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密码》 楔子 楔子 “麻四,找到没有啊?” “别急,就快了!” “快点,我好像听到狗在叫!” “别催我,这次搞完我们就可以去那边了。” “小点声,快点,挖下去就好了。” “哐。”一声金属与石头撞击,黑暗中还能看到火星。 “老憋啊,我们这次可是撞好运了。”被称为麻四的人黑暗中回头朝着老憋说,这里的光源只有一盏小油灯,还用草捂着,只留出一点点来照明。 “嘿嘿,快别说了,挖下去,快点。”不断催着的是个五十岁左右汉子,是个独臂,此时他正兴奋异常。 但麻四回头说完就不动了,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老憋身后。 兴奋过后的老憋也察觉不对,但没敢回头看,只是用手推了推他。 “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麻四咽了口吐沫,似乎醒过神来,艰难的指了老憋身后。 “我刚刚好像看到两个小孩,可一眨眼就不见了。” “啊!”老憋低呼一声,猛的站起来看向身后。 他身后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远处还有很小的油灯照亮的小窗。 “死麻子,你可不要吓我啊!”猛然间,老憋似乎想到某种可能,手摸向身后的柴刀把上。 “臭憋,我不是看你可怜才懒得来搞,我吓你,我还被吓了。”麻四也被古怪的事吓到,现在又被老憋怀疑,心中也压着火。 “你想怎么样?”老憋也不是好人,现在看祸根种下,再说要找的墓也已经找到,自然也不准备装下去。 “呵,看你这样还准备怎么着!”麻四本就是村里的无赖,不然也不会与老憋臭味相投。说完他就想爬出盗洞,可他一脚没踩稳,一下又摔到坑里。 老憋一看机不可失,抽出柴刀照着麻四的头劈下去。但这麻四也是从小就打架当饭吃的角色,听着风声就是知道老憋偷袭,赶紧把头一缩,但右肩却如被大木桩撞到,老憋的柴刀一下深深的劈进他的右肩骨头上。 “你个老王八,我和你拼了!”麻四痛得差点没背过气,这一声嘶吼划破夜空,传出很远。 老憋一看偷袭没成功,反而可能坏事,想抽出柴刀再来一下,但柴刀卡在麻四骨头里,而且麻四还死死的抓着刀把。 他想也没想,也跳下挖出来的盗洞里,用手去掐麻四的脖子。这个老憋别看就一支手,但力气非常大,此时也是恶向胆边生,只想着尽快将麻四解决掉。 麻四没想到老憋狠起来这么狠,眼看着自己就要死在他手里,右手现在已经使不上劲,左手只能徒劳在老憋脸上抓着。 “啊!”一声比麻四的嘶吼还要大声的惨叫响彻四野,老憋的一只眼珠子被麻四抠出来。 只是这时麻四已经是末路,大量的血正从他伤口处喷出来,脖子也被老憋卡得死死的。但是他脸上却展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睛望着老憋身后。 这时的老憋已经没心思去想太多,眼部传来的巨痛足以让他神智尽失,他一下压在麻四身上。 “去死、去死、去死……” 这是跑过察看情况的社员听到老憋说的话,很快老憋就被拖出盗洞,而麻四早已死去多时,尸体也呈现僵硬,少说也已经死去几个小时。 (一) (一) 1963年的中国,刚刚经历过三年灾荒的新中国,如大病初愈般正艰难的复苏中。这也是个充满激情和狂热的年代,一场持续十年的运动正在酝酿中。 于小六这年第一次乘坐火车,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还有车头不时飘来的蒸汽云雾,一切对只有二十出头的他来说都是那样新奇。他不知道这是一次改变命运之旅,现在还只是开始而已…… 这是他来到考古研究所后第一次出差,随行的还有老师及三个同事。其实他们现在的更像被从研究所赶出来的一群下放人员,只是名义上说得好听点。 本来他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被调走,但是年初的时候广东省文物部门向上通报说在罗浮山脚下现一处墓葬,因为形式和规格,估计会有大现,所以才让研究所下来人指导掘工作。 中科院的考古研究所曾也有过辉煌,56年定陵的掘就是他们参与,56年之后全国曾有过一波王陵掘热潮。但之后北京方面对自主性掘持保留态度,也就在这之后,考古研究所的人员开始逐步削减,从鼎盛时期的一千多人减少到现在的一百来人。 其实这次于小六他们基本就不会回研究所,光是对罗浮山古墓的掘、整理就有可能是几年,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的。 “小六,在想什么啊!” 说话的是杨宏开老师,今年已经五十二,也算是国内考古界小有名气的专家。 于小六只是他的读书前的名字,他们家六兄弟姊妹,他最小,此时他的父亲已经没有最开始的好心情为他取个响亮的名字,如是于小六就这样叫到大。后来读书时有个老师是个师范学校毕业的年轻人,说新时代的应该有个更好听的名字,如是后来在小六的证件上出现了另一个名字于晓6。 但他在生活中还是习惯了小六这样的称呼,所以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小六。 “火车好快啊!”于小六还在兴奋中,回过头来一脸的笑意。 “嗯,每小时大概能跑六十公里,这要是换着以前得走上一天。呵呵,以前没坐过火车吗?” “家里穷,别说火车,就是汽车也是到北京后才看到。” “哦,那你是坐什么来的北京啊?” “坐马车啊,还有就是走路了。”于小六憨厚的笑了。 杨宏开是书香门第出身,解放前他父亲就是知名的学者,本来他曾有机会出国,但当年的狂热让他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那就是为理想而活。所以他对同样充满理想的小六,有着天然的喜欢。 其实他也并不像表面看来的那样书生气,至少他就感觉到了某种政治气息,如是他选择远离即将到来的政治风暴。 这次他之所以带上小六,就是不想这个憨厚的农村少年被渲染成狂热份子。 “我第一次来南方的时候,也觉得无处不是美景,这都好多年过去了。这次可能会要待很长时间,有和家里说吗?” “还没有,到时再拍电报吧。”小六想起老家,还有父母,心情突然失落起来。 他拼命读书就是为了不再待在农村,尽管可能不孝,但至少他能为家人带来荣光。还记得父母将他送出村子时,曾说不要回来了,如果过得好就拍过电报吧!那是种什么心情,只有曾经处在当年当时的农村才能体会。 “嗯,不要想多,我知道你每次工资都会寄回去大半,这就是尽孝了!”杨宏开体量的拍了拍他肩膀。 小六现在月工资是四十一元,每个月他都会寄三十元回家,这在农村算得上是非常多的钱。现在他身上穿的还是杨老师给他的旧衣,每个月十一元伙食,对年青的小六来说其实是不够的。 但他还是很满足,因为现在社会同期的工资大多都才二十到三十,如果不是分配到研究所,他能寄回家里的钱更少。去年他的五哥病死了,把家里存的钱几乎用光,今年他三哥要结婚,家里想把房子修整好。他能做的就是工作,熬上几年能评个职称工资就能到五十,那样四哥结婚的钱,还有父母养老都不成问题。 小六有时没有表面看到的天真,他只是淳朴,家庭在他心中的地位却很高。 此时突然火车上一阵骚动,原来是到长沙站,从车头位置开始向后漫延起歌声。 “东方红,太阳升……”每个人都激动唱着《东方红》,这个时期的歌曲《东方红》更接近于陕北民歌,质朴的曲风让车厢里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心中的那片火热。 “今天就能到广州,休息一下明天会有车接我们去掘现场。” 火车停在长沙站大概有半小时,当年的长沙火车站还只是破旧的几间房,站台上也没有小摊小贩。当年人们有的只是心中无限憧憬,哪怕是在经历了三年饥荒后,这样的情感也不曾断绝。 “老师,罗浮山那边的掘已经开始了吗?” “嗯,他们只是初步勘探过墓的大小,还没被盗掘过,估计是古代道教墓葬。” “道教?”小六学得的就是古代社会学,对宗教方面的涉及不多。 “对,罗浮山本就是道家十大名山之一,古时又称为道教十大洞天之第七洞天,七十二福地之第三十四福地。自古就是道教重要源地,你知道罗浮山因谁而出名吗?” “不知道,我主要学古代社会关系,对宗教没怎么涉猎。” “嗯,在东晋曾出过一位道教名人葛洪,一生著作很多,其中有名的就有《神仙传》、《抱朴子》、《肘后备急方》、《西京杂记》,尤其是他的医学著作《肘后备急方》对后世有很大影响,也是世界上第一个提出疫苗概念的人。他的《抱朴子》也对化学方面有很多建树,可以说他是位奇人,而他晚年定居的地方就是罗浮山。”杨宏开述说时也是一脸崇敬。 要知道这个时代,他这样表情可是很危险的,还好另外三位同事都在和几个年轻人聊天,不然让他们听到和看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六特意往过道方向侧了侧,挡着别人的视线,杨宏开自然也现他这个细微动作,什么也不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是太容易激动了,这可不好啊!’杨宏开的觉悟也就这么高,所以他也知道自己不适合离政治太近,还好他父亲与中央的领导有过交际,也曾在解放北平时出过力。 “老师,您还是别……” “呵呵,傻小子,我没事。”说完杨宏开将眼镜拿下来,用衣角擦了擦似有雾气的镜片。 一路无话,六十年代的火车比现在的摩托车快不了多少,甚至有些快的电单车也能追上火车,但蒸汽火车有一点,那就是开动时的壮观景象。真的有如猛龙出洞,一路喷吐出大量的蒸汽,启动时更是如冲出云雾的蛟龙般。 等他们到达广州时,已经是晚上,省文物办的工作人员开着车来接待的。他们的普通话不是很利索,小六也只能半猜,不过他们还是很客气的,这点出乎小六的意料。 几人休息一夜后,觉这边有点让他们受不了,蚊子太多。住的招待所是有那种雄黄蚊香,就是在本条上点的,可烟很大。 这边吃的还算好,就是过于清淡了点,这让吃惯了重口味的小六有些不适应。有位市里的干部悄悄向他们说,可以改善一下,有种龙虎斗的特色菜,是大补。 但杨宏开一听就直摇头,后来回招待所,他才告诉另外不知情的四人,这龙虎斗就是猫和蛇一起做的菜。 (二) (二) 第二天大早就有车等在招待所的门口,是辆苏联产伏尔加轿车,在当年算是高档车。看来地方上把他们看成长级别,因为还有辆车临时有事出去,说好一起去的文物部门领导也只能去再想办法。 六十年代的公路还多为泥地,天晴一屁股灰,下雨一身泥。可坐在车里的小六却不管这些,开着窗子欣赏风景,等到下车时,几个人早就满脸的灰尘。开车的师傅是有怨说不得,上面早就打过招呼,尽量依着他们的想法。 目的地是离广州市区有近百公里左右的王歇湖,古墓的位置就在那个公社附近的荒山上。 公社的生产队长是个四十几岁的汉子,姓潘名冬生,又黑又壮。说的普通话非常不标准,小六基本没听懂,但是握手时却记住了这个汉子,因为一不小心他的手差点被捏折。 “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吧!”杨宏开寒暄几句后提出来。 公社里组织了几个劳动力,由潘冬生亲自在前面带队,路上他说起这墓现的经过。 那天就是潘冬生带着两个社员守夜,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有个社员饿得睡不着,正起来打算方便,却听到有小孩的说话声。心说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小孩来谷仓,如是他就叫起另外两个人,一同出来查看。 也就在这时他们现山上竟有微弱的火光,这可是不得了的事,要知道岭南地区的植被非常茂盛,如果不小心点着了的话可能会把整个公社都烧着的。如是潘冬生就带着一个社员去查看,让另一个社员去喊人。 等他们跑过来时,就看到火光是盏油灯点着稻草出的,在旁边有个新挖的坑,坑里躺着两个人,一开始他们还没认出来。和潘冬生一起去的社员胆子特别大,他听着有个人还在说话,如是就把他给拖出来。 拖来后这人就只知道说一句话:“去死。”估计他是疯了,至于这两人之间生了什么,他们就不知道,反正压在下面的那人已经死去多时,尸体都已僵硬。 不过等公安来了以后,他们大致知道这两人应该是盗墓的,下面那个坑已经挖得差不多,墓室的墓砖外体都已经显露出来。所幸的是他们还只挖到外墙就起了内讧,一死一疯的结局也让人知道这挖坟掘墓的本来就不是好人干的事。 说完这些,潘冬生还不忘对这些盗墓贼大骂,还好他是用的当地语言,杨宏开他们也听不懂,当然就算看得懂他们也会表示深得我心。考古工作者最痛恨的就是盗墓贼,许许多多的珍贵文物就是被他们这些人偷出来卖到国外,还有更多具备历史研究价值的文物因品相不好被他们直接损毁。 很快他们就来到古墓现场,这里已经被社员们用篱笆围起来,大概有上百平米范围。看这里的地势,从外观上来说实在看不出这里会有墓葬,杨宏开懂得风水,他仔细看过古墓所在后,觉到蹊跷。 “那个方向以前是什么地形?”他指着远处的一大片农田。 “哦,那里原来有过一个大湖,早几年兴围湖造田,我们就把那个湖给填了,改成现在的农田。” “嗯,难怪了。”杨宏开不再说什么。 古代墓葬中,以道教的最为讲究,他们尤其相信风水命局对自己死后的修行会造成的后果。所以说当他初看到现在的墓葬格局时,觉得奇怪,这里要说风水中的风势是够了,但水却没有,看来后世的生活与地势变迁,对墓葬的影响还是很大。 这里以前应该还有坟茔,也不知什么年代起,也慢慢变成现在的平地。 盗洞已经挖下去一米多深,和陕西那边专业级的比起来,这个盗洞实在挖得太业余。是斜着往下挖的,只是这个墓的顶端已经离地很浅,所以才挖下去一米多就看到墓砖。墓砖带有东晋时期的特征,当地文物部门判断为晋代确实也没错。 杨宏开下到盗洞里,看到文物部门报上来的太极图以及八卦,这也是为什么还没进入墓室就能确定是个道教墓葬的原因。亲眼看到这些一千多年前的历史,杨宏开又开始莫名的激动起来,道教是中国唯一的自有宗教,过去总是被人为的蒙上神秘色彩,现在他也许将开启一道历史之门,门后会是怎么样的文化沉积! “已经打过探铲了吗?”他随口问到,没想过潘队长能不能听懂。 “是不是挖的那种圆洞?”还好潘队长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到。 “哦,呵呵,是的是的!”他抱歉的笑了笑,随着潘队长的指引走到下铲的位置。 当地文物部门已经初步勘探过,没敢在中间打,只是先划定大致的墓室大小,然后才下铲取土。土样大多都留在原地,能看到米黄色的膏泥,估计当年的封土、夯土层都已经在后世百姓日常生活慢慢被铲掉。 “墓葬的大小是哪位同志定的,很准确啊!”杨宏开也很佩服,看过探洞打的位置,就知道应该也是专家级的。 “哦,是文物所的小顾,都是她指导我们做的,别看她年龄不大,可懂得多了,呵呵。”潘冬生说起这位小顾同志,脸上也带着笑意。 “小顾!他很小吗?”杨宏开原以为是位上岁数的专家,没想到听潘队长的话,还是位小同志。 “是啊!我还问她看对象没,嘿嘿。”潘队长是个实在人,说到这里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话刚说出来,现几位领导都有点奇怪的表情,才现自己把话说简单了,这样可是会出问题的,他赶紧解释道:“呵呵,不瞒几位领导,我小孩今年也到结婚的年龄,也在城里读书,这不看小顾是个好同志,就想……” 杨宏开是个开明的人,听潘队长解释,也就没追问。 “他们什么时候来?” “小顾在你们来之前打过电话到公社大队,应该快到了吧。”潘队长回头看着山下。 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就在他们继续查看现场时,公社大道上有条‘黄龙’一路腾过来。小六有经历,知道应该是拖拉机,果然不出几分钟就看到几个人坐着台手扶拖拉机奔山脚来。 听潘队说这就是当地文物所的人,杨宏开也停下工作,亲自下山去迎接。那个年代的大多数干部还是不敢摆谱的,一声同志就能接近很多人的距离。而不会象现在喊声同志,还得只对五十岁以上的人喊,不然…… “潘叔,你也在啊!”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小六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这个女孩子的侧面,非常的白净,留着长长的麻花辫。穿的是当年很普遍的格子衣,整个人清爽而又不失干练。 “小顾啊,来,我给你们介绍。”潘队长开心的说。 “这几位都是北京来的领导,嗯,这是领导的领导杨领导。这位是文物所的小顾。”潘队长不伦不类的介绍反而冲淡了几分紧张和陌生。 “哈哈。”杨宏开连连摆手,开口道:“不要乱说,我可不是领导,大家都是同志。你叫我杨叔就行,这是于晓6、凌同、莫其声、周大志。” (三) (三) 那时的人还不是特别时兴握手,虽说同志叫起来很亲切,但还是不会乱拉女同胞的手握。所以大家都只是对面站着,说着亲热的话。 “大家别站在这里了,我们到大队去聊吧。”潘队长看这样站着也不是个事。 “不了,我们就开始工作吧,这里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清理完,早一天开始,就可以早一天完成,你们也可以安心生产。” 潘冬生没想到杨领导这么体量人,一时对这位领导也生出无数好感。 “好,你在这忙,我去安排茶水,我们这儿的茶可是有名的。”说完他就大步跑下山去。 “小顾,你学考古专业有几年了啊?”这是杨宏开最感兴趣的。 谁知老杨的话让小顾脸色一红,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杨宏开看着对劲啊,文物所也不随便就能进的地方。看她的表情,难度? “我是家学的,解放前我父亲就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后来我父亲参了军,但还是把这家传的手艺传下来。”小顾也考虑了以后,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如是就说出来。 其实就她这掩掩藏藏的,杨宏开还是听出她这家传手艺是什么,只是想到一来她父亲应该早就改邪归正,二来她现在从事的工作也正是需要这方面人才。 “嗯,家里老人家还好吧?” “父亲他去年过世了,是他生前让我一定要用学到的本事为国家出力,我这才进的文物所。”小顾既然说开了,就把心里话也说出来,在她看来杨领导是个平易近人的老人。 后来才杨宏开才知道,小顾的父亲解放战争中曾救过位将军,而她能进文物所也是因为这位将军还的人情。 “嗯,为国家出力,我们这一代人就需要这种精神,现在国家还很穷,文化也很落后,我们掘的这些都是历史的积淀,都是文化遗产。尤其是被盗墓份子盯上的古墓,都应该进行抢救性掘,不然以后我们会愧对子孙的啊!”杨宏开是个狂热历史研究学者,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在有生之年掘秦皇陵,但是定陵的掘可以说充满了失败,他现在也是在矛盾中。 其实这也是每一个考古工作者梦想与现实的距离,一生的研究,如果能亲眼看看自己研究的对象,会是怎样的激动与振奋。 看到杨叔激动的样子,小顾不觉想笑,也就在这时她现一道目光正盯着她。她好奇的望过去,却没看到有谁。除了那个小伙子! 小六现在正低着头,装出很卖力的样子,其实他就只是捣鼓泥巴。他今年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可这几年读书、工作,还没想过结婚的事。可今天,他突然就被这个女孩吸引住,刚刚就差点让人看到自己失神样子。 当年处对象是要向组织打报告的,而且最好有介绍人。小六又是北京过来的,在这方面更是会有组织上的特别关心。这点到不是夸张,而是事实如此。 小六心里乱乱的,将一个打好的探洞也给填了都不知道。 “这位同志,这个探洞没打好吗?”小顾走过来,虚心的问小六。 “哦,不、不是。”小六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点紧张的站起来,看看周围,还好都在专心做自己的事。 “有什么问题吗?”看小六这样,小顾反而更紧张。 “也没有,是我一时走神了,你做得很专业。其实是我要向你学习才对,叫我小六吧。”小六将双手在背后擦着。 “嗯,你们才是专家的,我只是学过一点而已,我全名顾雨红,你也可以叫我小顾。”也许因为同是年轻人,也许是其它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小顾伸出手来。 看着女孩子伸过来的手,小六突然觉得脸上烫,但他还是和小顾握在一起,只是很快就收回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然后好感就这样产生了。只能说这个年代的人情感是很单纯,他们还没受繁华世界的熏染,仅此而已。 杨宏开对古墓进行了丈量,大致有三十米见方,从土样来看,墓室呈多边形。他估计很可能是个八卦墓,看来这位古代修道同志很有追求,尤其是对死后的世界及修行追求很高。 “这里有没有现墓碑之类?” “我们都找过了,没有任何现。” “我就奇怪了,那些人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古墓的?”莫其声看过环境后说,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他也看不出这里有何特别之处。 “嗯,他们很多都是家传多代的行家,你没听说过盗墓的也有望、闻、问、切吗?”杨教授总是非常有耐心,以前他父亲有个朋友就是干这行的,从他那里杨宏开听说过很多盗墓的轶事。 “那不是中医的理论吗?难道说这两者还有关联不成?”凌同也凑过来。 “呵呵,这盗墓里的学问可大了,先说这望,就是看风水,古代总是相信风水宝穴之说,所以这盗墓的就总结出墓葬位置的规律。闻可就要本事了,有些盗墓的非常厉害,光是用鼻子闻就能知道地下有没有墓葬。问就是装成小贩、算命先生之类,走村窜户的去打听,专门收集一些奇闻怪事的。切,其实我们现在做的初步工作就是与切有关,也就是用探铲打下去,看带上来的土样,如果有棺木之类的碎片,就能肯定下面有墓葬。总之盗墓与考古是关联的,但他们以私利和破坏为主,而我们是研究古代历史和文化,着重保护。”杨教授三句话不离本行的人,一看自己的说话吸引住他们,自然又要教育一番。 “教授,我怎么觉得这个墓葬很特别,大多晋魏时期的大型墓葬都是凸字形结构,但这个墓葬却是多边形,难道这是道家特有的墓葬结构?” “嗯,我也很奇怪,照说八卦在古代属纯阳,是不利于作为墓葬。但这里不仅墓室修成八卦形,而且很多墓砖上也刻有八卦,实在是匪夷所思,看来只有打开后才能知道。” 众人又在墓葬旁确定好挖掘步骤,这才下山去。在公社的大队上,杨宏开和潘队长商量好需要多少劳动力,而工分怎样算,这样才回到住处休息。 (四) (四) 第二天大早,杨教授就带着十几个人上山开始掘工作。社员们都带着农具,脸上也洋溢着喜悦,因为上山掘比在队上要多一工分,而且听说午餐还会配肉。 这些社员现在都盼着掘时间能长一点,最好能有几年,不过当时真正敢偷懒的人还是少数,他们最多也就在心里想想,真正干活的时候还是很卖力。 一上午的时间,墓室上方的泥土已经清理成五十米乘五十米的四方浅坑,边清边会用筛子筛一遍,以防露掉重要物品。岭南地区是多雨水,为了不影响后期工作,潘队长出主意在坑的上方搭个防雨草棚,然后又在四周挖出排水沟。就这样一天的时间过去,不过为了以后的工作,这些都是必备的。 晚上时杨宏开不放心,又让公社安排人值守,实在是这个墓葬离地面太浅。不过在工分上,杨宏开也拿不好办法,只好先自己垫上值班的每人二工分,等明天向研究所汇报后再说。 小六一天下来,很兴奋,睡不着就坐在寄居的农家禾滩上。清爽的晚风吹着这个农家子弟,他的心也沉静下来。 今天他特意和顾雨红一起挖坑,两人从开始时的陌生已经转变为熟悉。顾雨红是个很大方的女孩,热情开朗的性格很快就感染了有些沉闷的小六。 “怎么,睡不着啊?”周大志和小六的年龄差不多,又是同住一个屋,经常会聊些感兴趣的事。 “没有,就是觉得这里很美。” “嗯,是很美,又很大方的。”大志挤兑小六的说。 “你说什么呐!”小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不光大志看出来,就是老杨也看出小六的心思。 “嘿嘿,你小子还装吧,正好我也没对象,要不我先打报告算了。”大志其实还真有些动心,不过这年月,一切以团结为主,而且人家小顾也只对小六特别点。 “我……”小六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山上有动静。 “不……不好了,出大事了。”守在山上墓地的社员正慌慌张张的跑下来,一身泥的,也不知在地上滚几圈。 “怎么了!”小六迎上去,一把拉住他。这个社员姓陈,名耀庭,年龄有三十九,干活是个好手,今天他和另外一个社员王有贵保护掘现场。 开始时还好,守了有一个多小时,王有贵出去方便,谁知才刚刚出就跑回来,说是听到有小孩的说话声。这几年在农村宣传唯物主义思想的成果还不大,解放前出生的人思想深处还是有着神神鬼鬼,本来大白天的人多,干起活也不觉得,这时一听王有贵说得有鼻子有眼,陈耀庭也有些怕。 “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不可能,我确实听到了,还有他们说的都是我听不懂的。”王有贵此时已经吓得脸无人色。 “要不我和你一起出去听听?”陈耀庭还抱着几分侥幸。 他们俩是守在墓砖坑旁的小草棚里,很简陋那种,地上垫着茅草,铺盖是各自从家里带来的。此时外面很安静,除了虫鸣也听不到其它什么声音。 陈耀庭要不是为了赚工分,也不想来守,这年头也不可能有其它途径赚外快,能在这里睡一夜,就有二工分的好事确实很难得。现在听王有贵的说法,还真有些害怕起来。 王有贵的情况和他也差不多,老婆就要生第三胎,家里穷得叮当响,现在队长照顾他,让他多挣点工分,实在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可他平时胆子就小,刚刚听到小孩说话声,已经吓得腿软。可为了以后能安心守夜,也决定再去看一次。 两人商量好,拿着防身的柴刀走出草棚,王有贵去方便的地方就在墓坑左上角,离草棚不到十米远。两人拿着油灯,慢慢向那边走去,感觉四周的树丛中似乎有什么在注视他们。可等他们去看时,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你在那里听到的?”陈耀庭小声问。提刀的手不停的颤抖,他原以为自己胆子算大的,谁知刚到外面就害怕起来,此时他感觉全身都在冷,说话声也是带颤。 “就、就是那里,要、要不我们明天再去看!”王有贵好不容易提起的胆量,也被他的表现影响得一点不剩。 “嗯、嗯,好,我、我们先回去。”陈耀庭抢过油灯,转身往回小跑。两人就这样比赛样往草棚跑去,谁知刚跑几步,陈耀庭就听到身后的王有贵出惨叫声,等他回头看,已经找不到王有贵的身影。 这下他真的吓惨,也顾不得害怕,急得又回头去找,但他就是跑到遍了四周,也没找到人。也就在这时,他听到小孩说话声,确实是他听不懂的话,把他吓得将油灯也扔了,一路跌跌撞撞跑下山来。 陈耀庭说完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因为他说的是粤语,小六他们也听不懂,所以将公社里其他人都叫了过来。 “走,我们上去看看。”潘队长是个胆大的人,再说他根本就不信什么神鬼的,此时一听社员描述,就想到有可能是有人在搞破坏,说不定还是敌特。 作领导的有时就是要有政治觉悟才行,至少潘队长就是,他当先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的红樱枪,领着大班人往山上跑。 小六也跟在后面,还顺手捡了根木棍,他早就听说这边的敌特渗透比较严重,很多事自然就会往这方面联想。只是还带着几分纯真的小六,也会想不通敌特为什么要破坏考古,还把动静闹得这么大。 上到山上,这里还是和他们下山时一样安静,很多人举着火把,将整个考古现场照得亮堂堂的。 “四处搜,应该还没走远,不要怕,我们人多。”潘队长稳定着恐慌的情绪,他已经看到有个几社员面露惊慌。 社员们三五成群向四周散开,这个墓葬的位置四周全是草丛和树木,有的树龄都上百年,还别说,如果不是人多,就这环境还真有些阴森。 “耀庭,有贵是在那个位置失踪的?”潘队长拉着还惊慌失措的陈耀庭,问到。 “就、就是、那……”陈耀庭慌乱的指着墓坑左上角,那里有两棵大樟树,树后面是一大片看清的荒草丛。 “你们几个跟我来,于同志你就别来了。”潘队长镇定的指挥着。 小六想不出为什么不让他跟去,没办法,他只好举着火把查看墓葬是否被破坏。 (五) (五) 潘冬生没追出多远,就找到横死在草丛中的王有贵,他死状很惨,整张脸都扭曲了。不是正常情况下的扭曲,而是像被人揉过的纸团。当场就有跟着去的社员吓得大叫,如果不是他果断,回身就是一巴掌,这人估计以后还会有精神分裂之类的隐患。 他走过去,将王有贵的衣服扯上来遮在脸上。 “报公安,这里有敌特。”他坚定的说。 在尸体旁边清出一片空地,然后插上火把,他这才带着社员回到墓坑旁。小六已经检查过,墓葬没有去过的痕迹,一看潘队长铁青着脸回来,也不敢多嘴。反到是后来赶到的老杨迎上去问。 “什么,敌特?”老杨半天都没说什么,只是后悔自己不该出主意安排人晚上守夜,可他也不能说出来,只是懊悔着。 差不多过了有四五个小时,天都快亮了,公社外开来两辆车。一辆是吉普,一辆是大军车。军车上有很多部队士兵,站在车上没下来。吉普车上先下来个穿着白色的警服的中年男子,戴着大沿帽,看上去非常威武的样子。 老杨一夜没睡,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小时前省厅就有电话打到公社,说是会有公安部队过来,而且省厅科长将亲自指挥,让他们等着。 潘队长看到车刚停下,就一路小跑的迎上去,抓住第一个下吉普的公安就使劲握手,然后等第二个下来的老同志介绍,才知道老同志是严秋明,已经干公安十多年,而他握手的这位是部队刚转过来的黎红军。 潘队长暗道还好只是握手,激动得都还没来得及说话。严秋明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人,解放后就在市公安局从事公安工作,现在为省厅刑侦科科长。同来的黎红军十几岁就参军,打完朝鲜战争后就被转业到这边来干起公安,今年也是快四十的人。不过他这人是上过战场的,又在部队十几年,性格没老严那么随和。 “走,我们也过去。”老杨领着考古队的迎上去。 “长好。”黎红军一个标准的军礼,让老杨有些不好意思。 “大家都是同志,同志啊!”老杨不是很适合太严肃的场合,五十几岁的人了还闹了个脸红。 “嗯,杨同志你好,我是严秋明,严肃的严,秋天的秋,明亮的明。”老严伸手过来与才杨握在一起。 “您好,我是于晓6,叫我小六好了。”小六看到他们握完手,主动上前介绍。 “嗯,你好。”老严也不多说,左手拍了拍小六的肩膀。 “我们先进去现场。”老严也不多说,直接看着潘队长。 “好,我来带路。”说完,潘队就拿着火把往山上跑。 “呵呵,这个潘队长。”老严摇着头,拿出手电筒来。 “下车!”黎红军回头对着军车吆喝到。 很快三十来个士兵整齐划一的在车下列队,当年的人们最崇敬的就是扛枪的士兵,再说大多社员也分不数公安和军人的区别,也不知是谁开始带的头,就听到突然间就爆出一阵阵的鼓掌声,只能说百姓是最容易激动和感动的人群。 黎红军对这些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站在队伍前,审视过队伍的精神面貌后,大喝道:“向左转,小跑步前进!” 然后他就跟着潘队,向墓葬方向跑去。 小六也想跟过去,毕竟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但老杨拉住他。 “这是他们的工作,你去又帮不上他们。”说完老杨就进屋去。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是不可能找到什么的。 小六现在已经没瞌睡,又不敢私自上山,只得坐在外面吹风。这时天已经是蒙蒙亮,他们住的这户人家地势高,能看到整个公社的大致情景。就在他无聊中,看到大路上有个影子正若隐若现的往这边来。 他想不出会有谁来公社,照说社员都是六点左右起床,现在的时间估计也就是五点多再说就算是社员,也应该是出去才对,为何会有人来。他跑到小土堆上,想看仔细。 过了有十来分钟,终于能看清,是个人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跑。小六担心是住得远的社员报信之类,赶紧迎着这人跑。 差不多是在田垄上,他与这个人影终于对上,原来是小顾。她带背着个大包,表情有些惊慌。 “咦,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昨晚没事吧?”小顾也没想太多,再说和小六也很熟。 “嗯……昨晚有敌特,公安同志也来了,正在山上抓人。”小六也觉得奇怪,不由得在心里生出警惕来。 “啊!敌特!”小顾大吃一惊,因为这和她所想的不同。 “是啊!有个社员守夜时死在山上,潘队长就报告到上面,现在来了很多公安同志。”小六边说边暗暗留意小顾的表情。 “真的死了人吗?” 小顾的回答让小六的疑心更加大,同时心里也有些伤感,可他却无法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感觉。 “哎呀,都是我,要是不回去收拾衣服就好了!”小顾还在自说自话,根本没留意到小六的脸色。 “顾红雨同志,我希望你能说清楚,是不是你知道什么,隐藏在山上的敌特与你是什么关系?”小六终究还是没忍住,仿佛他不是代自己在问,而是站在道德与正义的立场,只是话一说出来,他的心却莫名的痛起来。 小顾正在想着自己的事,没任何思想准备的被小六喝问得镇在当场,等她想明白,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从眼眶中大滴大滴往下掉。 小六又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他只知道资本主义的眼泪都是鳄鱼泪,万恶的资本主义无时无刻不在想渗透进社会主义大本营,他们最厉害的不是枪炮,而是金钱、美色。这是他每天必学的课程,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在经历考验,如是他依然威风凛凛的站在小顾面前,可他的内心却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因为他的心也一样想哭。 (六) 小六没有经历过太过复杂情感问题,他只是凭直觉知道,小顾是知情的,就算她有悔过的行为,但事实就是革命队伍里有了损失,一位同志已经牺牲在山上。 “于晓6,我希望你能把话说清楚。什么山上的敌特!你又知道什么?”顾雨红愤怒的望着他,就在刚刚,她看到小六过来接她,在她内心中曾有过不曾有的波澜。可此时她心中只有愤怒,她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却成为别人眼中通敌的证明。 “难道不是吗?你自己刚刚说的,如果不是你回去,就不会出事。这还用证明吗?你明知山上有敌特,还知情不报!”小六感觉自己的论据很有理,松动的思想也坚定起来。 “吵什么,不要影响社员的休息。”老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小六身后,将他拉到旁边。 “杨教授,他污蔑我通敌。”小顾已经泣不成声,身上的包袱也被她扔到地上。 “哎,走,我们去那边再说。”老杨一手拉着一个,还将小顾的包袱让小六背着。 三人走到大路旁,离着民宅很远,老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跟来,这才放心。刚才他也是睡不着,就出来抽根烟。正好听到两人争吵的始末。还好是他先听到,这里和香港、澳门隔得近,近几年对敌特的抓捕和反渗透几乎就没停止过。五几年的时候,更是天天都有抓到。所以在防范上也相当警觉,如果让公社里随便谁听到刚刚只言片语都会是大祸。 “小六啊,你也是的,没证据不能乱说,知道吗!”老杨实在拿他没办法,小六有时就一根直肠子,也不会转弯。不过到是和他很像,也不能怪他。老杨也是这几年看过太多事后,才慢慢将本性隐藏起来。 “没有,我是……”小六还想争辩,但老杨已经挥手制止。 “小顾啊,我知道你说的事,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啊!”老杨阻止小顾说话。 “你们家传的东西很正确,但现在说出来是不会有人听的。你这孩子太单纯了,这样你会吃亏,知道吗!你也不能怪小六,他什么都不知道,再说你就算说出来,又会有谁相信。”老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思考着要怎么才能让两人消除误会。 “我……这是事实,说出来是可以验证的啊!”小顾还是不服气,但让她顶撞杨教授,她还是不敢的。 “你这孩子,好了,不说这些。小六,你要相信小顾才对,她是个好同志,事实上如果不是我的失误,就不会有人死去。可是这件事是不能说出来的,这个山里绝对没有敌特,他们就是把整座山翻过来,也找不到敌特。相信我,小顾和我都没想到,会生这样的事,当时我也只是估计有两个成年人守着,应该不会出事,看来还是轻视了……”老杨又推了推眼镜,镜片上不知何时上了一层雾。 “出了什么事?”莫其声站在远处大声问到。 “没事,小顾赶了一夜路,我们接一下。”老杨顺口回他。 “我们上去,来小顾,你也是,一个人赶夜路。小六,以后做事还是要多想想,小顾是敌特会让你知道吗?小顾啊,你就不要怪他了,他这人就是头脑简单点,可人很好,没坏心。”老杨自己也觉得像个介绍人。 顾雨红没说话,任老杨拉着走上土坡,小六此时还觉得委屈,只得跟在后面。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山上生了什么事,反而觉得他们不愿告诉他,是不把他当同志看。回到他们住的地方,小顾就直接去她住的,那也是潘队长早就安排好的。 “小六,跟我来。”老杨知道他还没转过弯来。 老杨住的房间比较整洁,以前属于公社办公用,紧挨着小六他们住的民宅。还是潘队长听说会有领导要来,临时整理的住房。 “小六啊,你也不小了,有政治觉悟是好事,但也不要把每个人都想成敌特。有些事书本没说过,学校里也不会教,但这些事确实存在。今天不说给你听是为你好,以后应该也不会出事了,如果你有兴趣,等再过几年,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但今天我不能说。” 看着小六纯真的双眼,老杨也不知自己的解释他能不能听进去。 “老师,我知道您不会骗我,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如果万一……” 砰的一声,门被突然推开,顾雨红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于晓6,我告诉你,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当着我面说。现在公安同志就在山上,你也可以去报告。”小顾说完冲到里面拿起小六随手放在地上的包袱就小跑着出去,从后面看过去,她还在不停的抹眼泪。 小六完全僵在那里,他要说的万一是说万一山上还出命案怎么办,这次真的与小顾无关嘛! “唉,你们啊!”老杨这回也不不知要说什么好了,只是一停的摇头。 小六后来连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然后又怎么睡下的都不知道,脑子里全是小顾跑出房间的情景。大志就睡在小六旁边床上,他能听到小六不停翻滚声音,不过他也没出声。 早晨七点多,严秋明带着三个公安战士回来,他年纪也不少,几个小时翻山越岭的还真吃不消。他也没有去休息,而是直接找到老杨。 “老杨啊,我们也不要说太多,这件事有点邪性,我知道不好说,你点个头,我就撤或留下一些人。”严秋明在死去的社员身旁仔细看过,虽说现场已经被破坏得没有任何价值,可是并没有其它痕迹表明凶手出现过。再说这王有贵的死,整个就是受到极度惊吓后的表情。他身上除了手和脸上的细微割伤外,再没致命伤。反到是在他胸口上有块黑色的小手印,最多也就是六七岁小孩手掌大小,但黑印下没有骨折,也没有皮下出血之类。 老严这人也不是那种一根直肠子到底的人,解放前就知道很多歪门邪道的事,现在虽说都讲唯物主义,可他这样从小就受到神怪理论熏陶的人还是很难接受,所以他才会直接找到老杨,也是直觉吧,他就觉得老杨肯定能听懂他话里的话。 “老严啊,要不这样,这敌特一时也难抓到,你们人多,这么一闹也可能就不出来了,要不你们留下点人,到时再让公社安排民兵一起协同值守,我想这样会更安全些。” (七) 老严听完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走出门口时,他看着连绵通向远方的大山,长长出口气。上周他们就在附近抓到一个敌特,据那人交待,确实还有潜伏的同党。所以这次他们才会快反应,当时他还真以为有特务,可看完现场后他就知道来错地方。 特务们也不是电影里演的傻子,杀人是在暴露后掩饰罪行才会做的事,潘队长报案时只说有社员被杀,他想也没想就来了。现在看来和他在山上时猜想的一样,凶手是个他抓不了的存在。 “通知黎队长回来,就说布防,引蛇出洞。”老严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会去说搞错了,更不会说撤退,而是让人觉得自己是在想办法引特务出来。这样要是真抓到个特务,自然一切美好,抓不到那也是事在人为。 到上午九点多,公安就基本撤离,只留下二个新兵住在公社里。公社这次吸取教训,让民兵也参与守护考古掘现场,这样的决定对老杨来说,实在是最好不过。 小六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的,本来在他这年纪一夜不睡是没影响的,可任何人看到他的样子,都会以为他三天没睡。坐在工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清理着墓坑,老杨自然知道他的心事。可另一边的顾雨红双眼肿得像肉包,他也不知该去劝谁更好。 今天的清理工作明显加快,公社来的劳动力个个都是卯足了劲挖地。墓室本来就不深,差不多到下午二点的样子,整个拱形的墓室顶已经露出来,很多墓砖上来留下锄头的痕迹,老杨是边心痛边装出没看到。 小六清理的地方正好是墓室的入口,往下挖出四十五度的斜坡后,整个墓室门就暴露出来。门有一米五六左右高,双开各有一米多宽,材质是两块完整的青石板,上面有很多类似文字的阴刻凹痕,中间位置并刻出阳八卦的图形。只是这个八卦有些怪,和小六以前见过的不同,要知道他是学古代社会学的,对八卦多少总会有接触。在古代八卦的安放是很有讲究的,而这个道教墓葬应该更为注重才是。 不过小六现在没多少心思去想,也就胡乱的用毛刷将墓室门清理干净,奇怪的是太极图没有在墓门上找到。 老杨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墓门的奇怪符号。凌同的专业就是古代文字,他本来被安排在清理左侧,但他早就看到墓门上的文字,此时一看老杨也在研究,就放下手里的工作,跑过来一起研究。 “是真文*,古代道家用来沟通鬼神的文字,看来这里是个道教墓葬没错了。”凌同一眼就认出,他曾见过类似的文字,可惜他只知其形不知其意。 “你确定是真文?”老杨也是知道真文的,他家里就有真文的拓片,不过也就几个字的残片,无法对照。 “嗯,我几个月前正好在写关于道教的论文,在翻阅道教古藉时,有看到一些记载中关于真文的信息,后来好奇曾专门研究过,可惜这种文字早就不存在,没办法只好找了当时白云观的道人了解情况,在他们那里才就看到和这一样的拓本,只剩两页,二十一个字,你看这些文字,接近象形文的异形文字,很可能是从甲骨文直接衍化变化而来。”凌同很专业的分析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这次是现宝贝了!”老杨自然知道现一种全新文字也就意为着一种全新的文化展现出它冰山一角,道教是中国固有的宗教,但上千年来各种各样因素下,这个影响、传承着中华博大精深文化的宗教却已经没落。整个道教的思想和精髓,都因此而被外来宗教所消融在历史中。现在出土的真文,是否就意味着将会掀开尘蒙在历史时空中的某一页。 “看来是的,这门上少说也有一百多个文字,对研究和破译都有帮助。就看里面有没有更多的了,要有我们这次可是比定陵更轰动。“凌同说到这里,已经兴奋得溢于言表。 “看把你高兴得,先别急,再清理清理周围,看墓砖上有没有同样的文字。”老杨拍了拍凌同的肩膀,其实他只是内敛些,内心的喜悦不会比凌同差。当年定陵他只是在旁边协助,现在不同,完全由他指挥,谁会想到普普通通的墓葬,一开始就有着让人惊喜表现。 小六在旁边听得也是小小的开心片刻,可眼光无意落到小顾身上时,喜悦很快又变成伤感,问题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或者说他有错吗?二十来岁的小六,没读过《少年维特的烦恼》,更不可能知道后世有部名为《十六岁花季》的电视剧,他的古代社会学还是在社会主义理论基础上学习的,从某个方面来讲他的精神世界苍白如纸,好听点就是纯真。 这个早晨改变他很多,一种莫名的情绪徘徊在他大脑中,异性从这一时刻起不再是简单的同志而已,而是有着不同的吸引力。可是现在,显然他离某位异性正越来越远,远到他无法去接触。 “小六,我说你轻点行不?”凌同的一声大喝,打断了小六的沉思,然后他正用铲刀清理石门,这可是让凌同心痛得要死,还好只是没有文字的区域。 小六也吓到,赶忙点着头,脸也胀得通红。 “小六啊,不是我是批评你,昨晚大家都没睡好,怎么就你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差。这都是上千年的历史古迹,知不知道价值啊!”凌同一看他没作声,也有些来劲。 在一旁的老杨看不过,把小六拉开了,也不知是随手还是有意,竟拉到小顾身旁。 “哼……”顾雨红还在气头上,看到小六过来,一扭屁股走开去喝水。公社里准备了大茶壶,就摆在墓坑的边上,还放着几个瓷饭碗。革命同志是不能太讲究的,所以大家基本就是共着这几个碗喝水,小顾总归是女孩子,这与年代没关系,只要是能讲究的时候还是会讲究一下。所以她装出喝水的样子,先倒了点茶水在碗里,悄悄先把碗口擦拭好,然后走到旁边的树丛中去把水倒掉。可她刚一走到树丛中,就尖叫着扔掉碗跑出来。 小六其实也不是故意盯着她看,但还是在工作之余会多瞟几眼,也就在小顾尖叫时,他就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冲过去。等小顾跑出来时,正好与他撞在一起。 “怎么了!”小六一手拿着铲刀,一手拉着她的手,急切的问。 “蛇,大蛇。”小顾人也没看清,只是扭着头往后看。 还不等小六反应,一条足有近尺粗的大蟒蛇在树丛中探出头来。 (*备注:现在很多网文中将真文一词误写成殄文,这是个错误,早期真文是由道教衍生出用于法事和沟通鬼神的文字,称之为真文,意思为真正的文字,代表着此文字的等级最高,只有鬼和神灵能认识。而殄字,其古代时的字意代表着断绝、竭尽、灭绝、消亡的意思,是不可能用来称呼一种高等级文字的。) (八) (八) 岭南地区蛇多是正常的,可小六没见过,更别说就是当地人也少见的大蟒蛇。现场惊叫声、奔跑声乱成一片,几个有捕蛇经验的社员跑了过来,手里拿着锄头作出恫吓。 大蟒似乎也没想到此处有如此多的人,一下也慌了神,想缩回去,可又似有更大的吸引力在吸引着它。只见它扭了一下头,然后猛得抬起身子,成近一米的高度。 “不要乱动,小心!”老杨听过蟒蛇护墓的传说,没想到这次还真把条巨蟒引来。 现场正好有个民兵带着步枪来的,此时他急忙蹲下来将步枪上膛。六十年代还没有什么保护动物的概念,再说此时人命才是最重要。 小六拉着顾雨红往后退,小顾这时也没了主见,更别说还去和他斗气,两人就这样慢慢向后退着,不敢动作大引起大蟒的注意。 大蟒不时被四五个社员吸引去注意力,小六他们渐渐和大蟒隔开有四米的距离,就在他以为能逃脱的时候,小六突然一脚踩空,拽着小顾一起掉到通向墓门的坑道里。这下小顾完全没有防备,本来就紧张,只听到她高分贝的尖叫响彻山谷。然后大蟒也跟着向这坑道方向爬过来,也不知谁大喊开枪,然后枪声就响了。 大蟒被子弹打穿下颌,近十来米的身子一下就扭在一起,应该是很痛才对。开枪的民兵,也不含糊,继续蹲在地上,退弹壳,上膛,瞄准。只是这次大蟒已经缠到一个社员,这个社员本想着去打落水狗的,没曾想大蟒受的伤并不重,一下子就被大蟒缠住。 幸好大蟒并没有毒,它只是消化液的腐蚀性强,到了肚子里才是危险。再一个大蟒最致命的就是缠绕和绞杀,所以这个社员最多还能活一分钟,如果再不想办法的话。 这下民兵同志也傻眼了,巨蟒的头也缩在里面,根本没有开枪的余地。 “快,快去拉,会被挤死的。”潘队长本来就是去分散巨蟒注意力的人之一,一看民兵不能开枪,把锄头一扔,就冲过去。 此时胆大的社员都冲上前,可只有潘队长一人是拉着巨蟒的头,其他人大多只是拉着巨蟒的身子。这条巨蟒实在太大,几乎能赶上传说中的龙,可蚂蚁也有吃大象的时候。 “谁帮队长再拉一下头!”一个叫陈家胜的家伙,应该算是队里力气最大的,提着一把开山刀冲过来。 这巨蟒的头有面盆大,上面血淋淋的,潘队长手就抠在子弹打出来的洞里。周大志一听就自告奋勇冲过来,一把用胳膊将蛇脖子夹在腋下。 “用力!”陈家胜大吼。 “好嘞!”大志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回的这一声也是扯着嗓子吼。 陈家胜以前是个屠夫,砍猪头、牛头也就现在的情景,所以他朝掌心吐了口吐沫,提起开山刀就使劲劈下去。 谁知就在此时,巨蟒如受到刺激般,猛的一抬头,拱得大志和潘队往前一个趔趄,也就在这时,锋利的开山刀也劈了下来。 嗤啦,开山刀沿着巨蟒的肚皮和大志的胳膊拉出一道大口子。这还是陈家胜反应快,将刀偏过去几分,不然第一个砍掉的就是大志的头。 大志惨叫一声,抱着手就在地上打滚,这一刀下的力气很大,已经见骨头。潘队长也吓得不轻,一下没抓稳,让巨蟒挣脱开。陈家胜也吓得不轻,把刀一扔,就去扶大志。 可就在这时巨蟒张开口,向陈家胜咬去。 “砰。”的一声枪响,那个蹲在原地随时准备的民兵终于等到机会。 巨蟒被子弹打中眼睛,脸盆大的脑袋一下就躺到地上,估计子弹还破坏它的中枢神经。但是蛇类的外周神经系统比起中枢神经来更为达,纠缠着那个社员的身子还是搅成团,他的脸已经呈死灰色。 “快来拉啊!”潘队长也顾不得大志,爬起来拽住蛇头就开始反方向解。此时还有一些胆小的社员也冲出来帮忙。 还好巨蟒只是死而不僵,并非主观意识去缠人,此时人一多很快就将它拉成直线,这个本想投机的社员如没有骨头一样倒在地上,很快大量的血从他口鼻中流出来。 上前查看的社员这才现他的肋骨已经断裂,衣服下还有隐隐的血渗出来。 也就几分钟时间,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死去,还有一个受伤。现场没有人出声,都傻子样站在那里。 潘队长抓着脑袋使劲拍,蹲在地上半天也不说话,还能看到他眼中的浊泪。 “死祭!”老杨离得远点,身旁也没人,这两个字也是轻轻吐出来的。 大志的伤已经被陈家胜用衣服包好,得尽快送医院才行,陈家胜家有很好的止血药,可他不敢自己去拿,怕别人说他是砍伤领导,畏罪逃跑。他只好拉过一个社员,告诉他自家的药放在什么地方,让他去赶紧拿来,同时也让公社准备好拖拉机。 “不好,小六他们还没上来的!”凌同这时才现小六他们滚到坑道里,到现在还没上来。 凌同身旁几个社员一听,撒腿就往坑道跑。等他们跑到坑道旁才大吃一惊,墓室门开了,黑洞洞的,小六和小顾都不见踪影。 “人……人不见啦!”一个胆小的社员大喊着,双腿也在打颤,快站不稳。 这一声无异于连环爆炸后威力最大的一声爆炸,将所有人震得脸色苍白,没有人动,他们不敢去看,也不敢确定究竟生了什么,只是站在原地,还回不过神。 小六和小顾可是他们看着掉下去的,刚刚他们忙着打巨蟒,现在想起,这事也就几分钟时间,怎么会不见了! 潘队长缓缓抬起头,双眼中尽是血丝,表情也是呆滞的,他已经承受不起再有人员伤亡的责任。 老杨这时的感觉和潘队长差不多,小六可是他最看好的学生,他没有子女,基本是把小六当儿子看。现在听说小六他们不见了,再想起这墓的怪异,他一时觉得气闷,全身冷,倒在地上。 (九) (九) 莫其声看到老杨倒下,两三步就跑了过来,他知道老杨心脏不好,平时总会将药带在身上。果然他上衣口袋里有瓶**。潘队长这时也不敢玩颓废,跌跌撞撞的跑到坑道旁,向里看。 墓室门开了条缝,里面透着阴森的气息。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点下去找!”潘队长这时也急了,破口大骂着就跳了下去。 也许是他的骂起了作用,很多社员终于意识到情况严重,总算是动起来。那个民兵也把枪背在背上跑过来,可墓室内的情况不明,现在贸然进去只会增加伤亡。这个民兵毕竟是多些常识的人,他拦在墓室门口,让人去准备火把。 “不用,我这有火柴。”凌同也知道民兵想得周到,古墓内封存上千年的空气对人来说百害无利。 准备火把的时间太长,到时小六和小顾可就不知还有没有命活。凌同把衣服撕出一条布带,挑在树枝上用火柴点着伸进古墓里,火焰没有熄。而且他们也看到小六和小顾就躺在墓门口,两人还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快,他们应该还没事!”凌同似乎看到两人还有呼吸,惊喜的喊到。 听到凌同的话,几个胆大的社员也管不了那么多冲进去,抬的抬,拉的拉将两人弄出来。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小六昏迷中依然拉着小顾的手,让抬他们的社员费了几分钟才掰开他的手,不然还出不来。 小六是撞晕的,他后脑勺上有个大包,不过他运气好,换个人说不定就脑出血、颈椎骨折之类,而他只是昏迷,小顾没外伤,可能是吸入墓室内的空气,引起的晕厥,救出来没多久就有简单的意识。 这时山下的公安战士也跑上来,他们听到第二声枪响时才知道山上出事,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事情结束时他们才会出现。 这个上午,公社里可算是乱成了一锅粥,没有人敢说出来,但每个人都对古墓有了隐隐的畏惧。一切怪事都是在古墓被现时随之而来,已经有两个人死去,一个受重伤,三个昏迷。 直到拖拉机载着这四个人离开,潘队长也不敢去看古墓,他的阅历注定脑中固有传统观念就不会弱,可在新中国初期,他很难把想的说出来。这就如皇帝的新衣,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却都不会说。 古墓的掘就此宣告暂停,公安战士向上面汇报过后,将古墓封存起来。巨蟒的尸体也由农业局的专家开着车拖走了,凌同只能站在离古墓一米远的地方看着,当初救小六他们时他曾扫过一眼,整个墓室没有被盗过的痕迹。在墓室尽头有三个黑影,左右相当于耳室的位置堆积着很多物品,对凌同来说这墓室就是一座宝库,现在只能等老杨醒来再说。 小六是第二天清醒的,睁开眼就看到杨宏开教授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本书在看。 “我这是……”小六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别动,我去叫护士。”老杨推了推眼镜,将书放下。 一小时后小六就能下床,听说是有脑震荡,经过高压氧治疗后已基本康复。当然他不会知道,他所接受的高压氧仓治疗在国内还属次运用于脑震荡,而且当时的国内也就两台这样的设备,还处于试验阶段。 “教授,那个墓葬我们还挖掘吗?”小六有些不安的问。 “哦,为什么这么问?”老杨推了推眼镜。 “没什么,只是想起出了这么多事,怕所里会……”小六也不知要怎么说,停下来看着老杨。 “嗯,中国有句古话‘好事多磨’,意思就是你要做的事越多磨难,这件事达成后的结果越好。知道了吗?”老杨笑了笑,拿起刚刚凌同送来的一本古籍。 说来也巧,昨天事后凌同看现场已经封存,就到附近几处道观转悠,想多了解点道教真文的资料。在一个道观中遇到位老道,攀谈中说起真文,这个老道也是学识很广的人,最后聊得兴起,就把他珍藏的古籍送给凌同作研究用。只是这老道一次要求,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聊天的内容,以及他的名字和道观。凌同也是个守信的人,回来后也没把详情说给老杨听,只是简单的说了经过,将古籍交给老杨研究。 古籍是用篆体字写的,书名为《符文通略》,大多都是道教制符要点,及符的画法。只在最后提到真文,并在最后一页上写满真文,并对用真文写成的符称为阴符。 真文并非那一个人所明,而是经过历代道家高人悟道所得,兴于晋代,当时共有五六百多个专用真文,在道家祭祀中被广泛运用。真文全盛期是唐代,唐代崇奉道教,尊祖老子李尔,封老子为“玄元皇帝”。这一时期真文作为镇墓碑文被广泛运用,同时字体也有了很大改变,行成另外一种独特文字,云篆体。 而这次在墓室门上现的真文有一百来个,而且都是晋代时期最原始的真文,可以很明显看出大篆的痕迹,又有些与甲骨文近似,很可能是两者衍生文字。老杨边研究边想,会不会这种文字就是甲骨文过渡到大篆的中间产物。如果能证实,那将是对中华文明文字变迁史的重要贡献。 “教授,您这看的是什么书?这些字好像见过。”小六也看到古籍最后一页上的真文。 “嗯,凌同送来的,有一定研究价值。你看这些字是不是很熟悉,这是真文,道教用于沟通阴阳的文字。那个墓室门上刻的就是真文,现在有时间,我们可以先把室门上的文字研究一下,看能不能破解一千多年前的古人是怎么看身后的世界。”老杨笑了笑,其实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对这个墓葬有着一种敬畏,希望能在正式掘前明白墓主在墓门留下了什么警语。 “啊!对了,小顾呢!”小六突然想起,他是和小顾一同摔下去的,现在也没见到她,不由得担心起来。 “呵呵,你这孩子,她吸入了微量的不明气体,现还在高压氧仓里治疗,听说再有一小时就会出来,她的床位就在那边。”老杨指着对面病房说。 事实上顾雨红的情况确实比小六严重,虽然她没磕到那里,但在撞进墓室时因为惊慌吸入大量墓室内的陈腐气体。现在医院正用治疗一氧化碳中毒的方法对她进行治疗,上午时曾短暂醒来,医生说危险期已经过去。 (十) 老杨也不是有意去隐瞒他,而是感觉问题不严重,一般传说中的毒气也只有王候级的大墓才会出现,而且大多经过上千年后这些所谓的毒气早已失效。在他的认知中,这最多就是封存的**性气体,对人体的影响和一氧化碳中毒很类似。 小六很奇怪,怎么自己和小顾一起掉下去的,就只有小顾有事?老杨也不是医学权威,想当然的解释是他晕厥后呼吸的频率也随之而下降,相应吸入有害气体也会少些。 小六听完也是半懂,他坐起来,感觉一下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后脑上还有些痛,用手摸肿了一块。 “呵呵,还好你没练过功夫,不然那石门就让你给撞破了。”老杨笑着说。 “嗯,我练过,我们村都喜欢练,尤其是冬天练上一阵就会不那么怕冷了。”小六不好意思的说。 “哦,还有这种事,下次练段给我看看。”老杨来了兴趣。 “好啊!不过我也有几年没练。”小六不好意思的说,又习惯性的摸脑袋,碰到痛处让他呲牙咧嘴的。 “对了,你好点我们就下去看看大志,他伤得比较重。我上来时他还没醒,现在应该也差不多醒了。”老杨站起来,推了推眼镜。 大志在楼下的骨伤科病房,已经醒过来,只是淡红色的嘴唇说明他的失血还是很严重,看到他们来看他,大志有些激动想坐起来,可一旁的护士说什么也不许,还严厉的训斥了几句,没办法这是她的职责。 “大志,你躺着就好,现在感觉到好点没有?”老杨坐到他的床沿上。 大志一开口真把他们都吓着了,声音轻得就像是耳语,老杨得把耳朵凑到他嘴唇边上才能听清。 “大志你多休息,要听护士同志的话,我们还等你回去一起工作的。”小六不忍再看下去,老杨在下来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事情经过,他也是有一定的关联。 上楼时正好遇到顾雨红从治疗区回来,身上还盖着被子。小六小跑着追上,看到小顾略带憔悴的面容。 顾雨红此时还在适应中,看到小时有短暂的陌生感。然后想起墓室、坑道、大蟒蛇。 “你好,谢谢你来看我。”小顾的话中带着疏远感。 小六愣在那里,不知她是不是还在记恨自己,为何像是对陌生人说话般的口气。 将小顾送入病房后,老杨找了主治医师问病情,医师说小顾的大脑还是存在一定的受损,可能会有短暂失忆,但不影响她以前的记忆。而且这种失忆会慢慢恢复,问题并不大。 小六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想到顾雨红还是会有天记起自己说过的话,他又开心不起来。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左右他很长时间,小六也在此情绪下增长着对情感的认知。 过了两天,研究所的领导打电话给老杨,就他上次的电报内容,上面已经向中央作出请示,让他先把身体调养好,近期会有重要安排下来。 老杨听完后,久久还处在激动中,一次将要改变很多人命运的决定正在中央高层间运转起来,而他将是这个决定的执行人,不激动是不可能的,最后他还是在吃了几片硝酸甘油后,才让乱跳的心脏平稳些。 小六已经康复,不时的他会去看看顾雨红,两人又建立起同志般的友谊。当然小六知道自己并不只想这样,可时代决定了人的思维,如果连同志都算不上如何能展出婚姻,这是小六和小顾共同的理念。其实这种想法并没错,可一旦打上时代的烙印就总会产生很多歧义。 小顾还是想不起出事当天的经过,反而想起了自己对古墓的担忧,不过她知道这件事是不对小六说的,也不知为何在这件事上她更认同杨宏开教授。在第二天下午,小顾就找到杨教授,向他说起自己察觉到的问题。 “杨叔,这个古墓晚上不能让人看的,而且开棺时一定要在白天,必须选好的日子里才行。”小顾很认真的说。 老杨推了推眼镜,陷入思考中,那个问题也是他在考虑的。研究所领导打来的电话说明,还会有更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当时他的电报就说现了一种新的文字,希望所里能安排更多古文字学家来参与,现在来看所里不止是会安排文字学家,而是会有更多的投入。 可同时隐忧也摆在眼前,古墓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防盗手段,那个被巨蟒缠死的社员,还有之前死在盗洞里的盗墓者,都在暗示一种因果关系,甚至是警告。小顾所说是有道理的,老杨也不可能去无视。 “小杨啊,你说的我都知道,唉,也是我一时疏忽,没想到啊!”老杨将眼镜取下来,用衣角擦了擦再戴上。 “解放前我就曾参与过一次很奇怪的考古,当时我们也是年轻,什么都不懂。有个当地人还曾警告过我们,不要轻易开启那个墓,但是我们没听冒冒失失的就打开了,最后能活着出来的就两个,当时有三个同伴永远的留在那个古墓中再也没能出来。那是个流沙墓葬,整个墓穴上有几十吨的河沙顷刻间就将墓穴填满了,如果不是我和另外一个走在后面,估计也葬在里面。” “你知道吗?我后来去问那个当地人,想他能告诉我原因,那个人说他并不知道墓穴里会有什么危险,而是看出我们有几个人面带黑煞,所以劝阻我们不要冒险进那明显属凶地的古墓!呵呵,是不是很讽刺,可我那次以后就开始研究中国古文化中不被现代科学所认同的内容,可惜我没法学会,我也不知道那些墓穴是葬在凶地。但是我知道中国几千年的传承,抛开帝王将相们为了治国安邦想出来的荒唐理论,还有很多是有待我们去研究学习的。” 老杨说这些的用意就是,他希望能让小顾明白,她不打算说的内容他也是能接受的,希望两人能开诚布公的交谈。 (十一) 小顾对老杨说的考古故事没兴趣,她听父亲说过更惊险刺激故事,而相对老杨说的故事,简直可以算是卫星上天、核弹爆破类的大事件。不过老杨的苦心她还是明白,事实上她找老杨就是为了能将心里无法说予别人的认知说给他听。 “杨叔,您说的我都明白,我就把我家祖上传的都告诉您。这个古墓在风水学上还有个别名,就是虎居龙藏穴。应该是墓主人为自己选的身后修行地,可前二年这个墓穴前面的湖因为围湖造田而填掉了,古书上说龙为阳,水为阴,现在这水没有了势必改变墓的风水。再来看这地,后有虎居前有龙藏,正好处在平衡点上,现在只剩下虎居,已经让这座古墓成为大凶之地。再有就这个墓本来就没有封土,这也是墓主为了便于吸收天地精华而特意采用的葬制,我预测墓室里的棺椁下肯定还会有口金井,这是应合了采天地之精华的修行理念。”小顾一口气说了很多,几乎将她知道都说出来。 老杨对她说的很多内容还无法完全明了,不过对于她所说的并不十分认同,但对集天地之精华这种墓葬形式很认同。古代道家讲究寻仙问道,及道法自然,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就是平衡、均匀完美\体现。 “嗯,你懂得的知识对考古非常有用,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国家着重宣传的是唯物主义思想。所以我们必须更为灵活的处理好一些事,而不是固守自己的理念,我们也要学会平衡。”老杨特意把话说得委婉模糊,他相信小顾不笨,如果是小六的话他可能就不会这样说。 顾雨红明白自己是找对人,老杨即没有否定她的说话,也没完全认同,这表明杨叔是理解事情背后的不能说出的苦衷。 交谈过后,老杨又问了顾雨红身体情况,听说她也已基本康复,老杨很高兴,让她准备准备,就会重要的安排下来。 到第五天,所里的决定终于下来,指示王歇湖八一生产大队二百劳动力全部投入到墓葬掘工作,另外还会有国内两位古文字专家也会过来协助。同时解放军某部两个连将负责墓葬安全工作,这是由中央直接下达命到广州军区。 可以说这样的安排让老杨有些大吃一惊,他所期望的并不是这样大的动作,当年沿海尤其是靠近台湾的省份都是有大量驻军部队,这类的军事调动如果说抓捕敌特渗透还可以理解,对一个即不是名人也不是王侯的墓葬做出部队保护决定,不管怎么说也是不合常理的。可老杨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尽管满怀疑惑,可他还是带着小六和小顾一同回到公社,这次他们是坐着军车回去的,严秋明很奇怪的也一同前往。 一路上老杨好几次想问,但人多嘴杂的实在不好开口,等到下了车,看到山上戒备森严的岗哨,老杨这才意识到情况和他所想的已经完全不同。古文字专家还没来,现在依然以老杨为现场掘主要负责人,凌同和莫其声充当他的副手。 老杨支开其他人后,将严秋明留在房间里,老严是个精明人,也不说话,只是把玩手里的茶杯。 “老严啊!这件事是不是你们公安系统往上报过什么?”老杨是那种有话憋不住的人,再说从第一次打交道,他就觉得严秋明这人除了滑头点,并不阴险。 “呵呵,老杨啊!你想多了,是黎红军觉得应该要向军区报个备,毕竟是走漏了敌特。本来也只想让他们加强警戒而已,没想到你们那个莫其声和军区的同志也熟悉,第二天你们这里不是出了事嘛,军区的同志也来了解情况,就说起整个事情经过。后来就不知怎么的,军区将那个盗墓的也提走了,反正他们这几天都有人在处理,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老严与整件事本来就责任不大,再说老杨也是负责人,该说的话他觉得还是应该说。 “哦,盗墓的不是说已经疯了吗?”老杨也是好奇,问完才觉自己多嘴了。 “呵,是疯了,是想出去想疯了。”老严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说明,站起来猛的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莫其声,很尴尬的表情,估计一时半会还想不出借口来。 “哦哟,是莫同志,找杨教授吧!”老严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走出去。 “哦,是我让其声来拿书的,快进来吧!”老杨似是知道,顺手将桌上的古籍拿起来。 莫其声还是没作声,脸上有些微红,他这人有点内向,平时也很少和别人说话,典型的学究。年龄才三十**,可外表都快成古董级。只是老杨也没想到他会在军区有熟人,也没听他说起过。 “嗯,那个,是我小姨夫在军区。”看到老严走后,莫其声小声说,很不自然。 老杨知道他是妻管严型的,只是想不出他为何如此害臊,也许他是刚刚到门口听到老严说起他的名字,所以才没敲门。老杨总觉得他这人老实,也就没再去多想。 小六和小顾两人一起到现场看过,墓葬位置全用木板围着,而且还有几十名战士站岗,墓葬四周更是搭建有帐篷。他们想靠近看,被战士挡着,让他们说口令才行,幸好潘队长正领着一个连长出来,帮他们解了围。 这个连长是东北人,长得牛高马大的,说起话如打雷。 “你们好,我是王树墩,很高兴认识你们。” 小六与他握过手后,就知道这位同志手劲不是一般的大。顾雨红有些迟疑的才与他握手,不过王树墩也不在意,反而是多看了她好几眼。 三人做完介绍后,小六他们终于走进封闭起来的墓葬现场。这里还保留着当天的样子,只是墓道上盖着板,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潘队长说,老杨一来就能继续挖,他已经安排好社员,这次最多五天的样子就能把整个墓室刨出来。 (十二) 和王树墩一样,另一个连长也是东北人,姓李名景明。不过他比起来要斯文很多,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一起来的还有个政委,江苏人,何大庆,但今天他回连队有事,一时也没见上面。 大家在一起开了个算是动员布会,每人手里拿着红本本念完开场白后就是思想斗争之类的空话。不过那年头,尤其是部队里对这类的事早就习惯,谁也不会觉得别扭。老杨一个学者自然早就适应,而且做起来比别人还要好。反而是潘队长,一来他普通话就不标准,二来早两年才上的扫盲班,除了做事,这些个形式主义的让他来真有点赶鸭子上架。 动员会开了有二个小时,谁也不敢马虎,小六还拿着笔记下言重点,小小的工作笔记写了有四五页。完事后老杨就把他叫到房间里,问起墓葬的情况,他还没时间上去看。 听说一切都还没动过,老杨这才放心,不过墓室门毕竟是打开了,定陵掘时,当初他们进去时还有很多丝织文物保留着原来的色彩,可就与新鲜空气接触不到几小时,那些珍贵如国宝的文物就开始褪色,再加上后来保存和处理不当,国宝级的丝织品都成了一块块炭化物,有的织锦还被工作人员随意浆裱。最让人心痛和可气可笑的就是价值连城的棺椁居然为了迎接领导视察,被当地官员扔到山沟里再也找不到踪影。老杨心脏病也正因此事种下的病根,现在他都不愿去回忆这段往事。 现在距墓门被撞开有六天时间,刚刚会议上潘队长介绍过出事后每天都有公安部队和民兵的联合值勤。再结合小六说的情况,应该是没人进去,唯一遗憾的就是墓葬中那些丝织品及壁画之类可能已经损毁。老杨私底下找潘队长问过,墓坑附近都没事生,每晚也很平静。 看来还是人气的问题,老杨暗自思索着,就如太极图一样,阴阳应该处于平衡点上,当时留守两人就是失误在人太少。现在可好了,站岗的都是部队战士,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无论是胆量还是气势都不同。 小六不知道老杨为何会心事重重,不过能有真正战士陪伴,他还是会莫名的兴奋。他们这代人童年时没有电影、没有小说,有的只是传说。解放后年青一代开始自我觉醒,但是没有深厚的教育为基础,这些人很快就走向狂热。 小六性格中狂热的沸点很高,这也让他不会太过激情,总是很平稳的做事。老杨看中他的也是这点,考古掘不需要太感性的人,不然就会很容易造成误判。 中午吃饭时,小六特意和顾雨红坐得很近,可没想到王树墩也过来凑热闹,一个劲的问小顾家庭情况。小六第一次感到不开心,他的性格决定了他是稳扎稳打型,王树墩则习惯冲锋。 “顾雨红同志,我希望我们建立恋爱关系。”说着话,王树墩突然逼红了脸站起来很认真的说。 王树墩这人没别的特长,就是嗓门大,这话说出来在公社食堂几百号人都听到。轰的一下,起哄的,鼓掌的一大片。当然还有一些自认知情的人没表示,依然低着头吃自己饭。其实只能说当年的娱乐活动太贫乏,而娱乐精神并不分因时代而减少。 小六只记得耳中尽是叫好声,眼角只瞟到小顾涨红了脸,埋着头什么也不说。小六这时就有气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他也腾的站起来,却不知要说什么。不过他站不站起来也没区别,因为这时他周围站满了人,他就像个小人物站在那里。不安与自卑充斥着小六的内心,那一刻他对王树墩产生了强烈的恨意,这种感觉是他未有过的体验。刚刚建立起来对军人的好感也因王树墩而破坏,他不知道这叫恨屋及乌。 “呵呵,好了,玩笑开过了,大家都回去吃饭吧!”老杨的声音不大,但起的作用却是决定性的。 潘队长还在惦记着给自己儿子做介绍,本来还担心这位连长蛮干,现在有领导开口了他赶紧着站起来将起哄的人赶回去。李景明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王树墩走开,王树墩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表白就失败了,可老杨是这里的总指挥,他都说话了谁还敢多说。 这就像是场闹剧,让每一个充满娱乐精神的大脑在很久以后还能作为谈资。 小顾成了闹剧的中心点,她刚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要说她年龄也不算小,但父母都死得早,说媒的也有来找过她,都被她以学业挡回去。工作大半年里也有领导表示过此类意思,可她都是能装就装过去。今天这样大胆表白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勇敢而鲁莽的,可军人就是军人,他们习惯了直接而简单的方式。但不同的人在这种方式面前,选择却是多样性,并不每个女孩都会乐意。 这场闹剧的收尾,更有戏剧性,连队的何政委下午来了以后,直接给王树墩上了通思想政治课。到了晚上,王树墩写的道歉信被贴到食堂门口,大意是自己政治思想不够坚定,不顾革命同志的思想感受,依自己所想恣意妄为之类,最后还写着已经申请调往西藏。 小六看到道歉信的时候,心里的恨意突然就没有了,反而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西藏有多远他是知道的,那片高原在当年还会不时响起枪声,王树墩这是在戴罪立功。 “不要想太多了!”老杨在小六身后站了很久,一直没说话,看小六感慨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劝到。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小六问老杨。 “去磨练自己吧!军人就应该能坚守在任何艰苦的岗位上,因为他们是祖国的脊梁和壁垒。”老杨很严肃的说到,他的亲人里就有倒在解放前的战线上。 小六似懂非懂,社会由各种各样的岗位组成,每一个人都在为国家和社会贡献出青春和热血,在那个年代,军人表现得更直接。 “教授,如果我也去参军可以吗?”小六突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老杨开始还没听明白,后来想了想,才放声大笑起来。 (十三) 第二天掘工作正式展开,上百人的挖土、担土,整个墓室渐渐浮现出来。绝对是全国罕见的八卦形墓葬,足有三百平米大小,很多墓砖上都有小的八卦阴刻纹,不同方位上也有八卦的符文,分别代表着乾、坤、坎、离、震、艮、巽、兑八个方位。 小六用指南针实地测量后,觉得很奇怪,方位的标识是反的。在他的知识中,八卦的方位分别是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但是这里的方位却整个倒转过来。 正好老杨过来看他的记录,小六就问起来。 “嗯,古人的世界观里,人死后就会去到阴间,地府的雏形也正是在秦、汉时期形成的。而具体化则是晋朝时期,在晋代的古籍中已经有相关记载。后来佛教传入,将道教中关于阴曹地府的描写融入到佛经中,也就成为现在的阿鼻地狱,也就是十八层地狱。而阴间则是与阳世完全相反的存在,我想这个代表的是阴间的方位。”老杨也就随口一说,他还是会要继续求证才行。 小六听得连连点头,在他看来,杨教授说的就是真理。他也把老杨说的写在现在笔记上,并决定以此作为对古代墓葬研究的重点方向。 小顾刚刚走开,没听到老杨解释的,但看到小六记在本子上的内容后,她眉头紧锁。其实她早就看到阴刻在墓砖上的八卦符,她爸曾说:乾坤倒转,阴魂阳过。难不成这墓主人还想活在墓室中?小顾自从和杨教授谈过后,说话都是很谨慎的,尤其现在的情况,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氛围,就是紧张。 王树墩突然就被调走,这不是正常的,何政委回来后也没和他们谈过话,而是神神秘秘的在营房里没出来。和他一同来的军方人员里有个老是拿着相机拍照人,给墓室门拍了好多张相片。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说来很好笑,这些军方人员似乎比考古人员还要心细,墓葬周围的土样他们也有取。 小顾可不想惹上麻烦,她爸生前一再叮嘱过她不得对外泄露家传的秘密。如果不是杨教授为人非常值得信任,她也不会透露出来。但她还是有所保留的,还有很多至关重要的信息她绝不会说出来,想起爸要求的能说出的条件时,小顾不觉脸红起来。他们家的手段历来是传男不传女的,可小顾的母亲生完她后死在战争中,她爸一生没再娶妻,只得她一个宝贝女儿,没法子才传给她,可临死前曾交待过,如果有一天她结婚的话,夫婿如果是靠得住就把手段教给他,除此外不得再向第三人说起。 小顾的爸是个实在人,他虽觉得家传的手段见不得光,但时代在进步,他总觉得也许有一天这种手段能为国家做些事,总会有人能想出变通的法子。所以他不希望手段失传,这也是他虽没用过,却一直记着,还传下来。56年定陵的掘轰动全国,他知道这就是改变家传手段命运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教小顾,并让她学考古。 现在七年过去,小顾已经学成,也如愿进入新成立的市文物局。家传的手段她也在工作中运用自如,不时总能帮她解决很多问题。可想到传人时小顾也会不安,这就像是道枷锁,让她不时会有午夜梦回中慌。她也有着和爸一样的想法,对手段的了解越深越觉得失传将是巨大的遗憾,可什么人才是传承下去的理想对象。 小六,顾雨红不知为何会想到他,看他认真记录的样子,其实是很迷人的。小顾年轻的心中第一次被个男孩闯进来,有很多事是小六不知道的,当王树墩逼她答应时,只有小六是满脸愤怒的站起来,尽管她当时脑中一片混乱,可她是知道的。还有她昏迷住院时,小六也总是会来陪她,虽然每次小六都装出谈工作的样子,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小六的心思。 可为何她心中还有隐忧?小顾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人家是北京来的,掘完后就会回去,到时还会不会记得她都不知道。小顾苦涩的笑了笑,手里拿着小六的笔记本出神。 “怎么了,我写错字了吗?”小六走过来,不好意思的说。 “没有啊!”小顾吓到,赶紧将本子交还给他。 “真没有?那你为什么笑得那样?”小六不信,检查了一遍,现自己有个方位的标识记错了。 “咦,不对啊!我是照着抄的啊?”小六奇怪的拿着本子,又跑过去确认。 小顾实在想笑,可这里人多,她一个大姑娘这样子不太好。不过小六紧张的样子,她想笑得差点没把脸逼红,也跟过去看他那里抄错了。 可当她走过去时,才现不是小六抄错了,而是墓室上就是这样排列的。艮位上的符文竟然是乾的符文,她仔细看过,不是失误造成的,而是有意如此。乾为天,有三条“—”没断的层叠,而艮位上面两条是断开的。 小六也愣在那,想不明白。在他看来古人对墓葬是非常讲究的,现在出现的错误只有一个解释,就墓主人刻意而为。 “怎么会这样?”小六用手摸着刻痕,确定不是掘中造成的损坏。 “不是,这是墓主想封住死门,不让自己的魂魄离开墓室。”小顾没多想随口就说出来。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六一时没听懂,吃惊的回头看着小顾。 小顾意识到什么,突然就觉得心里凉凉的,慌恐的退后几步看着小六。小六被她的表情吓到,以为是自己身后有什么,快的回头看了一眼。 “没~没什么。”小顾摇摇头走开,就在刚刚一刹那,她感觉小六好陌生。这种感觉让她害怕,现在她需要冷静。 小六还愣着,他想不出小顾刚刚生什么事,为何会突然什么也不说就走。 “小六,出了什么事?”老杨走过来,他也看到小顾脸色不对。 “不知道啊!就是这里有个错误,她也跟过来说了句什么封死门之类的,还有什么魂魄的东西。然后她就什么也不说,走了。”小六隐隐有些不安的说。 (十四) 小顾装出到山下去拿东西,一路上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她的脑中总会出现奇怪的画面。记忆的碎片中她仿佛看到小六在对她怒斥,然后她在哭泣。接下来就是更让她惊悚不安的画面,在一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靠近过来,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她努力想要看清,可她无法看到。 小顾知道自己曾失忆过,医生说她掉失了出事那天的记忆。如果她突然想起的画面就是当天的记忆,那小六为什么骂她!还有她害怕的东西是什么?每当她想去触碰最后出现的东西时,头就会痛得不行。 小顾蹲在下山的路上,好半天也不能站立,山风吹在身上凉凉的,让她感到一丝阴冷。她抬起头来,四周空无一人,公社里的劳动力大多都在掘现场忙碌,就她一人蹲在山路上,可她为什么会感到有人在陪着她。 小顾害怕起来,想逃回去,山上人多,还有战士,这些都能给她安全感。她并不是个胆小的人,可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还是让她惊恐不已。这一刻她突然渴望小六在身旁,似乎这样就能让感受到温暖。这是种矛盾的心情,她还不知道自己对小六是什么样的感情,而更让她不安的是突然记起的画面。 她慢慢站起来,感觉身体如同灌铅般沉重,尽管如此她还是往山上走去。 “小顾,你怎么了?”小六一看到小顾,惊呼起来。 此时顾雨红的脸苍白得可怕,嘴唇也是青乌色,双眼隐隐透出两个眼袋。十几分钟前她说要下去拿东西,然后等她再次出现时,就变成现在的样子。小六的惊呼引起很多人注意,他们也被小顾突然间的变化吓到。 “小顾,你刚刚去过那里?”老杨走过来,乘着其他人还没过来,赶紧问她。 小顾此时头晕得厉害,莫名的摇摇头,感觉自己就快倒下。 一个大妈模样的社员跑过来,扶着她,悄悄在她耳边问是不是生理期来了。小顾感觉大妈的脸变形得厉害,惊慌的不敢回答。这位大妈也是有经验的人,招呼其他几位大妈大婶过来帮忙。 众人七手八脚的背着她就往山下跑,本来有位社员出点子去兵营,可战士拦着不让,没法子只好去公社。 小六本来也想一起去,老杨考虑可能是小顾生理期反应,没同意。小六此时可不知道还有流血一周不死的生物,只是担心的目送她们下山。 墓室周围的土已经挖下去一米多深,略带拱顶的墓室看上去更像宗教建筑物。在清理墓室周围土方时,他们又现两个盗洞的痕迹,但是让他们松口气的是盗洞只打到墓壁时就停止。老杨蹲在盗洞的位置,仔细查找着,其中一个盗洞里找到半只碗,粗糙的工艺说明这是民窑出来的。碗上的花纹技法很差,窑变的青花呈黑色,应该是明中期民用物品。另一个盗洞里没找到有价值的物品,但土质比这个明代的盗洞更深沉,很有可能年代更早。唯一相同的就是盗洞打到墓室壁时就停下来,对应墓室墙上出现有敲击痕迹,看来盗墓贼在正要挖通时就停下来。 难道也是和那两个自相残杀的盗墓贼一样,可盗洞里没有尸骨,无法证明他的猜测。 当然这些都只是插曲,并不会影响整体进度。本来凌同提出先进墓室,将还没受损文物先行掘出来。可老杨不这么想,他心中的不安是无法对谁说的,目前他的计划就是先将整个墓葬清理出地面,然后再进去整理。岭南地区的地质构造很坚实,就目前看来墓室没有坍塌,里面最多也就是丝织品损毁,但其它文物肯定没事,他可不希望再出事,还是妥当点好。 军方也没干涉过他们的工作进程,就算是拍照的人也很守规矩,没有跨进墓室内。老杨对他们也是很奇怪,但军方做的事不是他能打听,双方间就只有严秋明在沟通。 差不多到晚上,众人完成工作后,军方将现场清理一遍,然后站岗的士兵开始他们的工作。这些士兵并不像电影里演的,对百姓如何的亲切,他们都是真正的军人,做起事来一丝不苟,就说下午时社员想让小顾去他们的营房休息,他们也不同意。 也就是这件事,让小六心中产生怪怪的想法,军方来这里做什么?如果真有国家机密,照说应该不会让社员参与,可要没有国家机密,他们严肃的态度又说不过去。 吃饭时小六没看到顾雨红,坐他旁边的正是砍伤大志的陈家胜,这家伙差点就被公安抓去,还是潘队长找老杨,由老杨出面公安才放的人。过了这些天,他又坐不住,跑来找小六问大志的病情。知道他们家的药起作用,他又吹开。 “于同志啊!你是不知道,这药可是山上的大仙传给我们家的。”还好这小子说话声不大,潘队长正好经过,给了他一筷头。 “没事,我们就小声说说。”小六听大志说过,幸好有他的药,不然手可能就不保。再说当时他失手也是因为他想杀蟒,生状况谁也怨不得。 潘队长狠狠瞪了陈家胜一眼,坐到他们旁边。 “于同志啊,有些事是不能乱说的,说说就好,别往心里去。”潘队长说的时候看似随意,但话的意思还是在保护陈家胜。 小六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再说他对什么大仙没兴趣。 陈家胜被高敲过后才想小六他们的身份,不过小六这人没什么架子,所以他也只是做着怪脸。 “对了,潘队长,这个墓离你们这边也不远,以前就没觉吗?” “呵呵,地以前属山上的道观,后来才收归公社。那附近没水源,也就荒在那里。”潘队长早就想过这问题,其实有好几次想在山上种点什么,可不知为何都会放弃,他也在想是何原因没去种,再想想也就释然了,山区里空着块荒地是很正常的,像这样的空地多的是。 (十五) 晚饭后,严秋明找到老杨,说是有话要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私事,小六正在房间里谈工作,见此情景,赶忙走进去。 外面的正是繁星满空的夜景,小六的心中徘徊不去的是顾雨红苍白的脸容,可这个时候去又不合适。看着不远处那几间民宅,小六蹲下来,痴痴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恋爱了,还在懵懂中认为自己只是纯洁的同志友谊。 抽到第二根烟时,村里的狗吠起来,开始时还是一只,再然后就是一只接一只狂吠。小六站起来,以为是有小偷,这对农村长大的小六来说是很正常的。此时天上的月亮正隐在云层中,光线并不好。 他身后不远的房间门打开来,严秋明看了一眼小六。小六看到他手中拿着枪,虽然他把枪隐藏在身后。 “你没回去睡?”老严冷冷的问,看得出情况很严重。 “我……我睡不着。”小六有点慌,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老严这人平时还和他们有说有笑的。 “我陪你去看看小顾吧!”老杨走出来,拍了拍老严的肩膀。 “今天还是不要了,早点休息吧!”老严依然冷冷的说,没再看小六,往大队上跑去。黑暗中还有几道身影跟上他的步伐,消失在夜幕中。 “早点睡吧!”老杨淡淡的对小六说完,就关上门。他刚刚这样说只是告诉老严,小六是有心事,现在没事了自然就去睡觉。再说他也怕小六问个没完,现在情况很微妙,处理不好很难说的。 小六意兴阑珊的往回走,现在他一个人住间房,赶上老杨的待遇。大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好,空着的床上被褥都折起来,露出下面的草垫。小六躺在床上,脑中尽是奇怪的念头。外面的狗吠声还没停,而且还会不时响起凄厉的叫声。有敌特吗? 迷迷糊糊中小六睡着了,梦里似是来到墓地,墓室门洞开着,里面黑幽幽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慢慢走进去。奇怪的是墓室中有微微光亮,正中间有个人坐在那里,察觉到他走进来,这个人睁开眼。小六并不害怕,他慢慢走近,想看清这个人的容貌。可他越走近越看不清这人的样子,唯一让他记住的就是这人的眼睛。似有微弱的光从这人眼中出,让他的心里很难受。 然后更奇怪的事生了,小六也坐到地上,与这个人对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就害怕起来,感觉到墓室里还有第三个人,有只手缓缓搭在他肩上,很冷的。他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想回头去看,可他就是无法转过头去,全身都僵硬着。这种恐惧不断叠加,终于他现对面坐着的人不见了,就只剩他和身后的人,森森的诡异气氛让小六想喊,但他就是喊不出声。于是他扭动身体,想摆脱,他挣扎,终于嘭的一下,脚踢在什么上面。 小六睁开眼时,看到自己依然躺在床上,全身正冒着虚汗。但是那种肩膀上搭着手的感觉还在,而且他也还是动不了。还是在梦里吗?小六额头上的汗出得更多,这种感觉太过真实,让他惊恐之余再没别的想法。 慢慢的,他的手动了动,然后他猛的一下坐起来。果然,就在他的床头,坐着一个人,就在小六坐起来的时候,这个人摇了摇,一下就不见踪影。小六狠狠的掐了大腿,痛得他知道不是在梦里。 他房间里是没有油灯的,再说月光很好他也不需要用油灯照明,可现在他后悔不已。也顾不上许多,他就冲到门口,可要喊什么他也不知道。鬼他是不可能喊的,所以他跌跌撞撞跑到隔壁,那里往着莫其声和凌同。 “开……开门。”小六战战兢兢的喊,声音变得怪怪的。 敲了半天也没人开门,这个时候大多数的人都睡了,估计时间在零点左右。社员都有早睡的习惯,正常情况下大多八点左右就会上床休息。小六此时腿也吓得软,他可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慌慌张张跑向老杨的房间,只有喊杨教授。 奇怪的是杨教授还没睡,至少从外面能看到他房间里透出来的微弱光线。小六穿着裤衩,本来外面就冷,再加上他又紧张,此时走起路来颤得不行。其实这到不是胆小的表现,主要是人一紧张,血液就会回流到重要脏器,皮肤因为瞬间失去大量血液保温,就会感到异常的冷,而颤抖却是因为身体借助轻轻的抖动产生额外的热量。 “教、教授,开、开门。”小六上下牙关也合不拢,抖啊抖的喊。 门开了,却是老严。里面还有两个战士,都是荷枪实弹。 “什么事?”老严冷冷的说,眼睛上下瞟着小六。 “我、我房间里、里有人!”小六总算是将话说清楚,其实他看到老严,这心里就镇定许多。 老严眼睛猛的一睁,推开小六就往房间跑,那两名战士也快跑出来。小六这才看到躺在床上的杨教授,这可把他吓怕了,也顾不上其它,冲进房间。老杨只是睡着了,至少看起来是睡着了。小六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他想回去看看,可又放心不下老杨。 幸好,也就四五分钟,一个战士去而复返。 “于晓6同志,请你靠墙站着。”这个战士严肃的说,同时手放在胸前挂着的步枪上。 小六可算是惊得哑口无言,他知道战士是说一不二的,如果他不乖乖的站好,说不定下一刻子弹就会射穿他的胸膛。 老严也回来了,他看过一眼小六,又检查了杨教授,确定小六没做什么这才放心。 “你什么时候现屋里有人的?” “我,我一觉醒来就现……现有人坐在床坐。”小六不知要如何解释,所以说话时吞吞吐吐的。 老严可是老公安,也看出他没说谎,但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他不得不谨慎。 “你还知道什么,现在赶快说出来。” “没,没有,我知道的说、说了。”小六本已好些的颤抖又加重了。 “真没有?”老严故意将手放在枪套上。 (十六) 小六此时觉得冤得很,明明自己是害怕了来找人的,可他们却蛮不讲理的盘问自己。一时间说不出的憋屈,脸色也铁青着,想闭上嘴什么也不说。 “你知不知道你房间里死了人,你的同事莫其声就死在你房间里。”老严一字一句说,眼睛盯着他,凭他老严的经验,小六肯定有隐瞒,他必须在五分钟内问出有用的信息。 小六吓得往后一退,正好撞在身后战士身上,这名战士条件反射的给了他一枪托。不过战士敲得并不重,反而让小六冷静下来。他所害怕的是无形的东西,反而对这种实实在在的死亡除了震惊外并不会真正害怕。这也许与时代有关,战争的记忆依然鲜活如昨。 “带我去看,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小六激动的说,他永远也会忘不了那个黑暗中消失的身影,他必须亲眼见证才行。 老严看逼他逼不出来,考虑到带他的利弊,点点头。 小六的房门还洞开着,里面黑黑的,看不到有人的迹象。老严领头走到门口,轻轻说了声:“夜鹰。”这是他们的口令。 另一个战士从黑暗中站起来,朝他们点了点头,他就蹲守在尸体旁,这对他们来说真不算什么,战争中也许身旁全是战友与敌人的尸骸,他们也一样要能吃能睡。 老严用手电照着莫其声的尸体,尸体上没有外伤,但面部表情很诡异,居然带着微微的笑意。小六见过尸体,甚至有被土狗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他也见过,但莫其声这种表情的死状还是让人毛骨悚然。他就倒在小六的床头,一只手前伸着已经僵硬,双腿微曲,看起来很让人不理解。 似乎他在蹲下来想去看什么东西,然后就在这一刻突然死亡,所以才保持这种死状。老严已初步判断过,莫其声的死亡时间至少在两小时以上,也就八点到十点之间。当时对尸体的法检还处在建立过程中,老严也只能判断出个大概的死亡时间,再要明确就很难。如果小六说的经过来没错,应该在莫其声接触地面的一侧身体上找不到尸斑,很容易分辨出来真假。可他为何会出现在小六的床头,这点是解释不通的事。 老严解开莫其声身上的衣服,脖子和胸口都没有伤痕,倒地的一侧肤色很苍白。他在房间里找来红布包裹住手电筒,最后只在莫其声背部找到压痕,面积不大,应该是他最初死亡时造成的,在红光下呈暗红色。 ‘有人移动过尸体,故意造成恐慌。’老严暗自思考,但他没有说出来,小六就在他身后,眼里有泪水。 “莫其声这人怎样?”老严开口询问到。 小六看着冷冰冰的尸体,沉浸在悲伤中,莫其声这人胆小怕事,平时和他们没什么话说。但他也很老实,与其他人都能保持友善。没想到这才几个小时,他就成僵硬的躯壳。难道说噩梦中真是他来找自己吗?小六无法解答,他只记得梦里他非常害怕身后的来人。 小六简单的将莫其声的为人说了遍,然后蹲下来,想帮他将衣服穿好。 “不要乱动,也许还有线索是我们没现的,你先去陪着老杨,我们现他昏迷在上山的路上。”老严不耐烦拉起小六,他现在可没心情去装什么热情,莫其声本就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现在他死了,所有线索也就断开,他不得不重新将纷乱的线头再理顺。 小六拿了件衣服穿好,跑到老杨的房间,那名战士见他一人回来的,戒备心也自然放松下来。 一夜无话,小六基本就是守在老杨床前,老杨的生理情况很正常,并没表现出不适。公社的赤脚医生也来看过,说可能是偶性的晕厥,以后多休息就没事的。这个赤脚医生到也没说错,到早晨的时候,他就醒来了,只是问他为何会在山道上,他却记不得。 老严让小六不要对外什么也不要说,让小六奇怪的是,与莫其声同个房间的凌同也不见踪影,莫非他也出事了吗?小六不敢臆断,他只能焦虑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等待着消息传来。 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候老严才来,他风风火火的推开门进来,一看小六也在房间里,还愣了愣,然后才想是自己让他在这陪老杨的。 老杨已经能靠在床上,老严本来准备等他醒了就送医院去的,可老杨执意不肯,他怕自己这一走就再也没机会参与掘。 “怎么样?”老杨一看到他来,急忙问。 老严看了小六一眼,老杨赶忙开口说:“没事,他是我最看重的学生,很多事还是让他知道的好。” “好嗯,等会我让他宣誓的,这是规定。”老严现在也没太多时间去处理人际问题,再说掘需要人,如果让小六也接触到部分机密并不算破坏规定。 “顾雨红是中毒,目前还没找到解毒的方法。但莫其声却属自然死亡,医生说是突心脏病致死的。但他的死亡地点有问题,这点医生也认同我的判断。有人故意在这里制造混乱和恐慌,看来敌方察觉到我军方的行动,想迫使我们停下来,以便他们作出判断。现在凌同还没找到,无法断定会不会就是他。”老严将自己的判断和目前的情况说给老杨听。 “中毒!”小六现在才知道为何小顾会突然变得那么吓人,其实他还是只猜对了一半,小顾主要还是生理原因,另外才是老严所说的中毒造成的。从老严后面所说的内容,他知道这次真有敌特参与,而且对方已经察觉北京方面对墓葬掘的重视,正在想尽办法破坏。 “于晓6同志,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就该知道此类事情的保密规定。还有就是你如果想起重要情况,一定要向我汇报,这关系重大。凌同目前只有两种可能,一就是他已经叛逃,二就是他被胁持。目前能参与掘工作的就只有你一人,周大志那边我已经了解过,他还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出院,而我们现在就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内墓葬中最重要的文物必须转移。这里很不安全,随时会有小股特务渗透,现在我们虽然加强了防备,但我们担心他们会用鱼死网破的方法,所以三天内你必须带人尽快将文物清理出来。能做到吗?”老严凝重的望着小六。 “嗯,我能做到。”小六其实很多事还没听明白,但那种沉重的使命感还是让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就这样。”老严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拉着他到角落里,让他按规定宣誓,对所知的事情在余生的时间里绝不再对任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