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红楼-(清)凌豌豆》 序言 本书全名应是《小豌豆反续红楼》。 小豌豆,是五谷中的豆类里的一种。不过这里的小豌豆是指一位女士。 这位女士,是中国百姓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性。 这位女性自幼爱读《红楼梦》。各种版本,各种评议并各种续本,只要发现,便一定要细读细品。十年二十年,久而久之,将一股忧郁结在心底。 于是想要找一发泄之处。偶然大着胆子,将心中忧郁也结成正反两篇“续书”。 对着两篇文章,时时品味,日日寻觅,夜夜发怵。好否?歹否?天知,地知,自己却不知。更不知够上那“续书”之名否。 这一晚已过三更天,还在梦想寻一高人甄别,忽见一翁立在书架前,翻阅那两个本子。忙问:“你是谁?” “不要问我是谁,我只想看你这两个续书本子。” 老翁看了看正续:“大同小异,凄婉太过。”扔到一边去了。 又翻那反续:“这还有点意思!” 凌豌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一回 雷霆万钧还魂雨 玉蝶双飞栖野山 三天了!每夜三更起风。飞沙走石,乌云蔽去明月,霹雳乍起,山摇地动。电光闪过,如霜如雪,又如金箭!───而后,是一片更加地黑暗。大雨倾盆,铺天盖地,山在颤抖,树在摇曳,整个长安都在风雨中战栗。啊!又一电闪雷鸣! 铁槛寺里的和尚们本已休息了,可这风这雨这雷这电,闹地人们只能在阐床上念弥陀了!主持引玉和尚,见如此大雨大风,实不放心。刚走出阐房,就听一巨雷在头顶炸响,震的整个寺院都在颤抖。忙举目往四处瞧,只见电光一道又一道,似乎集中于一处。仔细辩认,是那处阴宅。忽然想起那一月前,那府里林姑娘的灵柩停在那阴宅当夜,就有过如此大的雷雨。而今夜更大,这可是皇都长安多少年来都没见过地呀!引玉心中忐忑不安,总觉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又无从可想。念声“阿弥陀佛”,走进大殿,降香添油。而后打坐在香案前闭目数起佛珠了。 “喀喳喳”一个霹雷,震的香案上的许多供品都掉在了地上,震的佛灯惚惚悠悠的。也震的引玉一个哆嗦,扯断了佛珠绳儿,佛珠儿掉了一地。引玉忙捡寻那些珠子,又见那佛灯爆起一串串灯花,再瞧瞧那安坐在莲花台中的佛祖,不由大吃一惊:那佛祖竟好象露出了几丝笑意!引玉忙合掌念一声“阿弥陀佛”,又想是自已记错了吧?又在地上寻那些珠子。刚找到十几个,又一个霹雳,手一哆嗦,珠子又掉的只剩了两。佛灯又爆起一串串更加绚丽的灯花。引玉已经没心捡了,迈步走出大殿,顺着石阶爬上藏经楼外的游廊,往那里瞧。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果见一道道电光直划向那阴宅,那房顶上爆起一串串火花!闪电过后,又是一片更加的黑暗───引玉想到那儿去看看,可见大雨滂沱,只得又回到殿堂内,坐在香案前合掌闭目,念起阿弥陀佛来了。 四更天了,雨渐渐停了。殿外一片漆黑寂静。引玉也已入定。忽然,远处传来人的说笑声。引玉觉得奇怪,来到院中,外边伸手不见五指,但是那人声十分清楚。他便顺着声音找耒:走出了寺院大门,走过几条土街泥巷,寻找出声处,正是荣国府停灵的阴宅。那阴宅如今停了两付棺材。每处灵前都有香火闪闪,昼夜不灭。自是寺中和尚们日常的事情。引玉淌着泥水走到阴宅大门外,忽然一个闪电霹雷,震地他滑了一跤,踩进了泥窝,粘掉了鞋,费了好大地劲才拔出来,再听,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引玉叹息道:“阿弥陀佛!宝二爷,你年少夭亡,实为可惜,老纳会为你超度的!”又看看那一处,又合掌叹道:“生为不易,死又何悲?红艳薄命,呜呼哀哉!”便转身回大殿去了! 引玉走了不一会儿,阴宅又传来了细细的,轻轻的说话声。你说这是为何呢?且说那阴宅停的正是荣国府贾政老爷的次子贾宝玉的灵柩,因失玉,又气恼受骗,更悲他的林妹妹病故,冒雨跑出府投奔西山玉佛寺,想落发为僧,却被送了回来。 老爷一顿责骂,太太一顿说教,妻妾地咕嘈,又淋了一场大雨。真是悲愤交加,本来就已染病在身,又咋经的起这样折腾?便一病不起,在林黛玉亡故一月后,他也亡故了。前天才停灵在此。在他隔壁便是林黛玉的灵柩。那是贾母悲叹他二人相继而去,将他们停在了两隔壁,好做伴。 他们人虽死,心未死——况且他们本来就不是普通凡人俗子,而且历劫还未完呢! 且说那林黛玉前身本是八千年前,因神瑛之杯水相救,又遇天地雨露,终于在三生石畔上修成女身的灵芝仙!已是能腾挪变化。常常游历与九天凌霄,与雷公雨婆风姐雾弟戏嘻与天地之间;游历于五湖四海,与龙王鱼母龟兄蟹弟结下友谊;游历与五岳峻岭平原花乡,与花仙树神鸟王兽主共享欢乐……此次她见神瑛下界历劫,便也下界来,用一生的泪报神瑛那杯水之恩。泪还完,要重返三省石,可是当日下界三魂耒了两魂,那一魂十分不愿,那两魂想在人间这十七年几乎是泡在黄莲泪潭里——太苦了。也不情愿,又见神瑛未归,灵芝岂能不心往神驰?所以心中不愿,又央求幻警仙子。那仙子不敢擅自做主,灵芝只好去求黎山圣母。黎山圣母耐不住灵芝央求,答应了,可又怕他失了本性,又让他三魂只去两魂,命他五日即人间五年必须归来。灵芝无奈何,心想也好,两魂先下界,那一魂可暗中相助。所以三魂合一处,下界来了。此时林黛玉的尸身己入棺,并送到了铁槛寺阴宅停灵了。 灵芝无法就此复生,只得又去央求雷公公雨婆婆风姐姐来助一臂之力。刚好玉帝命雷工部在京城降雨三日。灵芝便借雷公公雨婆婆施那三天雨,将灵芝露送入了林黛玉口中,将肉身先养护住了,并将其旧疾消治好了。又等雷公公们再次奉旨行雨时,贾宝玉亡故,灵柩也停在了此处,灵芝更是一心一意要与神瑛在人间再快活一回了。 所以又借雷公之力,将灵芝露送入了宝玉口中,消治好他身上的疾病,此时黛玉已在棺中用灵芝露将养了一个多月了。今日此时,便是二人重返人间之良辰吉日。 且说那贾宝玉从冥冥之中醒转过来,便觉的嘴巴里地塞了个东西,又觉身手被梆的紧紧的,动动腿脚,又觉四处十分窄小。活动了半会儿,才将手抽了出来,摸索四周,才明白这是棺材里。也才明白自己死过了,被装进了棺材。想起多少辛酸日子,想起多少件苦涩事,不由悲伤了起来。又摸摸嘴里吐出的那件东西,薄薄的,小小的,好似自己的那块玉。又想自己那玉己丢了半年多了,这坎假玉又是从哪耒的?又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也弄不明白。摸着棺盖推推,死沉死沉,正愁怎么办,就听一声巨雷,那棺盖便被震开了。贾宝玉一阵狂喜,坐了起来。看看灵前的香火供果,真有点哭笑不得。他从棺中爬了出来,将灵前的油灯弄的更亮些,而后坐在跪垫上寻思怎么办。正在千愁万优之间,听见雷雨中传来了木鱼声,明白这里是铁槛寺,便想起林妹妹灵柩应在这附近,便站起来,准备去看。 忽然,听见有人说话:“宝玉,宝玉!你好……” 宝玉听的十分清楚是林妹妹的声音。连忙出了门,来到林妹妹阴宅门前,毫不犹豫推门进了去。只见灵前灯火闪烁,不由的泪如雨下。……又听见棺中林妹妹在呼唤:“宝玉石兄,快来救我!……” 宝玉又惊喜又害怕,想那林妹妹死了多日,不会是鬼吧?还在犹豫,又听见棺内在呼救:“救我,快来人呐。”宝玉也顾不得鬼不鬼的了,忙上去挪动那棺盖,——幸好棺盖虽钉过,可己被刚才那无数声巨雷震开了。所以宝玉一挪动,便掀开了。黛玉在棺中动不了,却开口问:“你是谁?你是人?还是鬼?” 宝玉听见黛玉那依旧的娇声俏语,忙凑近她脸儿瞧,黛眉秀眼,俊俏的脸儿果然依旧,心中狂喜:“林妹妹?是你吗?你是人还是鬼?” 黛玉瞧见是他,忙问:“你怎么在这里?” 宝玉道:“我也是死过了又活过来!刚刚从那里面爬出来的!” 黛玉点点头,两双眼睛互相瞧了好一会,两人泪花都下来,可又笑开了——过去的千愁万怨就此一扫而光!林黛玉必竟是女儿家,力气有限。叫道:“宝玉,快点啊!将我身上的被子挪开!” 宝玉忙帮着挪动那被子。因王妈妈为黛玉敛棺很是认真细心,被子裹的很紧,宝玉费了半天劲才揭开。黛玉伸伸懒腰坐了起来,看看棺前的香火,嘻嘻一笑:“我又活了?”又拢拢乌发,扶正金钗银簪,又在绣枕边摸索,嘴里说道:“原先听人说,人死了要有填口之物。刚才我醒耒,觉的嘴里不知有个什么东西,给吐了,也不知掉在哪了!” 宝玉忙将灵桌上的油灯挪过来照着帮忙找,见棺内有林妹妹的装着那台断了弦的琴的盒,有几串铜钱,有几个小银元宝,有几件金银首饰,而黛玉一眼瞧见枕边一颗红色珠子,拿起来仔细瞧,不由笑起来:“这不是一颗算盘珠儿?”又问道:“那你的填口是么?” 宝玉道:“很像我那块玉,但……”说着将自己的递了过去。 黛玉看看,不由生气言道:“终归是你家!给你的怎么也是块玉,可给我的是颗算盘珠儿!真是……” 宝玉又细看一下那珠儿大笑道:“哪是算盘珠儿?是颗檀木佛珠!” 黛玉瞧瞧,也笑了,噘着嘴说道:“那更是我母亲留下的了!” 二人正说笑,忽外边“卟咚”一声,忙掩口静听着引玉和尚念经说佛的那几句话。二玉相视而笑,又捂住咀,大气不敢出。直听着和尚走远了,二人才放下心。 宝玉笑问:“我们今天都活过来了,可不能总呆在这儿吧?”黛玉道:“可不?咱们往哪去呀?”宝玉说:“你快出来吧,我扶你!” 黛玉伸胳膊,宝玉扶她站了起来,可那棺是架在两高凳上,离地还有两尺多高。 黛玉想跳下来,宝玉拦住她,一使劲,将她从棺中抱了出来,顺便在她香腮上吻一吻,才放在地上。 黛玉恼了:“谁要你帮忙?还占我便宜?” 宝玉嘻笑道:“那你就再进去,自己往外跳好吗?我扶你进去!”说着拉她胳膊。 黛玉咀一噘:“我才不上当呢!”又问:“二哥哥,咱们怎么办?”宝玉道:“回府吧?大家都高兴!” 黛玉愁容满面:“大家都高兴你,不高兴我!我是不回去的。再说,我们就这样回去,还不把府里人吓死?” 宝玉道:“吓不死!咱们回去,老太太还不知怎么高兴呢!” 黛玉道:“你回去吓不死,不光有老太太舅母想你,还有宝姐姐想你呢!而我呢?好容易等我死了,将我送出府未,这会子回去不更讨厌?还不把我当鬼明吃暗剐了?让我咋敢回去?”想起亡前受的闲气,泪珠儿片科洒满了香腮,竟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宝玉见黛玉落泪,想起这一个来月的日子,心里也灰了一半,也落下了泪……又想自己真的就这样回去,府里人会吓成什么模样?而后来还要听教训,听宝钗二奶奶的左规右劝,……而林妹妹回去又是个什么模样?潇湘馆里纵然高兴,可府里人怎么说?冷言冷语,冷眉冷脸……林妹妹又该靠典当姑父母的东西求医问药了……,好可怜好凄惨,……黛玉见他满面悲戚,忙说:“好二哥哥,快别这样了!咱们得敢快离开这里!否则让庙里的和尚把咱们当贼抓了,可就划不来了。” 宝玉问:“咱们到哪去?” 黛玉搔搔乌发说:“难道这里除了这,再没有人住的地方了?” 宝玉一听:“有,只是这天忒黑,看不见哪是哪……”黛玉笑道:“有就好办,咱们先避一避,等明天再说!” 宝玉走出门看看,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四处清清楚楚。 宝玉大喜,奔回房中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黛玉点点头:“把这棺里的东西带上,做盘缠吧!” 二人将俩棺内所有的东西用棺底的白布包好,提上,又将棺盖盖好,便悄悄地离开了这里——只是宝玉背着黛玉将那块假宝玉扔在了自己棺中。二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阴宅大门。宝玉怕阳宅几处正房大院撞着府里人,挑了一偏避之处,门虚俺着,进去看看,还算干净——他们那知道这房正是前日送宝玉灵耒时,小丫头们的落脚之处呢? 二人坐在炕上,这才定下心耒。 外边雷雨已过,四处一片漆黑,一片寂静。黛玉听着屋檐滴水,笑问宝玉:“今天咱们死里逃生,又这样重逢,该如何是说?” 宝玉道:“这叫天合地配。比那山伯英台还好呢!好妹妹,当日你抛下我自己死去了,我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冒雨逃出家门,又被抓了回来,老爷打我,众人骂我,……紫鹃被放出府,雪雁和王妈妈也不知被赶到哪去了!我气、恼、恨,想你想的发疯,……终于也死了!可今日与你在这里与你活着重逢,难道这不是天成又是什么?” 黛玉听这一话,从心底感激宝玉之情。笑道:“‘任凭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尔。’这话你还记的吗?从今后,咱们可是相依为命了。” 宝玉道:“即然如此,咱们就在此时此地拜天地成亲吧?”黛玉点头红着脸笑道:“有天地作证,有天神地仙做媒,我就依你吧!不过,咱们是否应景做首诗来?” 宝玉伸手将林妹妹拉过来:“我们盼了多少年,谁知是在这里,而且是我们自己做自己的主!是应做首诗赞一赞。就应这雷这景为题《雷变》,如何?” 黛玉含悲含泪地笑道:“夫唱妻合,今日起我为你妻,你为我夫。你点什么题便是什么题了!” 宝玉便轻声一吟道:“天笑掣金蛇, 黛玉念道:“照我夜烛明。” 宝玉:“秋雨似春露,” 黛玉:“梧桐伴莲蓬。” 宝玉:“疾雷唤我起,” 黛玉:“天露润娇身。” 宝玉:“祥云瑞风舞,” 黛玉:“鹊桥拜天公!。” 宝玉笑点头,又换语调:“天做媒,地做轿,金风梧桐笑。 踹开牢笼飞龙凤。 酒樽空无月做灯,我……” 宝玉指窗外:“糟了,月亮没出来,我……”黛玉忙问:“你怎么了?” 宝玉笑着说:“我啊!我是说‘我搂妹妹腰!” 说着将黛玉腰搂住,吻她那香腮娇眉…… 黛玉红了脸,忙推开他笑说道:“宝哥哥,还没拜天地呢!”又说道:“我也联他几句!”便打开那琴盒,取出那琴,看看那断弦一时无法修,便轻抚着念道: 大观园中苦愁泪,红楼梦里葬花魂。 醒梦己别旧家境,重逢铁槛换商宫。 牛女鹊桥拜天地,竹梅成对说玲珑。 淡淡华筵无亲朋,双双比翼花丛中。” 宝玉点头:“对!咱们比翼双飞!咱们拜天地!明天投奔他乡,做一辈子快乐夫妻!”果真二人拜天地,入洞房,做起夫妻来了。… 天亮了。 二玉从梦中醒来时,太阳照到断墙上来了。即没人送来洗脸水,也无人伺候吃喝。看看炕上各种衣物首饰,几串麻钱,几个小银元宝,却没有一样能吃的。 黛玉一噘嘴,“昨晚应把供果拿几样子出来。这会儿咱们怎么办?” 宝玉心里早就在盘算了,见黛玉问,说道:“这还得去找老和尚帮忙!”又指自己一身衣服:“可这样怎么出门?”黛玉笑了:“这还不好办?”过来将宝玉头发解开,梳一梳,又用一头巾系于头顶。又帮他脱去外衣,只穿一身绣花白缎子衣裤。腰里系条紫红色丝汗巾。又将宝玉鞋踩了几脚,显不出崭新的鞋子,这再看来:“这大概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公子吧?”宝玉照照陪葬的铜镜:“也还说得过去。”便准备出门,回头又安顿黛玉:“外边冷,别出去。小心受凉再咳嗽!”黛玉笑道:“放心!我知道!”其实不光宝玉,便是黛玉自己也不知道此时的他二人旧病已尽去了,只是想好容易活过来了,就得好好活下去! 天快到晌午了。铁槛寺里的和尚正在早课。值星和尚到斋房见斋饭已好,便敲响了钟。众和尚从各禪房赶来。值星和尚将一钵饭供在佛前,又将一粒饭弹在窗外的一片瓦上,以伺飞鸟。又领着和尚们在念了一阵经,才开始用饭。引玉和尚昨夜在雨中听见人声。天亮时,专门跑到阴宅看了一看,只见泥泞的路被和尚们踩的稀烂,阴宅房中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也就放了心。此时也准备去用饭。却见一少年公子走进了大殿。引玉顿时两眼大瞪,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那公子先到佛前叩了头,才给引玉深施一礼。低头言道:“长老,打扰了。我姓林名石毅,与内人从京中出来,想去投亲,……谁知走错路,又遇大雨,只得在前边的院内避了避雨,……现在……想请师傅帮帮忙,能去顾顶轿来。” 引玉听那声音更觉得是府里宝二爷的声音,可却这样说,也就不便逼向。回礼说道:“小施主有事来求贫僧,贫僧岜有个不帮之理?可不知你二人可用过饭?” 那公子吞吞吐吐地说:“没米没柴……” 引玉又上下打量那公子,一身雪白的衣衫,紫色腰带,一双失了本色的布鞋,衣裳不伦不类,好似贫家子弟,但更象宝二爷!想证实一下,可看见公子的那惊恐的双眼,便不再说别的什么,只说道:“那先在这里端点饭回去吧!你们在那落脚?”又将他带到斋房,找一个黑色小瓦罐洗洗,盛了满满一罐饭,又取过两个豌两双筷子,都交给了这位林公子。又打发人去找轿子。 那化名林石毅的贾宝玉回到院里来,黛玉欢天喜地地接住他,见他提来饭,更是高兴:“快饿死了。足有两月没吃这人间饭食了!”宝玉也笑了。二人将一罐饭吃了个净光。 见黛玉连吃两碗饭,宝玉十分奇怪:“林妹妹,在大观园里,你吃一小碗稀粥还要剩,可今日怎么成了这付模样?” 黛玉笑了:“我也奇怪啊,咱们二人死了一会又生了一回,今日不但活了,而且成了大饭桶了?” 宝玉听了大笑:“哈哈,老刘老刘,食大如牛,一口吃成个老母猪——不回头!”两手作扇样,在两耳边乱煽。逗的黛玉大笑起来。 宝玉见林妹妹饭后面色红润起来,更显的非常俏丽,心中十分高兴:“好我的林妹妹,日后能天天如此,就是说你的病好了?我可就太高兴了!” 黛玉听了十分感激,说道:“你若如此,不也说明你的病也好了?” 转而又问:“和尚去找轿了吗?轿来了,咱们往哪里去?”宝玉道:“我也发愁呢。从小生长在府里,出门总有一大群大仆小厮跟着,连太远的地方也不让去。这一出长安,便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富贵可真是害死人!”黛玉道:“咱们回苏州去吧?”宝玉摇头:“太远了,咱们又没独个出过远门,万一再碰见打家劫道的不就更麻烦了?再说咱们回去又投靠谁?没房没地咱们住什么吃什么?不若就在这长安远处找个山村小镇住下来,再说吧!”黛玉点头道:“有道理,咱们被人伺候坏了,什么都不会,如今咋出门,还真难!还不能让府里人发现。你说找个小村镇落脚,可你知道有这样的去处吗?” 宝玉点头:“听蒋玉涵说过,这边有个刘家镇,很偏僻,人也少,还都是种地的农家小户,可不知道路怎么走。” 黛玉道:“有个去处就好办。快,收拾东西吧?” 两人边说边动手收拾东西,包裹好所有东西,那琴当然不能拉下,等收拾好了,引玉和尚带了一个毛驴小轿车耒了。赶车的是个年近花甲的老翁。 宝玉出去接应,黛玉收拾东西,准备起身上路。那毛驴车停在了大门口。引玉给宝玉引见那老翁:“这位姓刘名二牛,是个可靠人。”宝玉忙施礼。 引玉又对那老翁说:“这位就是林公子……”刘翁点头,又说:“那就快上车吧!” 宝玉进屋里搬出一包包东西放进车里,黛玉抱着那把琴,提着个小包包最后才出来。 引玉和刘翁见那宝玉已经是疑惑,又见房间里走出的这位娘子,未妆扮,未戴金钗玉簪,但那眼眉,那模样,真是绝少见的美貌女孩儿。引玉和尚总觉的这位林公子便是宝二爷,又见引出这位美娘子,更是不放心起来。尤其看见这二位都太年少,又都白皮嫩肉,不曾出过门,必不识人世险恶。便问:“二位小夫妻准备到何处去?这样出门未免太仓促,不若先住在这儿吧?”宝玉忙摆手:“不不!不敢打扰!”“那你们准备到哪?”“听说有个刘家镇……”刘翁瞧瞧引玉,引玉瞧瞧刘翁,二人笑了起来。引玉问:“刘家镇?你找谁?” 宝玉道:“我们因家道败落,奉父母之命,外出谋生,别处远处不敢去,听人说刘家镇有山有水……” 刘翁大笑起来:“还有马有牛有毛驴呢!你们是谁家的娃娃?还不是戏上唱的那什么……听什么琴?…搞什么私奔?……” 宝黛夫妻脸都红了,都直摇手:“不不不,我们是为了避难……”见二位如此,引玉和尚和那刘翁都大笑了起来。 引玉和尚又将宝玉拉到一边问:“你到底是谁?可是宝……” “不不不!我姓林……”引玉见他如此,更加起疑。可当下不便逼问。便叮咛:“你二人太年轻,出门少,事事小心,又指那老翁:“他是个可靠之人,路上有什么事可问他。” 刘翁也笑道:“二位放心,有老汉在,就一定会平安到那儿的。而且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宝玉听了十分高兴。引玉又说:“林公子,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让这位刘老汉办,来找我也可以。”宝玉谢了又谢,又将刚才用过的罐儿碗筷还给引玉,引玉合掌道:“小施主拿去用吧。山村野镇,二位若住不惯,还可以回这儿来,贫僧会安排你们住下的,保重!”引玉三番五次安排,二玉十分感激,与引玉施礼:“谢师傅宽待,日后定要报答……”引玉合掌一声“阿弥陀佛!”刘翁请二玉上车,一声“驾”,那毛驴便撒开四条腿,点点点地走开了。轿车被拉着离开了铁槛寺。宝玉向引玉挥挥手,看着远去铁槛寺的大殿院墙,两边的土墙瓦房,泥泞的小道,宝玉一阵凄凉又一阵牺惶。大路一会儿人多,一会人稀。田地里农人们忙着锄草灌溉,村庄里炊烟渺渺。毛驴儿轿车走出了几里路,四处一片葱郁,山花野草满路边,不时地可瞧见山崖上小松鼠蹦跳来去,小野兔儿藏在草丛里吃草。刘翁耐不住寂寞,吼叫了一阵: “太阳高高照,照到了树稍上。 二八小佳人,轿里偷偷看娇郎!…” 听这曲儿,黛玉红了脸儿,低下了头,宝玉笑了起来。那刘翁更得意了,又捏着鼻子细着噪音唱了起来: 牡丹花开在庭院, 才子佳人肩埃肩, 牡丹花儿红又红, 才子模样甜又甜, 佳人抿咀心里笑, 心里只盼三更天!” 听这歌儿,宝玉笑了起来,见黛玉满面飞红,蹶了咀,便哈哈笑地说:“老人家,唱个别的吧!” 刘翁捋须哈哈大笑:“好!”便粗着嗓门唱道: “夜半倾盆太阳红,天旱年景雨不停。 午门要斩崔莺莺,闺中待嫁老夫人。 年迈独头二八妻,张飞偏占花中魁。 三顾茅庐是西施,手点泰山杨贵妃。 坐怀不乱隋阳帝,三贞九烈闫婆惜。 打虎英雄吴国太,占山为王豆娥女。 潇和月下追京娘,大闹天宫小周瑜。 冬去秋耒夏飞雪,春来大雁往北飞。 颠颠倒倒家才兴,迷迷盹盹天自成。……” 听着刘翁这怪腔怪调,宝玉笑的前仰后合,那轿里的黛玉因不敢大笑,憋的肚子直打颤!唱到最后两个小年轻人笑的眼泪都流了满脸。 宝玉捂着肚子抹着泪嚷嚷:“快别唱了!这叫什么?笑的人肚子痛!” 刘翁大笑:“这叫‘颠倒颠’!”又对宝玉说:“你小两口出门,十有是偷跑出来的吧?想在外边自己过日子?这也不算什么坏事。男婚女嫁,天经地意。当爹妈的全不想儿女们自个的心意,坏了不知多少好事?对不对?别摇头,我活了快六十了,见这事多了,就我这车不知拉了多少对这样的小两口了。不过依我说,你们在外边混混,不行了就赶快回去。娃娃们,听老汉的没错!” 宝玉叹气道:“我们两出来可就回不去了!只想找个地方先住下,再谋生!” 刘翁哈哈大笑:“谋生?你会什么?种地?只怕麦苗韭菜分不清,芝麻西瓜没见过怎么种!就让你赶这车吧,你掂掂这鞭子!……你呀,拿不动!你能干什么?再说到刘家镇你又找谁?靠谁?” 宝玉被问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翁道:“你不说我也明白。刘家镇三四十户人家没一个我不认识!黄土泥地,种谷养蚕,全是庄户人家。有钱的不过两三家,也不过地多几亩,房多几间。而穷的娃娃们的穿不上裤的倒有多一半!你去了又怎么过活?看看你两人生地不熟,你二人又那么娇嫩,到那里可要吃苦了!” 宝玉低头半会才说:“到刘家镇先找个落脚处再说吧!” 刘翁笑道:“住处没问题,刘家镇南街有处院子,曾住了一位老太太,老人家三月前过世了,正空着,你们如果不嫌弃,我就送你们去那里住吧?” 宝玉听了大喜,黛玉也喜上眉梢,可一想又耽心起来,给宝玉耳语几句。 宝玉便问刘翁:“你怎么知道的?你又怎么认得铁槛寺里的大师傅呢?” 刘翁大笑起来:“那大和尚本就姓刘,我们两都是刘家镇的人!你知道刘家镇为什么叫刘家镇吗?就是因为刘姓是镇上多少辈子的大户老户,而且我们这刘姓可是汉高祖刘邦的同族啊。可现在败落了。刚说那老太太是老汉我的寡婶。我在京城里有地方,又有儿女妻室。我那婶娘二十五上守寡,无儿女,又舍不得离开这个家,他过世后,他的房宅就记在老汉我名下了。”见宝玉还是疑惑,便笑道:“那和尚和我虽是出了五福的本家兄弟,可一起长大,他只因家境贫寒,兄弟多,十来岁就被送去当和尚了。我呢干上了这个行当。都是穷苦人,又是本家,知根知底,所以他常找我给铁槛寺拉东西,我也有事没事常去看他!你小两口儿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可也不是‘好人’!否则你两个这会儿都不得了啦!” 宝玉惊问:“为什么?” 刘翁道:“若是坏人将你两卖了,若是‘好人’就会送你们回家呀!” 宝黛二人面面相觑,半天没敢支声。 ……过山过川,山川连绵,秀色满眼,过午没多会,看见一条弯延的小河。 见这河,刘翁笑了:“快到了,七十里路,也就半晌的功夫!”又走了一会儿,上了河边的路。刘翁放慢了驴车,随着驴蹄的节奏唱道: “清清的水, 蓝蓝的天, 长长的路啊通家园。 甜甜的水, 绿绿的原, 一年一年又一年! 美美的女, 俊俊的男, 以后的日子几多苦来几多甜?” 毛驴轿车到了河边,刘翁跳下车,奔到河撩起那水喝一口,大叫一声:“好甜!” 二玉也下了车,瞧见那河,清澈见底,卵石连绵。两岸绿树成荫,农田成片,谷黄菜绿,山花遍野,不由赞道;“好美……” 刘翁捻须笑道:“美?当然美,只是太偏辟,太穷了……” 宝玉道:“青山隐隐水迢迢,蝴蝶对对出紫台。” 黛玉忙接道:“ 一水护田将绿绕,寂寞山香舒心怀。” 宝玉笑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我开。” 黛玉笑道:“桃园双飞寻耕路,两山排闼如梦来!” 要知道两玉如何,请看下面的故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回 侯门公子教书匠 潇湘妃子做厨娘 刚过申时,毛驴车儿进了刘家镇。 宝黛二人打量这个镇子,确实小——不及大观园之大。有几处旧瓦房,但己年久失修,更多的是土墙泥草房,一处连一处。满街上人来人往,扛锄赶牛的男人们赤脚赤背匆匆而过。光屁股的娃娃们满街乱跑,粗衣布裙,褴褛刚刚能遮羞的女人们聚在一棵大榕树下做针线活。 刘翁一边与路边男女老少说笑斗嘴,一边赶车一直奔向南街,来到一处大门口停了下来。刘翁下了车,上前去开了锁,推开大门,将毛驴车拉进院子。宝玉跳下了车,回头扶黛玉也下了车。看看这院子——并不大,一排四间大房,东边是三间一正两耳的套房,西边是间放一些东西的空房。两边又各有两间小房,东边还有间小灶房。而且都是瓦房——只是房上瓦松成片——不知有几十年没有修缮了。院里还有鸡窝驴圈,只是没有了鸡,毛驴也就是刘翁的这头。大门东头还有口水井,院中间还栽着三棵枣树。 院子虽常无人住,显的泠落,但那满树的半青半红的枣儿,又添了几分生机。 刘翁笑道:“这是几辈子的老院了,虽比不上京中大户,可在这刘家镇是少有的好房了!”又去开了房门锁,请宝玉夫妻进屋门,看见里也灰尘一厚厚一层,蜘蛛网挂满了四处,笑说:“好久没住人了,得好好收拾一下。让老汉来收拾。” 宝玉忙拦着:“老人家一路辛苦,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黛玉也忙来拦刘翁。 刘翁笑指:“那边有井,灶房有缸有盆,你们就收拾吧,我去弄点吃的。” 宝黛二人忙应允。刘翁出去先将毛驴牵到院中央,让毛驴打了几滚,才栓到槽上,拌上食料,轿车拉到院西的席棚下,这才出大门去了。宝黛二人动手收拾这房子。这二位从小别说扫地,就连条帚碰也没碰过,可此时扫炕扫地扫院子。见灰尘太大,,宝玉去灶房切了个铜盆,见水缸里还有大半缸水,找了个马勺,端到屋里洒,院里洒。黛玉扫了上房里的墙上炕上地上,又扫院子灶房。扫又找布擦桌凳炕楞,门窗各处。等到收拾干净时,天已大黑了。黛玉累的娇喘嘘嘘,宝玉也出了一身臭汗。 二人坐下喘口气,刘翁提回来一罐饭,罐上的小碗里还有几点咸菜,还另兜了几个馒头。一起放在桌上,对他二人说:“饭不好,将就着吃吧!” 宝玉请他也吃,他笑道:“我吃过了,你们坐了一天车,又打扫这地方,也一定饿坏了,快吃吧!” 二人正饿的前心贴后心,便一阵将罐里的饭吃了个净光。 黛玉收拾去洗碗筷,刘翁招呼宝玉来到东边一小屋,开门进去,只见里边大小七八个瓦罐。刘翁指给宝玉看:“这里是几升小米,那是几斗麦子。那里边是一升多大米,那小坛是几斤玉米面,那黑坛是十来斤白面。这都给你们吃吧”又来到上房,拉开炕橱,指着里边的旧衣被旧褥子笑道:“不嫌脏就先用吧!山里人穷,有这些的没几家!我婶娘是个勤谨人,晚辈又多,孝敬的衣衣裳裳不少,可他舍不的穿,她故去后,我分了些东西给亲戚,还有些,你们若不嫌,就给你们吧。你们大家公子小姐,能到我这儿住,是我们的荣幸,受点我婶娘的福份,也是应该的。” 宝玉问:“那今天的车钱,还有这房钱应该给您多少呢?” 刘翁捋着胡须,道:“你两口儿嘛?若一两个月,连车钱给一吊钱,也就是了。”宝玉问:“如长期,一年两年呢?” 刘翁笑道:“只怕两月你们就不愿在这穷镇子上住了。” 黛玉过来施了一礼后说:“我二人实无处可去,您老人家若不嫌弃,我们就在这安家了。所以真想典这房。不知需多钱?” 刘翁道:“那就五两文银吧。”宝玉夫妻听了大喜:“如果这样说,我们就典这院房安家,日后老人家回来依旧是你的落脚之处,我们决不敢慢待半点!” 刘翁岂能不愿意?便说:“只要你们愿意,明日我找地方和张员外来作保。”黛玉忙说:“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两邻旁人,地方父母官儿可都该去拜访,还求老人家帮忙,带我家相公认认门呢!”刘翁点头应允。…… 第二天,刘翁果真带着宝玉先认了两邻——都是刘翁本家亲戚。又去请来了于司吏和张员外。 宝玉迎出大门外,将二人让进了正房,又再次施礼。 张员外和于司吏二人见宝玉是个风流公子,十分惊奇。只可惜,张员外是个土财主,不认得京中几个人,那于司吏虽认得不少京中官吏,但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地方小吏,似荣国府那样的官坻,是靠也靠不到跟前去的,更别说认识谁了。而且又怎么能知道面前这位便是顶顶有名的荣国府里的那位宝二爷呢?只觉的此人面善可亲。宝玉又把黛玉叫出来拜见众人,这二位一见更是目惊口呆——便是那画上的美人也比不上,真正一个天仙妙女嘛!也猜测必是大家闺秀官宦小姐!黛玉万福后,又避进了厨房。她正在收拾洗刷厨房。 张员外啧啧笑赞:“真正一对漂亮小夫妻!我今天可开眼了!” 于司吏也点点头,又试探着问:“林公子是哪里人氐?” 宝玉便胡诌:“我是苏州人士,来京数年,因家境败落,奉母命回故乡,可没出过门,不敢远行,和内人来到贵地,想落脚谋生!” 于司吏又问他:“你多大了?” 宝玉言道:“十…十…不、不我二十岁了。” 张员外在旁边大笑:“是十八还是十九?还是小娃娃着呢!” 于司吏道:“是个读书人?” 宝玉点头含愧笑道:“读过几天书。” 张员外顿时两眼放光:“哎哟哟,太好了!这可真是‘梧桐树上落凤凰——高鸣’啊。这镇子念书的没几个。正想给娃娃们找个人教呢。前年来过位先生,可奈不住穷,没二年就走了。您来了,没事就给娃娃们教书吧!” 于司吏听言也笑说道:“林公子咋到,如果愿意,那就最好了。员外家两个小子,我家的两个,还有几个都想让娃娃们念点书呢!” 宝玉忙笑着说:“我才学有限,只怕教不好……,再说我刚来,人不识的几个……这个……” 于司吏说道:“怕什么?这里人穷,可没有强欺穷弱之事。缺的是读书人,是秀才!我和员外认的几个字,可两人总共加起来过不了三四百。你若肯教,我保你过的安安稳稳!粮了菜了,我和员外包了。这房子你想典,就是买,我两人也敢担保!” 这位于司吏正奇怪二位年轻美貌小夫妻突然如同天降,来到刘家镇,可听张员外说及教书的事,也正中自己那块心病,便一心要留下二位了。所以满囗捧圆了。 宝玉说:“这当然好。只是我二人出门仓促,没带银两,只有首饰等物,就是铜钱,也只有几串……,能不能等我们典当几样首饰再给呢?”你知道他为什麽不敢说小元宝?因为他从没自己使过银钱,也不认得那是多少两,怕人笑话。 于司吏哈哈大笑:“几串铜钱就想典房?二位别笑!依我说,几串铜钱先留着,首饰也不要典呀当呀的。我和张员外一人一半先将房典下来,将来你们有了再还,也不迟。方便了你小夫妻,也方便二牛爷,日后回来有个热闹落脚处。你们只管教好娃娃们念书就行了。” 张员外也笑道:“二牛在京里挣下了地方。这儿空着,典给两位小客人,不是再好不过了?你二牛回来不也有个立脚处了?” 刘翁捻髯笑道:“我典房也正是这个意思。” 于司吏道:“即然这样,就立个字据写个契约,三个月交割清楚好吗?” 宝玉又惊又喜,,忙给三人恭手:“听你们所言,让我石毅万分感谢。只是银两由我们自个出吧。再说菜呀粮呀也该我们自个出,铜钱肯定不够,还得些盘缠,买些东西平日化用。日后有不到之处,还请大家多多包函呢!立约三月请,我们一定要办到,请刘爷放心!”刘翁听了哈哈大笑:“林公子真爽快。即然如此,我去弄笔墨来!” 张员外拦住,叫过隔壁小孩:“去,到我家去,让你二平哥哥送笔墨印金来!” 那小孩答应着跑了。不一会儿,张员外的二儿子提了一个篮子来了,里面放着文房四宝和印金。张员外将篮子里的东西摆到桌子上,命儿子研墨。 于司吏提笔写完契约。刘翁签字按上指印,宝玉也签字按上手印。张员外作为中人,瞧见宝玉提笔,已是啧啧直叹了,在看那落笔处的字,更竖起大拇指:“公子才学胜过这里所有人一百筹!”于司吏直点头:“可不是?真正难得。比上次那位先生强多了!”该张员外签字了。他提起笔浑身打哆嗦,脸绷起来,瞪着眼裂着咀,强笑着说道:“张老儿拿锄把——熟门熟道。可拿这笔,却好似让我张老儿生娃娃——不知该从哪个门出啊!”一句话笑了一屋子人。 张员外又笑道:“我爹妈大字不识一个,可起名字也忒怪,叫我小蛋”众人又笑了。 张员外依旧无可奈何地说道:“‘张’么‘小’么,也麻麻糊糊。就这个‘蛋’字,总也写不了!” 他儿子张二平笑说:“我替你写吧!” 张员外笑道:“不不,还是我来写。为了留下这位公子能给咱们这里的娃娃们教书,我今天一定要生下这个‘蛋’来!” 满屋子人更笑成了一团,黛玉在厨房笑的直打颤。 张员外战战惊惊写出了“蛋”字,竞累出了一身汗:“哎呀呀!真比生娃儿轻松不到那儿去!” 又命儿子:“快给先生叩头认师吧!”那儿子果真过来撩衣跪拜:“林先生……!” 宝玉颇为感动,忙过来扶起:“不用了!” 刘翁、于司吏也都十分高兴。 于司吏斟满酒,双手举杯到宝玉面前:“公子,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为全镇人敬你一杯酒,只求你能教娃娃们念书就是了。刘家镇虽穷,可想念书的娃儿不少,而且都是本本份份庄稼人的儿子,还请你不要嫌他们笨!” 宝玉忙接过酒说:“即然如此,我也不能不应。”便双手举杯一饮而进。 众人无不欢笑。 宝玉放下酒杯又问:“能有多少孩子上学?学堂在哪里?还有书呀笔墨等等各家有没有?” 于司吏笑道:“学生有二十来个。除了我家大小子,张员外的这个二小子和赵家的两个儿子是童生外,其他还得从‘三字经’、‘百家姓’学起。学堂就在关帝庙里。虽旧些,可挺大。至于书嘛笔墨纸砚,请刘二叔去京里买些回来。” 刘翁一听,忙说:“我这就走。后天赶回来。捎带上五刀草纸,几十杆大中小各种笔,还有砚台墨块。还有书,得请林公子写个书单。” 宝玉一听,还真急,便到厨房问黛玉。黛玉让他取来笔墨,自己提笔写了几个书名:《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增广贤文》、《幼学琼林》、《道德经》、《千家诗》,《女儿经》、《诗经论语》、《急就篇》、《春秋》。 宝玉又添加了几样,拿出来交给刘翁。 于司吏 和张员外凑上来看,只见一纸小楷,十分清秀,无不惊喜万分,啧啧赞叹。 刘翁揣好书单儿,告辞要走,宝玉忙央求他带几样首饰去京中典当,好做盘缠。刘翁答应着,牵出毛驴轿车,又忙忙地进京去了。 这里张员外对宝玉笑道:“要说书嘛,我家里有许多书,林先生有时间去看看。” 张二平在旁边笑道:“我爹爹不识几个字,可爱书,买了不少的书!” 张员外笑道:“还不是为了给你们看嘛!” 于司吏见无事了,便拉起张员外,邀请宝玉去镇里走走,几人便出了门,先住学堂来了。这里是关帝庙的偏房,屋子不大,桌椅都有,只是破旧了许多。三人看看后,于司吏说:“公子莫嫌破旧,我这就打发人去收拾。” 回头将张二平叫到跟前叮咛几句,二平应声去了,不一会带来几个人,一同收拾学堂去了。于司吏三人走出学堂,又拉宝玉去他家坐坐。路上拦住一位汉子,命他带两人去将学堂门窗桌椅修修钉钉,再油漆一下,那汉子应允去了。 这儿三人一行来到于司吏家认个门,坐了一会,又去张员外认了个门,又去镇里各处走走看看:土墙草屋,男女老少;庄稼田野,牛马羊群;一片山野,一片清绿…… 等回到自己家时,天色已晚。。 宝玉进了院子。只见院子干干净净,回到屋子里,也是干干净净,又到厨房,也十分干净,知道林妹妹生干净,十分高兴。可一看黛玉,吓了一跳。只见黛玉坐在灶台前,脸上几道黑印,泪流满面,两眼红肿。忙问:“你怎么了?” 黛玉见他问,急忙抹泪,可手上有黑,又给脸上抹了几道黑。 宝玉忙帮她抹泪,结果衣服上沾了几道黑。 黛玉忙道:“去去!去上屋子里给我乖乖呆着去!” 宝玉不敢言语,果真回上屋子里去了。不一会儿,黛玉先端上来一盆水,笑容满面道:“请夫君使用!”放在橙子上,取块手巾给宝玉,回头要走。 宝玉拦往他:“一块洗吧!” 黛玉笑道:“日后你要去当先生,教人读书,这脸儿衣裳不要搞脏了,要不怎么见人?我在家,怎么都凑合了!” 宝玉笑着洗了脸,黛玉才借他残水洗了脸,又去厨房揣来稀饭和昨晚剩的点咸菜,笑道:“宝哥哥,偿偿我做的饭吧!” 宝玉见黛玉如此,心中升起一股甜意。将她手拉住说道:“好妹妹,真为难你了。你长这麽大,一年没有今一天干的活多。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快立秋了,小心咳嗽!” 黛玉 推开他手笑道:“放心,我再不会犯病了。宝哥哥,从此,咱们用自己的手养活自己,不比在府中更有意思吗、?想我一个深闺女子,过去何曾几何时敢于山民外男说半句话?可今后,为了咱们自己,也就顾不得什么礼仪约束了,抛头露面 必 是常有的了。说 羞说臊,不如说喜说兴,过的有意思。老百姓能 这样过,难道咱 不能这样过吗?宝哥哥,难道你不高兴吗?” 宝玉奇怪地问:“哪你哭什么?” 黛玉呵呵笑了 :“我那是哭?是被烟呛的 !那柴火 太潮 ,我又不会生火,沤了一房子的烟,呛地我睁不开眼睛,能不流泪吗?真比当初在潇湘馆还流的多呢!” 听这话,宝玉也笑了起来。又将她手拉过来细看。只见那双原来娇嫩的纤纤手儿,此时被柴棒弄地一道道裂口,更让人心疼的是,那原来如葱管一样细长的指甲磨断了两根半!宝玉将她手放在自己怀中叹道:“好一个潇湘馆里的林妹妹,何曾吃过这等苦?真真又难为你了。” 黛玉推开他:“别酸溜溜的了,快吃饭吧。我还有可笑的事给你说呢!” 两人坐下吃饭。黛玉边吃边说道:“宝哥哥别笑话。听我给你说几件怪事。” 宝玉笑着点头,黛玉便笑道:“你们出去后,我想烧水,可缸里没有了水,便去井上提水。不料水没提上来,那桶却掉到一井里 ……还好 ,隔壁那孩来了,我请他将桶捞了上耒。他又帮我提水!将所有缸里锅里盆里都装满了水。我感谢他顺便问他叫什么名字,你能猜出他叫什么名吗?” 宝玉奇怪地问:“叫什么?” 黛玉笑道:“叫‘狗屁儿’!” 宝玉睁大了眼睛:“什么?” 黛玉道:“叫王狗屁儿!”两人都笑了……… 黛玉又说道:“我问他,你怎么叫这么个名?他说是他爹起的。还说这儿的娃娃老养不活,所以起的名都贱,有叫铁蛋铜球石头的,有叫烂桃山狗野猫的,……我问他,那女娃娃又叫什么呢?他说有叫毛丫大奴的,有叫狗妹山燕的,有叫水妞花姑的……。真与咱们府里又是另一个天地。宝哥哥 ,如果不出府,咱们怎能知道这许多事情?真正乃井中之蛙也!” 第二天宝玉应张员外之邀,要带黛玉一同去张员外家做客。 黛玉本不愿出门,可奈不住张员外的两个儿子在地上叩头相邀,只得走出院门—这儿没有车轿,满街男人女人,根本无处可回避。黛玉只得硬着头皮,随宝玉之后,走在这满是石头瓦片的土路上。一双绣花鞋虽洗刷过,却还有点当初的模样。头发系与头顶用一簪子与那颗红佛珠簪住了——已是出阁上了头的梳妆;一付银珠儿耳环,一身白绫子单衣,紫色绸裤,撒着裤腿遮挡着对他来说并不大,但却从未缠过的脚。 宝玉今日也被黛玉着意打扮了一番:一件白绫子长衫,腰里系着红汗巾,乌黑的头发系与头顶,用一红缎带系住了。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益发显的潇洒。刘家镇近百口子人,前天已知刘翁家来了一对小夫妻,是京里人;昨天听说于司吏已请来的公子教这里的娃娃念书,也听说小两口儿长的非常漂亮,尤其是小娘子跟天仙一样,都想看看。听说这会儿林家小两口出门要去张员外做客,都跑出来观瞧。 宝玉见这麽多人,便直拱手作揖,嘴里不断地说:“请多多包涵……” 乡里人也直点头,只是不明白,他说的文皱皱的是些什麽。 人们又瞧着林家娘子直笑:原来那黛玉第一次面对这麽多乡里人,满面羞涩,连连万福,可又要东跳西跳躲脚下的牛屎鸡屎。惹的众人直笑。 好容易才来到张员外家门口,张员外一家大小都迎了出来。 张员外都见过面了,也就罢了,可那张员外的老婆真让黛玉吓了一跳:人高九尺,宽额阔面,伸出的手和蒲扇一样,简直像个男人,却是一双小脚,虽不是三寸,却也过不了六寸!黛玉心暗想,难道女人中也有这么壮实的人吗?可还得笑着万福,口中叫声:“夫人!” 那张妻忙拦住,拉他手上下打量着“啧啧”赞叹:“好漂亮啊!戏里的嫦娥也不及你半分!” 黛玉又笑问一声:“夫人好!” 张员外在旁边笑道:“不敢不敢!什么夫人?我们小家小户怎敢称什么夫人?日后林先生教我两娃娃念书,他们还得叫你师母呢!他年纪大些,你叫他声姐姐,也就是抬举我们了!” 黛玉只得叫声:“姐姐好!”张妻忙道:“妹妹好!” 一行人进了院子。 果见张家院子比刘翁家大了许多。北边一排五间大房,南边一排小屋,几乎都是新的。东边鸡窝羊栏猪圈,西边还有牛圈马棚驴厩,也齐齐整整。那可真是,鸡鸣羊叫猪哼哼,牛嚼驴卧马吃草。院中央也有三棵枣树。另外还有一个大花坛,种了许多花,也不过是些牵牛凤仙石榴树,菊花月季大蜀葵而已。 宝玉夫妻观看一番后,宝玉被张员外让进上屋,张妻拉着黛玉到几间房瞧瞧。在西头大房里,有一个很大的织布机,还有一匹布在织口上绷着,梭子放在布上。黛玉虽生在丝绸之乡的苏州,却是长在富贵之中,从未见过真正的织布机,今日真是大开眼见,便进去细看。 张妻笑道:“这是我的织机!” 黛玉看那布,虽是粗布,但十分均匀,便笑道:“织的真好!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张妻笑说:“这有什么难?来,我先给你看看!”说着坐在机前,踏着脚踏板,右手拿梭子,左手扳机板,一来二去地织开了。织了几梭子,笑道:“织的不好,可自己可以穿。妹妹若想要做衣裳,我这还有几丈布,你拿去做吧!”又起身拉黛玉到了灶房。 灶房也很大,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正在擀面,见他来笑着停下手,黛玉忙道:“快擀吧,让我看看!”那女孩子又麻利地擀起来。看地黛玉好生羡慕。张妻拉他出来,又到自己房中,见床上粗布被褥,也还齐正,炕头上放着一辆纺车,上面的线还在。 张妻笑道:“这是我女儿正纺的线,纺的不好。”顺手拿起来,纺给他看。 黛玉今日来张家,总算开了眼,心中感叹,农家贫寒,却是男耕女织,虽辛苦劳累,可平安无事,与世无争,这才是我夫妻想求的那种生活。正在看张妻纺线,张家女儿来请客人入席。黛玉忙推辞:“就在这儿吧!” 张家夫妻咋知道甚麽男女不同席呀?只管让,黛玉只得来到客房,生来第一次与外男坐在了一个桌前。这是个八仙桌,上摆了几样菜盘子:咸鸡蛋,凉粉,算是凉菜,另有抄豆角,抄葫芦瓜,不去皮儿的抄茄子,不去根儿的炒青菜,没有半点肉腥味,油也很少——不过对张家来说,过年也不过如此! 张家夫妻请二人动筷子,自己陪着,两个儿女忙里忙外地上菜,上饭。一杯自酿的淡酒,张员外恭敬地双手举起来,奉给宝玉,宝玉忙接住。张员外自己又举起一杯酒道:“你夫妻来到刘家镇,如同天神从天降啊!咱刘家镇能人不少,祖上也有出名的,可这几十年来天灾,到如今却没有几个好好念过书的!到外边尽受欺负。还求公子夫妻能留下来,教我们的娃娃念书!让刘家镇也出上个秀才,争争气嘛!” 那宝玉这两日心情特别好:一为自己与黛玉死里逃生;二为绝处逢生,又遇着这里镇上众人的如此宽待。所以举杯笑道:“我二人要典房的意思,就是为了留下来。只是一我才学浅,怕教不好,耽误了他们!” 张员外忙笑道:“公子,我识了几个字,在这镇上就被人称先生。而你呢?看你那字,说这样的话,就知道你读书不少,更不该当老师了吗?要不然,那可就是‘沉香木当柴烧——屈了材啦!’”又指黛玉:“连你家小娘子都写的那么好,更何况你呢?你两人搭帮教吧!你家柴米油盐我包了!” 正说着,二平端进来一盘鸡肉——这是席上唯一的肉菜了。因见二平,黛玉问张妻:“姐姐,您有几个儿女?” 张妻道:“三儿三女,这是二平,他哥在行伍里。” 黛玉道:“你给他们起的名字还挺好。” 张妻笑道:“这名是原先那位先生改的。原先他们叫大罐二罐三罐!” 二玉笑了起来。 张妻红了脸:“我们不识字,孩子也命贱,所以起得也是贱名。当年我生大儿子时,他爹在地里正干活。我给他去送饭。走到水渠边上,因身子太笨,拌了一跤,手里提个饭罐掉到地上,可不但没打,连饭也没洒。可就这一跤,当时就生了——将儿子就生在那饭罐旁边的地里……。我们山野小民,当时看见的就是那罐儿,就起了这个名字,后边的也就跟着叫了。” 二玉想起引玉和尚给的那罐饭,互相瞧瞧笑了。 张员外笑道:“我两口子辛辛苦苦挣下一些家当,就想让他们能念念书,就给他们请了老师。老师来了,嫌名字不好,就改成了大平二平三平……” 二平笑道:“我爹认不了几个字,可爱书。为我们念书,快想疯了。尤其这几年,把挣下的几个钱都买了书了。”宝玉便问他:“你读过几年书?读过什么书?”二平道:“读了四五年书了,现在正读《大学》。还读过几本诗书。”宝玉又问:“那你有些什么书?”张员外插嘴道:“我给他们买了《四书五经》,《左传》,《唐诗》,《宋词》。还买了《木许》,《肚舟丁》,《西方己》,……” 宝玉越听越奇,黛玉听的也是一头云雾。 张员外又笑道:“那天我在京城为儿子买书,那老板取笑我:“不知《左传》,不知《春秋》。我好生气!我说你们隔着门缝看人——把人看扁了!我不但知道,《左传》,还知道《右传》呢,不但知道《春秋》,还知道《冬夏》呢!为这话我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找遍书肆,可偏偏见有《左传》,不见有《右传》,见有《春秋》,不见有《冬夏》。……”张妻笑道:“他是个呆子!为了什么《右传》《冬夏》,不知道跑了几回,总买不来。你两是京里来的,一定知道那有卖的?省得他瞎跑!” 二玉刚开始还忍着笑,这会儿实在耐不住笑了起来。黛玉捂着嘴笑说道:“张先生弄差了!诗书里有《左传》,有《春秋》是对的,那有什么《右传》《冬夏》呀!而且《左传》也是《春秋》里的一篇文章!看过三国的戏吧?关公疗骨时读的就是《春秋》!” 张家夫妻恍然大悟:“我们真是糊涂,让你们笑话了!” 黛玉又问三个女孩。张妻笑道:“他们叫大奴二奴三奴!大奴出嫁了,二女你刚见了,三平和三奴两还在地里正锄草呢!” 二玉点头。一顿饭吃了半晌,宝玉也弄清了刘家镇大概。 第二天,于司吏也请二玉去家里吃饭。于司吏家境远不如张员外,菜蔬更是简单。 饭后,于司吏便将一个能入学的学生名单给了宝玉。宝玉又认识了于司吏的长子于明,此时十七岁,在前年和张二平并另外两人一起考上了童生;他的次子于亮,和张三平一样才十三岁,只念了两年书。而其他学生还得从《三字经》教起。 于司吏还有一个女儿叫山燕,于司吏非常喜欢自己的这个女儿,这会儿笑请黛玉教她也念点书,黛玉见他长地眉清目秀,白肤蜂腰,模样在这刘家镇应是数一数二的。岂有个不应之理?二玉回到家,翻看于司吏给的那名册,只见字虽不十分端正,但是是非常认真的。那些名字确实好笑,但已不以为奇了。 宝玉为当先生着忙。黛玉不但为饭着忙,还要为宝玉教书的衣服着忙,央求刘翁在京里买了一蓝褂做外衣,还买了一顶方帽。连着收拾几日,才算妥当。学堂也收拾完了,于司吏请宝玉摘了吉日,在学堂拜了孔夫子,学生们拜了老师,家长也认识了这位老师。便正式开课教书了。宝玉自己也觉可笑。但此时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教。因不摸底,就先从《三字经》开始教。童生先各温习旧课,三天后各写篇文章交上来。先说这些学生。山里的娃娃们平日已无苟无束惯了,这几日坐在这学堂里,浑身都不自在。刚开始还好奇也新鲜,可时间一长,又见老师脾气温和,说话不紧不慢,便不怕起来。这一不怕,便要生事,要淘气。而最调皮的便是那宝玉自己家隔壁的王狗屁了。此时他年不过十二,模样端正,聪明淘气,口角还十分灵利,二玉都有几分偏爱。而那王狗屁在课堂上却时时生事。《三字经》教完了,这天开始教《百家姓》。 宝玉领着大伙念:“赵钱孙李……” 那狗屁儿却嚷嚷着要老师讲字的意思。 宝玉便耐着性子讲:“赵,就是赵老婆的赵。前街那九十几岁的老婆婆不是姓赵吗?就是这个赵!” “钱,就是古铜钱的钱字,有人姓钱,就是这个字。” “孙吗?就是你是你爷爷的孙子的孙字。” “李嘛,就是李万年的李,”宝玉指着狗屁儿旁边的也只有十二岁的娃娃“李万年,记住了,这个‘李’字,就是你姓李的李字。”又问众人,“明白了吗?” 众人都应声:“明白了。” 那狗屁儿的嗓门最大。宝玉便问他:“你明白了?就给大家讲讲。”那狗屁儿便摇头晃脑地冲众学生挤眉弄眼地念道: “赵老婆儿——古铜钱,我的孙子 ——李万年!” 话一出口,满堂哄笑。李万年一跳起来就与狗屁儿撕打成一堆了。 宝玉真是哭笑不得,还得劝架。可那拉得开呀。娃娃们也起哄,课堂上早乱成了一团。 那狗屁儿满头剃的光光的,却在后脑勺留了一根又细又长的小辫儿,此时被李万年抓住了不放;那李万年也是剃光了头,只在囟门上留了一撮只有半寸长的头发,狗屁儿抓不住,便狠揪他的耳朵,咀里还不停地乱嚷:“快放狗屁儿快放狗屁儿!要不然狗屁儿会憋的你肚子疼!”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宝玉又气又笑,使好大劲才拉开两人,并罚狗屁儿去门外站着,自己又往下讲。 到了饭时,众人回家去吃饭了,宝玉留那王狗屁儿问话,他不依不让,乱嚷嚷:“啊呀,林老师,放了狗屁儿吧!老师不放狗屁儿,狗屁儿那敢出来?” 宝玉听这话,气的直冒烟,还说不清,让他伸出手来,要打他几戒尺,可看见他那嘎骨样儿,还下不了手。只得用手指在他头上点了几下,训斥几句,将他放了。 那狗屁儿一拱手:“谢老师放了狗屁儿!” 宝玉两眼一瞪,那王狗屁儿已颠颠地走了,想想也忍不住笑了。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想一想中午饭,宝玉又犯了愁。 自来这镇上有一个来月了,一日三顿粥,就那粥也常常熬糊。可瞧见林妹妹那满含歉疚的模样,宝玉也不忍心责备他。幸好学生家——如张员外,于司吏等家里常常送来鸡蛋,馒头,窝头,饼并各种菜蔬尝鲜。有菜,可没什么油,黛玉又不会炒,而且摘白菜根,将指甲掰劈了,削茄子皮,皮没削下,却将手指削了个口子,所以天天水煮盐拌。 宝玉想想没法,还得回家来。 黛玉端上来水,服侍宝玉洗了手脸,又端上来粥,摆上茄子拌盐煮的菜,又专给宝玉一个煮鸡蛋算是干粮。 可那宝玉这几日天天吃煮鸡蛋,早已腻歪,看着那鸡蛋,恨得两眼直发绿。 黛玉愧 笑道:“等以后我去学学擀面!” 宝玉笑道:“不用不用,大观园里的林妹妹何时这样做过饭哪?” 为了给黛玉宽心,宝玉说起学堂里的笑话。 黛玉听了,也笑地前仰后合。转而对宝玉说:“你当先生的,应想一想办法,给他们每个人重起个名,不就得了?” 宝玉道:“我也这么想,可不知起什么好。” 黛玉笑道:“以镇,以山,以河,以树为中间字,再分别添后面的字,不就行了?即区分开,又相连——可都是你的学生啊!” 宝玉点头。又说几个童生,自己怕教不过来,误了人家娃娃。黛玉想想,让宝玉把《左传》《四书》找来,自己看看帮他解难题。 宝玉笑道:“古有才女蔡文姬,班超。我看你比他们也差不到那里!不如你来教这些学生呢!” 黛玉捂住脸笑道:“羞死我矣!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当先生,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宝玉说:“我林妹妹的才学我知道。……自古女儿被关在闺房里灶房里,误了不知多少好人才呢!” “虽说这样,可我?我比那二平大不了一岁,咋么教啊?多难为情啊?……” “好我的林妹妹呢!你忘了当初教香菱姐姐做诗的事了?这几个童生可比香菱姐姐小吧?又学了几年了,一定好教多了,也极用功!咱们好容易有了个家,有个事干,就怕……。过去我不爱读书,《大学》《中庸》我学的没有忘的多,今日却要给别人讲《大学》,岂不好笑吗?好妹妹,全当帮我吧!” 黛玉见他如此说,叹口气道:“这书我小时候看过,可太浮浅了,冲你这些话,只好下功夫读读再说了。” 宝玉笑道:“谢娘子,书嘛,我已经拿回来了……” 二人正说话,狗屁儿的爷爷带着狗屁儿来了。进门便问道:“林先生,,听说狗屁儿在学堂淘气,惹您生气了。我听说了,就带他来给您陪个不是了。”说着命狗屁儿跪在地上磕头。狗屁儿便乖乖地磕了三个头。 宝玉忙拉他起来,对他爷爷笑道:“娃娃淘气是常有的。小狗屁儿虽淘气,可聪明灵利,只要好好学,将来会有出息的!” 王老汉听了直作揖:“好好好!” 黛玉也过来笑道:“王大伯,老人家,狗屁儿该起个官名了。” 王老汉道:“我家几代就这一个独苗!他父母死的又早,我又不认字,也不会起名字。先生师母能给他起个大名,那再好不过了。” 宝玉想想:“起什么名呢?” 黛玉便问:“他是壬戌年什么时候生的?” 王老汉道:“正月十一。” 黛玉笑说道:“好日子!怪不得叫狗屁儿呢!以我想,大名就叫新鹏吧!” 看王老汉不明白。宝玉道:“是天上飞的苍鹰!这鹰一展翅,便是万里远!看过岳飞的戏吧?岳飞就叫鹏飞!小狗屁儿将来要用这名而飞遍中国呢!” 听的王老汉心花怒放,推过小狗屁儿让给师母磕头。 黛玉忙笑道:“不用不用!如今叫了王新鹏,小狗屁儿在家叫叫无妨,可在学堂,在外边,尤其以后中了举,再叫狗屁举人,别人还不笑掉大牙了?” 一句话说笑了一院子的人。 下午,宝玉拉着狗屁儿到了学堂,给学堂娃娃们说:“狗屁儿大名叫王新鹏了。日后我给你们每人都要起个好听的名。愿意不愿意?” 学生都欢呼起来。回家给家长一说,无不高兴。 黛玉这几日瞅空读《四书》。可一日三顿粥,饿地宝玉眼花心烦,便是黛玉自己也不耐烦了,可惜不会和面,——第一次和了面,粘了两手,稀的直流水,稠的飞干面,收拾不了了,只好又打成了糊,熬成了粥——说是浆糊更恰当些。第三次好容易和成了面,又不知是水开了下面,还是凉水下面,问宝玉,宝玉大笑:“问的奇怪,大概是凉水下面吧?” 结果又煮成了糊涂面汤。又弄不了米饭,——也做过,不是夹生,就是糊的吃不成。 那窝头更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做的。向别人问?真丢人!书上可又没有。 冲着那几瓮粮食,黛玉直发怵。 这一日,宝玉已教完《百家姓》《千字文》,该教《千家诗》了。在学堂考考学生,答的都还不错。便放了学生一天假,来于司吏家商量。于司吏当然高兴,并告诉他,秋后有县试童科生,问有几个可一试?明年春围,童生们有无希望? 宝玉道:“秋闱可以试。春闱嘛,有点危险。我虽可教,但学生多,顾不过来。若有人帮忙就好了!” 于司吏笑道:“教书的忙,怎么帮?我连李白杜甫都没弄明白!” 宝玉此时有提出黛玉授课之意,但想一想,又没说出口,要再压几天。便告辞出来。 回到自己家,黛玉便喜盈盈地迎了出来,神秘地笑道:“你猜,今天我做了什么?” 宝玉惊诧起来。等黛玉服侍他洗手洗脸后,端上来饭一瞧,只见碗中葱花,蒜苗,油香扑扑的,夹着几根青菜,下面还有面片儿。 宝玉先喝了一口汤:“咂哈,好香!这是什么玩艺?” 黛玉递上一双筷子,宝玉去挑那面片,看了半会儿。 黛玉忙问:“怎么?不认识?这不是莲叶羹吗?你不是早想吃莲叶羹了吗?” 宝玉恍然,再看那面片,可真大,可只有一片,模样还真像莲叶。不由大笑起来:“这是妹妹做的莲叶羹?”又笑一阵:“味道不错,只是…哈哈!” 黛玉忙问:“不对?还是不好吃?”宝玉忙道:“好吃好吃!妹妹做地都好吃!” 黛玉明白了:“做错了?我是第五次和成了面;第三次擀成了面;只是第一次煮对了面。做的不好。” 宝玉道:“好吃好吃!”几个月没吃调合面食的宝玉,也不听黛玉说些什么,只管吃。 黛玉见他吃的香,自己也端碗尝那“莲叶羹”。 “味不错,”黛玉自吃自评价“面太硬了,…只怕没煮熟,…一定擀的太厚了!”没等他说完,宝玉己风卷残云了。黛玉满心欠意:“做的不好…” 宝玉拍拍他肩膀:“我的林妹妹今日能做出这‘莲叶羹’己是不简单了。可惜妹妹只是听说过,可没吃过也没见过哪‘莲叶羹’!” 黛玉道:“在府里听说过,可我怎么敢去要什么‘莲叶羹’?来这儿快两月了,天天稀饭,早想换一换了!今日终于把面和到一块了!便抖胆做了他一回!” 宝玉道:“那莲叶羹是一小片一小片的,也不一定是莲叶的模样。那是你这么一大片?幸好碗小,要不然安着真莲叶做,恐怕比锅盖还大呢!……”说着又笑了起来。 黛玉也笑了:“真是的,我想莲叶不就是池子里那莲叶吗?所以就照着做了……”二人都大笑起来。饭后,宝玉又说起童生之事,不免忧心重重:“真后悔当初没好好学学。” 黛玉道:“这几日我读了几遍《四书》,也觉没什么。咱两人联手教,还教不好吗?咱们虽无高师指教,却也读过几车诗书吧?今日学这经济八股,也能对付!” 宝玉道:“想让你教,可又怕……”黛玉知道宝玉担心之事,便对宝玉如此这般一说,宝玉大喜。黛玉说了什么事,请看后面的故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回 女先生难忘红尘事 白发人泪寻故园情 黛玉给宝玉出了个主意,宝玉午后便与于司吏张员外商量,二人那有个不愿之理?偏巧二平有妹子二奴三奴,于明有妹子山燕。由他们来当自己哥哥的伴读,一同来二玉家,由黛玉来教。于司吏又打发人帮着黛玉收拾出上房东头的那间大房做了书房。一切准备好,就等着挑吉日开课。 这一日,刘翁又回镇来了,捎回了宝玉央求他去京中典当几样首饰换回来的十两文银。宝玉便请来于司吏张员外,当面将五两文银交付刘翁,自此,刘翁院归属林石毅名下,成了林家院。因还余银两,黛玉便找张妻,要买他几丈布。张妻怎肯收钱?最后收了半价,还帮黛玉将布染成红、紫、蓝、黑各色。又帮忙裁剪缝补,为二玉名做了两身衣服。准备再过些日子还要做棉衣呢! 等刘翁再次回来时又捎回许多文房四宝,那林黛玉一身粗衣布裙地便准备开一课授徒了!二玉留刘翁,并请于司吏等人,商议第二天一早,正式开课之事。众人当然高兴,可那刘翁见林家娘子——一女流之辈要收徒教书,不免疑心她的能耐。 第二天一早,于司吏,张员外,就带来了自己的儿女。另有两位童生,一个叫赵云山,是前镇赵老婆的大孙子,还有一位叫李庆林,听说林师母要亲教,便央求父母妹妹陪送来了。几位学生就在这西间房中,正式拜师了。四位童生,倒有五六个女孩子伴读。为了让镇上人放心,让学生放心,让家长放心,黛玉在拜师之后,便讲了一课。各学生家长见每个童生旁边都有自己的姊妹陪着——放下了一份担心,为了避嫌,有这办法不错;而且这些女孩子也可学认几个字了!当然,有些家长如张员外,看上别人家间的女孩子,总想说给自己家的孩子, 今日在一起读书,或许有希望此时,只见黛玉立于桌前:虽布衣布裙,发顶上除了一枝由那颗红佛珠嵌上的银簪外别无其它。不涂脂画眉,但天生的黛眉朱唇,端庄秀丽。讲课吐词清楚,嗓音清脆,说诗说文,朗朗上口:“‘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这是圣人说的。圣人还说过:‘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也就是说要爱学,要善学,还要用心来学习。还要说:我收男徒女徒,要学诗文,要学经济,可先要学做人。孝父母,爱弟妹,敬乡邻。将来娶妻生子,还要疼妻教子;出嫁要相夫教子。举止有礼,为人大方,不嫌贫爱富,堂堂正正做一个人!” “钱财有价,仁义无价!在家若不会迎宾客,外出方知少主人!家家父母心,户户儿女情。不爱黄金白玉高官路,但求儿女贤良忠善好!但是养子不教如坏子,养女不教如误女。池塘积水为防旱,田地勤耕为养家。亏人是祸,饶人是福。不论山野城郭,为人要善要诚!就好似读书。有副对子说的好:‘竹因虚受益,松以静延年’,当然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今日即拜我为师,我便要教你们做人,做诗写文章!而且学的教得,教的学得。也就是说,我们还要互相学。正如古人云:‘弟子不必如师,师不必贤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古人又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们就是要按圣人古人说的来行事!” “男儿学四书,学经济,学萧和学相如。女儿学识字,学班超文姬。当然学做诗也可以,我可以教!先生教学生,学生教先生,学生教学生。哥哥教妹妹,妹妹同样可以教哥哥!当然了女学生还要学习《女儿经》,学习女儿家的礼仪!这些我会专门给你们教!” “我盼望你们几位都有出息,能中举!但是古人曾云:‘学者如牛毛,成者如麒角。’可又不能不学!有田不一种仓禀虚,有书不读子孙愚!胸中无学,如手中无钱。钱无可挣,学无诸事难成!当年圣人,诸子有谁中过举?李白杜甫又何曾考过举?却是留名千古。便是中了举,又有几个一生平安,无忧无虑?……诸葛星落五丈原,武穆命绝风雪厅。韩公雪拥出蓝关,文相零叮叹零叮。…………” 听黛玉那口若悬河地一顿讲,不光台下的学生,听迷了,便是门外旁听的于司吏张员及各家长也听迷了。听的那刘翁放下了心,就是原有几分耽忧的宝玉也放下了心,——可又觉奇怪,林妹妹当日在府中别说这样讲课,就是平日说活,时间久了也心跳咳嗽呢!可此时并无半点劳累模样,——真是百思不解! 自此,黛玉开始教童生们学《四书五经》,女孩子们学《百家姓》《女儿经》。那女孩子们另还兼做了先生一顿饭并给大家烧水喝。一月下来,童生们都能写出像样的文章了,女孩子们学完了《女儿经》,便是黛玉也从女孩子们那儿学会了做简单的饭!黛玉当了女先生,必然辛苦。但也十分得意!回想旧事,想想今日,更觉夫妻二人过得好开心!今天,给男徒出了题目,让他们回家休息,两天后交上写好的文章来。看文章情况,再定上新课否。又留女徒把《女儿经》重新细讲一番,命他们回去将学过的都要会写并能背下来。也放了他们两天假。 学生们兴高采烈地回家了。黛玉也十分高兴,下厨房和面擀了一案面,估计宝玉快回来了,炒了鸡蛋,又炒了点白菜,便下了面条儿。等宝玉一回来便现成了。夫妻二人坐一块吃罢饭,又与他讲及要上新课。宝玉十分高兴,转而说最近有童试,于司吏要挑几个学生去试一试。可《孟子》《论语》刚学了一点,只怕来不及。 黛玉道:“这好办,挑几个学的好些的,日夜上课。只是这样太辛苦你了。只怕又赶农忙,学生们也忙啊!”宝玉点头,准备就去找于司吏商量。黛玉笑道:“宝玉,童试若能考上一两个,也就是你的本事了!那咱们在刘家镇就更有面子了!也更开心了!” 二玉正说话,专门进城给儿子买书的张员外回来了,给二玉捎带回来许多书,捎回盐,又捎回几样东西。那张员外平日里是隔几日便送来几十个鸡蛋,送来几样菜,见地里有南瓜熟了,玉米粒饱了,也送来让二人尝鲜。今日因要送京中捎回的东西,更要亲自送上门来了。 宝玉夫妻见张员外来了,忙让进屋里,坐下述谈路上之事。 张员外见宝玉夫妻二人虽是粗衣淡饭,这样合睦教书,打心眼里佩服。尤其见黛玉一个年轻美貌娇弱女子,能将童生教的个个都那样好,就连自己那原半字不识的三奴,竟然会说“女儿经,女儿经,女儿经教给女儿听”了。更加佩服。 所以坐下来说路上之事,也不过就是:东村的地西村的粮,河里的水京中的房。路上客,店家饭,书肆老板话多长。……说东道西,张员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二位从京中来,可知道有个荣国府宁国府的贾家吗?” 二人点头:“知道!” 张员外道:“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抄家查封了!” 宝玉急问:“真的?你见了?” 张员外道:“怎么是假的?我在酒楼听了这话,专门到那荣国一对门口看了看,还贴着封条呢!禁衣府的人还看着大门呢!奴才丫头被官卖了。听说价不高,要早去几天,我就给你们买个丫头使唤。让你两一心教书。” 宝玉问:“那府里的老爷太太们呢?” 张员外道:“有一个被判了死刑,大前天已斩在菜市口了。今天我还看见那一滩血呢!……啧啧,真可怕人!” 宝玉问:“你没听说那叫什么名吗?” 张员外拍拍脑袋:“好象女人名,叫——贾珍!” 宝玉心中悲伤起来,又问:“那其他人呢?” “老爷公子们都流放到什么山西边去了,离这有几千里路呢!太太小姐们有跟去的,有官卖的,有逃走的,也有死了的!” 宝玉问:“死了谁?那贾老太太呢?” “死了谁,我不知道。那老太太我见了,可怜哪!满门几百口子,如今只剩下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由两个丫头伺候着,……我去时,瞧见他正坐在后门里面哭呢。好可怜哪!” 张员外忽然发现林先生面色苍白,林师母也已泪光闪内了。忙问:“你们怎么了?你们认识贾家人?还是……” 宝玉忙说:“这事也太可怕了!” 张员外说:“确实害怕。不过两家老爷也太过份了,听说占别人妻,还追杀人家,还贪污不知多少……” 又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才走。此时二玉已似热锅上的蚂蚁了。说说想想,泪己纷纷了。 宝玉想去看看,黛玉拦阻:“咱们可是死过的人了!…” 一夜悲伤,一夜恶梦连绵。心真如刀铰! 第二天,宝玉强压悲戚去学堂教书,黛玉坐立不安。研墨写下几句: “山高本无事,幽静度新年。 何堪招旧怨? 修道未成仙!” 又写道: “含悲噙泪恩难忘,书语诗赋秋花香。 孤灯三两离人泪,潇湘斑斑话凄伤。 娇叶一点辞旧枝,思寻归根在何方? 夕阳似血慈母泣,叫人焉能不惆怅?” 黛玉叹气搁下笔,将院里收拾干净,又将做了一半的衣裳拿出来做。可满心都是荣国府的事,针不知往哪扎。真是坐立不安,取下头上那银簪子,看见那颗自己曾经的填口——那红色的楠木佛珠沾了几点灰尘,便取过绢子擦拭。心想若是知道府里的情形就好了。正想着,见那佛珠孔闪烁了一下,忙看看:好家伙,果真看见了荣国府,门上果然贴着封条,几个禁衣尉立在门外。黛玉想知道潇湘馆今日的模样?果然瞧见了竹林依旧,小舍闺房。却见房门大开,门内尘土满眼。见此景,不由不下泪: “眼空蓄泪泪空垂, 暗洒闲抛却为谁?” 黛玉又想一看看上房吧。果真看到了贾母曾住的上院,只见游廊依旧门依旧,摔碎的花盆,歪倒的桌椅,曾经价值连城的摆设一样也没有了。黛玉不由大哭:“老太太,您在哪里?”孔内出现了贾母的身影,苍发愁容,依坐在一个破椅子上,一手拿着把剪刀,另一个是剪断了的穗子——宝玉那块玉上的。黛玉当然认得这两样东西。可这两样东西是怎么到老太太手中的?那只有问紫鹃了。见贾母看着两样东西,老泪纵横,黛玉心己酸了:“老太太,我们也想您哪!”想知道是那两丫头跟着老太太,却瞧见是鸳鸯和紫鹃立在老太太身旁。只见三人都是素衣旧裙,神态凄凉。黛玉不由不泪珠纷纷——可真是: “彩线难收面上珠, 湘江旧迹已模糊。” 黛玉心中对宝钗多少有些歉意,便又想看看宝姐姐。却见宝钗走在一个花园里,身后跟着莺儿,身旁是薛姨妈和金桂。黛玉明白宝钗在事前已回了娘家。又感叹起来,宝钗纵然千难万难,还有个娘,有哥嫂。可自己呢?今日的宝玉呢?都已无家可归了!黛玉看了半天,直等宝玉回来让他也看。宝玉却什么也看不见。黛玉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转而说道:“咱两是老太太的亲人,咱们不管谁管?咱们死而复活,天意只怕就是要我们两救老太太呢!这点孝顺应该有!应该是‘称杆烧成灰——星(心)还在!’救老太太我是‘吃了锄把——横下了心!’你呢?” 那称杆锄把是张员外天天挂在嘴边的,弄的一镇百姓都爱说什么称砣称杆锄头锄把,黛玉来这两月多,竟也学会了几句。宝玉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只是怎么救呢?瞧见黛玉那斑竹泪痕的诗句,更添几层焦急。 连着几日,二玉坐立不安,正在无法可想之时,那刘翁又回刘家镇来了。他是看今秋收成来了,也是应了引玉和尚之托,来看二玉的。二玉见他来,喜出望外,都打他的主意。宝玉先清刘翁坐下说话,要央求他帮个大忙。又央他,不要给别人说。 刘翁不知何故。又见宝玉打听京中事——尤其是贾府之事,又央求他去接一个人来刘家镇。又见让接的的是荣国府贾老太太,惊诧之极,哪敢答应?可又拗不过宝玉、黛玉的再三央求,也就答应去看看。因事情太重大,刘翁又去找引玉引路,来到荣国府偏门小院见到贾母。这里原是府中看门的奴才们守夜的住处,曾十分尊贵的贾母此时就屈住在这简 陋的小院里。李宫裁在此次抄家时,因年轻守寡守节又无什么事而没有受牵连,被放出后也曾住在这儿,可因年轻寡妇,住此自觉不雅,搬到李婶娘家里去了。平日天天打发蓝儿来请安。宫裁也曾邀贾母一起过去住,可贾母自觉羞面愧颜,不愿见亲戚众人。只带了两丫头,靠着朝廷给他留下的几十两文银度日。此时贾母己七十七岁了,遇到此等丑事,真是度日如年。哭儿哭侄孙;哭满 门三四百口子人如今剩下这几个人;哭最心痛的宝玉黛玉年少夭亡;又常想二人早死早好——若不死,今日又是怎样的下场?宝玉流放,黛玉官卖,就是宝钗也少不了官卖。俩玉儿死了,宝丫头才回了自己娘家,躲过了府里这场丑祸。贾母自觉风烛残年,真是生不如死。可又盼着早日无事,盼着儿孙能回来团圆!盼啊盼,两眼昏花,苍发更添霜。正在贾母哭天哭地,天地不灵之时,忽见家庙大和尚领来一个人,说是老太太的外孙子打发人来要接老太太去家中一块过活。真不知从何说起。想林家只黛玉外孙女一个,今已没有了,从哪又冒出个外孙子来了?可又见刘翁说的活灵活现,又听引玉说那公子长的象府上某个人,十分奇怪,就想去看个究竟。便留下鸳鸯看门,自己天刚亮,便带了紫 鹃坐了刘翁的驴轿车上路,往刘家镇来了。 路上,贾母免不了又打听这个林石毅的事。刘翁满口称赞:一对小夫妻,长的好似玉帝驾前的金童玉女。为人好,在山镇教书教的好。……但问及二人来处,那刘翁答不上来了,便哈哈大笑道:“老人家,引玉和尚是你家庙的主持,我是那和尚的本家兄弟,哪个敢哄你七八十岁的老人家?那是要遭雷劈的!您信也罢不信也罢,到那儿一见,不就知道了?咱们就全当‘走道捡鸡毛——凑掸(胆)子’好吧?”说的贾母紫鹃都笑了起来。 因怕老太太再问,那刘翁吆喝着小毛驴,边走边唱了起来——这回儿不敢唱颠倒颠了,便伴着毛驴蹄的节奏唱起了“吆喝曲”: 我有一头小毛驴儿, 一身地黑缎衣儿; 一对长耳朵儿, 还有那四条腿儿; “哒儿驾,哒儿驾! 脑门上白玉斑儿, 雪白的四只蹄儿; 走路一颠颠儿, 还有个犟脾气儿。 我的小毛驴儿, 拉着个小轿车儿, 大红的油布蓬儿, 漆黑的轿车儿。 不论是风还雨儿, 为我挣那铜子儿。 踏过那条条道儿, 城里城外的跑儿; 拉过那多少人儿。 我的小毛驴儿,拉过哪老头儿 长着那白地、黑地、花白花黑地, 长地、短地,短地长地胡子儿哎! 还有那小丫头儿, 头上戴着哪粉地、红地、黄地、绿地 带着珠儿的大朵小朵小朵大朵地花儿哎! 还有那老地老耒小地小儿, 穷地穷来富地富儿, 胖地胖耒瘦地瘦儿, 一个两个,一群两群儿, 那个进京赶考地众举子儿!哎! …… 驾!驾!我的小毛驴儿, 拉过那一对小夫妻儿。 不描眉黑眉儿, 不擦粉儿,脸白儿, 不戴花儿比花美儿, 还有那小小地红嘴唇儿! 那位小娘子儿, 长的实在美儿。 走路如细柳枝儿, 说话脸先红儿, 能描凤能绣花儿, 能识字儿能写文儿, 不知是嫦娥还是织女儿? 为什么抛绣球儿, 偏就抛给了那个白嫩嫩儿,漂亮亮儿, 赛吕布、胜潘安, 那个有才有貌地小公子儿! 哎哎——呀” 听刘翁唱的有趣,逗地贾母哈哈直笑。紫鹃也捂着嘴巴直笑。 一路唱,一路笑,刚过晌午不久,刘翁就将毛驴车赶进了刘家镇,赶进了原属于自己的那院里。 刘翁兴冲冲地在院子里喊了声:“林家小娘子!” 贾母抬眼瞅着,从偏侧大房里走出一位粗衣布裙,头上罩着块紫色头巾,又用一枝带颗红珠子的银簪子簪着的年轻女子,身边还跟着七八个十五六岁的男女孩子。那女子看见刘翁,十分高兴。往车里张望一下,而后给几个孩子说了句什么话,孩子们便施礼散去了。 那女子过来对刘翁万福:“刘二叔辛苦了!央您办的事办成了?”刘翁笑道:“你两人要请的人我接来了!……只是老人家不信!”那女子笑道:“就会信的!” 在轿中收拾东西,准备下车的紫鹃听地清清楚楚:“怎么好象我们姑娘的声音?”忙跳下车,打量那女子。 那黛玉瞅见了紫鹃,心中一阵凄苦,便连老太太也不接了, 扭脸对刘翁道:“您歇一歇,我给你们烧水去!呆会在这儿吃饭!”说完进了灶房。 刘翁笑呵呵地说:“不用等,我还有事呢。”收拾毛驴轿车,将东西拿进上屋,请老人家进屋内休息,自己将毛驴栓在槽上,拌上料,便出了大门走了。 那紫鹃搀扶着老太太坐下休息,又打量这房子,正中间桌椅虽破旧但还齐正。两边又各有间大房,房内都有炕。炕上被褥虽破旧,但齐整——好似刚收拾好的。西边屋子里的绳子上挂了几件衣裳,紫鹃看着心里直嘀咕。 一会儿,那黛玉烧火好,端了一铜盆热水进来,头也不抬,只说道:“老人家,走了一路,洗一洗,上炕躺着歇会吧!” 贾母虽老眼昏花,可此时也看清了来人,那眉那眼那神气,怎么象林丫头的模样,心中惊诧之极。紫鹃更是惊异,尤其见来人头发上那枚银簪子和那颗楠木佛珠,更是害怕,可见他身后影子,在太阳下晃呀晃的…… 黛玉见他惊慌地看着自己,扭脸命道:“还不快伺候老太太洗洗脸,好歇歇儿?”一摔手出了门,又去做饭了。那紫鹃听的清清楚楚,不是自己姑娘又是谁?贾母也听清楚了,忙问紫鹃:“我怎么觉得这女孩儿好象是你们姑娘?” 紫鹃道:“我也觉得象,可我们姑娘怎么能跑到这儿呢?”又伺候老人家洗洗,上炕歇着,自己就着老太太的水也洗了手脸,端出去要泼掉,却迎面一位公子拦住别:“别,让我也洗洗!”细看那公子,吓地紫鹃“妈呀!”一声,险些坐在地上。那盆子幸好让宝玉接住了,也不说什么,就着那水洗了洗手,使走进里屋,瞧见老太太,便撩衣跪倒在地上:“老祖宗,老祖宗!宝玉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贾宝玉进门时,贾母己瞧见,很是惊怕,可听他如此说,又施大礼,心中那狂喜早压倒了惊怕,扶住宝玉,上下细瞧:“是你?我的宝玉孙儿!”一把把宝玉抱在怀里,祖孙二人哭成一团:“宝玉,你还活着?……” 瞧见他祖孙二人恸哭,紫鹃也哭了,连忙奔出门去找到灶房来。见到灶台前忙着做饭的黛玉,也不管是人是鬼了,双膝一软,叫了声“姑娘,姑娘!让我好想啊!”便跪在地上,抱住黛玉大哭。 黛玉扶他起来:“别哭了,紫鹃!快帮我做饭哪!” 紫鹃忙抹去泪,帮忙下米熬粥。 黛玉问他:“你会做饼吗?你们辛苦一路,本该好好歇歇,可我只会熬粥,怕你们吃不饱。正好还有点油,你和面给大伙做饼好吗?” 紫鹃忙洗手和面烙饼。又问姑娘根由。 黛玉摇头叹气:“有些事我也弄不清,只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雷鸣电闪,我就醒了。是宝玉打开了棺盖儿救了我出来!我两人不敢回府,就央家庙大和尚送我们到这儿落脚了。” 紫鹃细瞧姑娘,虽然依旧削瘦,但全无当日在大观园里的娇懒之态,更无当日体不盛衣之态了,越发显的苗条俏丽,心中又高兴了起来。紫鹃又给他说府里的事:宝玉死后十天,宝二奶奶被接回了娘家; 半月后,两府就被抄了家。珍爷被判了死刑;凤姐死在狱中;老爷少爷们被发配葱岭,太太们也跟去了;丫头小厮奴才都被官卖;朝廷只给老太太和李大奶奶留了些银两房院,并三个丫头——鸳鸯、素云、素月。紫鹃本已被放出府,合家与贾府已无干系。是紫鹃见贾母年迈孤独,素云素月又是大奶奶用惯的丫头,鸳鸯也孤单,便自己要进来与鸳鸯做伴,伺候老太太的;大奶奶本无事,带了贾蓝并两丫头搬到亲戚家去了。说的黛玉心酸落泪。 饭做好了,又命紫鹃端上去给老太太。 紫鹃明白他心中怨愤一时难平,劝他:“别恼了!老太太后悔的和什么似的,不知为你们两哭了几百回了!”黛玉心中也明白,可总觉得有些尬尴,不肯出灶房来。那贾母心里也明白了,宝玉能这样高兴,那么那女子必是黛玉!那悲那疼那亲那爱一起涌上心头。见紫鹃兴高采烈地上饭,迟迟不见黛玉出来,忽然明 白黛玉还是那小性儿,便笑着拄着拐杖出来,要进灶房看黛玉。 宝玉紫鹃忙拦住他。宝玉又忙忙地来到灶房,见黛玉还在忙乱,便笑道:“好一个林妹妹!真正是‘小麻雀站在房梁上了——架子可不小’哪!是不是还得让老太太来给你陪不是?这个我是不依的!你是外孙女,如今又是孙子媳妇,这个礼这个孝,你给你的学生们是怎么教的?为人儿媳要孝敬公婆,何况我们的老祖宗呢?” 黛玉听他话,自觉凄惶,一扭脸,两行热泪下来了。 宝玉忙劝她:“快别这样了,我最怕你哭!快去见老太太!让他老人家好安心吃饭哪!刘二叔一会子回来,碰见如此,总是不好看!” 又拉黛玉起来,准备一起到上屋来,就听老太太在灶房外颤微微地说:“林丫头,你在哪里?还不快来见我?” 宝玉黛玉忙奔出灶房,见贾母立在台阶上,正准备往灶房里走来。 黛玉见到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想起十余年的娇宠,心中一酸,双膝跪在地上,扑在了贾母怀中放声大哭,贾母搂抱着他也是泪花满面。就此,黛玉心中的积怨一扫而光! 宝玉和紫鹃忙劝住二人,又扶着老太太回上房坐下。黛玉又进灶房取碗筷。 大门上进来一位姑娘,见黛玉在灶房,便走进灶房给黛玉道:“师母,刘二爷正在我家吃饭呢,师傅师母你们不要等他。”回头张望着看看老太太和紫鹃点头笑笑,回头便要走。 黛玉忙拦他:“山燕,在这吃饭吧!”山燕摇头笑道:“我吃过饭了!我还有好多活呢!”说完便走了。 黛玉只得由他去了,自己将饭上齐,碗筷上齐。 只见:小米稀饭, 农家白面烙饼, 凉拌茄子并几点咸菜。 仅此而已。 贾母见如此简单,两个玉儿吃的津津有味,由不得也胃口大开。喝粥,吃菜,见饼儿烙的好,又和黛玉分吃了一个——自己吃里面软和的,将皮给了黛玉。 吃着饭,贾母想起了当日府中的情景:主子奴才,着金戴银,苏绣川缎,海味山珍,琼浆玉粒,御茶香茗,……。可今日,只剩下这几个!还是在这里,如此相遇!想到此不由地泪水盈盈。 黛玉忙劝说:“别这样嘛!好好吃饭,吃完饭咱们说会儿话不好吗?” 贾母含笑含泪点点头,端起碗喝粥。 饭后,黛玉要进灶房收拾,紫鹃拦住:“姑娘,我来吧,你陪老人家说会子话吧!” 黛玉笑道:“好是好,日后可有你忙的!” 紫鹃笑道:“只要姑娘好好地,我再忙也高兴啊!” 黛玉笑道:“这里不同城里,只怕你过不惯。” 紫鹃道:“姑娘都能过的惯,我一个丫头能过不惯吗?” 二人都笑了,黛玉便回上屋与贾母说话。将老太太扶在院子里,看屋子,看枣树,还有那刘翁的毛驴儿和小轿车。还有那偏屋——今日那些童生的学堂。见里面桌椅齐全,文房四宝齐整,又听说两个玉儿都教书,这儿就是黛玉教书的地方,贾母又高兴又担心。 宝玉笑道:“怕什么?林妹妹才学好的很呢!这里的学生又用功,只要好好教半年,大多能考上秀才!若教上一二年,考上几个举人都没问题!” 贾母听说笑道:“那你也拜你妹妹为师,好好学,将来考举啊!” 宝玉叹道:“我?我是考不成了!……咱们家成了这样,更难办了!” 贾母道:“想考怎么都可以,只是你要愿意。这会儿嘛,我只要你好好地守在我跟前,我就放心!” 黛玉笑道:“当务之急,是吃饭问题。刚到这儿几个月,有了家,又找到事做,再出去还有些舍不得呢!” 几人正说着,刘翁回来了,见院子里的人一个个眉开眼笑,放下了心。问贾母:“老人家,认得吗?” 贾母道:“咋麽不认得?两个小东西从家里偷跑出来,躲避到这里,真让我想不到!” 黛玉过来万福道:“谢老人家帮如此大忙。只是,这里的事,不要在外边说,会带来麻烦的。” 刘翁学着黛玉的细声细语说道:“放心,小老儿不会乱说地!不过我给于司吏打了招呼,让他招呼你们一家。”说完扭了扭腰,晃晃头。惹地满院子人哄堂大笑!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面的故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回 指天说地中师生对句 笑语欢声里祖孙猜谜 自来刘家镇后,二玉安心教书,紫鹃尽心服侍,一家人过地十分开心,贾母心里痛快了许多。天晚之后,宝玉常给贾母说刚到刘家镇的事。林妹妹熬了两月的粥;吃鸡蛋,将蛋壳儿叩了一碗;吃莲叶羹,煮了一个大面片;吃饺子,满锅煮了四个,一个就有二两重!……笑的贾母搂着黛玉直说“可怜”,紫鹃也笑道:“我们长这么大,姑娘何时干过这样的活?”黛玉便笑指宝玉:“出门不知礼只会拱手作揖!上台讲诗书,却不知‘大德不愈闲,小德出入可也!”一时间满屋的笑。 快到中秋了。几个童生在黛玉教授下,学业有些成就。而几个要到京中参加直隶童考的学生更忙了。因为童考近在眉睫,于司吏天天过来查看,而年纪太小的还不能放松,所以最忙最累的还是宝玉。这一日,宝玉正几个学生教《幼学琼林》,因为京中有消息,童试题就在那里边! “……丰年玉,荒年谷,言人品之可珍;薪如桂,食如玉,言薪米之腾贵!春祈秋报,农天之常规;夜寐夙兴,吾人之勤事。韶华不再,吾辈须当惜阴。……” 宝玉正念,就见王新鹏与旁边的李万年低声吵嘴。为了什么?为了三个桃,几个人抢。宝玉便命几人不要说话。 那王新鹏因没抢上桃,不高兴,便大声嚷嚷:“不说就不说——一张纸两张纸,谁先说话喝狗屎!” 惹的哄堂大笑,都乱喊:“你连老师都骂了!” “我没说老师!谁刚先说桃,就说谁!快去喝狗屎!” 李万年上来就和他撕打到了一块。 气的宝玉将二人都赶了出去。晚上回来给贾母黛玉说。贾母听说,觉得十分好笑。宽慰宝玉:“小孩家年少调皮,是常事。一人一个淘气法。你小时候不也特淘气?” 黛玉笑道:“抢我的胭脂吃!还记得吧?小狗屁儿只是为了几个桃子!我看你的几个学生里,小狗屁儿最灵醒!这样吧,让狗屁儿到我这儿来,我来教他。让你省点心。” 宝玉犹豫,黛玉道:“我的学生年龄大些,不会欺负他的,可他也闹不起来。” 宝玉便去隔壁叫来了王新鹏小狗屁儿,给他说,小狗屁儿说愿意,他爷爷也过来让小狗屁儿给宝玉嗑头赔礼。自此,小狗屁儿便与张二平于明坐在一起了。黛玉给几个童生江《春秋》,也给王狗屁儿讲《幼学琼林》。过了几日,黛玉发现这孩子不但聪明,记性好,而且口才十分灵利,但脏话太多。寻思要从诗文来引导,便先给几个男女徒儿教做法——当然得从对句开始。用了两日给他们教会“对韵”: “平对仄,仄对平。平仄两分明。 有无与虚实,死活并轻重。 …… 虚对实,实对虚,轻重莫偏枯。 留心勤事业,满腹富诗书。 …… 天对天,地对地,日月对山川。 祥云对瑞雪,暮雨对朝烟。 北星七斗三四点,南山万户万千年。 …… 溪对谷,水对山,峻岭对狂澜。 柳堤对花苑,涧壑对峰峦。” 学生们觉得有趣,学的十分认真。没几日,就能对些简单的了。那小狗屁儿嘴巴里果然没有了脏话,却有了更调皮的对句怪话。 这一日,黛玉又让学生们练习对句。并笑道:“学了这几日,想看看你们有没有长进。我出上联,你们试着对下联,不论大小,男女都可以对。我出了:‘行正有耻;’” 二平应对:“博学为文。” 黛玉道:“一轮秋夜月;” 于明对答:“几点晓天星。” 黛玉笑点头:“好句!”又出上联:“皎月千里;” 赵云山对道:“长烟一空。” “云山起翰黑;” 李庆林对应:“星云焕文章!” “好句!”黛玉又道:“你们先前也学了不少诗句,学了不少古文。我就用学过的诗文中的句子出上联,你们对:‘山穷水尽疑无路;’” 王新鹏抢答道:“柳暗花明又一村。” 黛玉笑道:“这是上等的好句。咱们就应多品味古人的神韵!” 又出上联:“千江有水千江月;” 二平应对:“万里无云万里天。” 黛玉笑看二平:“对的不错。看来你书读的真 不少”。又对大伙道:“要对好句,就要多读书!继续对:‘花朝;’” 于明对:“梅天。” 黛玉道:“蜀道;” 二平对:“秦关。” 黛玉道:“白眉;” 赵云山应:“黄发。” 黛玉 道:“风吹花;” 小狗屁儿应答:“日照树。” 黛玉出句:“山有色;” 李庆林应道:“水无声。” 黛玉笑着点头:“不错!”又出:“织布;” 山燕应道:“盖房。” 黛玉急念:“锄把;” 二平的妹子二奴抢答:“纺车。” 众人笑了起来。黛玉缓慢念道:“村童雨中牧;” 几个学生互相看看,还是二平犹犹豫豫地念道:“田父草际归。” 黛玉点头:“有意境!”又说道:“咱们刚学过了《论语》《中庸》,上有许多现成的,王新鹏现在正学的《幼学琼林》中也有许多非常好的句子。我就出几个吧!听好了:‘苦读有恒;’” 二平对道:“好学无时。” “金马玉堂;” “朱幡皂盖。”王新鹏刚学过,应声抢答。 黛玉便指他又问:“萧曹相汉高,曾为刀笔吏;” 春鹏应道:“汲黯相汉武,真是社稷臣。” “灵运子孙多是凤,岂是阿私?” “增虔后嗣半为龙,原非自侈。” 黛玉笑道:“答的不错。可这都是现成的,你们要品味,要推敲,对句要贴切,要有意境。当然这就要肚子里有东西,也就是要多读书。看书上怎么对的,看各诗中的相连意境。熟能生巧,信口拈来。平日样样事可对,件件东西可对,每个人都可对。说的多了,就会练出一付好口才,好笔才!”而后,命学生们练习对句,自己出来找本书看。目的是想听听学生们的对句。 学生们见师母走了,便成了没王的蜂,对开句了。女孩子对《女儿经》《女论语》,男学生对《四书》对《幼学琼林》。平曰里几个大些的爱逗小狗屁儿,小狗屁儿又爱逗几个女孩子,女孩子则是结成一伙,不论大小,只要哪个男生矛头指向一个女孩子,便群起而攻之。此时,二平先给小狗屁儿出了上联:“新鹏原来是狗屁儿;” 小狗屁儿应声回下联:“水罐改名为醋瓶儿。” 众人都笑了起来。于明指着小狗屁儿的小辫子出了上联:“山猴学人梳小辫;” 小狗屁儿跳了起来,盯着于明,想了半会儿想不起来,又跑了两圈,忽然停下来指着于明笑道:“野兔遇狗——赛黑驴!”说完一跳几尺:“对上了对上了!” 众人大笑。于明道:“不通不通!”小狗屁儿道:“怎么不通?咱们这儿谁跑的最快?”原来那于明人黑个高腿细,在这镇里便有黑驴的外号。 二平又出一联:“出水蛤蟆着绿衣,呱—呱—呱;” 那小狗屁儿瞧见自己的绿布褂,心里那个气呀,又瞅瞅二平哪带补丁的红褂子,摸摸自己的小辫儿,想了一会儿,忽然一字一顿地念道:“落—汤—公鸡—穿—红袍,—咕—咕—咕 !” 众人更是哄堂大笑。黛玉也听见了,十分好笑,又觉几付对子也还说的过去,便不理他们。二平的妹妹二奴今年十三了,长的不是十分漂亮,但人聪明,口角也灵利。见男孩子如此斗嘴,也拉着几个女孩子掺和进来。笑着说:“我给你们出一联:‘一畦寒菜碧;’” 几个童生惊讶之极,都赞好,象农家口味。于明对应:“十里稻花香。” 山燕说:“我哥哥对的好!” 赵云山笑道:“我另对一句:“半亩野花红。” 众人都赞好,二奴不高兴了:“好什么?地里野花红了,那庄稼哪去了?” 小狗屁儿应声说道:“全做醋了!”众人又大笑了起来。 山燕笑道:“我出一个:‘莫嫌穷镇小书院;’”众人听了互相瞧瞧:“伊?连山燕也出了这么好的上联?”可一个个地抓耳搔腮,对不上来。 黛玉听了也觉不好对。于明说:“不通,没法对!” 二平搔搔头说:“我试试:‘也有妙文香翰林。’” 几人都叫起“好”来。 众人又对了好一会子,二奴又说:“我再出一个:“一平二明三大鹏;” 小狗屁摸摸头上的小辫儿笑道:“我来对:‘臭女傻燕妙师母!” 更是满屋哄笑,众人说他不通,他不服。 二奴怒指着他:“我臭?你才臭呢!臭狗屁儿,对师母无礼,才是最臭的!” 几个人吵成了一团。贾母听见了,笑说黛玉:“你的那学生们真热闹!你不去看看?” 黛玉笑着走进书房,问众学生:“刚才几付对联你们自己觉得怎么样?王新鹏刚这对联虽说的过去,可对老师无礼,是不是该罚?我不打你,只希望你将来有本事。所以要你一晚上将,《幼学琼林》抄三遍,并且给我背下来!明早我考你!后天要给我倒背下来!如果背不下来,我再重罚!” 小狗屁儿低头答应着,众人尤其是二奴好得意!黛玉又给学生们布置回家背书写字后,便放学生们回家去了。 为什么这么早将学生打发走?便是因为黛玉正在犯愁。刚才听学生们对句,虽然粗糙简单且生扭硬拽 ,但有几句还是有意境的。而小狗屁儿就显的生疏。而那小狗屁儿,还有几个学生要参加童考,时间不过十天。可这些学生入学才三月,就是再教授的好,也来不及呀! 黛玉一人坐在书房里,看看供奉的孔圣人神位,顺手取下那银簪子,看看那棵檀木佛珠,用衣角擦拭着叹道:“唉!怎么办?”忽然觉得珠孔儿闪亮,忙往里瞧,只见里边显露出一个桌案,案上一叠纸,封面上写着试卷模样,黛玉惊喜,就想看看内容。就见有一只手翻开了试卷,上面字迹清晰,黛玉顺手抄起支笔,边看边抄,等那试卷翻完,黛玉也全记下来了。眨眼之间,那佛珠又复原样。黛玉发了半会呆,又看那试卷题,心想这样不成了做假了?便又看那佛珠孔,只见里边有四字“皆可驯致。” 黛玉点头,便将试题逐题应对完,放下心。 天到后晌,宝玉从学堂回来,紫鹃已做好饭,安排碗筷,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贾母刚来这时,见两个玉儿忙活,自己无事,又认不得谁,没人来拉话。又担心京城里的李宫裁母子和鸳鸯为自己操心。宝玉安慰他,早让刘翁捎去话了,说是林外孙将老太太留下了,让放心。贾母见宝玉如此,心中感慨;又见黛玉一个女孩子家,为了生计教授学生,更觉心疼,时时劝黛玉别累着了。又叮嘱紫鹃好好服侍二人。黛玉见老人家孤独寂寞,便命紫鹃将老人家扶在大门口外,看着来往的农夫们牵牛赶羊,扛锄担担。门外做针线活的妇女们也常常过来凑热闹,说东说西。更有些上年纪的老妪们,几乎天天过一来坐在一起说闲话。使得贾母更觉得比京中还热闹许多,也就有些乐不思蜀了。 紫鹃来这几日,心情特别好。服侍老太太、宝二爷和自家姑娘更是精心。虽然粗米淡饭,没油没肉,但这儿菜新鲜,鸡蛋天天有人送来。秋收了,谷子稻米还有麦子,按照学堂惯例,各家各户都送来了几石几升。就连柴,于司吏早打发人送来两大车。还有农夫不大用的煤炭,于司吏也送来了。柴炭在院子里堆了好高。 这会儿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看着外边枣又红了许多,宅院里齐齐整整,严然一个农家,都觉得开心。 老太太上年纪之人,经了这么大的事变,不免时时想旧时富贵,想今日辛酸,更挂念被流放葱岭的儿孙家人,这会子看着面前的两个玉儿,又伤心落泪了满面。 黛玉忙说:“老太太又想鸳鸯姐姐了?放心,有时间了,一定接他来!” 见老太太依旧不开怀,想起学生们的事,不由笑起来,说:“今日我碰见一个十分好笑的事。” 宝玉知道黛玉心思,忙接活问:“什么事让你好笑?” 黛玉道:“还不是我那徒儿们的事儿?这几日教对台,他们见什么对什么,在他们面前我不敢笑,躲到外边笑的肚子疼!我说来你们听听,二平出了一个: ‘新鹏原来是狗屁儿;’” 贾母紫鹃已经笑了。宝玉笑问:“下联呢?” 黛玉笑道:“小狗屁儿对的是‘水罐改名为醋瓶儿!’” 一家人更是大笑了起来。黛玉又道:“更可笑的是二奴出的上联‘一明二平三大鹏;’”宝玉点头。黛玉又说:“那小狗屁儿对的是:‘臭女傻燕妙师母!’” 大伙更笑成了一团。贾母笑道:“真是调皮!” 黛玉道:“我又气又笑,为了罚他们,先给他们出了一个上联: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宝玉道:“好句!他们对上了?” 黛玉摇摇头:“这是个猜谜联,他们岂能片刻就对上来?宝玉,你猜,这是什么?再不妨对对!” 宝玉正要猜,见贾母瞧着自己,手指桌上那盏灯,心里明白了,说道:“我知道了。我来对下联: “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黛玉道:“可是秤?”宝玉笑了。 听到此,贾母笑道:“自你们…走后,家里就乱了。而且越来越乱,再没人有兴趣玩了。结果弄出大祸来了。今日,难得有你们在跟前尽孝。今日咱们玩玩吧!紫鹃,难得你服侍林丫头十来年,已经出了府,可为了个‘义’字,又进来服侍我,如今又到这里来,真是心累身累!今儿你也坐下来好好歇歇,咱们四个人就玩猜谜吧?” 两个玉儿鼓掌赞道:“好!”紫鹃也一阵收拾完家什,过来坐在桌前笑道:“这会子也没有茶,说说笑笑化化食!老太太高兴,咱们都高兴!”黛玉笑道:“好久没见茶了,有机会让人捎点回来!”宝玉也道:“我早把茶忘掉了!以后补上!可咱们猜谜赢什么?” 紫鹃转身出去端回来一篓枣,笑道:“就嬴它!”说着在各人面前放了五个枣,剩下的放在桌子中间:“出谜猜出谜都算数,一谜一个。看谁出的多猜出的多!” 贾母点头:“就依你!不论戏名书名什么物品,人名都可以猜!林丫头,你先出一个?” 黛玉谦让,可贾母不依,黛玉只好笑道:“那我就以这枣儿出一个:‘打枣’,打一戏名。” 众人寻思半会儿,贾母猜出了“是《拷红》?” 黛玉点头:“还是老太太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说着将一颗枣儿放在贾母日前,贾母也取一个放在他面前。 宝玉笑道:“我就以你这个谜再出一个!” 说着用手在黛玉脸前轻轻掠过:“《拷红》,打一戏名。”说完取走一个枣。 黛王眉儿一皱:“好生无礼!吃着枣儿又想起‘樱桃’来了。”说的大家都笑了,他取走了一颗枣。又道:“我再出一个:‘孔明戏司马’,打个戏名。” 贾母笑道:“是《空城计》吧?” “对!”黛玉又将一个枣儿放在贾母跟前。回头羞宝玉:“亏你还教学生!” 宝玉道:“ 别夸嘴!我出一个戏名你猜:《裴度还带》,卷廉阁,打 一人名!” 黛玉寻思一下,忽然一笑:“当年苏东坡在杭州时,一次去拜佛印和尚吃酒,进庙前先将玉带挂在了树上。今日你又拿什么酒让我们吃呢?”说的众人又笑了。黛玉要拿枣,紫鹃拦住:“这说的是什么?”黛玉笑道:“真是糊涂,他说的是我的名!”众人更是大笑。 贾母更来了兴致,说道:“我出一个你们猜: ‘少年发白,老年发黑, 有事科头,无事戴帽。’” 黛玉忙推紫鹃。紫鹃平日虽学认了不少字,可必竟没读过什么书,在这上生些,见姑娘催自己,便东张西望地找。宝玉正找笔要记录这些谜,见紫鹃如此,忙用手中笔使眼色。紫鹃笑道:“是笔!老太太出的真好!我给老太太出一个: ‘冬长夏不长, 要长根朝上!’” 众人都说:“好!有意思!”贾母猜道:“是灯笼?”紫鹃摇头:“不对!”宝玉道:“是梅花?”紫鹃笑道:“你见那个梅花是根朝上的?”黛玉道:“这谜还玄妙的很呢!是冬天里的什么?天上下来的雪吗?”紫鹃大笑:“有点意思,可不对!” 贾母听了,想想,忽然笑道:“是冰溜子!冬天房檐下挂一排!” 紫鹃笑道:“对了!老太太嬴了一颗枣!”几人点头祝贺老太太。 贾母更高兴了:“我出一个:‘浅钓渊波度若时,登山越岭去寻枝。 专务稼穑为活计,且看牛郎走的急。” 宝玉知道这谜是哪本书上现成的,可为了让老人家高兴,几次猜错,直到最后才一句一猜:“是渔、樵、耕、牧吧?”贾母更是喜欢,忙将四颗枣儿拨给宝玉。 黛玉道:“我也学老太太出个四字谜吧: ‘三人同日去观花,百友由来共一家; 禾火二人同饮酒,夕阳桥下两倭瓜。” 贾母知道这也是现成的,点头笑道:“是春、夏、秋、冬吧?”黛玉点头。 紫鹃道:“我也出个四字谜: ‘一更二更不见月,三更四更下大雪, 柿子五月吃不得,想吃梨儿到八月。” 黛玉猜道:“可是黑、白、青、黄?”紫鹃点头。宝玉机灵一动:“我也出一个: ‘松柏潇潇竹林悲,天母婆婆伤心泪。 霹雳一声震乾坤,金光闪闪满天地。” 话未落地,黛玉已想起那一夜,叹气道:“是风、雨、雷、电吧?”宝玉点头。 黛玉又道:“我出个俗些的: ‘立也是坐,行也是坐; 坐也是坐,卧也是坐。” 贾母道:“立也是坐?行也是坐?这是什么?”紫鹃道:“卧也是坐?坐也是坐?是不是石狮子?”黛玉问:“他会行吗?”宝玉道:“是什么虫子?”贾母心里一动,道:“是金蟾!外边有蛙叫,你妹妹便想了这个谜。就套这个谜我也出个: ‘立也是卧,行也是卧, 坐也是卧,睡也是卧’。” 几个人猜了半会儿,还是宝玉猜出:“是蛇?”贾母点头。 宝玉笑了:“我也套这话出一个: ‘坐也是行,行也是行, 卧也是行,睡也是行。’” 紫鹃猜道:“是鱼吧?”宝玉点头。众人都说有趣。 紫鹃笑道:“我也套姑娘这谜出一个: ‘立也是睡,行也是睡, 坐也是睡,睡也是睡。’” 众人猜了半会子猜不出,宝玉皱眉问道:“是石头做的什么?石狮子?”紫鹃摇头。 可提醒了黛玉:“可是庙里的神像?” 紫鹃笑了起来:“对了!你看庙里的神像,有坐的,有行的,有立的,也有睡的,可那个是醒的?会说话问的?”众人笑了起来。 贾母忙止住:“别这么说,神佛会怪罪的。” 宝玉笑道:“我们都是地行仙,谁敢怪?” 黛玉因无事,正将头上那银簪佛珠拿在手里玩,听老太太和宝玉如此说,心里便暗念:“我想知道神仙会不会怪?”然后往那孔里瞧,却见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已冲着自己张咀大笑!黛玉忍不住也笑起来,对众人说:“神仙谁见过?什么样?咱们不管他,只管乐咱们的!” …… 猜了好一会了,各人数自己的枣儿,唯紫鹃的最少。紫鹃不服气:“我不会写诗,不曾读书,可听姑娘读书念诗也听了不少。就试一试。是猜四个人名。你们听好了: ‘天寒音讯无,红梅扑鼻香, 画中比翼鸟,白绢说故乡。’” 众人寻思,宝玉已猜出了两个,为了让紫鹃开心,东一个西一个乱猜。猜错五六个后,点了:“第三个是鸳鸯?”紫鹃笑道:“猜出一个不算!”贾母也道:“我也猜出第三个是鸳鸯。”黛玉便给贾母耳语。紫鹃大笑:“你们说悄悄话!”贾母忙笑道:“不是悄悄话。是我记不清那些丫头的名!哈哈”紫鹃问:“那您猜出来了?” 贾母便搬着手指猜:“第一个,是你姑娘的丫头雪雁;第二个是宝玉的丫头袭人;第三个是你鸳鸯姐姐;第四个是你大奶奶房中的素云。对吧?” 紫鹃拍手笑道:“还是老太太,一猜就对!这些都该给您老人家!” 贾母非常高兴:“玩嘛,就是为了开心。我又不大吃枣。我这枣不少,我也出四个人名谜让你们猜。” 众人笑了:“我们三人看谁有这个福气!” 贾母便念道:“牛毡驼篷汉家女,沙落菊败满地金,冤案大白由来谁?全凭为民解悬人。’” 几个人都真谜住了。东猜西猜就是猜不出来。惹的贾母笑的合不住嘴。 宝玉终于猜出一个王昭君。贾母点头。 紫鹃猜最后一个是包公,贾母也点头。 “还有两个”,那仨都盯着黛玉。 黛玉笑道:“老太太把人难住了。第二个可是黄盖?” 贾母点头:“宝玉还有一个!” 紫鹃在旁边念叨:“‘冤情大白由来谁?’谁冤呢?谁屈呢?” 宝玉心中一动:“可是楚大夫屈原?” 贾母点头:“对了。可你们谁都没猜全,这枣怎么分?”大伙都笑了。贾母看天已晚,怕耽误明日的事,想想说道:“这么着,我再出三个,你们一人猜一个,这枣我分三分,每个人都猜着了,各拿一份,如果两人猜着,就把没猜出的那份分给这两人,如果两人没猜着嘛,只好三归一了。可不能使眉弄眼!” 三人都说好。贾母便说:“第一个,打一用物: ‘因思故园亲,身弱瘦如柴, 若得团圆日,不觉泪满腮。” 那仨满屋乱看,还是紫鹃机敏:“是伞吧?”原来他看见门后正挂了一把破雨伞。 贾母点头:“该第二个谜了。两个玉儿给我听着,打一古语:‘打起黄茑儿!” 两个玉儿互相看看,又问“第三个是什么?”贾母笑道:“自鸣钟!” 宝玉问:“打什么?”贾母道:“还是一句古语。这两句都是古书上的。你两都教学生,什么《四书》《琼林》,一定会想起来的!” 黛玉一双葱烟眉皱了半会儿,笑道:“‘打起黄茑儿’可是说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贾母点头:“猜的好!宝玉,看你的了!” 宝玉点头苦思冥想:“自鸣钟!”想起自己那快怀表,当月也陪葬进了棺内,此时就在怀中,取出看看,嘴里还念叨:“自鸣钟!”打了几个圈还是想不起来。一时肚子疼起来,忙忙找了几张草纸出去了!一屋子人大笑起来。 贾母笑道:“真真是的!依旧是小时候的性子!” 黛玉捂嘴笑道:“呆会儿,我要给他再出一个谜!” 不一会儿,宝玉回来了。笑道:“老太太,您说的‘自鸣钟’我猜是不是《易经》上说的那句‘待时而动’?” 黛玉笑道:“可是在茅坑想出来的?”贾母笑了起来。 宝玉不理黛玉取笑,对贾母道:“老太太这三个谜都会有意思的。老太太放心,我们不会忘那个家,虽不想‘一鸣惊人’,可还是要‘待时而动’的!” 贾母点头:“是这个意思,咱们贾门两府天塌了……,只剩下你一个了。我还想靠你……指望你能补补这个天哪!……”贾母心中泛起一股辛酸泪。 黛玉忙笑道:“快别这样!我还有一个谜让他猜呢!宝玉,你听清楚了: ‘小子命薄,生的粗恶。 文章断绝,丹青难涉。 世人常找,片剪块割。 粪土同伴,后门净客。” 谜未说完,宝玉已笑了起来:“俗不可耐,俗不可耐!” 黛玉接口:“难道你我不是大俗人?” 宝玉见贾母不明其意,便笑道:“别理他,他是取笑我呢!”贾母问:“怎么是取笑你呢?”宝玉实在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老祖宗是一他我…说是…刚用的手纸呢!” 贾母细细一想,“啊”了一声也笑了起来。黛玉紫鹃已笑的直不起腰来了。 贾母指着黛玉:“唉呀呀!我的林玉儿,你怎么这么淘气?”众人更是笑成了一团。 黛玉笑道:“宝玉总算猜出来了!”指指那枣,贾母想起,忙把分好的枣先让宝玉挑一份,剩下的给了黛玉主仆二人。宝玉一个一个枣看过去。 贾母又悄悄塞给他手里一个特大的。 宝玉拿过来就咬了一口,“嗄嘣脆”,还特甜。直赞:“好枣好枣!” 黛玉早看见了贾母的小动作,又见宝玉的这副样子,便粗着嗓子道:“宝玉,可别偷着吃,我们不会抢。……吃慢点,别把枣核吃到肚里去!枣核吃到肚里,那小子可没法替你净那客了!”话末落地,宝玉已喷了一桌子。紫鹃跑到门外笑弯了腰,贾母指着黛玉:“你…你…”也忍不住大笑起来。一个个开怀大笑。尽情地笑。 这可真是“乐农家,农家乐。 红门怎及寒门乐? 门生乐,乐门生, 先生更比门生乐!” 欲知后事,请阅下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五回 祸福伴祸福 欺镇小贼到 奇怪真奇怪 救家大风来 且说刘家镇十来个蒙生,因师母借那佛珠窥得了京师童试之题,不但全考上了童生,而且都在前二等内。更让人吃惊的是,第二年春闹,四个童生又考上了秀才,就在同年秋闱,又都中了举,而且都在前五十名以内。当然,也是师母佛珠之助了。京师报喜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送走一队又一队。四举子忙的接报还礼,吃酒设宴。各家又改换门厅,瓦房家院一座座起来了。当然,林石毅之名也传开了。上门求学的书生秀才络绎不绝。直到此时,二玉才惊慌起来。这死人复活,教书授徒,更何况贾门两府之罪名还没有赦免,……这可都是欺君大罪呀!可此时还得硬著头皮招待四方来的举子。当然还是那颗红佛珠儿在壮胆!佛珠之事,黛玉给宝玉说过,可宝玉因什么也看不见,也就不相信,黛玉也就不说了——就连窥题之事也没说。所以除了黛玉自己,谁也不知道。黛玉想知道自己如此尽力教书会有什么结果?可几次看那珠儿里又总是三个字:“三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自认是好事。要收徒没有大些的院落是办不到的。于司吏和张员外商量,想为自己儿子参加会考做准备,又见二位教授也确实好,就劝导着将林石毅右邻两家——刘翁本家兄弟刘黑牛刘石头的院子房屋全买了,并又扩出去了一亩地,改建成了一个房屋齐全林荫齐整的小书院。又留刘黑牛刘石头两家夫妻在书院里烧水做饭,照料学生。那二平于明又出钱在京中买了上千册书,放在了书院内。 从此,关帝庙书房依旧传出孩子们郎郎的读书声;镇南小书院秀才举子们读书写字,吟诗作画。一时间,刘家镇就是再穷的人家,也千万百计要让娃娃们念书。刘家镇多少年贫寒冷落,如今红火了起来。各方学子落脚书院,小镇上也有了酒馆饭馆,更有了卖文房四宝,衣袜鞋帽的小商小贩……可直是热闹极了。 刘家镇热闹,林家院子更热闹。不光各方上门求学的书生叩拜多,就是自家人也多了起来。秋闱后,在京中举的贾蓝宽待了众亲戚后,便特来给贾母报喜。李纨母子同行,并将鸳鸯素云两丫头也带来了。看到是二玉在此服侍老人家,并主持刘家镇书院,岂能不吃惊?明白原由,更加叹息不已。可贾府两门之罪名还在,不能声张,依旧以姑舅相称。贾母想起流刑在外的几位儿孙和媳妇,又是泪水凄凄,众人也无不下泪。幸有张二平等四举子来与贾蓝拜同年。述说几句后,宝玉命贾蓝去拜见于司吏。 自刘家镇中了四个举子并十来个秀才后,又办了书院,想到日后还会有人中进士,当大官,于司吏觉得自己脸上十分光彩,乐的天天合不上嘴。这会儿正商量要在镇上请戏班子唱几日戏;日后还要修大路……见张二平于明等四举子带来了说是林先生的姑舅侄儿,也是新中了举的京里来的一位公子来拜见,忙命女儿山燕斟茶待客。自己邀张员外与贾蓝说话。 可惜于司屯乃一山镇俗民,张员外更是如此,三句话过后,便没词了。几个坐着十分尬尴,山燕见父亲不会待客,众人又如此,忙搭茬与举子们说笑。山燕指着张二平于明道:“刘家镇的举子们,你们举在哪?如果不是先生师母举你们,你们自己能举的起自己吗?……” 说的举子老爷们笑了起来,于司吏张员外点头:“对对!吃水不忘挖井人。日后不能忘记林先生和林师母!” 山燕又笑道:“你们中举人,好让我羡慕。我也想着哪一天也去考秀才中举人,当个女举人!……” 于明忙笑道:“来了客人,你还是这样说。是不是怕人家把你当成了哑巴?” 山燕偏偏嘴:“怕什么?今日我要出几个谜要你们猜。猜出了拉倒,猜不出了,就把你们的功名让我一半,也算我没有白陪你们!” 刘家镇的四举子都笑了:“试试,看你能出得了什么谜?” 山燕道:“想什么出什么,你们就猜什么。我先讲个故事,谜就在故事里。你们猜猜看:“有一伙酸秀才,……” 二平忙问:“谁是酸秀才?” 山燕一噘嘴:“谁乱说话谁就是!” 众人哄地笑起来。二平不敢言语。只听那山燕说道:“这伙秀才走在京师街上,东摇西晃了半日,肚中饥渴。便走进一家饭馆吃饭。店小二颠颠地跑来问‘客官,吃点什么?’几个酸秀才自持才高八斗,可口袋里却没几个子,便装作不屑一顾地样子说:“我们要吃的几样菜,只怕你们没有。“店小二奇怪地问:‘你们要吃什么?’“秀才们互相挤眉弄眼,一人一句地说: “‘不要肥,’ “‘不要瘦。’ “‘不要骨头,’ “‘不要肉!’ “‘能凉拌,’ “‘能调炒。’ “‘再烩几碗各人尝。’ “酸秀才一阵酸说,听的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问。便跑到后堂给老板说。” 山燕问众人:“你们知道那些酸秀才要的是什么?”众举子互相看看,不知所云。 山燕也不催促,继续往下讲:“那老板听店小二一说,就明白了,让小二端了几样凉拌调炒的菜送上去,又一人一碗汤。那秀才们一看,连连说对。“秀才们吃完饭,小二来收帐,秀才问多钱?小二笑嘻嘻地说:“我们掌柜的说了:‘不要金不要银,不多不少铜板数: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加八八加七,九个十个加十一!” 几个举子听着山燕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串,便如坠入云雾中去了。 山燕见举子们答不上来,便大笑:“哈!难住了!怪可怜的,干脆我再出个简单的吧: ‘文东武西。’” 二平笑道:“是个‘斌’字!” 山燕道:“吴头楚尾。” 于明唉了一声:“也太简单了,是个足字!” 山燕鼓掌笑道:“难的你们猜不出来,简单的,你们又看不上。那我就出一个半难不难的: “灯下金钱卜落,天夫无人是谁? 春尽人日已散,欲罢何能自由。 吾心无口难言,掐指已到交头。 即皂岂能清白?苦心无儿尽孝。 仇家无人哪找 ?古头草尾田心!” 几个举子又瞪起眼来。贾蓝初次来于司吏家,不免拘于言辞。这会儿也在寻思。 山燕更得意了:“可惜了,可惜了!举子老爷,文曲星大人们!”几个举子面红耳赤。 贾蓝笑道:“姐姐别急,我猜:可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十?’” 山燕一拍手:“对了!这位才是真正的举子老爷呢!”众人恍然。 山燕又道:“我再出一个:‘奇怪奇怪真奇怪,猪儿把那帽子戴!’” 众人又不言语了。 别看山燕识字有限,读书也不多,出的这一些谜看似简单,却十分刁钻古怪,竟然几次将一群举子们难住了。见一屋子举子尬尴,于司吏笑道:“算了,以后有时间再猜吧!” 贾蓝却笑道:“姐姐出的谜很有意思,这会儿我给姐姐出个谜,你试试猜,可以吗?” 山燕红了脸:“当然!” 贾蓝便笑说道:“我也讲个故事,谜也在里头:‘有一伙贼偷东西,偷到一卷布,大家分赃,可怎么也分不匀。为什么呢?因为那布每人分六尺,就多出六尺;每人分七尺就少七尺。现在就问你,布有几尺?贼有几个?” 众人都说有趣。山燕便搜肠刮肚地寻思。二平笑问:“山燕也有猜不出的时候?”山燕瞪他:“你猜猜试试看!”二平道:“我啊正在猜!”众人都笑了,也都寻思。不光举子,就是于司吏张员外都在有指细算。结果还是张员外算出来了:“举子爷,是不是这样,布呢,有八十四尺,贼有十三个!” 贾蓝笑道:“对了!”别人尤可,可山燕觉得有点掉面子。说道:“本来,我也快…,举子老爷,重出一个。”贾蓝见他满面羞涩,更显的人俏丽可爱,不免有些动心,也觉好笑,想了想道:“那我再说一个: ‘四张口,有头有尾。 四张口,无头无尾。 四张口,有头无尾。 四张口,无头有尾!’” 山燕寻思半会儿,笑道:“猜出来了:是申、田、由、甲四个字,对吗?”贾蓝点头。 山燕笑道:“再出一个!” 贾蓝笑着点头念道:“纺织苦,纺织苦。 农妇忙忙牛掘土。 仓房稻麦待炊煮, 也识纺织苦。打一鸟名。” 山燕想了一阵,忽见父亲使眼色,不出声,可嘴唇动着。明白了:“是布谷鸟?” 贾蓝点点头笑道:“姐姐猜的对。” 众人一阵大笑。因天不早了,贾蓝要告辞,众举子也都告辞出来各自回去了。 于司吏送走贾蓝后,回到家里,见山燕收拾桌子,便说他:“一个女孩子家,跟人家举子争什么?” 山燕笑道:“举子老爷有什么了不起?都是林师母的徒儿!我若是个男子,我一定要去考!我不过出了几个谜,就把他们难往了!” 于司吏问:“你那谜是你编的?”山燕道:“有刘二伯的,有我们几个女孩儿编的!” “怪不得稀奇古怪。你还老和二平闹!” “我就是不喜欢他!你们也没说就是啊!” “念了几本书,你就眼高了?”正说着,于明也回来了。也说他:“你呀,小山燕!人家刚来咱家,怎好与你丫头片子争强斗胜?是难我们呢?还是难人家呢?” 山燕奇道:“他猜出来了?” “他不会去请教师母?” 几个人正争论,山燕的母亲带着于亮回来了。一进门便慌慌张张地说:“老头子,你知道不?有一伙贼从山西过来了,到处打家劫舍。今日大白天,把南家湾王员外家抢了!还杀了好几个人!咱们只怕也不保险了。中了四个举人,外村外镇都眼红,说不定哪天就来了!妈妈呀,这可怎么好?先耒一定会冲着你这司吏来呀!”越说越害怕,浑身抖成了一团。 原来,于妻带着小儿子于亮回娘家去了,在回镇路上听见这事,忙忙地赶回来报信。于司吏前几日已听说有贼之事了,只当是闲话,今日听妻子这么一说,也吃惊。心说刚说贼,贼就到,就那么准?可不管真假,这一镇几百口子人的性命可不是玩笑!没有贼,山里还有狼!想想满镇会使刀枪的不过十来个,镇南边北边都是大路——原来的土围子早没有了,而且人家稀少。镇南刚建成的小书院,一群小书生只怕连刀也举不起来。那林先生一家更多是妇道人家……。想到这儿,更是心慌。便去各家各户安顿。满镇人听说此一事,一个个胆战心惊,磨刀擦抢,猎户们取出了铁叉钢夹,各家又忙着修门垒墙,……于司吏又来到林先生家。宝玉黛玉贾蓝听说此事,也惊骇起来。陪着于司吏去书院各房各墙各大小门看了看,给书生们安顿。 那伙书生中便有南家湾王员外之子,听此事半信半疑,要回家去看,被于司吏喝住:“今晚谁也不许出去,等明早打发几个人送你回去!”王书生不敢言语,众书生各个胆战心惊。于司吏心中着急,打发人去叫来了王狗屁儿的爷爷——那王老汉虽年迈,可年轻时在行伍里十来年,会些刀枪棍棒套路,在这刘家镇是数的上的。王老汉听于司吏说此事,也诧异。此时书院还有两位即原房主刘黑牛刘石头二家,房卖了,于司吏又留两家夫妻烧水做饭,看护书院。于司吏请王老汉住在书院里同那两家的男人一起轮流看护书院,听着南边大路动静。 王老汉果真去家拿来个大铜锣,带来了自家的那条大黑狗。小狗屁儿不放心,也跟来了。于司吏又到镇北边安顿去了。宝玉黛玉并贾蓝在书院安顿了书生几句,出来,就见满街人忙乱,尤其镇边的,院墙不高的,都忙着给墙头压荆棘,压柴棍。回到自己家里来和李纨商量。也学镇上人往墙头上架荆棘。只可惜都是侯门出身,这样的活,就是他们的丫头也不曾干过!结果,贾蓝的衣裳挂了个洞,李纨手上扎了个剌,素云的绣鞋踏进了泥坑——就连来这一年多的宝玉黛玉和紫鹃,此时也是泥土满面满身。黛玉见李纨扎了刺,疼的直咧嘴,忙找针挑。 李纨看看泥土满身的林妹妹,又由摇头叹息道:“你真是我的林妹妹吗?若不是老太太在这儿,我怎敢认你?想想大观园里的那个林妹妹,那个哭、那个娇、那个懒、那个病!那是你今日的模样?” 贾母见众人忙乱,只留了鸳鸯陪自己,知道有大事,心中也惊怕。这会儿见李纨黛玉姊妹两说话,便过来看着二人挑刺。听李纨如此说,便也叹道:“人呵,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你宝兄弟林妹妹,当日在府里,绫罗绸缎,苏绣川绣,外国贡品,都是一般官宦人家也没有的高贵 ,就是那头上的首饰,也是金钗玉簪,少有的奢华;吃的更是贡米皇粮。可今日?布衣布裙,粗茶淡饭,……” 老人家又伤心落泪了。李纨黛玉忙劝。 刺挑出来了,黛玉留李纨陪老太太说话,自己带鸳鸯和素云为李纨母子安排休息。 因事变,几个人全挤进了三间上房房里来了。安置完,二玉又去看看书院,才回来休息。 天已三更了。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京兆府衙打发快马给于司吏送来口信:“有匪贼成伙滋事,四处烧杀掠抢,各地官吏百姓,尽力谨慎防犯。”于司吏更加着急,将镇上会刀会枪的人都叫去操练。书院里那王秀才让黛玉打发于明和王新鹏骑马陪送回去了。刚过晌,小狗屁儿赶回来报信,果然王秀才家遭劫,在家人尽死。于明留下帮着王秀才料理丧事。还说京尹打发人看过,说土匪不下二十个,而且京师附近遭劫的已有十来家了。官府正在寻找这伙土匪的窝呢。消息一会儿就传遍了刘家镇,为这里的人们更添一层慌恐。书院的书生们更是惊慌,家近的回去了,家远的坐立不安。幸有黛玉严辞斥责,布置功课重压,才分散了一些心。 连着十来日,并没有什么事。这天,李纨并宝玉黛玉服侍贾母吃罢饭。因无事,一家人坐在一起说闲话。 贾蓝这几天,天天见山燕,心中不免有动,念了几百句:“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可说不出口。见机会,便提起那天山燕出的几个谜,至今没顾上猜,便说给贾母听。贾母也觉得有意思,也猜起来。众人左猜右猜猜不出来,笑声不绝于耳。宝玉见众人高兴,便要去叫山燕来揭谜底,黛玉拦住:“这是什么大事?明天再问。咱们来这儿一年多了,也玩过猜谜,何不让他们也猜猜?”二人便将过去的一谜说给李纨母子并丫头们听,又是一阵欢笑。尤其是紫鹃学黛玉说的那“小子命薄…”的了谜,笑倒了一家主仆。 贾蓝又学山燕说地那个字谜:“奇怪奇怪真奇怪,猪儿把那帽子戴。”大伙儿想来想去猜不出来。宝玉在桌上写了画,画了写,都说不通。大家更觉得有趣。等大伙儿笑了半会儿后,紫鹃才慢悠悠地笑道:“我知道是什么字。山燕跟那几个女孩子在这儿给他哥哥当伴读时就说过了。”黛玉问:“是个什么字?”紫鹃笑道:“我念一首诗,你再猜:?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腊酒豚。 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李纨笑了:“我己知道了!没想到紫鹃丫头也能说几句诗了!” 紫鹃笑道:“受姑娘指点,也学了几句。可学不了我们姑娘的那韵味!” 黛玉也已明白是什么字了:“那日我给他们讲这首诗时,专门教过一个字,讲了字的意思!” 贾母问:“到底是个什么字?”紫鹃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贾母一见,仔细想想:“对!‘家’字不是豕上戴帽鸣?”说完笑起来。 鸳鸯笑道:“我们不识字猜不出,也没什么说的。就连林姑娘宝二爷都没猜出来,可见这谜说的巧了。”李纨问:“山燕可是于司吏家的女儿?”黛玉笑道:“对。人不但长的好,心灵手巧,这会子又识了几个字,学会几首诗,更显灵利了。他爹妈把他当宝贝似的。” 贾母笑呵呵地说:“那女孩儿虽长在这小镇里,可模样不比城里谁家地差!我早就盘算着把他说给蓝儿。只怕蓝儿不愿意。” 宝玉笑了:“山燕是不错,张员外一直想给他家二平,可山燕又不愿意,所以一直没订下来。如果蓝儿愿意,明天我就找人去问问?” 贾蓝心中喜欢之极,可脸红耳赤,讪汕笑道:“这事?你问我母亲,由他做主。” 大家更笑成了一片。贾母笑道:“还是蓝儿老实,那似他宝叔叔!” 满屋子人更笑着瞧宝玉夫妻两。宝玉讪讪笑着不言语。黛玉可不依了。红了脸,噘着嘴儿走到老太太跟前坐下说:“老太太取笑我们俩干什么?在府里的时候,宝玉有父母做主,我有谁做主?生生死死由我自个儿听上天的安排呗!后来我们死了,被装进棺材,送进那个庙里……。不知怎么又活过来了,从棺材里爬出来。那天,打雷闪电,下着瓢泼大雨,可真可怕……。我们便孤身无依,没吃没喝,无处藏身!想回府,可怎么敢回去?众人还不把我们当鬼吃了?…尤其是我,谁能眼明?……”说到这儿己落泪满面了,终于伏在贾母怀里大哭起来。 贾母搂着他笑道:“说笑就笑,说哭就哭,真正还是我那大观园里的林丫头!你那小性儿脾气就不能改一改吗?” 李纨也笑了:“老太太,林妹妹要改了这脾气,就不是林妹妹了!不过人更水灵了,也更机灵了。人说女大十八变,林妹妹芳龄十八不正是大变之时吗?”又扶起黛玉:“别恼了。老人家逗你呢!”又指那头发中的那佛珠道:“我总觉得你那珠儿十分奇怪,让我瞧瞧。” 黛玉忙取下来,正要递给李纨,却觉珠几发颠,忙往珠孔里瞧,只见孔内显出一群杂乱的人马。不由大惊:土匪果然来了!李纨见他发呆,忙问:“怎么了?”黛玉忙摆手:“你们听!”果真听见很远传来了马蹄声。众人都紧张起来。黛玉忙命众人扶老太太进里屋安顿着准备睡觉,将灯吹灭。自己要出门,宝玉拦住:“你别去!我去看看。”黛玉说:“咱们一起去!”两人奔出了大门。 此时书院的大黑狗已叫起来,顿时满镇狗叫成了一片。锣响了,男人们一个个拿着刀枪棍叉站在街上,准备撕拼。王老汉手持大棍立在书院门口,身后站着小狗屁儿。全镇人吵犬吠,乱成一片。 黛玉又拿珠儿看,只见孔内众贼清晰,足足有三四十个。刀锋棍长,还多是快马。想想村镇里大多是庄稼汉,岂是贼的对手?这一村的人,自己的这个家!想到这里,黛玉回到院里,合掌奉珠,冲着寒月,合目暗念:“珠儿,你即能告诉我贼来,能不能帮我将贼赶走。刮一阵风,让他们人仰马翻,刮的远远的。不过千万不要伤人性命。再想法把哪个贼头儿抓住!” 刚念到这儿,就听树叶沙沙响起,大风骤起,飞沙走石。月亮没有了,乌云盖过来,凄厉的呼啸掠过天空。黛玉心中吃惊,又瞧着那珠孔念叨“你为什么这样灵?”却见孔内闪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拿着一个雪白的佛尘,合掌冲自己含笑施礼。 黛玉己见了几次这姑娘了,可总弄不清是谁,今天又是个无可奈何。只得说道:“那我只好替全镇的人谢谢你了。” 此时,天地已是一片漆黑,狂风呼号,树枝树叶满天飞舞,沙土打着转飞上天,又扑向镇外。满街的人被刮回了自己家,就连狗也由狂吠变成了怪吠——被刮的四处乱躲。宝玉奔回来了,黛玉关上大门,两人回到屋里。屋里一家人正着急,黛玉笑着安慰:“这么大的风,那些强盗不被迷眼才怪呢!” 贾母听着门外呼啸的风声,也就放下了一颗心,各自安歇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六回 贤师生绕梁连句 老农夫难倒秀才 一夜安睡,无事。 第二天一早,宝玉贾蓝便走出大门。只见刘家镇枯叶枯枝,石头瓦片到处都是,满街人在议论土匪来了,又被风刮跑了。于司吏带着王老汉爷孙刘黑牛刘石头和几个拿刀叉的村民,往南边走边看。小狗屁儿那大黑狗奔在前边。宝玉贾蓝也就跟着于司吏顺大路一块往南来了。走出三四里路,就见路上乱扔着刀、棍、枪、棒,还有头巾衣裳鞋子。马蹄印杂乱一团。又走了一会儿,满地更是刀枪乱撂,衣物遍地。于司吏笑道:“苍天有眼!若不是这场风,刘家镇不知会被这伙贼弄成什么模样?可那风也太厉害了,也不知道把那伙贼刮哪去了?” 大伙东张西望。忽然大黑狗叫了起来,小狗屁儿一眼路边一个大粪坑旁边的草丛里爬着一个人。于司吏忙顺路下去,还没到跟前,就嗅到一阵奇臭。细看那人,粪便满身满脸,人也昏迷不醒,便先捆绑住,又找水冲了冲,找了个箩筐要抬回镇,就在书院里当着林先生夫妻并他们的学生,刘家镇许多百姓面审问,正是那伙土匪的头儿名叫胡虫。于司吏便带人将那贼首送到京尹衙门去了。官府因此破了此案,不几日,就把那人押在菜市口斩首示众了。 刘家镇捉住贼首,立了大功,又出了四个举子,还新办了小书院,官府特免了刘家镇三年税。而学部不但拨了百两白银与书院使用,给书院送来一千来册书,还另给林石毅专立了月俸一两。这可真是锦上添花了。刘家镇人人欢喜,当然最高兴的是林先生夫妻二人了。有了月俸,手中必竟阔绰了许多。倒是贾母见二玉为有月俸高兴,心里暗自悲伤——当日荣国府大点的奴才月钱都在五六两上说话呢,大丫头月钱二两的也有十来个,何时把那一二两银钱看在眼里?可怜荣国公的孙儿却为了一两月俸,高兴的四处谢客呢!可荣国府如今能拿月俸的,就只有他一个了!若大的一个府,如今全没有了,儿孙们流刑十年哪。 刘家镇又侦恢复了平静。农夫种地,妇女养蚕纺纱织布,举子们童生蒙生们用功读书,写文章。秋去冬来。转眼到了年下。今年日子胜过往年许多的刘家镇的人,为过年过的更热闹些,专门去京城请来一班小戏,就在正月元宵连演几日戏。 消息传开,四周村镇百姓都赶来了。不等到十五,刘家镇已是热闹的不得了了。戏台就搭在关帝庙外。到十三开戏那天,于司吏专门把贾母、李纨及林先生夫妻,贾蓝和三个丫头请到专搭的小棚子里坐着看戏。满镇人无不感激林家小夫妻的,所以见贾母带众人来,都笑着让贾母等入座。贾母谦让,瞧见年纪已过了九十三岁的赵老婆和另过两个与他年纪不差上下的老妪,拉过来坐在了一起。 戏开场了。一连三天,白天晚上,文武净未旦丑都有,有三国水浒中故事,有神佛道家的故事,有帝王后妃的故事,更有才子佳人的故事。唱的好,演的好,连贾母李纨这些常看戏的也感叹不已。 戏演完了。戏班子走了。四邻八乡的百姓也依依不舍地回去了。可年还没过完。刘家镇依旧请客吃酒,一家接着一家。林先生更是接应不暇。为了还礼,林家夫妻在自家院子里也设了几桌酒席,于司吏张员外夫妇,四位举子,书院没有回家的三位秀才,几个童生和他们的家长,小狗屁儿爷孙,赵老婆等几个老妪,还有那书院两个旧房主都被请来吃酒。 贾母陪着几个老妪女家眷坐了上席,宝玉贾蓝陪众男客,又邀几个女徒儿帮黛玉上饭,李纨带着丫头们在早灶房做炒。京城的手艺,乡下少见的菜肴,上好的坛酒,加上这里的山梨核桃等干果。配制的精巧别致。席间,饮酒说话,一院子笑语喧哗。 老妪女眷围着贾母说话,书生们说文论诗。不免要提起戏来,都说演的好。 黛玉听他们说话,总觉得自己的学生言辞远不如蓝儿,情知自己的学生能中举,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且学生们生在乡间,必然受限。便要借此机会,要让自己的学生开开眼。自己过来与贾蓝笑道:“蓝儿中了举,文才一定好。我出几个联,你对对。” 贾蓝点头。 黛玉道:“就以这几日的戏为题。听好了:‘有声画谱描人物,’” 贾蓝道:“无字文章写古今。” 黛玉点头:“借虚事指点实事,” 贾蓝笑对:“托古人提醒后人。” 黛玉笑念:“离合悲欢事,” 贾蓝忙对:“抑扬褒贬心。” 黛玉急念:“古人离合悲欢事,” 贾蓝楞了一楞,对道:“今日抑扬悠褒贬心。” 黛玉笑念:“观台上古人离合悲欢事,” 贾蓝笑对:“笑人间今日抑扬褒贬心。” 宝玉赞:“对得好!” 黛玉道:“是不错。”又指张二平于明四举子“我再出,你们和贾蓝任由谁对。今日谁能对的多,对的好。我见什么出什么。我要看你们这些举子的真才实学。”又指小狗屁儿和几个小童生:“你们要注意听,对你们日后功课必有益。”而后念道: “曲是曲也,曲尽人情愈曲愈妙,” 贾蓝想了想,让二平等对对,众人直摇头,便念道:“戏其戏乎,戏推物理越戏越真。” 黛玉点头:“好!再对:‘胆肝照人如雪色,’” 几人寻思,二平忙对:“肺腑学子似春花!” 黛玉点头,又念::“刻意为文宜善变,” 于明忙对:“平情应物不须雕” 黛玉点头:“是这个道理。你们四人文章里常有死板硬域拽的感觉,所以要‘平情应物不须雕’,文章不达练,再硬刻生雕便容易闹笑话!” 二平等四举子都恭身说:“是!” 黛玉笑道:“纸上得来终觉浅,” 赵云山忙争对:“心中悟出始知深。” 黛玉点头:“对的好!有意境。那月我想起一联,觉得十分好笑,请你们对对: ‘有出头暂且居于人后,’” 因不知所指,几位举子都不言语了,那几个秀才童生们更是瞪大了双眼。 黛玉解释道:“那天,我看戏埸中成千成百的人,有高的矮的。人们却乱喊,让高个往后站,别挡着别人。”众人都笑了起来。 李庆林笑着对道:“能立足不妨混在众中。” 宝玉黛玉都点头。 宝玉道:“这种对子比较难对,却十分有趣。我出一联你们试试对一下: ‘你也挤我也挤,此处几天立足地,’” 众人听了也笑了起来,只是说了几个,怎么也对不上。 李纨本在厨房帮丫头们弄饭,听见对句十分有意思,便出来了。这会儿见众举子几次都对不上,心中技痒,忍不住笑道:“真正是当了先生了,尽出这些刁钻古怪的联儿难这几个举子爷们。我替他们对:‘好且看歹且看,大家都有下场时’!” 听这下联,满院人都笑了。 李纨又指二玉道:“我也给你两出几联,你们试试的才学!听好了: ‘戏场小天地,’” 黛玉应声对道:“天地大戏场!” 李纨:“金樽到外玫瑰味,” 黛玉:“玉碗盛耒琥珀光。” 李纨:“寒香嚼的成诗句,” 黛玉:“新月邀将入酒杯!”众人拍案叫绝。 李纨笑笑并不放松:“犊卧野门寂,” 黛玉也不敢轻视,对道:“雁飞秋稻香。” 李纨又道:“稼穑艰难思古训,” 黛玉:“田畴易治收农功!”众人叫起好来。 李纨笑道:“没忘了小时候吧:‘潇湘馆 竹雨松风琴韵’,” 黛玉叹气道:“稻香村 茶烟梧月书声!” 满埸人更是叫好起来。赵云山问道:“师母,您是怎么想出来的?” 李纨笑道:“你们师母书读的多,咀又巧,不过今天我一定要难住他!”又笑念道: “槐村千年变鬼木,” 黛玉寻思半会儿笑道:“岳阳万古成丘山!” 李纨笑点头,心中佩服林妹味才智,可为了让众人更加服气,寻思再出上联。正寻思,见紫鹃抱柴进灶房,心中一动:“此木为柴山山出,” 黛玉四周瞧瞧念道:“因火成烟夕夕多!” 众举子又叫好一片。可于司吏张员外等夫妇及乡亲们早已似听天书,不知所云了。 李纨又道:“那日我与蓝儿去田里,看见毛驴在车水,老乡说是在冬灌。我见那十分有趣,便想了一句:‘水车车水,水随车,车停水止’,”说完指宝玉:“你来对!” 宝玉正听他姑嫂二人对句,早取来文房四宝,将对句一一记了下来,这会儿听嫂子叫自己对,忙对道:“风扇扇风,风出扇,扇动风生。”满座喝起彩来。 李纨笑指天上:“天上星地下薪心中心 字义个别,” 宝玉低头寻思,不着边际。忽见黛玉手指天空冲他笑。他瞧见屋檐几个家雀,叽叽喳喳,心中一动,对道:“云中雁檐前燕篱边鹌 物类相同。” 众人都笑了,连连拍案叫绝。 好一阵的舌战。满院人都光看李纨宝玉黛玉一来二去对对。学生们很受启发,但不免冷落了于司吏张员外夫妇等客人。贾母笑道:“你们仨换换别的吧!让大伙都乐乐。猜猜谜吧!咱们过年看戏吃酒,还不是为了让大伙高兴吗?”又高声对于司吏张员外笑道:“你们大伙不论是谁,都可出谜猜谜!”又指着于司吏道:“您是刘家镇的官儿,大事小事都得靠您忙活。你就先出一个吧?”众人都说对。齐对于司吏拱手。 于司吏红了脸,搓着两手,想了半会儿才说:“我就说一个: ‘有面无口,有脚无手。 也吃稀饭,也喝烧酒。’” 众人问:“猜什么?”于司吏笑道:“用的东西。”大伙儿想了半天,贾蓝笑道:“可是这桌子?”于司吏点头。又推张员外:“你也出一个!”张员外皱了半会儿眉,说道:“那我就出一个谜,猜一本书名: ‘摸着无节,看着有节。 两头冰冷,中间热火。 不是犁头,不是锄把, 年头年尾,都在用它。’” 众人左猜右猜都不对,倒是于司吏笑道:“什么书?不过是一本老黄历罢了。”张员外大笑:“对对!” 贾母又拉拉赵老婆:“老姐姐出一个吧!” 赵老婆笑道:“我?我?好!我就出一个!‘对面山上一群鹅,叽叽呱呱要跳河!’猜吃的。”众人笑了。 小狗屁儿笑道:“赵奶奶,还有吗?我还想吃几十个呢!” 赵老婆笑道:“你们都知道?” 几个童生齐叫道:“饺子!”全院人都笑了。 又请几个老妪各出了一个后,贾母请于妻。 于妻红脸道:“我能出什么谜,让张家嫂子出吧。” 张妻东看西看笑道:“我不识字,平常也说猜谜,我就出一个: ‘有时象饼圆圆,有时象镰弯弯。 有时白天能见,有时晚上难找。’” 众人也寻思,举子李庆林忽然笑道:“是月亮吧?有时大清早和傍晚都能看见,可三十、初一便见不到了。对吧?”张妻点头。贾母又请王老汉出一个。王老汉捋一下胡须笑道:“多少年没说过什么谜了!连他们妇女媳妇们都说,那我老汉也就试: ‘生在泥里水里,长在风里雨里, 扬花不招蜂蝶,金秋飘香万里。’” 众人又在寻思,不料山燕二奴几人过来笑着吵吵道:“我们知道,是稻子!”王老汉哈哈笑着直点头。又指宝玉:“林先生,出一个吧?”宝玉便笑道:“我出个字谜吧:‘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止宜在下。’”。众人都猜,忽然二平笑了:“可是个‘一’字?”宝玉点头。众人又请师母出个。黛玉道:“那我就出一个: ‘千里随身不随家, 不贪茶饭不爱花。 水火刀兵都不怕, 日月灯暗难找他!’” 满院子人都猜开了。几个都不对。还是李纨猜出来了:“是影子吧?”黛玉点头。 众人又请李纨也出一个。 李纨道:“我要难一难几个举子秀才。是一个‘回’字。猜(春秋)中的一句。” 几位举子秀才便搜肠挂肚地猜了起来。还是于明猜出来:“是‘城中城’吧?” 李纨点头。 几个举子秀才也各自出了一个迷。好容易轮到小狗屁儿。 那小狗屁儿左右看看,往大门口一站,笑道:“我站在门口,猜一个字。” 众人都觉新奇。二平道:“是个‘四’字!” 小狗屁道:“错了!” “怎么错了?小孩儿站在门口不是个‘四’字?” 于明大笑:“门口站的是看门的狗吧?”满院人全笑开了。 小狗屁儿气的两眉倒竖:“你来会变成什么?一头毛驴!”说着两胳膊乱动。 一位秀才便笑道:“是个‘因’字吧?” 小狗屁头摇得和布郎鼓一样。 贾蓝来这刘家镇两个月了,与众人也熟了。又知道小狗屁儿诙谐好逗。便笑道:“众人别忘了,‘门口’站的可是个‘人’啊!哈哈!”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见于司吏张员外不明白,宝玉醮着酒在桌面上边画边说:“这外边是个门,里边不是有个人字吗?”众人点头赞叹此谜出的好。 几个人议论,张员外忽然来了兴致,周围看了一看,也笑道:“我再出一个:‘远看有条瓮,近看有条缝!’猜一个东西。” 众人左看右看,左猜右猜,“门?”“铜馨?”“饭锅?” 都不对。连宝玉黛玉李纨也猜不出来了。 张员外自出娘胎来,还没有难们也似举子这样的才子们呢,所以非常得意,笑的闭不上嘴,脑袋摇的和布郎鼓一样。 二平急了:“爹,到底是个什么?” 张员外扎撒着五个手指头,指着屋檐下一个瓮,笑道:“唉呀呀,这么简单的,不就是一个烂瓮嘛!” 众人看见那有一裂缝的瓮,先是一楞,再仔细一想,便哄堂大笑起来。小狗屁儿正尝从未吃过的糖醋排骨,这一笑,连骨头咽进肚里,哽的直伸脖子。那于司吏笑倒了酒杯翻了碗, 洒了几位举子一身。这下更是乱成了一团,也大笑成了一团。 李纨和黛玉刚开始还忍着,最后十再忍不住躲进灶房里大笑。 几个丫环和二奴山燕早笑成了一团。好热闹的林家院儿啊! 后事如何,请看下面的故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七回 娇娥井底捞奇宝 蠢盗人前舞熊腰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林家院的酒吃完了,年也就过完了。各家各人又忙开了各自的事情。 学子们不等年过完,已忙着功课了。尤其是准备参加会考的举子们更忙。日夜苦读,练习写文章。贾蓝因黛玉强留,也留在书院了。离会考的日子没几天了。各举子家为他们准备会考的用物。而举子的先生们则忙着想法让自己的学生能通过考试。林黛玉又一次借她那佛珠儿将题弄到了手。便与宝玉联手,在书院里对自己的学生——包括贾蓝在内进行了九次考试。并告诉举子们,通过了书院考试才能去参加会考。结果,五位举子正在用功,岂有个不会之理?个个都通过了。 果然,几个举子到京中应试,无一不过关,而且都在三百名内。而贾蓝刚巧在第一百名。喜讯传来,刘家镇更不得了。四名进士回乡祭祖夸官,更轰动了八乡十六村。贾母李纨当然高兴,贾蓝中了进士,贾家又有了补天的希望。 刘家镇四举子考中进士,京府有感于刘家镇文风醇厚,又免其税赋,行文命其收缴粮款全由书院使用。又上报朝庭。圣上见报十分高兴,特授了书院先生林石毅太学府监生员的顶戴。当林石毅被四进士拥进礼部接受封赏对,贾母高兴的不得了,可又有几分担心——这隐姓瞒名可是有着欺君之罪啊。宝玉何尝不是如此?在京几日,那都不敢去,怕被人认了出来。四进士奇怪,只想是贾府之因,也就罢了。 四进士参加了殿试,封授了官职。李纨又做媒,将婶娘小女儿做了张二平妻,又为贾蓝娶了于山燕做妻。进士们出门做官去了,父母家眷也陆续跟走了。但于司吏张员外舍不得离开刘家镇,留下了。书院的秀才们依旧读书写文章。于亮、张三平、王新鹏几个加上外来的几个,都十分用功。宝玉教蒙生,黛玉教童生,忙的不可开交。贾母曾回京中住了几日,又回来了——舍不得两个玉儿。有丫头鸳鸯紫鹃伺候着几位。 这一天,贾母坐在大门口看热闹,看书生们来来往往,农夫们牵牛赶羊。听人说,地里的庄稼又要熟一茬了。心中暗想:“还是百姓好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看这华实蔽野,黍稷盈畴,真不知胜过富贵荣华,高官厚禄多少倍!想起杳无音讯的远刑儿孙,不免伤感。正在嗟叹,忽觉有生人鬼鬼祟祟往自家院里瞅,又往书院里瞅,互相使眉弄眼。贾母见二人尬尴,便注意起来。想起去年那场风阻挡住的盗贼,想起刘家镇中进士夸官,不免会引起歹心人嫉妒,说不定会招来土匪!越想越害怕,又见那两人往镇中去了,忙叫鸳鸯去给黛玉说。 黛玉听说,忙打发紫鹃去给于司吏说,命鸳鸯陪着老太太,注意那二人踪迹。自己回到屋里,取下那珠儿,想知道二人底细,却见珠孔儿显出一口井。黛玉奇怪,出门来到自家井台,往井里看。不料将佛珠掉进了井里。忙到灶房取来桶,往上捞。稀哩哗啦半会儿不见踪迹。心想沉底了?可又想檀木佛珠怎么能沉底?正在发愁,又见井水冒泡,泡中浮着那佛珠。忙下桶去捞,就是捞不上来。那珠儿好似躲着桶。累的黛玉气喘嘘嘘。又气又笑,看看那珠儿依旧在井里浮动,只好继续捞。 谁知脚下一打滑,便连桶带人掉进了井——结果人比桶重,先落水,桶又扣在了头上。 玉在井内胡乱挣扎地站住了脚,才发现水不深,只是很凉。而且桶叩的浑身痛。揉揉疼处,又定睛找那珠子,伸手去拿,却见桶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一条小白蛇。吓得黛玉忙缩手。那蛇儿两眼晴瞪的圆溜溜地昂首向黛玉吐信子。黛玉害怕之极,想叫鸳鸯,又喊不出来。那白蛇与黛玉对峙一会儿,忽钻进了水里,便不见了。黛玉怕那蛇在水里咬自己,取过那佛珠,冲那孔儿说:“快让我出去呀!”却觉水底翻浪,水却越来越浅,一会儿浅的只有半尺深了。再找那蛇已无了半点踪影了,倒是水底下亮光闪闪,不知何物,伸手去捞,却捞出了一把宝剑。黛玉拉开宝剑,剑刃锋利,剑鞘也十分华丽。再看水里还有东西再闪光,又去捞,又捞出了一柄雪白的拂尘,而佛尘上还缠着一堆乱线。黛玉见此几样东西,心有所动,好似在哪儿见过,却想不起来。又觉身上湿的难受,便又冲那珠孔说:“神仙姐姐,快让我出去啊!” 只听见有人在耳边轻声说:“挥一下拂尘!”黛玉便轻挥拂尘,只见脚下生风,耳边呼呼地,便到了井外边。而那桶那剑也都被送到了井外。回头再看那井,又是汪汪一潭井水,见不到底。 紫鹃从于司吏那回来了。见黛玉立在井边,忙问:“姑娘在那干什么呢?”过来又发现黛玉浑身透湿,一手拿着托拂尘,一手拿了一把宝剑,奇怪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黛玉打了个嗨声:“还说呢,我刚掉井里了。捞出了这几样东西。”紫鹃看看那几样东西,又说黛玉:“快去换衣服吧,受了凉再咳嗽怎么办?”主仆二人回到上屋,黛玉换上了干净衣裳,紫鹃拿湿衣服去亮晒。黛玉便坐在窗前看那几样东西。都眼熟的很,再看那团乱线,好象是琴弦。忙拿出自己的那把琴,——旧弦早已断光,这会儿一阵换好,便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乐声传出很远。 书生们放下了书本细听,贾母听见了心中伤感——多少年没听到了。 那门外牵牛赶羊的农夫们放慢了脚步,听着。妇女们忘了烧火煮饭地听着。许多人聚林家院门口来了。 黛玉弹着琴想起潇湘馆的孤独寂寞和凄凉泪痕,想起来铁栏寺的那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忽地又想起了老太太说那生人鬼鬼祟祟,琴声中不免带进了怒气怨声。 琴声传出,四周人都觉十分悦耳。正入迷,就见顺大街走来两个生人,边走边舞,胳膊腿乱摇乱摆。镇上人又笑又奇怪。 黛玉想起那大风之夜,更是怒火冲天,琴声中杀气更重了。那两人便平地翻起跟头来了。互相扯衣楸发,你一脚我一拳打的不可开交。四周人都跑到跟前来围观。琴声节奏快了,那两人更是一步一个跟头,一步互相撕一把,揍一拳。结果衣襟散了,怀里掉出了匕首绳索,几包银钱。众人看见那七首,便知道两个人绝不是好人,早有人去找来了于司吏。 那两个人,在众人面前,跟着琴,扭着肥胖的腰,鬼哭狼嚎地又唱起来了: “生来人丑心毒手狠,最不爱种地扛锄架桑。 聚合一伙鲁莽爷,每日里寻财劫货烧抢。 不认四乡爹娘兄妹,只认的金银财宝圆圆方方。 前年大风迷茫茫,大头儿京城里身首异方。 二头儿穷怒鬼忙东歪西墙,寻时寻地寻财又寻仇乡。 百般四处打探,为地是日后尽杀平荡! 要踏平这京郊山川镇乡,软脓包一夜想成豪强。 ……不知道…不知道…” 那两个人唱着“不知道”停下了动作。但张着,胳膊伸着,真好似庙里的小鬼泥胎。 众乡亲笑成了一团。于司吏便叫人上去捆绑那两人,可谁也搬不动,十分奇怪。 众人四周张望,就看见黛玉正站在大门口和贾母一块往这边张望呢。原来黛玉正弹琴,听见大门外一阵阵笑声,扔下琴跑了出来。见众人围着两个目惊口呆的生人笑的乱哄哄,不知道是怎什么回事,正问老太太呢。 宝玉的学生李万年奔过来说:“师母,你弹的琴真厉害,把两个坏蛋弄成这样了。” 贾母摇头不信,众人也七嘴八舌地说。 黛玉莫名其妙,可为了证实一下,叫紫鹃把琴摆到了大门口,自己又坐下弹了起来。 弹一下,那两人动一下,弹的快动的快,弹的慢动的慢。就象木偶,众人都笑了。 黛玉又狠狠弹几下,那两人便连蹦带跳地翻起金斗来。众人更笑成了一团。 贾母虽笑,但心中奇怪,便看着黛玉和他那琴。 黛玉心中己明白琴弦有怪异,快一阵慢一阵,把那两人折腾的浑身是土。几次停下来,总象木偶,别人搬不动。黛玉急出一身汗,腾出手取下那佛珠,瞧着那孔儿心中暗念:“好我的神仙姐姐,别闹了。坏人逮住就算了,你这样闹,可让我怎么下台?” 就听耳边有人耳语:“别怕,准备好。” 黛玉忙将银簪佛珠又钗在发间。 就听那耳语声:“快弹!…慢…揉…慢…揉…停…” 黛玉依他的指挥,手指弹着,揉着,慢下来,渐渐停了下来。 果然那两人也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瘫软成了一堆。 于司吏命人捆绑住那两人,带回去审问。众人看着那两个人被带走,都来问黛玉:“神琴!师母,你有一把神琴!” 黛玉道:“不是神琴,是歹人心虚。” 有位学生说:“是师母弹的太好了,把坏人震慑住了!” 好一会儿人才散去。黛玉回到自己屋中,看着那琴弦直发呆。 贾母过来问道:“林丫头,你的琴好象在什么不对吧?” 紫鹃笑道:“满街上的人都说是琴神人弹的更好,好人听了舒坦,坏人听了现丑。是不是?”正说着宝玉回来了,进门也问:“你那琴那么厉害?全镇人都在说呢!” 黛玉笑道:“这琴你们谁没见过?是我五岁时,我父亲为我专门请人做的,到了府里,在潇湘馆里伴随我好多年呵!” 鸳鸯笑道:“那一定是你弹的好了?” “大概是吧!”众人都笑了。 此时的黛玉——灵芝的肉身,元神未来,三魂还未合一处,怎么能记得当年灵芝刚修成女身之事?那是七千年前,灵芝渐成女身,但道行极浅,依旧在三省石上修行。有天,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一只白生生的天蚕。差点被一头追来的山雕吃掉——幸亏灵芝用自己的草护住了那蚕。后来,那灵芝用自己的灵芝仙露喂养那蚕。等织女宫中的待女寻觅来时,那天蚕已修成仙道了。灵芝与他分手时难舍难分。那织女很是感动。便用那天蚕吐的丝做成琴弦的仙琴送给灵芝仙。二十多年前灵芝奉命历劫,将那琴留在了自己的绛珠宫了。…… 自黛玉弹琴将两歹徒擒拿住后。镇上已传开,而且越传越神,越传越远,一直传到个那伙歹徒同伙耳朵里。可有几个肯信地?倒是听说那书院林师母貌若天仙,更生歹意,筹划着等天黑,要来刘家镇,抢林师娘,再夺那琴!那伙贼连续准备了几日:备好马,准备刀枪凶器,又借一个初二的黑夜,悄悄直奔刘家镇来了。 大约离刘家镇五里地时,这伙人下了马,牵马悄悄慢行。可看那路近,却怎么也走不到跟前去。又上了马飞奔。奔一阵,又下马走……就是到不了刘家镇。等天亮太阳出来,四下张望,无不目惊口呆,——只见四处山清水秀,稻田连绵。河中游着成群水鸭行着船,岸上椰林丛丛,水牛一个跟着一个。 路人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早撒腿跑光了。不一会儿不知从那追上来一伙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要反抗,可抵不住官员太多,又放了箭,结果一个个被打下马,生擒活捉!被押到官府门口,看见那衙门上的匾,贼人中识字人没几个,可也认出了一个“关”字。互相问是“东关还是西关?”又有人说:“东西南北都认识,这个字没见过。”又有个人说:“这字笔划太稠,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个字呢!”为首的叫胡老二,试探着问官兵:“你们这儿是什么地方?”几个官兵听不懂,互相看看。 胡二又问了一句,当官似乎听明白了,答道:“嗄公修完!”胡老二等人瞪了半天眼,问:“这…嗄公…修…完在哪里?离长安一百里?”那官听的莫名其妙,也不理他们了。 等县老爷审堂一喝问,十几个贼无不惊骇,有几个瘫在了地上:“我的妈呀,一晚上我们跑了上万里!这是做梦吧?” 那胡老二 横贯了,这会儿扯着嗓子喊:“不对不对!大老爷,我家住京西,就是飞一晚上也飞不到这儿来呀!”众贼也喊:“我们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个广东韶关哪!也不可能打算到这儿来干什么呀!” 但持枪拿刀,还与官兵打,分明不是好人,所以韶关县令一声令下,每人赏了四十大板后,全部逐出韶关地界,并通报广东知府。这伙人一个个被打的皮开肉绽,那胡老二因乱叫喊,又多挨了四十大板,更是体无完肤了。那个恨,那个恼,简直无从说起。 这伙人被赶出韶关地界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棒疮鳞立,身无分文,人生地不熟,别说打家劫舍,就是饭也要不来!口音不通,又是被官府刑罚的,那个敢救他?不但不救,还都远远躲避他们,他们又跟谁要去?好在这伙人身强力壮,硬是偷鸭偷鸡,生米水果,饱一顿饥一顿地走出广东地界,寻找到一家寺庙,求庙中老道帮忙,寄住在寺庙中养伤。有些棒疮好了以后,便改邪归正自个走了,有些无钱回家,就落脚当地了。一伙人走散了。只剩下胡老二一人。等他伤好奔回长安时,已是一年之后了。 且说刘家镇,已然过自己的日子。林先生夫妻起五更睡半夜地教书,书生们苦读著四书五经。那黛玉为了更好地教学生,借那佛珠之力,不但将朝庭十年各种试题都看了个遍, 就连各年前五十名的进士,举人,童生秀才的答卷都看了个遍。教起学生岂能有个什么难事?结果,这一年,又有几个童生考上了秀才。还有几个蒙生考上了童生。刘家镇更得朝廷看重。上报当今皇上,皇上龙心大悦,颁 旨命学部侯尚书亲来刘家镇巡察十天。 那侯大人接旨,不敢怠慢,带了亲随家丁,坐了大轿,前呼后拥地来到刘家镇。——这可是近百年来,刘家镇都没来过的大官呀! 于司吏带着林石毅和张员外,将侯大人接住。在于司吏家设宴用了饭,而后又陪着侯大人查看了蒙生学堂,又查看书院。只见关帝里学堂齐整,小书院里房舍清净,花儿草儿被王老汉侍弄的十分别致。侯大人高兴,决定夜里就下榻在书院里。于司吏忙命人去安顿。侯大人与书生们说诗说文,听说书院多是由林师母亲教。侯大人十分意外,便要见林师母。宝玉只得相邀,侯大人到自己家坐一坐。 京中来了朝臣,因拘于礼,黛玉回避了。在自家院的书房(即原来张二平等人的学堂)里看几位学生的文章。忽见新中举子王新鹏来说,侯大人要到林家院来。好生不悦,又无可推托,只得低头迎了出来。秀眼瞅那位侯大人,年纪在五十岁上下,脸上有几个麻坑坑,但胖的十分富泰。 那侯大人见众书生钦佩的林师母,虽是布衣布裙,除了发际中有枝银簪红珠外别无其它。但是个年少俏丽,举止大方的女子,知道是大家出身。再瞧那总觉得十分眼熟的林先生,虽也是布衣布巾,但风流倜傥是掩盖不住的。心中暗想,二位年少夫妻落户刘家镇,必有缘故。便想弄个明白。 因众人相让,侯大人便准备进书房,回头瞧见一个人,吓了一跳,忙站住了。 要知道侯大人瞧见的是谁,请看下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八回 听老村妪聋说猴上树 看朝廷官笑闻村夫诗 且说那侯大人来到林家院内,正要进书房,却瞧见上屋里有一位老太太正是贾母。 此时,贾母正在屋中和那位九十多岁的赵老婆并鸳鸯紫鹃四人凑一桌一起摸纸牌赢玉米粒呢。玩的正上劲,对外边人即没看见更没听见。 两丫头是因有姑娘吩咐,回避在屋内的。 那侯大人瞧见贾母,不由吃惊:“这不是政老的老母亲吗?多少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他怎么在这儿?”便回头问林石毅:“屋中那老太太是谁?” 宝玉拱手:“是学生的外祖母!” 侯大人忙问:“那你母亲姓?” 宝玉笑道:“母亲始贾,乃荣国府贾政老爷之胞妹是也。” 侯大人听了更吃一惊。想与贾政共事数年,几次拜见贾母,今在这遇见贾老太君,岂有个不拜见之理?况且七八十岁的老人,朝廷也是有厚礼律文的。所以,侯大人对众人笑道:“即到这里,我就得先拜见拜见贾老太太。” 宝玉夫妻不敢阻拦,先道声谢,又说声请,几人便往上房来了。因狗屁儿已在前头叫开了门,两丫环迎了出来,在门口施礼。 那侯尚书三步两步地走进屋里,躬身施礼:“贾老太君,你好啊?侄儿有礼了!” 那赵老婆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要走。贾母忙拉他坐下:“不用怕,有我呢。” 又瞧了那侯尚书半会儿笑了起来:“你不是侯尚书侯天英侯大人吗?那年还来府上吃过我的寿面呢!” 侯大人红了脸:“您老人家今年高寿七十几了?” “七十几过去了,今年八十二了。先前儿,外孙小两口给我做了寿面,京里长孙媳妇也送来了寿面寿礼呢!” 侯尚书听了连连拱手: “您老都八十了?真是有福啊!” 贾母笑道:“有什么福?这位赵老太太今年都九十四了,儿孙满堂,小孙子前年考上进士,那才叫有福呢。我呢,老了老了,家遇不幸,……儿孙不争气呵!幸亏有外孙子想我,孝敬我,不然哪,我愁也愁死了。死了还不知是谁埋我呢!”又指着赵老太太对侯大人说:“他家孙子儿赵云山,现在是山东济南府知府了。” 侯大人惊讶之极,连连向赵老婆拱手。 贾母命人快给侯尚书让坐,又命黛玉带丫头去烧火做饭,要宽侍侯大人。 贾母又对呆若木鸡,手脚不知该住那搁的赵老婆笑道:“这是京里朝廷的侯尚书侯大人,你家赵云山应该算是他的门下!” 赵老婆年纪大了,有些耳聋,又弄不明白,便犹犹疑疑地问:“你说他叫什么?猴上树猴大人?” 众人“哄”地笑起来。侯大人皱眉,可又无法说什么。 贾母笑着说:“老姐姐听差了,他姓侯,官名叫尚书!” 赵老婆还是没明白,可见众人笑,也不敢再问。 侯大人便问贾母近况。说起荣国府当日,贾母少不了泪涟涟。众人忙劝。说及贾府官司,贾母更是伤心。宝玉不敢多说,侯大人便劝老人家,等到大赦时,再想法救贾赦贾政等人。贾母又说及贾蓝中举又考上进士之事。侯尚书当然知道。便说道:“老太君的宝玉孙儿若在,一定在贾蓝之上呢!” 贾母一笑:“幸好他死了,要不然这会儿也是在那里受苦呢!”又看了宝玉一眼,“要说我那宝玉孙儿的才智,决不会低过我这外孙子!” 侯大人笑道:“怪不得我怎么看这位林先生怎么象城里的那位公子呢!” 贾母哈哈笑道:“养女象家姑,养儿象娘舅嘛。可宝玉偏和他父亲象。这外孙儿又象娘舅!……唉,看见他就想起我那宝玉孙儿,……简直分不清了!…” 赵老婆在旁边听的高兴,插嘴道:“这么说来,你里孙外孙长的象了?老妹子,你真有福!里孙不在了有外孙伺候。我活了九十几了,可总在这刘家镇打转。前年小孙儿考上进士,在京里做官,打发人专门接我住了几日。啊哟哟,过去不过五六口子人,一下子多出十几口了。奴才丫环一大堆,干什么都有人伺候。常听戏看戏,天天花钱。……可我就亨不了那福,住不了两月闲的我浑身疼。就硬是让他们送我回来了。看见这山哪水哪,清清亮亮的,真不知比京里清净几倍?” 贾母点头:“可不是吗!哪住惯了,都觉好。” 赵老婆自觉熟了些,便问侯大人:“这个大人,别笑我说你傻,什么官名不好偏要起个猴上树的名?” 侯大人张口结舌。宝玉忙笑道:“尚书,不是上树!尚书是朝廷官位名字。” 赵老婆还是没弄明白:“上树上树,是不是因为这位大人姓侯专封他的?” 里外众人更加大笑起来。 宝玉平日给学生讲课,也遇到不少刁钻古怪的怪问题,可全都没有这位赵老婆问的怪。肚子里笑的直打战,这会儿真不知道怎样解释了。幸好黛玉带丫环来给几个人沏茶来了。 赵老婆拉住他:“好闺女,告诉我……”将问宝玉的话又说了一遍。 黛玉也笑了,又慢声细语地说:“老人家,这位大人姓侯,是侯爷的侯,不是山里的猴子的猴。尚书是官名,只要皇上下旨,姓王姓李都可以封。部有王尚书,吏兵部有张尚书。他姓侯,是管学生读书的学部尚书。” 赵老老婆有几分明白了:“噢,我还以为他姓侯封上树,还觉奇怪呢,如果姓马得封马卧槽,姓牛得封牛耕地了!”赵老婆一阵说,笑倒了一片。 王新鹏在旁边拍着巴掌笑道:“照您这么说,林先生该封什么了?” 赵老婆信口说道:“林嘛……树林嘛……哎呀,林多了不就如海了嘛!” 贾母、侯大人、于司吏、张员外和王新鹏都笑开了。宝玉黛玉相互瞧瞧没言语。 贾母笑道:“真真是我的老姐姐,说得也太准了。他的父亲就叫林如海!也曾是大朝臣,年轻时还中过探花呢!模样人才都是没得说。…就是殁的太早了。” 张员外听了点头:“怪不得林先生满腹文才,原来是探花后人!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啊。” 那赵老婆又糊涂了:“什么探花?姓林中探花?也对。可林中没什么花,林外花才多呢!”众人又笑了。 王新鹏道:“赵奶奶,您又说错了。不是因为师爷姓林就考探花,参加会考中了第三名的,皇上就会点他是探花。我将来考进士,如果考上第三名,皇上这么一点,那我就是王探花了!” 赵老婆啧啧无几个牙的嘴说:“哟!我说小狗屁儿呵,你还想跟你师爷比哪?” 黛玉笑指王新鹏道:“如果你真能考上探花,那不更好?” 赵老婆忙说:“你不怪小狗屁儿不知高低不知礼?” 侯大人大笑:“王举人若能考中探花,他师爷在天上不知怎么为儿子儿媳有这样的门徒可高兴不已呢!”又对王新鹏说:“你可要为你先生师娘争气啊,我在京中等着!” 王新鹏忙拱手:“学生一定不负众望!” 赵老婆笑道:“志气倒有,可千万别把小狗屁儿变成了大牛皮儿!” 门外有许多乡邻学生看热闹,听赵老婆一通说,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 ……天已晚,众人陪侯大人在林家用了晚饭。晚上就下榻在书院里。 一连五天,侯大人在书院里阅读学子的文章,向众书生循问情况。见文章有好有差,书生有丑有俊。又见几位书生不但相貌堂堂举止潇洒,而且文章达练得当,心中十分高兴。之后,又在书院亲自出题——有经济八股,有诗有文连考三天。 学生人门尽力应答。试卷答完后,收齐封好,准备承皇上亲阅。在封卷时,看了几份卷子,其中一个叫冯大同的文章写的真好,与所谓班香宋艳,苏海韩潮也差不到那了。又注意看了看王新鹏的文章,满篇一色蝇头小偕,文章语言流畅,诙谐有趣。真是所谓妙笔生花,玉玑满篇了。便叫来两人看了看,见冯大同年近三旬,人高马大俊秀倜傥,一问,还是个举人。王新鹏年仿十六,浓眉大眼,头发乌黑,身没冯大同高,但瘦削细长,象个豆芽,是新考的秀才。二人站在一起,一个老陈稳重,一个诙谐淘气,真象两兄弟。 侯尚书心里十分喜欢。 第九天又在刘家镇四周转看风景玩了一天。明天,侯尚书便要反京复命,至晚,于司吏和林石毅在书院又没了酒宴,宽待侯尚书和其所有随从,并所有学子。那位侯大人考察了学生同时,已几次对两位老师进行考核——听二人讲课,看二人的文章。觉得二人文才确实非同小可。尤其林师娘——一个小女子的文字口才,着实让侯尚书吃惊。今日又借宴席要再试——林石毅的才学。所以席间,四书说五经,经济八股,诗词歌赋样样不放过。好在宝玉这几年边学边教,已是满腹诗文经纶了。所以对答如流。 侯大人许久没难住这位林先生,又见席上酒茶酣醇,书院内金菊娇艳,秋风沙沙,明月朗朗,心中舒畅,便出了一句上联让众秀才们对:“座上月明对美酿,” 王新鹏应声对道:“篱边人醉说黄花。” 侯大人又出一联:“山光清眼界,” 冯大同对道:“书味润心田。” 侯大人笑道:“对的不错。本官还想听听你们先生的句子。”又对宝玉道:“你的书读的不少,来对一对:‘醉歌草舍酒,’” 宝玉拱手道:“奇论古人书。” 侯大人道:“风递潇声传院宇,” 宝玉笑对:“月移花影满栏杆。” 那侯大人一阵大笑,因林师母拘礼,未来宴席。侯大人心觉不足。便笑道:“你应算的是好才子。可你家娘子未来,未免太遗憾了。” 宝玉笑道:“那要看大人您怪不怪了!”侯大人便让于亮去请。 不一会儿,黛玉带着丫坏紫鹃来了。给侯大子万福后笑道:“教人以礼为重,可今日失却礼仪,实不应该。大人来请,又不敢不来。” 侯大人笑道:“你虽为女子,却教授学生——且都乃男学生也。又于礼怎么说?” 黛玉笑道:“古有木兰班超,今就不能有女子教书了?况且夫唱妻合,我乃为相夫也。夫为国育才,所谓‘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妻相夫是‘乐其业者不易事,安其在者无迁志’。别看这刘家镇过去又穷又小,无人瞧在眼里,可‘十步之间,必有茂草;十室之邑,必有俊士。’小女子只好斗胆了。” 侯大人笑道:“夫人才学早已领教,其可谓麒鳞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矣。” 黛玉忙道:“哪里哪里!不过是知其皮毛而已。” 侯大人说了一阵诗,说了一阵文,才说及对句。 黛玉笑道:“任凭大人出题,小女子只管献丑就是了!对的不好,只要大人别笑话就是了。” 侯尚书捻须一笑,念道:“水如碧玉山如黛,” 黛玉万福一笑,斟酒一杯奉给侯大人对道:“酒满金樽月满宅。” 侯尚书念道:“鸟过沙有迹,” 黛玉对道:“舟过浪无痕。” 侯尚书急念:“读圣贤书 当思其中有我,” 黛玉也急对:“任天下事 先须此内无他。” 侯大人笑点头,又念:“一匹天青缎,” 黛玉不着边际,忽然一笑,念道:“六味地黄丸。”众人笑了起来。 侯大人咿了一声,还挑不毛病来。 见黛玉口角灵利,一转念又念道:“周易三百八十四爻 爻爻吉凶有准,” 宝玉和众学生见这联十分刁钻古怪,都瞧黛玉,为他担心。 黛玉沉音一会儿笑道:“春秋九万八千五字 字字褒贬无差。”众人叫起好来。 侯大人也点头。又想起一联:“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 众人听这联更刁。一年有几个学生心中不愤起来。为什么?此联每字都带宝盖,要对上,必须每个字都有相同的部首。其难可想而知。 黛玉也左右寻思半会儿笑道:“大人联出的可真好,小女子要想对上,只怕要让大人笑话了:‘迷途远避退迁莲迳还逍遥。’” 侯大人一字一字品味下来,不由拍案叫绝。又出一联:“风流佳人书院小,” 黛玉脸一红:“雨露俏月李挑甜。” 侯大人又念:“星稀月明是秋夜妙佳人对句,” 黛王皱眉应声对道:“叶落风剪近午天侯尚书出题。” 侯大人点头,又道:“老夫我出下联了:‘打破坛一个,内藏玛瑙珍珠’。” 边说边指桌上的果盘。 黛玉笑了起来:“剖开壳两边,也载黄金白玉,” 众人见他手指着一盘咸鸭蛋,都笑了。 侯大人也笑了,可并不放松:“甜瓜切破,分成两片玉琉璃。” 黛玉看了看桌上酒菜一笑:“煮豆捻开,抛下一对金龟甲,” 众人无不叫好。 那位冯大同见侯大人如此为难自己的师娘,便伺机说道:“今天来了不少客人,酒也喝了不少。学生也想是个越趣,给侯大人出一联好吗?” 也不管侯大人听不听便拱手念道:“醉汉骑驴频频颠头算酒帐,”众人哄笑起来。 侯大人也笑了起来——心中明白是冷落了众人,再想想那联还一时对不上来。便笑对黛玉说:“你夫妻才学非浅,为何不去应举呢?朝庭正需如此人才呢!” 黛玉道:“过奖了。‘未出土时先有节,’” 侯大人对道:“将凌云的处虚心。”又问:“那你们何时出土,何时凌云呢!” 黛玉笑道:“出土逢春花,凌云遇天恩, 不侍二者来,百年挑李中。” 侯大人还要问,黛玉笑道:“这么多客人,别让坐冷板凳。刚才冯秀才出的那联您还没对上呢!”侯大人皱眉寻思,还是对不上来。 王新鹏在一旁搭了腔:“侯大人,我来替你对:‘艄公摇撸 深深作揖讨酒钱。’” 众人大笑起来。侯大人也喝起彩来。正巧又上来几样菜。 侯大人见那菜,心中一动:“我再出一联,看你们谁先对上来:‘玉屑凝成淡不厌,’”众学生互相瞧瞧,无以应对。 宝玉明白了,见众学生张口结舌,便笑道:“我来对吧:‘银泥厚积净无尘’。” 侯大人明白这位林先生猜出来了,对的也公正。又笑道:“我出个谜你们猜: ‘有根不着地, 有叶不开花, 城里城外有,家家不种他。’” 冯大同笑道:“我也出个谜: ‘碧蕊绽银花,金须间玉芽, 街头乘露卖,日出就回家。’” 侯大人知道他猜着了。 酒宴过半,几杯酒下肚,众书生和于司吏张员外等人也活跃起来了。那冯大同更是活跃。这位冯大同今年二十八岁。早在六年前就中了举人。本来早就要进京来参加会试,谁知父母相继过世,守孝三年未能入庠。今年年初来到京城,想找一僻静书院读书,好参加明年春闱省试。听人说及刘家 镇书院,就来这书院。瞧见先生刘家镇师母都是不过廿出头的年轻人,十分后诲。可见这里山水清秀,学生众多,存书也多,便落了脚。经过数月,也热习了刘家镇的乡民小吏,与先生师母说诗论文,也认识了贾母,也认识了林先生家的丫头。见先生师母文才横溢,同窗们互相敬重且文才不差。也就放心苦读。今天见侯大人几次给林先生夫妻出难题,心中有些不平。这会儿有酒垫了底,便大着胆子对侯大人说:“酒宴之上,为大家都高兴,学生也出个谜凑趣:‘门庭若市’打一字。” 王新鹏正饮酒,听说此谜,一口猜出:“是个‘闹’字!” 冯大同点头:“我再闹个谜大伙猜,‘酒落狗洞!’” 王新鹏皱眉“嗯?”了一声,众人已笑开了。 侯大人也已知他小名叫“狗屁儿”,禁不住也笑开了。 冯大同催众人猜,几人在桌上划来划去。 宝玉也再猜。半会儿,给侯大人耳语了一句,侯大人也划划,笑道:“是个‘突’字?”冯大同点头。 侯大人笑道:“老夫出一个字谜,‘一棍子打弯狗腿。’” 众人笑开了。小狗屁儿心中好恼。见侯尚书也笑嘻嘻得看着自己,两眼一转,计上心来。笑道:“学生前日得了一个迷,您猜猜:‘猴儿戴帽!’”众人更笑成了一团。 侯大人有些生气,可又想起赵老太太,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宴席上热闹非常。黛玉见无事,便要回避告辞。几个学生知道礼道难违,便央求师母回去弹琴让大伙听。黛玉点头笑笑回去了。回到自己院中,黛玉又羞涩又得意,细想到刘家镇后,日月如梭,转眼三年了,进士秀才送出去多少了。可必竟是女儿家,教学带徒已出女戒,如今再抚琴给外男听,更成何体统?可为了宝玉能立身书院,自己还得弹哪!见老太太和鸳鸯在屋里灯下摸纸牌,便命紫鹃在门前设下几案,燃上檀香,便坐下抚弹起琴弦来了。乐曲如一阵清风细语,飘出去很远很远。酒席上人们放下了酒杯,有人上来几杯香茶。席上宾主倾听那悦耳的琴声。刘家镇百姓们停止了喧哗,倾听那绝妙的琴声。一曲终了,酒席上的学才文人们不回由长叹一口气。 如痴如醉的侯尚书急急对宝玉和众人说:“听得如此妙曲,焉能不作诗?老夫起句,你们都必须联。‘月高秋风稀,’” 指宝玉。宝玉拱手:“佳人抚弦曲。音高粗若散,” 冯大同接口:“调低断欲绝。稀稀鬼神笑,” 王新鹏联道:“飒飒风雨凄。时如鹊报喜,” 于亮道:“转尔猿苦啼。纤指无定音,” 张三平道:“颠倒宫徵曲。羽衣闻飘飘,” 李万年道:“霓裳舞依依。宴客闻此声,” 刘秀才道:“手足不能举。铮铮泉水流,” 古秀才:“息息黄河水。嗟嗟俗人耳,” 周秀才:“唧唧菊花诗。绕粱三日在,” 高秀才:“鼾梦尤闻曲。香茗淡欲收,” 史秀才:“醉酒说通夕。我思合一曲,” 叶秀才:“才愚迟玉玑。” 还要往下联,那久听诗文的于司吏笑道:“我凑一句:‘胜过秋蝉鸣’,”还想住下说,又没词了。忙推那张员外:“你也常听书听诗,快帮我想一句。” 众人见他说的还有些意思,便瞧那张员外。 醉红脸的张员外措手不及,楞了半会儿,想不出一句。只好摸着秃顶讪讪笑。 有几个秀才便使眉弄眼。宝玉想帮他联,被王新鹏拦挡。 张三平想为他联,被李万年拦住。 冯大同笑着帮腔:“三平,张太爷听诗文多了,怎么联不出来?” 张三平指着他鼻子:“真学坏了,简直和小狗屁儿一样淘气……” 话未落地,张员外笑道:“对对!‘小狗屁儿’这个‘屁’字还压上辙呢!” 众人哄堂大笑。侯大人也笑的直点头。不料这一笑,上下贯通,真放出一个屁来。 众书生无不捂嘴暗笑。 那张员外顿开茅塞:“有了!‘ 难强尚书屁!’” 顿时书院里是哄堂大笑。侯尚书是哭笑不得。 于司吏指着张员外:“你呀,真真是糟踏斯文!” 张员外不明白:“做诗不是要压辙吗?什么字不能用?”一张三平又笑又气,拉扯着父亲衣袖:“快回家吧!真正是酒喝多了,尽出丑!”父子二人拱手后走出了书院,院内更是笑成了一团。要知后事,请看下面的故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回 赵老婆瘁死只因年迈 瘟雨神铸罪酿祸赌棋 侯大人在书院十天,笑了几回,说了几天,吃了几顿酒席,便打道回府了。临走带走了百姓送得鸡鸭牛羊和猪肉,带走张员外老伴织得几丈布,带走了于司吏送得刘家镇酒坊十坛陈酒。当然,奉给皇上的是刘家镇小书院众书生做的文章了。细禀明情况,当然十分地赞誉了书院先生,尤其说及书院先生之妻林芝玉(黛玉为应筹侯大人为自己起了个名),用了不少美貌贤惠,文彩横溢,多才多艺,教徒弟有方得力,是林先生的好帮手,几位进士的真正老师。又禀明林先生是荣国府贾政之外甥。贾老太君此时正由林先生服侍度日呢。皇上听了十分高兴,特封林石毅为当朝免考学士,赐封林师母为四品女学士。二人都享朝中奉禄。 因贾母在林家,又拨过来贾母旧日的奉禄,由贾母使用。皇上宽仁,想起贾府罪不该轻赦,但总是贾元妃娘家,老辈又有保主建国功勋。思前想后,将流刑十五年减刑五年。旨意传来,贾母高兴,宝玉夫妻也高兴。有了功名,有了奉禄,生活更加宽裕。 另有一个人也得意,给儿子三平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师母才学再好,皇上怎能知道?尚书说好说坏一句话,一个屁。所以说‘难强尚书屁’嘛!” 生活依旧,书院依旧。贾母依旧在二玉服侍下,在两丫环照料下,安然度日。 那贾母虽觉日子好,可总是不高兴一件事。连连数落黛玉:“女孩子家,当先生,你累不累?把自个正经事给忘了?那可是大事哟!”黛玉不明白,几次相问,贾母怒道:“有句俗话说,好花不结果。难道是说你吗?我八十几的人了,还得让我再等几年?” 聪明灵巧的黛玉偏在这事上想不明白,见老太太生气又不敢多问。还是紫鹃对他耳语了几句,才明白。笑起来:“老太太是想抱重孙子啊?……这么多学生,耽误人家会考大事怎么办?” 贾母道:“这也是你的大事啊!” ……日子依旧。贾母无事,要么坐在大门口看景,要么和镇上几个老婆婆们摸纸牌,拉话。也不过是解闷儿。 这一天,邀请三老婆,在院子里的枣树下设了一个小桌子,摸纸牌赢花生。那九十三岁的赵老婆儿刚上来,便连输了几庄。正恼火,又轮坐庄,竟然连坐了九庄!将其他三个老婆婆的花生全赢过来了。贾母没个输上的,让丫环取来枣儿做本钱,散给两个输家。 那赵老婆见景大笑道:“啊哟哟,赵老太今年九十几,今天又连坐九庄。嬴的妹子们直叫唤!哈哈,惹是嬴钱哪,保准嬴得你们没裤穿!”说笑了一院的人。 贾母笑道:“真真是老姐姐,说出这样的活,也不怕别人笑话?” 赵老婆咂咂没几题牙的嘴笑道:“怕什么?满院的人,连你那外孙子的学生在内,咱们都怕他们不得!咱们四个,那个生不出他们那些个阿儿物来?” 几个老婆儿笑地前仰后合。两丫头也抿嘴直笑。 赵老婆儿指两丫头:“别笑我老婆儿,我象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生了四个娃儿了。老大已经会爬墙上树了。”又指贾母:“这么大的闺女,你留在身边,就不怕耽误人家?”也不等贾母说话,又只管唠叨:“我话了九十三了,将来死了转世投胎,也要投到你们那样的家里。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不然还投生到这刘家镇,只是该是个男人家。也出去走南闯北。考探花,当尚书,……嘻嘻,坐一会子大官,再活他九十九!”说的众人又笑起来。 一个老婆儿用手指划着脸:“也不嫌害臊,有本事你就托生到林先生家,读书写字考探花,再当老寿星!要不然,就是托生成猫儿狗儿也好呵!”众人更笑成一团。赵老婆啐了一口:“真是些老没成色的!”众人前仰后合了。 一不留神,赵老婆又连输了三庄,也顾不上斗嘴了,两眼盯着手里牌,哆嗦着打每张牌。众人见他的模样,都暗笑。输输嬴嬴,直到天黑时,赵老婆又连坐了三庄。正得意,他的重孙子来请他回去吃饭。没法,才恋恋不舍地回去了。并约好,第二天再打。 …… 谁知第二天,那赵老婆再没起来——故去了。 赵老婆一殁,便难凑一桌了,使得贾母这几个老婆儿长吁短叹好几日。 书院内,功课甚忙。参加会试的有好几个。他们日夜苦读。当然最忙的还是两位先生。当然最累的是黛玉。贾母天天唠叨,不见黛玉有喜,可她做梦也不知道,黛玉一得知老人家所盼,便暗求了佛珠,早已有了喜。直到第二年春天才显了身,老太太高兴的不得了,命紫鹃专门服待黛玉。可黛玉心疼宝玉,一直撑着书院诸事。看文章,改文章,听策对,样样不敢有所放松。偏偏年逢不吉。年前年后无雨雪。而且年后长安地界瘟疫四起。刘家镇书院有两外来的秀才因父或母染疫故去而回去守孝,中断了学业。另有几名秀才因家人重病叫了回去。刘家镇原本无人染疫,谁知于亮的母亲回娘家去探望生病的兄长,回来便病倒了。而且传开来,又有十来个病倒了。那些年少的小蒙童们一下子病倒了四五个。又有些在家伺候父母汤药,剩下的又被家人关在家中——怕染上瘟疫。 二玉心急火燎,只怕这场瘟疫搅乱了秋闱。 黛玉百般无奈,焚香向她的檀木佛珠求救。只见那珠孔儿内显出一井清水,里面泡着那佛珠,又有女仙一手提出一桶水,用一汤碗舀水放在咀边便喝了起来。黛玉明白了。忙去井边,将佛珠扔在水里。一个时辰后,打上来一捅水,尝了一口,顿感爽口甘甜。忙命林家院的所有人每人都喝了。人们都觉今日井水不同往日,问黛玉原因。黛玉笑道:“刚睡觉做了一个梦,有人这样教我,我这就试试。果真不一样!”又命鸳鸯又提出一桷水,给书院书生,还有王老汉,刘家旧主等人每人喝一碗。见大伙儿精神都爽快起来,又命紫鹃给于亮之母端去了一碗。此时于亮家乱成了一团。真是病急乱投医。寻医问药,焚香祷告。忽见紫鹃来送药,也就不说什么,伺候于母一阵饮了。紫鹃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那于母又吐又泻,更显病重。于亮跑来问师母。 黛玉想想,看看那桶水,笑道:“不用怕。瘟疫在膏肓,不赶出来岂能痊愈?”又命于亮也喝了一碗。于亮顿感心底爽亮许多,所以又端回去了一碗给母亲喝了。于母喝完第二碗后,一夜地好睡。第二天一年便起床了——病痊愈了。消息传开,镇上百姓都来要,没出三日,镇上的病人全治好了。 于母病愈后,将养了几日,想起染病的老哥哥,又来要了一罐罐水,送回娘家去了。果然他哥哥的病两日便好了。消息传得更远了。刘翁在京中也得了消息,赶回来拉走了四大瓦罐。京中染病的大户人家,打发人骑马坐轿地来求药;小户人家步行六七十里,来求药。一时间林家院门口车水马龙,人群吵嚷。那口井边排了长长的队。每天少说也有一二百人!贾母因自己院中都是女子,宝玉夫妻要忙书院学堂之事。请于司吏带着儿子于亮,另请王老汉爷孙招呼打水发放。 瘟疫过去了,已是孟春之后了。书院学堂又有了安祥的读书声。天热了,可依旧滴雨未下。大地干的直冒烟。四野庄稼枯黄。镇边那条河己见底了。书院的井见了底,就连刘家镇最老最深的井,也就是林家院那口井也快见底了。二玉才知旱灾严重。 鸳鸯哭道:“我会照看好宝二爷和林姑娘的。可我已说过的话,立下的誓言能再收回来吗?哪我成了什么人了?” 贾母命道:“丫头,听我的话,这个主,我做定了!如果为了当年那孩子话,那你也太憨了!这样吧,你挑个日子,在院子里多降几柱香,对苍天说心愿,收回当年的话,我也替你祷告,向神灵求助,降香还愿。我想那观音菩萨会保佑你的!” 鸳鸯还要说,被贾母喝住:“不用说了,就这么着!”果真,挑了个吉日,贾母命紫鹃在院中井前设下香案,等明月升起之时,命鸳鸯叩头许愿。 众人或立或避。王新鹏于亮等人因听消息避在大门口观瞧。 那鸳鸯向神位三叩九拜后,含泪跪在香案前合掌说道:“南海观音,天皇神仙!我虽是个奴才丫头,可也是天地中间立着的人!能说话不算数吗?苍天告诉我,”说着,顺手将一茶杯水泼在地上,又向神位叩头:“这水能收回吗?如果这水能收回,我金鸳鸯便嫁人!并在此镇修庙,年年月月供献香火!” 贾母和众人听这话,面面相觑。 黛玉见此愿太难,忙取下银簪佛珠,冲那佛珠孔儿暗念:“请姐姐帮忙!快收回那水,好救她一命!” 只见天上刮下来一股旋风,将那水旋了起来,又送回水杯。 几个人几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尤其那鸳鸯看看那杯收回的水,还是那么多,那么清亮,再仔细看看地上,竟滴水无有!心中惊愕,泪如雨下,扑在香案上失声痛哭! 众人狐疑,可看看水看看地,又无法说他事怪。 贾母过来也上了柱香:“谢苍天,谢神灵,成全他们!”又扶起鸳鸯。 鸳鸯叫声“老太太”,便伏在老太太怀里放连大哭。众人忙上来相劝,都说有天灵保佑,要玉成此事。鸳鸯这才渐渐止住泪。 王新鹏等忙去给于司吏报告消息。从京中刚 回来的冯大同也就知道了,高兴合不拢嘴。 第二天中午,贾母设下酒席,让宝玉亲自去请来于司吏,先给他说,鸳鸯愿意了,可舍不得这里。要冯举人担待几天,等孩子百天后,便给他们办事。请于司吏打发人叫来冯大同,给他说了。冯大同喜笑颜开。 贾母命当即将冯大同和鸳鸯二人的生辰八字换了,为二人订下了亲。贾母又请来新科举子王新鹏,张三平,于亮做证,并当于司吏之面,由林石毅主笔,为鸳鸯、紫鹃一同写了放生文据。素云看着眼热,直拉李纨衣袖。李纨明白其意,也央贾母为素云也写了放生文据。 于司吏及众举人等人都签字做证。 从此,三个丫头都有了平民身份。众人向三人道贺。酒席更加热闹。 这几天,正为鸳鸯忙,京城的贾蓝带着山燕回来了,知道此事都向鸳鸯道喜。 贾蓝带回来一封信,是贾赦贾政联笔信。信中禀告母亲,自己不孝,触犯国法,贫及母亲儿孙受苦。流刑十五年,减刑五年,今又逢大赦,提前赦放回来。只是路途遥远,夫妻儿孙同行,得到十一月前后才能回到京中。 贾母见信,又悲又喜,落了半会子泪。又与众人商量,只怕流刑人回来无处安身。还得贾母自己亲自出面,厚着脸面向皇上央求开恩。便让宝玉黛玉商量着替自己写好上书文本。写好后,贾母留下李纨山燕照看未出百天的黛玉,自己带着鸳鸯和贾蓝回到京中。先到礼部查询,并求将书表上禀给皇上,央求将荣国府放还回来。 那礼部众不欲答理。哪知灵芝暗中作祟,将贾母的上书直送到皇上的龙书案上了。 皇上见书表中言语恭维恳切,又言及贾母已八十多岁了,贾赦贾政也年近花甲,又需服侍老母安度晚年等等。想贾妃在宫中十余年,虽与皇后有几句 口角,可并无大错,而又已亡故多年,家人犯法已经惩戒。想贾母等又都已年迈,皇上心生怜悯,当即颁旨,放还荣国府,让贾母等人回府安住。并另颁旨,命贾蓝袭了荣国公之职。贾蓝接了旨,告诉贾母,贾母大喜。贾母带着贾蓝并有鸳鸯帮着,看着买了几个奴才丫头,将荣国府收拾打扫干净,单等远行人回来居住了。 贾母忙完京中之事,带了鸳鸯并两个新买的丫头清月,爱月回到刘家镇,众人接住,见诸事妥帖,都放下心。众人又禀告贾母,冯大同要娶鸳鸯,怕没人伺 候老人家,孝敬了两丫头,叫秋月,溪月。贾母见那两丫头和自己带来的丫头一样清秀并也十分聪明灵巧,年纪都在十三四岁,便做主将带来的丫头给了黛玉,将冯大同孝敬的留了 溪月在自己身边,另一个秋月给了鸳鸯。并让鸳鸯紫鹃调教,让他们学会服侍主子。 贾母见诸事如意,便说起贾宝玉恢复真名之事。二玉都言为时过早。等明年大比春闱后,再见机行事。贾母觉得有理,也就罢了。 眼瞅孩子过百天了,鸳鸯的嫁期也到了。 冯大同在收拾自己的新房,书院同窗都来帮忙。 这边众人为鸳鸯准备嫁妆,李纨请亲家母于妻也过来帮忙。 贾母上次回京,已为鸳鸯办了许多嫁妆,这会儿也取出来收拾,那丰厚的嫁妆,惊得于妻张妻口呆目瞪:“一个丫头的陪房,比这刘家镇所有女儿的嫁妆加起来都要多!”于妻当年出嫁山燕时,已是下了本了,可也没有这的零头多!心中后诲起来。 贾母见他突然面现羞涩,明 白了其意,忙道:“这算不得什么!家境贫富不能比!要比儿女的德行。山燕聪明灵巧,那个不喜欢他?他婆婆天天夸他能干呢!再说,荣国公的夫人,哪个敢小瞧?” 李纨笑道:“亲家,就别说我,便是贾门上下几十口子,也不敢小瞧他半点!” …… 转眼天凉了。冷雨寒窗,树枯叶落。那小草小苗会笑了。 贾母欢天喜地地在林家院子里为他过百岁,吃长面,吃汤 饼。 过了几天,因京中还得有人招呼,李纨便告辞要回京,山燕因有了身孕,也跟着婆母回京去了。 中秋节前的八月初六,便是摘下的吉日——鸳鸯的嫁期。 一大早起来,贾母命黛玉亲自为他梳妆,贾母坐在跟前指点。 扑粉描眉擦胭脂,盘头戴花。最后,贾母亲手将一枝金钗戴在鸳鸯发间。那鸳鸯本不敢劳动林姑娘,可见贾母欢天喜地地张罗,也就由了他们。可见林姑娘娇泪闪闪,自己的泪,忍不住地也在眼里直打转,终于流了下来。本来就爱哭的黛玉见他落泪,终于抽泣起来。贾母能不伤心吗?三人哭成了一团。在旁边的秋月忙劝三人,紫鹃也过来劝解。 这边难舍难分,那边大轿已到。喜娘丫头跟来几个。于亮张三平等陪着冯大同来到林家门口。冯大同此时身着举人的红衣圆领衫,头戴举子巾,披红戴花,骑了一匹枣红大马,更衬的人样儿潇洒。 贾母见新郎进门,忙命紫鹃带清月,爱月两丫头抱了小苗小草去门口堵着要喜钱,见新郎身后的于亮将几个金角子塞进两孩子手中,命人将新郎让进屋里。宝玉亲奉来米酒,冯大同忙跪领了。黛玉带一位三全女人将新娘鸳鸯扶出了内室。 二人一齐向贾母叩了头,又向二玉也叩了头。那鸳鸯哭泣着由众喜娘丫头们伴着,被秋月扶着上了轿。 门外吹手吹打的十分热闹,鞭炮响的也热闹。 …… …… 看着远去的大花轿,黛玉对宝玉笑说道:“哎,宝哥哥,什么时候让我也坐坐这轿?” 宝玉奇怪地问:“你不是坐过了?” “什么时候?” “那天从铁栏寺出来,你不是坐轿,难道是自己走来的?” 黛玉连连摆手:“那不算!你看冯举人,那是八人大花轿!” 宝玉戏道:“可惜了,人家是明媒正娶,咱二人是自个偷跑……” 黛玉怒道:“胡说八道!咱们是天成地就!天成地配,难道就不该坐花轿了?” 这二人斗嘴,被贾母听到了,心中好笑,说他俩:“我总不明白你俩,从小到大,好好恼恼,一天不拌嘴一天就完不了。却又为什么自做主张成了小两口儿呢?你林丫头嫌没坐过这大花轿,这么着,等日后你回府,你便坐这八人大轿怎么样?”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 鸳鸯过门去了,婚后几次回门都回这林家院子。 贾母见他更显得俊俏,又知道冯大同为人厚道,对鸳鸯十分体贴,自然高兴,也就放下了一条高悬了几年的心! 这天,鸳鸯回去以后。贾母看见院中剩下的一双玉儿和紫鹃,看着三个丫头轮换着抱着小苗小草在院门外看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那枣树顶梢上挂着的几颗红透了的枣,心中喜一阵,悲一阵。 对黛玉说道:“鸳鸯那丫头一定是托了你的福!到这里来遇上个冯举人,真是合合美美。就连她那泼出去的水,也能奇奇怪怪地收回来……。那不跟你亡了一个多月又活过来一样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林丫头,你能告诉我吗?” 黛玉叹口气道:“老太太,我要能弄明白就好了!那日死肘,我悲怆无泪,满腹的凄凉愁恨…,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忽然听见了寺庙的渔鼓,和尚念经,还就好象在耳边!‘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意。’‘…稽首三界尊,皈依十方佛。我今发宏愿,持此金刚经。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听得我泪湿了干,干了湿…稀里糊涂,不知多少天,我终于明白了,做人应处处无佛,处处有佛,佛在西天,佛在心中。我也就真醒过来了。可我又怎么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您问问宝玉,他能明白吗?这,这是天意,是谁也拦不得!谁也拦不的!” 贾母点头念道:“嗷?‘天意?’‘……上报四重恩,下济三涂苦…’!” 书院依旧读书,婚后订了亲的众书生们依旧用心读书。而书院又陆续来了几位求学的秀才……。他们都想在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大显身手。 黛玉看他们的文章,参差不齐,不敢松懈半点。 学堂里的小蒙生们天天读书写诗,宝玉同样不敢松懈半点。二人同心协力,互帮互助。想多少办法来帮助学生们用功学好。 眼看天寒地冻,要进三九天了。 这天天刚过晌,刘家镇来了七八匹快马。 一路打听着来到林家口。一眼看见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在大门外晒太阳!连忙摔蹬下马,含羞跪在尘埃里向贾母叩头施大礼。 贾母一眼认出是贾赦贾政贾琏贾琮贾环并李贵茗烟等主仆。一把扶住贾赦贾政,泣不成声。众人也都热泪长淌。 紫鹃见众人如同天降,一边劝众人进院说话,一边打发溪月去请回林石毅夫妇。 二人还未到跟前,已认出是谁了,又惊又喜,忙上来见礼。 李贵茗烟惊喜叫道:“宝二爷!林姑娘!” 贾赦贾政见到这二位,岂能不吃惊?忙扶起小夫妻二人。 宝玉黛玉将众人让进上屋,重新见礼。李贵茗烟又再次向宝玉叩头。一家人泪光闪闪。 黛玉命小丫头们上茶,自己带紫鹃去厨房做饭了。 贾赦贾政并几位爷们,都细问四年来,又说自己在葱岭之事,又问及宝玉黛玉之事。 宝玉细说当初之事。又说在这刘家镇四年多,夫妻以教书糊口,如今已教出五位进士,十位举人,明年大比年,这又有十几位举子要参加会考。自己和黛玉都有了皇上亲赐功名,享用朝廷月俸。 贾赦等人听了,无不惊喜。贾政却怒斥:“你这畜生,自己读过多少书?怎么敢在这儿欺名盗世?干这欺君枉上之事?这些学生本来就学得好,怎么又是你教的?” 听这话,贾母怒声喝问:“你说谁呐?谁欺名盗世?你是说他,还是说我?我在这里住了几年了,看着两个玉儿日夜辛苦,起五更睡半夜,教学生们读书,批改文章。亲眼看着他们的许多学生——那些原来根本不懂事的野孩子,被他二人调教的知书达理,考上举人进士!说欺君枉上,你们几个办的那事才叫欺君枉上呢!害的我七八十岁的老太婆没人问没人管,被人笑话被人欺负!是我的两个玉儿将我接到这里,服侍照料我!还嫌什么?是不是将他们弄死了你们才甘心?…”说着哭了起来,指着他们大骂,“一群子王八蛋,替你们上奏的奏本还是林丫头一个字一个字推敲,宝玉挚笔写的!真不知羞耻。真不如不救你们呢!” 吓的众人跪地直叩头。 宝玉扶住贾母道:“老太太,别这样说,两个玉儿当不起!”说着也落下热泪,“好容易一家人团圆了,您高兴才是!” 他们一吵闹,将两个正睡的香甜的两个婴儿惊醒了,一起啼哭起来。紫鹃忙带了清月去换尿布。 贾母命将两个婴儿抱了出来。贾赦贾政见了岂有个不高兴之理?又听说是一对龙凤胎,更是喜出望外。 贾政被母亲骂的正无地自容,两孩子啼哭解了他的窘境,此时见两个孩子粉嫩可爱,抱在怀里逗逗便咯咯直笑。便说道:“甥女身子弱,带不了孩子,该给他们找个奶妈!” 贾母抹着泪笑道:“我也想给找奶妈,可林丫头不知听了谁的话,给他们找了那么个好奶妈!”指着枣树下拴着的一头大奶羊! 众人笑了。 一时间,饭好了。 丫头们收拾好桌子板凳,黛玉亲自端了一个放了三碗面的木盘进来,将面奉给贾母一碗,又奉给贾赦贾政各一碗。笑道:“手艺不好,请舅舅们将就着吃吧。”又有宝玉和丫头端上来几盘子面,贾琏贾环贾琮都吃上了饭。 黛玉又招呼众奴仆。李贵茗烟那个敢托大?早齐齐跪下叩头:“谢谢林二奶了!” 黛玉听见打了个寒战。忙道:“还是叫我林姑娘罢!”命他们也吃饭。自己又去忙活。 贾府众主仆见大观园里的林姑娘,今日如此出息,无不惊奇。看着碗里那宽窄均匀的长面,听丫头说是姑娘擀的,那个不惊讶? 贾赦笑道:“……这辈子能吃上外甥女亲手做的饭,也是个福气!宝玉,你有这样的好媳妇,真有大福啊!” 贾琏放下吃完饭的碗筷,摸着满头汗笑道:“我不是在做梦吧?我能吃上林妹妹做的饭?两个玉儿能活过来,还过的这么好!这难道真是天意?” 贾母见众人都吃完了饭,又听众人一连声赞叹,十分高兴。命丫头撤下去碗筷,收拾好桌子,上了热茶后,笑道:“琏儿说得对!依我说,这就是天意!是苍天为我留下了两个玉儿,服侍我!那天我听那刘老汉说,在个外孙子要接我去一块过活,我怎么能想到是他们?我又奇怪又疑惑,还经不住那刘老汉的劝,就来了。一看见他们两个小东西。刚来时,两个玉儿的日子过得好凄凉呢!粗布衣裙,若不是他们模样依旧,我怎么敢认?林丫头本是个千金小姐,不会做饭,熬了几个月的粥。幸好这镇上人风好,相帮着。为了挣口饭吃,宝玉去教书。后来教不过来了,硬拉着林丫头也教起学生来了。教的可比宝玉还好呢!那日侯尚书来这书院巡察,看了林丫头的文章,直叹奇才呢。他说,可惜林夫人是位女子,若是男人啊,入朝当官做尚书都挡不住,只怕要拜相呢!” 宝玉笑道:“那能呢?文章比他好的人多着呢!”贾母道:“怎么?不服气?那天尚书就是这么给我说的!你不服气你妹妹,那你怎么只教蒙生呢?”众人笑了起来。 黛玉听了笑道:“老太太说笑话了。蒙生才难教呢!况且宝玉教蒙生,也一样在这里教着秀才们呢。我在月子里,宝玉那天不是白日在学堂,晚上在书院里?蒙生十几个,秀才举人二十来个,总共有三十多个呢。可着实不好管呢!宝哥哥不一样教得井井有条?” 贾母指着他笑道:“你呀,事事总护着你宝哥哥!”黛玉满面羞红。贾母道:“你是不错,而你宝哥哥本应强过你些,可他的玉丢了,所以就缺了小时候的那些灵气了。” 黛玉笑道:“幸好他的玉丢了。否则他此时不会在这儿!” 众人忙问:“为什么?” 黛玉笑道:“他之所以死了又复活,就是因为他的玉没找到。” 贾母问:“那么你呢?” 黛玉道:“他不死,我怎么能死呢?我死了他落单,他死了我落单,所以我们二人只能同生死!” 贾母点着他额头:“大言不惭!你宝姐姐听了你这话,不知会怎么恼呢!” 黛玉道:“我宝姐姐恼不恼都没办法。因为宝姐姐并不是我们中人!我俩在大观园里虽好,可清清白白。可大难不死后,看破了人世亲情,便同苦共难在一处了!我二人是‘心中唱曲,口含苦莲;灶下挥毫,泥中染翰。生不着的炉儿熏眼黑,熬糊的粥儿肚子里填。粗米淡饭旧衣衫,伴着一伙学生——笑破天!’宝姐姐他能吗?” 黛玉一阵说,众人一行笑,他说完了,众人笑成了一堆! 宝玉笑道:“还说呢,让老爷们听听!当初来这里时,林妹妹连灶火生不着,好容易生着灶火,又只会煮稀粥。大米的,小米的,玉米的,高粱的。还有那好好的麦面,也被他熬成一锅粥——和浆糊一样难吃!一天三顿这样的粥,还常熬糊。干粮便是煮鸡蛋!一连吃了两个月!吃的我两眼冒花!幸好有学生悄悄送来饼啊,馍啊的给我吃!” 黛玉闻听,葱眉倒竖,盯着他道:“啊哟哟,你原来还背着我偷吃独食?”一句话,惹的满屋子哄堂大笑。贾母笑的泪都出来了。指着黛玉:“真正是我的林丫头,嘴怎么那么快?怪不得你大嫂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点也不假!” 正说着,见于亮王新鹏来了。 宝玉让他们进来引见给老爷们:“这二位都是今年乡试中举的举人,是我们的学生!”又指于亮,“这是蓝儿媳妇娘家哥哥。”又对二举子说,这是我的两位舅父,那几位是我们的表兄表弟!”又指贾政,“这位是贾蓝的祖父!”几位忙相互见礼。 赦政二老见两位举子都是弱冠少年,且相貌堂堂,十分高兴,请二位坐下说话。问及今年秋闱,二人如数珍宝,一一道来。 王新鹏性情豪爽恢谐,没几句话,已逗乐了一屋子的人。 黛玉指他道:“小狗屁儿,什么时候才能不淘气?等那二丫过了门,可有你瞧的!” 众人听叫他小狗屁儿,能不笑吗?说笑一会儿,二举子便告辞走了。 贾母笑道:“两孩子一定是于司吏打发来的!你们呆会儿就去瞧瞧山燕他爹。也算走走亲戚吧!我和玉儿们在这镇上几年,他爹没少照顾。” 贾赦贾政听了,让宝玉带路,来拜访了于司吏。 晚上,贾赦贾政一行人又回二玉带路,到学堂书院看了看。学堂是关庙,也就罢了。众人瞧那书院,不及荣国府的零头大。泥墙旧瓦,正当三九天,天寒地冻,树枯叶落,显得有几分萧条。但院子里干干净净,秀才举子们有的在下棋,有的在舞剑,有的聚堆说话,有的再看诗文,其热闹又胜过今日的荣国府。众学生见先生师母进了院,又带来这么多客人,都上前来拜见。 宝玉将学生引见与二位老爷。赦政二人见学生有年长三四十岁的,有年少十五六岁的;有俊的也有丑的,有高的也有矮的。一个个可都彬彬有礼。问起文章,也显得满口诗文,满腹的经纶!其中不少还是慕名来书院的外地举子秀才! 一时间,烛光通明的店堂里挤了三十几个人。 黛玉乘机将众人参加秋闱的试卷答题,请二位舅父看,以求得指点。又给学生们说:“我们的这位二舅父曾任过多年的学监巡察!”果然,贾赦虽不大通,可看了几篇文章,已叫起好来了。贾政当了多年的学政学监,看那几篇文章,写的真好,尤其是王春鹏的文章,灵巧恢谐,跃然纸上。十分达练。还有那冯大同的文章,字迹清秀刚烈,文章豁达。 贾政连连点头。 黛玉道:“他们的文章各有千秋。只是有几份,如于亮的,吃亏在过分雕 琢而有失本意;李万年的,文章不错,可字歪歪 扭扭,才考得第二百四十名;这周文生的文章字迹不错,可答卷不干脆,结果一迟疑,文章也未做完,才考到二百九十九名,差点落榜。”又将两落榜的文章让二位老爷看。 贾政看了道:“这个写得到也可以,只是破错了题。这个,文章写的有些不通,用词不当!” 黛玉点头:“说的极是!这二位原本聪明,才思也敏捷。来这里不过两三个月,能考到如此,也算不错了。只要日后用功,不出一年,便可赶上今年的举子,等三年后大比,我想,决下不了百名!” 几句话说的众举子直点头,那二位落榜的秀才也口服心服。 黛玉又郎声道:“大家听了。秋闱如此,乃春闱之师也。每个举子都找一找各自的不足之处!夫学,身之砺砥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大家互帮互学,互扶互助,我想明年的会考,这几位都会榜上有名的!王新鹏,不要忘了你给侯尚书夸下的口!冯大同,你虽是早年考的举子,可也不敢有半点松懈!明年春闱你好好给我金鸳鸯姐姐奉回个功名来!你和王新鹏原不差上下,再努力一把,或在他前头!”又指李万年等,“你们也要再很努力一把,也会得中进士的。”又指几位秀才,“他们便是尔等榜样!多看看他们的应考卷,比较一下,就会找到优劣之处,学好自己实功课!”说完,又请贾政给众举子秀才指点一番,又叮咛学生们注意衣食,别闹病,才命学生散去,请二位舅父及贾琏等回到上林家院! 路上宝玉给贾赦说明白,鸳鸯已嫁给了冯举人。贾赦心中生几分醋意,可想那冯大同人高马大,风流年轻,又有了功名,也不能说什么!迈着一双风寒腿,长叹几声,也就罢了。 回到上屋后,贾母笑问:“怎么样?” 贾政笑点头:“不错不错!外甥女儿口才着实不简单,怪不得能教出这么多举人进士!林甥女儿啊,不如让琮儿环儿都来拜你为师,在书院中读书吧?” 黛玉忙笑道:“这个我可不敢了!有二舅父这样的老学究在此,我这不是班门弄斧了吗?”众人笑起来了。贾政笑道:“怎么叫班门弄斧?你自幼读书写字说文做诗,大观园里题的诗谁不赞叹?今日又无师自通,教出这么多举子。我虽也读书写文章,可真让我去考啊,绝对考不过周文生!” 夜里,宝玉陪几位老爷兄弟带着奴仆就在书院里下榻了。 第二天一早吃罢饭,众位老爷少爷奴才便要扶同贾母回京了。宝玉夫妻因书院不能离开,只能将众人送到大路口。冯大同带着鸳鸯早早赶来相送。于司吏张员外并王新鹏、于亮、张三平等举子也来送行。 贾母带着丫头溪月上了骡拉的大轿车,众人也要上马同行。 二玉双双跪拜告辞创。宝玉尤可,黛玉却哭成了泪人。贾母搂住他劝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走。我能舍得你吗?这么着,我在京里住上几个月就回来,咱们依旧一块过日子,好吗?要不等过年你们回府过年,咱们一家子好好热闹一番好不好?” 黛玉哭道:“京中那是您的家,可这书院是当今皇上御点过的,宝玉的功名所在, 您这一走还真能来这刘家镇吗?而我们也不能扔下我们的学生回府啊!老太太,回京后,要保重,两个玉儿不能在跟前服侍您老人家了!”越说越哭的伤心。 贾赦忙劝“甥女别这样,日后常回府见见老太太不就是了?”黛玉哽咽道:“宝玉日后可回府,可我怎么回?怎么进府见老太太?”又命抱过两娃娃让老太太再看看,“老人家,这是您的重孙子孙女!日后常多多惦记着些!……” 泪花满面直往下流。鸳鸯本来就在伤心落泪,见林姑娘如此,也忍不住哭了起来。过来拜别老太太,扶起林姑娘,二人相拥大哭。贾母搂住两人也哭了起来,引得周围如宝玉紫鹃等也落起泪来。 这一阵地哭,众人不解。将于司吏张员外等闹的莫名其妙。只有贾琏暗道:“也真正是林妹妹,眼泪也就太多了!” 举子王新鹏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今日此时此刻我才知道,林师母也会哭。”摇头晃脑地念道,“啊!苍梧山裂湘水绝, 竹上泪痕尽可灭。 英皇二妃泪如雨, 咋及师母三两滴!” 听这诗,黛玉忍不住卟咂笑了。众人也收起泪。贾母这才率众人起程。回京去了。…… 贾母回京了,可书院更忙了。又有七八个举子秀才慕名来到刘家镇书院落脚。有一位年长的举子,把妻子儿女都一齐带来了。于司吏帮忙安顿住下二玉忙不过来,又已入三九天了,便放了学堂蒙生童生的假,单留下举人和路远无法回去的秀才在书院用功。荣国府曾打发人来接二玉回府过年,可二玉那敢离开一步啊!年三十,二玉同书院的举子秀才,并王老汉刘黑牛刘石头一起在书院过年守岁! …… 过罢年,便是会考了!二玉又依老办法,综合历年会考乡试之题,连出三卷题,各答三次,共九天。过关地才允许去。没过关的其中就有那位年长的,名叫齐咏仙。黛玉见他三次答卷都十分地迟疑,文字虽不错,可文章极不流畅。便劝他再读三年书,下次再去,可他那肯依?他不依,又有几位也不愿!黛玉不好再强劝,任由他们去了!赶考的举子们如冯大同王新鹏进京了。可又有秀才不断投奔而来。学堂蒙生的功课忙了起来——秋季又有童试。 二玉深感力不从心了。早已与于司吏商量再请一两位先生来帮着教。于司吏也早给学部请求几次了,要求能再送派几位学究耒,可一直无音讯…… 这里正忙,荣国府又来信,命宝玉独个速速回府。宝玉不知 何事,只得与于司吏告了半月假,回京去了。黛玉心中疑窦丛生,可又无奈,便邀请鸳鸯住过来做伴。 春闱过了。眼瞅着王春鹏果然考在了前三名,被皇上钦点了探花,那冯大同更是春风得意,竟也考在了前两名,被当今钦点为状元!高兴地派人将鸳鸯接到长安去了。小书院如李万年、张三平、于亮等十来位举子也考中了进士,并参加了殿试,见到了当今圣上!可也有一半落榜,其中便有那几位黛玉劝阻过的。 那齐咏仙名落孙山,念着:“夜学晓未休,苦吟神鬼愁。 如何不自闲,心与身为仇。 死辱片时痛,生辱长年羞。 清槿无直枝,碧江思旧游。” 回到书院来拜见师母。黛玉劝他再用功读书,三年后再考。齐咏仙泪丧地说,自己家境贫寒,几次乡试都未考中,前年才考中举人。为到京城赶会试,卖掉了家中仅有的两间房,几亩薄地,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步行半年才来到京中,因想找便宜安静的落脚处,寻找到刘家镇书院。可今年又没考中,盘缠也已快用完,这一家人以后怎么办? 黛玉见他说得凄惨,心中怜悯,忽然想起学堂正要请先生,便问他愿不愿意。那齐咏仙想想,十分忧虑地说,自己在家中已教了近十年私塾了,今日正没着落,如果能挣点口粮钱养家当然不错,只是才学不及先生师母,只怕会耽误人家孩子。黛玉听他说话谦虚,忙说:“你的才学原是不错,只是没得窍。回头你再看看其他人写的文章,再看看你自个的文章,就知道差距在何处了!至于教蒙生,你根本不成问题。如果真连蒙生也教不了,那你怎么能当举子?好了,就这么定了!”当即打发小丫环去请来了于司吏,与他当面说明,于司吏当然高兴。当即将齐咏仙一家安排住在了学堂里的空屋住下了。又将学堂学生名册给了他。 第二天,他便在学堂开课教书了。自此,齐咏仙一家人在关庙里的学堂安定下来了。齐咏仙白天教书,晚上挑灯苦读。黛玉将刘家镇中举中进士的几位学生的应试答卷让他一篇一篇地用心读。他原本就满腹经纶,只是使用不当,如今读了这许多人的文章,比较自己的文章,渐渐明白差距所在。自己试着写了几篇文章,也觉与过去大不同。心中十分佩服比自己年少一半岁数的小师母的聪明才华。齐咏仙的妻子是位农家女子,不识几个字,见夫君用功,又见师母不断指点自己的夫君,十分感激,常过来帮忙照看孩子,做针线活。黛玉见齐咏仙安定下来,十分放心。对其他学生也要求十分严格。单等着宝玉回来再努力,教出他许多个举子秀才! 天天盼着宝玉回来,总不见音讯。几次求那佛珠帮忙,总见贾母卧在床,宝玉在服侍。邢王二夫人在说什么。黛玉心急火燎:即便是老太太病了,也应捎个口信来啊!可为什么杳无音讯? 这天夜里,黛玉在灯下看文章,一个朦胧,看见了宝玉。又似听见有人叫喊宝二奶奶。 只见宝玉正气恼地扔出去他那块玉,众人帮忙捡。黛玉也帮着捡,却不见了。抬头却瞧见与自己一样的那位仙子。忙请他帮忙找那玉。 那仙子笑道:“不找为好。你若找到那玉,你二人在红尘的日子便无几多了。” 黛玉惊问:“为什么?” 那仙子笑道:“你日后自然会知道的。你要记着: 真 是假来假亦真,真假相逢难共存。 真玉需得甄玉还,真玉还来祸患成。 真仙遇着假道士,真玉难显真威神。 真正三味狱火炼,真皇助你还绛宫。’” 黛玉问:“这叫什么诗?” 仙子大笑:“十真歌!” 黛玉还想问什么,好象被谁推了一把,忽地醒了过来。 看看油灯闪闪,孩子们熟睡了。小丫头也睡着了,紫鹃正坐在跟前瞧着自己。想起刚才梦,想起隐隐听见的“宝二奶奶”,想起那听得清清楚楚的“十真歌”,泪如雨下。 要知黛玉绝世的美貌绝世的聪明,天性又多疑。自来刘家镇,以德孝服侍贾母,以德才助宝玉,可如今不但贾母走了,就是宝玉也是一去不归,心中岂能不着急?今日一梦已使他忽然明白荣国府之意了,怎能不伤心? 紫鹃深知其虑,想起大观园那难忘的生死离别,姑娘的凄凉,众人的冷淡,看看四五年后,又似要重蹈复辙,心中也不平。见姑娘伤心,忙宽言相劝。 这正落泪,忽听门外乱成一片,黛玉紫鹃吃了一惊。转而又听有人敲自家大门。惊得那丫头们也坐了起来。欲知门外出了什么事? 请看下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回 履水再收只为鸳鸯配偶 竖子迎萱全因双玉功德 京中参加乡试的秀才们陆续回来了。 未等孩子出月,喜报已由京中陆续送来了。十二名秀才,考中了十名举人。王新鹏考了第六名,于亮在第一百三十四名,张三平是第一百五十六名。 ……落榜的正是那两位黛玉劝阻过的秀才。 众新举人都来向宝玉报喜谢恩。——而黛玉还未出月呢。 宝玉黛玉能不高兴吗?因明年还有春闱会考,宝玉叮嘱他们继续用功,再努力考中进士。众举子叩头应允。刘家镇请客摆席,又忙了一阵子,举人们又要用功读书了。可他们的家人为他们张罗着要为他们取妻成家。就连李万年都有人上门来提亲了。张员外见众人忙,怕自己二奴找不到好婆家,托人给王老汉说媒,要将二奴许配给王新鹏。王新鹏有几分不中意,可他爷爷早已看中了二奴:虽长的不十分标致,但里里外外是位好帮手,又跟师母学了不少字,这在京中和这刘家镇也是少有的。再说张二平三平都有出息。王老汉便做主,为王新鹏订下了这门亲,单等明年春闱后再婚娶。 刘家镇举人家忙乱,将一个外来的举子搞的心慌。 谁呀?冯大同。 冯大同父母双亡,无家无业,带着祖籍功名贴,来刘家镇求学,便将这里当了故乡。可这人总觉他是外乡人,不肯将女儿许配给他。其实他心里也早有了意中人了。而且为了意中人,害了几个月的单想思了。几次想央求先生师母,可活难出口。还怕心上人不愿意。思前想后无法放下这个念头,便在书院外刘家镇中租赁下一处房院,收拾了一下,便住下了。等于司吏回来后,便央求他来做这个媒。那于司吏有几分为难,但又奈不住冯举人再三央求,便果然做起这个媒来了。他要冯大同去办妥一件事。冯大同也答应了。 您知道冯大同看中了谁?正是贾母的大丫头鸳鸯! 那于司吏忙忙地来提亲,贾母虽有些难舍,可十分高兴,满口答应了。于司吏见如此爽快,有些出乎意料,忙去给冯大同说知。冯大同高兴地手舞足蹈,忙准备去京里办彩礼。这边贾母与宝玉黛玉说,二人岂能不高兴?想那冯大同才学非凡,相貌堂堂,将鸳鸯许配他,那不是太好了吗? 贾母喜滋滋地将鸳鸯叫来,背过二玉紫鹃悄悄给他说。哪知鸳鸯千推万托,只因为旧先的府中说过一辈子不嫁的话。 贾母道:“傻丫头!那话你当真,我可从来也没把它当成真!因为那是被你大老爷逼的,才这么说的!好孩子,听我一句劝,我还能活几天?我疼儿疼孙也疼你哪!我不能因为自己这么个老太婆耽误你的终生。真那样,不正和那赵老婆说的,太造孽了?你看那冯举人,长的不懒,才学又好,你嫁给他,你就一辈子有靠了,我也就放心了。” 鸳鸯泪纷纷,贾母也哭了:“这个主,我还是要为你做的。你没听你大奶奶说吗?皇上祭雨时就颁了大赦令,那流刑犯人便要回来。到那时,回了府,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别说你,就是他们俩个玉儿,我也保不定他们不出事!有我在,我护着,没有我,你知道宝玉他娘能容得下我那林丫头吗?宝丫头他哥哥惹祸削为庶民,他母亲被生生气死了,兄妹一同扶灵柩回南京去了。宝玉回府,宝丫头能不回来吗?他回来,林丫头怎么办?两丫头倒是不错,可他们的婆婆能一样看待吗?我死了,林丫头那脾气,还能不受气吗?当年林丫头病死病活的,不正是为这个吗?……”贾母落泪纷纷,“我的两个玉儿辛辛苦苦服侍了我五年了,最后落个……,这叫我怎么说?你若嫁给冯举人,将来两个玉儿有什么事,你若是能帮帮他们,也就是对得起我了!……” 正笑着,就听门外有人说道:“小狗屁儿又在笑什么?” “哎呀,状元公来了!”王新鹏笑奔了出去,又喊了声“嫂子!请!”将冯大同拉进院儿。鸳鸯笑吟吟地进了院子。 黛玉忙迎了上来。冯大同夫妻二人要跪拜师母,被黛玉拦住。 紫鹃闻声奔了出来,将鸳鸯拉进屋子。黛玉命冯王二人坐下说话。 自有丫头们沏上来热茶。 那冯大同得中状元后,被委了学部外郎。此时来此,是告了假,回乡祭祖后来这里为还愿,选庙址的。黛玉与他说了一会话,说及林先生在京中没回来;又说及书院来了一位甄秀才。并将甄宝玉文章与他看。 冯大同看了头一篇,已是喜自不禁,看了第二篇,不由拍案而起,大叫“妙哉妙哉”;等看了第三篇,更是情不自禁:“我要认识认识这位甄秀才!” 黛玉命王新鹏去请来甄宝玉相见。 那冯大同也是吃惊:“天地造物造乱了吧?如果不是这光头,谁又能分得清?”冲里屋叫,“夫人,来来来,你认认!” 鸳鸯闻声出来,也瞧见了那甄宝玉,也吃了一惊。转而问:“你是金陵甄宝玉吧?我是跟了贾府老太太十来年的丫头。我听我们老太太说过你。我还见过您母亲呢。”又指黛玉与他说,“你只知道他是你师母,可不知她是金陵贾府的外甥吧?她的夫君,你们的先生,嗨嗨,便是我们贾府二老爷的二公子贾宝玉!哈哈,甄宝玉拜贾宝玉为师了!” 甄宝玉大吃一惊,也把几日一直迷惑之事解开了。王新鹏也吃了一惊。 冯大同忙拉他袖悄声道:“不要乱问!先生师母的事我以后细给你说!” 因见天不早,黛玉命紫鹃带丫头快去做饭,命众人坐在石桌跟前说话。 鸳鸯又道:“甄公子,你怎么成了这付模样?” 黛玉也道:“你怎么出的家呢?” 甄宝玉长叹一声:“唉!一言难尽啊!当年母亲给我订了一门亲,可我看上了一位表妹。母亲不同意我与表妹之事,我又不愿母亲给我订下的亲。也不知我府谁在我府造了许多恶言,还传到了我表妹府中。我姑妈姑父责骂他,而他因受不了其辱,自杀了。我看破红尘便出家了。谁知我出家半年,家便被抄查。满门三百余口,祖母气死,父母自杀,余下的官卖的,杖刑刑死的,流放死在外头的,没剩下一个。我在湖洲龙岩庙里出家,四年后才知道家里出事。想我甄家只剩下我一个,我再出家,不是绝后了?所以还了俗,到这里来求学。” 黛玉问他:“你出家,那你的名帖还带着?” “哪呀,……来告诉我的,是我家老管家。因他当时已七十多岁了,抄家时,官府将他从府里赶了出来。他身上带出来我的名帖。在各处寺庙中找我。找了整三年,才找到我!……,要知道老人家成了什么摸样啊!破衣褴衫,一路讨饭走了足有几千里路啊…见到我,高兴地大笑,跌倒地上便老溘了。”甄宝玉泣不成声,“也就是因为他,我才决心还了这个俗!”众人无不叹借。 夜里,冯大同又在王新鹏家下塌。鸳鸯住在林家院。黛玉让他看了甄宝玉还来的玉!鸳鸯又奇怪又高兴地说:“这可是好事啦!要大团圆了!” 黛玉摇头:“我…好害怕呀!”说着泪又下来了,“只怕是不祥之极!” 鸳鸯忙劝:“哪是你多心了。” 黛玉道:“不,不是多心!贾宝玉一去不返,却来了个鄄宝玉,还还回来这个玉!……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地是这两个孩子将来无依无靠,怕地是这个书院被人毁坏!” 鸳鸯紫鹃两丫头忙劝说:“那能呢?孩子有我们呢,书院也有那么多学生呢!” 黛玉长叹一声点点头:“但愿如此!”又笑对紫鹃说,“你看鸳鸯姐姐嫁的冯状元,过地多好?我原想让宝玉收你在屋里,可又想给你找一个似冯大同这样有才有德的才子做你的夫君,你愿意不?”鸳鸯笑了起来,紫鹃红了脸。 黛玉知道他害羞:“今日探花郎给你提了一个人,我思前想后都觉得不错,便想给你做这个主。” 紫鹃笑问:“姑娘是不是嫌我?要赶走我?我走了这两孩子怎么办?” 黛玉摇头:“不能为我两个孩子耽误了你的终生大事。依我说先订下来,等他有了出息,再办事也好啊。那我也就放心了!” 紫鹃羞涩地低下头。 鸳鸯取笑他:“林姑娘说的你是不是不愿意?我给你说一个:‘刘家镇里柴上卧!’” 黛玉没听明白,可那紫鹃已笑着一跳起来,与鸳鸯撕打成了一团。清月爱月和鸳鸯的丫头秋月也笑成一团。见林姑娘不明白,秋月笑道:“我们夫人说的是那柴上卧的那狗啊!”黛玉也被逗笑了。 满屋笑成了一团,——那两个孩子也学着大人们哈哈直笑。黛玉本想与紫鹃商议甄宝玉之事,被这一阵笑搅得无法提了。可那好事的王新鹏可没忘。又正巧状元公在此,便拉他做起这个媒来了。 甄宝玉乍到此处,人地两生,好容易有个能安心念书的地方,能进入小有名气的书院读书,岂敢想什么婚姻之事?更况且年轻时婚姻受过极大挫折,后来出家,早断了此念。今日,楞被新料状元探花劝说的心有所动,那原本灰冷的心似被暖热了。他也瞧见过紫鹃,见她长的灵巧俊俏,听说是在大户人家长大的,受师母影响也识的几个字,会几句诗,想起了原先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如今不知在何处,想起这些又真如同两世为人,便有了几分欢喜。只是刚来乍到,便说此事,怕有不妥。可耐不住冯王二人只管劝。又暗想:我这个媒人可了不得,一个状元,一个探花,这面子可太大了。若推辞,只怕要得罪二位,那可如何是好?所以,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冯王二人来给师母说,黛玉听说,当即叫来紫鹃问他。紫鹃才知说地是甄宝玉,连连说自己配不上。可又被黛玉鸳鸯一阵好劝,也就答应了。黛玉告诉了王新鹏。王新鹏当即要来了甄宝玉的生辰八字,黛玉要了紫鹃的生辰八字。将二人生辰八字换了。紫鹃看见那甄宝玉的生辰八字,惊讶道:“这怎么和咱们的宝玉一样呢,只是小了两岁!”黛玉点点头:“我早知道了!” 这儿正说话,张员外颠颠地跑来了。 那张员外这几年也是大不一样了。两个儿子都中了进士,当了官,二女二奴又与新科探花订下了亲,原本想早早办了事,不料王老爷子过世,将事儿搁下了。这几日见新科状元回来,便来师母处,又邀冯大同一块商议,要借王老汉亡故后七七四十九天后的吉日,为王新鹏办喜事。 冯大同听了大笑:“办了办了!小狗屁儿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孤单单,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等王大爷灵前有一对夫妻守灵,那王大爷在天之灵,不知怎么高兴呢!” 张员外正要的是这句话。黛玉命丫头去请来王新鹏,告诉他此意。 王春鹏还在犹豫,被冯大同喝住:“办了办了!你身边没有个伴怎能成?二奴过门,洗衣做饭,也省的你天天来麻烦师母的人!” 王新鹏只得答应了。过来与张员外叩头。 张员外高兴地好似脸上笑开了花:“贤婿快快起来!这可真是那‘张二小姐抛绣球,绣球打在探花手!……’”众人都笑了。 冯大同笑唱道:“咦呀哎!…百花争艳香万里,才子佳人依花坞柳对花来花对柳, 风风月月蝶双舞, 只怕是—呀呼嗨—隹人嫌郎看花朵, 指着花儿怒气说: 若嫌花好奴颜丑, 快去门外跟花走! 跟花走跟花走, 往后不许进奴屋! 若进奴屋也可以, 跪在地,叩三头。 奴要咬你一百口, 还得让你跪到五更后!” 听这冯状元唱的道情,笑倒了一院子的人。 张员外笑道:“咱家的二奴可不是河东狮子吼!…” 他不说也罢,这一说众人更笑的前仰后合了!而从此二奴落了个狮子吼的外号。 镇上传开喜讯,众人来祝贺,前后帮着办事。 果真,过了王老汉的七七祭日,王新鹏便与张二奴结了婚。 冯状元当了主婚人,于司吏当了证婚人。八人大轿,吹吹打打。京里闻讯赶回来的张二平夫妻和张三平也来祝贺,吃喜酒。刘家镇热闹了整三天。 王新鹏新婚燕尔,王家院一片清新。张二奴不十分俊美,但家里地里样样会做,诗啊文啊地也会说一些。王新鹏心觉九分甜蜜——那美中不足地一分便是二奴咀角太快,真正是他自己的诙谐调皮的克星!从此王家院吵嘴的事可少不了了! 那冯大同假期满了,虽没选好庙址,却吃了探花郎的喜酒,也就高高兴兴地回京上任去了。临走,黛玉托他夫妻二人给荣国府捎去了一封信。 ………… 紫鹃有了人家,吃了王新鹏的喜酒,看着冯状元携夫人双双回了京,黛玉好生喜欢,只盼着宝玉回来一块过日子。捎去了信,过了半月又过一个月,乃然没有消息。黛玉已如坐针毡了。便与紫鹃商量,要往荣国府走一趟,看看老太太,二位舅父舅母。紫鹃心有几分胆怯,可又想有老太太在,姑娘又必竟是贾府嫡亲的外甥女。便帮着准备东西。 黛玉看看书院安宁,秀才们十分用功。又有王新鹏照看,很放心。那学堂自有齐咏仙教授,更有条不紊。更是放心。便与那于司吏告假。 那于司吏笑道:“师母要去荣国府,我们那能拦?可这书院不能没有你们哪!早些去,无声早点回来。秋后还有童试呢!这路也修好了,也请老太太再来看看这刘家镇!” 于司吏张员外又送来许多季节新鲜小莱,什么黄瓜了,豆角了,茄子了。还有几只野兔山鸡等野味呢! 这儿正准备第二天一早走,便见荣国府匆匆来了一行人——正是李纨带着位婆子并两位年长男仆。黛玉惊喜万分地接住。 李纨见黛玉一脸的高兴,长叹一声:“林妹妹,本来早就要打发人来接你,可老太太一直病的厉害。老爷太太们轮换着生病,你琏儿哥哥病的更是厉害……流刑几年把他们身子搞坏了!宝玉急的回不来,想捎信回来让你回府,可又怕书院走不开。上月鸳鸯回府探望老太太,捎来你的信,老太太好伤心啊!……有些话我也没法说,……今日我来接你,是因为老太太怕是不行了,白天晚上叫你,要见你一面!林妹妹,快收拾一下,明早就走!” 黛玉听了,心中一沉,两行泪流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李纨带着黛玉,小草小苗由婆子抱着,又有紫鹃并两丫头服侍着,离开了刘家镇,往京中赶来。走到长安城门口,被李贵带人接住。请黛玉进了一家客店中,便有几个婆子丫头上来服侍。更换了一身簇新绫罗绸缎的衣衫,头上金簪凤钗绢花戴了许多,脸上擦脂抹粉,好一阵打扮,连紫鹃和两丫头也被装扮一新,又请紫鹃搀扶着黛玉上了一顶八人大轿,吹鼓手齐全,一路吹吹打打被抬进了荣国府。 黛玉又惊又喜,明白是老太太的意思。 进了荣国府,先见到了众人簇拥的此时也是一身团花锦簇的贾宝玉。二人应拥进荣禧堂。舅父贾赦贾政并二位舅母,兄长兄弟贾琏贾环贾琮都在这里等着。 二人被人拥着扶着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后,被送进了新房。新房里齐整华丽,红烛高照。二人又被扶坐在床上。二人此时无言相对,只有笑。 只是宝玉笑中带愁带泪,黛玉是笑极落泪! 二人相对坐了半个时辰,众人将二人请进了荣国府内庭上房贾母屋中。直到此时,黛云才知贾母已昏晕了几次了,眼看不济事了。不由大哭起来:“老太太,老外婆,老祖宗,我来了!我是您的林玉儿呀!” 贾母心里突然明白起来,睁眼看见床前一对新人,又看见了宝玉黛玉的那一双儿女。伸手拉住黛玉,又摸摸黛玉那一身新婚衣裳,看着黛玉那一头的首饰,中间还有那颗鲜红的佛珠。长叹一声:“还是我的林丫头,摸样真真是俊俏!……林丫头,我好想你呀…!在刘家镇五年,眼里左右离不了你们两,虽过的穷,过的苦,可是说说笑笑有滋有味。我连个感冒都不曾得过,可是一回来就成病婆了!可你也不来看看我!我思前想后,只怕是你那小性儿一定还恼我。就让他们去接你,用八人大轿将你迎进这荣国府,不辜负你相助宝玉,补这府里快塌的天!也了却我一件心事!我死了,见到你母亲,也有话说了!……林丫头,听我话,不要耍小性儿,…你日后还是跟宝玉回刘家镇,那书院才有你的饭碗,宝玉的功名!还有你宝姐姐……” 黛玉何等聪明,忙哭道:“老太太,我听你的!我早在当年在刘家镇,知道府里出事后,将你接到刘家镇时,便与宝玉商量要接宝姐姐,可他去了南边。今日我与宝玉结成伉俪,当然不能让宝姐姐落单!只要宝姐姐不嫌,刘家镇书院便是我们三人的饭碗功名!我们三人一同带大我们的孩子。…老太太…” 黛玉取下了银簪佛珠,贾母忙按住了他手:“不!天意难违!我……我已经活了八十四了!” 黛玉本就是要求他的神仙姐姐救护一下老太太,可此时周围人众多,本就无法施法术,又被老太太按住了手,不由大哭:“老太太,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老太太笑叹道:“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为了这个府里上下几十口子人,你要相帮着保全宝玉的功名哪!不然这个天还是要塌的!……阿弥佗佛!…” 黛玉无计可使,跪下了:“老太太…”贾母又看看众人,看看贾蓝小夫妻,看看几个一两岁的孩子笑了,对贾赦贾政道:“日后要善待宝玉他二人!宝丫头…我是见不着他了!林丫头娘家无人,你们即是他婆家,又是他的娘家人!这荣国府里应有他们一份!…啊,宝玉,蓝哥儿,这府里,全要靠你们重新整治了!荣国公的名,什时候能再响些啊!……” 贾母满面落泪!贾赦贾政贾琏面红耳赤。 贾母气促之极,,闭上眼片会,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又睁开了眼,恋恋不舍地看看满屋子的人,看看几个年轻夫妻,目光依旧落在黛玉脸上,见她满面泪光,笑着轻声说道:“…谢谢你来这个家门!谢谢你来看我!… …” 话未说完,一脸的笑容停住了,渐渐闭上了眼晴。故去了。终年八十四岁。 满屋人嚎啕起来。黛玉更是爬在老太太身上,哭的死去活来。荣国府上下全换上了孝衫。举哀停灵,贴门神 ,又打发人四处去报丧。冯大同得信带着鸳鸯连夜赶来了。鸳鸯见到已停灵的老太太,哭的死去活来。史家无人了——早在贾府被抄时,史鼎夫妻已获罪,死在狱中。两儿子被削为庶民,送回原籍。史湘云早已嫁与卫若兰,谁知卫若兰暴病身亡,卫家也触怒当今,被贬岭南。史湘云当然也跟去了。再就是贾府老亲,散在各地各处。又似贾雨村之类贾门族人,对贾府落井下石,不料自己又贪污巨款犯下了死罪,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贻笑天下。……所以来的也不过三四家,在就是贾府故旧好友。而宝玉黛玉的学生倒来了十几位,尤如新科状元探花,两榜的在京的进士。另有那刘家镇的于司吏、张员外送来礼,连那多次接送二玉和老太太的刘翁也送来了一把香。 贾门孝子接送吊唁之人,哭声哀哀。…… 贾母老溘了。 林黛玉借守灵上香之空闲,为老太太之遗嘱,行自己诺言,不由她不问贾宝玉:“宝姐姐哪去了?这样的事,他该来啊!” 宝玉道:“大嫂不早就给你说过吗?薛大哥脾气太坏了,与人争斗打死了人。被削去功名,贬为庶民。姨妈因事事不顺,患病亡故了。薛大哥带一家人扶灵回南,宝姐姐无依无靠,也跟去了。” 黛玉道:“我已答应了老人家,你应让他们捎信接她回来。咱们三人在刘家镇一起过吧。再说,老太太过世前迎我过门,又是吹手又是八人大轿,京里人能不猜是怎么回事吗?你我不如早点恢复旧名呢!” 宝玉点头:“老爷太太都有此意,可这‘欺君之罪’,罪名可不小啊!” 黛玉坦然道:“怎么不好办?状元探花早已知道咱二人的底细,于明于亮也一定知道了咱们是谁了,他们能不想后果吗?即使不恢复旧名,也应有所准备吧!不如你我联名上书当今,求皇上开恩,有冯状元他们可以替咱们说话,省得被人揭穿了更被动!” 宝玉听了,要黛玉同自己一起来与贾赦贾政并二位夫人一起商议此事。 且说邢王二位夫人,已多年没见黛玉了。都以为她早化成一堆白骨了呢!可回到京城里,听李纨说岂敢相信,听众爷老太太说才有几分相信。等见到死而复生的宝玉后,也就相信了。原要接他回来,可总觉得死了一两个月又复活,其中必有蹊跷。而且王夫人心中还有个宝丫头呢。想等将宝钗接回来后,再接黛玉回来。可怎能扭过老太太?为了黛玉,贾母不知骂了贾政夫妇几回,最后气的自己病重。这才逼的众人依了老太太之命接回了黛玉。 八人大轿吹鼓手,门口的鞭炮,不仅是为了让黛玉高兴,也是为了安慰老太太。如今,老太太已故去了,这才有时间细看黛玉。尤其是王夫人历来不喜黛玉。虽然宝玉也死而复活,可从不想起甚么鬼怪,可这会儿黛玉进来,心里觉得若不是鬼便是怪,说不定是狐狸精!所以上下打量,要看黛玉身后的影子,虽见那影子晃晃的,可心里总觉不舒服。 贾赦命他夫妻二人坐下说话。问他们何事。宝玉便说及上本回复旧名之事,怕日后更被动。二位老爷点头。又叮咛事得一步步办,否则会惹下祸患。王夫人见黛玉俊俏,口角灵利,端茶侍奉众老爷太太十分得体,想起他在老太太面前说过宝钗之事,心中有几分喜欢。可心底里不踏实,说道:“是应该恢复旧名。明天你们二人跟两位老爷先去礼部学部走走,看看情形回来再说。咱今天商议老太太的事。依我想,还得请和尚道士做做法事,超度一下老太太。这宅子多少年没住人,珍儿凤姐没了多年,如今老太太又不在了,来来往往的人不免有不干净的,也该驱驱邪!”二玉点头。赦政二位老爷道:“老太太一辈子幸苦,找人做做法事,超超度度也是应该的。” 果然贾赦贾政派人打听到一位世外高人正在京中,忙亲自上门去邀请。这位世外高人是位年已一百二十岁的老道,百姓称赞是活神仙,朝廷也早予赐封了国师的称号,姓张。张国师还带来了十几个徒弟。那张国师早年受过世外仙人指点,很有法力。今年初应诏进京拜见当今,落脚静虚观。这会儿受贾赦贾政再三乞请,来到荣国府做法事。按照贯例,还未进府前,先要看看风水。没看见什么不妥处。却发现了荣国府上空有股地气直冲九天。却分不清是仙气还是妖气。 张国师是高人,可他手下鱼目混杂,什么人都有了。其中便有那个两年前准备血洗刘家镇,为他哥哥报仇,却被莫名其妙地送到广东韶关的土匪头胡老二。那胡老二对此百思不解,又被杖刑八十,打成重伤,真正是气馁羞辱集在了了心中。所以伤好后,便投到了张国师门下,想学学驱邪布道捉妖擒鬼之事。张国师见他头尖脖长,两眉粗短,显出两只羊眼,眉间脖颈的几颗黑痣更是不好,可又听他自报家门,说自己出身贫苦,父母早亡,无家无艺孤独一人,出家人以善为本,便收下了他,想将他引到正道上,又见他相貌虽粗丑,可身强力壮,便留在身边,做了一个护道卫士,取名顺德。那胡老二跟着张国师学了两年艺,多少有点入门,可匪徒大盗本性难改,而表面却笑容时时挂在脸上,在师傅师兄们面前毕恭毕敬,学艺认真细心,使张天师有了几分喜欢。这次张国师进京,便将他也带来了。 胡老二自觉是天赐良机,一心要为自己的兄长和同伙报仇,进京便忙活开了。联络到了当日同伙,打听刘家镇情况。听说刘家镇书院那两个先生原来与荣国府有瓜葛,已先后都回了荣国府。便想进荣国府,可又找不到门路,正急得直打转,正好贾赦贾政老兄弟俩来乞请张国师到府上做法事。 那国师本不想涉足俗事,可胡老二煽惑着几位师兄弟硬劝说让师傅答应了。张国师以为众人是想看看荣国府里的荣华富贵,可做梦也想不到胡二的居心叵测……未进荣国府胡老二听张国师说,这府里有外气,却分不清是什么气。胡老二便给张国师说刘家镇里,林师母弹琴捉贼之事;布井水、救病人、除瘟疫之事。并告诉他,林先生夫妻二人此时都在荣国府,会不会是他们?张国师听了很奇怪。便有心要会会林先生夫妻二人。所以被贾府二位老接进府后,几句寒暄后,张国师便提出要见刘家镇林石毅林先生。贾政忙让人去叫来了宝玉。 那国师见到了这位林先生。——原来是位二十几岁的年轻公子:眉清目又秀,发际如剪齐,风流一身孝,才子容貌美。国师点头赞叹,也一眼看见离林先生头上三尺有股气。忙用佛尘摇摇,半天也分辨不清是仙还是妖气。便笑问:“林先生,才学一流,相貌风流,听说你夫人也是一位才女,教授学生十分得法,令贫道十分仰慕,希望能见一见,可否?” 宝玉为难地说道:“内人在刘家镇里是师母,可在这荣国府里是内眷。他不愿出内院半步。这会子正给两个孩子喂饭呢!” 贾政在旁边笑道:“这里可不是山村小镇!那个林师娘岂敢越出内院半步?” 张国师点头笑道:“是了,礼孝出富贵嘛!” 等说笑一阵后,宝玉退出后,那张国师捋着雪白长髯,对赦政二人道:“二位大人,贫道之所以想见林夫人,是因为林先生头上三尺好象有股气,却分不清是什么气。只怕林夫人也有!” 胡老二见两位老爷两眼圆睁,一脸惊愕,又加了一句:“我师傅想见他,就是想认认他是人还是妖。妖、仙一字之差,可与贵府一家性命尤关哪!”正说着,王夫人来了。他在内院听说张道士来了,又见将宝玉叫去了,耐不住着急,扶了个小丫头,到前头来了。吓的几位道士躲闪起身,乱躬拜。王夫人也顾不得还礼,张口便问:“听说国师极有法力,能驱鬼除邪?您看看这府里有没有鬼怪邪气?” 胡老二抢着笑道:“是有些怪气,可不知是何来头!” 王夫人一听,几乎要昏过去了:“真是有怪气?这…可怎么好?” 贾政忙道:“有张国师在此,你怕什么?” 张国师也笑道:“不用怕!不用怕!我给你画几道符,你拿回去贴在门上,如果是人是仙是便不害怕,如果是妖便不敢进门了!只是有老太君灵柩在,灵棚四周并与大门连通的几条大道不要贴!要小子们去贴。” 王夫人应允着,忙打发个小厮去取来一大叠黄表纸,请那张国师画符。张国师便画了三九二十七道符。王夫人拿回后院,亲自带领着几个小厮四处张贴。 因听外边吵闹,好似有二舅母声,黛玉忙从自己新房跑出来,发现二舅母正领人贴符,忙上来帮忙。 被王夫人拦住:“别别别!这个你不怕?” 黛玉奇怪地问:“怕什么?是不是又是女人不能动?舅母,您若大年纪,如此劳累,做外甥女做儿媳的怎敢偷闲?让我看着小子们贴吧!” 王夫人偷瞧他身后影子,晃动与众人一样,又见她一脸俏笑,并不显半丝的害怕。又见她命一个小厮拿了一张符,端直贴在自己新房门上了,更放下了心:“她不怕符!她不是鬼怪!!阿弥陀佛!” …… 且说那胡老二跟着张国师进了荣国府,在灵堂里为贾老太太做法事。偷窥四周各处,观瞧众宾主,知道荣国府虽遭抄家之变,可今日依旧是富贵之乡。众老爷公子都是些手无束鸡之力的文人,几个护院家丁也都是些外强中干的混饭草包。便又生歹意。借出府办事之际,联络他那伙贼,要洗劫荣国府。并说好,借老太太二七祭日头天夜里,四更下手,里外接应。 果然到了二七头天夜里,胡老二先稳住了张国师,自己找借口溜出了灵堂,想去找那位贼接应。可左等右等不见来,又不敢擅自走出荣国府。那伙贼人其实早已潜在了荣国府四周,等三更过后,便聚集到了一块,一个拿枪带棒,带着翻墙用的铁勾钢叉,往荣国府左边的围墙奔来。不料这一走便迷了路,围着荣国府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到不了跟前。贼中有一人叫道:“不好了,这不是鬼打墙吗?” 众人一听,想四散而去,可不但左走右走走不了,而且也停不下来。结果被禁衣府夜巡之人发现,一阵叫嚷,才破了那墙,贼人四大逃窜。 荣国府灵堂里的胡老二坐立不安,听到外边一阵呼叫:“有贼!抓贼呀!”奔跑声惊的贾府老爷家丁都奔了出来。女眷们乱成了一团。只有二玉新房内主子丫头,孩子都睡地各外香。连那头奶羊都静静地卧着休息。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去与老太太灵上香,才听李纨山燕说闹贼之事,吓了一跳。 且说那胡老二一早借出府之际,去找同伙,却只剩下了仨。见他来,都说:“不好了!他们那刚死过人,不干净。碰上了鬼打墙,好可怕呀!……”将事情一说,胡老二也心惊胆战。一时无法下手,又生一计,让同伙如此这般去活动。 那伙人便在京中四处散布谣言:“荣国府里有妖怪!” “贾家里藏了妖怪!”而且越传越奇,越传越远。没几日又传进了荣国府! 那胡二又暗中在家丁中煽惑谣传,“有人在大门外遇见了鬼打墙。…看见了红衣女鬼。…”“…青面獠牙…”众人能不害怕吗?原本就与宝玉不和的贾环,也乘机在府内加油添醋地说开来。果然落进了邢夫人之耳。邢夫人历来自无主张,一切听王夫人的。今日听此话,忙来找王夫人商议。王夫人本来已就听说了,忙命人叫来贾环问询。贾环便说了他与老爷们到刘家镇,听人说林姐姐弹琴捉贼之事、鸳鸯复水再收之事、还有井水治病之事和弹琴乞雨之事。说的二位夫人胆战心惊。府里人也吵成了一团。俩位夫人耐不住害怕,又央张国师做法降妖捉怪。那张国师只得又替荣国府驱起妖来了。 就在内宅厅院门内,设坛降香,舞剑焚符。王夫人派人看着黛玉,众人则两个玉儿都看。并不见有何动静。二玉也听说妖怪之事了,咀上不好说,心中却十分恼火。这会子又见太太请张国师竟然在内宅院内设坛,心能不明白原由吗?只得冷眼观瞧,安心自得度日。因避外男,黛玉根本不往外边来一步。除了早晚在老太太灵前降香外,只在自己院子里照看两个孩子,与宝玉一起读书写字,上次说要去礼部学部之事,因两位老爷忙的不的开交,一直没去成。黛玉便与宝玉商量,要写上表,恢复旧名。紫鹃带着两丫头服侍二玉,照料两个刚能伊呀学话的两个未满周岁的娃娃。连那只奶羊也安安静静地吃草。一院子的安详,对外边的热闹,根本不理。张国师连做三天法事,也只有熬油白费力的功夫。 张国师见如此,便对老爷太太说道:“看来不是妖怪鬼魅,而是仙。如果不是仙,不是怪,那便是法力比我大几倍的千年妖孽!你们听说那白蛇白娘子吗?多少道人都败在他手啊!不如让我见见那位林夫人,再试试看!” 王夫人一听,忙命人去唤林黛玉。 那黛玉正在屋中修改上书草表,忽见丫头传话,请他到香坛前来,心中怒火直往上撞,可也只得咬牙压着火,带了个小丫头走出新房,来拜见张国师。 黛玉一到院门口香坛附近,四周观瞧的人都吃惊。只见黛玉面如古月,一双葱郁烟眉,一双秀眼,正值夏季时间,一身雪白的孝衫显出了她那俏肩蜂腰,使得四周男男女女全都黯然失色了。 张国师瞧见他,也着实为他的美貌吃惊。也瞧见了他乌发中仅有的一枝银簪上有颗红珠子,在阳光下闪耀。更瞧见了他头上三尺有股清气,比那天见的林先生不知重了多少。便知此女大有来历。 黛玉也打量这位张国师。只见他,银须白发,矮身素道袍,正衬着他童颜鹤发。确实是一位世外高人。忙一个万福:“张国师,久闻大名,今日才得以一见。真乃万幸!” 那张国师见林夫人离自己不过五六步,便暗暗做起法来。谁知举剑剑落,举旗旗落,忙拿起令牌,还未开口,又稀里哗拉掉了一地。黛玉见张国师手忙脚乱地满地捡东西,忙帮他一一捡起来,放在桌子上。又见那桌上的点心素面,鲜果鲜花,并三柱檀香。细闻闻那花,笑道:“真乃天师矣,摆了这么多东西,是祀雨呢还是驱邪呢?” 张天师满面通红地说道:“这是本教驱邪法事的规矩。” 黛玉点点头,又看看四处的画符问:“这都是些什么?我怎么一个也不认识?我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呢!画的都是些什么?” 张国师便指给他看:“这里画的天微、紫微和天帝三位帝星;这乃神蛇、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成五位神星;这乃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和厚土五行图;这乃天地风雷八卦图矣。我要用这些上天之灵气尊贵,天地之精华,来驱贵府之邪气。” 黛玉睁大秀眼问:“我们府里真有邪气吗?在哪里?是老太太刚故去,又还没有起殃之故吧?唉!老太太还舍不得这个家,舍不得我们……”黛玉泪如雨下,“在刘家镇五年哪!我们服侍着她老人家,吃住在一起,早晚在一处,说闲话猜字谜……虽苦,确连一次感冒不曾有过,谁知一回府没几月就走了呢?我们知道她老人家想我们,想着荣国府刚塌过的天还没补牢,她心痛啊。我们也想她啊!也想帮着替她补好这个天,好让他安心去呢!可我也知道,她,决不会害我们!……可她老人家灵柩未走,您便设这坛…似乎不大对劲吧?” 一句话,说的老爷夫人们面红耳赤,也羞的张国师半天无言……。黛玉说得正是办丧事之大忌:有灵柩在,在主家是不得乱贴道符乱设驱邪香坛的,否则亡者的魂魄就会躲在房内不敢走的。张国师明知如此,可为了老爷太太们的高价相邀,竟来这设坛。 黛玉又道:“国师,我也教学生带徒弟,读四书,说五经。《易经》也读了不知多少遍,可对八卦总弄不懂。幸亏朝廷学部考题不大出《易经》上的题,否则我的学生一定考不好。所以我想一直想找位高人指点。今日见到你,只好请教:八卦形为——”黛玉在地上边画边说,“‘乾三连,坤六段。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这些都是怎么来的?” 张国师笑道:“古者包牺氏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八卦矣。五行及天地之全部,尽在其中矣。” 黛玉又笑问:“周易上说:‘易生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这些又怎么去解释?” 对林夫人虚心的询问请教,张国师十分高兴。听她问的仔细,也认真答道:“太极即大元,两仪乃天地,即阴阳。两仪生四象,太阳、太阴、少阳少阴,即春夏秋冬矣。四象生八卦,即乾、兑、离、震、巽、坎、艮和坤。即天地有八种:天、泽、火、雷、风、水、山、地。而八卦相重又生出六十四卦,六十四卦又生出三百八十四爻。有这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才能断吉祥矣!” 黛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想想又问:“那么我今日此时此刻在此地请教张国师此问题,是吉还是凶呢?” 张国师当即坐在团蒲上摆起八卦来了。片刻后捻须笑道:“是个‘大畜’矣。” 黛玉随口念道:“‘利贞,不家食吉,利涉大川。’是吗?什么意思?” 张国师笑赞道:“念的好熟。”又说,“…从卦辞上看是个吉卦。” 黛玉问:“怎么解?” 张国师道:“卦上说你,不能久居家中,定要外出寻道,去远方生息。而且夫妻同行!” 黛玉听了低下头:“卦上也这么说吗?” 张国师忙问:“有人劝过你?” 黛玉点头:“是的。可我舍不下书院和孩子!…” 张国师笑道:“依贫道看来,你夫妻早走早好!晚走必生祸端!” 黛玉惊问:“你也这么说?” 张国师问他:“林夫人,你可知道自己的来历?” 黛玉长叹一声,看看也来到香坛前的宝玉,含泪道:“来历?怎么说?我五岁丧母十岁丧父。生我者二老,尽早抛下我而去。即无兄弟姐妹扶持,又无叔姑伯堂。只得来投靠我的外婆,可如今他又离我而去!……我又能有什么好来历?自幼儿常年生病,奉着药碗当饭用,酸甜苦辣伴着孤寂的泪水长大,可刚十七岁便一病亡故。…谁知又活了过来。我这先生,”黛玉指宝玉道,“也是病死病活多少年,死了被送出府,谁知三天后又活过来了。我们从棺材里爬出来,结伴同行,到刘家镇落脚谋生。饭吃不上,水喝不上,随身只有几身衣裳和几件陪葬之物!真乃凄凄惨惨,不堪回首矣!” 张国师看着黛玉泪珠闪闪直往下落,也被其言语打动。半会儿又问:“那么你死了一个来月,你夫君死了三日又复活,难道自己不觉奇怪吗?”黛云看看宝玉道:“怎么能不奇怪?爬出棺材,望见四周,真是莫名其妙。可也高兴地直笑,直对苍天大地叩头礼拜!” 张国师笑点头:“雀鼠贪生,苟乞一活耳,何况人乎?”又问,“后来呢?” 黛玉指宝玉:“与先生在刘家镇落脚,开馆教书。开始他教,后来他教不过来,我也相夫教书。也不过是为了两人的饭碗嘛。而这一教,还真有了成就。使得我二人都有了皇赐奉禄。” 张国师道:“贫道早有所闻,可真正不知你夫妻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才学。不过依贫道想,你二人这一生一死,死又复活,必有缘故,难道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黛玉叹道:“我怎么知道?这乃天意!” 张国师点头:“天意难违!”又细看二人,头上三尺的气十分清晰,而且林夫人的气明显清澈,而林先生有几分浊气。此时已合一处,更显的十分清晰。又见二人从容自然,笑容满面,全无半点妖气。转儿又问:“林夫人,你乃一位女子,才学如此,不知你觉得自己与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黛玉莞尔一笑:“天下并无相同之人:男女之别;天子朝臣百姓之别;僧道俗客之别;父母儿女之别;兄弟姊妹之别;相貌同可又有生辰大小之别。但又有一同,都乃天地之间人矣!我虽乃一女子,也乃堂堂正正之人矣!无天便无地,无地何为天?无男便无女,无女何为男!要说才学岂敢大言说什么好,比起那班超薛涛,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前几日我曾试填写过一首塔诗。我念念,国师就明白我之想了: 女,女 红颜,薄命。 潇湘泪,照清词。 昭君出长城,玉环葬马嵬。 虞姬垓下自刎,绿珠坠楼玉碎。 梁红玉击鼓助战,花木兰替父从军。 苏家娇妻写盘中字,张揆贤内绣龟形诗。 蔡文姬泪撰胡家新曲,苏才女巧织璇玑图巾。 看淑女泪多苦多贤孝多,说古今文里诗里书画里。” 张国师听完点头赞道:“好!好一首宝塔诗!将天下古今几位奇女子都说到了!我更想问你了,你可知你前生?” 黛玉笑了起来:“前生?前生是什么?难道我前生是妖怪不成?即便是妖怪,今生的我又怎么能知道?” 张国师也笑了:“你自己当然不知道。所以我要劝你几句:才似子建,貌强西子。木摧以秀,兰烧以萱。人言可畏,真假难辨。不如远涉,修道成仙!” 黛玉正色答道:“老太太灵柩在此,我岂能离去?何况书院夫君孩子,……。不过今日听国师一句话,真胜读十年书。今日见到国师,也许是我之造化。还请国师你老人家收下我这个俗家女弟子!”说完便下拜。 吓的张国师忙用拂尘将他拦住:“不敢,不敢!你,‘以才以貌难是人间女;’” 黛玉摇头接了下句:“似暗似明岂为画中人?” “好口才!”张国师说道,“你应该有自己的师傅!” 宝玉大笑着说道:“佛在心中,何须出家?我幼年便早有诗一首为证:‘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黛玉笑了:“我也早续了一句‘无立足境,是方干净!’了。” 三人都笑了。欲知后事,请看下面的故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一回 小和尚千里三拜还玉 张道士画符设台捉妖 上文说,黛玉正落泪,忽听门外乱吵吵,又听人将自家大门敲得山响。就听刘黑牛在门上叫道:“师娘师娘,快!王老爷子不行了!”黛玉闻听,忙起身要出门,紫鹃忙给他披了件衣裳,陪他出来。二人开门出来,奔到书院。 只见一群秀才围着王老汉叫嚷。刘石头搬着王老汉的头狠掐人中。 众人见师娘来了,让开一条道。 刘黑牛急急说:“王老爷子刚才还说他的孙子考中了探花,过几天回来要娶亲呢。高兴地哈哈笑。笑着就跌倒了,就成这样了!” 黛玉不懂医,可年少时常年生病,看的医书不少。忙扶过王老汉手,诊那脉搏,什么都摸不出来了——已停了不知多久了。知道年迈人,乐极生悲,已故去了。不由泪如泪下。想起王新鹏还在京中,镇上又无其他亲戚,便命刘黑牛去请来于司吏和张员外帮忙。 几个男人收拾安顿,将王老汉停灵在王家院中了。搭灵棚设灵位,一切安排妥当。第二天一早,于司吏快马进京,给王新鹏报信。 再说那王新鹏聪明年少,相貌堂堂,会试中头甲,被点了探花郎。殿试后,因圣上喜欢他长的象个大豆芽——大头英俊,细条身材,人又聪明恢谐有趣,又钦点为翰林院学士,只等三个月后,要陪王伴驾。王新鹏正得意,只准备在翰林院安顿下来,就回刘家镇祭祖娶亲。谁知便得了爷爷亡故之噩耗!想起自己五岁丧母,七岁丧父,是祖父退役回来后,一手带大的,能不痛哭吗?想爷爷边疆十几年,回到刘家镇,在书院又护院几年……。王新鹏便花了三千白银,在礼部为老人家捐了个七品龙禁尉,又因花孝告一假一年,要为老人家守孝。朝廷批了他的假,他匆匆忙忙赶回刘家领,披麻戴孝地安葬老人家。镇上众人帮忙,黛玉也过来看着装殓安葬。 王老汉故去了,黛玉心中暗暗叹惜。五年来,书院虽有刘黑牛刘石头照料,可那王老汉不但日夜守护着书院四周安全,且将书院花草树木料理的井井有条。多好的老人家,多可靠的老人家……,没有了。心中更盼宝玉早日回来。 王新鹏在家中守孝,不免孤独凄凉。黛玉为安慰他,邀他来书院里帮忙,替自己招呼众秀才,教授学生。 ………… 这一日,天过晌午。娃娃们被丫环带着在院子里玩。紫鹃在屋里做针线。黛玉邀王新鹏在绿葱葱的枣树下的石桌上批阅几位秀才的文章。就听门外有人敲门。 小丫头开开门,一瞧,惊喜地叫道:“林先生回来了!” 黛玉闻听,喜从天降,高兴地迎了上去:“你怎么才回……” 可话未说完,已羞红了脸,忙停下了步子。 原来,门口站着的那位公子,与宝玉确实相象。但一身布衣,还是个光头——刚在门口时,被一次破旧草帽儿摭着。 就听那人问:“这里可是林先生的家?”见黛玉点头,那人又施一礼,“您是林师母吧?” 黛玉奇怪地点头、:“是啊!” 那人连忙跪倒叩头:“徒儿拜见师母了!”又掏出一样东西双手捧上来,“有人让我给您捎来一样礼物!” 黛玉打眼一瞧,好象是宝玉那丢失多年的玉。紫鹃在屋里听说林先生,也出来观瞧,见那人相貌也是大吃一惊,见他递过来东西,忙接过来放在姑娘手中,细看:“唉呀,这不是二爷的那块玉吗?” 黛玉便说:“你先起来说话。你这玉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人站起来道:“我本已出家。可自知道家中父母双亡,再无了后,又还了俗。想投一个书院用功读书,如将来考取功名。所以一路寻访往京中来。偶遇一位赖头和尚与我说,这刘家镇书院甚好,今年中了十来位进士,连状元探花都是从这书院出去的。让我来求学。并让将这个玉捎来,说是做个引见之物!” 黛玉便问:“那你姓氏名谁?哪里人士?” 那人又施礼:“学生姓甄,名宝玉。金陵人氏。” 黛玉闻听,如同霹雳:“你姓甄?叫甄宝玉?” 众人见黛玉变声变色,都吃了一惊。紫鹃扶住他:“姑娘,你怎么了?”黛玉强咽心中泪,再次打量这位宝玉,与自己的那宝玉,那神气,那眼眉,那身量模样,真正如一对孪生兄弟!心中泛起波涛。又克制住自己,笑问:“甄宝玉,你来这里读书,可曾考过童生秀才?” 甄宝玉见师母变色,只害怕不收留自己,正着急,又见师母如此问,心中放下心,又忙跪倒叩头:“先父为学生早已捐过监生。”说着双手捧上来名帖。 黛玉命他起来,接过名帖看看,点点头,命甄宝玉收好名帖,又与他引见:“这位是王新鹏,乃今年春闱考中的探花!” 甄宝玉忙过来与他见礼。 王新鹏笑道:“甄秀才,你的姓名也太那个了。”又笑对众人说,“天下相象的人太多了,可这位与林先生也就太象了。”又转脸笑说,“甄秀才,我给你说个谜猜猜!” 甄宝玉见他一脸古怪地笑,又见他要说谜,莫名其妙地笑问:“什么谜?在这里这会说?那我就猜猜!” 王春鹏做个鬼脸笑道:“ 茑茑姑娘去降香,香头插在几案上。 远看象是我先生, 近看是个小和尚!” 话未落地,一院子人哄堂大笑,甄宝玉满脸通红。 黛玉恼怒地啐了他一嘴:“真正个小狗屁儿,是不是该打?” 紫鹃笑道:“打不得了,小狗屁儿如今是探花郎了!再说,您打他,那二奴能愿意吗?” 众人又笑了。黛玉也觉得可笑:“等着,等那张二奴进门,自有你瞧的!”又命他:“小狗屁儿别淘气,这位甄秀才初来乍到,一路辛苦,还得你去安排。让他住下来,认识一下同学同窗。”又命甄宝玉:“你刚来,不知你读了些什么书?写过些什么文章?你住下来后,将今年春闱的试题做一遍。至于题目,你可问探花郎。你三天内必须写完。写完后交给他就是了。” 甄宝玉忙跪拜答应:“谢师母地收留安排!”王新鹏果然带甄宝玉去书院落脚了。 林家院子这会儿热闹极了。两孩子饿了,一齐大哭。两丫头一人抱一个哄,慌的紫鹃去热奶。听着那哭声,黛玉也过来瞧,只见两个孩子哭地好似吹喇巴——一声比一声高。想想八个月的兄妹俩还会看样儿,笑起来一起笑,哭起来一起哭,真能忙坏一家人。虽如此,可做母亲的,心中却又有无限的欢乐!想想贾宝玉还不回来,而来了一个甄宝玉,想想那个梦,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惊怕! 过了两日,甄宝玉便将试卷答完了。王新鹏拿来交给黛玉。黛玉坐在枣树下的石桌边上,一阵看完,见那文章流畅,语句精彩,文字俊秀,另有一番天地,十分高兴。当即命丫头给他送去一套文房四宝,算是奖励!这里与王新鹏笑道:“这甄秀才与你绝对差不到那里去!咱书院又可以出一个探花,说不定还是个头名状元呢!” 王新鹏笑道:“可惜是个和尚。” 黛玉奇怪道:“和尚已经还俗了,难道还是和尚吗?” 王春鹏大笑:“不是和尚就好。离下年秋闱乡试还早呢。今明年他可以连用功带娶亲。我想要为他做个媒!” 黛玉更加奇怪:“做谁的媒?他初来乍到,谁家的姑娘能嫁他?” 王新鹏瞧瞧丫头们都不在,便笑道:“紫鹃姐姐难道不能嫁他?论年龄,才貌怎么能不配?紫鹃姐姐虽是您的丫头,不是已放出去了?他也是个和尚才还俗嘛!彼此彼此。而且他又是你的学生!这个媒,我一定要做成!”又嘻嘻笑道,“师母,这儿可是有许多人再打紫鹃姐姐的主 意,让于大叔说媒呢!我听说了,好生气。偏巧来了个甄宝玉,我一眼就看准了!他才与紫鹃姐姐相配呢!” 黛玉听他说的都是理,也早知道镇上有人看上了紫鹃,便是这位探花,也曾偷偷打探过呢。只是他爷爷不知孙子心思,硬订下了张二奴!此时又见他说的是甄宝玉,心中也觉合适。便不言语。见她不言语,王新鹏更是大笑了起来。 刘翁回镇上来看庄稼,原本诙谐地模样,今日也挂上了霜。与于司吏张员外林先生说起了,长安方圆五百里,自去年十一月至今滴雨未下。早春瘟疫死了不少人,这旱灾又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哪!无粮无菜无水,多少邻县邻镇的树叶都吃光了。百姓们苦不堪言。听者无人不叹惜。宝玉黛玉从小长在富贵乡,从不知五谷怎么种怎么长,怎么收怎么磨成米面,更不问农时稼桑丰欠如何。可落脚刘家镇后,看到了真正的庄稼,见到农夫的甘苦,自然而然地操心起野田禾苗来了。粮食欠收,自己一家人吃什么?学生吃什么?况且刘家镇多是农户,靠的就是农田收成呵!尤其是书院井干了,自家院里的井也快见了底。镇里人都到这里来担水——全镇上只剩下这口井有水了。 宝玉黛玉走路,吃饭,安歇无时不说此事。贾母也叹道:“真正是当了百姓了,大灾小难样样得忙啊!”黛玉几次求他的佛珠,总不见孔内显什么。心愁是因为治病救人将楠木珠儿泡坏了。无可奈何,心里干着急,加上有身孕,更显的病怏怏地瘦了许多。这天起来,险些之晕倒,被贾母喝回屋内休息,不许出来。黛玉躺了一上午,不耐烦起来。见炕头放着那台琴,手痒痒起来,便将琴放在炕桌上,静下心来,手指轻掠过琴弦,便发出一阵悦耳的乐曲声。轻轻地弹,渐渐上劲。一腔愁苦全化在了琴声之中。一手取下那佛珠,另一不停地弹着,眼瞅着那珠儿,心中暗泣:“姐姐兮,姐姐兮,旱即大甚,则不可推兮。 兢兢业业,忧心如焚兮! 救病积德兮,救灾更甚求兮。 姐姐快来兮,吾为你悲伤万分兮!…” 琴中不免悲音如泣。转儿又怨雷公公雨婆婆们为什么不降雨?越想越恼,琴中怨恨也就越重。黛玉一心在琴上,那知道随她那琴,天上起了风,而且越刮风越大,黄土满天飞。 那贾母本坐在屋外房檐下,听黛玉弹琴,看大门外车来人往。忽然风起沙飞,迷了眼睛,忙叫道:“林丫头!快,沙子迷了我眼睛!”连叫几声,没见黛玉应答,倒是鸳鸯紫鹃从厨房跑了出来,扶住老太太,帮他吹去沙子,扶回房内坐下。 紫鹃去瞧黛玉,只见黛玉歪在桌边又睡着了。忙扶他睡好,盖上被子。想取掉他头上银簪,一动红佛珠,浑身发麻,忙松了手。回头想叫鸳鸯,又发现墙上挂着时那白拂尘,宝剑都不见了。心中吃惊起来。忙奔出来,想给贾母说,又掩口不敢提,只说姑娘睡着了。 贾母奇怪道:“刚还弹着琴,这会儿就睡着了?”又见门外一片漆黑,风呼呼地。满镇人叫着奔回了家。书院学堂急急散了学,宝玉奔了回来。贾母命宝玉看看黛玉是不是又病了。宝玉回屋见黛玉睡的好香。紫鹃跟进来,指那红佛珠,宝玉忙去动,也是浑身一阵麻木,忙松了手。紫鹃又指墙上,宝玉也吃了一惊。 贾母心中疑惑,问宝玉:“你林妹妹好生奇怪。瘟疫那么厉害,他那珠儿泡的水便能治好,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只怕上万了吧?” 紫鹃心中更是惊异:“那珠儿是当日他亡故时,我找不来好填口,看见姑娘旧日从南边带来的箱笼里有这颗檀木佛珠,听王妈妈说,檀木不坏身,就拿它当了填口。……也真不知道那珠儿着了什么道!” 鸳鸯道:“林姑娘也确实奇怪。原在府中也就聪明爱读书,但身子娇娇病病地谁不知道?可怎么到这儿一下子变的无病无恙地?真觉得他好象换了一个人!” 宝玉笑起来:“我在府里时,也常病啊痛啊的,可自从来这里后,也好了。那不是好了,是逼得。如果不硬撑着,怎么好挣这口饭吃呢?林妹妹如今有喜,还不是得照看书院嘛!可怜!一个弱女子如此,好难啊!” 说的众人笑了起来。天晚了,一家人见黛玉依旧熟睡,也各自休息去了。宝玉因听黛玉说过佛珠显灵之事,本不信,可今日心里不能不奇怪。可黛玉睡着了怎么问?只得也安睡了。……… 可谁也不知道,此时的黛玉真身早已出了壳,与灵芝仙姝元神合一处,正在华山某洞外与众仙一起与瘟神争斗呢。原来,那瘟神在去年入冬时,因无所事事,与雷公公雨婆在华山洞府处赌棋,赌输了自己的乾坤葫芦。心中窝火,回自己府时,又撞在泰山天门外的一巨松上。将瘟病袋撞了个大窟窿,走了许多瘟虫。那瘟虫便跑到长安作乱,传瘟疫害人。京城内外一的土地城隍纷纷上奏玉帝。玉帝闻报大怒,要将瘟神打下凡界。瘟神不愿,逃出了凌霄殿,藏匿起来。走半路想起雷公公还拿着自己的乾坤葫芦,便找到雷公公处要回来了。因恼怒事由雷公公等雨神嬴了自己而起,便略使小计,便将雷公公雨婆婆,兴云童子,闪电娘娘并一些助雨施云的大神小仙们一骨脑儿,全装进了他的那乾坤葫芦里了——只跑掉了一个风姐姐。您想想,众雨神被困于乾坤葫芦内,天怎么下雨?天上一日,世上一年。瘟神赌输、被贬、藏匿,在仙界不过是几个时辰之事,可世上己是半年多了。 风姐姐逃出了瘟神手心,想奔告玉帝众神,又怕众天神怪雷公公惹事,给雷公公再惹事非。便邀了许多仙子,如:百谷仙,百草仙,百兽仙,百鸟仙,……一起来找瘟神。 那灵芝仙姝论修行功道,在众仙之上,可此时正在人间历劫,所以动作慢一些。一但知道雨部众神遭难,岂有个不救之理?当即取了拂尘宝剑赶了来。 您知道那瘟神躲在何处?原来他记恨自已输棋的地方,跑到华山地界,躲进了一个深山洞中。此时华山诸神不在位,众小仙又斗不过,只好将瘟神围在那里。众百仙通神,得知瘟神下落,赶来与华山众仙会合,找到瘟神藏匿之处,团团围住,要瘟神放出雷公公他们。 此时百仙们飞来舞去,将华山捶摭的一片漆黑。风姐姐助战,飞舞长袖,将天地搅的飞沙走石。 可那瘟神何曾将这些个散仙土神放在那眼里?摇著乾坤葫芦,笑指着众仙:“尔等小娃娃,真真可笑。要么美人小女样,要么不入流的武士样,连自己都护不了,却要与我瘟君争闹!算了,我也不想坏你们那点道行,快快走吧,我累了,要睡觉!”说完走进山洞深处,找了个地方躺下片刻,鼾声便山响了起来。 众仙恼怒,冲进山洞,想抢那葫芦,惊醒了瘟神。瘟神大怒,一挥袖,将众仙煽出去几丈远:“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敢跟我争什么?纵然让你们一百步,尔等是我对手吗?真动手,瘟君我便是不伤尔等生命道行,让你个脱祸躲灾,也少不得惹你们一脸羞燥!快滚吧!”众仙要往进冲,瘟神怒道:“你们再要闹,我就把这个葫芦烧了,……送你们一个死雷公怎么样?”说完倒头又睡去了。气得众仙围在山洞外大骂——可不敢往进冲。 就在此时,灵芝仙姝赶到了。众仙见他来,十分高兴,告诉他方才瘟神之言。灵芝明白:来硬得,会闹得玉石俱焚。只有智斗了。她三思之后,悄然进了洞,给瘟神施了一礼:“小神拜见瘟君伯伯。” 那瘟神虽恼怒,可人家拜见,又叫自己伯伯,心里多少有些舒服,一瞧那仙子黛眉如月,目如秋水。面似桃花,但嘴如含丹。耳带玉环,乌发碧簪。簪子上还有玫鸽卵大小的红玉珠儿。一身翠衣,身如细柳。认出是谁了:“原来是灵芝姑娘驾到了?” 灵芝摇头:“不敢当不敢当。年年蟠桃会上常相见,已有几回了吧?今日在此见神君,真是三生有幸!” 瘟神笑道:“你来也和他们一样吧?”又指自己丑陋无比的脸,“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也吃了?” 灵芝道:“你是尊大神,岂能与我等小仙一般见识?您是天上的大神,偶犯小错,便遭贬,小神我也为你不平!真正不该如此惩罚您哪!”听这话,瘟神点头。 灵芝道:“可我等小神无法救您,我想起一个人,他会帮您的。”说完便念了一句,“天上地上六个一……”便不说了。 瘟神正在怔怔地听,忽见灵芝不言语了,便问:“六个一怎么了?” 灵芝笑道:“您猜!”瘟神凝神寻思,猜不出来。灵芝道:“您的祖师啊!” 瘟神讶了一声:“姑娘说得是太上元始天尊?”心生几分胆怯。要知道,这太上元始天,正是瘟神的祖师爷。瘟神问:“你提他干什么?” 灵芝又念道:“万丈深潭一盏灯, 千里而来锐气增。 路过街头一斤斗, 赶到江头无船行。” 瘟神明白了:“是龙眼、远志、滑石、当归。你拐着弯劝我?让我听你们的?可是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 灵芝道:“您虽猜出了可您不明白我等的心。您虽犯律条,可不是死罪。我约众神一起为您向玉帝求情!您若放了雷公公他们,他们也一定会向玉帝求情救您的。” 瘟神听了哈哈大笑:“你乃一个小小灵芝仙,敢说如此大话,把我当成什么了?” 灵芝笑道:“我乃小神,您是尊大神,即便我说错了,您老人家难道能与我计较吗?”又念道: “性急如雷怒,无文肚中空。 高楼多占座,两面看西东。” 瘟神大怒:“你说我肚中空空?” 灵芝哑然一笑:“我这说的是天鼓!如果玉帝知道您将雨部众神困在您的宝贝里,还不打发天兵天将来捉拿您?再把你压在昆仑山下受苦刑,那怎么好?别忘了,天鼓一响,众神出征!瘟神伯伯,您可就不得了了!” 瘟神顿时泄了气,垂下了头。知道灵芝说的不差。天鼓响,天将到,托塔李天王,哪咤三太子,……自己是个文官,再大的本事,不及当年弼马瘟的五个手指头呢。这可怎么好? 众仙见瘟神哑口无言,也围上来了,向瘟神求情,要他放了雨部众神。瘟神闭上他的小眼睛,心中几个反复,可雷公公让自已遭受如此劫难,绝不能轻饶。便又说:“你们说什么我也不能放!要他们陪着我受刑罚!谁也别想拦!” 众仙恼怒起来,有的飞剑,有的舞刀,有的变成豺狼虎豹扑向瘟神。瘟神一个哈哈,轮开手中乾坤葫芦,说声“收”,便将众仙连人带宝收进了葫芦!逃脱的几个吓地躲进了华山石缝。灵芝因有肉身在凡间,所以身重,未被收进去,可也吓了一跳。 瘟神原来脸是绿的,这会儿已变成了青的。使得小眼睛大嘴巴,硕大的头,其丑无比的模样,更添了几分丑陋恶煞! 灵芝见众仙又受劫,剩余几个功道更浅。而自己肉身在凡间,不能耽搁太久。只好硬着头皮又向瘟神说对:“别生气嘛。我不与你争,只陪你说会话好吗?” 瘟神怒道:“说什么也不行!就是你说什么也斗不过我!” 灵芝笑道:“论打斗,小神不是您老人家对手。可论这文才口才,瘟神伯伯,您可不是我对手!” 瘟神嗤之以鼻:“文才口才?你更不是我对手!” 灵芝笑道:“哪咱们比一比。” “比什么?做诗还是写字?” 灵芝知道瘟神虽丑,可文才远在李天王等之上,不敢小瞧,便说:“咱们不做诗,说说圈圈绕好吗?” 瘟神问:“什么叫圈圈绕?” 灵芝笑道:“我说什么你学什么,您学对了,就算我输!” 瘟神心中盘算,这小灵芝不知又出什么鬼点子,可再难,能难住我吗?便冷笑道:“就依你!”灵芝笑道:“那我就说了: ‘织女送我五彩线,我取彩线绣凤凰。 湖兰绣得凤凰台,凤凰台上游凤凰。 金线绣得红凤凰,银线绣得白凤凰。 粉凤凰配黄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 天上地上飞凤凰,五彩凤凰美凤凰。’” 瘟神听了哈哈大笑:“用小孩家的玩艺来难我,这有什么难地‘织女送我五彩线,我取彩线绣凤凰。湖兰绣得凤凰台…”越念越说不到一块了。 灵芝笑着又念了三遍,由慢到快,越念越快。念完后请瘟神念。 瘟神满嘴哄哄哄,更念不到一块去了。沉下了脸:“小丫头,你在取笑我!” 灵芝道:“您是尊大神,说话要算数!这次你输了!” 瘟神无言对答:“你才说了第一个。” 灵仙道:“我再说第二个。听清楚了: ‘孔夫子,算盘子。眼珠子,钱袋子。 掷骰子,九饼子。六条子,三万子。 东西南北白板子,四通红中发财子。 一自家来四在后,五自己来六六顺。 男人输了卖妻子,女人输了卖身子。 呜呼哀哉卖儿子。怪应怪小骰子。’” 瘟神听灵芝一阵说,如坠云雾。等灵芝说了三遍也没弄清说得是什么。 瘟神笑了:“刁钻古怪的小灵芝,你的嘴怎么那么巧?你都说些什么?我听都没听明白,当然学不了!” 灵芝道:“您认输了?” 瘟神忙摇头:“我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小把戏?第三个是什么?” 灵芝道:“那我说第三个。瘟神伯伯听好了: ‘天上神仙游,地上人马走。 圈里有羊猪,大田走耕牛。 今世如炭火,滴水不见有。 禾苗尽干枯,草木都垂头。 农夫心如焚,妇孺干悲哭。 万户寻求水,涩液贵如油。 百姓求雷公,百官拜雨母。 四处乱降香,求天降甘露。 甘露尤何在,瘟伯兮瘟伯! 瘟神听此言,心有所动,可又想自己怎么下场?灵芝明白其虑。催他:“快说啊!”瘟神心神一已乱,更说不到一块了。 几位散仙靠过来劝说:“有事好商量,将雷公公他们放出来,让天下百姓好过月子啊!” 灵芝笑劝慰道:“瘟伯,您的瘟袋虽漏过,可我替您救活八成的病人。也就为您减轻了罪过,这次您若早将雨神们放出来,天下万物得救,百姓会为您烧高香的。” 瘟神听灵芝说他救了八成病人,奇怪地问:“你怎么救得了?” “您忘了吗?我乃灵芝仙矣。将我数千年的灵芝甘露洒到了人间!” 瘟神:“你做了一回观世音,我得谢谢你了。可我谁能救得了?玉帝贬我下界。当年天蓬元帅被打下界,结果成了猪八戒。我再和他一样,那不就毁了我了?” 众仙笑了起来,无不暗笑:“你就不投生,也比不过猪八戒的模样啊。” 可那个敢说出口? 灵芝笑道:“难道您将雷公公他们扣住就能救得了您自己吗?如果您真想让人救您,不如放了雷公公他们,我命天下百姓为您降香,求玉帝宽恕,如何?” 瘟神沉思片刻道:“百姓降香当然好,可百姓的千柱香万柱香,不如人间帝王的三柱香啊!” 灵芝点头:“明白了。这个好办,我让风姐姐助我脚力,我为您到皇官走一趟,让皇上为您降三柱香。可您得把雷公公他们放了!” 瘟神道:“我见到人间帝王之香火,便放他们!” 灵芝道:“可我求了帝王香火,您再不放雷公他们,下不了雨,那让我怎么与帝王解释?” 瘟神道:“放心!我是一尊大神!怎么能说话不算数?三个时辰内,我见不到帝王香火,便带着这葫芦远走高飞了!” 灵芝道:“大神一言!” 瘟神哈哈大笑:“四马难追!” 灵芝笑着拜别瘟神:“那我这就走!”出了洞,见满天漆黑,又返回山洞:“看不见天地,您怎么能知道时辰?我让人为您弹琴解闷,琴停便是三个时辰到,如何?” 瘟神大笑:“就依你!哈哈,天地生就了这么灵巧的女儿,让我好生羡慕。你若救了我,我一定要收你为我干女儿!送你八千年功德,将我的本事教给你,并求王母封你做灵芝娘娘,掌管所有仙苑仙葩仙树仙草,再送你那位石兄五千年功德。如何?” 灵芝笑道:“好啊!等我功满告成时,重返仙界,一定来伺奉义父您老人家!” 一句话说得瘟神眉开眼笑:“好好好!我要雷公同我一起保奏王母,听见了没有?”顺手拍拍乾坤葫芦。葫芦里的雷公虽动弹不得,说不出话,可听将二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又听瘟神此话,直“嗯嗯”。瘟神道:“日后做了我干女儿,不管遇任何难事,只要叫我三声‘瘟神父亲’,我便会来帮你!快去吧!” 灵芝笑着拜别出来,腾云驾雾地由风姐姐送他直奔长安来了。 此时已二更天了。林家院内静悄悄地。众人早已睡去了。宝玉合衣陪着黛玉,在炕上也睡着了。正眯着,忽然听黛玉叫:“石兄,石兄!” 宝玉惊醒。忙问:“林妹妹,你叫我?” 黛王看见他,嫣然一笑:“快!将琴搬到院子里去,点上更香,坐下弹琴!” 宝玉奇怪地问:“让我这会儿弹琴?我弹得又不好!” “不管好不好,我想听!快去呀。多穿件衣裳,别着凉了。要弹三个时辰,天不下雨不停!”“为什么?”“让你弹,就有道理!记住了,天不下雨千万不要停!”说完就着了。 宝玉莫名其妙,但听说是下雨,心有所动,不知林妹妹搞什么名堂。但怕林妹妹生气,便真将琴搬出屋外,点上更香,开始弹琴。“叮叮咚咚”,虽没有黛玉弹得好,却也不难听。琴声随着风,传送出很远很远。直达瘟神双耳,瘟神大喜;直达天廷,也传送到了长安紫禁宫闱之中了。要知道,那可是神蚕姑娘的宝弦哪! 且说那灵芝给宝玉安顿好后,离了刘家镇,直奔紫禁城里来了。各处门神土地无不恭敬接送。那土地还将皇帝寝宫指点给灵芝。灵芝便直往皇上寝宫走来。谁知皇上此时正染眼疾,卧病在龙榻上。皇后坐在一边的绣墩上伺候皇上服药。太监宫娥齐齐整整地侍立两旁。 灵芝无声无息地飘入寝宫里,在皇上床前显身时,太监宫娥无不惊愕大叫,皇后吓得将药碗扔了出去,被灵芝用拂尘接住。灵芝一笑施礼:“对不起,吓着皇后娘娘了!”又向皇上跪拜施礼:“小仙拜见皇上!”皇上瞧见了,十分害怕:“你是谁?” 灵芝笑道:“我乃一游神,偶尔路过此地,闻听皇上有病,特来送药!” 皇上正被眼病弄得数日不能临朝了。听此言,忙命他平身起来说话。灵芝瞧那当今,十分眼熟。年似在五十岁上下。原本威严的模样,可因眼病,两眼肿地如熟透的两个烂桃,显得脸也十分俏瘦起来。真好似仙家神门的红眼白猿!灵芝心觉可怜,又觉十分好笑。那皇上也上下打量灵芝仙姑,只见他一身翠绿,一脸娇媚,乌云间有碧簪红珠儿点缀。身细如柳,脚嘛——被长长地翠裙盖住了,不知大小。 灵芝笑道:“吾乃绛珠宫灵芝仙矣。因有治眼疾之灵药,特来献些给皇上治病。” 皇后道:“你到底是哪儿来的?是妖是怪?拿什么假药来蒙骗皇上?” 灵芝笑道:“若是妖啊怪啊的,皇宫门神土地能让我进来吗?我这药更是仙药,保证不是那些假医庸 医,用假药来蒙骗当今圣上。” 皇上听了大喜:“这么一说,你的药很不错了?” 皇后道:“他到底哪来的都弄不清,皇上怎么能轻信?” 灵芝道:“娘娘放心!我已说过我的来处。至于药嘛,不管真假,皇上的眼疾可是真的,是万万不能再耽搁的。当个瞎眼皇上,那多不好?所以呀请皇上试试我这药,就知真假了。”说着右手掌中亮出一个红光闪 闪的珠子来,“那位姐姐去取一壶水来?” 皇后要拦,皇上却急急命人去取。皇后便亲自提来一小银壶水——怕下毒。 灵芝便将那玉珠儿放进了水壶,泡了一会儿,命人端来两个杯子,将那水分倒于两个杯里,对皇上笑道:“喝一杯,洗一杯。”皇后不信,可皇上管三七二十一,先喝了一杯,顿觉心底清爽许多。又用丝巾醮水洗眼睛。一遍过去,眼睛清凉舒服了许多。连赞:“好舒服!好舒服!真乃妙药矣!”又问灵芝,“你特来送药?”灵芝道:“是的。不过还有件大事要求您!”又指那银壶,“这乃千年灵芝露,是绝世奇药。三个时辰内,皇上病便会康复!”皇上点头,转而又问:“你即然是仙子,怎么还来求朕?” 灵芝叹道:“我是为天下一切 生灵来求皇上的!年初瘟疫遍及四处,如今又苦旱无雨八方。我乃百谷草仙,受万物仙 主差遣,来求皇上的大恩!请皇上能降三柱高香,为天下生灵祗祷甘露!” 皇上听了笑道:“瘟疫干旱,朕岂有个不知之理?也正是因为大旱,才急得朕害上眼疾的!你说要朕降三柱香,灵吗?什么时候降香才好?” 灵芝忙叩拜:“只要皇上降香,没有不灵的。时间嘛,此刻就好!还请皇上写一道赦令,求玉帝赦免罪神罪仙一切。您也应大赦一次天下吧?”皇上听了便要起来。皇后拦阻:“谁知他是怎么回事?还说得这么蝎虎!” 灵芝道:“皇上乃天帝之子,乃天下百姓之父母。所以圣上之言,不但众人听众神听,便是玉帝也要听几分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来求皇上圣恩的。” 皇上听了心中得意。忙命宫娥去备文房四宝,太监去院中设香案祭坛。自己起来着上大礼龙冠龙袍。又细打量那仙子,更觉美貌可人,一转念,又想看看这位仙子是天足还是金莲。可还未看清,有人来禀笔墨备好,灵芝催他快写祭文。皇上只得坐在龙书案前,提起笔,又不知如何写,忙命一太监去请李翰林来。 灵芝拦住:“这祭文还要请人来?皇上,我说您写就是了!” 皇上奇道:“怎么,仙姑您会?…” “若连这么个都不会,我怎么敢在人间走?” 皇上听了大喜:“好好,你说朕写!”嘴上这么说,可两只红眼老瞅灵芝脚下。灵芝见他红眼乱转,明白其意,好生气,又不能计较,只得连连催他写来。自己一字一句地念来。 祭文 本朝天嗣,以酒茶百果,檀香三尺,祭告上天,玉帝并各路帝君尊神: 去冬今春,无雪无雨。人畜无水,万物凄苦。禾苗枯萎,四野荒芜。 吾为人君,当大器之重,百元之首,承天命之责。 为救众生灵与焦苦之中,特祭告上天,早降甘露,以滋润万物矣。 礼无不报,神其听之。 朕已诏赦天下,亦求玉帝大赦罪神罪仙。 复其位,还其任,褒其善,戒其过。固其志,明其德。 嘱以天下事为已任,竭尽其职,尽善其事。 若倾刻少滂沱,乃天之灵,神其善,亦天下万民之幸,万物之福矣! 召呼风霆,来会中土,一勺之水,肤寸千里。 切急切急! 来哉兮风,来哉兮云!兴风布云救众生! 来哉兮雷,来哉兮雨,甘露均滋润万物! 飞鸿急急如律令,疾去!滂沱雷雨洒我土,急至。 朕以天嗣拜苍穹! 尚飨。 听灵芝茑声燕语,清脆脱耳地一阵说。皇上听迷了,手中笔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灵芝说完,一看皇上写得不及一半,再看看三个时辰过了两个半了,心中火急。忙对皇上说:“将笔给我,我替您写完!” 皇上便将笔给他,灵芝立于龙书案前,提笔一阵挥洒,写完了。 皇上见他落笔主花,不由拍案叫好。灵芝一笑,请皇上盖上他的那玉玺皇印。又请皇上快出寝宫到祭坛前。皇上请灵芝走在前面。灵芝道:“您乃一国之君,九五之尊,我不过一小草仙矣。岂敢走于天子之前?” 皇上便走在前头,皇后众宫人都跟了出来。灵芝走于皇后之后。那皇上边走边让灵芝,可两只红眼总瞟灵芝脚下。灵芝岂有个不解之理?又笑又气,吹了口仙气,两脚变成了一对大象脚,走起路来咚咚山响。皇上吓了一跳,不敢再看那双可怕的大象脚。后面宫娥太监,无不捂嘴暗笑。 一行人急急走出寝宫,来到祭坛前。灵芝见桌上样样东西都有,就是没有三尺高香。 一太监施礼:“宫内没有那么长的香。” 灵芝又急又气:“哪有?” “礼部有,可得等天明!” 灵芝道:“等到天明,便天下从此永无雷雪了!”又问,“礼部离这远吗?” “十来里路,骑马得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来不及了!好吧,我来借他三柱香,请皇上日后告诉礼部大人!”说完一挥拂尘,拂尘上了天。 片刻 便奉来三柱三尺上等檀香。 灵芝将檀香奉给皇上。皇上接过香,在高红烛上点燃了,插于香炉里。回头示意,皇后并宫中太监宫娥和待卫都跪在了地上。 皇上便要念那祭文。灵芝拦住,挥舞拂尘,便随风送来一阵清香。又问:“皇上,听到什么了” 皇上细听一下,道:“琴声!”灵芝笑道:“那好,就请皇上随那琴,念祭文吧!” 那皇上向祭坛施了大礼,便抑扬顿挫地念起了祭文。灵芝合掌胸前,肃立一边,暗度皇上声音与天廷玉帝众神并在华山藏匿之瘟神之耳。祭文念完后,灵芝从头上取下一玉簪,说声“变”,即变成了一把五彩缤纷的宝剑,并递奉给皇上:“用剑将祭文穿上!”皇上依言,又听灵芝道:“将宝剑扔上天。”皇上一挥手,那宝剑带着那祭文,飞向了凌霄殿。 众人仰首看那飞去的宝剑,就听天空“咔嚓嚓”一声霹雳,一道电光划过天空,大地颤动起来,倾刻大雨便落了下来!皇上皇后并众人欢呼起来:“下雨了!下雨了!”奔到屋檐下,看那从天而降的大雨。 灵芝见雷雨电鸣,知道玉帝已赦免了瘟神等神之罪,瘟神也已将众雨神众仙放出了乾坤葫芦。向皇上连连施礼:“谢皇上,您的三柱香救了众神,救了天下万物生灵!”又说:“皇上将那壶水分三次,三个时辰内喝完眼疾便会好的,而且十年内不会染任何病恙。” 回头打开那银壶,却不见了那颗红玉珠。一想,知道是皇后拿走了。便轻挥拂尘,就从皇后怀中飞出了那红佛珠。灵芝用手接住,冲皇后一笑:“可惜了,这玉珠本想让皇上十年无恙,可时辰不够,只有五年了!”而后给皇上深施一礼,给皇后也施了一礼,便迎着大雨,挥动拂尘,腾云驾雾地飘然而去。 皇上皇后及宫人看着灵芝远去了,回到寝宫。皇上生起气来:“你拿他那珠子干什么?那是能随便拿的?这下可好了,仙子原本给朕十年康健,让你减了一半!” 皇后怒道:“那皇上您看他的脚干什么?” 皇上想起此事又笑了,问众人:“你们看那仙子是天足还是金莲?”众人纷纷说道:“是天足!” 皇后更恼怒了:“哀家看得是大象脚!”众人惧怕皇后,不敢言语了。 可皇上笑道:“不对吧?大象脚是他故意变得。他刚飘走的时候,我看见了,是天足,可比皇后你的脚还小呢!” 皇后红了脸,啐了一嘴:“真正应该让您害眼!省得您胡乱看女人!”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陪着大笑。 外边一声炸雷,雨更大了! ………… 且说刘家镇林家院中,宝玉正弹琴,高山流水,阳关三叠,秦王得胜,霸王解甲。 累得几次要停下来,总听耳边有个声音:“别停!千万别停!”只得又鼓足劲弹啊弹!贾母几次问怎么弹起琴来了,也顾不上回答。弹了两个时辰——没曲了,可还有人耳边还再催。 再看那天漆黑一片,风也欲来欲冷。宝玉冷的打哆嗦,紫鹃出来给他披上夹衣,要拉他回屋,宝玉忙摇头,又从头弹起。正着急不到三个时辰,就见雷雨闪电,大雨从天而 降!宝玉大叫:“下雨了,下雨了!”便躲在屋檐下高声吟起诗来: “东岳云峰起, 溶溶满太虚。 雷震翻幕燕, 骤雨落河鱼。” 正要往下吟,听见大门外人声吵嚷,忙也跑到街上。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说道:“老天长眼,终于下雨了!可真救了我们百姓了!”又一说:“刚刚是林师母弹得琴吧?神琴使威,硬是把雨祈祷来了。” 宝玉摇头笑道:“他哪有那本事?他还正睡着呢。是我弹琴给他能解闷呢!要说这雨,谁也没那本事。是老天爷想下就下了!” 几个人站在王家大门道里说笑,看那大雨哗哗下着,喜笑颜开。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震耳欲聋,好象为今日获救而大笑! 众人站立不住,又各奔回了自家。 宝玉也往回奔,可看不见路,又听一个霹雳在头上炸响,绚丽的电光把大地照得通明。宝玉借光奔回院里。转而又是一片漆黑。宝玉还未进屋,就听黛玉在说话。忙进了屋,见紫鹃正服侍黛玉喝水。 黛玉见他进屋,笑问:“你到那去了?我叫你几声都没见你!” 宝玉笑道:“你让我弹琴,硬把雨弹下来了,我能不高兴?” 黛玉奇怪地问:“我何时让你弹琴了?你什么时候又学会弹琴了?” 这会儿该宝玉奇怪了:“你?我真想让你吃个耳斗!半夜三更把我撵出屋子,让我给你弹琴,怎么都不认了?连我都觉得你奇怪了!” 紫鹃笑道:“他奇怪?让你弹你就弹,杀鸭子杀鸡弹了有三个时辰吧?吵得雷公不耐烦,终于给你洒了几勺子水,难道你不奇怪?”几句话说笑了小两口儿。又道:“才四更,你们再歇息歇息吧!” 说完回去也睡去了。黛玉见紫鹃走了,笑对宝玉说:“我快累死了!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 宝玉刚要说什么,忽然听见什么声音,举灯顺声音找过去,见是那宝剑和拂尘,吓了一跳:“刚不见了,怎么又有了?怎么还这么湿?” 黛玉问:“什么见了不见了?还湿了?” 宝玉道:“你那拂尘!” “胡说什么?那不好好挂在哪?湿了?房漏了吧?” 宝玉忙看屋顶,果然有处正滴水。也就不再多想了。上炕也躺下了,脸儿过来笑着贴进黛玉脸儿,见他乌发逢乱,秀眼朦胧,伸手摸摸他圆鼓鼓的小腹,亲吻着他的面颊:“看你累得这样儿,是搬山了,还是填海了?” 黛玉道:“我做梦去了一座山,山里有个洞。那洞里有个……” 宝玉笑接口:“洞里有个小和尚!…” 黛玉啐他一声:“胡说什么?我梦见一个妖怪,好丑!不知怎么进了皇宫,那圣上正害眼呢!两只红眼光看我的脚!…” 忽见宝玉已睡意朦胧,忙道:“快睡吧!…” 也就睡着了!等一觉醒来,已是半早上了。 二人忙起来,见贾母坐在外屋门里边,喜笑颜开地看着那还正在下着的雨。 见二玉起来,笑问:“真是怪事,你们的琴能和雨接上!今天起这么迟了,怎么去教你的学生啊。我打发鸳鸯去给书院学堂的娃娃们说了,下雨了,放一天假,也让他的好好歇一天!” 二玉宽心之极。黛玉亲下厨,领着鸳鸯紫鹃,炒了几个菜,弄了点酒,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了一顿舒心饭。 …… 天降了雨,四处一片清新。禾苗仰起了头,树木支楞起了叶。河里流水哗哗,井里又是一旺清水。农夫高兴,秀才们高兴,皇上众臣都高兴。大赦天下,秋闱会考,两文诏传遍天下。书院内功课更忙了。 黛玉身孕渐重,不便再在书院行走,可不敢有半点松懈。翻阅历年试题,自己出了几卷题,命那些准备应举的秀才们三日内答出来。答不上来者,不许去参加会考。秀才们便搜肠刮肚地答题。结果十二个秀才内只有两人答得不好。黛玉看看那两位是新近刚来的,才学也有限,便劝他们放弃今年秋闱,可那两人不服,要师母再试。黛玉便连出数卷题——分三份,三天,并设了监考之人,完全按乡试的规矩来进行。结果还是那二位最次。而其他人也有迟疑,错答的。 黛玉细算许久,见那二人十分想去。实在不愿再盗题,横下心,让他们自己去考吧。又请于司吏帮忙设宴,为他们饯行。自己不便出席,要宝玉对每一个秀才叮嘱,优劣之处,不足之处,应注意之事。十二人叩拜答应。宴后,十二个人陆续进了京。十二人中有王新鹏、于亮、张三平,还有那个曾和王新鹏一样调皮,今年才十七岁的李万年。而镇上张员外于司吏等几位秀才的父亲兄长也跟了去。 应举的走了。书院只剩下冯举人和几个才入书院的秀才。镇上也安静了许多。可林家院里忙活开了。黛玉已怀胎六甲,眼瞅产期即到。 贾母命宝玉打发人去接来李纨主仆,又打听好刘家镇的接生婆儿。李纨来了没几天,黛玉便开始腹痛。整正痛了两天,痛地流了不少眼泪,到第三天夜里,才生下两个粉红肉团。众人吃惊,可接生婆知道,笑道:“唉呀呀,这可是多少年没见过的龙凤西瓜胎!”说着用剪刀轻轻破开那肉团,果见里边一男一女两婴儿。一见天日—便一起啼哭起来。尖嫩的嗓音划破了夜空,传遍四周!贾母乐得合不上嘴,宝玉乐得手舞足蹈。众人都来道喜。 第二天,刘家镇子众人都纷纷送来鸡蛋,挂面和娃娃衣裳。贾母向送礼的人们直道谢。三天后,宝玉请贾母给娃娃们起名。 贾母想起刘家镇娃娃们一个个都长得好,又出了许多举子进士,可名儿都俗的好笑。便笑道:“咱们也起俗名儿镇镇,男娃儿叫狗蛋,女娃儿叫山奴!”众人笑起来。李纨道:“张员外,大名叫张小蛋,蓝儿媳妇名叫山燕。老人家起的名,和这两人都重了。” 贾母点头。又想了十几个,总与镇上谁重,又好气又好笑,便大笑道:“干脆,男娃叫猫头鹰,女娃儿叫水老鼠,保管跟谁都不重!” 众人大笑起了。宝玉笑着说:“老太太也真会想,可这猫头鹰吃水老鼠,这能行?”听这话众人更笑的前仰后合。 贾母故意笑道:“这不行,哪不好,哪叫什么?干脆男娃儿叫茄子,女孩儿叫葫芦好不好?” 众人更捂着肚子笑成了一团。 那黛玉可不高兴了。呻吟地说道:“老太太可真会想,给您重孙儿就起这样的名?” 贾母大笑道:“林丫头又恼了?问你嫂子,谁会想到大观园里的那娇娇嫩嫩,病病弱弱,哭哭啼啼的林丫头会生孩子?而且一生一对!哎哟哟,咱们府上几辈子也没有一胎生俩的。谁料到我八十几了,又见到了这样一对重孙儿!林丫头,你和你宝哥哥是我最贵器的,这会子又来了一对比你们还贵器的。真是不知该叫什么好了!”转儿又说,“要依咱贾府的辈分来,是草字头。我出去看见什么,就起什么了!” 说着真出了门。瞧见门外正修路,大石头小石头,堆了许多。在石缝中,路两边一丛丛青草,嫩绿嫩绿。便回头对扶他的宝玉说:“男孩儿叫草儿,女孩儿叫苗儿。虽生的贱,但遇春天见雨水就生就长。耐得起苦寒。”众人闻听都说好,便小草小苗地叫开了。 黛玉也高兴了:“贾草、贾苗,名字是不错!” 欲知后事,请观后文。…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二回 小夫妻获罪陷新狱 京兆尹铁栏开旧棺 且说那张国师没坛要驱邪捉妖,却被宝玉黛玉的几句话说的眉开眼笑了。又听宝玉念了那首小时候的戏做,心中一动。又再次打量二人。模样没得说,文才没得说,那头上三尺的气交织在一起,难解难分。而黛玉头上那珠儿在太阳下显得红光闪闪,十分漂亮。便几次想仔细看看。所以老瞅那珠儿。 黛玉明白了其意,笑接刚才的话题道:“要说仙缘佛缘,或许早已有了。这不?”黛玉取下银簪子,取下佛珠放在张国师手中,让他细看,“这是一颗檀木佛珠,听老太太说,是先皇太后赐予她母亲的一串佛珠上的,她母亲又给了他,她给了我母亲,我母亲又给了我。本来是一串,可线断了。我用它做了首饰。老太太很喜欢,让我不论什么时候都要戴着,就会有佛保佑着!…” 张国师细看那佛珠,果然已很旧了,可依旧鲜红,并散发着一阵馥香气。知道林夫人说的不假,也知道此物避邪避蚊虫。是佛门宝物。笑道:“果然不错!”又捧还给林夫人。 贾赦贾政及太太们,并府内众人,在坛后远处看张国师驱邪,本想看看黛玉怎样现身,怎么被捉,尤其是王夫人,一心想让人将黛玉捉去,省得让人担心受怕。那贾环更想让两个玉儿都被捉去才好!可眼巴巴瞅了半会儿,不但没被捉,反而见三人说诗说文说得那样热闹。岂能不觉得奇怪? 那张国师的徒弟们因避嫌,没有进内院来。可心中有鬼的胡老二偷着爬墙上树,看见了二玉,恨得想扑上来,又见有家丁过来,忙装作无事一样,走掉了!坛前三人说了许久,宝玉黛玉见时辰不早,告辞张国师回自己院去了。 贾赦贾政上来问张国师。张国师笑道:“他们不是妖!是人!”又问,“他们倒府谁是贵府的何亲戚?” 贾政忙道:“实不相瞒国师,这个林先生实是老夫亲子,他这个媳妇,又是老夫的外甥女!他二人是我们老太太最宠爱的里外孙子孙女。从小一块长大,可所谓是青梅竹马。只是他们都死过,灵柩送出府时这里的人都见了。可他们不知怎么又活过来了。自个儿跑到刘家镇落脚谋生,改名换姓当起了先生。不过要说文才,二人天性聪明,从小就不错,受过不少皇赐呢!…我家出事后,我们男女主子被流放,老太太被他们接去服侍整五年。之诚之孝,老太太更是宠爱的不得了。我们回京,知道他二人活着,怎么能不奇怪?府里说什么的都有了。谁能不害怕?此事又不能张扬,我儿还有功名,在学部名册里还是林石毅呢!这不是有欺君之罪吗?老夫今日与您说,还想求您为老夫设法处理此事呢!” 张国师笑道:“这容易!。”又问,“记得早些年听人说,贵府有一公子,是衔玉而生,可是他?” 贾政点头:“是他!可他的玉五年前便丢了!也就因为丢了玉后,他才一病不起的。” 张国师恍惚大悟,道:“这就对了。他二人都有仙缘,而所谓亡故,是他二人避难去了。而且贵公子失玉,又使他头上气浊了一些。” 王夫人问:“什么是气?” 张国师道:“气,凡是人是天上地上飞跑的飞鸟山兽都有,只是轻些。而神、仙、怪则重一些。” 邢夫人点头:“怪不得庙里的神像背后都有个圈!” “对!就是那个圈!老夫活了一百多岁了,也见过几位世外灵仙,可要论才论德,都不及今日见的那位林夫人。真乃老夫之大幸矣。贵公子失了玉,便显得几分呆痴。以我想,他若不失玉,只怕才情必与他夫人齐肩!” “他们不是妖怪?” “不是。依我看,好生留住他们在贵府,必有大益!”张国师告辞了。 两位夫人将他送出内院门。 …… 且不说贾府几位老爷太太听张国师之言向,心中高兴起来,只说那宝玉黛玉回到自己院子里后,气一阵恼一阵。小丫头奉上茶。可宝玉的气恼没处撒,扔下茶杯,又奔去给老太太灵前洒泪上香叩头了。黛玉不愿见府中任何人,又看看那奏表未写完,拭着泪,提笔修改抄写。 紫鹃领着小丫头照看著两个娃娃。偷空问黛玉:“我听玉钏说,府里府外都有人说你是妖怪,说宝二爷也保不定。刚你去见张国师,他们都偷偷来问我。” 黛玉问:“那你怎么说?” 紫鹃道:“我能说什么?我说啊,如果说我们姑娘是妖怪,那么天下长的好的女孩子都是妖怪!…我们姑娘是有本事,有能耐,有良心的大好人!” 黛玉笑了:“这样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紫鹃又道:“姑娘,依我说,等老太太的灵柩送到铁槛寺,咱们就回刘家镇吧。省得受这份闲气!” 黛玉道:“那是自然。老太太早安顿过了。哎呀,离开刘家镇一个来月了,真想呵。凤仙花、鸡冠花、金银花、茉莉花,也不知开成什么样子了。马上立秋了,秋衣棉衣还得收拾。这会儿只能瞎想了。” 紫鹃又问:“你的奏章写好了?” 黛玉点头:“写是写好了。可我总觉得不恢复旧名更好些。平淡安稳过日子不更好吗?” 紫鹃笑说道:“只怕宝二爷也是这么想呢!可老爷不依,又怕别人说闲话。” 黛玉长叹声:“真正是红尘事非太多了!”又道,“如果有一日我得离开这红尘,紫鹃你能帮我把两个孩子带大吗?你与甄宝玉结了婚,就将家安在刘家镇咱们院子里,平安度日不好吗?” 紫鹃听姑娘又说这话,十分刺耳,便说:“你也真正太多心了。即便是别人说你什么,也不能胡说这样的话!” 黛玉见紫鹃不高兴,忙笑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死丫头,你还生我的气!我出家不出家,也不是说说嘛,你何必动气动怒的?真不识好歹!” 紫鹃笑道:“我不是为你好吗?你呀,从小只能在我面前使小性儿!”说得二人都笑了。 奏章写好了,宝玉将奏章先请父亲看了。贾政写那奏章文字清秀,词澡明快简炼,十分高兴,听说是甥女一手写成,十分高兴。命宝玉第二天去找侯天应,请他递交上去。 第二天一早,宝玉换上了四品学士朝服,带了茗烟,骑上快马,直奔学部而去。 谁知出了府没多远,便被人拦住了,宝玉一瞧是薛蟠,又惊又喜,忙请他进府。 可那薛蟠当街指着他大骂:“你,欺人太甚!诈死瞒名的小人!别人说你活了,我以为是骗人,今天才知道你骗了我一家,害死了我母亲,坑了我妹子,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告诉你,我妹妹也到京了。” 这里正吵吵,引的许多人过来看热闹,聚了一堆。又有几个衙役走了过来,问宝玉:“你可是林石毅先生?”贾宝玉忙点头,那薛蟠大叫:“什么林石鬼?他是贾宝玉!” 衙役笑道:“我们老爷已经知道了,”又对宝玉说,“我们老爷正要请你呢!快快随我们到京尹衙门坐一坐!”也不由分说,牵了宝玉马,请他上马,便牵马朝京尹府奔去。 茗烟要跟过来,被薛蟠拦住大骂。气的茗烟火冒三丈,指他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从哪冒出来的王八,敢拦我的路?” 薛蟠道:“奴才,你敢骂你薛大爷?”茗烟拉长声:“嗷…薛什么大爷?那个欺负你来着,你不知道‘好狗不档道吗?’你现在有什么顶戴?不也是个平顶子老百姓吗?…我?我怕你个鸟!” 说完要去追宝玉,早已无踪迹,气的茗烟回来冲着薛蟠大骂一句:“薛大傻子,今日你坏了我们二爷的事,日后你必断子绝孙!”说完又忙奔回府与贾政禀报。 贾政闻听宝玉被京尹府道台派人请去,十分惊诧,又听说薛蟠闹事,更是吃了一大惊。命茗烟去将薛蟠请回来,茗烟吱吱唔唔不愿去,贾政只得打发李贵去找。还未等李贵出门,薛蟠带着一顶轿子来到府门外,正往进闯,被新来的家丁拦住。李贵瞧见,忙请他们进来,又命一小厮去禀告老爷。 贾政带着贾琏迎了出来,见薛蟠带顶轿子进了府,忙问:“是谁?” 薛蟠怒气冲冲地说:“是我妹妹!” 众人大惊,忙命人将轿子抬刘内堂,并打发人跑去通报。 王夫人喜出望外,忙命将轿子抬进后堂正厅前,有丫头上前揭开轿帘,从轿中走出了那位薛宝钗。 众人环星奉月似地迎了上来。 宝钗见了王夫人,拜行大礼,又与众人见礼。又到贾母灵前大哭了一场。而后与众人述说五年诸事。想问宝玉,又不便出口。还是李纨打发人去请来了林黛玉。 薛林二美在王夫人的荣禧堂房中见了面。宝钗见死而复生的林妹妹,一身素衣应衬着发际中的银簪佛珠,显得更加俏丽端庄,听他连声叫姐姐,拉住他,泪珠满面。黛玉见他,又惊又喜,酸甜苦辣涌在心口。二人真是惊喜诧异之极,更是泪飞笑语满腹,面对面半会儿,不知从何说起。宝钗毕竟年长黛玉三岁,开口说道:“果然是林妹妹活着!要不他,他能回来吗?你可好?”黛玉道:“我们天天在念叨宝姐姐,总不见你来。昨夜宝玉打了个碗,正愁又不知有什么事!。可发现灯花爆了又爆,想呵想,想是你快要来了。高兴地什么都忘了!…果然是你!好姐姐,想死我了。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了!” 二人哭了笑,笑了又哭,惹的众人也陪着笑一阵哭一阵。黛玉又拉他回到自己院中,让他看那两个孩子。宝钗见到两个孩子眉尖与宝玉十分相象,不由搂在怀里,热泪直往下掉。 紫鹃见到突然来到的宝姑娘,吃了一惊。可见此时的宝钗面白体胖,全无当年的风韵,也十分感慨,忙命丫头们上茶,服侍宝钗。宝钗见紫鹃依旧服侍着林姑娘,想起当日的大观园内的众姊妹,众多的丫环,岂能不伤心?洎光闪闪满面。 这里正说话,门口传来活,京兆府道台派人来请林夫人带神琴去衙门。 王夫人因贾政父子已被请去心中发慌,见又来请林丫头,更慌的不知该如何了。黛玉听传也慌了起来,又不知如何穿戴。正抓瞎,李纨闻讯赶来了。与她指点,第一次正式穿上了朝廷赐封的四品夫人的凤冠霞帔,带了丫头明月,乘了一顶小轿,告辞众人,与王夫人说声“放心”,与宝钗说声“保重”,便被京兆府的衙役抬进了京尹府中。那张旧琴也带来了。 道台吕大人听禀告,迎了出来。黛玉被丫头扶下轿,瞧见面前这位大人,忙施礼。吕道台见这位林夫人一身朝廷命妇装扮,也不敢待慢,请林夫人进书房说话。黛玉进了书房,见贾政和宝玉父子正在书房里坐着,一脸的慌张。尤其贾政,面一阵青一阵白地看什么。二人见他进来也不说什么。黛玉只得拜见舅父,又与宝玉说两句话。就见吕道台将一叠状纸递了过来。黛玉只得看那些各种各样的状子。 你知道贾政是何时来的?正是薛蟠带宝钗进府后,被传进了京兆府。也是看那堆状纸。宝玉进来时已看过了。贾政看那一堆状纸,当然吃惊。忙对吕道台言道:“这里面有真有假,一两句话是说不清的。”吕道台说:“你府里有妖孽,你可知道?” 贾政忙说:“纵有妖孽,我怎么认的?那日请张国师做发捉妖,画符镇妖,都没捉到,我一个凡人俗子又有什么法子?” 吕大人说:“听人说,有几个人晚上想去贵府为老太太烧纸上香,谁知碰上鬼打墙,怎么也进不了贵府,你二人可知道?”贾政父子莫名其妙:“是那位先生晚上来降香?我们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吕大人笑道:“就连禁衣府里都有人说呢!有天夜里,有一伙贼想进贵府,也遇上了鬼打墙,围着你们府转悠了一夜,进不得,走不得。直到五更天,被禁衣夜巡之人发现,喊了一嗓子,才破了那鬼墙。被捉住的几个,赵大人审问,他们都是这么说,这还能有假?这不是有赵大人审案的文卷!你们自个看看!” 贾政父子二人听地毛骨耸然。贾政战战惊惊地说:“只怕是老太太刚走……” 吕道台大人大笑:“难道是老太太的鬼打墙不成?” 贾政脸一红:“不敢不敢,做晚辈的岂敢如此不敬!” 吕大人冷笑两声:“连想都不应该想!” 宝玉忙道:“如果真是一伙贼人被档在大门外,那不是救了满府几十口子人了吗?我以为,这一定是老太太在天之灵,指点着众英魂灵鬼来救我们的!” 吕大人哈哈大笑:“好口才,林先生!可我早已听说,你和你那夫人在刘家镇,用一口小小的井水,救治瘟疫。你夫人一台琴,便能把贼捉住。这难道不是怪事奇事?你能说地清原因吗?” 宝玉忙道:“这是她自己的本事,也是她的那把琴太好了!我夫人从小弹琴,琴艺精湛,,高兴与否,都能用琴弹出来。而她那把琴也真好。这是我们府里上下都知道的,也是刘家镇百姓都知道的。 吕道台道:“那琴一定是妖物!” 宝玉笑道:“什么妖物?应说是神物!而且真正先发现两贼人的还是我们老太太。我夫人听老人家说来两个生人尴尬,不象好人,我夫人想起那年血洗王家湾的土匪,能不生气吗?所以取琴弹琴,那琴声中已带了正气,果然镇住了那俩贼人。如果不是这样,刘家镇几百口子人的性命,也救了连老太太在内的我们家几个子又呢!” 吕大人对此活不信,便打发人请来林夫人要当面对质。 …… 且说黛玉看那状纸,开始还能捂住嘴,忍住不笑,出声;可越看越想笑,最后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吕大人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黛玉忍住笑,抹去洎,正色答道:“状纸不少,言语怪诞,牵强附会,玄之又玄,真正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也不知是些什么人写的。天下大极怪事莫过于如此。什么妖孽?我也想看一看是什么模样呢!真正是‘以鸱枭而笑凤凰,执蜓而嘲龟龙。’” 吕大人道:“状纸不管是何人写,贾宝玉诈死瞒名,改名林石毅之名是真事吧?这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么?”又指丫头抱的那琴,“是用这琴逮的贼?”黛玉点头。 吕大人笑道:“京里贼人很多,你在这儿弹琴,能不能让我的手下逮住那些坏人!” 黛玉道:“不行了。京城这么大,我一台琴弹的再好,也没几个人能听见。况且,琴弦断了,又在我们老太太事里,还没顾上修呢!” 吕大人问:“怎么偏偏今日断了?” 黛玉忙道:“不是今日断的!是老太太亡故那天慌乱,碰掉地上摔断的。” 宝玉道:“对!还是我碰掉地上的!” 吕大人大失所望,道:“听人常说:‘两只王八说成鳖!’你们这些事让人怎么说?诈死瞒名,欺君枉上,兴妖作怪,……有那件是假的?不是别人说,两人说,而是多少人再说!” 宝玉道:“这又不是我本意,我们死又不是装死,荣国府上下几十口人都可以做证。在查封的大观园里的潇湘馆怡红院里,有我二人的灵牌还在。为此,我二人早已写好奏章,今日本想去学部上表呢!” 吕大人笑道:“上表太晚了。…你们说,你们死有人证。可活过来又有谁证?我总怀疑,你二人是借贾宝玉林黛玉之相貌、之名讳,来人间的妖孽!”说的二玉笑了起来:“我们?…妖怪?…哈哈!…真可笑!这个,您可以去验棺嘛!”吕大人也笑道:“那是自然了!因此案事关重视。刑部,大理事都收到了状纸,都上报了朝廷。朝廷命我来查办此案。所以,本大人再没弄清此案前,要请您二位住在这京尹府里。我决不会亏待您二位的!” 贾政哆嗦起来——上次抄家押监已吓坏了。 宝玉也下了一跳:“您要将我二人关起来?” 吕大人道:“不不!你二人都有朝廷的封赐,新科状元探花又都是你们的学生,我岂敢无礼?只是王命在身,不敢有违!” 宝玉道:“那就留我一个,让他们回去!” 吕大人笑道:“我真正想留住的是您的这位夫人!” 黛玉忙道:“即然如此,就让他父子回去,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好了!” 宝玉忙道:“哪那成?” 贾政也摇头:“这不行!”又对吕大人道,“请看在老夫薄面上,不要为难他们两个人。留个丫头在这里吧!” 吕大人应允了。贾政又叮嘱二人:“我回府为你们打点东西送来!” 吕大人忙说:“不用不用!这里什么都有。再说也不过是几天的事儿。事一弄清楚,就会立马会送他们回贵府的!” 宝玉黛玉给父亲施礼后,黛玉说道:“舅父大人,回去让紫鹃好生看护好两个娃娃,服侍好我宝姐姐。有事都与他商量,任由他做主!不要给太太添麻烦!我二人不会有什么事,还请老爷太太大嫂和宝姐姐众人放心,两个玉儿即能从铁槛寺的棺材里爬出来,就不可能被任事难住!” 贾政答应了,又对吕大人道:“五天后,是我们老太太启灵之日,还请吕大人能让他两个回府来扶灵。要知道他二人可是我们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子辈小夫妻。” 吕大人忙拱手:“放心,我答应了。政老爷,我想明日带人去贵府家庙去验棺。还请一您能带贵府几个人一块去!”贾政点头答应了。 果真,第二天一早,贾政带了贾琏贾芸和仆从李贵茗烟等一早来到京尹府,为二玉送来了不少衣物吃食,随着吕大人和十几个衙役,并有当事人宝玉骑着马,黛玉坐的车轿,一同去铁栏寺验棺。随行的还有吕大人特地请的张国师师徒五六个小。其中也有那个胡老二。 一行人匆匆赶到铁槛寺,被主持引玉大和尚接住。 听吕大人问及二玉灵柩,引玉十分惊异。 二玉已双双来拜那引玉,说及五年前,雷雨之夜,并第二天的那顿斋饭,顾驴轿车去刘家镇的旧事,引玉道:“果然是宝二爷!当时我就猜测是你!” 吕大人录了证词。又问二玉停灵之处。引玉将众人领到了阴宅停二玉灵柩之处。 此时,二玉灵前依旧香火点点,油灯闪烁。 众人见那灵柩,又回过头来瞧那两个玉儿。 二人喜笑道:“当日,从棺材里爬出来,四周一片漆黑,天下着大雨!我们两个说话,引来了寺里的引玉大师傅听见了,走过来看,不料黑天路滑,跌了一跤。师傅起来还说道:‘生为不易,死又何悲?呜呼哀哉!’…对不?”众人笑了。 引玉也笑着说道:“对对对!是有那么回事。”吕大人听言点点头,命众衙役去开宝玉那棺。想将棺挪到地上,可四个人、六个人、八个人上去也没挪动。无法,又就在此处开棺。瞧瞧,连半个缝隙都没有。又去挪黛玉棺,也是纹丝不动。敲敲,空空作响,就是打不开。众人都说:“是空的。” 吕大人请张国师做法,也同样打不开。找来铁棍撬杠,可棺连个缝也没有,怎么撬?吕大人问宝玉夫妻二人:“这怎么回事?”二玉莫名其妙。 宝玉道:“五年了,大概里边生锈了吧?” 贾政一头云雾地说:“又不是铁铸的,生什么锈?” 眼看天晚,棺材还是打不开,也就验不成棺。吕大人只得命打道回府。 吕大人疑神疑鬼;荣国府众人胆战心惊;张国师掐算不出来去根由;胡老二又乘机在衙役中煽风点火。几句话落在二玉耳内,不由不怒火冲天。尤其黛玉坐在轿中取下那佛珠想问原因,见孔内什么也不显,正奇怪,忽听见了胡老二几句恶意诽谤之话,黛玉从轿帘里往外瞧,一眼瞧见那人,便觉有几分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在哪见到的谁。又听茗烟问宝玉:“二爷,是不是那棺认人?你们能掀起爬出发,他们怎么连动也动不了?”宝玉忍不住笑了:“或许吧?过去五年了,又没过来看,我怎么能知道?” ……进城后,贾府众主仆告辞了,张国师师徒也告辞了。回到京尹府后,吕大人将二玉请到书房,又问棺材之事。二玉也道:“五年了,谁知怎么回事。可里边确实是空的。”吕大人直摇头:“我可不能就这样结案哪!”无可奈何,黛玉笑道:“五年了,是不是有人将棺材换了?还是里面生了什么东西,我们怎么能知道?道台大人,依我说,等我们老太太灵送到铁槛寺那天,您也带人去,先祭奠老太太,再验那棺,或许能开。”吕大人问:“为什么?”黛玉道:“依我想,我们老太太寿高福大,儿孙满堂。身后一定会有神灵保护她。借她神灵,或许有用。”吕大人盯着黛玉:“你这位林夫人可真是‘丈八的房子丈九的菩萨——伸出头来说天话!’让本官怎么越听越糊涂?” 黛玉叹道:“你糊涂?我明白吗?我先生他也一样不明白!五年了!” 吕大人笑道:“我糊涂不怪,你二人不懂不就怪了?这些儿你们又怎么说的清?我给你说明白,验不了棺,就无法审案。我只得上交刑部来审。那可就不是这样了!大理寺大狱,那可是刑法无天,你二人何以受得了!” 黛玉道:“我们不明白怎么就怪了?如果我们是妖是怪,这牢房就关得了吗?” 吕大人听了,又觉得有理,也就不言语。半会儿,命人将二玉带下去休息。自己回内宅去了。 二玉便在这京尹府的西院小客房中,由一个丫头服侍着安歇。连着两日无事。二人说闲话。 宝玉问及那琴,想让黛玉弹弹解闷。黛玉道:“你不知道弦断了嘛?” 宝玉道:“这弦断了,可那弦没断,在你怀里揣着,弹弹何妨?” 黛玉笑道:“那弦我可不敢随便弹!你想想,当初刘家镇弹了一下,擒拿住两个贼。弄的满城风雨。假如我在这里弹琴,那牢里的坏人,街上的贼子被弄得满倒处乱跳乱蹦,那不更可怕了?人家不更说我们是妖怪了?” 宝玉听了想想,如果满街上的人乱 蹦乱跳,那情景一定十分好笑,便大笑起来。 黛玉忙捂住他咀:“还笑?若那样,满街老百姓早都吓跑了!”自己也笑了起来。宝玉又想起一件事,叹了口气。黛玉 忙笑 道:“想宝姐姐了?人家千里来寻夫,可 惜来太晚了! 咱们一块被关起来了,他又剩一个人了。记得哪个戏上有句唱词 ,我给你学学。” 黛玉压低嗓音,唱起了昆曲: “听得僬楼一鼓天,官人不得回家转。 叹 口气来倦绵绵, 床上五载独自眠。 独自眠,整五年, 此憬凄凉对谁言? 衷肠泣悲答上苍: 夜夜相思苦万千! ……” 宝玉听了又失笑又叹气:“真正我的林妹妹,道出了宝姐姐的心境。可以后怎么办?” 黛玉道:“我已经答应老太太了,就不能食言。有我的,便有他的。决不会亏待他!”宝玉点头。二人说起棺,都说奇怪,百思不解。黛玉又再三斟酌后,将丫头支出屋,给宝玉说起甄宝玉来刘家镇拜师求学之事。并说及状元郎探花郎做媒,已将紫鹃终身托给了他。 贾宝玉奇怪地问:“你在府里怎么不说?这会儿想起来了?” 黛玉叹气:“我不敢哪!怕你那脾气,肚里搁不住事,惹闲气!” 宝玉点头,又问:“怎么甄宝玉这会子来了?” 黛玉道:“他不但来的奇怪,而且带来一样东西更让人奇怪。” “什么东西?” “你猜!” “我怎么猜得着?” “可这东西是希罕物,别人都没有!…” 宝玉寻思半会儿:“可是我那玉?” 黛玉笑道:“对了。我把他放在刘家镇了。等这里事完了,回去就能看到!” “哪你为什么不拿回来?” 黛玉道:“我,…我怕府里的人,连舅父舅母都会以为是我藏了你的玉!老太太说不定也会要怪我!…唉,我说不清啊!…”又说,“咱们在这里不知要住多久!我担心会很久!当初咱们从棺材中爬出来时,何等狼狈,何等凄凉?饥寒贫贱都闯过来了。不但没饿死,还服侍老太太几年,还争得了功名……。多不容易啊!可到头来,又落得这样下埸!” 宝玉道:“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状纸!大同新鹏他们可能还不知道!” 黛玉道:“知道又能怎样?又怎么出头?因为连我们自己也弄不清许多事!我只想千万不要连累他们!”又说,“那天,张国师在门口驱邪时,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宝玉道:“别信老道的胡诌,那是在哄你!” 黛玉摇头叹口气道:“不,他不是在哄,而是在劝,不是劝我一个人,而是在劝咱们两个人!” 宝玉嗤笑:“什么?还是在劝咱们两个人?为什么?” 黛玉念道:“‘木摧以秀,兰烧以萱。人言可畏,真假难辨。’或许我们那时就应走的更远一些!而如今不但离京太近,又教出那么多进士举人,谁不嫉妒?能不引人注意吗?这可真是‘红尘事非多,富贵灾祸多,世外神仙多,神仙福寿多!’” 宝玉不以为然地说道:“怎么能这么说?咱们走了书院怎么办?父母亲又怎么办?孩子那么小,又怎么办?” 黛玉泪珠闪闪:“我何尝不知这个难舍?可我觉的是迟早的事了。老爷太太有宝姐姐,环兄弟照料;孩子也有宝姐姐和紫鹃照看。书院有王探花照料。林家院托给紫鹃,等他和甄宝玉结了婚,以甄宝玉之才之德完全可以照看得了书院!” 宝玉听了,心生凄凉:“难道只有这一条路?这是你今天想起来的?” 黛玉摇头:“不,早有人在劝我了。” “张国师?” 黛玉笑道:“非也。劝我的是我的那位神仙姐姐。……他给我帮了不少忙,可也添了不少麻烦。如那弹琴捉贼之事,是他干的;覆水再收也是他干的。” 宝玉张大了嘴:“啊?那荣国府外鬼打墙,救护了贾府满门生灵的,也是你那位神仙姐姐?” 黛玉道:“那不知道。不过在老太太二七头天夜里,也就是人们吵嚷抓贼那天,我确实做了一个梦,梦见许多贼来到了刘家镇,我也不知拿了个什么将他们挡住,追赶奔跑。累的我浑身疼。第二天我还给你和紫鹃说过呢!做这样的梦太累了。而且怪的让人可笑。” 宝玉大笑着念道:“梦走仙山世外楼, 云海悠悠身自由。 琼浆蟠桃任我采, 卧看明月万里秋!” 黛玉一笑接道:“阆苑仙家素锦袍, 苍海山阙王母桃。 三更梦听翠鸾叫, 翘首笑看黄鹤遥。” 宝玉上下细细地看着黛玉,又用手捏捏黛玉手道:“连我也开始奇怪你了!” 黛玉问:“奇怪什么?如果我是妖,你能跑得了干系?如果我是仙,你也少不了是什么神!” 宝玉笑了:“我倒喜欢你我都是妖是仙!就象那戏上唱的演的,腾云驾雾。哪多有意思?”说着将黛玉拉进怀里,“神仙妖怪也有好夫妻。你看那牛魔王……” 黛玉大笑:“你原来是牛魔玉呀!那我不成了铁扇公主罗刹女了?果然一对大妖怪啊!那我们的孩子不就成了红孩儿了?” 宝玉道:“那有什么不好?”二人大乐。 宝玉又压着嗓子悄声说:“大妖怪,大妖怪!牛魔王怀揣——罗刹——女怪!”说着将她搂在怀中猛亲吻。 黛玉推开他噘着嘴道:“胡说什么?牛魔玉怀揣罗刹女,那心里还想着玉面狐呢!” 宝玉先一楞,又一个仰八叉笑倒在床上。 二人笑成了一团。好半天。二人又坐下来叹息,这满腹的经纶,那家那院,一但抛弃,是多么可惜?又渴望着有转机。 这天要启贾母之灵。 头天吕大人果真命人送他们回府去守灵。 二人回到荣国府给老太太上了香,烧了纸。才去后宅拜见老爷夫人。又见见众人,看看孩子。也正在此时此刻,分别五年之久的宝玉与宝钗见了面。 宝玉心中感慨万千,宝钗哭的喘嘘嘘,黛玉泪珠儿掉的成串串。 …… 夜里,宝玉、宝钗和黛玉守灵守到三更天,宝玉宝钗被黛玉和众人劝了回去。 这可真是: 又是夫妻同罗帐,烛光点滴话凄冷。 只恨夏夜太短,更喜久别重逢。 贤女五年孤苦,今霄才得安宁。 泪珠挂满腮,乌云悬香枕。 恩爱梦乡里,鸳鸯伴烛明。 天知道是香是甜,地晓得是悲是苦! 可叹天难违,地难均,红线牵错心! 夫妻才相聚,还得别离匆匆。 永别离,天难违。红尘难留世外云! 金钗依旧雪中泣,玉带林中叹东风。 第二天一早,众人起来了。宝玉宝钗起来了。黛玉由李纨及几个丫头陪着在灵前守了一夜,也就在灵房里打了一个盹。这会儿满府人忙了起来。先为老太太上香哭灵,男女孝子哭的山摇地动。 启灵了。 铳炮一响,满府一片抽泣。 几个壮实汉子进来抬动了棺材,慢慢移出灵房。贾赦贾政扶住了棺材,后面贾宝玉、贾琮、贾环及贾蓝一个个上来扶灵,一直将灵扶出府。女孝子们一步一叩头,跟在后头。出了府后,有张国师率几个道士接住,念了几句经,跟着灵柩上了路,男人们骑马跟在灵两边,女眷上了素轿,紧随其后。 …… 一路颠簸,灵柩到了铁槛寺。这里的早有贾琏带人收拾好灵房。香火纸火全齐整。铁栏寺的主持引玉大和尚率领众僧来到大路上迎灵。 另有那京尹府道台吕大人带着十来个衙役也等候在这里了。只等停好灵,一切安顿好。 男女孝子又安顿好伴宿三日的住处后,吕大人便请贾赦贾政贾琏在当面,宝玉黛玉在当面,张国师师徒及引玉大师和他的徒弟在当面,要再启那两个旧棺。 先挪宝玉的。 几个衙役又是一阵忙乱。依旧打不开——连挪也挪不动!那棺盖连棺木好象生了根。众人害怕起来。 二玉也着了急。见众人面面相觑,黛玉暗念:“神仙姐姐,快帮忙啊!”宝玉自己过去拍拍棺盖,再挪动一下,依旧揭不开。吕大人催他:“宝二爷,再想想办法。” 宝玉跑到贾母灵前连叩三头:“老祖宗,帮帮我!” 然后又去动动那棺盖,果然动了,一使劲,竟将棺盖揭开来了! 预知后事,请看下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三回 小囚牢恶道欺玉 大宝镜双玉戏主 上回说到贾宝玉求助贾母在天之灵,揭开了棺材盖,心中大喜。 就听“嗡”的一声,从里面飞出一群大马蜂来! 吓的众人回头就跑。那马蜂见谁跑蜇谁,灵房内外顿时乱成了一团。只有宝玉仍然立在棺前,瞅着棺内,呆立不语。马蜂落了他一身。黛玉也吓坏了,回头要跑,见他没跑出来,又跑了过来问他:“宝玉,你怎么了?”宝玉好似没听见,依旧呆呆地瞅着棺内。黛玉为他赶走满身的马蜂,顺便也瞧那棺内,只见有一个好似人头可比人头还大的马蜂窝,上连着棺盖。而下面刚刚正正地座在那块假玉上。看来已年久日长了。当初宝玉恼恨假玉,把它扔进棺中不肯带走,不料竟会成马蜂窝的座子! 黛玉看着那马蜂窝,心里也似猫抓似地挠的慌。忙劝宝玉:“你别看它,我给你拿出来!”说着不顾马蜂乱飞,将那假玉取了出来,抹拭干净,递到宝玉手中,“瞧,我拿出来了!”宝玉精神恍惚地嘟囔:“我要我的真宝玉!”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黛玉忙扶住他:“真的不在这里,得有时间去找。你别这样,……”黛玉落下了泪。 见黛玉落泪,宝玉有几分清醒,扶住黛玉道:“林妹妹不要怕,我只是心里发迷。好妹妹,我的玉呢?”黛玉道:“在咱刘家镇家里。这会儿拿不回来!”宝玉又问:“那些马蜂是从哪来的?你能告诉我?看着这蚂蜂,我心里好似被什么揪住了,难受极了!”黛玉笑道:“我怎么知道那来的?这柏木棺,本不生虫,可年久了,马蜂钻了进去,也会的。你别这样,要保重!”黛玉扶宝玉站了起来。 此时,吕大人与众衙役东歪西斜地进来了,其他人也跟了进来。吕大人头上手上被蜇了七八个大疱。衙役们也是伤痕累累。不过,最惨的是那胡老二,浑身上下足有十几个大疱。引玉慌忙打发小和尚找来了许多的马齿苋草,引玉和张国师忙捣烂了给吕大人众衙役敷上。 吕大人火冒三丈,进门便指着这二位:“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们兴风做怪?” 那胡老二嚷嚷:“这两个妖孽放马蜂蜇人,大人还不赶快将他铐了起来?” 贾政简直吓坏了,忙说道:“五年了,棺里做了马蜂窝,他们怎么能知道?” 黛玉此时顾不得许多,叫贾政:“舅父,你快看宝玉怎么了?好象犯了旧病。”贾政忙过来扶住宝玉,正给众人敷伤的张国师见宝玉面色雪白,也过摸摸宝玉脉后道:“令公子好似中了风!” 胡老二嚷道:“什么中风?这是快要现原形了,怎么能不难受?”黛玉回头瞪他一眼,更觉此人有几分面熟,好似在哪见过。吕大人原本就恼火,脸上蜇的两个大疱辣地疼。听胡老二如此说,便觉得有理。指着宝玉黛玉喝令:“快现出原形!否则本台不客气了!” 黛玉平日里灵牙利齿,可此时见宝玉神形恍惚,自己便乱了方寸。听吕大人如此轻信诽言,十分生气。冷笑道:“我们是人,现什么原形?” 吕大人仔细看看这二玉,也冷笑道:“即便是钻进去的马蜂,为什么不蜇你俩?不蜇贾府人?” 黛玉被吕大人一提醒,忙看看宝玉身上自己身上,果然没有被蜇的痕迹。贾府人也没被蛩。再看看四周,笑道:“你看看,张国师引玉大师也没有被蜇啊!” 胡老二喊道:“妖孽!你们怎么能跟张国师他们比?” 黛玉道:“怎么不敢比?他再出家修行一百年也是人!为什么不被马蜂蜇,我告诉你们吧:张国师的拂尘柄是樟木的,引玉大师的佛珠是檀木的,而我头上这珠儿也是一颗檀木的,贾府众人近些日子为我们老太太守孝,身上尽是檀香香火味,所以避一切蚊虫,马蜂当然不例外了!”引玉点头,张国师也说有理。黛玉又指棺内:“吕大人,您刚也看见棺里什么也没有了吧!” 还没等吕道台说话,那胡老二叫嚷道:“道台大人不听你胡说。大人还没看清棺内有什么,已被你们放出的马蜂蜇成了这模样了!你们不是妖怪是什么?你们还想兴风作浪到几时?真正太可恶了!” 吕大人直点头。黛玉怒火冲天。更觉胡老二面熟,发现他与那数年前来骚扰刘家镇的头目胡大虫有点象,但不能确定。但看他相貌决不会是好人,便厉声说道:“贼人,你虽披着道士外衣,可决不是真道士!小心点,害人多了,决对不会有好报应!” 胡老二叫嚷:“谁害人?我如果做贼害人,将来让我变成个大黄狗!”众人笑了起来。又见胡老二面肿如茄子,胳膊上一串蜇肿的疱。两只手却瘦骨嶙嶙,好似两大粪叉。众人更失笑了。可立即有人唉呀嗷哟地叫唤,那蜂蜇的肿疼如万根针扎,使他们的笑声成了叫疼声! 衙役头过来问吕大人:“大…大…人,还验那口棺吗?” 嘴边一个肿疱疼的他结巴起来。 吕大人正因伤处疼痛难忍,暗暗直咂嘴。听他问,没好气地说:“还验什么?那棺里再飞出什么黄蜂蛄蝼蜂,那我们还活不活了?” 众衙役正盼着这句话,听吕大人说,都大叫起来:“对对,大人这付模样,明天怎么去见皇上?还不赶快回去调治一下!”吕大人想起明日早朝,自己这付尊容,怎么去见皇上?原本想审清此案,以便加官进爵,可今遭如此欺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容满面地命众衙役押二玉夫妻打道回府。因气恼,不许贾府人相送,不许二玉去贾母灵前辞别,更不许二人再带丫头伺候。 众人不敢违令,贾赦贾政纵觉冤枉,可自己被削去了功名,威名扫地,也不敢拦阻。贾蓝虽有功名,可是个晚辈,又年少胆小不敢出面。二玉虽与众人难割难舍,尤其见宝钗泪珠满面更不忍心。但又耐不住衙役们的催促,上了轿上了马,随吕大人一行,往京城里来。 黛玉上轿就取下了那银簪佛珠,瞧着那孔儿暗念:“神仙姐姐,好冤枉啊,这是怎么回事?”只见多久未见显灵的孔内现出了那位仙女,指着自己冲黛玉嘻嘻一笑,又听耳边有人道:“记得那‘十真’歌吗?”便什么也没有了。 黛玉心中突然明白了,又气又笑,又无可奈何。 街上行人十分多,见吕大人手下众人因敷草药,一个个都是绿脸,这还不算。那张三歪鼻子,李四斜了眼,赵五肿了胳膊,王六肿了手,牛七拐了腿—走路直打趔趄。惹的路人无不失笑。消息传开来,看热闹的百姓越挤越多,在两旁挤成了一团,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坐在大轿里的道台吕大人听百姓们笑话,再看看自己手下众人的怪模样,摸着自己肿疼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到府中,便命人将二人押入了囚牢,派了两个女监禁日夜轮流严加看管。自己回后堂治伤去了。各衙役也回去调治,弄的京尹府五、六天办不成事儿,审不成案。 胡老二此时也是伤痕累累,不成了模样。张国师为他疗伤,劝他别乱想。可张国师怎知道这胡老二与二玉早有过节呢?又怎知今日更是恨上加恨呢?连着十几日那胡老二都盘算着如何出这口恶气。想起二人还关在狱中,又想起黛玉那美貌,心中更是恶念丛生——只想将那女子抱在怀里玩一玩,然后再……再掐死他!以雪自己几年来的积恨! 张国师见他眼露凶光,忙劝他:“万万不可生邪念!” 胡老二忙花言巧语哄张国师:“徒弟岂敢如此!”又发誓,“如果弟子生邪念,太上老君吕洞宾仙祖在上,就让我变成一只大黄狗!” 张国师见他如此起誓,又放心下来,由他去了。胡老二买通了衙役,来到关押二玉的京尹府狱中。 且说那二玉自验棺回来后,被关了起来。荣国府送来衣裳食物,尽落衙役禁卒手中,而禁卒送来的饭生一顿熟一顿,冷一顿热一顿。而且石子沙粒,虫子老鼠屎,什么都有。出身豪门的二玉又如何咽的下去?可陷在此处,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而且宝玉还病着,任事得黛玉操持照料。 夏天过去,中秋到,牢狱中冷风瑟瑟。黛玉坐在病沉沉的宝玉身边,想如此重病不调治怎么行?可求了那个女禁卒,因吕大人不答应,二禁卒不敢违令。而饮食不周,饿的黛玉心里直发慌。百般无奈,黛玉又求他那位神仙姐姐帮忙。只见那孔内显出一碗水,水内泡着那佛珠儿。黛玉想起两年前这水曾救了数万百姓,心中大喜。忙求女禁卒送来一碗清水。自己将那佛珠扔进水里,半个时辰后,便给那宝玉喝了半碗,自己喝了半碗。就见宝玉安稳睡着了,自己也不觉得饿了。十几天过去了,宝玉那病竟然好了,黛玉自己也觉不但身心舒畅,而且轻巧了许多。便将一切食物断了,早晚只喝那水。 再说那京兆府中也有些好色的不良之徒,尤其是几个被胡老二收买了的和被马蜂蛰了的衙役,时常来狱中找黛玉的麻烦。黛玉又气又恨,只得暗求神仙保佑。果然灵验。那些来狱中捉弄黛玉的,无不蜇伤重犯的。没有蜇伤的,不是跌跟头,便是歪了脚。 那些衙役们更奇怪起来,煽动吕大人,早日上报朝廷给二玉治罪。吕大人何不想如此?怎奈二人都有功名。二人的学生也不少,在二玉狱生已联名上书当今圣上,还有刘家镇的学子百姓都来京找到礼部,吏部和刑部,联名要保二位师傅。吕大人岂敢妄动?可又不甘心,便暗示衙役们,如此如此…… 果然衙役们言听计从,九月菊开之日,找来几大桶羊血狗血,几大桶大粪尿桶,嘻嘻哈哈兴师动众地要往二玉身上泼。四周起哄的人门外站了一大群。 二玉见众衙役提进来污血大粪尿桶,顿时满院子县臭气熏天。真是怒不可遏。 黛玉忙取下佛珠:“快,神仙姐姐救救我!别让污秽污了我俩!让他们自报自身,自沾腥臭!!” 果然那些衙役刚要提桶泼,便一个失手,一个趔趄,一个滑倒又一个仰面朝天,便尽数泼到自己或同伙身上了!四周看热闹的无不捂鼻大笑。那些衙役们真是哭笑不得,无颜之极,扔下桶,拔腿跑了出去。 看众衙役如此模样,笑的宝玉直嚷肚子疼。指着黛玉道:“你灵牙利齿地,怎么搞这小动作?” 黛玉知道宝玉已看出了自己使计,笑道:“这不正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吗?你不是对手,我一个女子又怎么去与他们争?” 宝玉见黛玉满面委屈,拉住他手道:“别理他们,事情总会有个了,岂能老这样?” 黛玉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太让人寒心了!教学生,救病人,服侍老太太。我们干坏事了吗?咱二人又图了个什么?不就是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吗?怎么连这么一点都不让呢?当初真不如走得远远的,谁都不见呢。” 宝玉搂住他安慰:“别生气了。世人不就如此吗?嗨,‘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复间。混浊不分鲢共鲤,水清方见两般鱼。’读了那么多书,应明了此意,又何必如此烦恼呢?” 黛玉抽泣道:“老太太还活着多好!”宝玉见黛玉泪水直往下落,又提起了老太太,自己心也酸了起来。二人互相依偎着落起泪来了。 此时,看守二玉的禁卒中有位四十多岁的婆子姓黄。黄婆子家中曾有人为治瘟病,求过黛玉之药。又刚刚知道新科状元,探花都是他二人的学生,心中自然另眼看待了。只是一个女流禁卒,纵然嘴利心善,可在京兆府中毕竟吃不开。所以不敢明着坦护二人。刚才见众衙役们想用污血大粪验二人是否妖孽,反而自泼了自己一身,全当上天有眼,暗中护着这二位。也为二人高兴。此时见二人相对无言,个个泪水满面,忙坐在门外劝说:“快别这样,你二人是大福大贵之人,今日偶尔落难,日后必有大福。”又笑道,“有什么大事了不得,值得这样地哭鼻子抹泪。这样吧,你们坐过来,我给你二人说点怪事,大家乐乐!” 果真二玉坐过来,隔着牢门,听那黄婆子讲故事。 那黄婆子坐了个小靠椅子,拿了一个足有二尺长的烟袋锅子,一边抽一边说开了:“……这衙门外的小四巷里有户人家。男的是个杀猪卖肉的,娘子是个有钱人家的闺女,只因有些口吃呆傻,嫁给了这屠户。那男的虽是个杀猪的,可为人厚道,待他娘子十分好。那位娘子虽不漂亮,可还认得几个字。两人日子过得满好。那一早我路过他家门口,住里看,一院子的花,俊的很呢。就停下来多看了几眼。就听那娘子给他男人正说什么呢。‘…啊…啊啊…,相公!当家的。我前夜儿…做…做了一个梦,梦梦梦梦…梦见了我的娘,就想想想——回去看看…看看看我的……爹爹和娘…娘!’” 听到这里,二玉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婆子叩叩烟锅,又继续说:“就听他男人哈哈哈笑:‘那你回去看看就是了!就让丫环跟你一块回去好了。’那娘子说:‘相公…啊,我…我怕怕怕怕…路…路上有…有大黄狗,…大黑狗,…大白狗,……它们…们光…光咬啊…咬我…那小脚,疼啊…疼的我!我…我害怕的的…的不得了啊!…’” 话没说完,二人已前仰后合了。 那黄婆子见二玉笑,更得意了:“你们是教书先生,知道那学生的淘气吧?” 二玉想起当年的小狗屁儿,笑了起来,又点点头。 黄婆子便大笑:“那边东大巷里有个孩名叫毛头,人俊也十分灵醒,就是非常嘎骨调皮。他老子老师都把他没辙。鬼点子还特多。 有一天,老师因为他没写完字,打了他一戒尺,他便想着法捉弄老师,害的那老师掉进了茅坑。老师还不知道是谁干的。可小毛头他爹发现了,把他狠狠打了一顿,他便捉弄起他老子来了。那天回来吃晌午饭,给他老子捎来一个热呼呼香喷喷的肉饼。 他老子高兴啊,以为儿子孝顺,便一阵将那肉饼吃了个净光。谁知吃完饭没半个时辰,肚子便疼开了,就往茅房跑。去一次,那小毛头的小童养媳妇子在里边,去两次,那小媳妇子还在里边。 急的他老子在院子里直推磨。只好往外跑,可刚跑到大门口,就被小毛头的三四个同学拦住了:‘你佬家别生气了,别追了,别打了!老人家别生气。’急的老头儿乱嚷嚷:“快让开快让开,别拦着我!’那伙孩子听老爷子如此说,更拦地紧了,死活不让老头儿出门。急的老头儿又推又嚷,可来不急了,说了声‘坏了坏了’,就听‘卟哧’一声,顿时满院子臭气薰天!……原来呀,那嘎小子给他爹的肉饼里塞了一把巴豆籽!” 二玉笑的前仰后合。 那黄婆子更得意了:“还有一件可笑的呢!我邻居老两口儿养了一只老母鸡,张了两个屁眼。每天拉屎一块拉,下蛋一起下,却只长了一张咀吃。你说怪不怪?”二玉又笑了。 那婆子笑着继续说:“那老头儿见鸡两屁眼下蛋,逢人就说:‘这鸡多好?一张咀吃,两屁眼下蛋,赚本了!’就拿这母鸡下的蛋抱鸡娃,结果鸡娃抱出来了,没有一个是两屁眼!” 二玉已捂住了肚子。 那黄婆子继续说:“那老头儿见小鸡不是两屁眼的,就说那鸡是个怪,也就不好好地喂那母鸡了。你想,那母鸡一张咀吃,两屁眼拉,还要下蛋,能受得了吗?没多久,便屎也拉不出来了,更下不了蛋了。前几日他老婆儿心疼那鸡,偷着喂了几大把米。这下可好了。那鸡昨天下蛋了,可又下不出来,憋在屁眼上,生生把个老母鸡憋死了。杀开肚子看,一个屁眼上卡一个大蛋!那老头儿喜滋滋地拿来碗,先叩开一个,倒进碗里,哎哟哟,原来是个双黄蛋!老头儿直叫‘可惜可惜’。又叩开那个蛋,你知道是什么?” 黛玉笑道:“又是一个双黄蛋?” 那婆子头摇的和布郎鼓一样,两手直摆:“不不不,叩了一碗臭鸡屎!” 几个笑成了一团。那女禁卒还要唠叨,被人叫了出去了。 那胡老二便摇摇晃晃地进来了。一身道袍,披头散发,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拿着把巨大的黑柄黑套的宝剑。进来便眼瞅着二玉笑道:“我被请来捉妖!尔等是何方妖孽?快快现出原形,否则我这降妖剑便不客气了!” 宝玉皱皱眉,冷言道:“我们不是妖,不是怪,是堂堂正正的人!” 胡老二奸声笑道:“不是妖孽?那为什么从棺材里吆出马蜂来蜇人?这不是妖术是什么?”二玉想起验棺之事,又好笑起来。胡老二见二人面带笑意,更是恼羞成怒。便在二人面前舞起剑来。熊步猫腰,歪歪斜斜,拂尘乱晃,宝剑乱舞。渐渐舞向宝玉,一个探腰,起来,剑指住宝玉咽喉。 宝玉躲闪开怒问:“你要干什么?” 胡老二嚎叫道:“快快现出原形!” 宝玉怒道:“真正可恶。我现什么原形?” 胡成狞笑道:“再不现出原形,我就真不客气了。”挥剑又指住黛玉。 黛玉躲闪开冷笑道:“你也太无耻了!” 胡老二奸笑道:“我要看看,你这女妖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黛玉怒不可遏地指着他道:“放尊重些。歪好我还是朝廷命妇呢!我看你自己决不是什么真道士!那胡虫是你的什么人?贼人!” 这话正撞在胡老二的疼处,怒剑乱舞又指住黛玉:“你说我是贼?告诉你,我是出家的道士!张国师是我的师傅。” 黛玉拨开他的剑道:“真假不辨,好歹不分。张国师收你做徒弟,也真是他的败兴!”又指他:“你若不是贼,天下决无坏人之说了!” 胡老二道:“你说我是贼我就是贼?哼!如果我是贼,让我变成大黄狗!” 黛玉又一次听他如此发毒誓,心中暗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天下真有如此蠢人。”再打量,更觉得他长的象胡虫,便与宝玉耳语:“我早觉得这人面熟,今告诉你,这人一定是胡虫的兄弟。是为他哥哥来寻仇的!” 宝玉忙细看,点点头,果然象。黛玉又指那胡老二:“贼人,离地三尺有神灵,只怕你的话成了真,可就晚了。我劝你真正面壁思过,行善积德,或许还有好结果。” 那胡老二已气的七窍生烟,挥剑将黛玉白孝布衣襟划开了,显露出里面的胸衣。 黛玉羞愤之极,忙摭掩:“你…你你干什么?” 那胡老二扔下剑,扑了上来。 宝玉忙过来拦阻:“你干什么?” 胡老二顺手当胸给了宝玉一拳。 宝玉一介书生,又刚病过一场,当即摔倒了半天爬不起来。 胡老二道:“我要看女妖精的身子是什么样的!”又扑向黛玉。 黛玉退了几步,靠到了墙上——无路可退了。眼瞅着贼人要扑上来,忙取下头上的佛珠儿,想求救。可那胡老二在张国师处当徒弟几日,一眼瞧出那珠儿是宝贝,便劈手来夺。黛玉顾不得许多,将那珠子塞进了嘴,并咽了下去。噎的她直伸脖子。当下就觉浑身轻巧起来,一个轻跳,便离了地。 胡老二扑了空,撒不住脚,当即爬在了地上。那黛玉离了地,上了房梁,又跳了下来,扶起宝玉,回头指那胡老二骂道:“胡老贼,你三番五次对我无礼,三番五次胡做非为,又三番五次发毒誓!”又指上天,“太上老君吕洞宾,你那什么徒子徒孙如此歹毒,难道你们能逃得了干系?他三番五次干坏事,难道你们看不见?他几次发的毒誓,你们没听见?那么过往神灵替你们行道了!……”又暗念一声:“神仙姐姐,就求您了!” 话未落地,那胡老二大叫一声:“疼!…疼…!”抱头便窜了出去! 宝玉抚着胸口,莫名其妙地看着那胡老二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狱门,又瞅瞅恼怒满面的黛玉,奇怪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把珠子吃了?还跳这么高?是那珠子帮得你?这不真成了什么急了跳什么了?” 黛玉听见,两黛眉倒竖:“你?你说什么?” 宝玉忙赔笑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黛玉笑了起来:“亏你还是我的夫君!危难时节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啊。唉,没法子,猫急了上树,狗急了跳墙,兔急了咬人,人急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着呢!只因为……” 宝玉笑着安抚他:“…只因为我的林妹妹长的太美了。……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的林妹妹不但要貌有貌,而且要才有才,要德有德;要风有风,要雨得雨。天下那个女子敢比!” “肉麻!”黛玉撇咀。二人笑了。依偎着在狱中度日。 秋天过去了。 …… 这几日,天降大雪,天寒地冻,没有设朝。紫金城内的当今圣上,只在后宫与嫔妃饮酒作诗,夜里或在昭阳宫,或在其他彩宫淑院里。 这日又歇在自己寝宫内,夜深无事,取过桌上几个奏折观瞧。正是冯大同与几位同窗,联名再奏的一个折子,联名保自己的恩师。看看折子中康概陈词,叹一声:“看来是人!”可又一转念,“只有天知道,那两个是人是妖!”又翻一折,是京兆府道台吕大人的。皇上看完,面色大变:“妖!必是妖!这可怎么好?”立即传令张国师,三日后,请张国师带上他的绝世之宝“照妖镜”,进宫见驾。并命吕大人三日后带贾宝玉夫妻二人进宫,在皇宫内西的梅园寺内准备御审。并要学部侯大人,吏部刘大人,刑部李大人陪审。 为什么放在梅园寺内?那是因为皇上想让寺里供的三圣:孔子、老子和释迦摩尼来镇住妖孽。虽然风雪寒骨,但皇上和众大臣都是皮衣大氅。贾宝玉林黛玉被吕大人并众御林军士卒押解到这梅园寺外,让他们候旨。二玉此时没有皮大氅,一身棉袄棉裤外罩囚衣裤——即黑色衣裤。下车来,瞧见那梅园寺宏伟,尤其是寺四周成片的梅花儿开得正艳,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让人心旷神怡。几人边走边赏景。 宝玉兴口联道:“凛冽北风上林园,” 黛玉笑接:“天地与人共昏眠。” 吕大人摇头:“不妥!” 宝玉没理他,往下联:“蓝关雪拥马不前,” 黛玉皱眉:“老调了。”又念道:“绝鸟孤翁蓑衣寒。” 宝玉笑道:“你这不是老调?”又念道:“玻璃琼枝风撼树,” 黛玉念道:“绢绸红梅玉雕繁!” 宝玉道:“不好。”又往下联:“信手拈花赏艳骨,” 黛玉叹气道:“离枝更叹红如血。” 吕大人又插嘴道:“不好!”宝玉心中烦他乱搅和,想重联,被人喝住:“在这儿等看!”二人停来,看见了寺门楣匾上刻着三个字《红梅寺》。 宝玉点头:“是应该 叫这么个名,要不就辜负了这满园的梅花了!” 黛玉问吕大人:“这寺里供的什么神?” 吕大人道:“如来佛祖、太上老君和孔夫子!” 黛玉合掌念道:“是这三圣啊,阿弥佗佛,无量天尊和孔孟大圣人!”宝玉也笑了。 吕大人被宣进去了。二人相对而笑。宝玉问:“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儿?” 黛玉道:“皇上还应是咱们的姐夫呢!可惜元妃娘娘不在了。否则也许会在这里相见呢!宝玉,圣上一定很威严吧?” 宝玉取笑他:“你不是见过皇上吧吗?” 黛玉笑道:“嗨,那是梦!梦里的皇上正害眼病呢。眼睛肿地象一对烂桃子,还乱看我的脚!”二人都笑了起来。 旁边有人喝道:“不许喧哗!”二人忙掩住口,静候宣叫! 果真,有太监来宣二人进去见驾。 二人忙整一下衣冠,互相看看,才进到了寺里!只见寺里极大,三尊神像,供得是孔子,太上老君和佛祖。在中间大殿里放着几个几案,案前案后及大殿中央后有几盆炭火。而大殿中央有一个特大的炉鼎,里面碳火正红。使得大殿上暖烘烘的。中间安坐着当今圣上,几位大人坐在两旁。二人忙上前三拜九叩首地施大礼。 皇上坐与几案后,拈着黑髯,打量下跪之人。见那贾宝玉相貌俊秀,举止文雅,文彩飞扬,风流潇洒,模糊能看到元妃的影子,不由心中一动,忙扭过脸,镇静一下。又瞧那女子,只见黛眉秀目,面润肤泽,蜂腰削肩,虽一身囚衣,却掩不住他那风流娇娜之态。尤其是发际中那颗鲜红的珠儿,使皇上觉得眼熟。便下了龙椅,走进跟前仔细打量,果然好似见过。不由心中吃惊:“哎呀呀,你你?你不是那位灵芝仙子娘娘吗?” 黛玉莫名其妙,抬头瞧那皇上,也觉十分面熟。只是记不起是在哪见过。便摇头。 皇上见她如此,问他:“这宫内你不是来过吗?为了长安四周几百里焦旱,你来求我写祭文,上表玉帝,为百姓生灵乞雨吗?”众臣奇怪起来。可黛王还不知所以然。 皇上又指他发际中的红佛珠,笑道:“那天你来,不也戴着这么一颗珠子?只是着着的一身翠绿衣裙罢了。难道忘了?” 这时黛玉心中有几分明白了。 早已明白黛玉确有几份仙缘的宝玉也问他:“你不是梦见过皇上吗?” 黛玉忙给皇上叩头:“莫怪小女子无礼。我想问皇上,您可曾害过眼疾吗?” 皇上点头,众臣也暗奇怪,这林师母怎么会知道皇上害眼疾。 就听皇上笑道:“为了天亢旱,朕心急上火,眼睛肿的好似烂桃子,几天不能临朝。还是吃了你给的灵芝露,才好的!” “灵芝露?”黛玉心中豁然一亮,知道多年的未解之迷了。前日因情急,黛玉将那珠子吞咽了下去。事后想那珠子,一张嘴,那珠子自己蹦了出来,变的更加鲜红,黛玉十分高兴,便依旧戴在发际。此时听皇上叫破其名,又高兴又叹息,又忙给皇上叩头,“皇上,我是在梦中来过这儿,见过您,可梦一醒便忘了,还请皇上原谅!” 皇上还在想着当初之事:“那天你来乞雨,替朕写的那祭文,多少日子朕忘不了,念那祭文,‘…礼无不报,神其听之。朕己诏赦天下,亦求玉帝赦罪神罪仙。复其经,还其任,伟褒其善,诫其过。……’说的多好:还有远处的琴乐伴奏!刚念完,天便降雨了!神了!” 黛玉笑念了一句:“…一勺之水,肤寸千里。…”见皇上点头,又笑指宝玉道,“琴,还是他弹的呢!”宝玉大吃一惊。 皇上点头:“原来如此!” 吕大人见皇上龙颜大悦,心中担忧,忙施礼道:“皇上,您瞧他二人,便知道他们是在撒谎!他们一定是冒什么灵芝仙之貌的妖孽!” 皇上听言,又冷下脸:“嗯?贾宝玉林夫人,快快招认,你二人是何方妖孽?到京中来做甚?” 二人见皇上脸变的也忒快,忙回答:“皇上,我二人不是妖不是怪,是天地之间堂堂正正之人!” 皇上道:“不对,林夫人,你即然见过朕害眼疾,又为何不知来过宫中呢?这不是面似心非,以假允真吗?” 宝玉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夫人,我最清楚。我二人是血肉之身,天地间之人也。” 侯天应大人道:“皇上,臣与他们曾在刘家镇相处十多日,考诗对句,《大学》《中庸》,样样不差,再看他们教授学生,因人而异,方法清新别致。并无辜负坐春风之誉。也并未发现有异。以老臣之见,他们非妖非怪,而是上天赐予圣上的一对专为皇上培植栋梁之材的贤良小夫妻!” 吕大人恼了:“是妖!” 侯大人怒声道:“是人!”二人吵了起来。 旁边三位大臣忙劝二人:“吵什么?皇上自有明断!” 皇上十分得意地点点头,可心里一转念:“朕若能分出他们是妖是人,朕不也成神仙了?”还得装模作样地细瞧二人神情相貌,笑谈举止。“是人?是妖?是妖?是人?谁快来告诉朕哪!”心里直发愁。一位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张国师到了!” 皇上如顿失重托,一连声命道:“快快快,快请世外之高人!” 就见张国师带着两个徒儿来到皇上面前叩头拜见。 皇上命他们平身后,问张国师:“听说仙长有一徒儿着了这二位之道,身上长了…什么…毛?” 张国师指胡老二:“便是我这徒儿!” 胡老二向前几步,跪拜叩头:“皇上,我…冤枉啊!那一天应京兆府几个衙役之邀,去狱中降妖。可小道法力太浅,斗不过他们。却被他们使妖法,弄的浑身长了…黄…毛!看哪!”胡老二嚎啕开了。捋起衣袖,只见他肪胳膊上细细长长有一层黄毛! 皇上吃了一惊,刘大人,侯大人过来瞧见,也呆了半会儿。 吕大人问侯大人:“您说这不是妖孽所为吗?” 胡老二哭诉:“就是他!什么林夫人,他一跳便上了房,也不知念了句什么咒语,我……我便成了这付模样了!” 二玉也瞧见了那黄毛,心中暗喜。黛玉明 白事由,对宝玉耳语:“别怕!有我呢!” 皇上张口结舌地看了半会儿胡老二那黄毛,又听众臣争议,便回过头来问:“你们使了什么妖术?令这位道人长了这……这…?” 黛玉拍手欢笑:“这叫做‘心底光明,吉神自为之呵护!心底龌龊,天网恢恢,报之速远!’请皇上问他几句:他什么时候出的家,他出家之前又是干什么的?他为什么要投张国师?今春进京来干了些什么?他三番五次在太上老君神座前说过些什么?这里又有太上老君神位。让他面对神象,据实招来!” 皇上命胡老二:“那你就讲来!” 胡老二哪敢讲啊!直叩头:“皇上,我是清白的!…” 黛玉猛叫了一声:“胡老二!” 胡老二冷不防“哎”了一声。皇上众人楞了一下。 黛玉笑对胡老二道:“你是旧名难忘啊!”又对皇上众臣并张国师说,“数年前,京城远郊四周有股不知何处流窜来一伙土匪,到处杀人放火,抢人财物。皇上可知道?” 皇上忙问众臣。 吏部刘大人问吕大人:“你也应该知道哪!” 吕大人忙给皇上施礼:“臣知道!那会儿我还在咸宁任县令,闻听此事。刘大人那会儿不正任京兆府道台吗!” 刘大人:“可不是当!听说刘家镇将土匪头擒住了,押解进京来的,还是老臣我审的案!在菜市口斩首示众,还是皇上御批的呢!” 皇上大笑:“因此才升你为吏部尚书的!哈哈!” 黛玉便指那胡老二:“他便是那贼首胡虫的兄弟胡老二!也是那伙贼的头儿!” 胡老二忙道:“你胡说!” 皇上问:“林夫人,你有证据吗?” 黛玉笑道:“有啊。他今日变成这付模样,就是证据!他不是三番几次说,他若是贼,若干坏事,就变成大黄狗!这不?他不是正在变吗?不正是自陷自身为畜类吗!”冲着太上老君大笑,“无量天尊!您有这样的徒儿,您不败兴吗!哈哈!” 张国师道:“我活了一百二十岁了,还从没见过此等事呢!” 黛玉给他施了一礼,正色道:“太上老君在上看着呢!张国师,他之所以落的如此,正是因为他忘不了干坏事干损事!刘家镇有位王秀才,一家五口,尽死他们同伙之手!他拜您门下,是为了让您做他的挡箭牌!为了哄你,他嘴上天天挂着太上老君吕洞滨!可我几次听他下重誓,可几次见他眼露杀气!那天他进狱,拳打我夫君,还想欺负我。我忍无可忍,叫了一声太上老君吕洞宾,过往神仙快救我,他便成了此付尊容!又怪谁?他过去多少年杀人放火,今日又来这里欺君枉上,该当何罪?张国师,您若想救您徒弟,就让他真正用心拜你门下,并让他早日回你洞府去,断腥斋戒,面壁百日,痛改前非,才可免除此难,否则……你徒儿中果真跑出一条大黄狗来,可就……” 张国师脸上挂不住,又不敢正对黛玉的秀眼。可又见胡老二那身上的黄毛,可怜兮兮之神气,心中怎么也平不下来。转身向皇上施礼:“皇上,皇上!贫道我弄不明白,还请皇上圣裁!” 皇上问:“好吧。张国师,贵处不是有个照妖镜吗?” 张国师忙道:“带来了!就在门外!” 皇上忙命人帮张国师去将他那宝镜抬了进来。君臣并二玉都瞧看那照妖镜。 原来是个六尺高九尺宽的宝镜。上雕日月风雨,下刻波涛连天。镜面光润鲜亮宛如白玉。平日总用一红缎罩着。皇上瞧见那宝镜果然非同小可,叹道:“真正神物矣!” 宝玉一见那宝镜,围着宝镜转了几圈,心中欢喜,便对黛玉笑道:“这怎么这么眼熟?好似自己的故旧之物我那宝玉!” 侯大人李大人刘大人都惊愕地回头看了宝玉半会儿。 张国师十分得意地对皇上道:“宝物在此。上照三千年,下照三千年!是妖是怪镜现原形。如果此时是人,五百年前或许是什么妖孽转世投胎到人间的也能照出来。请皇上圣断!” 皇上命黛玉:“林夫人,你若不是妖,就不会怕此镜!请过来照照看吧!” 黛玉拉宝玉叩头:“我二人照照无妨,不过请皇上不但要照我,还要照那胡老二!这才公平些!” 皇上点头:“就依你!” 胡老二道:“不不不!我是宝镜之主,岂敢乱照此镜?” 侯大人在一旁说道:“圣命不能违!” 皇上命:“那就照吧!”二玉坦然来到宝镜前,宝镜一闪马上显出二人相貌。 黛玉自入囚牢,未曾好好梳妆,见镜中自己头发乱了几缕,忙用手捋好。见宝玉在镜前喜笑颜开,可发际也有几点乱发,忙帮他捋好,推他。宝玉大笑道:“林妹妹,我好似回到家了!心中真舒服!”二人在镜前前照后照,左照右照,久久不愿离开。 皇上众臣并张国师师徒看了半天,只见二人虽然囚衣素衣,但清秀美貌,光彩照人,不见有半丝妖孽现身。互相瞧瞧。 皇上道:“不是妖!” 张国师道:“上照五百年!”又念动咒语。 二玉依旧站镜前,可镜中显那不是现在的模样,而是显的年少,约十四五岁。同样美貌,同样风流。黛玉一身翠绿,乌发中红珠闪烁。宝玉一身淡黄,胸前显出了晶萤碧透的那块宝玉。二人手拉手在一翠绿山中行走,一路打打闹闹,一付顽皮样儿。不过黛玉显的有几分娇弱。分明是一双年少儿女嘛。 君臣看了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他们的妖怪样。吕大人大失所望。几个人又争起来。张天师心中已知二玉因果了,尤其看见贾宝玉原头上清气淡许多,可照镜后,清气猛增许多,己快超过他夫人了,也不敢言语了。可二玉不依,定是要那胡老二来照! 皇上一转眼,不见了胡老二,命人将他带过来照! 镜里显出了被推到镜前的胡老二的模样,一身道士妆扮,但脸上显出似狼似狗的模样。胡老二马上躲到了一边。 众人大笑起来。皇上对那镜发生兴趣,笑道:“我来照照!”便往镜前一站。 镜中显出了威严的天子神态。又命:“上照五百年!” 张国师念动咒语。 镜中显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众臣不由大笑了起来。 宝玉黛玉捂住了嘴。 要知皇上在镜中何貌,请看下回故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四回 君臣前缘后生 皇宫冰镜渔翁 且说,皇上要宝镜显出自己五百年前原形。 张国师念动咒语,那宝镜当即显出一个颠着肚子的壮汉来了:短打扮,黑头巾,脚下草鞋,手持一把利刀,正在磨刀嚯嚯。分明是一个杀猪宰羊的屠户嘛。众人岂能不哑然失笑? 皇上自己也好笑起来。想看看几位大臣的旧形,又不好强逼,转眼又瞧见胡老二,又让太监将他拉到宝镜前。此时皇上还未离镜。宝镜中在屠户脚边当即显出一头被捆绑的大黑猪。屠户磨刀嚯嚯,黑猪嚎叫哼哼。 众臣更笑成了一团。胡老二又气又羞,躲到了一边。 皇上心中好笑,离开镜,回头瞅见张国师,亲自伸手将他拉到镜前。 “哈哈哈!”“嘿嘿嘿!”众人前仰后合笑成了一团。 原来镜中没显出他那童颜鹤发的世外高人之貌,而显出了一只灰头灰脑的小老鼠! 张国师羞愧满面地闪到了一边。 皇上又命二玉立到镜前,又命张国师:“照他们上三千年!” 张国师念动咒语。 宝镜中显出一对岁的金童玉女来。金童一身黄缎衣裳,一双赤脚,胸前宝玉闪闪,齿白唇红,嫩面秀目,头项有两个朝天髻儿,更显淘气。那玉女,葱烟黛眉,目如点漆,面如凝雪,丹唇娇媚。一身翠绿缎衣,一头乌发如瀑布,长长披在脑后。头上有一用青藤编扎的花冠,中间正簪着那红珠儿。一双赤脚——那是一双天足。和那男孩子一样,蹬了一双草鞋。两个少年儿女,在青山间,一汪清泉之畔,正为几个山枣儿争抢了个难解难分,衣裳挂破了,一块绊到了,依旧打闹个不停。 看的君臣们又惊又喜。二玉又羞又笑。 皇上笑道:“原来二位是一对贪嘴小人精!” 黛玉笑道“请皇上也来试一试!” 皇上此时已十分喜欢二位,也正想与二人离近些,听黛玉此话,也三步两步地来了宝镜前,与二人站在一起,只见镜上一道白光闪过,众人又笑了起来。 原来宝镜中二玉正为山枣争抢,旁边闪出一个大白猿来。只见那白猿奔了过来,从二人手里将山枣夺了过去并张口塞进嘴里。 众人笑了。皇上好不尬尴! 宝镜个两孩子一起扑了过来,追那白猿。那白猿掉头就跑。……跑着跑着,那白猿变化了,显出了一个人影——但偏偏是个老太婆的形儿。 众人又笑了。也明白了那山枣原是仙果! 镜中两孩子拦住了那老婆儿,跟他要山枣。那老婆日一手拉住一个孩子,先抹去女孩儿脸上的泪,又抹去男孩儿头上的汗,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对青桃来。两孩儿才高兴了! 侯大人笑道:“皇上,您原来认的他俩?” 皇上喜滋滋地离开宝镜,又看见了胡老二,让他照镜。 胡老二心中那个恨哪,可还不敢违旨。蹭着边来到宝镜前。 却见一只凶恶的野雕飞在镜中。 此时二玉已离开宝镜,可黛玉看见那野雕,忙对皇上说:“这雕我见过!”说着又闪到宝镜前,就见宝镜中闪出了那小女孩模样,与那野雕在山崖畔上撕打的难解难分。最后,几处受伤的,几乎抵挡不住了的女孩子取下了头上那红珠儿扔上天空,只见满天红光形成一个圈,护往了女孩儿,娆的野雕花了眼,一头撞上了山石上,摔下了山崖。女孩儿收起了玉珠,从身后的一丛奇异碧草中取出一个白生生的蚕来。 众人看的目惊口呆。皇上捻着黑须,点头:“原来前世早就有结怨哪!”又问张国师,“宝镜不是还能下看吗?就看那下五百年!” 张天师又念动咒语。 二玉又站宝镜前。只见镜中闪出一辆飞驰的铁怪物。两位年轻男女骑在那怪物上。男的手持那怪物上的黑铁把,一身黑色闪亮的好似皮子一样的衣服,脚下好似一种从没见过的黑皮鞋子。女子坐在男子身后,也是一身皮子一样的黑衣裳。一双天足,穿双从没见过的红色皮鞋子。二人头上都戴着好似特大的一个铁葫芦一样的东西。那怪物停在了一个亮光一闪一闪的大门口。只见门楣上有几个字“兰天歌舞团舞厅”。 就见一个人迎了出来,正是皇上的相貌。那皇上也是一身皮衣,头发短短的,油光嘣亮。眼睛上还戴了个金边眼镜! 那骑怪物的男女下了那怪物,卸下头上的铁葫芦,闪出宝玉和林夫人之模样。不过宝玉也和皇上梳着一样油光嘣亮的短发。而黛玉梳着一头长长的一稍带卷儿的乌发。 只见那皇上握住宝玉手,并也握住黛玉手。一同进了那厅。 好热闹。厅内五光十色的灯,人来人往,男男女女,高脚玻璃杯儿。杯里黄的绿的白的不知什么好喝的东西!头上灯红闪烁,厅中男女一对对拉着搂着腰扭来挪去。只见脚下各种皮鞋十分奇怪地走来走去。 只见那宝玉脱去了外衣,露出一身深兰色的粗布一样的衣服,领子外翻,里面穿件雪白的的内衣,脖子上还系了一条似汗巾一样的大红的带子。镜中皇上也脱去外衣,里边衣服与宝玉一样。众臣看的莫名其妙。 可那镜中黛玉外衣一脱,众臣己张目结舌了。只见一身轻纱衣裙,露着半截藕臂。还有那带腰身的裙儿,更显出女孩儿家的酥胸!脚下红皮鞋。当然最显眼的是脖颈里挂着的项链,正中有一颗红玉珠儿。 胡老二涎着脸,也呆了。只见镜中三人走到一处空地,便翩翩起舞。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皇后模样,与镜中黛玉一样衣着,而项链中只少那红玉珠。 只见那镜中四人跳得正欢:皇上拉皇后手,宝玉拉黛玉手。而一转身,皇上拉住了黛玉手搂住她腰,宝玉拉往了皇后手搂住他腰,飞舞旋转。镜外皇上心中好大不愿,可想能拉住黛玉手搂抱她那佃腰,也满不错。又见镜中自己扶住黛玉腰,宝玉扶住皇后腰,二女轻跳下叉,真是轻盈之极。尤其二女藕臂玉腕,娇腿天足。 皇上直了眼,不由自主,伸出手,想去拉黛玉手,搂黛玉腰! …… 就在此时,皇上就听耳边一声娇声怒喝:“皇上?!!” 皇上定睛一瞧,吓了一跳,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是自己的正宫皇后娘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再往四瞧,几位大臣并张天师就连自己的侍臣太监们也早回避到外边去了。 宝玉黛玉忙低头敛眉想回避,被皇后拦住。二人忙跪拜叩头。皇后先看看宝玉:“嗯?听说你是元妃的兄弟?……还有点象。”又看黛玉,吃了一惊,转儿冷笑道:“原来皇上御审的便是你们二位?还用审什么?你不就是那个什么灵芝仙子吗?你不是曾替皇上写什么祭文,呼风唤雨,救了京城八百里的黎民百姓吗?还用得着审吗?” 皇上喏喏应道:“大臣不知道,朕也是才见本人。可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皇后怒道:“怎么说不清?不是您的大臣不让说,便是他们自己不愿说!” 又问黛玉:“灵芝仙子娘娘?你在这里装什么傻?”一指宝玉,“你的夫君只怕也是什么神仙老爷吧?你们二人这样装糊涂,蒙骗皇上大臣,是何居心?” 二玉忙叩头说:“我们自个儿还是没弄清怎么回事!吕大人他们说:‘两个王八说成了鳖’,许多人说我们是妖,我们就是妖。皇上便传来张国师,用这宝镜照我们呢!” 皇后更是怒不可遏:“什么宝镜?分明是伤风败俗的妖物!有伤风化,有伤我社稷国法!有伤我等名节闺法!”又指黛玉,“你乃一位女子,看这等东西能看的下去吗?三常四德你学哪去了?” 又问皇上:“这宝镜是谁的?” 皇上道:“是国师带来的。这可是宝贝!是照妖镜,上可照三千年下可照三千年。刚刚照的是五百年后的事,犯不着皇后你如此生气!” 皇后听是五百年后,想想问:“那上五百年,皇上您是干什么的?” 皇上道:“是……是……” 皇后好不耐烦道:“是什么?把张国师叫来众大臣叫来,哀家要看您五百年前是干什么的!”皇上好不愿意,可又不敢说个不字,便传话,让张国师和大臣们进来。 原来,那皇后在后宫无所事事,又见天降数日大雪,刚刚停了。便走出昭阳宫,四处观雪。来到红梅寺不远,被姹脂胭红的梅花吸引住。忽听传话,说皇上在红梅寺御审两个妖孽。忙打发自己的太监去打听,果然是。还说其中那男子还是元妃的亲兄弟。皇后又添几分诧异,便一路走到这里来了。众臣瞧见皇后,想叩拜,被皇后摆手止住。 皇后见二玉在宝镜前试镜,皇上也去凑热闹,十分恼火,便耐不住自己也到镜前试试,不料亮竟显出那样不雅的舞姿。真是又羞又燥。 众大臣见宝镜中显出了皇后和黛玉之态,哪个不目眩口呆?面面相觑?战战兢兢?面如灰土了?又有那个敢十分放肆地看那皇后的玉腕?纵然想看,也只是偷看,心中咕噜,又用蟒袍袖儿掩住了颜面,从缝隙里看! 侯大人退出去了,刘大人李大人也跟着退出去了。 吕大人也不得不退了出去。 那张国师不敢留步,带着两徒弟也出去了。 侍臣太监们也害怕了,都躲出去了。 ………… 此时,皇上依皇后之意,又将众人传了进来。 又请张国师念动咒语,好请皇后看看五百年前。张国师战战兢兢地念动了咒语。皇上站在了镜前,皇后见景也连忙站到了镜前。那宝镜上显出了两个人——众臣一瞧,无不掩嘴。原来镜中显出了那壮汉,短打扮,黑头巾,脚着草鞋。另一个是个胖妇人,粗衣布裙,荆钗骨簪。这也罢了。让人笑不忍竣的是二人之态:壮汉跪在地上,胖妇人手正拿着一个鸡毛弹子,指那壮汉骂,不时地在那壮汉身上打! 见此景,皇上面红耳赤,皇后更气恼万分。指着张国师说道:“什么妖道怪物,如此糟踏当今圣上!似这样的妖物早该烧了去!”吓的张国师浑身打战。 皇上道:“皇后莫生气。这宝镜是张国师的镇山之宝,是今日被朕请到这里来的。即使有些不雅也怪不得那宝镜,那是朕与你二人的前世姻缘后世情景,有什么不好?” 一句话,说笑了众臣。 吕大人乘机向皇后弓身施礼,媚笑奉承道:“原来当今圣上与皇后娘娘前世便是好夫妻,可喜可贺啊!” 皇后原本就生气,忽听小小道台如此说,便听着好似有讥讽之意,心中大怒。当即娥眉倒竖,莲步如飞,杏目圆睁,纤手轻挥。那吕大人脸上便刚刚正正地挨了一记耳光!吓的那吕大人“卟嗵”跪在了地上! 皇后一连声叫道:“来人哪,来人!快将这怪物扔在炉子里烧了!” 几个大太监便过来要将那宝镜扔进大殿中央的那个大火炉里去。 皇上忙说道:“不能烧!” 皇后道:“烧烧烧!怪物留他不得!” 张国师吓的跪倒地上叩头如捣蒜:“娘娘千岁!娘娘千岁!这宝物是绝世奇宝,烧不得啊!” 几位大臣看看,心中打个咳声,也都跪倒叩头:“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那宝镜烧不得!那是国宝啊!” 皇后一瞧,众人都求情,不得强逼啊。一眼看见宝玉夫妻二人立在一旁不吭气,便问他们:“你们说,这宝镜留得吗?” 宝玉道:“天生宝镜实不易,还是不烧为好。嫌他不雅,以后不用就是了!” 皇后又问:“灵芝娘娘,您说呢?” 黛玉笑答:“此物流落人间,实在可惜。烧了也可惜,不如让他从那里来回到哪里就是了。”皇后便问张国师:“这妖物从何而来?” 张国师叩头答道:“这是先师的先师在大荒山无稽崖附近的青埂峰下得来的。据说得了天露地灵修炼磨造成的。在我洞中已数百年了!” 皇后道:“那你趁早将他送还回那里去吧!” 张国师道:“那地方我听说过,可没有去过,也找不着。再说贫道若大年纪,也无力送还回去了。”皇后道:“哪便将他烧了!” 张国师连连叩头:“娘娘千岁!饶恕我那不会说话的宝镜吧!” 宝玉悄声对黛玉道:“好生奇怪!张国师说的这个地方,我怎么这么耳熟?是在哪个地方听谁说过?” 黛玉道:“可惜宝镜不会自己照自己,自己讲话。”又笑道:“我还想试试那宝镜,想知道一万年前咱们是干什么的!” 宝玉笑道:“那得求皇后娘娘开恩了!” 黛玉便过来给皇后施礼:“娘娘千岁,这宝镜是为了照我二人是不是妖孽。如今您要烧要毁,要送走,那是娘娘应做的主,我二人不敢说什么。不过还求娘娘开恩,趁它还在此,照清我二人是人是妖,好还我二人清白。求娘娘开恩,全当玩耍看看好吗?” 皇后想想,此物留不得,趁机玩玩也好。便点头,并命张国师助兴。 宝玉来到镜前,请张国师念咒:“看看一万年前……” 张国师道:“不行不行!我师傅说过,超过八千年,便会毁了这宝镜,那一万年还了得?”皇后一听正中下怀,便厉声道:“就照他一万年!张国师,快念你的咒语吧!想违抗哀家之命吗?”张国师无可奈何,泪流满面地念动了八千年的咒语。 镜中闪出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还未留头,浑身只穿了一个黄缎肚兜兜儿,胖呼呼的,脖颈胸前戴着那个玉润洁白的宝玉,手里提只小玉壶,正在一山崖上给一丛绿草浇水。可爱之极。 皇后喜欢起来:“灵芝娘娘,你也快去照一照!” 黛玉:“是!”便也来到镜前。 只见镜中,在那丛草跑出个二三岁的女孩子,白嫩如羊脂,俊俏如桃花,一身绿绣衣,手里拿着那颗红宝珠。天真无邪的一脸稚气,拉着男孩儿手,蹒蹒跚跚地奔跑走在山泉绿林里玩耍。皇上皇后都笑了起来:“多可爱的孩子!” 就在此刻,宝镜开始变幻,发出耀眼的红光。君臣都睁不开眼了。 张国师嚎啕大哭起来:“毁了!我的宝镜啊!”给那宝镜直叩头。 黛玉连忙取不发际中的银簪佛珠,暗念道:“快救那宝镜,还回原主!” 那宝镜越变越小,最后变成一个红球飞了起来,直飞到宝玉跟前来了。宝玉伸手接住,再仔细一瞧,大喜,眼睛瞪了好圆。黛玉也吃了一惊。二玉对着那宝镜的原形直发呆。 皇上皇后众臣都过来观瞧。 宝玉忙给皇上皇后跪下叩头,含泪道:“谢万岁,谢皇后娘娘,让我找到了我的玉!” 皇上将那宝镜变还成的通灵宝玉看了好一会,念念正面的字:“-通灵宝玉!”又看看反面,念念上面的字,“一驱邪祟,二避病免疾,三知祸福。”后问宝玉:“早年听你姐姐元妃说过,你落草时,啣了一块玉,可是这玉?” 宝玉点头:“是它!可是……”回头瞧黛玉。 黛玉明白,忙道:“皇上,说来也奇怪。我夫君姓贾名宝玉。可今年年初,他先回府后,我在刘家镇依旧教学生。收了一位前来求学的徒儿,名叫甄宝玉。这个甄宝玉不但相貌与我夫君十分相象,而且他还回来一块玉做见面礼,也正是我夫君这块玉!我自幼儿长在荣国府,这玉几乎天天见。可自那宝玉丢失后,我夫君便总是病怏怏的。所以甄宝玉还来玉,我好高兴。可今日这宝镜也变还成了那玉的模样!难道一块玉能生出那么多玉来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们也不知道了。可我知道,这玉一定是我夫君的!因为我夫君第一眼看见它时,便说瞧见眼熟!这话几位大人也听见了吧!”侯大人等忙点头。 皇后奇怪地问:“灵芝娘娘!你就怎么认定这块玉是你夫君的?” 黛玉道:“‘叶落归根’,‘归根结底’,‘假物毁以真相见旧主’,许多书上这么写着。如果不是因为这宝镜遇见了真主,只怕刚才这一照,早已烧毁了!张国师,您说对不对?”张国师点头:“似有些道理……,只是…” 皇上寻思:“这么说来,已有个甄宝玉还玉,今日又有了一个同样的玉。这里面又有什么蹊跷?这玉哪一个是真的?” 黛玉道:“两个都是真的!都是我夫君的!” 张国师忙说道:“出家人说话从不打谎!我那宝镜从未离过我观宇,又怎么能下凡尘二十余载呢?这又不通了。所以这玉还应该是我庙中之物!” 皇上又问宝玉:“你自己能认得吗?”将玉递给宝玉,让他认认。宝玉又揣摩会儿那玉,肯定地点点头:“是我那玉!”张国师道:“不!是我庙中的宝贝!”二人争吵起来。侯大人等看看哪玉,当然分辨不出来,无法劝阻。 皇上将那玉又放在自己手中摸拭着,笑道:“张国师,贾宝玉夫妻。你们说的都有理。可又不能立即公断!既然没有论断,朕便将此玉收藏在宫中。等过了年再说吧!等那时辨明是非,再还于你们!”又回到自己龙椅坐下。看看众人说道:“今日御审二人,案到此已审清。贾宝玉林黛玉!听旨!”二玉忙跪拜听判。 皇上道:“朕己审明,你二人非妖非怪,乃两个人!并免去一切欺君之罪。” 二人连连叩头:“谢皇上明断!为我二人洗清这不白之冤!” 皇上又问几位大臣:“众爱卿,朕断的对吗?” 几位大人忙拱手:“对!皇上英明!” 吕大人也明白宝玉二人有来历,且一万年前已是人形了,忙笑道:“还是皇上明查秋毫,为臣只想着‘两个王八说成鳖’,真是糊涂!” 皇上又问张国师:“国师,您说对吗?” 张国师点头:“皇上英明!”可心中直叫,“苦啊!” 为什么照妖镜照不出二玉前身原形?并不是因为这照妖镜本就是通灵宝玉。而是仙界洞府里的一天等于世上一年! 此时皇上命众人平身后,便要设宴宽待众臣。 侯大人笑道:“皇上!这二位的十几位学生门徒,今年的状元公,探花郎,并前科本科的十来位进士,现还在宫门外听信呢!这么冷的天,是不是让他们也进来暖一暖!” 皇上笑叹:“师生之谊,情深似海,实在难得!就传他们进来。咱们君臣也移到红梅阁里去!暖暖和和畅饮几杯如何?”侯大人忙命人去传旨。这里众臣陪着皇上皇后,摆驾来到红梅阁。黛玉是被皇后牵着手带进来的。宝玉被侯大人邀了进来。 这红梅阁是红梅寺的一处附连楼亭,在红梅寺东边。楼亭前有一数丈方圆的池塘,池塘中还有一溜石桥,池四周那红梅与寺中红梅连成一大片,开的十分娇艳。稍远处青松油绿,又有一片落尽叶子的垂柳,此时被雪装扮的尤如琼枝玉叶,晶萤碧透。红梅阁在这冰天雪地里原本十分冷清,但今天这里早有太监烧过地炕,此时宫娥太监来来往往。显得红梅阁里十分暖和热闹。 君臣进了红梅阁,刚落座。新科状元率十几个进士也由太监带到红梅阁外。皇上忙命他们进来。冯大同等人进来后,向皇上皇后施君臣大礼,又向各大人施了礼。又与宝玉黛玉施礼。又再次向皇上施礼:“谢皇上英明,万岁英明!还我先生师母清白。”皇上命他们平身,命太监为他们安了座。 皇上皇后瞧见这状元探花相貌英俊,又看那十几位进士虽有高有矮,有丑有俊,但也都相貌堂堂。岂有个不喜之理?皇上捻着黑髯笑道:“好好!朕的一群少年臣子!今日能与众卿在这红梅阁一聚,真是高兴。有酒没有诗怎么行?”又命众人:“请众卿都能开怀多饮几杯!朕还要试试众卿的文才呢!” 侯大人见皇上欢喜,又心知这二位先生之才,便笑道:“那圣上就应先试试这二位先生!” 吕大人此时又想巴结新科状元:“臣以为也该如此!就请皇上出题,让他夫妻二人做来!” 皇上便眼瞅着黛玉问:“林夫人怎么样?” 黛玉羞容敛眉地万福:“如不嫌我二人劣笔拙才,就先试试吧!” 皇上指指窗外景,笑道:“就依这景这花为题,你们二人自己限韵,自己联诗如何?” 宝玉二人忙一同施礼:“遵命!”便开始寻思。宝玉要黛玉起句,黛玉笑道:“夫唱妻合!还是你先做一首,我为你写。” 宝玉看看窗外雪树红花思忖半会儿,笑道:“不才献丑了!”说完便抑扬顿挫地念道: “风清雪净晴满宇,净扫尘埃梅郁常。 胡笳旧悲愁丝断,举杯笑叹酒醇香。 冰连溪谷麋鹿死,冬不苦寒瘟疫狂。 农夫笑报丰年信,万里雪飘度春乡!” 宝玉念完,黛玉也落了笔,有太监来奉给皇上。皇上看了看,连连点点头,又传给众人。众人也竖大拇指。皇后命黛玉联来。 黛玉脸一红:“那 小女子就献丑了!”又命宝玉写,自己眉头一皱,便念道: “昨夜嘉雪降宫院,玉雕琼楼琉璃檐。 太白罢笔冰砚冷,秦娥晨妆对寒轩。 小环笑捧金玉簪,何及窗外半枝梅? 再借玉龙银铠甲,妆点风流更入时!” 黛玉念完,宝玉落了笔。捧给皇上。 皇上看了看 ,念了又念,笑道:“精巧别致要数林夫人!”又递给皇后。 皇后看了点头:“以哀家看来,比贾公子的还好!”众人也传看了,也赞叹一番。 皇上笑道:“以朕看来,二位才学都抵的上翰林大学士了!” 二玉未及言语,冯大同等人已跪了一地:“谢皇上嘉封我们两位恩师!” 皇上大笑:“好好好!”二玉也忙跪拜叩头谢恩。 …… 大宴开始了。皇上皇后坐下后。左边坐了张国师、刘大人、李大人,侯大人和吕大人。右边下手为黛玉、宝玉并冯大同、王新鹏。其他进士在两边依次而坐。 众臣向皇上皇后敬酒。 皇上皇后饮了一杯后,皇后对皇上笑道:“观雪,赏梅,饮酒,做诗,没有乐曲怎么行?不如去传来宫乐让众卿听听!”皇上点头:“极是!”侯大人忙笑道:“皇上,传什么宫乐?林夫人之琴,比宫乐还中听呢!不如去搬来一台琴,请林夫人弹来助兴才好呢!” 皇上皇后听了大喜:“真的?哪就太好了!”当即命太监去搬来一台琴。就放在黛玉桌子上。又燃上一柱香。 黛玉看那琴,金碧辉煌,雕龙刻凤,十分华丽。那琴弦也比一般琴弦好得多。试一试,真如流水一样悦耳。忙向皇上皇后施礼后,安坐下来,调息平气,揉揉手指,开始抚琴。从轻到重,从慢到快,十分流畅。 皇上听琴入了迷,举杯的手忘了杯子,结果倒了杯子,撒了一桌子酒。 皇后为不失自己体面,用罗袖儿半遮颜面,全心贯注地听着。 几位大人或坐或斟酒,有的听的如痴如醉,有的手舞足蹈。 只有张国师越听越伤心,泪飞如雨。一曲终了半会儿,众人如梦初醒。 皇上笑道:“这样的琴曲,也应赞他一回。”指冯大同王春鹏等,“你们几个联诗如何?”又指宝玉,“你记录下来!”冯大同忙起身拱手:“是!”宝玉也点头称是。 冯大同低头沉思片刻,念道:“六出布天赐,”又指王新鹏。 王新鹏忙联道:“清酒因圣恩。”又指旁边的张二平。 张二平念道:“玉雪沏春茶,”又指下手于明。 于明念道:“枝梅寸草心。”又指下手。 如此一人一句地接了下去: “琴韵传天遥,宫商化人深。 韶乐尽善美,琴音更清明。 臣子拜当今,师荣桃李门。 岁宴吐奇秀,疾风知柏松。 丹诚为社稷,叠墙九重城。 子民呼万岁,山河应天声。” 笔落诗成。皇上连连赞叹。因见几个年轻进士才华外显,便又道:“今日宴太小,不能尽展众卿才华。不如等元宵节灯会上,你们好好显显身手。” 刘大人道:“皇上,离元宵节还有二十余日呢。今日不如让大伙出谜猜字,让咱们先乐他一乐!” 皇上大乐:“好好,就说说灯谜,大伙儿猜吧!” 侯大人道:“就请皇上先出一个!” 皇上凝眉一想,说道:“朕就出一个: “小小身儿不大,万两黄金无价。 爱擦满面胭脂,常在花前月下。” 众人听了凝眉猜想。有的盯着酒杯,有的捻着胡须,有的在桌上划来划去。半会儿也没有一人猜出来。都齐向皇上拱手:“皇上谜出真好,将臣等难住了!” 皇上得意起来,哈哈直笑。 皇后瞪他一眼:“什么猜不出来?林夫人,你来猜!” 黛玉忙笑道:“我也猜不出来。不过我说一个谜,请皇上猜一猜。” 见皇上点头,便念道: “彩石曾补天,君臣因它牵。 楚相秦关讨,孙权占半边。 金缎红花衣,规矩卧金殿, 朱砂扮娇容,只传天子愿!” 皇上听了,明 白黛玉已猜出自己那谜,哈哈一笑。命宝玉:“你也出一个,要俗一些,好让大家乐一乐。” 宝玉笑道:“我就说一个字谜:‘白玉无瑕。’” 皇后笑了:“是个皇上的‘皇’字!”宝玉点点头:“对了!” 刘大人说了一个谜:“‘白牡丹。’打《四书》中的一句。” 侯大人笑道:“是那句‘素富贵’吧?”刘大人点头称:“是!” 李大人出了一个:“‘桃李盈门结果多。’打《诗经》中一句词。” 皇上道:“是‘实繁有徒’乎?”李大人拱手:“是!” 侯大人笑道:“我出一个俗些的字谜,是一个连笔字:‘一棍子打弯狗腿!’” 话未落地,君臣都笑了起来。 皇上笑道:“有趣!是个什么字?”王新鹏年少气盛,尤其对凡是带狗的字、句、话和谜反映都特快。此时也听出侯大人又在取笑自己,忙对皇上拱手:“学生替皇上猜如何?”皇上点头。 侯大人已笑了:“探花郎一猜,保准对!” 王新鹏笑道:“是个简笔‘龙’字!” 皇上听了,在案上画画,点头:“有点意思!” 众人恍惚大悟,哈哈笑了起来! 吕大人凑趣道:“皇上,臣也有一个谜:‘胡须藏在腹中。’” 话未落地,皇上笑道:“是个锁子!” 吕大人忙站起身拱手:“皇上一猜就中,臣等不如!我再出一个:‘四腿俱全不能动!’” 刘大人道:“是门口的石狮子?” 吕大人摇头:“不对!” 李大人道:“是画中兽?”“不对!” 王新鹏笑道:“吕道台大人的谜不好!因为许多东西都是‘四条腿俱全不能动’,如刘大人所说的石狮子,李大人说的画中兽。依我说,还有这桌椅板凳呢!”众人笑了起来。 王新鹏依旧往下说:“那死牛死马死驴死老鼠都是‘四条腿俱全不能动’,您说哪个算对?” 皇上众臣们更笑成了一团。 皇上笑道:“王探花说的也不无道理,吕大人,你说的是哪一个?” 吕大人被王新鹏的一阵胡批,气的直哼哼,又听皇上也如此说,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一直低头饮闷酒的张国师笑道:“道台大人这谜指的是桌子吧?” 吕大人点头:“对!” 王新鹏道:“不通,桌子有四条腿,说得过去,可不能动吗?”说着将桌子挪了一挪。又笑道:“学生说两个字谜,请皇上并众恩师猜一猜: “象手不是手,有只胳膊往右扭。 象马不是马,两口啃光房上草!” 众人左猜右猜不知所指。皇上猜不出来,转身想问皇后。却见皇后正用罗袖掩口直笑,笑地浑身直打颤。忙问:“你笑什么?” 皇后捂着咀轻声说:“您那位新科探花也够调皮的了。他那谜是在……”顺手在桌上写了两字。皇上瞧见,细细一想,不由失笑起来。掩口之即,瞧见黛玉笑指探花,与宝玉说话。明白他们已猜出。忙笑道:“皇后已猜出,可不知探花郎,你是从哪牵来的那‘毛驴’?” 众人楞了一楞,又哄笑起来。吕大人那个气呀,牙齿咬的咔咔直响。皇后见众人大笑,也瞧见吕大人脸气得发青。忙说道:“哀家也说一个谜,请众卿猜上一猜: “我有一张弓,插着两支箭。 要射左边人,但看如来面!” 众人想了好一会儿,都笑推了莫名其妙的吕道台一把,合掌道:“阿弥佗佛!” 皇后见吕大人一脸的不解,暗骂一声:“好个蠢才糊涂官!” 抬头与众臣合掌道:“阿弥佗佛!今日酒饮到此时,也有些时候了。天要黑了。天寒地冻,众卿忙了一天,也该回府了。” 皇上看看怀中的西洋表,又看看窗外,叹气道:“好容易与众卿吃一回子痛快酒,可时间也太短了。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酒也得等日后找时间喝了。众卿散了去吧!” 众人都谢了恩,陆续散了去。二玉也向皇上道:“我二人也该回府了吧?” 皇上看看他二人,笑道:“按理,你们是该回去了。可朕想要留你们住在宫中。朕要你贾先生林夫人为宫中那些常出不了门的后妃太子皇子公主们弹弹琴,说一说话,论一论诗词文赋,让他们也开开眼。再为元宵多准备些灯谜对联。……就住在这红梅阁里吧,让王公公带几个小黄门宫娥服侍你们。等元宵节后再回去,可以吧?” 二人心中纵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敢不应!宝玉领旨后又禀道:“我二人自八月入狱后,关押至今,未回过家。还请皇上开恩,让我二人回府给父母亲报个平安便回来候旨!” 皇后笑道:“大冷的天,冰天雪地,你要回去便回去看看,灵芝娘娘就不用回去了!看着收拾一下这里!”二人岂敢再说什么? 皇上皇后起驾回宫了。王公公领了四个太监四位宫娥收拾桌椅,收拾红梅阁绵帐绣床。 冯大同等二玉的学生与先生师母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宝玉带了王公公,与众学生一起出了皇宫,各自回家。…… 且说荣国府因为宝玉黛玉被押京兆府内数月,不知找了多少头面人,花了多少冤枉钱。可石沉大海,无有半点好音讯。此时,突然见宝玉回来,,简直如同天降神仙,喜出望外。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又见黛玉没回来,追问根由。那王夫人不免要哭一场。听说皇上要将他二人暂留宫中几日,又都高兴起来。贾赦贾政又叮嘱一番。因见宝玉绵袍下的囚衣囚裤,忙让人找来新蓝缎团花棉衣棉裤,让他换上。闻讯赶来的宝钗紫鹃,将两孩子带了过来了,宝玉抱住两个孩子,见两孩子又长高了,也胖了,已会说话了,心生几分凄凉,又被孩子那天真的笑声冲淡了许多。见孩子将宝钗叫妈妈,宝玉又高兴了起来,对宝钗道:“幸亏有你和紫鹃二人。要不这两个孩子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林妹妹之所以能安心,也是因为有你宝姐姐在这里!”说的宝钗泪光闪闪。又问及大嫂李纨,才知道已随贾蓝夫妻回到金陵去了,为来年扶贾母灵回金陵做准备。又高兴又叹息。紫鹃问黛玉情况,见有太监催促,忙打发丫环取来一身兰缎素花丝棉衣裤让宝玉带给姑娘。王公公连连相催,宝玉告辞众人,又赶回红梅阁,天已三更了。 第二天一早,皇上打发太监送来大学士衣戴,又赐黛玉三品梏命夫人之凤钗霞披。二人穿戴好,便随王公公进后宫与皇上谢恩。皇上皇后见他小夫妻今日一打扮,更显风流美貌,十分高兴。又赐了许多衣裳金银凤钗。并叮咛明天给太子皇子们说论诗文,后日与众嫔妃们一起看宫乐小戏。 二人谢恩领命后告辞出来。回到红梅阁。因无事,又见红梅格外耀眼,便又细细玩赏了半会儿。见池里结了厚厚一层冰,宝玉问王公公:“池里可有鱼?” 王公公笑道:“夏天有,还漂亮的很呢。这会儿只怕冻死了!” 黛玉笑问宝玉:“怎么?你想在这御花园里钓寒雪吗?” 宝玉道:“当然想了。可惜这么厚的冰,往哪里下钓?” 黛玉道:“便是有处下钓,你便下钓吗?这可是御花园!不是大观园!再看这池子冰有多厚?真正如一面镜子了!” 宝玉眉头一皱一舒:“对了,昨天照那照妖镜,多有趣?今日房里没有那么大镜子了,却可以在这园子里照这冰镜,不更有趣吗?看皇上赐的这身衣戴,正没处好好照呢!有这冰镜,嘿,不错不错!”说着从池子中的小石桥往池子里照,又伸胳膊又伸腿,看见冰镜上果然显出自己华丽的衣裳,大笑道:“真如天仙一样了!” 王公公忙说:“别别别!滑到池子可不好玩!” 宝玉大笑:“冰哪么厚,能掉进去吗?再说了,今日这么好的穿衣镜,天一暖,可就没有了。”又叫道,“林妹妹,快来呀!你也照一照!”见黛玉直摇头,便照着那冰镜做了个鬼脸。逗笑了周围一圈人。 正在得意,宝玉似觉脚下好似被人推了一把一滑,便哧溜一下便掉进了冰池。 众人又惊又笑,大叫了起来。宝玉道:“没事!”要纵身往外跳,可那冰面看似厚实,实际薄厚不一样。宝玉掉下去时已挤压了一下,这时再一跳,便使冰面破开了,一个倒栽冲,宝玉当即掉进了一人深的冰水里。一激凛,忙挣扎站起来,露出头来。想往上爬,可四周池子十分光滑,急忙爬不上来。岸上众人吃了一大惊,奔了过来,七手八脚要拉宝玉。 黛玉也慌了,也奔过来要拉,被宫娥们拦住:“别别,林夫人!王公公他们会将他拉上来的。”果然,王公公找了一根粗绳子,硬将宝玉从池子里拉了上来。 宝玉一身崭新的大学士衣戴,沾了厚厚地一层冰碴子,官靴里也灌满了冰水。 宝玉哆哆嗦嗦奔回了红梅阁里,上牙打下牙,浑身打着战地脱下衣裳,稍微擦拭一下,便钻进了被窝。幸亏炕还热着,半会儿才暖过来。 黛玉又气又痛:“怎么样?都当了几年先生了,玩起来还真正和小孩子一样!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又帮他收拾衣裳,一抖,衣裳里接二连三地掉下几尾鱼来。鱼在地上乱蹦。众公公宫娥笑了起来。一宫娥找来一个大铜盆,倒上水,将鱼放进去,那鱼一个个活了过来。一太监又过来收拾那靴子,又倒出来几条小鱼来,众人更是笑成了一团。 黛玉看着那一盆欢游的鱼,听着宝玉哆哆嗦嗦那的呻吟,真是哭笑不得。正想说他几句,就听阁外传话:“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迎了出去。黛玉见宝玉无法起来,忙放下帐子,三步两步地迎了出去。 皇后进了红梅阁,不见宝玉接驾,却见刚赐给他的官服东挂一件西挂一件,忙问:“这是怎么了?” 黛玉又羞又笑地说道:“还说他呢,早上受皇上皇后娘娘的赏赐,便高兴的忘乎所以了。回来观梅花赏雪景,站在水池里的石板桥上照自己的朝服。不知怎么,便滑进了水池里!咳,别人钓鱼用鱼钓,我家相公钓鱼用皇上赐的朝衣朝靴!娘娘千岁,您瞧这一盆鱼多漂亮?” 皇后看那一盆鱼欢游来去,再看那湿漉漉的朝衣朝靴,又瞧瞧水池里的大窟窿,不由笑了起来:“哪他人呢?” 黛玉无可奈何地说:“在炕上打哆嗦呢!” 皇后笑着点点头:“可注意着点,别闹病了。别耽搁了明天的事!”又叮嘱黛玉:“你二人被皇上留在宫中,便是皇家的客人。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只管吩咐王公公他们去要。那个敢怠慢,你就给我说!另外,皇上的事可别耽搁了,还有元宵节灯谜对联,你们也操点心。这宫内众们娘娘们都准备去了。还请你二人去帮忙弄好。可别出什么差错。” 黛玉应道:“是!” 皇后站起身道:“你二人安心多在宫中住几日,过罢年便送你们回府去!” 皇后便要起驾。 黛玉将他送出门,又扶他上了辇轿,刚看着皇后的车辇出了红梅阁院门,就听一声“啊嚏!”震得寒雀四飞,冰碴子掉了一院子。 皇后车辇前后宫娥太监手中的盂盒食盒扔了一地。更使得抬轿的太监差点将轿杆扔了。轿一晃,皇后头上顿时起了个大疱。皇后好恼,顿时剑眉倒竖,撩起轿帘,便又听着接连二三的大喷嚏。前后太监宫女笑了起来。皇后见黛玉成惶成恐,一脸尬尴无奈的神情,只得用手揉着自己头上的大疱,压压气道:“真正和打雷一样了!” 黛玉忙跪拜叩头:“他真是太…太无礼了。让娘娘千岁生气。我相公他…病了!…” 话未说完,又传来一声“啊嚏!” …… 皇后又气又笑地走了。 黛玉回到屋里,指着宝玉:“也真是的,也不忍一忍?” 宝玉道:“我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嘛!” 黛玉指着他:“忍不住?三天不给你吃饭,再打你五十大板,你就忍住了!” 宝玉忙合掌,一声“阿弥陀佛!”逗乐了一圈人!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五回 神瑛子陪王伴驾赏灯识谶谜 绛珠女显神现灵护镇救书院 宝玉虽掉进水池受点风寒,却是他与那年黛玉掉进井里一样,是脱凡胎换仙骨必由之路。再加黛玉那灵芝露之助,睡了一觉不但好了,而且红光满面,精神倍增。 二人住在皇宫内,陪太子皇子们读书写字,说文论诗几日,又陪嫔妃公主们弹琴下棋几日。又与众人一起为元宵做准备。糊灯笼做绢花,装饰车辇船轿,自有皇后嫔妃,带着宫娥太监们忙活,可抄那成千成百条对联灯谜,便是这二位的事了。 一直忙到正月十四,才将各样东西准备好。二人总算松了口气,领了皇上赐的晚宴后,回到红梅阁歇息。 那黛玉抚弄一阵琴弦,与宝玉说一会子话。因知皇上已传令刘家镇书院众书生、百姓由小吏带头,在皇城四周设灯观灯。又知京城四周百姓已涌进了京城。虽高兴,又有几分担心。便借口屋里闷,走出屋门,来到水池边上。 见池中水已化尽,知道天气已暖。 再看看那升起的寒月,光照大地,照的四野如同白昼一般。 梅花依旧飘香,那柳技已没有了冰凌雪扮,而且可以捏到许多小小的嫩苞。…… 黛玉立在梅花下柳丛前,取下头上那珠儿,冲着那佛珠轻声暗问:“神仙姐姐,告诉我,这元宵节可太平吗?” 不见珠孔儿反映,却听耳边有人道:“灵芝娘娘还了宫,天下就太平了!” 黛玉吓了一跳,四周瞧瞧,不见一人。可耳边还有人在说:“您忘了您自个是谁了?还有您今日那夫君又是谁?接你们的仙辇已等你们多日了。还不赶快回宫?” 黛玉忙问:“怎么回?又回哪去?这父母儿女,学生书院又该怎么办?” 那人道:“若不回去,大祸酿成,后悔晚矣!切记切记!” 黛玉再问,却觉那珠儿在手中颤动。忙细看,孔内显出一群人,在乱吵嚷,为首的正是那胡老二。而御封张国师就安坐在一边的团蒲上,闭目养神。黛玉忙问:“他们要干什么?”那声音笑道:“要夺你们那宝贝!” 黛玉急道:“我们有什么宝贝?这不是找借口洗劫长安吗?京中十万百姓的性命可不是能开玩笑的!神仙姐姐帮帮我,好歹别让他们胡来!无论如何,等过了节再说不行吗?” 那声音道:“节前节后都是灾!如果你二人立即回宫,任事都没有了!”黛玉跺脚:“这会子怎么走?” 那声音道:“不早给你说过吗?” “唉呀,好我的姐姐,只有两天了,节就过完了。我与宝玉随你到天涯海角。这两日你不能帮我挡一挡?” ……,不见回声。黛玉央求:“好姐姐,要走可以。可宝玉那块玉还藏在刘家镇林家院那井里,你能帮我取回来吗?” “我不是你姐姐,我是黎山圣母驾前使女。是替圣母传话给你们二仙。您的元神被圣母留在了宫中。那玉,还有那宝剑拂尘,我一并给你取来!只是三日内,你二人必须离开凡界!否则玉帝嫌你们留恋凡尘,必打散你们元神,下界变牛变马,即便是圣母娘娘也救不了你了!” 黛玉闻听,如同霹雳,半日无语。 又听到那使女道:“三日内,不论有何难事,你可吞下这玉珠,便会知道该如何了。那时候,本方城隍土地也会帮你们的!” 黛玉还想问,便觉手中一沉,定睛一瞧,只见双手中不但有那珠子和添了那宝玉,而且有了那柄拂尘和宝剑。黛玉看着这些绝世奇宝,心中一酸,腿一软,便坐在了在梅花下的地上,泪如雨下,放声哭开了。 宝玉在房中久等黛玉不见来,便来池边梅林中找他,见她坐在地上痛哭,忙扶他起来问缘由。黛玉伸开手让他看。宝玉瞧见了他手中宝玉,拿过来细瞧大喜:“久违了,我的宝玉!”又看见了那宝剑拂尘,“你使什么法子将它们取回来了?” 黛玉哭道:“宝玉宝玉,你可知你是谁?我又是谁?‘雪积观音日出化身回南海,’” 宝玉莫名其妙,应对了一句:“‘云堆罗汉风吹移步西天。’这…这是什么意思?你…你到底怎么了?” “你即对上了下联,岂能不知意思?‘无立足之地,方为干净’!凡尘热闹,父母恩重,儿女情长,却要抛弃了!……这让咱们怎么才好啊!” 宝玉心中一惊。又听黛玉哭道:“苍天,让我们怎么才好啊?” 哭的宝玉心里直发慌。见黛玉在风地里泪水纷飞,硬拉她回到红梅阁里安慰。 黛玉见太监宫女们过来相问,忙掩饰:“想孩子了。”又找了一根蓝丝带儿,将那宝玉穿好戴在宝玉项下,掩好衣襟。又将拂尘宝剑挂在墙上,吩咐众人不要动。 王公公见黛玉无端满面落泪,决不象是思念孩子,却又不好问,又见平白不知从那来的几样东西,只在心中直犯嘀咕。偷偷动一动,又沉地拿不起来。更觉得奇怪。 …… 正月十四,长安已是热闹非常了。到了正月十五,天刚亮,长安城里四处鞭炮响成了一片。接着锣鼓也响了起来了。二玉到宫中先叩见了皇上,又到各宫向各宫妃娘娘并太子们贺喜。而后随皇上皇后,与众大臣先祭了天,祭了先皇。皇上又设宴宽待宫妃太子大臣,君臣痛饮一番。过了晌午,皇上便带了十五岁的太子,在众多的待卫太监宫女护卫下,在众大臣们相陪下,乘辇来到京中各处观灯,与百姓共度佳节。宝玉伴随驾前。而黛玉则在后宫陪皇后并众位娘娘公主在上苑御花园中观灯猜谜。 皇上带太子出宫,百姓轰动起来。都争着要见见当今圣上。众臣并待卫前呼后拥,左右护着驾,来到御街前。 天已黑了,只见各处灯光闪烁,锣鼓琴瑟响着。 百姓家门口,各衙门口,各官宦富贾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当然最热闹最好看的是城外进城专设灯谜的那一处处的十字街头。那里此时是人山人海,红的绿的五艳六色的彩灯闪烁,糊成各式各样的花灯成片,每个灯谜挂在灯下的绳子上,有成百上千条。那些出灯谜的朝臣、大学士和庶学士们,那些成群结队的书生秀才,在各处猜谜应对诵诗,显露自己的才学。 皇上观看了翰林院的灯谜,观看了几处进城设灯的灯谜,见出的都十分精彩,心中高兴。又兴步来到琉璃厂附近。这里正是刘家镇奉诏设的点,灯光闪亮起来。 刘家镇于司吏去年腊月得了诏令,便张罗镇上的先生书生,中了进士,举人的刘家镇子弟学子们设灯编灯谜,直忙到正月十三才完。 为了热闹,冯状元王探花又破费几十两银钱专门请了一班小戏子,再加上镇上的少年男女孩儿们一起在这里敲锣打鼓,又跳又唱。这会儿见皇上来了,更是高兴地来了劲。 皇上率文武大臣,待卫宫娥来到这里观灯,于司吏忙领镇上的众人迎了上来,叩头拜见皇上。 皇上扶起于司吏,侯大人笑命贾宝玉忙给皇上一个一个禀明。皇上知道了于司吏是两位进士的父亲,依旧在刘家镇忙活,十分赞赏,当即封他为七品司吏,赏银百两。知道张员外一儿在边关,两儿是进士,封了他个九品待士郎,赏银百两。其他人也各有赏赐。 且说刘家镇众人里,便有书院那几位学生。宝玉将他们也引见与皇上。皇上十分高兴。因见齐咏仙年长老陈,一身书生气,哈哈笑道:“十年寒窗,如今还在用功?有志气!”又捻须道,“今年三月拔京贡,你来试试!”齐咏仙大喜,忙跪拜叩头。皇上命他起来,命他与于司吏领路,一起观灯猜谜。瞧见一个南瓜模样的灯上贴着个谜,皇上信口念道: “竹做栏杆木做墙,只关猪儿不关羊, 三个小儿来捉猪,吓的猪儿乱撞撞” 皇上想想笑道:“这可是算盘儿?”众人忙说:“对!” 又见一字谜,是贴在一个船儿形状的灯上的。皇上与众臣看来: “卧龙隆中对,刘备叹亡弟。 张飞横马威,关公杀六贼。” 皇上念来念去,寻思半天猜不出来,问众人,众人也直摇头。 侯大人笑道:“出的好!”又问齐咏仙,“可是你出的?” 旁边那于司吏搓着手红脸儿笑道:“是小人胡编的,是个‘捌’字!” 众人一寻思:“…哦?…有道理!”侯大人道:“有趣!” 皇上也叹道:“连于老人家都能出这样有趣的谜,可见刘家镇文风可嘉。真正难得!” 又往下瞧,只见一个狮子灯上写着一行字,太子念道:“‘雪径人踪灭 ’ ——打唐诗半句。” 众人猜了半会儿,没人能猜出。 皇上笑问:“这谜出的精巧别致,是那位秀才的佳作?” 于司吏笑道:“是书院的甄秀才写的!” 别人不明白,可宝玉已明白了:“他怎么没有来?” 齐咏仙笑道:“书院不留人行吗?自先生师母进京后,书院由王探花招呼。探花进京后,又托付与他。他从不敢松懈半分儿!……只盼望着先生师母早日能回刘家镇啊!” 于司吏也问:“你们何时回来?” 宝玉笑道:“过罢年。二月就回去!我们也好想刘家镇啊,学堂,书院,于司吏张员外,还有这么多学生。啊,也不知书院成了何等模样?” 齐咏仙道:“书院好得很呢。就连您那小院子也被甄秀才拾掇地干干净净。书院的人都好想你们。师母虽年少,可经他给学生我改过几篇文章,便将学生的愚木文气一扫而去!真正想再听听你们的指点!……” 众学生七嘴八舌道:“可不是吗?总不见你们回来!……” 皇上和众臣听了,都笑了起来。 皇上笑道:“真正是少年先生年迈徒。学生见了先生怎么那么高兴?过了年有的是时间!着什么急?” 张员外笑道:“不怕老鼠拉锨把,就怕老鼠偷鸡蛋!” 皇上众臣莫名其妙,可刘家镇众人已哄堂大笑起来。 宝玉笑道:“皇上,他的意思是…是:‘老鼠拉锨把——大头在后头’,‘老鼠偷鸡蛋——……’是怎么说的来了?”宝玉忙问张员外。 听这解释皇上已笑了起来,众人也真笑假笑陪笑嘲笑笑成了一片。 从未听过这般奇怪的乡下话的太子拉住张员外又再追问一句:“老鼠偷鸡蛋——怎么了?” 张员外笑道:“‘老鼠偷鸡蛋——抱的抱,拖的拖,一起走了。’哎呀,太子啊,您见过老鼠偷鸡蛋吗?”太子摇摇头,张员外便比划着,“一个老鼠四脚朝天抱着鸡蛋,另一个叨着它的尾巴拖着,硬是拖回到自己洞里去了!我亲眼见的。有意思的很哪!” 太子更觉有趣,又笑着又问张员外:“哪你也见过老鼠拉锨把了?” 张员外道:“这个嘛,我没见过,他见过!”忙指于司吏。 于司吏忙笑道:“别听张老头瞎说。那锨把又不能吃,老鼠偷他干吗?” 众人更笑成了一团。可宝玉心里已经明白了张员外之意,想起黛玉昨夜哭那一场,心中叹息起来。 齐咏仙怕张员外再胡扯,忙打岔道:“皇上,这谜还没猜出来呢!” 皇上又瞧那谜,可心中笑的已没心猜了,便问太子:“皇儿猜出来了没有?” 太子忙问宝玉:“你猜出来了吗?” 宝玉拱手施礼,又命人取过笔墨,在那甄宝玉的谜旁边写了一句诗:“雀飞入高天!” 众人不解,皇上也问:“这与谜面有何关系?” 宝玉笑道:“我这句的谜底,便是那谜的后半句诗。” 众人又寻思,念了上句念下句。 皇上忽然笑了:“朕明白了,前句是‘一行白路’,这后句是‘鸟上青天’。” 太子鼓掌大笑:“嗷,…原来是杜工部的那句‘一行白鹭上青天’!” 宝玉点头道:“皇上太子圣明!”众人哈哈大笑,都赞谜儿出地巧妙,贾学士谜底对的更妙。 皇上忽然想起来:“一位叫甄宝玉,一位是贾宝玉。怎么这么巧?你二人又好似有缘分,从未谋面,可他的谜怎么你一转眼就能解开?可不会有什么神灵暗通吧?” 说的众人笑了起来。 …… 且说宫中。 各宫娘娘,皇子公主都聚在与红梅阁只一墙之隔的上苑御花园里玩耍,先有一班歌伎在小戏台上吹拉弹唱。歌伎歇息了后,皇后又带着众位娘娘皇子公主,由黛玉陪着观灯猜灯谜。使得这里也十分热闹。 因见一灯上只写了一个“仙”字,众人猜不出来,一位嫔妃娘娘偷偷拉黛玉衣角。 黛玉明白其意,给她耳语。那娘娘明白了,一拍巴掌笑道:“皇后姐姐,我猜着了,是李太白的那句‘山从人后起’!” 众娘娘一想:“对对对!”皇后也笑了。 又往下瞧,又是唐诗一句:“目迷更云沙。”各人又七嘴八舌猜,猜不出。 有几个嚷嚷请皇后猜。那位娘娘又拉黛玉衣角。黛玉暗拉住她手,在掌中写了一个字。 那娘娘一想:“有道理!”便大声道:“是个‘渺’字!” 谁知道她们那小动作让一公主看见了,指与皇后:“母后,他们说悄悄活,泄谜底哩。”众人笑了起来。 皇后笑看着黛玉道:“怪不得。有你林夫人在此,有什么谜猜不出来?”又指她笑道,“是不是该罚你酒三杯?” 黛玉忙跪下叩头道:“不敢不敢。三杯酒不是把我灌到糜子地里了?还是罚个别的吧!”见她说那可怜,众人笑了起来。皇后也笑道:“听你说的多可怜?可不罚你不就违了这猜灯谜之忌?这样吧,我出三个谜,答出来便罢,答不出来嘛,决不能饶恕!” 黛玉无奈地道:“是!” 皇后命他起来,想了一想后道:“你仔细看着啊!”又手指着红梅阁院里伸出来的几朵梅花,走过去亲手摘下一枝。便道:“打一诗句!” 黛玉看看那香味扑鼻的红梅,笑道:“可是李太白的那句:‘一枝红艳露香凝’?” 皇后点头,又指一假山上的“寿”字:“林夫人,猜猜!” 黛玉四处瞧,瞧见了那轮寒月,抿嘴一笑道:“但愿人长久!” 皇后看见御花园中那昆明湖上的几只彩船,指与黛玉:“也是一句诗!” 黛玉凝目寻思,笑道:“出没风波里!” 皇后笑道:“这些我说只能算一个,都是哑谜一。我还要出第二个:‘刘备哭荆州。’打一句词!” 众人笑了起来,纷纷恭维皇后才学好。 黛玉笑着心中也赞叹皇后才华。又想想问:“皇后娘娘,这谜底可是那句词:‘空悲切’?”皇后点头笑道:“真是不愧为才女。不过我让猜第三个谜,是一首律诗,射八句唐诗!行不行?”黛玉无可奈何地道:“那只好试一试了!” 皇后便笑着念道:“辉煌满地桂宫近, 宝鼎火熄钟声闲。 春气蓬蓬寒冬过, 月路如霜鸟连绵。 空谷鸣琴隐士弦, 桃园深处咫尺远。 仙姬美娥神仙地, 琼楼玉宇模糊天。” 听这长诗,众娘娘公主互相看看,吐吐舌头,都看黛玉如何对。黛玉也知其意,不敢大意,便一句一句地对来: “皓月当空宝镜升, 金炉香烬漏声残。 风吹龟鼓山河动,一行白鹭上晴天。 ………” 正要往下对,忽觉头上珠儿乱颤,顺手取了下来,一眼瞧见孔里刀光剑影,火光冲天,不由大吃一惊。 皇后见他动作古怪,伸过手:“让我看看你这珠子!” 黛玉陪笑道:“一颗佛珠,只因是我母亲之物,配了个银簪子便戴头上了。” 皇后道:“几次见你,头上总有这个珠子,便想知道是个什么宝贝。” 黛玉只得将那珠子捧了过去,可暗中念道:“变旧些!” 皇后接过珠子一看,果然是颗擅木佛珠,与大姆指一般大,枣红色的,看来时间太久了,十分陈旧,隐隐还有一小小的裂缝。皇后左右看,看不出什么蹊跷,便还给了黛玉。 黛玉接过来,更觉珠子颤栗的更加厉害。一瞅:珠内闪出的正是刘家镇书院!黛玉心如油煎,见娘娘盯着自己,忙跪下叩头:“臣妾腹痛难忍,先去去再来吧!” 皇后问:“不舒服了?还是答不上来了?” 黛玉慌忙乱点点头。 皇后见他神色不安,信以为真,笑道:“那先去吧,呆会就来!”黛玉叩了头起身道:“谢娘娘!”一说完回头就走。 就这样走了十多天,才走到山的边沿。眼看见远处有了人家。刘翁心中大喜,却又大吃一惊——见一只特大的斑斓猛虎刚刚正正地卧在前边的路中央!毛驴吓的跪在了地上。刘翁自己也吓的战战兢兢。 回头吧?不甘心。往前走?那老虎纹丝不动地卧着。 刘翁没有办法,给那老虎又是磕头,又是施礼:“虎老爷,虎老太爷,请让让大路。” 那老虎理也不理,让也不让。人虎对视半天,刘翁恼怒起来,冲天喊了一声,想把老虎吓跑。可那老虎听见刘翁大喊,也吼了起来,……你想想,那虎啸谁不怕?真正和三摇地动似的,毛驴吓得瘫在了地上,把刘翁也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翁战战兢兢地扶起了毛驴车,想一想只得回头。可掉过头往后一看,哎呀就有一只老虎卧在了那里,刘翁一想坏了,一定是刚才的那虎啸招来的!吓的他差点儿昏过去。心里想,这下完了,完了!再见不着自家那妻儿老小了!不由得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唱: “哭一声老妻,花白的头发半旧的衣! 两年不见你的面,不知又枯雏几层皮? 哭一声我呀你的夫,今在这里喂了老虎嘴! 再也见不到你那老脸和老眉。 我的宝贝儿我的妻,我半辈子的好福气! 哭一声儿子和女儿,为父在这儿不能回, 一家人从此难想会!” 刘翁越哭越伤心,将毛驴车上的酒壶和干粮全部扔在了路上,转身将脑袋向路边的一块石头撞去! 谁知道那石头是软的,再定睛一瞧,吓的他倒退几步,怎么给撞在了老虎身上了?再仔细瞧那老虎正是后面上来的哪只。它还正冲着刘翁呲牙咧嘴发出怒吼,吓的刘翁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两只老虎走到刘嗡跟前,将那干粮袋叼起来扔进了毛驴车,就将那壶酒上区打开了,抢着喝起来!直到把酒喝了个底朝天,才徐扔下了酒壶,一只跟着一只地走了。 刘翁眼看着那两只老虎大摇大摆地走了,这才爬了起来,扶起瘫在地上的毛驴,收拾一下毛驴车。看看那酒壶干了,却瞧见路边老虎踏过的石头之中,用出一股泉水来。 刘翁又饿又渴,也顾不得许多,跑过痛饮一顿,便觉得那泉水甘甜清爽,又灌了满满一壶泉水。将毛驴也解开缰绳让他吃草饮水,休息了三个时辰后,才是顺路往前走。 又走了二天,终于来到了一条大路上。只觉得那路不是以前的那泥沙路了,好似一条用石板铺的路。毛驴车走在那路上,又平又稳,嘀咯嘀咯走得十分得意。 刘翁赶着毛驴车走得正得意,就听见好似雷鸣般的声音,刘翁抬头一看,下的目惊口呆:对面来了一个车,不是马车也不是许驴车,而是四个轮子的大铁盒子一样的车。 那里边坐着一个人看见刘翁,不知怎么弄了一下,就听“嘀嘀”的声音,吓的刘翁把毛驴车赶到路边停了好半天。再看那路上,铁盒子车一辆接一辆,都好似飞一样得快。 刘翁不敢在那石板路上走了,专挑路边的土路走。边走边看那石板路上,车上的那些人,也和过去不一样了,一个个都是短头发短打扮。还有一些女孩有的在车里,有的骑着两个轮子的铁车子,顺着路边一走,也是短头发短打扮,有的还穿着裙子,露着一双光着大脚。 刘翁越看越觉得奇怪,而路边的人看着刘翁也直叫奇怪。 夜里想住店,店家要钱刘翁拿出了铜钱银两,那店家哈哈哈大笑,将他推出了门。他想吃饭,进了一家饭馆,吃罢饭的,拿出了铜钱要付账。那老板娘是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姑娘,看见刘翁拿出铜钱,哈哈大笑着拿出了别人交的饭钱让他看。刘翁看见那钞票,更是瞠目结舌了。因那女老板穿着一身显得细腰满胸的淡色连衣裙,刘翁本来就不敢正眼瞧,这回儿更是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簪那女老板看见他的模样,没办法,只好笑着收了他10个铜板。从此,刘翁即不敢住店,也不敢到饭铺吃饭了。只得赶着毛驴车沿着山路草边走哇,吃一把干粮,渴了喝一口须水,累了就再毛驴车上睡一觉。那毛驴与吃草饮水倒也饿不着。 走了几天,来到了长江边上,想过江,没有钱,却见江上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座桥。刘翁兴高采烈地赶着毛驴车就要上桥。却被几个人拦住了。 刘翁仔细打量拦住他的人:一个个是圆顶帽,身穿着蓝衣服,腰里扎着皮带,皮带上还嵌着铜扣。脚上穿皮鞋,可不是 刘翁见过的那种皮靴。 刘翁看着他们,心里直犯糊涂;他们看着刘翁那一身布衣,头上还说梳着簪,赶着一辆油漆小毛驴车,也只叫奇怪。 刘翁见众人看着自己,忙作揖,不知道如何称呼:“大老爷,这桥为什么不让老儿过呢?是不是要钱呢?”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子,直往那几个人手里塞。 那几个人本来就莫名其妙,又见他拿出碎银子,更是大眼瞪小眼了,接过碎银子左看右看,不知何物,问:“这是什么?” 刘翁奇怪的说:“这是,银钱啊!大老爷们嫌少?我这儿还有一点。”说着又摸出几点银两来。 那几人听刘翁如此说,先是发楞,转而笑了起来:“您是哪个深山里的道士吧?” 刘翁最讨厌道士:“什么道士?我是赶脚的刘老汉!” 那几人互相看看,为首的问刘翁:“什么是赶脚的?您往哪里去?” 刘翁说:“进京回家啊。” 那人问:“您赶着毛驴车进京?” 刘翁生气了:“那我不赶着毛驴,还坐着轿子进京不成?坐轿骑马,那是官宦富人小姐们的福气,我家穷,就靠赶着这毛驴车赚几个铜钱过日子!” 刘翁的几句话逗笑了周围所有的人。 有一个人问:“这身打扮,正好像是个张果老!” 又一个人说:“他这好像是五百年前的人。” 刘翁更生气了:“我离开京城还不到三年,怎就成了五百年前的人了?” 又有一个人小声说:“好这大概是哪个电视剧还是电影请来演员吧?” 刘翁看见这伙人围住了自己,七嘴八舌说个没完没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给了你们银钱我们还不让走,这是为什么?你们大老爷是吃皇粮的,我刘老汉也是皇上的子民。你们为什么这样欺欺负我?拦我的路?不让我走?” 他这一说,更笑坏了周围一圈的人。 刘翁气急败坏,赶着毛驴车要上桥,就见那桥上铁盒子车来往飞跑,心中有几分害怕,又有人上来拦住:“老大爷,这个桥上不让畜力车过!再说你看这个多么危险?” 刘翁扭头就走:“我知道这桥不是给我刘老汉修的,是给那些大老爷们修的!”说着赶着毛驴车顺江往东走,终于找到了一条渡船过了长江。下了船,刘翁掏出了铜钱给那船家。船家可不愿意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老人家拿铜钱晃荡我?那不成!” 不由分说把刘翁连人带毛驴车一起拉到码头管理所。 当刘翁把铜钱往管理所所长桌子上一放时,那戴一副眼镜见的所长和所里许多人都过来仔细看,咿?这铜钱连清朝明朝都没有呢,这会一定值钱。”纷纷掏钱把那铜钱买了去。 刘翁一下子就换了四五百块钱的现金。可不会花,任由船家拿走了两张绿颜色的大票子。 刘翁又顺路进京。路过黄河,看见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宽宽的大桥、桥上铁盒子车、马车、两轮车都有,也就学得跟着前边人过了桥。 一路上看见耕地的铁家伙,两条轨之上跑着的铁家伙,问路边的人,说那铁家伙叫什么火车。 刘翁走着看着想着,真不知道人间三年之内就起了如此大的变化!因为怕被别人笑话,刘翁只好专挑寺庙观宇闲脚。跟出家人说话,还有些当年的味道 ,但是看见那庙里的和尚带着手表,观里的道士拿着可以说话的铁盒子,更觉得不一样。而且无论和尚道士,那衣料比自己的不知道强到那去了。 刘翁心中着急,家里人现在怎么样了?自己的老伴怎么样了?儿子长大了没有?所以就连夜往京城走。 可进了京城,更是目惊口呆了。只看见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路上人来车往,不但有黑头发的中国人,还有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夷人! 小伙子笔直的洋衣服,姑娘的修长的显出腰身露着腿脚的裙子,小孩子们花衣服小凉鞋…… 把刘翁看的眼花缭乱。 刘翁更着急家里人,可那路东绕西拐,早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刘翁打拱问路上的行人:自己家那纸坊村在什么地方?怎么走?路上的人莫名其妙。 刘翁好容易看见了皇宫,可以变的不认识了。只得凭着旧日依稀的方向寻找到了纸坊村。看见那路牌上写的是“纸房街”。再看那一片地方,刘翁傻了眼:哪有旧日的瓦房小舍?方圆几十里的一大片高楼大厦一座比一座高。 刘翁这一下更着急了,坐在路边嚎陶大哭起来。心里才明白,那神瑛殿绛珠宫原来是神仙之地!那里的一天,等于人间一年!掐指算算,果然有五百年了!自己的妻儿老小早不知道化成什么!他一哭,他的毛驴也啼叫了起来! 他正哭着,忽然听得耳边有人问:“老大爷,您怎么了?” 他抬头一瞧,自己周围聚了不少人。跟自己说话的也和长江桥边的人一样,头戴圆顶帽、蓝色衣裤、腰系皮带,皮带上的铜扣子和黄金一样蹦亮。可那人的模样分明是自己儿子的模样。 刘翁一把抱住了他:“儿啊,我可找到你了。” 那人笑了:“老大爷认错人了!别着急,有什么事给我说,我来帮忙!” 刘翁问他:“你不是姓刘吗?叫大毛吗?” 那人依旧笑着说:“我是姓刘,可不是叫刘大毛,我叫刘华。” 刘翁又问他:“那你的父亲可是叫刘二牛?” 那人更笑了:“不不不,我的父亲叫刘宝山。” 刘翁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已经五百年了,这位刘家儿子,保不定是自己的第几代的孙子!又怎么能认定自己?又好笑又悲伤,这一下我刘二牛该去寻找落脚点呢? 那刘华又问:“老大爷,您到底找谁?” 刘翁没法再说了——就是说也说不清楚了。又寻思三,想起了引玉和尚的铁槛寺,又想起了刘家镇。就问那刘华:“你知道那铁槛寺在哪里?” 周围人都没听清楚。那刘华也有些不明白:“什么寺?名字怎么这么熟?倒是有个天蓝诗歌舞团,您不妨去问一下?” 那刘翁也没弄明白什么,但听刘华这么说,便赶着毛驴车要走。 刘华忙拦住:“老大爷,这畜力车不能在这街上乱走,就放在我们所里吧?” 刘翁只得跟着他,将毛驴车赶到交通管理所。又由着刘华陪着他来到天蓝诗歌舞团。 正在门房打听,刘翁却看见院子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刘翁细看,这不是神瑛灵芝吗?只是那神瑛短衣长裤,头上的黑发短短的。那灵芝一头黑发披过肩,一身带腰身的衣裙子,身材还是那么苗条,模样还是那么俊俏,尤其是在她的项链中间镶的一颗红红的檀香珠子。 刘翁拦住他们:“你们两人哄了我五百年,什么时候你们又到了人间?” 那两人吓了一跳,停住了脚,吃惊地看着刘翁。 刘翁问那神瑛:“你可是叫神瑛?她可是叫绛珠?” 那男青年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叫石英?你怎么知道她叫江珠?您又是谁?” 那江珠和石英小声说:“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说不定是哪个电视剧组的演员吧?” 石英说:“我也觉得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刘翁气乎乎地说:“你们不让我下山回家,还在山上放老虎栏我得路,这会子又不认得我啦?” 石英江珠两人莫名其妙:“我俩人只在动物园里看见过老虎。可怎么还上山下山的?” 这里正吵吵,大门口又来了一个人,刘翁认出来了,是皇上的模样,便要下跪下磕头。可是又想:这皇上怎么也梳起了短头发,穿起了这短衣服长裤子来了?还再犹豫,就听江珠叫道:“黄总!” 刘翁听了更觉奇怪。就见江珠与那黄总有说有笑,并将刚才刘翁的话学给那像皇上又不是皇上的黄总。 那黄总回过头来看看刘翁,并不认识,问一问也是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刘翁那一身打扮更让众人百思不解。但又不放心让刘翁偌大年纪四处寻找亲人。便于那刘华说:“就让这位老人家先留在这里吧。明天再说。” 这样,刘翁就连那毛驴和毛驴车一起留在了这天蓝诗歌舞团。 等安顿下来了,天已经大黑。 天蓝诗歌舞团的院子里那演出场却是灯火辉煌。这里正在彩排节目。刘翁没有事情,也被邀来坐在一边小凳上看热闹。 就见那石英江珠黄总还有一位女孩儿在场内跳舞。他们的身上穿的华丽的衣服:男子身上洋装领带,女子身上连衣长裙,随风一转一转地,那裙子吹起一个大包包,飘来飘去。先是江珠和石英一组,黄总和那女孩一组,转而又调过来,黄总与江珠一组,跳来蹦去弯腰下叉十分欢快。 一场完了,几个人汗水淋漓。 又是一场戏。 这次衣服已经彻底换了,刘翁看见心中大喜:这才是那会儿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才能穿的衣服呢。 江珠上场了,肩挑一个花锄儿,花锄儿上吊了一个小花篮,边走边唱边舞。不知何时,那石英上场了,与那江珠舞在了一起,唱在了一起。 可惜刘翁不知道他们跳的是什么,唱着又是什么。但是看着两人的模样,想起了五百年前那林先生林师娘的模样,想起了那神瑛殿绛珠宫…… 刘翁心里悲伤起来,也无意再看了。回到自己屋里坐下寻思:这日后可怎么办?不如到城外去找哪铁槛寺,然后再到刘家镇里瞧一瞧。 刘翁当下收拾东西,牵出毛驴,打扫一下毛驴车,套好,便赶着那毛驴车离开了天蓝诗歌舞团,山路往南走—旧日铁槛寺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个时辰,早已出了城门,可就是找不到铁槛寺——只见一条条大路南北来去,路上铁盒子车大大小小,一辆接一辆,路边的高楼大厦林立,那有铁槛寺影子? 刘翁累得没法儿,只好在路边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又寻找那铁槛寺,问人,谁也不知道哪里有个什么铁槛寺。 好容易问到一个骑着两个轮子的铁车子的女孩。那女孩儿正在路边收拾那车子,刘翁见她站在路边,便过来又打问:“你可知道那个铁槛寺在哪里?” 那女孩儿听了说:“名字怎么这么熟?铁槛寺……铁槛寺?哎呀,老大爷,您上当了,天下哪有什么铁槛寺?那是曹雪芹他老人家杜撰的!您到哪里也找不到。那南边倒有一座玉佛寺,您不妨去看看。” 刘翁就问:“那玉佛寺又怎么走?” 那女孩指着一条小路说:“顺着这条路往南走大概有个三十来里路!” 刘翁谢了一谢那女孩,便顺路而去。 果真找到了那座玉佛寺。看看四处依稀记得这里正是铁槛寺的位置。走到寺里看看,见庙里大殿上香火缭绕,殿外松柏花木齐齐整整,干干净净。布局和原来的铁槛寺几乎一模一样。 庙里和尚香客来来往往,又胜过当年的铁槛寺。而那和尚香客却一个也不认识。 刘翁转了一圈又一圈儿,无可奈何地又退了出来。他又去寻找刘家镇。 顺路找去,却没有找到自己的那故乡刘家镇,只找到一个刘家巷!看着那一座座精致的农家小院,平坦的大路,尤其是巷南那《刘家巷高级中学》的牌子挂在一个有着一座四层楼的院子门口,四层楼上玻璃窗一排一排,窗明几净。院子里尽是半大的男孩女孩,却一个也不认识。 …… 刘翁看着那个陌生的刘家巷,看见哪一辆辆的铁盒子车,来来去去的跑,想着这几个月的奔波,真是又惊又喜又怕,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翁又赶着那毛驴车上路了,他想回那神瑛殿,可又留连这人间的新天地! 他边走边唱,吆喝着毛驴车顺路而去: ”太阳红红夜半雨, 秋来大雁往北去, 冬去秋来夏日雪, 身穿单衣吞冰砾。” …………………… 老翁忙问豌豆:“那那刘翁走那去了?” 豌豆笑了:“这不?” 老翁一看,桌上果真有个赶着毛驴车的老头儿——是木头刻的。 可老头儿模样十分逼真,尤其那的眉毛胡子,就好象是真的。 老翁笑了。老翁又看着那本子,笑了叹,叹了笑,看完后合上本子,半日无语。 豌豆女士自瞧见他,就在打量他 :个子不高,清瘦之极。半旧长袍,花白头发梳成一长辫子,好似清代人。这会儿见他沉思,忙问:“您是谁?” 那翁哈哈大笑:“我姓曹,名沾,字雪芹!” “啊?曹雪芹?”“是的!” “哎呀!我怎么称呼您?曹太爷?不,应是曹太老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曹太老爷笑指那本子:“就为这个来的!” 豌豆忙问:“我们都想知道您哪《石头记》应是怎么的结尾,看那续书各种各样,各人各异。那高鹗老先生的续本也算不错的。 还有什么幻梦、奇梦、续梦、真梦等等。民国初年又有喝啤酒的贾宝玉;有穿着高跟皮鞋着短旗袍的林黛玉;再后来啊,大观园的丫头们好似成了‘造反派’。 我的神仙古怪结局更已反转了您的原书的凄凉。虽不好,却也可做一茶余饭后的消遣。嘻嘻,有趣吧?可是曹太老爷,您的那本书的结尾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雪芹道:“咳!只因当年写了个《石头记》,怕遭诬陷,删的改的还未弄完,便命归九泉。结果他续你也续,不知弄了多少个尾,弄的我也不知怎样才好了。……不过我书为《石头记》,又名《红楼梦》。那本就是一个梦: 梦的开始, 开始的梦。 梦中的开始, 开始中的梦啊!…” 豌豆笑了:“那么结尾应是:‘梦的结尾, 结尾的梦。 梦中的结尾, 结尾中的梦’?” “是也!梦者,虚幻矣,人之想矣。” “有道理。不过我再大着胆子改动一下高鹗老先生的那名言来结尾吧: ‘一纸荒唐言, 神怪喜笑怒骂泪。 都笑续者痴, 谁解其中味。’” “ 哈哈哈!” 有人在琴台上,被城外人发现,指给胡老二。胡老二一眼认出是皇上,可冷笑命道:“放箭!”手下人便乱哄哄放起了箭。乱箭蜂拥而至,吓的皇上忙要下琴台,不料吕道台没防备,皇上脚一歪,掉了下来,砸在吕道台和守将身上,三人跌成了一堆。 贾宝玉林黛玉慌忙过来搀扶皇上,四周太监众臣也慌成了一团,过来扶起皇上。皇上心中那个气呀,瞧见吕大人和那守将歪了冠掉了甲,便命自己的侍卫:“摘掉吕道台那乌纱帽,赏他们每人二十个耳光!” 两侍卫过来,一人摘除了吕道台乌纱帽。另一个毫不客气:“吕大人,请了!”便左右开弓,连打他二十个耳光,又打了那守将二十个耳光。 皇上恼怒气未消,醮楼上头更鼓已响了。 城外的祭台上响起一阵锣鼓,张国师点起了檀香、黄表纸。令牌,令箭点燃,镇妖剑被张国师舞的好似黑龙,上下翻飞,剑剑指向京城方向。而更使张国师高兴的是,开祭前,一件宝物被人偷偷送了来。也被国师摆设着冲着京城方向。不一会,天上起了云雾,风也呼呼地刮起来。张国师身边镇妖幡旗在风中飞舞。张国师更是得意了,剑舞的更上劲了。 皇上着急了,喝令吕大人和守将:“快去搭人梯,送贾学士林夫人上琴台!” 吕大人被摘了乌纱帽,又挨了打,脸肿的如同紫茄子。见皇上恼怒,也不敢说什么,便与那守将一跪一立,要送二玉上琴台。 黛玉见二人十分狼狈,有几分不忍。又想起一件事,便问皇上:“万岁,我想问问,当日张国师那面照妖镜不是打回了原形,本是我夫君那宝玉,不知今何在?” 皇上笑道:“在宫中,皇后照看着呢!” 黛玉道:“能不能将他取来?” 皇上沉吟道:“这个嘛,…这么远!…” 黛玉道:“只要在宫中,又有何难?”刚要说什么,就觉城外有东西亮光闪闪,好似那宝玉,只当没看清楚,忙取下头上那红佛珠儿暗问:“可知那宝玉何在?”红佛珠中闪出了对面祭台上的那件宝物。黛玉又惊又气。知道有人将那玉暗送出了城。情知事不好,但到了此时此刻也不能说什么了。担心宝玉三魂只有一个在,受不起张国师之祭;又担心人心浮动,伤及刘家镇荣国府两处无辜;更担心送出宝玉之人还会施什么绊子。再看漫天乌云盖了过来,事不宜迟。便请宝玉先上! 宝玉踏着吕大人的脊背,守将的肩,登上了琴台。 林黛玉见他上去,自己取下了藏在发际中的那玉柄白拂尘,立即变成了二尺长,又轻摇一下,便飞上了琴台。见吕大人二人还在等着,忙笑道:“我己上来了。谢谢二位了” 城上所有君臣众人们眼见黛玉拂尘轻摇,脚下生风,衣带轻飘,如轻燕似地立在了琴台上,无不诧异。黛玉也不掩饰了。取下了发际中一银钗,转眼变成那五彩斑斓的宝剑,交给宝玉。宝玉“呛啷啷”抽出宝刃,剑指城外祭台。黛玉又将香炉摆好,要降香,偏偏又没可点之火。黛玉用拂尘在香头上绕了两绕,那高香便燃着了起来。 林黛玉将香插入香炉。坐在了琴案前,合掌暗念:“黎山圣母,请让元神来助我接我吧!这回儿,为了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为了刘家镇荣国府众生,我不得不出手了!”暗念完,看看那台旧琴,从裙带中取出了那几根仙弦。!那弦在狂风中飞舞,在黑雾闪烁。 黛玉将弦安好,手指轻舞,便弹出一阵悦耳的乐曲来。 回头叮咛宝玉:“剑指祭台,不要动!” 宝玉道:“林妹妹,我怎么觉得脚下的木板儿要断!” 黛玉忙往脚下看。果然,琴台的板儿尽是朽木,经皇上一踏,再让两个玉儿一折腾,便想断裂,心中更具恼火。但见城外祭台上一阵阵地罄响。天上乌云更浓,狂风更大,直冲凌霄。黛玉想想,对宝玉道:“不要怕!”又对苍天大地拂尘道:“来往诸神,本方土地,拂尘童子,助灵芝一臂之力!”说着将拂尘扔下琴台。那拂圣变成一柱子,顶住了琴台底座,土地神又护住了拂尘童子。 昏天黑地,明月已被遮挡地无影无踪了。凌霄之上不时闪着电光。 黛玉坐在琴案前,开始弹琴。琴声如一绺清泉流水,缓缓地,慢慢而来。渐渐如海如潮,有时如潮水汹涌,又有时如细流轻淌。 琴声欲传欲远。城上城下的人都被镇住了,安静下来。 黛玉渐渐上了劲,熟知乐曲的北静王给皇上道:“这是汉曲《十面埋伏》。” 只听那曲震憾了天地,震憾了城上城下之人。有些人已坐立不住了;有些人大汗淋漓,有些人用手捂住了耳朵。那曲竟象无孔不入的风,直钻心肺。曲子中传来了撕杀声,马嘶声,震的大地颤抖。城下有些人已坐立不安了,胳膊腿乱晃乱动。天上乌云上下翻滚,凌霄上闪电直划来划去。张国师被震地令牌令箭散了一地。胡老二乱跳乱蹦,咒骂着认众贼人捂住耳朵。 一曲终了,又换一曲。侯大人给皇上悄声道:“这是《霸王解甲》!”就见城上城下更热闹了。文武百官有又唱又跳的,城下也乱唱乱跑乱成了一团。又一曲终了,又换一曲。 北静王给皇上道:“这是《秦王破阵歌》!”琴中传出了进军战鼓,城上军士振奋,城下胡老二手下之人跟着琴声排起了队,齐齐整整,顺着大路,踏着曲调节拍,四下而去。胡老二连叫带骂,都挡不住。气急败坏的胡老二想要砍杀几个,可一挥刀,就被琴中撕裂一之声震到在地上直打滚! 张国师手下众道士多少有些道行,此时坐在祭台下各处闭目养神,充耳不闻!张国师在祭台上,看不清底下情况,但听那琴声震天动地,知道大事不妙,又不甘心,又一次收拾令箭令牌,让纸幡飘舞,直飞上天。再启一次祭文!挥剑又指城墙上琴台,念念有词地请神请兵。又见那宝镜虽小,可还在闪光。试着念托咒语,果真宝镜开始变幻,渐渐大了起来,心中欢喜,却不知道此镜经上次烧毁,咒语已失灵。 这边林黛玉还在琴台上抚琴,变成了如悲如泣的《阳光三叠》。皇上刚听北静王报出曲名,便听有人哭了起来。一看是吕大人,便没理他,可吕大人哭着又唱了起来: “啊哟哟,我吕大人哪——藏了三千金元宝,收了五万白花银!娶了六个姨太太,盖了七家八院房! ……公银吃个肚圆圆,揽财塞的腰宽宽, 美女占了无数个,怕只怕官运太短暂!…… “皇上啊,为臣错,错为臣,杀了为臣不为过。 狱中关了五百八,明知冤了五百五, 哄着皇上朱笔圈,枉杀三百五十五。……” 吕大人边唱边跳,皇上听的明明白白,气的两眼冒银花。 正恼火,又听一胖大臣唱开了:“吕大人你莫说错, 比起我,你不算过。 老臣为官五十年,暗贪官银十万多。 美人成堆不成双,家中收了家外藏, 金银珠宝万箱装,谁怕钱多惹下祸? 那年为个小娘子,杀他一家三十口。 那年为了一院房,灭他满门三百多。 当然了,杀人巧,借君刀,皇上金口代夫劳。 冤魂不敢寻天子,奈何桥上空叹嗟!” 皇上听了满眼直冒金花。正恼火,又听几个大臣唱开了。 这个唱:“为了儿女婚姻事,我害了人家几条命。……” 那个说:“那年为臣哄皇上,修河坝,动库银,暗贪白银八万两!……” 又一位说:“有位举子那年考进士,为臣收了他白银五百两,落榜举子成状元!……” 又听一位老将军哭泣道:“面对天子羞满面,浊泪难洗我愧颜! 那年兵败丧千骑,假传捷报上金銮。 皇上赐我王爷名,朝内朝外气喧喧。 梦中常见烈士骨,残刀犹在满地血!” 皇上听了,两眼金花银花玫瑰花一起冒开了。气得一拍桌子,便要叫人,却听有人耳语道:“忘了您颁的圣旨了吗?”只得压下火,四处看,除了北静王,侯大人,刘大人稳坐着边听琴边评论外,几乎所有人都在乱跳乱唱。好容易发现几个无动于衷。皇上心想这几个人一定不错。便走到一位稳如泰山的大臣,问道:“范大人,你还好啊!”可连问几声没声音,凑近一看,那位范大人睡着了。他身边有人忙推醒他。他见皇上在眼前,忙跪拜叩头:“琴弹完了?皇上。” 皇上笑道:“爱卿,听这琴也能睡着?”那范大人所答非所问地道:“嗷,弹完了?”连忙用于抠耳朵,一边抠出一个棉花团来。皇上那个气呀,回身便走!那范大人莫名其妙,可那琴声一滴不漏地传进耳朵,不由乱唱起来:“我卖官…”,不知怎么又惊醒了,忙用棉花塞进了耳朵。 且说箭楼里的刘家镇荣国府众人,听那琴,真是喜不自禁。 于司吏给荣国府众人讲林夫人当年用此琴捉贼的往事,又讲林先生林夫人当日给京城四方百姓施药救病之事,荣国府众人,更是惊奇。薛宝钗到此时才知道这许多事,过来问紫鹃,紫鹃含泪点头,宝钗见紫鹃如此,自己也落下了泪。王夫人听那琴,心中迭荡,几次要跳起来,被丫头们按住。贾赦贾政贾琏依墙乱颤,而贾环唱了一阵“我偷宝玉卖宝玉”后,瘫在了地上。 忽听有人叫:“快看,哪是什么?”城上人都看见天空划来一道彩虹,直指琴台,贾宝玉忙挥剑,只听“咔嚓”一声,好似闪电霹雳。 宝玉当即被震地昏到在琴台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六回 灵芝仙娥救众命 苍龙天子逼双真 且说刘家镇此时,正是火光冲天。留在家里看门的妇孺老弱,逃掉的没几个,此时死的死,伤的伤,哭的哭,喊的喊,乱成了一团。书院里更是一片火海。留在书院看门的甄宝玉落入胡老二手中,挨了一顿打,又被绑的和一个大粽子一样,挂在马背上。另有看门的刘黑牛刘石头两人被打的半死,昏了过去。胡老二还在领人四处劫财烧房。忽见一只大雁飞了过来,他手下有人拉弓射箭。但未等箭起,大雁又没有了。胡老二奇怪,却也没在意。 那大雁正是灵芝变幻的。此时已落在林家院子的井边,现出黛玉之身。 冲井水摇摆一下拂尘,:“水来!”井水冒了出来,黛玉挥拂尘向四处洒去:“灭!”那井水如喷泉一般,喷向四处着火的房屋草舍,也喷向那伙贼和他们拿着的火把!贼人一个个成了落汤鸡,火也全部灭掉了。 那胡老二正得意,却不知从哪里来的雨水,将众人淋的透湿,冻的一个个直打哆嗦,真正是坏了自己的大事。气地又跳又骂。正恼火,听小喽罗来禀,林家院子发现有人!胡老二忙带一群人进了林家院,可除了烧成黑窟窿的几间破房子被淋湿外,什么也没发现。回头要走,却见井跟前一滩水,心中打了个冷战:莫非?…… 忙带人在镇四处寻找。果然,在关帝庙前瞧见了一位着翠绿绣衣,头上有颗闪耀的红珠儿的女子,正端着一碗水,救那被胡老二一刀戳死的齐咏仙的妻子。胡老二连喊带骂奔了过来,只见那女子回过头来怒目横视自己——正是那林夫人的模样!心中吃惊,刚要说什么,那女子挥挥手中拂尘,一阵风刮过来,便将胡老二并他那小喽罗煽出了五里地!…… 等到胡老二带人奔回刘家镇时,镇上已无一人了,就连那被戳死的两三个人的尸体也不见了。胡老二气的砍倒了几家房柱,又率人往京中来。路上寻到张国师,开口不提半点杀人放火之事,只说亲眼见林夫人在刘家镇中行走,拿着一柄白拂尘呼风唤雨地害人。还要说捉住了林先生,又被林夫人救走了。众喽罗也七嘴八舌地一阵乱嚷嚷。 真可谓“两只王八说成了鳖”,张国师也就信以为真了。心想那林先生夫妻即是妖孽,又在害人,自已身为先帝赐封的国师,就应为国为民除此祸害!那胡老二又煽惑,宝镜毁在二妖之手,现又在皇上手中,正该要回来,好用宝镜捉妖!张国师觉得有理,便带着自己的众弟子,带着胡老二之类的假道士,并被胡老二一路陆续拉进来的一伙偷鸡摸狗,靠抢劫为生的大小土匪,共有数百人,直往京中来了。到长安城外时,见城门已关闭,吊桥高悬。城上官兵成行成对,严阵以待。知道京城中已知道了消息。 张国师要进城面见当今圣上,胡老二可又怕事情败露,坏了自己早就谋求的大事,又哄张国师:二妖妖法冲天,皇上难以识破。应祭天,请天兵天将来捉妖。其实那胡老二从不信什么天神地灵,更不信有什么天兵天将。而让张国师祭天,实际是为了打张国师招牌,给自己招兵马,买人心,困京城,以夺天下。事成后,张国师也即无用了,一座道观,便打发了。可张国师哪知道胡老二心中之歹意?还觉得有理,命人找地方搭祭台。 胡老二四处瞅瞅,一眼瞅见有处为元宵节搭的三丈三尺三的灯笼塔台。此时,天已大亮,可塔上的灯笼还在呼噜噜地转呢。便指与张国师。张国师点头。胡老二便依张国师指点,带人去设下了八卦乾坤台,香案香炉,令箭令牌,黄裱纸红朱笔,还有黑亮的已有数百年的镇妖剑。 张国师见祭台设好,思前想后,又怕落个叛逆之名,写了一封书信,命人用弓箭射进了长安城楼,请城上守城军士转交当今。只等着天黑过了头更后,便开始祭天。胡老二又打发人四处去邀各路山贼匪徒,来此地助战。又四处去捉拿百姓,并煽惑说,是为了帮国师捉拿妖怪,让不论男女老少都来围城。 百姓不明就理,又见来人气势汹汹,持刀拿枪,吓地魂飞魄散,只得依着胡老二之命,在城外四处吆喝,要让张国师进京里替朝廷捉妖。这样一来,城里城外更乱作了一团。 京兆府内乱成一团,各部各司慌作一团。把个元宵节那喜庆之意,冲了个干干净净! 刘家镇进京递状的人,同刘家镇百姓和书院众人汇合一处,怒不可遏,向宫中那当今圣上上书告御状来了。 …… 且说那贾宝玉随大臣陪皇上太子在长安街上观灯猜灯谜。直到四更天才随圣驾回到宫中。皇上累了,命众人各自回去歇息,宝玉这才告辞出来,回到红梅阁来了。 一回到红梅阁,便觉得有些异样。太监宫女惊慌失措,见他回来,王公公忙说:“大学士,您看林夫人怎么了?” 宝玉瞧见黛玉伏在桌上睡着了,忙笑道:“不要紧,他是太累了。” 王公公道:“他正陪着皇后观灯,忽然说腹痛,跑了回来。他前脚回来,我后脚跟着,回来便见他睡着了。皇后娘娘还有其他宫妃娘娘打发人来请,可怎么也叫不醒。皇后娘娘好生气呢!” 宝玉听了也觉奇怪,过来推她叫她,也弄不醒,心中一动,抬头看那墙上,果见拂尘宝剑都不见了,不免着急起来,可又无可奈何。 王公公见宝玉瞅墙上,也往墙上瞅,也发现两样东西不见了,又添了几分惊慌,忙道:“那拂尘和宝剑怎么丢了?”又问众人,“谁拿走了?快找!” 宝玉怕为难众人,忙道:“不用找了。天晚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天明还有事呢!” 王公公见宝玉并不着急,又要打发众人去歇息,满怀狐疑地带着众人出来安歇去了。宝玉将黛玉抱到床上放下,盖上被子。自己也累的浑身酸痛,也就睡着了。 一挨枕,便不知东西,一觉睡到天大亮,才被黛玉叫醒。宝玉瞅见黛玉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眼,将他抱在怀里:“林妹妹,你怎么了?扔下皇后娘娘自己回来睡觉,不怕娘娘怪罪吗?再说也不和我团圆团圆!”黛玉吻一下他的脸儿叹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宝玉搂抱着她笑道:“有什么无可奈何的事,可以难的住我的林妹妹?” 黛玉推开他道:“宝玉,快起来吧!刘家镇出了事了!呆会儿便会有人来说!” 宝玉忙问:“刘家镇怎么了?” 黛玉捂住他嘴巴:“小声点!刘家镇被张国师的徒弟胡老二带人烧杀掠抢的一踏糊涂。书院烧毁了,林家房烧毁了,有两个老汉被砍死,齐咏仙的妻子险些被杀死,刘玉石头刘黑牛被打断胳膊打断了腿!甄宝玉带全镇人到京兆府夜击堂鼓告了急。京兆府与锦衣卫已把几个城门全部关闭了。正调了许多官兵守城呢!那胡老二哄着张国师,带了几千人,又赶着四周百姓一起,将京城围了个铁筒似的。” 宝玉问:“他们要干什么?” 黛玉道:“明说是为了抓住咱们俩,实际上是要血洗京城,自立为王!” 宝玉道:“哪怎么办?” 黛玉道:“一个胡老二奈何不了你我,可有个张国师……,便不能不让人为难。唉,咱二人来凡界二十多年了,这会儿真是该走了!” 宝玉更是诧异:“你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什么凡界仙界?你又怎么知道的?” 黛玉点着他的额头笑道:“真正是我的石头哥哥!你怎么不细想想?咱们……” 话未说完,王公公在门外叫了起来:“学士大人林夫人,快快起来吧!皇上传旨,命你二位即刻到崇文殿候旨。” 二玉忙起来洗漱换衣。宝玉穿戴上了大学士衣帽,黛玉穿上了三品夫人的凤冠霞帔。二人乘了两顶小轿,来到了崇文殿外。只见这里文臣武将殿里殿外站了一大群。有太监看见二玉已到,忙进殿去禀报。皇上当即传旨,命二人进殿!二玉进殿施了大礼,又与众臣见礼。文臣中有侯尚书刘尚书李尚书并吕道台等,另有新科状元冯大同,探花王新鹏并于明、于亮、张二平、张三平等刘家镇的子弟及学生。武臣认识的没几个,但在几位在昨夜的元宵之夜,宝玉也见过,此时也施了礼。皇上便与他们一人说及刘家镇遭劫之事及京城被围之事。贾宝玉这才明白黛玉所说无一差错。 吕道台又说及甄宝玉率刘家镇所有百姓连夜进京报信之事。皇上早听说过甄宝玉的名儿,又见到他的半句诗谜,十分喜欢,便传他上殿。只因甄宝玉还无入仕,皇上便命他以贡员之名进殿。不过半个时辰,甄宝玉被带进了殿,一身贡员蓝衣蓝巾,手持竹笏三拜九叩头拜见当今圣上。皇上命他:“平身。起来说话。”又仔细瞧瞧他,回头又看看贾宝玉,笑道:“啊哟,果然与贾学士长得如此相象!”又命人去传请贾赦贾政上殿进见。 这里众人也瞧他二人,无不诧异;便是两个宝玉此时相通逢,也自是吃惊。还是甄宝玉拱手一声“恩师!”唤醒了浮想连翩的贾宝玉。 甄宝玉又来与林黛玉见礼。黛玉笑道:“徒儿今日有幸见到当今圣上,可喜可贺!”可甄宝玉心中直犯嘀咕:昨夜救难之人到底是谁?怎么那么象师母?可师母又在此地…… 这里正说话,贾赦贾政已在宫外候旨了——他二人是因京城被围,谣言四起,心中不安,早在宫外等着想进朝房打听消息呢。所以片刻就到。皇上命两位宝玉立在当中不许说话,才命贾赦贾政进殿。赦政二位老爷进殿见驾,皇上命他们起来去辨认那两个宝玉,哪个是自家的。赦政二位老爷看见两个宝玉,也吃了一大惊。除了身上的衣袍不一样,实在分不出来。即使是为父的贾政也目惊口呆了。对皇上拱手道:“老臣知道原来在南京的甄应嘉大人有位公子,名字也叫宝玉,听见过的奴才们说,长的与我儿十分相仿,可为臣我从未见过。这两位里面是不是有一位甄宝玉?怎么长地这么象?老臣两眼昏花,真是分不出来!”看看甄宝玉:“这个象,可这身衣裳嘛……”又看贾宝玉:“这个也象,可我那宝玉儿何时又升了大学士?会不会甄贾宝玉换了衣裳?”忽见甥女身着三品夫人的霞帔凤冠,立在一边万福,暗使眼色,可不敢言声。贾政这才明白,过来仔细看看两宝玉,又与皇上施礼:“为臣认出来了!这位学士便是我儿宝玉!” 皇上笑起来了:“唉呀呀,连你这当父亲那都认不出来,可见天地造物之巧!”又指着黛玉,“你与你公爹施眉弄眼,可是怕他分不出你的夫君是那位?”众人笑了起来。两个宝玉和黛玉都红了脸。皇上又道:“甄贡员,你的才学也不差,却为什么还要拜贾学士夫妻为师呢?”甄宝玉道:“学生近年很少读书了。可为了孝忠皇上,报效朝廷,便想下考场应举。只怕应举不中,辜负了学生心愿,偏巧在进京途中听人说,刘家镇书院教地好,又有许多书读,便投在了恩师门下。果然师母才学甚好,同窗肯帮肯学,刘家镇百姓也纯朴善良好客之极且好文。觅的如此书院用功读书,真乃学生之福分!只想好好用功读书,将来报效朝廷,建功立业,为我主尽忠尽力,不料书院…竟遭如此劫难!”甄宝玉落下两行热泪。 见他落泪,黛玉也落下了泪,贾宝玉也是恼怒满面。 皇上见师生三人如此,点点头:“确实可气!” 吕大人问甄宝玉:“你是怎么逃脱的?又带了那么多男女老少伤残之人,七八十里路,怎么能不到天明,便能赶到京中报信?” 甄宝玉道:“是有天助我矣!道士放火,偏下了场雨,将火扑灭。我被贼人捆在马背上,不知怎么就松了绑。我赶到镇中来看,百姓们哭天喊地,还有两位老爹被砍死,一位大娘被戮死!还有受重伤的。我连忙叫众人藏好死去的两老爹,再跟我一起往京里来。可路远,又有重伤之人,走不动。就见一家绿衣仙子手捧水碗给半死的和受伤的人喂药水,一个一个地治疗他们的伤,而后让我们全部闭上眼睛,吹了口气,我们便到了长安城下了!” 皇上惊问:“那仙子长得是什么样子?” 甄宝玉瞧瞧黛玉:“与我师母十分相象!” 黛玉给甄宝玉连施眼色,那知甄宝玉在天子面前不敢撒谎,已实话实说了出来。 此时见皇上众臣都瞧自己,忙笑道:“徒儿在慌乱之中,一定是看不清楚的!” 皇上问甄宝玉:“那仙子是不是手拿白拂尘,头上有一个变的极小的宝剑?” 见甄宝玉吃惊地直点头,皇上笑道:“那一定是灵芝仙子了!”甄宝玉道:“我也弄不清,当时人心慌慌,匆匆赶路,没看清楚。” 黛玉见众人狐疑,又见甄宝玉惊慌,忙正色道:“徒儿能带刘家镇百姓进京报信,便有十分地忠义!不要如此伤心,当今万岁爷会为咱们刘家镇书院和刘家镇的百姓做主安排的!歹徒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听了此话,两位宝玉都给皇上跪叩头:“吾皇万岁!万万岁!刘家镇书院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全凭镇中百姓努力,又靠您,靠众位大人,靠京兆府道台大人扶助才取得成就!今日遭此大祸,还得靠万岁恩威扶持!几百口子的家室房舍,还有那书院!皇上,为我们做主啊!”冯大同王春鹏等刘家镇弟子也跪下了! 皇上忙命众人起来说话。又愁道:“那是的。只是事儿太突然。京师被围的和铁筒一样,京中兵力不足,又无法去搬兵,这该如何是好!”转眼瞧瞧黛玉,“如果灵芝娘娘相助,不就好办了?” 黛玉摇头:“南海观音,普救众生,难道他又能人人熟知,事事过问吗?如果那样,又何来的窦娥泪呢?救刘家镇的神仙或许有什么缘故,可此时不是说此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京城之危!他们在刘家镇杀人放火,难道在京城就不敢了?记得那王家湾吗?一村十几口人,尽死其刀下。活着的,只是来我刘家镇读书的一位十八岁的秀才!弄的那位王秀才心灰意懒,守孝几年后,仍不愿再入学……”冯大同也道:“皇上,我师母说的极是,当务之急,乃救京城之危矣!” 吏部尚书刘大人笑道:“你们师徒不要着急。你看看,殿内殿外聚了多少文臣武将?解救京城之危干连着国家社稷安危,那个不着急?皇上圣明,会有办法的。”众臣并有贾赦贾政等人都宽慰刘家镇人。皇上听众人议论,正要说什么,又有人捧上来张国师的讨妖文表。 皇上看后又命众臣看过,又命贾宝玉和黛玉也看看。二人看后互相一笑。 黛玉道:“我看张国师真是糊涂了,说到底是为那块照妖镜,却搞乱了国家社稷!可惜了,这一闹,必将毁了他几十年的道行!” 皇上道:“为了京城百姓安危,朕就不得不慎重了。众卿,有何高见?” 刑部尚书李大人道:“昨夜欢喜一霄,谁料出此等大事?进京观灯的百姓未出城,到处都是人!百姓慌乱,时间久了必生事!如今内外消息断绝,又怎么去搬兵?” 兵部尚书吴大人道:“即便搬兵,可是是张国师兴兵啊,军心难稳!” 京兆府道台吕大人道:“张国师是好人矣!只因为这事太蹊跷,加上歹徒谣言惑众,……。京中兵马七八千,京东四十里有刘将军那四万人,对付那伙毛贼绰绰有余。可一动刀兵,必累及百姓!张国师要祭天,要请得是天兵天将!请问诸位,咱们凡人俗子,那个能与天兵天将打斗?这又该如何是好?”众人无不胆怯起来。 皇上问贾宝玉:“你觉得该如何?” 贾宝玉道:“皇上御审过我二人,是人是妖早有明断,张国师他也清楚!可他不辨皂白,勾结歹徒兴师围困京城,难道不是欺君枉上吗?以臣想,应兴师讨伐!只是为了百姓,将他们头儿抓住就是了,让他……啊呀,杀人总是不好!” 众大臣笑了起来。皇上摇头:“真真是书生气矣!”又问甄宝玉:“你说呢?”甄宝玉道“我是刘家镇惨祸见证人!依学生之见,应兴师抓住他们那头儿,为刘家镇死难之人报仇!”众人又笑了:“真正是书生谈兵,连他们的人都没见着,怎么说的上抓贼头儿报仇啊!”皇上又问黛玉:“林夫人,你说呢?”黛玉道:“臣妾乃一价年轻女子,岂敢说及国家此等大事?臣妾只想能见到刘家镇的众人。昨夜出了此等大事,伤了谁死了谁,也好问候一声!”皇上笑道:“京师如此,难道林夫人能只顾一方安乐疾苦吗?” …… 一阵争议,只因张国师的那《讨妖缉文》中提及要祭天请天兵天将,无人敢提出高见。已到中饭时间,圣上命众人去用饭,自己也起驾回了后宫。去干吗?用膳?是,也不是。不光是为了用膳,是为了去讨皇后的主意。 皇后也知道了此事。皇后原本不干涉朝政,可当今圣上英明,遇事便要广听众言,尤其是皇后之言,从不敢不听。也因为此事怪异,所以急急回后宫来讨皇后的主意了。 那皇后对黛玉又佩服,又嫉恨。今日知道此事,当即想起昨夜之事:“那林夫人与常人却有不同。大凡人能进到皇宫来,又逢大年下的,哀家及各宫姐妹公主都在跟前,那个敢大意?可林夫人找借口,扔下我们,自己回去睡觉了。真是可气!我打发众人去叫叫不醒,小娅菲公主又亲自去叫,都叫不醒!更让人可恼!你问问他跟前的宫娥太监,尤其那王太监,早上还与哀家说,那林夫人不知从那弄来的什么东西,昨夜不见了,今早可又有了。更是让人奇怪。”见皇上听,皇后又道:“皇上恩宠他们,别人不敢说什么,可今日之事,就不能不怪了。人常说:解铃还得系铃人!若不是他们,怎么能让那伙歹人将张国师拉去做了头?张国师上表是讨妖,还说是为了您的社稷!您让百姓怎么说?所以不如让他们二人去破这个围城!他们会有办法的!” 皇上摇头道:“那二人太年轻……” 皇后道:“…他们?年少乎?非也!记得那照妖镜中的两孩子吗?那可是照了万年哪?可不是有他们的人影吗?” 皇上道:“那是前生!” 皇后道:“什么前生后生!依我看来,二人不是妖孽,而是你说的人精!那林夫人,贾大学士道数决不在千年以下!破此围决不在话下!只是他们不肯出手罢了!” 皇上道:“这么大事儿交给两个年轻娃娃,谁能放心?众卿不会笑话朕轻信两个年轻人?还有呢,那老道还要那个宝镜呢?” 皇后见皇上犹豫不决,指着他道:“真正一个无能昏君,此等大事,竟无半点主义!皇上,要保你江山,还是听臣妾一句吧!”说着将他拉过来,耳语几句。皇上还要说什么,但看皇后拉长了脸,忙道:“是是是!还是皇后高见!”膳毕,摆驾崇文殿。众臣接住圣驾。君臣又聚在此处商议被围之事。 有臣禀道:许多昨夜观灯未能出城的百姓找到各衙门,要求出城。还有些未带多少盘缠的,在京中闹事。官府建起几处粥棚儿放饭。 又有守城将军禀报:张国师手下在城外到处敲锣乱喊乱叫,要抓妖精,吵的城内外百姓心慌慌,搞的城上士兵也心里慌慌。皇上听了点头。众臣又说破围之事,半会儿不得主义。 皇上便对贾宝玉林黛玉夫妻二人说道:“此事与二位多少有些关系,朕要破此围,只怕要委屈你二位了!” 二人躬身笑道:“只要国家安稳,百姓平安,委屈我二人又算得了什么?” 皇上笑道:“那好!朕有三个法子都可退兵!但都要你二人帮忙!”二人并众臣都道:“皇上明言!” 皇上笑道:“张国师上表中说,他们围城是为了除妖。那么解铃就得你二人了。一个法子,是将你二人一并送出去交给张国师处置,命他们即刻退兵。第二个,将你二人绑在城头,任张国师祭天处置。应是怎么回事,天地自有论断!这第三个嘛,便要你二人想法破围。” 二玉听了无不胆战心惊。贾宝玉道:“皇上将我两人交给张国师,他们不退兵又该如何?” 皇上笑道:“将你们交给他们,只是为了同时打发人去调兵增援。至于你们二人嘛,便听天由命了!” 黛玉道:“您以为将我二人送给那个张国师,那胡老二便让你的人出去调兵?天下就太平了?那胡老二是什么人,臣妾不早与您禀明过吗?”又大声与众文臣武将说道,:“那个胡老二,是那个江洋大盗胡虫的亲兄弟,因为前几年,胡虫被刘家镇百姓逮捕送到京兆府,后内皇上亲旨处斩在菜市口。胡老二回来报仇,烧杀洗劫刘家镇,碰了壁,又蒙骗张国师,扑到京城来闹事!如此歹徒,能轻易放下屠刀,听皇上您的旨意?” 皇上笑道:“这些朕明白。但是张国师在他们那里,朕就不能不有所顾忌!”黛玉道:“国师此举难道不是以下犯上吗?” 吕大人道:“国师虽以下犯上,可他乃先皇御封的国师,为江山社稷立过功德,百姓对他当神仙。你们去城上看看,他设的祭坛四周,有多少百姓在那里烧香叩头啊!” 黛玉叹道:“可惜他几十年道行,毁于一旦。对胡老二太轻信了。皇上,您将我二人交与那贼手,真如皇上所盼也就罢了。只怕你将城门一开,便有人冲了进来!杀人放大,张国师能阻止得了吗?” 皇上笑道:“那就用第三招吧!请你夫妻二人想法破此围吧!” 贾宝玉道:“我二人不会刀枪,不会骑马射箭,如何去破围?” 皇上大笑:“这个?朕就不管了!” 冯状元、王探花并刘家镇几位进士及甄宝玉等都跪拜叩头:“我先生师母都是习文之人,如何破此围?只怕要贻误大事了!” 皇上哈哈大笑:“放心吧!众爱卿。他们二人不但才学非浅,而且决非一平凡人矣。此问也必需他们出手,才能破张国师蛊惑之言!否则让张国师胡老二他们硬是‘两个王八说成鳖’,让朕也为难,没法向百姓交待!” 见皇上如此说,众人不敢再说什么。都瞧着贾宝玉夫妻二人。 皇上又道:“贾学士林夫人,你二人听着!” 二玉忙跪倒叩头。皇上道:“朕要你二人破围。在你破围之前,朕要将你们二人的学生,父母家眷等等一并押于城墙之上。你们破了围,朕便放了他们,否则,城不保,朕便要拿他们祭天!…” 二玉忙连连叩头:“我二人不论生死如何,千万不能连累我们的学生和家里人哪!” 皇上笑道:“那你们就接旨吧!” 二玉面对皇上威逼,百般无奈地叩头领旨。 皇上又问:“二卿还要何事需要帮助,朕为你们立即安排!” 贾宝玉心中苦楚难言。黛玉因有灵芝仙丹镇着,心中有底。也十分明白,自己不出手是不行了。可一出手,也就难立于人间了。忽然想起一年前那场梦里得来的“十真歌”:“真假相逄难共存。”又瞧眼前那甄贾两位宝玉此时此刻在这皇宫的崇文殿相逢,“真皇助你还绛宫。”心中能不明白吗?暗想天地早已安排好了,又何必自嘘自叹?但毕竟难舍,泪水落了满面。听皇上问话,便万福道:“破此围,原本不难。只求皇上恩准我几件事。” 皇上见她泪水涟涟,更显楚楚动人。心生怜悯。笑道:“只要破此围,件件可依!” 黛玉道:“第一件,只要破了围,请皇上赦免我二人一切过失,赦免刘家镇,荣国府两处人的一切罪名过失。而且臣想在破围前见见这两处的众人。” 皇上笑了:“这有何难?一切过失罪名,只要破围便全免。要见两处人,朕要众人将他们全部都带到城上,在那里你们愿怎么相见相问就是了。” 黛玉听了无可奈何。又道:“第二件,这位甄宝玉与臣一位妹妹叫林紫鹃的已有婚约,臣想就在今日为他们完婚。” 皇上听了大喜:“好好好,就在城楼上,朕为他们主婚!”甄宝玉忙上前给皇上叩头谢恩,又给黛玉拱手。 “第三件,请城上军士设一琴台,一定要比张国师的祭台高些。琴台上设一琴案,一香炉并三柱高香。还有我那台如今还留在京兆府的琴。” 皇上心中明白了几分:“这好边,让吕道台带人去搭设。” 吕道台领旨,又疑疑惑惑地问:“林夫人,你那琴弦不是断了吗?” 黛玉一笑:“断了不能再接上?”又对皇上和众臣道:“因我要动用我的琴弦破张国师之围。那琴弦虽比不得巨目天王那琵琶,却也非同平常,并含有内力。大凡杀人,放火之罪之人;欺男霸女之徒;谗诬、诓诈、谄谀而为事;贪污受贿赂,欺下瞒下,作恶多端之恶官;欺压百姓,强抢豪夺之恶吏便听不得。所以请有此等事者,尽避!” 众臣听了无不惊异,连皇上也吃了一惊,忙问:“那偷看女人脚的也不能听吗?” 众人笑了起来。 黛玉想起梦中之事,也好笑起来。说道:“那属小过,也就罢了!” 皇上听了道:“这么说这琴好人听了高兴,歹人和办过坏事的好人便听不得了?” 黛玉点头。 皇上想想对众文臣武将说:“下去传话,众百姓能者尽避,可众卿一个也不许避!再传北静王南郡王等王爷也上城楼!今日林夫人抚琴,千载难逢之妙事,谁也不许躲着不听。” 黛玉听了吓了一跳,忙跪下叩头:“皇上,还有一相求!” 皇上命:“禀来!” 黛玉道:“我抚琴,您让众臣听,便是好事。不论听琴中众人出了什么错,皇上都不能怪罪谁,更不得动刑法处罚谁。一年之内京城不得见血光。否则皇上社稷危矣!” 皇上听了十分奇怪,但看林夫人连连叩头,心中忽然明白了他之意,只得道:“你心太善了。好,都依你!” “那就请皇上降旨立约,否则臣妾不敢领旨了!”皇上见他成惶成恐,叹惜一下,便连连刷旨立约,加盖上皇玺大印,交与黛玉之手。宝玉被黛玉拉过来,双双跪接了圣旨,又细细看了,才放下心。 皇上命众臣各自下去办诸事。众人领旨退下去了。可也有那许多人暗做起鬼来。 …… 此时,天已后晌。城外的胡老二命众人用饭,准备看夜里往城里冲杀。 张国师在祭台上安坐,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这祭天吉凶如何。想起那宝镜被毁,又气又恨又疼又叹。还不知能否要回来。 这位张国师自那宝镜被毁后,不曾睡过安稳觉,自觉耳鸣眼花,心神不安,也正因为如此,才被胡老二哄地团团转,给歹徒当了挡箭牌。 预知林黛玉如何破围,请看下面的故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七回 国师祭天飞黑剑 灵芝破围抚神琴 崇文殿 皇上颁旨后,各人各处去忙。 二玉被皇上带回后宫用毕饭,回到红梅阁做准备。黛玉身着三名夫人凤冠霞帔,又将拂尘宝剑变成发钗,藏在发际。那块宝玉掩在宝玉怀里。一切就绪,在红梅阁外看那还有几点的梅花鲜艳夺目,看那水池中鱼儿游的自由自在,看夕阳之中的苍天大地,看人间这几多的温馨风雨。只等着皇上传旨,随驾登上城南那城楼。 朝臣回府做准备,文臣武将,各王爷郡爷奉命行事,无人敢怠慢。城内忙,城外更忙。一样地心神不安。老百姓也忙活,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要命的事,拜如来,拜观音,拜关公,拜诸神。弄的城内四处香烟缭绕。另有那锦衣府,禁衣卫,京兆府上下无人敢松懈。放粥棚儿,各家旅店酒楼,处处男女老少,富户贫家全聚挤在各处,真可谓人山人海。城墙上各处收拾干净,只等着圣驾率文武登城。 那吕道台带几个人在搭琴台。又有人奉旨将刘家镇荣国府众人一并带上了城楼。当然没有一个敢难为众人。吃喝应酬都是上等的。两处人都战战惊惊,却又含喜带笑。为何?因为有皇上圣旨,甄宝玉和林紫鹃在此处由皇上主持成婚。 冯大同王新鹏等为甄宝玉忙,荣国府众人为紫鹃忙。 贾宝玉一双儿女天真烂漫,在箭楼的屋内外玩的十分高兴。 贾赦贾政贾琏看着众人忙,又看见城外那三丈三高的祭台,心中无不敲鼓。 邢夫人,王夫人活了六十多岁,还是第一次上这城楼。听着城外不时传来的乱吆喝,怎么能不着急上火?却又不敢在这里吆喝众奴才。薛宝钗生性沉稳,劝老爷太太们放宽心,可自己心中也是火烧火燎。金鸳鸯陪着宝钗为紫鹃装扮。紫鹃真不知是喜是悲,与鸳鸯道:“我们姑娘要出面破此围,那她日后怎么办?”鸳鸯心中一样担心。想起林姑娘许多往事,更觉事情不妙,可还是尽量安慰紫鹃。 天已晚。皇上驾到。城墙内上下顿时人山人海。 皇上率文武百官登上了城楼。贾宝玉和林黛玉也随皇上左右登上了城楼。羽林军太监左右护卫,文武百官在城楼上摆开队列,足有数里远。又有各王爷郡王登上了城楼,来拜见过皇上。其中便有那水镜北静王。贾宝玉瞧见他,忙上前施礼。 北静王看见贾宝玉,十分高兴,拉他手对皇上道:“小王我曾在十来年前就见过他。长的真是如宝如玉。如今长大了。仍然不失‘宝玉’之态!可喜可贺。” 贾宝玉请黛玉来见过北静王。北静王一见黛玉万福,连连叹息:“好一个女子!好貌好才好品德,不亏‘宝玉’之佳配!” 皇上闻听哈哈大笑。众人也相互问好。 城上官兵列队齐齐整整相迎。皇上观瞧城外,瞧见那祭台上的张国师,虽然远,可边清清楚楚。又瞧见吕大人设置的琴台,好家伙,比那祭台高出几丈!要知道,琴台设在城墙上,城墙本身便有三四丈高呢!皇上心中大喜。又命众文武四处查看。自己带了贾宝玉林黛玉,并刘尚书侯尚书来到刘家镇荣国府众人所在的箭楼。 早有冯状元等,贾赦贾政等在门口跪拜迎接。甄宝玉并于司吏也跪在路两边。皇上命众人平身。回头对黛玉道:“林夫人,你说之事,朕一一办到了。这会儿,朕要为甄贡员主婚。就在这里吧?”冯状元忙道:“是在这里。”又请皇上进屋上坐。 箭楼里女眷不少,丫环们也漂漂亮亮。看的皇上心里舒服。 又见两位老夫人来叩拜,忙命免礼。 又有冯状元那金夫人,王探花那张夫人等上来拜见。皇上笑命平身。 又有薛宝钗上来叩拜。贾宝玉有些难出口,倒是林黛玉笑禀道:“皇上,这位便是我夫君的原配夫人,名叫薛宝钗!”皇上大惊:“怎么?贾学士还有原配夫人吗?哎哟哟,慢待了。快快平身!”又道,“即是贾学士原配夫人,就应御封三品夫人了!那么林夫人,你该怎么称?”林黛玉红了脸笑道:“皇上怎么称呼都可以。但我宝姐姐的三品夫人,您已经御封过了。等一等!” 林黛玉将薛宝钗拉入偏房避室,二人换了衣裳。出来又叩拜皇上。皇上见宝钗端庄美丽,黛玉娇艳风流,又偷看二人脚,前者身肥脚却只有三四寸,后者柳瘦偏是天足!不由哈哈大笑。 林黛玉笑了,因见时辰不早,又命林紫鹃来拜见皇上。自己去看自己的两个孩子。背过众人,为两孩子喂了几口水——含灵芝露的水,为地是让他们平安无事,好好地长大。 这边皇上瞧见林紫鹃长的美丽温柔,又瞧见甄宝玉清秀风流,二人十分地般配,龙心大悦,命吹鼓手奏乐,亲自为二人主婚。 二人拜天地,拜皇上,拜贾宝玉林黛玉,夫妻对拜。一时间欢笑成了一片。二人被送入洞房。 林黛玉带两娃娃进洞房观瞧。见他二人端坐桌边。桌子上花生枣儿几样小莱摆的整整齐齐。二人见他来,忙要跪拜,被黛玉扶住。黛玉仔细看看他两后,说道:“你们二人今日之喜是天地之意,皇上之意。日后好好度日。甄贡员才学非浅,前途无限。但以我想,仕途艰险,你一价善良书生,只怕难以应对。所以以我之意,早些看破点,不如落脚刘家镇书院,教授学生地清静。我妹妹因我受累多年,今日出阁,或有差池,还请徒儿多担待一些。或许我与你师傅今日之事还要连累你,那也只是天地安排,我等无可奈何之极。”黛玉泪下来了:“还有一事要托付你们,我的一双儿女,日后得请你们多多看护些!”甄宝玉点头直答应,那紫鹃更觉不妙:“姑娘?”黛玉道:“用不了三个时辰你们就知道了!” 黛玉又出来与邢夫人王夫人叩拜。邢夫人无关痛痒,也并不说什么,可王夫人一肚子窝火终于找到地方出了:“林丫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老生事?自从你进我们府就没安生过!到今天还在闹,弄的一家子上下不安?是何居心?”指指城外:“那是冲着你来的,却要连累荣国府一府的人受害!”又拉着宝玉道:“不听老人言,可苦了你自己了。狐狸精到处害人,不知还要害我们到何时?” 黛玉含泪正色道:“舅母,我不是狐狸精!再说没有我黛玉相助,您和府上几十口子人,现在还在葱岭呢!而今日也用不了三个时辰,便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了。恼也罢气也罢都没关系了。我就此拜别了!”说完又叩了一个头,起来又与宝钗说话。 宝钗今日得封三品夫人,心中欢喜,见二玉过来,忙含笑问道:“还有什么吩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黛玉见他一身三品夫人大妆,更显几分福泰,心生几分酸楚,又生几分怜悯。“三品夫人?那是个空头妙语,日后还得独自儿过日子啊!”泪水落了下来,又掩饰道:“今日得封三品夫人,可喜可贺!”宝钗情知诸事蹊跷,又听的明明白白刚黛玉对太太说的话,更知不好。可见黛玉如此问好,便笑推他:“还不是林妹妹你的鬼点子?” 贾宝玉此刻心中酸痛。在崇文殿,皇上威逼下宝玉黛玉被迫接旨后,心神不宁。黛玉在红梅阁外的池塘边,黛玉给他说了:“咱们不出手不行,但一出手,必违天意,若下琴台,必遭天遣!”又安慰他:“有我在,决不会让你危难!我有灵芝丹相助。你原本有宝玉,可宝玉元神未到。一旦元神到,你我二人便可羽仙高飞了。” 贾宝玉闻听,如同霹雷!可急也无用了。此时此刻在这里见到父母,原配夫人,一双儿女,心如刀绞。黛玉见他心酸,自己也伤心,见天已大黑,忙拉宝玉来见刘家镇众人。于司吏,张员外并举子学生。又瞧瞧几位受伤的百姓。尤其是那齐咏仙的妻子,昨日被当胸戳了一剑,已毙命,被灵芝露硬是救活过来。此时还不能动,被齐咏仙和一双儿女服侍着躺在一床上。还有断了腿脚胳膊的刘黑牛刘石头,也还动不了。黛玉早已准备好为他们又炮制的灵芝露,又为他们一个个地饮用冲洗伤口。这里正忙活,城外喧闹起来。 二人抬头一瞧,只见一轮明月已升起来了,城墙内外灯火闪闪。皇上传旨,请二人登琴台。二人含悲忍泪地告辞众人出来。 见宝钗拉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黛玉给他耳语,宝钗闻听,如惊雷,宝黛姐妹相抱垂泪。黛玉又抱住两孩子,更是难舍难分。又有人来请二玉上琴台。 二人来到皇上面前叩拜后,便要登琴台。瞅见那琴台上琴案、小凳,香炉还有自己的那台琴齐齐整整的,心中喜欢。可再看会儿琴台,二玉笑了起来。 您知道为什么?原来琴台搭的有两人高,也漂漂亮亮,可惜少件东西。 少了什么?梯子!也应叫台阶。 二玉瞧见没有台阶的琴台,笑了起来。 宝玉道:“这不知是哪位大人的杰作?让人怎么上?”又悄声对黛玉说:“我把你背上去还是抱上去?” 黛玉抿嘴笑道:“你自己怎么上?众目睽睽,你能蹶着往上爬吗?还想背着我,那不更贻笑天下了?”说着二人又哈哈笑了。 皇上在远处观望,这会儿走过来问:“你二人怎么不上去?” 黛玉已一眼瞅见吕大人的冷笑,心中明白。见皇上问,抢在宝玉话前:“琴台好漂亮,想先请皇上看看景。” 皇上笑道:“好好,朕正想上去看看。”说着围着琴台转了一圈,上不去。莫名其妙。见二玉笑着直摇头。又转了一圈,不由大怒:“吕道台!吕道台!” 吕道台知道不好,硬着头皮奔了过来。 皇上指着他:“你给我上去!” 吕大人当然知道原故,可皇上发了话,便不敢不上。围着琴台找了一根柱子,往上爬。众人无不大笑。 皇上将他一脚踹下来:“梯子呢?你们是怎么搭的台子?” 吕大人忙问一守城将军,后拱手道:“琴台忘搭梯子了!不过也难不倒这二位高人!” “可难倒朕了!”皇上冷笑道,“竟敢如此坏朕大事!来人,将二人拉出去砍了!”吓的吕道台和那将军直叩头。 那将军指着吕道台直嚷嚷:“是他不让搭!皇上,不能怪我!” 林黛玉瞪了吕大人一眼,又对皇上道:“皇上,您忘了,破围前后不能杀人吗?算了,让他二人做个人梯,送您上去先看看景吧!” 皇上命二人一跪一立,做了人梯,踏着他们的背,肩上了琴台,四处了望。灯光闪烁,月光照的城内外一片雪亮。城外那张国师的祭台上烛光闪烁,祭台下黑呼呼地一片人群。四处还有人在敲锣叫喊,要捉妖精。又往城墙上看,灯笼一串连了好远,文臣武将,男女老少又翘首仰看着自己。心中喜欢之极,摆摆手。 有人在琴台上,被城外人发现,指给胡老二。胡老二一眼认出是皇上,可冷笑命道:“放箭!”手下人便乱哄哄放起了箭。乱箭蜂拥而至,吓的皇上忙要下琴台,不料吕道台没防备,皇上脚一歪,掉了下来,砸在吕道台和守将身上,三人跌成了一堆。 贾宝玉林黛玉慌忙过来搀扶皇上,四周太监众臣也慌成了一团,过来扶起皇上。皇上心中那个气呀,瞧见吕大人和那守将歪了冠掉了甲,便命自己的侍卫:“摘掉吕道台那乌纱帽,赏他们每人二十个耳光!” 两侍卫过来,一人摘除了吕道台乌纱帽。另一个毫不客气:“吕大人,请了!”便左右开弓,连打他二十个耳光,又打了那守将二十个耳光。 皇上恼怒气未消,醮楼上头更鼓已响了。 城外的祭台上响起一阵锣鼓,张国师点起了檀香、黄裱纸。令牌,令箭点燃,镇妖剑被张国师舞的好似黑龙,上下翻飞,剑剑指向京城方向。而更使张国师高兴的是,开祭前,一件宝物被人偷偷送了来。也被国师摆设着冲着京城方向。不一会,天上起了云雾,风也呼呼地刮起来。张国师身边镇妖幡旗在风中飞舞。张国师更是得意了,剑舞的更上劲了。 皇上着急了,喝令吕大人和守将:“快去搭人梯,送贾学士林夫人上琴台!” 吕大人被摘了乌纱帽,又挨了打,脸肿的如同紫茄子。见皇上恼怒,也不敢说什么,便与那守将一跪一立,要送二玉上琴台。 黛玉见二人十分狼狈,有几分不忍。又想起一件事,便问皇上:“万岁,我想问问,当日张国师那面照妖镜不是打回了原形,本是我夫君那宝玉,不知今何在?” 皇上笑道:“在宫中,皇后照看着呢!” 黛玉道:“能不能将他取来?” 皇上沉吟道:“这个嘛,…这么远!…” 黛玉道:“只要在宫中,又有何难?”刚要说什么,就觉城外有东西亮光闪闪,好似那宝玉,只当没看清楚,忙取下头上那红佛珠儿暗问:“可知那宝玉何在?” 红佛珠中闪出了对面祭台上的那件宝物。黛玉又惊又气。知道有人将那玉暗送出了城。情知事不好,但到了此时此刻也不能说什么了。担心宝玉三魂只有一个在,受不起张国师之祭;又担心人心浮动,伤及刘家镇荣国府两处无辜;更担心送出宝玉之人还会施什么绊子。再看漫天乌云盖了过来,事不宜迟。便请宝玉先上! 宝玉踏着吕大人的脊背,守将的肩,登上了琴台。 林黛玉见他上去,自己取下了藏在发际中的那玉柄白拂尘,立即变成了二尺长,又轻摇一下,便飞上了琴台。见吕大人二人还在等着,忙笑道:“我己上来了。谢谢二位了” 城上所有君臣众人们眼见黛玉拂尘轻摇,脚下生风,衣带轻飘,如轻燕似地立在了琴台上,无不诧异。 黛玉也不掩饰了。取下了发际中一银钗,转眼变成那五彩斑斓的宝剑,交给宝玉。 宝玉“呛啷啷”抽出宝刃,剑指城外祭台。 黛玉又将香炉摆好,要降香,偏偏又没可点之火。黛玉吹吹香头,那高香便燃了起来。 林黛玉将香插入香炉。坐在了琴案前,合掌暗念:“黎山圣母,请让元神来助我接我吧!这回儿,为了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为了刘家镇荣国府众生,我不得不出手了!” 暗念完,看看那台旧琴,从裙带中取出了那几根仙弦。! 那弦在狂风中飞舞,在黑雾闪烁。 黛玉将弦安好,手指轻舞,便弹出一阵悦耳的乐曲来。 回头叮咛宝玉:“剑指祭台,不要动!” 宝玉道:“林妹妹,我怎么觉得脚下的木板儿要断!” 黛玉忙往脚下看。 果然,琴台的板儿尽是朽木,经皇上一踏,再让两个玉儿一折腾,便想断裂,心中更具恼火。但见城外祭台上一阵阵地罄响。天上乌云更浓,狂风更大,直冲凌霄。 黛玉想想,对宝玉道:“不要怕!”又对苍天大地和拂尘道:“来往诸神,本方土地,拂尘童子,助灵芝一臂之力!”说着将拂尘扔下琴台。 那拂圣变成一柱子,顶住了琴台底座,土地神又护住了拂尘童子。 昏天黑地,明月已被遮挡地无影无踪了。凌霄之上不时闪着电光。 黛玉坐在琴案前,开始弹琴。 琴声如一绺清泉流水,缓缓地,慢慢而来。 渐渐如海如潮,有时如潮水汹涌,又有时如细流轻淌。 琴声欲传欲远。 城上城下的人都被镇住了,安静下来。 黛玉渐渐上了劲,熟知乐曲的北静王给皇上道:“这是汉曲《十面埋伏》。” 只听那曲震撼了天地,震撼了城上城下之人。 有些人已坐立不住了;有些人大汗淋漓,有些人用手捂住了耳朵。那曲竟象无孔不入的风,直钻心肺。 曲子中传来了厮杀声,马嘶声,震的大地颤抖。 城下有些人已坐立不安了,胳膊腿乱晃乱动。 天上乌云上下翻滚,凌霄上闪电划来划去。 张国师被震的令牌令箭散了一地。胡老二乱跳乱蹦,咒骂着认众贼人捂住耳朵。 一曲终了,又换一曲。 侯大人给皇上悄声道:“这是《霸王解甲》!” 就见城上城下更热闹了。 文武百官有又唱又跳的,城下也乱唱乱跑乱成了一团。 又一曲终了,又换一曲。 北静王给皇上道:“这是《秦王破阵歌》!” 琴中传出了进军战鼓,城上军士振奋,城下胡老二手下之人跟着琴声排起了队,齐齐整整,顺着大路,踏着曲调节拍,四下而去。 胡老二连叫带骂,都挡不住。气急败坏的胡老二想要砍杀几个,可一挥刀,就被琴中撕裂一之声震到在地上直打滚! 张国师手下众道士多少有些道行,此时坐在祭台下各处闭目养神,充耳不闻! 张国师在祭台上,看不清底下情况,但听那琴声震天动地,已经知道大事不妙,又不甘心,又一次收拾令箭令牌,让纸幡飘舞,直飞上天。再启一次祭文!挥剑又指城墙上琴台,念念有词地请神请兵。又见那宝镜虽小,可还在闪光。试着念托咒语,果真宝镜开始变幻,渐渐大了起来,心中欢喜,却不知道此镜经上次烧毁,咒语已失灵。 这边林黛玉还在琴台上抚琴,变成了如悲如泣的《阳光三叠》。皇上刚听北静王报出曲名,便听有人哭了起来。一看是吕大人,便没理他,可吕大人哭着又唱了起来: “啊哟哟,我吕大人哪——藏了三千金元宝,收了五万白花银!娶了六个姨太太,盖了七家八院房! …… 公银吃个肚圆圆,揽财塞的腰宽宽, 美女占了无数个,怕只怕官运太短暂! …… “皇上啊,为臣错,错为臣,杀了为臣不为过。 狱中关了五百八,明知冤了五百五, 哄着皇上朱笔圈,枉杀三百五十五。……” 吕大人边唱边跳,皇上听的明明白白,气的两眼冒银花。 正恼火,又听一胖大臣唱开了: “吕大人你莫说错, 比起我,你不算过。 老臣为官五十年,暗贪官银十万多。 美人成堆不成双,家中收了家外藏, 金银珠宝万箱装,谁怕钱多惹下祸? 那年为个小娘子,杀他一家三十口。 那年为了一院房,灭他满门三百多。 当然了,杀人巧,借君刀,皇上金口代夫劳。 冤魂不敢寻天子,奈何桥上空叹嗟!” 皇上听了满眼直冒金花。 正恼火,又听几个大臣唱开了。 这个唱:“为了儿女婚姻事,我害了人家几条命。……” 那个说:“那年为臣哄皇上,修河坝,动库银,暗贪白银八万两!……” 又一位说:“有位举子那年考进士,为臣收了他白银五百两,落榜举子成状元!……” 又听一位老将军哭泣道: “面对天子羞满面,浊泪难洗我愧颜! 那年兵败丧千骑,假传捷报上金銮。 皇上赐我王爷名,朝内朝外气喧喧。 梦中常见烈士骨,残刀犹在满地血!” 皇上听了,两眼金花银花玫瑰花一起冒开了。气得一拍桌子,便要叫人,却听有人耳语道:“忘了您颁的圣旨了吗?”只得压下火,四处看,除了北静王,侯大人,刘大人稳坐着边听琴边评论外,几乎所有人都在乱跳乱唱。好容易发现几个无动于衷。 皇上心想这几个人一定不错。便走到一位稳如泰山的大臣,问道:“范大人,你还好啊!”可连问几声没声音,凑近一看,那位范大人睡着了。他身边有人忙推醒他。他见皇上在眼前,忙跪拜叩头:“琴弹完了?皇上。” 皇上笑道:“老爱卿,听这琴也能睡着?” 那范大人所答非所问地道:“嗷,弹完了?” 连忙用于抠耳朵,一边抠出一个棉花团来。 皇上那个气呀,回身便走! 那范大人莫名其妙,可那琴声一滴不漏地传进耳朵,不由乱唱起来:“我卖官…”,不知怎么又惊醒了,忙用棉花塞进了耳朵。 且说箭楼里的刘家镇荣国府众人,听那琴,真是喜不自禁。 于司吏给荣国府众人讲林夫人当年用此琴捉贼的往事,又讲林先生林夫人当日给京城四方百姓施药救病之事,荣国府众人,更是惊奇。 薛宝钗到此时才知道这许多事,过来问紫鹃,紫鹃含泪点头,宝钗见紫鹃如此,自己也落下了泪。 王夫人听那琴,心中迭荡,几次要跳起来,被丫头们按住。 贾赦贾政贾琏依墙乱颤。 …… 而那凌厉的琴声直冲向贾环的心扉,他歇斯底里地唱了一阵:“我偷宝玉卖宝玉,我卖了巧姐,我……” 他的身子在颤,他还在继续说:“我偷杀孩子的奶羊不成而伤了自己脚。……我找来了出痘死了的孩子衣服,送到宝姐姐那里给两个孩子穿,想杀他们!啊!” 贾环已经倒在了地上,浑身开始长鸭毛。 他还在说:“前天众人看灯笼,我抱着贾草到后面井想把他扔进井里。结果他没有掉进去,我自己却掉进去了,——差点没淹死!” 宝钗、紫鹃、鸳鸯等人听的清清楚楚,和府里的众人都眼看着他在地上翻滚。 他父亲贾政过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贾环依旧在哭 喊:“是我娘让我偷了哥哥的宝玉,想砸坏他,但是没有得逞,就将那玉放进了炉子里烧了四十天,可是怎么也烧不坏那宝玉,我就把它拿出去卖了五百两白银。啊——” 他的腿已经在变。可是他还在说:“是我给宝玉药里下了毒!” 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王夫人气的脸都青了:“你个畜生!” 他的身子在变小…… 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众人看着他在地上翻滚,又气又恨又怕又可怜。 那琴声还在响彻云霄。 忽听有人叫:“快看,哪是什么?” 城上人都看见天空划来一道彩虹,直指琴台。 贾宝玉忙挥剑,只听“咔嚓”一声,好似闪电霹雳。 宝玉当即被震地昏倒在琴台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八回 天地亲缘化雨露 阙诗杯茶梦中游 且说宝玉经不起镇妖剑,破震昏在琴台下。 有人大叫起来:“贾学士!”“宝玉!”皇上惊愕地瞧着昏在地上的贾宝玉,而那吕大人则死盯着琴台上的林黛玉。 黛玉手中抚琴一直不停,回头看看 那宝剑压着一把黑色剑也掉在琴台下。因瞧见见荣国府有人要上前来扶贾宝玉,冲众人微微一笑道:“不要过来!”又细看那剑知道是张国师的镇妖剑,忽然想起宝玉元神不全,若是真被打出原形,那么长安城就会被巨石压扁,那不就麻烦了?当即取下头发中的红佛珠扔了出去。红佛珠落下来,停在头上三尺处,闪闪发光,形成了一个大光圈,将自己和宝玉全罩住了。那宝剑也闪闪发起光来了,将那镇妖剑断为四截。划了一圈,化作一条玉龙飞上了天。 天上乌云翻过来,复过去,飞沙走石,一片昏暗,天上地下几乎分不清了。那玉龙在天上划下一道如同闪电,如同彩虹。那天上的闪电与玉龙呼应着照亮大地。 不知过了多久,宝剑又飞回琴台的林黛玉手中,那琴声渐渐慢了下来。 天上乌云渐渐散开了,大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月亮依旧挂在天上。 城上人看看那琴台上,林黛玉依旧在抚琴,贾宝玉昏倒在琴台下。再看看对面祭台,已无影无踪。纷纷吵嚷开了:“张国师吓跑了!” 林黛玉手中琴慢慢地变成了百鸟百兽呜啸声。山雀、水鸟、苍虎、耕牛。叮咚的流水中,传来百灵的叫声,波浪涛天的海浪声中,传来海燕的叫声。在潇潇松涛柏林中,夹杂看猛虎那吼叫声,在农夫的鞭声中夹杂着耕牛那哞哞的叫声。小鸟声、大雁声、家燕声、麻雀声。鹦鹉学舌声、八哥学猫叫。鸡叫声、鸭叫声、鹅叫声,又渐渐地变成了群鸟叽喳声,而且传来了老母鸡招呼雏鸡回窝声。众人听的高兴起来,知道围困已解,这琴里弹地不正是百鸟还巢之声吗? 正在此时,天上传来一声凤戾声,林黛玉立即响应。一呼一应,那回声越来越近。众人仰望天空,飞来一群十几个大鸟,与黛玉一呼一应地飞到城墙上空来了。 北静王道:“啊呀呀,皇上!这不是凤凰吗?” 众人都喜笑颜开,今日得见凤凰来,不正是千载难逢之喜事吗? 黛玉收回了红佛珠。抬头看看,那凤凰在琴台上盘旋着落了下来,落在了琴台四周。 皇上和众臣吃惊起来。 再看看,那凤凰一转身竟一个个都变成了美貌的姑娘。一身的彩衣,满头的玉珠红花和那长长的飘带,闹的人们眼花缭乱。而在众仙中,走出一位绿衣仙子来了。 皇上一看,忙大声问道:“这不就是灵芝娘娘吗!”那灵芝笑着点点头。 皇上忙回头再看那琴台上的林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琴台,走到那灵芝跟前来了。二人除了衣裳有别外,长的是一模一样。皇上吃惊,荣国府刘家镇的众人也吃了一大惊。 只见那林黛玉挥拂尘迎向灵芝,灵芝舒展两臂长袖迎了上去,只见天地一道闪光,林黛玉便没有了。那灵芝三魂元神已汇合。灵芝手持那拂尘,头上显出了一个光环。 灵芝上前与皇上轻施一礼,便来看那昏迷的宝玉。回过头来笑问皇上:“当日您御审我二人,将那宝玉留在宫中,可知现在何处?”皇上忙笑道:“在宫中有皇后保管着呢!” 灵芝笑道:“非矣!” 刚说这里,就见一道闪光落在灵芝面前,转而变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娃来——手持乾坤圈,脚踏风火轮。这不是哪咤吗? 众人害怕了,皇上也连连后退。 那哪咤急忙忙给灵芝施了礼道:“灵芝姐姐,快帮帮忙吧!”灵芝道:“怎么了?” 哪咤噘嘴道:“还不是你那琴闹的?也是那个什么国师闹的?害的二郎神惹下祸了!” 灵芝道:“那张国师还真有能耐,把二郎神都搬动了!” 哪咤道:“什么呀,那张国师上表求的是太上老君。太上老君上禀玉帝,玉帝传旨到我府。我父亲和我大哥都去南海看我二哥去了。我没事,又赶月圆,邀了二郎神君一块吃酒。正吃的来劲,得了玉帝旨意,可我已眯眯糊糊,二郎神也醉倒了,谁也动不了。二郎神便打发他的哮天犬下界了。谁知那张老头儿不知怎么搞的,跟前放了个镜子,把他自己照成了一个小老鼠模样!灵芝姐姐,您想想,这这这,狗撵老鼠不就撵出事来了!您说这不该怪您嘛!”众仙姬笑了起来。 灵芝道:“张国师被咬伤了?” 哪咤道:“咬伤还好办,是被一口咬死了!祭台砸了个一踏糊涂。这还不说,将吕洞宾也咬成了吕拐仙了!” 灵芝这下真急了:“怎么还惊动了吕洞宾?” “张老头儿不是吕洞宾的凡家弟子嘛!吕洞宾当然护着。可哮天犬见了老鼠能放吗?”哪咤无可奈何地笑道,“瞧见吕洞宾拦挡,气恼了,照着吕洞宾两腿猛咬啊!” 灵芝笑道:“那洞宾可遭殃了。” 哪咤撇撇嘴:“他遭什么殃?是我二郎神哥哥遭殃了。太上老君打断了哮天犬的腿,二郎神生了气,打掉了太上老君的那头青牛的一个犄角。太上老君要拉他去见玉帝,这不麻烦了?灵芝姐姐,请你帮忙,让他们私了算了!” “他们能听我的?” “岂敢不听?瘟君大叔雷神雨神挡着正劝说着呢!” 灵芝笑道:“果然把他们请来了!” 哪咤道:“你不就是再请他们助你吗?您那琴弹得那么好,除了玉帝王母西天如来,那个神君听不到?好姐姐,只要您想办法救活那张老头儿,此事便了了。” 灵芝道:“那有何难?只是张国师欺人太甚,纵容他手下恶徒,他那恶徒杀人放火无所不为,我能轻饶了他?” 哪咤道:“好姐姐,别生气。要惩罚他们,也先得将他们救活啊!你若能再将吕洞宾的伤腿治好,那不就更好了?二郎神君那里有我呢,太上老君怕他怎地?” 灵芝笑道:“哪咤什么时候又学会了甜嘴甜舌了?今日用得着我灵芝了,这样央求我,赶明一睁眼,又早忘了我了!” 哪咤忙作揖央求道:“我何时敢忘了您灵芝姐姐?更何况您与雨部诸位神君、与温神关系非同平常,哪个又敢难为你?你今日救了张老头儿,免了这场事,不就完了?否则,连我也逃不了干系!好我的灵芝姐姐。”说着便要磕头。 灵芝忙拦挡住:“谁要你小孩子家也贪杯呢?” 哪咤问:“您答应了?” 灵芝道:“要救那老头儿可以,你得先去帮石兄找来他那块宝玉!” 哪咤这才看见躺在地上的宝玉,忙奔到跟前细瞧:“神瑛兄怎么了?” 灵芝道:“他那宝贝早年下界,落在张国师洞中,被当作镇山之宝,去年才找到。可那国师不愿,又被下界天子收于宫中。今日宫中有人将那宝送于张国师。神瑛兄三魂不全,被那两剑争斗之声震昏了过去。”又对哪咤笑道:“只要你将他的那宝物找回来,我便救活那张国师!” 哪咤想想:“遭了!将张老头儿照成小老鼠的一定是那宝贝了。刚见那宝贝在吕洞滨手里呢!这让我怎么要?让我哪咤给那吕洞滨下话?哪多难为情?” 灵芝笑道:“真是委屈你这位大神了!”哪咤思前想后,道:“没法子,只好这样了?”当即踏着风火轮飞驰而去了。 四周众人听了这许多话,早已目惊口呆了。再看那灵芝并那身后边的众仙子飘然来去,真正是人间没有的佳丽。皇上仔细瞧:都是天足。又过来对灵芝笑道:“早就想到,林夫人是你的化身,果然不错。记得当初在宫中,您送来灵芝甘露,将朕眼疾治好,又呼风唤雨地将数月亢旱解除了!您在人间,开馆授徒,为我社稷教出高才名徒!这…这些不都是千年都难逢之事嘛?让朕怎么谢您?” 灵芝道:“只要按您所颁圣旨办,便是谢我灵芝了!” 皇上忙道:“那是一定的了!” 那吕大人此时露出了谄笑:“神仙娘娘!对不起!…我…” 灵芝一笑:“那有什么?本仙下界,自然与凡人不同。您怎么都不为过,更何况胡老二送了几百文银给了您呢!只是这没有台阶的,用朽木搭架的,可看着富丽堂皇的琴台,做神仙的我,却怎么也没想到!” 吕大人顿时肿胀的脸红如猪肝了。不言声地退到了一边。 众人都想靠前细看仙子,挤的城墙上乱成了一团。 荣国府和刘家镇众人想靠近,便再也挤不进去了。荣国府的薛宝钗林紫鹃,一人抱一个孩子,泪珠直往下落。金鸳鸯此时才明白,当初刘家镇里的覆水再收,原是林姑娘暗中相助的。又感激,又凄凉,也洒泪如雨。贾赦贾政喜不自禁,与邢夫人王夫人说道:“咱们府中竟然有两位神仙落脚,这不是大幸之事吗?”别人尤可,王夫人已悲凉地哭了起来。 刘家镇中众学子又悲又喜,伤感不已,——都明白,事到如今,二人便难留与人间了。 齐咏仙摇头叹息:“再不能听师母的教诲了!” 于司吏道:“原来他们都是神仙哪,……咱们回去就应给他们树碑立传!” 冯大同道:“我夫妻二人得以今日,全是他二人之功!修庙,就修在那院子里吧!” 张员外一拍巴掌:“对,就叫文庙,庙里塑孔圣人神像,两边就塑他二人神像!我要天天为他们烧香磕头!”众人都齐说好。 琴台周围的仙姬正帮着灵芝救那贾宝玉。就觉几道光从天而降,正是哪咤托着张国师的尸体,二郎神君拉着他那一拐一瘸的哮天犬,后面又有伤痕斑斑地吕洞滨。 灵芝见几位大仙从天而降,笑指哪咤:“都到这里怎么办?不怕他们看去了?” 哪咤道:“怕什么!只要了了今日之事便好!” 灵芝看看几位死伤之人、犬、仙,又对哪咤道:“我还有一事要你办,今日之事全由那贼人胡老二引起,你能否去将他弄到这里来!” 哪咤道:“那是什么难事,跑到天边,也能把他抓回来。您先救救这几位吧!” 灵芝便伸手变出一个白玉壶来了,里面盛着清水,取下发际中的红玉珠儿扔进玉壶,轻摇晃几下,又变出一个白玉杯来,便给吕洞滨治伤。 吕洞滨两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这会儿疼地直咂嘴。灵芝先清洗了他的伤口,又请他喝了一杯灵芝露。那伤口片刻就好了。吕洞滨消了些气,看见那哮天犬,便想踢他一脚,刚抬脚,二郎神“嗯”了一声,吕洞滨只好怏怏而罢。 哪咤拉着二郎神道:“别闹了!”二郎神一脸愠怒,瞧见灵芝又来与哮天犬治伤,忙推拍拍那卧在地上的哮天犬的头,那犬便摇开了尾巴。 灵芝见那断腿处,伤口处也是鲜血滴滴,捏捏伤处,断骨发出响声,犬儿“嗷”了一声。灵芝忙笑道:“好可怜的犬儿,不过不要怕,我这壶里的水可是王母天池的圣水调配的灵芝露,保救你没事!”说着用杯儿给那犬儿喂了三杯水,又用那水给犬儿伤处冲洗片刻,用手抚摸一会儿,那伤口便好了。 二郎神忙细看那犬儿伤腿断处,竟无一点伤疤,不由大喜,给灵芝直竖大拇指。 哪咤又拉灵芝来为张国师治伤,灵芝不愿,哪咤又作揖又哈腰。 吕洞滨笑道:“灵芝姑娘,他之死便是你过!” 灵芝更生气了,抬起头,笑睁一双似恼似嗔的秀目,手中拂尘轻轻摇晃,嘴儿似捂似露地说道:“他之死,怎么是我之过呢!他之命是命,凡界百姓平民便不是命了?请你把你们太上老君请来评评理!张国师我可以救,但此理不能不评。咱们一起到玉帝那里去,让他评这个理!”又指那哮天弋犬,“犬儿,央你办件事。去将那个胡老二给我擒到这里来!让我的剑给你引路!”说着取下头发中藏的那宝剑,抛上天。那宝剑闪着光划向南边。 那哮天犬因灵芝救治好他那断腿,十分高兴。刚见吕洞滨给灵芝撂话,便冲着吕洞滨直哼哼!此时听灵芝之言,又见有宝剑指点,便一跳飞上了天,寻找去了。灵芝过来看那张国师,只见咽喉处被犬儿咬断,已断气半个时辰了。灵芝露根本无法让他饮下去。灵芝只得先冲洗那伤口,又取出了灵芝丹,放在张国师上方一尺处,就见那宝珠亮光闪闪,照在那些伤口上,好一会儿,伤处愈合了,又往他嘴里喂了几杯水,那张国师慢慢活过来了。看看四周,爬行着给皇上跪下了。 吕洞滨见张国师活转过来,脸上闪出喜悦的笑脸。灵芝给哪咤使眼色,哪咤拉过吕洞滨要那玉。吕洞滨那肯给?哪咤恼了,二郎神也火了,二人围住了吕洞宾大骂:“强占别人之宝,算什么能耐?”吕洞滨见二位天将挡道,知道冲不过去,便回过头来说灵芝:“你二人下界,我要到玉帝哪里去状告你们!”灵芝嘻嘻一笑:“我二人下界,是奉黎山圣母之命,幻警仙子之差谴!您就去玉帝那里去告吧!你呀,做事真不如二郎神的那狗儿!没良心之极!” 此时,哮天犬在宝剑引导下,寻找到了那胡老二,一口咬住他的腿,驾云飞回琴台下。那胡老二看见一群天兵天将和仙女,那林夫人头上光环闪闪,与其他神仙一样,知道他原来也是神仙哪!又见张国师给皇上跪下直磕头,也过来给皇上跪倒直磕头。 灵芝怒指他说道:“胡老二!几年来,你做的一桩桩坏事,我都清清楚楚。你如实给皇上招来!” 那胡老二知道此劫难逃,可还在强词夺理。 灵芝郎声说道:“你不说,我替你说。你之罪有三。一、你数次掠夺烧杀长安四郊无辜百姓。前年你带人要掠抢刘家镇,我为了让你悔改,将你遣送到韶关。对不?去年春,你借荣国府老太太过事请你们超度亡灵之际,约了一伙贼要抢劫荣国府,被我挡住,你那伙外应之贼围着荣国府一直转悠了半夜,对不?二个、你投张国师门下,原应归善。可你心术不正,几次着道袍夺财害命。十五元宵夜,你竟带人到刘家镇杀人放火,老人小孩妇人你都不放过,三四条人命啊!被我赶出五里地,你不但不悔改,又犯了第三条大罪,欺君枉上,蒙骗张国师,围困长安城!对不!” 清脆的声音,清楚的话语,使得城墙上每个人都听的明明白白的。 胡老二被吓地直磕头。 张国师还是不信:“他杀人了?谁见了?” 吕洞滨也说:“没有人证物证,岂能服人?” 灵芝道:“若有人证物证呢?” “我还你宝玉!但人证不能是你。” 灵芝伸手笑道:“敢击掌吗?” 吕洞滨修道成仙千年,已疏与人间事物,听此言,当即出手,与灵芝三击掌。 灵芝笑道:“可惜八仙吕洞滨,想当年戏菩萨,捉牡丹,何等风流;今日竟被你门中假弟子戏弄了!”说毕吩咐身边一位仙子几句,“去将众证人带这里来!” 那仙子还来请刘家镇众证人和甄宝玉。 甄宝玉过来拜见皇上,又拜了众仙后,指着胡老二说道:“就是他,十五夜里带了几十个道士和恶徒来到刘家镇杀人放火。我被他绑住扔在一个马背上,亲眼见他放火烧了书院。”又有几个百姓指着胡老二:“他带人杀了我父亲!是被师母又救活了!”“他杀了我叔叔!也是师母又硬是救活了!”“他把我正坐月子的媳妇绑在院子里凌辱……”“他打断了我腿!” 齐咏仙那妻子伤好了许多。被齐咏仙扶过来,瞧见胡老二,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王八蛋!带人要烧学堂,我拦阻不让烧,你……你凶残地将我攮了一剑!若不是林师母救我,我也早死了!”又从怀中取出一团布:“贼道士,你看这是什么?这不是你道袍上的衣角吗?如果不是你,你这衣角又怎么能在我手中?” 北静王,刘大人,侯大人过来仔细看那衣角,又看看胡老二道袍:“果然如此!” 这下子胡老二瘫软在地上了,张国师气的浑身打战,差点没背过气去。 吕洞滨阴沉了脸。 哪咤笑问:“吕先生,您输了,该如何?” 吕洞滨只得取出了那块宝玉,捧到灵芝面前。灵芝道谢着接过来,走到贾宝玉跟前。 此时那贾宝玉早已醒过来了,被几个仙姬扶站了起来。见周围尽是奇奇怪怪的人,不知怎么回事。灵芝过来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贾宝玉瞅见那玉,眉飞色舞,忙接过来,又取出自己怀中那玉。两玉一碰面,只见一道红光闪过,便合在了一起。贾宝玉也变成了一位头戴束发玉冠,身着杏黄绣袍的仙人了——这才是神瑛的元神呢。 灵芝笑问:“神瑛,你终于醒来了!” 神瑛拉着他:“林妹妹,原来是我那绛珠灵芝妹妹!”又瞅众仙,不由大笑着施礼:“原来都是故旧熟人哪!对不起!失礼了!失礼了!” 哪咤道:“红尘日久,竟把我等忘了!” 吕洞滨冷言讥讽:“下界数年,为凡人添了多少愁怨?这乃你之罪过矣!” 灵芝道:“怎么叫罪过?你当日几次下界,又为人们添了多少愁多少怨?你徒弟杀人放火,您又能脱得了干系吗?” 吕洞滨道:“他们的罪过怎么都记在我帐上了?” 神瑛笑道:“他们是您的门徒,供的您的神位,信的是您吕祖,那么他们做好事,办坏事,能与你没关系吗?” 哪咤一拍巴掌:“说的对!受了他们的香火,您能不为他们操心吗?好事是您的功德,坏事是他们不省事。那您这吕祖不是太好当了嘛!” 吕洞滨那个气啊:“这么说来,我门中弟子的事,都是师傅的功过了?” 神瑛忙劝道:“别恼,别恼嘛。各门中都有败类。就好似人有丑有俊,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一样。如果都长地一模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吕洞滨听他此言,哈哈大笑,拉过来甄宝玉:“天上地上多来几个宝玉,那不就更有意思了!”众仙众人都笑了。 天已五更了,月亮西去了。 灵芝见天将明,便问吕洞滨:“您徒儿如何处置,趁当今在此,快些了解此事,咱们好走啊!” 吕洞滨点点头,眼瞅着张国师摇头叹息。灵芝问皇上:“万岁,您说该如何是好?” 皇上道:“张国师身为御封国师,却不明查秋毫,助纣为虐,竟敢带人围困京城,本该严惩,朕念你曾为国立过汗马功劳,而年已百岁,只惩你面壁十年罢。”张国师叩头谢皇上,又过来给吕洞滨磕头:“吕祖,贫道愚昧,还求吕祖指点迷津!” 吕洞滨笑念道:“人在事中迷,人出世才明。 迷则在红尘,明则为仙踪。 栉比园花满,径复水流新。 莲舟虽未济,分密已同人。 乾坤路,岩穴修仙行。 寻师拜道君,十载渡羽城。” 张国师哭拜吕洞滨:“谢吕祖指点!” 胡老二此刻见张国师如此,心中惊慌,也忙过来磕头:“吕祖,开恩!救救我!我罪该万死,还求吕祖给我一条生路!” 吕洞滨叹息:“唉!你杀人放火,恶贯满盈,那有一点出家人那慈肠善肚?还是请皇上定夺吧!” 皇上心中恼恨胡老二,当即便要处死他,转眼又问灵芝:“灵芝娘娘,您说该如何处置他?” 灵芝道:“皇上忘了昨夜圣旨了?你说不杀一个人吗?” 皇上道:“可他罪恶滔天,能不严惩吗?” 灵芝道:“严惩不一定要杀。更何况他自己早先便有誓言赌咒,请皇上问他!” 胡老二已明白灵芝之意,见吕祖并众神怒目圆睁,皇上众臣冷眼怒容,百姓们义愤填膺,不由两腿发软,爬在地上跪拜不止:“是我信口开河!我为了哄张国师,在太上老君吕祖神位前发了誓,自己干坏事,便让我变成大黄狗!”众人笑了。 吕洞滨也笑叹一声:“蠢才!”用手一指那胡老二,胡老二便似被罩住,逃不走躲不开,跌在地上,打了几滚,便变成了一条大黄狗。 那哮天犬扑上去就要咬。灵芝忙拦挡住:“算了,放他一条生路去吧!” 众百姓拍手称快,张国师羞容愧颜。 那大黄狗围着张国师哀嚎,又围着吕洞滨哀嚎。大黄狗又围着灵芝哀嚎着四腿跪下了。 灵芝问:“你知错了?可惜太晚了!张国师都被罚去面壁十年,难道你能轻饶吗?国法难容啊!” 大黄狗瘫在了地上,哀嚎不止。众神叹息。 此时鸡已啼叫起来。二郎神哪咤告辞回天廷交旨去了。吕洞滨也要告辞,那大黄狗拦住他的去路。吕洞滨不忍瞧他: “欲脱难,重修道; 心欲诚,志应坚。 苦渡数寒脱兽籍, 积善行德方为仙!” 说完也冉冉飘荡而去!神瑛灵芝送走众神,回头看看城上的君臣百姓,心中不舍,只得告辞:“皇上,各位大人,众位父老乡亲,我们得走了!” 皇上问:“不能留了?” “不能了!皇上保重!”又来与贾政王夫人告辞,荣国府众人唏嘘起来。 刘家镇众人上前来跪拜磕头,二人的学生们也跪拜磕头。金鸳鸯跪扑在灵芝面前:“谢谢您,林姑娘,大恩大德,我夫妻终生难忘!” 甄宝玉拉着紫鹃一起拜别二仙。又有宝钗拉过两孩子来告别。 宝钗泪水闪闪,二仙能不伤心吗?“为难宝姐姐了!这家这孩子都交给您了!”二仙又来到那琴台前,众仙姬己侍立两旁,只等着二仙启程。二仙收回琴弦,准备启程,却被那大黄狗拦住了哀嚎。 灵芝长叹摇头:“太晚了!” 神瑛叹一声,念道:“狗儿狗儿, 安用悲啼向天急? 一切由你自己来—— 可叹你当初那段辛苦, 可恼你在人间这般凶残, 可怜你往后艰难。 遭欺辱忍饥渴凄冷怀, 昼夜风雨孤苦难奈, 何不重归神灯前 修道重来?” 那狗儿听明白了,又扑到了张国师面前跪下了。 张国师又气又恨又怜又叹,对神瑛道:“谢上仙对这狗儿的指点!” 神瑛笑道:“谢什么?您原本就是他师傅,您不救他,谁又救得了他?” 二仙准备走了。 回头见皇上众臣百姓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留恋,再次拜别:“我二人要走了,不知皇上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二人相帮?” 皇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忙问众臣。众臣有的想要金,有的想要银,可又说不出口。 二仙见他犹豫,又问刘家镇于司吏,:“您说要帮办一件什么事?” 于司吏跪下磕头:“想让你们留下!” 二仙忙扶起他,叹息道:“唉,除了这事外再没有了?” 张员外见众人张口结舌,忙忙过来作了个揖:“林先生林师母,您们要走,想再给我们百姓做件好事?”二仙点头。 张员外又作一揖:“‘我是个‘扛锄把的——直来直去’。过了十五,马上要开春了,麦子要反青。无过于要几场春雨最好!” 二仙点头:“张员外不失本色!人以食为天。今日本就是春雨之节气!好吧!灵芝为人间报春了!送三场春雨吧!” 张员外听二仙赞叹,喜滋滋地又作一揖。 二仙向众人轻施一礼,走向琴台,挥开拂尘轻舞,便见长空云来风起,片刻飘起零星细雨来。 那二仙也随着那风起云至,在众仙姬摇变的凤凰环绕下,飘然而去了。随那春风春雨,传来一阵悦耳的歌吟: “ 吾所居兮, 青埂峰云, 吾所游兮, 鸿蒙太空。 山高海阔沧桑田, 阴晴圆缺风绵绵, 一年年, 总无边。 飞如丝兮, 悲欢泪雨, 报春知兮 , 神瑛灵芝。 喜怒哀乐梦中过, 一杯清茶半阙诗。 诗缠绵, 叹无时。 .......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后记 京城里发生如此大事,官府通报天下,自是一番热闹。 可京城如此热闹,偏有那么几个京城人氏一点不知,半点不晓。为何?因为他们不在京中。其中就有那位刘翁和他的好兄弟引玉和尚。 他们在正月十五这天,正在数千里之外的太湖上泛舟呢。 他们为何在这里? 原来那引玉和尚自铁槛寺验棺后,耐不住众俗客骚扰,想去杭州看他一位同门师兄。偏巧刘翁和几个人揽了一个生意——送李纨贾蓝母子回金陵去为贾母等人的灵柩看坟地。 这两位刘家同族兄弟就一路同行,送罢贾蓝母子后,便顺路南下,看遍南国风光,上宝刹寺庙,刘翁拜访了熟人,引玉和尚拜访了同门师兄后,在光华寺过了个年,便又赶到太湖上观灯。 而后,二人顺着长江西行。看过了金陵城,看过了赤壁浪涛滚滚,白帝城下叹息几声,又蹬上黄鹤楼,眺望长江彼岸的古琴台。 …… 这天,二人赶着毛驴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处,看见不远处有一小亭。二人便沿着小路,蹬上了那小亭。却见亭内有女眷,只得立在亭外四处观景。 二人正说笑,忽听有人叫:“引玉大师,刘大叔!” 二人忙回头一看,是亭子里有两人在招手。 再仔细瞧:“你不是宝二爷,她不是林师娘吗?” 宝玉黛玉双双笑迎了出来施了一礼后,宝玉笑道:“我二人自出牢笼,已淡漠了功名,离京四处游玩。走到这里,见这里风景可爱,多耽搁了几日,却不料又碰到你二老!” 二玉又邀二人到亭里说话。 几样素点心,几样鲜果,一壶酒。 四人坐下说话。 引玉和尚笑说在江南游历,刘翁赶着毛驴一路相伴之情。 黛玉笑了:“我二人正想找一脚力,在此遇见您,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便邀二人一同去游历。那二人也就同意了。 四人在小亭里吃酒观景,直到天黑,才一同下山。 第二天,几人一行,赶着毛驴车,顺路向西而来。 见山玩山,见水玩水。 先看桃花杏花; 后观荷花; 又观金菊; 再探梅花。…… 依着二玉之意,走到了一处高山丛林深处,见到了那琼台玉阁。 二玉高兴起来:“这儿,就是我们的家了。” 果真,愿走越近。 走到楼台门外,涌出一大群的侍女侍童,上来拜见二玉。 引玉和尚抬头看见那楼台有一匾,上边写着《神瑛殿》。 二玉请引玉和尚和刘翁走进了神瑛殿旁边的偏门,往后走。只见里边玉阶玉楼,仙树琼枝。又走了两个时辰,又有一处宫殿,门楣上有着《绛珠宫》的横匾。 刘翁和引玉和尚当然不知道,这里正是二玉修道的地方。 引玉和尚刘翁来到这宫中,看着那满山的奇花异草,仙树鲜果;天上飞着不知名的鸟儿;地上跑着不知名的兽儿!再看那宫中的人儿,一个赛一个地美。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就是皇宫里的娘娘们也没见过的奇服异衫。 再看那宫殿之大,就是京城那紫禁城,也只是它的一半;宫殿之美,人间更是没有的。 刘翁和引玉和尚在这里住了数月,吃遍山珍异物,看遍仙花奇葩,喝遍仙家美酿,走遍了绛珠宫神瑛殿各处。 引玉和尚是个出家人,二玉邀他留在仙山寺院里当了主持。 刘翁却因出来数年,急着要回京探亲。 一想起京中妻儿老小,刘翁连一天也坐不住了,立马要走。 二玉竭力相劝,可那刘翁怎么也不留了,连夜收拾毛驴车儿要起程。 神瑛还在劝:“不用回去了吧?多少年了,你的家人只怕都不认得你了。” 刘翁说:“那能呢?再不孝,也不至于不认得我吧?” 灵芝笑道:“回去看看原本一桩小事,只怕您回去连路也找不见了!” 刘翁那听的进去?连连催毛驴车下山。只得送他下山。 神瑛给他叮咛:“您回去看看也罢,如果住不惯,就早些回来!” 灵芝取出两道符:“您将它收好。若想回来,把这符贴在您胸口一个,贴在毛驴恼门一个,念三声灵芝,就会回到这里来得。” 刘翁某名奇妙,但因是二玉之言,不便推辞,就揣在怀里了,又牵出毛驴车。 那毛驴在仙山数年,吃的全是仙草,所以非常精神。 刘翁向二玉告辞,赶着毛驴车出了绛珠宫院,又出了神瑛殿门,沿着那崎岖山路往山外走。 走了三天回头看看,那神瑛殿绛珠宫还在山顶上;走了三天回头看看,见那神瑛殿绛珠宫又好似在天上;再走三天,又见那神瑛殿绛珠宫更好似在云里;再走三天,回头瞧瞧,那神瑛殿绛珠宫已经不见了。只见满目青草翠柏。 就这样走了十多天,才走到山边沿。 可那山路崎岖,几天也不见一个人影,再找不见一个客店打尖。幸好刘翁离开那神瑛殿绛珠宫的时候,神瑛灵芝送了他一壶酒,半口袋干粮,才不至于饿肚子。 就这样走了十多天,才走到山的边沿。眼看见远处有了人家。 刘翁心中大喜,却又大吃一惊——见一只特大的斑斓猛虎刚刚正正地卧在前边的路中央! 毛驴吓的跪在了地上。刘翁自己也吓得战战兢兢。 回头吧?不甘心。往前走?那老虎纹丝不动地卧着。 刘翁没有办法,给那老虎又是磕头,又是施礼:“虎老爷,虎老太爷,请让让大路。” 那老虎理也不理,让也不让。人虎对视半天,刘翁恼怒起来,冲天喊了一声,想把老虎吓跑。可那老虎听见刘翁大喊,也吼了起来,…… 你想想,那虎啸谁不怕?真正和山摇地动似的,毛驴吓得早已瘫在了地上,把刘翁也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翁战战兢兢地扶起了毛驴车,想一想只得回头。可掉过头往后一看,哎呀就又有一只老虎卧在了那里,刘翁一想坏了,一定是刚才的那虎啸招来的!吓得他差点儿昏过去。心里想,这下完了,完了!再见不着自家那妻儿老小了!不由得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唱: “哭一声老妻,花白的头发半旧的衣! 两年不见你的面,不知又枯雏几层皮? 哭一声我呀你的夫,今在这里喂了老虎嘴! 再也见不到你那老脸和老眉。 我的宝贝儿我的妻,我半辈子的好福气! 哭一声儿子和女儿,为父在这儿不能回, 一家人从此难想会!” 刘翁越哭越伤心,将毛驴车上的酒壶和干粮全部扔在了路上,转身将脑袋向路边的一块石头撞去! 谁知道那石头是软的,再定睛一瞧,吓得他倒退几步,怎么给撞在了老虎身上了?再仔细瞧那老虎正是后面上来的哪只。 它还正冲着刘翁呲牙咧嘴发出怒吼,吓的刘翁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两只老虎走到刘嗡跟前,将那干粮袋叼起来扔进了毛驴车,就将那壶酒上区打开了,抢着喝起来!直到把酒喝了个底朝天,才徐扔下了酒壶,一只跟着一只地走了。 刘翁眼看着那两只老虎大摇大摆地走了,这才爬了起来,扶起瘫在地上的毛驴,收拾一下毛驴车。看看那酒壶干了,却瞧见路边老虎踏过的石头之中,用出一股泉水来。 刘翁又饿又渴,也顾不得许多,跑过痛饮一顿,便觉得那泉水甘甜清爽,又灌了满满一壶泉水。将毛驴也解开缰绳让他吃草饮水,休息了三个时辰后,才是顺路往前走。 又走了二天,终于来到了一条大路上。只觉得那路不是以前的那泥沙路了,好似一条用石板铺的路。毛驴车走在那路上,又平又稳,嘀咯嘀咯走得十分得意。 刘翁赶着毛驴车走得正得意,就听见好似雷鸣般的声音,刘翁抬头一看,下的目惊口呆:对面来了一个车,不是马车也不是许驴车,而是四个轮子的大铁盒子一样的车。 那里边坐着一个人看见刘翁,不知怎么弄了一下,就听“嘀嘀”的声音,吓的刘翁把毛驴车赶到路边停了好半天。再看那路上,铁盒子车一辆接一辆,都好似飞一样得快。 刘翁不敢在那石板路上走了,专挑路边的土路走。边走边看那石板路上,车上的那些人,也和过去不一样了,一个个都是短头发短打扮。还有一些女孩有的在车里,有的骑着两个轮子的铁车子,顺着路边一走,也是短头发短打扮,有的还穿着裙子,露着一双光着大脚。 刘翁越看越觉得奇怪,而路边的人看着刘翁也直叫奇怪。 夜里想住店,店家要钱刘翁拿出了铜钱银两,那店家哈哈哈大笑,将他推出了门。他想吃饭,进了一家饭馆,吃罢饭的,拿出了铜钱要付账。那老板娘是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姑娘,看见刘翁拿出铜钱,哈哈大笑着拿出了别人交的饭钱让他看。刘翁看见那钞票,更是瞠目结舌了。因那女老板穿着一身显得细腰满胸的淡色连衣裙,刘翁本来就不敢正眼瞧,这回儿更是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那女老板看见他的模样,没办法,只好笑着收了他10个铜板。从此,刘翁即不敢住店,也不敢到饭铺吃饭了.只得赶着毛驴车沿着山路草边走哇,吃一把干粮,渴了喝一口须水,累了就再毛驴车上睡一觉。那毛驴吃草饮水倒也饿不着. 走了几天,来到了长江边上,想过江,没有钱,却见江上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座桥。刘翁兴高采烈地赶着毛驴车就要上桥。却被几个人拦住了。 刘翁仔细打量拦住他的人:一个个是圆顶帽,身穿着蓝衣服,腰里扎着皮带,皮带上还嵌着铜扣.脚上穿皮鞋,可不是 刘翁见过的那种皮靴. 刘翁看着他们,心里直犯糊涂;他们看着刘翁那一身布衣,头上还说梳着簪,赶着一辆油漆小毛驴车,也只叫奇怪。 刘翁见众人看着自己,忙作揖,不知道如何称呼:“大老爷,这桥为什么不让老儿过呢?是不是要钱呢?”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子,直往那几个人手里塞。 那几个人本来就莫名其妙,又见他拿出碎银子,更是大眼瞪小眼了,接过碎银子左看右看,不知何物,问:“这是什么?” 刘翁奇怪的说:“这是,银钱啊!大老爷们嫌少?我这儿还有一点。”说着又摸出几点银两来。 那几人听刘翁如此说,先是发愣,转而笑了起来:“您是哪个深山里的道士吧?” 刘翁最讨厌道士:“什么道士?我是赶脚的刘老汉!” 那几人互相看看,为首的问刘翁:“什么是赶脚的?您往哪里去?” 刘翁说:“进京回家啊。” 那人问:“您赶着毛驴车进京?” 刘翁生气了:“那我不赶着毛驴,还坐着轿子进京不成?坐轿骑马,那是官宦富人小姐们的福气,我家穷,就靠赶着这毛驴车赚几个铜钱过日子!” 刘翁的几句话逗笑了周围所有的人。 有一个人问:“这身打扮,正好像是个张果老!” 又一个人说:“他这好像是五百年前的人。” 刘翁更生气了:“我离开京城还不到三年,怎就成了五百年前的人了?” 又有一个人小声说:“好这大概是哪个电视剧还是电影请来演员吧?” 刘翁看见这伙人围住了自己,七嘴八舌说个没完没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给了你们银钱我们还不让走,这是为什么?你们大老爷是吃皇粮的,我刘老汉也是皇上的子民。你们为什么这样欺……欺负我?拦我的路?不让我走?” 他这一说,更笑坏了周围一圈的人。 刘翁气急败坏,赶着毛驴车要上桥,就见那桥上铁盒子车来往飞跑,心中有几分害怕,又有人上来拦住:“老大爷,这个桥上不让畜力车过!再说你看这个多么危险?” 刘翁扭头就走:“我知道这桥不是给我刘老汉修的,是给那些大老爷们修的!”说着赶着毛驴车顺江往东走,终于找到了一条渡船过了长江。下了船,刘翁掏出了铜钱给那船家。船家可不愿意了:“都什么时候了,您老人家拿铜钱晃荡我?那不成!” 不由分说把刘翁连人带毛驴车一起拉到码头管理所。 当刘翁把铜钱往管理所所长桌子上一放时,那戴一副眼镜见的所长和所里许多人都过来仔细看,咿?这铜钱连清朝明朝都没有呢,这会一定值钱。”纷纷掏钱把那铜钱买了去。 刘翁一下子就换了四五百块钱的现金。可不会花,任由船家拿走了两张绿颜色的大票子。 刘翁又顺路进京。路过黄河,看见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宽宽的大桥、桥上铁盒子车、马车、两轮车都有,也就学得跟着前边人过了桥。 一路上看见耕地的铁家伙,两条轨之上跑着的铁家伙,问路边的人,说那铁家伙叫什么火车。 刘翁走着看着想着,真不知道人间三年之内就起了如此大的变化!因为怕被别人笑话,刘翁只好专挑寺庙观宇闲脚。跟出家人说话,还有些当年的味道 ,但是看见那庙里的和尚带着手表,观里的道士拿着可以说话的铁盒子,更觉得不一样。而且无论和尚道士,那衣料比自己的不知道强到那去了。 刘翁心中着急,家里人现在怎么样了?自己的老伴怎么样了?儿子长大了没有?所以就连夜往京城走。 可进了京城,更是目惊口呆了。只看见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路上人来车往,不但有黑头发的中国人,还有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夷人! 小伙子笔直的洋衣服,姑娘的修长的显出腰身露着腿脚的裙子,小孩子们花衣服小凉鞋…… 把刘翁看的眼花缭乱。 刘翁更着急家里人,可那路东绕西拐,早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刘翁打拱问路上的行人:自己家那纸坊村在什么地方?怎么走?路上的人莫名其妙。 刘翁好容易看见了皇宫,可以变的不认识了。只得凭着旧日依稀的方向寻找到了纸坊村。看见那路牌上写的是“纸房街”。再看那一片地方,刘翁傻了眼:哪有旧日的瓦房小舍?方圆几十里的一大片高楼大厦一座比一座高。 刘翁这一下更着急了,坐在路边嚎啕大哭起来。心里才明白,那神瑛殿绛珠宫原来是神仙之地!那里的一天,等于人间一年!掐指算算,果然有五百年了!自己的妻儿老小早不知道化成什么!他一哭,他的毛驴也啼叫了起来! 他正哭着,忽然听得耳边有人问:“老大爷,您怎么了?” 他抬头一瞧,自己周围聚了不少人。跟自己说话的也和长江桥边的人一样,头戴圆顶帽、蓝色衣裤、腰系皮带,皮带上的铜扣子和黄金一样蹦亮。可那人的模样分明是自己儿子的模样。 刘翁一把抱住了他:“儿啊,我可找到你了。” 那人笑了:“老大爷认错人了!别着急,有什么事给我说,我来帮忙!” 刘翁问他:“你不是姓刘吗?叫大毛吗?” 那人依旧笑着说:“我是姓刘,可不是叫刘大毛,我叫刘华。” 刘翁又问他:“那你的父亲可是叫刘二牛?” 那人更笑了:“不不不,我的父亲叫刘宝山。” 刘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已经五百年了,这位刘家儿子,保不定是自己的第几代的孙子!又怎么能认定自己?又好笑又悲伤,这一下我刘二牛该去寻找落脚点呢? 那刘华又问:“老大爷,您到底找谁?” 刘翁没法再说了——就是说也说不清楚了。又寻思三,想起了引玉和尚的铁槛寺,又想起了刘家镇。就问那刘华:“你知道那铁槛寺在哪里?” 周围人都没听清楚。那刘华也有些不明白:“什么寺?名字怎么这么熟?倒是有个天蓝诗歌舞团,您不妨去问一下?” 那刘翁也没弄明白什么,但听刘华这么说,便赶着毛驴车要走。 刘华忙拦住:“老大爷,这畜力车不能在这街上乱走,就放在我们所里吧?” 刘翁只得跟着他,将毛驴车赶到交通管理所。又由着刘华陪着他来到天蓝诗歌舞团。 正在门房打听,刘翁却看见院子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人,刘翁细看,这不是神瑛灵芝吗?只是那神瑛短衣长裤,头上的黑发短短的。那灵芝一头黑发披过肩,一身带腰身的衣裙子,身材还是那么苗条,模样还是那么俊俏,尤其是在她的项链中间镶的一颗红红的檀香珠子。 刘翁拦住他们:“你们两人哄了我五百年,什么时候你们又到了人间?” 那两人吓了一跳,停住了脚,吃惊地看着刘翁。 刘翁问那神瑛:“你可是叫神瑛?她可是叫绛珠?” 那男青年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叫石英?你怎么知道她叫江珠?您又是谁?” 那江珠和石英小声说:“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说不定是哪个电视剧组的演员吧?” 石英说:“我也觉得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刘翁气呼呼地说:“你们不让我下山回家,还在山上放老虎栏我得路,这会子又不认得我啦?” 石英江珠两人莫名其妙:“我俩人只在动物园里看见过老虎。可怎么还上山下山的?” 这里正吵吵,大门口又来了一个人,刘翁认出来了,是皇上的模样,便要下跪下磕头。可是又想:这皇上怎么也梳起了短头发,穿起了这短衣服长裤子来了?还再犹豫,就听江珠叫道:“黄总!” 刘翁听了更觉奇怪。就见江珠与那黄总有说有笑,并将刚才刘翁的话学给那像皇上又不是皇上的黄总。 那黄总回过头来看看刘翁,并不认识,问一问也是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刘翁那一身打扮更让众人百思不解。但又不放心让刘翁偌大年纪四处寻找亲人。便于那刘华说:“就让这位老人家先留在这里吧。明天再说。” 这样,刘翁就连那毛驴和毛驴车一起留在了这天蓝诗歌舞团。 等安顿下来了,天已经大黑。 天蓝诗歌舞团的院子里那演出场却是灯火辉煌。这里正在彩排节目。刘翁没有事情,也被邀来坐在一边小凳上看热闹。 就见那石英江珠黄总还有一位女孩儿在场内跳舞。他们的身上穿的华丽的衣服:男子身上洋装领带,女子身上连衣长裙,随风一转一转地,那裙子吹起一个大包包,飘来飘去。先是江珠和石英一组,黄总和那女孩一组,转而又调过来,黄总与江珠一组,跳来蹦去弯腰下叉十分欢快。 一场完了,几个人汗水淋漓。 又是一场戏。 这次衣服已经彻底换了,刘翁看见心中大喜:这才是那会儿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们才能穿的衣服呢。 江珠上场了,肩挑一个花锄儿,花锄儿上吊了一个小花篮,边走边唱边舞。不知何时,那石英上场了,与那江珠舞在了一起,唱在了一起。 可惜刘翁不知道他们跳的是什么,唱着又是什么。但是看着两人的模样,想起了五百年前那林先生林师娘的模样,想起了那神瑛殿绛珠宫…… 刘翁心里悲伤起来,也无意再看了。回到自己屋里坐下寻思:这日后可怎么办?不如到城外去找哪铁槛寺,然后再到刘家镇里瞧一瞧。 刘翁当下收拾东西,牵出毛驴,打扫一下毛驴车,套好,便赶着那毛驴车离开了天蓝诗歌舞团,山路往南走—旧日铁槛寺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个时辰,早已出了城门,可就是找不到铁槛寺——只见一条条大路南北来去,路上铁盒子车大大小小,一辆接一辆,路边的高楼大厦林立,那有铁槛寺影子? 刘翁累得没法儿,只好在路边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又寻找那铁槛寺,问人,谁也不知道哪里有个什么铁槛寺。 好容易问到一个骑着两个轮子的铁车子的女孩。那女孩儿正在路边收拾那车子,刘翁见她站在路边,便过来又打问:“你可知道那个铁槛寺在哪里?” 那女孩儿听了说:“名字怎么这么熟?铁槛寺……铁槛寺?哎呀,老大爷,您上当了,天下哪有什么铁槛寺?那是曹雪芹他老人家杜撰的!您到哪里也找不到。那南边倒有一座玉佛寺,您不妨去看看。” 刘翁就问:“那玉佛寺又怎么走?” 那女孩指着一条小路说:“顺着这条路往南走大概有个三十来里路!” 刘翁谢了一谢那女孩,便顺路而去。 果真找到了那座玉佛寺。看看四处依稀记得这里正是铁槛寺的位置。走到寺里看看,见庙里大殿上香火缭绕,殿外松柏花木齐齐整整,干干净净。布局和原来的铁槛寺几乎一模一样。 庙里和尚香客来来往往,又胜过当年的铁槛寺。而那和尚香客却一个也不认识。 刘翁转了一圈又一圈儿,无可奈何地又退了出来。他又去寻找刘家镇。 顺路找去,却没有找到自己的那故乡刘家镇,只找到一个刘家巷!看着那一座座精致的农家小院,平坦的大路,尤其是巷南那《刘家巷高级中学》的牌子挂在一个有着一座四层楼的院子门口,四层楼上玻璃窗一排一排,窗明几净。院子里尽是半大的男孩女孩,却一个也不认识。 …… 刘翁看着那个陌生的刘家巷,看见哪一辆辆的铁盒子车,来来去去的跑,想着这几个月的奔波,真是又惊又喜又怕,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翁又赶着那毛驴车上路了,他想回那神瑛殿,可又留连这人间的新天地! 他边走边唱,吆喝着毛驴车顺路而去: “太阳红红夜半雨, 秋来大雁往北去, 冬去秋来夏日雪, 身穿单衣吞冰砾。” …………………… 老翁忙问豌豆:“那那刘翁走那去了?” 豌豆笑了:“这不?” 老翁一看,桌上果真有个赶着毛驴车的老头儿——是木头刻的。 可老头儿模样十分逼真,尤其那的眉毛胡子,就好像是真的。 老翁笑了。老翁又看着那本子,笑了叹,叹了笑,看完后合上本子,半日无语。 豌豆女士自瞧见他,就在打量他 :个子不高,清瘦之极。半旧长袍,花白头发梳成一长辫子,好似清代人。这会儿见他沉思,忙问:“您是谁?” 那翁哈哈大笑:“我姓曹,名沾,字雪芹!” “啊?曹雪芹?”“是的!” “哎呀!我怎么称呼您?曹太爷?不,应是曹太老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曹太老爷笑指那本子:“就为这个来的!” 豌豆忙问:“我们都想知道您哪《石头记》应是怎么的结尾,看那续书各种各样,各人各异。那高鹗老先生的续本也算不错的。 还有什么幻梦、奇梦、续梦、真梦等等。民国初年又有喝啤酒的贾宝玉;有穿着高跟皮鞋着短旗袍的林黛玉;再后来啊,大观园的丫头们好似成了‘造反派’。 我的神仙古怪结局更已反转了您的原书的凄凉。虽不好,却也可做一茶余饭后的消遣。嘻嘻,有趣吧?可是曹太老爷,您的那本书的结尾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雪芹道:“咳!只因当年写了个《石头记》,怕遭诬陷,删的改的还未弄完,便命归九泉。结果他续你也续,不知弄了多少个尾,弄得我也不知怎样才好了。……不过我书为《石头记》,又名《红楼梦》。那本就是一个梦: 梦的开始, 开始的梦。 梦中的开始, 开始中的梦啊!…” 豌豆笑了:“那么结尾应是: ‘梦的结尾, 结尾的梦。 梦中的结尾, 结尾中的梦’?” “是也!梦者,虚幻矣,人之想矣。” “有道理。不过我再大着胆子改动一下高鹗老先生的那名言来结尾吧: ‘一纸荒唐言, 神怪喜笑怒骂泪。 都笑续者痴, 谁解其中味。’” “ 哈哈哈!”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