明确而简要的说明:“从关于秦可卿之死与贾元春之升的对比性描写及全书的通盘考察中,发现曹雪芹的艺术构思中,是让秦可卿与贾元春作为祸福的两翼,扯动着贾府盛衰荣枯”。依照这个总体的定位,他从《红楼梦》文本中摘出几个细节,作了进一步的探佚。只有认清这一点,才能明白他的解说。 1贾元春“原型应该是另一个跟曹雪芹平辈,但年龄大许多的姐姐。……在小说里,就是指贾元春。” 2“在第二十九回,袭人告诉宝玉说,昨儿贵妃打发夏太监送出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那么贾元春为什么要在五月初一到初三安排去清虚观打醮?我下面说出的这个事情难道又是巧合吗?查阅所有康熙的儿子的生卒年,我就发现,只有一个人生在阴历五月,只有一个人生在阴历的五月初三,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废太子,就是胤礽。胤礽一生很悲苦,两立两废,在废了以后又被囚禁了十多年,眼睁睁看着一个没被立过太子的四阿哥当了皇帝,才咽了气。” 3“她对太子府的一些隐秘事情,就会有所耳闻,有所觉察;关于她自己家族藏匿了一个从太子府里面偷渡出去的女婴,她后来也是能够获得这个信息的,……她揭发了那个被藏匿的女子的真实身份,造成了那个女子的死亡,尽管她觉得自己忠于皇家律法是正确的,也没导致自己家族受到处罚,甚至还相当‘风光’地了结了那段‘孽缘’,但她内心里毕竟不安,她就私下里派太监给家里送银子去,让家人给那女婴的父亲打平安醮,以免冤家来跟她纠缠。” 4“那么贾元春跟着皇帝,就过了一段很美好的生活,但是好景不长,正像秦可卿可怕的预言一样,‘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在乾隆元年、二年、三年,这三个美好的春天过去之后,在第四春的时候,就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现实中的曹家,这次是遭到了灭顶之灾,彻底毁灭。小说当中的贾家,最后也是彻底毁灭。”① 从上面的描述可以看出,刘心武先生对贾元春形象的基本定位,是同他“秦可卿故事新编”的整体艺术构思一致的,紧紧地将她纳入太子府与当今皇室的政权斗争之中,从表象看似乎与《红楼梦》中的贾元春形象相近,实质上她已完全不同《红楼梦》中贾元春的形象。因此,我们还得看一看《红楼梦》文本中贾元春的形象,才能找到判断问题的坐标。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文本中贾元春的形象只是一个过场人物 在《红楼梦》的故事中,贾元春是贾府的大小姐,进宫后由女尚书到皇妃。她的亮相,只有两次简洁的细节描写,没有形成丰满的性格。她虽然出场不多,但由于她处在整个叙事情节演进所形成的“势”的至高点,就像一个无形的影子,隐含在《红楼梦》的整体叙事结构之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一条意脉,牵制着贾府命运的演进和走向,影响着贾府众多人物,特别是宝玉的生活道路。贾元春同秦可卿一样,在《红楼梦》叙事结构中也是一个过场人物,她所担负的艺术使命,更多的表现在叙事功能上。 《红楼梦》第二回,冷子兴介绍荣国府时,谈到贾元春的降生和入宫:“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生在大年初一,就奇了”;“政老爷的长女名元春,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中作女史去了”,一个“贤”字向我们透露了许多信息。封建时代衡量女性用“贤”,无非是恪守封建的妇道,常常与温顺、谦恭和贤良的品性分不开。试想当初在选入宫做女史的名门佳秀中,她脱颖而出,邀得皇上的“宠幸”,靠的不仅仅是才貌。归省时,她对姊妹们说:“我素乏捷才,且不长于吟咏。”她做的诗平平,制的灯谜诗,也“无甚新奇”,宝钗等人“一见就猜着了”。但她题词命匾时却很讲究封建正统标榜的“贤孝才德”,将“杏帘在望”改为“澣葛山庄”。“澣葛”典出《诗经周南葛覃》,这首一个妇女将要回娘家省亲所唱的歌,被封建文人吹捧为颂“后妃之德”。点墨之中,映出元妃的情感。在刻画她的不多的笔墨中,更多的则是礼教的压抑和人性的这一矛盾,贯穿元妃性格的始终,成为她两次亮相时展示出的矛盾心理。她有贵妃尊贵和虚荣的一面,也有人的本能的,向往自由,渴求亲情,充满,然而在“君临天下”的时代,“君门一人天由生,唯有宫莺得见人。”她的被压抑了,被窒息了。 元春“才选凤藻宫”,晋升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贾琏堂而皇之地吹捧:“如今当今(指皇上)体贴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在贵贱上分的。”对皇上感恩戴德,给贾家带来莫大的荣誉,也给贾府的权势罩上了更大的光环。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在封建社会里,“对于王公本身,结婚是一种政治行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而绝不是个人的意志。” 元妃的晋升像一阵春风吹拂,使走向衰败的贾家得以复苏。贾家把“元妃归省”当作头等大喜事,兴建有三里半大的“省亲别院”(大观园),用五万两银子去姑苏采买小戏子;置办彩灯花烛并各色帘帐;用纱绫扎成花灯,石栏上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如同盛大的节日,使贾府门庭光耀,喜气盈门。 《皇恩重元妃省父母》这一回是贾元春第一次亮相。归省那天晚上,“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影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景象,富贵风流。”元妃在轿里看到大观园的景色,点头叹道:“太奢华过费了”。 当元妃来到祖母正室的时候,百感交集:“贾妃垂泪,彼此上前厮见,一手挽贾母,一手挽王夫人,三人满心皆有许多话,但说不出,只是呜咽对泣而已。邢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春、探春、惜春等,俱在旁垂泪无言。”“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这时不说不笑,反倒哭个不了,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能一见!”说罢,元妃又哽咽起来,伤心之极。此时元春的心里充满对“不得见人的去处”的幽怨,流露出享受不到青春欢乐的孤寂,但她摆脱不了也不想摆脱这种充满矛盾的痛苦生活。 当贾政在帘外问安,元妃无奈地向她的父亲说:“今虽富贵,骨肉分离,终无意趣。”这话吐露出她对封建皇权的幽怨,对“天伦之乐”的渴望。贾政何尝不能领悟这话外之音,然而却在帘外含泪讲一番吹捧皇恩的封建道理,规劝女儿“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不负上眷顾隆恩”。 当太监启奏“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时,她“不由得满眼又滴下泪来,却又勉强笑着,拉了贾母、王夫人的手不忍放”。元妃嘴上说些“官话”,劝对方“何必过悲”,而她内心却比别人更悲伤,于是,强忍隐痛返宫去了。在写元春的儿女之情的同时,曹雪芹没有放过对元妃至尊地位的描写,对贾府未来的关切。她把希望寄寓在弟弟宝玉身上,自入宫后,时时传信与父母:对宝玉“千万好生扶养,不严不能成器,过严恐生不虞”,切盼宝玉“成器”,延续贾府昔日的辉煌。省亲时她对宝玉周围的姊妹细细地品味,觉出宝钗举止也有“贤”的一面,流露出偏爱之意。在端午节赐给诸弟妹礼物时,独宝钗和宝玉一样,隐含了对宝玉婚娶选择的倾向。 元春有女性善良的心地,对于贾府地位低微的戏子待遇宽厚,并不苛求。归省时,以她特有的皇妃高贵身份,将“省亲别院”题名为“大观园”,又把一些庭院楼阁赐名为“潇湘馆”、“怡红院”、“蘅芜院”、“大观楼”、“缀锦楼”、“含芳阁”等。回宫后,念及这些庭院空锁着,便下谕命宝玉与小姐们搬入园中居住。 《省宫闱贾妃染恙》是贾元春第二次亮相。得知元妃染恙,贾府大小女辈们纷纷入宫探询,元妃含泪说:“父女弟兄,反不如小家得以常常亲近!”淡淡一语,恰是对“省亲”时所说的“不得见人的去处”一语作的注脚,用哀怨的笔调表现元妃最后的归宿;第九十五回元春弥留之际,“贾母、王夫人遵旨进宫,见元妃痰塞口涎,不能口语,见了贾母,只有悲泣之状,却没有眼泪。贾母进前请安,奏些宽慰的话。少时,贾政等职各递进,宫嫔传奏,元妃目不能顾,渐渐颜色改变。”四十三岁短暂生命的她,含恨离开人间。 贾氏四姐妹中,元春是佼佼者,得天独厚,地位煊赫。第五回“太虚幻境”的金陵十二钗判词对元春的判诗是:二十年来辨是非, 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争及初春景, 虎兔相逢大梦归。 她从二十岁入宫到四十三岁病逝的二十来年中,虽比迎、探、惜“三春”要显贵,可是在“不得见人的去处”生活,毕竟是人生的不幸。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寻相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啊,须要退步抽身早。 这是小说中贾元春的命运写照。在金陵十二钗的排行中,贾元春仅次于林黛玉和薛宝钗。她的亮相,场面之大,在《红楼梦》叙事结构中占据首位。值得注意的是,她向父母提出奉劝和忠告,是贾府的“自家人”,想事做事,把贾府的利益放到心上,当看到省亲的排场豪华之极,她强调太奢侈、太过分;在与贾母王夫人见面时,她不以皇妃身份而荣,而为幽闭深宫一家人不得团聚而悲;面对恭肃迂腐的父亲,她强调天伦之乐,不愿骨肉分离;见了宝玉,也携手揽于怀内,泪如雨下。因而曹雪芹写到她去世后对父母的劝告,是水到渠成,同秦可卿给王熙凤托梦,表达的忧思和情感是一致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恨无常》(1) 曹雪芹关于贾元春的判词和《恨无常》曲,对角色有非常明确的预言 刘心武先生说:“在红学发展过程中,有一个说法,认为《红楼梦》有四个不解之谜,这四个不解之谜是:贾元春判词之谜、贾元春《恨无常》曲之谜……四个不解之谜里,四个死结里,两个都与贾元春有关。可见《红楼梦》第五回里关于贾元春的判词和《恨无常》曲,是难啃的硬骨头。可是,这两个谜非破解不可,这不仅关系到我们对贾元春这个人物的理解,也关系到我们对整部书的理解。” 关于贾元春判词的解释,刘心武先生是从他“秦学”的整体思维出发的。他说:“如果贾元春的原型,果然是先在胤礽、弘皙身边,后到弘历身边,最后有幸成为弘历身边一个受宠的女子,那么小说为什么最后要写三个春天过去以后,在第四个春天她就悲惨地死去了呢?在生活当中发生了什么原型事件呢?现实当中这个女子,想必也是在乾隆四年的时候,悲惨地死去了。其实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五回中,关于贾元春的判词和《恨无常》曲里面,就对这个角色的命运有了一个非常完整的勾勒,有了非常明确的预言。但是红学界从来都对第五回里面关于贾元春的判词和《恨无常》曲有争议。”于是他解释说: 1“在多数的版本上都叫做“二十年来辨是非”,实际上在古本《红楼梦》里面,不完全是这样的写法,起码有两个古本里面,它写的是“二十年来辨是谁”,这很值得我们思考。很可能这样的古本里边的这个句子,更接近于曹雪芹的原笔原意。她二十年来,一直在判断有一个人究竟是谁,这个人绝不是皇帝,皇帝是谁还用她去判断吗?她所判断的,就是小说里面的秦可卿。” 2“她的原型给乾隆怀了孩子,孩子却并没有能顺利地落生。所以‘榴花开处照宫闱’,那个石榴树开着花,石榴树开花就意味着要结石榴果,但是结出来没有呢?它不是“石榴结处照宫闱”,它仅仅是“榴花”,并没有完全结成石榴。这一句就点出来,贾元春她是处于这么一种状态。” 3“如果你把‘三春’理解成三个春天,也就是说把‘三春’理解为三个美好的年头的话,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一年固然有四季,但如果我们觉得我们三年都过得不好,我们就可以说这三年是‘三冬’,因为冬天一般就让人觉得比较寒冷。‘三春’则应该是指美好的年头一共有三个。” 4“关于贾元春判词的第四句‘虎相逢大梦归’。……后来的通行本写的都是‘虎兔相逢大梦归’,这是《红楼梦》研究当中一个很热门的话题。……我个人的意见是这样的,我认为,曹雪芹的原笔原意,应该是‘虎相逢大梦归’。……在虎兔相逢,两兽恶斗当中,贾元春如何了结呢?‘大梦归’。这个你应该能理解,就是意味着她死掉了,人生如梦,魂归离恨天,就是死掉了。” 本章开篇为什么首先提出“刘心武先生对贾元春形象的基本定位”的问题呢?把他所阐述的贾元春形象,与《红楼梦》文本中的贾元春形象一对照,便会发现两者截然不同。原因便是“定位”的差异。二者形象内涵及其在叙事结构中作用的差异,构成了一个《红楼梦》的贾元春,一个“秦学”的贾元春。只不过刘心武先生把“秦学”的贾元春视为曹雪芹原来构思中的贾元春罢了,当然和《红楼梦》文本不同。既然“定位”这样的前提都不同,那么在具体的问题上再争论,也是各执一词。因此,我们必须回到《红楼梦》文本中,从贾元春形象谈起,否则就没有对话的平台。下面结合贾元春的形象,分析她的判词。 《红楼梦》文本中贾元春是一个过场人物,她的形象本身的性格内涵是一个层面;她这一形象在《红楼梦》整个叙事结构中的作用又是一个层面。先说贾元春本身的性格内涵。 《红楼梦》刻画贾元春性格的笔墨并不多,她的性格虽不丰满,但性格组合的对立因素却很鲜明,她性格的一极是女性的感情和,是人性的一面;另一极是礼教意识对人性制约和压抑的一面,既有封建社会集体无意识对女性的自我约束,又有皇宫禁闭下女性灵与肉双重自由的丧失。这性格两极的统一,外在表现是元妃“母仪天下”的端庄,内在的却是她情感和被禁锢的痛苦和无奈。因而她三次亮相都是在倾诉对亲情的渴望。 省亲时:“送我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今虽富贵,骨肉分离,终无意趣。” 生病中:“父女兄弟,反不如小家得以常常亲近!” 逝世前:“只有悲泣之状,却没有眼泪。” 元春在瞬间表达的情感,是她长期压抑下的情感流露。省亲短暂的时间,刻画她悲伤至泣,用“垂泪”、“呜咽”、“忍悲强笑”、“哽咽”、“哭泣”、“泪如雨下”、“满眼又滴下泪来”等不同的字样。试想一个青春女子在深宫禁闭,受到多少灵与肉的折磨和摧残。她由宫女,进到女尚书,再晋升为贵妃。这人生的三部曲,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过着伴君如伴虎的生活,她的全部思维都被禁锢到皇上之所“是”为是,皇上之所“非”为非。她的思维、情感和都被冻结了。她度过漫长寂寞而孤苦的生活,打发日渐凄凉而悲哀的日子。元春正是在这种特定的生活中,“二十年来辨是非”。当她理解了人生的意义的时候,已是“芳魂消耗”。 元春的青春,无论是从生理年龄上讲,还是她贵为皇妃的地位来说,都处在最红火的时段,榴花似火红,“榴花开处照宫闱”,正是指她人生的这个阶段。古人常将“榴花”喻美人,“绿鬓愁中减,红颜啼里灭”。她的人生之旅却从此由盛而衰。如果把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比作“初春”,那么暮春就已接近“开到荼花事了”。 “三春怎及初春景”,三春何意?《红楼梦》多次使用“三春”一词: 勘破三春景不长(惜春判词) 将那三春看破(虚花悟) 三春去后诸芳尽(秦可卿语) 软衬三春草(蘅芷清芬) 三春事业付东风(咏柳絮) “三春”一般指孟春、仲春、季春。季春也称暮春,如岑参《临洮龙兴寺玄上人院同咏青木香丛》诗:“六月花新吐,三春叶已长”。清姚鼐《已未春出都留别同馆诸君》:“三春红药薰衣上,两度槐黄落砚前。”“三春”即“暮春”,比喻元春到了人老花黄的地步,生活更加凄苦,荣华富贵的生活填补不了她精神上的孤独和空虚。“三春怎及初春景”,她饱蘸着血泪发出了无奈的感叹。一道宫墙,两个世界。与父母同居一城,犹如“山高路远”。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恨无常》(2) 判词是以谶诗的形式出现的,存在许多未定性的空白点,需要我们解读时,调动自己的知识底蕴、生验和认识能力,穿透表面的字句,把握文本的含义。所以,至今有多种解释,但不管什么解释都应以《红楼梦》中的贾元春形象为本,不能任意解读,应遵循文本提供的审美范畴,不能超越文本“召唤结构”的界限。 贾元春这一形象在《红楼梦》整体叙事结构中的作用,大致可以从显结构和隐结构两个方面审视。 显结构主要表现在两个层面: 一个层面是,小说情节含蓄地披露了贾府对皇室既依赖又恐惧的微妙心理。“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皇上一召见贾政,贾府上下都很慌张。“一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府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忽有门吏报道:‘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特来降旨。’吓得贾赦、贾政一干人不知何事,忙止了戏文,撤去酒席,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都太监夏秉忠乘马而至,又有许多跟从的内监。”来人宣贾政上朝陛见。 这种现象说明:皇家内部争权夺利,酿成的瞬息万变的政治风云,有时会把这些贵族官僚抬到“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有时也会把他们推进统治集团“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斗争漩涡,造成他们政治地位巨大的落差,“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埋下“家亡人散各奔腾”的祸根。 另一个层面是,元妃省亲今日之盛,必然走向明日之衰。元春归省的那天夜晚,大观园里张灯结彩,香烟缭绕,树上装饰着用绸绫纸绢做成的花,水上漂浮着用螺蚌羽毛做成的灯。“真是玻璃世界,珠玉乾坤”。第五十三回贾珍、贾蓉和乌进孝对话,披露荣国府为“元妃省亲”挥霍无度,造成内囊空虚。贾珍道:“……比不得那府里,这几年添了许多花钱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却又不添些银子产业。这一二年倒赔了许多,不和你们要,找谁去!”乌进孝笑道:“那府里如今虽添了事,有去有来,娘娘和万岁爷岂不赏的!”贾珍听了,笑向贾蓉等道:“你们听,他这话可笑不可笑?” 贾珍笑道:“所以他们庄家老实人,外明不知里暗的事。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 贾蓉又笑向贾珍道:“果真那府里穷了。前儿我听见凤姑娘和鸳鸯悄悄商议,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 隐结构主要表现在两个层面: 贾元春是一个过场人物,除了在《红楼梦》显结构中担负着重要的使命外,还在隐结构层面上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从宫中传来她的“旨意”,顷刻就在贾府出现不同凡响。在《红楼梦》叙事结构中开拓了一个新的叙事空间,推进了《红楼梦》故事的演进,犹如一颗关键的棋子,关乎大局。大观园是与贾府相对的典型环境,是展示钟鸣鼎食文化的重要窗口,是金陵十二钗活跃的自由天地。如果说《红楼梦》有两个世界的话,那么大观园便是其中一个世界。 大观园为宝玉和贾府的小姐们创造了一个自由的天地,这里与等级森严,时时处处充斥着繁文缛节和令人窒息的封建礼教的贾府不同,迸发出人性的光辉,弥漫着平等的意识,展现出女性的才气,透发了奴仆的心声。正因为这样,宝黛追求爱情和婚姻的自由,得到一个宽松的环境;小姐们吟诗作赋找到一个美好的园林。在这里,贾母等贵族主人享乐,一举一动显示了诗书之家的气派,钟鸣鼎食的景象,豪华富丽的场面;一步一景,再现了翠嶂清流、奇花佳木、亭台楼阁、拱桥曲栏。第四十回至四十一回借着刘姥姥的眼睛透视了中国古典园林大观园。一部大书一半的画卷都是在这里构图、着色和描绘的。 另一个层面:宝黛爱情是《红楼梦》叙事的一条重要意脉,宝玉的婚事,隐隐受到元妃的遥控,第二十八回端午节元妃赏物,独宝玉、宝钗的一个样,透露出微妙的信息;第二十九回清虚观打醮,就把宝玉的婚事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昔日凤姐对黛玉说:“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儿,”真成玩笑了。一连串不遂心的事,惹得黛玉与宝玉又争吵一场。第八十回贾母等人筹划,元妃懿旨提亲,“只有宝丫头最妥”,遂成定论,导致黛玉绝粒自戕,焚稿断情。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曹家接驾康熙帝的历史契合 “元妃省亲”素材源于“康熙南巡”,并与曹家接驾康熙帝的历史契合 刘心武先生说:“第十六回实际上讲的是雍正暴亡和乾隆登基的情况,整个故事发生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小说节奏加快,说‘老爷又往东宫去了’,然后就写到贾元春不但‘才选凤藻宫’,而且得到皇帝的特许,还可以回家省亲了,于是贾府开始为省亲做准备了,这对贾氏宗族是一件天大的事,大家都很喜悦。”这里他把“元妃省亲”和“康熙南巡”看作是前后两个历史事件,从“元妃省亲”上溯二十年,正好是“康熙南巡”那个时间段,与目前学术界将“元妃省亲”的素材源于“康熙南巡”的研究有很大区别。 甲戌本第十六回回前总评说: 借省亲事写南巡,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 学术界对脂砚斋这句批注形成共识:“元妃省亲”的素材来源于“康熙南巡”。元妃省亲的故事背景,小说在第十六回通过贾琏乳母赵嬷嬷和凤姐的对话,非常精彩地披露了当年接驾的盛况。 凤姐笑道:“若果如此,我可也见个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没见世面了。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我偏没造化赶上。” 赵嬷嬷道:“唉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 凤姐忙接道:“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 这一段对话描述的“太祖皇帝仿舜巡”,是由“元妃省亲”引发的。历史上康熙六次南巡,惟有曹家接驾四次,都住在曹寅任职的江宁织造府。在小说中也说是六次,其中贾府一次,王府一次,惟有“江南的甄家”接驾四次。可见,小说文本艺术地再现了“江南的甄家”四次接驾“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红楼梦》文本中这一素材,来源于曹家接驾康熙皇帝南巡的史事,描述与曹家的历史契合。 美国史学家史景迁在《曹寅与康熙》一书中也持同样的看法,他说: 正史和野史中都没有更多曹寅与南巡有关的公开信息。如果没有曹寅的孙子曹霑所写的小说《红楼梦》,这些南巡对个人的任何影响都不得而知。小说十八回描写了皇妃元春回贾家省亲的场景。这一回对省亲写得细致入微;家族铺张的准备和元春随从的排场都暗示这正是皇帝巡视在小说中的变形。 贾家的豪华确切反映了曹寅日复一日为康熙准备奢侈的酒宴和演出的实情。虽然作家从未说贾家如何筹款,其中差额可以从曹寅作为主管丝、铜、米的朝廷官员的活动中补足。虽然曹家没有皇妃,曹寅的两个女儿都嫁给了郡王,皇帝亲自关心这些婚事,命令正白旗包衣佐领主持曹寅大女儿的婚礼安排,并赐御宴。因此曹家社会地位在上升,它富裕并且得到皇帝亲自关注。 对曹寅的孙子曹霑来说这些事必定是家族中口耳相传的见闻,他在小说里利用了这些逝去的辉煌。当然他也同时运用了自己亲身经历的家庭事件,很可能,他那嫁给镶红旗郡王讷尔苏并生下男嗣的姑母,在他幼年时的省亲令人难忘。有时曹霑也有如实反映往事的精确描述,这表明除了家族传闻和个人经历外,他还可以利用史录。 显然,国内外的学者见解颇同,把小说中“元妃省亲”的描写,视为“康熙南巡”的艺术再现,是艺术真实对历史真实的变形、夸张和虚构。对这种小说家的创造,脂砚斋用“出脱”二字,美国学者史景迁用“家族铺张的准备和元春随从的排场都暗示这正是皇帝巡视在小说中的变形。”意思都一样,结论是:“元妃省亲”素材源于“康熙南巡”。而刘心武先生将它们并列成两个前后相隔二三十年的历史事件,其用意很明显,依照“康熙南巡”为历史坐标,定位“元妃省亲”的历史年代,即雍正去世、乾隆登基之际,与他“秦学”的历史背景合榫。 另外,围绕着“秦学”故事的框架,把小说里叙述贾政:“老爷又往东宫去了”的“东宫”,解释为太子弘历住的地方。“东宫”一般指皇储住的地方,但小说里写的“东宫”不是指太子住的地方,而是后妃住的地方。《汉书刘向传》:“大将军秉事用权……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颜师古注:“东宫,太后所居也。”《公羊传僖公二十年》:西宫者何?小寝也。小寝则曷为谓之西宫?有西宫则有东宫矣。“何休注:礼,诸侯娶三国女……夫人居中宫,少在前;右媵居西宫,左媵居东宫,少在后。”从小说的叙述,贾政入朝,从皇上那里出来,“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不正是去后妃那里朝贺“元妃”吗?由此可知,刘心武先生揭秘《红楼梦》,不是从《红楼梦》文本出发,而是按照自己预定的“秦学”框架,去《红楼梦》文本中找一些和自己的观点能拉上的材料,甚至是只言片语,拿来证明自己的观点,而不是整体的审视,从文本中把握基本的内涵。 预示贾元春死亡的那首《恨无常》。关于“无常”一词,刘心武先生的解释不确切。他说:“什么叫无常啊?如果始终不好,就叫常不好,始终好就叫常好;情况总在变动中,没有什么是可以持久的,而且往往那变动也无法预测,因此也就无法控制,无法避免,这才叫无常。”“无常”一义,是梵语的音译,指世间万物都是变易的,有生就有死,有成必有毁,有合必有离……不存在永恒不变的东西。不是“无法控制”、“无法超脱”、“无法预知”的意思,本身就是处在生灭变异之中,在生死存灭之中轮回。另一义特指“死亡”。《性命圭旨》亨集:“忽一日无常到来,则懵懵然而去矣!”鲁迅《书信集致台静农》:“忆前年曾以布面《外套》一本见赠,殆其时已有无常之感。”《红楼梦》“无常曲”便是取此义: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消耗。 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从“死亡”引申出封建时代所谓的勾魂之鬼。鲁迅《朝花夕拾无常》:“至于勾摄生魂的使者的这无常先生,却似乎于古无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八回至五十三回写的是什么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第十四讲、第十五讲专门讲了《红楼梦》的时代背景,把《红楼梦》第十八回——八十回的历史时间“坐实”为“写乾隆元年、二年、三年的事情”。这种提法的本身就不符合文学的规律,文学作品不是历史著作,它所反映的历史背景只能涵盖某个历史阶段,处于“似”与“不似”之间,不能“坐实”到具体的某一年。更何况“坐实”的这部分,囊括了《红楼梦》文本的主体。这个问题是解读和评价《红楼梦》的重大问题。假如我们不辨析清楚,那么连《红楼梦》基本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倒退一步,按照刘心武先生的说法,我们来看看《红楼梦》第十八回——八十回的叙事内容是否“写乾隆元年、二年、三年的事情”。刘心武先生说: 《红楼梦》的第一回到第八十回,整个儿是写的清朝从康熙、雍正到乾隆朝的故事,其中,第十八回后半部到第八十回都是乾隆时期的事。这一点特别清楚,有八个字可以形容它清楚到什么程度,一个叫作“粲若列眉”,“粲”就是非常地清晰,甚至发亮,好像两弯浓眉毛似的,非常清楚;另一个叫作“若合符契”。古代皇帝把将军派出去打仗,怎么下命令啊?临别时候,就拿一个“符契”,它是用金属或者玉石什么的做成,剖成两瓣,它有它的形状、图案,而且上面还有字,我留一半,你拿一半,到时候我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命令,我就让我派的使臣,骑着驿马跑到你那儿,说皇帝传旨了。你说的有什么凭信?啪,拿出来一对,严丝合缝,这叫“若合符契”。所以实际上从第十八回后半部,到第八十回,写乾隆元年、二年、三年的事情是很清楚的。 这段话明确地表达了三层意思:(一)“《红楼梦》的第十八回的后半回起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写的都是一年里面的事情。……就是乾隆元年。”(二)“第五十四到第六十九回这十六回,我又可以断定,它是写乾隆二年的事情。”(三)“那么第七十回到第八十回,写的就是乾隆三年的事情。”这三个部分的内容,我们分三章来辨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具体的历史年代 文学作品中写实与虚构,都是为了烘托环境和刻画人物,而不能以此证实具体的历史年代 “《红楼梦》的第十八回的后半回起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写的都是一年里面的事情。……就是乾隆元年。”刘心武先生提出的证据有两点: 证据之一:“现在我就告诉你,这种曲柄的黄金伞,只有乾隆朝的时候才开始有,在康熙和雍正朝时候,当时在所规定的銮舆卤簿、仪仗里面的伞,都是直柄的,曲柄伞是乾隆朝才开始有的一种创制。” 这是《红楼梦》第十八回描述元妃省亲的仪仗队中的一句话:“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 证据之二:“你现在读十八回到五十三回,读这一年的故事,你就会发现其中有一回,就是其中第二十七回,很明确地提出一个日子。什么日子呢?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作者就很明确告诉你,这一年的四月二十六日是芒种节。……那么你去查《万年历》,乾隆元年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这不是巧合。再加上有的红学家,比如像周汝昌先生他就考证出来,实际上四月二十六日就是曹雪芹的生日!” 《红楼梦》里引用了一句诗,叫“开到荼縻花事了”——据说,荼縻这种花是开得最晚的,因此也谢得最晚,等它谢了,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花开了,……黛玉葬花。黛玉为什么要在那一天葬花啊?因为那一天,是一个跟花神告别的日子,她要通过葬花,这样一种礼仪形式,来表达自己对花的一种珍惜,对花神辛苦了一年,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美丽的花朵开放的情景,表示感谢。……第二十七回准确地点明芒种节日期,大写饯花神,更证明了第一回到第五十三回,应该就是写乾隆元年的事情。” 刘心武先生从《红楼梦》》大量的名物中摘引出的这两点,一点是反映了当时的典章制度;一点是反映了当时的生活风俗。《红楼梦》名物反映历史背景、典章制度、社会风俗等文化内涵,基本上分为两大类: 一类的标识可以考证出年代、地址、品格。如在小说中写了富有代表性的诸多瓷器珍品。全书前八十回在13个章回中有40多处,写了100余件陶器、瓷器。其中最集中的是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至第五十三回“荣国府元宵开夜宴”。《红楼梦》的瓷器是从宋瓷写起的。北宋是瓷业繁荣的时期,从浙江、福建到河南、陕西各地,官开民办瓷窑,灿若繁星,工艺完美,名窑甚多,不少珍品,流传于世。至明清瓷业技艺更上一层,造型、施釉、彩绘诸方面,推陈出新,精美绝伦。第三回黛玉去荣禧堂拜见王夫人,见其几案上摆着汝窑美人觚,里面插着时鲜花卉。汝窑建于北宋河南临汝县(古称汝州)。釉色有天青和蛋白,以玛瑙细琐入釉烧成,莹润犹如堆脂。传世之品,极为珍贵。第二十七回写到凤姐家中的汝窑盘子。第四十回贾母率众人游览大观园时,园中各处多次写到名窑精品瓷器。探春居处的一个斗大的汝窑花囊和一个大观窑的大盘。汝窑精品已出现多次,大观窑是第一次点到。这是宋徽宗大观年间建的。宋代周辉《清波杂志》曰:“大观间,窑变色,红如朱砂……比之定州红瓷尤鲜明。”宝钗的蘅芜苑的房间,“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所陈设的瓷器竟是一个土定瓶。土定瓶是定窑产品。定窑是宋代名窑之一,建于河北定州(今曲阳),以白色瓷器为代表作。在栊翠庵小憩吃茶,为贾母奉茶用的“成窑五彩小盖盅”,是稀世瓷宝。成窑建于明成化年间,其制品色彩丰沛,绘画意趣盎然,花卉、草虫、人物均栩栩如生,极富生活气息。在明代已享有极高声誉。妙玉招待众人吃茶的则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宋、明皆有官窑。官窑亦为名窑。第四十四回写怡红院的一个“宣磁盒”。宣窑亦为明代名窑,建于宣德年间。釉上红彩和釉底青花相结合,是瓷史上一个划时代的创造,正是这种新工艺,为明清“斗彩”瓷器的发展奠定了基础。上面这些稀世瓷器珍品,从宋到明都有,显示了中华文化在贾府的积淀,显示了百年望族贾府诗礼簪缨、钟鸣鼎食的气象,显示了黛玉、宝钗、探春、妙玉不凡的气质和文化修养。 另一类是无法具体的考证年代、产址和特征,只能作为中国文化的表征贯穿到人物和叙事之中。如第十二回道士送给贾瑞一个“风月宝鉴”说:“这物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杰俊,风雅王孙等看照。”以镜治病,看似荒诞,其实不然。《本草纲目》“金石部”记载:“古镜气味辛无毒,主治惊痫、邪气、小儿诸恶,煮汁和诸药煮服……”秦可卿卧室里的“红娘抱过的鸳枕”,红娘是《西厢记》中的人物,本身就是虚构的。再如“‘状元及第’小金锞子”、“紫金‘笔锭如意’锞”、“‘吉祥有鱼’银锞”等,都是带有吉祥的象征,恐怕历代都存在,很难标识具体的年代。 从上面所述,我们可知,文学作品中的名物,无论是写实,生活真实直接写进作品中去;还是虚构,都是为了烘托环境和刻画人物的需要,都不能以此据实,来证明文学作品的历史年代。你能说《红楼梦》的瓷器标识是宋代或明代,便以此推论《红楼梦》的历史背景是宋代或明代吗?更何况刘心武先生提取一两个名物,便断定《红楼梦》第十八回的后半回起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将近全书的四分之一内容的历史年代,是没有道理的。 实际上一旦这三十八回的历史年代确定了,那么整部书的历史年代也随之而明确了,因此说这一点关乎全书。“一个真正的艺术品,它叙事的每一点都是一个完整的结构中蕴含着特殊意味的一点,它所蕴含的意味、意义或哲学,都最终在结构的完整性中获得说明。”①由此看来,我们必须从解析《红楼梦》第十八回的后半回起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的文本入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宝黛钗爱情悲剧(1) 《红楼梦》第十八回至五十三回反映宝黛钗爱情悲剧与王熙凤的机关算尽反误卿卿性命 文学作品文本是由语言、形象和意蕴三个层面组成,生成一个有机的生命形式。它传达着审美信息,激荡着生命气韵,蕴涵着历史内容。 “乾隆元年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第二十七回准确地点明芒种节日期,大写饯花神,更证明了第一回到第五十三回,应该就是写乾隆元年的事情。”刘心武先生考证出这一点能说明《红楼梦》什么呢?《红楼梦》第十八回的后半回起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是否写乾隆元年的事情?这一切都得从对《红楼梦》文本的整体把握中,才能清楚“乾隆元年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的内涵,对确定《红楼梦》的历史年代究竟有没有关系。 《红楼梦》文本叙事时间分为两个层面展开:故事时间与文本时间。 故事时间是贾府兴衰的百年,作为《红楼梦》的历史背景,主要是放在《红楼梦》的“前五回”简述的,勾勒了贾府末世衰败的流程,突出了红楼人物生命的历程。 文本时间是以宝玉10-21岁这十二年贾府现实生活展开叙事的。一部大书从第六回以后,其实只写了十二年的光景,即宝玉10岁读书到21岁出家。而这十二年的叙事是在“前五回”百年望族的历史背景中展示的,从外部来说,以贾府为中心,写四大家族的“联络有亲,荣损与共”,并与四王八公的世代交往,结成了上流社会的关系网。从内部来说,贾府有两个支脉:宁国府和荣国府,主子就有二三十个人物,围绕他们且受他们驱使,从上到下就有二三百个奴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盘根错节。而又不能像历史著作那样年年岁岁铺排开来,因而故事的重心放到了贾府百年的后期,即贾府嫡孙宝玉少年到出家这十几年里。因此说,读懂《红楼梦》,先要搞清故事发生在什么年代?是通过什么样的叙事方法把这个故事讲给我们的。 当然具体到这十二年的叙事,每一年文本时间的叙事容量也是各不相同的: 宝玉10-13岁是第六回——十七回的故事,四年时间写了12个章回; 宝玉14岁是第十八回——五十三回的故事,这一年写了36个章回; 宝玉15岁是第五十四回——六十九回的故事,这一年写了16个章回; 宝玉16岁是第七十回——八十三回的故事,这一年写了14个章回; 宝玉17岁是第八十四回——九十五回的故事,这一年写了12个章回; 宝玉18岁是第九十六回——一百零七回的故事,这一年也写了12个章回; 宝玉19——21岁是第一百零八回——一百二十回的故事,三年写了13个章回。 其中宝玉14岁这一年:第十八回——五十三回是《红楼梦》文本中叙事容量最大的一年。因为这一年无论是贾府衰败过程,还是轴心人物宝玉和王熙凤的人生道路都处在一个转折点上,需要曹雪芹泼墨挥洒,其叙事主要是沿着三条意脉交互作用,向前推进。一条意脉是描写宝玉与宝钗、黛玉的情窦初开。宝玉虽不喜读四书和学习八股文,但对诗词歌赋、小说剧本颇为喜爱,受到追求爱情、自主婚姻思想的影响,张扬个性。宝玉的平等意识在走进大观园以后,又得到了升华,这是一种新的素质、新的成分在他身上的体现。这条意脉的叙事以“宝玉挨打”为,以宝、黛定情为标志,在儿女结社吟诗的浪漫生活中,开始了他人生的精神之旅。另一条意脉是以刘姥姥二进大观园为叙事视角,描写贾府的钟鸣鼎食的豪奢,贾府的老少爷们、奶奶太太只知安富尊荣;以乌进孝交租披露了贾府“内囊尽上来”的衰败征兆,表现了社会巨大的贫富差别。另一条意脉是以王熙凤为重要角色,她在贾母这棵大树的庇护下,暗自扩张金钱的,张扬自己的个性,成为众矢之的,影射出贾府内部的房族、夫妻、嫡庶矛盾的潜流暗礁,日渐明朗,形成了两个叙事:马道婆的魇魔法和凤姐泼醋。下面分而述之: (一)宝玉青春的觉醒和性格的形成 中国封建社会的传统道德观念是“男女授受不亲”、“男女大防”。尤其宋明以降,程朱理学高扬“存天理,灭人欲”,禁锢人的和。男女青年婚姻只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爱情则被泯灭,甚至被视为“不轨”,因而深厚的传统与人性的解放在现实生活中发生着尖锐的矛盾冲突。宝黛爱情故事之所以百读不厌,尤能使青年读者激动与神往,是因为这一爱情的全部发展过程含蕴着丰富的美感内容,宝玉初恋时被蒙上两种神秘的晕圈:“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身不由己地受到两种女性美、两种爱情力量的牵引,他时而这边,时而那边,在爱的背后的文化冲突中逐渐走向了自己选择的道路,从而使之具有强烈的艺术魅力。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宝黛钗爱情悲剧(2) 宝黛的爱情描写以“手帕诗”定情为界限,前一个阶段,即第十九——三十四回。特点是一会好,一会恼,一会哭,一会笑,宝玉“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故每每或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那林黛玉偏生也是个有些痴病的,也每用假情试探。”第十九回“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两个人何等亲密!史湘云来了,俩人又发生口角,但却交心了。宝玉对黛玉说了一番道理:“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间疏,后不僭先’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两句话。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姊妹,宝姐姐是两姨姊妹,论亲戚,他比你疏。第二件,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从小儿一处长大的。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疏你的?”这番话说得黛玉动心了,俩人和好如初。第二十二回贾母要给宝钗过生日,宝钗讨好贾母,点的都是热闹戏文。演《山门》,宝玉不耐烦了。宝钗说他不懂戏,并念了一支《点绛唇》曲: 漫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宝玉听了,喜的拍膝摇头,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黛玉把嘴一撇道:‘安静些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说的湘云也笑了。”黛玉幽默地讽刺了宝玉,流露出对宝钗的醋意。 第二十三回宝玉和黛玉、宝钗以及迎春、探春、惜春、李纨等,奉元妃之命都搬进大观园住了。在青春少女的环绕下,过了一段时间,宝玉忽然不自在起来,出来进去,闷闷不乐。实际上是青春的躁动在宝玉身上的表现,是青春的觉醒所引起的苦闷。宝玉“那一日正当三月中浣,早饭后,宝玉携了一套《会真记》,走到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展开《会真记》,从头细看。”黛玉葬花回来,看到宝玉读书,非要拿过去看,不到一顿饭工夫,便将十六出全部看完,“但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一面看了,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宝玉笑道:‘妹妹,你说好不好?’黛玉笑着点头儿。宝玉笑道:‘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黛玉听了,不觉带腮连耳的通红,登时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一双似睁非睁的眼,桃腮带怒,薄面含嗔,指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了!好好儿的,把这淫词艳曲弄了来,说这些混话,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母去!” 那些描写爱情的小说戏剧,对于青春躁动的少年,像点燃爱情的火。俩人虽是吵嘴,但西厢戏语却沟通了他们的心灵。黛玉也陷入爱情的苦闷。她想到了自己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想到在贾府的环境,种种忧思,件件愁苦,一股脑涌上心头。这是黛玉创作《葬花吟》的背景。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香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这四句是写花落花飘。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些句是写花落人亡。 《葬花吟》是黛玉心灵的写照。她葬的什么花,是落花。花开花落,任其自在,黛玉为什么集而收之,哀而葬之呢?这正是一种触物生情、以物喻人的联想。这种敏感,这种心灵,只有像黛玉这样的才女才有。仔细品味,全诗有一个核心的意象:花飘花落。黛玉父母双亡,寄居贾府,没有依靠。她又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少女,从花的飘落联想到了自身,自怜、自怨、自诉愁心。如果脱离开父母是黛玉“愁绪”的一部分,那么潜隐在心中自己的婚姻大事则是“愁绪”深处的东西。虽说与宝玉日夜相处,是唯一情趣相投的人,但“金玉良缘”一直困扰着她,加上又没有亲人为她做主,她怎能不生出对命运的焦虑,对未来的愁绪? 宝玉爱恋黛玉如醉如痴,自不必说了。在初恋的阶段,他曾一度见了宝姐姐忘了林妹妹;见了林妹妹忘了宝姐姐。如第二十八回宝玉在旁看着宝钗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他身上。”正恨没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宝钗的丰韵、端庄、大方胜过黛玉。而宝玉愈来愈爱慕黛玉,相反,对宝钗愈来愈疏远了。这就是说更重要的则是思想和情趣的投合,气质和性格的吸引。 宝黛爱情的后一个阶段,即第三十四回——五十三回。 《红楼梦》描写宝玉青春的觉醒和性格的形成,和宝黛钗的爱情婚姻,是放到一个大背景下,即贾府表面上“鲜花著锦、烈火烹油之盛”,而内部豪侈淫糜、子孙不肖,预示着这“赫赫扬扬”的封建贵族正一步一步走向“运终数尽”,走向无法可挽回的悲剧命运。正是在这大背景之下,《红楼梦》展示了宝玉如何从青春的萌动而走向热烈而持久的追求,如何从美好的情感和高层次的文化上体现了人性的本质。追求自由,喜欢平等,富有才华,这一切成为宝黛爱情的审美内容。而这一叙事就是写宝玉品质和情感的提升,为下一个叙事集中描写宝黛爱情故事奠定了叙事的根据。 第三十三回“宝玉挨打”是一个叙事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宝黛钗爱情悲剧(3) 贾宝玉是荣国公的四世孙。贾氏家族由“水”字辈到“人”字辈,由“文”字辈到“玉”字辈,而后到“草”字辈,一代不如一代。于是,“聪明灵慧”的宝玉就成了荣国府唯一有指望的传宗接代的“命根子”。从他一出世,他出身的阶级和家庭就把光宗耀祖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也把所谓“荣华富贵”、“娇妻美妾”预置在他的身旁。“雕梁画栋”、“锦衣玉食”且不说,捧茶端饭、叠被铺床、引领陪伴的丫环仆人就二十多个,仅服侍他的丫头就有袭人、晴雯、麝月、碧痕、秋纹、茜雪、绮露、四儿、檀云、佳蕙、坠儿、柳五儿、春燕等十三人。这样,严教和溺爱之间就发生了矛盾。父亲贾政施以严教,祖母史太君施以溺爱。史太君是贾府辈分最高的“老祖宗”,全家对她绝对服从,这就使贾政的严教受到限制。贾母的溺爱和贾政的严教从根本利益上讲是一致的,而采取的方式不同,这便给宝玉叛逆性格的发展提供了一个空间,他追求自由,追求个性。他抱怨: 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 宝玉身上这些潜在的东西,贾政和王夫人都看在眼里,只是碍于贾母的溺爱和放纵,有时不得管束,特别是贾政心里已是不满,甚至怨恨。 导致宝玉挨打的导火索是:那是在金钏儿跳井的一天,贾政送出雨村进来,宝玉“垂头丧气”与他撞了个满怀,便喝道:“方才雨村来了,要见你。那半天才出来;既出来,全无一点慷慨挥洒的谈吐,仍是委委琐琐。”正在这时,忠顺亲王府的人奉王爷之命来贾府向宝玉打听小旦琪官(蒋玉菡)的下落。贾政送走忠顺亲王府的人,才回身,忽见贾环带着几个小厮乱跑,问其何事,贾环添油加醋地说:宝玉“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话未说完,把贾政“气的面如金纸”,大喝:“快拿宝玉来!”说着走进书房,“喘吁吁的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一叠声‘拿宝玉,拿大棍,拿索子捆上’”,“立刻打死”。 “宝玉挨打”这件事表面看,全是平平常常的家庭生活,其实呢,人物与人物之间性格的差异,带来冲突,而这种矛盾冲突隐伏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生活表象的背后。贾母与贾政在教育和培养宝玉问题上的分歧,父子之间封建正统观念与叛逆的冲突,嫡庶之间争夺继承权等多重矛盾交织在一起。贾家这一传统家庭最主要特征是父子纵向结构的承继,都十分看重后继人。贾母虽然是家族最高的家长,但因其是女性,又年长,她便以凌然的风度与排场,把自己悬置于家族琐屑事务管理之外,在吃酒、打牌、讲笑话的日常生活中安享晚年,膝下环绕着孙男外女,尤其疼爱和娇惯嫡孙宝玉。而贾政对这个家族父子纵向结构的承继,更看重的是一种父子之间的文化认同,因此,贾政痛打了这个游离在封建正统观念之外的儿子。 “宝玉挨打”像一个生活的窗口,各种人物都亮相了,贾母的溺爱,王夫人心疼,都是为了维护宝玉嫡系的正统地位;宝钗是第一个探望宝玉的,“眼圈微红,双腮带赤,低头不语”,既表露了儿女之情,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她心里想“何不在外头大事上做功夫,老爷也欢喜了,也不能吃这样亏”。并对袭人说:“你们也不必怨这个,怨那个,据我想,到底宝兄弟素日肯和那些人来往,老爷才生气。”言语间流露的还是正统的观念;黛玉早已哭得“两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满面泪光”。 “宝玉挨打”以后,黛玉在宝玉送来的手帕上,写了三首题帕诗: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尺帕鲛绡劳惠赠,为君哪得不伤悲?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常拭拂,任他点点与斑斑,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泪痕渍也无? 三首诗的中心意象是为情而垂泪:垂泪的原因——为君,垂泪的时间之长——镇日,垂泪之多——渍满了窗前的斑竹,将自己对宝玉的爱情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题帕诗标志着宝黛爱情的“定情”。从此,宝黛爱情进入平静的发展阶段,他俩再也没有争吵哭闹,明讥暗讽。 第三十六回写宝钗有时见机劝导他读书进仕之类的话,宝玉“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的女子,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意造言,原为引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了!’众人见他如此,也都不向他说正经话了。独有黛玉自幼儿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所以深敬黛玉。” 大观园是因元春而建,又因元春之命,贾府的小姐和宝玉才住进了大观园,从此,这个金门玉户、琼楼玉榭、奇花异石、青藤缠绕、翠竹掩映的江南园林,既远离了市俗尘嚣、又脱离了繁文缛节,成为一个文化品位高、自由空气充裕的天地。正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环境里,贾府的小姐们组织起诗社。第一次是海棠社,由探春发起,李纨出题,题目是各作《咏白海棠》七律一首;第二次是菊花社,湘云主邀,宝钗出题,各作一首或数首不限。第三次是赏雪社,李纨主邀并出题。这几次诗作不是黛玉夺魁,便是宝钗取冠,其他小姐各逞其才,独宝玉次次名列榜末。我们说这里是才女的世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宝黛钗爱情悲剧(4) 才女们写的诗都是个人性情的流露和抒发,诗中有人,诗如其人。《红楼梦》几次诗社的描写,最主要是透过诗写人,写人的性格。我们以《咏海棠诗》宝钗夺冠的一首为例: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影三更月有痕 莫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全诗透着一种追求淡雅、静穆、高洁的意境,特别是“珍重芳姿昼掩门”,透出了宝钗那种时时处处恪守封建妇德、珍惜自己高贵身份的姿态;“淡极始知花更艳”,表现了她性格中“安分随时”、知书达理的性格特征。李纨评价此诗“含蓄浑厚”。 林黛玉是才女们中写诗最多的人,也是诗才最高的人,她用诗表达爱情,写诗倾吐忧伤 在菊花赛诗会上,一举夺魁。 一从陶令平章后, 千古高风说到今。(《咏菊》) 孤标傲世偕谁隐, 一样花开为底迟。(《问菊》) 她的诗写得最好的还是她个人抒发情怀有感的诗作,其中尤以《葬花吟》、《秋窗风雨夕》、《桃花行》这三首长诗最为著名。 (二)从贾府钟鸣鼎食的展示到内囊尽上的披露。 百年望族的贾府作为一个衰败的旧家族,越是临近末世,越是需要以物质上的享乐和贪欲来填补精神的空虚。这是《红楼梦》第十八回的后半回起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显示出的深刻的历史文化意蕴。 “安福尊荣”是贾府的一大特点。贾府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表现在衣食住行、婚丧嫁娶、迎来送往、游乐宴请等各个方面。 贾母是一个安富尊荣的典型,是一个贯穿全书始终的主要人物。描写她安富尊荣的举手投足,家长里短,是《红楼梦》叙事的需求。在平凡的日常琐事描写中表现当时的社会现实和人们的精神现实。李希凡先生指出:“贾母,这个贵族之家的老封君,当然不是这部伟大杰作中的艺术主角,但她却是荣宁二府这贵族之家的生活主角。”②确实,贾府中豪奢的日常生活画面都是围绕着她而构图的,如刘姥姥二进大观园,宝钗、凤姐、贾母过生日的热闹欢快的场面,贾母都扮演着主角。贾母的八十寿辰,虽为大场面、大气派,但已出现盛极难继的征兆,实为贾府烈火烹油的回光返照。曹雪芹于极热闹之处,涂抹上一片冷淡的色调。从此家运渐衰。 在贾府赫赫扬扬的大家族中,善于投其所好的王熙凤,爱享清福的王夫人等对安富尊荣的贾母一味的逢迎,上行下效,主仆上下只知安富尊荣,恣意享乐,攀比阔气。大观园的小姐们吟诗作赋是贾府钟鸣鼎食的生活的一个侧面,另一面就是贾母为首的王夫人、邢夫人、尤氏这些主子们今天庆寿过生日,明日赏月品花而举办的家宴,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从三十七回到四十一回写贾政自元妃省亲以后,居官更加勤慎,以期仰答皇恩。皇上见他人品端方,风声清肃,特地委以重任,让他任学差之职,为国选拔英才。这对于贾府来说是可喜可庆之事,贾政赴任,从农历八月二十一日到二十五日,几天中探春起诗社、贾芸送海棠、湘云入大观园、刘姥姥二进荣国府、湘云请贾母赏桂吃蟹作菊花诗、贾母给湘云还席演曲行令,宝、钗、黛栊翠庵品茶,刘姥姥醉卧怡红院,几日间喜事接踵,一场接一场欢乐舒畅的宴赏。 如果说贾母形象只在贵族的层面上产生意义,那么刘姥姥二进大观园为我们换了一个视角,通过“积古老人”刘姥姥的眼睛观之,则其两极共构的深层结构意义就会更加彰显。《红楼梦》多次描写最简单的一次宴会。史湘云做东,请的一次小小宴会,为了省钱,只吃螃蟹。就是这样,也要花二十多两银子。刘姥姥屈指一算,“这一顿的银子,够我们庄稼人过一年了!”贾府的奢糜无度,就是来一个打抽丰的乡妪刘姥姥,迎合了贾母“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的,一日内竟两宴大观园,盛情款待这个乡下人。用刘姥姥的话说:“虽然住了两三天,日子却不多,把古往今来没见过的,没吃过的,没听过的,都经验过了”。 在宴席上,凤姐挟了一箸头菜,让刘姥姥品尝。刘姥姥吧咂半天嘴,没有尝出来。凤姐给她讲这道菜叫“茄鲞”的菜,名义上是吃茄子,但它要用鸡肉、香菌、新笋、蘑菇、各种果干和香油来制作。就连他们喝汤也十分讲究,吃一种莲叶汤,为此专门做成银模子,上面刻着菊花、梅花、莲蓬、菱角等花样,就连大皇商的贵妇人薛姨妈也没有见识过。她对贾母说:“你们府上也都想绝了!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 贾母日常吃的点心,两个小捧盒内,“每个盒内两样:这盒内一样是藕粉桂糖糕,一样是松穰鹅油卷;那盒内一样是一寸来大的小饺儿,……那一样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这列举的四样点心,有米粉做的糕,有面粉做的卷和饺;有甜的藕粉桂糖;有咸的松穰鹅油卷;既有南方的藕粉混和,也有北方松子为瓤;既用笼蒸,也用油炸;那小饺儿是汉族食品,而奶油果又是满人的习俗,真是食不厌精的美味,可贾母皱眉道:“这滑腻腻的,谁吃这个。”“拣了一个卷子,只尝了一尝,剩下的半个递与丫环了。”薛姨妈碍不住情面,“只拣了一块糕。”唯有刘姥姥从未见过,见那小面果子都玲珑剔透,便拣了一朵牡丹花样的笑道:“我们那里最巧的姐儿们,也不能铰出这么个纸的来。我又爱吃,又舍不得吃,包些家去给他们做花样子去倒好。”凤姐给刘姥姥夹了一个鸽子蛋,刘姥姥说道:“这里的鸡儿也俊,下的这蛋也小巧,怪俊的。我且得一个儿。”凤姐笑道:“一两银子一个呢,你快尝尝罢,那冷了就不好吃了。” 《红楼梦》描写钟鸣鼎食、诗礼簪缨之家的茶文化,第四十一回妙玉为贾母特备的一种名茶,象征长寿富贵的“老君眉茶”。该茶嫩绿似莲心,清香淡味,最受文人墨客欢迎,这位长寿贾母喝着这“老君眉茶”,当然会很高兴。幽雅的茶事,更显得富贵豪华。 再说服饰和穿戴。贾宝玉每一天都要换几套不重样的衣着。他穿的那件“孔雀裘”不小心烧了一个小洞。“不但织补匠,能干裁缝,绣匠并做女工的,问了,都不认得这是什么,都不敢揽”。原来这是一件从俄罗斯进口的孔雀金线织成的贵重褂子。贾母送给刘姥姥的一大包袱衣服,都是往年间生日节下众人孝敬的。老太太从不穿人家做的,一次也没穿过,就这样白送了一个不相干的刘姥姥。当贾母见林黛玉屋子的窗上纱的颜色旧了,便立即吩咐换新的。竟把进口的“软烟罗”拿来做窗纱用,那质量连“如今上用的府纱,也没有这样软厚轻密”,见多识广的当家人王熙凤都错认作蝉翼纱,刘姥姥更加感叹道:这么好的料子糊窗纱用,真是可惜。可见其奢糜的程度。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宝黛钗爱情悲剧(5) 贾府的奢糜作风,同样会影响奴仆。大管家赖大也是一个典型。第四十五回,通过赖嬷嬷之口,叙述了赖大家今日光景甚好,还为儿子赖尚荣捐钱买了一个州县官。清朝政府对家奴的出仕是有严格限制的,可见赖大的神通广大,为儿子捐钱买官,请托的当然是朝廷命官。而且所花费的银两,不会比贾珍为贾蓉买得个五品龙禁尉花1200两银子少。第四十七回又介绍这个奴才家还有景致不错的大花园。赖大在贾府当家理财上是精明的,为人处事上却是阴险狡诈的。在小说文本中读者既看不到赖大酗酒滋事,也不见他无事嚼舌,只是主子安排赖大或有事询问时,他总是答“是”,或者就是问什么,答什么。可他与主子同凶共恶之事,能守口如瓶。可见赖大的少言寡语,除了性格因素外,还有就是他必须这样做,才能保持自己在贾府的特殊地位。 再看贾府争夺财产和权力的内部矛盾和斗争。 封建贵族和地主阶级的本质是极端贪婪、极端残酷的,即使在其内部也是互相利用、互相争夺,连嫡亲骨肉之间也不例外。“罩在家庭关系上温情脉脉的面纱”下,是裸的利害关系。贾府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冲突中,总起来说可以分为两大营垒。一派是以掌权的贾政、王夫人为首,包括凤姐、薛家母女,并有贾母的支持;一派是以贾赦、邢夫人为首,包括宁国府尤氏、以及赵姨娘等,代表不掌实权一派的利益。贾府上下,从封建家法家庭的宝塔顶——贾母直到他们的亲信奴才,都被卷入到这两大营垒的互相争斗的漩涡之中,这个斗争的焦点,就是争夺贾府的财产和权力。 赵姨娘求马道婆设“魇魔法”谋害宝玉和凤姐,是贾府内部矛盾和斗争的一个。 马道婆到赵姨娘处,知道她恨宝玉和凤姐,尤其是凤姐,便探她的口气道:“我还用你说?难道都看不出来!也亏你们心里不理论,只凭他去。——倒也好。”赵姨娘道:“我的娘!不凭他去,难道谁还敢把他怎么样吗?”马道婆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你们没本事!——也难怪。明里不敢罢咧,暗里也算计了!还等到如今!”赵姨娘听这话里有话,心里暗暗的喜欢,便说道:“怎么暗里算计?我倒有这个心,只是没这样的能干人。你教给我这个法子,我大大的谢你。” 于是制造了“魇魔法”——古代一种巫术,暗中祈求鬼神加害于人。结果宝玉、凤姐中了祟,闹翻了贾府。“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并薛姨妈寸步不离,只围着哭。”日夜熬油费火,闹的上下不安。 贾府的“内囊尽上来了”。 “内囊”指的是家财和资产。贾府的经济状况是进的少,出得多,日渐衰落。第五十三回是《红楼梦》笔墨集中在经济上的描写,宁国府正忙着过年的时候,黑山村的庄头乌进孝交租。这是贾府的主要经济来源。他给贾珍交的这张租单,分为两部分:一是货币地租:2500两银子;另一是实物地租:粮食、柴炭、各色山珍海货。 贾珍很不满意,他算定至少应交5000两银子,现在只有一半。他感叹地说:“这真是叫别过年了。”当乌进孝说到荣府那边也是如此,贾珍感慨到自己这边只是日常用费,而荣府那边“这几年添了许多花钱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却又不添些银子产业。这一二年里赔了许多,不和你们要,找谁去?” 这话中透出的意思很明显,荣府那边迎皇妃省亲,掏尽了百年积蓄的老底,这钱是必要花的,又没有新的收入来源,长此以往,入不敷出,能不内囊尽上来吗? 管家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早已从旁观者的角度揭示了贾府的各种弊政:诺大的贾府“如今人口日多,事务日盛,主仆上下,都是安富尊荣,运筹谋划的竟无一个”的慨叹,可谓鞭辟入里,一语中的。就连那个跟着贾琏的奴才兴儿,对荣国府的观察,也看出总是“寅吃卯粮”;就连不问俗事的林黛玉都说:“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 (三)王熙凤的性格、才干和贪婪,同家道败落与时俱下 如果说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成为一条引线一下子就把叙事的镜头对准了荣国府核心人物——凤姐,浓墨重彩刻画了“阿凤小传”,那么《红楼梦》第十八回的后半回起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则处处突出她管家奶奶的身份和所作所为,“协理宁国府”展示了她的治家才干,受到合族上下的称赞,是她一生向上的势头,而第五十三回却是她借生病之由退下来的前夕,是她一生向下的势头。王熙凤利用掌家理财之权,挪用一家主仆的月钱,去放高利贷,“一年不到,上千的银子”。她的精明和贪婪的性格,既拓展着自己的生命历程,又在很大程度上折射出贾府家道败落的态势。对钱财贪婪的只是凤姐性格结构中的一个侧面,而这一侧面同她内心深处迸发出的各种、情绪和情感融合到一块,使她的性格不仅是丰满的、真实的,而且蕴涵着深刻的社会内容。 王熙凤成为《红楼梦》这一阶段的叙事层面故事的又一条意脉。 《红楼梦》的故事常常是在欢笑热闹的情节中,潜隐着一股暗流。这股暗流具体地说就是贾府始终存在着的房族之争、夫妻之争、嫡庶之争和尊卑之争的矛盾和冲突。这股暗流掀起的冲击波,不断地拍打、腐蚀、瓦解着贾府这座大厦。受其影响和制约,最典型的是掌管荣国府家政大权的夫妻贾琏与凤姐了。王熙凤与贾琏是《红楼梦》唯一一对正面展现叙事并贯穿全书的夫妻,他们的婚姻生活,并不是普通的家长里短,生儿育女,而是时时处处都渗透着贾府内部矛盾和斗争,特别是房族之争、嫡庶之争、妻妾之争,或明或暗、或多或少都能从中表现出来。何况她与贾琏之间的夫妻之争还有更深层的社会文化意蕴。王熙凤的一生伴随着贾府的整个衰败过程,而且在金陵十二钗中没有哪一个人,像她那样在《红楼梦》悲剧中占有那么显著和重要的位置。曹雪芹给她的判词是:“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点明她一是处在“末世”,二是有才。她的不幸,有自身的原因,但更多的是社会原因。 第一个原因:封建文化的实质是男性文化。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宝黛钗爱情悲剧(6) 封建时代所讲“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之大防”、“万恶淫为首”,其实都是对女人讲的,防的是女人不贞不洁。而对于男人则网开一面。中国封建婚姻家庭虽然是“一夫一妻”制,但男人纳妾,是对“一夫一妻”制合法的补充。像贾琏之流的有钱有闲的贵公子,出则寻花问柳,入则偷鸡摸狗。这不是什么“”,而是他们的一种特定的生活方式。举凡贾府大小事,少不了凤姐露脸、风光、操持,她的身体渐渐亏损下来,落下先是流产,继而血崩的病症。而她丈夫贾琏这个有闲有钱的贵族公子,正处于旺盛的青壮年时期,对的要求很强烈。久之,凤姐心有余而力不足,应付不了贾琏强烈的要求,常常借口回避。她生病除外,另外还以女儿出水痘为由,“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 一般来说,男人喜欢体贴和顺从自己的女人。贾琏并不是无能的人,他年轻能干,贾政经常委派他出外办事。经常出入姑苏、扬州等商品经济发达的地方,贵族公子嫖娼纳妓、寻花问柳,可以说司空见惯。贾琏是否浪荡并不重要,因为在以男性为中心的封建时代,这些都是平常事,而他的性意识与王熙凤的差距自然形成对抗。对于顺从的女人来说,只要忍受就可以夫妻相安无事;而对于王熙凤来说,能否接受贾琏开放的性意识,追逐性技巧,则是他们夫妻性生活和谐还是不和谐的暗流了。 贾琏在与王熙凤的婚姻中,并没有享受到传统习惯中的“夫唱妇随”,即使在夫妻性生活中也未见得对男人百依百顺。同时贾琏对凤姐也不敢放肆而为,也只是夫妻说悄悄话时调笑几句。相反,他对别的女人就不同了,毫无顾忌。一则对方地位低下,二则她们有主动地竭尽侍奉男人的本事。比如多姑娘。 第四十四回曹雪芹将凤姐过生日欢喜的氛围与“凤姐泼醋”悲愤的情调组合到一起,在强烈的叙事内容对比和叙事节奏起伏中,表现了凤姐妒火燃烧,撕打鲍二家的、煽打平儿、用头撞在贾琏的怀里,然而,一场风波被贾府最高权威贾母几句话就平息了。贾母说: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的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的住呢?从小儿人人都打这么过。——这都是我的不是,叫你多喝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了。 在贾母的眼里,贾琏和贾府老爷、少爷们的“偷鸡摸狗”的行为算不得什么,还批评凤姐不该吃醋。只叫贾琏给凤姐赔个不是,就算了事。还一再叮嘱:别“臊着他”,今后“有一个再提此话,即刻来回我,我不管是谁,拿拐棍给他一顿。”凤姐有委屈也只好就罢,事后,凤姐向贾琏说: “我怎么象个阎王,又象夜叉?那娼妇咒我死,你也帮着咒我。千日不好,也有一日好。可怜我熬的连个混账女人也不及了,我还有什么脸过这日子!” 这酸楚的怨叹,哪里像“凤辣子”说的话,因为她明白再闹就会被指责为“妒妇”,后果更不堪设想。她只有收敛自己,忍气吞声,咽下内心的痛苦。面对封建礼教对女人的压迫,哪怕像凤姐这样厉害而又精明的女人,也只有无奈而已。凤姐与贾琏性格能量的对抗中,凤姐施放的能量越大,越是在更大的领域开拓自己生命的历程,同时也是消耗自己、走向悲剧的过程。 第二个原因:凤姐在贾琏面前处处占上风。 凤姐的性格是争强好胜,“从小就有杀伐决断”的能力,嫁到贾府,靠着娘家的权势,又靠着贾母的宠爱,孙媳妇的她便在贾府是有头有脸的人了。贾府一代不如一代,男性掌权的没有几个能和她相比的。另一方面王熙凤性格自主的意识和强烈的,处处要强,事事抓尖,除了她的聪明和能干,其背后还有强大的家族势力。 贾琏在她面前仿佛矮一头,她嫁到贾家不到半年,便将贾琏先纳的两个妾,“都寻出不是来,都打发出去了。”她对贾琏看管得很严,严厉限制贾琏与丫头们接触,“凡丫头们二爷多看一眼,她有本事当着爷打个烂羊头。”贾琏和鲍二家的偷情时骂凤姐是“阎王”,是“母夜叉”,又说她是“醋坛子”,这都表明夫妻二人的不和谐,贾琏对凤姐从心里感到压抑,发展到了不满,总是寻着机会,到外面偷情。在贾母这棵大树的庇荫下,王熙凤对贾母是殷勤服侍,极意逢迎,外带几分撒娇。过去人们只看到了王熙凤对贾母的“媚”,却没有看到祖孙婆媳伦理关系的和谐。做老婆婆的贾母与当小媳妇的凤姐有着相通相似的心理意识。可以说,贾母就是年老的凤姐,凤姐就是年轻的贾母。第三十八回写凤姐当着大家的面以老太太额上的伤疤作笑谈,王夫人很看不惯,说这是老太太把她惯坏了,如此“明儿越发无礼了”。贾母却不以为然,却说: “我倒喜欢她这么着———况且她又不是那真的不知高低的孩子。家常没人,娘儿们原该说说笑笑,横竖大礼不错就罢了,没的倒叫她神鬼似的做什么!” 贾母这番话集中表达了对封建礼教的超越,祈盼在家庭婆媳间本该有的“说说笑笑”、“大家快乐”的天伦情趣。贾母这位老祖宗精神世界中许多违礼、抗礼、破礼的观念,正是她喜欢凤姐的心理根据。贾母纵情纵性,在大致“礼体不错”的前提下,与隔辈孙男外女一起玩乐,聚会饮宴,在封建礼教纲常中寻找人性伸张的缝隙,的确给凤姐等人撑起一片蓝天。 元妃省亲之后,凤姐通过王夫人说服贾政,将十二个小沙弥和十二个小道士一起送到家庙铁槛寺,专派一人管理。第三十二回贾琏得知凤姐要派贾芹后说:“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芸儿来求了我两三遭,要件事管管。我应了,叫他等着。好容易出来这件事,你又夺了去”。小两口发生了争执,当下凤姐承诺日后让贾芸负责园子里种植树木花草的工程。贾琏又让了一步。 当贾芸再次向贾琏打探消息时,贾琏回答:“前儿倒有一件事情出来,偏生你婶娘再三求了我,给了贾芹了。他许我说,明儿园里还有几处要栽花木的地方,等这个工程出来,一定给你就是了”。(第二十四回)贾琏还算实在,这话分明在告诉别人一个信息,还是凤姐拍板才算数。贾芸很懂世故,马上借钱买了冰片麝香送给凤姐。“至次日来至大门前,可巧遇见凤姐往那边去请安,才上了车。见贾芸来了,便命人唤住,隔窗子笑道:‘芸儿,你竟有胆子在我跟前弄鬼。怪道你送东西给我,原来你有事求我。昨日你叔叔才告诉我,说你求他。’……凤姐冷笑道:“你们要捡远路儿走,叫我也难。早告诉我一声儿,什么不成了?”(第二十四回)王熙凤话里话外敲打贾芸“捡远路儿走”,让他明白“叔叔竟不能的”,转而“把叔叔丢下”来“求婶娘”,一求即成。 这件事虽小,但可以看出王熙凤自主意识已膨胀到了为抬高自己而贬低别人,甚至连自己的丈夫都是如此,不难想象久之夫妻之间必然产生裂缝,生出口角,甚至造成感情的不和。在人际关系当中,伤害别人必然导致伤害自己,这是王熙凤性格的悲剧因素。 王熙凤为攒体己而去放债的本钱,一是克扣丫环们的月钱,一是预支和迟发丫环们的月钱。王熙凤解释说:“姨娘们的丫头月例,原是人各一吊钱,从旧年他们外头商量的,姨娘们每位丫头分例减半,人各五百钱。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宝黛钗爱情悲剧(7) 其实,王熙凤是在撒谎,哪里是外头商量的?分明是她私自裁减克扣,拿去放债了。她说自从她经手发放月钱,每月连日子都不错,事实如何呢?三十九回又写了袭人和平儿这样一段对话:袭人问道:“这个月的月钱,连老太太、太太屋里还没放,是为什么?”平儿见问,忙转身到袭人跟前,又见无人,悄悄说道:“你快别问!横竖再迟两天就放了。……这个月的月钱,我们奶奶早已支了,放给人使呢。等别处利钱收了来,凑齐了才放呢。”一吊钱也捞,有个空就钻,这就是王熙凤所说的“千凑万挪”。就这样,她的体己钱不到一年就可以搞到上千的银子。 第三个原因:贾府的房族之争。 王熙凤协助管理家政,使得她有机会能够抓权,用权,哪怕一点小的权利也要张扬自己,突出自己。为了牢牢把握这一切,她和贾琏一起住在了靠近贾政、王夫人这一边。王熙凤本来是贾赦和邢夫人的儿媳妇,但因王熙凤是王夫人的内侄女,他们夫妻俩和贾政、王夫人亲近,并日益得到贾母、王夫人的宠信,地位飙升,导致王熙凤从一开始就陷入贾府的房族之争当中。恨的邢夫人骂她“专拣着高枝攀”。随着贾府内部矛盾的明朗化,邢夫人开始打击她。因为她毕竟是媳妇,永远上面有个婆婆管,只不过在前期凤姐靠着贾母这棵大树,这种由房族之争而带来的婆媳矛盾还不明显,但是心存芥蒂。 贾赦欲讨鸳鸯为妾,邢夫人去找王熙凤想办法,王熙凤一听,便劝其打消这个念头,她说:“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哪里就舍得了?……太太别恼,我是不敢去的。明放着不中用,而且反招出没意思来。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行事不免有点儿背晦,太太劝劝才是。比不得年纪轻,做这些事无碍。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么见人?”(第四十六回)王熙凤这番话至情至理,句句是实话。 第一,贾母离不开鸳鸯,纳妾选择的对象不妥。 第二,借贾母的话批评贾赦一味的好淫,不知廉耻。 第三,从伦理上讲也应在后辈面前检点自己的行为。 不料这番真情实言反倒招惹邢夫人的不满,邢夫人冷笑道:“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偏咱们就使不得?……我叫你来,不过商议商议,你先派一篇不是。” 善于看人家眼色说话的王熙凤马上意识到了邢夫人一向秉性愚弱,一味的顺承贾赦,同她讲这些话,非但起不到作用,反使她嫌恨自己。何况平素婆媳还有些积怨,不如顺情说好话,让她去自讨没趣。于是一反刚才的态度,陪笑道:“太太这话说的极是。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想来父母跟前别说一个丫头,就是那么大的一个活宝贝,不给老爷给谁?背地里的话,哪里信得?我竟是个呆子!……” 王熙凤巧舌如簧,翻手覆云,不仅顺着邢夫人的意思,曲意逢迎,而且还替她出主意,似乎一瞬间变了一个人。王熙凤的性格结构中两极对立的要素互相渗透、互相交织,以至彼此消融,常常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既包含着善,又包含着恶;既包含着真,又包含着假;是同一性格要素下两种不同的表现形态,呈现出两副不同的面孔。深刻地揭示了贾府房族之争使人的性格发生扭曲,只有说假话,才能生存,即使像王熙凤这样身份的人也只能这样。 王熙凤的性格及其命运是《红楼梦》所涵盖的叙事内容,与宝、黛、钗爱情悲剧不同的是:它的叙事视角是放在婚姻家庭中,泼墨描写封建大同伦理规范和以男性为中心的封建礼教,无时无处不在地束缚和制约着人们的行为和意识。而王熙凤为了个人的尊严、的实现,在对抗封建伦理和封建礼教的不合理性及虚伪的同时,也在扭曲自己,异化自己,她开拓自身生命的同时,也走向了悲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 从《刘心武揭秘〈红楼梦〉》中捕捉不到文本叙事的整体印象 上面我们之所以用了很大的篇幅,花费这么多的笔墨,扫描了《红楼梦》文本第十八回至五十三回的叙事内容,是因为这一部分叙事内容涉及36个章回,是《红楼梦》叙事演进的重要时期。不了解《红楼梦》文本内容,怎么去辨析呢?刘心武先生提出这一部分的历史年代是“乾隆元年”,正确与否,惟一的判断标准就是回到《红楼梦》文本上来,别无他途,否则就没有了一个客观标准,这是分析问题的大前提。 第一,刘心武先生处处举出《红楼梦》的人物或细节来讲评,他并没有离开文本。连刘心武先生自己也这样说:“跟我讨论的这位红迷朋友,他对《红楼梦》就有个思维定势,他满脑子除了调包计、黛玉焚稿、宝玉哭灵啊,他没别的,你说别的,他就不耐烦,甚至责问:你讲这些,算是讲《红楼梦》吗?我反过来问他,我提到的这些文字,都是曹雪芹写在书里的呀,难道曹雪芹不该写下这些吗?分析这些文字,怎么会不是讲《红楼梦》呢?当然,一本书各人有各人的读法,谁也勉强不了谁,他就那么看待《红楼梦》,对此我也很尊重;但是我也希望他尊重我,尊重我发表自己看法的权利。我在这些讲座里经常举出一些以往人们很少注意到,甚至红学界也很少涉及到的《红楼梦》里面的一些所谓过场戏,一些没有在各回回目中概括到的内容,但这毕竟是《红楼梦》的正式文本啊。不是总有人说,研究《红楼梦》不要脱离它的文本吗?我很细致地来分析它里面的文字,正是紧扣文本啊,强调“文本”的人士,为什么要‘叶公好龙’呢?”。③问题的要害在哪里?刘心武先生举出例证,都是从《红楼梦》文本中摘取的碎片,穿凿深纳,孤立分析,而不是像我们上面的解读,把它作为一个有机的生命,从它生命的肌理剖析,看到的都是鲜活的组织,都是贯通全身的血脉。 我们知道,《红楼梦》文本作为有魅力的生命形式,是由审美信息和生命气韵两大要素组成的。我们上面解读,给人的印象是:《红楼梦》像黄河之水,奔腾不息。胸中没有浩荡的黄河之水,眼里只看到飞起的泡沫,溅起的水珠,就咬定说它是什么,甚至由此想像到它应该是什么。看起来似乎没有离开文本,实际上,它是碎片,是离开生命主体的零件,已经不具有审美信息和生命气韵。因此,通读《刘心武揭秘〈红楼梦〉》,不能给人一个《红楼梦》文本叙事的整体印象,连一个阶段、一个人物的整体印象都难以捕捉。甚至可以说他讲的内容和《红楼梦》文本整体叙事结构、叙事意脉、叙事肌理都离得太远。从我们对《红楼梦》文本这一部分的分析,哪里能看出“乾隆元年”一丝一毫的气息? 第二,刘心武先生提到他的研究是红学界很少涉及的问题,“我很细致地分析它里面的文字,正是紧扣文本”。这一点确实如此,像贾珍虽然不能说是小人物,但红学界几乎没有人专篇来谈论他,更何况“贾珍尤氏的夫妻生活”。像给秦可卿看病的张太医,露过几面的北静王,都是不为人们所看重的,刘心武先生却在考证中大作文章。研究未曾触摸的领地,是学术研究的追求,但对文学形象的解析都应遵守一个“整体性”的原则。所谓“整体性”,具体地说,就是不能离开一部作品整体架框所给你提供的历史时空,不能离开一个性格人物既定的特征和内涵,不能离开对人物所生活的特定的社会环境和生活环境概括。否则就不是解读《红楼梦》,而是在戏说《红楼梦》。把《红楼梦》文本当作素材,有用的取之,没用的弃置,这与“很少涉及到的《红楼梦》里面的一些所谓过场戏,一些没有在各回回目中概括到的内容”不是一回事。我曾在新疆参观过“楼兰美女”的干尸,和考古学家复原的塑像,当时感到很震撼。“楼兰美女”的干尸历经千百年的岁月,虽然干瘪,黑黄得令人作呕,但考古学家依据她的骨骼的基本特征,复原了一位带有北方民族大气而俊秀的美女,那双大眼睛,那挺拔的鼻子,那富有青春气息的皮肤,使我们感到了她的生命,感到了热血在她青春的躯体内的涌动。这个例证说明问题不在有人研究没人研究。“楼兰美女”千年没人碰过她,今天考古学家根据她的骨骼的基本特征,进行了复原。这种复原不是任意的、想象的,并不像美术家画一幅美女图,那是根据他脑中积累的美女的素材创作的,没有固定的根据,兴致所致,挥洒而为。而“楼兰美女”的复原,是依据人的整体骨胳提供的既定特征。所以问题不在“紧扣文本”,而在于怎样紧扣文本。 第三,从我们的思考来说,根本找不到“乾隆元年”的任何历史信息,那么刘心武先生为什么这么反复强调这一历史年代呢?他说第十八回至第五十三回叙事文本是“乾隆元年”,他分析贾元春死在“乾隆四年”,他从小说追溯到故事原型,乾隆年间曹家中兴。我们在《红楼梦》文本中找不到答案,却能从他构思的“秦学”中找到答案。如此强调乾隆年间,都是围绕着“秦可卿故事新编”的框架在作文章。 “秦学”的框架是什么呢? 刘心武先生说:“贾元春悲惨地死去,那么她死在谁的手里呢?因为八十回后文字我们看不到了,不好做非常具体细致的猜测,但是大体而言我们也可以了解到,贾元春之死应该是在贾家彻底败落之前。那不应该是八十回以后最后几回的故事,应该是在写到整个贾家家族大败落之前发生的事,她作为一个前奏,她的死亡应该是在那样一个节点上。前几讲里我分析了,到第八十回,故事的真实的时代背景,已经写到乾隆三年了,写到那一年的深秋了,宝玉吟出了‘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的句子;八十回后,应该很快就写到乾隆四年的事情。乾隆四年春天,发生了所谓‘弘皙逆案’。现实生活中的曹家,也正是因为被牵连进了弘皙逆案,而遭到毁灭性打击。曹家在雍正朝遭打击的情况,还可以查到一些档案,乾隆朝的这次彻底殒灭,却几乎找不到任何正式档案了。但是我们可以估计出来,贾元春原型的死亡,应该就是在乾隆四年的这个刺杀事件当中,乾隆皇帝没有被刺而死,并且最后平定了叛逆,但是贾元春的原型却没能幸免于难。”④ 可见,他是根据“秦学”的思维框架去《红楼梦》文本中找具体的例证,印记他的研究。因为在他的视野里,“秦学”就是《红楼梦》的分支,就是曹雪芹“原来的构思”,就是他探佚的那个《红楼梦》。按照这个逻辑就不难理解了,也就找到答案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五十四回至六十九回写了哪年的事 我们上面用很大的气力扫描了《红楼梦》的第十八回的后半回到第五十三回上半回文本的内容,就是将目光投入《红楼梦》文本的肌体,解读文本所显示的形象和意蕴。《红楼梦》第十八回至五十三回基本是沿着三条意脉演进的:贾府在钟鸣鼎食的生活中渐渐露出“内囊尽上”的衰败之兆。生活在贾府这一特定环境下的宝玉,思想性格成熟了。他从爱情的选择中,与情趣、意识相投合的黛玉走到了一起,共同追求自由的婚姻。王熙凤的性格伴随着贾府的衰败而变化,贾府的豪华时期给她带来霸气和风光,贾府的衰败也给她带来忧思和无奈。她既是贾府的管家人,又是贾府孳生的蛀虫,蛀蚀着风雨飘摇中的百年大厦。这是从文本中得到的基本内涵,体验到了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倾注的生命意识和情感激流,以及给我们带来的感情冲击和心灵震颤。目的就是看看刘心武先生说的和《红楼梦》文本是否一样?这一章依旧循着这一生命流程去探讨。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乾隆二年的事情” 《红楼梦》第五十四回至六十九回不是“乾隆二年的事情” 刘心武先生说: 第五十四到第六十九回这十六回,我又可以断定,它是写乾隆二年的事情。 根据呢? “上一回所表的那一位老太妃薨逝了。……这样一个背景人物,其实也是有原型的。恰恰在乾隆二年年初,宫里面就死了一位康熙身边的女子。” “《红楼梦》的第五十四回到第六十九回,应该就是讲的乾隆二年的故事。在乾隆二年,没有其他的任何一个康熙的妃嫔,或者宫里面跟康熙有关系的、有名有姓的女子薨逝,就只有这么一个,实际生活当中是熙嫔,小说里面叫作老太妃的薨逝。而乾隆为了团结皇族,表达他对祖父的尊重,为了向官员百姓表现他如何提倡孝道,当然,更是为了显示他继承祖业的合法性,就为这位熙嫔大办丧事。这成为那一年里开初的一桩大事,书里写贾母等去参与祭奠,也写在年初,完全合榫。所以,你看书里虽然石头自己说,我写的这个年代无考,但是脂砚斋就说了,大有考证。我就根据脂砚斋的指点,考证了一番。”① 值得注意的是刘心武先生举出的这个证据,与上一章的证据在性质上是有区别的:上一章的证据是从《红楼梦》文本中寻找出来的,而这一章的证据是文本的原型。假如我们把《红楼梦》文本和解读的人看作是两极——文本是一极,解读的人是一极的话,那么,文本的原型应该又是另外的一极。它与解读的人并不是直接的对应关系,而是从原型:“康熙的嫔妃”→文本:“老太妃薨逝”→解读:“乾隆二年的事情”。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着重点一下呢?因为不仅仅是一个例证,而是他经常在讲述中从原型到文本,再到揭秘,形成了一个明显的逻辑思维方式。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凤姐生病和探春理家(1) 第五十四回至六十九回写的是什么内容 《红楼梦》第五十四回到第六十九回这一阶段的故事,发生在宝玉15岁那一年。沿着全书整体叙事脉络,贾府经济的困顿导致了凤姐生病和探春理家;礼教的松弛引发了矛盾的激化和奴仆的反抗:王熙凤大闹宁国府,尤二姐之死……风风雨雨无情地拍打着贾府这幢封建的世袭的贵族大厦。 下面,我们依旧按着这段故事的几条意脉,分而述之。 (一)凤姐生病和探春理家 “乌进孝交租”披露了贾府经济吃紧,日子越来越难过。王熙凤作为荣国府的管家人其实对此早已看得很清楚,只不过上有贾母和王夫人,她不能多说,说了也不能算。想当初贾珍把宁国府的大权交给她,她一到宁国府就敏锐地发现五大弊端:“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二件,事无专管,临期推诿;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此五件实是宁府中风俗。”她针对弊端,采取措施,说一不二,令行禁止,受到了合族人上下的称叹。荣国府何尝没有这些弊端呢?第五十五回写凤姐小产了,不能理事,让李纨协理探春理家。凤姐借机养病。她小产只是个表面原因,而真实的原因,凤姐对平儿讲过:一是经济上亏空,出得多进得少,这个家难当。二是家族内部的房族之争、嫡庶之争、尊卑之争越来越明了,王熙凤难以周旋其中。 凤姐暂时下台,探春接手后,在大观园进行一次“兴利除弊”小小的改革。她着手的事:1免掉了宝玉、贾环、贾兰三人上学的点心钱; 2取消了姑娘们每月重支的头油脂粉的费用; 3让婆子们承包大观园的果树花草。 探春的改革只是在不触及贾府掌权人的根本利益之下的一些做法,一是范围小,二是在下层。很快探春理家就遭到贾府重重矛盾的阻力,而且还激化了方方面面的矛盾,触及到了贾府的管理体制。第六十一回写“司棋闹厨”,就很典型地暴露了贾府在体制上存在“大锅饭”的问题。 小丫头莲花儿说:“司棋姐姐说了,要碗鸡蛋,炖的嫩嫩的。”柳家的道:“就是这样尊贵,不知怎的,今年这鸡蛋短的很,十个钱一个还找不出来……你说给他,改日吃罢。”莲花儿道:“前儿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馊的,叫他说了我一顿;今儿要鸡蛋又没有了,什么好东西,我就不信连鸡蛋都没有了,别叫我翻出来。”一面说,一面翻箱,发现十来个鸡蛋,说道:“这不是?你就这么利害!吃的是主子的,我们的分例,你为什么心疼?又不是你下的蛋,怕人吃了。” 小莲花的一顿抢白,激怒了柳家的,于是发起牢骚,却道出了管理体制上的问题:大锅饭。 连小姐带丫环四五十人,每人每月的“分例”交到厨房,在一个厨房里大家吃饭。难以满足每个人的口味,“买来的不吃,又要别的”。问题一; 粮食菜蔬随行就市,维持正常的开支还行,在物价上扬时就会吃紧。问题二; 柳家的说:“只是我又不是答应你们的,一处要一样,就是十来样。我倒别伺候头层主子,只预备你们二层主子了。”问题三; 如何处理“这个点这个,那个点那个”的矛盾,就涉及到了如何对待“头层主子”与“二层主子”,也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第一,柳家的是下人,不敢得罪“头层主子”,就是各屋的小姐。第二,问题就出在“二层主子”身上。司棋是迎春的丫头,要吃豆腐,给弄一碗馊的;第二次要吃蒸鸡蛋,柳妈说没了鸡蛋。当莲花翻出鸡蛋,柳妈以“行市”上涨为由,发牢骚。莲花顿时揭短——晴雯要吃篙子杆,柳妈一会问是肉炒,还是鸡炒?一会“狗颠屁股儿”似的亲自捧着送去。莲花的责难,道出一个问题,晴雯也是“二层主子”,和司棋的地位一样,只不过是宝玉的丫头,柳家的对她们有亲有疏,有远有近。那么亲谁?不亲谁?就看有用没用,有权没权。实质上是个体制问题。 司棋闹厨只是贾府的管理体制中溅出的一个小水花,但随着贾府经济的拮据,问题越来越多,事情越来越棘手。这就又回到了凤姐为什么下台,探春接手后为什么要搞改革。 (二)大观园春天的风波。 第五十八到第六十三回,宫里的一位老太妃薨了,贾母、邢王二夫人、尤氏、王熙凤等人每日到宫中参加丧事、祭灵,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是大观园的第四个春天,是一个不平凡的春天。大观园的管理暂时托给薛姨妈。没有了王熙凤等主子的严厉监管,薛姨妈又只是一个专做和事佬的亲戚。于是给大观园带来了宽松的环境,秩序顿时松动,也给了芳官、司棋、赵姨娘等人逞能闹事的机会,表达了她们的情绪、嫉恨和要求。特别以芳官为代表的几个小丫头“连伙聚党”的闹事,先是潇湘馆里的小戏子藕官在园子里烧纸钱,祭奠曾与她在戏中扮夫妻的女孩子,此事被一个婆子看见,大加责骂,幸而有宝玉从中遮掩了事。接着,怡红院的夏婆子克扣干女儿芳官的月钱什物,并因为洗头的事与芳官发生了冲突。其中三件事: 一个是小丫头和承包园子的婆子们吵闹,一个要掐花,一个不让,因为承包后管得好与坏直接与婆子们的利益挂钩。这吵架是探春理家带来的新问题,因为在等级严格的贾府,婆子的地位最低,丫环也可以使唤她们。第三十五回王夫人命玉钏儿给宝玉送“莲叶汤”去,凤姐又让莺儿同去。莺儿道:“这么远,怪热的,那可怎么端呢?玉钏儿笑道:“你放心,我自有道理。”说着,便命一个婆子来,将汤饭等放在一个捧盒里,命她端了跟着,她俩却空着手走。如今婆子敢管丫环掐花,一下就触及到了早已成为习惯的等级制,连小丫头也感到不舒服。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凤姐生病和探春理家(2) 二是探春的生母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探春对于庶出,十分在意,她称王夫人母亲,王夫人的哥哥王子腾舅舅,再加上她理家,出于公心,办事公平,当然不会对死的赵国基有什么照顾。按照惯例,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凤姐给了她20两银子;贾瑞死,贾赦、贾政、贾珍各给了20银子;贾府姨奶奶家死了人,也给20两银子。所以,探春按旧例也给了他20两银子的丧葬费。赵姨娘认为探春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今管家了,还不照顾照顾她舅舅,便去找探春多要银子,结果被探春训斥了一顿,赵姨娘心怀不满。 第六十回写贾环看到芳官用蔷薇硝擦脸,也想给自己相好的丫头彩云要一点。恰好芳官剩下的不知谁拿去了,麝月就让芳官用茉莉粉充当蔷薇硝给了他。彩云看了知道这是她们哄骗贾环,赵姨娘一想到连三等丫头都不如的戏子敢哄骗自己的儿子,便唆使贾环将茉莉粉摔在芳官的脸上,出出气。贾环不敢去,赵姨娘骂他没出息。 贾环就顶了赵姨娘一句:“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服你!”一句话点着赵姨娘的火,赶去和芳官厮打起来。赵姨娘平时听见王熙凤的声气,连头都不敢抬,此时正是瞅准了王夫人姑侄不在家的机会,才敢跑到怡红院去挑衅的。 第三,玫瑰露案发,贼和赃都明摆着,却不好处理,只得掩盖。司棋为吃一碗蒸鸡蛋而未能如愿,便带领小丫头大闹厨房,在厨房里又砸又摔,并将厨房主管柳家的私藏一瓶茯苓霜的事情揭发出来,进而扯出赵姨娘指使彩云偷东西。这一连串的小事认真追下去,会牵三扯四,带出许多案子来,引起小人的仇恨。用平儿的话说:“没的结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怨。”又怕因此事牵涉赵姨娘,伤了探春的脸面。于是平儿主张让宝玉将这些事兜起来,平息事态。 面对理事出现的是是非非,总是触及贾府的积弊,犹如“百足之虫,断而不蹶,持之者众也”。探春犹豫了,干脆推给凤姐,默认自己没能力。探春的改革没有得到贾府权威的支持,很快就失败了。 《红楼梦》第六十二、六十三两回里,写四月二十六日宝玉生日这一天,因贾母、王夫人等长辈人入朝为薨逝的老太妃按爵守制,不在家中,不曾像往年热闹。宝玉到各屋行礼,尤氏、薛姨妈、李纨、凤姐房中,以及奶妈的家中都去让了一番。刚回到怡红院,丫环们又来闹着拜寿。接着,探春、湘云、香菱、平儿也来了,谈笑之中,大家才知道宝琴、岫烟和平儿也都是今天生日,大家决定一起祝贺。掌灯后,她们等林之孝家的查完了夜,忙关了门,摆桌子,搬果子。林黛玉揶揄李纨、宝钗、探春等道:“你们日日说人家夜饮聚赌,今儿我们自己也如此,以后怎么说人!”李纨反为半夜聚会豪饮找托词:“有何妨碍,一年之中不过生日节间如此,并没夜夜如此,这倒也不怕。”在这里呈现出与平时所谓诗礼之家完全不同的另类风貌。 (三)王熙凤大闹宁国府,尤二姐之死。 王熙凤是《红楼梦》贯穿始终的一个重要人物,是一个悲剧人物性格。如果将其短暂的人生轨迹划分一下的话,王熙凤一出场到生病不再理家是第一个阶段,自她生病到逼死尤二姐是第二阶段。其中《红楼梦》从第六十五回贾琏偷娶尤二姐,到第六十九回尤二姐之死,构成了这一阶段叙事的中心。 贾琏与凤姐“小家庭”的冲突和破裂,不仅牵连荣、宁二府潜在的矛盾之争,而且牵涉与封建官府的相互勾结。穿梭在这复杂的叙事时空中的焦点人物是王熙凤,通过她的上蹿下跳,透视出了贾府上层的权利之争和微妙的人际关系。王熙凤凭借着自己的聪明和才智,整日周旋其中,不时地变换斗争的策略,调整斗争的手段,获取了更大的支配权力和自由空间,从而深化了她的性格特征,她变得更加老辣。 1贾琏与凤姐“小家庭”在情感上的冲突和破裂。 对贾琏与凤姐的情感生活,《红楼梦》很少做正面描述,但通过贾琏对尤二姐的情感,曲折地映衬出他们夫妻情感的冷峙。凤姐的霸气令贾琏在家中感到不自由,甚至窒息。凤姐要求婚姻一夫一妻,限制贾琏纳妾,反映了女性的自主和自强。而这在当时社会环境却被视为“妒”,贾蓉怂恿贾琏偷娶尤二姐时,讲了两点理由:按照封建宗法制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凤姐只生了一个女孩,贾琏即使娶妾也无可厚非。二是指责凤姐好妒,用小厮兴儿的话说:“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一句话,不合乎封建的妇德。人们这种世俗的看法,在王熙凤处于上升时期,不会对她产生明显的影响。一旦处于贾府矛盾冲突的交叉点上的时候,就会反作用于她的身上,其变化首先发生在“小家庭”的变故上。贾琏一面极力摆脱凤姐的控制,一面又瞒着凤姐,开拓自己性生活的小天地。 偷娶尤二姐是贾琏与凤姐夫妻矛盾走向对立的转折点。 自打娶了尤二姐,“那贾琏越看越爱,越瞧越喜,不知要怎么奉承这二姐才过得去,乃命鲍二等人不许提三说二,直以‘奶奶’称之;自己也称奶奶,竟将凤姐一笔勾销。”“将自己积累所有的体己一并搬了与二姐收了”。“将凤姐之素日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了他,只等一死,便接进去”。将其积累所有的“体己”交与尤二姐是对她的信赖与重视;将自己内心深处所隐倾诉与尤二姐是将她视为知己;“只等一死便接她进去”是贾琏欲使二人关系“转正”的许诺。可见贾琏已以认真的态度对待尤二姐了,“当下十来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此时尤二姐在贾琏的眼里:“人人都说我的那夜叉婆俊,如今我看来,给你拾鞋也不要!” 家庭作为社会的细胞,很重要的一方面是体现在家庭经济的来源和使用上。过去人们只看到了王熙凤对金钱的贪欲,不择手段地攫取,很少注意他们之间因为金钱而引发的感情裂痕。贾琏从前不是不知道王熙凤聚敛钱财,而是不与她计较,因为他也有自己捞钱的机会。只是到了王熙凤对贾琏防范得比防贼还要严,在家庭理财这块空间形同路人,没有一点夫妻情感的濡染时,他才表现出愤懑。 2王熙凤逼死尤二姐,既释放了很大的能量,又消耗了自己。 对待尤二姐一事,在阴毒的心理驱使下,王熙凤发挥自己的才智,利用豪族的权势,在自己的手能伸向的空间,阴的、阳的、明的、暗的、软的、硬的都用上了,将她所要对付的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首先,她改变了斗争的策略。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凤姐生病和探春理家(3) 在第六十七回“闻秘事凤姐讯家童”中,王熙凤一边气势汹汹地怒审贾琏的仆人旺儿和兴儿,一边“越想越气,歪在床上,只是出神。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转脸对平儿说:“我想这件事竟这么着才好。”登时,她压下心头的怒火,不再像“生日泼醋”时那样大闹。因为在贾府男性主子里,贾琏纳妾,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至多落个偷娶的名声。倘若贾赦、邢夫人给贾琏撑腰,此事闹到最后也不了了之。不仅给自己留下“好妒”的名声,还会给那些无事生非的人以口实,诋毁自己。封建伦理形成的传统势力千年沉重,传统势力重压下的任何个体生命都不得不发生性格的扭曲。因此,王熙凤对待贾琏偷娶尤二姐一事也不得不改变策略,以两面的手法去争斗,“外作贤良,内藏奸狡”。她等贾琏外出公差期间,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施展手段、不受干扰的机会。 其次,将尤二姐骗进大观园,掌握在自己的控制的范围之内。 王熙凤主动去拜访尤二姐,见面之后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地叫个不断,又是笑,又是哭,情真真,意切切,花言巧语,说什么妹妹“果然生下一男半女,连我日后都有靠。”“要是妹妹不和我去,我也愿意搬出来陪着妹妹住,只求妹妹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留我个站脚的地方儿,就叫我伏侍妹妹梳头洗脸,我也是愿意的。”当下,还向尤二姐送了一份“拜见礼”。她用这套骗术,把尤二姐骗入自己的掌管范围——大观园。 尤二姐是一个心慈意软、善良软弱、易受欺骗、逆来顺受、屈从苟安的女性。受凤姐的欺骗,连同她的“箱笼细软”,一起搬进了大观园。一进大观园,凤姐就以贾琏“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违背了封建礼法这个“理”,威胁尤二姐“别见老太太、太太”。她说:“倘或知道二爷孝中娶你,管把他打死了。”所以她进入大观园如同落入陷井一般,凤姐变着法儿地蹂躏她,折磨她。善良的尤二姐只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第三,调唆、诱逼张华告状 尤二姐被骗进大观园以后,王熙凤随即“使旺儿在外打听这二姐的底细”,将与尤二姐退了亲的女婿张华“勾来养活”,调唆、诱逼张华去告贾琏的状。另一面她又仗着“都察院素来与王子腾交好”,派王信用三百两银子买通都察院,要都察院出票传讯贾蓉,“虚张声势,惊吓而已”。直把官司玩得像走马灯似的。对付贾府诸人,她没有运用贾府的权力,而是要用王家的权力来与贾家的权力相较量,借以警告贾府诸人:王家的人是不好惹的,来达到她大闹宁国府、压倒贾府诸人、勒索银子的目的。 第四,大闹宁国府 造成外部攻势之后,王熙凤才大闹宁国府。受蒙骗的怒火、遭羞辱的嫉恨、怀报复的仇恨,一下子爆发出来,她先拿贾琏“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违背了封建礼法这张王牌,给贾珍、贾蓉一个下马威,对尤氏叱骂扭打,反复喝骂尤氏、贾蓉:“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国孝家孝两重在身,就把人送了来。这会子叫人告我们……”封建礼法像一把尚方宝剑横在他们的头上,使他们不敢保护尤二姐,王熙凤为自己最后拔除尤二姐这根刺扫清了外围。 接着,凤姐哭闹着拉着尤氏去见官,进一步相挟持。还“滚到尤氏怀里,嚎天恸地,大放悲声”,并在骂声中点明平息官司、打点官府用了五百两银子。为了让他们认账,“又要撞头寻死”威胁。直到“众臣妾丫头媳妇等已是黑压压跪了一地”,赔笑求情,凤姐才止了哭,又见贾蓉“磕头不绝”,才缓下口气,表白自己年轻,听见有人告官,就“吓昏了”为遁词,结束了这场“大闹宁国府”。既出了这口恶气,又赚了五百两银子。虽是“大闹”,但王熙凤闹得有理有利有节。 凤姐当众对尤二姐说尽好话,背地里调唆秋桐出面百般辱骂尤二姐,向老祖宗进谗言,使贾母不喜欢尤二姐,以致招来众人的作践。无人时凤姐别有用心地对尤二姐说:“妹妹的声名很不好听,连老太太、太太们都知道了,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就不干净,又和姐夫有些首尾。”当尤二姐被逼成疾,而又被胡庸医乱下虎狼药之后,王熙凤却装得“比贾琏更急十倍”,烧香礼拜,虔诚祷告,假情假意地说:“我情愿有病,只求尤氏妹妹身体大愈,再得怀胎,生一男子,我愿常吃斋念佛!”而她心里恨不得将尤二姐致死。所以当尤二姐自尽后,又假惺惺地哭诉道:“狠心的妹妹!你怎么丢下我去了!辜负了我的心!” 3为悲剧的人生埋下了祸根 王熙凤围绕尤二姐一事释放的能量很大,对外买通官府,威慑贾府;对内大闹宁国府,收拢秋桐。内外呼应,合伙欺负尤二姐。虽然在剔除尤二姐上,她得逞了,但在传统礼制深入意识深层的主仆上下人中,却失掉了人心。在贾府的上层,她的公公贾赦、婆婆邢夫人都十分恨她,秋桐向邢夫人告状,邢夫人“便数落了凤姐儿一阵”。宁国府贾珍、贾蓉父子以及尤氏也都心怀愤恨。平儿对尤二姐还处处表现了同情。尤二姐被骗进荣国府,“每日只命人端了茶饭到他房中吃。那茶饭都系不堪之物。平儿看不过,自己拿钱出来弄菜给他吃;或是有时只说和他园中逛逛,在园中厨内另做了汤水给他吃。”王熙凤等目的达到以后,为了杀人灭口,消除后患,就派旺儿追杀张华。旺儿自思道:“人已走了完事,何必如此大做?人命关天,非同儿戏。”他在外躲了几天,回来哄凤姐说,张华在逃的路上,“已被截路打闷棍的打死了”。对凤姐最忠实的平儿和旺儿都做事有所保留,可见,凤姐失掉了多少人心,为自己种下了悲剧的种子。 以上是《红楼梦》第五十四回到第六十九回所写的叙事内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先生的观点 刘心武先生的观点与《红楼梦》文本完全背离 从上面的分析不难看出,把《红楼梦》第五十四回到第六十九回叙事内容说成是“乾隆二年的事情”,毫不搭界。那么刘心武先生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结论呢?我们还是回到他列举的证据上来分析。② 原型研究最早出现在语言学范畴,以后被借鉴和引用到了文学研究上。刘心武先生说:“我把研究的触角推进到……以及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时,从中采用了哪些人物原型、事件原型、细节原型作为艺术虚构的资源”。他这句话“原型作为艺术虚构的资源”,说得很好,原型既然作为资源,那么它与艺术虚构之间只能有相似性,有的是总体上相似,有的是细节上相似,好像一个家族的成员之间,总有各种各样的相似之处,如体形、相貌、眼睛、肤色、步姿、性情等等,但绝不是一模一样。对这种具有某种相似性的原型研究,使我们可以探讨作家的创作过程和创作动机,并提升到对文学创作规律的探讨。我们知道,曹雪芹创作《红楼梦》曾有过大量的原型人物、原型事件和原型细节,就红学目前考证的成果足以证明这一点。那么如何认识原型与贾家之间的关系就成为一个基本的理论前提。 原型与虚构的意象之间的相似性,有多种多样的情形,简单地说,一类是以某个原型为模特进行虚构,原型与虚构是基本相似;另一类是“杂取种种”,从多个原型身上汲取,而后虚构成一个整体形象。这样的话,原型与意象之间,只有某一点或某一部分相似。好像“家族相似性”,血缘关系越远,相似点越少;血缘关系越近,相似点越多。刘心武先生所举的例证属于“杂取种种”,充其量不过是历史素材。在第五十八回只有几句话:“谁知上回所表的那位老太妃已薨,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姻。”它在小说文本中产生的作用: 一是封建礼制氛围的描绘,是《红楼梦》反映的时代的文化氛围的组成部分。因为一部作品文化氛围的描写是整体性的,社会性的,它的每一笔都和整体的、社会的文化氛围息息相连,越是史诗式的文学巨著,越能显示它每一笔描写所反映的信息,都带有强烈的时代气氛。封建时代守丧制度是儒家文化的主要标志之一,是封建等级制的一个缩影:“按爵守制”,老太妃死了是国孝,不同于贾敬之死是家孝,只涉及宗法血亲等级,不涉及政治官僚等级。 二是与第五十八回到第六十三回的叙事特征相吻合。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女主人也都到宫中守丧去了,再加上祭陵,约摸有一个月时间,给大观园带来了宽松的环境,是大观园不平凡的春天,写了大观园的几件具有特殊意义的事件: 探春理家,进行了小小的改革,给贾府的“大锅饭”体制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尽管理家失败了,但犹如一块石头投进了死寂的一潭水,产生了一连串的反应; 赵姨娘生事。把她多年以来的嫉恨又爆发出来,是她在制造“魇魔法”之后的又一次裸表演; 司棋闹厨,暴露了贾府家政开支的窘况,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贾府日趋衰败的趋势已不可挽回; 以芳官为首的小丫头大闹,直接表达了她们的情绪、意愿和要求,用王夫人的话说是“连伙聚党”的造反; 宝玉、李纨和小姐与丫环集体过了一次具有平等民主意识的生日,表达了对平等民主的追求,也为“抄检大观园”和王夫人清理怡红院埋下了伏笔。 三是为王熙凤大闹宁国府逼死尤二姐提供了封建礼法的理据,揭露了贾珍、贾琏、贾蓉之流的守丧乱法。历代历朝对守丧未终、居丧作乐、嫁娶、生子、从仕等都有明文处罚条例。可见王熙凤手中这张王牌对贾珍之流具有很大的威慑力。 以上是对刘心武先生提出的《红楼梦》文本中这一证据叙事效应的简括说明。和他所举的例证既没有整体的对应关系,也没有内在的联系。他所说的和《红楼梦》中老太妃的死相对应的,是康熙的嫔妃陈氏在乾隆二年死了。刘心武先生说:“那么这个陈氏,虽然没有找到什么过硬的档案资料,证明她确实是曹寅向康熙推荐的,但是我的推测也并不离谱。为什么?就是因为后来发现,曹家和陈氏所生的一个康熙的皇子来往甚密,这就是我在前几讲里提到的允禧,就是康熙的第二十一阿哥。允禧还留下了他亲自题写的一个匾,我在前面也给你讲过,现在我们再回顾一下,这个匾挂在哪儿呢?恭王府里面。当然,这个恭亲王指的是咸丰皇帝的兄弟,晚清的那个王爷,这处地方在康、雍、乾时期由谁居住,还需要查找资料,也许,允禧一度住过?允禧题的那个匾上,写了哪四个字呢?‘天香庭院’。你不觉得惊心动魄吗?在这些字眼上,难道一律都是巧合吗?天下有这么多巧的事情吗?怎么就巧来巧去,全巧一块儿了呢?这就说明,《红楼梦》的生活真实,和它的艺术真实当中,都有很多证据证明,现实中的曹家,和乾隆二年死去的这个老太妃关系密切。因此在小说里面,就写成了这个样子,就是这个老太妃薨逝以后,她的后代,对小说里面的贾家会如此尊重。”③ 仔细对照一下,除却“老太妃薨了”几个字而外,再也找不到什么相似点了,像这样的原型与《红楼梦》文本的意象的距离也太大了,而刘心武先生的结论却又很确凿:“通过这些分析,你也许能够大体同意我的推断,就是说,《红楼梦》的第五十四回到第六十九回,应该就是讲的乾隆二年的故事。在乾隆二年,没有其他的任何一个康熙的妃嫔,或者宫里面跟康熙有关系的、有名有姓的女子薨逝,就只有这么一个,实际生活当中是熙嫔,小说里面叫做老太妃的薨逝。而乾隆为了团结皇族,表达他对祖父的尊重,为了向官员百姓表现他如何提倡孝道,当然,更是为了显示他继承祖业的合法性,就为这位熙嫔大办丧事。这成为那一年里开初的一桩大事,书里写贾母等去参与祭奠,也写在年初,完全合榫。”④ 原型与小说意象距离越大,相似点越少,只不过是一些历史素材,而刘心武先生为什么还会得出那么肯定的答案呢?这不能不从他的研究方法找问题了,我引证许建平先生的一段话:“我们可以允许新索隐派的自由存在,但必须看到此种研究方法没有多大的学术前途。其所以没有前途是由于这一派企图把作家想象虚构的大量故事情节和潜意识活动历史化、具体化,将《红楼梦》中的人物、事件与康熙、雍正、乾隆时期的权贵人物、政治事件一一对号,似乎《红楼梦》完全是一部神秘而真实的政治谜语大全,一部处处藏伏着微言大义的史书。况且又无史料相佐,单凭历史与小说情节的某些相似之处便下的比附判语,于是文学研究便沦为了主观性的猜谜。比附式的猜谜和猜谜性的比附在社会科学研究领域是没有什么前途的”。⑤ 正是这种思维方式和研究方法,才使刘心武先生将康熙的一位妃嫔在乾隆二年死去,与《红楼梦》一句“老太妃薨了”,拉上了似是而非的联系,得出了令人无法接受的结论。 ① ③ ④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东方出版社,2005年。② 刘心武:《红楼望月》,书海出版社,2005年,“自序”。⑤ 许建平:《〈红楼梦〉研究的方法论思考——兼谈古典小说研究的方法与路向》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96年第2期。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七十回至八十回是“乾隆三年”吗? 我们已经分析了刘心武先生提出的第十八回至五十三回写的是乾隆元年的事情;第五十四回到六十九回写的是乾隆二年的事情;现在我们接着分析第七十四回到第八十四回写的是乾隆三年的事情。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乾隆三年的事情 刘心武关于“第七十回到第八十回,写的就是乾隆三年的事”缺乏理据 刘心武先生在认定《红楼梦》文本第十八——八十四回写的是乾隆年间的事情的总观点下,又分别划定了乾隆元年、乾隆二年、乾隆三年的具体章回。他说: “第七十回到第八十回,写的就是乾隆三年的事情。” 理据有三: 1“曹家当时有两大靠山,一个叫做傅鼐。”“傅鼐的仕途,细说起来很复杂,概而言之,就是在康熙朝的时候,很不错;在雍正朝的时候,一开始遭到打击,因为你知道雍正,凡是他父亲喜欢的官员,他都不喜欢,但是傅鼐这个人,在做官上有一套权术,他尽量让雍正皇帝感觉到,他是无害的,所以到了雍正晚年,政局比较稳定以后,雍正又起用了一些过去他冷淡过、甚至打击过的官员,其中包括傅鼐,雍正把他提升了。 到了乾隆朝,乾隆元年的时候,傅鼐得到重用,就做到尚书一级了,他当了兵部尚书,还兼刑部尚书,那可是非常大的官啊。但是,到了乾隆三年的时候,傅鼐出事了,得罪乾隆了,乾隆就整治傅鼐,不但罢了他的官,还让他入狱了。入狱以后,他在监狱里面就真的病了,病得不行了,皇帝又发慈悲,让他回家,用今天话说,叫“保外就医”,他就死在家里面了。”① 2“那么还有一门亲戚,离曹雪芹就更近一点,就是曹雪芹他的祖父曹寅的女儿,嫁得比他祖姑更好。嫁给了谁呢?嫁给了平郡王,成了平郡王的正室,也就是成了平郡王妃。……曹雪芹这位姑妈生的这个世子是谁呢?就是福彭。”“福彭是乾隆的发小,乾隆当皇帝以前,当然不叫乾隆了,那时还没有这个年号,乾隆原来叫弘历,弘历小的时候读书,谁是陪读?福彭。他为什么是陪读呢?因为他是王爷家的孩子嘛,世子陪皇帝的孩子,陪阿哥读书,这很正常。两人关系非常好,乾隆那个时候就爱写诗,乾隆的诗集自己刻印,谁写序啊?福彭写序。所以乾隆当了皇帝以后,你估计福彭会怎么样啊?当然官运亨通。福彭最后当的官就比尚书还高,等于内廷一个总理事务的职位,核心政治集团里面的成员,得到非同小可的重用。 但是再好的关系,因为它是一个权利关系,利益关系,也会出现裂痕。到了乾隆三年的时候,福彭跟乾隆之间就失和了,福彭就被人参了,乾隆就拉下脸,不论什么发小不发小了,就要有关机构去查他的问题,福彭就危了。”② 3“像第七十五回开头所写的,就应该非常重视。……小说里面写到,江南甄家被查抄了,被查抄以后,这些人就到贾家来寄顿财物。知道吧?这是违法的,这是皇帝不允许的。但是甄家、贾家,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实在是择不开,所以贾家就帮甄家藏匿这些东西,就出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情节。”③ 请注意,这次提出的理据又不同于前面,而是历史本事。一个是曹雪芹的姑爷爷傅鼐,即曹寅妹妹的丈夫,历仕三朝。一个是曹雪芹的表哥福彭。是平郡王纳尔苏的儿子,受到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皇帝的赏识。那么《红楼梦》文本第七十四回到八十四回与历史本事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认定这十回是乾隆三年呢?他说“曹雪芹什么用意?他就是要把真实生活当中,曹家在乾隆三年所遇到的,跟自己家关系很密切的这些亲戚,傅鼐家、福彭家,遭到皇上打击的情况,会含蓄地投射到小说里面去。”这一观点有没有道理,我们还得先从《红楼梦》文本说起。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贾府经济拮据,内部矛盾突出(1) 《红楼梦》第七十回至八十回的叙事内容是什么 这一阶段的故事发生在宝玉15岁这一年,又写了一次中秋宴赏,和去年的中秋宴赏相比,悲凉之气弥漫在这贵族之家。第七十五至七十六回写中秋宴赏前,尤氏与老嬷嬷的对话,委婉地透露出一个信息:与贾府至交的江南“甄家犯了罪,现今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为这一阶段叙事罩上了抑郁的氛围,在“甄家被抄”这层拨之不去的阴霾的笼罩下,房族之争、嫡庶之争、尊卑之争的矛盾越来越公开化,以至形成大故叠起,王熙凤逼死尤二姐,抄检大观园。人与人之间“一个个像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贾府的岁月流年也是江河日下。 (一)贾府经济拮据,内部矛盾突出 “鸳鸯抗婚”引发的余波,其中就表现在邢夫人和凤姐的身上,“邢夫人自为要鸳鸯之后,讨了没意思。后来见贾母越发冷淡了他,凤姐的体面反胜自己”,一股“怨愤”之气,便借机发泄。第七十一回,贾母八十大寿,宁国府大奶奶尤氏过来帮忙,晚上路经大观园,“只见园中正门与各处角门仍未关好,犹吊着各色彩灯,因回头命小丫头叫该班的女人。”这丫头叫守夜的婆子去传管家奶奶,“这两个婆子只顾分菜果,又听见是东府里的奶奶,不大在心上”,便不去,“我们只管看屋子,不管传人。姑娘要传人再派传人的去。”……小丫头听了,气白了脸,把看门婆子所谓“各门各户”的顶撞的话,告诉了尤氏,又辗转传到凤姐那里。凤姐为维护尤氏的面子,便命人“捆了送到那府里,凭大奶奶开发”。不料被捆的两个婆子中有一个和邢夫人的陪房费大娘是亲家,“这费婆子常倚老卖老,仗着邢夫人,常吃些酒,嘴里胡骂乱怨的出气。如今贾母庆寿这样大事,干看着人家逞才卖技办事,呼幺喝六弄手脚,心中早已不自在,指鸡骂狗,闲言闲语的乱闹。”因此邢夫人受托,“又值这一干小人在侧,他们心内嫉妒挟怨之事不敢施展,便背地里造言生事,调拨主人。先不过是告那边的奴才,后来渐次告到凤姐‘只哄着老太太喜欢了,他好就中作威作福,辖治着琏二爷,调唆二太太,把这边的正经太太倒不放在心上。后来又告到王夫人,说:‘老太太不喜欢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调唆的。’邢夫人纵是铁心铜胆的人,妇女家终不免生些嫌隙之心,近日因此着实憎恶凤姐。今听了如此一篇话,也不说长短。”当着众人,陪笑和凤姐求情。 邢夫人开始公开给王熙凤难堪。老太太的好日子,本应“舍钱舍米”,“周贫济老”,而王熙凤倒先折磨起老奴来了。这话一则以尊重、奉敬贾母,一则以讽刺、挖苦风姐:既送了人情,又泄了私愤。遂使凤姐“当着众人,又羞又气,一时寻不着头脑,憋的脸紫胀”。特别是当王夫人也说“你太太说的是……老太太的千秋要紧,放了他们为是。”并亲口“命人去放了那两个婆子”时,“凤姐由不得越想越气越愧,不觉的一阵心灰,落下泪来。因赌气回房哭泣”,以至把眼睛都哭肿了。邢夫人虽然没有多大权势,但作为荣国府的长房大太太,她又不乏贵妇人的作威作福和颐指气使,当权者的权术和心机。邢夫人对凤姐的不满和憎恶渐渐地公开发泄。 《红楼梦》六十回之前,凡写到贾母吃饭,那老祖宗的饭桌,总是珍肴美味满盘,周围侍奉的欢声笑语不断,一派钟鸣鼎食的大家气象。而今景象却大不如从前。 其实贾母何尝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看过各房按旧例孝敬的几色菜后,这位安于享乐不喜欢操心的老祖宗也不得不感叹道:“上几次我就吩咐,如今可以把这些蠲了吧,你们还不听。如今比不得在先辐辏的时光了。”虽然王夫人极力解释这是天灾人旱所致,但她的话语却传导出一个信息——贾府经济拮据,物质匮乏,已显露在外面。 凤姐同旺儿媳妇说到收债,冷笑道:“我也是一场痴心白使了。我真个的还等钱作什么?不过为的是日用,出的多,进的少。这屋里有的没的,我和你姑爷一月的月钱,再连上四个丫头的月钱,通共一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三五天的使用呢。若不是我千凑万挪的,早不知过到什么破窑里去了!如今倒落了一个放帐的名儿。既这样,我就收了回来。我比谁不会花钱?咱们以后就坐着花,到多早晚是多早晚。”她已预感到了败家的命运。 第七十二回写贾母八旬寿诞之后,贾琏向鸳鸯道:“这几日,因老太太千秋,所有几千两都使了,几处房租、地租统在九月才得,这会子竟接不上。明儿又要送南安府里的礼,又要预备娘娘的重阳节,还有几家红白大礼,至少得三二千两银子用,一时难去支借。俗语说得好:‘求人不如求己’。说不得姐姐担个不是,暂且把老太太查不着的金银家伙,偷着运出一箱子来,暂且押千数两银子,支腾过去。”贾琏要贾母房里的丫头鸳鸯配合他偷出贾母房里的金银家什去典当,这么个事,只烦自己的老婆从中略事周旋,无非传个话儿,引个线儿,打个纤儿罢了,但凤姐却一张口就先讲提成,这才答应去办。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赫赫扬扬的贾家,一“盛”就是“百载”。由宁荣二公传到贾蓉这一代,恰恰是“五世”,旧“泽”逐渐损易,而新“泽”尚未建立。“出的多,进的少”概括了一切逐渐走向衰朽的封建家庭的经济特点。“进”指的几处地租和房租;“出”指的日用开支,迎来送往,奢侈浪费。久而久之,只好掏空老本——押家具,卖物件,甚至抵押细软,于是“内囊”就“尽上来了”。而贾府的子孙,“燕巢帷幕之上”,竟没有一个人觉察到危机,“只一味高乐不了”,“安富尊荣”,“那日用排场,又不能将就省俭”,将祖宗的显赫当成了自己的威风,个个卖瓦抽砖,弄得大厦动摇,家道衰败是注定了的。 湘云与黛玉在水边即景联句,发出凄冷的吟咏,湘云咏的“寒塘渡鹤影”诗句,是凄冷孤寂的意象;黛玉吟“冷月葬诗魂”诗句,是悲苦无奈的心境。一草一木,一时一景,悲凉之气弥漫在这贵族之家。 (二)抄检大观园 第七十三回抄检大观园是《红楼梦》中贾府衰败时期的重要事件。 贾赦是贾母的长子,又袭了荣国公的世职,在家族中却大权旁落,处于无权的地位。对于这种异乎寻常的现象,贾赦夫妇是深以为恨的。而王夫人和凤姐姑侄在荣国府把握大权,欺上瞒下,飞扬跋扈。围绕着争夺家政大权的问题,他们之间进行了多次的较量。随着贾府的衰败,房族之争愈来愈公开化,“抄检大观园”集中地表现了贾府内部的房族之争。 十四岁的傻大姐在大观园山石背后捉蟋蟀,忽见一个五彩绣春囊,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是两个人,赤条条的相抱;一面是几个字。傻大姐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心下打量:“敢是两个妖精打架,不就是两个人打架?于是递给了邢夫人。” 果然,王夫人拿到绣春囊,“气色更变”,先喝令平儿带着小丫头退出去,又关上门,“含着泪,从袖子里扔出一个香袋来,”冲着凤姐说:“我且问你:‘这东西为何丢在那里?’看那神情,听这口气,王夫人已断定绣春囊是凤姐的无疑。理由之一是:“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妻,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女孩儿家是从哪里得来?”王夫人虽然斥责凤姐,但还是网开一面,为凤姐指明了遁处:“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那里弄来的!”王夫人的意思把邢夫人的儿子贾琏也拴上,让邢夫人也别想站在旁边看热闹。 凤姐说:“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但我并无这东西。”用“不敢辩”而狡辩,这才显示出王熙凤策略的周圆。“除了我常在园里,还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嫣红、翠云那几个人,也都是年青人(贾赦的妾),他们更该有这个了。”接着王熙凤又抓住宁国府内的尤氏不放:“还有那边珍大嫂子,她也不算老,也常常带过佩凤他们来,又焉知不是他们的?” 接着她又摆出理由之二:“这个香袋儿是外头仿内工绣的,连穗子一概都是市卖的东西,我虽年轻不尊重,也不肯要这样的东西。”凤姐对绣工的针法和穗子的样式都懂得,不愧是内行。 理由之三:“再者,这也不是常带着的,我虽然有,也只好私处摆着,焉肯在身上常带,各处逝去?况且又在园子里,个个妹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来,不但在姐妹面前,就是奴才看见,我还有什么意思?” 经过凤姐一番辩驳,解除了王夫人对她的怀疑,把抄检大观园的事交给了她。还故意让邢夫人的人王善保家的领头抄检,这一手也很厉害,就是要堵邢夫人的嘴。 这次抄检大观园,问题不在于谁有绣春囊,谁丢失的,从发难的邢夫人到凤姐,从王善保家到司棋,谁没玩过这“下流的东西”?而在于借“绣春囊”为由头,贾府内部房族之争已发展到了公开斗争的地步。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贾府经济拮据,内部矛盾突出(2) (三)王夫人整治大观园,清除异己 《红楼梦》中的王夫人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她没有贾母那样众星捧月般的赫赫威仪,也没有王熙凤的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贾母常说她是个没嘴的葫芦。然而,表面上不多言语、四平八稳的王夫人实则牢牢地占据贾府权力的中心地位:她并不直接握有当家人的权柄,却在暗中操纵着当家人王熙凤。一旦有人冒犯了她的利益,这位外表慈祥和蔼的王夫人便会显出心狠手辣的庐山真面目。 直到抄检大观园时,我们才更加看清这位“菩萨”的真面目。第七十七回有这样一些杀气腾腾的描写:轰走晴雯,……王夫人在屋里坐着,一脸怒色,见宝玉,也不理。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如今现打炕上拉下来,蓬头垢面的,被两个女人搀架起来去了。王夫人吩咐:“把他贴身的衣服撂出去,余者留下,给好的丫鬟们穿。” 王夫人又命:“把这里所有的丫头们都叫来!”赶走四儿,……因问:“谁是和宝玉一日的生日?”李嬷嬷指道:“这一个蕙香,又叫做四儿的,是同宝玉一日生日的。”王夫人细看了一看,虽比不上晴雯一半,却有几分水秀,视其行止,聪明皆露在外面,且也打扮的不同。王夫人冷笑道:“这也是个没廉耻的货!他背地里说的同日生日就是夫妻,这可是你说的?……难道我统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 王夫人发配芳官,给她的罪名,其中一条就是“唱戏的女孩子,自然都是狐狸精了”。 王夫人赶走的这三个女孩都有一个共同的罪名:狐狸精。换句话说,都是能勾引宝玉的坏女孩。表面看王夫人是从男女之情上杜绝这些女孩对宝玉的勾引,实质上王夫人已隐隐感到这些被压迫的女性身上那种个性的解放,平等自由的意识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宝玉,培植他叛逆的思想意识,这才是王夫人最为心焦的。晴雯敢于用“撕扇子”这种方式对抗宝玉摆主子的架子;芳官敢于联合几个小戏子和赵姨娘厮打,四儿竟敢同主子说什么“同月同日生”的是夫妻,这不是“犯上”?这种家反宅乱的事情发展下去,就会从根本上动摇贾府这座大厦。因而,王夫人毫不犹豫地轰走了他们。 探春有一句话可以作为总结:“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可是古人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贾府内部的矛盾和斗争正是走向衰败的必然过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先生的说法(1) 刘心武先生说“《红楼梦》第七十四回到第八十四回是乾隆三年的事情”,这种坐实的认定,显然与《红楼梦》文本是不相符的,是不正确的;而他又说:“跟自己家关系很密切的这些亲戚,傅鼐家、福彭家,遭到皇帝打击的情况,含蓄地投射到小说里面去。”这种分析还是有道理的。因此,不能统而论之,一概否定。下面具体分析: (一)傅鼐、福彭家世的本事 关于傅鼐: 黄进德先生在《曹雪芹江南家世考》说: 傅鼐,字阁峰,富察氏,镶白旗满洲,曹雪芹的祖姑丈。十六岁,入雍邸侍卫胤禛,从此骖乘持盖顷刻未离。胤禛对他眷宠无比,尝谓: 朕藩邸属下人中,可用者惟年羹尧、傅鼐二人。论才情,年羹尧胜于傅鼐;论忠厚,年羹尧不及傅鼐。 因而得以不次超擢。雍正元年,授镶黄旗汉军副都统,补兵部右侍郎。三年,调盛京户部侍郎。傅鼐与年羹尧不和,早就为胤禛所知。及年羹尧以大逆赐死,胤禛穷治其党。其时,傅鼐凭借雍正对他的绝对信任,力主元凶已诛,胁从罔治。敢于仗义执言,为蒙冤者辩白,诸王大臣赖以平反无算。明年,隆科多案又发。傅鼐为隆科多子岳兴阿关说,失实,以诳奏论罪,被由盛京锁拏解京,发刑部勘问。④ 朱淡文先生在《红楼梦论源》说: 富察傅鼐原系清世宗为雍亲王时之“藩邸旧人”即亲信侍从,雍正初一度谪戍黑龙江,雍正后期起用,乾隆初元官至内务府总管、满洲正蓝旗都统、兵刑二部尚书,后因误举参领明山和失察家人革职落狱,病卒于家;……小说中所写王子腾系京营节度使、九省都统制,或即取材于傅鼐。⑤ 从历史材料中可以了解傅鼐一生的几个基本点: 1少年时代即是雍亲王的亲信侍从,深受雍正信赖; 2雍正元年至三年任都统、兵部右侍郎; 3雍正四年罹罪,谪戍黑龙江; 4乾隆元年官至内务府总管; 5乾隆初年革职入狱、病死。 关于福彭: 努尔哈赤的八世孙,平郡王纳尔苏之子,其母为曹寅之女,曹雪芹的亲姑姑。曹雪芹是平郡王福彭的表弟。 戴逸先生在《乾隆帝及其时代》说: 有关曹雪芹的资料极少,故他与平郡王福彭的往来无文献可征。但福彭是曹雪芹的亲姑表兄却是无疑。康熙四十五年(1706),康熙帝传旨令曹寅之妻送女北上与王子完婚,此王子即讷尔苏,袭封平郡王。曹氏所生子即福彭,为雍乾之际政坛上的重要人物。曹氏活得较长,亲姑妈在世的时候,曹家无论如何败落,至亲骨肉,来往必甚频繁。……《红楼梦》中描写几个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曹家的阔亲戚、老关系还不少。因此乾隆初年,曹家家道尚不至败落,福彭和曹雪芹也谊属至戚。过去对福彭的了解不多,但在《清实录》和乾隆帝的诗文中却保留着相当丰富的资料。福彭和一般庸碌王公、八旗子弟不同。他英年早慧,才华出众,受到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皇帝的赏识。曹雪芹和他年龄相差不大,福彭长于曹雪芹六七岁或十余岁(因曹雪芹生年尚无定说),两人必有往来。除至亲关系外,亦当有惺惺相惜之情。由此推想:曹雪芹思想和性格的某些方面也许受到表哥的影响,在文献不足征的情况下,这一推想有相当的合理性。 …… 福彭死时,曹雪芹正在创作《红楼梦》。书中所写富家生活,既有破落前曹家生活的实录,也有采自其他的王公家庭。平郡王家是当时最显赫的贵族家庭,又是曹雪芹的至亲,曹目睹姑母家的奢华与排场,印象必极深刻,故能对18世纪满人贵族的豪富生活写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⑥ 从历史材料可以归纳福彭一生的几个基本点: 1福彭生于康熙四十七年(1708),出身显赫,是努尔哈赤八世孙。他英年早慧,受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皇帝的赏识,早年就被康熙看中,养育宫中读书,“王幼而侍圣祖仁皇帝宫中,躬承恩眷”⑦ 2雍正六年,18岁世袭平郡王爵。入宫陪皇子弘历、弘昼读书。20岁代雍正帝前往盛京。修理祖陵前的水道,临行前弘历写序赠送。 3雍正十一年(1733)四月,在军机处行走,是当时最年轻的军机大臣。同年,任命他为定边大将军,指挥清军与准噶尔作战。临别弘历赠诗三首,其一: 武略文韬藉指挥,书斋倍觉有光辉。 六年此日清河畔,君作行人我独归。 4乾隆继位,立即召福彭回京,协办总理事务处。这一机构在雍正帝丧期内是代替军机处的最高中枢机构。 5乾隆二年(1737)十一月裁撤总理事务处,恢复军机处。才学优长、年富力强的福彭没有进入军机处。这是乾隆的用人路线,将所有亲王、郡王排斥于中枢机构之外,为了贯彻这一政治路线,福彭成了政治改革的牺牲品。他只得到了宗室王公的优厚待遇。 6乾隆十三年(1748年)十一月,福彭病逝,年仅40岁。乾隆深为痛惜,特遣大阿哥祭奠,并辍朝二日。这是特殊的礼遇。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先生的说法(2) (二)历史真实不能坐实为艺术真实 上面我们对傅鼐和福彭的生平作了简单的粗线条勾勒,有的事实与刘心武先生的说法有出入,比如福彭在乾隆二年以后未进中枢实权的核心,这并非是受“皇帝的打击”,而是受制于乾隆制定的政治路线。由于乾隆帝锐意改革,只给宗室王公优厚的待遇,不使他们掌权,因而福彭失去了一展政治才干的机遇。从乾隆帝以后,历经嘉庆、道光一百二十多年,无宗室王公进入军机处者,直到1860年北京政变后,慈禧太后与奕锄灭肃顺等军机大臣,又开启宗室王公执政柄之局面。再如弘历即帝位以前,将自己的诗文,辑为《乐善堂全集》,福彭为此作序。而不能说“乾隆的诗集”,福彭写序。使人误以为给皇上写序。 然而问题并不在于此,无论历史真实确凿与否,都不能坐实为艺术真实。因为任何史料,一旦进入小说家的艺术构思,便受到小说整体叙事结构的制约,已经孕含了作者对历史的认识和把握,与作者的审美创造融为一体,成为新的历史画面的结晶。 历史素材只不过是小说家审美创造过程中的一石一瓦,我们只能从小说家采用的一石一瓦中,探析“原型”家族成员的遗传基因,看其在家族生命链条中,有哪些基因被继承下来,依旧保持了“原型”个体生命的某些特征;有哪些基因变异了,是新的个体生命形成的新质。这才是所谓的文化传统,文学亦然。《红楼梦》问世以来,为什么索隐派不断出现?其原因就是《红楼梦》艺术生命之中,取自曹家及其姻亲的历史素材很多,使人们沿着本事考证的传统思维去探佚,去考证,去追索。这是必然的,也是正常的。但任何考证、探佚都不应将历史真实坐实到艺术的真实,都不能得出《红楼梦》的某人某事是历史上某人某事的结论。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肯定了刘心武先生的某些说法:“跟自己家关系很密切的这些亲戚,傅鼐家、福彭家,遭到皇帝打击的情况,含蓄地投射到小说里面去。”这里“含蓄”应理解为历史素材融进了小说创作之中,而不是以此影射什么;也不是历史的真实坐实为艺术的真实。只能从艺术真实透视出历史真实的某些投影,否则离开了历史真实,艺术真实便失去了历史的规定性,成了“戏说”。 (三)刘心武先生探佚“历史本事”的目的 刘心武先生探佚《红楼梦》第七十四回到第八十回是乾隆三年的事情,同我们对《红楼梦》的解读常常是两码事,因而这不是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关系,而是围绕他探佚“历史本事”的目的,紧紧地把《红楼梦》文本坐实到了乾隆初年,建构“秦可卿故事新编”的艺术框架。这一点我们已在前面指出过。名为“红学”研究,实为“秦学”服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改变了《红楼梦》第七十回到第八十回叙事的基本内涵,这种做法的实质,就是背离了《红楼梦》文本。 关于以上的问题涉及曹家本事,后面再作专题分析。 ①②③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东方出版社,2005年。④ 黄进德:《新仇旧恨知多少》、《曹雪芹江南家世考》,福建人民出版社1983年。⑤ 朱淡文:《红楼梦论源》,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⑥ 戴逸:《乾隆帝及其时代》,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年。 ⑦《乐善堂全集定本》卷七《送定边大将军平郡王西征序》。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曹雪芹家族的沉与浮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第一讲“追寻《红学》谜踪”首先就谈到: 要读通《红楼梦》就要了解曹雪芹的家世,最起码要查三代——知道他的祖父是谁,父亲大概是谁,他本人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经历,什么遭遇?他的家族怎么在康熙朝鼎盛一时,辉煌得不得了;在雍正朝,雍正很不喜欢,就被抄了家,治了罪;在乾隆初年怎么又被乾隆赦免,一度小康;但是在乾隆四年,一下子又怎么卷进了一个大的政治斗争;乾隆在扑灭政敌的同时,也把其他的有关的那些社会上的人予以整治,曹家被株连彻底毁灭,最后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所以你要知道曹雪芹的家世,才能够读通《红楼梦》,要读通《红楼梦》,就必须进入曹学领域。现在有很多的有关这方面的著作可以来读。我就是先进入这个领域,觉得非常有意思。 他在讲述时,不知说到哪就捅出一段曹家本事来。而“曹学”长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领地,突然间,刘心武先生把它带到了大众文化之中,在人们感到新奇的时候,也常常流露出困惑的眼光。 “曹学”和“红学”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二十世纪以来《红楼梦》研究的焦点问题。曹雪芹在创作《红楼梦》中,虚构了一个百年望族的贾氏世家,其主要素材来源于作者曾经生活过的曹氏家族,甚至《红楼梦》中的一些人物形象,其原型也是曹氏家族中的成员。因此研究曹雪芹的家世,对于我们研究《红楼梦》的创作背景、成书过程以及《红楼梦》的思想意蕴等都大有裨益。如果说新红学战胜旧红学是以“曹学”为起点的,“曹学”的研究推动了“红学”的发展,那么新索隐派的出现,也是以“曹学”为资源的。“秦学”就具有这个特点。刘心武先生对曹家家世的认识,是建构“秦学”的支点。 “(雍正)他有一个基本原则,凡是当年他父亲喜欢的,他都不喜欢;凡是他父亲不喜欢的,他就偏要喜欢。雍正在这样一个思维的情感支配下,整治了一大批在他父亲那个朝代里面受宠的官员,其中包括曹睢t谟赫迥昃桶巡芗腋槌恕!? 刘心武先生依照小说家的审美思维去处理史事,以《红楼梦》探佚构思为圆点,对历史史事随我解说,任我嫁接。历史空缺的地方,以虚补实,虚实相生。有用的拉长,微小的扩大,假如我们批评他违背史事,他也许不服气,因为“探佚学”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理性的根据。正如他所说:“如果说曹学或者说版本学,或者说脂学它的资源就是那么多,空间还不是最大的话,那么探佚学的空间是非常广阔的,每一个人我们都可以来参加。我们可以根据自己对前八十回的文本的理解,根据脂砚斋批语,以及根据我们自己的善察能悟,我们自己的聪明智慧,去探索《红楼梦》或者说《石头记》在流传过程当中丢掉的是什么,我们争取把丢掉的找回来,这本身就是阅读当中的乐趣。西方后来有一种审美的观点,叫做接受美学,就是读一本书,不是说被动地去接受作者写的那些东西,而是参与作者的创作,他虽然已经写完了,我阅读当中把自己的看法,把自己的想像参加进去,最后我们共同完成这样一个精神之旅。这个观点我觉得也可以挪到我们的探佚学里面来,我们可以搞探佚。”他把探佚学的精髓表达得淋漓尽致,而这样操作的结果,就违背了一条基本的原则:历史的叙事必须建立在史料的基石上。对《红楼梦》与曹家档案素有研究的张书才先生对刘心武的史学观提出了批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史学不是靠“悟”,而是靠“证据” 张书才先生指出: 刘心武说过史学是要靠“悟”的,关于小说《红楼梦》的电视讲座谈到有关康熙、雍正的历史,说“雍正是一个篡权的人,是通过阴谋手段当上的皇帝”、“凡是康熙喜欢的,雍正就不喜欢,凡是康熙不喜欢的,雍正就喜欢”。这里涉及到康熙晚期皇子夺帝和康熙与雍正关系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史学界当然也是有很多观点,但大多数认为,康熙派皇十四子远征青海、西藏,看上去是提高了皇十四子的声望,有利于皇八子的党派。康熙六十年的时候召皇十四子回京,但六十一年又派出去,如此一来,实际上是拆散了皇八子的政治集团,为雍正继位扫平道路,所以并不是雍正篡权,而是正常传位。另外,雍正时期的要臣隆科多和年羹尧是康熙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启用的,雍正朝的政治班底是在康熙晚期就建立好的,恰恰说明了并不是“凡是康熙喜欢的,雍正就不喜欢”。① 为了对曹家的家世有一个基本的认识,我们只有对曹家家世从宏观上整体上把握,才能从复杂的历史现象中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曹家兴衰和沉浮并不是“康熙喜欢的,雍正就不喜欢”能一下定夺的,它有自己内在演化的动因,有外部的政治和经济发展态势的制约,有复杂而微妙的君臣关系潜在的钳制,也有历史机遇的偶然和错位。“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还是让我们把目光穿透历史的时空,回放那二百多年的历史画面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曹雪芹家族的五代人(1) 曹家从曹雪芹上溯五代人,是有史可据的。曹家有三次大的机遇,才逐步形成望族,走向鼎盛。 一是曹振彦作为多尔衮的亲军,为大清王朝的开国定鼎立下了汗马功劳,堪称“从龙勋佐”而无愧。曹氏家族“赫赫扬扬,将及百年”的历史从此揭开了序幕。 二是曹玺的妻子孙氏23岁作康熙帝的奶妈,等康熙即位,曹家自然就得到了特别的照应。 三是曹寅是曹家世代继往开来、形成百年望族赫赫扬扬的鼎盛时期的核心人物。 对曹雪芹及其家世的考证,胡适开先河,为“曹学”和“红学”的研究,奠定了一块基石。半个世纪以来,诸多红学家周汝昌、冯其庸、吴世昌、吴恩裕等添砖加瓦,架梁铺顶,已具规模。据学者们考证和研究,可知“曹家原籍辽阳,在历史文献上早有反映。如康熙二十一年刻本《山西通志》卷十七‘大同府知府曹振彦’名下,已注明‘辽东辽阳人’;曹寅的《栋亭书目》也写明‘千山曹氏家藏’(千山是辽阳的代称)。”②曹家在明末原是明朝驻守辽阳的下级军官,始祖曹世选曾任沈阳卫的某种官职。 高祖曹振彦大约在天命六年(公元1621,明天启元年)归附后金,在佟养性属下任“教官”。以后又改隶多尔衮属下,任“旗鼓牛录章京”(佐领)。八旗设制:三百人编一“牛录”,其长官名牛录章京,汉镆胛白袅臁保晃迮b嘉弧凹桌保枰徊瘟焱纺浚置桌钫婕桌戮河镆胛安瘟臁保煸币磺灏偃耍晃寮桌弧肮躺健保枰煌沉欤置躺蕉钫婀躺秸戮河镆胛捌臁焙汀岸纪场保煸逼咔灏偃恕2苷裱宓纳矸菔前隆? 朱淡文在《红楼梦论源》中说:“曹振彦身任旗鼓佐领跟随多尔衮辗转沙场,其家奴身份固然至微至贱,但由于年青机敏勇敢善战,在长期的征战中又与其主子多尔衮建立了较为亲密的感情,因而受到多尔衮的赏识和提拔……”③ 曹玺,曹雪芹的曾祖父是一个能文能武的人物,30岁左右的时候被选拔为皇家的侍卫,并跟随摄政王多尔衮在山西立有军功。与康熙关系密切,玄烨登基的第二年(1663年),便委派他为江南织造,备得贵宠。康熙十七年“加正一品”,这是封建社会官僚贵族的最高头衔。俸银一百八十两。并从江南织造“郎中”晋升为“内司空”。“司空”是工部尚书,“内司空”是以内务府包衣领工部尚书的头衔。署分为江宁、苏州、杭州三处织造府,曹玺又改任江宁织造,在任22年。 曹玺的妻子孙氏23岁做康熙帝的奶妈,等康熙即位,曹家自然就得到了特别的照应。据记载,康熙南巡途中遇到孙氏,“色喜,且劳之曰:此吾家老人也”,即一语道出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④据史料记载,康熙还亲手书写“萱瑞堂”三个大字赐给她。刘心武先生说康熙“当时兴致非常高,正好萱草开花——萱花,萱草那个花在中国是象征孝顺母亲的,所以他就写了一个大匾,叫‘萱瑞堂’。荣国府正屋挂的一块匾‘荣禧堂’的物件原型就是后来一直挂在江宁织造府的‘萱瑞堂’。你从这个字的含义上都可以看出它们互相的联系,‘萱瑞’跟‘荣禧’都有一种吉祥的、预示着这个家族会越来越繁荣的含义在里面。所以,曹雪芹实际上是把他祖父家里面的金匾通过艺术升华,变化为了林黛玉到荣国府所看见的这个金匾了。”这种探佚和想像还是有合理的范围。 曹寅的一生与康熙帝的关系极为特殊,可谓“君仁臣良”。康熙18岁时,召曹寅入宫作侍读,时年14岁。当时侍读必须是满族大臣之子,又具聪慧者。曹寅因其父母的关系,虽是汉族包衣,亦受重视。16岁升为侍卫。侍卫都是对皇上忠实可靠的。一二等是皇上左右的,三等侍卫是皇上外出的前导。此后逐年提升,到其父死在江宁织造任上时,他一直是在康熙的身边,朝夕相处,感情自然深厚。33岁时出任苏州织造(1690-1693年),35岁时以苏州织造兼任江宁织造(1692-1712年)。曹寅任江宁织造21年。他的政绩很出色,不仅皇上赏识,同僚也给予好评。 他一生主要从事了三种事业,都是康熙皇帝亲自委派的。 (1)江宁织造 康熙之际,江宁、苏州、杭州三织造管辖丝绸织机十万余张,几乎超过明末时全国的丝绸织机。清王朝掌管的江南三织造供应皇室的全部丝绸,实际控制了江南一带全部丝绸业的产销。因此,清王室十分重视江南三织造的人选。苏州织造李煦(1693-1723年)是曹寅的大兄哥(其妻的哥哥),杭州织造孙文成(1706-1728年)是曹寅母亲的娘家人,都是由曹寅推荐而任命的。形成了以曹家为中心的江南握有经济特权的豪族集团,他们不受地方官的辖制。如康熙帝所说:“三处织造,视同一体”。康熙后四次南巡,经南京时住在江宁织造府曹家,经苏州时住在苏州织造李府,曹寅和李煦共同担当“接驾”的重任。曹寅死后,雪芹的父辈曹颙、曹罴倘谓欤彩怯衫铎闾嵝驼湛吹摹? (2)巡盐御史 康熙四十二年,曹寅奉旨与李煦轮流兼管两淮盐政。两淮盐业,供应当时中国一半的地区。清朝首任两淮巡盐御史李发元在《两淮巡盐御史题名碑记》中说:“两淮岁课,当天下租庸之半,损益盈虚,动关国计。”可见他们是为清王朝掌经济命脉的财政大员。曹寅任巡盐御史的那几年,正是曹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代。这“肥差”虽好,但毕竟打点的地方太多,康熙南巡、修建行宫和私下馈赠这三项是造成亏空的主要原因,而外还有种种勒索、行贿等等,如皇太子胤礽两次派其亲信灵普在曹寅处索取银子六万两。这些都得用盐课耗羡(或称“火耗”,“耗馀”。所谓“火耗”,是指国家征得税银两熔铸成为块银时的折蚀耗损。但实际上已成为正课而外的所征附加税的别名。)所得来的支付,数以万计的耗羡仍然无法填补日益增长的巨额亏空。曹寅死前亏空帑银竟达三十二万两之巨,他说: 两淮事务重大,日夜悚惧,恐成病废,急欲将钱粮清楚,脱离此地。⑤ 然而正是由于曹寅兼理两淮盐政时,迎驾康熙南巡造成了亏空。康熙深知此中缘由,对此至为关切。 “欲奉宸游未乏人,两淮办事一盐臣。”(张符骧《后竹西词》) 曹寅、李煦为康熙南巡营建宝塔湾行宫。康熙四十四年三月十二日,迎来康熙第五次南巡,御舟开抵三汊河宝塔湾。曹寅奏请起銮,同皇太子、十三阿哥、宫眷驻跸。又是演戏,又是摆宴,真“比一部书还热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曹雪芹家族的五代人(2) 《红楼梦》赖妈妈曾回忆:“哎呦!那可是千载难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船,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花的像淌海水似的!说起来——”正是对接驾的描述。 “三汊河干筑帝家,金钱滥用比泥沙。”(张符骧《竹西词》) 迎驾康熙南巡既为曹家带来无上的荣耀,也为曹家埋下了祸根。脂砚斋对此批注:“借省亲事写南巡,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此话对我们理解贾蓉的话:“再二年,再省一回亲,只怕就精穷了”,大有帮助。 (3)扬州书局 曹寅于康熙四十四年奉命设立扬州书局,他是藏书家,精通版本、校勘、目录之学。曾刊刻《全唐诗》等书十余种,近三千卷。该书局所刻之书,字体娟秀工整,着墨乌黑均匀,成为清代雕板史上的佳作和“康版”的典范。 从康熙四十四年五月一日至四十五年九月十五日,曹寅给康熙上奏的七个折子里详细地汇报了校订、编纂、书写、雕刻、印刷等问题。其主要贡献: 第一,搜求遗诗,使之完备。明人多出初、盛唐诗集,“中、晚唐诗,尚有遗失,已遣人四处访觅”,“益以内府所藏全唐诗集,又旁采断碑残碣,碑史、杂书之所载,补所遗,凡得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作者二千二百余人。”至今都是最有价值的一部唐诗总集。 第二,拟定凡例,开创体例。前人编选唐诗,多以初、盛、中、晚四期以划分唐诗出现的时代,正如凡例第十条写道:“唐人世次前后最为冗杂,向来别无善本。”曹寅在开创新体例上颇下功夫,“商酌校刊全唐诗凡例,进呈钦定”。康熙帝也很重视,审阅后批道:“凡例甚好。” 第三,书写雕刻,娟秀工整。康熙对刻书的字体很关注,他在给《文献通考》序中有专门的批示:“此后刻书,凡方体,均称宋字;楷书,均称软字。”这话透露出康熙帝对明朝正、嘉以来形成的横轻竖重的仿宋字体不甚喜欢,想追求一种自己喜欢的新字体。作为书法家的曹寅选用新字体,即用唐代欧阳询、元代赵孟畹目槿〈倏坛て谘赜玫乃翁遄帧6椅耸樾赐骋唬耙谎始u呱跏悄训茫鲈衿湎嘟撸钇湎俺梢患遥傥尚础薄h绱司ぃ∩凭∶溃镏菔榫炙讨椋捎迷踩篥列愕氖中慈硖遄郑淮路纭? 曹寅主持编纂出版《全唐诗》和一大批古籍,涵养了家学,形成诗礼簪缨、钟鸣鼎食之家。特别是他的文学造诣和在文化方面的贡献更值得注意。曹寅才华横溢,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颇擅风雅。今存《楝亭集》是其诗、词、文创作总集。还写过《续琵琶》等剧本。《红楼梦》第五十四回,贾母指着湘云道:“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儿,她爷爷有一班小戏,偏有一个弹琴的,奏了《西厢记》的‘听琴’,《玉簪记》的‘琴挑’,《续琵琶》的‘胡笳十八拍’,竟成了真的了。比这个更如何?”这个小细节与曹寅所作《续琵琶》传奇暗合。曹家原是“诗书之族”,曹寅收藏的善本书有3287种之多,可见藏书之富。从中也可以看出曹雪芹家学的渊源,对曹雪芹《红楼梦》的创作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仅从《全唐诗》这一视角来看,一是《红楼梦》诗词直接引用、间接化用唐诗达200多处;二是还采用《全唐诗话》、《全唐纪事》等典故,几乎全面接受了《全唐诗》的语源意象;三是在叙事中的取名寓意、状物写情、酒令诗谜、谈话说笑也多取唐诗的诗句,或唐诗意象。 曹家的家庭文化氛围是成就曹雪芹的重要因素。 康熙五十一年曹寅去世,享年55岁。对曹寅的健康状况,康熙至为关切多次垂问:“尔病比先何似”。曹寅于康熙五十一年七月一日得了感冒,后转成疟疾,李煦代求圣药,康熙批道: 尔奏得好!今欲赐治疟疾的药,恐迟延,所以赐驿马星夜赶去。但疟疾若未转泄痢,还无妨。若转了病,此药用不得。南方庸医,每每用补剂,而伤人者不计其数,须要小心。 康熙赐的是治疟疾的名药金鸡纳霜即奎宁,让曹寅“连吃二服,可以出根。”⑥不料曹寅,“福分浅薄,圣药未到,遽尔病故。” 曹颙是曹寅的独子,17岁继位,在位3年后去世。 康熙为使曹寅后继有人,特命曹寅的弟弟曹荃之四子曹钗芤印2茴当时是一个“黄口无知”的16岁小孩。我们从康熙五十七年一天(1718年6月2日),在曹钋氚舱凵系呐锞涂吹们迩宄? 朕安。尔虽无知小孩,但所关非细,念尔父出力年久,故特恩至此。虽不管地方之事,亦可以所闻大小事,照尔父密密奏闻,是与非朕自有洞鉴。就是笑话也罢,叫老主子笑笑也好。⑦ 这段批语是何等“知心”,又是何等“亲密”。 过继子曹钤谖?2年。雍正五年,以曹睢靶形欢耍炜钕睿骺丈醵唷倍浒展俨榘臁?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雍正上台与曹家的败落(1) 在康熙执政的最后20年里,曹寅和李煦轮流接管两淮盐政。 当时两淮盐政已经亏空。正如康熙四十三年七月二十九日,曹寅在《奏谢钦点巡盐并请陛见折》中所说:“盐政虽系税差,但上关国计,下济民生,积年以来委曲情蔽,难逃皇上洞鉴。”从康熙四十九年二月户部的一个奏折可知,由于“两淮从前积欠”,康熙四十二年派曹寅接手时,朝廷借给他“一百万”来启动盐政主持。可见两淮盐政已到了刻不容缓要解决的地步。康熙让曹、李二人兼理盐政,目的至少有三:(一)清理盐政弊端,补上历史亏空; (二)为朝廷财政创收;(三)可贴补织造上的亏空。 当然,康熙是为了利用自己的人,把更多的权力和金钱集中到自己的手里。那么曹、李二人除却“临危受命”外,为什么又敢趟“火中取栗”的险路呢?曹寅连性命都搭上了,还断送了百年望族曹、李两家的前程。 曹寅和李煦在江南执行康熙的特殊使命,笼络名士,应酬士大夫,监督地方官员,了解世风民情,修造行宫,向皇上进贡名贵古玩、地方特产,还要应酬皇子的勒索诈取……加之曹家、李家豪奢的生活,这岂是曹寅这个年俸一百三十两银子的三品官所能支付的?因而,这多半是动用盐课国库。曹寅和李煦后期已是两头“困乏的骆驼”,只是“疲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在外人眼中,织造府的曹家、李家哪里像个“衰败之家”?而曹寅心里则明镜似的,应了《红楼梦》里那句话:“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没有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所以他不止一次地发出“树倒猢狲散”的哀鸣。 曹、李二人轮流主持盐政,弥补亏空,初有成效后又开始滑坡,到康熙四十九年初,新旧亏空升至102万两。康熙皇帝对曹寅和李煦很是倚重,视为耳目,这确实是事实,但是他对曹、李二人在本职和兼职中的亏空也是早有警觉的。他改换容忍和规避的态度,开始过问二人吏治: 两淮情弊多端,亏空甚多,必要设法补完,任内无事方好,不可疏忽,千万小心,小心,小心,小心! 康熙四十九年九月初二日⑧ 两淮亏空近日可曾补完否? 康熙四十九年十一月初三日 亏空太多,甚有关系,十分留心,还未知后来如何,不要看轻了。 康熙五十年三月初九日 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康熙严饬李煦: 已后凡各处打点费用,一概尽除。奉承上司部费都免了,亦未必补得起盐差之亏空。若不听朕金石良言,后日悔之何及。尔当留心身家性命子孙之计可也。⑨ 风闻库帑亏空者甚多,却不知尔等做何法补完?留心,留心,留心,留心,留心! 康熙四十九年八月二十二⑩ 每闻两淮亏空甚是利害,尔等十分留心。后来被众人笑骂,遗罪子弟,都要想到方好。 康熙四十九年九月十一 康熙盯住两淮盐政亏空,发出一次次严鞯木妗!傲交辞楸锥喽恕保翱骺丈醵唷保匀灰巡皇侵覆堋⒗疃私尤吻暗淖纯觯膊皇堑ブ咐险肆恕r蛭锹至髦鞒盅握汛锇四曛茫碌目骺沼性鑫藜酰圆庞形甯觥靶⌒摹保母觥傲粜摹钡母娼搿?滴跫复窝侠魈岬椒缥拧翱骺丈醵唷保且蛭腥嗽诟孀矗巳司褪橇浇芏礁晾瘛k尾堋⒗疃丝髑妨交囱慰?00万两,被康熙制止了。康熙派人调查,查实结果是曹、李共欠180余万两。这大概就是康熙五十年三月曹寅提到的“尚该银一百九十余万两”。 康熙五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李煦在曹寅去世以后,为了帮助解决曹寅亏欠下的银子,向康熙皇帝奏请《曹寅身故请代管盐差一年以盐馀偿其亏欠折》中称: 江南织造臣曹寅与臣煦,俱蒙万岁特旨,十年轮视淮盐。天恩高厚,亘古所无,臣等虽肝脑涂地,不能报答分毫。乃天心之仁爱有加,而臣子之福分浅薄。曹寅七月初一日感受风寒,辗转成疟,竟成不起之症,于七月二十三日辰时身故。当其伏枕哀鸣,惟以遽辞圣世,不克仰报天恩为恨。 这样曹寅本人连织造府所欠,共有32万余两的亏欠。李煦要求代管一年盐差,替曹家还债。康熙虽然同意了,却批出这样的话来: 曹寅与尔同事一体,此所奏甚是。惟恐日久尔若变了,只为自己,即犬马不如矣! 由此也看出曹寅和李煦的人品在康熙眼里是不同的。果然9月初在曹颙的《奏曹寅故后情形折》中清楚点明:“特命李煦代管盐差一年”,但要曹颙“看著将该欠钱粮补完,倘有甚么不公,复命奴才折奏。”表明康熙对李煦的既不信任,又无可奈何。 在曹寅生前,发生一件事,对曹寅打击很大。当时作为新任内务府总管赫奕,大概受到内务府对曹寅嫉妒或不满的人的蛊惑,于康熙五十一年正月二十五日奏请查对西花园工程经费一案。后来查明是一个冤案,康熙严厉地惩办了告状的人。 这一事件虽然是上司、同僚落井下石,但也说明两淮盐政的巨大亏空,已把曹、李两家推向险象环生的境地。西花园工程经费清查还没有完结,曹寅面对茫茫债海,思想负担很重,日夜陷入惊恐之中,终于在康熙五十一年七月(公元1710年),一病不起,死在扬州。他的死与负债缠身、同僚陷害是分不开的,是难以招架而急死、忧死、累死的。曹寅的死,大概也使康熙内心感到负疚,曹寅毕竟是他的心腹奴才!于是康熙任命曹寅的儿子曹颙接替其父担起织造重任,安抚恐怕是其中一个因素。西花园查账这一事件把内务府上层与曹寅之间的矛盾暴露出来,统治集团内部的互相倾轧、争夺,都是为了权力和利益。说到底,康熙给曹、李两家的好处太多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轮流主持盐政达八年之久。 康熙四十年(1701年),曹寅在主管江宁织造之外,又主动承揽了一件承办铜勈的重担。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雍正上台与曹家的败落(2) 久已经营盐政和织造的曹寅,看出其中弊端,于康熙四十年里突然上折,提出由自己一人承办十四关的铜勈。先向朝廷借本银10万两购铜料,以后八年,每年交内务府12万5千两,八年共交本银及节余100万两。此时曹寅处心积虑要拿到采办铜勈的营生,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弥补他在盐政、织造等方面不断显露出来的亏空。但曹寅所报,每年是王纲明、张鼎臣两处总数的一倍半,朝廷八年就多收入60万两白银。此举惊动了康熙,同时也暴露了铜勈采办的黑洞。八年后,曹寅要求继续办理铜勈一事,康熙没有支持曹寅,康熙怕曹寅因此更加招怨于内务府同僚,这一点清楚表明康熙对曹寅还是极其倚重和保护的。 康熙五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李煦代任盐差届满,得余银58万6千余两。结果“所有织造各项钱粮及代商完欠”全部“补清”,还余3万6千两。康熙在曹颙奏折中批示: 当日曹寅在日,惟恐亏空银两不能完,近身没之后,得以清了,此母子一家之幸。余剩之银,尔当留心,况织造费用不少,家中私债想是还有,朕只要六千两养马。 曹寅之子曹颙接任织造,未几年又病死。 十一月康熙病逝,雍正上台。内务府上层与曹家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因朝廷主子的更换而减弱,相反,曹家没有了康熙这个保护伞,面临更加危险的处境。曹罱尤问苯胗赫潭涛迥曛校欢媳环⑾钟兄柿课侍狻4铀孀嗾壑锌芍河赫辍⑺哪辍⑽迥瓴茴接连被参奏。 雍正帝心细如丝,深知内务府上层与曹寅间的矛盾,他认为:“即是织造官员织得不好,倘库内缎疋有不落色者,便是挑选缎疋人等,有意挑选落色缎疋,陷害织造官员,亦未可定。”可见雍正清楚内务府与三处织造府的深刻矛盾。而检验的结果是:“做皇上服用挂面,俱用江宁织造送之石青缎疋”,“逐一查看,俱皆落色”。事到如此,就是没有其他问题,单就此事,曹畹慕煲沧蛔×耍杉绿ㄖ皇窃缤淼氖铝恕? 康熙末年,吏治败坏,贪风日炽,致使“库帑日拙,日不瑕给”,“生民乏食,物价腾贵”(《清圣祖实录》)。雍正继位时,国库存银仅八百万两,是一个财政匮乏的烂摊子。“户部亏银达数百万”,“藩库钱粮亏空达数十万”。为了巩固新政权,雍正不得不有清理财政之举:“惩办贪官,清理亏空”。他登基不到一年就查出了几十宗大案。紧接着革职锁拿,抄家追赃,连皇亲国戚膊荒苄颐狻? 雍正上台刷新吏治,整肃纪律。新皇帝“颁发训谕直隶总督以下等官”,指出各方面的弊政,开始全面整顿。其中对盐政,他指出:“盐道一员,尤关国课,迩年盐法弊窦丛生,正项钱粮每多亏欠。一由上下各官需索商人。巧立名色,诛求无已,穷商力竭,不得不挪新补旧。再则盐商“用度奢靡,相仍陋俗,不知节俭”。他要求盐政尽情革除“陋例积习”“必思何以商,何以裕课,上供军国,下利闾阎,方为称职”。雍正的全面整顿抓得准,击中了要害。雍正的整顿加快了曹、李两家垮台的进程。 雍正元年(1723年),李煦被抄家。 雍正二年(1724年),一开始雍正并没有把曹钣肜铎阋黄鹬巫铮窃市硭骺辗秩昊雇辍2茴感激涕零,在谢恩奏折中向雍正表白说: 窃念奴才自负重罪,碎首无辞,今蒙天恩如此保全,实出望外。奴才实系再生之人,惟有感泣戴罪,只知清补钱粮为重,其余家口妻孥,虽至饥寒迫切,奴才一切置之度外,在所不顾。凡有可以省得一分,即补一分亏欠,务期于三年之内,清补全完,以无负万岁开恩矜全之至意。 雍正朱批: 只要心口相应,若果能如此,大造化人了。 在训诫之中,雍正对曹罨故羌挠枇似谕? 1727年2月,已被革职的李煦又被查出在康熙五十二年曾为阿其那买侍婢,不久李煦由处斩改为发配打牲乌拉,李家一族彻底衰败。 1727年3月初一,在孙文成收到雍正“特赐教诲”后所递的感恩折上,雍正批道:“尔年已迟暮,趁此岁月,恪秉一诚,即以效忠,兼以造福,顾不美欤。”可见雍正并没有将孙文成与李煦一视看待。“年已迟暮”,孙文成的离职势在必然。 1727年秋,曹罱庠巳χ斓牧碌戎方局辽蕉で逑氐却Γ坝诳焙贤猓嗨鞣蚵怼⒊桃恰⒙饧鄣认钜健薄=峁潞蟊惶┌仓萃踬绺娴缴蕉哺愣畲Γ哺в滞ūǔⅰh愣畹淖嗾壑皇且蟆扒胫冀铩保辞虢股沛湔荆鲁跛挠赫匆账麈湔镜闹烊嗽苯焕舨垦仙螅笔辈茴还在北京。1986年,在大连图书馆发现雍正六年六月十一日总管内务府关于曹畹壬沛湔景傅奶獗荆又锌杉茴骚扰驿站仅得革职处分。 曹畛抑螅诰┏羌敖系募也丝谌坑捎赫凵透浜笕嗡搴盏隆>菹魥]《永宪论续编》,曹畋怀皇奔也焉俚每闪骸胺馄浼易剩挂剑В势敝登Ы鸲选i衔胖弧!薄萦赫吣昶咴露湃铡缎滩恳苹帷芬芄苣谖窀晡逶鲁跗呷兆晌模? 查曹钜蛏沛湔净褡铮纸窦虾拧2茴之京城家产人口,俱奉旨赏给隋赫德。后因隋赫德见曹寅之妻孀妇无力不能度日将伊之家产人口内于京城崇文门外蒜市口地方房十七间半、家仆三对,给予曹寅之妻孀妇度命。 从此结束了钟鸣鼎食的“繁华盛事”,时年曹雪芹13岁左右。 我们上面回放了曹家家世的历史画面,对曹家的兴衰和沉浮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至少会觉得刘心武先生说:“他的家族怎么在康熙朝鼎盛一时,辉煌得不得了;在雍正朝,雍正很不喜欢,就被抄了家,治了罪”,有些粗浅和绝对。曹家的衰败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现象,它有一个长期的演化过程,从康熙四十九年内务府有人弹劾曹、李二人,至雍正二年(1710-1724)长达二十五年,统治集团内部争夺和倾轧,导致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的变化,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康熙和雍正心理的微妙变化,都会波及到曹家。从表象上看,是政治的因素、经济的因素、人际的因素,方方面面,汇合到一起,彼此消长,终于使曹家走到被抄家的地步。 ① 《艺术世界》,2005年第10期。② 吴新雷、黄进德:《曹雪芹江南世家考》,福建人民出版社1983。③ 朱淡文:《红楼梦探源》,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④ 冯景《御书萱瑞堂记》。⑤⑩《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75年。⑥⑨《李煦奏折》,中华书局1976年。⑦⑧《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75年3月。《历史档案》,1983年第1期,《新发现的有关曹雪芹家事的档案》。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乾隆初年曹家是否有过中兴 通过对曹家的研究,我们知道,在雍正末年曹家已经败落了,到了乾隆朝官方几乎没有记载。目前我们掌握的史料较集中反映的是曹家于康熙朝,以及雍正六年以前的史实。这是我们对曹雪芹生平知之甚少的原因。这种现象连考证曹家集大成的学者周汝昌先生也十分感慨:“旧本出版后,就有朋友善意的嘲讽,说史料竟是‘曹寅年谱’。其弦外之音就是在哂笑曹雪芹先世的资料太多,而‘本主’的资料太少。我承认这是客观事实。”而刘心武先生反复强调的一个重要观点,即在乾隆初年曹家曾经中兴,二次抄家才覆没的。因为这一观点是他建构“秦学”的核心,没有曹家中兴、二次抄家的原型,就没有秦可卿、贾元春“作为福祸的两翼,扯动着贾府的兴衰荣枯”的整体框架。并且采用“以贾证曹,以曹证贾”的方法,坐实《红楼梦》文本是写曹家乾隆朝的事情。我们不惜笔墨,从文本的层面分析了《红楼梦》第十八回到八十回不是写的“乾隆初期的事”,又从曹家本事的角度分析了这个问题。因此,本章重心是分析曹家在乾隆朝是否中兴,进而阐明《红楼梦》不是写的曹家乾隆年的事情,不能把《红楼梦》坐实为曹家的本事。曹家本事虽为《红楼梦》的创作提供了大量的素材,但《红楼梦》的内涵却揭示了无数个曹家式的封建贵族衰败的历史规律,不能简单地把《红楼梦》坐实到曹家本事中去。 先看看刘心武先生的说法。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以贾证曹” “以贾证曹”,“以曹证贾”,将观众或读者引入一个极大的误区 刘心武先生在揭秘《红楼梦》时,很重视“《红楼梦》叙述文本的时间”,并给《红楼梦》的历史时代坐实了一个具体的时空范围。他说:“实际上《红楼梦》的第一回到第八十回,整个儿是写的清朝从康熙、雍正到乾隆朝的故事,其中,第十八回后半部到第八十回都是乾隆时期的事……所以实际上从第十八回后半部,到第八十回,写乾隆元年、二年、三年的事情是很清楚的。整个儿故事的背景不是不可考的,而是正如脂砚斋所说,大有考据。”又说:“……小说里面写到,江南甄家被查抄了,被查抄之后,这些人就到贾家来寄囤财物。知道吧?这是违法的,这是皇帝不允许的。但是甄家、贾家,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实在是择不开,所以贾家就帮甄家藏匿这些东西,就出现这样惊心动魄的情节。 曹雪芹什么用意?他就是要把真实生活当中,曹家在乾隆三年所遇到的,跟自己家关系很密切的这些亲戚,傅鼐家,福彭家,遭到皇帝打击的情况,含蓄地投射到小说里面去。”这是采用“以贾证曹”,即用《红楼梦》文本证实曹家的本事。反过来,他还常“以曹证贾”,从曹家本事的角度来证实《红楼梦》文本的内容。他认为: 1曹家在乾隆年间曾经中兴 “曹家在雍正朝遭打击的情况,还可以查到一些档案,乾隆朝的这次彻底殒灭,却几乎找不到任何正式档案了。但是我们可以估计出来,贾元春原型的死亡,应该就是在乾隆四年。” 2曹家与废太子胤礽的关系非常密切 刘心武先生在《红楼望月——为纪念曹雪芹逝世240周年而作》一文中提出一个核心观点:“曹雪芹父祖两辈,与康熙朝时的太子胤礽关系密切,这是雍正登位后厌恶曹家抄其家治其罪的根本原因,什么‘骚扰驿站’,‘任上亏空’等,都只是表面罪名。” 3历史上的“曹家”就是小说中的“贾家” “在现实生活里,曹家是这样的,小说里面,曹雪芹的艺术构思是设计了一个贾家,告诉你贾家的一些故事,那么在小说的前半部分,他就重点给你讲了,一个是秦可卿,一个是贾元春,她们两个的故事。”“小说里贾代善的原型,是曹寅;贾母的原型,是曹寅的妻子李氏,李氏的哥哥,叫李煦……”总之,“以贾证曹”,“以曹证贾”,交相呼应,给人一个印象,仿佛《红楼梦》写的就是曹家乾隆初年的本事。这将观众或读者引入一个极大的误区。 最近红楼梦学会会长张庆善先生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讲到一个现象:“为什么《红楼梦》谈思想,谈文化,谈艺术性读者就不感兴趣,而‘揭秘’,‘探佚’,读者就感兴趣?前几年,霍国玲的解密《红楼梦》也影响很大,她说《红楼梦》讲的就是曹雪芹和他的情人联合把雍正给杀了。她到北大去讲座,北大的学生也很欢迎。我的一个朋友是北大的教授,他很悲哀地说他这个老师不称职,为什么学生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要去相信这个没有根据的东西,其实就是因为《红楼梦》太有魅力了。每个读者在这其中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都会去做一些解读,但这些解读都是很个人的,这并不是做学问。”①正是这种“解读都是很个人的”“红学”研究,在误导着他人。为什么考证、探佚有这么大的魅力,原因是很复杂的,其中与新红学派几位大家都以考证而闻名,也有很大的关系。著名红学家冯其庸先生2004年9月21日在新疆师范大学的学术演讲中,谈到了自己的研究体会和认识过程。他说:“现在回顾,我当时的认识还是沿袭历来红楼梦研究者的共识,认为红楼梦所描写的是曹雪芹家庭的经历和不幸遭遇,所以特别重视研究曹雪芹的家世。现在经过三十年之后,特别是我评点了红楼梦以后,我的认识有所改变,但不是根本改变,而是觉得红楼梦并不是曹雪芹一家人的事,也不是曹雪芹的自传,这些都是认识红楼梦的重要部分,红楼梦的内容远比这个主题深广得多,我经过三十年的历程,才有了这个认识。现在红学界还有很多人认为红楼梦主要是曹雪芹家庭的艺术化再现,我觉得这个认识只是认识了红楼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不是红楼梦的全部。”②冯先生的话非常简明而且深刻,红学家尚且有这样一个艰难而长期的认识过程,更何况一般的观众或读者了。刘心武先生本人是否也存在这种认识的局限性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曹家在乾隆朝是否中兴过呢?(1) 曹家被抄以后,几乎没有史料可考。只能根据国内外在这方面的史学研究成果,我们对曹家在乾隆朝是否中兴这一问题作出回答。 雍正五年底,曹钜颉吧沛湔尽笔苌笾保虿芗壹胰嗣鼙ú茴转移家财,以致“龙颜大怒”,下令抄家。雍正六年曹家离开江宁北上,自此结束了在江南长达六十年的生活。 (一)曹家回到北京 “自雍正六年回京后,既蒙雍正恩谕留有蒜市口十七间半房屋及家仆三对,一般日常生活已无虞匮乏;李氏(曹寅的妻子)与马氏(曹颙的妻子)均是诰名夫人,其诰封非由曹疃茫什换嵋虿茴获罪而褫去诰封;曹家孤寡又有官发银米可领(每人每季银四两);其阔亲戚数量又不少,当仍可维持小康生活水平,不至于陷入绝境。”③曹钗茨苋缙谇迥缮沛湔居ε庖凑沼赫迥辍洞笄寤岬淠谖窀餍趟尽返墓娑?“嗣后内务府佐领人等,有应追拖欠官私银两,应枷号者枷号催追,应带锁者带锁催追,俟交完日再行治罪释放,著为定例。”曹畋患虾拧? 曹畲髯帕嘟镏氐哪炯希烤勾鞯搅撕文旰卧拢挥锌吹嚼芳窃亍v苋瓴壬担骸拔┠谖窀蛋福婕安茴一门者,适自此以下遽然中断,查抄以后之情形余不可知。”直到乾隆登基,于雍正十三年九月初三颁布恩诏: 八旗及总管内务府五旗包衣佐领人等内,凡应追取之侵贪挪移款项,倘本人确实家产已尽,著查明宽免。 据史载,雍正六年六月确认曹钣ε庖?3032两银子,到雍正十三年十二月被宽免时,还欠3022两银子,而被“宽免”的前提是“本人确实家产已尽”。七年的时间,他只有能力“交过银一百四十一两”,可见曹畲耸比芬盐弈芰Τセ埂? (二)曹家在北京是否受到亲戚的帮助 刘心武先生提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曹雪芹的祖姑夫傅鼐,一个是曹雪芹的表哥福彭。他们两人在雍正晚年和乾隆初年都身兼要职,按理应当帮助过曹睢? 曹家回到北京,其几位关系较近的亲戚还正在得势。曹寅的女婿纳尔苏被革职后,其子福彭于雍正四年七月承袭平郡王的封号。这是曹雪芹的表哥。另外雍正二年傅鼐为汉军镶黄旗副都统,不久又被授予兵部右侍郎。这是曹雪芹的祖姑父。主张曹家在北京中兴的说法,重要的依据是曹家有这两门亲戚。刘心武先生便采用如是说。关于这方面的史料几乎找不到,从老平郡王与被革职的隋赫德的关于“古董”一事中,我们可以间接地了解一点当时曹家的状况。 曹家被抄时,将曹家的财物都赏给了继任隋赫德。后来隋赫德因“种种负恩行为”被革职,在雍正十年(1732)前后回京,离开南京时,“曾将官赏的扬州地方所有房地,卖银五千余两。”回到北京,又将“原有宝月瓶一件、洋漆小书架一对、玉寿星一个、铜鼎一个,于今年二三月间,交与开古董铺的沈姓人拿去变卖。”此事被老平郡王纳尔苏得知,便叫自己的儿子与古董商沈四去隋家看货。显然这不是普通的古董交易,从老平郡王纳尔苏的心理来看,他认为隋赫德变卖的古董是他岳父的,是皇上将曹家家产赏给他的,原本就应归还曹家。从隋赫德一方分析,他说:“后来我想,小阿哥(福彭)是原任织造曹寅的女儿所生之子,奴才荷蒙皇上洪恩,将曹寅家产都赏了奴才,若为这四十两银子,紧着催讨不合,因此不要了是实。”后来老平郡王纳尔苏除索讨古董外,又张口向隋赫德“借钱”,隋赫德先后向老平郡王家送去3800两银子。总之,这件事的背后,是要,还是送;是强行索取,还是钻营巴结,都难说清楚。正如事发后审定的结果:“其中不无情弊”,一言以概之。 雍正十一年三四月间小平郡王福彭知道了此事,他与其父的做法截然相反,告诫其弟福靖:“所借银两务必急速清还,若不还使不得。”他又派两个护卫到隋家,据隋赫德之子富璋交代:他们“向我父亲说,你借给老王爷银子,小王爷知道了,嗣后你这里若再使人来往,或借给银子,若教小王爷听见,必定参奏,断不轻完等语”。从福彭对此事的做法,可以看出当时朝廷对被革职圈禁、枷号等一批废官之间的交往,颇为警惕。像这样一件“古董”事,充其量不过是两家各有所图罢了,没有太多的政治色彩。而事发后,庄亲王允禄审查后所写的奏折为《审讯绥(隋)赫德钻营老平郡王折》来看,朝廷甚为重视。事后隋赫德受到严厉的制裁,被发往“北路军台效力赎罪。” 福彭在此事未发之前,就如此警惕是有原因的。雍正夺嫡上台,朝野非议,朋党猖獗,令雍正十分恼火。雍正采取严厉的手段,打击敌党。他性情急躁,残忍无情,猜忌心重。朝野上下,都怕因一件小事,惹出杀身之祸,所以福彭十分警觉。另外,他从雍正四年七月承袭平郡王封号后,一直没有被朝廷任用,直到雍正十年正月才出任镶蓝旗满洲都统。五月授宗人府右宗正。雍正十一年二月任玉牒馆总裁,四月军机处行走。也就是说在“古董”一事的前后,福彭才走出父亲革爵革职、外祖父家被革职、被抄家的政治影响,开始得到皇上的启用。但在他心里不能不留下阴影,虽在位,对外祖母家给他带来的政治影响,不会不在意。他对曹家能有多大的帮助?何况老平郡王家贵而不富,他以势压人,以买为名,索要古董;以借为名,索要银子,固然看出其人之贪婪,但也透露出没落的贵族只图享乐,不知进取,“外面架子虽没倒,内囊也尽上来了”,经济情况并不是太好。 曹革成先生在《两代“西平郡王”与败落的曹雪芹家族》文中分析:“审富璋时,记录下他这样一句话:‘从前曹家人往老平郡王家行走,后来沈四带六阿哥(福静)并赵姓太监到我家看古董’。这句话表明落魄后的曹钊杂肫娇ね醺怠r蛭芤藁乖谑溃岳掀娇ね趵此凳窃滥福孕∑娇ね趵此凳峭庾婺浮u獠愎叵翟诓芤藁钭攀保岜热ナ篮蟾鹱饔谩o匀皇恰芗胰恕蚶掀娇ね跛盗怂寮艺加昧俗约夷男┪锲罚执由蛩哪抢镏阑乖谒搴盏率种校虼死掀娇ね跻勒绦∑娇ね醯耐婆扇怂饕k圆芗胰说摹凶摺牒罄吹摹垂哦且桓銮耙蚝蠊墓叵担壳按永返蛋钢患昏罢庖痪浠埃隙ǖ笔被嵊邢晗傅慕淮锹迹h绻皇钦庵智耙蚝蠊叵担昏懊俺稣饷匆痪洳皇墙谕馍β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曹家在乾隆朝是否中兴过呢?(2) 整个事件另一个后果,则是暴露了平郡王府与革职抄家的曹寅家族的往来关系。估计此事后,曹罴胰烁槐阃ね醺凶摺6e砥咴乱言谖鞑看泳瞬簧喜芗伊恕? 按理,曹罴易蹇赡芑岬玫礁e怼⒉荞⒉芤说惹鬃遄手欢率邓得鞑⒎侨绱恕2茴在雍正十三年十二月,最后的欠款3022两银子被朝廷‘宽免’,沉重的还款重负最终脱去,但‘宽免’的前提是‘本人确实家产已尽’。雍正六年六月确认曹钚枧庖?3032两银子,七年过去他只‘交过银一百四十一两’,可见曹畲耸币训搅恕幔┮刮普薄木车亍!? (三)雍正六年至乾隆初年曹家彻底败落 美国历史学家史景迁说:“经由这场变故,曹钤诶飞暇痛讼А5角〕跄辏芗蚁匀坏玫搅丝礤丁2芤耍馕徊芤钚〉牡艿芑够钭牛⑶业h位ぞ瘟旒孀罅欤南热艘驳玫阶吩娜儆?735年的一份诏令追封曹家兴盛的奠基人、曹寅的祖父曹振彦为二品资政大夫;曹振彦的两位妻子受封二品夫人。④或许也就在此时,曹畋皇谟枘谖窀蓖饫傻男」僦啊h欢芗颐挥心芑竦贸ぞ玫母葱耍蛭挥谐械8叩闹拔涣恕2芗业脑似绦伦埂?745年,曹寅的孙子曹雪芹困居北京西郊,⑤开始写小说。 《红楼梦》,曹雪芹借一位妇人说道: 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年,一日倘若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 曹家在乾隆朝能否中兴,一个关键的问题是:曹钅芊窀粗啊d壳懊挥姓业饺非械闹ぞ葜っ鞔耸拢厦嬉さ拿拦д呤肪扒ǖ囊欢温凼鲋性岬剑骸霸谇〕跄辏茴被授予内务府员外郎的小官职。”这是一个间接证据,是他从周汝昌先生《红楼梦新证》中转引过来的,而这条史料别无其他史料佐证,可能是周先生根据当时的政治背景(乾隆初年政治上有所宽松,对雍正处理的人和事有所纠偏),而推理出来的,仍难肯定真实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曹家败落的主要原因(1) 从我们对曹家家世的剖析,发现曹家的衰败是一个渐变的过程,不排除曹家的败落有政治的原因,但也不能简单地概括为雍正上台,皇室操戈,殃及近臣。把眼光投向外部的原因,认为皇权的更迭是曹家败落的原因。或者直接归结为经济的原因;或者简单地说是骚扰驿站等原因。总是用单一的致败因由去解释复杂的社会现象。百年望族曹家的败落有一个历史的演变过程,大体可以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自康熙后期至雍正元年。具体地说,曹家致命的厄运,是从曹寅兼理盐政开始。四次接驾,皇室靡费,权贵勒索;家族享乐,开支过大,入不敷出。从此越陷越深,不能自拔。而康熙晚年接连将十几岁的少年,毫无官场和办事经验的曹颙、曹罘旁谥斓奈恢蒙希」苷馄渲泻锌滴醯目嘈模敕缴璺ń芗业目骺詹股希桓肆粝驴谑担导噬戏词共芗以谡飧魃显较翟浇簟? 第二个阶段是自雍正二年至乾隆初年。下面我们从三个方面分析: (一)曹畎焓虏簧鳎ヅ赫兄卵岫? 雍正二年(1724年)正月,一开始雍正并没有把他与李煦一起治罪,而是允许他将亏空分三年还完。曹罡屑ぬ榱悖谛欢髯嗾壑校蛴赫戆姿担骸拔衿谟谌曛冢宀谷辏晕薷和蛩昕黢嫒烈狻!庇赫炫骸爸灰目谙嘤Γ艄苋绱耍笤旎肆恕!倍瞬坏郊父鲈碌氖奔洌赫奶却蟊洹s赫碚穹浅>福环殴桓鲶料丁i踔潦窃谛∈律洗笞鑫恼隆n颐谴佑赫瓴茴的几个奏折上,便可以看出雍正帝态度的变化。 雍正二年八月初八日,曹钌险圩:卮蠼旮⒖椋≡廾乐牵骸吧萍淌プ嫖淳怪荆悴セ姆赐踔薄s赫炫骸按似啾恚哪馍跤腥ぃ蚨福隙校歉龃笸易鞯摹!? 雍正二年五月初六,曹钭嘟匣仍趾兔准壅郏纠词且话阈缘幕惚ǎ銮矣氩茴织造府没有关系,雍正却无端指责他:“蝗蝻闻得还有,地方官为甚么不下力扑灭?二麦虽收,秋禾更要紧。据实奏,凡事有一点欺隐作用,是你自己寻罪,不与朕相干。”雍正帝性格刚毅而又急躁,不容别人对他半点欺瞒,可能售卖人参一事引起雍正帝的怀疑,在这提出来,训斥曹睢捌垡薄? 雍正帝对曹畹奶仍嚼丛讲睿佑赫甓轿迥暾拢侥甑氖奔湟逊⒄沟教盅岵茴的地步,开始在枝节问题上大做文章。如雍正四年查出江宁织造送来的绸缎有“粗糙轻薄”的,雍正严辞批到: 曹钕衷诖说兀茴所交绸缎内轻薄者,完全加细挑出交伊织赔。倘内务府总管及库上官员徇情,不加细查出,仍将轻薄绸缎存库,若经朕查出后,则将内务府总管及库上官员决不轻轻放过也。⑥ (二)同僚谗言,曹罡镏? 曹钜汛τ诹邮疲馐焙虿还苡幸饣故俏抟獾南谢啊⒉餮裕蓟岣茴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犹如雪上加霜。深受雍正信赖的噶尔泰,于1724年被任命为两淮巡盐御史,担任此职直到1729年,期间他对江南官员行为的考察,秘密向雍正奏报。雍正五年正月(1727年2月8日)《两淮盐政噶尔泰为访得扬州知府吕大云及曹畹热司庸偾樾问伦嗾邸罚? 访得曹钅晟傥薏拧? 朱批:原不是一个东西。 人畏缩,织造事务俱交与管家丁汉臣料理。奴才在京见过数次,人亦平常。 朱批:岂止平常。 从这个奏折的批示来看,雍正帝已十分嫌恶他,曹畹母镏爸皇窃缤淼氖虑椤? 雍正五年,塞楞额参劾曹钌沛湔尽f涫担虑椴⒎恰吧拧保尤愣畹淖嗍杓安茴等人的供词可知,织造督运于勘合外多加夫马,历来是由织造官员与沿途州县协商而定,相沿已久,非曹钗ダ嗨鳌h愣畋救艘踩衔茴等人多索夫马银两,应于勘合内适当议加夫马数额,而并没有指责曹睢吧沛湔尽薄? 塞楞额的奏疏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发出,十二月四日雍正帝批到: 朕屡降谕旨,不许钦差官员人役骚扰驿递。今三处织造差人进京,俱于勘合之外多加夫马,苛索繁费,苦累驿站,甚属可恶!……织造差员现在京师,著内务府、吏部将塞楞额所参各项严审定拟具奏。⑦ 本来这类的事是地方和钦差之间的矛盾,依照实际情况定出合情合理的标准就罢了。怎么会引起“圣上”的大怒呢?关键在于雍正帝厌恶曹钜丫茫徊还挥凶プ〔缈凇o衷诶谜飧龌幔敛涣羟榈赜枰源蚧鳌j率迦战茴革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曹家败落的主要原因(2) (三)兄弟不和,引发告讦,遭致残酷打击 兄弟不和是曹家彻底败落的重要原因。曹玺有两个儿子,曹寅是其妾顾氏所生,次子曹宣是孙氏,即康熙保姆一品夫人所生。因曹寅天赋极高,博学多才,又做过康熙的伴读,其母虽为妾,但其舅顾景星却是名满天下的大学者。由于这些原因,曹玺去世后,康熙命曹寅继任江宁织造。这在世俗的观念看来,违背了封建时代嫡传子的传统,无形之中使曹寅与曹宣母子产生了矛盾。 曹寅死后,在继嗣的问题上,康熙知道曹寅兄弟不和,特在批示中提到这一点:“著内务府总管去问李煦,务必在曹荃(曹宣)之诸子中,找到能奉养曹颙之母如同生母之人才好。他们兄弟原也不和,倘若使不和者去做其子,反而不好。”⑧从曹宣四个儿子中挑选出曹罴趟煤螅茴与他的三个哥哥又产生矛盾。朱淡文先生对此作了深入的剖析:雍正六年六月,审理达七个月之久的骚扰驿站案结案,曹罡镏埃ε庖陌偎氖蕉j辈茴在北京和江南地区的产业人口均已赏给了隋赫德,故已“无银可赔、无产可变”好容易东拼西凑交纳了一百四十一两,尚欠三百两有零,于是按枷号追赔,到次年七月仍在枷号之中。看来在“百年望族”的曹氏家族之内,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慷慨解囊,救援曹睿氲蹦瓴芤郧Ы鹬酥谰偌蛑蔽薹ㄏ啾取? 接着又有曹家家人密报“转移家财”、“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闻此“龙颜大怒”,“有违朕恩,甚属可恶”。密报者为谁?虽不可知,而从雍正帝将曹钪爸匾胰肆⒓囱夏谩薄ⅰ凹胰酥撇嘀谭饪词亍保芍鼙ㄕ咭欢ㄊ遣苁霞易宓某稍薄s赫塾谟赫迥晔露娜障麓锍疑馅停? 奉旨:江宁织造曹睿形欢耍炜钕羁骺丈醵唷k蘼糯问┒骺硐蓿钇渑獠埂r撂雀屑る蕹扇鳎碛⌒男ЯΓ蝗灰敛坏桓卸魍急ǎ炊抑胁莆锇狄扑Γ笸家危形ル薅鳎跏艨啥瘢≈形慕献芏椒妒币铮茴家中财物固封看守,并将重要家人立即严拿;家人之财产,亦著固封看守,俟新任织造官员绥赫德到彼之后办理。伊闻知织造官员易人时,说不定要暗派家人到江南送信,转移家财。倘有差遣之人到彼处,著范时绎严拿,审问该人前去的缘故,不得怠忽!钦此。⑨ 导致雍正帝“龙颜大怒”的必欲查封曹罴也谋聿阍颍恰坝形ル薅鳎跏艨啥瘛薄k灯鹄唇炜骺锗赫邸奥糯慰硐蓿钇渑獠埂保茴不知悔改,“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惩罚他也在常理。但是对于在康熙朝炙手可热的曹家,雍正帝会因为这些事情做出如此重大决定吗,历史现象的背后往往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心理动机,曹钤诙啻问艿接赫闹冈鸷螅欠裼捎诘酱η胪校鹩赫鄣牟录桑皇游试岬常缢怠盎惦奚蘧鸵刂卮Ψ郑踝右簿饶悴幌铝恕!闭獠攀俏侍獾慕嶂ⅰ?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贾府由盛而衰(1) 《红楼梦》文本是如何反映贾府由盛而衰的过程的 《红楼梦》创作中以曹家家世为素材的来源,已是不争的事实。但经过曹雪芹的“传神之笔”,来自曹家的素材已经在虚构中变形与重组,因此,生活的原型与小说内容之间不存在对照和坐实的关系。它所涵盖的不是一个“曹家”,而是像“曹家”那样的无数个封建贵族之家的典型概括。小说叙事情节的素材有来自曹家的,也有可能来自曹家的姻亲李煦家、平郡王家、福彭家等,甚至一般贵族家庭的生活素材。因而,对曹家家世研究只能用来探索《红楼梦》是如何运用这些素材表现贾府衰亡史的,曹雪芹是如何进行艺术构思的。下面从《红楼梦》的描写中看一看它是如何反映贾府衰败的。 贾府的衰败是《红楼梦》一条重要的意脉,曹雪芹采取两种叙事手段:一是前五回通过三个过场人物甄士隐、贾雨村、冷子兴,在他们凝缩的人生体验中,显现对以贾府为叙事中心的广阔社会生活的概括,勾勒了贾府百年衰败的历史背景,展示了一种原生态的社会。二是从第六回沿着贾府的衰败这条意脉,进入写实的描写。 (一)甄士隐是贾府悲剧的缩影 《红楼梦》开篇写了一个过场人物甄士隐(真)家的悲剧,象征了贾(假)府的衰败。真亦假,假亦真。甄士隐是一个财主,逍遥自在,不求功名。他尊重友谊,乐于助人。中秋佳节他想的不是自己一家人共赏明月,而是到葫芦庙去,把落魄潦倒的贾雨村请来,共度团圆之节。还解囊相助,使贾雨村摆脱窘况,进京考试获取功名。这样的人既不结怨于他人,又不给他人带来任何的不幸,但是社会却并不因他有美好的品质而给予他很好的回报“葫芦庙炸供”起火,甄士隐的家被付之一炬,只得到田庄岳父家去寄住。又“偏值近年水旱不收,贼盗蜂起,官兵剿抄,田庄上又难以安身”。岳父封肃(风俗)骗去了“狼狈而来”的女婿仅有的银子后,对女婿当面羞辱,背后指责,使得甄士隐贫病交加,想苟且偷生都不能。社会的混乱、动荡和黑暗夺去了他的女儿,烧毁了他的房子,抢走了他的田庄,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 甄士隐经济的破败,精神的崩溃,一开始就为《红楼梦》悲剧定下了基调。跛足道人的《好了歌》所提到的功名、金银、姣妻、儿孙这四项是世俗社会人生普遍的追求。所以它不是某一个人的人生体验,抒发个人的情怀,而是从全知叙事视觉出发,跨越了时空,涵盖了过去、现在和未来作出的总的概括,是对现实的警示和对人生的点悟。 1人生体验的高度概括 生而为人,其需之多,几乎不可穷尽,但人生最基本、最重要的就是孟子所说的:“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矣。”传统社会人生最大的事情是成家立业;最大的欢乐是阖家团圆;最要紧的事是养儿育女。穷年累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而,他们羡慕神仙,所谓“世人都晓神仙好”的“好”,是世俗之人的理解;而神仙所说的“好”,是与尘世“功名”、“金银”、“姣妻”、“儿孙”的无缘。至于“了”,是对世俗的了断。这在世俗社会是很难做到的,人们即使拥有豪宅、田园、金银、珠宝、权位、名誉、娇妻、美妾、子孙等,但还想过得更好,就拼命去升官发财,传统的中国社会里几乎都是围着这个轴心运转的,这是不可穷尽的追求。 2四个“忘不了”中的“金银忘不了”,是其他“忘不了”的基础 金银是衡量一个家族或者一个人社会地位的坐标,《护官符》说到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权势,巧妙地用“白玉”、“珍珠”同金银并列,来显示他们的财大气粗。正是有了这样雄厚的金银家底,才使他们成为赫赫扬扬的百年望族;相反也正是由于经济上的挥霍,入不敷出,金钱拮据,才使他们不可一世的家族败落下来。 3《好了歌》及“注”是贾府衰败史的“文眼” 曹雪芹那传神的文笔,从枝枝叶叶伸展开来,写了老树千枝的贾氏家族的蕃衍、糜烂和溃败;从一呼一吸穿透出去,写了一源万脉的家族派系的残暴和贪婪;从一生一死铺展过去,写了这个以血族关系为基础的社会结构里新的人性、新的成分的出现和抗争,以及与旧的礼教、宗法、权势的不相容。 (二)冷子兴演说贾府:势——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是从“如今的这荣宁两府也都萧条了,不比先时的光景”话头开始的,为一部大书的内容定下了一个基调:“末世”二字既是对当时整个封建社会所处历史时期的一种形象而深刻的总结,也是对小说所写贾府的最鲜明特点的概括。《红楼梦》是写贾府的衰败史,不是写兴衰史,不这样认识我们就不能正确理解第六回以后全书叙事结构的演化,所描写的贾府内主子之间的嫡庶之争、婆媳之争、房族之争、主子与奴仆之间的错综关系;统治者正统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与年轻一代的冲撞与反抗,都裹携在大大小小的生活事件之中。 (三)林黛玉的眼睛看到了贾府深藏的一面 黛玉进贾府,随着她的目光从荣国府的外景渐进到内部的格局,从贾母、贾赦、贾政、王熙凤三代四个人居室的位置,就可以窥见这个“钟鸣鼎食”的封建大家庭里存在着与封建秩序极不相协调的现象。长子贾赦虽因“皇恩浩荡”而袭爵一等将军,但在家族内部却居于“必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过来的”别室。次子贾政却居于荣府“四通八达轩昂壮丽”的正室,黛玉抬头看见皇上亲赐“荣禧堂”横匾。王熙凤是贾琏之妻,理应随公婆贾赦、邢夫人住,但她却远离她的公婆,住在荣府中贾母院之后、王夫人居室之侧,三人构成一种鼎足之势。这潜在地传达一种信息:贾府里掌权的是贾母、王夫人、凤姐这一派,而且孙媳妇辈的凤姐得宠尤其显赫。荣府房屋院宇的平面示意图,化成了人际关系立体图;静态的物质环境,变成了动态的社会角色;不会说话的建筑物,变成了有个性的居室主人内心世界的写照,呈现出长房失落、次子掌权的内部关系。读者的视野随林黛玉的目光察觉到这个封建家族内部不可避免的房族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感受到这个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散发出的气味。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贾府由盛而衰(2) 《红楼梦》从第六回开始写贾府走向衰败的脉络和态势。 (一)第六回至第十八回描写贾府恣意挥霍造成的盛事 秦可卿出丧是白事,贾元春省亲是红事。这一丧一喜,一白一红,都是中国封建时代最为人们看重的大事,因而着力描写贾府恣意挥霍造成“烈火烹油,鲜花著锦”之盛,实质上豪奢已为日后经济上的破败埋下了潜在的祸根。 贾府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冲突,总起来说可以分为两大营垒:一派是以掌权的贾政、王夫人为首,包括凤姐、薛家母女,并有贾母的支持;一派是贾赦、邢夫人为首,包括宁国府尤氏、以及赵姨娘等,代表了不掌实权一派的利益。贾府上下,从封建家法家庭的宝塔顶——贾母,直到他们的亲信奴才,都被卷入到这两大营垒互相争斗的漩涡之中,斗争的焦点,都是争夺贾府的财产和权力。 末世荣国府的衰败始于经济,终于政治,宁国府亦然。虽然荣国府家政管理上弊端种种,不能全靠凤姐管理的才干而扼制,但也不会因其一人的贪婪钱财而掏空了这座大厦的墙基。贾母、贾政、王夫人都插手管理过但又都沿着贵族因循守旧的办法,只知享乐,不知经营。兴建元妃省亲别院耗尽了荣国府百年的积蓄。再从管理者来看,王夫人认亲不认贤,对外管理田租的是自己的陪房周瑞,他却长期贪污荣国府田租;对内依靠的是自己内侄女王熙凤,进贾府不到十年其私储竟高达十万两银子,比贾母还多七八倍。 (二)《红楼梦》第十九回至第五十三回描写了贾府钟鸣鼎食与内囊尽上 这一部分的叙事内容与前面有很大的不同,没有像秦可卿出丧、贾元春省亲这样大起大落、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事件描写,而通过吟诗作词、吃喝玩乐、家长里短的生活琐细,反映了贾府还是钟鸣鼎食的气象,“外面的架子虽没倒,但内囊却尽上来了”。经济的困顿、礼教的松弛、矛盾的激化等等,正动摇着贾府这幢封建的世袭大厦。 “内囊”指的是家财和资产。贾府的经济状况是进的少,出得多,日渐衰落。第五十三回宁国府正忙着过年的时候,黑山村的庄头乌进孝给贾珍交租,这张租单分为两部分:一是货币地租:2500两银子;另一是实物地租:粮食、柴炭、各色山珍海货。 贾珍看了这张交租单很不满意,感叹地说:“这真是叫别过年了。”当乌进孝说到荣府那边收租状况也是如此,贾珍又感慨到自己这边只是日常用费,而荣国府那边“这几年添了许多花钱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却又不添些银子产业。这一二年里赔了许多,不和你们要,找谁去?” 王熙凤是荣国府的理家人,对此看得很清楚。《红楼梦》第五十五回写凤姐小产了,不能理事,让李纨协理、探春帮助。凤姐下台,小产只是个表面原因,真实的原因,凤姐对平儿讲过:一是经济上亏空,出得多进得少,这个家当不了;二是家族内部的矛盾,荣国府长房、二房之间的房族之争,赵姨娘最恨凤姐,总想置凤姐于死地,这是嫡庶之争。凤姐周旋其中,得罪人多,同情她的少。 (三)《红楼梦》第五十四回至第七十八回描写了贾府用度紧巴,烦事叠起 这一部分描写大观园风波渐起,赵姨娘闹事、司棋闹厨、蔷薇硝、茯苓霜事件、尤二姐之死、抄检大观园,悲凉之雾弥漫贾府。探春有一句话可以作为总结:“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可是古人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贾府内部的矛盾和斗争正是走向衰败过程的必然反映。 第七十一回写司棋闹厨,这件事情虽然很小,但很典型地反映了荣国府经济崩溃的形成原因,暴露了管理体制上的问题:大锅饭。司棋闹厨只是贾府管理体制中溅出的一个小水花,随着贾府经济的拮据,问题越来越多。 (四)《红楼梦》第七十九——九十八回描写贾府进入多事之秋 风雨飘摇中的贵族之家——薛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迎娶夏金桂、金桂闹家、薛蟠命案;贾府一事未了又多一事:迎春误嫁、妙玉怀春、刁奴恶斗、司棋之死、水月庵风流案;王家则是:顶梁柱坍塌了、元妃之死、王子腾之死;甄家被抄。 (五)《红楼梦》第九十九——一百二十回描写贾府被抄,家运衰败 围绕典型人物宝玉的婚事和出家,凤姐身衰力拙失人心这两条叙事线索,展现了一系列死丧事件:贾母之死、迎春之死、鸳鸯殉主、司棋殉情、赵姨娘暴死,以及凤姐之死;展现了一系列破败风波:宁国府被抄、妙玉被劫、惜春出家、狠舅奸兄卖巧姐等,形象地再现了以贾府为中心的四大家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其中贾府被抄是贵族家运衰败的标志。小说的结尾虽然出现“沐皇恩,复世职,家道复初”回光返照的局面,但毕竟“落花流水春去也”。 上面的叙事,俞平伯先生曾用列表,说明贾氏家族衰败之原因: a急剧的 甲抄家…(外祸) 乙内残…(内乱) a排场过大贾氏衰败 b渐进的丙枯干 b子弟浪费 c为皇室消耗 俞平伯先生的这张列表极其精辟地点透了《红楼梦》贾府衰败的根由,它完全不同于曹家家事,但我们从来不否认曹雪芹的创作有贾家衰败的现实依据。 ① 《新京报》2005年11月17日②《新疆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三期③ 朱淡文:《红楼梦论源》,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年。④⑤⑦《红楼梦新证》,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年。⑥⑧⑨《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75年。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对周汝昌的承继与发扬 学术史上常常出现一个共生的现象,围绕着学术大家,形成一个个学术流派或学术团体,他们有的是师承关系或地缘关系;有的是学术方向或研究方法相近具有共同的特征。当我们全面审视刘心武先生“红学”研究的说法时,发现其基本的学术倾向和许多观点,可以说源于周汝昌。特别是90年代以后,他们由于共同的学术倾向,有了彼此的交往,促进了学术交流。 刘心武先生自己也曾深情地谈到周先生对他的影响:“四十三年前所买到的那本《红楼梦新证》,现在竟还可在我的书橱中找到。…… 20世纪80年代初,我买到了周先生增订过的《红楼梦新证》,如饥似渴地一口气读完。……十二岁翻阅过《红楼梦新证》后,开始模模糊糊地知道,《红楼梦》不仅可以捧读,而且可以探究,但我自己真正写出并发表关于《红楼梦》的文章,却是90年代初,五十岁时候的事了。……将‘秦学’的探佚心得写成了中篇小说《秦可卿之死》与《贾元春之死》……万没想到的是,我这个学养差的门外汉所弄出的这些文字,竟引起了周汝昌先生的垂注,他不仅撰文鼓励、指正,通过编辑韩宗燕女士的穿针引线,还约我晤谈,并从此建立了通信关系,与我平等讨论,坦诚切磋,他的批评指正常使我在汗颜中获益匪浅,而他的鼓励导引更使我在盎然的兴致中如虎添翼……”① 周汝昌先生以《红学——沉滞中之大突破》为题,对刘心武先生的红学研究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说:“前几年,忽有作家刘心武先生对秦氏之死提出了他自己的新见解。…… 去年,刘心武先生从清初人王渔洋的记载中见到康熙太子胤礽的对联,感到风格与《红楼梦》中联语有其近似处。在他的启示下,我立刻想到‘荣禧堂’御笔大匾之下,一副对联从联文到署名,可断为即系胤礽的艺术造影。大匾是皇帝御笔,字是‘赤金’,而联字则是“凿银”,正点醒这是皇帝和太子的规格。…… 于是,刘心武先生之说得到了新的支持点。他进而推断:可卿(原型)是胤礽家之女,因势败变名隐匿于曹家(即贾家)。 我亦大悟:曹家之遭祸,全由胤礽及其长子弘皙与雍、乾两朝的政争而受到了株连。…… ……二百多年的红学,直到今时今日,这才有了一个新‘启’点,也是新‘起’点。此点若继续深入研考,就会成为久已沉滞、久乏光彩的红学上的一个极有价值的重大突破。”② 刘心武对周汝昌学术造诣的崇拜之情,周汝昌先生对刘心武学术探佚的评价之高,都源于对《红楼梦》研究的学术观点相同,探佚方法相近。都是为了还原《红楼梦》的曹家本事,追寻《红楼梦》的原本真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对周汝昌考证观点(1) 刘心武对周汝昌考证观点的进一步发挥 刘心武的《红楼梦》讲座和著作谈到的关于曹家本事与清代史实的主要观点,都出自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的考证,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创造性的发挥,例如曹雪芹的生年、曹家中兴说、弘皙逆案,并以这些观点作为“历史依据”,想象、推理,进而建构“秦可卿故事新编”。现将周汝昌的学术观点与刘心武的解说对照,不辩自明。 1关于“曹家中兴”说 曹家在乾隆朝“中兴”说,最早出自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这是周汝昌学术体系中的核心观点,因为他红学考证的重点,是曹雪芹的家世和作者的生平事迹。关涉到了曹雪芹的生年,曹雪芹少年生活经历的繁华是否在北京,大观园的原型是否也在北京等一系列的问题,也是红学界争论不休的问题。刘梦溪先生说:“总的看,考证曹雪芹的家世生平,周汝昌颇多真知灼见,于版本、于脂批、于文物,虽不乏创见,但主观臆断成分经常混杂其间,减弱了立论的说服力。”③ 余曾谓以乾隆嗣位为枢纽,曹家一脱前此之罪累,又得数年“中兴”。有人颇不以为然,谓曹氏“中兴”说出余“制造”。观本年事实,罪状既得赦免,亏项亦在宽逋。曹家为内务府员,例得起用。其亲戚又皆煊赫一时。此而不曰“中兴”,不知如何始为“中兴”?史迹载在档书,以“制造”相责难者,其更考焉,或别有反证,未可知也。 一七三六年乾隆元年丙辰 曹罟倌谖窀蓖饫伞2苎┣凼辍? 一七三七乾隆二年丁巳 曹雪芹十四岁 傅鼐先是为内务府总管,至二月,授满洲正蓝旗都统。 一七三八年乾隆三年戌午 曹雪芹十五岁 正月,傅鼐以误举参领明山事得罪,革职;寻入狱;病卒于家。 一七三九年乾隆四年已未 曹雪芹十六岁,家重遭钜变。④ 周汝昌关于“曹家中兴”说,还在他的其他著作中也作了同样的表述,如《曹雪芹小传》“百足之虫”这一章: 雍正做皇帝做到第十三个年头的八月间,忽然“驾崩”(传说是被死仇的后人暗杀了),他的第四子弘历继位,是为乾隆帝。这个新皇帝上来后,又给曹家带来了新的命运。 …… 新皇帝即位,照例要有“覃恩”,普遍的封赏和赦宥,示庆贺,买人心。因此在雍正十三年九月初三日,曹雪芹的高祖曹振彦(曹世选之子)得诰封为资政大夫(二品的虚衔等级),原配欧阳氏、继配袁氏得封为夫人。由于这份诰命,我们得知曹雪芹的一位叔祖曹宜尚在,官职是护军参领兼佐领、加一级(是正白旗包衣第四参领兼第二旗鼓佐领)。“覃恩”诰封虽然只是一种官样刻板文章,但是也说明了此时曹家早已解除了政治犯的罪名,家里还有作参领(从三品)的家长或族长,祖宗里面除了曹玺本来是一品尚书的封诰外,又有了二品母呒斗廒尽2苎┣鄣母盖撞茴,此时似乎也已作了内务府的员外郎。…… 所有这一切,都给我们提供了线索,使我们看得出,曹家的败落并不是从雍正六年就直线发展下来的,他家在新皇帝嗣位的政局下又曾稍稍“中兴”,至少达到了恢复“小康”局面的地位。那时曹雪芹大约正是十三岁左右。⑤ 对于周汝昌先生提出的“曹家中兴”说,刘心武先生几乎合盘采用,并用更通俗的语言加以表述: 一般人都知道康、雍两朝交替后,曹家很快败落,抄家被逮,戴罪还京,曹畋患虾牛钍系壬偈沂糁坏盟馐锌谝唬保芳浒胄≡壕幼。腿嗽蛑皇h裕苎┣塾啄晔贝呛芮罹降摹5话闳擞趾苌僦溃接赫┺啊⑶〖涛缓螅禄实凼敌小扒浊啄雷濉钡恼撸雀接赫适夜侨庀嗖辛粝碌纳丝冢侄栽谟赫娜Χ氛斜磺a墓僭贝蠖加枰钥砻猓茴的罪名以及亏空欠款也就在这样的政策下都一风吹了,并重被内务府叙用,而那时曹雪芹的姑母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哥平郡王福彭,甚得乾隆优宠,居高官,住华府,有权有势,因此已到少年时期的曹雪芹,很过了几年舒适自在的生活,并有机会到比自家更优裕的王府中观察体验,也就是说,并不是像有的人估计的那样,似乎曹雪芹从幼年起就一直与富贵人家公子生活无涉了。⑥ “曹家中兴说”并不仅仅是一个论点的提出,周汝昌先生学术考证带有体系的特点。也就是说“曹家中兴说”并不是孤立的,它与曹雪芹的生年、弘皙逆案、二次抄家这些考证都是相连的。因为周汝昌先生主张“甲辰说”,即曹雪芹生于雍正二年,以此推理,那么乾隆元年他十三岁。曹家中兴,他才能历练繁华;曹家遭故,他才能历经苦难。这大喜大悲、大荣大枯、大起大落的巨大落差,才使曹雪芹面对社会与家庭、时代与人生、礼教与人性这些重大的命题。也许这正是周汝昌先生用零碎的史料,钩沉出几个历史事件的心理动机。考证与想象在周先生的思维中齐头并进,互相激发,以达到自圆其说的目的。“曹家中兴说”因为缺乏史证,在学术界不为大多数学者认可,刘心武先生将周先生这一学术观点故事化,用文学的想像去弥合学术上难以自圆其说的一面。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对周汝昌考证观点(2) 2曹雪芹的生年 曹雪芹的生年,学术界主要有两种看法:一是“乙未”说,公元1715年,即康熙五十四年;一是周汝昌先生主张的“甲辰”说,公元1724年,即雍正二年。那么这两种说法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呢?按照“乙未”说,曹雪芹在雍正六年曹家被抄离开南京时,已是十三岁的少年了。“秦淮旧梦”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他创作《红楼梦》时,是以江南的曹家为素材的来源。按“甲辰”说,曹雪芹生于雍正二年,抄家时他只有四岁,不可能在他心中留下当年繁华的印记。只有在乾隆朝曹家二次中兴,他才能赶上好时光,或到亲戚家平郡王府亲历繁华盛事。因此他创造《红楼梦》的那个贾府,便是以北京的曹家为依托。周汝昌先生坚持“自传”说,把曹雪芹生年和书中的贾宝玉生年相比照,假如曹雪芹生于雍正二年,那么乾隆元年他正好十三岁,而且是生活在北京。这是贯穿周汝昌先生整个《红楼梦》考证中的一个时间坐标。下面看一下他的论述: 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是日黛玉“泣残红”——凤仙、石榴等各色落花。 按殿版万年书,乾隆元年丙辰:“四月小,二十六日庚寅,亥初一刻四分芒种”普通遇节气,无人细记时刻,只记日期,“未时”云者,殆雪芹随手拈来补足之语。⑦ 几十年以后周汝昌先生依旧坚持此说,在《红楼小讲》说:“至于宝玉为什么单单生在四月二十六芒种节?这就牵涉着历史事实了:原来那日那时,正是雪芹的生日。”并用注的方式讲述他对此的发现和考证: 我用历法细推时,发现了一个极大的奥秘:自从雍正二年雪芹生辰的闰四月二十六日往后看,次年正四月二十六日为芒种日(已见正文所叙)。此后,再无四月二十六与芒种相叠合的巧例,——直到乾隆元年,这个重要年头的四月二十六日,恰好又巧值与芒种节交会!因此在雪芹来说,乾隆元年的四月二十六芒种节是他自己的一个特大纪念日(中经家世巨变)!我在四十年前推断第二十七回所写,乃是乾隆元年的事,也是有人嘲笑过的;但使嘲笑者惊讶的是,我的推断到今日却获得了确证!⑧ 刘心武在讲到这个问题时,直接点明“周先生关于曹雪芹年龄和生日的推算,您可以去读他的著作,我这儿借用他的学术成果”。并做了详细的解说: 什么日子呢?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作者就很明确告诉你,这一年的四月二十六日是芒种节。我们都知道,每年的二十四节气,并不都在同一天里交那个节气,有的年还会是闰年,同一个节气,相近的各年日期会差很多天。二十四节气有一个芒种,曹雪芹就在书里告诉你,他所写的这一年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那么你去查《万年历》,乾隆元年就是四月二十六日交芒种。这不是巧合。再加上有的红学家,比如像周汝昌先生他就考证出来,实际上四月二十六日就是曹雪芹的生日!作者之所以这么郑重地来写这一年的故事,就是因为那一年他十三岁了,关于那段时间他的记忆是最完整的,而且这一年生活是最美好的,所以他铆足了劲来写这一年的故事。《红楼梦》里多次明写暗表,贾宝玉在那些情节中,是十三岁。例如第二十三回,写贾宝玉住进了大观园怡红院,就写了几首诗,抒发他四季里快乐闲适的生活。在叙述文字里,曹雪芹就这样写道:“因这几首诗,当时有一等势利人,见是荣国府十二三岁的公子作的,抄录出来各处称颂……”又如第二十五回,写贾宝玉和王熙凤被魇后奄奄一息,一僧一道忽然出现,来解救他,癞头和尚把通灵宝玉擎在手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展眼已过十三载矣!”都是表明书里的这位主人公落生十三年了。 3弘皙逆案 周汝昌先生在《红楼梦新证》对弘皙逆案作了详细的汇录,大都是乾隆对人的评论,未有“逆案”的经过。史书未有明确的记载,他说:“虽然由于文献缺乏,我们对曹家再次惨遭彻底毁败的直接的、确切的案由一时无法列举,因而不能不用间接而曲折迂回的办法来窥测,但曹家最后一次的巨变显然是和这类案子里的下层人物、边沿关系有了株连,其他原因,是否还有,尚待深入研讨。” 关于“弘皙逆案”,周汝昌先生在《曹雪芹小传》“再遭巨变”中作了描述: 曹雪芹在“小康”复苏的家庭中的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告了结束。曹家又经历了另一场变故。由曹雪芹后来的处境来看,这场变故似乎更突然,更巨大,使他家破败得更彻底。 ……到乾隆四年,以弘皙为首的“逆谋”案件便发作了。 现在所能知道的情况是:四年十月,宗人府议奏“庄亲王允禄(雍正之弟,乾隆之叔)与弘皙、弘昇、弘昌、弘皎等结党营私,往来诡秘”,请将庄亲王允禄及弘皙、弘昇俱革去王爵、永远圈禁,馀人亦都革爵。 …… 曹雪芹家,从雍正末年,经过乾隆改元一段时间,大约维持了为期五年左右的小康局面,到此遂再次、也是最后的宣告彻底败落。⑨ 刘心武先生在《红楼望月》“月色凄迷”和《刘心武揭秘〈红楼梦〉》“日月双悬之谜”和“秦可卿原型大揭秘”都谈到了“弘皙逆案”,至此,这段未有明确的史书记载的事情,被他当作一个历史事件来讲述: …… 胤礽在王位继承中落败后,康熙另外的儿子们展开角逐,最后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雍正得到了宝座,胤礽死在雍正二年,他死后,他的儿子弘皙被以理亲王的身份移出宫去,安排在现昌平区的郑家庄居住。雍正原以为弘皙不过是“死老虎”的弱后代,集中精力去对付其他政敌,谁知曾被康熙喜爱的弘皙却以“嫡王孙”自居,在雍正暴薨、乾隆继位后,竟图谋政变,他在郑家庄另立内务府,一些被雍正厚待过的王爷及其与弘皙平辈的皇族,集结在他周围,在乾隆四年,他们举事,险些成功,不过最后仍被乾隆破获扑灭,也就是在“弘皙逆案”中,曹家才受牵连而彻底覆灭,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在我这极其简要的概述中,你是不是已经憬悟:曹雪芹写《红楼梦》,那素材里隐藏着一个太子胤礽,以及他的儿子弘皙?所以书里借秦可卿嘴说“三春去后诸芳尽”(曹家虽在雍正六年被抄家治罪,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乾隆一上台就实行的怀柔政策使曹家一度回黄转绿,但在乾隆元年到三年这三个好年头过去后,在第四年的“逆案”里,生活里的曹家和书中的贾家,就家破人亡各奔腾了!)。 按说胤礽在雍正二年囚死后,曹家作为“太子党”无论主观上还是客观上,就都“没戏”了,乾隆既已登位,成为“新日”,哪里还有什么“旧月”,但历史上的情势却是,“太子党”不仅没有覆灭,反而更活跃起来,他们聚集在胤礽儿子弘皙麾下,积蓄力量,频繁计议,寻求时机,以求一逞。……在乾隆二三年时已公然营造出了“双悬日月照乾坤”这一紧张局面,“三春去后”,到乾隆四年,他们想趁乾隆出猎时行刺政变,乾隆不动声色,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粉碎了他们的阴谋,此即“弘皙逆案”,牵连到许多官员,曹家也就彻底毁灭在此一“逆案”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对周汝昌探佚成果的全面接受(1) 上面所举的例证都是周汝昌先生在史事考证的基础上推理而形成的学术观点,刘心武又作了发挥。下面的例证则是周汝昌借助史事的媒介,进行探佚的成果,也被刘心武全盘接受,并进行了创造性的发挥。 1关于“天香楼”的解释 周汝昌先生说: 秦可卿命尽之处,叫做天香楼。天香者何?雪芹字字皆有匠心巧设,不是闲言旧语。 天香有二义,皆涉花木。一是形容牡丹,谓之“国色天香”,崇拜之至了。但我不想多为牡丹锦上添花,到此为止。二是形容桂花,却要多讲几句——因为这对《红楼梦》实在是太重要了。 据孟棨的《本事诗》所载,初唐诗人宋之问有西湖灵隐寺诗,记其一联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这就是天香(不与“国色”相联)通指桂花的来历。 刘心武也说: 天香楼这个楼名,有怎样的含义?有两句诗:“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这是唐朝诗人宋之问的句子。你想想,那是非常尊贵的,如果说太阳可以比喻为皇帝的话,月亮就可以比喻为东宫,比喻为太子。月亮里面,中国人的想像,认为有嫦娥,有一棵桂花树,有吴刚,还有一只兔子在那儿捣灵药。总而言之,月亮里面是有桂花树的。桂子,就是桂花结成了米粒状的东西,“桂子月中落”,这个东西非同寻常,属于国色天香,它带来一种芬芳的气息。“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你想想,“情天情海幻情深”,这是一种什么出身?天香楼是一个什么象征?就是来自月亮里面,芬芳从云层飘向人间,可见秦可卿出身非同小可,是高于贾府的。 2关于“义忠亲王老千岁”的探佚 周汝昌先生在《红楼夺目红》中讲到: 老千岁者,东宫太子也。康熙大帝得次子胤礽,两岁即立为皇太子,后封理亲王。“义理”相关,故化称为“义忠”。老千岁的“老”字也另有语味——藏有一个“少千岁”,即胤礽的长子弘皙。 义忠老千岁后来“坏了事”,立而废,废而立,最终救不得,但雄心不死,壮志长存——他通过一名医士秘密传信息;时常算命打卦,问:“我还升腾否?” 义忠老千岁的棺木,是薛蟠之父从“潢海铁网山”带来的,无人敢用——给了秦可卿。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说: 那么义忠亲王老千岁,后来这个太子是被封为亲王的,甚至太子已经被圈禁起来以后,康熙仍然厚待太子和他的太孙。他一个是说太子的衣食供给一定不能降低标准,要保证他的丰衣足食,过得舒服;另一个他对太子的长子,就是弘皙,他也特别强调,那是要封为亲王的,所以义忠亲王这个字眼里面就不但包含着太子,实际上也包含着弘皙。他是这样的现实生活当中的原型人物,在小说里面的一种折射。当然主要还是指胤礽,主要指这个太子,这个太子在上几讲里面讲过了,很悲惨,两立两废,他的一生是很坎坷很波折的。他都到了快四十岁了,还没有当上皇帝,他的父亲仍然非常健康,本来父亲的健康应该是他的快乐,可是这个人后来等不及了,父亲的健康成为他的痛苦。 3关于“日月双悬”的探佚 周汝昌先生在《红楼夺目红》中说: 胤礽作的一副对联,文云:“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这就重要极了。 考察雪芹原本,其情节终始,真不妨说是由明月起到晚霞收。 曹家似乎曾悬有胤礽所书之对联,联语应与此联相仿。 请看第三回黛玉初入荣府,眼见的正房堂屋的那副联,写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款是“同乡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王穆莳拜手书”,奥妙就在这儿逗漏出来。 …… 关于周汝昌先生所提到的太子胤礽所作的对联,蔡义江先生最近著文指出了出处,那是中唐诗人刘禹锡的诗: 送蕲州李郎中赴任 楚关蕲水路非赊,东望云山日夕佳。 薤叶照人呈夏簟,松花满碗试新茶。 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 北地交亲长引领,早将玄鬓到京华。 (《全唐诗》卷三百五十九) 他说:“王渔洋将唐诗当成本朝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闹出了笑话。不知是他叙述不清呢,还是犯糊涂,瞎说一气。现在,我们退一步说,假设‘楼中饮兴’一联不是出自刘梦得而真是胤礽所拟,那么它有没有可能是小说中荣禧堂对联的原型呢?也绝不可能。因为既是‘原型’,总得在诗意构思上有某些相似。可是,误归太子一联说的是江上楼头风景极佳能助酒兴,添诗情;小说中的一联说的是来荣国府者,尽是达官贵人,其佩饰袍服珠光炫耀,五色映辉。前者‘明月’、‘晚霞’是实景,后者‘日月’、‘烟霞’是虚喻;两联风马牛不相及,怎么能是‘原型’呢?” 刘心武在揭秘《红楼梦》时说: 这个对联我们都记得,因为在《红楼梦》上写得清清楚楚,写的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这样一副对联,有印象吧?现在我告诉你,这个胤礽做太子的时候,他有一副对联是备受他的皇父康熙表扬,而且他到处把它写出来送人。史书上只是没有具体记载,他也写了送给了曹寅而已;他在江宁南巡的时候把它送给别的官员,都被记载在案。他没事就写自己这个名对,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就对出的一个好对子,这个对子是什么呢?叫做“楼中饮兴因明月,江上诗情为晚霞”。你把这两副对子对比一下,结构相同:“座上”与“楼中”,“堂前”和“江上”都是呼应的;对联最后一个字呢,干脆就一样,上联都是“月”,下联都是“霞”。我现在让你把林黛玉在荣国府所看到的那副银联,和真实生活当中胤礽在做太子的时候写的对联加以对比,你就会发现这两副对联是有血缘关系的,它们之间是有一个从生活真实升华到艺术真实的过程。也就是说,它们是从一个生活中的原型物件,演化为一个作品里,一个故事里面的物件,它们之间有这个关系。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刘心武对周汝昌探佚成果的全面接受(2) 4关于“元春之死”的探佚 周汝昌先生在《红楼小讲》中说: 在历史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变。 乾隆四年(1739),皇族内四家老亲王(康熙之子)的本人或子侄,许多人联合密谋,另立了自己的“朝廷”机构,准备推翻乾隆(旧恩怨还是在报复雍正的残杀骨肉),至此暴露,获罪者不计其数。到次年,乾隆又举行“秋狝”,在围场又遇到庄亲王子的密计,险遭不测,幸被发现,将主犯囚禁后,假装无事,照样行围,以安人心。这种历史事态,曲折地反映于小说之内。元春的死,正是在她随驾到口外围场期间,事变猝起,她乱中被敌对势力的人员乘机杀害了。 这就是“望家乡、路远山高”的真情和痛语。 这也就是她的簿册判词所说的—— 三春争及初春景, 虎兕相逢大梦归。 虎兕,语出《论语》,两种力最大的兽,比喻二强相斗。元春死于非命,年方二十。 元春归省,自己点的四出戏,第二出是《长生殿》,脂砚斋批语也点破了:这出戏暗伏了元春之死。这怎么讲?原来此戏演的是唐明皇、杨贵妃的事迹,杨贵妃正是死在随明皇入蜀逃难的路上,被迫缢死的! 贾元春之死应该是在贾家彻底败落之前。那不应该是八十回以后最后几回的故事,应该是在写到整个贾家家族大败落之前发生的事,她作为一个前奏,她的死亡应该是在那样一个节点上。乾隆四年春天,发生了所谓“弘皙逆案”,就是弘皙那一派趁乾隆离宫外出春狩,实行了对他的谋刺;但是没有成功,并且也不再是“大不幸之中又大幸”,弘皙那派这回是彻底地“大不幸”了,乾隆快刀斩乱麻,果断地处理了此案。对外他尽量不动声色,似乎朝政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对弘皙一党则分化瓦解,有的参与者处理得相当轻,对弘皙本人也没有处死,而是把他拘禁到景山东果园里严密看管。贾元春原型的死亡,应该就是在乾隆四年的这个刺杀事件当中,乾隆皇帝没有被刺而死,并且最后平定了叛逆,但是贾元春的原型却没能幸免于难。 5关于“东宫”的探佚 周汝昌先生说: 一日,贾政生辰,忽有元妃晋封之讯。按赖大云:“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是指乾隆身为太子而将即位时事明甚。 刘心武先生也如是说: 所以在小说里面,把弘历的居所称为“东宫”,也很自然,“东宫”就是皇储住的地方。反映到小说当中,就是第十六回写的这个情况,“老爷又往东宫去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对刘心武承继下来的学术观点的评价(1) 我们用了很大的篇幅将周汝昌与刘心武的观点加以对照,说明刘心武先生的说法源于周汝昌的观点,是确凿无疑的。学者之间的交流、切磋,特别是前辈学者对后来者的提携和帮助,是人才链上前承后继的佳话。这里说的不是这些。本书对刘心武揭秘《红楼梦》中的人物形象、文本内涵、曹家本事,进行了细致的剖析,目的是说明他解说中的错误,误导了广大的观众和读者,歪曲了《红楼梦》伟大著作的审美价值。而这一切与他吸收周汝昌先生学术研究的负面因素有直接的关系。 周汝昌先生是红学大家,其代表作是《红楼梦新证》,其他红学著述如《曹雪芹小传》、《红楼小讲》、《红楼夺目红》等,大都是从这本奠基之作的观点和论据派生的。对《红楼梦新证》的研究和评价,已有多部红学研究史谈到,已成为共识。八十年代初郭豫适先生《红楼研究小史续稿》第九章“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中,指出:“《红楼梦新证》是至今所知的主张《红楼梦》是曹雪芹‘自传’的最彻底的书,它把胡适、俞平伯的‘自传’说作了更详细、更确定的发挥。”过了二十多年,陈维昭在《红学通史》中进一步指出:“实证红学中,最有成就的是周汝昌。” 对于这样一部有影响的著作,“我们既不应当由于它彻底主张所谓‘写实自传’说的观点便对之全盘否定,也不应当由于它比别的著作提供了较为丰富的材料而全盘肯定。而应当是采取分析批判的态度,实事求是地肯定作者在材料收集方面付出的辛勤劳动,肯定其中一些材料的认识价值以及某些评论的正确性;同时也认真地评析这部影响很大的‘材料考证书’,在材料搜集、思想观点和考证方法方面存在的问题和错误。”因而,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课题,便是吸收那些有价值的研究成果,抛弃那些没有价值,甚至负面的东西。这些从理论上讲是一个简单的道理,而一旦落实到具体的学术思维和研究方法上便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我们这么一篇文章很难谈论这样一个大问题,只能从刘心武先生接受周汝昌学术研究的那一部分,即上面所列举的几点来谈。 刘心武所吸收的周汝昌那部分学术观点,大都是周先生的负面东西。周汝昌先生红学研究最有价值的那部分是为研究曹雪芹和《红楼梦》提供的罕见的详实的史料;最为红学评论家所不认可的是探佚文字,其中夹杂着大量的随意发挥的东西。特别是周汝昌先生八十年代以后,发表的《〈红楼梦〉“全壁”的背后》、《日月双悬照乾坤》等一系列文章,以及为他的“曹贾合一“的体系建构的“四学”,即曹学、脂学、版本学和探佚学的理论,受到红学界广泛的批评,可以说他已走向了偏执的状态。而支撑他这一切的不外乎一是脂评本《红楼梦》八十回,一是脂砚斋评语。他们把脂砚斋抬到了吓人的高度,唯脂是尊。而刘心武先生却对后者发生了持久而浓厚的兴趣。他在《追寻‘红学’迷踪》中明白地讲到自己探佚的两个范畴:一个是八十回以后,曹雪芹打算怎么写?写过什么?一个是前八十回里面也有探佚的空间。这就是说,他自觉地与周汝昌先生在八十年代以后提出的“四学”产生共鸣。过去这“四学”只为红学研究圈中少数人所了解,而如今刘心武在《红楼梦》讲座中向广大观众和读者作了介绍:“红学除了曹学的分支,版本学的分支,还有一个很大的分支叫脂学。”并对脂砚斋在《红楼梦》中批注、作用、地位及其与作者的关系,进行了通俗的解释。把偏激而冷门的东西,一下子推向大众,为其揭秘制造了神秘的热门话题。用他的话说:“这个脂砚斋很厉害,她的批语里都有什么内容呢?很多曹雪芹用的生活素材她知道,她门儿清——北京土话,一切都清楚,叫门儿清。”“更重要的线索是,脂砚斋整理过八十回以后的书稿,她不但目击过、阅读过曹雪芹八十回以后的写作,她还整理过。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八十回以后曹雪芹写的稿子不知道为什么都丢失了。脂砚斋她留下很多这样的批语。”等等,诸如此类的话,篇篇皆有,处处可见。 认识刘心武所吸收的周汝昌那部分学术观点,才能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周汝昌是当代新索隐派代表,他把索隐和探佚推向了极致,最典型的特征有二: (一)坚持“自传说”,将《红楼梦》和曹家本事合一 周汝昌先生在初版《红楼梦新证》“人物考”中直言不讳地说:“曹雪芹是先娶薛宝钗,后娶史湘云。”这一代表性的观点为多位红学史评学者引用,因为它简明而深刻地反映了周汝昌先生“曹贾合一”的学术思维,并支持和影响了他大半生的红学研究。以曹雪芹生年为例,这是他颇为得意的考证。 《红楼梦》第二十七回写四月二十六日正好交芒种节。查《万年历》,这个日子在乾隆元年。 按照《红楼梦新证》第六章“红楼记历”中年表的排列,第二十七回是宝玉十三岁。这一年的芒种节是宝玉的生日,“至于宝玉为什么单单生在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这就牵涉着历史事实了:原来那时那日,正是雪芹的生日。”这一天恰逢乾隆元年,回溯十三年,雍正二年就是曹雪芹的生年。 以上是周汝昌先生“以贾证曹”的思维,反过来又“以曹证贾”。既然曹雪芹生年是雍正二年,他十三岁这一年是写乾隆元年的事情。由此而推之,《红楼梦》第十九回至第五十三回定位在乾隆元年,第一回至第十八回是写的乾隆前的事情;第五十四回至第八十四回写乾隆元年到四年的事情。正值曹家中兴,乾隆四年发生弘皙逆案,牵连曹家,又遭大故。而这一连串的曹家本事都于史无考。前面已说过曹家中兴的标志是曹罡垂伲谖窀脑蓖饫伞u庖皇妨铣恕逗炻ッ涡轮ぁ烦鱿止两裎奘妨献糁ぁ!昂腽姘浮币彩怯闪闼槭妨纤槠唇佣傻模裁挥邢晗付暾募窃亍v劣诓芗叶伪怀以獍苈洌缰苋瓴壬约核裕骸八淙挥捎谖南兹狈Γ颐嵌圆芗以俅尾以獬沟谆侔艿闹苯拥摹⑷非械陌赣梢皇蔽薹芯伲蚨荒懿挥眉浣佣塾鼗氐陌旆ɡ纯狻彼健凹浣佣鼗氐陌旆ā保褪橇搿⑼撇猓扛鋈说奈蛐匀シ⑾帧r虼耍ナ氏壬浪担骸坝捎谠谥苋瓴墓勰罾铮逗炻ッ巍分械娜宋锛词遣苎┣奂捌浼依锏娜耍杂惺焙蚣蛑本桶讯呋系群牛梢曰ハ啻妫槐卦偌忧稹!笨杉白源怠笔侵С潘垦跛嘉脱芯糠椒ǖ睦砟睿挥腥鲜兜秸庖坏悖拍芸辞逅难豕鄣悖苁窃凇耙圆苤ぜ帧薄ⅰ耙约种げ堋闭飧龉秩χ信腔玻⑽冻隽税肷男难捎谒梗舶苡谒埂?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对刘心武承继下来的学术观点的评价(2) 半个世纪以来,周先生在坚持“自传说”方面有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他在1953年出版的《红楼梦新证》里说:“现在这一部考证,惟一的目的即在以科学的方法运用历史材料证明写实自传说之不误。”因此,他把曹家和贾府合二为一,说“曹雪芹是先娶薛宝钗,后娶史湘云”;说“贾母因提到死去的丈夫曹寅而落泪”;后来“惟一的儿子曹颙病死”,“曹钤诙此晟媳还谈帜浮薄? 1954年批评俞平伯运动之始,周汝昌作了一个检查,说:“我在《红楼梦新证》一书中,处处以小说中人物与曹家世系比附,说小说中日期与作者生活实际相合,说小说是‘精裁细剪的生活实录’,”“受胡、俞二人的方法影响很深,”以致“成为胡、俞二人的俘虏”,“导引读者加深对《红楼梦》的错误认识”,从此就放弃了“自传说”。在1976年4月增订本《红楼梦新证》中,周先生把“写实自传说”全部删光了。他在该书的《重排后记》中说:过去“全书存在的中心问题是主张‘自传说’,全部各章各节,都从这个错误观点出发,拱卫着它,简直成了一个‘体系’”。他还说:“比附真人真事,其效果还可能影响一些初学创作的人,忽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重要原则,即典型化与能动反映论。那将不利于现代创作的提高和发展。……批判了这些自传谬说,才能正确深刻地认识《红楼梦》的意义,也才能正确深入地研究曹雪芹的艺术特点特色。”周先生的这种自我批评显然是受到当时政治的影响,并不是出自肺腑之言,而是违心之论。 改革开放以后,他的论著中逐渐全面恢复了旧版《红楼梦新证》的观点,在《红楼梦与中华文化》中说: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正写的是他曹门的‘家史’”,“表明了我对‘自传说’的认识较之早年更为明晰不疑”。八十年代以后,周汝昌先生开始为“自传说”研究进行理论上的建构,提出红学的四个分支:曹学、脂评学、版本学和探佚学,走入一个更加偏执的学术状态之中,固执己见。他的观点越是不被大多数学者接受,他越是独立不移;他的提法越是受到红学家的广泛的批评,他越是独行而进。此时,能够和他的观点同声相应的,只有像刘心武先生这样的寥寥数人而已。 (二)创建“四学”,在《红楼梦》文本之外寻找“真故事” 周汝昌先生在八十年代之前,受到当时意识形态的控制,他于“自传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其实内心却顽强地固守着。一旦政治空气松动,他便接连爆出一个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论,尽管红学界的大多数人摇头置疑,但难在无从下手。当批评者还在尴尬之时,一些索隐啊,探佚啊,纷纷而出,为了所谓红学的“普及”。自然周汝昌的著作以其盛名,更胜一筹。这个现象说明什么?周汝昌倡导红学四个分支,不是单纯的理论建构,而是将四者的界限打破,融会贯通。无论谈论哪一个问题,即使小到一个词语的解说,都在“四学”中游刃有余,俯身拾取,犹如探囊取物,……直指所谓《红楼梦》的真故事。诚如周先生在《红楼真梦》开篇语所讲到:“这本书很特别,题个什么书名方能表其性质体裁?最初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的,是七个字:《红楼梦的真故事》。……我又想改用《红楼寻梦》四个字,最后定名为《红楼真梦》。”“‘红楼’之梦有真有假。真梦是曹雪芹的原著,即脂砚批语中透露的‘百十回’本,即一百零八回手稿;假梦就是流行已久、蒙蔽世人的程高伪续一百二十回本。” 我们以《楼榜天香》一文为例,说一说周汝昌先生这个特点。这篇小文章只有一千二百多字,却多处涉及到“四学”: 第一,题目的缘起:“秦可卿命尽之处,叫做天香楼。”这是从脂砚斋关于“秦可卿之死”“删节”的批语谈起。 第二,“秦可卿的原型是胤礽之孙、弘皙之女,因祖、父两代的政治祸变而隐去真名,寄养在‘营缮郎’秦业家。‘营缮郎’者,是内务府营造司的郎中(或员外郎)。这家人因把她养不了而转给了‘贾(曹)府。”这段介绍从清代历史跨入了曹家本事,从曹家本事又过渡到《红楼梦》文本。 第三,“这件‘隐’去的‘真事’,是曹家二次抄家的罪款之一条。这实在关系太大了,雪芹终于将她死去的真情节全部删去,并另想办法来‘写’她。”寥寥数语又以探佚的手法与《红楼梦》文本组接到了一块。 第四,“这‘办法’之一是借香菱以叙可卿。……周瑞家的送宫花,第一次碰到香菱,有一段特写——周瑞家的便拉了他(指香菱)的手,细细的看了一回,因向金钏笑道:‘倒好个模样儿!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这就把可卿和香菱联系了起来。……”周汝昌先生这段文字稍多,意思是从《红楼梦》字里行间探佚出“送宫花”的细节,笔笔都落在秦可卿身上。既然“宫花”与秦可卿相连,其背后的隐语不正是“宫中之女”、“皇室之女”吗?正如周先生的结论:“可卿之死,绝非什么‘淫丧’,那是烟幕或故作诬谤之词。其时,大约当政者已然得到秘信,探知了这个女子的真身份,是政敌‘危险人物’胤礽之孙、弘皙家的匿隐者,也是祸根一条,不会容她存在。可卿为人,心胸识见,一切洞然,不愿因己而又为两府引惹灭门之祸,故此一条绳索自己先‘行’,于心方安。” 第五,为了证明此结论之确切,又在行文中不加说明引出了甲戌本回前诗: 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 相逢若问何名姓,家住江南本姓秦。 这又涉及到了版本学,因为百二十回《红楼梦》根本没有这首诗,一般读者哪里知道?如此一篇小文,便调动曹学、脂评学、版本学和探佚学的东西,自如地组合,水乳般交融而生成。正如陈维昭先生所指出的:“周汝昌的这些文章已经不能用索隐红学、考证红学、曹学、探佚学、脂评学、版本学等来归类,这些文章就是所有这些‘学’的融会贯通。周汝昌潇洒地游刃于各‘学’之间,令人瞠目结舌而难置一问。”“他在材料之间的过渡全凭‘悟’性的自由翱翔。”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对刘心武承继下来的学术观点的评价(3) (三)盛名之下,真假莫辨 周汝昌先生是红学界的元老,盛名之下,别说一般读者对他盲从,就是一些专家学者也随其后人云亦云。最典型的是八十年代《红楼梦》电视连续剧的改编,由于受周汝昌“崇曹贬高”偏见的影响,其权威地位“造成不能按后四十回改编的恶果”。“探春远嫁”改编时落入“昭君出塞”的俗套;凤姐结局改编成瘐死狱中,还用席子卷上在雪地里“拖尸”;让湘云作了“官妓”……这所有的改编都是依照脂评本和脂砚斋的提示进行的,甚至把秦可卿与公公“爬灰”,“遗簪”、“更衣”都用正面画面补出,改变了《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本流传两个世纪的客观事实和欣赏习惯,有损《红楼梦》的完整性。抛开《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本,以脂评本八十回和脂砚斋对后四十回的提示去改编一部投资如此之大的电视连续剧,可见周汝昌先生“权威”影响之大。 周汝昌先生八十年代初发表了《〈红楼梦〉“全壁”的背后》一篇长文,公布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乾隆四十五年(公元1780年)十月,和珅担任《四库全书》总裁后,出重金请文士,为他续补《红楼梦》。当一些人对这个结论摇头的时候,已被历史学者所引用,成为史传的证据。如《和珅评传》: 据红学家们考证,《红楼梦》的流传是差不多与《四库全书》成书同时开始的。《红楼梦》成书后,被作为是一部对当朝有不利“碍语”的秘本书。当时只有少数书贩为了牟取暴利而冒险传抄出售。但是到了乾隆五十四五年之后,不仅各种抄本的八十回和一百二十回并行,广泛流传于民间,甚至一百二十回的刻印本也已传布在市井之间,特别是在江浙地区,更广为流传,几至家喻户晓,人人争阅。为什么乾隆帝大搞禁毁碍书的时期,《红楼梦》却得以公开流行呢?据周汝昌先生研究,是和珅在其中起了决定性作用。 四、刘心武的考证和探佚其实更有诱惑力 刘心武先生从周汝昌那里接受的学术观点自不必多说了,但和周汝昌考证和探佚相比,有哪些新的发展和新的特征,这是我们需要关注的。 刘心武把自己的研究归纳为“秦学”,并从理论上划分出四个层次,最后落脚点还是探寻曹雪芹原来的构思,恢复《红楼梦》原来的面貌。这与周汝昌先生的做法有异曲同工之效。半个世纪前,周汝昌先生与其兄周祜昌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石头记会真》的对勘工作,疏理考证、筛洗粗陋,终于出版了这部浩繁的书籍,其目的就是为了恢复曹雪芹《红楼梦》的真文本意。但刘心武先生不同于周汝昌先生的是,他有自己的特点。 第一,真正使探佚走向了文学化、故事化 刘心武先生是一位作家,他的红学探佚具有其他人不可比拟的优势,就是文学化、故事化。探佚并不是像一般人的理解,只是对《红楼梦》具体的情节和人物作一些索隐和考证,而是有更高的追求。还是让我们先看一看从事探佚学研究的梁归智的解说:“因为探佚的具体操作固然是‘显示原著中情节和人物命运的基本轮廓和脉络’,但这种‘显示’并不是探佚的最终目的,它的终极目的是通过情节和人物命运的探讨以‘显示原著整体精神面貌的基本轮廓和脉络’,这也就是‘悲剧性质、价值观念’等‘形而上’层面的‘清醒的认识’。 红学界的一个大问题是大多数研究者缺少艺术感悟力和深邃的思考力,因而不能进入《红楼梦》的思想和艺术殿堂,不能与曹雪芹的心灵作深层的对谈,也就是不‘解其中味’。” 梁归智先生所说的“大多数研究者缺少艺术感悟力和深邃的思考力”,在刘心武先生那里不但不缺少,反而是优长。刘心武自己也这样认识到这一点,他说:“我有我的优势,我会写小说,我把我的研究成果以探佚小说形式发表。”刘心武就是根据脂砚斋残言断语的简单而又模糊的提示或点拨,生发出了“秦可卿故事新编”。这是他比其他搞探佚学的人更能赢得普通读者或观众欢迎的重要原因。 第二,刘心武的解说通俗化 目前有关红学的著作没有比刘心武的解说更通俗的了。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古代通俗小说传播的一个原因是:话语通俗方传远。周汝昌的文章有“掉书袋”之嫌,本来能够说明白的话,有时还要添上一两个一般人都不认识的字眼,如强调荣禧堂那副对联隐语的意义:用一个“隐语”就说能清楚,再重复一个“廋词”,还是隐语的意思,多一个生僻的字眼,有何用呢?刘心武的文章当然和电视讲座有关,但也可以看出他十分重视通俗的解说。脂砚斋对宝玉的考语是“情不情”,刘心武先生在这里马上解释:“第一个‘情’是动词,第二个‘情’是名词,她说黛玉的考语是‘情情’,第一个字是动词,第二个字是名词,黛玉是把她的感情只献给她爱的那个人……”整部书都有这样通俗的解说,是他赢得了广大观众和读者的又一个重要原因。 第三,他使用“原型说”来解释他的索隐和探佚,更具有诱惑力 “索隐”这样的字眼,在红学史上多少有点贬意,而“原型说”是中外文化理论交流中引进的一个理论词语。它是文学从原型语义学借用过来的,语义范畴有家族相似性的特征。所谓语义范畴的原型性,就是一个由原型程度不一的成员组成的范畴,原型程度高的成员构成该范畴的中心,代表了该范畴的原型特征,而那些原型程度低的成员就构成了该范畴的边缘。不难看出,语义范畴的大部分变化都是通过引申机制,如隐喻、转喻、联想等方式从原型发展而成的。文学形象的形成也如同语义范畴的家族相似性一样,也是从原型发展而来。当然,刘心武先生使用这一词有理解不当的地方。因为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们放到下一章专门解释。 ①刘心武:《红楼望月》,书海出版社2005年。② 周汝昌:《红楼夺目红》,作家出版社2004年。③ 刘梦溪:《红楼梦与百年中国》,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④ 周汝昌:《红楼梦新证》,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年。⑤⑨ 周汝昌:《曹雪芹小传》,百花文艺出版社1980年。⑥⑩刘心武:《红楼望月》,书海出版社2005年。⑦ 周汝昌:《红楼梦新证》,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年。⑧ 周汝昌:《红楼小讲》,北京出版社2002年。 《刘心武揭秘〈红楼梦〉》,东方出版社2005年。 蔡义江:《艺术评论》2005年,第10期。 周汝昌:《红楼梦新证》,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年。 郭豫选:《红楼梦研究小史续稿》,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年。 陈维昭:《红学通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 周汝昌:《红楼梦新证》,棠棣出版社1953年。 周汝昌《我对俞平伯研究〈红楼梦〉的错误观点的看法》,《人民日报》1954年10月30日。 《红楼梦与中华文化》工人出版社1989年,第52页。 周汝昌:《红楼真梦》,山东书画出版社2005年。 陈维昭:《红学通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 冯佐哲:《和珅评传》,中国青年出版社1997年。 梁归智:《关于“红学探佚学与结构论”的对话》,山西大学学报1998,第2期。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关于“原型”与“虚构”的对话 刘心武先生研究《红楼梦》十几年了,他很坦诚地告诉大家他的学术研究方法: 我的研究,属于探佚学的范畴,方法基本是原型研究。 他没有对此问题细说下去,但讲述或行文,常常提到“原型”这个词。 外国文学关于原型批评,是从神话、故事等作品中,寻求文化的薄层下,个人行为和社会行为的恒久模式以及社会和自然的某些规律。所谓“原型”,是一种不断重复出现的结构模型。在任何民族的文化传统里,都可以找到若干“定型的套式”存在。在神话研究中被称为“母题”;在人类心理学中,被称之为“原始思维”。该民族的文化原型就寄寓在这些定了型的母题或原始思维之中。显然,刘心武先生讲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一种研究方法。因而首要的问题,先弄明白他到底对“原型”是如何理解的,才能展开关于“原型”的对话。 刘心武关于“原型”的表述: 我自己也写小说,虽然我是一个远不能跟这些大师相比的写小说的人,但是我写小说,我也读小说。我就知道小说有不同的类别,其中有一种带有自叙性、自传性,就是小说的人物是有生活原型的;当然要虚构,当然要想像,但是都是从已经存在的活泼泼的生命基础之上去发展,去想像,去架构这个人物关系,去铺展情节。① 这段话既是刘心武先生的创作体会,也是对“原型”的认识。这段话涉及到了几个理论要点: 其一,“自叙性、自传性”小说的“人物是有生活原型的”。他列举了《红楼梦》一些人物,如贾宝玉的原型是曹雪芹、秦可卿的原型是胤礽之女弘皙之妹、北静王的原型是允禧与永瑢、贾代善的原型是曹寅、贾母的原型是李煦之妹。我们知道:“自叙性、自传性”小说都有传主,即主要人物。而像贾代善只是冷子兴演说荣国府,讲到贾府五代人的谱系时才提到的,从来也没有出现。曹寅是历史人物,当他们被看成小说人物的“生活原型”时,是指“自叙性、自传性”小说的性质,实有其人,还是指小说人物形象塑造的原始素材,都涉及到一个问题:《红楼梦》的“自叙性、自传性”与“生活原型”是一种什么样的形态,这应当是对话的前提。先弄明白我们讨论的范畴。过去有的批评者往往操小说典型的理论,去批评“自传性”的说法,各说各的理,批评者针对性不强,显得苍白无力,被批评者根本不买帐。 其二,“原型”与“虚构”、“想象”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刘心武先生将“生活原型”分为原型人物、原型细节、原型事件,被融入小说之后,各是一种什么样的形态。他举过一个“曲柄七凤黄金伞”的例子,是一个原型细节。用来说明康熙和雍正朝的仪仗使用的伞都是直柄的,只有到了乾隆朝才是曲柄的。他从这种真实的原型细节,证明《红楼梦》第十八回以后是写的乾隆年间的事情,从这来看,在原型人物、原型细节、原型事件被融入小说之中的形态是不同的。原型人物、原型事件与“虚构”、“想象”之间存在着关系,原型细节不存在着“虚构”、“想象”,是真实可考的。因而,区分“生活原型”的类别,是研究它们在小说中的形态的重要因素,也是我们认识文学作品艺术真实如何反映历史真实的前提之一。 其三,生活原型的“虚构”、“想象”要“从已经存在的活泼泼的生命基础之上去发展,去想象,去架构这个人物关系,去铺展情节”,这句话非常重要。它显示出一个作家的创作经验,写生命,写个性是文学的根本所在。于是他在不经意中又提出了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理性课题:原型材料是没有生命的生活实录,而赋予“生活原型”“生命基础”是什么? 刘心武讲这段话的时候,也许并不像我们作深入的思考,当然也不可能要求他这样。但正是他,从一个作家的视角触及到了学术界长期没有搞清楚的问题,也就是我们上面提到的三点。批评者与被批评者之间都沿着一条传统的思维模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么就很难进入到一个理论的层面,从学术思维、学术方法上深入探寻尚待开垦的理论荒原。灯不拨不明,理不辨不清。对话的目的是提升我们的理性认识,去辨识那些复杂的文学现象,让红学健康地发展。“刘心武现象”给学术界带来的冲击是多层次的,其中之一便是研究方法。回顾百年红学的风云,虽不能尽收眼底,但有两次方法论的巨变,是有目共睹的。一次是胡适与蔡元培的红学论争。胡适用科学的实证方法考定了曹雪芹及其家世,发现了甲戌本《红楼梦》,并批判和廓清了索隐派的“猜笨谜”。因此,刘梦溪先生公允而深刻地指出: 历史上创立新学派的人,主要意义是推出新的研究方法,建立不同于以往的研究规范,为一门学科的发展打开局面,而不在于解决了多少该学科内部的具体问题。② 一次是1954年李希凡、蓝翎“两个小人物”引发的红楼梦大讨论。尽管它的学术层面被政治运动的烟尘遮盖了,出现不该发生的悲剧,给后世留下了伤痛和遗憾,但对整个意识形态所产生的震撼之威,推动了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论和辩证唯物论的普及。 研究方法的重要已被学术发展史所证实,每一次学术的大发展都是先从方法论上打开缺口。为此,我们就“原型”这一研究方法谈起。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自叙性、自传性”小说与“生活原型” 关于“自叙性、自传性”小说与“生活原型” “自叙性、自传性”小说是传记文学与小说相结合的产物,美国叙事学家华莱士马丁说:“现实主义小说在处理大量人物和长时间跨度时像历史,在集中于一个主人公时接近传记和自传。”“自传是有关个人如何成长或自我如何演变的故事。”③“自叙性、自传性”小说,虽然已掺杂虚构的因素,但因“集中于一个主人公”,与作者自己的身世经历有关,也就是说有“生活原型”。与小说有根本的区别。 所谓根本的区别,是主要表现在作家的主体上,谁在叙事? 作家的主体性表现在“虚构与真实之间”的“徘徊”。“自叙性、自传性”的小说借助“生活原型”进行创作,所表现的时代特征、历史风貌,以及主人公的生活经历和性格特征,都与“生活原型”相去不远,不仅打上了“生活原型”的家族特征和印记,而且与“生活原型”基本相似,细数年轮,可以找到生活实录的足迹。受“生活原型”的制约和束缚,其叙事如“死象之骨”式的还原,强调历史事实的真实性和可靠性。而《红楼梦》却完全不是这样,是曹雪芹主体创造的一部小说。 那么《红楼梦》“自叙性、自传性”的理据,从何而来?刘心武把《红楼梦》看作是“自叙性”、“自传性”的小说,是有由头的。 这提法最早出自胡适先生,他说:“《红楼梦》是曹雪芹‘将真事隐去’的自叙”,“只是老老实实的描写这一个‘坐吃山空’、‘树倒猢孙散’的自然趋势,因为如此,所以《红楼梦》是一部自然主义的杰作。”④胡适这个“自叙性”的负面影响是极大的。新红学派有许多人都是沿着这条路去考证的,其中周汝昌先生将“自叙说”,发展到了“曹贾合一”的极致。这种认识的根本原因,是《红楼梦》背后有一个曹家家世,也就意味着有“生活原型”。“自传说”的“原型”根据主要是两方面: 一是曹家家世史料,一是脂砚斋批语。周汝昌先生就是靠脂砚斋批语,印证《红楼梦》的“自传说”。初版《红楼梦新证》第八章《从脂批看红楼梦之写实性》一节,所引60余条脂批,其中有关贾宝玉的,摘引以下十几条,可以看出脂评总是指出宝玉是有“生活原型”: 第一回写石头“无材补天,幻形入世”。甲戌本侧批:“八字便是作者一生惭恨。” 第三回在王夫人说:“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时,甲戌本侧批:“四字是血泪盈面,不得已,无奈何而下。四字是作者痛哭。” 第五回在袭人册子上“谁知公子无缘”。甲戌本侧批:“骂死宝玉,却是自愧。” 在判词“生于末世运偏消”,甲戌本侧批:“感叹句,自寓。” 第十七回写宝玉大观园遇贾政,躲之不及,只得一边站了。庚辰本侧批:“不肖子弟来看形容。余初看之,不觉怒焉,盖谓作者形容余幼年往事。因思彼亦自写其照,何独余哉?信笔书之,供诸大众同一发笑。” 第十八回写贾妃与家人初见,庚辰本眉批:“非经历过,如何写得出?壬午春。” 第二十回写李妈妈骂袭人的话,庚辰本侧批:“真有是语”,“真有是事”。 凤姐申斥贾环:“亏你还是爷。输了一二百钱就这样。”庚辰本侧批:“作者当记‘一大百’乎。笑笑。” 第二十三回宝玉被金钏一把拉住,问他口上胭脂可吃不吃,庚辰本侧批:“有是事,有是人。” 第二十五回马道婆向贾母说鬼话,甲戌本侧批:“一段无伦无理信口开河的浑话,却句句都是耳闻目睹者,并非杜撰而有。作者与余,实实经过。” …… 从脂批周汝昌先生得出结论:“诸如此类,无一条不足证此书是雪芹自传。”⑤从上面的脂评点悟式的话语,可知所谓“生活原型”,其实是没有生命的生活实录。如果从这些脂批说明《红楼梦》汲取的原始素材是“原型”的话,那么“原型”的基本含义,应该是指原始素材的来源。 以“自叙传”为主的红学研究占领了20世纪的前半世纪,三个代表人物是胡适、俞平伯、周汝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关于“原型”与“虚构”之间的关系 原型素材在《红楼梦》艺术创造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原型”与“虚构”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冯其庸先生说:“曹雪芹的《红楼梦》主要取材于他自己的封建官僚大家庭和他自己的经历,他是以他身经的时代、家庭和个人的生活遭遇作为他的小说主要生活依据的,无论是小说情节的典型化,时代环境的典型化,封建贵族家庭的典型化以及小说人物的典型化,都在不同程度上,与他的家庭和生活经历有关。”⑥这个孕育和成型的过程,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创造过程。不仅决定于原型素材的来源,在塑造的文学形象中占有多大的比重,而更重要的是决定于结构方式。当这些原始素材进入曹雪芹概括、想象等一系列思维过程的熔铸和营造时,便受到他的情感、心理机制等主观意象的制约,导致人物形象创构的不同形态,成功的标准就是性格化。因此,人物性格也可以看作是诸多个性意象的聚合和整体化,此时已无法分辨其原型素材来源是实有还是虚构,否则便是割裂人物的整体性格。另一方面,人物性格与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和生活情境,又构成了同步关系,组成一个以某些主要人物为主体的各个阶层人物相互作用、相互依赖的形象体系,也就是小说叙事结构形态。这两个方面构成了小说创造的全过程,其中无论在哪一个阶段,都无不存在着“原型”与“虚构”之间的关系的建构。 论述“原型”与“虚构”之间的关系,应该从选材、提炼、叙述的不同角度去分析。选材角度存在于主体(曹雪芹)与客体(原型素材)的关系中,曹雪芹面对社会生活,总要选择某一个领域作为表现对象,并在这个领域中考虑从哪一个角度去选材,其中无不渗透着创作主体的认识因素和情感因素。而实际上人的认识又总受到历史、社会和审美的制约,不可能纯客观地反映社会生活,因而,不可避免地介入主观色彩。 叙述角度是曹雪芹处理和表达《红楼梦》故事情节的一种方式,也存在于主体和客体的关系中,曹雪芹可以能动地改变现实时空形式,增大审美时空容量和自由度,这也是“虚构”的表现。 《红楼梦》全书一百二十回是曹雪芹人生体验的凝聚、虚构、升华而成的一个整体叙事结构,是巨大的思想内容贯注其间、人物性格气脉和神韵统一的生命体,尽管她的身上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斑点,但都不能因此而否定她自身的完整性。 《红楼梦》以百年望族贾府的兴衰为历史背景,展开了具体故事的叙述,从外部来说,以贾府为中心,写四大家族的“联络有亲,荣损与共”,并与四王八公的世代交往,结成了上流社会的关系网。从内部来说,贾府有两个支脉:宁国府和荣国府,主子就有二三十个人物,围绕他们且受他们驱使从上到下就有二三百个奴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事无巨细,盘根错节。而又不能像历史著作那样年年岁岁铺排开来,因而故事的重心放到了贾府百年的后期,即贾府嫡孙宝玉少年到出家这十几年里。因此说,读懂《红楼梦》,先要搞清作者是通过什么样的叙事方法把这个故事讲给我们的。 《红楼梦》一百二十回分为两个叙事形态:一是前五回作为《红楼梦》故事的蓝图,介绍《红楼梦》的主要人物和他们生活的典型环境,给读者一个初步的印象,也就是身临其境,感受贾府;另一个是第六至第一百二十回为《红楼梦》故事的生命历程。这是《红楼梦》叙事的主体,是一座璀灿夺目的艺术大厦,展示出活脱脱的群体人物形象的生命轨迹,包容着巨大的思想内涵。 前五回与第六回以后所展开的叙事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前五回亮相的人物及他们的性格命运,与第六回以后所展开的艺术生命形态流贯的叙事,形成了互动互补、显隐相彰的动态性叙事形态。前五回宝玉亮相时八岁、黛玉进贾府时七岁,薛宝钗随母进入贾府时九岁,凤姐这时也就是十七八岁,但曹雪芹采用画龙点睛式的笔法刻画了他们性格的核心因素,为张扬他们性格的能量留下了铺张的空间,都将在第六回以后的叙事结构中显示其性格的丰富性,并在贾府衰败这一定势中开拓着他们自身的生命历程。无论是贾府的老爷少爷、奶奶太太,还是以金陵十二钗为代表的群体青年女子,都被封建的伦理和宗法的网络捆绑在一起,在温情脉脉的面纱下,有的掩饰着内心的淫邪、贪婪、嫉妒和仇恨;有的压抑着青春生命的活力、气血、情感和,总之是互相冲撞、彼此张扬、互为影响地拉扯着……让读者仿佛走进诗意栖居之地,从而获得精神享受的世界。 因此,我们可以说:原型材料只不过是红学家搜求考证一些素材而已,而不能视作《红楼梦》人物的原型,事件的原型,因为靠这些原型材料在《红楼梦》生命形态中找不到“家庭特征”,更看不到曹雪芹点铁成金的创作过程。《红楼梦》与其他长篇小说相比,曹雪芹家族流传于世的原型材料相对较多,从而大大地开拓了“曹学”研究的领域,但这并不能改变《红楼梦》“将真事隐去,用假语村言”的基本叙事特征。“自叙性、自传性”的研究,主要失误表现在:一,混淆文学与历史之间的界限。二,在考证曹家本事和作品评价上本末倒置,以考证代替对作品的历史分析和美学分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生活原型”其实是没有生命的生活实录 从上面的分析中,可知所谓的“生活原型”是没有生命的生活实录。除此而外,整部《红楼梦》找不到一个“人物原型”、“事件原型”。首先,《红楼梦》将曹家家世与封建上流社会相融合,以个别显示一般。贾家虽然有曹家家世的投影,但更重要的是概括了封建上流社会许许多多类似贾家的共同特征,从而预示了整个封建社会末世的衰败。其次,曹雪芹将个人的情感与同时代的许多青年的追求和相融合,写出了千千万万青年共同的苦恼与不幸,从而展示了人性向新的层面发展的趋势。再次,曹雪芹在回忆往事时,超越了家族和自我,从世道演变和人性本身,对自我评价,对流失岁月、秦淮旧梦进行思考,并坦诚地表明了自己的困惑和无奈。 而刘心武先生在谈“生活原型”的“虚构”、“想象”时说:“当然要虚构,当然要想像,但是都是从已经存在的活泼泼的生命基础之上去发展,去想像,去架构这个人物关系,去铺展情节。”倒值得我们认真的深思,它揭开了“生活原型”没有生命的生活实录,是如何获取血肉,获得生命的。我们对曹雪芹的创作,实在是知道的太少了,尽管红学家穷年累月地精心考证原型素材,再加上“读其书,想见其为人”,展开丰富的联想,但是我们还是难以据实素描似地勾勒曹雪芹的风貌。不过,正因为他写出了一部伟大的《红楼梦》,曹雪芹才成为伟大的人物,从而具有了研究的价值。我们虽然不能详知具体的过程,但清楚一点,曹雪芹是以巨大的情感力量创造这部伟大著作的。 苦难,对于一个有思想的人来说,是一种精神财富。它涵养了人的气质,提升了精神境界,塑造了人的风骨。否则,无论其身世遭际如何,都不可能成为伟大的人物。曹雪芹与敦诚、敦敏和张宜泉,彼此唱和,留诗数首。从这珍贵的文字里,了解到他豪放不羁、才华横溢、高谈雄辩的风貌;了解到他叠遭大故、感愤时事、倾注笔端的创作情况;了解到他晚年生活困顿,流落京郊的生活概貌。除却曹家史料和脂评提供的若干信息而外,敦敏、敦诚等人的诗中关于曹雪芹的行状就是最有价值的了。凝缩的诗句,使我们感悟到了一种追求独立人格的精神,一种在人生的无奈中寻找个性至上的精神。 人不能有傲气,但不能没有傲骨。曹雪芹不阿权贵、不随流俗、超尘脱俗,几乎他的朋友都把他比作“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司业青钱留客醉,步兵白眼向人斜。”(敦诚《赠曹雪芹》)阮籍是一个愤世疾俗的人,狂放不羁,脱略形骸,背叛礼教,曹雪芹引阮籍为同调,遗恨不能生于同时,无奈在梦中以求之,自号“梦阮”。在煌煌一部文学史上,阮籍成了继往开来的一座里程碑,再现了屈原沉痛幽深的心,重弹了《离骚》飘逸浪漫的调。屈原悲怆地呼喊: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阮籍读懂了屈原,他悲沉地写道: 天地解兮开,星辰陨兮日月颓,我腾而上将何怀? 曹雪芹很理解屈原和阮籍的心,屈原太“痴”了,为人格,为国家,竟投江自尽了;阮籍不痴吗?然而,谁又能晓得,这痴必是性情中人;这痴必是郁结之心;这痴必是大志难遂。曹雪芹没有像屈原和阮籍那样的官位,那样的名士地位,面向天地,呼天抢地的宣称,而他只是一介寒士,生前默默无闻,但内心的痛苦更加深广,情调更加低沉,用如椽的巨笔写下了调侃而凝重的诗: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人生的无奈,在无奈中寻找,这是一种独立人格的追求,是一种自由思想的追求,是一种众人独醉我独醒的精神!这种精神,不是视富贵如浮云,而是拒绝与功名相掺合的庸俗。 他像阮籍一样,地地道道用青白眼观察社会。他用青眼,看到了被侮辱、被压迫的青年女子悲惨的命运和人生;他用白眼看到“须眉浊物”般的贵族上流男子的卑劣和无耻。《红楼梦》是曹雪芹用青白眼辨析后的活生生的社会写实。 他像阮籍一样,敢于公开表示好色,喜欢他所喜欢的女人,好色而不淫。曹雪芹用一生的心血描写贾宝玉是一位情痴,是一个意淫的典型,嘲笑用封建礼教包装的市俗世界。 他像阮籍一样,穷得家中别无长物,除了书就是酒。他读书,平复他受伤的心灵,开拓他驰骋的思路,挥洒他创作的灵感。他嗜酒如狂,在酒醉朦胧的意态中远离世俗的黑暗和不幸,在酒醉亢奋的激情中走进创作的天地,恰如敦敏所题: 醉余奋扫如椽笔, 写出胸中块垒时。 曹雪芹少年时代一下子从“钟鸣鼎食之家”跌落到“茅椽蓬牖,瓦灶绳床”的贫困境地,虽然受到巨大的打击,面对残酷的命运,他依然狂放不羁,抗争命运,不惧厄运,一股英气胆魄溢于言表。等到他晚年,体力渐渐不支,贫困对他的精神和生活的压迫,日见加著。敦诚说他“举家食粥酒常赊”;敦敏说他“卖画钱来付酒家”。人生只有在最艰难的境遇下,才能体会人格的伟大。曹雪芹的人格伟岸虽不减当年,但更多的是借酒浇愁,敦诚以诗劝慰: 劝君莫弹食客铗, 劝君莫叩富儿门。 残杯冷炙有德色, 不如著书黄叶村。 曹雪芹在朋友的鼓励下,愤发著书。他创作《红楼梦》的过程,我们几乎无所知之,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其心理动机的揣想。古今中外的作家们,其创作心态虽多种多样,但大抵离不开“发愤”二字。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大底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这段话道出了这些卓越人才的创作心理机制,一般都是从大得大失、大欢大悲、大起大落的生命体验中经历过,“意有郁结”而后产生巨大的悲愤的情感力量。它不再为个人的悲愤的处境而呼天喊地,而是指向了冥冥的上天、苍茫的大地,进行无穷的拷问;将自己溶于历史长河之中,思索兴荣衰败的答案;追问人的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愈是拷问的执著,愈是思索的深刻,愈是趋向哲思,也就愈是远离芸芸众生,愈是不为世俗所理解。 这是天才的痛苦!天才的孤独!也是伟大的痛苦!伟大的孤独! 曹雪芹内心激荡的情感被岁月不断冲洗后,趋于淡泊。平静背后孕藏着巨大力量。身处末世,半生潦倒,一事无成,他只好立言,以“假语村言”,为“闺阁昭传”。出于这样一种创作动机,年年岁岁守着“蓬牖茅椽,绳床瓦灶”;日日月月伴着“晨风夕月,阶柳庭花”,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完整的梦,给世人一个清醒的梦,给后世一个理想的梦。在他的心中,不仅仅是八旗才子的“燕市哭歌悲遇合,秦淮风月忆繁华”,而是透过悲凉之雾看到美丽可爱的女儿世界,激发了他“写出胸中块垒时”,“直追昌谷破篱樊”!他用生命在拼搏,同时向中国文学的顶峰冲刺! 曹雪芹正是用这种巨大的情感力量,创造和升华,才使得“原型素材”长入《红楼梦》的肌体之中,赋予“作品中的人物”以最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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