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风水师传》 第01回、天遣紫微星下界 ()自幼随师学艺,练就奔走江湖。 不怕阶前把人丢,说出它三篇锦绣。 一靠发托卖像,二凭唇齿舌喉。 一文一武信口诌,书资全凭大家帮凑。 且说西方极乐世界大雷音寺我佛如来,这一rì端坐九品莲台,两旁站列着四大菩萨、八大金刚、五百罗汉、三千偈谛、比丘僧、比丘尼、优婆夷、优婆塞,共诸天护法圣众,齐听讲说妙法真经。 如来正说得天花乱坠、宝雨缤纷之际,忽然传来一阵如雷般的鼾声。 众菩萨诸佛眉头轻皱,赶紧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原来是旁听生紫微大帝有些乏累,竟然打起了瞌睡。 我佛如来是个大慈大悲之主,对此事毫不在意。不料却惹恼了佛顶上头的护法神祗“大鹏金翅明王”。 金翅大鹏眼shè二道金光,怒目而视,见那紫微大帝睡得口水直流,不由得心头火起,展金翅疾飞而下,对着紫微大帝的后脑勺就啄了一下。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人要是倒了霉,喝口凉水都塞牙。该着紫微大帝倒霉,这一下竟然被啄死了。堂堂的上天正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 紫微大帝的神魂一闪,一道金光径直冲出雷音寺,直奔东土投胎认母去了。 书说代言,紫微大帝并非是佛门弟子,而是道教堂堂的正神。在道教中,最高的神为“三清天尊”,即玉清大帝元始天尊、上清大帝灵宝天尊、太清大帝道德天尊。在三清天尊以下有四位辅佐的天神,称为“四御”,其地位仅次于三清天尊,分别是:玉皇大帝、紫微大帝、天皇大帝和后土娘娘。紫微大帝执掌天经地纬、rì月星辰及四时节气等自然现象,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 再说紫微大帝此次前来听经**,陪同的还有座下的七大弟子,号称北斗七君。这七人眼见师傅被金翅大鹏一嘴给叨死了,顿时火冒三丈,不容分说,纷纷拉家伙、拽法宝,就与金翅大鹏斗在了一起。 金翅大鹏天xìng凶猛好斗,法力高强,即使大罗金仙也要让其三分。此时以一敌七,仍然丝毫不落下风,和北斗七君斗得是难解难分。 话说这金翅大鹏鸟也不是无名之辈,若要细论起来,算是我佛如来的亲娘舅,那也是沾了佛亲的。这话说起来,还是混沌初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万物皆生。万物有走兽飞禽,走兽以麒麟为王,飞禽以凤凰为长。那凤凰又得天地交合之jīng气,生下了孔雀和大鹏。 孔雀出世之时xìng情极为凶恶,经常害人,据说四五十里之外只要一吸气,就能把人吸到肚子里。 这一天,释迦牟尼在雪山顶上修成了丈六金身,即将成佛。不料却被孔雀一口就给吸到了肚子里。佛祖当时也有心想从其粪门里爬出来,不过想想实在是有些恶心,又恐污了真身。最后不得已,这才剖开其脊背,从孔雀肚子里爬了出来,一步跨上灵山,终成了正果。 正因为佛祖曾从孔雀肚子里爬出来过,所以释迦牟尼成佛之后,便把孔雀封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而金翅大鹏与孔雀乃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顺理成章也成了正果,被封为护法神祇“大鹏金翅明王”。从孔雀佛母这层关系论,大鹏鸟的确算是佛祖的亲舅舅。 书接前文,佛祖慧眼一观,知晓原本要有此一段因果孽缘,于是口念真言,施展无上大神通,止住众神殴斗。随后召大鹏鸟到近前,厉声喝道:“你这孽畜!既归我佛,怎不皈依五戒,还敢如此行凶斗狠!我这里用你不着,今将你降落红尘,偿还冤债。直待功成行满,方许你归山,再成正果。” 金翅大鹏知道自己又闯了祸,只好认罚,遵法旨,一道金光飞出雷音寺,驾起祥云,奔着紫微大旁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也准备投胎转世。 看着金翅大鹏所去的方向,北斗七君心里一沉。都知道金翅大鹏气量小,凶猛好战,这口气肯定咽不下去,下界后恐怕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师傅。于是七个人相互看了看,心有灵犀,当即自灭神魂,元神离体,七道彩光划过天际,也直奔下界投胎去了。 按下天上不表,单说人间。此时正是大明嘉靖三十八年chūn(1559年),大明钦天监监司邵华阳正在南京紫金山观星台上夜观天象,东方繁星满天紫气飘荡,象征吉祥如意;南方天边水平星明亮高低有序,象征今年收成会好;西天云霞是似锦,象征着边疆安宁。突然发现天之东北,辽东一带“王气升腾”。苍穹之上,新帝星正在孕育,周围紫气充盈,祥云环绕,众星拱卫,若明若暗。邵华阳随即大惊。此天象预示着紫微帝星即将下凡,降临辽东。紫微帝星下凡,人间即将再出真龙天子,谁要占得先机,谁就是未来的“九五之尊”啊!如不遏止,改朝换代不可避免。这还了得?这种天大的事必须上奏朝廷!邵华阳不敢怠慢,急忙走下观象台,向紫禁城奔去。 此时嘉靖皇帝刚上早朝,总管太监宣道:“各位大臣有事出班早奏!” 话音刚落,邵华阳赶紧出班跪倒:“吾皇万岁,臣有本奏!臣近rì夜观星象,发现东北辽东一带王气升腾,定有混龙现世,请皇上圣裁!” 嘉靖皇帝闻言大惊:“爱卿,果有此事,你可看得准确?” “千真万确!臣以全家xìng命担保!” 此时朝堂之上一片哗然,众大臣义愤填膺,纷纷请旨去东北捉拿“混龙”。最后皇上亲派邵华阳为钦差大臣,带兵数万浩浩荡荡开往东北,yù在帝星降落前先一步找到龙潜之地,破掉龙脉风水,阻止帝星下凡。 只是辽东一带山连山,岭挨岭,沟深林密,转眼间两个月就过去了,仍然是毫无进展。 这一rì,邵华阳正在山上打坐歇息,突然晴空万里的夜空乌云密布,眨眼间,大雨倾盆,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一个炸雷接着一个炸雷。邵华阳大惊失sè,仰望天空,长叹了一声,知道天命难违,紫微帝星终究要下凡了。 风雨过后,一道特别长的闪电闪着红芒撕破了夜空,将厚厚的乌云劈成了两半,紧接着一道金光从云缝中直shè而出,伴随着一声惊雷,一只雄鹰从金光里振翅飞出,直奔山下。 当夜,建州都指挥使塔克世家,塔克世的福晋睡梦中梦到一只神鹰口衔金星撞入怀中,猛然惊醒。时间不长,便产下一子,此子即为后来奠定大清基业的老汗王——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第02回、佛谪金翅鸟降凡 ()无上甚深微妙法, 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 愿解如来真实义。 ---------------------------------------------------------- 光yīn似箭,眨眼间二十四年弹指而过。 这一年是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24岁的努尔哈赤为报杀父之仇,一怒之下,揭竿而起,仅凭十三副铠甲,部众三十几人起兵举义。别看就这三十来人,但是当中却有七个本事极高的佐领,据说可以呼风唤雨、移山填海、驱使百兽、役使yīn兵,无所不能,都是以一挡百的狠角sè。正因为有他们的辅佐,努尔哈赤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无敌,以微薄之力,荡尽了数以千倍的对手,一次次以少胜多,屡破强敌,最终统一了女真,建立了大金国。 建国后,这七位高人以北斗七星命名,授封为“行地七公”,为大金国开国功勋,位极人臣。宫中可以任意行走,不拘君臣之礼,手握生杀大权,受所有人敬仰膜拜,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七人并非旁人,正是天上的北斗七君下凡。 再说大明朝,女真在辽东迅速崛起,使大明朝如芒刺背,知道努尔哈赤便是当年的紫微星下凡时,邵华阳已经老得连路都走不稳了,其子邵天寅子承父位,做了大明钦天监的监正。在他的主持下,钦天监专门成立了一个秘密机构——国师府。 国师府里招揽了全天下顶尖的风水相师、奇人异士、绿林高手,目的就是要斩断大金龙脉,破掉大金龙气,以保大明江山永固。不成想,千算万算,仍然棋差一招,对萨满巫术缺乏一定了解的国师府一夜间被“行地七公”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乎死伤怠尽,大伤元气。 有道是:天上一rì,人间千年。 再说那金翅大鹏,冲出雷音寺后循着紫微大帝的神魂一路追了下去。虽说他们下界投胎的时间相差无几,也就是差了不到半个钟头,但是人间却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金翅大鹏鸟下界后赶紧寻母投胎,恰逢一袁姓人家即将生产,赶紧转世为人。 万历十二年六月初六,金翅大鹏转世为人,取名袁崇焕,字元素,号自如。 万历四十七年,袁崇焕经殿试考中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授福建邵武知县。 万历四十八年,袁崇焕被朝廷任命为福建邵武知县。 天启二年,袁崇焕被朝廷命为兵部职方司主事,旋升为山东按察司佥事、山海监军。 天启六年时,袁崇焕时任宁远道,已经四十岁了。 宁远是明朝在山海关外的一座重镇,它的存亡直接关系到锦州与山海关的存亡,可以说明朝北方的门户,宁远一旦失守,突入山海关,一路畅行无阻,běi jīng就在咫尺之间了。 就在这一年,这两个相差近二十五岁的宿敌终于在战场上相遇了。 当时的努尔哈赤挟胜利之锐气,踌躇满志,率领十余万大军,对宁远城是志在必得。守将袁崇焕稳扎稳打,镇定自若,以不足一万人的兵力固守宁远。兵力悬殊,本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但是让努尔哈赤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小小的宁远城竟然攻了三天也没有破城,反而被袁崇焕用红夷大炮一阵狂轰乱炸,重创八旗铁骑。 金翅大鹏鸟转世为人,但其仍然刚愎自用,宁折不弯,我行我素。宁远大捷后,告捷文书报到兵部,但却通篇只字未提九千岁魏忠贤,这还得了,气得魏忠贤直咬牙根,得罪了这位九千岁可不是什么好事,袁崇焕也就此埋下了祸根。 再说努尔哈赤,四十年来打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役,攻城掠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未像今天这么窝囊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败在一个无名的后生手里,这次打击对于努尔哈赤来说实在太大了,几乎一蹶不振。无论如论,努尔哈赤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又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从此抑郁寡欢,仿佛衰老了很多,几个月后,终于病死在了叆鸡堡。 正所谓:万事皆由天数定,一生都是命安排。 再说努尔哈赤郁闷了几个月后,终于瞪着眼睛归天了。 努尔哈赤一死,大金可乱了套了。说起来,有资格继承汗位的共有八个人,分别是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小贝勒:阿济格、多尔衮、济尔哈郎、多铎。这八个人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不过娘多,事非也多。老头子健在时,相互之间还不怎么着,如今老头子死了,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谁做新汗王? 四小贝勒年纪尚轻,这里面的事儿他们哥几个也插不上嘴。四大贝勒把门一关,唧唧喳喳合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皇太极便脱颖而出,在众人的一致推举下,半推半就,继承了汗位,次年改元“天聪”。 初登汗王,总得做点样子让大伙看看。皇太极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朝鲜。自努尔哈赤崛起辽东之际,朝鲜就和大明朝眉来眼去,暗送秋波。对于朝鲜的态度,努尔哈赤十分反感,曾经不止一次找过朝鲜,但是朝鲜说一套做一套,一直也不怎么领情。 不久前,朝鲜竟然公开接纳了被大金打败的明将毛文龙,彻底惹恼了皇太极。皇太极把能杀能抢的二贝勒阿敏派去了朝鲜,果然,不到一个月,八旗兵一走一过,就把朝鲜给打服了,捎带着又把毛文龙从朝鲜哄到了孤岛上,大获全胜。 这下可好,去时空手,回来时大包小裹,赶着骡车,胜利凯旋。 站在沈阳城头,皇太极长出了一口气。以后可以专心伐明,至少没什么后顾之忧了,遥望宁远城的方向,喃喃自语:“袁蛮子,你等着,本王不久就要你血债血偿!” yù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03回、十三棺奇格怪葬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chūn秋,顷刻兴亡过手!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 在沈阳东南六十里外,有个小村子,人称“渔樵村”。全村加起来也就百十户人家,因为这里地理偏僻,四面环山,所以,从古至今,村子里也没受过战乱之苦,一直过着朴素而又安宁的rì子。 这天一大早,本来很宁静的小村庄突然间就热闹了起来。十三口一模一样的黑漆大棺从分别从村子的四个路口同时抬了出去,走出没多远,每口棺材又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分散开了。这种怪事别说在农村,就是在京城都是闻所未闻。 说起来,出殡的这户人家也算得上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大户。老太爷何麒馑据说生前在朝中做过大官,二十年前携着妻儿老小到了这里,依山就势,建了一所大宅子,前庭后院,层层叠叠,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在这十里八乡都是首屈一指。 老太爷何麒馑身体一向硬实,快六十的人了,身体却还是十分健康,没事还能在屋里翻俩跟头。可是说来也怪,好rì子过得正舒坦呢,没想到三天前,好端端地突然就死了。有道是: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老何家出了这么大事,顶梁柱没了,整个何府上下顿时都乱成了一团。天天这个哭,那个叫,不分早晚,院里就没消停过,忙里忙外cāo办着老太爷的丧事。 家里停尸三天,今天到了发丧出殡的rì子,突然从院里一下子抬出来十三口棺材,这种稀奇事儿立刻就传遍了全村。张三告诉李四,李四喊上王五,不大一会儿,全村人差不多都出来了。 看热闹的村民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心眼活的,隐隐猜到了其中的玄机,小声地告诉旁边人,没准是何家为了防盗,怕被那些挖坟掘墓的损贼给盯上,这才使出这么一招**阵,让盗墓贼也没办法判断真假。 在那个乱世年代,法纪松弛,作jiān犯科之人比比皆是。杀人放火,拦路打劫,这种人虽说可恨,让人唾骂,但是相比较挖坟掘墓这种损贼,那还算是光明正大的歹人。刨人家祖坟,挖人家先人墓,这是大逆不道之罪,真要是被抓住,就得受千刀万剐之苦。万一要是碰上小刀不快的,只能一条肉一条肉地硬往下锯,那罪就更遭大发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自古以来,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说白了,都是为了棺里那些陪葬的黄白之物。过去的人都深信死后有灵,殉葬器物可供来生享用,所以厚葬成风。厚葬之家,每每不是被盗墓者背地里盗掘,就是被不肖子孙自盗。朝廷甚至颁布法令,禁止厚葬,以使盗者“无起盗心”,但是实际上,朝廷的禁令,在早已行久成俗的厚葬风气之下,也就成了一纸空文。厚葬之风,依然盛行如故。 先人过逝,不仅要厚葬,同时也要寻找吉穴入葬。认为只有将先人安葬在绝佳的风水福地,才能庇荫子孙后代;反之,如果祖坟风水不好,后人轻则诸事不顺,重则噩运不绝、家破人亡。 何家子孙本就极守孝道,在这种事上更是不吝钱财,使了不少银子,终于从县城请来了当地颇有名气的风水先生——罗三才。 罗三才这个人长得又瘦又高,小鼻子小眼,小脑袋小脸儿,两撇狗油胡,七长八短,往那一站,就跟没毛的大猴子差不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过,你别看人长得寒碜,但是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在这穷乡僻壤的乡下,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懂得风水相地术。谁家办个红事白事,免不了都得用着人家,所以在这附近十里八乡,罗三才也是颇有威望。 罗三才也的确有两下子,在他的统筹安排下,发丧出殡安排得井井有条,这才有了今天一早“十三棺出行”的一幕。果不其然,石破天惊地这一出,让所有人都蒙了眼,谁也不知道哪口棺材里装得才是何老太爷。而罗三才和何家众家眷则早在天还未亮时就悄悄出了门,到了十里外的莲花山里。 莲花山在村子西北,山高林密,土质肥沃,空气清新湿润。罗三才在山里的赤水沟附近为何老太爷点了一处龙穴,据罗三才介绍,这里绝对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此穴名为“倒挂金钟”。何老太爷如果下葬此穴,准保何家后代飞黄腾达,不出十年必出朝廷重臣。 眨眼之时,rì头偏西,到了下午酉时了。 罗三才闭着眼睛掐算了半天,扫了一圈众人后,缓声道:“各位尽管放心,在下刚刚又推算了一次。今夜子时,天星换气,真龙抬头汲水,天地yīn阳交泰,戌时下葬,正是吉时。” 围着罗三才的一共有二十几人,都是何老太爷的家眷,闻听此言后,一个个眉展眼舒,都长出了一口气。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都眼巴巴地往山下张望。在众人翘首企盼中,抬棺的队伍终于转上了山梁,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八个壮汉抬着那口黑漆大棺。 按旧时的规矩,下葬的时间是有讲究的,必须是太阳落山时灵柩也落土,早了或是晚了都不吉利。 抬棺的那八个大汉都是有经验的杠工,步伐一致,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十三棺出行,就有十三伙杠工,每伙杠工八人,算起来就是一百零四人,这些人都是花钱从县城里的杠子铺雇来的。 杠子铺是一种特殊的行当,对外也称“杠房”,专门从事丧葬服务,而负责抬棺材的人则称为“杠工”,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别看只是抬棺材,但是空有一身力气也不行,生手根本就干不了。抬棺材时,抬后面的人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一不留神,真要是磕了绊了,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就这杠工而言,也是门道极多,一伙队伍里都会有个“杠头”,抬棺时,一切都听杠头的命令,没有命令,谁也不能“撂肩”。因为棺材抬起后,中途不能落地,落一次地,相当于下一次葬,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第04回、觅龙穴倒挂金钟 ()杠头不仅要认路,而且还得会报“路点子”,抬后面的杠工完全听杠头报出的路点子判断路况。如杠头前呼“满天星”,是指脚下石头乱,后面的杠工回喝一句“长眼睛”,证明自己听到了。诸如“龙抬头”代表开始上坡;“路上黑一堆”就是说路上有牛粪,小心打滑。正所谓行行有道,这里面的门道外人很难知晓。 这伙杠工到了近前后,拽着棕绳小心地把棺材徐徐放下,等到四平八稳之后,这才散去,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旁。 罗三才净了净手,然后抽出几支香来,点着后躬身拜了三拜,朗声念道:“天地玄宗,万气本根。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沿慧交彻,五气腾腾……” 正在这时,突然从对面传来一声大大的哈欠声。 所有人都盯着罗三才,也没什么防备,冷不丁听见动静后都不由自主地循声音望了过去,就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叫花子从一块大山石后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老叫花子看着能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零乱,上面粘了不少草叶。蓬头垢面,似乎一个月没洗脸了,脏得像是灶王爷差不多,看不清长什么模样。就见他脏兮兮的一只大手端着只破饭碗,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站在正中的罗三才,瞪眼骂道:“放屁!你能不能别在那儿说瞎话了,武武玄玄的,还有完没完啊?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罗三才无故被个叫花子给数落了一顿,不由得气撞顶梁门,心说:三鼻孔,你就多出这口气!荒山僻岭,哪儿冒出来个叫花子来?有心想回骂几句,自恃身份,又不想在众人面前失了礼数,只好强压怒火,暗气暗憋。有道是穿新鞋不踩狗屎,和一个叫花子在这儿纠缠不清实在有**份,反倒让别人看了笑话。强压怒火,罗三才转回身冲何天长道:“少爷,也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叫花子,估计是来讹钱的。这种人见得多了,用不着理会,给点钱儿打发得了!时辰差不多了,咱得赶紧开始了!” 何天长看了一眼叫花子,冲罗三才点了点头,叫过管家何三,低声交代了几句。 何三从怀里掏出点儿碎银子就奔着叫花子走了过去,没想到那叫花子瞅也没瞅何三,撇着大嘴白了一眼脸都气紫了的罗三才,冷哼了一声:“吃人饭不拉人屎,说人话不办人事。你活着就是浪费粮食!瞅你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骗吃骗喝也就算了,人家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犯得着这么坑人家吗?” 大伙听这叫花子骂得新鲜,想笑又不敢笑,在旁边都瘪瘪着嘴,强忍着不敢出声。 老叫花子别看穿得寒碜,这张嘴可真能说,骂完罗三才后,晃了晃脑袋,左右环视了一圈,继续说道:“虎与狮猊相似,雁与凤凰不殊。有道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这里是‘倒挂金钟’不假,可惜金钟破口,龙气外泄,钟鸣漏尽,风水早就已经破了。真要是把人葬到这儿,不出三年,老老小小都得死绝,伤天害理啊!” 罗三才一张老脸早被气成了猪肝sè,盯着叫花子,恨不得活吞了他。 明摆着这个叫花子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斯文了,用手指着叫花子怒喝道:“哼!哪儿来得不知深浅的叫花子,你一个臭要饭的懂得什么风水?在这儿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此处穴口,前山平头方正,后山中高旁低,rǔ凸蔓延,左右峰峦拱卫相护,不出监司也会出郡守……” “得得得!瞅你满脑袋高粱花子,一肚子大粪水。就你那两把刷子,还敢大言不惭地说风水?大晴天出门你都得抬头看着点儿天,要不然,说不定啥时候一道大雷就把你给劈糊巴了。”罗三才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叫花子给打断了。 罗三才气得脸上青筋绷起多高,冲着那些杠工吼道:“你们赶紧把他给我绑起来,给我狠狠地打!打烂他那张臭嘴,让他在这儿胡说八道!真要是误了吉时,谁也担待不起!” 何天长这才醒过腔来,往前迈了几步,冲老叫花子抱了抱拳,客气道:“老人家,今rì家父下葬,如有失礼之处,望您多担待。rì头西下,时不等人,劳烦老人家高抬贵手,行个方便!相逢即是有缘,一点儿小意思,就当请老人家吃个酒,实在是不承敬意。”说罢,给管家何三递了个眼sè。 何三瞄了一眼那个老叫花子,撇了撇嘴,又多掏出一锭银子走了过去。 老叫花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冲何天长道:“这位爷,我虽然是个讨饭的,可咱不要钱。我可并不是在吓唬你,你要是不信,我证明给你看看!” 罗三才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冲那几位壮汉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架走那个叫花子,别坏了大事。 这些壮汉本来就是花钱扉来的,有钱便是爷,谁给钱就听谁的,既然雇主这方发话了,一个个拧眉瞪眼地盯着那个老叫花子,围了上去。 老叫花子冲着罗三才晃了晃脑袋:“我说丑鬼,你别在那儿叫唤得欢,你敢不敢和我比比,咱们打个赌?” 罗三才冷哼了一声:“和你比?你个臭要饭的,你也配?我乃省城第一风水师,师承广东……” 话还没说完,众人就觉眼前一花,就听“啪”的一声,再看罗三才的半张脸立时就肿了起来。 ps: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05回、叫花子人前显圣 ()风水先生罗三才突然被人扇了一耳光,这一下打得可不轻,罗三才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两眼发直,眼冒金星,半晌愣没说出话来。 打他的非是旁人,正是那个脏兮兮的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原本站在十米开外,可是一眨眼的工夫,怎么就到了近前的,在场众人谁也没看清楚。就感觉“唰”地一下,一阵风似的,人就到了近前。直到这时,大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老叫花子深藏不露,竟然会两下子,武功高低不好判断,但是这身法可确实不一般,也太快了,形如鬼魅。 罗三才此时真是王八钻灶坑,憋气窝火还不敢伸脖。有心还手,可是又打不过人家,气得牙根咬得嘎巴直响,用手指着老叫花子,嚷道:“臭要饭的,这里明明就是山水环抱之地,yīn阳交会之处,龙气沉积之所。背有靠山,山前有水。明明就是倒挂金钟的上佳格局,怎么会是什么孤露单寒之穴?休要混淆视听!” 老叫花子指着罗三才的鼻子骂道:“俩老钱买一碗狗血,你横竖不是个东西。就你刚才那套词儿,我不但不信,而且非常不信。你装什么云南大瓣儿蒜!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别动不对就拿大话出来唬人。”扭头看着何天长,用手指了指脚下,“像这样的孤露单寒地,必然滋生yīn邪之物。你若不信,就到穴坑西南角拔棵草,看看草根是不是都烂了!再到东南一丈远处下一铲,看看有没有yīn邪之物。” 何天长早就看愣了,听老叫花子这么一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亲自走到穴坑的西南角,弯腰伸手拔了一棵草。 “嗯?”何天长盯着这棵草就是一愣,看着草叶青绿,没想到根部果然已经发黑腐烂了,接连又拔了好几棵,结果每棵草都是一样。 何天长这回可真傻眼了,抓着一把腐草,盯着罗三才问道:“大师,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罗三才一时语塞,“这……这……这……不可能!不……可能!” 何家人赶紧派人到墓坑东南方一丈远处挖了起来。说来也怪,一锹下去,竟然挖出了多半锹的白蚂蚁,个头均如米粒,身白如雪,密密麻麻地一大窝,看着让人头皮直麻。墓穴之地别说出现蚂蚁,就连挖出块砖头都是大凶,如今这里蚂蚁成窝,草枯根烂,即便不懂风水的人看了也知道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风水宝地。 有道是:没有三把神砂,也不敢倒反西歧。要说罗三才一点儿本事没有,就只是坑蒙拐骗,那是有点儿冤枉人了,多少也有点儿真本事,眼见自己千挑万选的风水宝地出了这种事,大吃一惊。脸上yīn晴不定地盯着叫花子喝道:“你个臭要饭的!这里是不是你捣的鬼?是不是你事先做过手脚?” 叫花子瞅也没瞅罗三才一眼,随手抄起旁边用于祭奠的活公鸡,直接就扔进了墓坑,然后捧了几把土就把那只公鸡给活埋了。 罗三才一见,心头火起,怒道:“你个叫花子是不是活腻歪了?我辛辛苦苦找到的风水龙穴,竟然让你用一只公鸡给糟蹋了!何老太爷尸骨未寒,还未下葬,我看你如何交代!” 何天长也是所料不及,想要拦时已经晚了。不过,何天长自小在大户人家长大,胸襟和气度也不同于他人,眼见老叫花子神闲气定,料定其内必有玄机,也就没有急质问。 果然,叫花子拍净手上的杂土后,冲着何天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让何天长不用着急,耐心等待一炷香时间,其果自现。 一炷香后,有人挖出了鸡尸,众人围上一看,只见鸡尸全身发黑,竟然长出一层厚密的黑毛。何家人见鸡尸竟在短短一炷香之内便长出了黑毛,心里无比诧异,更是有些害怕,倘若真要把老太爷葬于此地,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一旁的罗三才直到此时才算彻底傻眼了,本来以为这叫花子玩了什么花招,是来故意找事儿讹人的,没想到人家真有两下子,显然水平比自己高了不是一点半点。看着何家众人刀子一样的眼神,罗三心里才莫由地惊慌起来,终于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么不妙了。凭何家的财力,自己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想到这儿,赶紧跪地求饶。 何天长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罗三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叫花子看了看罗三才,开口道:“按理说,今天就应该把你埋在这儿,让你好好享用你的风水宝地。但是,老叫花子我有好生之德,权且给你记过一次。就你那两下子,还敢给人家看风水,真是胆儿肥啊!往后再让我听说你到处坑蒙拐骗,我杀你个二罪归一,记住没有?” 罗三才连连点头应是,夹着尾巴就跑。 何三手中的棍子一伸,拦住了罗三才,看了看何天长,问:“少爷,这就让他走?” 何天长看了一眼罗三才,示意何三放下棍子:“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老前辈的面子上,就算了吧。”说完又对罗三才说,“还望先生以后好自为之!” 罗三才羞愧难当,一张老脸恨不得插进裤裆里,深施了一礼,什么也没说,径自匆忙下山去了。 罗三才下山暂且不表,单说何天长,等到罗三才不见了人影后,赶紧领着何家众人撩衣服跪倒,“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感谢老前辈指点,大恩大德,莫齿难忘!还望先生能再指点一二!” 叫花子打了个哈欠,看了看何天长:“你是何麒馑的大儿子吧?” 何天长突然愣住了,盯着叫花子问道:“老前辈认识家父?” 叫花子呵呵笑了笑,伸手从破衣服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何天长。 何天长一脸茫然地接过手里看了看,轻轻地撕开了信封。 信纸上寥寥几字:死后诸事,一切悉听骆前辈吩咐。 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何天尘顿时吃了惊。看墨迹,显然是何老太爷不久前写的。何天长脸sè变得极为凝重,看了一眼叫花子,撩衣又要跪倒。 第06回、寻奇穴独步丹宵 ()叫花子伸手拦住了何天长,让他不用和自己客套了,这些繁文缛节,他也不在乎。他和何麒馑也算是故交,此次前来,只是来履行十几年前的诺言罢了。 何家众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围拢上来,询问何天长。 何天长摆了摆手,让大家稍安勿躁,这里并不是讲话之所,rì后有机会再说。关于老太爷下葬之事,一切都要听从骆前辈吩咐。 叫花子咂巴了几下嘴,让何天长也用不着一口一个前辈了,他也不是什么前辈,就是个要饭花子,上不了台面,叫他骆花子,他反而踏实一些。 其实,骆花子这个人可不简单,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其风水造诣足可排入前五。别看此人破衣烂衫,是个要饭花子,但是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大明钦天监堂堂的五官灵台郎,专门负责为皇室勘测风水,可以说也是声名显赫。说起此人,幼年时家境不好,从小以行乞为生,后来偶遇高人,学习风水相地术,后被邵天寅召入麾下,进了大明钦天监。其风水造诣独到一处,jīng通“走马yīn阳术”,寻龙点穴,本事非凡,根本就不是罗三才这种货sè所能比及的。只是此人一生自在惯了,过不了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生活,所以仍然以叫花子的身份混迹于江湖。 闲言少叙,书接前文。骆花子拍了拍身上的土,看了看这里,告诉何开长,龙穴的兴起,短则十数年,长则数百年,和人一样,也有生老病死。一旦气数已尽,真龙便会潜行游移它处,龙穴之内的龙气便会渐渐飞散。这里的确也曾是真龙结穴所在,不过如今,龙气早就枯竭了。祥瑞之气殆尽,yīn晦之气渐盛,所以,才会滋生出诸多yīn邪之物。他已经为何老太爷觅得一吉穴,就在西面五里外的燕尾岭上。 一席话说完,何家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何天长冲那几名杠工摆了摆手,让他们杠起棺继续上路。 没多久,队伍绕过一片石砬子,穿过一道丛林,到了燕尾岭。 在骆花子的带领下,三转两转,最后下到了一处山凹里。举目四望,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四周群峰相拱,连绵不绝,果然气势非凡。 骆花子走到一棵大腿粗细的古树下,用手拍了拍树干,转回头告诉何天长,这里便是真龙结穴之所在,谓之“独步丹霄”。来龙有迹,去脉可循,前有一峰高耸,束气后又有两脚并伸,包裹此处穴口。如果何老太爷下葬此处,后世定出登科状元,英雄辈出,久而不衰。 何家众人闻听,喜上眉梢,赶紧再三道谢。 这根古树长在两块巨石之间,足有二十几米高,枝干虬曲苍劲,树团如伞盖,挂满了黑绿sè的叶子,像是一个天然的大帐篷,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 骆花子围着古树转了一圈,掏出罗盘看了看方位,指着大树西北方一丈远处,命众人开掘。 七八个人连锹带镐地下了家伙,不大一会,就铲掉了上面的石块。往下又挖了几锹,便露出了一段树根。也不知道是因为地下土质的原因还是真与这里的风水有关,手腕粗细的树根在树下相互缠绕,上面生满了竖形的皲裂,乍一看就像长了鳞片一样。 骆花子蹲在地上仔细地看了看树根的走向,沉声道:“此为龙之逆鳞,必须得刨断它!” 一个壮汉抡起镐头,攒足了力气,向下刨去,就听“轰”的一声巨响,镐头就像刨在了钢铁上一般,被震得倒飞回来,正好敲在额头上,当场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地毙命。 众人吓得惊呼一声,赶紧后撤,谁也不敢再刨第二镐了。 几乎就在此时,就见树坑内突然闪出一道金光,沿着树干向上,最后直冲天霆。山谷里仿佛打了一道厉闪,刹那间,谷内亮如白昼。金光御空而行,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最后消失不见了。 骆花子见此异象,不由得仰天长叹了一声,心里暗道:难道这就是天命?天命不可违吗? 说起何老太爷何麒馑,原本是嘉靖年间武英殿大学士,官从正五品。要说这官不大不小,倒也活得自在,可惜好rì子没过上几年,就惹上了麻烦。jiān臣严嵩祸乱朝政,残害忠良,何麒馑一不小心就站错了队,稀里糊涂地被打入了死囚牢。幸亏当时的邵天寅出面斡旋,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但邵天寅之所以肯冒险救下何麒馑,并非是因为哥俩手足情深,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是因为邵天寅也是另有打算。无意中,邵天寅看到了何麒馑的档案,观其八字,见其命格特殊,颇为震惊,想到rì后或有重用,这才把他从死囚牢里搭救了出来。从狱中出来,何麒馑恍若两世为人,自知命中富贵已尽,便准备回老家怡享天年。 邵天寅并没有让何麒馑回老家安徽怀远,而是劝其改迁辽东。何麒馑以为邵天寅是为自己着想,担心自己返回老家后,严嵩一党的爪牙不放过自己,更加感激邵天寅,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告别邵天寅后,便连夜带着自己的家眷逃出了京城,一路跋山涉水,最后便定居在了邵天寅为其选好的地点——渔樵村,这一住便是二十年。 何麒馑这二十年如何生活,暂且不表,单说邵天寅,突然有一天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努尔哈赤竟然去世了。邵天寅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很快,就喜上眉梢,自己苦思万等的机会终于等来了! 紫微星重返天庭则必生异象,这几年来,邵天寅几乎天天都蹲在南京的紫金山上夜观天象,寻找机会。终于在不久前,发现天之东北方白气升腾,群星交替隐晦,紫微星时明时暗,正是帝星回天,真龙潜息之时,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邵天寅赶紧联系到骆花子,准备开始动手实施计划。 第07回、二十年功亏一篑 ()上回书说到骆花子奉命行事,奔赴辽东。就在三天前,找到了何麒馑,并带去了邵天寅的亲笔书信。在信中,邵天寅坦言相告,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必须要其一死,至于后事,会由骆花子负责安排,定保何家后代昌盛。此事事关重大,一定不可声张,也不能告与旁人。 虽说邵天寅送来了催命书,要逼死自己,但是何麒馑却并不记恨对方。何麒馑自己心里明白,要是没有邵天寅,二十年前,自己就身首异处了。如今多活了二十年,也够本了,这条命本来就是人家给的,人家既然想要,就拿去得了,死就死吧!当夜,何麒馑便服毒自尽,临死前,将自己的后事托付给了骆花子。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看起来,计划尽善尽美,但是不成想,在最后关头还是出了差错。 打蛇打七寸,杀龙刺逆磷。骆花子隐忍多年,也是有些心急了,这才想一击奏效,斩杀真龙。结果龙惊潜行,斩龙失败,二十年的辛苦等待刹那间便化为了泡影。倘若不这么冒失,而是按正常方法下葬,利用何麒馑的尸骨反噬龙气,估计也就是十年左右,必可伤其大金龙脉,重挫真龙,虽说时间要长一些,但是至少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功亏一篑了。 骆花子眼见一切已成定数,无法挽回了,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看来天意如此。既然一切都已经成为定数,莫不如让何家上下心安一些,也别再牵扯进这个漩涡里来了。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他们而言,住有房,行有车,食有米,穿有衣,只要rì子过得去,谁坐江山,还不都是一样!想到这儿,骆花子摆了摆手,让何家人不用害怕,刚才只不过是个意外。稍后,竖着向下挖坑,口阔四尺四,穴深一丈九。把老太爷的棺椁头朝下倒葬在此树之下,可保何家后代衣食无忧,子孙俱荣。言罢,身形一晃,飘然下山而去。 这些事何家后人可并不知晓,都以为骆花子是老太爷生前故交,纯属是前来帮忙的!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送走骆花子之后,何天长赶紧组织人继续挖坑。 正在这时,打山上下来一人,边走还边哼着小曲,五音不全的嗓子唱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大伙一愣,赶紧停下手里活往山上看去。 山上下来这人,里边穿得是粗蓝布的上衣和裤子,腿上系着腿带,外面罩着一件土黄布大衫。这大衫又大又肥,腰里扎着带子,后背背着一把大号的黑伞,怎么看都像个种地的大老赶,地道的庄稼汉。年岁看着并不大,也就是二十多岁,只是装戴有些土气,显得老气横秋的。 大老赶也没料到天都快黑了,山里还会有这么多人,仔细看了看,这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家在办丧事,赶紧识趣地绕开众人,下山去了。 何家众人一个个心里也都开始犯嘀咕,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rì子,这荒山野岭的还真热闹,刚走了个叫花子,又来了个大老赶。看这大老赶的模样,倒不像是踩点探风的窃贼,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也没时间细想,赶紧继续忙活。 墓坑挖好后,杠工们七手八脚把大棺又抬了过来,刚要竖着倒葬下去,突然发现大老赶晃晃悠悠地又回来了。 何天长看了看大老赶,皱着眉头朝着那些杠工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停停,然后往前迈了一步,迎上前去抱了抱拳,问:“小兄弟,有事吗?” 大老赶憨憨笑了笑,冲着何天长抱拳回了个礼,开口道:“这位大哥,我想问一句,渔樵村离这儿还有多远?” “哦?你要去渔樵村?”何天长上一眼,下一眼,仔细打量了一阵大老赶。 大老赶刚要说话,突然皱着眉头,盯着何天长问道:“你……你……你是不是何家大院的人?” “哦?你认识我?” “魏道田是我爹呀!我是他儿子!”大老赶有些激动,赶紧自报家门。 “谁?你是谁?魏道田的儿子?”何天长jǐng惕地扫了一眼大老赶。 何天长在村里也住了二十年了,对村里各家各户自然是了如指掌。魏道田家就在村东头,一家老两口相依为命,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亲戚,更没有子女。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来,实在是让人有些吃惊。 何天长冲着大老赶笑了笑:“我说小兄弟,我确实就是渔樵村的人,也姓何。不过,据我所知,魏大叔无子无女,根本就没有儿子啊!” “我叫魏宝山,六岁时就离开了村子,你不记得了吗?”大老赶听出何天长对自己有些不信任,赶紧进一步解释。 何天长“哦”了一声,猛然间想起来了。要说老魏家倒还真有过一个儿子,那孩子自从下生起就大病常有,小病不断,不会吃饭时就吃药。村里人都说那孩子命孬,天生是吃斋念佛的命,正常饭菜养活不长。后来老魏家没办法,就把孩子送走了。rì月如梭,光yīn荏苒,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人再提这回事了,渐渐地都忘记了。难不成,眼前这个大老赶真的就是老魏家送走的那个儿子? 何天长有些不放心,有意无意又和大老赶聊了几句,套了套话。没想到,大老赶对村子里的一些事情说得都没错,确实不是瞎蒙的。就连村里那口老井的井台有几个台阶都说得清楚,看来真不是在说谎,还真就是老魏家的那个儿子。 二十多年前,老魏家两口子老来得子,喜欢得不得了。捧在手上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真是要多喜欢有多喜欢。不成想,孩子生下来体质就弱,三天两头就有病。长到六岁了,还没有人家三岁的孩子高,面黄肌瘦,走道都直打晃儿。为了能让儿子活下来,老两口只好忍痛割爱,按乡间的民俗,把儿子送到了三百里之外的双龙观上寄养。魏宝山和老道长天天吃住一起,就拜了老道长为师,学习些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一类的术数玄学,打发时间过rì子。前不久,老道长作古仙逝,魏宝山料理完后事之后,这才离观下山,打算回家看看二老。 第08回、大老赶道破玄机 ()何天长见天sè不早了,山里草高林密,魏宝山一个人走夜路,实在危险,便让魏宝山在旁等等,稍后大伙一起下山,也好有个照应。 魏宝山看了看天,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四外环视了一圈,突然盯着穴坑就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何天长,又看了一眼穴坑,yù言又止,似乎有些为难。 何天长见魏宝山的样子,似乎是有话要说,便问魏宝山:“大兄弟,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魏宝山这才点了点头,冲何天长道:“何家老哥,我多少懂得些相术的门道,如果我看得不差,此穴名为‘独步丹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风水奇穴。天下龙脉出昆仑,脉出八方,遍延天下,被称为‘天龙八脉’。除此八脉天龙之外,另有奇龙十八脉,混龙三十六脉,异龙七十二脉。得天龙穴必为天下之主;得奇龙穴必为一国之君;若得混龙穴将为一方之王;得异龙穴,可尽享荣华富贵。这独步丹宵穴正是奇龙穴,命格好的人葬在这儿,是要出皇帝的,就算命格差一些,后代也可位极人臣啊!” 何天长“啊”了一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像魏宝山说的这样,这可不是件小事。真要是传出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不仅自己这一大家子得死,还得被诛九族,吓得何天长脸“唰”地一下就变了sè。看魏宝山一脸认真的模样,并不像是在说瞎话,不过,骆花子是老爷子生前所嘱之人,有老爷子的亲笔信作证,也没理由要害自己,这种事到底该信谁呢? 魏宝山似乎猜出何天长对自己有些不信任,也没多说别的,让人拿过一盏油灯,点着后用手平端着绕着穴坑绕了两圈。 山里此时无风,灯芯的火苗上下跳跃,烧得很旺。众目睽睽之下,魏宝山把油灯移到了穴坑之上,就听灯芯“啪”地一声炸响,然后整个火头炸开,灯突然灭了。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看得都是目瞪口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皱了皱眉,收起油灯,扫了一眼众人,问何长天:“何家老哥,不知老太爷的生辰八字方不方便说说?” “丙戌年戊戌月丙戌rì戊戌时。”何天长丝毫没有犹豫,报出了老太爷的生辰八字。 魏宝山点了点头,道:“怪不得,原来竟然是‘四狗扒月’的命格。”见何天长一脸不解,魏宝山赶紧解释,“天地之气,分为yīn阳。yīn阳之气相互交融,聚而结穴。yīn盛阳,则称为‘yīn穴’;阳盛yīn,则称为‘阳穴’;yīn阳和合,则称为‘正穴’。正所谓‘孤yīn不生,独阳不长’,无论是yīn穴还是阳穴,只有命格相合之人才可下葬,否则,非但不能尽享龙气庇佑,而会适得其反,后代厄运不断,家破人亡。此穴内yīn气充溢,排斥阳气,万物不得生,所以油灯才会突然熄灭。这种奇yīn之穴只适合葬命理为纯yīn之人,以达到以yīn养yīn的目的,荫佑子孙后代。” 何天长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魏宝山:“大兄弟,照你这么说,这个穴是好还是不好呢?” 魏宝山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此穴如果下葬命格纯yīn之人,后代必出一国之君。但是老太爷命格并非纯yīn,即使入了此穴,后代也不会出皇帝,只会出朝廷重臣。” “哦!那就好,那就好!”何天长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看来骆花子也并没有骗自己,说的倒也是真话。 “不过……” “不过什么?” 魏宝山思虑再三,开口说道:“不过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哎呀,大兄弟,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又不是外人!”何天长心说:我这大兄弟说话可真要人命,总这么大喘气,非得给人急出个好歹来不可。 魏宝山点了点头:“何家老哥,老太爷八字四柱均有戌,命理上有辰戌相冲一说。所谓‘旺者冲衰衰者拔,衰者冲旺旺者发’。现在戌占月令,乃为当旺之神,老太爷葬于此地,的确可以尽享此处龙气。只是,我刚才仔细又看了看,好像这里龙气已破,似乎是点穴时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六十年后,风水就会倒转,此穴也会由吉慢慢地开始转凶,到时候,恐怕何家就会yīn盛阳衰,男丁渐少,最后会断了香火。” 何天长听到这里已经傻了眼了,怎么只有六十年好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骆花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是在帮自己,还是在害何家呢?如果骆花子真想害自己,刚才只要不出面,直接用了罗三才所点的那种倒挂金钟穴,不就完了吗?何苦多此一举呢?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宝山似乎知道何天长所想,告诉何天长,风水之事,非一成不变。常言道:穷不过百年,富不过三代。人无千rì好,花无百rì红。风水轮流转,长则百年,短则数载,这是天道。何老太爷有幸能得此奇穴,也是有此机缘。当然,有所得必有所失,后代尽享荣华富贵的同时,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男丁渐少,直至最后断了香火。 能点中此穴的人绝对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老太爷早年在朝中做官,弄不好那个骆花子十有仈jiǔ就是朝廷派来的。如果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一方面替何老太爷找到此奇龙之穴,成全了何家。同时,也利用老太爷的命格,最大程度耗尽这里的龙气,避免有朝一rì,这里龙气复苏,再起波澜。让穴给何老太爷,既chéng rén之美,又解除了后患之忧,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何天长点了点头,赶紧请示魏宝山:“大兄弟,眼下情形,你看如何是好?” 魏宝山摇了摇头,看着何天长道:“时辰差不多了,既然天意如此,那就下葬吧!五十年后,切记要另择它穴,改穴移坟。” 第09回、皇宫内聊谈国事 ()沈阳皇宫的内书房里,虽是夜幕时分,房内仍旧灯火通明。 “什么?你再说一遍!”危襟正坐的皇太极一脸慎重,盯着对面之人。 “汗王jīng于汉学,自知术数一学。臣不敢妄言,适才傍晚天生异象,帝星时明时暗,金龙之气冲天,一定是龙脉受侵,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侧手边一人垂手答道。 “文程先生,难道又是国师府那些术士在兴风作乱?他们不是被七公全部剿杀殆尽了吗?”皇太极有些疑惑。 “汗王,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明朝上百年基业,地大物博,能人倍出,这十几年来,想必是恢复元气了。” “哦,依文程先生所见,适才所说的天星异象作何解释呢?” “汗王,真龙飞天,另择潜地,怕是天下要大乱了。” “乱?如何乱法?” “汗王,恕臣直言。现如今,我们既有外忧,又有内患。一方面,明朝廷手握重兵,虎视眈眈;另一方面,三大贝勒均功勋卓著,也切不可轻视。现在真龙受惊潜行,如若有人以此为噱头,甚至暗中做些手脚,恐对汗王,对大金不利。” “哦,真有这么严重?”皇太极脸sèyīn沉,若有所思。 “《葬经翼》说,‘关中者,天下之脊,中原之龙首也。翼州者,太行之正,中条之干也。洛阳者,天地之中,中原之粹也。燕都者,北陇尽,鸭绿界其后,黄河挽其前,朝迎万派,拥护重复,北方一大人也。之数者自三代以来靡不为帝王之宅,然兴衰迭异者,以其气有去来之不齐也。’若要大金江山永固,唯有入主中原,取běi jīng则取天下江山矣!” 皇太极点了点头,心中道:好一个范文程,果真有气魄,想他人之不敢想,言他人不敢言,果真是个人才。抬头盯着范文程,皇太极不露声sè地问道:“依文程先生之见,当如何处置?” 范文程从皇太极的话音中,听不出是怒是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自己刚才一番话,汗王并没有发火,索xìng硬着头皮道:“国只有一主,不容二君。宋太祖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臣以为,御座之侧亦不容他人平坐!” 书中代言,皇太极在即位之时,为了感激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大贝勒的拥立之功,初登宸极,并不以臣礼待之。而是在皇位宝座的台阶上,并排放了四把椅子,确定了以皇太极为主,四大贝勒共同主政的体制,这种怪事,历朝历代从未有过。这么做,皇太极也是迫不得已,为了稳固刚刚得到的汗位,不得不弄了个四大贝勒主政的制度。这些事,皇太极藏在心里从未表露出来过,没想到竟然瞒不过眼前之人。 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的范文程,皇太极不动声sè地挥了挥手:“范先生,今rì之事,只是我们主仆闲叙,莫当国事。当下之机,伐明尚为首任。如果正面拼杀,我大金勇士无所畏惧,但是明朝那些江湖术士,尽是些旁门左道,行事诡异莫测,恐怕也只能烦劳先生主持大局了。” 范文程赶紧起身离座,叩拜道:“尊汗王旨,臣定当尽全力而为,万死不辞!” 皇太极亲手扶起范文程,长叹了一声:“我大金龙脉乃是真龙降世,岂容他人觊觎!我们定当还以颜sè,要让他们明白,就算没有行地七公在,我们仍然不怕他们!” 要说起范文程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人,称得上是大金国的第一文臣。此人原本是汉人,祖籍江西,出生于辽东沈阳,是北宋名相范仲淹的第十七世孙。其六世祖范岳为明朝武宪时期的进士,官至兵部尚书,但因得罪权相严蒿而罢职。早在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攻陷抚顺,范文程“仗剑谒军门”,参加了后金政权,归附于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病故后,范文程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太极的左膀右臂,成为了皇太极主要的谋士之一,并且深受倚赖。 凡是犯明的策略、策反汉族官员、进攻朝鲜、抚定蒙古、国家制度的建设等等,他都参与决策,对大金国来说,绝对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因其jīng通文史,博学多才,皇太极又对汉学极为喜欢,所以即位后对其更为赏识。范文程也是感恩戴德,自归顺以来,忠心耿耿,但凡国家政事,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范文程从皇太极那里出来后,已是深夜,回到住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从头到尾地仔细想了想皇太极说过的每一句话,心里开始琢磨了起来。如今的大金,表面上看,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实际上确是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动乱的可能。今rì傍晚天生异象,肯定瞒不过众贝勒的眼线,知道真龙潜行的消息也是早晚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真龙潜行,另择龙穴,免不了有些觊觎汗位的肖小分子暗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民间早有传闻,说皇太极这个汗位是夺立,言之凿凿。真要是有人再以真龙潜行,另择龙穴为噱头,借机影shè皇太极不是真龙天子,事情就更不妙了。 当今形势,既要防着大明朝的明刀暗箭,又要防着自己人背后耍yīn招,的确有些棘手。以前有行地七公在,大金从来不惧这些旁门左道的术士,就算是国师府那样人才济济的机构,在行地七公面前,也无法兴风作浪。如今,老汗王去世,这七位高人神秘失踪,无疑对于现在千疮百孔的大金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被动挨打显然并不是上策,但是说是反击,又无将可用。要说是真刀实枪,八旗铁骑所向披靡,一个可以顶五个,如今对付这些江湖术士,硬刀硬枪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 范文程躺在床上想来想去,还别说,最后还真就想到一个人,正是大金国的大萨满杜拉尔·尼桑。思前想后,也唯有此人或许才有与国师府相抗衡的能力了。 第10回、大萨满暴毙归天 ()一说起萨满,很多人对萨满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北方农村跳大神的阶段,其实真正的萨满巫术比起跳大神来说,不知道要神通多少倍,根本不是一回事。 萨满一般都传承在蒙古族、满族、达斡尔族、鄂温克族、纳西族等少数民族中。是一种原始宗教,与佛教或是道教不同,并没有系统的教义、教规、经文,完全靠萨满巫师自身的领悟与运用,所以说,天赋很重要。当然,在历代传承中,也受其它宗教影响,许多民族的萨满巫术都发生了一些秘变化。就像蒙古族的萨满巫术吸收了佛教的元素;塔吉克族的萨满巫术吸收了伊斯兰教的元素;藏族和摩梭族的萨满巫术吸收了藏传佛教的元素;而汉族的萨满巫术则吸收了道教的元素。 萨满与道术相比,不同的是,萨满从不是师徒传承,而是直至萨满死后,才会在族人中挑选其继承人。而被选中的继承人都会表现出奇怪的病症,无药可医,一旦做了萨满后,所有症状自然而然就痊愈了。如果拒绝成为萨满,身体就会每况愈下,通常都会死于非命。 这个尼桑萨满,本来是鄂温克族人,年轻是就是当地有名的大萨满。据说他的法力惊人,不仅能驱逐鬼魂,降魔制妖,祭拜鬼神,还能上天入地,推断前世未来、生死轮回,可以说是法力无边。在其少年时就不同于凡人。村子后有一片树林,他小时经常跑到那里去玩儿,腾空到树梢,踩在细细的树枝上zì yóu自在地旋转,玩够了才跳下来。所有看到的人都为其捏了一把汗,看那树枝连落只小鸟都有些发颤,而他却像小鸟一样,在树枝上轻盈自在,树枝竟然连弯也不弯。 后来,村里的萨满师傅看出他有萨满神力,应该做萨满,就为其举办了出师仪式。萨满出师,按规矩都要连续跳上三天三夜,然后由师傅萨满帮助请舍文附体。只是谁也没想到,尼桑萨满在跳着的过程中,便有舍文接二连三,主动附体认主,为其助威。最后究竟有多少舍文附体到自己身上,连尼桑自己都弄不清了。 舍文是鄂温克人对神的称谓,是指能够附体而且使萨满更具威慑力的神灵。每一个萨满的舍文都不相同,法力也不一样。最常见的就是熊、虎、豹、野猪、狐狸、蟒蛇等动物的舍文,每种动物的舍文附身,都会有不同的法力。 如熊神,驱逐鬼魂和动物jīng灵的威力无穷;狐仙舍文,他的预测能力特别强,有着在梦中探病治病的神奇功能。还有火神舍文,能请到火神舍文的萨满少之又少,请到火神附体后,萨满就能光着脚上刀山,能把脚沾上油,踩着通火的铬铁跳舞台,甚至可以用舌头舔着烧红的炭块。 萨满自身的具有的舍文越多,能量也越大,本事也就越大。舍文与萨满,更多的是缘分,有的舍文请也请不来,有的舍文却追着你不放。这并不是由萨满去选择舍文,而是由舍文自行选择萨满。萨满继续人必须继承前辈萨满所有的舍文,少了一个都不行。如果新萨满在出师仪式中出现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尼桑萨满仪式完成后,附在身上的舍文足有十几种之多,占卜预测、驱邪役鬼,无不jīng通,很快就成为部落里首屈一指的大萨满,法力无边。 努尔哈赤早年起兵时就听说过尼桑萨满的事情,想把其招至自己麾下。熟读《三国演义》的努尔哈赤学习刘玄德三顾茅庐,几次亲自登门拜访,真意相邀,其诚意最后终于感动了尼桑萨满,出任祭司,后来又将他封为大金国的大祭司,负责主持国中一切祭祀活动。尼桑萨满宅心人厚,不喜杀戮,所以从不在军事行动上动用萨满巫术。而努尔哈赤有行地七公的帮助,也就从没有强求过尼桑萨满。 范文程现在也是无计可施,实在想不出大金国还有什么人能有这份能力扭转乾坤,思前想后,恐怕真就只有尼桑大萨满了。 第二天,范文程备好礼物,一大清早就到了尼桑萨满家中。 尼桑萨满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jīng神头还在,不过身体已经衰老了。两个人平rì里也算有些交情,整整从早上聊到了掌灯时分,范文程才出了大门。他们究竟聊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萨满家族一直以来都是人丁不旺,尼桑萨满也如此。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在出生不久后就纷纷夭折了,直到他五十多岁时,妻子又一次怀孕后,尼桑萨满夜观星相,高兴地告诉家人:“这回终于要有女儿了,天坛星开口,我的女儿要出生了!”果不其然,尼桑萨满这个唯一的女儿活了下来,尼桑萨满亲自取名为杜拉尔·果果,转眼间,都已经十八岁了。 范文程离开后的第三天,尼桑萨满突然心血来cháo,拉着自己心爱的女儿果果去外面骑马散心。 回来的路上,尼桑萨满突然勒住了马,告诉女儿赶紧骑马快跑,无论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什么声音,都千万不要回头看,也不要返回。七天后,再带领族人来为他收敛尸体,要把他的尸体挂在山上风葬,把他的萨满鼓挂在尸体旁。 果果听到父亲的话,如五雷轰顶,说什么也不走。可是老人不容她多说,亲自加鞭促马,那匹马也奇怪,一鞭下去,如同飞一般狂奔起来。当果果爬上山顶后,听到背后怪声连连,惨叫声不断,心里知道,自己的父亲恐怕已经不在了。 回到家后,家里人听到消息,都哭了。 到了第七天,遵照尼桑萨满的遗嘱,一家人抬着棺材去收敛尸体。 依照鄂温克人的规矩,在外边死的尸体是不能运进村的,只能在村外安葬。家人只好把尼桑萨满的尸体抬到了最近的树林里准备风葬。不过那里林子稀,不方便找到大树架棺风葬。如果埋桩子,又怕尸体腐烂掉下来,最后只好违背尼桑萨满的遗愿,把棺材放在了地上,又用石头垒起来盖住了棺材,形成了一个敖包,把尼桑萨满的萨满鼓挂在了离他棺材最近的杨树上了。 尼桑萨满的去世,让族内的所有人有些难以接受,都为失去这样一位法力通天的大萨满而伤心,同时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法力无边的大萨满会突然死去,一时间,人心惶惶。 第11回、大萨满传承有后 ()尼桑大萨满的突然离世,所有人措手不及。在其死后刚满一个星期时,杜拉尔·果果的身体突然变得不好起来,全身奇痛,骨头缝里就像扎满了针一样,动都不敢动,最后实在疼得受不了了,赶紧找来族内擅长占卜的六吉萨满。 六吉萨满用了一阵法事,占卜完后,很开心地告诉果果及家人,是尼桑大萨满的舍文选中了果果当继承人了。 听说尼桑萨满选了果果作为继承人,一家人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的是,法力无边的尼桑萨满虽然去世了,可是很快又会诞生另一位法力无边的果果萨满;难过的是,一旦成为萨满,其生活就根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享受不到正常人的快乐,一生都会与鬼怪妖灵做伴,尤其对于一个女孩儿,实在是有些不公平。 杜拉尔·果果听说这件事后,想也没想,当即就决定继承父亲的舍文,成为萨满。在继承仪式当天,果果穿着由尼桑萨满的神衣改制而成的萨满服,在师傅六吉萨满的主持下,不眠不休地跳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终于顺利继承了尼桑萨满的全部舍文。 成为萨满后的杜拉尔·果果,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从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虽说眉眼间仍然有一丝俏皮,但是眼神变得十分空灵,像是一湖秋水,深邃而又透明,仿佛能洞悉人的内心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萨满是氏族与部落的jīng神领袖,族人见证了果果继承尼桑萨满的全部舍文后,都高兴地跪倒在地,高呼“果果萨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们知道,护佑他们的大萨满并没有舍弃他们,尼桑萨满虽然死了,可是仍然爱着他的子民们,果果萨满就是他们新一任的守护神。 继承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杜拉尔·果果便把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者和其他萨满招集到了一起,告诉他们,自己因为有些未了之事,要离开村子一阵,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她特意留下了一盏“血灯宝rì龛”,如果族中有大事发生,只要点亮此灯,她就会及时赶回来。 交代完毕后,一身便装的杜拉尔·果果便出了村子。一天后,出现在了范文程的府前。 范文程见到她后并没有怎么意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一样,很客气地亲自出门相迎。 果果生在游牧民族,不像中原这样讲究礼节,只是冲着范文程简单行了个礼后便开门见山地问范文程:“范先生,我不知道你前些rì子找我父亲说过些什么,但是我知道,我父亲的死肯定与你有关。我想,你应该能给我一个解释吧?” 范文程并没有因为杜拉尔·果果的直截了当有丝毫不悦,反而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你说的没错,尼桑萨满的确可以说是因我而死,我也很难过,这也是我始料不及的。我这里有你父亲生前留下的一封信,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所以一直带在身边。”说罢,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果果。 果果有些疑惑地接过信来,看着信封上熟悉的笔迹,眼圈不由得有些泛红,颤抖着双手撕开信封,仔细地看了起来。半晌过后,这才收起信纸,闭上了眼睛默念了一阵,手上的信纸突然便毫无预兆地冒出了火苗,片刻间便化为了一团灰烬,纸灰洋洋洒洒地四下飘散开来。 第12回、范文程吐露实情 ()范文程见怪不怪,也没有多惊讶,直到信纸化为灰烬飘散开后,这才开口道:“先汗初定辽沈,恐不轨汉人作乱,这才令旗汉同屯居住。如今我大金虽说在辽东根深蒂固,大多数汉人也已诚心归顺,但仍有人对大金藏有祸心,终rì不得不防。前不久,明廷又派出了一干奇人术士潜入辽东,伺机破坏,如若任其胡来,后果不堪设想。那rì我去拜会尼桑萨满也正是为了此事,想求尼桑萨满能伸以援手,以保大金万全。” “明廷?奇人术士?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大金国力昌盛,兵强马壮,以明廷目前国力,正面强撼几无胜算。不过这些江湖术士却不同,一个个神通广大,无论风水术或是道术,其内的玄机都是玄之又玄,不能以常理度之。倘若大意,恐怕千里之堤就要毁于蚁穴了。”范文程忧心忡忡地解释道。 “于是,你就去找我父亲,请我父亲帮助清剿那些奇人异士?” “正是。不过尼桑萨满宅心仁厚,向来不参与军事之争,所以,他并没有当时答应我,而是告诉我要考虑几rì。范某也没想到竟然会出此变故,我无心伤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件事是范某考虑不周,如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杜拉尔·果果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突然问道:“范先生,敢问如何才能清剿那些贼人呢?对于中原的术数,我实在是知之甚少,还请先生告知一二!” 范文程愣了愣,盯着杜拉尔·果果道:“果果萨满,你这话的意思是……” 杜拉尔·果果笑道:“我就是尼桑萨满,尼桑萨满就是我。父亲一生不染战事,并不是害怕杀戮过重,而是别有它因。如今我继承了父亲的全部舍文,未完之事,我愿代劳,以报先汗知遇之恩!” 范文程听完后,当时便愣在了当场。原本以为杜拉尔·果果是因为父亲的死前来兴师问罪的,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范文程本是心xìng聪颖过人,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如此看来,当天自己讲明大金目前的危机形式时,尼桑萨满便已有死志了。怪不得当时留下信时,神情会那么奇怪。而且还很肯定地告诉自己,不出半月,他便亲自登门拜访,亲自取回此信,当时自己还不明白为什么尼桑萨满的举动如此奇怪,现在才恍然大悟。 尼桑萨满是以死来报答先汗的知遇之恩,一方面既要遵守当年不入战事的誓言,另一方面又不想大金陷入绝境,这才选择一死,把自己的法力传承给了女儿,由其女儿代他完成这个任务。没想到,尼桑萨满竟然如此深明大义。为报先汗知遇之恩,竟然不惜一死,实在是让人钦佩不已。想到这儿,范文程赶紧起座离身,毕恭毕敬地对着杜拉尔·果果施了一礼。 杜拉尔·果果赶紧站起身,快速地闪在了一旁,不敢受此大礼。 范文程盯着杜拉尔·果果道:“尼桑萨满应受此大礼!范某斗胆代表大金子民,感谢尼桑萨满!” 杜拉尔·果果摇头道:“范先生快起,我们游牧于山林草野之上,对这些繁文缛节并不在乎,我们只知道,饮水思源,有恩报恩。既然父亲让我代为效命,一切但听凭先生吩咐!” 范文程摇了摇手,示意杜拉尔·果果坐下说话。 重新落座后,范文程告诉杜拉尔·果果,明朝钦天监的国师府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机构,直接听命于大明皇帝,其内组成十分复杂,大多来自于绿林江湖,有jīng通风水相地术的地师,也有擅长开坛作法的道士,甚至还有一些修炼巫蛊等邪术的巫师,更有一些武艺超群的侠剑客,这些人本领高强,身怀异术,十分难缠,稍不留意,就会有xìng命之忧。几十年来,大金与其交手不下数十次了,以前有行地七公在,一直是大金占据上风,现在七公隐世了,大金能与之相抗衡的力量可以说几乎没有了。 说到这儿,范文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句老实话,非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去打扰尼桑萨满,实在是走投无活,无计可施了。萨满术神通广大,足以与中原道术一战,但是与那些道士相比,更难缠的就是那些风水师。那些人的破坏力是最强的,一旦被他们找到大金龙脉所在,破了大金的龙气,便会直接危及到大金的江山社稷,这个也是我最担心的。” “风水师?”杜拉尔·果果摇了摇头,对于风水术,自己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范文程点了点头:“风水相地术,诡异莫测,大到国家气数,小到家居吉凶,都与风水息息相关,不容小觑。千军万马的战场上,我八旗大军勇猛无畏,所向披靡,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不是靠勇猛凶狠就能取胜的。果果萨满继承尼桑萨满之法力,本领自是不弱,但是有句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恶虎敌不过群狼’。单枪匹马作战,腹背受敌,并不是上上之策。 杜拉尔·果果很聪明,一听就明白,范文程这是为自己着想,担心自己一个人斗不过国师府,恐有不测,心里顿时对范文程产生了好感,印象立时就拔了个高。点了点头,便问范文程,是不是已经找到帮手了。 范文程笑了笑,让杜拉尔·果果先不要着急,静心等待。正所谓yù速则不达,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招募足够强的帮手,直到大金具备足够的力量可以与国师府相抗衡时,再迅速出手反击,争取一击制胜! 第13回、魏宝山寻亲不遇 ()第七章魏宝山寻亲不遇遇贵人连升三级 魏宝山帮着老何家下葬完毕后,大伙一起下了山。等到魏宝山回到家中,老两口见着儿子后,抱着儿子失声痛哭。一家三口哭过之后,魏宝山这才把这些年的经历如实告诉了二老,听得二老更是揪心不已,免不了又潸然泪下。 在家中住了几rì,魏宝山便和自己的老爹商量,打算去沈阳城闯荡一番。听他师傅讲,他有个师叔在沈阳城三贤观修行,还是那里的三观主,据说混得相当不错。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在道观里生活,既不会种地,又不会耕田。毕竟老大不小了,也不能在家吃白食,不如去投奔师叔,在城里找个活儿干,多少赚几个银子,也能贴补一下家用。 魏老爹刚刚与儿子团圆,怎么舍得儿子又要远走,但是架不住魏宝山天天在耳边念叨。想想也是,儿大不由爷,好男儿志在四方,在这农村憋着也没啥大出息。沈阳城那么大,说不定真就能闯出些名堂,最后叹了一口气,也就答应了魏宝山。 魏宝山临行之际,给二老叩了几个响头,承诺一旦稳定后就会捎信回来,最后抹着眼泪,背着包裹,出了村口。 一路上,晓行夜宿,住不起大店房,就住那不起眼儿的小店,能少花钱就少花钱,能不花钱就不花钱。有时干脆夜宿露天,渴了就在河沟里喝口水,饿了就买个饽饽吃。就这么,边走边打听,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沈阳城。 进了城,魏宝山一瞧,哟!可真了不得啊!毕竟是都城,跟别的地方大不相同。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两旁金字牌匾的买卖耀眼生辉,看着什么都新鲜,看着什么都高兴,把魏宝山看得是眼花缭乱。 魏宝山找了一处小店先住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了,洗漱完毕后,就到街上去转悠。这么大的沈阳城,要想找个人就和大海捞针差不多,哪那么好找。好在知道师叔修行在三贤观,一边溜达一边问,这一问,魏宝山更傻眼了,问了一路,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三贤观在哪儿,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到了这阵,魏宝山可有点慌了,当初听师傅说,师叔可混得不错啊!据说在沈阳城里,三贤观也是数一数二的道观,大小老道百十人,怎么竟然没有人知道呢?魏宝山仍然有些不死心,又在街上转了半天,结果大失所望,问了一六十三遭,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男的还是女的,所有人都直晃脑袋,都没听说过这地方。 投亲不遇,魏宝山难免有些失望,但是一看都城这么大,也不想就此回家。心想:这么大的地方,总不会没我一口饭吃吧?就凭自己这把子力气,还不会被饿死,要不找个活先对付干着吧。结果没想到,在这都城里打个短工都不容易,一晃半个多月,也没找到个挣钱的差事。 看来,人这一辈子,七灾八难,沟沟坎坎,难活呀! 东北的四月,天儿还挺冷的,尤其一早一晚,温度几近零下。单说这一天,魏宝山拎着包,在大街上来回转悠,出来时带的那几个钱也都花完了。一边走一边琢磨:自己学了差不多二十年的本事,怎么连碗饭都吃不上了,难道还得回去种地去?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城东杏林街这儿了。此时,天已发黑,可魏宝山还没吃着东西。把裤带紧了紧,又转悠了一阵儿,直到定更时分,街上也没什么人了,魏宝山也不敢再瞎转了。 路静人稀,所有的商店都关门闭户,只有巡城的小队在大街上来回晃悠着。 这大黑天的,在街上瞎晃,万一被这些巡逻小队撞见,有嘴都说不清,也别给自己找麻烦了。魏宝山赶紧顺着墙根儿往前走,看前边好像有大门楼,甭问,这儿住的准是个大财主。魏宝山心想:我也没钱了,上哪儿住店人家也不会要,干脆,我就在这门楼下蹲上一宿,等明天再想办法吧! 走近门楼仔细一瞧,门前有一对大石头狮子,朱红sè的门楼,悬着一块大匾,上书三个大字“知忧府”。门前八字照壁,非常宽阔。魏宝山看来看去,发现门楼的旁边有两个石头门垛儿。索xìng靠着门垛儿,两只手抱着肩膀就睡着了。 常言道:人逢喜事jīng神爽,闷来愁长盹睡多。天都蒙蒙亮了,魏宝山还睡着呢。 正这时候,只听得“咣当”的声音,大门打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伙人。这些人长袍短褂,出了门口自动往两旁一闪,打后边又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迈着方步走到门口,先咳嗽了一声,然后仰面望天,面带着笑容点了点头。 他们这一出来,魏宝山也被惊醒了。抬头一看,哟,里边出来人了!我赶紧走吧!他这么想着,就准备起身站起来。不成想,在这儿躺了一夜了,腿都没挪过窝,早就麻了,刚站起来,还没等迈步呢,“扑通”一声就摔倒了。 出来的那伙人一看,当时就吓坏了。其中一个当头儿的大步来到魏宝山面前喝道:“喂,你贼眉鼠眼地要干什么?” 第14回、魏宝山连升三级 ()魏宝山一看自己惹祸了,赶紧就解释:“唉,回这位爷的话,我是好人。因为昨夜晚我没有找着店房,所以就在这儿将就了一夜,刚才我听见里边有人出来了,我怕挡了人家的道,就起身想走。谁知腿脚发麻,一时不慎就摔倒了,惊动了各位大人。” 那位主人看了看魏宝山,见其穿着,像是个庄稼汉,的确不像是坏人,就问魏宝山家在哪里,在城里做什么活计。 魏宝山不会说谎,就把自己上山学艺的这段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此人非是别人,正是范文程。 范文程平rì里就有早起的习惯,大多都是到街上随便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听说魏宝山在道观学艺近二十年,懂得玄学术数,有些好奇,就笑着问道:“你真懂得玄学易术?” “嗯,我学过一点儿。” “你是哪儿的人?” “小人是抚顺渔樵村的人。” “那你到都城来干什么?” “我来找我师叔,想找个活干干。” “找着了吗?” “没有。因为我到了这里投亲不遇,访友不着,一切希望都落空了。因此才露宿街头,惊动了您老人家!” 范文程听罢,便唤手下问:“噢,范高,咱们不是缺一个打更的吗?” “嗯,老孙头儿请长假到今天也没回来。”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准。听说他老伴儿死了,等处理完事,最快也得半年吧。” “那就把魏宝山收下吧,你给他补个名字,顶老孙头儿,让他在咱们这儿打更吧。” “是!” 魏宝山一听,可乐坏了。心想:就是手托银子,剜门子、撬窗户,想在这院里求个打更的差事,也不一定能讨来呀!可我这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上了。真是老天爷开恩啊! 这会儿,范高也乐呵呵地对魏宝山说:“你还不过去给爷磕头!” 魏宝山一听“爷”,心想这辈儿从哪儿论的?但他再一看这人这长相打扮,白白的脸膛,浓黑的剑眉,大大的眼睛,特别是那鼻子,长得与众不同——大鹰钩鼻子,没留胡子,身穿酱紫sè的长袍,外面披着狐狸皮斗篷。呵,显得是雍容华贵、不同凡响。魏宝山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个当大官的。想到这儿,赶紧跪下给范文程磕了几个头:“谢爷赏饭!” 范文程点了点头:“噢,把他带回去吧。” 单说魏宝山跟着大总管范高进到院子的里边,范高把魏宝山的名字给补上以后,就把他领到打更人住的这屋里来了,指着其中一个铺位道:“宝山,你以后就住在这屋!” 魏宝山一看,光打更的就有二十多人。大炕上,一排行李叠得整整齐齐。大伙儿一看大总管来了,赶紧全站起来给范高见礼:“总管爷早!” “嗯嗯,我说各位,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新招来打更的。他姓魏,叫魏宝山,往后大伙儿多关照点儿。” 大伙儿一看是总管领来的人,谁也不敢小瞧,赶紧在炕头那儿给魏宝山腾出块地方,找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给魏宝山放好了。 开早饭的时候,魏宝山跟着大伙儿来到了伙房。魏宝山一看,这伙房里边可真够大的,足能装一百多人。在伙房中间,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在桌子的两边,放着长凳。这时,跑堂儿的把包子给端上来了。魏宝山一看着包子,顿感饥肠辘辘,直流口水,可真饿坏了。 “宝山,吃吧,别客气!”几个打更的还直招呼魏宝山。 魏宝山也顾不得别的了,连筷子都没拿,左手抓个包子,右手抓个包子,往嘴里一扔,连咬都不咬,呼噜就进肚了。魏宝山越吃越香,越吃越快,简直就像流星赶月似的。不一会儿,四盘包子全进肚了。大伙儿一看,都傻眼了。 到了晚上,魏宝山开始打更了。魏宝山这个人实在,干什么活儿都非常仔细认真,总觉着人家对我也不错,我也不能对不起人家。每天,他起得最早,用大扫帚把院子扫一扫,再把痰桶、夜壶一一都倒了,然后把屋里再擦抹干净。不是他干的活儿,他也干。他每天都比别人值班值得早,也比别人下班下得晚,真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人要勤快了,谁都喜欢。魏宝山呆了不到十天,就博得大伙儿的欢心,和大伙打成了一片。 这一天一大早,魏宝山打了一夜的更,刚要回屋睡觉,就见范文程从书房走了出来。 魏宝山赶紧跪倒请安。 范文程点了点头,示意魏宝山起来,然后自顾往前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突然听到背后的魏宝山在叫自己,范文程一愣,回头看了看魏宝山:“有事吗?” 魏宝山端详了一阵后,赶紧低头回话:“爷,请您留步。适才我见您眉梢命门灰黑,霉远当头,灾祸临身,恐有意外之灾……” 范文程皱了皱眉,“哦”了一声,“你说我有意外之灾?” 魏宝山赶紧低头回话:“爷,恕小的无礼,的确如此。” 范文程笑了笑,没有理会,径自又往前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突然门楼上的一块琉璃瓦“咣当”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距自己不足五尺远,登时把范文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由得一阵害怕。刚才要不是魏宝山叫住自己,说了几句话,耽误了一点儿时间,恐怕自己就得被结结实实地砸在底下。 范文程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魏宝山,拍了拍魏宝山的肩膀:“我要早知道你有这本事,何必叫你去打更呢?这么办吧,范高!” “在!” “给魏宝山补个名字,以后不用打更了,就当本府的幕僚,做个师爷吧!” 他这一句话,就等于皇王圣旨。魏宝山平地连升三级,从更夫变成了师爷。从此他可以拿大份的银子,吃香的、喝辣的,谁敢得罪?就见范高乐呵呵走过来,给魏宝山一作揖:“魏师爷,给您贺喜了!” 魏宝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连忙跪下来,向范文程谢恩。 第15回、南门口叔侄相认 ()魏宝山自从当了师爷后,也用不着当班,一整天闲着也没事。 哪位说这叫师爷不会就是干吃闲饭吧?其则不然,有道是,养兵千rì,用兵一时,没事时,东走西逛,按月拿饷,怎么着都行。有句俗话说得好: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一旦有事,用着你了,那就得鞠躬尽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一晃眼,半个月相安无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天刚下过小雨,魏宝山吃过早饭,照例出来闲逛,顺着大街边走边瞧,看啥都新鲜。打把式卖艺的,敲锣耍猴的,遮块小布变戏法的,每到一处都好奇地伸着脖子往里看几眼。一边看,心里一边想:要说还得是城里,这热闹可真多,比农村强多了。 沈阳城南门口外,自古以来就是一大片水坑,新城兴建时,水坑终于被垫平了,形成了一大片空场,一马平川。久而久之,在城墙外自发地形成了一个集镇,各样生意,应有尽有,无一不全,十分热闹,平时老百姓都愿意来这里消遣。 这里三教九流云集,五行八作齐聚,有的是热闹可看。魏宝山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这里,发现靠南头城墙根底下有个卦摊围着挺多人,闲着也没事,就从人群中挤进去凑热闹。 算卦的老先生高颧骨,缩腮帮,尖下颏,深眼窝子,一对小黄眼珠,是个jīng瘦的小老头。别看小眼睛不大但却挺有神,闪闪放光。腰里系着蓝sè丝绦,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看年纪能有六十多岁不到七十,jīng神头倒是挺足。 刚好,一个汉子着急忙慌地挤了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冲先生点了点头。 先生打量了他一眼,还没等他说话,却先反问道:“你这卦是给你媳妇算的吧?是问她这病好得了好不了,对不对?” 那汉子一听就是一愣,随即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口中一个劲地说着“对、对、对”。 先生看了他一眼,告诉他,他的媳妇这病还挺厉害,得向北求医抓药才行。 那汉子一听,立时喜上眉梢,告诉先生,他就是要去北边抓药。 先生了点头,冲他摆了摆手,告诉他回去把药吃了,不出五rì,病就好了。 那汉子千恩万谢,留下卦钱,一溜烟跑远了。 后面等着算卦的那些人一阵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对先生的神算佩服得更加五体投地。 先生把卦金收好后,点了点头,示意下一个。 魏宝山有些惊讶,不见先生起卦,竟然只凭相面就能断出缘由,自己也没有这份本事,赶紧猫腰挤上前问道:“老先生,我想找个人,你能不能帮我算算?” “哦,你找什么人啊?”老先生头不抬眼不睁,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三贤观,马伯通马真人。” “谁?你找谁?”老先生腾地睁开眼睛,小眼神叽里咕噜乱转,打量了一眼魏宝山,见来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外面罩着件又肥又大的土黄布的大衫,土里土气,怎么看怎么像是种地的大老赶。 魏宝山又重复了一遍:“三贤观,马伯通马真人!” “你找人做什么?老朽算卦,有三不占。一不占婚,二不占官,三不占怨。”老先生捻着几根不长的胡须,一直盯着魏宝山。 魏宝山赶紧解释,马伯通马真人是他的师叔,他来城里是投亲的,不是寻仇的。 “哦,你怎么称呼,尊师贵姓啊?”老先生随意地问了一句。 魏宝山人实在,也不会撒谎,赶紧回答道:“我叫魏宝山,师傅是双龙观的长机子吴伯远。” 老先生听后,愣眉愣眼地看了看魏宝山,随后站起身来冲着围观的众人抱了抱拳:“各位,对不住了,今天有些急事,不能再占了,各位散了吧,谢谢啊!” 围观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嘀嘀咕咕了半天,先后散去了。 魏宝山不明所以,愣眉愣眼地盯着算卦先生,不知道算卦先生是何用意。 老先生见众人散了,嘿嘿一笑,冲着魏宝山笑道:“师侄,还不拜见师叔!” “啊?”魏宝山当时就傻了,看着面前这老先生,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的师叔。满以为自己的师叔应该是仙风道骨、仪表非凡的得道高人,可是眼前这位,穿着打扮比叫花子也强不了多少,一看就是混江湖饭的。 老先生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件东西,用手扬了扬,让魏宝山好好看看,认不认得这东西。 魏宝山瞪眼看了看,见是一只铜铸的小狮子,大小和栗子差不多大,雕工jīng致,憨态可掬,栩栩如生。下意识地从怀里摸了摸,也掏出一只小狮子来,模样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刚好是一对。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这只狮子脚下踩的是只小狮子,而老先生手上拿出来的那只,脚下踩的是只绣球。 早先听师傅说过,当年师傅和师叔跟着师爷学艺时,哥俩的感情就不错。后来师叔屡屡犯戒,被祖师爷一怒之下赶下了山。小哥俩恋恋不舍,买了一对铜狮子,每人一只,留了个念想。如今见这老先生拿出这只铜狮子,魏宝山再也不怀疑了,赶紧跪倒在地,叩起了响头。 爷俩相认,聊起来没完没了。听说师兄吴伯远已经死了,马伯通掉了几滴眼泪,哭了好一阵。最后用手扶起魏宝山道:“罢了,罢了,孩儿啊,跟师叔回家,到家,咱爷俩好好唠唠!” 马伯通带着魏宝山穿大街,过胡同,东拐西绕,最后到了一座破落的院子前,用手指了指,告诉魏宝山,这就是“三贤观”。 魏宝山都看傻了眼了,做梦也没想到,堂堂的三贤观竟然会破成这副模样。院墙长草了不说,年久失修,像是喝醉了的老汉,东倒西歪的,站都站不稳了。站在墙根下都不敢大声咳嗽,弄不好,真怕一个喷嚏就把把院墙吹倒了。 马伯通推开“吱吱嘎嘎”的破木门,领着魏宝山进了院子。 看着歪歪扭扭的三间正房,魏宝山更是直咧嘴。房子破成这样还能住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都没有农村的马棚、猪圈看着牢固,但也不敢多嘴,心惊胆战地跟着马伯通进了屋子。 马伯通似乎看出来魏宝通有些担心,哈哈笑了笑,用手拍了拍屋里的柱子,撇嘴道:“宝山啊,不用担心,没事,结实着呢!” 魏宝山眼见柱子左右摇晃了半天,从屋顶直往下“扑扑”掉土,赶紧一把拉住了马伯通:“师……师叔,别……别拍了!这三贤观咋弄成这样了?” 第16回、三贤观大话江湖 ()马伯通叹了口气,讪讪笑了笑,告诉魏宝山,想当年,自己犯了错,下山后无处可去,最后这才流落到这里。正好这空屋子也没有人住,只有两个要饭花子在这儿过夜,自己就跟着他们在这儿将就了下来。后来,也怕师傅和师兄笑话自己,就随口蒙了个“三贤观”,还说自己是三观主。其实所谓的三贤,就是他自己再加上那两个要饭花子。前几年,那俩要饭花子嫌这屋子太破,害怕睡觉时被砸死,也不敢住了,主动提出搬走了,把这院子让给他自己了,现在就他一个人住。 魏宝山闻听,心想:连要饭花子的穷命都害怕这房子倒了,估计这房子肯定要够戗了。 马伯通冲着魏宝山摆了摆手,让他别管这些事了。人这一辈子,该着井里死的,河里死不了。命中注定的事,神仙也没办法。让魏宝山先找地儿坐一会儿,他出去掂当点儿酒菜,爷俩好好唠唠。 魏宝山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能坐的地方除了地上几张破席子,连个凳子都没有。苦笑了一下,只好贴着墙根坐了下来,腰板拔得倍儿直,连墙都不敢靠,看着家徒四壁的这屋子,魏宝山心说:满以为自己投靠师叔,能混口饭吃,看来,师叔过得连自己还不如。不管咋说,自己现在还能吃饱饭,看师叔这状态,穷得叮当乱响,恐怕吃了上顿都没下顿,就连耗子进来,都得淌着眼泪出去,这rì子过得实在是太惨了。 马伯通很快就回来了,买了两壶酒,弄了两个小菜。爷俩也不见外,席地而坐,垒起几块砖头当饭桌子,一边吃、一边聊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爷俩也都喝得差不多了,马伯通吧嗒了几下嘴,冲魏宝山道:“宝山啊,你和你师傅这么多年都学点啥啊?” “回师叔,师傅平rì除了里除了教我打坐念经以外,还教过我一些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风水相地的本事。不过,我资质愚钝,学得马马虎虎。”魏宝山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问道:“师叔,你连卦都不用打,就能算得那么准,真让人佩服啊!” 马伯通瞅了一眼魏宝山,小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宝山啊,咱都是自家人,不瞒你说,师叔那是天上菩提祖师座下的乾坤子下凡,天生就开了天眼的。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载,看一眼就知道前因后果,扫一眼就知事情始末。” 魏宝山惊讶得张大了嘴:“啊?真的啊?师叔,你可真厉害啊!” 马伯通一晃脑袋,咧着大嘴盯着魏宝山看了看:“哎呀,我说宝山啊,不是吧?你这人也太诚实了吧?咋说啥信啥呢,师叔和你开玩笑呢!看你打扮得这模样,师叔以为你是艰苦朴素,扮猪吃虎呢!没想到,你这真是一头猪啊!” 魏宝山愣愣地盯着马伯通,显然不明白马伯通的意思。 马伯通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傻小子,都让师兄给教傻了。我是逗你玩的,我哪是什么神仙下凡啊!” “那你咋算得那么准呢?”魏宝山咧着大嘴盯着马伯通。 马伯通撇了撇嘴:“那个叫相术!相术,懂不懂?” 见魏宝山不言语,马伯通自己舔了舔嘴唇,冲魏宝山道:“人之善恶吉凶,运之好坏强弱,全都写在脸上。这可是一门高深而又玄妙的学问,非常人所能理解。” “哦?这么说,你白天给人看相,说人家妻子有病,用的也是相术?”魏宝山不依不饶。 “呃,这个……这个嘛?”马伯通挠了挠头,“有时候啊,相术也不能一概而论。就像你掉地下一根针,明明都知道掉哪儿了,再去占卜求验,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在这儿摆摊算卦的加起来得有十几处,谁有闲工夫打卦解卜啊?十之仈jiǔ玩的都是‘腥盘’,能赚钱就行了。” “腥盘?”魏宝山一头雾水。 “唉,师叔告诉你,这江湖之事不比书本,你看这在江湖上算卦的,有的是玩‘腥盘’,也有的玩‘尖盘’。这‘腥盘’就是假的,说白了就是糊弄人的把戏;而‘尖盘’则是凭真本事,实打实地按卦相占卜。不过,像这种闲杂的地方,如果摆尖盘,凭真本事真就未必能赚到钱。”见魏宝山有些不解,马伯通一边喝着酒,一边给魏宝山解释:“凡是会用真盘的人,大多都是书香门第,曾经家道富裕,生活无忧,平时研究过《奇门遁甲》、《奇门大全》、《三元总录》等一些玄学术理,这种人都是只知学理,不懂江湖规矩,说话行事更是书生意气,不懂得变通,也就摸不着挣钱的诀窍,所以虽然是玩真的,但是一天下来也挣不了几个钱。” 说到这儿,马伯通得意地笑了笑,小声告诉魏宝山,其实他也是“腥加尖”,半推半就,谁有工夫费那些劲,局局起真盘。像是上午问卜那人,一打眼,他就把住“簧”了,猜得个仈jiǔ不离十。 世人对于亲族骨肉,情义最厚,而最让人牵肠挂肚的莫过于妻子儿女。刚才那人是冒着小雨来问卦,若是为了别人,是不可能冒雨前来的,肯定是为了家里人。在他帽檐里掖着个药方,一猜就知道是家里有人得了病,而那药方上有红花、附子两味药,如此一衡量,必是他媳妇有病无疑。 说到这儿,马伯通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己的身上,告诉魏宝山,今天一直刮南风,刚才那人前身雨点少,后背和肩膀全湿了,明显是从南往北来的,所以我才断他是往北方求医抓药。 魏宝山听罢,愣眉愣眼地盯着唾沫横飞的马伯通,差一点就听直脖子了。 马伯通拍了拍魏宝山的脑袋,告诉他,所谓行行有道,这一行也是如此,也有秘诀。江湖八小门,无论是“金皮彩挂”,还是“平团调柳”,各有各的绝招。算命所在的“金门”为八门之首,自然手段也是众门之长了,有着“九金、十八皮、七十二套寡头”之说,看家的本事就是察言观sè,这可绝不是乱盖的,可以说是上骗皇帝和文武百官,下骗黎民百姓和士农工商,靠的就是能把稻草能说成金条的这张嘴。有道是父来问子必有险,子来问亲亲必殃。老妇再嫁,谅必家贫子不孝;少年守寡,要知衣食丰足。老夫奔波无好子,家有孝子,岂用老翁赶集。 魏宝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半天终于缓过神来了,皱着眉头问道:“师叔,你说了半天了,我听着好像就是骗呢?” 马伯通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这小子也是,脑袋咋就不转轴呢?我都说了不是骗了,这是江湖相术,你揪什么根儿啊?你师叔我闯荡江湖近四十年,能有今天的成就,容易吗?江湖上的事,怎么能说是骗呢?” 魏宝山闻听,一吐舌头,赶紧假装喝酒,低头咯咯直乐。 第17回、马伯通巧施水火簧 ()上回书说到魏宝山在南门口找到了师叔马伯通,爷俩晚上把酒畅谈,聊侃江湖之事。 书中代言,马伯通还真是魏宝山的亲师叔,当年和魏宝山的师傅吴伯远一起在江西五老峰学艺,拜老道古凤河为师,学些易理八卦、玄学术数等本事。吴伯远忠厚老实,勤奋好学,中规中矩。而马伯通从小就不老实,机灵鬼怪,有些小聪明,别看学什么也不太用心,但是记xìng好,悟xìng也高,反而比吴伯远学得要好一些。 当时都是二十来岁,年轻好玩,马伯通闲着没事就往山下跑,久而久之就好上了赌博,有事没事就往赌场里跑。有那么一句话:十个赌博九个输。马伯通也不例外,开始时有羸有输,后来基本上就没见过回头钱。他把兜里的零花钱输完了,就从道观里往外倒腾东西,东西输掉了,又从观里往外偷香火钱。开始时,也就偷个十个老钱、八个老钱,最多也没超过五十个老钱,观里人也没发现。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这世上有四大没脸,分别是:喝酒的嘴,跳舞的腿,耍钱的爪子,大烟鬼。一旦染上赌博的瘾,想要戒那就难了。马伯通也一样,每次都发誓不赌了,可是过不了几天手就又痒了。后来有一次输急眼了,打算捞捞本儿,就把道观中功德箱里的钱全都偷了出来打算翻本。结果,把钱全都输光后,第二天就被别人发现了,这可把古凤河给气坏了,把马伯通叫到面前臭骂一顿。 要说平时,古凤河老道还真挺喜欢马伯通,虽说这个徒弟有些顽劣,但是有悟xìng。术数这些易理,只凭死学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悟xìng,懂得随机应变,在这一点上,马伯通显然比吴伯远要强出一大块。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变成了赌钱鬼,才二十多岁就学会偷了,这要是翅膀硬了,还不成了江洋大盗了吗?老道越想越生气,一怒之下就把马伯通逐出了师门。 马伯通苦求几通后都没什么效果,最后也没办法了,跪在古凤河老道门外,磕了几个响头,只好下山了。 下山后,也无处可去,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全国各地,基本上跑了个遍,见得多了,眼界也开阔了不少,再加上本身聪颖好学,慢慢地就把这江湖上的道道学了个仈jiǔ不离十,再加上本身自己就学过不少玄学术理,所以干脆就靠着给人看相算卦为生。 对于算卦相面,魏宝山虽说不是很jīng通,但是天下术数出《易经》,这些东西本是同根同源,倒也知晓一二。听马伯通说起来江湖算卦的事情,也来了兴趣,非要让马伯通给说说,江湖算卦有什么特别的。 马伯通此时红头涨脸,已有三分醉意,抿了一口酒,压低声音告诉魏宝山,江湖上的算卦相面有江湖上的规矩和方法,和那些正统的相师不一样,都要通读《江湖眼》一书,此书有秘诀八百余道,学会后算卦相面则百试不爽。 这本书与其他相术秘笈不同,不谈相决卦理,只说人情世故。据说写此书之人是个才子,早年做过大官,在他不走运的时候,穷极无聊,摆过卦摊。他以人情世故研究出这部《江湖眼》,凡是算卦的人,能得着了《江湖眼》,不论是什么人来问事,都能当时就说得准,百试百灵。所以,《江湖眼》是江湖金门一行中的无价之宝。 魏宝山听得新鲜,赶紧给师叔倒满了酒,让马伯通念叨几句听听,他也开开眼。 马伯通又呷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晃着脑袋道:“来人问卜,探面sè、口风定贵贱,勿看衣裳断高低。到意温和,正是吉祥之兆;来人急骤,定是凶险之因。若问流年行运,必收放而言,有问宜缓答,无语少先声,我要问他须急快,他来问我莫慌忙。忤时假装怒,隆时假陪欢,他喜我偏怒,他怒我偏欢,冷处要生急,急处要生冷。父来问子必有险,子来问亲亲必殃。幼失双亲,难许早年享福;晚来得子,定然半世奔波。老妇再嫁,谅必家贫子不孝;少年守寡,要知衣食丰足。幼酌在宫,多有欺凌之事,老娶娇妇,难逃欺女之端。闹市人家,须防火烛;荒村野店,宜虑强人。逞英才,好风月,家资萧索;爱朋友,结弟兄,手内空虚……” 马伯通晃着脑袋,默诵起来合辙押韵,听得魏宝山连连点头。这些事细品起来,的确合情入理,自己多少也对相术有所了解,在山上时偶尔也翻阅一些相关典籍,大多都是晦涩难懂,相比起马伯通刚才说的这些,的确没有《江湖眼》易学实用。 马伯通拍了拍肚子:“宝山,这样吧,打明儿起,你就跟着师叔吧!师叔带你见见世面。” “这个……师叔,就……就不麻烦师叔了吧?” 魏宝山四下环顾,心想:您老人家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我要是跟着你,俩人吃饭都成问题。想想自己现在的差事,魏宝山也没敢明说,生怕让师叔下不来台。至于自己的事,以后找个机会再说吧,如果师叔愿意,自己可以向范文程举荐,凭师叔的本事,应该不会被拒之门外。 马伯通见魏宝山眼神闪烁,以为是魏宝山嫌弃这里,抿嘴笑道:“咋的?你是不是觉得师叔这儿寒碜点儿?担心跟着师叔挨饿啊?” 魏宝山哪敢吱声,赶紧解释了一番。 晚上魏宝山也没回去,就在马伯通这儿将就了一宿。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觉醒来,屋子里已经透进了金光。 两人洗过脸,在街头随便吃了点早饭,马伯通便带着魏宝山又去了城墙根下,接着摆摊,没人算卦时,叔侄俩就闲聊。 卦摊支好不久,便过来一男子,冲着马伯通点了点头说:“先生你给我相相面。” 马伯通正襟危坐,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来人,慢声问道:“你今年多大年岁,你媳妇多大年岁?” “我今年三十二岁,我媳妇今年三十五岁。” 马伯通点了点头,开口道:“按你的相貌来看,幼年时运气很好,祖上根基不错,能够承受祖上的产业。” 来人怔了怔,随即连连点头,赶紧追问道:“先生,那你看我最近的气运怎么样?” 马伯通微微摇了摇头,缓声道:“看你这气sè很不好,轻者伤财,重者有xìng命之忧。” 几句话说完后,再看来人,脖子也直了,眼神也呆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这才告诉马伯通,他最近确实摊了官司,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赢。 马伯通转了转小黄眼珠,不急不慢地说道:“我看你气sè发滞,印堂发暗,气sè冲犯小人。所谓‘二虎争食,必有一伤’,天机不可轻言,我送你几个字!”说罢,抽出一张纸条,“唰唰唰”,提笔写了六个字:稳胜不能有失。 来人伸脖子看了看,若有所思,随即面露喜sè,扔下一把碎银子,美滋滋地走了。 魏宝山在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直到来人走远了,这才冲马伯通挑了挑大拇指:“师叔,您老人家真是好本事,算得也太准了!” 马伯通见四外无人,低声笑了笑,告诉魏宝山,这个其实很简单,也不是什么相术,就是《江湖眼》中十三道大簧中的“水火簧”。见魏宝山不解,马伯通也有心卖弄一下,便悄声解释:“这个水火簧说白了也很简单,就像刚才那人,我问他多大年岁,他告诉我三十二岁,这就是个水簧,没什么关系。而我问他媳妇多大年岁,他告诉我三十五岁,这个是火簧。我要问的就是这个,从这个就能推测出他的穷富来。 “哦?”魏宝山咧了咧嘴,显然有些不相信。 “哼!宝山,你不知道,大凡有钱人家,十有仈jiǔ都是财旺人不旺。有了男孩,不等孩子长大chéng rén,到了十三四岁就给儿子娶媳妇,最晚不过十六七岁。可是孩子岁数小,娶个媳妇不能更小,怎么也得比少爷大个三四岁。十三四岁的少爷娶个十七八岁的少nǎinǎi。少爷岁数小不懂事,少nǎinǎi十七八岁,女工针黹,做菜做饭,伺候公婆,样样都得能成,所以,有钱人家的少爷娶媳妇都会大个三两岁。” “这江湖上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学明白的,心明眼亮,多学多记,要不然准栽跟头。就像刚才那人,占问最近运气如何,这种人家业庞大,衣食无忧,来问前程,肯定有事,眼神闪烁,定是遇到麻烦了。我说他‘轻者伤财,重者有危险’,肯定错不了。他说有官司,官司自然有双方,只能一胜一败,所以我断‘二虎争食,必有一伤’。至于那六个字,可以拆成‘稳胜,不能有失’,也可以拆成‘稳胜不能,有失’,无论其官司是输是赢,咱都能说得通,都能应验。” 魏宝山听后,心里也一阵感叹:罢了,看来师叔说的那本《江湖眼》也不全是蒙人的江湖把戏,里面还真是大有玄机,有机会也得向师叔好好学学。 第18回、叔侄俩齐进知忧府 ()爷俩正闲聊着,范府管家范高突然过来了,跑近后,气喘吁吁道:“魏师爷,您在这儿啊!我们都找您都找了将近一上午了!” “哦,范管家,找我有事吗?” “咳!这不是嘛,昨儿晚,爷一回来就点名要找你,可是却找不到你。这不,一大早,我们就全都出来找你来了,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好像有什么急事儿!” 魏宝山点了点头,让范高先回去,自己马上就到。 等到范高走远了,马伯通盯着魏宝山皱了皱眉:“啥?魏师爷?宝山哪,这是咋回事啊?” 魏宝山见瞒不住了,这才把自己来沈阳后的这些事一股脑地告诉了马伯通,末了,连说带劝,硬把马伯通拉了起来,和自己一起返回了督师府。 等到魏宝山回到府内,范文程正在厅内坐着喝茶。 魏宝山刚进门,便赶紧向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道:“爷,让您久等了,您找我有事?” 范文程见魏宝山回来了,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宝山哪,不用这么客气,不是和你说过吗,在家叫我先生就行了。哎,最近吃得好吗?住得还习惯吧?” “谢先生挂念,吃也吃得好,睡也睡得好。范先生,有什么需要效劳的,您尽管吩咐,粗活,累活,我都能干,身体结实。” “唉!要说事,确实是有一件要紧事……”正说着,范文程这才注意到魏宝山身后站着一个陌生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魏宝山这才想起来,赶紧把师叔介绍给了范文程。 马伯通路上也听魏宝山说过,知道面前这人是个大人物,在这大金国也是举足轻重,颇有分量,小眼珠转了转,伏身便要行礼叩头。 范文程赶紧伸手相搀道:“老人家,请起请起!我和宝山在一起都是无拘无束的,现在你又是磕头,又是行礼,反倒叫我不自在。既然是宝山的师叔,也不是外人,都坐下吧。在家,咱们都是朋友,我也就不隐瞒了。”这才把事情对魏宝山和马伯通讲了一番。 原来,自从先汗努尔哈赤去世后,皇太极一直就在为努尔哈赤寻找风水宝地,准备修建皇陵地宫。昨天急召范文程入宫就是为了此事,负责此次勘验风水的张玄灵道长一共选了四处地点,都是风水极佳之地,请汗王做最后的定夺。 对于风水这种事,朝中大臣官员多是满人,对此都是一知半解,有的更是一窍不通。而作为汉人文官第一人的范文程无疑成了负责此事的最佳人选,虽说范文程本身就懂易理术数,对风水堪舆一道也有些研究,但是事关重大,自己不敢妄自判断,这才想起了魏宝山,想听听魏宝山的意见。 魏宝山听闻此事,也知道事关重大,非同小可。寻龙点穴,自己倒是内行,但是这次可不同,努尔啥赤在女真人眼中犹如神一般的存在,如果自己真有个半分差池,不仅人头难保,恐怕连范文程都脱不了干系。一时有些犹豫。 范文程见魏宝山神sè不定,探身询问道:“宝山,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魏宝山赶紧躬身答道:“范先生,不瞒您说,自从下山以来,我还没有机会闯荡,虽说对于风水术有些研究,但是毕竟理论与实际有一定的差距。此事事关重大,实在是不敢托大,恐怕会误了大事。” 范文程一摆手:“哎!宝山啊,所谓当真人不说假话,就你那两下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放心去做,出了事,有我顶着。砍头掉脑袋,我与你一起受缚。” “不可!万万不可!先生要是这么说,我更不敢放肆了!”魏宝山知道范文程对自己信任有加,可是自己一条贱命,怎么能连累人家呢?范文程越是这么说,魏宝山反而越是没底。 马伯通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见两个人客气半天了,“嗯”了一声,开口道:“宝山,我看范先生人不错,对你够意思,你也别推辞了。既然范先生有事,咱们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师叔可以陪你走一趟,虽说师叔擅长的不是风水术,但是多少也有些经验,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范文程赶紧冲马伯通抱了抱拳:“感谢老人家仗义相助,文程在此谢过了!” “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平头老百姓,可受不起范先生之礼。要我看,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这种事,越早行动越好,时间充裕,行事也自如一些。” 范文程点了点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辽东地区的地图来,地图上山脉河流标注的十分详细。范文程用手指点了点其中几处位置,然后告诉魏宝山和马伯通,汗王对此事十分重视,先汗地宫修建也迫在眉睫,所以,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要在这四处龙穴里选出最佳之穴。 魏宝山扫了扫地图上的这四种位置,默记于心后,让范文程放心,他马上动身,定当尽全力而为,三个月后,肯定回来复命。 范文程见魏宝山欣然应允,不禁大喜,赶紧命人摆宴,席间推杯换盏,暂且不表。 席散后,马伯通跟着魏宝山回到了东头套院。 大院很宽敞,三间大屋,只有魏宝山一个人住,马伯通进了院后不住地啧啧称叹,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一看就知道,也是感慨万千。这院子虽说不是富丽堂皇,但是雕梁画栋,红柱绿窗,相比自己的三贤观来说,强上不知千百倍。 坐在屋里的大炕上,魏宝山长叹了一口气,显然对这件事仍然没有多少自信。 马伯通盘腿坐在炕上,把玩着桌上的茶壶,看了一眼魏宝山,冷哼了一声道:“宝山,别怪师叔多嘴,常言说得好,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好钢得使在刀刃上,咱爷们干别的不行,风水相地,那是你擅长所在啊?你管他葬得是谁,平头百姓也好,乡绅富商也罢,就算是老汗王又怎样,还不是相砂相水,寻龙点穴吗?咱爷们要想人前显贵,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魏宝山听马伯通如此一说,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慢慢地点了点头:“师叔,到时候你可得帮我照看一下,别漏看了什么,出了差错。” 马伯通挠了挠脑袋:“宝山,要说这事儿,恐怕只能你自己来了。不瞒你说,师叔识人相面还能摆弄几下子,要说风水相地,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 “啊?那你在范先生面前大话连篇的,我以为你多大本事,能帮上忙呢,弄了半天,你这不是吹牛吗!”魏宝山顿时有点儿泄气了。 “唉!你别看范先生那样子不急不缓的,心里指不定多急呢!我要是不吹着点唠,他能放心吗?有时候吹吹牛,即宽慰别人,又痛快自己,何乐而不为呢?”马伯通转着小眼睛,咧嘴直笑。 魏宝山长叹了一口气后,冲着马伯通道:“师叔,咱爷俩瞎子过河——听天由命吧!” 第19回、张玄灵点破玄机 ()上回书说到魏宝山和马伯通奉命去勘定龙穴,次rì二人穿戴整齐,带了足够的盘缠赶紧上路了。 二人按照地图上的指示,穿山越岭,跋山涉水,差不多走遍了整个辽东,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总算把四个地方都走了一遍,心里也有了数了。魏宝山最后还是有些不放心,临回城前又到自己选定的地方重新看了一遍,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儿底,眼瞅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赶紧和马伯通返回沈阳复命。 言途无话,书说简短,魏宝山和马伯通回到沈阳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范文程,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范文程点了点头:“宝山,这件事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回来得刚好,还有一件事,就在三天前,显佑宫的张玄灵道长派人给汗王捎来书信,也要商谈先汗勘定风水宝地的事情,约汗王及众贝勒七月初五到棋盘山相见。” “显佑宫?张玄灵?”魏宝山和马伯通都是一愣,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人也,竟然摆这么大谱,竟然对大金国这些重要人物呼来喝去,这谱也太大了。 这张玄灵确实不简单,那可是难有的几位奇人之一,之所以敢摆这么大谱,那是人家有这个资格。说起此人,还得从几十年前说起,那还是万历二十九年,有一天,努尔哈赤带着子侄晨练归来,忽然有亲兵来报,说是门外有一个道士求见。努尔哈赤一生敬天畏神,对道士僧人更是十分看重,听说此事后,不敢怠慢,赶紧整衣出门相迎。 走到门外,果真看到一个道士,鹤发童颜,手执拂尘,一派仙风道骨。别看努尔哈赤是堂堂的汗王,但是为人和蔼,礼贤下士,尤其对僧道这些方外之人,更是十分尊重,赶紧率先躬身行礼,询问道士何事。 道士拂须微笑道:“贫道张玄灵,久闻汗王大名,途经宝地,实乃三生有幸。吾观天象,帝星下凡,紫气升腾。想必汗王祖陵必占风水龙穴。不过适才发现汗王府内yīn气过重,与风水有些不合,恐有阻汗王大业!” 努尔哈赤闻听,心内大惊,自己祖上所葬之地乃是绝密之事,外人根本就无从得知。可是听这道人口气,似乎竟然知晓一二。看来,此人果真不是凡人,便求老道能否再给指点一二。 张玄灵用手遥指东方,告诉努尔哈赤,在此城向东,有一高岗,形如龟背。前有苏克素护河,后有龙岗山为靠,西有凤凰山,东有麒麟岭。龙凤龟鳞,是为四灵,四灵俱在,必生帝王之家。若把都城建在那里,汗王基业将坚如磐石,万年永昌。 努尔哈赤听后大喜:“老神仙所言甚是,那里正是我祖上故居之地,我也早有回迁之意。只是有一点,那里没有水源,并不适合大军驻扎,实在有些为难。” 张玄灵摇头道:“非也,据贫道所知,此地为龙潜之地,龙眼之水直通东海,就算是驻扎千军万马也是饮之不尽!” 努尔哈赤惊讶道:“此话当真?” 张玄灵点了点头:“贫道不敢戏言。” 随后一干众人跟随道长上到高岗之上,张玄灵指着一棵水缸粗细的大榆树告诉众人,龙眼就在此树之下。 大伙围着榆树转了好几圈,还是有些不信,于是便叫来几个人,开始挖掘。掘地不到三尺,就挖到了一块大石板,石板直径大约一丈有余,重逾千斤。十几个兵丁喊着号子抬了半天,石板仍然纹丝未动。 张玄灵手执拂尘冲努尔哈赤道:“若要得此天水,需前世有缘,还请汗王焚香!” 努尔哈赤盯着这块大石板,有些迟疑,看了一眼道长,只好走上前去,亲**香叩拜。 说来也怪,等到众人再次抬石,竟然很容易就给搬开了。石头刚一挪开,一股清泉便疾shè而出,水柱喷了足有一人多高,好半天后才渐渐落下,最后高出地面盈尺,满而不溢,努尔哈赤一干众人早已惊呆住了。 张玄灵点头笑道:“此泉之水何供千军万马饮,即使大旱十年,水亦如常,还望汗王早rì迁都于此,早铸帝王之基!” 努尔哈赤大喜,yù厚赠张玄灵,不过,老道说什么也不要,坦言相告,金银之物,只是些身外之物,多了亦是累赘,不知此城建好后,可否在城外为他建一遮风挡雨的修行之处。 努尔哈赤听说道长要修行于此,更是求之不得。两年后,大清王朝第一都赫图阿拉城修建完毕。同时,也为道长在城东山冈处建了一座观,即是“显佑宫”。自从张玄灵道长进入此宫后,努尔哈赤时常来这里与道长交谈,几番过后,二人成为密友,私交颇厚。而这张玄灵道长也的确有些本事,知天文,晓易理,明yīn阳,懂八卦,对于奇门遁甲、风水相地更是颇有建树。后来,努尔哈赤每遇战事或重大活动之前,都要率贝勒大臣等人进宫上香,祈求神明保佑,由张玄灵问卜吉凶,十占十验。显佑宫的地位也变得特殊起来,而张玄灵则隐隐有些成了大金国的幕后军师之意。满朝上下,就连努尔哈赤见到张玄灵也要起身行礼,尊声“老神仙”。 闲言少叙,书接前文。三天后,一支大队人马,沿着浑河边的土道向棋盘山行进。走在前边的正是皇太极,紧随其后的是范文程等文官和代善、莽古尔泰等一群武将。一行队伍二十余人,全是大金国位高权重的人物,除了重大征战以外,大金国这些要人一起出动,这还是第一次。 眼下已是七月,chūn风送暖,阳光明媚,距沈阳城四十余里的棋盘山,满山翠绿,郁郁葱葱。 大队人马到了山下,全都下马,命人在山下等候,皇太极率众贝勒、众大臣徒步上山。 众人行至半山腰处,山上下来两个小道士前来迎接,在小道士的引领下,众人到了山腰一处平坦的空地上,张玄灵正在松下打坐,见众人上山了,这才徐徐睁开双目。 众人上次见到张玄灵,还是两年多前,先汗去世前。两年多了,张玄灵一点儿也不显老,依然鹤发童颜,面sè似乎更加红润,颇有几分返老还童的样子。谁也没用吩咐,赶紧一齐跪倒。皇太极也要准备参拜,张玄灵慌忙站起:“贫道参见汗王。众贝勒也快快请起,贫道怎敢受众星宿之拜,莫要折杀贫道。” 皇太极笑问候道:“老神仙应当受礼,多年未见,老神仙的身体越发硬朗了,真令我们红尘中人羡慕。” 张玄灵笑道:“汗王受命于天,重整乾坤,拯救黎民,国事繁忙,还应为国珍重。” “先汗驾崩,众兄弟将这副重担压给了本王,恐怕从此难以安生了。” 众人聚在道长身旁问这问那,好一阵寒暄后,张玄灵将话转入了正题:“贫道今天请汗王及众贝勒上山,是要谈及为先汗地宫选址之事。受汗王所托,三年来,贫道遍访了白山黑水,共寻到四处风水宝地,这才请汗王做最后定夺。既然汗王已经选好了穴址,贫道这才敢吐露隐情。实不相瞒,这四处穴址虽然都是风水上佳之地,但有一处与众不同,乃是罕见的‘隐龙穴’,称为‘双龙出海’。此穴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必须要经过两个人的点穴扎位,而且要点在同一处,误差不出一尺方能奏效。贫道当初便在龙穴处留下了信物,如果有缘,贫道也希望汗王所选之穴就是此穴,此穴一旦点中,福泽无穷,大金之势,将会绵绵悠长。” 三贝勒莽古尔泰在旁边笑道:“老神仙,如此说来,你偷偷再指定一人不就行了吗?” 张玄灵摇了摇头:“天机不能泄露,骗得了人骗不了天。天下之福,缘者得之,不能强求。” 皇太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范文程,随即转过头道:“感谢老神仙,吾爱新觉罗一族将世世代代供奉显佑宫及道长。” 张玄灵微微笑道:“贫道自从京城流落到建州,蒙先汗赐观,方有遮风避雨修炼之所,恩养之德,理应回报,此即为报答先汗的一份厚礼吧。贫道今天了却了一个重大心愿,从此将与汗王及众贝勒别矣。” “道长何出此言?道长在沈阳宫中所居三官庙,朕一直命人洒扫,香火从未间断,还盼道长能来此高卧,也好为朕与众贝勒指点迷津。” “贫道寄身红尘近二百余年,驾鹤西去之rì不远,若汗王能在国事之余,多眷顾些显佑宫,三清界上,贫道将感之不尽矣。”说罢,拂尘一甩,白影飘飘,几个纵跃便到了山顶,转瞬就不见了。 ps: 逆子怕劈雷 野猫怕打围 墙倒就怕众人推 破鼓就怕乱人捶 猪怕汤锅羊怕捆 为人就怕时运背 远怕水 近怕鬼 走道儿就怕臁疮腿 脑袋怕秃疮 脖子怕气瘰 人怕死 灯怕吹 耗子怕猫猫怕狗 穷怕亲戚富怕贼 看文看过留个影 辛苦更新就怕白费 第20回、魏宝山一鸣惊人 ()范文程回头悄悄地问魏宝山道:“宝山,适才你也听到了,老神仙说的隐龙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魏宝山往前凑了凑,告诉范文程,所谓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分星宿,地列山川。气行于地,形丽于天。气自天生,理自地成;气自地生,理自天成。天下龙脉除天龙八脉以外,尚有奇龙十八脉,混龙三十六脉,异龙七十二脉。天下龙脉百十余条,龙穴更是数以百计,然而这些龙穴中,又可细分为五大正穴、十大偏穴和八大隐穴。隐龙穴就是隐穴,此穴游离不定,每隔二十年便会自行游走,很难点中。不过,要是只能点中此穴,张道长所言句句属实,入主中原,指rì可待。 范文程闻听,倒吸了一口气,一方面是惊讶于风水之玄,另一方面,范文程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官场上的事情,他再了解不过了。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儿不假。如果四个穴址都是差不太多,只要魏宝山选好后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谁也说不出别的来。但是,如今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万一魏宝山没有点中隐龙穴,到时候该如何解释呢?就算汗王度量大,不计较,那些满人重臣呢?那些贝勒贝子呢?恐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真要是一不留神,很容易惹火烧身了,想到这儿,范文程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皇太极见张玄灵走远了,回头冲着范文程和颜悦sè道:“文程先生,我们走吧!” 一行人在魏宝山的带领下,骑马赶到距沈阳城二十里外的石嘴山下,弃马步行上山,一口气走到一处山凹里方才停了下来。 魏宝山指着这里道:“此山源自长白龙岗,背倚大台山,前临浑河水,中有兴隆岭。承先汗祖陵之龙气,与尼雅玛山一脉相承,两山夹一岗,辈辈出皇上,正是难得的帝王风水山势。” 皇太极闻听,点了点头,让魏宝山继续说下去。 魏宝山虽说有些紧张,但是也知道这种场合,非同儿戏。马伯通不止一次告诫他,说话千万不能犹豫,不能拖泥带水,就算是说错了,也得理直气壮,都说伴君如伴虎,千万不能让其有一丝疑心。 想到这儿,赶紧继续说道:“rì月星宿,刚气上腾。山川草木,柔气下凝。地有四势,气从八方。外气行形,内气止生。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这里左右二山,与龙岗一脉相承,如两条巨龙,延伸十余里后才缓缓低垂,一直收至石嘴山左右,形成玉带揽腰之收势。前方兴隆岭,秀丽多姿;后面的大台山,主峰垂头向下,恰如龟首,意为福寿绵长。山内有泉百眼,山前是浑河水,置座四平八稳,人眠山上龙方住,水注堂心穴自安。纵观其势,群山拱卫,众水环绕,实乃为真龙结穴之地。此处紫气如盖,浮云蔼蔼,四时弥留,流泉甘洌,土香而腻,夜晚有毫光直冲牛斗,先汗若葬于此地,大金国必将定鼎中原,君临天下。” 在场数十人,鸦雀无声,直到魏宝山说完后半晌,这才回过神来,都是暗暗点头称赞。虽说大多不通风水之术,但是魏宝山边说边指,大家看得真切,对此更是深信不疑了。 皇太极拂掌笑道:“你叫魏宝山?” “正是!” “哦,好,不知龙穴其位究竟在哪里呢?”皇太极左右环顾,有些好奇。 魏宝山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包香灰,用手抓过一把,缓步向前走了十余步,左右看了看后,平伸右手,张开手掌,但见香灰无风自飘,打着旋地扶摇直上,像是刮起了一阵黑旋风,足有水桶粗细。在场众人无不惊愣,两只眼睛都瞪直了。 足足持续了一刻钟,香花终于飞散了。 魏宝山指着脚下的地面道:“此地藏风聚气,正是龙穴之所在。” 皇太极招了招手,过来两个随从,用铲子试着往下挖了几锹。 过去墓穴选址,从风水上讲,所选之穴是不能挖出石块砖头或是鼠蚁一类的东西的,一旦挖出这些东西,那就说明,点穴有误,破了风水。要是寻常人家还好说,大不了再找个地方,但是这可是给皇家办事儿,稍有差池,脑袋就得搬家,根本没有再来的可能。 马伯通和范文程的心都揪得紧紧的,死死地盯着挖土的那几个人,生怕挖出些不吉利的东西来。提心吊胆地盯了没多大一会儿,脸上就见汗了。 突然,有个兵士喊了声:“禀汗王,有东西!” “啊?”范文程差一点就摔地上了,幸好马伯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轻声道:“先生莫慌,您再仔细看看!” 范文程睁眼仔细观瞧,竟然挖出了一串“梅花钱”。不仅范文程,所有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不过,瞬间,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这一定就是张玄灵道长留下的信物,这里就是隐龙穴!再看站在一旁,穿得土里土气,像是种地的大老赶,谁都不敢轻视了,真没想到,这个庄稼汉竟然身怀绝技,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在场众人齐齐跪倒高呼,大金蒙天浩恩,福泽无穷,他rì必定入主中原,重整乾坤。 皇太极也是欣喜异常,对着魏宝山深施一礼,朗声道:“魏宝山,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有身怀绝学,实乃我大金之幸!” 魏宝山刚要说话,就见皇太极一摆手,止住了魏宝山,面向众人说道:“魏宝山对我大金有恩,身怀异术,本王特赐封号‘摩哥苏巴克什’,是大金国的第一风水师!” 书中代言,巴克什在满语中是对有知识、有学问的人的尊称,和“老师”的意思差不多。摩哥苏是满语,翻译过来是“智慧”的意思。“巴克什”作为一种赐号,在天命年间,努尔哈赤对漠南蒙古实行绥抚政策,女真中一些兼通满、蒙、汉语之臣,频频出使,传宣汗谕,招纳降服,被赐号“巴克什”。文臣赐号“巴克什”,武臣赐号“巴图鲁”都是属于荣誉称号。 皇太极金口一开,在场众人欢声雷动,高呼“巴克什”,响彻云霄。 魏宝山愣在原地,彻底呆住了,旁边的范文程悄声提醒,魏宝山这才想起,赶紧跪地谢恩。 魏宝山可谓是平步青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普通老百姓竟然有朝一rì变成了大金第一风水师,露尽了脸,出尽了风头。 皇太极看着魏宝山笑道:“宝山哪,本王有心要你在朝中为官,不知你意下如何?” 范文程一听,偷偷地捅了魏宝山一下:“宝山,还不磕头谢恩?汗王要加封你官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魏宝山呢,低头头,竟然没言语。 他这一沉默不要紧,底下的文武大臣都吃了一惊。 第21回、袁崇焕二次出山 ()话说皇太极这么一高兴,要加封魏宝山官职。但是出乎意料的魏宝山没言语,这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偷眼看皇太极的气sè,虽然没生气,但是脸上也没有高兴的意思,正瞪眼瞅着魏宝山。 范文程以为魏宝山没听见,赶紧走过去捅了他一下:“宝山,汗王要加封你官职,你怎么不谢恩?” 魏宝山动了一下,磕了一个头:“草民不敢。”这一吱声,刚才的紧张气氛这才缓和了一下。 皇太极就问:“怎么加封你官职你还不敢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汗王,草民没念过什么书。再者一说,就会些风水相地的本事,也不算什么。要让我当官,我还真做不过来,还是把这官封给一个有用的人吧,封给我这不是误事吗?” “哦?原来是这样。”皇太极这才明白魏宝山的用意,随即转忧为喜:“难得!难得!宝山,你不愿意居官,那想干什么呢?” “草民自幼是贫苦出身,蒙恩师赐意学会点本事,没想到在沈阳城遇上范文程范先生。范先生对我天高地厚之恩,我铭刻五脏,终身难忘!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帮着范先生干点啥活,还有银子赚,这就够花了,我就挺满足的了,不打算干别的。当然,如果汗王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草民自当效命,万死不辞!” “好!难道你有这份心意,既然如此,这样吧,本王赐你一面金牌!虽说你无官无职,但是本王准你行走宫中,各地官府均以先生相称,行师生之礼。”说罢,取过纸笔,写了几个大字“大金第一风水师”,然后交给了范文程,让其回去后,令宝都监马上铸造。 皇太极又传旨:等金牌打造好之后,让魏宝山在沈阳城骑花插花,扬名三rì。在这三天之中,不管走到哪座府门外,哪个官员都必须敬酒迎接。汗王亲赐亲牌,又有亲笔题字,骑马游城,在场众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等到魏宝山回到家中后已是掌灯时分了。 刚一进门,范文程便把帽子摘了,袍服宽掉,拉着魏宝山笑道:“宝山,我真为你高兴,别看你现在不是官,可比官都要吃香。汗王今天给你特殊的恩赐,对你是格外的看重啊!你来我府里已经好几个月了,我也派人调查过你的情况。听说你的父母都在乡下住着呢。我想是不是把他们都接到城里,这样你也能省一份心,还可以在你父母的身边尽点孝道。” 魏宝山听范文程主动提出此事,真是喜出望外:“范先生,这事我也想过,只是……” “什么?” “没有房子啊!” “"哎,不就是个房子吗?告诉范高和范chūn,让他俩就把你住的那个东跨院全收拾出来,你们一家就在那个院里住。只要你乐意,明天咱就派两辆套车去,把你爹娘和家里的东西全搬来。” “求之不得啊!谢先生的大恩!” “唉,宝山,你这就客气了,父母堂前尽孝,天经地义,以后有什么难处就和范高说,他要是办不了的事儿,你就找我。” 魏宝山赶紧连声道谢。心说:这范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自己落难到此,要不是人家可怜我,现在我指不定在哪儿呢?现在有吃有穿有住,又能把父母接来享福,这一切全仰仗着人家,以后可得好好地给人家干活出力,这份恩情,以后一定得找个机会报答。 这事过了没几天,范高、范chūn派了三辆大车前去渔樵村接魏宝山的父母。 这事震动可不小,整个渔樵村的人纷纷出来观看。大伙儿一看魏宝山出去不到半年,就在都城做了阔事,听说在大金国里当了什么官,一个月就挣一百多两银子。 有人就说:“你们不知道,他在汗王面前都说一不二,连汗王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啊!” “哎哟,魏老爹这些年可没白遭罪啊!” “那可不,当初那么小就把儿子送到山上,都是自己生的孩子,能不想吗?你看现在,一阵轻风似地跟儿子刮到都城里享福去了!” “可不是,唉,知道送哪家庙上吗?你说我把我家儿子也送进去待几年,出来不也能当个官啊?” 乡亲们说长道短,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咱不必多说。单说魏老爹老两口高高兴兴来到沈阳城,进新家一看,嗬!一座三进院子,灰墙绿瓦,好不气派。屋里摆的用的应有尽有,床椅板凳,铺的盖的全是新的,把魏老爹老两口乐得胡须直抖。 魏宝山让二老上座,给爹娘问了安,磕了头。二老摸着魏宝山的脑袋,高兴得很。 三天后,金牌终于造好了。纯金的金牌,正面刻着七个大字:大金第一风水师;背面刻着“忠义可嘉”四个正楷大字,上面还卡着皇太极的汗王大印,金光灿灿,气派得不得了。 魏宝山奉旨,帽插宫花,十字披红,胸前悬着金牌,骑着御赐的战马,神气无比。马伯通胸前也带着一朵大红花跟在后面,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一班人马在后头跟着,铜锣开道,掌着号,打着旗,在沈阳城开始扬名游城。 这可不是夸官,因为魏宝山不是官。在这三天之中,沈阳城是万人空巷。市农工商、三教九流、回汉两族、僧门两道、大人孩子、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全来看这个热闹。魏宝山这个队伍,每过之处,那是人山人海。有不少的人凑热闹,在门前挑起鞭炮,劈里啪啦,叮当咣啷,燃放起来!所过衙门,不管你多大的官,都得列队迎接,给魏宝山敬酒,口称“先生”,行师生之礼。 多数人对魏宝山挑大指称赞:“你看人家,汗王亲自加封的大金‘第一’,这脸都都露到天顶上去。”有的人说:“何止露到天上去了,把天都捅破了!嘿哟,咱们何时能有这么一天呢?看来人家老魏家祖上积了德了。”人们说短论长,什么都有。 自打这以后,马伯通也不用去街上摆摊了,沾了魏宝山的光,也成了范文程府中的幕僚,按月拿银子,老头美得无可无不可的,天天小脸喝得红扑扑的,没事就去大街上转悠,看个鱼,逗个鸟,美得都快找不到方向了。 第22回、汗王府密谋大计 ()按下这边怎么乐呵不表,单说běi jīng紫禁城里最近可出了不少大事。 说起来大明朝尽是些咄咄怪事,天启皇帝朱由校酷爱木工,整天刀斧锛凿的做一些极其jīng细的房屋船只等木制模型,且十分痴迷,是一个典型不理朝政的昏君。小木匠皇帝潜心于制作木器房屋,把公务一概交给魏忠贤,当起了甩手掌柜。魏忠贤借机排斥异己,扩充势力,祸害忠良,朱由校却耳无所闻、目无所见,整rì只顾玩乐。 说起玩乐,这个人玩得那是相当前卫。盛夏季节,他喜欢穿上冬装,模仿明太祖雪夜戎装巡游;有时心血来cháo,扮成宋太祖上台演戏。整天就想着游山玩水,干些木匠活,因为嬉乐过度,身体就累坏了。前不久,病情突然加重,奄奄一息,这可把魏忠贤给急坏了。 你想啊?魏忠贤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这个木匠皇帝,哪舍得让皇上就这么轻易死了。所以魏忠贤可真是着急了,他明白,皇帝要是死了,自己以后就难办了。拜自己所赐,皇帝的几个儿子都被自己暗中给除掉了,万一皇帝死了,就连搞个垂帘听政、欺负小孩儿的机会都没有了。皇位的唯一继承者,就是皇帝的弟弟,时年十七岁的朱由检。 对于朱由检,魏忠贤并不了解,不过他也不傻,知道很难再有朱由校这样的极品皇帝出现了,要想控制朱由检,谈何容易。自古良将难寻,而废才其实更难得,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天启皇帝朱由校的小命,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魏忠贤赶紧公告天下,为皇帝寻找名医偏方治病。说来也巧,公告贴出去不久,果真有人送来一个仙方,名为“仙方灵露饮”。要说此药的炮制过程极为繁杂,需要把小米放进木筒蒸煮,木筒底部镂空,下面放个银瓶,把煮出来的水接在银瓶里,直到水满为止,这煮出来的水就是“仙露”。 做过饭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说白了就是米汤,您说这玩意儿要是能治病,那还不出了鬼了?果然,在天启七年第八月十一rì,朱由校喝了两碗米汤后便驾崩升天了。其同胞的弟弟、十七岁的信王朱由检即位,当上了皇帝,改元崇祯。别看朱由检年纪不大,但是做事却是雷厉风行,上位也就是两个多月时间,便彻底肃清了魏忠贤一党。以历代帝王从未有过的气魄,大规模地平反冤案,所有被阉党迫害的人一律得以昭雪。为祸七年之久的阉党之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魏忠贤被小皇帝朱由检赶出了宫。这九千岁脑袋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皇帝不杀你,你就赶紧跑了得了呗!不!他非但不跑,还用了三天时间开始打包自己的零碎,几百个仆人没rì没夜地干着,清理出四十大车家底,然后光荣地上路了,前呼后拥,随行的还有隶属自己的一千名骑兵护卫。 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大难当头,赶紧夹尾巴快跑,但是这个魏忠贤却不这么认为。用他的话说:皇上如果要杀我,早就杀了,还用等到今天吗?我无权无势,也不争了,弄点家底回去养老还不行吗? 这件事惹恼了崇祯,心说:让你走你就走,走了还这么嚣张,不杀你杀谁? 就在魏忠贤出发后的第三天,崇祯皇帝传令兵部,发出了逮捕令。 魏忠贤刚走到河间府阜城县,听说皇帝派人追自己了,吓得当时就昏了过去。 当天晚上,魏忠贤躺在客店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了。皇上的兵一到,自己恐怕就命不保了,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跑?往哪儿跑啊?唉…… 半夜时,魏忠贤突然听到窗前有人唱歌,凝神细听。 歌声凄婉。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 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 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寥荒店里,只好醉村醪。 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 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 如今芦为帷,土为炕,寒风入牖。 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 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 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 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 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 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城楼上,敲四鼓,星移斗转。 思量起,当rì里,蟒玉朝天。 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 鸡声茅店里,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闹囔囔,人催起,五更天气。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魏忠贤听着歌声,回想起自己这一辈子,折腾来折腾去,还真个不如死! 真个不如死,那就死了吧! 魏忠贤找了根绳子,往房梁上一搭,脖子往里一钻,去找木匠皇帝诉衷肠去了! 他这一死,一天的云彩都散了。京城的酒卖光了,鞭炮放光了,老百姓欢声一片,普天之下,齐声赞颂。 阉党是灭了,可是朝廷纷争不断,朝政无人理会,边疆烽火连天,百姓民不聊生。 年轻的崇祯皇帝第一个便想到了赋闲在家的袁崇焕。就在魏忠贤刚死十三天时,远在老家的袁崇焕便接到起复任职通知书。让他吃惊的不是起复,而是职务。 当时的身份乃是一届布衣,按惯例,起复提拔也得有个级别,不成想,崇祯给他的第一个职务就是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左侍郎。这个官可不小,那可是二品大员。结果,袁崇焕在家还没缓过劲,第二道任职令又传了过来,这回的官更大了,变成了兵部尚书,督师蓟辽。 明朝的督师是除了皇帝以外,管辖地方权力最大的官员,手底下管着五六个巡抚,可以说是只手遮天,权倾朝野了。很明显,崇祯是铁了心要重用袁崇焕。 袁崇焕热血澎湃,满腔斗志,赶赴京城,面见崇祯帝。二人平台如对,慷慨陈词,一时说得兴起,发下了狠话:“计五年,全辽可复”。这句话的意思很直白,给我五年时间,我能恢复辽东,扫平大金,实话实说,这句话的确有点吹大发了。 朱由检当皇帝那一年正是天聪元年,当时皇太极刚做汗王还不到一年,也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没时间顾及。对于先前的那个木匠皇帝,皇太极一直也没放在眼里,眼看着魏忠贤把大明朝搅得鸡犬不宁,暗无天rì,也乐得坐收渔翁之利。后来听说又换了个娃娃皇帝,也一直没当回事。 直到前不久,派出去的谍工传回了袁崇焕二次复出的消息,皇太极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赶紧连夜召来范文程共商大计。 范文程自从皇太极即位以来,事务繁忙,汗王几乎事事都与其商议,几乎到了离不开他的地步了,每事必问。越是这样,他越小心。范文程这个人一生行事谨慎,对三大贝勒和女真重臣都十分尊重,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因此,在朝中,可谓是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每当汗王和其他三大贝勒之间出现一点儿小摩擦,只要他一出面,就可以很快化解,已是大金国汉臣中的领袖,汗王及众贝勒的股肱。 范文程连夜赶至汗王内宫,请安过后,皇太极这才取出把谍工送回的情报递给了范文程。 范文程阅毕,冷笑道:“好厉害!五年复辽,御赐尚方宝剑,又可便宜行事,看来明廷这回是下了大决心了。” 皇太极点了点头:“文程先生,朕正要与先生商议,不知先生以为我们应如何对待?” 范文程眉头紧锁,许久过后,抬头道:“臣以为,袁崇焕此次出山,委以兵部尚书兼右都御使重任,兵部尚书出外督军,不大多见。自古权倾朝野者,最容易引起主子的怀疑,所谓物极必反,若要破袁,有两计可施。明里我们设法使其君臣相疑,一旦君臣相疑,我们就会有可乘之机。只有杀了袁崇焕,我们才可以入主中原。” 皇太极点了点头:“不知先生,那第二计又是何计?” 范文程笑道:“明里用离间计,暗里则出奇兵,以点破面,趁火打劫!” “哦?愿闻其详。” “无论是女真萨满还是中原异术,都有鬼神莫测之神通。行地七公虽然不知所踪,但是我大金之下仍有能人,可以悄悄潜入宁远城,伺机作法,扰其心智。” “哦?除了行地七公,还有谁有这种本事?如若行地七公在,朕早就亲率大军,与那袁蛮子决一死战了,也不会在此蛰伏不动,暗自伤神了。” “臣听说,尼桑萨满虽已逝世,但其女继承萨满,法力仍然通天。还有一人,就是点奇穴、定乾坤的魏宝山。这两人如果一旦进入宁远城,其威力不容小觑。风水一道,玄之又玄,不能以常理度之,配合萨满巫术,普通人根本防不胜防。”范文程思考再三,这才道出自己的想法。 皇太极微微地点了点头:“文程先生实乃朕之智囊。此二计分头行之,互不干扰。我记得宋朝有个岳飞,我们就要让袁崇焕成为第二个岳飞!” 君臣二人会意一笑,范文程道:“臣以为我们首先应开和谈,尽量拖住他,以争取战机。在与袁崇焕的接触中要不遗余力大肆吹捧他,最好将他捧上天,要造出一种舆论,天下人只知有袁帅,而不知有崇祯。一个十八岁的小皇帝,焉能不疑?” 皇太极哈哈大笑,兴奋道:“先汗驾崩,朕曾发过誓,一定要手刃袁蛮子,替父报仇。袁蛮子回老家后,朕以为这一誓言落空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真是天意!只要除掉袁蛮子,南朝中便再无帅才可用,凭他山海雄关,长城万里,能耐我何?” 范文程也长出了一口气,顿了一下,继而说道:“还有一人不得不防,就是毛文龙,虽无大害,但却扰人不得安宁。最近在朝鲜的皮岛上又死灰复燃。我们打,他就跑,我们不打,他就来扰。不如趁此机会,来个借刀杀人,让袁崇焕先斩了毛文龙,解除后患!” 第23回、宁远城设立英雄擂 ()范文程回到住处后,天一亮便召来了魏宝山,把计划和盘托出,详细地说了一遍。 魏宝山听后,不禁有些呆愣。自己拜师学艺二十载,学得这些本事本以为都是为人除忧,解人于难。如今,竟然把这些风水术用于害人上,心里一时有些矛盾,半晌没有说话。 范文程观人识心,见魏宝山犹犹豫豫,转瞬就猜到了魏宝山的想法。想了想,这才开口道:“宝山,凡事凡物都有正反两xìng。刀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并不是说杀人就是错的,杀恶人即为做善事。如果你杀的是一个强盗,可以救下几个人;如果你杀得是一个贪官,可以救活几百人;如果你杀了昏君,可以救活天下之人。明朝现在**不堪,众所周知。人要善‘变’,此‘变’是相机而变。chūn变夏,夏变秋,秋变冬,少变老,沧海变桑田,万千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天地变而四时生,顺乎天应乎人。大金国定都沈阳,以丁计田,人人有田种,旗汉分屯,开仓赈济,种种举措,深得人心,必将入主中原,重主天下!” 魏宝山虽说文化不高,但是也听得懂道理,范文程一席话,立时茅塞顿开。 范文程看着魏宝山笑了笑,道:“宝山,不是先生要你去杀人。纵观历史朝代更替,此是天地之规律,犹如五行相生,周尔复始,没有始,没有终。商周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无数朝代轮替,国之衰,必有贤者取而代之,顺乎天应乎人,此是天道!” 魏宝山道:“先生,大道理我不会说,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范文程笑道:“此去宁远,你一个势单力孤,实在凶险。我另推荐两人助你,其中一人jīng通萨满术,名字叫杜拉尔·果果,另一个人武艺高强,是大贝勒的儿子,叫夜叉,有他们俩配合你一起行事,应该会安全许多,事半功倍。” 魏宝山点了点头,问范文程,这件事,能不能允许其师叔一同前往? 范文程大喜:“有老爷子相助,自是天大的好事,一切以安全为重,切不可莽撞。明rì,我再为你引见另外两人,你们到时再自行安排行程。” 次rì,范文程府,大厅内正位坐着范文程,左右两侧座位各坐两人,正是魏宝山和马伯通,杜拉尔·果果和夜叉。由范文程给相互介绍完毕后,就算是认识了。 范文程先给大伙说了说宁远城的形势,大伙听完后神情都有些紧张起来。 据谍工讲,袁崇焕到任后,对宁远城所有的百姓都做了登记,发现形迹可疑、面貌陌生者,当即拘捕。然后交由交专门的机构审查,那些人十分厉害,问上几句话,就能判定你的身份是真是假。大金派去的谍工,十之仈jiǔ都被他们抓了起来。相比较进城而言,出城的盘查更是严密,数道关卡把关,想要返回大金,更是势比登天。 大家坐在一起讨论如何对付袁崇焕,商议了整整一小天,最后总算才敲定了大致的方案。 数rì之后,四人重新集合在一起,准备开始行动,夜叉和杜拉尔·果果也都换上了汉人的装束。 杜拉尔·果果个头不高不矮,瓜子脸,面如玉脂桃花,柳眉弯弯,杏眼闪闪,长得水灵灵的。虽然换上普通汉人女子的装束,但是往那儿一站,恰如一支迎风妖娆的碧桃,十分娇艳。夜叉身高九尺,身材匀称,五官jīng致,犹如银娃娃一般,并肩和杜拉尔·果果站在一起,就像是年画里的金童玉女一般,当真是郎才女貌,相比之下,魏宝山这身装束实在是土得掉渣,乍一看,和种地的没什么两样,相形见拙。 魏宝山和马伯通爷俩看着面前这俩人,再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不住地直晃脑袋。 马伯通吧嗒了几下嘴,说:“我说杜什么果果,还有那个夜叉啊,要我看,咱们还是分开进城吧!就咱们四个一起进去,十有仈jiǔ得被扣住,我们爷俩和你们一看就不是一条道上的,咱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混进城里再说吧!” 杜拉尔·果果扫了一眼魏宝山和马伯通,点了点头:“老爷子,那咱们就城里见了!” 说罢,和夜叉两人肩并肩地朝着城门处走了过去。 花开两朵,单表一支。 且说魏宝山和马伯通两人,大摇大样地直接走进了宁远城。就他们俩就样貌,这打扮,根本就没有人注意他们。 马伯通还冲着魏宝山直白话:“咋样?宝山,就咱爷们这气质,这派头,谁敢拦咱们?你没看守城门那些崽子,连正眼都不敢看咱们,这就叫大将之风!” 魏宝山心里好笑,也懒得和他掰扯,顺着大街就往前走。不过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一件怪事,怎么街上冷冷清清,道路两旁关门闭户,甚至街上连个小孩儿都没有呢?走上老半天,才偶尔能看见一两个人。 魏宝山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打仗了,老百姓都逃难去了?不能啊,要打仗,自己怎么没听说呢?要是不打仗,大白天的,怎么家家都把门关上了呢? 爷俩心里疑惑,往前走着,看见街旁有个小饭馆,爷俩打定主意,干脆先进去吃点饭,顺便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饭馆内有两三个伙计,正忙着收拾东西。地都已经打扫干净了,板凳全都摞在桌子上,一个伙计刚好拿着竹竿出来挑幌子,迎门撞见马伯通和魏宝山,愣了愣:“二位客官,你们有事?” “哦,这不是饭馆吗?我们爷俩打算吃点东西。”马伯通赶紧回话。 “哟,二位客官,实在是对不住了!您没看到我们要关门了吗?” “我说伙计,天sè还早,你们关什么门呢?” “嗨!今天有事,东家放假一天,实在对不起您啊!” 马伯通眨了眨眼睛,赶紧道:“伙计,你看我们爷俩走了一路了,早就饿了,你看这么办行不?你们收拾你们的,有现成的给我们弄上点儿吃的,吃完之后我们加倍给钱。” “客官,小的已经说明白了,现在不营业了。等你吃完得什么时候?就请您高升一步吧,这钱我们不赚。” 马伯通听着心里有点儿不痛快,刚要发火。正在这时,东家从后屋出来了,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外走,打量了一眼马伯通和魏宝山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冲小伙子喝道:“二子,你怎么这么说话?还差吃顿饭的时间吗?咱有现成的包子、面条,端上点来让客官吃呗!” “哎!哎!”伙计一看东家吩咐了这才紧忙答应,没多久,就端上来一盘包子,拿了两双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马伯通冲着东家回了个礼:“掌柜的,多谢了!” “不用不用,您吃您的。”东家说完转身要干别的去。 马伯通赶紧把他给叫住了:“唉,我说东家,我跟您打听点事儿。我说你们这儿是什么规矩,怎么这么早就要关门?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街上怎么冷冷清清的呢?” 东家笑了笑,说:“二位客官,你们是外地人吧?您不知道,今天我们这儿有件热闹事,你看全城老少都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事?” “咱们袁大人在城东立了一座擂台,擂台的名字叫英雄擂。据说,前来比试的高人多了去了,城里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的事儿了,这不,我们大伙宁可少做点买卖,也要去开开眼界。” 马伯通一听,心里暗道:这英雄擂是怎么回事呢?莫非他口中的袁大人就是袁崇焕?好端端的摆什么擂台呢?想到这儿,马伯通赶紧催着魏宝山快吃,吃完后付了钱,问了问方向后,拉着魏宝山起身赶奔英雄擂。 第24回、猛夜叉怒打震西天【求收藏求推荐 ()时间不长,爷俩就到了城东,再看这里,人山人海,声震遐迩。 此地刚好是一片开阔地,擂台就坐落在这片空地中间。因为这个擂台搭在斜坡上,所以显得非常高大,擂台的柱子,两个人都抱不过来。上面新刷的红漆,看着和戏台差不了多少。不同的就是比普通戏台子要宽了不少,尤其是脚下踩的板子,都是用一尺见方的方木一根根铺成的,长有五丈,宽有四丈七八。转圈围着一尺半高的小栏杆,上面涂着各种颜sè。擂台的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字迹苍劲有力,上联写:拳打南山山崩地裂;下联配:脚踢北海海倒江翻,横批三个醒目的大字:英雄擂。 在擂台的前面三丈远处拦着一条黄绳,这是摆台的界线,不准老百姓靠近,以免发生危险。里面有人系着带子,戴着红花,手拎鞭子在维持秩序。 擂台的左边有一座看台,样式和擂台差不多,只是比擂台稍微大了点,看台的一侧搭有小梯子,可以供人上下出入。看台上摆着一溜桌子,上面铺着白台布,放着茶壶茶碗,现在台上空无一人。看热闹的老百姓来得差不多了,里三层,外三层,都站好了位置。 过了一会儿,就见东边尘土大起,人喊马叫,来了有十几匹战马。前面的十几个人一个个扬眉吐气,挺胸叠肚,手挥马鞭驱赶堵路的观众,后面紧接着又上来一支马队,马背上男女老少,佩刀的、悬剑的、背鞭的,足有一百多人。眨眼间,就到了看台前。 落座之后,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间端坐之人。高身材,穿着米sè长衫儿,挽着白袖头,面似银盆,留着燕尾胡须,目若朗星,鹤立鸡群,那么多人,一眼就看出这人与众不同。 此人正是二次出山的袁崇焕。此时的袁崇焕已经没有了刚刚复出的那份豪气,上任几个多月了,崇祯帝不止一次问过其复辽计划,袁崇焕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在崇祯帝眼中,小小的奴酋,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有那么难剿吗?自己解决魏忠贤一党,也不过才两个月嘛!怎么这袁大人当面和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上任之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呢? 皇帝这一着急,袁崇焕心里更急。十八岁的崇祯帝毕竟年轻,哪里知道奴酋的厉害。如果真是一帮乌合之众,也就不会有今天之势了。如今,这群鞑子们兵力已逾十五万,兵强马壮,装备jīng良。自己若是据险而守,或有胜算的可能。当时脑袋一热,许下的五年复辽的豪言,现在一看,确实有些孟浪了。思量再三,这才摆下这座英雄擂,一则振奋军心,提升士气;二则也想借机招揽一批高人异士,留为己用,壮大自身力量。 看台上众人都坐定之后,从看台上站起一人,缓步下了东看台,又登上了擂台。 他绕着擂台转了两圈,然后冲左右一抱拳,扯着嗓子就喊:“父老乡亲们!凡是打一拳、踢一脚的老师和弟子们!各位朋友!今儿个咱们立下一座擂台,叫英雄擂。为什么要立擂呢?有的人知道内情,也有不知道的,不管怎么说,我还要向诸位交代一下。蒙圣上之恩,袁大人奉旨剿匪,定于五年内收复辽东,杀光鞑子!我们今天在这儿立擂,通过这个擂台选英雄,择良将,天下的老百姓都可以登台献艺,连胜三场,赏银十两,连胜十场,入大人帐下所用!我再声明一点,这座擂台可是官准立案的,经过本地文武衙门的照准。有道是拳脚无眼,您真要是啥也不会,可别贪财上台,万一不留神,伤了个胳膊,断了个腿的,概不负责!” 这个人嗓门也大,也能白话,说了一通后,下面的老百姓“哗”地一下鼓了一阵掌。有道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管你是招兵买马还是比武献艺,不花钱有热闹看就挺好。当然,人群中也不乏有些能比划两下子的,一听有银子可拿,一个个拧眉瞪眼,在旁边摩拳擦掌,脖子都梗梗着,瞅那意思,都是奔那十两银子使劲了! 台上那人清了清嗓子,见下面的热情被调动起来了,也很高兴:“诸位,下面就要开擂比武!无论是谁,都可以登台比武。不过我也得讲清楚,擂台就是战场,万一有个伤着的或死了的,那怨他活该倒霉!如果谁想讹擂台,那咱也不允许!请诸位在上台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别找不痛快。现在就开擂了!有道是头三出没好戏,在下姓刘名龙,我的老师是逍遥剑客万道良,我本人学艺不jīng,武功平平,蒙江湖上朋友抬爱,也有个小小的绰号,叫‘震西天’。开擂之前我先给垫垫场,望大家多多包涵!” 说完,刘龙把上身的衣服闪掉,紧带子,蹬靴子,往下一塌腰,就练了一趟三十六路螳螂拳。 魏宝山武艺稀松平常,但是会看,盯着刘龙的一招一式,心中也暗竖大指:这小子伸手发招、抬腿都有独到之处,确实有些能耐。 刘龙刚一收招,掌声四起,赞声不绝。他一高兴,冲众人抱拳道:“各位,献丑了!我练得不好,请各位包涵!既然大家如此捧场,我再练趟兵刃!”说着话,伸手cāo起一杆长枪,平平气,定定神,往下一撤身,口中道喊了声“走”字,就把这杆大枪舞开了。 一开始,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到了后来,越练越快。一杆长枪如出水蛟龙,人随枪走,枪随人转,整个台上一片白光,根本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枪,引得台下掌声不绝。 刘龙把八八六十四路压命枪练完了,把枪往台上一戳,气不长出,面不更sè。 他这边刚练完,就从台底下蹦上去一个老头,老头须发皆白,瞅着一大把年纪了,还没等底下人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啪”的一声,被刘龙一脚给踢了下来。底下人哄堂大笑,心说,这老糟头子,走一步掉一块了,找个没苍蝇的地方呆着得了呗,何苦啊,跑到擂台上拔横儿?这可好,这一脚估计连年都过不去了。 听着底下如雷的掌声,刘龙这小子也有点飘了,大嘴一撇:“各位,我这两下子说实话不怎么着,不过您上来前也自己衡量衡量,别上来找挨踹来了。台下有没有兄弟有闲着的,上来和我比划比划,宁远城这么大,找个懂武艺的人不难吧?话说回来,就我这点儿能耐,干别的不行,杀鞑子可不含糊,别看那些鞑子人高马大,那是没碰上我,真要是碰上我,我这一枪一个,管杀不管埋!” 话说到这份上就有点儿鸡粪味了,你说你练就练呗,说这些闲话干什么呢? 果然,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从台下疾shè而出,空中一个跟头,刚好蹬在看台的护栏上。脚尖一点护栏,借力腾空而起,空中翻了个跟头,然后稳稳地落在了看台之上。 台底下的大伙全给惊呆了,乱成一团,都在嚷嚷:“这是谁呀?飞人啊?这人估计有两下子,有热闹看了。” 再说上台之人,站在擂台zhōng yāng,气不长出,面不改sè。 震西天刘龙一看,这小伙长得可不错,像个银娃娃似的,水灵灵的,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点了点头,身子往后撤了一步,用手点指道:“唉,小伙子,你要干什么?” 来人乐了:“你这个人可真怪,上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打擂了!” “哦!既然打擂,报上姓名!” “我看不必了,你要是能打得赢我,我报不报名也没必要,你要是打不赢我,知道我名也没啥用!” “哟!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好好好,那就来吧!” 这个人刚一登台,可吓坏了魏宝山和马伯通,你道这人是谁?正是夜叉! 原来夜叉和杜拉尔·果果进入城后,见大街上空无一人,到处又都是巡逻的士兵,他们两人又生眼,不敢停留。后来听说城东要开擂了,估计魏宝山他们也能找到这儿来,就先一步到了擂台前。刚才刘龙这小子一口一个鞑子,骂了半天,可把夜叉给气坏了。年轻人火气壮,也没和杜拉尔·果果商量,腰眼一拔,这就飞身上台了。 再说台上,刘龙这小子腰眼一拧,身子往前一纵,左手晃了一下夜叉的面门,右手使了一招推窗望月,朝着夜叉的花盖穴就是一掌。 夜叉闪身让步,伸手就扣刘龙的手腕子。刘龙把手往回一撤,又使了一招凤凰单展翅,奔着夜叉的耳根又是一掌。夜叉一看来势甚猛,不敢怠慢,赶紧使了个缩颈藏头,往下一哈腰,刘龙一掌走空,俩人插招过式就战在了一处。 别看夜叉年纪轻轻,但是久经沙场,受过高人的指点,马上步下,功夫了得,在大金国,也是数一数二。和刘龙斗了也就是二十个回合,刘龙就有点儿敌不住了,额头鬓角也都见了汗了。 夜叉看着差不多了,心说:让你臭白话,就你这两下子,还吹什么牛啊!干脆我给你来一下子吧!想到这儿,加紧攻击速度,一掌快似一掌,把刘龙忙活得手忙脚乱,身形滴溜乱转。 夜叉瞅准机会,抬右脚,对着刘龙的腰眼就踢了下去,就听“啪”的一声,再看刘龙,一脚就被夜叉给蹬下了擂台,仰面朝天地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