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特洛夫斯基传》 第一章 初相逢拉娅面含羞 引言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该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当他临终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这段名言曾经被我们共和国的几代热血青年作为座右铭,写在笔记本上,张贴在床头墙上,铭记在心坎上,体现在行动上。 人们都熟悉的这段名言出自世界著名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作者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之口,熟悉这位作家的英雄的、辉煌的然而又是苦难的、悲壮的一生;熟悉他16岁就投身革命,参加工农红军,浴血沙场,生死拼搏的战斗经历;熟悉他在连年累月的战争生活中,像他的许多战友一样,受伤致残,身染沉疴的不幸遭遇;熟悉他双目失明,全身瘫痪,困卧床榻,动弹不得,长达十年之久,而意志弥坚,热爱生活,竭尽全力为归队而斗争的精神;熟悉他以笔代枪,转战文坛,把自己亲身经历的革命风云写成小说奉献给读者和社会去教育鼓舞新一代人,成为著名作家、列宁奖章获得者的光辉业绩…… 然而,人们并不都全面了解奥斯特洛夫斯基成功的奥秘。我们中国有句俗话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位能干的女人。像奥斯特洛夫斯基那样的人生,背后没有一个能干的女人是难以想象的。从这本书中你将认识这样一位女人,她就是拉娅(拉尤莎)·奥斯特洛夫斯卡娅。 拉娅正当豆蔻年华的时候与来她家养病的奥斯特洛夫斯基(科里亚)相遇,进而相知、相爱、相伴、相互扶持。她成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朋友、妻子、护士和秘书。他们之间纯真、朴实的爱情,远不是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和长凳上的苦绪幽情,而是有着崇高的情操和以共同向往的事业和目标为基础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给他的堂姐罗扎的信中说:“家庭是若干人,爱情是一个人,而党是160万人。只为家庭而活着,这是动物的利己主义,为一个人而活着是卑劣的,只为自己而活着是耻辱。”这种观念是属于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也是属于拉娅的。这种以共同观念而结合的缘分,注定她与奥斯特洛夫斯基命运同担,忧乐共尝,矢志不渝。 奥斯特洛夫斯基长年卧病,英年早逝,对妻子拉娅没有多少贡献,而拉娅则献出甚多。在奥斯特洛夫斯基生前,她献出了自己的美好年华和全部精力;在奥斯特洛夫斯基去世后,她又为科里亚奉献了自己整个一生。她未及30岁而丧夫,却未移情别恋,始终对奥斯特洛夫斯基怀着眷恋和思念之情,并以整个身心,投入对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著作、笔记、书信、各种资料的搜集整理和研究工作中去,访问奥斯特洛夫斯基生前的朋友,撰写回忆文章 ,以翔实有据的历史事实,全面地、细腻地、深刻地讲述奥斯特洛夫斯基坎坷崎岖的一生经历,使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思想精神更发扬光大,继续教育和鼓舞一代又一代青年。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中,以自己的生活为基础,塑造了保尔·柯察金这个光辉的形象。这个形象鼓舞了进步人类,成了人们特别是青年人从事革命斗争和艰苦工作的精神支柱和楷模。在苏联卫国战争时期,士兵们带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浴血沙场,视死如归。战争结束时,从战壕里,从敌人的集中营和监狱发现,战士的身旁或背包里藏着这本书,有的书页被战火烧焦了,有的被子弹打穿了,有的沾满了战士牺牲的血迹。这本书成了鼓舞战士冲锋和与敌人斗争的号角。这本书介绍到中国来以后,成了我国一代又一代青年人争相购买和传阅的珍贵读物,保尔·柯察金成了青年人学习的榜样。 但是,保尔·柯察金虽然是以奥斯特洛夫斯基自己为原型的,但并不就等于奥斯特洛夫斯基。生活中的奥斯特洛夫斯基比小说中的保尔·柯察金经历更丰富,斗争更艰苦,事迹更生动,更富生活情趣,也更感人。 1926年6月,诺沃罗西斯克,正是阳光明媚,春意盎然,洋槐泛绿,鲜花盛开的日子。此时此地,一桩数十年来一直为世界称道、引为楷模的患难相依、生死与共的爱情故事拉开了神秘而迷人的帷幕。 诺沃罗西斯克是俄罗斯里海沿岸粮食输出的较大港口之一,也是大型的水泥工业中心。当时,这座城市被划分为不同名称的几个区。 “市区”是城市的中心部分,这里的主要街道是“谢列勃良柯夫斯卡亚大街”,就是现在的苏维埃大街。这条大街上的多层建筑物里,设有规模可观的商店、旅馆、银行和市政机关。离中心大街不远,与它平行的是滨海大街,海港的客运码头就在这条街上。这里也是繁华的闹市。从前,这条街上住的都是一些“特殊人物”。伟大的卫国战争结束后,在市场的旧址建立了一座纪念碑,以纪念为这座城市捐躯的战士们。 此外,还有“标准区”——居民点的建筑物盖得漂亮别致,一律是平房,这里住着一些知识界人士。“契霍夫卡”区里住着从捷克迁来的移民。住宅旁有小块空地。他们基本上从事农业。“麦弗季耶夫卡”区是工人住宅区,这里到海滨只有一公里半路。车站和铁路工场都建在这个区里。 在麦弗季耶夫卡区一所不大的砖房里,住着波尔菲里·凯里洛维奇·玛秋克一家。玛秋克在码头上做木匠活。他的二女儿拉娅在剪裁缝纫讲习班学习,后来就在当地的缝纫厂做工。此外,还有玛秋克妻子和一个儿子瓦洛加。他们家的房子坐落在公路大街和科里佐夫胡同的一角。大门和带铃环的便门都向着胡同。院墙只有一人高。顺着院墙的里面,相思树丛生,繁茂的枝叶垂到了胡同里。 公路大街是麦弗季耶夫卡区的主要街道。这条街是用小卵石铺砌的,人行道是用石板敷设的。顺着靠建筑物一边的人行道旁,种植着一排整齐的洋槐树,稠密得像一堵墙似的。便门和小墙院正冲着大街。庭院里长着四棵高大的洋槐树和一株枝叶繁茂的橡树,恰似一个天然的凉亭。树下摆着一张用木板制成的饭桌和四条长凳。周围还有许多果树和芳草花丛。在小花园的一角,有一棵枝叶茂密的樱桃树,树下放着一条长凳。本书的一位主人公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非常喜欢这个小角落,经常带着书在这里消磨时间,也就是在这个不大的砖房里,病魔永远把他囚困在床上。这是后话。 这一天早饭后,全家人正欢快地张罗着去码头迎接一位远方来客。这位客人是拉娅的母亲柳波夫·依万洛夫娜在舍彼托夫卡的女友奥列加·奥西波夫娜的小儿子,名叫尼古拉。 还在五月中旬奥列加·奥西波夫娜就给依万洛夫娜写了一封信,说她的儿子科里亚正在克里米亚的一所疗养院里疗养。医生建议他出院后去南方住几个月,以巩固治疗的效果。信中请求家人接受科里亚来此作短暂停留。 科里亚立即得到了这家人的邀请。 没有多久,他们又接到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是尼古拉本人的亲笔。信里还附上了他的照片,并要求把他们的相片寄去。信中说:我们认识一下吧!以便在见面时不致失掉认识的机会。 拉娅暗自思忖:这可真是高速度啊! 接到尼古拉的照片后,拉娅和姐姐好奇地仔细欣赏了一番:一个漂亮、严肃、深沉的小伙子凝视着她们。 那时,拉娅已经20岁了。她的姐姐也出嫁了,有了一个九个月的儿子。然而,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这张照片是寄给她的。 实际上,这张相片是寄给他们全家的。可是,当时尼古拉并不认识他们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拉娅记得收信的那一瞬间,姐姐正在给小孩子喂奶。孩子坐在凉台桌旁的一个很高的儿童椅子上,而她站在院里的窗户下。她把信拆开,发现了相片,便隔着窗户叫姐姐看。姐姐叫拉娅把照片递给她,好让她看仔细点。当时,拉娅知道她不能离开孩子,便捉弄她说: “瞧啊,多帅的小伙子!” 姐姐终于把孩子放到小床上,到院子里朝拉娅走来。这时,拉娅急忙跑开——她姐姐随后追赶她。她跑得精疲力竭之后,才把相片交给姐姐。 “是啊,”姐姐说,“小伙子倒真不错,可别一见钟情呀!” 不一会儿,妈妈就来了…… 接到这封信以后,拉娅苦思了许久,到底把这位科里亚安排住在哪里合适,床放在什么地方才能使他睡得安静舒适些。因为她们家的住宅只有两间住房和一间厨房。这间厨房既是一家人的餐厅,同时又是她哥哥瓦洛加的卧室。此外,还有一间无人住的、阴暗的空房子。 她的父亲和母亲住着一间,另一间是她和她姐姐列利娅住的。去年姐姐出嫁了,和她的丈夫住到那间空房子里去了。 最后,决定把厨房的柜子搬到拉娅房子的一个角落里,给科里亚安置了一张床。 ……妈妈依万洛夫娜、姐姐列利娅和尼古拉的堂妹罗扎一起去迎接尼古拉的到来。拉娅却谢绝了这次见面。因为她不能克制自己的羞涩之心。 她们一伙走出了家门。拉娅从窗户里看见列利娅姐姐身着一件浅色的布拉吉,闪了一下就消失在拐弯的地方。不一会儿,她突然又从拐角处走出来,飞快地跑着,手掌按在胸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她一眼看见拉娅后,一边挥动着手,嘴里不知在喊什么,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正方形……由于列利娅感情激烈地冲动,她的手大幅度地挥动着。从她的手势拉娅猜到,意思是要尼古拉那张照片——列利娅把它忘掉在拉娅手里了。 拉娅连忙从五屉柜里取出照片,把它交给了姐姐。 列利娅把见到尼古拉的情景给她讲述了一遍。 这天,人群熙熙攘攘,如同节日一般。她们在码头上等了很长时间轮船才靠岸,欢迎的人群顿时鼎沸,花束飞舞,笑声朗朗。人群情绪激昂,她们也格外兴高采烈。人群中所激起的过分愉快与迎接一个病人的气氛很不相称。后来,尼古拉自己说,正是这种愉快和笑声使他精神振奋并为之欢欣鼓舞。 ……持续了几分钟以后,轮船终于靠拢了码头,尼古拉上了岸。看上去,他显得又高又瘦,穿着一身灰色的、稍微肥大的上衣,显得个子更高了。他右手握着一根手杖,走一步停一下,在人群中寻找熟人。忽然,一阵风把他那乌黑的、厚厚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 列利娅是从照片上第一次见到尼古拉的,所以她并不十分热情地挥着手,这是真的。 尼古拉忙走过来和她见面。 “你一定是列利娅吧!对吗?”他笑着说,“我是从相片上知道你的,我好像没有认错吧?” 他们决定步行回家。一路上,尼古拉说个不停,他情趣盎然,谈笑动听。他们听他讲故事时,都笑得前仰后合——他幽默地描述了在疗养院的经历,他还形象地做了一个“向克里米亚疗养院医生投降”的姿势。 她们发觉他行走有些困难,便停下来稍事休息。 尼古拉望了一下同路人,他紧皱着沉重的眉头,好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 “停一会儿……这是怎么回事……对啦!这叫做‘没有错’,你们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到了啊!” 尼古拉用手按了一下前额。 “嗯,没有,这儿没有照片上那位卷发的、尖下颏的姑娘!” “喂,喂,想想看!”列利娅说。 “想起来啦!拉娅没有来!她在哪儿?” “她留在家里了。她见了陌生人就害臊。她大概不大喜欢你的兄弟和男人们!” “年轻姑娘嘛!还不到那个时候。” “哦!”尼古拉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说,“事出有因嘛……”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拉娅家里。 在妈妈、列利娅、罗扎和尼古拉从码头上回来的前几分钟,拉娅从家里走了出来。当时,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走到院子里时,拉娅听到父亲在那里唠叨着,一个劲地埋怨她。 拉娅是晚上八点半钟回来的。全家人都坐在厨房里的餐桌旁。擦得锃亮的铜茶炊壶殷勤地喧叫不休,一股细长的蒸气徐徐喷向天花板。趁着家人在陪客人的机会,她企图悄悄地溜入自己的卧室,但是列利娅在走廊里碰上了她。几乎是用劲把她推进了厨房。 妈妈和一个人并排坐在餐桌旁。她从照片上见过这个人。 第一次见面,她发现他那松软而漂亮的栗色的头发朝上梳着,发型呈波浪纹倒向左边。漆黑的眉毛几乎和鼻梁连接在一起。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深邃有神。看来,这双眼睛很大,使他那双无光泽的脸颊更显得苍白了。 “多漂亮的小伙儿啊!”拉娅的脑际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它使她确实感到有几分羞臊。 尼古拉转过身来对拉娅说: “你为什么要藏起来呢?是不是因为我来你家作客了?” 他没放开拉娅的手,一定叫她和他坐在一起。 妈妈在一旁照料茶炊壶,从她脸上的表情,拉娅猜到由于她避而不见的做法使她极为不悦。 拉娅真有点茫然失措,不知把自己藏在哪里。她不自然地摆弄着家里养的一只棕黄色的小猫的尾巴,猫儿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这样,刚才紧张的气氛才逐渐缓和了一些。 后来,拉娅多次回忆起这次相逢的最小的细节,正是这次相逢改变了她的命运。 列利娅请尼古拉继续讲拉娅不在场时已经开始讲的那个故事。 “拉娅怎么办呢?她刚进来,什么也没听到。” “活该!谁叫她到外边去的?”列利娅和妈妈异口同声地说。 “好啦,你们怎么都要去责难小姑娘?”尼古拉袒护地说,“我可要专门为她从头讲起了。” 他开始讲起克瓦斯曼的故事来。照他的说法,这个克瓦斯曼是他在疗养院同房的病友。 听尼古拉讲故事时,拉娅和大家不由得哄堂大笑起来。 拉娅暗自思忖:尼古拉的故事讲得多么津津有趣啊! 过了许多年以后,有一位艺术家前来拜访尼古拉。此人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温和的幽默。拉娅还记得当时他写的那本描写克瓦斯曼的短篇小说。 尼古拉到拉娅家的第一夜就是在上述的那间矮小、舒适的厨房里度过的。那个夜晚就是这样悄悄地逝去了。他们被他的故事和玩笑所吸引着,竟忘记了他在生病,他需要安静。 然而,天色已经很晚了。户外,北风呼啸着;刮起了诺沃罗西斯克一带所特有的那种飓风,装有玻璃的、幽静的凉台忽然叮当作响,这是什么地方的玻璃被打碎了。早已熄灭的茶炊壶忽然发出吱吱声,轻轻地唱起悠扬动听的歌曲。 妈妈生气地望着茶炊壶,用罩子盖住茶炊壶上的烟囱: “你干什么捂住它,它的歌唱得多么起劲!” 尼古拉惊异地皱了一下眉头。 察觉这种情况后,列利娅微笑着解释说: “这是一种不祥之兆:茶炊壶熄灭了,——然后又轻轻地唱起歌来。” 尼古拉不由得笑了起来。他说: “在老战士中流行着一种说法:在前线如果三个人共用一根火柴吸烟,那么,第三者难免阵亡。而在前线上我们的火柴又极其短缺。为了向老兵们证实这种荒诞可笑的说法,在战斗中我不止一次扮演了第三个对火吸烟的角色。这种无稽之谈终于被破除了。” 拉娅反驳一句,当时,她不可能想像,这个22岁的人就已经饱经风霜,备尝艰辛了。 ……尼古拉凝视着通向阳台的门,静听着风声和敲打着玻璃窗的雨点声。他突然站起身来,霎时间又坐回餐桌旁,双目失去了光泽,前额显得湿润而苍白,浓黑的双眉不知何故更加醒目。 他双脚伸直,右手放在膝盖上,沉思地说: “对的。” 随后,他冷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脚说: “该死的家伙,简直是背叛。要是痛得稍微轻些。我就能去哈尔科夫了。告诉小伙子们:我的健康完全恢复了,让我工作吧!”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桌子边,站起身来在小厨房里走动了几步,轻松地缓了口气,用小手帕擦了擦额头,慢慢地走进卧室。 他先走近桌边,开玩笑地说: “我的胃口不好,可能和同伴们在一起会好一些?可能我在拉娅面前会影响她的食欲,即意味着影响她的健康。” 他的确吃得很少。医生们建议他每天早上吃两个新鲜的生鸡蛋。这对他们家来说不算是件麻烦事,因为他们家里养了一些鸡。但是,尼古拉不同意这样做。经过反复劝说,最后他才欣然接受: “好吧,我吃!但有一个条件:这个菜必须由拉娅亲手来做。” 全家人都笑了起来,看了看拉娅。顿时拉娅双颊绯红。坦白地讲,在前两周,拉娅很害怕,甚至躲避尼古拉。她同意了他的条件。她知道,她的拒绝会使他感到委屈的。 当时,他的病使他的双手动弹不得。因此,吃饭时必须有别人帮助,尤其是吃生鸡蛋时更须要由别人喂到嘴里。刚开始的几天,他非常不习惯吃生鸡蛋,后来就慢慢习以为常了。 有一次,在一个星期天的早饭后,他来到了庭院。这天天气格外暖和,他要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妈妈和抱着孩子的姐姐也坐在他身旁,他们在一起闲聊起来。 拉娅在屋子里擦地板。 擦完地板后,拉娅朝他们坐的地方走去,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尼古拉看了拉娅一眼,对妈妈说: “柳芭,您看看您的女儿,她是多么漂亮啊!” 这使拉娅很难为情,她立刻羞答答地走开了。为此她好几天也不理睬尼古拉。后来,才终于互相“和解”了。他说: “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你到底为了什么事生我的气?我现在还不明白你生气的原因,你倒选择了一个对付我的好方法——一言不发!你应该把全部的委屈一下子摆出来,比成天噘着嘴要好些!要我沉默,这是办不到的事,沉默对我来说是最大的痛苦!以后,你可千万别这样对付我了。最好是骂几句,或者干脆回避,可不能沉默不语!要知道,在相互交谈中是能够找到共同语言的!” 这样,拉娅开始对他有了些了解。 一天早晨,用完早饭之后,尼古拉让拉娅准备热水、刮脸刀和肥皂。拉娅把这一切送到他的跟前。刮完脸后,他想替自己收拾一下,这对他是非常困难的。拉娅只好自请效劳。 “好的,但你可别欺负我啊!”他逗趣地说。 拉娅没有回答他那句逗趣的话。她把一切都收拾妥了,把小碗里带肥皂沫的刷子放在走廊的窗台上,心里盘算着等一会儿再去收拾,但却被一件小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没有去收拾刷子。后来,干脆就忘记了这件事。 第二天,尼古拉看到了没有收拾的刷子。 “拉娅契卡,原来是这样!看来你开始欺骗我了?为什么?”他声色俱厉地说,“如果你不愿意替我做,你尽管说嘛!” 这时候,他自己起身去收拾刷子。拉娅试图从他手中接过刷子,但他却不让她帮忙。 拉娅茫然不知所措。因此,她决定无论如何要躲开他。即使要帮忙,也只能是悄悄的,以免使他生气。但悄悄行事她也没能力办到。尼古拉非常敏感,做什么事也瞒不住他。 他时刻关心着拉娅,常常找她聊天,有时也和她开个玩笑,还教会了她打针。她变得更勇敢了。 要是有事离家久了,拉娅会因为没有尼古拉,没有他逗乐,没有他的笑声而感到特别苦闷。所以,她总是赶紧回到家里去,感觉家里有欢乐在等待着她。 在拉娅的生活中他是一个完全新型的、不平凡的人,他好像来自一个崭新的世界。 当时,拉娅还未能感觉到他那气质的魅力,但她非常希望呆在他身旁,顺从他,帮助他。 拉娅有两个知心的女朋友常常来串门。她们经常和尼古拉见面,和他交谈。 有一次,他对拉娅说: “你希望我与你谈谈关于你的女朋友和她们未来的生活吗?” “这倒满有意思的,你说说吧!”拉娅请求说。 他给她详尽地讲述了她们每个人的情况和她们的兴趣。最后,他这样说: “奥古萨娜很快就要出嫁了,而塔吉亚娜或许会迟一点,也许她不会结婚了。” 当时,拉娅感到特别惊异:他给她们作了多么精确的鉴定。后来,正像尼古拉所说的那样形成了她们的生活。 在那个时候,拉娅有了个男朋友。当时,拉娅认为,她一定会嫁给他的。但是,后来她拖延了这个决定。由于害羞,她不敢把这种想法告诉亲人们。因为家里的人都认为她已经成了男方的未婚妻了。事情突然变卦……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亲人,那是须要鼓起多么大的勇气啊! 尼古拉到拉娅家后,拉娅把这个问题暂时搁下了,决定等他动身时再说。他总与她开玩笑,她不希望他再提这件事了。 有一天晚上,拉娅和男朋友去剧院看戏。演出结束后,男朋友送她回家。他们在家门口的那条街上伫立了片刻就分手了。 拉娅家里的人早已入睡。为了不惊动尼古拉,她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突然,尼古拉问她: “喏,你的男朋友最近还好吗?”他还叫出了对方的名字,“为什么你不把他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呢?你们的婚期定在哪一天?” 拉娅感到十分惊讶。他是从哪里知道他的名字的?他又是从哪里打听到他们的婚期的?要知道家里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章 两相知科里亚叙情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在拉娅家中出现,一下子就扩大了拉娅的兴趣范围;对于拉娅来说,奥斯特洛夫斯基正是当时闯进她的命运中的一切新事物之源。至于说到他的生命,他的整个生命是服从于一个目的的——为新社会而斗争,为思想的胜利而斗争。这在每一秒钟,每一次谈话中,甚至每一句话里都可以感觉到。 “新社会所需要的,不是冷漠的旁观者,更不是只抱有同情心的‘捧场者’,而是热情的、直接参加伟大建设工程的人!”他说,“不能只做一个建成人类幸福大厦的见证人,更不能奢望溜进现成的大厦坐享其成,因为你们是生活在发生了伟大变革的时代里。诚然,并不是你们完成了这一变革——你们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伟业,这是老一辈同志们为你们所创造的。但是,你们有自己的任务——更繁重的任务啊!让你们的胳膊上也沾满泥灰浆吧;相反,如果你们住在用别人的手建造起来的房屋里,你们一定感到既不温暖,又不自在。”① ① 奥斯特洛夫斯基语。 他讲得兴致勃勃,情绪激昂。拉娅记得当时她站在门口。尼古拉沉默起来,似乎是在等待着回答。 就在这一瞬间,父亲推门进来。看他脸上的表情,显然他是听到了尼古拉的讲话,即使没有全部听到,也听到了最后几句。 “说得多漂亮,”父亲指责说,“实际上是在夸夸其谈。” 尼古拉并未感到窘惑。连忙转过身去,面向着父亲,眼睛里迸发着怒火,用孩子似的傲慢神气问道: “那会怎么样?” 父亲微笑着,未作任何回答,便向板棚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他停下来嚷道: “拉尤莎②,马上到邻居家把铁锹拿来,昨天他们借去了。” ② 拉娅的爱称。 尼古拉笑道: “他也要对你实行管制了。我觉得,你父亲非常不喜欢我这样的人……” 拉娅什么也没说,打他身边走过去,来到了小便门口。尼古拉做了一个要跟她去的动作。她小声地请求说: “你等一下,我们再谈一谈。” 尼古拉猛然竖起双眉说: “我们再谈一谈,是吗?那好吧。” 说来也奇怪,他高兴得眉飞色舞起来。他那问话的语调,使拉娅的心突然迅速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应该说,当时拉娅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姐姐性情温雅、恬静,全部闲暇都用来读书。弟弟是她们之间年龄最小的,他体弱多病。而拉娅却是一个好动的、精力充沛的女孩子,什么事情都愿意包揽和承担;她对所发生的事情都感兴趣,她的性格很像一个顽皮的男孩子,总是在父亲的身边转来转去的:比如他在修补篱笆、劈柴火、修补鞋子、挖菜畦、粉刷屋舍——她总喜欢给他当个下手。她经常能急父亲之所需。正因为这样,父亲常常当着她的面故意与尼古拉争论不休。 这些争论是激烈的,有时争论得面红耳赤,这些争论都涉及到青年和共青团的问题。 当时拉娅结识了一位女友,是个共青团员,名叫塔娅。她经常来她家串门,给她和科里亚常①讲起港口基层组织的工作和港口共青团的事情。塔娅和尼古拉很快有了共同语言,拉娅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准备加入共青团。可是,父亲坚决反对这样做。当时,他只知道有一个叫“童子军”的青年组织,他非常看不惯这些青年男女的放荡行为。如果街上一有童子军,她们便好奇地跑出去看那些衣着华丽的小伙子们。父亲却硬要把她们赶回家来。父亲是个识字不多的半文盲,他看不出童子军和共青团的区别。 ① 尼古拉的爱称。 尼古拉总是热心地给他讲述共青团员们、共青团的任务和新的、优秀的青年一代,无论用什么方法也不能说服老头子。 他们经常谈起1905年至1907年发生的革命和后来反动势力的猖獗。父亲虽然没有直接参加那次革命斗争,但是他把革命者隐藏在自己家的地窖里,帮助他们坚壁武器。他还参加了募集粮秣的工作。 1914年至1915年,父亲回到家乡维里亚村探望亲人。他在那里因有人告发而被捕,坐了六个月黑牢。由于没有文化,父亲把这次身陷囹圄的逆境不加区别地归咎于大家。无论尼古拉怎么解释也不能说服他。父亲常常用一句简捷的话结束他们的争论: “够了,反正你没有办法使我信服!” “唉,他真是个脾气执拗的老头子!让他转变真难啊!”尼古拉说。他们还对新式婚姻问题争论不休。他们常以拉娅姐姐的不幸姻缘为题争论起来。她姐姐和丈夫离婚了,她带着孩子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父亲责怪她结婚时不听他的好言相劝。父亲抱着陈规旧习不放,他认为,只有父母之命的姻缘才是稳固可靠的,不然,就会迅速破裂。 “他们性格不相投。”父亲有时挖苦说。 “还必须仔细分析事端的原委,”尼古拉反驳说,“不应一概归咎于新的婚姻。” 父亲什么也不想弄明白,只是固执己见。 在争论中,现在拉娅站在尼古拉一边。似乎有一种下意识的感觉使她意识到尼古拉是正确的。 当她听到尼古拉的争辩和叙说时,一种不安的情绪不时使她感到迷离恍惚。她可怎么办呢?她该做些什么?该出嫁了吗?有时,她简直为此而惧怕起来。因为,她目睹了多少桩不幸的婚姻,不仅有新式婚姻,而且也有旧式婚姻;她目睹了多少起不理想的新式婚姻也以离婚而告终,每一方继续按自己的常规生活着。一些老人们的家庭生活经常在争吵、咒骂和互相责备中度过。 但毕竟拉娅还要继续生活啊。关于继续上学的事连想也不敢想,因为家境贫寒。当时,大多数家庭的惯例是:只让男孩子上学。但是,尼古拉和父亲的辩论逐渐开阔了她的视野,她渐渐倾心于一种新的生活,倾心于那些新型的优秀分子,尼古拉就是这样的人。 父亲不喜欢尼古拉那坦率的、尖锐的论点,不喜欢他对她和她姐姐所灌输的那些危言耸听的东西,诸如让她摆脱父亲用旧眼光看待生活的影响之类。 有一次,正好是星期天,全家人都出门了,姐姐把一个十个月的孩子留下给拉娅,自己也出去了。拉娅只好暂时在院子里照看孩子。尼古拉在厨房里埋头写什么东西。拉娅回到卧室去哄孩子睡觉。孩子睡着后,她继续悄悄地摇晃着孩子,一边和尼古拉谈心。 他又开她和她的男朋友的玩笑,问她是不是要结婚了。 然后,他把桌子挪近拉娅的身边,问道: “你为什么哪儿也不去?不去散散心?” “不想去,哪儿也不想去。和您在一起有趣得多。从您那里我懂得许多新东西。” “你为什么总是用‘您’、‘您’的来称呼我,干什么那样客气?” 拉娅缄默不语,不知如何回答。 “拉娅,记得吗?前几天你去邻居借铁锹时对我说,我们要谈一谈,谈什么呢?” 显而易见,拉娅双颊不由又绯红起来,因为他微笑着对她说: “你想要我替你说出来你想说的话?” “喏,请您说吧!” “不应该用‘请您说吧!’应当用‘你说吧!’不要再称呼‘您’啦,我就说……” 尼古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拉娅的脸庞。 “你想说,你觉得憋气得很,是这样吗?” “是的……” “这好极了,拉娅!一切都比我期待的还要好。就是说,要想挣脱家庭束缚,也无须我对你进行宣传鼓动了。当然,你明白,事情主要取决于你。要知道,你家老头子是无法争取了。你应该属于今天这个时代的人。” 拉娅无言以答。她也不想把内心激起的感情表达出来。此刻,尼古拉也缄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补充说: “拉娅,这意味着你将从自己身上找到愿望和力量……” “愿望我倒是有,而力量,我不知是否有?” ……显而易见,这句话已深深地刻印在尼古拉的脑际。几年过去之后,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小说里,主人公塔娅·丘查姆逐字地重复着这句话。 尼古拉这几个月生活得怎么样呢?不论谁劝他休息都无济于事。有时一吃完早饭,他就进城了,以便熟悉城市和人们。有时,他整天整天钻进市图书馆里。市图书馆离拉娅家有三公里远。 每当拉娅谈到他应该注意休息时,他说: “疗养院我可住够了,我已经不想去那里住了!两个月之后,我就要开始工作了。应该让脚锻炼走路,不能让它们过分娇生惯养了。” 晚上,他回家时有些疲劳。但精神很愉快,和拉娅交换感想,开开玩笑。拉娅记得,有一次他对她说,整整一天他是在共青团市委会里度过的。 “我请求和小伙子们谈谈工作问题。我的请求使他们感到惊异,我看到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谁也没有拒绝我的请求,但是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有责任提醒我应该加强治疗。” 这些频繁的活动加重了他的病情。两只脚肿得更厉害了,越发疼痛起来。拄着拐杖走路已十分困难——必须恢复使用尼古拉从疗养院随身带回来的那副双拐行走。他常去借书以代替散步。现在,拉娅经常与尼古拉一起到图书馆借还书。借书处的组长是一位翘鼻子的姑娘,名叫杜霞。她不大喜欢尼古拉:看来,她以为尼古拉是个好吹毛求疵和爱挑剔的读者。 有一次,尼古拉向她借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一书。 “您怎么啦,同志!我们没有这种书!”杜霞用一种不太满意的口吻声言道。 “‘这种书’如何解释呢?” “‘这种书’就是您要借的!这种书我们已经停止向外借阅。书中有许多有害的思想。借革拉特珂夫①和马雅可夫斯基的书吧。” ① 费多尔·瓦西里耶夫·革拉特珂夫(1883—1958),苏维埃俄罗斯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士敏土》、《原动力》、《童年故事》等,先后获得斯大林奖金和列宁勋章 。 “您听着,”尼古拉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革拉特珂夫和马雅可夫斯基都是优秀的作家,我对他们深为敬慕。但是,我现在向您借的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同志,这种书没有!我们图书馆的工作是要为无产阶级文化使命服务的!” 尼古拉被激怒起来: “您不要用无产阶级文化这种字眼来愚弄我!现在可不是用呆板的公式来从事文化事业的时候!” “读者同志!”杜霞抬高嗓门说,“您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如果您是一个紧跟时代的人,您应该明白,令人痛恨的旧社会的一切文化偶像都在泯灭之中。” 尼古拉的嘴唇颤抖起来。拉娅看见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以避免发出狂笑。他仍和颜悦色、语调温和地说: “至于谈到旧时代的文化偶像,我们先不要去理睬它们,让它们去泯灭吧。但遗憾的是,您的脑子里产生了一种思想,而这种思想正在泯灭着。”当他们回家的时候,尼古拉说: “开始,我真想大发雷霆,而后我又忍不住要笑。你从她那里能得到些什么呢?傻瓜!”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一般说来,这种傻可是非常有害的。”他如饥似渴地刻苦读书。 应该说,他并不是把所有的书都从头到尾读完。但是每一本书的内容他都能议论一番。他有一套读书的方法。有些书他只读开头和结尾,然后他便检查一下,看其余的内容是否猜得对。有时,他拿起一本书一读就很快猜到下文——这样的书他干脆丢到一边,不想再在这本书上花费时间。 但是,有些书他不只是一般的泛读,而是逐字逐句地研究它。如普希金、契诃夫、高尔基、列夫·托尔斯泰等人的著作。他以极大的兴趣阅读有关国内战争时期的文学作品,其中有绥拉菲摩维支的《铁流》、富尔曼诺夫的《恰巴耶夫》、《叛乱》,弗谢沃洛德·依凡洛夫和鲍·拉夫烈纽夫的中篇小说,康·费定的《城与年》和尤·利·利别金斯基①的《委员们》。就诗歌而言,他喜欢捷米扬·别德内依、弗·马雅可夫斯基、别兹敏斯基、日阿罗夫的诗。他对科技读物、历史回忆录亦兴趣颇浓。他选读翻译著作有美国辛克莱②的《石炭王》,克勒曼③的《隧道》,巴比塞④的《火》。 ① 利别金斯基(1898—1959),苏维埃俄罗斯作家。主要作品有中篇小说《一周》,长篇小说《委员们》。 ② 辛克莱(1878—1968),美国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屠场》、《石炭王》、《汽车大王》等。 ③ 克勒曼(1879—1951),德国作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隧道》、《谢伦堡兄弟》等。 ④ 巴比塞(1873—1935),法国杰出的作家,曾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主要作品有《光明》等。 尼古拉很喜欢和别人争论书的内容。当围绕着由他发起对一些新书展开辩论时,尼古拉便心甘情愿地,甚至激情满怀地引导这些争论,指导这些争论。 当时,奥斯特洛夫斯基给自己制订了一个作息时间表: 阅读政治书籍 阅读文学艺术书籍 写信 政治学习 散步 他还把“失去的时间”单独地列了一条。这是指每天吃早、中、晚三顿饭和没有书看时的休息所花去的时间。 在一个罕见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尼古拉出门走走。拉娅当时被家务缠住了。完事后,她躺下休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拉娅被一种陌生的孩子声音吵醒了。后来,听到尼古拉说起话来: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这一切都很明白,但是,你究竟会做些什么呢?” “就这个!” 随后,作起一种轻巧的动作,好像有人在表演体操似的。尼古拉笑着说: “嗯,小兄弟,虽然这些节目表演得轻快利落,但是太少啦。还有什么新的花样吗?” “还有哩。” 小伙子用嘶哑的声音唱起来:“在边疆的一座城里……”“喏,够了!” 尼古拉打断他的歌声说,“现在我明白了,你唱是唱会了,但唱得还不好。让我们好好地聊聊天吧!你给我讲讲自己的父母亲和同学的事吧。” 小孩子简短地谈了谈自己。 一阵沉默之后,又听到尼古拉的声音: “现在我来讲一点我自己吧。” 尼古拉开始给客人讲述自己的童年和怎样上前线打仗的事。 拉娅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尼古拉不止一次和她谈起一些孩子们流浪街头的现象,他把这种现象称为时代的症结。 “这比一切都坏。”他指出,这种症结所损害的是最优秀的、最活泼愉快的一代儿童啊。 拉娅没有见到他们的小客人。但是在当天晚上,尼古拉对她谈起了关于他和流浪儿童费吉卡的友谊。看来,他们彼此充满同情心,费吉卡还答应陪尼古拉去儿童教养院看看。 “这正是我应当去的!”尼古拉说,“在那里,我可以和他们谈心!这个翘鼻子的小朋友一定爱听我的故事。这样,我就可以与其他的流浪儿接触了。” 遗憾的是,尼古拉的健康情况未能使他实现自己的计划。他没有能够去教养院。但有一天深夜,一个岁的孩子来到拉娅家。他的同伴是一只大狗。孩子和狗都是饥肠辘辘,肮脏不堪,瘦骨嶙峋。这对外表邋遢、备受压抑的伙计,蹙额睨视着他们,深怕把他们驱赶出门。破衣烂衫勉勉强强遮住了这个孩子消瘦的躯体。他不停地、烦躁不安地蹭着双肩,因为衣服里生满了虱子。 尼古拉在门外找到了躲藏在门角弯里的孩子和他那四条腿的朋友,把他们带到屋里,让母亲给孩子吃顿饱饭,并留他过夜。他们开始准备客人洗澡。小客人洗得干干净净,坐在桌旁,虽然穿的是别人身上脱下来的衣服,但他的模样全都变啦!脸颊上露出迷人的、带有三分羞怯的童贞的微笑,一对小眼睛也笑眯眯的。他们一家人都为此而感到高兴和愉快。尼古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个面貌焕然一新的孩子。 这个流浪儿在拉娅家住了一个星期。在这期间,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少年宫给孩子找到了一个住的地方。 有一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拉娅回家后,见尼古拉还没有睡觉,便问他: “你怎么还在熬夜?” 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请原谅,拉娅!你知道吗?明天我要动身去哈尔科夫。上那儿去试试找个工作干。” 拉娅感到茫然失措,不知说什么好。 “明天一早我们可能没有机会交谈了。现在我想提醒你一件事,你不是希望摆脱……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就让我们一起来寻找这种力量吧!现在夜色深沉。很遗憾,我看不清你的脸庞,我很想看看你的表情。” “好的。但你看不见……” 早上。拉娅送他去搭火车。他坐在车厢里对她说: “拉娅,你知道吗?我的心情是何等激动啊,就像是面临考试的学生一样。如果一切都由我来支配,这些主考人又都听我的话,我也许不至于这样紧张了。”他指着自己的脚说,“可是,它能听你的命令吗?” 尼古拉在哈尔科夫没有住多久。在那里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随后,他前往莫斯科找他的朋友玛尔塔·雅诺夫娜·普里林。 玛尔塔·普里林和她的女友娜嘉·别捷尔逊当时住在古霞尼柯沃巷(现已改名为布尔什维克胡同)的一栋三层楼上。尼古拉拄着拐杖好不容易才走到朋友家。 玛尔塔家是一个大图书室。一旦尼古拉一人在家的时候,便整天埋头读书。由于伤的疼痛影响到头部,他头痛的次数更加频繁,不得不常常把书放在一边停止阅读。除此之外,由于经常看书,他的双眼也发炎了。尼古拉常焦急地等待着夜幕的降临,以便与朋友们欢聚一堂。每当房子里一挤满人,便人声鼎沸,热闹异常。员常常在玛尔塔家聚会。尼古拉是最年轻的一个。年长的同志常常在谈论一些新闻趣事。这使尼古拉颇为兴奋:因为他在诺沃罗西斯克休养时已脱离了党的工作。而在这里,在他的亲密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中间,仿佛回到那些年代:那时,他是个年轻的、健康的、不知疲倦的人;他在别烈兹多夫,在伊贾斯拉夫等地从事共青团的工作,把青年们紧密地团结起来。什么疾病、拐杖、残废,这一切仿佛是暂时的。 “在莫斯科我是第一次为自己的整个生命休息。我生活在亲热的青年小伙子中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每天都在贪婪地向书索取知识,向一切新鲜事物求教①……”他在给哈尔科夫医学院认识的女护士阿·达维多娃的信中写道。 ① 全部引文出自奥斯特洛夫斯基作品和书信集,收入《奥斯特洛夫斯基作品集》第3卷,莫斯科,1967—1968年。 这时,尼古拉的健康每况愈下。 九月底,科里亚给拉娅拍了一封电报,说他很快就从莫斯科回来,并让她去接他。 尼古拉又回到他们中间来了。即使是拄着拐杖,行走起来也是十分困难。他讲了许多有关工作和同志们的事。他说,同志们对他不公正,说他故意耽搁了“休息”。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烦恼和忧愁;应该说这对性格坦率的尼古拉并不是很大的苦恼,而他却冒火了——他开始发脾气,骂拐杖,骂残废,骂那些“不觉悟”的同志们。 这一切是他回来的第一天拉娅所亲眼看到的。 第二天早晨,拉娅找到了尼古拉,他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拉娅询问他的健康情况,他挥了一下手说: “身体是小事,我的健康情况非常好……我现在马上就去市党委会。必须去报到上班……” 尼古拉回来后,心情十分忧郁。拉娅永生难以忘却的是当天晚上的情景:尼古拉回到家里,默默无语,脱下大衣,坐在桌子旁边,老半天和谁也没有说话。 拉娅感到非常焦虑。平时他回家后,虽然疲惫不堪,却精神焕发,一讲起来就没完没了。他谈笑风生,总以自己的乐观主义精神感染着他们。当沉默得十分难堪的时候,拉娅问道: “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值得可悲的。只是这双脚真使我厌烦。这双脚拒绝了我对工作的要求。我口袋里装的这张退休金领取折真叫人讨厌,使人心急如焚。‘应该休息’,‘应该卧床’,这两句老生常谈的话真使我腻烦。” 最后,他痛苦地说: “怎么也不能理解这种普通的现象:我的胸腔内的一颗心还在跳动,它才跳动22年啊!” 这次谈话后,尼古拉一直三天沉默寡言。病魔一个劲地折磨他,他心里感到十分痛苦。拉娅焦急不安地注视着他病情的变化。不久,他们又谈了一次话。这次谈话更使她惶惑不安。 有一次用过晚茶之后,拉娅走进厨房。尼古拉坐在餐桌旁,好像在忙着做什么事。她走到他跟前一看,原来他在擦勃朗宁手枪。在他面前放着涂得厚厚一层油的手枪零件。尼古拉撕了一小块抹布在一个弹簧圈中间仔细地擦着。拉娅坐在他的跟前说: “你怎么啦,科里亚,这几天怎么这样不愉快?” “可是,又如何叫我愉快呢?” “喏,变得可真不像你了。” 尼古拉冷笑了一下,又沉默起来。 “是不是市委会不同意你担负任何工作而影响了你的情绪呢?” “不会,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是疾病,是疾病,是可恨的疾病摧残了我。摧残了我的身体。不过,这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一切会过去的。” 他把勃朗宁手枪装配好,轻轻地往上一抛,又张开手把它接住,问道: “这小玩意儿不关紧要吗?”然后,他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下漆黑的、发亮的枪管,悄悄地补充说: “有了这个小玩艺儿就什么都好办了……” 他说这句话的语调使拉娅大为震惊。 “请收起来吧!你去欣赏自己的小玩艺儿吧!”拉娅极力装出一副从容、愉快的神态,“把这些抹布收拾起来,我要擦桌子了。你把这块布弄得到处是油了……” 两个星期过去了。严重的关节痛折磨着尼古拉,在他那深黑色的眸子里出现了不愉快的、呆愣的神色。 每天晚上,他们如果不陪他到城里街上散步,尼古拉就呆在家里。有一次他没有出来吃晚饭。拉娅轻轻地把门推开之后,发现屋子里没有人。坐在院子里看书是尼古拉习以为常的事。可是天色已经很晚了。此刻,他不可能坐在院子里看书。但是,拉娅还是在院子里转了一个圈,走出篱栅门。从海上掠过一阵清风。她久久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魆黑的街上,看得两眼胀痛了。她尽力不往这些日子以来尼古拉出现的沮丧情绪方面去想。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消瘦的手,手掌里握着一支勃朗宁手枪,脑子里不由得想起这样的话:“有了这个小玩艺儿就什么都好办了。”…… 家里的人都入睡了。在惊慌忧虑中,拉娅多次到篱栅门外去找他。 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拉娅又回到了屋子里,看了看钟:已经是午夜两点了。几乎是在这同一瞬间,她听到在凉台上有熟悉的脚步声。忙跑到院子里去看,与尼古拉撞了个满怀…… 他显得十分疲惫,竟和衣倒在床上。他告诉拉娅说,他出席了在海员俱乐部召开的全市党的积极分子大会,在讨论时他发了言。尼古拉记得,当他出现在主席台时,人们用一种何等惊讶的目光欢迎他啊。 “我理解他们的惊诧心情。请想像一下当时的情景吧:一个病容满面、脸色白皙得毫无血色的青年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宽大如囊的西服上衣,拄着拐杖,慢腾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步履艰难的朝台上走去,沿着台阶吃力地一步步攀上主席台……但当我开始讲话时,把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因为这对我毫无妨碍。我发现大家全神贯注地在倾听我的讲话。当我结束发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我听到邻座的同志们小声议论着,他们把我当成是党中央委员会的代表……会议结束后,同志们建议护送我回家,被我给谢绝了。我想独自到公园里去坐一会儿。” ……他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寻路回家。但是他迷路一小时了。他知道,想找到回家的路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是第一次去海员俱乐部。此刻,街上已空空荡荡,没有一个行人可询问。他感到极其疲乏,两只脚几乎支持不住了。他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走着。当他走到海边时,才恍然大悟,自己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哩。他明白,这儿离家还很远。 他在市党委会旁边的小花园里的列宁纪念碑下,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他已经精疲力竭了。突然,在他的脑际闪现出一个念头:开一枪,人们不就知道我了吗?但他没有这样做。幸好,打他身边驰过一辆四轮轻便马车。尼古拉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马车夫送他回家。马车夫同意了,但马车只把他送到离家还有两站路的地方。当时正值雨季,大水从山上把一些卵石冲得满路都是,马车夫担心轮胎遭到磨损,只好让尼古拉步行回家。 “当时,我拄着拐杖在卵石上行走非常吃力,为了不至于跌跤,我勉强支撑着。但是,我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到了家。” 他俩沉默了几分钟,各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已经是早上五点钟了,拉娅正准备要离开他的卧室。 “拉耶卡!”尼古拉说道,“现在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下,这一夜在海边上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在海边上,我和‘我’举行了‘政治局’会议,讨论了我上的背叛行为,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呢。”拉娅小声对他说。她很高兴他终于回来了,并说:“快睡去吧!” “我是到死也不会出什么事的,拉耶卡。怎么,廖莉娅睡了吗?你知道,我一点也不想睡。我要把今天的事跟你谈谈。到你屋里去吧。要不。会把廖莉娅吵醒的。”他也小声对她说。 拉娅犹豫了一下。她怎么深更半夜还同他在一起谈话呢?母亲知道了,会怎么想呢?但是这话又不便对尼古拉讲,他会不高兴的。再说,他想告诉她什么呢?她一边想,一边已经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这么回事,拉娅,”他们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对面地坐下之后,尼古拉压低了声音说。他俩离得很近,拉娅连他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生活起了这样的变化,我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这些日子我心情很不好。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今后该怎样生活。有生以来,我从没有像这几天这样阴沉。今天我召开了自己的‘政治局’会议,做出了非常重要的决议。我把这些话告诉你,你可不要感到奇怪。” 尼古拉把近几个月的全部心情和今天在郊区公园里的大部分想法都告诉了她。 “情况就是这样。现在谈谈主要的吧。你们家里的这场好戏刚刚开锣,你得冲出去,吸吸新鲜空气,离开这个窝越远越好。应该重新开始生活。我既然卷入了这场斗争,咱们就把它进行到底。你我两人的个人生活都不痛快。我决心放一把火,让它烧起来。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做我的妻子吗?” 拉娅一直十分激动地听着他的倾诉,听到最后一句话,她感到很意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尼古拉接着说: “拉娅,我并不是要求你今天就答复我。你好好地全面想一想。你一定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不献一点殷勤,不说一句甜言蜜语,就提出这种问题。耍那套无聊的玩艺儿干什么呢?我把手伸给你,就在这儿,小姑娘,握住它吧。要是这次你相信我,你是不会受骗的。我有许多东西是你需要的,反过来也是一样。我已经想好了:咱们的结合一直延续到你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成为我们的同志,我一定能帮助你做到这一点,不然,我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在这之前,咱们都不能破坏这个结合。一旦你成熟了,你可以不受任何义务的结束。谁知道,我也许有一天会完全瘫痪。你记住,到那时候我也绝不拖累你。” 稍停片刻,他又亲切而温情地说: “现在我就请求你接受我的友谊和爱情。” 他握住她的手不放,心情很平静,好像她已经答应了他似的。 “你不会抛弃我吗?” “拉娅,口说不足为凭。你相信这一点好了:像我这样的人是不会背叛朋友的……但愿朋友们也不背叛我。”他辛酸地结束了他的话。 “我今天什么都不能对你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回答说。 尼古拉站了起来。 “睡吧,拉娅!天快亮了。” 1926年11月,他们终于结为夫妻。他们必须把他们俩的这种结合隐蔽起来。因为,尼古拉和拉娅父亲的关系越来越恶化了。他们还不能摆脱困境,还不知道在哪里安家。但是,一切拉娅都很清楚:没有科里亚,她是不能生活的。 他俩相依为命,彼此补其不足。她生来精力充沛,但腼腆含羞,性情有些孤僻。尼古拉却恰巧与她相反,是个善于联系群众的、勇敢的人。他俩却都爱闹着玩,成天乐哈哈的。 他的乐观主义感染了她。真令人难以置信,一个22岁的人会战胜病魔。 在尼古拉的影响下,拉娅变得比较坚定和勇敢了。看来,她什么都能做,也能吃苦耐劳。她无所畏惧,也不吝惜身体。 他俩谈了许多有关未来的事,也谈到他们幸福的家庭和孩子。 尼古拉盼望着回到共青团的工作岗位上去,渴望独立生活。 而生活没有欢乐也是暂时的。他还没有生活资料。1927年5月20日,尼古拉在致波·尼·诺维科夫的信中写道:“真见鬼,国家保险银行至今仍没有把钱拨到诺沃罗西斯克残废救济保险银行来,这里根本领不到残废金……”老实说,35个卢布零50戈比的退休金虽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这总还是有些帮助。拉娅在缝纫刺绣班结业后,临时在缝纫厂工作。她知道:只要她在家,她什么也不必担心,她的父母还有一笔为数不大的家产。家里养了一头小猪和一群鸡鸭。但是,这并不会使他们留恋,他们还是想到遥远的地方去生活。 过了些日子后,尼古拉卧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拉娅和姐姐也上班工作了。 拉娅的母亲在家照料尼古拉。尼古拉特别留恋她的母亲。他了解到,母亲的婚事也不是称心如意的。尼古拉十分同情母亲并谴责那种促使人们没有爱情而结合的旧法律。 尼古拉常常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一些新人新事,新的美满家庭,谈论着建立在爱情和相互信任基础之上的幸福。拉娅还记得母亲曾经说过的话:“这个年轻人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生活常识?” 每天早晨,尼古拉起床是很吃力的。这一点,只有拉娅和她母亲知道。母亲来到他们房里帮助他穿衣洗漱。她每天亲眼看见尼古拉怎样起床的。尼 古拉说: “我想出了一个起床和锻炼意志的新办法。在我的指挥下,膝盖无须弯曲,双脚上下也能抬起,然后朝一个方向来个快动作,我就能站起来了。” 他经常拿这件事开玩笑,而且带有几分幽默,不由使拉娅和她母亲笑了起来。但这是一种苦笑啊! 尽管病魔越来越严重地折磨着尼古拉,但他却会掩饰这些痛苦。有一次,他耍些滑稽的把戏让大家看,完全不像一个重病在身的人。 记得有一个夜晚,拉娅和尼古拉一起闲坐,拉娅弹着吉他,而他则半躺在床上,小声地唱着。拉娅坐在椅子上(只让椅子的两条后腿着地),随着歌曲的节拍微微摇晃着椅子。 椅子紧靠着小窄门旁,从小门过去就是拉娅姐姐的房间。小外甥正在摇床上睡觉,一个女邻居坐在孩子的身旁,她是个中年寡妇。 尼古拉突然眼睛睁得大大的,沉默了片刻,用手指掩住嘴唇,给拉娅做了一个要肃静的暗示。 尽管吉他声和歌声在房间里回荡,然而,他听出隔壁房间里有男人的脚步声。他知道这个寡妇有了未婚夫。然而,这并没有阻止他的莽撞。这位未婚夫向自己选择的对象提出了一个要调查一系列问题的表,诸如她出嫁几年了,她患过什么病,患过几次病,她有多少个牙齿,有没有不良嗜好,有没有孩子等等。 奥斯特洛夫斯基简直不能容忍这一对的做法:男方提出的调查表实在是愚蠢无知,女方却乐意回答这张调查表上所提出的问题。 沉默片刻后,他们继续弹唱。尼古拉突然轻轻地推了拉娅一下,拉娅的身子失去了平衡,无意中使椅子撞在门上,门敞开了。 这对“年轻的小俩口”缠绵地倾心谈情被中断了。尼古拉忍不住地笑了,并请他们原谅。 当然,他们知道这是闹着玩的。妈妈开始抱怨“这个疯子”的行动没有节制。当妈妈责备尼古拉时,他回答妈妈说: “柳芭,应当帮助这个妇女,应当给她时间了解这个人!” 十月革命节到来了。尼古拉痛苦地说: “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无组织地迎接十月革命节……” 尼古拉非常希望亲身去参加庆祝这个全民的节日。虽然,拉娅看到他每迈一步都要付出多少痛苦,但她仍然对他的请求让步了。 拉娅用小车推着他到举行游行的市中心。大街上红旗招展,各种车辆装饰得五彩缤纷。 人们站在两边的人行道上,争看各种娱乐活动和游行群众汇成的绚烂多彩的洪流。人群中,有些人戴着硬边发亮的圆顶礼帽,穿着宽襟的、克维尔克特呢做的短大衣。有些妇女穿着走私来的带羽状花纹的长筒袜子。科蒂香粉散发出馨香扑鼻的气味。 这就是新经济政策时期。 “看到吗?拉尤莎,这里面有多少没有割掉尾巴的资产阶级分子!”尼古拉指着从他身边经过的一个嘴里叨着一支粗大雪茄烟的耐泼分子①说。 ①指苏联新经济政策时期的资本主义分子。 “为什么是资产阶级分子?现在资产阶级分子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回事!照你的看法他们应该是些什么人呢?他们都是些不劳而获的行尸走肉。倒买倒卖,从中渔利——这可不是苏维埃的事业。” “那为什么允许他们存在呢?” 尼古拉笑着说: “我看,你对新经济政策还没有一点概念。我应该在上第一课时给你讲清楚。” 游行队伍向广场集结。 成千上万的人整齐地挥动着彩旗。军号擦得锃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水泥厂的工人队伍走过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为革命事业冲锋陷阵的老干部。他们的面部表情庄严肃穆,精神抖擞,步伐坚定而整齐。他们的后面是一群青年人。 拉娅瞧了瞧尼古拉。在晒得黝黑、身着深蓝色和淡蓝色背心的人群中,只见他两颊格外生机勃勃。在青年小伙子的游行队伍中,唱起了朝气蓬勃的节日歌曲。当歌声停止时,尼古拉在人行道上情不自禁地用男高音高呼: “十月革命九周年万岁!列宁青年团万岁!乌拉!” “乌—拉—乌—拉!”行进中只隔咫尺之远的共青团员们齐声地响应着。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用雄壮有力的声音开始领唱一支新歌。欢乐的歌声在一片旗海的上空荡漾。 尼古拉目送着共青团员们的队伍,微笑着说: “这是生活本身在歌唱!”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三章 凌云志少年怀理想 1926年11月初,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母亲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来到诺沃罗西斯克作客。 这是一个瘦骨嶙峋、满面皱纹、身材矮小的年迈妇人。她稳健、可亲,给尼古拉和拉娅的生活带来了信心和希望——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原来是一个意志十分刚强的人。 母子多么相同啊! 她经常坐在儿子跟前,亲切地吻着他,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低声说: “我的科留斯卡①,我的好孩子!” ① 科留斯卡——科里亚的爱称。 她从不叫苦叫累。她一向温厚可亲,和颜悦色,关心他人。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到来后,他们大家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 晚上……把所有的家务事料理完之后,家里就安静下来了。邻室里的人相继进入了梦乡,第一个上床酣睡的是拉娅的父亲,第二个是他们大家的小木偶——小外甥…… 就这样,他们——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拉娅母亲、姐姐和拉娅,像一伙“阴谋家”一样,围聚在尼古拉的床边,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直坐到更深夜静的时分。 拉娅是多么爱这些充满回忆的夜晚啊!她回到了她生活里程中湮没无闻的过去,她亲爱的人的生活篇章为她揭开了。 起初,他们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阵子,但过了一会儿,他们便渐渐沉默不语了,都听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一个侃侃而谈。 ……她的一生的经历,和拉娅母亲一样,备尝艰辛。从童年时代开始,尼古拉的母亲就在别人家里做女工:看孩子,在菜园里掘地,牧鹅。她没有机会上学。 “别人家的孩子那样讨厌我”,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说,“因此,我高兴地嫁给了比我大21岁的鳏夫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我不希望有孩子。但是我错了,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世。我一共生了六胎,其中两个孩子夭亡了,其余四个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而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很少关心孩子们。他没有闲着的时候。在村子里他是一个学识广博的人。他没有固定的工作,在酒厂当季节性的制曲工。夏天酒厂关门后,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只好自己开个小酒店。但他经常外出到其他城镇去找工作干。因此,一切家务和照料孩子的事全都落到我的双肩上。为了节衣缩食,我常替人家做裁缝,缝一条裙和一件女短衫可挣十个戈比,缝一条围裙是五个戈比。有时候顾客带些牛奶、鸡蛋来。那时,这种日子弄得我筋疲力尽。”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奥斯特洛夫斯卡娅的名字竟被写入了教堂的记事簿,上面还登记着她的儿子尼古拉的出生年月。而且这些文件上均有她的签字。在尼古拉死后的1940年,她写了一本《科里亚家谱》,并简明扼要地报告了自己的一些情况。 “1875年,我出生于沃林省杜勃诺市”。她父亲是个捷克侨民,1862年同一伙移民一起从勃尔诺迁居俄国。他名叫扎亚茨·约瑟夫·约瑟弗维奇。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受到教育。 “当两个大女儿——纳佳和卡佳读完乡村学校后,”奥斯特洛夫斯卡娅对拉娅说,“面临着一个问题:她们以后干什么?继续升学是交不起学费的。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弄到了一张他父亲参加过塞瓦斯托波尔战役的证明。他随身带了这张证明把女儿送到奥斯特罗格市,两个女儿被接纳到市立中等专业学校读书,享受公费待遇。” 大女儿纳捷日达16岁那年在教师进修班毕业,取得了教师资格,被分配到西乌克兰的鲍洛若夫卡村任教。没有多久,纳捷日达·阿列克谢耶夫娜出嫁了,随丈夫移居彼得堡附近。1920年,她死于伤寒。 奥斯特洛夫斯基家的第二个女儿叶卡捷琳娜也是教员,说得确切一些,是见习教师。她在邻近的一个村子里任教。她出嫁也比较早,但和丈夫离婚了。嗣后,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又结了一次婚。1826年,她和丈夫、女儿定居于舍彼托夫卡。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大儿子叫季米特里。这个10岁的孩子被送到奥斯特罗格市一家名叫费尔斯捷尔老板的工厂里当学徒。 “只剩下我和科里亚两人在家了,”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回忆说,“但我的心都向往着所有的儿女。因此,我很想把科里亚这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一想到米佳①,我就心疼,要知道,他才只有10岁……我总觉得他在老板那里生活不会好的……有时,为了看我的米佳一眼,我千方百计一夜间便赶到奥斯特罗格。 ① 季米特里的爱称。 “有一次,我在街上看到一个男孩子,肩上扛着铁块,一身油污邋遢,只是两只眼闪出炯炯的光芒。我真的看到了米佳!我的两腿瘫软;我叫他,他却没有站住,我跟在他后头。他把笨重的铁块扔到院子里后说:‘我说什么也不给老板卖命了!’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把衬衣往上一掀,我看到他遍体鳞伤。他告诉我,一天深更半夜,喝得醺醺大醉的工头把他从床上拖起,非叫他去买酒不可。米佳不想去,老板就用脚踢他,使劲踢他的肚子。 “听后,我不禁失声痛哭,我安慰儿子说,要他父亲赶紧进城来领他。回家后,我把发生的一切统统告诉了丈夫,他却说:‘这有什么办法,他应当学点本事啊!’ “第二天,我到地窖去取土豆,看到米佳站在那里,浑身油污,嘴里痛苦地呻吟着。我把他领到房里,给他洗了个澡,让他躺在床上。他的肚子肿了起来,真叫人触目惊心。我想上法院去打官司,但我很清楚,这样做也是徒劳的……”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一边说,一边避着尼古拉偷偷地擦着泪水。 她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一时竟忘记了今天更加艰苦的日子……当望着被病魔困在床上的自己的小儿子后,她停止讲述关于米佳的痛苦遭遇,用爽朗愉快的声调开始追述她的科留斯卡是怎样成长起来的。“科里亚自幼酷爱学习。他年满四岁后,就经常与两个姐姐在一起,尤其是准备功课时更离不开姐姐。有时在教师的同意下,姐姐把他带到学校,同坐在一张课桌旁。他一动也不动地坐着,贪婪地领会课堂上所讲的东西。就这样,他渐渐学会读书。” 当时在1926年,也许稍晚点,拉娅常常向她详细打听尼古拉童年的情况。根据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叙述来判断,科里亚是个活泼的、多愁善感的孩子,能够自己管理自己。他整天整天地坐在池塘边,有时钓鱼(偷偷地躲开地主,因池塘属地主所有)。他还常坐在池塘那里看书。由于孩子机灵过人,什么东西也休想从他眼睛里溜走。他目睹了农民、工人以及他们子女的沉重劳动,他们在地主老爷的土地上干活,终日累得疲惫不堪。他仇恨洋洋得意、横蛮傲慢、鄙视贫苦农民的、脑满肠肥的地主的少爷和小姐。这个孩子较早地知道了生活中这种不公正的现象。 “有一次,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按照儿童的做法报复了地主一下。一些农妇到管家那里去请求付给她们干完活的工钱,但遭到了拒绝,妇女们只得含泪而去。 “科里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召集了自己的朋友,选择了一个没有人的时刻,朝地主的账房投了许多石头。“科里亚感到格外高兴和满意,连忙跑回家去,”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回忆道,“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谈一谈,管家便飞奔而来,扑向科里亚,用拳头揍他,我用身体挡住孩子。‘这个小流氓把账房的玻璃全都给打破了!’疯狂的管家叫嚷着。当只剩下我们娘儿俩时,我问科里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要让他们以后不敢再欺侮大家!’” 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故事中,使人清楚地看到,小时候尼古拉在个人亲身经历中就培养了阶级觉悟。童年时代,他父亲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的故事对他的成长也有一定的影响。关于这些,拉娅还是后来从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赛耶夫娜的回忆录中了解的:“冬天的夜晚,父亲讲述战斗进军的故事和俄罗斯战士的英雄主义……我们聚精会神地听父亲讲述一次发生在杜勃尼亚科山下,普列夫纳附近的舍普卡战役。这是科里亚从父亲那里听到的第一个关于革命斗争的故事。父亲服役后在彼得堡住了几年,在海港谋了一个通讯员的差事。当时他和许多大学生住在一间房子里,并在那儿遇到了一些革命青年。” 1910年,当尼古拉满了6岁时,他被送到教会小学读书。1913年,他在该校毕业,并荣获奖状。 1914年,当帝国主义战争爆发时,10岁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和父亲住在图里亚村。在村里,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客居在亲戚家。科里亚有时去放马,有时和孩子们一起去值夜。后来,边境地区的居民开始疏散。科里亚在这里目睹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苦难。到处是被敌人破坏的房屋,到处是火灾,无家可归的难民络绎不绝,川流不息。装有士兵的军用列车到西部去接运难民。 正值深秋,奥斯特洛夫斯基全家迁到了舍彼托夫卡。父亲和季米特里到铁路机车库上班。 “虽然当时条件非常艰苦,科连卡①非常想上学,我和米佳决定满足他的要求。于是,在第二年他便进入了舍彼托夫卡中学,这是个只有两个年级的学校。但他在该校没有学习多久,因为担任神学课程的教师阿克里莫夫斯基神父不喜欢他,是由于他提出了地球上生命的起源问题,否认了‘上帝的学说’。科里亚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呢?应该给他找个工作。当时找个合适的工作是很不容易的。在熟人的帮助下,决定去找车站食堂的掌柜。他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在厨房烧锅炉的差事。我想科里亚也许能在那里混饭吃。但是并不是我所期望的那样。每天有8至10小时的繁重劳动。值夜班、打耳光、打后脑勺折磨着他……” 后来,尼古拉也亲口对拉娅讲过: “就是这样的职业,很少有人说过‘繁重’:把这个拿来,把那个拿来,快点,快跑——这种生活我在地下室总是看得清清楚楚,像从地下室的窗户里看到行人们污秽的脚一样。有多少个颓废堕落的人从我的跟前溜过去——真可谓数不胜数……多少次人侮辱人的可怕场面映入了这个食堂‘小帮厨’的眼帘……然而,这种恐怖和可恶的东西我见得越多,一种观念就更深刻地刻在我的脑际:‘人们不会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他们终将会忍无可忍……这绝不是人的真正生活……’” 惟有读书能够使尼古拉离开周围环境。他喜欢阅读描写英雄和为人类幸福而斗争的书。他怀着极大的兴趣读完了艾捷尔·伏尼契的长篇小说《牛虻》。这本书描绘了为自由而斗争的意大利伟大的战士加里波的的故事。 “除了书外,我什么都不喜欢。”后来,奥斯特洛夫斯基说,“为了读到书,我准备作出一切牺牲。在厨房当‘小帮厨’时,为了让小报童给我搞到杂志和报纸读(利用夜间短暂的休息时间),我宁可把自己的午饭让给他们吃。” 尼古拉的哥哥季米特里·阿列克赛耶夫回忆这段生活的情况时说: “尼古拉始终怀着强烈的求知欲……但是,上哪儿去弄书呢?尼古拉却找到了书源。每天有十次列车经过舍彼托夫卡车站,其中大部分是军用列车。当士兵们下车后,一旦整队开赴前线,在这些战士中间可以经常看到尼古拉。书引起了他的兴趣——‘有谁会给他呢?’有时有人给他书,有人给了他杂志。就这样,他为自己的‘图书室’搜集了近两百种各种书籍杂志。他把这些书收藏在家里的小阁楼上。他做了几个小书架,把自己这些珍贵的书摆放在书架上,他从军需仓库弄到了一些泡泡纱做了几个书帘,把这些书遮住……他在那里和书度过了不少夜晚……妈妈也被书吸引住了,他常把这些书读给妈妈听……” 从尼古拉的故事中拉娅知道,他所读过的书中的主人公并非经常能吸引他,他常以童贞的想像给作者“纠正”,以主持公道。 若干年之后,1935年10月22日,为祝贺奥斯特洛夫斯基荣获列宁勋章 ,在索契党的积极分子大会上,他回顾过去的经历说: “有人经常问我是怎样成为作家的。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是怎样成为一个布尔什维克的,这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 “……我想向你们谈谈遥远的童年时代。记得那时我正好12岁,我在车站食堂的厨房里当‘小帮厨’,我几乎还是个孩子,我意识到,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沉重劳动压在自己的背上。我费很大的劲才搞到一本书——是法国一个资产阶级作家的小说。在这本书中,我清楚地了解到傲慢任性、胡作非为的伯爵,由于穷极无聊,便想方设法侮辱自己的仆人——出其不意地拧他的鼻子或大声叱骂他,仆人吓得屈膝而跪。我经常把书中的这些情节读给年迈的母亲听。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当伯爵这样凶狠地打自己的仆人的鼻子时,仆人手里的托盘都震掉在地板上,仆人只得屈辱地装出一副笑脸退下去。作者是这样写的,把我气得简直要发疯了,要是我,就得把这家伙痛打一顿。 “真的,在这种情况下,法兰西那种文雅的风度已抛到九霄云外!小说用工人的语言写道:‘当时仆人转身回到自己的伯爵跟前,照伯爵的脸使劲地打,还不是一巴掌,而是两巴掌。因而,把伯爵打得眼睛冒火星……’‘停一下,停一下,’妈妈喊起来,‘什么,打了伯爵的嘴巴,哪有这种事?’热血涌到我的脸上,我说:‘应该这样对付他,该死的下流东西!不准他下次再动手打佣人!’——‘哪里会有这种事情?我就不相信,你把书给我拿来!’妈妈说。‘书上不会有这些的!’我气冲冲地把书扔在地板上,叫道:‘如果书上没有这些话,这本书就算白写了!我要是仆人的话,我就要砸断他的全部肋骨……’ “同志们,当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读到这一类故事时,我幻想着有这样一个仆人,他能还伯爵一拳。” 当话题转到尼古拉小时候淘气的一些情况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讲得更是别开生面,她的语辞里出现了独特的乌克兰式的幽默。 “你听着,我再给你们讲一出科里亚的拿手好戏吧。他在车站厨房里干活时还露过漂亮的一手。一天晚上下班后,他走进房间,大声地,几乎是在喊叫,给我讲起食堂里发生的一件事。我连忙打断他,要他小声点讲。而他好像故意为难,嗓门愈来愈高,几乎要大叫起来。然后一下跑到入口的门旁,使劲推了一下门,门敞开了。就在这一瞬间,发出了极为凄惨的叫声:‘啊,你这个爱讲故事的家伙,你发疯了!该活活烧死你,该死的东西!’我跑到门口,看到这样一副情景:女邻居站在那里不停地骂着科里亚,她额头上肿起一个大疱。科里亚忙赔不是,咕哝说:‘我真不知道你会站在这里……’“女邻居只好离去。我指责科里亚,但他对我说:‘没有什么关系,妈妈,我早就发现她在偷听,并透过门缝偷看——她对我们的生活很感兴趣。我就是想教训她一下。’ “第二天早晨,我听到敲门声,我连忙开了门。正是昨天的那个女邻居:‘你家的科里卡①在哪里?我要狠狠揍他一顿。’我回答她说,不知道。我说:‘如果您找到他,您就打吧!’而我内心却十分痛苦:要找到他可怎么办呢?他还会闯什么祸呀?我走到院子里,只见那里聚集了一大堆人,他们仰着头在看什么,而且还笑起来。我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没有什么,你自己看吧!’有人给我指着树上说。树枝上悬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好饶舌的娘儿们,今天等不到新闻。因为那个长舌妇被撞坏了。’——‘这是谁写的?’——‘还有谁?还不是您的科里卡!’——我真有点哭笑不得……“另外一次,发生了这么回事:有一次科里亚对我说:‘妈妈,我们商量一件事:我第二天该做什么,你头一天晚上就给我交待清楚。我一早就把它做好,以便能够挤出一些空闲时间。’ ① 科里亚的小称。 “我真的这样做了。一大早他就干起活来。当他把活干完后,便高高地爬到树上看书。在那里看书的确谁也不会妨碍他。有一次,我叫他去小铺里买鲱鱼。尼古拉买鱼回来后,我看到他一手抓着鱼尾巴,另一只手十分珍惜地拿着那张包鱼的纸,这张包鱼纸是从一本杂志上撕下来的。他把这张纸补充了他的‘小图书馆’了!” 拉娅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那里知道了科里亚童年生活的许多故事,了解到他的性格是怎样形成的。 “科里亚非常关心和同情别人。”妈妈回忆说,“他总是希望帮助我做些事情。米佳有时也帮助,但是他大部分时间忙于工作。当时我们住在舍彼托夫卡……我们自己有一幢不大的房子,我亲手把房子粉刷一新。刚刚粉刷完还没来得及洗地板,我就病倒了。科里亚下班后就洗起地板来。科里亚还没擦完,米佳也回来了。米佳没有脱鞋子就要进屋,科里亚挡在门口说:‘别进来,等我擦完地板你再进来。’米佳充耳不闻,非要进屋不可。科里亚又重复说:‘别进来,’但米佳置若罔闻,硬走进屋来。科里亚抓起的脏抹布,朝米佳打去。抹布飞起,污水点子溅在四壁上,把我刚刚刷白的墙壁弄脏了。我用被子蒙上头,差点哭起来……科里亚着慌了,向我跑来,吻着我,安慰说:‘好妈妈,亲爱的妈妈,别哭,明天我再刷一遍。’这时,米佳也来安慰我。我可怎么办呢?我得到了安慰。第二天,他们终于履行了自己的诺言:重新粉刷墙壁。‘妈妈,墙壁又刷干净了,而米佳我也给教训了……’” 拉娅还记得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讲的另一个故事,就是记不清是在1926年秋天听到的,还是更晚些。当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他们同住在莫斯科和索契。下面是她讲的故事: “有一次,我叫科里亚去铁路机车库给米佳送早饭。我嘱咐他哪儿也不要停留。时间过得很快,却不见科里亚的人影。我几次跑到篱栅门外去张望,看他回来没有。我开始心慌意乱起来,因为我知道他是没有时间去绕过整个列车,而是从车厢底下爬过去。这儿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故:列车开动了,而人被压在车轮下。我打算亲自到米佳那里去一趟。刚走上公路,我就看见科里亚走过来了。‘我真要揍他一顿!’我心里想着。他朝我慢慢走了过来,我走过去开始责备他。他劝阻我说:‘好妈妈,不要责难我吧,我不能很快回来,是因为我在回家的路上碰上一个妇女,背着很沉重的东西。她的一个肩上驮着两个装得满满的口袋,一只手还提着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只母鸡和许多小鸡崽,而另一只手还领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孩子在闹脾气,执拗着不肯走。这位妇女由于筋疲力尽,行走十分困难。他们是急着去赶火车的。正在这时候,好像和她故意为难似的,母鸡挣脱篮子跑了出来,小鸡崽也跟着飞出来,向四处飞跑。难道不应该帮她一下吗?我把小鸡和母鸡一只只抓住放在篮子里,把篮子牢牢捆好。帮她提着两个口袋,一直把她送到车站。’亲吻代替了打骂,我抱住自己的孩子连吻了几次。我是何等高兴啊!他是一个多么善良和同情他人的孩子啊!”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性情温存,慈祥和蔼,态度严肃认真,不能不令人爱戴。拉娅对她依依不舍。当拉娅离开自己的亲人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就和他们住在一起了,她成了拉娅的第二个母亲。 她为自己的小儿子经受了很多苦难。直到她临终前,拉娅一直和她保持着书信往来。她的信使拉娅感到温暖亲切。拉娅收藏了奥列加·奥西波芙娜160封书信。尼古拉去世后,她在给拉娅的第一封信里这样写道: “1937年1月8日。亲爱的拉娅:我没有一点力气对你描绘我的孤寂。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安静的、能够聚精会神地思考一些事情的地方。房子也是空荡荡的……”① ① 摘自奥斯特洛夫斯卡娅私人档案。 就在同年的12月,即奥斯特洛夫斯基逝世一周年的日子里,她给拉娅寄来了一首诗《回忆科里亚》。这个文化不高的妇女写诗是为了诉说自己心中隐藏的苦衷。 在严峻的战争年代——1943年,拉娅收到她寄来的一张合影,照片上有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季米特里·阿列克赛耶维奇、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赛耶夫娜和她的孩子们。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还把拉娅和科里亚的照片贴在这张大照片的左上角。在相片的背面写道:“亲爱的拉尤莎,为博物馆寄上我们的全家合影,我希望在照片上有你和科里亚,如果你认为贴上不太好的话,你可以揭下来。但是,我希望我们都能出现在照片上,同时要写清楚,以便让参观者明白相片里的人都是谁。”② ② 录自莫斯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室。 奥斯特洛夫斯基有一句名言是这样说的:“世上最可爱的人就是母亲——她的恩情我们永远报答不尽!” 1947年,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奥斯特洛夫斯卡娅在索契逝世,终年72岁。 ② 录自莫斯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室。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四章 追往事看英雄成长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是在战斗的岁月里成长起来的。1917年至1920年,边境的小城镇舍彼托夫卡笼罩着阶级斗争的火焰。从舍彼托夫卡的政权多次丢失又被夺回的情况来看,可见这种斗争激烈到了何等地步。 在这个小城镇的街上由于立宪会议面临的秋季选举而多次举行群众集会。每个竞选的演讲者都号召居民投票赞成他那个党的候选人。布尔什维克党派自己的代表参加了这些群众集会,以便向群众阐明:资产阶级临时政府所能够接受的立宪会议选举是极力维护自己的统治,妨碍革命事业的发展,它究竟会给人民带来些什么? 所有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对于少年的奥斯特洛夫斯基是难于理解的。但当他听了布尔什维克党人依万·谢苗诺维奇的演说后,他选择了自己终生所要走的路。 革命的火焰笼罩着俄罗斯,事变不断发生。十月革命终于到来了…… 1917年11月11日(俄历10月25日)这天已作为俄国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日载入史册。这一天,列宁在彼得格勒工人士兵代表苏维埃会议上,向与会代表发表了演讲,他说: “同志们!布尔什维克始终认为必要的工农革命已经成功了…… “从此开始了俄国历史的新时代,而且第三次俄国革命最终必定导致社会主义的胜利……”① ① 见《列宁全集》中译本第26卷219页。 1917年12月12日,第一次全乌克兰苏维埃代表大会在哈尔科夫宣布了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立。 当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仅仅才13岁,他还缺乏能力和果断。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回忆这段时间说: “科里亚成了一个无所畏惧的少年,他什么也不怕,谁也不怕。须知,当时舍被托夫卡形势非常不稳定。政权时常更迭……科里亚常有些秘密事情避开我。他很快成熟起来。他经常外出,有时也不说到哪儿去。我相信他,也不担心会出乱子或受到什么不良影响。” 1917年秋天,奥斯特洛夫斯基仍进入舍彼托夫卡两年制的人民中学一年级就读。这里至今还珍藏着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1917年至1918年的学习成绩和品行的记录。全年共考试测验60次,其中56次得5分,4次得4分。 1918年夏天,根据日托米尔省教育委员会的提议,在舍彼托夫卡建立高等中学。 “科里亚·奥斯特洛夫斯基是秋季入学的。那时,他是一个瘦高个的孩子,皮肤黝黑,长着一双栗色的、严厉的眼睛。看人的时候,稍有皱眉头的习惯。”该校的女教师玛利娅·雅科夫列夫娜·罗让诺夫斯卡娅回忆说,“他并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只顾读书,而是很快注意到一些问题:这叫什么高等中学,为什么所有的课程都用乌克兰语讲授,这样做对吗?……” 科里亚是个模范学生,常帮助老师组织各种教学活动,积极参加学校的文娱会演,还登台演出,他喜欢扮演正面人物,而且表演得很出色。 每到晚上,他去市发电厂工作,担任副司炉,后来当上了见习电工。 他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他办什么事情都善于挤时间。城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总是很清楚。他对一切都很感兴趣,他还参加了政治新闻班的学习。 1918年,德国人占领了舍彼托夫卡,革命委员会转入地下活动,尼古拉始终没有中断与地下工作者的联系,顺利完成了地下工作者交给他的任务。他跑遍全城,搜集所需的情报。在他的帮助下,布尔什维克终于找到了药品和衣物仓库。 “德国人从乌克兰运走了大量的马匹和农产品,”依·谢·林尼克回忆说,“整列车粮食、砂糖、油料经由舍彼托夫卡运往德国。革命委员会决定向德国士兵呼吁:制止对乌克兰农民的掠夺,掉转枪口反对德皇威廉和资本家。建立劳动人民自己的政权。张贴传单的工作交给了科里亚·奥斯特洛夫斯基。他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项任务。他身边有许多可靠忠实的朋友参加了这项工作;后来,这批人都成了舍彼托夫卡第一批青年团团员……拂晓,他归来报告说一切都顺利完成了。占领者看到这些传单,惊慌失措,深知这并不是开玩笑,于是宣布特别戒严。科里亚兴高采烈地说:‘我们把德国人吓坏了,依万·谢苗诺维奇,虽然我们人数不多,而他们却是大批的军队啊!’不久,当德国人撤退时,舍彼托夫卡的居民们到仓库里去清理武器。科里亚力争多藏一些枪支。当时,对于我们的组织来说,每一支手枪,每一支卡宾枪都是十分需要的……” 在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铁路员工也参加了与占领者的斗争,他们破坏机车和车厢,阻止列车开往德国。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哥哥季米特里·阿列克赛耶维奇回忆说: “当时城里爆发了铁路员工大罢工。整个车站被列车阻塞。占领者包围了城市,逮捕了一些工人,在卫队的押送下,把他们关进了机车库。尼古拉处于局势演变中心。我记得当时他建议派一些人(其中有我一个),隐藏在教堂内,那里正在举行祈祷仪式。占领者把我们从教堂里拖出来押到车站,尼古拉在马路边上走着,两眼直盯着我们。机车库里一共关了两百多人。在这里,我看到科里亚神奇地爬到横梁上。后来,我才打听到是这么回事:他带着手枪,枪是从车站军事运输指挥员那里偷来的;他坐在梁上窥视着,如果占领者殴打工人的话,就开枪射击。 “很快,我和费道尔·别列得连依秋克(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主人公之一——朱赫莱的“原型”)被押进机车,命令我们把军用列车开往斯拉乌塔地区去。尼古拉急忙跑来传达林尼克的指示:‘不要把列车开出车站,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将机车颠覆。’我们接到指示后,决定让机车不挂车厢,只开走火车头。车头驶离舍彼托夫卡七公里后,我们从机车上跳下来,火车头继续往前疾驶。惊慌失措的扳道员只得把火车头引向死岔线,机车颠覆在那里。 “我和费道尔在森林躲避了近一个月之久。 “有一次,我和费道尔·别列得连依秋克接受了林尼克交给的一项任务:把武器运到舍彼托夫卡去。在指定的一个小站上,我们拦住了一趟列车。站上,一些我们未曾见过面的同志把一百条枪和几箱子弹装上机车。在舍彼托夫卡车站,谢尔盖、柯瓦里秋克来迎接我们。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地下组织的成员。和他们一道来车站的还有尼古拉和一个铁路工人的儿子。柯瓦里秋克对我们说,盘踞在车站的彼特留拉匪帮在那里找到了盛酒精的闷罐车,这群匪徒喝得酩酊大醉之后,互相厮打起来。我们运来的这批武器卸下车后藏在劈柴垛里。 “趁这些酒鬼未加戒备时候,尼古拉捡了几支‘无人照看的’枪带到仓库。然后,他和同志们一道,按照柯瓦里秋克的指示,摸到喝得烂醉如泥的彼特留拉匪徒的炮兵连。小伙子们在那里从两门炮上卸下了炮闩,取回藏在林务区长的猪圈里。当红军解放舍彼托夫卡时,这些尚未发挥作用的武器和炮闩,对他们十分有利。 “我家住的那幢简陋的房子因年久失修,已经完全倒塌了,我们只得搬到斯拉乌斯达大街的公路拐角处的一所无人居住的房子里。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安置好家,便来了一伙骑兵占了寓所的另一大半。这伙骑兵是所谓的‘西切维克分子’——即高级土匪。有一次,弟弟惶恐不安地跑到车库来找我,说土匪们抢走了一个战士送给他的手风琴,然后抓住母亲毒打了一顿,逼她交出背着他们藏匿起来的东西。 “尼古拉决定向土匪们报仇。深夜,他潜到骑兵驻扎的深宅大院,用刀子割坏了一些马鞍。” ……读者不难觉察到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正文中有这些情节反映。但是,这要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所描写的早十余年。那时尼古拉的性格正在形成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五章 沙场浴血何虑伤残 1918年10月29日,全俄工农青年联盟第一次代表大会开幕了。在这次代表大会上创建了青年团。第一批共青团员向大会宣誓,决心竭尽全力与反革命进行斗争。 1919年夏天,形势十分紧张……邓尼金十万军队从南方向苏维埃共和国发起进攻。白卫军占领了顿巴斯。在耶卡捷诺斯拉夫、哈尔科夫和波尔塔瓦附近进行了一系列鏖战。各级党组织发动劳动人民奋起抗敌。 早在1919年5月,俄罗斯青年联盟中央委员会号召加强青年工作,做好地方动员,对全体共青团员进行普通军事训练,学会使用武器。 1919年6月26日,在基辅召开了乌克兰青年联盟第一次代表大会。大会的主要议程是:延长青年工人投入反对社会主义祖国的敌人的斗争和青年军事训练的动员期限。 这一期间,做一个青年团员意味着——不惜自己生命进行战斗,紧握手中枪,名副其实地去与敌人作战。 “……我们带着共青团员证领了一支枪和两百发子弹。”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条道路。从彼得留拉匪徒的铁蹄下刚刚解放出来不久的舍彼托夫卡,在革命军事委员会领导下,建立了青年团支部,奥斯特洛夫斯基是第一批五个青年团员中的一个。这时正是1919年7月。 “1919年……在舍彼托夫卡我们才五个共青团员。舍彼托夫卡党委会和革命委员会把这个小组建立在自己周围,由林尼克和伊萨耶娃同志具体领导……舍彼托夫卡的第一批青年团员为反对波兰地主、彼得留拉匪帮和形形色色的匪徒活动进行了英勇的斗争……”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当时还不满15岁。 1919年8月,红军在敌人优势兵力的进逼下,暂时放弃了舍彼托夫卡。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科里亚·奥斯特洛夫斯基随军队一起撤走了。在他的军人证书上记载着:“奥斯特洛夫斯基于1919年8月9日自愿参加工农红军,在伊兹雅斯拉夫特别委员会特务营服役。” 这个早熟的少年投入了战斗。在一年之内就确定了自己的战斗道路。这一年,在他的一生中是十分珍贵的。 奥斯特洛夫斯基毫不动摇地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为苏维埃政权的胜利而进行的武装斗争。 “你想一想看,”许多年后,他对自己的治疗医生说,“当我们驰骋沙场,经受战斗的风雨磨练时,我们的头上没有阳光照耀,或者说我们的生活也不美好;或者说,我们身边也没有迷人的姑娘。问题是生活在召唤我们。可能,我们比其他人更感觉到生活的诱惑力;我们深知,目前最主要的是消灭阶级敌人和捍卫革命成果。我们风驰电掣般向敌人袭击,只要他们碰上我们的铁拳,就得吃苦头。”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自己简短的自传中只填写以下寥寥数语:我以普通一兵的身份参加过国内战争。 1936年9月30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索契和英国《新闻纪事报》记者的谈话中指出:“我的命运是很有意义的。我15岁就参加革命。我充满了力量和斗争的乐趣;为索取新生活。我勇往直前。我觉得自己是生活的主人和创造者……” ……整个冬季和春季,他都参加了战斗。1920年初夏,他回到了重新从白卫军占领下获得解放的舍彼托夫卡。 距离和平安宁的日子还远得很。敌人的破坏活动愈来愈猖獗了。必须制止怠工,没收富农多余的粮食,开办学校和图书馆。奥斯特洛夫斯基又重新投入了战斗。 ……许多年之后,拉娅成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的馆长,在那里工作了22年。拉娅反复阅读了有关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一些历史资料和重新整理的文件,他那不平凡的青春时代又重新从她的眼前掠过,一些熟悉的老同志的名字像银幕上的镜头浮现在她的眼前……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在战斗的征途中也曾有过“安宁的喘息时间”,但是,这与安然无恙的和平生活却不尽相似,这“喘息的时间”也太短了。战争在继续着,红军在与波兰地主武装浴血奋战。1920年8月中旬,波兰白卫军在当时协约国援助下转入反攻。局势处于万分危急之中,革命的命运和祖国的命运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和部分红军战士又重新奔赴前线。 乌克兰肃反委员会军团特务队指挥员亚历山大·约瑟弗维奇·普兹列夫斯基回忆说: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就在我所指挥的部队里服役。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青年战士,而且精明强干,具有组织家的才能。由于他顽强的自我锻炼,迅速成长为红军部队和驻地的共青团组织者。” 离停战还有一个半月,即1920年8月,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里沃夫附近负了伤。可是许多年来,人们一直不知道他是在哪里负伤的。到1927年5月份,《里沃夫真理报》报道说,波德别烈兹佐夫学校的调查人员和尼古拉的老师查明: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离里沃夫不远的小彼德列斯卡村负伤。8月19日曾在该村发生过激战。目前,在村子里建立了方尖碑。 过了几年之后,奥斯特洛夫斯基写信给普兹列夫斯基说:“亲爱的萨沙!韶华飞逝,我们经历了多少苦难……曾记得你谈到自己时说:‘我么,起码要活上四个五年计划,而你们这种瘦弱的人,很可能要临阵脱逃了。’ “是的,我‘临阵脱逃’了。真的,萨沙,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如果战火再纷飞起来,我不能再佩带战刀,跨上战马,像过去一样去冲锋陷阵了。显然,我已经不能再去驱赶波兰地主老爷了。你要与那些上嘴唇挂着鼻涕的娃娃成长为英雄的人们把地主老爷淹没在波罗的海。真可惜啊,萨沙。我们的战马奔驰得多快啊……”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头部和腹部在战斗中受伤,内伤颇重。他在野战医院躺了好几个星期。当他能站起来,神志开始清醒时,伤势引起的后遗症仍然十分严重,而且日趋恶化。进入头部的子弹损害了右眼——这只眼睛的视力比以前减弱了百分之八十。可怕和使人痛苦不堪的头痛发作起来了。因内伤而引起脊椎骨作痛。红军战士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成了一个残废人。令人最痛苦的是:他必须复员。 1920年10月尼古拉从骑兵第一军第四师复员了。 出院后,他乘车去舍彼托夫卡,回到了母亲身边。下车后,他拄着拐杖吃力地走进家门。 今后怎么办?连他自己也无以为计。 全俄第三次青年团代表大会在莫斯科开幕了。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出席了1920年10月20日晚上召开的会议。会上他阐明了青年团的任务。他号召青年学习——学习。他说:“真正建立社会的任务正是要由青年来担负。”列宁同志提醒大家说:“只有确切了解人类全部发展过程所创造的文化,只有对这些文化加以改造,才能建设无产阶级的文化,没有这样的认识,我们就不能完成这项任务……无产阶级文化应当是人类在资本主义社会、地主社会和官僚社会压迫下创造出来的全部知识发展的必然结果……”① ① 见中文版《列宁全集》第31卷第250页。——译者注 为了响应列宁1920年秋天的号召,负伤后勉勉强强恢复健康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就回到了高等中学,后来该中学改名为统一劳动学校。 现在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六章 僵卧病榻誓不出列 随着岁月的流逝,诺沃罗西斯克的日日夜夜更加清晰地镌刻在拉娅的脑海之中。这些日子是在公路街一所住宅里的一个舒适的小房间里——在重病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床边度过的。拉娅认为这是一段美好的生活。当时,她相信尼古拉能够战胜病魔,并将和战士一起为新生活而战斗。 他们俩一谈起话来就是几个小时。尼古拉生活在国家的关怀之中,分担着国家的疾苦,憧憬着祖国的未来。他骄傲地谈起自己浴血沙场的那些日子,而一谈到受伤使他退出了先进战士的行列时就感到痛苦。当年轻的国家极需忠诚的战士的时刻,他却成了队列之外的人了。他未能坚守岗位。 1920年飞逝而去。国民经济毁于战火之中。工厂停产,农业生产每况愈下。产品、燃料、衣物奇缺。失业现象日趋严重,劳动人民的处境更加艰难。 从基辅野战医院出院后,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回到舍彼托夫卡休养,这些日子他一直生活在母亲身边。外伤和内伤都十分严重,这他是很清楚的。 但是,他却没有倒下。1921年初,他前往基辅工作。 “好妈妈,看起来,你和所有的妈妈一样,总希望我在家里多休养些日子。”奥斯特洛夫斯基回忆他对母亲说过的这些话,“然而,当我的共青团内的朋友们正积极投身于工作时,难道我能够闲坐在家里吗?” 共青团基辅省委会根据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请求,派他前往西南铁路机车修配总厂当见习电工,他同时进入西南铁路电工技术学校一年级学习。 奥斯特洛夫斯基精力旺盛,孜孜不倦地献身于工作。他平易近人,富有首创精神。在铁路机车修配总厂,他很快就博得了同志们的爱戴。尼古拉善于把会议开得生动有趣,大家讨论报纸时更是兴致盎然。不久,他就被选为团支部书记。 在这一时期中,一首著名的歌曲《我们的列车向前飞驰》在工厂诞生了。这首歌曲一直流传至今。 1921年秋天,基辅处在极其严峻的关头。燃料匮缺,民生艰难。采伐好了的木材还在偏僻的林区,不能运到基辅。对新制度怀有刻骨仇恨的敌人,想方设法破坏运输。 后来尼古拉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描述了当时的情况: 这是博亚尔卡站,离车站七俄里是伐木场。这儿堆积着21万立方米木材。一支劳动大军在这里干了八个月,付出了巨大的劳动,结果呢——咱们被出卖了,铁路和城市还是得不到燃料。木材要从六俄里以外的地方运到车站来。这就最少需要5000辆火车整整运上一个月,而且每天要运两趟。最近的一个村庄在15俄里以外,而且奥尔利克匪帮就在这一带活动……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明白了吧?……再看,按照计划,伐木应该从这儿开始,然后向车站方向推进,可是这帮坏蛋反而把伐木队往森林里引。他们的算盘打得倒挺如意:这样一来,咱们就不能把伐倒的木头运到铁路沿线。事实上也是这样,咱们连一百辆大车也弄不到。他们就是这样整咱们的…… 基辅党领导号召共青团员们参加修筑从伐木区到博亚尔卡车站的小火车路。 医生们坚决不让奥斯特洛夫斯基去参加筑路工程。但他还是去了。他们住在一个寒冷的、遭到严重破坏的学校里。尼古拉在那里开始感觉到膝关节隐隐作痛。 在有关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文件上记载着:“在参加突击建设运输木材的小火车路的工程中,奥斯特洛夫斯基患了严重的流行感冒和斑疹伤寒。” 同志们把他送回舍彼托夫卡村时,他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又精心将儿子护理好,但他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身体,奥斯特洛夫斯基身体尚未得到很好的恢复,便回到了基辅机车修配总厂。 无法忍受的关节疼痛迫使他于1922年秋天前往亚速夫海滨城市别尔江斯克疗养。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疗养区度过了38天。 在疗养院他与总医师的女儿柳德米拉·别连弗斯成了好朋友;离开疗养院的一段时间内,他们彼此常有书信往来。因为这种情况,拉娅才对奥斯特洛夫斯基这一段的病情有所了解。他给柳德米拉的信中这样写道: “……如今,我一个人住在舍彼托夫卡,这里是沃林省,离波兰边境只有五俄里。这是一个偏僻的村子,路上泥泞不堪,难以通行……没有人来看我;在村子里我几乎是一个人独自生活,只有亲爱的母亲在我身边……我重病在身,不能行走。柳茜①,这一切使我感到何等的苦闷啊…… ① 柳德米拉的爱称。 “请按我留给你的地址把信写到基辅,虽然我在舍彼托夫卡,但我想很快会回到基辅的……” 他回到基辅后,又忙得不亦乐乎。他参加了在第聂伯河上游运木材的劳动。由于趟着没膝盖深的冰水打捞木材②,终于染上了多关节炎症。他的病已转为伤寒、肺炎和肾炎。他患伤寒后,膝关节红肿发炎,③轻微的疼痛一直没有停止。体格检查委员会认为他是一等残废。 ① 柳德米拉的爱称。 ② ……在参加修筑小铁路的劳动时,因严重伤风而患并发性硬化多关节炎症,1928年全部关节严重僵硬和脊椎麻木……——摘自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病历。姆·克·巴甫洛夫斯基博士诊断(签字)。1935年5月27日于索契。 ③ 摘自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病历。莫斯科大学第一门诊所,1929年,莫斯科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存。 他又回到了舍彼托夫卡,再次得到母亲的照料,又开始了多种治疗…… 1923年3月20日,他给别连弗斯写信说: 亲爱的柳茜克①!远方的朋友,只是现在,又过了许多日子的今天,我终究又能让你知道边远而寂寞的别尔江斯克的消息:生活并没有完全把我压倒,如果使点劲,我必定能站起来……我没有错过一点机会……我的身体赢得了胜利。我的收获是:现在我已能够认识到今后我应该做些什么…… ① 柳茜克——也是柳德米拉的爱称。 好了,柳茜,我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这些。信上尽写这些事情没有好处……我现在住在舍彼托夫卡,没有住在基辅……一切都使我感到精神勃发……在医院就诊消磨掉的时间给我带来忧愁……前额新增添的两道皱纹使我变得有些忧郁…… 柳茜,我还请你给办一件事。虽然我经过了许多医生的治疗,也略知自己患的是关节炎症,但是我还是请你,柳茜,仔细向你爸爸打听一下,他了解全部情况:诊断的结果,膝关节炎慢性水肿的民间治疗方法。这种慢性水肿是在关节炎脱位和伤寒的影响下,于一年半以前出现的;由于在疗养区的治疗,几乎全部消失,现在又出现了……请你详细向你父亲打听一下,然后写信告诉我,要真实的情况……如果写得不真实,还不如不写……我像一个摆脱了死亡重新面临斗争的人。这一切都使我感到厌烦。 祝你健康……你有时想起我来,一定要给我马上回信。我等着你的信。要知道,你是我的妹妹,是我圣洁可爱的小妹妹。 科里亚①·奥斯特洛夫斯基 ① 莫斯科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室:奥斯特洛夫斯基和伏·别连弗斯的通讯。 由于成功的治疗和母亲的精心护理,这一次使奥斯特洛夫斯基多多少少恢复了一些工作能力。他开始和共青团员们取得了联系。“我和一些同志结交了朋友,因为我没有他们是不行的,我努力把紊乱的思绪整理得井井有条。”他告诉米拉·别连弗斯说。 1923年秋天,奥斯特洛夫斯基前往别烈兹多夫,这是一个小城市。他姐姐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索科洛娃住在这里。她的丈夫依万·雅柯夫列维奇·索科洛夫在区执行委员会主持市政部门的工作。奥斯特洛夫斯基住在姐姐家里。索科洛夫帮助他在区公用事业管理局谋到了私房统计员的职务。 尼古拉与姐姐相处得十分和睦。每到晚上。她总是像母亲般地迎接他,有时,更深夜静她还在等着经常因工作而晚归的弟弟。 后来,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说,有些时候只要科里亚不回家,她就坐卧不安。他整天整天地不在家。回来时显出一副饥饿、疲惫的神情,身体看上去十分虚弱,两脚肿胀。要帮助他脱掉靴子洗脚。如果说要他稍事休息一会儿,治治病,他根本不愿意听这一些! 共青团员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工作引起了区执行委员会主席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里西塔的注目。他从前是土拉城的一个军械修理技工,1918年入党,1923年,他就开始担任别烈兹多夫区执行委员会主席。从此,两个尼古拉便成了永生的挚友。 里西塔十分注意青年工作,对成员不多的共青团组织给予帮助。他对奥斯特洛夫斯基十分信任,经常委以重任。有一次,里西塔交给他一项光荣任务:将一包急密文件和一口袋现金从别烈兹多夫送往舍彼托夫卡。奥斯特洛夫斯基完满地完成了这一任务。 为了加速边境地区的青年工作,舍彼托夫卡共青团区委会决定在别烈兹多夫现有的团员中建立共青团支部。这个决定于6月25日正式作出。奥斯特洛夫斯基被推荐担任团支部书记。 就这样,他又成了共青团的引路人。 那些漫长的诺沃罗西斯克的夜晚使拉娅记忆犹新。他告诉她,手风琴是怎样把青年人召集在一起的。 “每到夜晚,我们通常坐在某些地方的圆木头上或农舍旁边的土台子上(我们经常被别人轰走)。打开手风琴后,我开始拉起来,全神贯注地陶醉在音乐之中,那时我非常喜欢拉手风琴,舞跳得不错,尤其是乔特卡舞①更是我的拿手好戏……” ① 乌克兰的一种民间舞蹈。 这些回忆把拉娅带到了遥远的乌克兰曲调。“渐渐的,姑娘们蹑手蹑脚地走过来,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一群小伙子。大家一声不吭地坐下……这时候,我淘气地拉起了可以载歌载舞的欢快乐曲。姑娘们如醉如痴地尽情欢乐起来:跳舞呀,说笑话呀,笑呀……这些夜晚是多么美好啊……而后,这些便悄悄地变成了交谈,谈起共青团的工作。当时我从事共青团的工作真不那么容易,青年们并不是一下子就加入到团里来的,他们还存有畏惧的心情。”须知当时,敌人惨无人道地杀害共青团员。最早在别烈兹多夫建立的这个共青团组织的书记工作是十分艰巨的。按现在人们的说法,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当时是一个未被解放的书记。这意味着书记工作必须与中心工作相配合。换句话说,每天的工作是从清晨六时到午夜两点。 那些年代的一些文件向拉娅透露了他的生活情况。 从1923年8月24日在别烈兹多夫区党委“关于委派区应征前普及军事训练部政治指导员”的讨论会上奥斯特洛夫斯基被委任为区政治指导员。在会议的决议中写道:“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与区教导员协同制定了由区委书记授权和批准的训练计划。”① ① 见乌克兰(布)赫麦利尼茨基州党委档案馆档案。 这是在边境地区,在战火纷飞的岁月。1923年7月17日,奥斯特洛夫斯基领到了持枪证。 8月26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出席了为庆祝别烈兹多夫地区文化宫竣工的晚会,并当选为主席团成员。 8月27日,别烈兹多夫区党委常务委员会听取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关于国际青年节庆祝活动计划的汇报。在这一天,将举行庆祝游行。两个同志接受了这次活动的指挥任务,其中一个是奥斯特洛夫斯基。 同年9月11日,在别烈兹多夫区党委会上,酝酿关于星期日讲习班演讲人的人选。奥斯特洛夫斯基是演讲人之一。在这次会议上,还讨论了在高年级的中学生中委派进行政治工作的人员。奥斯特洛夫斯基接受了这一重任。9月16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参加了别烈兹多夫州的区委书记会议,并在会上发了言。 10月3日,共青团舍彼托夫卡区委会召开会议。大会听取了关于重新登记别烈兹多夫地区的共青团员(尼·奥斯特洛夫斯基提议)的报告。大会决定建立一批共青团支部:别烈兹多夫支部8人,波杜别茨克支部4人,小普拉乌丁支部4人。 10月13日,区选举委员会托奥斯特洛夫斯基改选小普拉乌丁和马尼亚丁两个农业委员会。选举活动结束后,奥斯特洛夫斯基在报告书上执笔写完了工作完成的情况。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和别烈兹多夫党委会成员一起合影的一张照片被收藏下来。他坐在最左边,病腿并没有使他的膝盖弯曲,看来,他坐着也很吃力,他用右手在椅子上支撑着身体。“勃朗宁”手枪别在腰里。这足以证实:边境线上的别烈兹多夫团支部书记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然而,被损坏了健康的人难以坚持工作了。1923年10月14日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向区委会请假,区委会作出了批准他休假一个月的决定。但是,休假却成为不可能的事,一连串迫在眉睫、压倒一切的事件,使他不得不继续投入工作。 1923年10月27日,召开了对共青团员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来说难忘的“乌克兰(布)别烈兹多夫区党员和预备党员会议”,尼古拉参加了这次会议,并担任书记员。会议听取了他本人作的关于区共青团支部成立五周年的纪念日的报告,决定举行共青团支部成立五周年纪念活动;听取了里西塔同志关于别烈兹多夫共青团组织成员转为党员的报告,并一致通过吸收勇敢沉着、坚忍不拔的共青团员——区团支部书记奥斯特洛夫斯基和基烈耶夫为乌克兰(布)预备党员。 伟大的十月革命六周年纪念日已经临近。别烈兹多夫成立了庆祝节日的筹备委员会,奥斯特洛夫斯基被任命为筹备委员会委员之一,负责在穆哈烈夫和波杜别茨克村苏维埃举办庆祝节日的活动。 1924年1月21日,全体进步人类蒙受了沉重的损失: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与世长辞了。为纪念列宁逝世俄共中央发出了在全国征收员和共青团员的号召。 共青团的任务也随之加重了。 1924年春,奥斯特洛夫斯基被调到伊贾斯拉夫负责舍彼托夫卡地区共青团的组织工作。 5月21日,乌克兰青年团舍彼托夫地区第二次代表大会开幕。在这次会上尼古拉当选为舍彼托夫卡地区共青团委员和出席乌克兰青年团沃林省第八次代表大会代表。 5月30日,尼古拉在伊贾斯拉夫担任乌克兰青年团全体会议主席。在这次会议上通过了将乌克兰青年团改为“乌克兰列宁青年团的决议。最后,进行了省团委选举工作。尼古拉当选为沃林省共青团委委员。 …… 那些年代,在边境地区是不得安宁的。大家手不离枪:必须与暗藏在密林里的土匪进行斗争。为了与反革命、与土匪进行斗争。为了保卫和平的劳动,在边境地区建立了几支负有特殊使命的队伍(简称:特工队),只有党员、预备党员、共青团员可以参加这支队伍。每个特工队的战士都发一张特工队员守则。 奥斯特洛夫斯基那张守则保存完好,守则上的日期是1924年6月26日。 那时,他们的生活是军事化的。 共青团员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加入布尔什维克党的。乌克兰(布)别烈兹多夫区委会给奥斯特洛夫斯基所作的鉴定中有以下几句话:“……该同志表现勇敢顽强,工作积极主动,能和群众打成一片,政治上要求进步,对党的工作满腔热忱,工作态度十分认真,政治上能经得起考验,能认识自己的错误,像一个忠实的、遵守纪律的乌克兰共青团员和乌克兰(布)党员那样,表现出了卓越的组织才能……①” ① 自莫斯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室。 伊贾斯拉夫区党委在给奥斯特洛夫斯基所作的鉴定中写道:“……在完成计划性的工作任务中表现了主动精神……能正确地认识自己工作的意义和地位,善于选拔工作人员并能领导他们的工作。他在共青团的工作中十分称职。各方面的关系他都处理得很好。为了工作他能够利用周围的一切有利条件……在政治环境中能够很好辨别方向,并遵循马克思主义者的工作方法。党的稳定性存在,不至于出现偏差。取决于好的领导方法。他经受了这些考验。发现急躁毛病时能很好控制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从中汲取适当的教训。他严守纪律,不喜欢闹无谓的纠纷。在伊贾斯拉夫工作的日子里。他从未参与大小纠纷。他熟悉各个支部的工作,下达指示得当,他在团的领导工作中极为得力。” 1924年8月9日,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成为布尔什维克的一员。他是在列宁逝世的那年加入党组织的。“成为伟大的党的一员——是我国每一个年轻人朝夕思慕的理想。”——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乌克兰共青团第四次代表大会上骄傲地对代表们说。 他又重新献身于事业了。 8月18日,在伊贾斯拉夫区党委常务委员会的会议上,讨论了有关迎接收获节的问题。会议委托奥斯特洛夫斯基作“关于动员共青团的一切力量,吸收全体青年投入战斗……”的报告。 但是,健康情况又在作弄他。1924年8月22日,共青团舍彼托夫卡区团委通过决议并呈请批准奥斯特洛夫斯基两个月休假,将他送往日托米尔温泉疗养院。 1924年8月30日,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会写信给人民健康委员会说: “乌克兰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请求把乌克兰共青团沃林省委成员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根据其病情送到治疗区治疗。”9月2日,他被送到哈尔科夫乌克兰国立第一科研医学器械学院医院治疗。 “我是用自己的双脚走进医院,拄着拐杖走出医院的。”后来,奥斯特洛夫斯基回忆说。 不只是为健康而斗争,而是为生命而斗争。他先后在斯托维扬斯克和耶夫帕托里亚疗养院治疗。后来又被送到哈尔科夫医学器械学院……他在那里接受了一次膝关节大手术。 最后一次,他独自一人前往“迈纳克”疗养院和耶夫帕托里亚疗养院…… 医生们劝他去南方住上几个月。这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写信到诺沃罗西斯克找拉娅母亲……就这样他还惦着回去工作:1926年夏末,他前往哈尔科夫找友人彼得·诺维柯夫,然后又去莫斯科找女友玛尔塔·普林。但不久又回到诺沃罗西斯克,而后就全身瘫痪了。 在公路大街27号拉娅的家里,病魔把他困在床上——事情已经十分清楚,病魔将夺去他的生命。 他要归队,但事情比想像的要坏。 通往这胜利之路是漫长的,既是漫长的,又是艰难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七章 严冬酷寒亲人情炽 1926年12月。夜晚,户外东北风呼啸着,天还没有下过雪,而天气变得阴沉沉的,风在旋转,沿着户外向什么地方疾驰,天气格外寒冷。 拉娅家的客人有:尼古拉的母亲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从莫斯科来的玛尔塔·普琳。大家坐在餐桌边等着尼古拉。 他在自己的房子里耽搁了一会儿,终于出现在门口。他面色显得如此苍白! “科里亚,你不舒服就躺着吧!我把晚饭送到床边好了。”拉娅说。 “没有什么,现在觉得好一些了。”他立即回答说,软弱无力地挥了一下手,好像要抓住空气中什么似的,他倒下了……大家连忙把他托住,轻轻地把他安放在床上。 他晕过去了一会儿。 从这天起,他的病情急剧恶化。尼古拉咬紧牙关,忍住关节的疼痛,一动不动地仰卧在床。 他竭尽平生毅力与疼痛作斗争,力图使自己适应这种病痛。他说自己能经受得住,故意试图证明自己能够克制。他依然没有停止看书。 尼古拉担心自己不能动了,请求在天花板上安装一个小滑轮,把绳子从滑轮中间穿过去,将绳子的两头拴在自己的脚上,绳子的其余部分放在他的手边。当他身边没人的时候,他便做体操,一直做到自己疲惫不堪为止。 每到夜间,他便感到痛苦。由于老是用一种姿势躺着,身上的疼痛更是加重了,连翻身、侧身都无能为力了。为了减轻他的痛苦。拉娅全家人常常起床来帮他的忙。拉娅和她的亲人——妈妈和姐姐轮流服侍他。因为劳动一天之后,拉娅睡得很死,很不容易叫醒她。尼古拉建议在她的手上拴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挨着尼古拉的手。当他需要她的时候,他便拽绳子把她叫醒。 1926年11月2日,尼古拉在给他哥哥的信中写道: “……我定能坚持到底。我不会垂头丧气……我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在这儿,他们对我精心照料,如同对待亲人一般,所以,我不能不说,他们对我护理得非常周到。” 夜,越来越使他感到愁苦难熬。但是早晨和白天,尼古拉却像从前那样平静和愉快。重新走近他身边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几个小时以前,奥斯特洛夫斯基经历过可怕的折磨。只有他的面颊变得更加苍白,出现在眉宇间的皱纹显得更加清晰了。 一天早晨,尼古拉说: “嗯,拉娅卡,今天我要起床,你不要帮我了。” “今天你觉得好了一点吧,科里亚?”拉娅问道。 “当然,好多了。凡事总有个限度的。卧病在床这种日子总不能没完没了吧!”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用劲一冲,和拉娅并肩站起来,拥抱了她的肩膀,挑衅似地看看自己的脚。 “嗯,不行,你们一个跟一个地故意为难我,我可不准你们躺着,我还需要你们。我要强迫你们走。” 尼古拉迈开了步子,但由于难忍的疼痛,扑通一声又倒在床上。 拉娅已经猜到,这天早晨,他一点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病有所好转。他只是决心和自己的疾病斗一斗。很可能,他想欺骗自己。 他们第一个困难的冬天开始了。 拉娅和妈妈、姐姐守护在尼古拉的床边,听着他讲那些引人入胜的不久前发生的故事,不知度过了多少漫长的夜晚。如果不是顾虑由于讲故事使他过于疲劳的话,她们很可能要求他讲更多、更多的回忆。当时拉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故事情节,后来把这些情节编进了他的书里。他向她们叙述了与土匪进行的斗争,小铁路的建设,在边境地区如何做青年人的工作…… 他经常谈到自己,但不说出自己的名字,仿佛某一个情节是发生在“他的一个朋友身上”。往往有这样的事,他脱口而出,露了馅儿。她们常常叹息地说: “你为什么不早对我们说这件事是发生在你身上呢?” “我似乎是无意识地忍不住说的。你们还以为我是在夸夸其谈吧!……” 过了很久之后,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写作过程中,他向拉娅提示了这些故事: “你知道那时我已经注意到你们对这些情节的态度,从这些故事中构思给我们青年阅读的、有头有尾的中篇小说的想法已经成熟。这部中篇小说到底能有几分吸引力,我试图从你们的脸上表情了解到。” 尼古拉是一个优秀的宣传工作者。他具有把自己整个地融合于故事中的惊人才能。他全部身心回到了战火纷飞的过去,忘却了现在的困境。他们这些年轻的听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那精神焕发的面容,一连几个小时地听他讲述。 宽敞的房间充满着阳光。尼古拉躺在床上,枕着高高的松软的枕头。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堆杂志和书。 尼古拉的客人中有港口图书馆主任季米特里·霍鲁仁科。过去他们不曾相识。但有一次尼古拉给他寄了一封信: “霍鲁仁科同志……我请你顺便到我这里来一趟。让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和谈谈心。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请您来吧!我在这儿像个‘外人’,没有团组织里的熟悉的同志。最主要的是没有书。我想谈谈书的事情。谨致的敬礼。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 季米特里·巴甫诺维奇·霍鲁仁科心甘情愿地满足了这个要求。 尼古拉真有说不出的高兴,说: “妙极了!这意味着我将是一个受照顾的读者了。对我说来,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搬书去,米佳,能搬多少就搬多少!” 尼古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和霍鲁仁科谈话,但是尼古拉称他为“米佳”①,并用“你”称呼他。他们很快成为朋友了。 ① 季米特里的爱称。 “只要有机会,我将亲自把书给你带来,”季米特里说,“如果我来不了,我会打发同志们送来的。” “好,好,你亲自来最好,或者派共青团员们来。我见到同志们总是高兴的。如果哪位小伙子有乐器,请他们带来玩玩。” “首先你需要哪些内容的?”霍鲁仁科问道。 “把我们的文艺书籍全部搬来吧。我自己来挑选。高尔基、诺维柯夫—普列保依、绥拉菲摩维支、拉夫烈纽夫、斯维尔斯克和富尔曼诺夫的作品我必须反复阅读。经典著作更需要这样。” “翻译作品呢?” “至于翻译作品,”尼古拉说,“最好这样做:挑选法国的、德国的、英国的……某些作品,你知道,我对这些作品不大熟悉,应当有系统地去阅读。” 他们谈到了一些国际和国内的事件,谈到了共青团和党的九大,尼古拉请他把速记记录带来。 他见到新朋友总是谈得又热情、又多,而且迫不及待地讲述自己读报的一些感想。他的想法很多,感慨万分,不时沉默不语,擦着湿润的前额,不时又喜形于色。 霍鲁仁科看了看他说: “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希望能看到病人,无疑是一股药味使我感到诧异。” “当然啰,”尼古拉愉快地附和着他的声调说,“你知道要求寄一些给躺在床上的病人读的小说的请求吗?说老实话,要想想,好吗?” 分手的时候他再一次提醒说: “嗯,我可等着书呢,米佳,多送点书来,别忘了挑选一些外国的经典名著。” 第二天,送来几叠用绳子捆好的书。尼古拉用令人惊讶的速度从这些书中吸收营养。他整天埋头读书,夜晚也经常如此。 送来的那几叠书有20至30本之多,刚好够他看一个星期的。 最初,借给他的书是填写在读者的借书证上,但很快把证上补充的借书卡都填满了,违反了图书馆的规则;只好填写借书的总册数。 他特别注意阅读描写国内战争的文艺作品、文件、随笔、帝国主义战争时期的回忆录和关于未来战争的幻想小说。 马雅可夫斯基的长诗《列宁》的一些章节和关于苏联护照的诗①他都能背得滚瓜烂熟,而且经常大声朗读(附带说明一下,马雅可夫斯基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尼古拉的心里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他热爱这位诗人。他久久不能原谅马雅可夫斯基这样心甘情愿地离开人世)。 ① 这里指马雅可夫斯基的《苏联护照》一诗。 尼古拉顽强地研究俄罗斯文学中的经典作家的著作。他尤其热爱高尔基的作品。当读完某一部作品后,他常常要求读有关这本书的文学评论。他怀着极大的兴趣阅读雨果、左拉、巴尔扎克、塞奥多尔·德莱塞的作品。 他每天用一定的时间——两小时阅读科普通俗杂志和政论作品。那时候,人们称奥斯特洛夫斯基为“发疯的读者”。 他带到拉娅家来的一只小皮箱里,有他喜欢的一本书——谢甫琴柯的《弹唱员》①,由于经常阅读和搬家,这本书已经磨损不堪,封面和书的前几页没有了。 ① 塔拉斯·谢甫琴柯(1814—1861)乌克兰伟大的诗人。《弹唱员》是作家的一本诗集。该诗集反映了乌 在病魔残酷折磨尼古拉的沉重时刻,他仍然把精力集中在敬爱的乌克兰诗人—谢甫琴柯那些不朽的、激动人心的诗篇之中。这本诗集的许多诗他都能背诵如流。他最喜欢谢甫琴柯的长诗《卡捷琳娜》。他用一种特殊的声调朗读其中某些诗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生活道路……”他还喜欢谢甫琴柯的长诗《海达马克》以及短诗《我面对苍天惊叹……》、《我归天后,请把我埋葬》,在他们家里,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他唱这两首歌。 听他唱歌的时候,拉娅想:他是多么向往乌克兰的乡土,热爱从小就哺育他的民族文化啊。从他那被战火摧残了的心灵的深处,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他是一个富有理想的乌克兰青年…… 1927年初,黑海党组织开始党员重新登记工作,通知尼古拉前往该地。他独自一人已经不能成行了。拉娅把需要的文件带到了市委。很快,市委会代表来到她家,以便明确一些问题。不久,这位同志便将尼古拉的党证送来了。党证编号是no.0285973,党证的填发日期是1927年5月27日;在“填发党证组织”一栏里填写着:“黑海地区第一区委员会”。 这位代表同志向尼古拉祝贺,把党证交给他,祝他健康。 当市委代表一走,科里亚赶快打发拉娅去买装新党证的套子。拉娅急急忙忙赶到市场上,在一家不大的服饰用品杂货店的货摊上买了一只墨绿色的皮套子。这只皮套子至今还珍藏在索契市的奥斯特洛夫斯基陈列馆内。 白天,他经常写信给过去的老朋友。他和他们谈心里话,一谈起这些旧友的情况就没有个完,并怀着极大的耐心等待着他们的回音。但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回他的信,天长日久,回信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了。同志们可能不知道,每一行字,每一句温暖、友谊、善良、愉快的话对他来说是多么珍贵啊! 彼得·诺维柯夫当时住在哈尔科夫。他经常有信给尼古拉;此外,他还满足了尼古拉对无线电零件的要求。两个朋友经常热情地通信,信中充满着幽默。拉娅亲眼看到了尼古拉是怎样爱戴自己的朋友的。当这位难以猜测的朋友彼得·诺维柯夫即将光临时,拉娅怀着焦躁不安的心情在等待。直到1928年春天,这位朋友才来到拉娅家小住了两三天。他的到来使尼古拉忘记了病痛——他们制订了工作计划,商量了去哈尔科夫的事…… 尼古拉有一个皮夹子。他经常把它藏在枕头底下。皮夹子里有许多老朋友的照片。这些旧友是他在哈尔科夫医疗器械研究所认识的。他们当中有:彼得·库布、安娜·达维多娃、诺维柯夫、拉乌林。夹中还有一张姑娘们送给他的照片。尼古拉和这些姑娘们是在疗养院认识的。姑娘们穿着游泳衣,是在海滨合影的。 彼得·诺维柯夫看了这些照片后,开玩笑说——在疗养院的一些美事都叫尼古拉给“碰上”了,拉娅也随声附和着。尼古拉极力为自己辩护。他们都愉快地大声笑着。争论到最后时,拉娅①和别佳在照片上写了这样的话:“业经书刊检查机关审查通过。卢·马秋克。”② ① 彼得的爱称。 ② 这些照片全部收藏在莫斯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 克兰农奴的灾难和无权的乌克兰妇女的悲剧。 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他们的心何等火热啊…… 尼古拉从来就是爱憎分明。他爱的人,就可以为他牺牲一切,要是他仇恨的话,这时就很难说服他了。 如果老朋友不来信,尼古拉就急不可耐地等待回音,像是在考验友谊一样。如果久不来信,他便忧伤重重。记得有一天晚上,他怀着极大的热情和忧虑久久回忆着那些沉默的朋友们时,拉娅忍不住地说: “科里亚,你要知道,真正的朋友是不会这样做的!他们不可能抽出一点时间给你写信吗?”她说完后,觉得这样讲刺痛了他。 “要知道,拉娅卡,我们不要这样说。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我可不能这样做,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们忘记了我。时间将会证明……” 每当信送来时,应当看看尼古拉的表情!他高兴得两眼闪闪发光! 他们的第一个冬天过去了。他们在等待着春天的降临。他们想,春天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八章 疗养路上拉娅心碎 春天,尼古拉的病情更加严重。每到清晨,全家人看到他那红肿的、咬伤的嘴唇,就知道这是与人所难以忍受的疼痛作斗争的痕迹。 怎么办呢?到哪里去治疗?他们的物质条件是十分有限的。免费治疗的许可证尚未得到。听说克腊斯诺达尔附近有一个温泉,那里的硫磺浴对治疗风湿病患者的效果良好。他们便开始作去温泉治疗的准备。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湛蓝的天空尤其显得高爽。树木和房屋的阴影黑黑的,十分明显。金合欢花刚刚开过,地上落满了花瓣,街上和人行道上像是铺上了金黄色的地毯。 被太阳晒得黝黑的马车夫打起盹来,他在他们门前已经等候很久了。他们完成了最后的准备工作后把尼古拉抬出来。马车夫冷漠地隔肩看了一眼。在深蓝色的天空和太阳下,尼古拉眯缝着眼睛。他们就这样暂时分别了。陪尼古拉去治疗的是他的母亲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姐姐列利娅,她还带着一个两岁的小儿子。拉娅在上班,不可能去照料尼古拉。 温泉离克腊斯诺达尔有60公里。他们乘火车到了克腊斯诺达尔。在那里雇了一辆小汽车,勉勉强强地把半卧的尼古拉放在车里。姐姐列利娅抱着小孩儿坐在车的前座,支着病人的脑袋,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坐在脚头扶住他的双脚。 汽车开了很长时间。由于汽车震动,尼古拉晕过去好几次。不得不随时叫汽车停下来。 到温泉疗养院,汽车行驶了六小时。在疗养院安置得相当快,接待尼古拉的地方游击队员热情地参加了这项工作。 差不多一星期以后尼古拉才消除了旅途上的疲劳。 在疗养院,一切都按“别墅”的规则行事:这里不是疗养院,按现在习惯的眼光看来,与其说是疗养院,倒不如说是旅馆。把休养者安排在两栋有露天凉台、离公园不远的房子里。尼古拉住的那栋房子有六个面积相等的隔间,出门是一个共用的长廊。 科里亚被安排住在进门右边的第二个房间。显然,这是第二号房。这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卧室。窗户向着花园。室内设有一张普通的单人铁床,是给尼古拉睡觉用的,而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带着孩子的姐姐被安置在地板上。因为病人需要特别的护理,因此,奥列加·奥西波芙娜长期住在温泉,开始和姐姐列利娅轮流护理他。不久,拉娅的母亲去了,后来拉娅也去了。 他们当时的生活费是极度节俭的。这笔生活费用的来源靠尼古拉的残废金35卢布50戈比和拉娅的工资,至于当时她的工资到底挣多少,她也记不清了,但也为数不多。 这些促使他们勤俭度日。但他们的日子过得和睦而愉快。要知道,每天要给尼古拉清洗两次床铺。清洗床铺时,先要把他抱到椅子上,然后再移回到床上。为了服侍好病人,铺床单时连一个褶襞都不能有。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褶襞都会给他的带来莫大的痛苦。每天把他安置在轮椅上推去治疗,然后将他的身子泡在澡盆里。水疗后,又把他抬上轮椅送回房子里,移放在床上。水疗室里虽有护士照看,但他们总是非常忙。沿着沙土路推送尼古拉的轮椅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天天如此,显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是吃不消的。 拉娅记不起其他病人是怎样安排饮食的,反正他们是自己起火的。他们在住房窗下的花园里放了小木箱子,使风不致吹熄炉子。他们安放了一只煤油炉子——这就是他们的厨房。深受他们大家爱戴的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做起家务事来总是那样轻松愉快。 疗养院的院长是一位叫安尼娅的女共青团员。她的姓和父名拉娅都记不起来了;这也是不足为怪的。因为大家都叫她安尼娅。这位姑娘对他们很有礼貌,她尽了一切力量。 科里亚在疗养院住了两个月左右。 拉娅还记得她到疗养院的情景。 她和尼古拉谈了整整一夜,直到大天亮。他们迎来了一个令人神往的山区的早晨。群山环抱着温泉,翠绿的山峰高耸入云。悬崖峭壁的某些部分已接近山谷里一条不大的普谢库普斯河,这条小河就发源于硫磺矿泉。 午后,拉娅料理完家务事,就用轮车推着尼古拉来到公园,在河岸他喜欢的树下或疗养院对面的树阴里徘徊。 到温泉这个神奇的硫磺浴盆疗养的病人很多,主要是重病号。尼古拉刚刚出现在公园里时,他就被包围起来,他成了人们注目的中心。经常进行热烈的辩论……想争论什么就争论什么,只要不去谈生病的事!尼古拉是不喜欢谈这个的。 以疗养院院长安尼娅为首的共青团员们经常来看望尼古拉。他们经常是在露天凉台上谈天。共青团员们的爱戴和关切使尼古拉感到欣慰。 洗硫磺矿泉水浴在某种程度上使尼古拉的病情有所减轻。关节的红肿渐渐地、十分缓慢地消退。这使他们精神振奋,充满了希望。 每当晚上共青团员们集会时,尼古拉请他们把他带去,尽管如此,小伙子们还经常带些乐器来:吉他、曼陀铃、手风琴——他们知道奥斯特洛夫斯基酷爱音乐和唱歌。当小伙子们唱着《我们孤僻的海洋》、《泪水浸透着无垠的世界》,尼古拉也随着大伙儿一起唱着。有时候他也向他们要把吉他,放在胸前,困难地用手指调好弦定好调子,自己伴奏起来,唱着忧伤的乌克兰民歌。 只有一对年轻夫妇反对晚上的这种集会,他俩是尼古拉和拉娅同一个走廊的邻居。这些人需要充分的安静。晚上六七点钟他们就准备睡觉,而白天却像幽灵似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专门挑剔别人的毛病。 尼古拉决心帮助他俩改正这个毛病。他们房间的对面住着一个年轻的吉 卜赛女人。看样子是个精力充沛、朝气蓬勃的人。她给病人的生活带来很多欢乐。她总是想方设法让奥斯特洛夫斯基心情愉快。于是,尼古拉和她商量妥:准备在一个晚上,当那对讨厌的夫妇入睡后,举办一个欢快的音乐会。他们真的这样做了。这位吉卜赛姑娘比大家更高兴,她载歌载舞,兴致勃勃。 早上——有人告状了。院方规定要追查此事。开始询问病友们,但毫无办法!病友中谁也“没有”听到这种响声。当去问尼古拉时,以为这个在家卧床不起的病人一定能知道所发生的一切的。也只有他才会知道底细。当然,他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结果是这样的:这对不与外界接触、弱不禁风、好吹毛求疵的夫妇终于从自己的“修道小室”里走出来。和大家会合在一起!尼古拉无比欢欣,他为能帮助这样的人摆脱自己的小天地而感到无比高兴。 在“家庭会议”上,他们决定从克柳切瓦亚动身回家时乘哥萨克人铺着干草的有篷马车;尼古拉不能坐汽车,他经受不了震动。 他的新朋友聚集在一起欢送他,他们久久地热情地握着他的手;他们受到了数十人热情洋溢的、充满友情的祝愿。 刚刚上路不久,病人上的折磨就开始了,伴之而来的则是他们精神上的痛苦。一路上拉娅用手把尼古拉的头扶住,哪怕能减轻他一点点痛苦。 这真是一条可怕的道路!经过几小时旅途之后,他们才明白,温泉并没有使尼古拉的病情好转。由于剧烈的疼痛,尼古拉多次晕死过去。在昏厥后醒来的间隙中,他小声对拉娅说: “要爱惜我,拉尤莎!我还能做好多事,我会好的,别丢下我不管……” 拉娅忍不住潸然落泪…… 他们终于到达了克腊斯诺达尔。不能够马上把科里亚送去车站。总之,不能惊动他,他恢复知觉需要时间。 一群看热闹的人围住了尼古拉坐的车厢。人们七嘴八舌地叫嚷着: “啊!多可怜的小伙子,他已经死了……” “你把他运到哪里去?” “你还为他张罗什么,他反正已经是个行将谢世的人了!” 这些话简直使拉娅怒不可抑。她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从车上跳下来,扑向这些“同情者”,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话: “快点散开吧!你们嚼舌已经嚼够了,赶快从这里滚开!” 一些爱管闲事的女人吓得急忙退向一旁: “她有点精神不正常……” 当拉娅回到车上坐在尼古拉的身边时,他抓住她的手,无力地握着,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真是好样的,姑娘。应该再说得厉害一点!” 他们在返回诺沃罗西斯克的途中是很不愉快的。硫磺温泉水浴使他们大失所望。 医生们安慰他们说,硫磺温泉水浴见效极慢,至少要过一个月才能见到好转的趋势。并建议第二年继续去马采斯塔治疗。 尽管尼古拉病情如此严重,他仍然说: “没有什么关系,这些只不过是人生道路上的小坎坷,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终将会过去的!” 但从他那皱着双眉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的这些话只是说给他们听的。 为了不去想上的痛苦,他越来越多地陶醉在书中。在晴朗的日子里,他们把他搬到院子里。这儿,在洋槐树阴下,他躺在木折叠床上度日。为了躲开好奇者的眼睛,在两棵树中间系了一条绳子,把被单挂在绳子上。 每逢夜晚,青年们都聚集在这里。这时候这个角落里热闹起来了:辩论不休,笑声朗朗,歌声洋溢,曼陀铃和吉他的弹奏声在空中回荡。 秋天,尼古拉在自己的作息时间表里加上了新的一栏:“写作”。现在,写作占去了他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大约是四个小时。“写作”意味着什么,连他们都无从知晓。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后,尼古拉要来墨水,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练习簿,开始埋头写作。 谁也不知道他写些什么,当拉娅向他要那本秘密的练习簿时,他开玩笑说: “喏,你是个多么好奇的人,简直像个老娘儿们!我在写日记,就像我对你说过的在医院住院的那个克瓦斯曼,还记得吗?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读给你听听?” 尼古拉打开练习簿,眼睛不自然地瞟望着一页纸,念道:“……11月27日。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健康情况自我感觉良好,左脚的大脚趾还在动弹,但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不愿到医院去。”“11月28日。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胃口很好,吃了三块肉饼,还想吃一块,但是妻子不给吃;妻子说:你在卧床不起的情况下,一般说来,吃东西是有害的。但是,她自己却在一般的情况下吃七块肉饼……” 拉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而尼古拉却立即把写好的东西藏了起来。有时,他简直被写作吸引住了,很难叫他中断一会儿去吃饭。在这种情况下,叫他吃饭他却发起脾气来,他要求别把这“愚蠢的午餐”摆上来,并答应过几天完成工作后,用错过的时间吃饭。 有一天早晨,尼古拉交给拉娅一大包封好的东西。是谁给他的糨糊,什么时候给的,尼古拉是在什么时候把这秘密的本子封起来的,她都没有看见。“请把这包东西寄出去,拉尤莎,要马上去办这件事。”他请求说。邮件封面上的地址也是他亲笔写的。“敖德萨市”这几个字写得特别醒目。至于是寄给谁的,她也记不清了。 那大包邮件寄出两三个星期之后,尼古拉收到了科托夫斯基式的英雄①集体发来的一封信。只是从他们的来信中拉娅才知道这个秘密的本子写的是柯托夫斯基和有关他英雄的里程的中篇小说。信的内容是对小说的热情洋溢的评语,对下一步如何写作的建议和良好的祝愿。 ① 科托夫斯基(1881—1925)是苏联国内战争英雄,摩尔达维亚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的组织者之一。 正像尼古拉的同事们所说的,小说的手稿已经寄回来了。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但小说的手稿并没有收到。尼古拉有些忧郁不快。过去了几星期之后,他们才知道,手稿遗失了。这可是惟一的一份手稿啊! “是的,”尼古拉说,“它包含着多少心血和感情……一切都化为灰烬了。”当时,拉娅只是为尼古拉感到惋惜。但现在她才明白,应该惋惜的是手稿的遗失。显然,现在所有热爱奥斯特洛夫斯基和保尔·柯察金的人都与她一起为此而感到惋惜。 很长时间他没有写什么东西。只是新的工作吸引住了尼古拉,使他忘记了丢失手稿的事。共青团区委会派他负责党史研究小组的工作。 时间在完成它赋予的使命。尼古拉这种情况,他们大家和他本人似乎是习以为常了。他对自己领导小组的工作很满意。到他身边来学习的共青团员们,十分爱护和尊敬宣传员。和平常一样,尼古拉一直在博览群书,学习,给其他的同志上课。他又焕发起朝气蓬勃、精力旺盛地从事工作的精神面貌。 他幻想能得到收音机。当时在他们村子里,很少有人有收音机。建立无线电转播站在当时是件极为复杂的事。天线、地线、接收机、电源电池一切都得靠自己动手去搞,去做。但是,他们抱定目的,无论如何要完成这一任务! 共青团员们在院子里的洋槐树上架起了一条天线。他们买来了一个小小的晶体管接收机。这是一个不大的、15×20厘米的盒子。在顶上,四五厘米高的玻璃罩下有一个小晶体管。一条导线接在晶体上。为了收到声音,应当把导线与小晶体连起来。 现在,整个整个晚上,有时在白天,尼古拉把耳机子戴在头上,从这个极为不完善的收音机里“挤出”声音。不至于因恼怒而把它摔碎在地板上,那必须有极大的耐心。要知道,声音,取决于将导线成功地与晶体管连接。他不断地寻找更好的收音效果。有时还收到放电、尖叫的声音。此外,在有风的天气(而在诺沃罗西斯克刮风的时候较多)天线的导线因摇晃而不断与洋槐树枝相碰撞,这样也就引起放电。 过了一些日子,尼古拉又买来了些干电池和半干电池放在他的床下,共10至12筒。这些电池都用导线串联起来,再从电池组引出一根导线通到尼古拉的床上。在床上他可以直接控制开关。他经常让拉娅爬到床下去修理这些电池组。她害怕触电,于是对尼古拉开玩笑说:“你有朝一日要毁灭在这些电池上的!” 墙上挂着一个木制的扩音器,形状像个小盒子,但是,扩音器经常处在沉默之中。还是耳机帮了他的忙。为了不使铁制的耳机弓子压着头,用一块厚绒布把它缠住(扩音器和耳机现正在索契奥斯特洛夫斯基陈列馆展出)。虽然耳机的可听度不好,但奥斯特洛夫斯基却离不开它。 当播送音乐时,尼古拉便搁下书本,欣赏起音乐来。这对他说来,才是真正的休息。 现在,他在斯维尔德洛夫函授大学学习。在规定的时间里,他像一个仔细的小学生一样听广播课。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分散他的精力。 很快,又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他的身体又增添了新的病痛。由于读书过于劳累,1920年受伤的右眼开始红肿。炎症转移到左眼。完全不可能看书了。尼古拉痛苦地忍受着新的打击。如今,无线电耳机只是在夜里才从头上摘掉。 医生也说不上如何治疗。尼古拉忧伤地瞧着放在他床边的一叠叠书和杂志。 双眼的疼痛没有平息过一分钟。尼古拉整天在拉着窗帘的昏暗的房子里度日,因为光线使他急剧增加痛苦。这时,苦痛已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了。生活又使奥斯特洛夫斯基经受新的考验。这时,青年们都来帮助他。现在,朋友们把业余时间花费在自己的宣传员身上,大声地给他朗读书报杂志…… 1928年夏天,尼古拉的姐姐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索柯洛娃带着女儿卡秋莎来拉娅家作客,和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月,对他们十分亲热。她去上班时,尼古拉也不感到孤单了。 虽然他的病情和从前一样十分严重,他们也很清楚这是不治之症,但仍然提出要去疗养院的问题。但是上哪儿去呢?他们不想考虑去温泉。还是决定赶快动身去索契的马采斯塔①疗养地做浴疗。 ① 马采斯塔是索契市区的疗养地。 区党委终于给奥斯特洛夫斯基签付了去旧马采斯塔五号疗养院的证明。 陪伴病人的是他姐姐。决定从海上动身。 走的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灿烂,大海十分安详。他们用马车送尼古拉去搭船,把他安置在二等舱的前室。 小火轮在浪涛的颠簸中消失在地平线上…… 两小时后,天气骤然变化:彤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大海咆哮,汹涌澎湃。 当知道索契没有轮船码头,小火轮只好停泊抛锚时,他们心急如焚。把病人从船上沿着舷梯运到小木筏上,就是在风平浪静的海上也是件困难的事,何况现在海在呼啸,在甲板上都不容易站稳——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由于毫无消息,拉娅难过得如万箭穿心。 只是经过几天之后,从尼古拉的信中,他们才知道,小火轮在索契没有停泊,病员被送到苏呼米,安排住在医院里等船去接。 过了好些日子之后,尼古拉还幽默、风趣地对拉娅谈到他被送到苏呼米的事。 “大海在怒吼,小火轮无法靠近码头。他们把我放在担架上,我用双手紧紧抓住担架。就在这个时候,小火轮被波浪拥簇着渐渐靠近码头;站在码头上的装卸工人抓住担架的一端猛地一扯,就在这一刹那间,波浪把小火轮推开。担架一头落到水中。头下的枕头掉到海里去了。他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抓住我,拉上码头。凡是看到这个场面的人,见担架悬挂在空中时,无不惊叹不已。” 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转述说,后来,尼古拉开玩笑地说:“如果我掉进波涛之中,海里的‘居民’只能得到一份蹩脚的下酒菜,除了骨头,什么也没有!” 尼古拉和姐姐在苏呼米住了几天,便返回索契。卡佳没有下船,把尼古拉交给了前来接他的女卫生员。 尼古拉的姐姐回到诺沃罗西斯克后,和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以及自己的女儿一道动身前往舍彼托夫卡。过了两星期,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拉娅前往索契尼古拉住的地方。她很少到自己的父亲那儿去:从那年夏天起,她和尼古拉单独生活。生活很艰难,但它毕竟是他们自己的生活。 若干年之后,尼古拉打趣地说:“第一个阶段很健康,第二个阶段我重病在身,看来,第三个阶段依然故我,但这仅仅是从医学角度分析……” 拉娅现在是描写最严重的阶段——第二阶段。 尼古拉经历过充满暴风雨的生活:国内战争骑兵的冲杀,基辅城下小铁路的建设,土匪的枪弹,别烈兹多夫和伊贾斯拉夫共青团的日常工作,这是他始终不掉队的战士的幸福生活。 尼古拉面临着创作的幸福,他醉心于写小说,将深受读者敬佩,使大家感到他已经归队了。 现在,他们仿佛处于僵局,在困境的途中。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九章 病房狭窄友情天宽 索契马采斯塔第五疗养院的行政领导同意拉娅在护士值班室过夜——其条件是:帮助卫生员打扫病房,病人奥斯特洛夫斯基全部由她来护理。这样她去了。他们对这样的安排感到高兴。有时候,因工作还让她吃顿午饭。这简直太好了。 拉娅的事做完之后,用过早饭,等医生查完病房,她把尼古拉搬上轮椅,推到离喧哗声稍远的山林中去。他们把轮椅推到树阴下,自己也坐在旁边的草地上。他们休息、读书和制订未来的计划。 当时,尼古拉的眼睛还有些视力,双手能活动。他经常随身带着一面小镜子,如果他听到有人走动的脚步声。他借助镜子的帮助观察来的人往哪儿走,是不是来找他的? 然而,起初他总是避开人们,不想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不想听那些同情的话:“哎,多么可怜!这样年轻!这位年轻的妇女是他的什么人?……” 在规定的时间内,拉娅陪他去做临床治疗。治疗的地方不太远,乘敞篷马车走五分钟就到了,但必须由护理人员协助,把病人安置在敞篷马车上,把他稳住,以免颠簸。疗养院在山上,下山的路很陡。在治疗时,只能她一人护理,因为女卫生员不便留在尼古拉身边;可是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又不安全:洗温泉水浴时,他可能会被水呛住,此外,还应该注意他的眼睛:大量的硫化氢从热水中分解出来,对病人的眼睛刺激很厉害,因而,必须定时把病人的眼睛包扎好。 这些事是很杂乱的,对尼古拉是很困难的,但他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了力量,并和护士们开玩笑,劝他们不要为他这个“废料”天天忙碌……矿泉浴稍有些疗效。奥斯特洛夫斯基颇为高兴。而拉娅又接受了一项新任务:了解一下来治疗者的情况。 有一些人,奥斯特洛夫斯基像需要空气一样需要他们。 有一次,一个年龄约35岁的妇女朝拉娅走来。她很持重,开始用母亲般的口气向她问起了奥斯特洛夫斯基。一般说来,她常常被这种询问所激怒,但是这位妇女却使她产生了好感。事情是这样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发现她在回避吵吵嚷嚷的伙伴。很快,他们便熟悉了。这就是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日格列娃,在列宁格勒,人们都称她是五金拨火工人。 从这时候起,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好像他们的第二个母亲:她不断关心他们的生活,从精神上支持他们,有时还给予物质上的帮助。 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是1911年入党的老地下党员。她个子不高,稍有点驼背。穿着十分俭朴:几乎经常穿一件深蓝色的白领布拉吉,头上结着耀眼的短辫子,从辫子下可以看出乌黑的、梳得光溜溜的、剪得短短的头发。脸是椭圆形的,颧骨突出,眼睛不大,温文尔雅;她是来治疗脚的。后来才知道这是由于坐牢和流放造成的。 和奥斯特洛夫斯基认识后不久,日格列娃应他的请求谈了自己一些情况: “我父亲是个工人,非党人士。但是他把自己的住宅腾出来给地下革命工作者碰头用。我当时是一个12岁的小姑娘,按父亲交给的任务,邀请他们前来见面。1908年,我开始在糖果厂做工,并在该厂加入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1915年被捕流放到西伯利亚,一直到1917年。我在从事地下工作时认 识了克拉芙娅·尼古拉耶娃①。十月革命后,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住在斯莫尔尼宫时,我妈妈瓦莎·斯捷班诺芙娜·季米特里耶娃在斯莫尔尼宫当一名烧锅炉的工人。我母亲在斯莫尔尼宫一直工作到列宁去莫斯科……我在母亲那里住时见过纳杰日达·康斯坦丁诺芙娜②。” ① 克·普·尼古拉耶娃(1893—1944),1909年入党的党员。从1917年起担任领导工作。 ② 纳杰日达·康斯坦丁诺芙娜·克鲁普斯卡娅——列宁的夫人。 现在,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的全部空余时间都和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一起度过。 日格列娃在列宁格勒一家工厂工作时,负责主持妇女部门的工作,是党委常委。 ……她珍藏了一百多封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亲笔信件和他的亲友写给她的信件——1928年至1936年她的生活的独特年鉴。 很快,赫利山大·巴甫洛维奇·车尔诺科佐夫来到疗养院治疗疾病,他被安排在尼古拉邻近的一间房子里。 这是一个矮壮的人,有着丰厚松软的胡子,一双工人特有的大手,沉默寡言,皱着眉头;看来,他全身是病,看样子他比自己43岁的实际年龄要老得多。他的双脚患了坏疽病,使他卧床不起,并面临截肢手术。 陪伴车尔诺科佐夫的是他妻子。普拉斯科芙娅·安得列耶芙娜和他恰恰相反,是个活跃、愉快、精力充沛的女人。普拉斯科芙娅·安得列耶芙娜曾和丈夫一同被流放,带着四个孩子四处漂泊流浪。她把车尔诺科佐夫藏在城里的地下室,他在那儿没有生存的权利。她为了搭救丈夫,把孩子抱在怀里,欺骗密探,把他们引开。 奥斯特洛夫斯基像留恋父亲一样留恋车尔诺科佐夫。奥斯特洛夫斯基尊称他为“大爹”,而按年龄来说,他当然也是晚辈。 车尔诺科佐夫经历了漫长和艰辛的道路:从沙皇时代矿井里一个赶马车的车把式到苏维埃政权的负责工作人员。奴隶般的劳动——是一生道路的开端。赫利山大·巴浦洛维奇投身于革命运动。他秘密印制传单并在工人中散发。1912年他加入了列宁的党。他成为《真理报》的记者和推销员。他曾多次被捕。1918年,他参加了顿巴斯苏维埃政权的创建工作。1924年至1927年任矿区党委书记,是共青团第三次代表大会代表,曾当选为党的十四大和十五大以及后来的十八大代表。1929年,他被派到切禅印古什自治共和国格罗兹内依矿工执行委员会任矿工工会主席。然后担任切禅印古什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副主席。 赫利山大·巴浦洛维奇在自己的回忆中,讲述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向他提出的一连串问题: “说给我听听,大爹,我们的党是怎样形成的?您是怎样从事地下工作的?是怎样与沙皇制度斗争的?” 1929年秋天,赫利山大·巴甫洛维奇重返马采斯塔治疗。这时,他们住在索契市沃依科夫大街三十九号的一所房子里。离开索契前的一天,赫利山大·巴甫洛维奇和妻子是在拉娅家度过的。车尔诺科佐夫没有离开尼古拉。他不再像过去一样不轻易地、而且不乐意地谈自己的事,似乎是顺便讲过这样一件事: “这件事发生在切禅印古什。我们面临着使妇女投入到社会生活的任务。但是,众所周知,当时妇女①可以说还穿着带面纱的长衫。那时我安排了一个姑娘去学习。我和她谈妥了,要她在会上发言,号召姑娘们仿效她。会上的情况,你们是难以想像的!男人叫嚷起来,蜂拥而出,威胁我……我甚至没有想到自己会活下来。一切结束得还算顺利,这次会议使切禅印古什的妇女开了眼界……” ① 指当时苏联东方落后地区的妇女。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这在他的生活中是举不胜举的。年轻的员从这个优秀人物那里得到了教益。 不久,命运使他们分离了。他们后来多年没见面,但却相互铭记不忘。 1933年奥斯特洛夫斯基给车尔诺科佐夫寄了一封信,追忆过去的岁月说: “我亲爱的赫利山大·巴甫洛维奇:今天,得悉你与病魔继续进行斗争,疾病未能使你掉队,我非常高兴。这是我想知道的关于你的最好的消息……布尔什维克的友谊把我和你永远联系在一起。你要知道,我和你是布尔什维克的青年近卫军和老练可靠的近卫军的典型代表。三年来,我从眼中失去了你,只在报纸上两次见到你的名字,我像‘儿子’和朋友一样热烈地祝贺你,我亲爱的朋友。你还记得吗?你写信给莫斯科的齐姆良契卡①同志,我还记忆犹新。信中这样写道:‘我深信不疑的是:尽管奥斯特洛夫斯基双目失明和身体上受到严重摧残,但对我们的党说来仍是有用之材。’ ① 卢·斯·齐姆良契卡当时在苏共(布)中央检查委员会工作。车尔诺科佐夫请求他对病中的奥斯特洛夫斯基以物质支援。 “我极为满意地告诉你,你和许多老布尔什维克坚信我能归队,能回到无产阶级先进的岗位上,我认为这是正确的。而且,我一定会这样做。不论何种疾病,不论怎样的痛苦,永远不会摧毁一个布尔什维克的意志;他的全部生活,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斗争……我还没有力量,病魔依然把我困在床上,但是,我却从大后方向前线移动了一步。这对我说来,是惟一可能到达的前线——文艺战线。” 过了两年之后: “电报从你那里给我带来了一些消息。流逝了多少岁月,我仍没有找到你,我亲爱的父亲。 “虽说亲切的话只有这么几句……得到它我该是多么高兴啊! “不论我,还是我家的其他人都时刻没有忘记你——和一个老布尔什维克近卫军的先进代表联系在一起啊……现在,请马上把你的地址和工作单位告诉我。我要把我的书寄给你。如果你读了授予我列宁勋章时的演说,你就会清楚:这个演说是与你,与一个老布尔什维克,与一个我的教育者有关系的。” 1933年12月,奥斯特洛夫斯基通知车尔诺科佐夫说:“在第二部里(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有几句话是说你的。” 当拉娅打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时,索契的1928年夏天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凉台的一角,在浓密的树阴下坐着几个前来疗养的人。紧紧皱起两道浓眉、在小桌旁看《真理报》的是切尔诺科佐夫。他穿着俄罗斯斜领黑衬衫,戴一顶鸭舌帽,瘦削的脸蛋晒得黝黑,胡子好久没有刮了,两只蓝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一看就知道,他是个老矿工。12年前,他参加边疆地区领导工作的时候,就放下了镐头,可是现在他的模样,仍然像刚从矿井里上来时一样。从他的举止谈吐中,从他讲话的措词中,都可以看得出来。 “切尔诺科佐夫是边疆地区党委常委和政府委员。他腿上得了坏疽,这个病折磨着他,不断消耗他的体力。他恨透了这条病腿,因为它强迫他躺在床上已经快半年了。 “坐在他对面、抽着烟在沉思的是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日基廖娃。她今年37岁,入党却已有19年了。在彼得堡做地下工作的时候,大家都管她叫‘金工姑娘小舒拉’。差不多还是孩子的时候,她就尝到了西伯利亚流放的滋味……” 就是这些。奥斯特洛夫斯基用不多的笔墨写在小说里,因为这些谦逊的人请他不要写他们。 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给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 “在小说的第二部里,描写了你和车尔诺科佐夫。真的,我没有得到你们的同意。正如古谚所说,白纸黑字,写上就摔不掉。” 当时在疗养院,奥斯特洛夫斯基认识了哈尔科夫作家米哈依尔·瓦西里耶维奇·班柯夫。班柯夫患腿疾,天天靠坐轮椅行走,推轮椅的是他的妻子,他们一起来的。总的说来,他是一个身体健壮的人:结实、丰满、面色绯红的美男子,身穿崭新的欧洲式样的服装。 班柯夫多次谈到了德国,他在那里治疗了一段时间。这是一个特别有趣的人。 而最主要的是——米哈依尔·班柯夫是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认识的第一个作家。他们很快就说到一起来了。两个人经常呆在一起,长时间谈论文学。尼古拉同他谈了自己的计划,告诉说,他想写一部关于青年、关于20年代共青团员的书,描写他们为新生活而斗争的故事。班柯夫允诺像编辑一样帮助他。 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奥斯特洛夫斯基描写了班柯夫这个人: “坐在桌旁的第三个人是班柯夫。他低着那像古代雕像一样美丽的头,正在读一本德文杂志,不时用手扶一扶鼻梁上的角质大眼镜。说起来叫人难以相信,这个30岁的大力士竟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抬起那条不听使唤的腿。” 就在索契疗养院,奥斯特洛夫斯基又遇见了因·巴·费捷涅夫,尼古拉是在“迈纳卡”疗养院和他相识的。 这是一个才华出众的人,当时他经常接近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体型端正、结实健康的西伯利亚人。因诺肯季·巴甫洛维奇·费捷涅夫已经50岁了,但看样子更年轻些。他是个不爱说多话、性格忧郁的人,而实际上心地十分善良。费捷涅夫靠手杖行走——他患有腿疾。 这个人经历了丰富多彩的生活。他于1877年出身于伊尔库茨克的一个大家庭里:全家有20口人!他从1903年起参加革命运动,一年之后,加入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伊尔库茨克组织。他不止一次地遭到沙皇暗探局的迫害,被投入监狱。1917年10月在西线参加战斗。根据布尔什维克的名单,他被通过为西线和州立宪会议成员。1917年底,被革命军事委员会召回明斯克任命为西部明斯克的财政委员,不久当选为州执行委员会成员。1918年初被任命为州财政委员,并被选为西线副总司令。 1918年,费捷涅夫被派遣出席全俄第一届苏维埃代表大会;会后留在国家监督人民委员会工作,同时还在莫斯科工人检查机关,并成为该机关的第一任主席。 当奥斯特洛夫斯基认识费捷涅夫时,费捷涅夫在国营保险管理局工作。这是一个十分刚强的人。年轻的员奥斯特洛夫斯基全心全意地跟随他。费捷涅夫对他也是一片诚心。 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奥斯特洛夫斯基描述了这个优秀人物,只是把他的姓改了一个字母,“费捷涅夫”成了“列捷涅夫”: 还有一个是两鬓灰白、身材魁梧的西伯利亚人……英诺肯季·帕夫洛维奇·列捷涅夫到来之前,保尔是疗养院里的国际象棋“冠军”。他是经过一场顽强的冠军争夺战,才从瓦伊曼手里夺过这个称号的。爱沙尼亚人瓦伊曼平时从来不动感情,这次败在保尔手里,心里却很不平静,一直对他耿耿于怀。不久,疗养院来了一个高个子老头,他虽然50岁了,看上去却非常年轻。他邀保尔下一盘。保尔没有想到对手是强手,不慌不忙地开了一个后翼弃卒局。列捷涅夫不吃弃卒,以挺进中卒相应。保尔作为“冠军”,有义务同每个新来的棋手杀一个回合。下棋的时候,总有很多人观“战”。走到第九步上,保尔就发现,列捷涅夫那些沉着挺进的小卒在向他步步进逼。保尔这才明白他遇到了劲敌,悔不该对这场比赛掉以轻心。 经过三小时激战,尽管保尔聚精会神,使尽一切绝招,还是不得不认输了。他比所有看棋的人都更早料到自己必败无疑。保尔看了他的对手一眼。列捷涅夫慈祥地微微一笑。显然,他也看出保尔要失败了。爱沙尼亚人瓦伊曼一直紧张地注视着战局,巴不得保尔一败涂地,但是却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我要永远坚持到最后一卒。”保尔说。这句话只有列捷涅夫听得懂,他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保尔丢掉了“冠军”称号。他虽然失去了棋坛荣誉,却结识了列捷涅夫,后来列捷涅夫成了他非常敬爱和亲近的人。保尔这次棋赛败北并不是偶然的,他只知道象棋战略的一些皮毛,一个普通的棋手当然要输给精通棋艺的大师。 保尔和列捷涅夫有一个共同纪念的日期:保尔出生和列捷涅夫入党正好在同一年。 他们是布尔什维克近卫军老一代和青年一代的典型代表。一个具有丰富生活经验和政治经验,从事过多年地下斗争,蹲过沙皇的监狱,后来一直担任国家的重要行政工作;另一个有着烈火般的青春,虽然只有短短八年的战斗经历,但是这八年却抵得上好几个人的一生。他们两个,一老一少,都有一颗火热的心和一个被摧毁的身体。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章 雄心未灭何惧偷袭 治疗的期限到了。他们不想回诺沃罗西斯克去。因为拉娅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有征得父亲的同意,打算留在索契,可是住在哪儿呢?他们开始找房子。在城里——他们买不起房子。但也不可能定居在老马采斯塔,因为在那些年代,该地和索契的联系全靠铁路,但疗养季节过去之后,火车很少开,所以存在着食品匮乏的危险。 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日格列娃帮了他们的忙。她陪同拉娅一道去索契寻找合适的房子。她掏钱从一个姓波里采金的人那里租来一间租期两个月的小别墅。房子离火车站不远,在“农民大街”(现在这条街叫高尔基大街)。两个月之后,他们盼望从区委会得到房子,这是索契市委书记莫·沃里梅尔答应的。 日格列娃很快回到列宁格勒去了。她向拉娅提出要求,更准确点说——她要她把他们的生活和尼古拉的健康状况经常地详尽地写信告诉她。 日常生活开始了。每天早上拉娅跑到市场上去购买食物,然后做午饭。终日忙于家务和照料尼古拉。 她经常阅读报纸、杂志。那时在《真理报》上正在讨论第一个五年计划。读报时,她被一些不懂的地方难住了。但是她不愿意轻易打扰尼古拉——他全神贯注、津津有味地听她朗读。然而,他却想议论读过的内容。他感觉到她并没有弄懂,他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第一个五年计划的意义。 尼古拉描绘的图画,当时对拉娅说来,有如想入非非的童话一般。后来,甚至使她确信他那丰富的想像力。奥斯特洛夫斯基却没有能够描绘后来很快变成现实的事情…… 他们的房东有一个近八个月的小女孩。她名叫索尼娅:是一个乖乖的、黑眼睛的小囡。拉娅常把她抱到他们家里,坐在尼古拉的身边。他拥抱着小女孩纤细的身躯,逗着她玩,而索尼娅洋洋得意地抓住他的鼻子。当她瞧着他的脸时,他作了个鬼脸,高兴地笑了起来。尼古拉常给她唱起短小的儿歌。 一些大孩子也常常喜欢到“科里亚叔叔”这儿来。孩子们经常把他团团围住——有的坐在他的膝盖上,有的爬到椅子上,有的把胳膊肘支在尼古拉床头的枕头上;他们悄悄地听着,听着…… 然而,必须解决一系列极为重要的日常生活上的问题。为了得到食物购买券,拉娅必须去工作。但是把尼古拉搁在一边怎么行?靠尼古拉一个人的食物购买券两个人生活就得挨饿。而且尼古拉也跟着“受罪”。在人民供应工会,她被登记为家庭女工。 与此同时,她还要到城市公用事业局去打听房子,但没有任何结果。她把这些情况通知了在列宁格勒的日格列娃,她从那儿写了封信给市委书记沃里梅尔,但是沃里梅尔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乡下——那里正在搞农业集体化。 最后,城市公用事业局的工作人员请拉娅去看房子。他们提出了三处住房。但是这三处都没有供暖设备,是用水泥板砌的地下室。这三处住房都被她拒绝了。工作人员指责她调皮捣乱。他们无处安身,只好把尼古拉搬进韦尔夏金诺区普希金大街九号一层半地下室式的、既潮湿又阴暗的房子里。 他们搬迁的房子位于城郊,晚上回家极不安全。拉娅经常过的那个隘口(现在在这个隘口上修建了一座高大漂亮的桥——它把过去的韦尔夏金诺区和市中心联在一起)经常发生一些拦路抢劫和侮辱妇女的事件。尼古拉坚持要她随身携带他的勃朗宁手枪。在尼古拉的指导下,她学会了使用勃朗宁,经常擦它。她坚决拒绝携带武器:擦枪是一回事,放枪是另一回事。有一次,她承认自己不敢放枪,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两条腿上。尼古拉嗤笑了她一阵,最后欣然同意了。 她们住的房子终日不见阳光,没有窗户。嵌了一半玻璃的门通向挂满葡萄藤的走廊。房子因此更显得阴暗、潮湿和清冷。 每逢温暖、晴朗的日子他们就想吸收些阳光。根据尼古拉的建议,拉娅把他的床铺移到门口,分开遮住阳台窗户的葡萄蔓,试验成功了:阳光终于照到床上。兴高采烈的尼古拉鼓励她说: “喏,再来一点,把蔓分开些,把叶子打掉!”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但仍不可能把蔓再往旁多挪动一些:她没有那么大的劲儿。 拉娅想他已经忘记了这一情景,但过了几年之后,她读了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一书: “塔泰,瞧,阳光终于照进来啦!”莫依舍用双手捧着射到肮脏的地板上的金色的光华,“塔泰,我给你一点儿阳光吧。” 当时,天气寒冷多雨。有时,为了烘暖屋子,拉娅把一些杂草、落花、树叶收捡起来。但这些只能供给有限的热能。尼古拉终于感冒了,肺部开始发炎。她不得不又去城市公用事业局申请房子。他们的一位新认识的邻居萨佐诺夫老人帮了她的大忙:很快,他对尼古拉依依不舍,寸步不离;她不在家时,他给尼古拉读报。现在他又为生病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开始张罗住房。 他们总算是走运气。沃里梅尔指示:把这栋房子原女房东在二楼的一间私人牙科诊室整理出来给奥斯特洛夫斯基住。 尼古拉为了尽早让五金工人舒拉契卡高兴,于1928年10月29日写信给她: “我们已经过了三天资产阶级的生活啦!这儿房子宽敞,阳光充足,有三个窗户,有电灯,甚至……还有自来水……我在这儿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还见到了阳光。我已经26天没有见到阳光。我曾经住过的那间地下室,无论从上和精神上竟如此摧残了我。” 是的,现在他们总算有了一间豁亮的、干燥的、比起地下室总算宽敞的、十平方米的房子。但有一点不方便:他们的壁炉烧火口在隔壁的房子里,那里住着女房东的亲戚——一个矿主。他现在是工人,在一个疗养院赶马车。 他们的下边住着一个工人和他的妻子,还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这就是那间可怕的地下室。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所有的房间里都有泄水池,但却禁止使用,因为下水道尚未修复。不知为什么,了解这种情况之后,拉娅的邻居把家里的污水倒在泄水池里,这些龌龊的东西便流到工人住的地下室的泄水池里。这样一来,尼古拉的屋子里也臭气熏天。此外,这个邻居还从房子的窗口把污水泼出去——恰好泼到这个工人住房的窗下,应当说是一个结核病人住房的窗下。这个工人的妻子常常抱着孩子含着眼泪跑到他们这里来。 “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帮帮我们的忙!这个资产阶级分子又把脏水泼到泄水池里……” 人们常常来奥斯特洛夫斯基这里寻求袒护。尼古拉在家里召集居民委员活跃分子,力争改善工人居住条件。对矿主进行谴责,并以驱逐出宿舍来威胁他……邻居知道后,破口大骂尼古拉。一般说来,他有骂员的“瘾”。 这个人要做什么?他不准拉娅进他那间房子里去生公用的壁炉。壁炉冷冰冰地在那里。旧房主却在自己的房子里安装了一个小铁火炉。她却不能这样做,因为尼古拉受不了烟气:头痛病一直在折磨他。当她向邻居请求点燃公用壁炉时,旧房主凶狠狠地回答说: “要想进我的屋子,只能等我死了以后!” 拉娅要求批评他,让他遵守秩序,并帮助他们解决生炉子的问题。而市执行委员会回答她说:“当然啰,若是别人也到那里去生火,这是很不方便的。” 寒冷继续威胁着他们。尼古拉躺在床上。拉娅用能保温的东西把他的身子包得紧紧的。 同时,他们也寻找出路摆脱这种困境。他们坚决要弄一只电炉。但是,索契没有这种东西。他们又火速给五金工人舒拉契卡写信。信是1928年11月份写的: 有一件紧急事要麻烦您,请到电料行去打听一下,他们那儿有没有电炉买……极需使用,因天气就要冷了…… 今天我就电炉一事给你打电报——要电压110伏特的。这种电炉虽然耗电量大,但能较快地取暖……我那家邻居不准别人点燃公用壁炉,他自己也不用公用壁炉…… 关于这个邻居:尼古拉还有这样一段描绘:“我们这所住宅里只有一个敌人,即贪得无厌的资产阶级分子——我的邻居。由于对我们怀着刻骨的仇恨……不让我们生壁炉,我们只好生活在冰冷的屋子里;我的幸福就是希望有晴朗的天气,不然,我会冻死的。这群土匪中有一个人朝我的窗子里投石块,瞄准我的脑袋,但技术不到家,只碎了玻璃,这已经不是第一枚炸弹了。当拉娅外出时,他们在我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用石头袭击我。用这种徒劳的尝试达到某种目的。让这种荒谬绝伦的举动见鬼去吧!我们疲倦得不行了。对为工人迁入较好的住宅同当地资产阶级分子进行的斗争,作了与众不同的反应。我遭到了两次攻击,但我一一进行了还击——这一切以通信的形式告终了。在这里,右的危险表现得十分明显,这里在斗争和工作中遇到了一系列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可是,这些都是我力所不能及的。写一封让人们轻蔑地冷笑和暴跳如雷的信是不值得的。我无能为力和这些老官僚主义者作斗争,也无法使他们回心转意。因而,只好心安理得。你要知道,在信中是无法一一叙述的。信不是一个好的秘密活动者。等我们见面后,我会把一切告诉你的,我相信你会承认我的政治路线。目前我已耗尽全部精力,我应该安静一下了……” 对奥斯特洛夫斯基来说,在他住的地方,为改善工人住房条件的斗争不仅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个插曲,而且是社会上正在进行的阶级斗争的反映和表现。 “当然,事情并非只关系到我或某个房间,或公用壁炉等等诸如此类的琐事。”尼古拉在给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不,问题是关于右的危险,这种危险已经明显地表现出来。你读了雅罗斯拉夫斯基同志在党中央最近的一次全会上的报告吧!报告中说,在黑海区的机关中对我们怀有敌意的分子占百分之三十。毫无疑问,雅罗斯拉夫斯基并没有夸大其词。我不会说拍马屁的话,也不说痔疮似的官僚主义者的话,更不说有损‘上级关系和令人不愉快’之类的话。” 是的,一个病患者,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一个几乎不能动弹的人,他却不甘落后于自己国家的生活之后,关心国家的利益,他熟悉一切成就和胜利,并积极为实现党提出的各项任务而斗争。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在自己小小的战线上进行着斗争。 “总之,我在这里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投入阶级斗争的。”1928年11月21日,他在给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我们周围还有白卫军和资产阶级的残渣余孽。我们的房管局还在敌人手中——一个神甫的儿子,过去的别墅所有者。我和拉娅熟悉了这里的人们之后,把住在这里的工人和自己的同志们组织起来,我们要求改造房屋管理机关。所有的异己分子勃然大怒,竭尽其反对之能事——两度破坏会议。真可谓怒不可遏。但是,最后,第三次所有的工人和议员在我住的房子里聚会,而且我们大多数一致选举了房管委员会代表——一位精力充沛的女工……然后开始为争取解决下一间房子而斗争……经过‘战斗’之后,这间房子也被我们征服了……事情并非只关系到我个人,不是的,这是阶级斗争——为把异己分子和敌人从私邸中逐出去……” “舒拉,虽然我在此重病在身,但我忘了一切,虽然要担许多风险,但生活对我变得更有意义了,因为有一批工人和我站在一起,把我当作亲人。他们在斗争,我也参加了他们的斗争……” 奥斯特洛夫斯基与“没有彻底清除的资产阶级分子”的斗争耗费了他不少的心血。但是,如他所期待的那样,苏维埃机关清理委员会果然来到他们家,承认他的行动是正确的! “……于是,苏维埃机关清理委员会在这里展开了工作……”1928年12月12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给阿·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前天和今天我这里客人很多。苏维埃机关清理委员会全体成员都来了,沃里梅尔和区委员会的常委、国家政治保安部的同志和其他同志也都来了。” “由于一些坏蛋的捣乱,从事清理我们机关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向我猛烈抨击……” “我从这儿写给莫斯科、边区和其他地方的一切信件,当我出席全体委员会时,作了分析和补充。只有一件事情没有查清,其余均已被揭露和处理……” 舒拉契卡劝奥斯特洛夫斯基自己多保重。他回答她说:“……我读了你指示我摆脱神经衰弱和与疟疾作斗争的信。这也是同志们对我提出的建议……当然,亲爱的舒拉契卡,我不应该天真得像个孩子一样,想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就会好起来。有很多娓娓动听之词,但没有出现什么值得庆幸的东西;我这儿有极大的精神上的满足——我看到了真正的布尔什维克,头上的箍并没有压迫我,只有现在我才感到我消耗了多少毅力,我是怎样成为一个盲人的。” 是的,他什么事也不能做了…… 拉娅需要找一个工作。但自从尼古拉被别人拿石头砸了以后,事情已很清楚,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是不行的。他们给在舍彼托夫卡的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去了信,请她动身来这里。 她终于来了,他们感到轻松多了。拉娅安心去上班,一切必须做的事有人做了,按时让尼古拉吃饭。他们三个人相处得很和睦。 一个半月之后,给了他们一套住宅,在市中心沃依柯夫街39号。 没有群众,奥斯特洛夫斯基是不可能生活下去的。通过市委书记沃里梅尔介绍,他终于接受了像宣传员那样的任务。共青团员们又出现在他们的房子里。他们与尼古拉关系极为密切,连自己的事情和家庭生活问题都和他商量。 正在这个时候,奥斯特洛夫斯基结识了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别尔谢涅夫。后来此人被写进了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们很快就成了朋友,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用“你”来称呼。似乎他们很早就认识,只是昨天才分别了,两个人像有说不完的话,谈不完的问题……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比尼古拉大9岁,他还有过这样一段光辉历程:1917年的党员,察里津工农兵代表苏维埃成员,骑兵军团司令部直属革命军事法庭庭长。在索契因身体状况而被调动工作,做法庭的公证人。 他们相互在交谈着什么。他们俩都是过去的共青团积极分子,现在一谈起来就是好几个钟头,还在一起读报,别尔谢涅夫把奥斯特洛夫斯基留在党的新闻训练班,以熟悉城市生活和城市的未来远景。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也是个着了迷的无线电爱好者。他把广播接通到尼古拉的房子里,现在他们一起听广播竟坐到夜阑人静的时分。别尔谢涅夫还喜欢摄影。任何时候都离不开照相机,经常给尼古拉和我们大家拍照。 别尔谢涅夫和奥斯特洛夫斯基一样,是第一批残废军人,他们彼此开玩笑说——是属于“零范畴”之内的人。别尔谢涅夫动过一次大手术(肺部切除了四分之三),但是没有退却。用他自己的话讲是“以最大限度的容量”生活着。他是个愉快的、热爱生活的、精力充沛和机灵的人,他随时随地求学,并以自己的乐观精神感染周围的人。 有一次,拉娅对尼古拉描写乌什卡①的外貌:他是个身材匀称挺秀、中等以上的个头儿,蔚蓝色的眼睛、淡黄色头发的美男子——尼古拉开玩笑地说: ① 列夫的爱称。 “瞧,别爱上了他。” 而他却真的爱上了他。 1936年3月,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把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以下赠书的签字送给了别尔谢涅夫: “赠给我的好兄弟、朋友、亲爱的列乌什卡·别尔谢涅夫,以彻底粉碎‘零范畴’。翻开书后,你就可以触到我紧紧的拥抱。”① ① 见索契奥斯特洛夫斯基陈列馆档案室。 1929年夏天,尼古拉和拉娅的住宅变成了休假者的真正集会点。尼古拉的老朋友日格列娃、诺维柯夫、霍鲁仁科、卡拉斯(尼古拉和莫依谢依·叶菲莫维奇·卡拉斯是1924年在哈尔科夫市彼得·诺维柯夫家里认识的。他在第二卷烟厂主持经济部门的工作)都聚会在一起了。 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罗扎·莉娅霍维奇——她到索契来是治疗肾炎的。她租的房子离他们的住宅不远,她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是和尼古拉在一起度过的,并受尼古拉的请求代写书信。有时整天给他朗读当时刚问世的小说《静静的顿河》。 尼古拉和罗扎结为朋友,他们彼此通信,直到她生命终结的那一天。罗扎·莉娅霍维奇在给彼得·诺维柯夫的第一封信中,谈到了她自己和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第一次见面的印象: “彼得鲁斯!我无限地感激你,我亲爱的,你使我有机会结识这样一个洁白无瑕的好人。我成天坐在他的床边。我们叨叨絮絮说个没完。我们之间的语言和思想源远流长。我有这样一种感觉,我似乎很早就了解他,很久很久以前,我和他一出生在精神上就联系在一起了。 “他用一双睁得大大的,可是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打量着我。他激动得发抖,握着我的手说:‘罗扎契卡②,要知道,我以前不认识你,这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昨天,我们和他谈了很长时间,他简直打动了我的心,使我泪水涟涟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不,彼得鲁斯,我感觉到由于这次会见在我的心灵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给我整个一生留下了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痕。 “他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拉娅。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个富有献身精神的姑娘,是一个把眼前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最美好的年华贡献出来的姑娘。你是最了解尼古拉的。我感到,我也会把自己的一生献给这样的人的。”① ① 见莫斯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室。 ……就这样,在那个夏天,她们家里聚集了许多好朋友,他苦恼的是,朋友们不是来休息的,而是设法给他弄去疗养院的许可证。他每天请求他们不要去给他办许可证。终于,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一个人飞跑进房间,挥动着一张淡紫色的纸嚷道: “搞到许可证了!这就是,随时都可以去——到马采斯塔去,科里卡,动身吧!……” 晚上,房子里剩下尼古拉和拉娅时,尼古拉对她说: “你知道吗?拉娅,我很想坐敞篷小汽车去疗养院。我意识到自己坐在汽车里是十分困难的。但是我们怎么安排都可以。我们可以请求司机开慢一点。可能我还会看到群山和大海……听说到马采斯塔去的沿途风景很美。”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市党委派来一部敞篷汽车。好不容易才把尼古拉半躺着安放在车上。拉娅找了个地方挨着他坐下,一路上倍加小心,不让他从座位上滑下来,并使他能够看到周围的景色。他戴上了茶色眼镜,没有戴帽子;一路上,清风拂动着他那漂亮的、波浪式的头发。他的视力已经很不好了,一切都是蒙蒙糊糊的,但还能看到一点东西……这已是他在还能看到一丁点儿东西时最后一次短途旅行了。 在老马采斯塔第五疗养院,尼古拉认识了莫斯科人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马雷舍夫,他是1903年入党的党员,尼日戈罗德交易会会长。 他并不年轻了,但是个精力十分充沛的人,蓄着“贵族”式的大胡子。他是个老是两脚不停的大忙人。可以看到他经常穿着带条纹的便服,不穿衬衫,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头上戴着宽边帽——似乎要到海滨浴场去,看起来,没有什么人他不熟悉的,没有什么人他没有见识过的;但是,这只是一种感觉。但实际上,马雷舍夫是个能了解休养者心情的人。使拉娅惊讶的是,他来到奥斯特洛夫斯基跟前,像老朋友似的和他攀谈起来。他知道尼古拉正在害着眼病。他将有破灭性地失去视力的危险。因此,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建议尼古拉去莫斯科,答应给他找医术高明的眼科医生阿维尔巴赫教授治疗。 “治疗结束后,”马雷舍夫说,“拍一个电报到莫斯科找我,有人接你。我们可一言为定。” 尼古拉眼前又浮现了一线希望。他希望可能重见光明…… 他们还希望决定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尼古拉不止一次提出过,而拉娅总是避而不答。这就是关于办理结婚登记的事。 在那个年代,人们认为结婚登记是没有必要的。但是他们面临着莫斯科之行。尼古拉,拉娅的母亲和朋友们这时正在他们家作客——大家都主张他们还是用一个姓。 “你要明白,”妈妈对拉娅说,“这关系到科里亚的任何问题。登记后,一切问题可以迎刃而解。如果有证明,你是他的妻子的话。你应该听长辈的忠言!” 拉娅终于拒绝了。现实情况使她感到窘迫,给她设置了障碍:这怎样能实现呢?尼古拉不可能走到民事登记处。这意味着要请民事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登门?不行,她不想这样做。 这时,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日格列娃来到了“红色莫斯科疗养院”,她是他们善良的领导者。 科里亚对她请求说: “舒拉契卡,安排我和拉娅到民事登记处去办手续吧!” 她感到惊讶: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尼古拉回答说: “拉娅对这个更需要。应该使我们的关系具有法律依据。” 舒拉契卡到了民事登记处。她开始和对方进行结婚登记的谈判。他们答复她说:“让男女双方来办理结婚登记吧!” 她说,一半能来,另一半不能来。同志们无不惊奇莫名: “苏维埃政权已经12年了,我们这儿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第二天,她领来了民事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结婚登记终于办妥了。 经过马采斯塔硫磺矿泉水治疗后,尼古拉感觉轻松多了:剧烈的疼痛停止了,经常发炎红肿的关节在消肿——虽然没有很明显的好转,但活动功能开始逐渐恢复。 尼古拉焦急地催她收拾行装。他望眼欲穿地等待着莫斯科之行。 这是拉娅第一次和尼古拉远行。她感到深深不安。把他怎样安置在车厢里才合适呢?沿途怎样喂东西给他吃?莫斯科会怎样迎接他们?他们住在哪里? 1929年10月4日,他们抵达莫斯科。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一章 医生有心炎症无情 莫斯科…… 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踏上她的九个车站月台!在这里可以遇到来自遥远的北方、远东、炎热的阿尔明尼亚和来自拉娅亲爱的乌克兰的人们。青年们从辽阔广大的苏联各个角落里汇集到莫斯科。成千上万的人分布到街头巷尾,投入到火热的生活,担负着建设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重任。是这些人加强了光荣的斯达哈诺夫工作者和大学生的队伍。无数的国际主义祖国的英雄、奖章获得者和风流人物从这些精力充沛的、烈火般的青年中涌现出来! 1929年10月,库尔斯克车站接待了一个人。把他从车厢里抬出来。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他感受首都生活的节拍,十分兴奋。 他听到了电车的响声、汽车的喇叭声和小轿车在柏油路上簌簌的飞驰声;而远处——传来大工业中心的嘈杂声,工厂和船舶的汽笛声,天上飞机的隆隆声,人群的喧嚣声。这一切对尼古拉说来是一曲和谐的颂歌。 在尼日戈罗德交易会的小货栈(交易会领导人谢·瓦·马雷舍夫),在彼得罗夫卡三号住宅里用椅子搭成的“床铺”上,尼古拉在等待着眼科专家米哈依尔·约瑟弗维奇·阿维尔巴赫教授的光临。他的诊断结论决定着对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治疗。米·约·阿维尔巴赫能够对他进行观察:应该决定做眼科手术的问题了。 阿维尔巴赫来访后的第二天,把尼古拉用“急救”马车拉到附属医院,住在第一病房。 过了些日子,尼古拉焦急地等待着阿维尔巴赫。他信任他,当第一次见面时,米哈依尔·约瑟弗维奇就答应给他恢复视力。10月17日,马雷舍夫终于把阿维尔巴赫领来。院士花了很长时间非常仔细地给病人做了检查。炎症虽经治疗仍未能消失,他决定暂时延迟眼睛动手术的时间。 奥斯特洛夫斯基请求什么也别瞒着他,应当开诚布公地说——他能否恢复视力。 阿维尔巴赫没有让他说完: “恢复视力是可能的,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右眼的视力将会差一些,左眼能够做到看书和工作。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控制眼睛内部的发炎和整个肌体内部的炎症。” 开完消炎的处方之后,阿维尔巴赫就告辞了。 光阴缓慢地流逝着。 同病室的病友们对待奥斯特洛夫斯基很好。这是一个大病房,有12个至14个病床。尼古拉住第五床,在进门的左边紧挨着窗户。全病房除他和他的邻床病友之外,所有的病人都能行走,每人都想给奥斯特洛夫斯基一点帮助。拉娅想,这是些多么好的人!现在她觉得,病房里躺着的都是些年轻人。每当她来到尼古拉这儿,他们总是温暖地用微笑和诙谐来迎接她。他们常和尼古拉逗着玩,他从不生气,而且反击和反击后取得的胜利往往带来共同的快乐。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对面是一个长着浓密的黑胡子的年轻人。看来,他不愿意人们针对尼古拉和他的年轻的妻子开玩笑。这个人对尼古拉极为关怀,琢磨着他的愿望,常给他以帮助。拉娅常碰上他在尼古拉身边读报和谈话。 她一回到病房,他总是很有礼貌地回到自己的床边,像值日生那样井井有条地把东西收拾好,留神眼前发生的事情。 拉娅问尼古拉: “这个一眼不眨地盯着你的小伙子是谁呢?” “他叫米沙·芬克利什金。是个富有钻研精神、博览群书的优秀大学生。我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有意思:有时争论不休,有时融洽地交谈。你想不到,你会看到这样一个沉默寡言、性格温和的人,他是个很有魄力的青年,随便做任何一件事——总是有始有终。如果觉得自己是对的话,决不肯退让。我喜欢这样的人。和那些只知道埋三怨四的懦弱无能的人谈话简直是索然无味。” 米哈依尔·季诺维耶维奇·芬克利什金成了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朋友,直到他生命的终结。 回到索契后,奥斯特洛夫斯基还经常写信给米哈依尔,委托他办一些事情。 “我是不会忘记自己的朋友的,尤其是不会忘记你。不久前,为生活所经历的斗争——你热情地参加了这一斗争——以及所有经历过的事情,永远也不会从我的记忆里抹掉那些人的形象,他们已成为我的好朋友。我想,你一定感觉到我在握你的手…… “不要胆怯,米申卡①,我们一定要取得胜利的,非如此不可了。小鬼,要经常写信。在途中,在电车上,在警察局,不管不幸的命运把你抛向何方,要随时想着写…… ① 米哈依尔的爱称。 “我们这里正值春日,阳光灿烂,夜莺和其他的小鸟——总之,万物正在苏醒,都在歌唱,迎接春天的降临。生活是欣欣向荣的,什么东西也阻挡不住它的前进。米申卡,只要我活着,就要给你增添不少麻烦……托你办些事,拯救临危的人,运送病人,甚至给你增加沉重的负担。” 1934年,碰到一些与创作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一书有关的事,奥斯特洛夫斯基须要去莫斯科一趟——为了搜集材料,他给米哈依尔写信说:“你想,我渴望去莫斯科的焦急心情达到了何等程度,这种渴望占据了我整个心灵。我几乎一合上眼就要梦见莫斯科。 “米沙,我的好兄弟,你是个饱经风霜、久经考验的战士,是个冲破死胡同的了不起的能手,请把手放在良心上告诉我,真实的东西是否产生在这一切行动之中,或者我应该忘记去苏联中心的道路,用拳头把理想撵到陈旧的箱子里去,或者在这个阴雨绵绵的秋天的条件下开始工作,因为生活需要这样做,这意味着应该工作,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劳动,而不是天堂的佳肴。” 他还说了些开玩笑的话:“米沙,好兄弟,要管住自己的爪子,对自己的妻子要温情些,因为妻子——这不是地狱里行为和面目可憎的人,而是自然界为了温柔和谨慎态度所赐予我们的人。” “米沙,我内心有些忧郁,因为我想去莫斯科……梅津里·马兰兹说得好:‘傻瓜,你为什么没有一个当房管员的舅舅呢?’ “要鼓起勇气,米申卡,生活——就是这样的。光明会代替黑暗的,我们还会恢复健康的,一起来歌唱:‘拉黑莉,你是上帝为我创造的……’好兄弟,要抖起精神来,要友好地生活,因为科里亚叔叔在为工人阶级的团结进行斗争。 “忠实你的科里亚是个爱闹着玩的人,但他仍然是一个善良的青年,是一个‘大好人’,这样说虽然不太文明,但这是事实。” 在1935年,他这样写道: “我还活着。病魔缠身,但我照常像一头任劳任怨的公牛一样工作着。从清晨到夜晚,只要还没有消耗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我就心安理得地工作,我意识到日子不会白白流逝…… “我竭尽全力投入工作。一切为了工作。社会主义国家的劳动万岁! “好兄弟。你要记住,我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你。只要苍天有眼,他定能看到我不是一个懒汉。 “我是匆匆地活在世上的,要记住这个。我像一匹好战马,竭力振奋精神,尽快奔赴目的地。 “我是一个幸运的青年——能够活到那样一个时代:没有喘息的时间,每一分钟都是如此宝贵。要知道,过去所经历的一切——斗争,劳动,参加建设工程,胜利的喜悦,失败的苦恼,难道这些不是幸福吗? “请把手放在我的心上,它一分钟跳一百二十次——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应该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千万别病倒了,米申卡,夏天快到了,在莫斯科,夏天的太阳要比地面上盛开的鲜花酷热得多。致以五一劳动节热情的敬礼!紧握你的手,小鬼头。” 尼古拉被安置到病房后,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拉娅住到哪里去?起初,她在交易会办公室过夜,但她不想长期住在那里。在共青团莫斯科市红普列斯尼亚区区委的帮助下,她当了一名罐头厂的女工,在莫斯科近郊的库斯科夫租到了半间房子。 现在,她要操心两件事:尼古拉和工厂。路途遥远的郊区栖身之所迫使她每天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 有些夜晚,她在医院的时间过长,往往赶不上一趟火车,只好沿着铁路枕木步行回家。一路上,她把自己的泪水和沉重的思绪留给了漆黑的夜晚……有时她就在车站过夜。 在医院,尼古拉由一个令人厌恶的女护理员护理。这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妇人,她总是露出一副难堪的、叫人讨厌的面孔——后来拉娅才知道她过去是个女修道士。尼古拉自己不能进食,一日三餐要有人喂他茶饭:女护理员却急急忙忙地用汤匙喂他汤,有时还故意把汤洒得到处都是——菜汤顺着两腮流到脖子上,又流到胸部。 “请听着,护理员,如果您还是像喂狗一样地喂我,我就绝食。”有一次尼古拉对着她说。 “想一想,你这样我会哭的,你不想吃就别吃。”她感到委屈地回答说。 “护理员,您到底要干什么?我觉得您很讨厌我。我要请求医生不让您护理。” “你要干什么,亲爱的,你吃吧,别生气啦!不要给医生找麻烦。”老妇人假惺惺地笑着回答说。很快又装出一副叫人恶心的样子。 尼古拉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医生。医生认为护理员必须对病人有礼貌,准时帮助病人进食。医生说,由于技术上的原因,把她调到其他病室去事实上是存在困难的。 女护理员怀恨在心。当医生吩咐她给尼古拉洗头时,她开始报复了。 晚上,拉娅来到病房里。首先投入她的眼帘里的是——尼古拉头上的头发少了。给他“剃头”了,——她的脑子里闪出这样一个念头。当她上前一看——大吃一惊,他的头发被一层薄薄的白粉盖住了,粘成了一团。 “你的头发怎么啦?” “没有什么,拉尤莎,洗了头,有点儿不得劲。” 按照医生的决定,她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又亲自给尼古拉洗了头。 有一次,她告诉尼古拉,他们厂的工段长建议她们工段宣布自己为突击手,平均分配建设初期所获得的工资。 尼古拉对此很感兴趣,详细询问有关情况后说: “你要知道,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我现在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回答。当然,大家都应该成为突击手。你应该这样告诉自己的姑娘们。至于平均分配工资,我认为,这里面有点儿蹊跷,不完全正确。这样做还为时过早。” 后来,我才逐渐懂得,尼古拉对“工资”的理解是正确的。 他如饥似渴地向拉娅打听生产计划和莫斯科的情况。哪里有些什么机关,哪里在搞些什么建设?电车公司怎样为莫斯科人服务?电车还像从前那样拥挤吗?……工人们对暂时的缺点反映如何?什么事情也休想从他的注意中溜掉,他所关心的问题的范围是极广的。 尼古拉住进国立莫斯科大学本校附属内科医院已经是第三个月了。情况愈来愈清楚,治疗并没有达到良好的效果。未能制止多关节炎逐渐硬化的进程。炎症已蔓延到整个机体,眼睛仍在周期性发炎,难以忍受的疼痛也未能消失。内科医院再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医生建议拉娅把尼古拉接送回去。 回家……家就在索契!而现在正值隆冬时节……这个时候在城里接尼古拉出院是十分危险的,何况还要搭火车。她请求医生让尼古拉在医院里住到来年春天。他们不同意。 情况变得几乎是山穷水尽了。她开始打算把尼古拉转到克里姆林宫医院去,并寄希望于这所医院,因为该医院掌握了多种新的治疗方法。附属医院院长冈察洛夫斯基教授决定在这方面给予帮助。 然而,向克里姆林宫医院转院一事又未办妥,一切又陷于绝境。当时,附属医院的医生们建议给奥斯特洛夫斯基做手术——切除甲状旁腺。这好像是最后一线希望:有时做过这种手术之后,机体内炎症过程就会停止。 就在3月13日这天,通知尼古拉转到外科医院施行手术。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是意外的。他请求让他再安静地休息几天,而那里已经为他腾出了病房。他必须尽快离开附属医院。卫生员们由于有医生的吩咐,不容争辩。他们只好把尼古拉从病床上抬到担架上送到外科医院。拉娅为此感到惊讶不止,浑身无力…… 他们想立即给他动手术,但是尼古拉·尼洛维奇·布尔金柯在未做全部化验以前,决定推迟做手术的时间。 3月22日,卫生员把尼古拉送到手术室。 当拉娅俯身贴近他时,他悄悄地说: “我们诀别了,拉尤莎,可能以后我们见不到面了……虽然不会那么容易一下子送掉我的命……” 她在手术室门外的走廊里悄悄地等待着。手术做了两个小时,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未偷偷地潜入手术室去…… 终于,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盖着被单、身体僵硬的尼古拉从她的身边经过,被抬进病房。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呆呆地注视着他,望着那副像死人一样苍白的面孔。 深深凹下去的两眼紧闭着。边缘为幽暗的蓝色所包围。鼻子显得更尖了。脖子和头上缠着绷带。呼吸明显微弱,搁在被子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好像一切都是白色的。 她抓住了他的手。手是冰凉的。但是,这时,他用微弱无力的握手回答了她。他抓住了她的手不放。他示意叫她别离开他。过了一会儿,值班医生做了个叫她走开的手势,而尼古拉却不肯放开手。病房里邻床的病友们见此情景后,替她争来了夜晚在他身旁陪伴的权利。 六小时之后,尼古拉才清醒过来。 他微微地抖动着双唇对她说: “你看到了吗,拉娅卡,我说过,我不会一下子被断送的。我还要活下去,给我手……我感到轻松多了。” 奥斯特洛夫斯基恢复得十分缓慢。鉴于病情危急,把他转移到一个单间病房。允许拉娅夜间陪伴他。 又过了些日子。每天医生都来诊断他的腿疾,大家都期望能有所好转。但是,病情并未有转机。 “够了,”尼古拉说,“我已经不行了。我把自己的部分鲜血贡献给了科学,而剩下的我需要献给别人。” 医院的条件难以忍受:整天就是没完没了地谈论疾病…… “住在这里简直太折磨人了。拉尤莎,该换个地方住了。” “上哪儿去呢?” 她不能把他这样一个虚弱无力、危在旦夕的病人送回索契去。 拉娅怀着一线希望来到党中央委员会,想和雅罗斯拉夫斯基同志谈谈。但是没有找到他。人们把她领到医疗部门的负责人那里。当谈到尼古拉的情况和他们的困境时,她无法忍住簌簌而下的泪水。他当时就填写了一张党中央委员会下达给莫斯科莫夫尼捷斯基区不动产管理局负责人的表格,责成他们优先拨给病人奥斯特洛夫斯基一间房子。 与此同时,在医院里有人提醒她说: “您的丈夫——是个没有希望的病人。他不需要住院了,把病床让给医院有可能得救的病人。” “可我们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过了三四天之后,我们就能分到房子了,那时候我们会很快离开这儿。请你们稍候一下。” “不行,否则我们就把他的病床搬到走廊里去。” 她把这次谈话告诉了尼古拉。他开始安慰她说: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拉尤莎,首先你不要激动。三天之内不必到我这儿来,让他们给我搬家……” “我怎么不来呢,要是他们突然把你搬到走廊里怎么办?” “算了,还是像平常一样来吧!只是给我把勃朗宁带来,可别把枪露出来了。千万别激动,拉娅,你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顺利解决的!” 怎么个“顺利解决”!她还没有找到安身之处。她只好又跑到区不动产管理局。现在,在去医院以前,她每天都上那里去一趟。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她接到一个令人兴奋的通知: “请把半间房的住房证收下吧!” “半间房!” 她按指定地点到了麦尔特维胡同12号…… 当她看到房子之后,大失所望。房子脏得很,四壁上都是臭虫屎的痕迹,房子中间用一块帘幕隔开,帘幕那面有张床当隔墙,床上还躺着一个生命垂危的老太婆——是邻居的母亲。 她怎样把尼古拉搬到这里来呢?需要把房子隔开!需要修理!她只好又跑到区不动产管理局请求帮助。真该她走运,那里有一位区的妇女积极分子,她倾听了她的意见后说: “孩子,走!去收拾这半间房子!我去找木板和泥水匠,他们会把间墙砌好。我找的木板不要钱:这儿在拆老房子。你只拿点钱给工人就行了。”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二章 以笔当枪转战文坛 1930年春天,一辆“急救”车无声无息地沿着街道行驶着。天刚刚下过雨,闪闪发亮的柏油路在汽车的轮子下向后飞驰而去。他们驶向自己的莫斯科住宅。 在拐弯的地方,汽车刺耳的尖叫声使尼古拉哆嗦起来。他那心不在焉的目光凝视着救护车白色的顶篷,脸色顿时显得十分紧张;他默不作声地使劲按着突然作疼的部位。 他在想什么?可能是在构思后来写成的保尔·柯察金的独白: “……我还要活下去,偏要和那些医学权威的结论较量一番。他们对我的健康作的诊断是正确的,但硬说我已经百分之百失去了劳动力,那是完全错误的。咱们还是走着瞧吧……” 救护车来了个猛刹车,发动机熄了火,汽车晃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聚拢了一堆人。 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专爱看街上所发生的事。“急救”车的外形引起了他们的极大兴致,他们感到看热闹是愉快的消遣,便不惜时间,连上班都迟到了。他们拥挤在那里,两眼无目的地瞧个不停。用一些厚颜无耻的问题纠缠不休。 拉娅对这些人群倒习以为常了,对他们不屑一顾,但尼古拉却受了他们的刺激。他蹙起眉头,催促卫生员快点行动。把尼古拉抬到二楼,穿过一间宽敞的前厅——便是他们的家。 一条破烂不堪的、杂乱无章的胡同,邻接着阿尔巴特山;过路的行人对这些破败的胡同建筑物无不感到惊讶。他们迁入这些胡同中的一条(现已改名为奥斯特洛夫斯基胡同),一家通贵族的私邸,私邸的墙壁有半米厚。 间墙做得十分仓促:用没有抹灰的板条做隔墙,好像一个大棋盘。住宅里挤满了居民,像一只住满了蜜蜂的蜂箱;公用厨房里的喧闹声要到深夜才能平静下来。值得庆幸的是,厨房离他们的住房很远。 房间里有一张古老的铁床,一张古老的呢面小牌桌,一把椅子;还有一张“床”是用箱子和木板拼凑起来的——是给拉娅过夜的。还有两把“椅子”是用木墩做成的。这些都是他们必不可缺少的!他们只有这些财产。 他们在自己的莫斯科寓所度过的第一夜真使人永生难忘。 那天夜晚,他们几乎谈到天亮。 新的生活又开始了。很多事情需要商量,许多话需要彼此交谈。 头几个星期过得尤为艰苦和没有条理。他们的收入不允许她留在家里照料尼古拉。他们还没有把他应领的残废金转到莫斯科来——留给了在索契的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为了安家而去请求国家救济,奥斯特洛夫斯基不想这样做,他说: “现在正处于困难的建设时期,还向国家伸手要救济,这对你和我都是一种耻辱,现在我们俩实际上还有能力工作!” 她到上班的地方需要步行一个半小时。每天一大早要给尼古拉洗澡、换床、喂早饭。她每天清晨五点钟起床,六点离家上班。 尼古拉独自一人留在家里。为了不让任何人打扰他,他们把门上了锁。她给他准备了一根细棍,在一头缠上纱布,以便在她不在家时用它代替尼古拉的手扒远处的东西。这是惟一的办法了。这个办法即使对一个健康人也是难以做到的。每次回家时,当她看到他那精疲力竭的脸庞时,无法抑止自己的泪水…… “别大惊小怪,拉尤莎,”他安慰她说,“我并不感到寂寞,我沉醉在幻想中度日,快点一起吃饭吧!” “我的全部理想即使用十本书也表达不出来。”有一次他说,“我时刻都在幻想着,从早到晚,甚至在夜阑人静的时分……幻想对我说来——是一种最好的锻炼……” 她很快地做完家务事后,便拿起报纸读读。他们从近几天的事件,从国内日新月异的生产情况想到她所在的工厂。 她已经是预备党员了,正准备转正。尼古拉经常帮助她,并为她的成绩感到高兴。“拉娅在工作,像一个党员迅速和正确地在成长着,”1930年7月16日,他在写给日格列娃的信中说,“一个崇高的女性,我和她生活得非常好,这在我的生命中简直是极大的幸运。” “如果妻子落后于丈夫,”他以自己的幽默举止对她说,“这种婚姻将是不平等的,而不平等的婚姻是要破坏幸福的。” 看来,他仍然相信幸福。而这种信心对他说来几乎意味着深信不疑。有一次拉娅给他大声朗读一本小说。尼古拉躺在高高的、松软的枕头上,全神贯注,一鼓作气地听着。他突然叫她停了下来: “什么,什么,这个主人公说些什么?” “我安于苟且偷安的日子,反正总会有一星半点儿希望。”她又一次重复了书中人物之一的对话。 尼古拉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说: “记得吗?拉娅,我对你说过,我不喜欢‘希望’这个字眼。要知道,从这里已经看得出:希望和混日子实际上是同义词。如果我们在十七年中对某人某事抱着什么希望的话,一切又会怎么样呢?” 1930年4月底,奥斯特洛夫斯基给罗扎·利亚霍维奇的信,很好地说明了他当时的心情。 “亲爱的罗佐契卡①同志!虽然我没有力气了,但我能拿笔写。一般说来,我是够痛苦的了,但还有一个痛苦②——你是不会有的。我等着你望眼欲穿。要知道,不应该写忧伤的信去证实把我们大家联系在一起的、牢不可破的友谊。够了,我要节省点力气。就这样我的头部受到猛击一次之后,便本能地挺起胸,迎接接班人。因为我刚刚离开索契,就成了形形色色的拳击家练习的靶子;我说——是靶子,因为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我不想写过去的事,动手术的事和上遭受过多少次摧残。这一切已成为过去。我更加坚强和老练了,而且更勇敢了;其实,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显而易见,我快到斗争的终点站了。 ① 罗扎的爱称。 ② 罗扎·利亚霍维奇准备去莫斯科,但此事未能成行。彼·诺维柯夫和莫·卡拉斯答应前往她家作客,却未能前往。 “神经病理学教授们断言——我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这是千真万确的。它是这惊心动魄的八个月赋予我的。有一件事情我最清楚不过了。罗佐契卡,需要尽快挪动个地方,在亲人之间安静下来。亲人是指的谁呢?这就是——我的母亲,拉娅,罗扎,别佳,穆霞①,别尔辛涅夫,舒拉,米佳·奥斯特洛夫斯基和米佳·霍鲁仁科。一般说来,具有诚挚友谊的人,是我信赖无疑的。好了,严峻的,使人惊心动魄的时期就要过去。我已经从这个时期脱出了身,保存了最珍贵的东西——这就是光明磊落的头颅,它是摧毁不了的发动机——这是布尔什维克一颗钢铁的心,我的体力还没有消耗到百分之九十九。 ① 穆霞——穆依谢·叶菲莫维奇·卡拉斯。 “这封信写了整整一天。我必须尽快回到索契,因为我独自一人每天要在这里呆16个小时,再这样下去,我将有面临毁灭的危险。拉娅把全部精力消耗在这个毫无出路的圈子里——她每天最多能睡四个小时。够了……“热烈祝贺你定居在莫斯科(要知道,如果我能活到那个时候,我将生活在这里)。你在这里总是会找到工作的……” 其次,奥斯特洛夫斯基还支持罗扎成为一个党员的愿望: “关于乌克兰(布)——我还想和你谈谈这件事。劝你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认为肯定是指日可待的。若不是一个布尔什维克,这就意味着,他不是一个进步的无产阶级先进目标的战士,而你又是一个后勤工作者。 我并不是1917年到1920年久经战阵的前线战士。明白吗?没有刚强的布尔什维克的、列宁的党的党证,就不是一个百分之百的生活的建设者,没有这些,生活就会暗淡无光。在这样一个伟大的、史无前例的时代,怎么能生活在党外呢?就是在以后,也离不开党;但是,仍将会有战争。没有联共(布),能有生活的欢乐可言吗?不论是家庭,不论是爱情——什么东西也不能离开意识形态赋予我们的意义深长的生活。 “家庭——有若干人,爱情——是一个人,而党——160万人。只为了家庭而活着——这是动物的利己主义。为一个人而活着——是卑劣的,只为了自己——是耻辱。向前吧!罗扎,虽然可能会遭到打击,有时甚至遭到一顿痛击。握住方向盘朝联共(布)前进,你的生活将充满生机,为什么生活的目的性也就更明确了。但是,这很困难,要记住,为了这些,还必须做更多的工作。够了,我谈得够多的了。 “顺便谈谈健康问题。如果失去了健康,一生就丧失了一切——请看看我吧:我拥有我所理想的一切,但是没有力量——就什么也不会有了。往后,我们一定会见面的。你到我们这儿来度假,就像在自己的第二个家里一样。如果你不想冒险成为一个丧失劳动力的人,你就迅速地抛开一切,修整一下一个战士任何东西也不能代替的财富——健康。 “谨致五一劳动节的敬礼!问候大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 有一次,在4月的一个夜晚,拉娅下班回家后,他对她说: “尽快把一切家务事料理清楚!替我抄几页我写的东西。” 她考虑他是指给某一朋友的一封重要信件。她开始推托:比方说,她没有时间。事情确实很繁杂。她12个小时不在家。下班回家后,真不知该做什么好。 “不,这不是信。”尼古拉反驳说。 他给她提出一个要求: “不要打听你抄的是什么,也不要大惊小怪。我对你惟一的要求——就 是要尽可能写得快一些。” 她坐下来埋头抄写。当然,她不再去打听了……只管抄——全抄了一遍。第二天,她把抄的这些材料读了一遍。她还是不明白抄这些干什么。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现在抄写这些东西都是有关他生活里的事情。 听完抄写的材料后,他作了很多修改,然后她在文章中一一予以改正。 从这一天开始,以后的每天晚上下班后,她就动手抄写这些他在她上班时写下的东西。他写在一种打字纸的反面,这些纸是拉娅从工厂带回来的。他们没有别的纸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最初的手稿她一直珍藏着,奥斯特洛夫斯基去世后,她把这些手稿交给了中央国立文学艺术博物馆。 令人惊讶的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一开始就写了书名。成为他的命运、他的时代的象征的形象首先就出现在纸上。他用这些字写下了书名: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过了较长一段日子以后,奥斯特洛夫斯基对英国《新闻纪事报》记者的谈话的提问“您为什么选择了这样一个书名?”作了以下回答: “钢铁在烈焰和急剧冷却中锤炼。这时候它能变得坚硬和无所畏惧。我们这一代人是在斗争中和恶劣环境的考验中锤炼的,并学会不在生活面前屈膝。” ……现在,每当她离家去上班前,她就为尼古拉准备好铅笔:把铅笔削好放在桌上,把桌子挪到他的床边,在床的右边摆好纸。当时他还能自己拿纸。 虽然奥斯特洛夫斯基当时还有些视力——若是某人靠近他的话,他还能够看清他的脸,能够分辨女短衫的轮廓,可以借助放大镜阅读书信,但要把写的东西凑近眼前、要像正常人那样去书写已经不可能了。他成天仰卧着,动弹不得。因此他只能摸索着写。 就这样,每天晚上她把几张写满字的纸收起来,第二天早晨再留下几张干净纸。现在,写作对尼古拉来说是最主要的事了。 夏天到了。房间里十分闷热。敞开窗子吧,经过家门前的卡车和载重马车发出隆隆的响声,进入房间里。夏天必须离开城市。出院后尼古拉需要好好休息。他们打定主意去南方,到索契去,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住在那里。 但是,怎么走呢?他一个人去——不可能,两个人去——没有必要。此外,她身边还有工作。丢了工作——意味着坐在家里白吃他的残废金。尼古拉也不想让拉娅撇开工厂。他决定一个人去。这时,米沙·芬克利什金前来帮他的忙。 “你知道吗,科里亚,”他说,“我的妻子去索契休假,她愿意和你一道去。” 尼古拉高兴极了。 “是真的吗?好兄弟,”他说,“旅途虽然艰苦,但毕竟不只我一个人。太感谢你啦!” 他在索契住了五个月,在马采斯塔治疗。他们大家都希望马采斯塔的矿泉水对他能有所帮助。索契的气候,母亲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关怀——这一切提高了尼古拉的情绪,住院治疗的日期也延长了。他又生活在亲人和朋友们的中间。 “……通常我那间空荡荡的房间现在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从索契写给彼·诺维柯夫的信里说:“现在有以下几位客人常来我这儿作客:卡佳和小女儿,拉娅的母亲和外孙,一位个头不大的妇女——莫斯科来的同志,是米沙的女友。6月1日那天,以米佳、孩子和妻子为首的新的代表团到达这里。这天,以‘区委’①为首的‘代表团’也动身了,就在同一天,从克里米亚车站到达最后一个‘代表团’,这个‘代表团’是以拉娅的姐姐列利娅为首的——‘代表团’成员14名,都是热情洋溢、好逗笑的人物……” ① 尼古拉对拉娅的幽默的称呼。——作者注。 这次索契之行没有写进小说中。但是,毫无疑问,每天晚上当房子里安静下来之后,他继续想着自己的小说。 突然一次新的打击向他袭来。 尼古拉在当时知道,他还躺在医院时,一个清党检查委员会正在索契进行工作。尼古拉坚信,清理工作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一切都可以放心。 然而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件。奥斯特洛夫斯基不知不觉地退了党! 很难传达当他得知委员会的决定时所表现出的惊讶。他整整两个晚上没有合眼。脑神经受了极大的刺激,身体健康情况急剧恶化。双眼发炎红肿。 这些日子,他在给亚·阿·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 “区检查委员会的懒汉们不仅懒得对我进行复查,反而把我置于党外(党代表大会后来经审查,强迫自行)。真的,这一切都是法律上的东西——拿走了我的党证,让我离开党……” 大家开始为恢复他的党籍而四处奔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过了两年之后,下达了盼望已久的改正决定:“恢复党籍,审查合格。” 但是,奥斯特洛夫斯基得到这份文件是在1932年夏天。当时他在索契,病情十分严重。 和费捷涅夫、普兹列夫斯基等朋友们的相逢稍微减轻了他那些日子的痛苦。 尼古拉在给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 “这里常常响起我的歌声,我是一个有名的愉快的小伙子,我那颗心脏已跳动了26个春秋,青春和火焰的发动机从未熄灭。须知,要想活着,就不能苟延残喘…… “有时,疼痛战胜了我的意志,控制了经过锻炼的,而且充满生命的躯体。 “我多么希望尽情地跳一个华尔兹舞……” 在十月份,治疗结束了,把索契的房子交给了区委会,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姐姐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赛耶芙娜的陪同下回到了莫斯科。很快,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也来到了莫斯科。 现在,他只想着一件事:早日着手写作。 但是,眼前还摆着多少障碍和险阻。有些是严重的,有些是可笑的。 1930年秋天有一件事破坏尼古拉生活常轨。 在苗尔特维的住宅里,他们有半间房子。这个住宅被彼此连接的走廊分成两半。从正门的楼梯可以直接到达宽敞的前厅。前厅和他们半间房子的门相通。厅内放着他们的餐具柜。有时他们还在前厅烧饭(厨房很远,在住宅的另一端)。一边做饭,一边照顾尼古拉,只要他一叫人,在任何时候可以尽快赶到他跟前。 有一次……在一个倒霉的晚上,拉娅还记得,天空被灰色的乌云笼罩着。瓢泼大雨倾注在窗子上。每逢这样的日子,房间里更显得特别潮湿和难熬。 有人在敲正门。尼古拉第一个听到谨慎的敲门声。他说: “妈妈,快去开门,大概是门铃坏了。”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开了门,一个人走进厅里,手里还提着一个大提箱。他身穿一件破旧的灰色大衣,快活地用肩推开迷惑不解的老太婆,把箱子搁在大厅的方凳上,拿出一大块印花布缝好的帘幕。 这一切都是在绝对安静中发生的。尼古拉从敞开的门里仔细听着,感到很惊诧:怎么听不到说话声,只有脚步声从大厅里传到他们那里;然后,突然听到钉钉子的声音。 前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陌生人拿出已准备好的锤子和钉子,在一人高的墙壁上聚精会神地,认真地钉起钉子,把已做好的帘幕的吊环挂在钉子上,把另一端固定在对面的墙上。前厅的一大半被帘幕隔开了。陌生人给自己夺到了12平方米的一块地方,然后松了一口气,用不容反驳的语调说: “我将住在这里,请转告邻居们,从今天起,他们只能走旁门,我持有这块住房面积的证件。”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呆若木鸡,她什么也不明白。然后,她走到他们跟前叙述了所发生的事。 尼古拉怒不可遏。应该说,侵犯他人住房者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不方便:切断了他们直接上街的出路。想起尼古拉抬出来透透空气已经全然不可能了。 与此同时,这个新房客开始随心所欲地布置起来了。就在这天夜里,一辆大车拉了一车东西停在门口,装了满满一车各类日用家具。他们的邻居开始摆放家具,嘈杂声令人难忍。显然,他的情绪颇佳,嘴里不停地吹着口哨,还不时即兴作诗: 我的小房子啊,啊,啊, 理所应当分给我, 这个小凳子放在哪儿呀,呀,呀, 干脆,就搁在这儿吧。 诵毕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他很满意自己的即兴之作。 随后,唱起一曲抒情的小调。 尼古拉尽管对侵犯他人利益的房客极为愤慨,仍忍不住笑道: “喏,该死的鬼,唱吧,唱吧,我会有办法对付你的。” 奥斯特洛夫斯基联合过去曾在这所住宅住过的莫斯科某工厂的一个党小组长,设法让这个非法的房客搬出去。过不了几天,党小组长满面笑容地来到他们家,递给奥斯特洛夫斯基一份区检察员通知大家的“敌人”搬家的公文。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拉娅看了一眼通向前厅的门,说: “快点,现在给他看看。” “对,对,”尼古拉同意说,“快去,真有意思。看他会出现一副怎样的狼狈相。” 党小组长去把公文给他看,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说他们的“敌人”不在家。 显然,这天晚上他通宵没有回家。第二天,他一整天也没有露面。直到天色很晚时他才回来,敲拉娅家的门。他进来后,彬彬有礼地微笑着,向他们问了好,称呼他们的大名。他从哪儿打听来的,为什么这样做?他在待人接物方面没有半点花花公子和甜言蜜语的痕迹——相反,他举止落落大方。这个年轻人顺手递给她一份公文,她读完后,哎了一声:这是上一级法院的决定,比区检察员更高一级——最后撤销让他们的新邻居搬家的决定。 “请吧,”她低声而含糊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您没有看到我们的文件呀!可是,您从何得知我们持有区检察员要您搬家的决定呢?” 邻居假装出惊讶的神态诧异地两手一举一拍,说道: “您说什么呀?哎哟!这显然是命中注定的巧合。我出于自卫的目的,警告你们的攻击。” 尼古拉蹙起了眉头: “别胡搅蛮缠了,您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喏,决定。” “哎,决定。是的,是的。您知道,我也感到奇怪。祝您健康!请把您的公文……” 几天、几星期、几个月过去了。尼古拉还是焦急不安。搬家的事情还是按上一级法院裁决的办理。他们的“敌人”以不可揣测的办法打听了他们所有的行动,及时地采取了对策。他狡猾和转弯抹角地利用他们无从知晓的关系。冬天过去了。夏天随即流逝。秋天,他们新邻居的妻子生了个女儿。这种情况改变了他们和他的关系。除此之外,这个人独特的顽强性和“生存力”突然使奥斯特洛夫斯基开始喜欢他。 “喏,好样的,”他说,“真是条好汉!精力多充沛!” 顺便说说,他们的这个“敌人”是剧院的工作人员,完全不是一个坏人;相反,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快活和天真的人,对他们对他的攻击一点也不生气,轻松愉快地应付过去这一切,像打回一个网球一样轻松自如。就在这个时候,当他们的官司几乎要输了时,奥斯特洛夫斯基突然中止了这件事。 “不必要了,”他说,“他是个好青年。他又有了孩子。我们已经习惯了……” 后来,过去的“敌人”——尼古拉和新邻居——成了相互帮助的最好的睦邻关系。 这虽然是一件“生活琐事”。但是,首先,从这些小节中可以看到他们那一代人遇到的困难;第二,在这段时间里,奥斯特洛夫斯基对待这件事的性格上的变化——由最初的愤慨到对他们新邻居孩子的令人感动的关切。最后,让今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读者知道:该书是在怎样具体条件下写成的吧。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三章 口授笔录夜以继日 “当我开始写书时,我想把它写成回忆录的形式——全部事实的记载。但是,和当时的《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编辑柯斯特洛夫同志见面时,他建议我写成反映少年和青年工人的历史的中篇或长篇小说,描写他们的童年和劳动,然后描写他们参加本阶级的斗争。这次会见,改变了我的写作意图……” 奥斯特洛夫斯基还说过: “写什么呢?同志们对我说:‘写自己的耳闻目睹,写亲身的经历,写自己所熟悉的人,自己所走过来的脚印,写那些在党的旗帜下为苏维埃政权而斗争的人们。’我是从这里开始写的……” 他自言自语地说: “看不见了,不能动了,还是可以写……” 他已经看不清自己写的上下文了——他还是坚持写。往往写成这个样子:行与行、字母与字母、一个单词和另一个单词都重叠在一起。要辨清他写的字是十分困难的。因此,拉娅抄写时进度十分缓慢。 这样的速度使奥斯特洛夫斯基很不满意。 有一次,他建议拉娅拿来一块厚纸板,按一行字的宽度,在纸板上切成一条一条的空格。 “你明白做这个干什么吗?如果把这块纸板铺在纸上,通过空格我会写成直行。” 写字工具的设计就这样诞生了。 开始并不理想。但是,利用写字工具的技术日臻完善。起初是把写字工具放在一张纸上,后来便放在一叠纸上。 写字工具经常放在膝盖上。 双膝不能伸直。可怕的病魔使整个关节变得僵化,使两腿处于弯曲状态。这多么令人可怕,但是,腿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奥斯特洛夫斯基才有可能自己动笔写下去。 当所有的房子里都静谧下来时,他便开始彻夜不眠地工作。他把写满的稿纸依次编好页码,扔在地板上。第二天早晨,他们那间不大的房子的地板上便到处铺满了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 他就是这样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来,由于双手疼痛难忍,被迫放下了笔。 现在,每天晚上拉娅下班回家后,都要记录他口授的内容。为了不让尼古拉在口授时嗓子过度疲劳,她搬了一张小桌子放在他的床头。她静静地坐下来等他口授。他口述得十分缓慢,迟疑不决、句子很不紧凑,句与句之间停顿时间较长,口述了三四句之后,他就要求她念给他听。 “删掉……重新写……这样不好……” 就这样三番五次地修改。 半夜之后,暂告结束。她的工作日开始得很早。 只要一有事情——就要放下工作…… 当然,他的神经是相当紧张的。当她抄写他写好的书稿什么也看不清时,他就生气。 他的脑子里经常回忆起一系列的插曲。有时候他打断她,口授另一个他认为是更精彩的情节。 后来,奥斯特洛夫斯基回忆说: “当我口授时,在讲述某一个人物之前,我自己先在脑子里回忆和想像这个人:这全靠良好的记忆力帮助我。这些人物我记得非常牢靠,经过十年我还能够想起他们。我口述的所有这些事件都一一刻画在我的记忆中,长期以来,我一直没有遗忘这些塑造形象的画面。当一个画面中断时,记录也就停止了。” 拉娅把写好的小说的正文抄写在自制的拍纸簿上。 自制拍纸簿!现在听起来感到异常惊讶。而在30年代,国家还不能够满足对纸的需求。要买到练习本是很困难的!因此只好请求住在外地的亲友们寄些纸来。 拉娅带着这个请求去见米高扬皮谢夫联合工厂(她曾经工作过的罐头厂也包括在内)的厂长。联合工厂包括三个企业:罐头厂、咖啡厂和人造乳酪厂。在咖啡厂里,工人们按规定重量包装茶叶,剩下一些规格为14×25厘米的边角纸。拉娅得到批准利用这些纸。连厂长自己还不知道:他给予了刚刚开始写作的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多大的帮助啊! 这些边角料做成了拍纸簿。使他们焦急的只有一件事:上哪儿去弄拍纸簿的封面呢?他们终于弄到了一小张红色的、有光泽的道林纸。它只够做两个封面。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尼古拉当时还建议从报纸上的文章中剪下字母,组拼成作者姓名、作品的名称,贴在红色的封面上。 他们就这样第一次用印刷字体“排出”了“奥斯特洛夫斯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①”。 ① 拉娅把全部收藏的拍纸簿转交给了中央国立文史馆保存。 在每个拍纸簿的第一页都写明小说的名称、章节顺序。他们事先怎么也不会想到将来这些写满各种笔体的拍纸簿将会被珍藏起来。今天,为数众多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创作研究工作者正在研究这些拍纸簿。他们当中有文艺评论家、学位论文提出者,甚至还有不少的读者。 1931年,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为创作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一部进行了整整一年的紧张工作。大约到5月份,已经完成了小说的五章草稿。把这几章分别寄给朋友们以便打字。奥斯特洛夫斯基请求他们阅读,并提出对他的作品的意见,且焦急地等待着回音。 他在给诺维柯夫和利亚霍维奇的信中说: “你们为什么连一句有关这本书的缺点的话都没有?等着你们的忠言。我等着……请批评——说点主要的,为什么连一句话也没有?” 他在给利亚霍维奇的信中说: “对于小说的意见,你一句话也没有说。从这里——可以得出符合逻辑的结论:到底坏到什么程度你也不愿意说。这说明你没有布尔什维克的勇敢精神。唉,你呀,要作‘自我批评’!我只请求你——说说哪些地方不好,为什么不好,可以谩骂,可以挖苦,可以说点刻薄话,用严厉的批评推动拙笨的转变,包括不自然的,不生动的,枯燥无味的;总之,越尖锐越好,你说对吗?” 他很想知道乌克兰作家米哈依尔·班柯夫对小说的意见。关于此事,奥斯特洛夫斯基怀着惋惜的心情给日格列娃写信说: “至于班柯夫,也没有反应!我现在很需要这位年轻人的帮助。他作为一个刚刚开始工作的编辑,曾答应给予我全面合作。” 的确,奥斯特洛夫斯基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本书上了!而周围的生活都按自己的规律在运动。他的亲人和知己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每个人都为自己的事情所吸引。尼古拉心急如焚,需要在写作方面得到更多的人的参与和帮助。 1931年5月26日,他在给诺维柯夫的信中承认:“我开始评价人物时,只是想借助于技术方面的帮助。” 应该说,当时他们的家庭条件对工作很不利。房间如同走廊一般,住着三家亲人:拉娅和尼古拉,他们的母亲;尼古拉的姐姐和她的小女儿;拉娅的弟弟、弟媳和姐姐的小儿子。九口人中,有两个学龄前儿童,两个没有希望的年轻病人:尼古拉本人和拉娅那24岁的弟弟沃罗佳——有严重的心脏病,一直卧床不起。生活同时折磨着两位老母——尼古拉的母亲和拉娅的母亲。两老沉浸在极大的悲痛之中,她们两老都有不治之症的儿子。很自然,她们的神经格外紧张……而孩子们终日吵闹不休。拉娅只好经常做些调解工作。她十分同情大家。尼古拉为家庭的争吵而感到万分烦恼。他对大家感到烦躁不安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有时也暴跳如雷。 1931年5月7日,他在写给罗扎·利亚霍维奇的信中说: “现在我处的环境比任何时候都恶劣。我和拉娅感到焦躁不安……你明白吗?使人憋气的倒不只是因为住房拥挤不堪,而且还因为现在住在我们这里的人的精神状态不佳。” 同年5月28日,他又在给罗扎·莉娅霍维奇的信中说: “小姑娘,我现在在令人厌恶的条件下工作。几乎没有一点安宁。写作是在深夜进行的,当大家入睡了——不妨碍我的时候才能写。” 是的,他的精神极度紧张。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思维不停歇地工作着,他“构思”的东西如不能迅速地记下来,他便狂躁不安起来。为了理解他,真正按人道来理解他,应当只能明白这一些。当然,他们周围的人中没有一个人是“精神上对心理学的陌生者”。 难道可以在这一方面指责为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操碎了心的母亲吗?或者指责尼古拉的姐姐——指责她为了顾全家庭而回到了丈夫身边? 正因为如此,引起了尼古拉的抗议:“家庭发生了分裂,”1931年1月25日,他在给哈尔科夫的朋友们的信中写道,“卡佳回到了自己丈夫身边,没有什么说的,这一切干扰了我们的生活,使我们不得安宁。” 尼古拉对拉娅的弟弟瓦洛佳也是常说一些不受听的话。但是,直到尼古拉死后,她才知道:当时,瓦洛佳在尼古拉的口授下记录和抄写的书稿比他们谁都多。要知道,他不能起床,也不必去上班……不过,大家都抄写了,只要是能写的人都动了笔。 不久前,拉娅数了一下拍纸簿上写好和抄好的小说前四章的页数,多达500多页了。她笔录了近100页。沃洛佳的妻子也笔录了一百页——剩下的都是瓦洛佳·马秋克笔录的——约300页。 很快他们这间倒霉的房子里的人渐渐少了起来。瓦洛佳被送进医院治疗,她母亲带着小外甥走了。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和小女儿也离开了这儿,她走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随后也就走了。 只剩下他们三人:尼古拉,拉娅和瓦洛佳的妻子叶莲娜。 瓦洛佳出院后,他和叶莲娜也在这栋住宅里向他们的邻居阿列克谢耶夫家租了一间阴暗的小房子,小房子在篱笆墙外的厨房旁边。现在,瓦洛佳一有空就帮助拉娅写稿子。而每天晚上她都要抄到深夜。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回来了,她一个人把家务事担当起来。写书的进度加快了。 此外,按照科里亚的建议,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向邻居——一个18岁的姑娘利娅·阿列克谢耶芙娜求援,请她帮助抄稿。她和他们大家一起,根据尼古拉的口授,笔录了小说第一部的六、七、八、九章 。 小说已完成的章节可以打字付印了。但是没有这笔钱。怎么办呢? 还是朋友帮了大忙。他们把小说手稿的一些章节寄到哈尔科夫——彼得·诺维柯夫和罗扎·利亚霍维奇那里;寄到诺沃罗西斯克——她姐姐那里,她是专职打字员。多么叫人不放心啊!他们担心再发生1927年在途中遗失书稿的事件。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花了20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一部。在重病折磨的条件下差不多耗费了两年紧张而繁重的劳动!在这些日子里,他患有格鲁布性肺炎,只要不发高烧,他就全力以赴投入工作。他们劝他休息,以便养精蓄锐。但他充耳不闻,却幽默地说:“我执拗得像头水牛。” 他整天忘我地工作着。经常有这样的情况:为了较好地表达某一段对白,他常自言自语,变换声音和语调,道出小说每个人物的独白。 一天24小时,尼古拉有时工作18至20小时:创作和塑造故事情节,分章 ,描绘人物的个性,杜撰人物的对话,这些都历历在目。 每天晚上,拉娅都从他那里获悉: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情节,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一章是怎样结束的(或怎样开始的)。 在这些日子里,正当奥斯特洛夫斯基把全部精力倾注在这本书时,又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使他的创作情绪长时间遭到破坏。 他们的邻居有个儿子叫小尼古拉,才四五岁。拉娅记得有一天晚上,他推开门来到他们的屋子里,站在房中间问道: “可以进来吗?” “可以,可以,快点进来!” “我已经进来了。” 尼古拉笑了笑,紧接着说: “你既然已经进来了,还问什么呢?如果请求进别人的屋子,要站在门外间。”尼柯尔卡①迅速地回转身来,走出屋子。尼古拉很伤心地说: “不就这一次吗?算不了什么,拉娅,他怎么跑了?小公民受委屈了!”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尼柯尔卡又在门外喊道:“可以进来吗?” “请进,请进!真是个好样的,”尼古拉赞扬说,“改正了自己的毛病。” 过了一会儿,尼柯尔卡已经坐在床边,两个尼古拉攀谈起来: “为什么你以前不上我这儿来作客呢?我一个人闷得慌呀!” “老是没有时间呀。”小客人忧虑地叹息道。 “啊!有时候是这样的……以我看来,尼柯尔卡,你很早就想和我认识。 不知是谁好几次在我的门口呼哧呼哧地喘气和发出咯咯的响声。” “这是老鼠吧。”尼柯尔卡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并反问道:“你为什么不上我那儿去呀?” “老是没有时间呀。”尼古拉学着客人的腔调说道,也叹了口气。 尼柯尔卡的两眼眯缝着,脸上露出狡猾和调皮的神情说:“不知道谁在我家门外发出咯咯的响声。” “喏,我可不知道这回事!大概是鳄鱼想和你认识吧。”“鳄鱼不会在屋子里走,只会游水。爸爸对我说过,你不会走路,只会睡觉,谁也看不见。” “这是对的。而你为什么要问我不上你那里去和你认识一下呢?”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为什么你成了瞎子,不会走路?只能躺在床上呢?” “为什么?喏,你听着,我来讲给你听听……” 尼古拉就这样把自己怎样参加战斗,怎样和敌人浴血奋战,自己是怎样负伤的一一告诉了这个孩子。 尼柯尔卡聚精会神地听着,悄悄地叹了口气。 从这一天开始,牢固的友谊把他们联在一起了。 尼古拉对自己的小朋友讲述了许多有趣的故事,而尼柯尔卡详细地介绍了院子和街上发生的一切事情。有时,他从家里抓一把糖果来请科里亚叔叔吃。 “这是我给你买的!妈妈给了我五个戈比,我就给你买了糖。” 尼古拉非常留恋尼柯尔卡,如果这孩子不知什么原因有几天不来,他就开始不安起来,晚上叫拉娅去打听一下他的小朋友是否健康。 有一次,一见面他就对她说: “尼柯尔卡今天没有来,你去打听一下,他是不是生病了。” 这样的情况发生多次,她也不以为然了,但是,尼古拉又补充说: “我听到,邻居家好像出了什么事似的,你快去看一看。” 她去了。尼古拉的感觉是对的:尼柯尔卡正在躺着,高烧不止。她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尼古拉。第二天一早,她去上班时,尼古拉问道: “拉尤莎,去打听一下尼柯尔卡的病情吧。”孩子的病情每况愈下。医生们诊断是阑尾炎,须要做手术。尼古拉让她随时把孩子病情的发展告诉他。他难过的程度不亚于孩子的父母。 下班回来,她发现尼古拉焦躁不安。看来,手术非在今天夜晚做不可。 夜幕降临了。 尼古拉没有入睡,仔细倾听着邻居房间的每一点动静。大约在午夜两点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突然,一声凄惨和绝望的叫声划破了寂静,接着便是哭声。这是尼柯尔卡的母亲从医院归来了。 “拉娅,快点开灯!”尼古拉喊道。 她把电灯打开。 尼古拉双目失明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聚精会神地望着房子里的什么地方,他仿佛有些惊慌,在电灯打开后,他面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他死了!”尼古拉嘴唇颤抖着说,“他死了……”尼柯尔卡被埋葬了。奥斯特洛夫斯基久久不能重新开始工作。 可是,他终于又恢复了工作,并把写书的工作进行到底。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四章 两年苦炼一朝功成 到1931年10月25日,小说第一部的九章全部完稿。尼古拉花了两三个星期从头到尾听了一遍手稿:作了一些修改,又检查了剪贴的地方,到11月16日,他才完成了这项工作。 他们那里有三本未发出的誊正的手稿。有一本是供修改用的,还有一本是手稿。 一本誊正稿寄给了列宁格勒的日格列娃——托他转交列宁格勒的一家出版社,另一本交给费捷涅夫——是给苏联列宁共青团中央《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第三份寄给了在哈尔科夫的诺维柯夫——是给乌克兰共青团中央《青年布尔什维克》出版社(今改名为《青年出版社》)的。 大家在等待着回音。 日月在缓缓地流逝。 记得在一个休息日的夜晚,奥斯特洛夫斯基和平常一样在听广播,一边聚精会神地在思考着什么。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在悄悄地缝补,拉娅在看书。 “如果我得到的是无条件的退稿,这将是我的毁灭。”尼古拉出乎意料之外地说道。 他们为此大为惊异。 “你又在想书的事,科里亚?你总是在琢磨这件事。到一定的时候会得到答复的!不是所有的人办事情都像你那样利索。他们那里不会只有你这一本书。”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开始说道,极力地安慰自己的儿子。 “好妈妈,你别安慰我啦,你以为我会轻易投降吗?伏罗希洛夫和布琼尼在诺沃格腊德沃奈斯基城下一天进攻了17次。” “你想用这些来说明什么呢,科里亚?”拉娅打断了他的话。 “我想说,如果他们给我指出问题,我将把这本书修改到我所想要达到的地步,只要这本书得到一个‘是’字。如果这些我都无法达到,那时我将决定另一个问题了……”好容易才听清他说完:“如果这本书出版了,我认为,我已经做完了一切……是的,是做完了一切。”他深思熟虑地重复说。 拉娅真不明白,尼古拉“那时”准备决定什么问题。她非常清楚在诺沃罗西斯克发生的事。 有人在敲门。 “妈妈,快去开门。”尼古拉说。 “啊,原来是依诺肯季·巴甫洛维奇,快进屋里来,快进屋里来!”母亲高兴地在门外迎接着费捷涅夫说,“您好久没有来啦!科里亚眼睛都快望穿了……” “依诺肯季·巴甫洛维奇,您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是好消息,还是……”奥斯特洛夫斯基问道。 依诺肯季·巴甫洛维奇踌躇起来: “是的……正想告诉你暂时还没有什么好消息。评论家认为,你目前还难于胜任自己的重任……” 房间里一片静穆。 “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我明白,书没有被采用。” 为了缓和已经出现的寂静,他们开始劝尼古拉,把写作暂时搁一段时间,好好休养一下,换换脑子,去疗养一些日子。但是,他不听他们的劝说。 “明天我要开始工作了,把书稿再检查一遍,重读全书,尽可能修改一下需要改的地方……” 稍迟一些时候,依·巴·费捷涅夫回忆说,当出版社对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说提出意见时,他有些犹豫不决。怎么办呢?是马上把这一情况告诉尼古拉,还是把手稿转给另一位评论家,等另一次审查意见呢? “然而,我回想起科里亚的话:‘最痛苦的真理比最甜蜜的谎言更可贵。’他不喜欢别人对他瞒着什么事情。我没有去安慰他,相反,使我感到异常吃惊的是,他反而亲自安慰我说:‘现在出现了许多作家,他们都希望自己的著作问世。如果书稿被认为是废品,就是说,它确实是不好的。还需要加工,以便反复推敲,精益求精。胜利是来之不易的。’” 这就是那份寄往莫斯科的手稿的最初命运。 但是还有寄到列宁格勒去的那份呢。 十二月初,亚·阿·日格列娃回答说:她读完了全部书稿,对此评论很好,这使尼古拉十分高兴,他立即给日格列娃写了回信: 你对我写的东西反映不坏,这是令人兴奋的……我毫不怀疑地相信,你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为的是让编辑部审稿,以便提出自己的意见……我只希望做到一点,书稿不至在编辑部茂密的丛林里游荡三年。冲锋陷阵的群众进入文学,编辑部被成千上万的手稿压得喘不过气来,能见到天日的还是少数人的书稿。 我期待着你的长信……希望你在信中也写一写有关柯察金的事。怎么样,我能不能真实地描绘出(哪怕是局部的)一个青年工人、共青团员的形象?……请你不要客气,谈一谈大家是怎样评论我的书的…… 他给她的这封信是12月9日写的。但是,亚历山德拉·阿列克谢耶芙娜默不作答:看来,她没有什么值得使作者高兴的事。在奥斯特洛夫斯基长辞人世几年之后,他们才从她那里知道一些情况: “科里亚要我读完他的手稿,写出自己的意见,然后转交给随便哪位编辑提意见。我读了书稿后,不由潸然泪下……我写信给科里亚说:‘我不是文学家,但你的小说写到人的心灵深处了。’我保证把意见寄回。我把小说手稿送到《汽笛》杂志编辑部。手稿在那里耽搁了一个月,受到了称赞,但不同意出版。我从那儿取走手稿,送到‘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列宁格勒分社。” 1932年底,收到了日格列娃一封充满希望的来信。2月7日,奥斯特洛夫斯基通知特·勃·诺维柯娃:“列宁格勒州政治教育局把它(指手稿——作者注)推荐给列宁格勒联合出版社出版①,书稿在列宁格勒联合出版社通过了最后一关。我天天在盼着这一决定。” ① 后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并入列宁格勒联合出版社。 还有寄到乌克兰的第三本手稿。但是,彼·诺维柯夫沉默不语。 季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使他们焦急等待的心情有所缓和。1931年12月份,他从舍彼托夫卡来看望自己的弟弟,在这儿住了几天。这样,他们才知道舍彼托夫卡的共青团员们在积极分子大会上朗读了小说中的五章手稿——这些手稿还是尼古拉在6月份寄给季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人们对这本书给予好评,并“欢迎写我们这个城市革命运动的历史故事”。 舍彼托夫卡的共青团员们协助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与乌共(布)舍彼托夫卡区委会机关地方报纸《十月之路》取得联系,并建议开辟文艺专栏。 尼古拉在给亚·阿·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 “有多少矛盾和苦恼啊。亲爱的,这里,人们希望有益的创作生活。和青年们接触,许多忘记我的人又开始在我周围活跃起来。他们赞成我的工作,我对此特别珍惜和激动。在这个小城市里,他们读着我写的东西,青年们作出了赞扬的决议……” 由于尼古拉的哥哥带来了令人欢快鼓舞的消息,尼古拉以极大的毅力重新校阅手稿。这项工作终于完成了。根据尼古拉的请求,因·巴·费捷涅夫把手稿送到了“青年近卫军出版社”、联共(布)中央委员会和列宁格勒青年团中央委员会机关刊物“青年近卫军杂志社”,他请求出版社重新审查该书。以下是当时奥斯特洛夫斯基书信中的摘录: 2月7日——致特·勃·诺维柯娃: 我挣脱了生活套在我身上的铁链(指疾病)。我努力从大后方跨越到本阶级劳动和斗争的前哨阵地上去。一个布尔什维克,在没有希望的时候,就认为自己对党没有用了,谁这样想着就错了。我的生命即使快要终结……也要再做一些工作。这将是最后的决定性的一步了。我应当力争得到一张“生活的许可证”。不论我人生的命运是何等惨淡,可是我的志向是光明磊落的……我期望与你们一起进行……我希望能……到胜利。 又过去了十天。 2月17日,他在写给罗扎·利亚霍维奇的信中说: 到目前为止,我的书稿仍无音讯,还呆在编辑们的皮包里。虽然给了一个期限。行家说,登上作家的门坎,要比驴子变成马都难。虽然有不少好消息,可是,我已预感到要毁灭了。 但是,他错了。几天之后,终于传来了令人高兴的消息:书稿通过了! 这个消息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精神之父”(尼古拉这样称呼依诺肯季·巴甫洛维奇·费捷涅夫)给他带来的。2月12日,费捷涅夫和《青年近卫军》杂志社的副总编辑马尔科·鲍利索维奇·科洛索夫来到他们家。科洛索夫还是同名出版社的副编审。 翌日,尼古拉写信给诺维柯夫家: 昨天,费捷耶夫和《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编辑科洛索夫(他是《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代表)来了我家一趟。他说:“当我们把书装订好之后,就与你签订合同。书出版前,还接纳你为莫斯科无产阶级作家协会会员,还接济你一些钱,以便学习文学。我们将出版你的书,它写得激动人心,我们这里没有和这本书的题材相同的稿子。我将亲自担任这本书的责任编辑和修订工作。八天后,我将来你这里一趟,有些问题共同来研究一下。你,奥斯特洛夫斯基,还可以为党工作……”如果这本书得以问世——这正是要达到的目的——要知道,这将是我们共同的胜利。难道不对吗,别佳?不是这样吗,马罗契卡?须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中包含着我所有的好朋友的劳动……我从大后方来到了前沿阵地……学习,再学习,然后开始第二部的写作工作。一个布尔什维克,只要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就可以继续工作。劳动和斗争万岁! 很难表达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高兴的心情……当然,他们之中那时谁也没想像到,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会有怎样的命运。他们也没有想到这本书印上百万册,更没有想到几代人在这本书的影响下成长起来。当时他们是不会相信这一点的。 他们真为科里亚高兴,他们为他重新活跃在他们的眼前而高兴。 令人高兴的书鸿飞到了住在列宁格勒的亚·阿·日格列娃那里: “我想和你分享来自文学战线的佳音。昨天,费捷涅夫和《青年近卫军》杂志社的编辑科洛索夫同志来到我家。我的书稿在莫斯科经过了全面审查。 科洛索夫同志通读了一遍。他来后对我说: “‘我们还没有这样的书稿,这本书写得很好。你手头创作这本书的素材很丰富。这本书使我深受感动。我们要出版这部小说。本书由我来负责编审和校正工作。我把你当作一位作家来看待。在该书出版以前,我们接纳你为莫斯科无产阶级作家协会的会员。’他答应过十天后来听取我的意见。舒拉契卡,这样一来,我有了一个后盾,如果我的书在列宁城受到排挤的话——可以直接建议出版这本书。这些都不是正式文件,也不是合同,而是口头上谈的,但是,这基本上算是一个胜利……舒拉契卡,我的书在列宁格勒出版社联系得怎样了——成败如何?我每天盼望着能得到你的佳音……我的作品复活了我失去的一些联系。我收到了许多早就把我忘却了的人的来信。劳动和斗争万岁!让我和你共同祝愿:科里亚冲出了枷锁,加入了冲锋陷阵的无产阶级队伍,尽管过去经受了许多痛苦,而今天又面临着如此紧张的创作……” 精神分裂症又发作了。身体支持不住。严重的肺炎也突然发作。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他躺了两周,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唇紧闭,他只请求保持安静。拉娅和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轮流守护在他的床边。因·巴·费捷涅夫和米沙·芬克利什金帮了他们不少忙。一切可能办到和难以办到的事,这两个人都给办到了:请医生、想方设法四处寻找稀有的药物……从《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编辑部来的新朋友们也来帮忙。 3月4日是病情的转变期……尼古拉开始缓慢的恢复。 “我听到了,”几天之后,他说,“好像你坐在我的身边,好像我们在悄悄说话,但是,我想不是在谈生病的事。我要死了,那将对我是一个极大的委屈,我还没有完成我的作品,虽然它花费了我的全部心血。保尔·柯察金也将感到惋惜……” 直到3月10日,他才能提笔写字了。 他给诺维柯夫写信说: “2月27日在病危之中,费捷涅夫和科洛索夫来到我家说:书稿已在作家宫审查了一遍,得到了热情的赞誉①。《青年近卫军》出版社要和我签订合同。科洛索夫当场付给我200卢布的营养费,他和费捷涅夫一同到编辑委员会,办理签订合同的手续,使我不致腻烦。这本书我将得到2000卢布的稿酬,暂付给750卢布,其余的稿酬将在8月1日付清。这本书将在共青团成立纪念日那天出版。暂定发行印数为一万册。4月5日,《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将和我签订关于出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二部合同,并预付稿酬500卢布。以后,科洛索夫又来我这儿住了几天,商谈一些补充事宜——我和他为完善这本书的出版又审查了一遍书稿。我已经被接受为莫斯科无产阶级作家协会会员。” ① 1932年2月22日在青年作家工作会议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好评。 同一天,他写信给日格列娃: “在病情转变的时刻,费捷涅夫和科洛索夫同志来到这里,坚持要签订出书合同。我同意了,科洛索夫即刻预支我200多卢布的稿酬。我非常需要这笔钱,要知道,所有的东西——牛奶、黄油之类——我们必须到富农的市场上去购买。现在谈谈与出版书有关的事。 “合同已经签好了。我将得到2000卢布的稿酬。能先拿到1000卢布,其余部分将在8月1日(书将在共青团成立纪念日出版)付清。其次,《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和我签订出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第二部合同。出版社将赠给我80册书——文艺学习资料。 “我已经被接收为莫斯科无产阶级作家协会会员。只要我的病有所好转,科洛索夫同志就来我这儿,我们一道修改这本书:哪儿需要补充,哪儿需要删掉。这本书科洛索夫可以从出版社得到750卢布的编审费。 “《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同志们大力与我配合。” 这封信是以请求的口气结束的:“请把列宁格勒出版社的意见告诉我。”不久,根据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意愿,日格列娃从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列宁格勒分社将书稿取了出来。“好极啦,”奥斯特洛夫斯基写信对她说,“你终于把书稿从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列宁格勒分社取出来了,试想,如果沃罗勃耶夫 (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列宁格勒分社编辑——作者注)采用这部书稿的话,会怎么样呢?我们的合同里明文规定,我没有这种权利。应当指出的是,《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将为我今后的写作创造条件。” 与此同时,从乌克兰也传来消息说,那里将用乌克兰文出版这部作品。 “生活为我开辟了广阔的道路……我成了一名正在战斗的战士……”尼古拉给日格列娃写信说。在另一封给诺维柯夫的信中写道:“生活的大门为我敞开着。我梦寐以求的宿愿——成为斗争中的一名积极参加者——终于实现了……” 他满怀希望继续工作,工作……旧病复发又迫使他停止工作整整一星期。当身体略有好转,但还十分虚弱时,他便于3月29日会见了马·勃·科洛索夫,继续研究加工书稿:小说拟先刊登在最近出版的《青年近卫军》杂志第四期上;已经迫在眉睫了,必须加快速度! 马·科洛索夫建议把小说的书名改为《保尔·柯察金》。他担心《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个书名会把广大读者吓住:他们定会以为这是本技术书籍而不屑一顾。因为在几年之前,曾出版过一本书名是《怎样炼钢》的书。 但是,奥斯特洛夫斯基断然拒绝更改这部小说的书名: “我在书中描写的远不是一个保尔·柯察金,而是千千万万个柯察金,千千万万个为争取自己的幸福而奋不顾身地投入战斗的男女青年!” 4月2日,《青年近卫军》杂志社的责任编辑、女作家安娜·亚历山大罗芙娜·卡拉瓦耶娃来看望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尼古拉感兴趣的是:他的小说给她的印象如何。卡拉瓦耶娃回忆这次会见的情景时写道: “他问道: “‘我所感兴趣的正是:会不会把我的小说看成是一部自传……就是说,会不会看成是一个人的历史呢?要知道,不典型的故事往往不少,而且本身也饶有兴趣。有些人看这些故事,像是在欣赏商店橱窗里的陈列品,看完也就忘得一干二净。每个作家都担心这种结果,尤其是刚刚开始写作的我就更为担心了……’ “我说,这是‘偶然’和‘少见的’事情,他没有必要担心。 “他轻轻地打断我的话说: “‘我们说好,大可不必宽我的心,也不必发善心……尽可以坦率和尖锐地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是一个自幼就驰骋沙场的军人……可现在我连坐起来都很困难。’ “从这几句话中,我突然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意志是何等坚强和不可动摇…… “‘这意味着有人喜欢我的保尔?’他热情地、低声细语地说,他的面庞好像重新被太阳照耀着,露出遏制不住的幸福微笑。‘意味着人们都爱保尔?……也爱其他的青年小伙子?……’这意味着你,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没有徒然地活在人世——重新开始有益于党和共青团的事业!……” 1932年5月7日,他们终于接到了《青年近卫军》杂志四月号,上面开始刊登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是他们的胜利啊!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五章 企盼名著群力相帮 当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病情是非常严重的。“我咳嗽得很厉害,有时还痰里带血,身体十分虚弱……”他在1932年6月20日给亚·阿·日格列娃的信中这样写道: “我们住的那所房子开始增建。房屋周围风景优美,绿树成阴。死胡同里一派建房的喧闹声。汽车整天在我们的窗子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扬起一团团令人窒息的灰尘。我们只得把一部分窗子遮盖起来。” 在这些日子里,《青年近卫军》战士大大帮助了奥斯特洛夫斯基。为改善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生活条件他们做了许多具体工作。 首先在住宅里安装了电话。而后,通过共青团中央弄到了去索契《红色莫斯科》疗养院的疗养证。 奥斯特洛夫斯基和亚·日格列娃分享着自己的愉快: “5月18日,费捷涅夫和安娜·卡拉瓦耶娃来到我这儿……看来,我的小说在共青团中央文艺宣传部审读过了,作品受到良好的反映。他们决定帮助我进行文艺创作。 “他们委托卡拉瓦耶娃同志前来了解:为了恢复健康,我需要些什么(我的健康情况极为不妙,舒拉契卡)。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谈妥了: “刻不容缓地把我从莫斯科搬到索契,先住进疗养院……然后再搬到住宅里。整个夏天住在索契,冬天回到莫斯科,年年如此……中央委员会发给索契一封电报,让有关单位先给我找好房子等等。 “‘我们不可能丢开你,’卡拉瓦耶娃说,‘你还能工作一个时候。’我为这次会见感到激动不已。” 他是人民所需要的,他还能够为自己的人民,为自己的党做些有益的事情。这些想法振奋了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精神。 当然,小说在杂志上发表时做了删节,这使他感到不安。但是他明白:当你在文学上才迈出第一步时,稿子作些删节和修改是不可避免的。在给日格列娃的同一封信中,他把有关情况告诉了她: “书的结尾砍掉了:主要原因是缺纸。他们为了压缩,去掉了书中的某些东西,这对小说的完整性是有所损害的,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迈出的第一步啊!” 奥斯特洛夫斯基不满意印刷技术方面出现的一些差错。他说:“我没有力量和编辑部的粗枝大叶的作风作斗争。多少差错,多少错字……只有一点还好,这本书是我的,谁也别想把自己的东西掺和进去。” 四年之后,在和英国《新闻纪事报》记者的谈话中,他承认:“如果这本书是现在写,它可能会写得更好一些,更流畅一些,但同时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和感染力……” 准备去南方。他只有一个希望:继续写作。他现在只是为了写作而活着。 拉娅和母亲为尼古拉南方之行做好了准备。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在收拾箱子,她把不多的日常用品整齐地、有条不紊地收拾好。 亲人和朋友们纷纷前来为他送行。 窗外响起了救护车刺耳的喇叭声,卫生员,担架,几公里的柏油路,车站、火车,缓慢移动的车厢,惜别的祝愿…… 这次拉娅没有能够送尼古拉。姐姐叫她去安那帕看望生病的母亲,因为医生说她的病情十分严重。和尼古拉同行的是奥列加·奥西波芙娜。 院方让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住在疗养院照料生病的儿子。尼古拉“休息”了几天。拉娅在“休息”这两个字上加上引号,并非是偶然的。当然,在疗养院他一个人呆在那里,尤其在夜晚,当一天的生活平静下来时,他便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第二部构思和提炼素材。他一个人在那里系统地记录,即使是休息日也全神贯注在这件事上。 他顽强地阅读文学资料。实际上是在孜孜不倦地学习。 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叙述和疗养院卫生员恩·阿·雅库尼娜的回忆中才知道,来看望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人,常给他读报纸、杂志、文学作品和历史文学作品。 而他全神贯注在自己的书上。7月5日,他从红色莫斯科疗养院写给加利娅·阿列克谢耶芙娜的信中说: 我躺在海滨的阳台上,清新的东北风迎面吹拂着我的脸颊。周围是一派南方疗养胜地的生活景象。骄阳烘烤着万物。到处洋溢着愉快的谈话声,女人们的幸福的笑声,而我紧闭着双唇,沉思默想着。人们三言两语之后便从这个冷酷的青年身旁扬长而去。也许他们在想:这是个可恶的人。就像你第一次见到我那样,忧郁笼罩着一切。大海使我回忆起过去,回忆起我个人全部生活的毁灭。我并不想去和忧愁作斗争,忧愁将为我效力。现在我在写第二部忧伤的篇章 …… 奥斯特洛夫斯基打算在索契住到秋天,他期望马采斯塔疗养能多少减轻一些他上的痛苦。而在秋天——就回到莫斯科去。“年年如此。”但是,莫斯科的住房条件(潮湿的房间,住宅里的修建工作正在进行)迫使他留在索契。从另一方面说,医生劝他不要在这儿过冬。“昨天,医生很不愉快, ‘您别想呆在索契,从12月份到5月份这段时间雨下起来没完没了,到处发霉,一句话——会死人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在1932年7月23日给卡拉瓦耶娃的信中写道。但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仍然看中了索契。 他的计划是庞大的。这时,伊·巴·费捷涅夫代表奥斯特洛夫斯基在莫斯科和《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签订了出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二部合同,并向出版社保证:“著作质量会逐步提高。” 奥斯特洛夫斯基给安·卡拉瓦耶娃的信中写道: 这对于我是一件光荣的事,我一定做到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做到党13年来所给予我的一切。将全部精力用在这本书的写作上。身体背弃了我,但还有心脏,一颗火热的心,还有脑袋,一个清醒的脑袋。一幅幅画面,一个个形象,就是在这不眠之夜(经常是这样)创造出来的。生活是不会泯灭的,亲爱的安娜同志! 写作使他精神奋发。 “……从8月2日起,我百分之百地恢复了健康。离开疗养院后,我将停止嬉戏——着手工作。不能慢吞吞的了。要加快生活的步伐,就是要抓紧写作。把忧愁扔到一边。不应该愁眉不展了。钢筋混凝土做的人也不可能做到这些。” 市领导人同意给奥斯特洛夫斯基一小间离疗养院不远的海滨上的房子,即滨海18号。在这个房间里刚刚能放下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一张床,再没有其他设备了。他们两人: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尼古拉就凑合生活在这种条件下。但是,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尼古拉。暂时天气还暖和,疗养院熟悉的邻居们把奥斯特洛夫斯基连床抬到枝叶向四面八方伸展的橡树下,他最需要的是一个人在那里继续写作。 “你要知道,”稍晚些时候他(当时他住在奥列霍夫)对拉娅说,“在那儿的海滨大街上,当把我搬到院子里的橡树下,我尽量闭着眼睛躺着,不致吸引那些好奇的邻居和他们的客人。我渐渐摆脱周围环境的引诱,把思绪转向我所描写的共青团员们的身上。而夜晚,当妈妈在睡觉前给我留下放稿纸的写字专用板和铅笔,户外安静下来之后,我聚精会神地全力投入写作。夜,不知不觉地飞逝而去,我被工作吸引着,忘却了的疼痛。” ……写作对他愈来愈感到吃力了。像在莫斯科一样,热情的朋友们都来帮助他。开始他们帮助抄写手稿,后来又记录他的口授。尼古拉称所有的这些人为“志愿秘书”。是的,这些人都是真正的苏维埃人,他们来到奥斯特洛夫斯基身旁,把业余时间和精力都献给了他……他们为什么要来,因为他们发现:由于他们的到来给这位富于献身精神的病人能带来多大的愉快啊! 当然,帮助过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还有亲人和老朋友,哥哥季米特里,侄女齐纳依达和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别尔谢涅夫。……拉娅回想起在哈尔科夫举行的纪念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一次晚会。这个晚会是由“知识”协会主席主持召开的,他在开幕词中提到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志愿秘书”,说他们文理不通,还写错了不少地方。拉娅讲话时,首先感谢曾经帮助过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人们,向他们深深鞠躬致敬。是的,经常帮助写作的这些人也并不是很合格的,但是,如果没有他们,什么时候能读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部小说的第二部,那就难以知晓了。 拉娅没有参与写作小说的第二部,因为她留在莫斯科。尼古拉不想让她离开工厂。 但是,就在十月革命节的日子里,拉娅随莫斯科巴乌曼区党委派出的慰问团去慰问驻守在奥德萨的上卡马市第一五一后援红旗步兵团。 工厂领导同意她返回时顺路到索契看望尼古拉。她只有四天时间可以自己支配。 这时尼古拉已从海滨大街的斗室搬到奥列霍夫大街29号住宅的一套两间的寓所里——这里比较宽敞些。 尼古拉向拉娅长时间和详尽地询问了莫斯科的生活,她的工作情况和后援部队的情况。当知道她被选为车间的党支部书记时,他为她的成长感到欣慰。她似乎是在他面前汇报工作。要知道,他不仅是她的丈夫和伴侣——他还是她的党的领导者。1930年他介绍她参加了党组织。她很高兴看到他的笑容——是对她所从事的工作赞扬的表示。 这些天来,他焦急地等待着从莫斯科送来《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一部的单行本。这部小说已在《青年近卫军》杂志第八第九期合刊上连载完毕。出版社已在8月份把书稿交印刷厂发排。小说应在11月7日公开发行。这本书的责任编辑是《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主编谢·奥斯特里利柯夫。 尼古拉望眼欲穿地等着邮递员。 他向她谈到了小说第二部的工作情况,谈到他每天口授的情况。当“志愿秘书”谁也不在他的身边时,十岁的侄女齐娜契卡就前来搭救,她是季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女儿。季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那些日子也曾在尼古拉这儿作过客。当然,齐娜契卡不可能代替成年人的工作:她写的是儿童体,写得很慢。她的俄语水平不高也是一个障碍。可是她能流利地用乌克兰文写和读:当需要用乌克兰文念什么时,齐娜是不可缺少的。她是一个聪明机警、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当拉娅和尼古拉单独坐在一起时,他深为第一部书印刷的延误和第二部书写作的缓慢而忧虑不已。尼古拉构思的东西并不是都能迅速地笔录下来的,谁来到他的身边谁就记录,结果许多东西漏记。 后来,他叫拉娅念点什么给他听。她起身正要去拿需要的书,这时,齐娜像一阵旋风似地跑进房间: “拉娅婶婶,你来了该多好啊,叔叔可把我折腾坏了:‘读一读,读一读’,一个劲儿地叫我读。” 尼古拉打断她的话说: “得啦!秘书,等一会儿再申诉,现在快把书给我们拿来。” 齐娜走近书架,取了书放在拉娅的手里,又飞快地跑开了。 尼古拉曾怀着骄傲和疼爱的心情谈到齐娜: “真是个淘气包!多像我,她一天到晚两脚不停,总是像有什么急事似的。邻居常来告她的状:她老是动手打那些男孩子和小女孩。反正她不会让自己吃亏。” 这时,尼古拉开玩笑说: “如果你好久没有收到我的信,你就责怪齐娜,是她在捣乱。” 拉娅还听到这样一件事: “有一次,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让齐娜把信投进箱子①里。齐娜不想去邮局,她把信投进一个立在便门旁边装废品的箱子里。两个月之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从那里找回了这封信。她问齐娜道:‘齐娜,这是怎么回事?我要你投进邮箱的信为什么会掉在这个垃圾箱里?’齐娜毫不窘迫地回答说:‘奶奶,您不是说过要我投进箱子里吗?我已经照您讲的投进去了呀。’” ① 俄文的“箱子”,在一定的上下文中可以表示“信箱”,口语更是如此,而不必加“信的”。齐娜钻了奶奶的空子,把信投进了垃圾箱。因为她奶奶没有用“信箱”的全称。 尼古拉幽默地讲述了这段插曲,并没有责备孩子。沉默了一会儿,他说: “总的说来,她是个好孩子,经常帮我的忙。当然,她经常和他们那一伙孩子蹦蹦跳跳,打打闹闹,一定使她觉得很有意思。” 这几天,罗扎的弟弟阿卜拉姆·利亚霍维奇前来看望尼古拉,他来后转达了哈尔科夫朋友们的亲切问候,给奥斯特洛夫斯基拍了照,还拍了这样一张集体照片:尼古拉、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前来探望弟弟的季米特里和拉娅。 终于,他们在这儿收到了从市书店寄来的几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一部。关于这件事,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回忆说: “兴高采烈和激动万分的尼古拉要求把书给他,‘我想亲眼瞧瞧它’,他说。尼古拉面对着和他坐在一起的列乌什卡·别尔谢涅夫,面带极其紧张的神情‘细看’了很久。他是用手摸的办法‘看’这本书的。但是,他无法分辨出有两朵盛开的蔷薇花。‘美术家把书的封面设计得多么美!他对书的内容理解得多么确切!她要把这些告诉青年们,还有这枝正在开放的蔷薇花——这正是我所描写的青年们。刺刀——这是武器,小伙子们手执刺刀投入为夺取自己幸福的战斗……’” 这里事先准备好了一份赠书的名单。书分赠给了亲友们。第一本书送给了妈妈。题词是: “赠给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奥斯特洛夫斯卡娅——我的母亲,奋不顾身的突击手,我忠实的哨兵。尼·奥斯特洛夫斯基,1932年12月22日于索契。” 拉娅也收到了赠书。12月份在莫斯科,邮局给她送来了这份厚礼。他在赠给她的书上写道:“赠给拉娅·奥斯特洛夫斯卡娅。为纪念我们的友谊的诞生日子。我将此书献给我的女友和妻子。尼·奥斯特洛夫斯基,1932年于索契。” 从这一天开始,他把每一本新版和重版的书题好词后赠给了拉娅。 拉娅共收到奥斯特洛夫斯基生前送给她41本书的礼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六章 成功路上谦风永驻 “小说出版了,它印刷得十分精致美观。正如人们所说的,是件‘大工程’” “书的出版,意味着得到了承认,意味着——为什么而活着!” “我要从大后方来到前沿阵地……” “我要提醒读者注意的是:我写了些什么。”奥斯特洛夫斯基把自己的生活划分为三个不同的时期:第一个时期——带枪的革命斗争;第二个时期——在最关键的时刻,双目失明后与大自然的斗争;第三个时期——为争取千百万读者的心而斗争…… “在第一个时期,我的身体是健康的;第二个时期——重病在身;第三个时期好像也在患病,但是,这仅仅是从医学的角度来分析……” 他不止一次略带忧伤地说: “我从未想到,我,一个行伍出身的人会对作家的事业有一些益处,早知道这样,我该有所思想准备,把材料积累得更丰富些。不过,还为时不晚,把时间抓得更紧些就是了。” 他的确在争分抢秒。 他更加不屈不挠和精力充沛地继续小说第二部的写作工作。他在给朋友的信中说: “我要像一匹驯服的马在干活。当静下来之后,当没有旁人打扰,没有什么事情纠缠的时候,我便彻夜地写起来。我亲自动手写,然后再由别人抄稿,为工作在耗尽我上现有的精力”。 “我久未复信的原因——是第二部书的紧张工作压肩。昨天,我写完了一大章 ,今天是我的‘休息日’……” “我的工作条件是非常艰苦的,但是,我在与所有困难进行斗争……我在排除一切障碍,而且用顽强的毅力战胜了大量困难。我的日子是极其难过的,但是,我把一切力量和整个生命都贡献给了这本书……” 12月27日,奥斯特洛夫斯基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第二部写好的头两章寄给了安娜·卡拉瓦耶娃,还附了一封信。下面是该信的摘录: “我虽然满怀创作的热情,但由于缺乏别人的帮助,往往不能把这种热情倾注于纸上,因而使我感到焦急万分。须知,我写作的速度像乌龟爬行一样慢悠悠的。在创造人物形象以前,我已经精疲力竭了……安娜同志,不要相信那些有恶意的流言,说我‘陷入了苦闷之中’,开始写伤感的短篇小说,云云。有些怀有敌意的人故意暗算我,预言我快要完蛋了。而我却在顽强地生活下去,甚至有时我还要笑。那些高明的先生们并没有抓住最主要的东西——这就是他们的患者这块材料的质量。质量是坚硬的。你的徒弟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在工作。‘难道装有发电机的心脏不能取胜?’保尔·柯察金21岁那年情绪激昂地说。这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如果写得不好,就让他们无情地批评吧。我还没有病入膏肓,还能经受住任何批评,它只能帮助我把作品修改得更好。” 他感觉到国内的战斗局面,体会到党为实现自己的第十六次代表大会的决议而进行的巨大而紧张的工作。这是一次在各条战线全面铺开社会主义建设的大会。他满怀信心在自己的战线上发起攻势。 4月20日,小说第二部的六章已在《青年近卫军》杂志上发表了。然而,还有三章没有写完。 不久,卡拉瓦耶娃就把寄去的几章的修改意见用信寄给拉娅。 1933年6月1日,奥斯特洛夫斯基把修改计划告诉了卡拉瓦耶娃,并说: “《青年近卫军》战士们对本书第二部提出的意见对我是有决定意义的。这是我的工作队指挥部的评论。我想,直到我的生命终结,我与《青年近卫军》是不会分离的。她是‘我的’。” 1933年6月6日,奥斯特洛夫斯基给卡拉瓦耶娃寄去最后三章 ,并把小说第二部的全部手稿寄给了《青年近卫军》出版社。 九个月的紧张劳动过去了。他已疲惫不堪,必须适时休息。 奥斯特洛夫斯基允许自己喘一口气。 “现在我放了‘假’。休息一下,即看一点新文学作品……”这几天又有了新消息:彼得·诺维柯夫通知拉娅说,他以作者的名义签订了在乌克兰出版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一部的合同。 这个消息使奥斯特洛夫斯基感到高兴,他回答说:“当然,只要这本书能用乌克兰文出版……即使不付分文稿酬,我也同意签订任何合同。”他情绪非常好,在信中继续写道:“是安娜写的,而我只是用口哨吹斗牛士的主歌。”1933年6月22日,小说第二部的手稿被寄到乌克兰哈尔科夫《青年布尔什维克》出版社。 同时,从《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得到回信:建议按照他们的意见修改正文。 奥斯特洛夫斯基立即着手干这项工作。他力图认真修改小说的第二部,同意安娜·卡拉瓦耶娃代表《青年近卫军》杂志社的指示和《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意见。 正在这时疾病又发作了。计划被夭折了。 8月11日,他在写给卡拉瓦耶娃的信中说: 亲爱的安娜同志!我同时收到你和《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同志们的来信。把此信的抄件寄给你。我现在正开始修改此书,并很快遇到我所面临的困难。根本的问题是,涤去灰尘,要比从头写困难得多。我明白,在现阶段我是力不能及的。一年多的紧张工作耗费掉了我的全部体力。我的力量只能仔细地校一遍,把手稿中含混不清的地方改正过来…… 奥斯特洛夫斯基没有力量继续在正文上加工了。他同意出版社的意见,作一些压缩和修改,虽然这一方案现在并不使他满意。这本书由编辑拉·什彭特签字于1934年4月付印。6月8日,奥斯特洛夫斯基收到这本书的清样。在灰色的细棉布的封面上,还是刺刀和一枝两朵开放的蔷薇花:全貌重复1932年出版的小说第一部设计的封面。仅仅刺刀是银色。 《青年近卫军》出版社一万册的印数不能满足要求。出版社决定两本书分别再版。1934年9月10日签字付印第一部,而在同年9月21日——付印第二部。每本书印数为三万册。 这些书被抢购一空。各个图书馆里,人们连日排队借阅。要求寄书的来信像雪片一样向奥斯特洛夫斯基飞来。读者们知道作者正在重病之后,纷纷寄来慰问信和治疗疾病的药方。 早在1933年1月,工农红军政治部来信说:“小说第一版的百分之八十都被部队图书馆订购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激动人心啊!拿到这本书简直是得到了武器。” 1934年6月1日,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被接受为苏联作家协会会员。会员证号码是616号,由马·高尔基签发寄到索契去的。 “会员证是高尔基签发的!”尼古拉说:“这说明他了解我的平凡的劳动!意味着他信赖我。我一定不能辜负这一信赖!疾病有什么了不起!我没有权力为疾病忧虑不安!” 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高尔基逝世后,叶卡捷琳娜·巴甫洛芙娜·别什科娃叙述了这样一件事: “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曾和我说起奥斯特洛夫斯基一事,我记得已不十分确切了。大概在马克辛(高尔基的别名)去世前两年,即1934年下半年,不会比这个时间更早。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劝我读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当时似乎这本书即将出版或已经出版了。高尔基并没有指出这本书艺术方面的特点,而指出它的巨大的精神意义,这种精神意义对青年来说是应当具备的。他对我讲述了奥斯特洛夫斯基本人,他说,他的一生——是精神战胜上的光辉范例。” 关于阿·马·高尔基和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关系还有一件事可以说明。教育工作者和新闻记者安东尼·阿尔卡季耶维奇·拉缅斯基1935年曾两度在索契访问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年,拉缅斯基因为纪念列宁格勒原共青团工作的稿件与高尔基见了面。 “约略看过稿子后,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说,他不准备修改这篇稿子,因为这是共青团的事情,而他对这些事情不内行。 “‘我为您写一个便笺给《青年近卫军》出版社一位编辑,那里的小伙子们比我更了解得清楚……’ “拿出一张纸后,他给《青年近卫军》编辑写了几句话交给了我,问道: “‘你知道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这个作家吗?’他拿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说:‘从我住的这儿往上走,顺着特维尔林,在斯特拉斯特维尔街①,这个非凡的人物就住在那里——没有错。他双目失明,不能动弹。然而,他身心都隐藏着一种伟大的力量,写了一本关于共青团的书。是啊,这是一本多么好的书啊!我们这里有些人采取各种不同的方式对待他,但是,这是他们良心上的事。而我认为,我们应该向谁学习:向奥斯特洛夫斯基学习!我对你有个建议:顺便去看看他,他重病在身,可能不允许交谈,但是一定要去看望他,一定要去。那时你会明白,什么叫生活和斗争……’“沉思了片刻,阿列克赛·马克西莫维奇继续说: ① 当时尼·奥斯特洛夫斯基住在莫斯科特维尔大街,现改名为高尔基大街。 “‘我也要去看望他,我已经是第二遍读他的书了,我真想写写他。等我的病好后,我亲自去看他,向他致敬。要知道,这是一位英雄,这是一位新世界新文学的文学家——未来是属于他的……我们伟大的俄罗斯民族,是个人才辈出的民族,我们创造的功勋是不计其数的……我们已经年老了,未来属于你们……’”在阿·马·高尔基档案馆保存着高尔基亲笔写的一张便条。现将它的正文抄录如下:“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索契,奥列霍夫大街47号。向米·叶·柯利佐夫查询。”便条上没有日期。但根据“奥列霍夫大街47号”的地址和“向米·叶·柯利佐夫查询”的话来判断,便条是1935年写的,当时奥斯特洛夫斯基住在奥列霍夫大街,这时《真理报》(3月17日)上发表了柯利佐夫的文章 《勇敢》。 奥斯特洛夫斯基焦急地等待着阿·马·高尔基对他的小说的意见。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在1934年4月1日给亚·阿·卡拉瓦耶娃的信中写道,“收到了你的信和一封通知,说高尔基日内将发表一篇文章 ,论述你的徒弟的小说的全部缺点。安娜同志,我将受到指责,要知道在第一次尝试中,我有不少地方都搞错了。这我承认,我有些难为情。要知道,他是一位伟大的巨匠,他的批评使我深为不安。” 尤其现在,他在给芬克利什金、诺维柯夫一家,特罗菲莫夫和日格列娃写信时,谈到了等待这篇文章发表的心情。他等待这篇文章达五个月之久。遗憾的是,这篇文章一直没有露面。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一直对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进行加工修改,这一工作一直继续到他的生命最后时刻。 当小说第二部在《青年近卫军》莫斯科出版社问世后准备再版时,奥斯特洛夫斯基开始单独地反复检查,重新校阅小说的第一部。 1934年4月19日,他把这件事通知了《青年近卫军》杂志社编辑部秘书索娜·斯捷西娜: “为了再版,我在校第一部:为语言的纯洁而斗争。一切有意的粗俗之词统统删去。 同年春天,文艺界广泛讨论阿·马·高尔基《论语言》的文章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将这篇文章视为行动的指南。 “我掀开我的小说的第一部,重新阅读了某些熟悉的章节——高尔基这个语言绘画大师的文章 ,开阔了我的视野;我看到我的作品的不足之处,许多话是多余的,装腔作势的,要不吝惜地把它删掉,小说若能幸运再版,这类东西决不能再让它出现。”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争取语言的纯洁》一文中写道。这篇文章发表在1934年夏天出版的《青年近卫军》杂志上。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对小说新版正文加工后,不仅富有了语言美学的特点,而且大大增添了文学色彩,再度检查了某些事件和情节的思想性。 尼古拉了解到小说正在译成波兰文,便增添了一些描写波兰人参加共同斗争的情节。 与此同时,《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在乌克兰出版。1934年7月,哈尔科夫《青年布尔什维克》出版社出版了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一二两部的单行本。这本书正值庆祝乌克兰共青团成立十五周年纪念日时出版的。 在第一次的乌克兰文版的里封上,我们读到以下字样: 把我的书献给培育我的乌克兰共青团组织。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 尼古拉迅速把自己的高兴告诉在莫斯科的卡拉瓦耶娃: “我的新闻:7月11日,在基辅召开了乌克兰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纪念会……会议和共青团的节日度过得格外活跃,情绪高涨。乌克兰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的《青年布尔什维克》出版社正好赶在这个纪念日出版了乌克兰文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该书是两部合成一册出版的,装帧异常精美。这本书分发给出席会议的500名代表……” 《青年布尔什维克》出版社主编为这本书的出版耗去了不少心血,而后,出版社社长克·德·特罗菲莫夫校订了第二版,稍晚些日子又校订了这本书的乌克兰文版的第三版。 的确,这本书在乌克兰的销路是惊人的。人们喜爱这本书,两年之内再版了三次! 乌克兰第三版装帧更为讲究:部分印数——饰为银色封面,封面上有柯察金的浅浮雕像,浮雕像是深色的,是超级赛璐珞制成的。直到今天为止,都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出版物,奥斯特洛夫斯基把这本书放在自己身边,只要有人来看他,他一定要把这本书拿出来给人家瞧瞧。 应该说,1934年在乌克兰出版的这本书正文手稿是直接从作者手中获得的,几乎未加修改。就这样,书中首次出现的一些有关生命的涵义的话,后来似乎已成为这本小说的标志和全世界千百万读者的天诫。 真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当时还没有充分修饰润色这些话。 根据收藏的手稿可以看出,奥斯特洛夫斯基对这些格言所下的功夫。 “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赋予每个人只有一次。应该这样度过它: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只为了‘我’,只为了自己的肚皮和琐碎的生活而羞愧。在临终之前能这样说,整个生命和所有力量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理想而斗争。” 乌克兰文版中,这几行字是这样写的。 “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赋予每个人只有一次。应该这样度过它: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卑贱和碌碌无为的过去,仅仅为了自己而羞愧。在临终之前能这样说:‘整个生命和所有力量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争取共同的事业而斗争。’” 但是奥斯特洛夫斯基对这样的校订并不感到满意。1935年又恢复这段正文。从乌克兰文本删去了“仅仅为了自己”几个字;对“为共同事业而斗争”几个字,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改为这样一句话:“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1935年,小说在莫斯科出版时,编辑最后完稿时,保尔的独白是这样的: “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临终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为小说新版不倦地加工,促使人们提出一个重要的原则性问题: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正文的哪一种方案被认为是典范的?这一问题并非无聊的:甚至多少年之后对这一问题还可能有争论。因此,可以清楚地和毫不暧昧地回答这一问题。 就这样,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到1935年已经出版了六次。 每出一版,正文都要重新校订一次。几个不同的编辑部都是这样做的。为了避免今后的分歧,奥斯特洛夫斯基决定拿出一个最后完稿的正文,准备出版普及本。为此,他和《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编辑依·戈里娜一道重新校阅手稿。1935年,《青年近卫军》出版社以这种形式发表了普及本。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称这一版本为“第三种俄文版”,并建议小说按这个版本印刷出版。 关于这一点,1935年5月23日,他在给米·扎·芬克利什金和茨·勃·阿别兹加乌斯的信中这样写道:“编辑戈里娜来了,我和她一起校订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全部手稿,第三版普及本能出十万册,我就心满意足了。” 异乎寻常的是,奥斯特洛夫斯基在这部小说的莫斯科第三次印刷的首版普及本时,去掉了一系列情节。他写信给哈尔科夫的克·德·特罗菲莫夫,请求在当务之急的乌克兰文版中删去相应的地方。 例如,不存在有“工人反对派”这个情节了。“根据我的愿望,在第三版中,”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给特罗菲莫夫的信中写道,“删去保尔陷到工人反对派立场的情节……我这样做是因为我们时代年青革命家的形象应该是无瑕疵的,保尔没有理由误入歧途,陷进工人反对派中去。” 有关秋察穆老人的几个情节也删去了。正如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给特罗菲莫夫的信中所作的说明: “……在和一系列领导同志谈话以后,在尊重他们的意见的同时,我决定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二部中删去描写柯察金和秋察穆者人会见的几行。老人反对苏维埃的腔调太刺耳了——这儿要作一些修改或干脆删去……” 然而,奥斯特洛夫斯基恢复了某些情节。例如,恢复了保尔从家里临行前和母亲的谈话。 “——好妈妈,在全世界资产阶级没有被消灭之前,我保证不谈恋爱。你说,这要等很长的时间吧?不会的,妈妈,资产阶级维持不了多久了……一个为了所有人民的共和国将要矗立起来,而你们这些勤劳的、年迈的老人将被送到意大利,那是一个屹立在沿海的气候温暖宜人的国家。妈妈,在那儿没有冬天,让你们住在资产阶级的宫殿里,让自己的老骨头也好好晒晒太阳。而我们将到美国去消灭资产阶级。” 奥斯特洛夫斯基完成正文时所整理的许多页手稿,后来由拉娅交给了苏联国立中央文学艺术档案馆。她曾明确地指出,这些手稿的大部分已用乌克兰文出版过第一版。根据作者的意愿,这些手稿尼古拉继续作了某些加工和修饰。 和依·戈里娜结束校订书稿工作后,奥斯特洛夫斯基将最后修改稿寄给了特罗菲莫夫,并补充说:“在以后的版本里,我不再作修改了。” 奥斯特洛夫斯基是这样考虑的。但是,生活提醒他的却是另一个样子。尽管下一部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的工作十分紧张,他一如既往,把所有的时间集中在写柯察金的书上。他生前最后一次修改的书,先后由《青年近卫军》莫斯科出版社1936年出版。拉娅想,这一版的正文应该认为是典范的吧。她收藏了这一个版本的书,在这本书里,根据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指示,她把这些改动的地方作了记载。 这些改动的地方不太多,总共只有十一处。但是,奥斯特洛夫斯基对此都明察秋毫,以免遗漏。奥斯特洛夫斯基所有的文件、材料和手稿都制定了严格的制度:正文中所有修改之处分别作了记录,编写了校改之处的目录,并分送一份给出版社。 当奥斯特洛夫斯基获悉将要再次重版时,他马上把必须变动和更改的副本寄到出版社,并要求一定要把版次号码安排到书的里封上去。他亲自办理出版登记手续。根据他的请求,建立了一个专用登记簿(按照封面的颜色,他们叫它“粉红本”)。 收到新书后,奥斯特洛夫斯基休息时总喜欢“瞧瞧”它。 “喏,现在把书拿给我。印数多少?多少钱一本?” 这些问题经常被首先提出来。如果书价昂贵,便使奥斯特洛夫斯基十分痛心: “书应该便宜一点,使人人都能买得起。” 到1935年初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俄文版再版了几次,还译成了乌克兰文和波兰文。读者们纷纷给作者写信,信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然而尼古拉也在等待着反面的意见,他想听听专业评论家的批评,他明白这本书“离尽善尽美还有很大距离”,他急切地注视着报刊上对这本书的一切评论。 开始一个时期,除《青年近卫军》杂志外,小说尚未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几家大的文学刊物和所有职业评论家都保持沉默,沉默孕育着抵制,意味着不承认这本书,或者藐视这本书。 不久,以绥拉菲摩维支为代表的几位著名作家在《真理报》上发表文章 ,保护和支持奥斯特洛夫斯基,指出有些评论家“名为批评,其实是对作为一个布尔什维克式的勇敢形象的人的中伤”。 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最后两年内,他已闻名全国。国外的读者也知道他了。两年内,这本小说再版了40多次,全俄数十个城市都出版了这本书。在日本、英国、捷克等相继翻译出版了这本书。尔后,世界许多国家都出版了。 遗憾的是作者未能活到那一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七章 夫妻共享受奖欢乐 传送带在运转着,一行行的传送带不停地运转。十多个女工站在传送带旁边,把鱼肉装进罐头盒。手的快速动作几乎难以捉摸。没有尽头的传送带把一盒盒装得满满的罐头送到包装车间。 一个女工走到拉娅跟前,脸上略带严肃的表情,她和蔼可亲地微笑着: “知道吗,拉娅,今天广播里说,授予你丈夫列宁勋章 。” “今天?是真的?” “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这个女工再次证实这件事后,朝自己的岗位走去。 拉娅记得,当时自己茫然不知所措。她知道乌克兰共青团员们曾向政府申请授予尼古拉勋章这件事。这是今年8月她去索契度假时,他亲口对她说的。但是她没有想到一切来得如此之快。要知道,她从索契回来还不到两星期…… 过了一个半小时,拉娅在邮局填写了一张电报纸: “热烈祝贺你荣获最高奖赏。拉娅。” 晚上回到家里发现一封来自索契的电报: “多么重大的奖励,我真不明白,来得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尼古拉”。 好像广播里说的是申请嘉奖。 1935年10月2日,拉娅像往常那样很早就起床了。但是这时候她想起了今天不忙去工厂,因为派她到区委会办事,那里上班的时间比她上班的时间要晚一些。 拉娅把窗门敞开。清爽的秋风吹进房子里。生长在窗前的枫树开始落叶。街上几乎是空荡荡的。稀少的行人忙着去搭电车。清洁工人们气忿忿地打扫街道,扬起一团团尘土。 昨天收到尼古拉的来信。他在信中说,工作把他拴住了,创作十分愉快。在他的话中蕴藏着永不枯竭的精力。 在莫斯科已使人感到十月革命节纪念日即将临近。 她前往区党委会。在斯摩棱斯克广场买了一份报纸,打开一看,投入她的眼帘的是: “授予作家尼·阿·奥斯特洛夫斯基列宁勋章 。” “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中央执行委员会决定:授予作家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列宁勋章 。他曾是积极的共青团员,国内战争的英勇参加者,在为苏维埃政权的斗争中丧失了健康,继续以艺术语言作为武器忘我地为社会主义事业进行斗争,是天才的作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作者……” 拉娅读了一遍又一遍。心脏像发了疯似地跳动起来。她站在电车停车场,向候车的惊异不已的人们微笑着。思想早已远走高飞,到了索契。她在不该下车的站下了车。发觉这个后,她决定到电报局去。重新坐上电车,这时才发觉自己是朝相反的方向走。 她向索契发了一个急电:“热烈祝贺你荣获最高的奖励——列宁勋章 ,我和你一起分享快乐。拉娅。” 电报员读完电文用红铅笔在电文上加上着重号,和蔼地微笑着,从小窗口伸出手来说: “请允许我向您祝贺……我读了小说,我很喜欢它……” “谢谢!”她握住电报员的手回答说。他们两人同样不好意思。 整整一天焦急不安,她多么想回到索契。 11月19日,拉娅和平常一样很晚才下班回家。米沙·芬克尔什金正在家里等她。 “刚才科里亚从索契给我打来电话。要我无论如何在今天转告你,让你务必于11月24日赶到索契。” 她感到格外惶惑不安起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为什么一定要24日赶到呢?尼古拉一向反对她擅离职守,哪怕是提前一个小时,而现在却突然紧急地召唤她…… 但是,米沙的通知驱散了她心头的不安:11月24日举行授予尼古拉列宁勋章的仪式。 11月24日这天到了。 一清早,尼古拉极为兴奋。 “好妈妈,您该到车站去接拉娅了。”他催促母亲说。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高兴的心情不亚于自己的儿子,说: “就去,好孩子,我马上就去。” “妈妈,有一条,从车站回来你一定得坐汽车。我希望你今天过得痛快!今天是我的纪念日,请你可别让我这天扫兴。”他半开玩笑地补充说:“你要听我的!” “行啦,行啦!科连卡,我一定坐汽车!” 尼古拉一个人留在家里。他身着一件草绿色军上衣,脸刮得干干净净,比平日更显得神采奕奕。 姐姐卡佳在操持家务事。一切事都由她来张罗办理。因为政府人员不是能常来他们家的,大家希望把家里整理得更干净一些。 同拉娅坐一趟车的有全乌克兰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彼得罗夫斯基,将由他授予奥斯特洛夫斯基勋章 。她是火车快到索契时才知道这一消息的。 火车到达之前,在索契车站广场和将通过的街道上挤满了人:有工人队伍、红军队伍和少先队员队伍。乐队奏着乐曲。徐徐的清风微微拂动着旗帜。倾城出动迎接“全乌克兰的管家人”。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与小孙女卡秋莎一起站在月台上等候。 列车在10点30分正点进站。 仪仗队列队欢迎。 格·依·彼得罗夫斯基从车厢走出来。他接受报告,向红军战士问候,然后走向广场。 欢迎的队伍像大海中的波涛,汹涌澎湃,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和问候声。 全城人民都在迎接客人们。 “你好,拉耶卡!”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对拉娅寒暄道。 她们互相吻抱在一起。 “你看,今天是我们家多么快乐的节日啊!这只怪科里亚,”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笑着说,“走,上汽车去。科里亚说,一定要坐汽车回家。” “离家也不远,还是走着回去的好。看一看装饰起的街道才有趣哩。” 她们决定步行回家。对尼古拉就说是乘车回来的,不能让他扫兴。 她们走进挤满人群的广场。远处,在群众大会主席团的讲台上,拉娅抬头看到了格·依·彼得罗夫斯基银白色的头发。她发现了麦克风后,问道: “这个广播通我们家的房子吗?” “当然,它能通到我们家里,科里亚随时都在收听。” 她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街道打扮得如同节日一般。到处是鲜花、翠绿的柏树枝和花束饰成的彩旗。在建筑物的正面悬挂着领袖像和被庆贺对象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像。 这就是奥列霍夫大街。离家里的房子越近,人群越是拥挤不堪,从装在屋子里的扬声器传出来的讲话声也越来越高,那里住着奥斯特洛夫斯基。 她们很快绕过院子和外廊。眼前出现了一间不大的房子——里面的东西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书架、不大的一张桌子、一张床铺、几把椅子——这就是全部陈设。桌上放着一台收音机。地板上铺着地毯。靠尼古拉的床铺的墙上挂着大幅领袖像。 房子全部用鲜花装饰起来。桌上摆着花,窗台上插着花,椅子上也放着花。这间小小的卧室简直被鲜花淹没了。 “祝贺你,科里亚,热烈祝贺你的胜利。”拉娅走近尼古拉的床前说道。 他们反复多次地互相吻着。他十分激动,抓住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兴奋地连声说: “谢谢,谢谢,拉尤莎,快告诉我,你是怎样回来的,车站发生什么事啦,那里有很多人吗?” 她连大衣还没有来得及脱,坐在床边就向他叙述起来。 “你们是坐汽车回来的吗?”尼古拉打断她的话说。 “没有,科里亚,”她支支吾吾地说,“根本不可能……” “妈妈!”尼古拉拖长声音抱怨地说,“看,我一再说叫你们坐车呀!为什么你们不坐汽车?” “坐车往哪儿走!一共才三站路,而街上游行的人很多。”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说。 拉娅插嘴说: “这是我的主意,科里亚,全怪我,这是我的倡议。步行比坐车更好玩。 “喏,得啦!看在今天这个日子的份上,我原谅你们这次游击作风。”尼古拉开玩笑地说,马上忙着张罗起来,“同志们,快点,快点脱了衣服洗洗吧。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很快就要上这儿来了。拉尤莎,你一路上风尘仆仆,快去,快去换换衣服……”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走进她正在换衣服的那间小屋子,一边悄悄地对拉娅说: “拉尤莎,我亲爱的,我现在想把科里亚的处境告诉你。要知道,授勋后他准备马上动身去莫斯科,但他是万万去不得的。巴甫洛夫斯基大夫说,六天之后科留什卡的病情要恶化,他自己心中也有数。我明白了医生的话,科里亚……剩下的日子已屈指可数了。” 拉娅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和卡佳也劝说他不要去,而他听不进去。”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说完掏出手绢去擦眼泪。 “你去和他说说,拉娅,也许他会听你的话。”卡佳请求说。 “如果尼古拉需要去,未必能有什么办法留住他。而巴甫洛夫斯基医生的结论是不能告诉他的。我试一试和他谈谈,劝他留在这里。”拉娅说。 “拉耶卡,你留下来,这样也可能把科里亚劝通留下!”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说道,两眼望着拉娅。 “尼古拉未必能同意我留在索契工作。不妨这样做:我可以请三个月事假留在这儿。可是我怀疑尼古拉会同意这样做……如果他急着去莫斯科的话。” “你对他说,你累了,想在索契休息一下。”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恳求说。她希望这样做能够留住自己的儿子。 与此同时,电影摄影机占满了这间大房子。聚光灯也安装好了。电线像蛇在地板上爬行一样。电灯——上千瓦的带着耀眼的反光镜太阳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为了试验,一名电工合上了刀形开关,顿时,耀眼的淡蓝色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室内骤然灼热起来。 尼古拉高兴地和电工交谈着,开着玩笑,他回忆说,当年他也是干这门手艺的。他催促拉娅她们说: “喏,你们还在那里磨蹭什么?还没有梳妆打扮完吗?注意,可得把最好的衣服穿上啊!” 电台不停地在转播群众大会实况。突然扩音器里说: “现在由全乌克兰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彼得罗夫斯基讲话。” 尼古拉喊了起来: “快到这儿来!坐下好好听!请肃静!” 与此同时,扩音器里响起了热烈欢呼声。他们终于听到了一个老布尔什维克的声音。 尼古拉聚精会神地倾听着。他的视线集中到一个点上,眼睛里迸发着兴奋的火花。 当讲话结束后,尼古拉开始不安起来。蜂拥的群众的掌声和口号声的回音证实群众大会结束了。 “妈妈,拉尤莎,卡佳!赶快上院子里去!你们快点去迎接亲爱的客人们!” 拉娅停留了一会儿,再一次地紧紧握着尼古拉激动得颤抖的手。 他们来到外廊上。只见栅栏外面的街道上出现一道人墙,张张愉快和微笑的面庞。人们看见他们后说: “向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致敬!” “把他抬到这儿来!” “请把鲜花转送给他!” 一辆小轿车驶近家门口。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汽车从容不迫地停在篱笆门旁。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从汽车里走出来,陪同他的是索契市党委领导人。 “全乌克兰的管家人万岁!”人群中发出这样的声音。“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万岁!” 格利葛里走进了屋子,问候了尼古拉,吻了他,亲切地握着他的手说: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孩子。” 安详、面带微笑的尼古拉躺在床上,只是面色显得十分苍白。 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慢条斯理地、简捷地吐出每一个词,用稍带乌克兰的口音说: “我由衷地高兴,亲爱的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授给您列宁勋章 ,并深信它能够使您进一步增强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服务的健康和力量。 “与此同时,谨将列宁勋章有关的一切证件转交给您。向您转达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加里宁同志的祝贺。这是米哈依尔·依万诺维奇写给您的几句话: “‘尊敬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我向您致敬,同时祝贺您荣获列宁勋章 。衷心祝愿这次受勋能使您为全苏维埃人民有益的工作产生新的力量。谨致的敬礼!米·加里宁,1935年11月21日于莫斯科。’ “热烈地祝贺您,”格·依·彼得罗夫斯基继续说,“祝贺您荣获最高奖赏,我希望这个奖励能对您的工作有益,为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唤起新的力量。” 彼得罗夫斯基结束了讲话。 摄影用的照明弧光灯亮起来了,开始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电影摄影机像一只大蝉发出唧唧的响声。 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向尼古拉的床前弯下身来。金色的列宁勋章在他手中闪闪发光。他珍重地把勋章别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制服上,慈父一般地吻了他两次。 尼古拉微笑着。汗珠从他的两颊徐徐地滚下来。 由于燃起了弧光灯和人群拥挤的原因,房间里热得难受。 拉娅用手帕揩着尼古拉汗水斑斑的前额。 “等一会儿,拉娅,等完事后再擦,”他小声地说。他把珍贵的证明文件握在手中开始讲话。由于激动,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洪亮……“我之所以能够前进,是因为在我的身边有亲爱的党的抚爱。我现在高高兴兴地去迎接生活,它将使我重新归队。” “只有列宁的才能把我们培养成为对革命事业赤胆忠心的人。我希望每一个青年工人应该成为英雄的战士,因为再没有比做一个工人阶级和党的儿子更为幸福了。我可以说,这是过去所未曾有的。只有在我们的国家里才能有这样的年轻人,因为在我们的后面站着一个18岁的美人——年轻的、力量强大的、体魄健壮的国家。我们捍卫她免遭敌人侵犯,我们培育她,我们使她成长壮大。现在我们开始建设幸福的生活,而前面展现着更加光辉的未来。这个未来是多么使人心醉神往,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们为她而斗争。正如《真理报》所写的,一位双目失明的战士正与人民一道进行伟大的长征……” 弧光灯熄灭了。室内开始有几分凉爽。客人们准备离开——他们需要去出席大会。正在此时,来了一封电报: “我们祝贺您荣获最高奖赏,我们热烈祝贺您。马丽娅·维克多尔·乌里扬诺夫·克鲁普斯卡娅。” 大家都离去了。房子里只剩下拉娅和尼古拉。 “拉尤莎,在胸部和脸上洒点花露水或凉水,让我精神爽快些,屋子里非常闷热……授予我勋章的情况需要拍成电影,这是青年们的要求,他们的希望,不然他们就看不见我,……如果不是他们要求,我是永远不同意给自己拍电影的……” “你要知道,科里亚,”拉娅说着,一边给他往脸上擦香水,“我想在索契休息两个月,和你待在一起。最近一个时期,我被工作累得精疲力竭,我在这儿对你是有好处的。” “如果你累了,我帮助你安排休息,拉尤莎,但是……我准备一个人去莫斯科。我需要档案资料。这儿我得不到需要的文件。最好我们一起去,在那儿我帮你创造休息的条件,你可以去剧院看戏,参观一下博物馆,看点书。” “科里亚,你可能去不成吧?档案资料我们帮你抄录,我们在索契度过冬天吧……”她小声地说。 “不行,不行,你怎么啦?一定需要去莫斯科。” 这时,她果断地说: “你要知道,巴浦洛夫斯基教授断然坚持推迟旅行的意见。他说,旅行对你……你会疲劳。使自己负担过重。” “这是我的当务之急,”他坚决地回答说,“我自己来负责吧。明天我就和青年们商量一下。需要去,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打开收音机,拉尤莎! ‘里维耶夫’戏院大概已经开始……” 这天晚上,索契市党委、市苏维埃、市共青团在“里维耶夫”剧院隆重召开联合会议,庆祝作家尼·奥斯特洛夫斯基荣获列宁勋章 。 在暴风雨般、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党和政府领导人被选进了荣誉主席团,被选入荣誉主席团的还有格奥尔基·季米特洛夫和艾仑特斯·台尔曼…… 被选进大会执行主席团的有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彼得罗夫斯基和作家的母亲、哥哥和姐姐。 ……拉娅打开收音机,熄掉了房里的灯,把尼古拉的床上收拾得妥帖一些,给他放好枕头,准备收听广播。 共青团员和少先队员相继发言。他们简捷的言辞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青少年的激情。尼古拉聚精会神地倾听着。 大会突然宣布: “请作家、勋章荣获者的母亲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奥斯特洛夫斯卡娅讲话。” 尼古拉战栗了一下。 “喏,妈妈,可别说错了,”尼古拉面带微笑,小声地说,然后愣然倾听。 掌声平息之后,她说: “亲爱的朋友们!我不准备对你们多说什么。每一个父亲和母亲都理解我的心情。我很幸福,因为他还活着,并为人们而感到高兴……” “好样的,好妈妈,她可找到了需要说的话。”尼古拉说完,轻松地喘了一口气。 尼古拉的哥哥——季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也在会上讲了话。 最后是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彼得罗夫斯基的长篇讲话,它不断被掌声打断。 房间里拥挤不堪:客人们带来了礼物。尼古拉用手抚摸着小巧玲珑的、使人吃惊的小型货车机件模型。这个货车模型是用精选的优质无烟煤精心制作的。模型乌黑闪亮。它的弯曲处好像经过抛光处理。尼古拉还用手抚摸着一块大理石平板,上面安放着一门炮的模型。 有人打开了一台电扇,解释说: “这不是一台普通的电扇,它不是标准件,也不是成批生产的产品,而是一一无二的礼品,它没有计算成本和为它花费的对社会有益的劳动。它是在一种思想支配下做成的:当敬爱的作家打开它时并说:‘哈尔科夫电机厂的共青团员为我制作了一件绝妙的和使人愉快的方便东西!’” 尼古拉的床上堆满了书。这是年轻的乌克兰作家和诗人们赠送的作品。 拉娅读着作者们在书上的题词:“献给我们之中最勇敢、最当之无愧的人。”“献给乌克兰共青团的光荣和骄傲。” 尼古拉窘迫地微笑着: “谢谢,小伙子们,感谢你们。” 在留声机上放着一张又一张赠送的唱片。留声机的外壳上的题词是:“赠给革命战士、勋章获得者、作家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团赠。” 有人对尼古拉说,哈尔科夫自行车厂特为他做了一辆专用手摇车。他笑着说: “太好了!我要乘它飞速地从索契跑到哈尔科夫去。” 一位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常委说: “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会以乌克兰共青团全体团员的名义,邀请您出席乌克兰共青团代表大会。” “谢谢,小伙子们,”尼古拉微笑道,“太感谢你们啦!既然我是乌克兰共青团中的一员,我的整个心和你们在一起,然而,要知道,只有一颗心,而我不能参加会也就意义不大了。” “而广播呢?我们打算为您转播实况!” “好,太好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兴奋地说,“大家关心我,并为我转播实况!请转告小伙子们,我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大会的邀请。” 尼古拉对自己的健康情况常开点玩笑。说按他的判断:体温有时“耍点小把戏”,心脏不时“捣点鬼”。 “一切在于我,最重要的是不使自己束手待毙……” 在前厅还有说话声。客人们还在。传奇的装甲舰“波将金”号上的老水兵来了,前来祝贺奥斯特洛夫斯基荣膺列宁勋章 。为纪念“波将金”号舰艇起义十周年,他们在不久前也荣获奖赏。这些身经百战的革命老战士守在尼古拉的床前。他们当中最年轻的也是花甲之年了。尼古拉为他们的光临感到惶惶不安,急剧而热情地握着他们的手以示答谢。他开始讲话了,像平日心情激动时那样,面色显得苍白。他谈了两代人,谈到了他们高举起义的骄傲的旗帜,说到自己的同龄人,他们荣幸地接过这面旗帜,举到我们幸福的今天。他还说到了我们的舰队,我们的尉官们,我们的元帅们和水兵们。 “你们高举起自由的旗帜,”奥斯特洛夫斯基用清晰而响亮的声音说, “你们开始为幸福而斗争。而我们,”尼古拉企图做一个手势,竟忘记了自己的不灵活的躯体。他好像要用手示意围在床前的共青团员们,“而我们一定珍惜这一幸福,并把它带给下一代人!” 他讲完话后,便沉浸在静穆之中。只听到电扇的转动声音。拉娅看见老人中有一个人走到屋子里面,迅速地揩去眼泪。后来,沉寂打破了:共青团员们激动地握着白发苍苍的老战士们和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手。 然后——响起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基辅食品厂优秀女突击手娜塔·西塔尔丘克以自己同志们的名义转送给您一个巧克力大蛋糕。” 大蛋糕摆放到桌上。由于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和卡佳的操劳,摆蛋糕的桌子擦洗得非常干净,光亮夺目。 “食品厂的同志们,感谢你们送来的蛋糕,但是……”尼古拉脸上假装出生气的样子,“应该向你们声明,你们的礼物,我显然不喜欢,我被迫命令尽快消灭它。小伙子们!赶快动手消灭这个蛋糕。妈妈,你负责监督,并把执行情况告诉我。” 从食品厂来的娜塔非常满意这个严厉的决定,并把垫蛋糕的雕有花纹的纸边十分爱惜地整理了一番。客人们愉快地坐在桌子旁。 “第一杯酒,”一位共青团中央委员会常务委员站起来说,“为文学界的第一个斯达哈诺夫工作者干杯!” 客人们兴高采烈,都支持这一提议。 留声机播放着奥斯特洛夫斯基喜爱的歌曲:“满载歌声,沿着生活的道路前进的人……” “我们一起唱吧,小伙子们!”尼古拉喊道。于是大家便跟着唱起来: “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也不会灭亡!……” 翌日,尼古拉仍提起去莫斯科的事。拉娅好容易才转换了另一个话题…… 白天,整天忙忙碌碌的。晚上又有客人: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彼得罗夫斯基和妻子多米尼卡·费道罗芙娜,还有新共青团员代表团。 夜幕降临了。客人们,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和他的妻子,小伙子们——乌克兰各工厂企业的共青团员们,十分感谢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的热情款待。而她不知疲倦地宴请大家,又给大家添了小吃。时间悄悄地、愉快的流逝过去。正当情绪最热烈的时候,尼古拉宣布: “亲爱的朋友们,我请求发言!” 就在这一瞬间之前,他还开着玩笑,说笑着,可是突然变成了一个严肃的人,甚至带有几分官腔,用的是一种罕见的、截然不同的声音。刹那间,大家都默不作声了。 “是这么回事,朋友们,”尼古拉开始说道,“我必须去莫斯科。为了我未来的书,我需要仔细研究档案材料、原始材料和大量的文学参考书。在那里我才能得到这一切。只有在莫斯科!可见……” “可见,”有人站起来说,“需要去!” “说得对!”尼古拉响应说,“但是妈妈和医生不是这样看的……妈妈,别愁眉苦脸的!他们异口同声地要求我留在索契。因此我现在向你们请求,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共青团的小伙子们,说说你们的意见!” 沉默了一会儿。 有人用勺子碰得玻璃杯丁当作响:这声音简直大得可怕。 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紧锁着眉头说: “好孩子,你去不得!”他坚决地用一只手指甲在餐桌布上划了一道。 拉娅凝视着尼古拉。他的脸上顿时笼罩着忧郁的阴影。 “就这样好了。喏,而你们,小伙子们,你们说怎么办?我该不该去?!” 共青团员们退到房子的角上,围成一团,开始悄悄地商量。拉娅偶尔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里产生了明显的分歧。反对者一个劲地争论,可以感觉到,他们想全力帮助奥斯特洛夫斯基……但是怎么办呢?莫斯科的档案馆和图书馆这是事情的一个方面,而莫斯科的气候和在途中的旅行…… 留心地倾听共青团员们争论的同时,拉娅察觉到站在反对作短途旅行立场上的人的论据有几分站不住脚。小伙子们诚恳地理解急于从事新书创作的奥斯特洛夫斯基,从心底里赞许他的决心,但是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这位年高德劭、受人尊敬的布尔什维克的意见是具有很大分量的。 最后,协商结束了。 “喏,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意见讨论过了,说真的,我们的看法 有分歧……” 尼古拉说: “是这样的,就是说有布尔什维克和孟什维克。①” ① 布尔什维克指多数派,孟什维克指少数派,这里是指有多数和少数的意思。 “是的,好像是这样……大多数人的意见还是决定劝阻这次旅行。” 奥列加·奥西波芙娜高兴得喜笑颜开。 尼古拉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有生以来‘布尔什维克’还是第一次不喜欢我。总而言之,所有这些决定很少能使我满意!我要继续准备提意见。我是一个守纪律的人,我服从布尔什维克。就这样好了!多米尼卡·费多罗芙娜,您的意见呢!” “我的意见是,好孩子,如果需要……你去好了!” 尼古拉感到轻快些。 “终于,有惟一的一个人支持我!让我握握您的手……多米尼卡·费多罗芙娜,可能您会说服您的严厉的丈夫,他会改变主意的,而那儿……”尼古拉狡猾地说: “而我的小伙子们也会重新考虑,是吗?因为他们是共青团员们。他们可能已经重新考虑好了?” 小伙子们窘迫地犹豫不决起来: “是的,我们希望,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尽可能生活得好一些。” “我明白啦!年轻人……谢谢你们!” 尼古拉沉默了一会儿,好像要抖擞起精神似的;最后,有点没有把握地问道: “喏,您呢,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还那样坚持自己的意见吗?” 这时,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把手一挥: “就这样吧,没有什么其他意见了。” “这太好了!”科里亚响应说,“拉娅!看,怎么样?” “我同意,科里亚。”拉娅说道。 大家七嘴八舌地喧哗起来。 共青团员们频频为尼古拉的健康和富有成果的工作举杯。尼古拉和他们一起喝了点酒。他露出一副胜利者的笑容。奥列加·奥西波芙娜看了看儿子那张容光焕发的面庞,悄悄地摇着头: “哎,你是我多么顽强的儿子啊!整个的‘国会’都向你开火了,而你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意见。你把大伙儿都说服了。”“谁怪我是个老宣传员。” 尼古拉用一句笑话回答说。他脸色苍白,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八章 珍惜余生再创辉煌 1933年,当奥斯特洛夫斯基正在结束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第二部手稿时,便产生了一种想法——写一部新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还应该再写两章 ,他打算到1933年5月18日写完。在给阿·安·卡拉瓦耶娃的信中,他已经把自己的新打算告诉了她: “‘钢’——这是第一个铸件。这部作品是在这样一种普通居住条件下完成的,它甚至对一个结实的人也是不适应的。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有足够的、用之不竭的精力和志向使自己从事创作。问题是,我的生命如果能允许我再活三四年的话,我将创作第二部小说。” 他准备写什么,这将是怎样的一部新作?1935年4月,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刊登在《共青团真理报》上的一封信中说: “我在执行你们的委托并通知你们我在干什么。我在写小说。小说的命题还没有想好。书写好后,题目自然而然会有的。 “在这本书中,我想向我们的青年描述乌克兰无产者反对血腥的波兰统治者的英勇斗争。我想揭露用绞架绞死西乌克兰和波兰劳动人民的那些人的嘴脸。应当认清敌人。嗜血成性的白兀鸷在磨快自己的爪子,每时每刻都企图扑向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 “这本书所描述的时间是1918年底和1919年初。西乌克兰——加里西亚①,是一个大城市。法国占领军在红色游击队的追击下逃回法国去了。 ① 加里西亚——历史地区名,在喀尔巴阡山北支脉及其附近的低地上。14—18世纪时属波兰。第一次分割波兰(1772年)以后,一般将奥地利所分得部分叫做加里西亚。它包括乌克兰人所住地区(以前是加里西亚公国)和波兰人所住地区,是人为地合并在一起的。1939年苏军解放了西乌克兰人民。西乌克兰和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重新合并。 “还是在法国人统治的时候,在大地主摩格里尼茨基伯爵的世袭领地上建立了一个法西斯大本营,准备夺取政权。他们是些什么人?是大地主——摩格里尼茨基,扎莫依斯基公爵,扎依恩契科夫斯基,制糖厂主巴兰克维奇,主教别涅季克特,天主教士依叶罗尼姆,法国“休尔特将军”的间谍瓦尔涅里中尉,彼尔苏茨基将军领导的奥地利军队波兰军团的前军官们以及摩格里尼茨基伯爵的长子。俄罗斯近卫军上校主宰一切…… “在世袭领地的另一端,革命力量正在形成。青年的波兰把自己的中央委员、老革命家西格兹蒙德·拉耶夫斯基派到城里…… “在这本书里,还将叙述人怎样领导农民自发的革命运动。在为争取苏维埃政权的残酷斗争中,革命的工人们和乌克兰人、波兰人、犹太人、捷克人紧密地团结在一起。这里,和父亲们并肩战斗的有他们的儿女们。在另一面,还有一个堡垒——波兰资产阶级、贵族、地主以及和他们勾结在一起的——乌克兰地主、富农…… “我十分关注革命青年——在党的间接领导下的共青团地下支部…… “这本书还将描述资产阶级、天主教怎样挑起民族分裂,唆使波兰人反对乌克兰人和犹太人。 “青年应该知道敌人的卑鄙行为和可耻的阴谋,阴险的两面派手法,狡诈和与无产阶级较量的诡计,以便在即将到来的反法西斯的斗争中给他以致命的打击…… “有人对我说,新作和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是很接近的。这两本书是姊妹篇。只是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扼要地叙述了整整一代人在16年中的生活斗争,而新的小说是向纵深开拓,写的只是为时三四个月的革命斗争的一个片断……” 1934年夏天,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告诉诺维柯夫,他已经为新书“勾画了”“轮廓”。在文章和书信中,他谈了许多关于新小说和它的主人公们的事情。1934年8月16日,他告诉柯·特罗非莫夫说: “我准备要写书,写第二本关于青年的书,写我们国家的新人物,写人人皆知的事情。小说描写的事件仍然是发生在乌克兰——我纵横驰骋过的故乡。我要鲜明生动地塑造出与事实相符的形象。不重复旧的题材,不重复已写过的人物,赋予新作以激动人心的、号召为我们事业而斗争的内容。但是在另一个情节里,在另一个结构里……这是非常艰巨的。它对我来说尤其如此,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付出更多劳动的原因,所以要准备材料,组织材料,大量阅读。在开始创作以前,首先要做准备,要学习……” 11月份,他通知阿·安·卡拉瓦耶娃说:“我的新的工作就要开始了,要先制订写作计划。” 1935年5月,他已经向索契市党委报告说:“我是在为那些舍身保卫自己的社会主义祖国疆土的青年著书,他们以火和钢去迎战,消灭所有妄图入侵之敌……” 写作工作十分艰巨。需要大量文件、文献,会见许多人。 有一次,依·巴·费杰涅夫告诉奥斯特洛夫斯基,他在疗养院认识了著名的波兰革命家勃·根·马尔赫列芙斯卡娅。她是一个寡妇。尼古拉请求说: “把她介绍给我吧。她可以给我讲讲波兰资产阶级,波兰的生活。也许她还有我需要的文献。” 会见终于实现了。勃罗尼斯拉娃·根里霍芙娜是一个亲切、有礼貌和诚恳的妇女。她向“尼古拉同志”讲了许多关于波兰的趣闻。她是这样称呼大家的:“拉娅同志”、“卡佳同志”。 很快,奥斯特洛夫斯基写信去莫斯科,给勃罗尼斯拉娃·根里霍芙娜: “无论如何我应当开始写作了,我在这儿很快就碰上了缺乏历史资料的问题,就是我身边也没有书、小册子,概括1918年、1919年、1920年和波兰对外关系的重大事件和政治性质的文章 。我脑子里记的东西是很早以前耳闻目睹的,从书报上读到的;作为政治小说的基础显然不够。必须重新开始翻阅全部史料,反复思考和综合。 “如果你能提供……用俄文出版的、我感兴趣的问题的书目,哪里可以买到这些书,我将十分感谢您。 “从波兰文译成俄文的彼尔苏茨基或不论哪一个白色波兰首领的回忆录都可以。仔细研究这些法西斯的文献对我颇有裨益。应该研究敌人,到时候能击中要害。特别重要的是要把兄弟的波兰最初萌芽和力量的汇集情况告诉我。如果你有加依①的电话(我希望把加依的情况写给我。他曾任在波兰前线作战的红旗师的指挥员),他不可能不告诉我从哪里能得到这些书,既然他研究国内战争的历史,他可能知道这些情况。” ① 加依·勃日什涅茨(1887—1938),苏军统帅,国内战争时期的英雄。 在莫斯科,拉娅到勃罗尼斯拉娃·根里霍芙娜那里去了一趟,顺便了解一下她对尼古拉提出的问题的答复。 过了几天,迁居首都之后,尼古拉不止一次与马尔赫列芙斯卡娅见了面。应尼古拉的请求,她编了一份波兰人名全名缩写表。有些名字后来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小说中作了更改。社会舆论关心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新作,并给予很高的评价。《青年近卫军》杂志社和《青年近卫军》出版社都在期待着这部作品。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给亚·阿·日格列娃的信就证明了这一点: “为了使我恢复工作和着手写作,《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和杂志作了一切努力。 “前天,《青年近卫军》出版社的一位编辑到我这里来,我们谈妥了新书的书名,暂定为《暴风雨所诞生的》。” 读者们把大批信件向奥斯特洛夫斯基发来。书信大都是用这些话来结束的:“我们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您的书。”或者是:“多想早一点读到您的新书啊”;而另一些读者劝他“为国珍摄”。 这些信使尼古拉十分高兴,有时他开玩笑地问道: “这叫我可怎么办呢?怜悯自己呢?还是多做一些工作,以便把书尽快献给读者呢?” 总之,这些信件给予他很大的支持。就这样,他战胜了病魔,每天工作六个半小时。他争分夺秒,急不可待。他明白,任何荒诞的偶然性都可能使他的生命终止。 索契的常务秘书阿·帕·拉扎列娃现在也来到奥斯特洛夫斯基这里。由于她的帮助,工作进展很快。1935年1月,小说第一章的初稿已经写完。两星期之后,第二章也完成了。2月8日,《共青团真理报》接到一封信说: “小说已经写完了三章 。这个第二个孩子会长得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希望他是聪明和漂亮的。”同年4月,已经完成了五章初稿。 许多编辑部向奥斯特洛夫斯基索取小说的个别章节发表——奥斯特洛夫斯基一一寄出。 《索契真理报》从1935年4月24日至6月18日首先刊登了前五章 。各售报亭的报纸被抢购一空。尼古拉派亲近的朋友们到各售报亭,以便尽量能多买一些,他想把剪报寄给朋友们。 1935年夏天和秋天,小说的前五章出现在《青年近卫军报》杂志第七、八、九、十期上。 因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会作出了关于将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改编成电影的决定,创作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的紧张工作不得不暂时中断。 尼古拉欣然同意和乌克兰电影制片厂电影编剧、导演米哈依尔·鲍里索维奇·扎茨共同完成电影脚本的工作。能使保尔·柯察金将出现在银幕上,他感到十分高兴。 “在1936年,”他写给自己的战友萨沙·普兹列夫斯基的信中说,“你将看到保尔·柯察金所起的作用……” 经过四个月的紧张工作,电影脚本的草稿于9月份脱稿。1935年9月15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向格·依·彼得罗夫斯基报告说: “我履行了我们见面时对您许下的诺言:我已经写好了根据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改编的有声电影脚本。” 此后不久,扎茨前往准备拍影片的敖德萨电影制片厂洽谈。 这几天奥斯特洛夫斯基收到了卡拉瓦耶娃要求在《青年近卫军》杂志和同时在基辅乌克兰文杂志《青年人》上刊登电影脚本的建议。 11月17日,奥斯特洛夫斯基答复卡拉瓦耶娃说:“刚才收到您的电报后,立即给在敖德萨的我的合作者扎茨挂了电话,让他将电影脚本寄去,因为他把草稿随身带走了……”十天之后,他又写信给她说: “……就电影脚本一事说两句。我的合作者米·扎茨恳求你稍候几天,他正在修改电影脚本,十天之后……” 12月初,当奥斯特洛夫斯基获悉没有修改好的电影脚本被扎茨寄到莫斯科《青年近卫军》杂志社,为此感到担心,他写信给合作者说:“焦急地等待着你修改好的电影脚本……” 当天他又给卡拉瓦耶娃写了一封信: 米哈依尔·鲍里索维奇·扎茨将电影脚本寄给了你。我请求你: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请推迟发表电影脚本时间,这还是原料。 信件在途中被耽搁了。他们看到信时,电影脚本已经在杂志上发表了。 敖德萨电影制片厂没有通过这个电影脚本。影片未能拍成。 这次失败给了尼古拉一个沉重的打击。他再也没有去考虑电影脚本了,也没有再动笔写它。 奥斯特洛夫斯基去世后,1937年,米·扎茨在《艺术》出版社出版了他们共同改写的电影脚本的单行本。 奥斯特洛夫斯基重新着手创作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 创作小说的工作进展很快。但是工作很快又停顿了:缺乏需要的文献资料。必须去莫斯科查阅参考资料。会见事件的参加者和从事写作的同行。尼古拉急着去首都。但迫使他延期去莫斯科不只是由于健康状况的原因,还因为没有住房。当时拉娅和她母亲住在苗尔特维胡同的房子很窄小,因陈设简陋,该房已移交市政厅。上那里去——又得拥挤和受罪。 大家都帮拉娅找合适的住房。但是未能租到。1935年10月13日,安·卡拉瓦耶娃和米·柯洛索夫以《青年近卫军》杂志社的名义给约·维·斯大林写了一封信。莫斯科市苏维埃根据斯大林的指示,把位于高尔基大街的一栋非常漂亮的住宅拨给了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使用,这栋公寓离普希金广场不远,就是现在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 现在莫斯科之行已经成为现实了。 软席卧车。车厢里撤去了所有睡觉的床位,只留了一个给尼古拉用,为的是把地方腾出来放箱子。尼古拉格外高兴和激动地躺着。胸前——佩戴着列宁勋章 。 与尼古拉同行的有他的姐姐、医生米·卡巴甫洛夫斯基、新闻记者格·雅库辛柯和朋友们。前往车站送行的有在索契休养的著名火车司机——斯达哈诺夫工作者、勋章获得者普·菲·克里沃诺斯。火车启动之前,克里沃诺斯和开这趟车的火车司机谈了话,并给他作了示范性的指导,告诉他应该怎样驾驶机车,使机车不致震动和颠簸。 “再见,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我们祝愿您的有益工作获得丰硕的成果!” 一路上,大家给尼古拉朗读文艺作品,有时打开留声机,播放他喜爱的唱片,随留声机一起伴唱。大家在车上甚至翩翩起舞。根据尼古拉的建议,同志们办起了题为《到莫斯科去!》的墙报。 女列车员莫·特·凯里季绍娃说,使她感到惊讶的是,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能和大家一起凑热闹,还邀请女列车员一同分享欢乐。她说: “我们高兴地接受了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的邀请,引吭高歌,甚至还为报纸写了报道。” 沿途列车停留的车站上,共青团和少先队的代表们用鲜花迎接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罗斯托夫,以肖洛霍夫——西尼亚夫斯基为首的作家们前往车站看望奥斯特洛夫斯基;而在哈尔科夫,以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哥哥季米特里为首的阿尔捷姆大学的大学生跑到车厢里来看望奥斯特洛夫斯基。季米特里当时也是一个大学生。 所有这一切拉娅是在尼古拉到达莫斯科之后才知道的。这些天来她正根据巴乌曼区党委的工作安排,在检查党内文件的“三人小组”工作。当时她忙得难于脱身,同志们都去迎接奥斯特洛夫斯基去了。人都走光了。这样,她也和依·巴·费杰涅夫、阿·安·卡拉瓦耶娃和依·阿·高莉娜乘车去迎接尼古拉。卡拉瓦耶娃和高莉娜前往谢尔霍夫迎接,她和费杰涅夫决定在波多利斯克等候火车;由于腿病,依诺肯季·巴甫诺维奇在这样的冷天没有勉强去谢尔霍夫,而她也不能把他丢下不管。……夜晚,天寒地冻,道路全被雪覆盖了,路上冻得溜滑的。火车晚了点。车站的人也说不清楚火车到底什么时候进站。只好看看开进站的每趟列车。但好几次都扫兴而归。尼古拉乘坐的列车终于到了。她们钻进车厢里。但是……因天气寒冷,医生不准他们马上挨近奥斯特洛夫斯基。他们只好先暖和一会儿。尼古拉的包厢里很活跃:个个谈笑风生,一片笑语喧腾……剩下的里程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只是在火车快到莫斯科时,他们俩才在一起待了一会儿。拉娅得知他患了肾结石,因而一路腰疼不止。为了不让周围的人担忧,他勉强忍着疼痛。只有医生米哈依尔·卡尔洛维奇心里明白:病人这时经受了多大的痛苦啊。 她弯下身子吻了吻尼古拉。 他小声地说: “把枕头下那张纸拿起来。打开皮箱,把证明拿出来。” 她打开那张纸一看,上有“结婚证书”几个字。她感到惊讶。 “要它干什么?!” “以防万一……我向民事登记处要来了两张副本,一张是给你的。” 她谢了他。那时,她认为保存它没有必要,这不是主要的。要知道她连自己的证明书也没有保存:脑子里根本没有这回事。这一切不必告诉他为好。 只有当他去世后,她才恍然大悟:他为什么当时要考虑这件事。 莫斯科到了。在车站众多的欢迎人群中——有莫斯科市苏维埃的工作人员,维修住宅的工人和旅馆工作人员。原来,住宅尚未准备就绪。建议奥斯特洛夫斯基在旅馆住几天。 “冬天这种多此一举的搬家对我说来是很困难的。如果可能的话,把车厢放在铁路死岔线上,我在里面住些日子。” 终于把车厢拖到了卫生条件较好的铁路死岔线上。出现了一个新地址: “库尔斯克路,尼·阿·奥斯特洛夫斯基车厢。” 电话通到了这里,还安装了广播。 莫斯科的生活重新开始了,这是1935年12月11日。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是12月14日迁到新居去的。晚上他要求谈一下房子是怎样布置的,家具怎样陈设的。这不是一般的好奇。他一定要求把新居的情况讲清楚。就这样,他按照他们所说的“参观”了所有的房间。特别是那间工作室引起了他的兴致。这里每一件东西他都需要了解一下。甚至每一件小东西也应该清清楚楚,以便使任何一个人根据他的请求可以找到他所需要的书和文件。 在房间里——最需要的东西是:床、秘书工作用的写字台、收音机、书柜、沙发,为客人准备的两把沙发椅。最主要的还是电话机。 惟一缺少的一件东西很快也买到了——这就是竖式钢琴。没有音乐他是不能……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稍事休息了几天。这时应该物色一个秘书,因为阿·帕·拉扎列娃留在索契了。格·依·彼得罗夫斯基帮了大忙。他派遣自己的秘书和乌克兰常设代表处商量妥,让女打字员阿·阿·兹宾娜白天从代表处上奥斯特洛夫斯基那里去工作。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现在必须同向他提供参考资料的有关单位取得联系。这件事也办妥了。就这样,从1936年1月起,继续从事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的写作工作。 他们从莫斯科州立图书馆、国防人民委员会图书馆、国内战争历史总编辑部学术办公室给他找到了有关国内战争时期的材料和文件。他缜密地研究这些材料,根据他的课题,他们在书本上作了校记,便于他在写小说时查阅。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工作日开始得很早。他首先注意收听当天的新闻。早餐时给他读报纸杂志,或读者来信。 开始工作前,他已经洗过脸,梳好头,脸刮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穿得很整齐。他一分钟也不白白度过。 9点钟他就开始工作了。这时秘书还来不了(阿·阿·兹宾娜通常是12点钟来)。这时亲人帮助他抄写。他称他们为“志愿秘书”,他们给他读档案文件,读1918年至1920年的《真理报》和《消息报》。开始只念标题或奥斯特洛夫斯基选出来的段落。摘录是用打字机打下来的,存放在一个标有“文摘”字样的卷宗内。只须摘抄最重要的,由于奥斯特洛夫斯基非凡的记忆,他读过的许多东西都能回忆起来。 在漫长的冬夜里,当莫斯科街头上安静下来后,房屋进入了梦乡,奥斯特洛夫斯基开始反复构思和推敲小说的情节,以便次日清晨口授准备好的材料。这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奥斯特洛夫斯基自己不可能像所有作家那样,自己把脑子里构思的文章录存下来,同时也不可能把艺术资料写在纸上:诸如成功的表现手法,生动的修饰语,词句的排列次序等等。把这些记录在纸上他是做不到的。他只能把这一切在写作前熟记心头。 床头旁边放一张小桌子,在规定的时间里,秘书坐在那里笔录,因为在工作进行中还会出现不同的方案和修改。由于奥斯特洛夫斯基不能看到写好的片段,他只能凭听觉把写的东西做最后修饰。 口授时,他总是把自己常用的那根手杖拿在手里。从他面部的表情可以猜出他要口授什么人物和什么事情。如果他的脸上露出微笑,如果失明的双眼燃烧起青春的火光,如果那根手杖随意地舞动着——这意味着他和自己的朋友们:普达哈、奥列西亚和拉依蒙德在一起——他们是他的想像中的人,有关他们的故事就要开始了。 如果双眉移动,面孔变得严峻而紧张,两手紧握手杖——这意味着在他面前站着摩格里尼茨基,依叶罗尼姆的父亲——是他准备与他们决战的敌人。 奥斯特洛夫斯基因心神向往,有时停止口授,不按次序地讲起来,说今后他将和主人公干些什么。这时,他感到很幸福。 此刻,他的健康情况已危在旦夕了。 “如果我的‘书记处’分三班工作,这意味着疾病对我的折磨加剧。”有一次他对拉娅他们说。 共青团中央委员会非正式地禁止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休息日工作,拉娅他们毫不犹豫地应诺这个禁令,而且还和同志们说好了,在休息天不要来找他。这天也让秘书们去休息。常常到他们家来的客人很多,一律不予接待。 有一次,在一个休息日里只剩下三个人:尼古拉、他的姐姐叶卡捷琳娜和拉娅自己。他们谈笑风生,没完没了地笑着。和尼古拉在一起一点也不感到寂寞。就在这一天,他说了一大堆笑话。总之,大家心情十分愉快。然而晚上他对拉娅说: “你要知道,拉娅,我的记忆力非常好,但是它有时悄悄塞给我一些不是我们需要的东西。坐下来,我给你口授一点。” 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尼古拉开始口授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第八章 。他口授得十分迅速和准确。 他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睛细眯着,集中到一个点上。当一种念头打断了另一种念头时,他的手指总是焦急不安地敲击着什么。 拉娅注视着尼古拉,贪婪地、急不可待地、聚精会神地聆听每一个字。下面等待着主人公拉依蒙德和安德里亚·普塔哈的是什么呢?占领猎人的小房子的情节是如何结束的?作者给他们安排了什么样的命运?有几次拉娅想问个明白:他们难道会牺牲?但又害怕打断他的思路。她记得很快,几乎做到一字不漏。 她已经累了。手指开始抽搐。最后,尼古拉说: “喏,好了,拉娅,今天我和你都够辛苦的。我们工作得很出色。几点钟啦?” 已经是凌晨4点钟了。 “喏,我们会挨骂的!”她感到不安起来。 “没有什么,我会把一切责难和批评揽到自己身上的。一共完成了多少页?” “47页。” “这是最高记录啦!给我喝点水,准备睡觉吧!” 第二天,她理所当然地受到家里人的责备,好像是她允许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休息日工作这样久的。但是,你想,她不这样做也不行呀。当时他已准备了整整一章 ,必须把这一章记录下来,才能使尼古拉的脑子松快。在这样的时刻拒绝工作只能加重他上的痛苦。 1936年1月,他完成了第六章 ,并着手写另外两章 :第七章和第八章 。这几章于1935年5月至6月发表在《青年近卫军》杂志上。这八章构成了小说的初稿。 每一章在付印前,尼古拉先把它交给朋友们提意见。拉娅还记得,第八章正是她亲手抄写的那一章 。朗读时,从索契前来看望儿子的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也听到了。她用臂肘支撑着身体,站在尼古拉的床尾部,聚精会神地听着。 正好朗读到共青团员安德里亚·普塔哈、拉依蒙德、奥列莎、萨拉奉命在猎舍看管伯爵摩格里尼茨基一家人,以便交换被波兰白匪俘虏的游击队员。 共青团员们在小房子里找到了吉他琴并开始载歌载舞。他们疲倦之后就睡着了。伯爵的女儿斯捷法尼娅利用了这一时机,悄悄潜出猎舍,向白匪通知了人质扣留的地点。 猎舍被包围了。共青团员们准备防卫。白匪命令他们投降。他们回答说: “我们将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公社万岁!” 这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不安起来: “后来怎么办呢,科里亚!你为什么把这些年轻的、没有经验的共青团员摆到这种困境中去?要知道,他们会牺牲的!而在他们的面前只能开辟一条生路!他们只能活着!” 尼古拉微笑着回答说: “不要紧,好妈妈,别紧张,他们年轻,缺乏经验,因此陷入了这种困境之中。在斗争的困难面前,他们不止一次站了起来,一部分小伙子牺牲了,另一些人也将受到摧残,但是在斗争中定会成长为久经考验的布尔什维克。现在他们丧失了警惕性,但是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重演。而我们作家有责任帮助青年们,使他们在生活中尽量少犯错误。” 从事创作使尼·奥斯特洛夫斯基感觉到他是生活在战士的行列里。就在这些紧张的劳动的日子里,发生了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件,这件事足以证明他仍在战斗的行列里——他被重新列入军事编制。1936年2月5日,他写信给哥哥季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说:“亲爱的哥哥……国防人民委员会恢复了我的军籍。我现在属工农红军政治部编制了。作为政治工作人员,职称是部队政治委员。口袋里的这本军人证明书对我太珍贵了……”当天,他给索契市党委会委员们的信中说:“还有一件令人愉快的新闻:工农红军政治部恢复了我的军籍(要知道,我作为一个完全不适合服兵役的人退役已达十年之久)。现在我终于归队了,这是一个共和国的公民应该走的一条十分重要的道路。已经发给我政治指挥人员军人证明书并授予工作队政治委员职称。”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朋友们为他恢复军籍无不感到庆幸。根据他的请求,国防人民委员会工作人员——红军上尉薇拉·瓦西里耶芙娜·别尔德尼柯娃在军需供应处给他购买了一套指挥员制服,并在领口钉上了政治委员菱形领章 ,在袖口缀上星的标志。 遇到特别隆重的场合,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总是穿上这套军服。“三人”妇女节就是第一个这样的场合。节日前夕,他给阿·帕·拉扎列娃写了一封开玩笑的信: “为纪念国际妇女节,对强大的女性表示崇敬的友爱之情,明天我将第一次穿上我的政治委员的礼服,像一个武夫和不该退伍的游击队员站在我家里大多数妇女面前。让政治委员的星、金色的钮扣、光荣的领章上的菱形和所有其他的东西在他们的眼中闪闪发光吧!就这样去俘获美人们的心。” 1936年5月,在索契为奥斯特洛夫斯基兴建的住宅竣工了。这所住宅——是乌克兰政府的礼物。尼古拉和家人准备动身前往索契的新居。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家都忙着准备行装,个个情绪激昂,尼古拉也处在临行前的忙乱中。他要求从图书馆借来一些书,包装好运往索契。购好并运走了一些书柜、必需的家具、新居的窗帘、锅碗盘碟和一些零星餐具。还买了一架大钢琴。这不是为了陈设豪华一点,而是需要——奥斯特洛夫斯基在休息时兴高采烈地欣赏前来他家的歌唱家们演唱。 临行前夕,举行了一个同志式的晚餐。奥斯特洛夫斯基建议为这次到莫斯科“创造性的出差”一路顺风干杯。大家都同意他的建议,祝尼古拉在新居获得创造性的成就。大家都很愉快,尼古拉还亲自在合唱前示音。 为了迁往索契,专为奥斯特洛夫斯基提供了一节贵宾车厢。一切安排得舒适周到。但是尼古拉在旅途中完全精疲力竭了:他们的车厢挂在列车的尾端。钢丝床只能增加病人的痛苦,他们只好轮流用整个身子倾伏在钢丝上,以控制钢丝床震动。 手执标语牌和鲜花的人群又在沿途各站欢迎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他精神抖擞——满面笑容……尽管拉娅和叶卡捷琳娃·阿列克谢耶芙娜想方设法“控制”欢迎场面,但想阻止这些热情满怀的欢迎者是完全无能为力的。 终于到索契。但不能希望早些回家休息了,整个月台和车站广场上挤满了欢迎的群众。这么多的人,好像全城的居民都倾城出动了。列车刚刚停稳,市党委书记和市委各机关领导人进到车厢,前来迎接奥斯特洛夫斯基。一名女少先队员站在作家的床边开始致欢迎词和朗诵诗。喏,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当然也来啦!她带来了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12岁的女儿卡秋莎,还有列乌什卡·别尔谢涅夫也来了……一切是那样庄严隆重,喜气洋洋。可是,当尼古拉获知车站月台上挤满群众在等待他时,他请求把车厢转到铁路待避线上去等待人群散开再出站。尼古拉这一决定使他们大家极为不安。可是他说: “问题是,如果我和妻子挎着胳膊走向人群中去,人们就会像扯青鱼一样把我扯来扯去。”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们看,他还有劲开玩笑哩,”一个前来欢迎的人说。 傍晚,当广场上的人群稍离散一些后,一辆大轿车把尼古拉送到皮奥涅尔胡同(今为奥斯特洛夫斯基胡同)的新居。可是大街两旁的人群,仍热情地欢迎奥斯特洛夫斯基,汽车里塞满了鲜花。有人巧妙地把一束玫瑰花递进车窗,花束几乎落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脸上:拉娅碰破了手,把花束及时抓住了。 旅途之后,几乎没有得到休息: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等着从罗斯托夫来的电影工作者摄影小组。他们身负重任:要拍摄一部反映奥斯特洛夫斯基生活和工作的大型文献影片。和往常一样,尼古拉说:“一次可以,我们同意这样做。” 影片出厂的日子拖延了。遗憾的是,影片毫无结果。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摄制成片。仅有几个镜头保存下来。奥斯特洛夫斯基去世的那一年,在莫斯科的银幕上放映了这些镜头。现在这些镜头只能在莫斯科和索契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看到。 奥斯特洛夫斯基意欲继续从事写作。但这时又被病魔困住了。一个多月以来他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之中。亲友们日日夜夜守护在床前。死神终于投降了。尼古拉开始逐渐痊愈。黄斑尚未完全从他脸上消失。但是秘书停留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做记录小说的准备工作。他们也活跃起来了,开始从尼古拉那里接受任务。生活逐渐转入常轨。而后,传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高尔基与世长辞了。 连续几天,奥斯特洛夫斯基无法工作。口授了唁电,分别送到《共青团真理报》和电台。 高尔基安葬后,他以极大的热情从事创作,好像要对自己证明什么似的…… “自7月17日至8月17日共写完123印刷页。这是空前的紧张和不可思议的速度。”8月21日,他在给拉娅寄到莫斯科的信中写道。当时她已经回到莫斯科,准备他这次回来时住的房子。 那时,他正在索契写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新的情节;按照新的构思反复综合,然后将小说分为十二章 。小说的第六章情景新颖,该章以“汽笛”为题,发表在1936年10月的《真理报》上。这个故事是描写瓦西里克和安德里亚·普塔哈兄弟的。一年之后,儿童文学出版社作为《丛书》之一,在莫斯科为低年级儿童出版了单行本。但是奥斯特洛夫斯基未能看到这本书…… 新作的艺术质量尤使他关切。奥斯特洛夫斯基力求得到更多对该书的批评意见,以便在出版单行本时采纳这些意见。 手稿写完的当天,将它分寄到了18个地方: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作家协会,“文学艺术”出版社,《真理报》文艺评论和书报述评部,《共青团真理报》,《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国防人民委员会——克·叶·伏罗希洛夫同志。手稿还寄到了基辅格·依·彼得罗夫斯基,安·波斯特舍夫,乌克兰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青年布尔什维克》出版社…… “现在《暴风雨所诞生的》的手稿已寄给许多领导同志鉴别。如果他们说这本书有出版价值,我将送去出版,如果认为没有价值,我将把它送进档案室。我认为大可不必让枯燥无味的书问世。”1936年9月1日,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写给阿·安·卡拉瓦耶娃的信中这样说。 他当时很想知道他们的主要作家米·亚·肖洛霍夫和亚·亚·法捷耶夫的意见。 “我想把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第一部手稿寄给你,”他在给肖洛霍夫的信中写道,“但是有一个条件,你读完之后一定要把对这部书的想法告诉我。一定要说真话,如果不喜欢,可以这样拐弯抹角说:‘像胶汁果冻,有人说,不甜也不苦。’总而言之,像在20年代人们所说的那样——‘无稽之谈’。” 1936年10月11日,在给亚·亚·法捷耶夫的电报中他这样写道: 亲爱的亚历山大同志!请你到斯塔夫斯基处取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第一部的手稿。请你把它读完。10月24日我将抵达莫斯科,我们将见面,友好地讨论一下我的小说的所有不足之处。紧紧地拥抱你。你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 10月14日,从索契发给作家协会书记弗·彼·斯塔夫斯基和阿·拉胡季的电报说: 我想在10月24日去莫斯科。迫切恳求你们以理事会主席团的名义并会同《真理报》《共青团真理报》一起在我最近到达之后,在莫斯科我的寓所里组织对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的讨论。谨致的敬礼!你们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 同一天还给《青年近卫军》杂志阿·安·卡拉瓦耶娃和马·勃·柯洛索夫发了一份电报: 亲爱的朋友们!请你们准备参加苏联作家协会理事会主席团在莫斯科我的寓所里组织的对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的讨论。我想在10月24日动身。你们的尼古拉。 在去莫斯科的前一周,尼古拉决定邀请朋友们在自己的索契公寓庆祝获得新居之喜。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彼得罗夫斯基偕同妻子多米尼卡·费道罗芙娜也出席了这次聚会。尼古拉激情满怀,为之鼓舞。他说: “我们有这样一种老的传统——在房屋奠基时,在它的基石上放一只瓶子,里面用张纸写上破土奠基的日期。 “去年,我们的领导者和朋友,共青团一代的教育家格利葛里·依万诺维奇把这样的瓶子放在这所房子的基石上。所以,我回到索契后,立即致力于写作。既然,我是一个不可靠的青年,《暴风雨所诞生的》无论如何要写完,我不准许自己拖延时间,只有把小说写完后,我才能心安理得……为了完成这本书,我应该活下去,这本书将点燃青年的心。我到莫斯科后,将比以往更加勤奋地工作。我将工作三班,以便在十月革命节20周年之际全部完成《暴风雨所诞生的》一书。这一工作量是相当庞大和艰巨的,但也是一件十分鼓舞人心的工作。我从来没有想到,生活会如此美丽。”① ① 存莫斯科尼·奥斯特洛夫斯基档案室。 10月24日,奥斯特洛夫斯基回到莫斯科。旅途虽然是疲劳的,但是他的情绪一直非常激昂,因为定要完成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这本书。 尼古拉用电话约请人们,想听听他们的意见,问他们读完手稿没有。他亲自考虑和制订会议的议程。他没有忘记设“小吃柜”,在休息时同志们可以吃点东西,喝点茶。这个“小吃柜”,就设在尼古拉的房间里,挨在写字台旁。一切家务事由叶卡捷琳娜操持。拉娅坐在尼古拉身边,一步也不能离开,随时可以听他吩咐。他碰碰她的手,要她揩去脸上的汗水,有时要拿点什么东西来。一些事需要照料,因为会议在客厅兼餐厅内召开,尼古拉也搬到那里去了。厅内设有尼古拉在房子里使用的电铃。 会议于1936年11月15日召开。到会的作家和批评家有:阿·阿谢耶夫,弗·格拉西莫娃,姆·柯洛索夫,亚·绥拉菲摩维支,弗·斯塔夫斯基,叶·乌西耶维支,亚·法捷耶夫;从共青团《真理报》来的——依·巴契里斯和斯·特列古勃;依·巴·费杰涅夫代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朋友们出席会议。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书记叶·勒·法因别尔格担任会议主席。 几位著名作家绥拉菲摩维支、法捷耶夫、柯洛索夫、评论家巴切里斯先后发言,一致认为《暴风雨所诞生的》这本小说“写作技巧提高了”或“大有提高”,称他为“真正属于艺术家之列”,“这样的艺术家在我们的文坛上是少见的”。 另有些作家、诗人、评论家谈了小说的不足之处。但是,他们共同的意见是《暴风雨所诞生的》这部小说,已经不是出自一个刚刚开始写作的作家之手,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新胜利。 最后,奥斯特洛夫斯基感谢会议的参加者,并指出批评还应该“更尖锐些”: “一般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错误,就是天才也是如此,然而集体总是更聪明些,更强大些。”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诚恳地感谢参加小说讨论的同志们。在结束语中,他向共青团中央提出了允诺,一天工作三个单元,一个月之后完成新作。同志们表示反对,建议他珍惜身体,早日恢复健康——大家都知道奥斯特洛夫斯基迁到索契后病情的严重程度——但是他不想听这些。他开玩笑地回答说:“工作能给我治病。” 他感到十分高兴,这天夜里久久不能入睡。因为他的作品没有被淘汰,大家信任他。 奥斯特洛夫斯基开始“加工”手稿。 在他面前摆着整整十二章需要修改的小说手稿。立即打了一份清楚的稿子。助手们大声地、一张接一张地朗读,尼古拉根据朗读改稿;有时一个地方要他们反复朗读,充分斟酌或推敲,有时删去一部分,有时全部删去。稿子最后校阅后,便交给拉娅。她把它拿到隔壁房间去打字。除打字员之外,还有一些人在饭厅里工作,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话来说,他们是由志愿者和朋友们组成的他的“司令部”,负责校对修改后誊清的稿子。 尼古拉工作起来如此迅速和果断,打字员和“司令部”都落在他的后面。每隔10至15分钟,他按一次电铃叫拉娅,并交给她一页修改好的手槁。他想知道工作进行得怎么样,打字员出的差错多不多。 “基本上没有差错。”她回答说。 “多照看着点,可别骗我。要知道我一定要为争取好的质量而斗争。你们那里人很多,可能在聊天……” 把全部修改好的章节装订成小册子送往出版社。这本书的责任编辑是依·高莉娜。 就是这样工作——从凌晨到深夜——整整干了一个月。一个月,这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亲自制定的“加工”小说的期限。这是苦干的一个月。 他们这些亲人都知道,尼古拉并不只是为自己规定了期限而心急如焚。有时候,大家离去后,家人围成“一个小圈子”,他说: “要抓紧,拉尤莎,应刻不容缓!” 拉娅无能为力说服他,但是,“刻不容缓”这句话使她产生一种无可名状的压抑…… 他紧张地工作着。大家轮流在他身边工作。人们经过8小时的紧张工作,面带倦意回去休息,而奥斯特洛夫斯基却仍在工作。一昼夜之内,他连续工作18小时,夜里他还在考虑修改意见。早晨,当助手们到来时,他仍不放过一点多余的时间去思考问题。 1936年12月14日,小说第一卷全部脱稿。在重新打好的稿子的第一页右上角写着这样的批语:“最后完稿”。把标有这种记号的稿子送到出版社。然而,编辑在稿子上竟改动了约300多处。小说第一版用这样的修改稿出版了。 该书以后的再版都是由作者亲自校订和“最后完稿”的。 死神却阻碍奥斯特洛夫斯基写完这一切。 但是,他终于完成了第一部。 的确,他没有能等到这本书的问世:当书稿在印刷厂排字时,他与世长辞了。 获悉奥斯特洛夫斯基去世的噩耗后,工人们不换班地工作着,决定使这本书在送殡的那天出版。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亲属终于在送殡的那天收到了第一本志哀的出版物《暴风雨所诞生的》,书上有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的纪念题词。 这天是1936年12月26日,即是奥斯特洛夫斯基逝世后的第四天。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十九章 热爱生活博识广交 奥斯特洛夫斯基成为一个知名作家后最后几年的工作量是相当巨大的。拉娅发现写小说并不是他的主要事情,大部分时间在从事社会活动——和人们交往、谈话、写文章和通信…… 仅举他最后这几年的活动为例。 1934年。阿·马·高尔基提出了关于文学艺术语言问题。《青年近卫军》杂志开辟了“语言讨论”专栏。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撰写了一篇文章 ,题为《争取语言的纯洁》。 1935年。他最喜欢的报纸《共青团真理报》庆祝创刊十周年。他向这个刊物表示祝贺。 《索契真理报》组织了“文学专刊”。他撰写了一篇告青年读者书。 当时根据阿·马·高尔基的倡议编写《世界一日》专集。人们请求奥斯特洛夫斯基撰稿。他写了一篇关于自己平凡的一天的文章 ——《我的1935年9月27日这天》。 《幸福地活着》一文是写他一生中最高兴的一天,那天国家授予他列宁勋章 。 伟大的十月革命十八周年之际,他撰写了《一个作家的幸福》——是为乌克兰报纸《人》写的。 在第十届共青团代表大会筹备期间,尼·奥斯特洛夫斯基被选为各个区、地区、边区团代会的代表。例如,被选为亚速夫——黑海边区作家代表会议的代表,莫尔达夫州第八届代表会议的代表,哈尔科夫市第四届代表会议的代表……维尼茨州委员会请求“授予作家、我们州舍彼托夫共青团组织的组织者奥斯特洛夫斯基同志一份出席维尼茨州第二次代表会议代表委托书”……沃罗涅日州赫列诺夫第二届共青团代表会议把奥斯特洛夫斯基看作是“优秀的、坚忍不拔的战士、革命家、受人爱戴的共青团作家,使我们坚定不移地达到目的。使我们的事业充满了信心的热心人”,选他为大会主席团荣誉委员。1936年2月20日,与会代表们在写给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信中说:“我们向州代表会议提出申请,选举你出席列宁青年团第五届代表大会。” 这些事件使他回忆起更高兴的一天——1933年10月20日。这天,索契共青团组织正在筹备庆祝列宁青年团建团十五周年之际,发给他一张新团证。那些日子,他在给日格列娃的信中写道:“索契共青团组织收回了我那本旧的战斗的共青团证,同时发给我一本与党证相联的新列宁共青团证,它属于1919年的列宁共青团员尼·阿·奥斯特洛夫斯基。” 舍彼托夫的共青团员们选举尼·奥斯特洛夫斯基为他们出席第九届全乌克兰共青团代表大会的代表。 无线电台向奥斯特洛夫斯基转播了在基辅举行的代表大会各次会议的实况。 1936年4月6日。扬声器摆在他的床头,我们尽量做到一句话也不说,尼古拉贪婪地倾听着与会者的发言。 “我是一个最认真的代表,”他开着玩笑,“我‘出席’所有的会议,聚精会神地听取与会者的发言。” 最后,主席宣布: “现在请代表、共青团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发言。” 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亲爱的同志们!”奥斯特洛夫斯基激动不已地通过广播开始了自己的演说,“向年轻的胜利者的代表大会,向出席自己第九届代表大会的苏维埃乌克兰优秀的儿女们,表示我极其热烈的共青团的祝贺!亲爱的朋友们!自我最后一次在共青团的代表会议上发言以后,已经过去十年了。残酷的病魔企图迫使我离开自己的共青团这个大家庭,但它是不会得逞的……”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发言,讲述了他们那个时代的一个青年人,讲述了英雄主义和对社会主义祖国的忠诚。 “劳动的世界记录,世界的成就,文化的飞速发展,知识的需求——充斥着我们的国家,一个和平建设的国家。和平的旗帜在我们国土上高高飘扬。这面美好的旗帜——它是全人类的希望。我们大家生活在和平的劳动中——我们的旗帜——就是和平。党和政府把这面旗帜高高擎起……我们成了世界全体劳动人民梦寐以求的理想……” 发言时,拉娅和尼古拉待在一起。她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根据尼古拉的请求,头一天她在本子上用红笔大字体写下了他准备讲的几个问题。她必须悄悄地,以防在麦克风前被别人听到,提醒他发言时按提纲的顺序讲。 他们把这一切商量好的前一天,她问他: “我怎么知道你要开始讲下一个问题呢?” 尼古拉考虑了一会儿,拿了一根不长的线带,他抓住带子的一端,她抓住另一端,他们商妥:他轻轻地拉绳子给她信号。 然而,这种办法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发言的顺序他记得非常清楚。 全乌克兰共青团代表大会代表们批准维尼茨代表会议建议选举奥斯特洛夫斯基出席第五次全苏共青团代表大会。这次代表大会于1936年4月中旬在莫斯科召开。从克里姆林宫向奥斯特洛夫斯基寓所转播大会的实况。他本来是应该在这次会议上发言的。但是,严重的流行性感冒剥夺了这次发言。 1936年1月,电台办公室前来请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作者从小说中朗诵一个片断,以便录音。 奥斯特洛夫斯基没有马上答应。要知道,这要打断主要工作,要准备。但是,像往常那样,他决定:一次是应该的,应该朗读。他选择了小说第二部第八章中的一个片断。尼古拉的记忆力非常之好,到现在为止还流传着这种说法,好像奥斯特洛夫斯基能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全部背得滚瓜烂熟似的。但是,不是的,而且也是不必要的。为了朗诵好一个片断,的确需要背熟。晚上工作完毕之后,尼古拉开始熟读这个片断。 拉娅反复检查了好几次,看他朗读得是否对。他有三四处地方“卡了壳”,她在书的边页上作了个记号。这就是说在录音时她必须给他提醒原文。 在录音那天,汽车拉来了全套录音设备。电线通过餐厅的窗口拉到了尼古拉的房间。他戴着耳机躺在床上,耳机与前室的电话接通。她守在前室的电话旁,手里拿了一本书,头上戴着耳机。 录音带的第一轨录得十分顺利。第二轨开始录得还不错,但是在朗读时他突然说了“句号”一词,这是因为他口授小说时已习以为常的缘故。 只好把录音洗掉。虽然,尼古拉由于紧张而感到十分疲劳,但他仍然同意重录这个片断。 第二次录音是拉娅弄坏的:没有按时给他提词。在朗读的文章中出现了较大的停顿。需要重新录制。但是尼古拉没有一点劲了。他拒绝重录。拉娅感到焦躁不安起来:是否能保证质量呢? 就这样,“句号”终于被同志们消掉了。可以在莫斯科和索契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里听到这个远远没有完成的录音。 初次踏上他的房间门槛的人,看到他的样子,无不为之惊异。一个人一动不动地仰卧了整整九年。只有他手中的笔能够挥动,修长的手指像音乐家的手指一样。病魔把他折磨得瘦削、苍白而憔悴。只是在浓黑的眉毛下,周围生满睫毛的、漂亮的、栗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生命的火花。它们仍然是那样明朗、晶莹:仿佛奥斯特洛夫斯基能看到一切似的,虽然他已完全双目失明了。 他微笑着,开始讲话——来访的人都忘记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病入膏盲的人。他不想唤起人们的怜悯之心。“我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小伙子。说我的四肢不能动弹——这完全是一种误解……”在掩盖着自己痛苦的同时,他经常反复地说:生活是多么美好,他是幸福的人。 这完全是由衷之言。他喜欢人们常在他的身边谈笑逗乐。他喜欢辩论,喜欢音乐和唱歌。他喜欢同朋友一起唱歌。从前在遥远的年代里作为一个小伙子和共青团员所喜爱的东西,仍然留存在奥斯特洛夫斯基最后的日子里。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出版之后,许多老朋友找他来了。哈尔科夫医疗器械研究所前护士阿·普·达维多娃,20年代的共青团工作人员普·库希,姆·罗德金娜,青年时期的朋友勒·鲍里索维奇,勒·别列弗斯…… 经常可以看到他和朋友们、作家、诗人、剧作家、文艺评论家、演员兴高采烈地谈话。仅在最近三年来,前来看望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几乎包括了俄罗斯、乌克兰所有的著名作家、诗人和评论家。 经常上他这儿来的还有莫斯科、基辅、明斯克出版社的编辑。安娜·卡拉瓦耶娃和马尔克·柯洛索夫常来拜访他。早在1932年合作中建立起来的友谊到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的生命终止的时刻也没有减弱。亚·绥拉菲摩维支对奥斯特洛夫斯基悉心关怀。在高度评价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才干的同时,绥拉菲摩维支清楚地看到他的不足之处,不惜花费时间和精力在文学创作上帮助奥斯特洛夫斯基。奥斯特洛夫斯基对此深有感触。他尊敬和热爱亚历山大·绥拉菲摩维支。他们的谈话常常是好几个小时…… 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对米·亚·肖洛霍夫怀着深深的敬仰之情。早在1929年,奥斯特洛夫斯基读完小说《静静的顿河》,就高度评价这部优秀作品。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问世之后不久,这两位作家便结交为好友了。1935年11月,奥斯特洛夫斯基将自己的书赠给了肖洛霍夫同志。“紧紧地握您的手,并祝您在《静静的顿河》第四卷的写作中成绩卓著。衷心地希望您成功。让哥萨克——布尔什维克成长并攫取我们的心。让那些英雄——流尽鲜血的、静静顿河草原上的工人们失去浪漫主义吧。谨致的敬礼!尼·奥斯特洛夫斯基。” 1936年11月,肖洛霍夫全家在莫斯科会见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奥斯特洛夫斯基如同过节一般等待这次会见。在和肖洛霍夫的孩子们见面时,他将礼物赠给他们,并与他们逗笑取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两位作家进行了一番热情的长叙。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很想知道肖洛霍夫对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意见。遗憾的是,他们的谈话没有做记录。 匈牙利作家马捷·札尔卡经常到奥斯特洛夫斯基这儿来。活泼愉快、精力充沛的美男子马捷不习惯坐着,在谈话的时候他通常总是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们常进行辩论,尼古拉在辩论中从不轻易让步。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在给安·卡拉瓦耶娃的信中写道: “昨天开门后,马捷同志走进来。我听到他高声喊道:‘哎,扫帚星又回来了……’关于他我不想奉告,你比我更了解他。这个匈牙利人不会不是我们的朋友。对待他不应带偏见,就像他对你一样。和他一起,至死也不感到寂寞。” 马捷·札尔卡曾回忆说: “奥斯特洛夫斯基留给我的印象是与众截然不同的,最主要的是,这个印象鼓舞人心。至于尼古拉卧床不起,全身瘫痪,双目失明等等,这都是表象。而实质是:这是个大力士,是个英勇的青年,是战士,从他身上可以感觉到他是一个真正的红军战士。他充满着对生活的渴望,充满着对周围所发生的事情的热爱。至于他的身体状况……这也是微不足道的事,确实是个问题,有点叫人揪心,但是,是可以克服的,是暂时的,不是绝对不可以改变的……” 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读者很容易从豪放的、充满热情的革命家匈牙利人沙依诺的形象想象到马捷·札尔卡…… 最近几年常来走访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还有演员、音乐家、艺术家、作曲家。 画家雅尔-克拉夫琴柯、德国画家和反法西斯战士弗格列尔曾为奥斯特洛夫斯基画过像。雅尔-克拉夫琴柯作的肖像曾出版过普及本。弗格列尔给尼古拉所作的栩栩如生的肖像已由拉娅转送莫斯科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收藏。 奥斯特洛夫斯基还和依·苏达柯夫以及青年工人剧院其他领导人见过面,这些同志正在根据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改编话剧。遗憾的是,奥斯特洛夫斯基未能看到这个剧本的上演——该剧在青年工人剧院上演是在奥斯特洛夫斯基去世后的1937年。 最有趣的是莫斯科叶尔莫洛娃剧院演员们的会见。在索契新居的露天阳台上,大家聚拢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身边。演员们表演了阿·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歌剧《贫寒不是缺陷》中“米佳和柳波芙·戈尔捷耶夫娜”一幕。 尼·奥斯特洛夫斯基说: “听了你们的台词,我想,这种感情是否表达了真实的生活。我认为柳波芙·戈尔捷耶芙娜的戏演得不错。这样的女性在生活中是大有其人的……列卡列夫饰米佳表现得十分坚决……不自由的、受压制而不敢反抗的人的表现方式可有不同。我们大家都知道,命运经常使人屈服。但是,可以这样跪着爬,主人看到会想:‘喏,今天他在地上爬,而明天站起来会把我绞死……’” 最愉快的是与莫斯科音乐学院大学生们的会见。他们来到尼古拉住的高尔基大街,给他表演他喜爱的音乐作品。演奏了许多经典节目,有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天鹅湖》音乐,阿利亚华耶夫的《夜莺》和里姆斯基——阿尔萨科夫的《丸花蜂在飞翔》。 当正式节目演奏结束后,奥斯特洛夫斯基对青年们说: “你们是共青团员吗?” “是的,我们都是共青团员!”大学生们骄傲地回答说。 “那就让我们记住,我们是未来的演员,而我是一个作家,让我们一起按照共青团那样和谐地唱战斗歌曲,就像当年曾经唱过的一样。让我们跳起舞来吧。说老实话,我不可能跳舞了,但是在唱歌方面我不会落在你们后面……” 他像一个有经验的领唱,满怀信心地开始引吭高歌,领着大家唱起来。他那动人的歌喉,并未因疾病而减弱。 当青年们翩翩起舞时,好像他也从床上跳下来一起旋转…… 女歌唱家b·杜霍芙斯卡娅在索契巡回演出期间,不止一次到奥斯特洛夫斯基家来,在钢琴家西格兹蒙德·卡茨的伴奏下演唱歌曲。音乐会每次几乎都以《鹰雏》这支歌来结束。奥斯特洛夫斯基非常喜爱这首歌,歌词“别想到死,要相信自己还是个16岁的孩子”把他带到了青少年时代。 …… “真是一部巨大的人的传送器。”奥斯特洛夫斯基是这样称呼这几次会见。 和多方面人士的广泛交往,活跃的谈话和辩论,友好的批评——这一切使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了。应该说,尼古拉善于交际,他富有浓厚的幽默感,说说笑笑、谈笑风生。因此,他常把人们吸引到他身边来。他最讨厌表里不一的行为。他自己是一个襟怀坦白、正直忠诚的人,他能很快解除任何误会,如果谁企图把水搅混的话,他很快就把它“澄清”。奥斯特洛夫斯基视为朋友并取得他信任的人,如果骗了他,哪怕只有一次——与这种人绝交是不后悔的。 他还讨厌爱发牢骚的人,这种人不会怡然自乐。奥斯特洛夫斯基称这种人为“血凝滞的人”。 每当工作日结束后,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房子里聚满了人,这个时间拉娅她们大都在家里。大家打开留声机跳舞唱歌。把电铃通到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房间里,这是为了能够随时传唤他所需要的人。有时候他为了开玩笑,连续按电铃,以示“告急”! 有一次大家在餐厅吃饭,突然,电铃声连续响起来,他们丢掉一切,朝尼古拉身边奔去: “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是听到警报来的吗?” “是的,都来了。你出了什么事?”他们追问道。 “没有,你们说说,大家都来了,还是没有都来?” 当他知道他们都到了时,他表扬他们说: “好样的!我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只是要检查一下你们的战备情况,当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能招之即来。” 他不能离人,他随时都想知道他身边的人。 他从不脱离生活和现实,简直对一切都感兴趣,连街上是不是有很多人,商店里到了什么新东西,特别是妇女需要的用品(基本上是妇女守在他身边)。他喜欢准备礼物。有一次他赠给自己的母亲一只带表坠的怀表。奥列加·奥西波芙娜感谢他并带着几分惊讶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样的表?” “我猜着了吧?你想要这种表。”他高兴地说,“如果是这样,这说明我的侦察工作完成得很出色!” “侦察”——他这样称呼了解所感兴趣的事情。根据他的任务的需要,家里人常去看他需要的电影和戏剧。 “要知道,他没有看过这部影片,他从哪儿了解得这样详细?”有一次,他的一位客人问他们。 他们成了他的眼睛。…… 几乎所有来看望过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人都为他的知识渊博和热爱生活而感到惊讶。 拉娅还记得来了一个工人小伙子。告别时,他对拉娅说: “我来看望奥斯特洛夫斯基,想给他注入点甘香酒剂以振奋一下他的精神。但适得其反。不是我给了他,而是他亲自给我注入了甘香酒剂。现在我觉得我能消除痛苦了……” 1936年9月30日,伦敦《新闻纪事报》驻莫斯科记者罗德曼先生前来索契采访奥斯特洛夫斯基,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罗德曼向奥斯特洛夫斯基提出了许多问题,其中有这样一个问题: “请告诉我,如果不是,您能够经受住自己这种处境的折磨吗?” “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奥斯特洛夫斯基回答说。 而他在和主治医生米哈依尔·卡尔洛维奇·巴浦洛夫斯基谈话时则说: “在我个人自觉遵守纪律方面,党起着极为重大的作用。我像是在和她一起成长。党竭尽全力进行斗争,她成长了,巩固了,扫除了自己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我也是这样做的。我是一小滴雨水,在党的阳光下反映出来。” 读者们的来信简直堆积如山了。 拉娅信手从一堆信中拣了一封: ……读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之后,我递上了一份加入共青团的申请书…… (一位莫斯科的建设者) ……在喀琅施塔得海军工厂俱乐部组织了关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的报告会。 ……为了准备迎接十月革命十四周年的到来,“苏霍纳”号轮船上的海员集体阅读小说刚一结束,他们就用无线电报通知奥斯特洛夫斯基①。 ① 见莫斯科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档案。 从1935年到现在,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家人不间断地收到来信。不论是在给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的信中,还是给拉娅个人的信中,读者们纷纷把他们的工作和成绩告诉他们。 他们军队生活的多少篇章是和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啊!在伟大的卫国战争年代,尼·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书简直像参加了浴血奋战的战士们的行列。他也预先感觉到这一点了。1935年10月12日,他在索契、基辅、舍彼托夫卡三市的无线电汇报中说: “当炮声隆隆和血雨腥风之夜即将来临时,我深信,将有数以万计的战士奋起保卫亲爱的祖国——他们这些人就像保尔·柯察金那样。但是,我不可能出现在你们中间。因此我请求你们——代替我去战斗,代替保尔·柯察金去战斗……” 战争考验的时刻就这样过去了。 在莫斯科、索契、舍彼托夫卡的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珍藏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暴风雨所诞生的》两本书,这些书和战士们一道经过了伟大的卫国战争的历程。有的战士滚打在负伤和牺牲了生命的前线战士的血泊里,有的倒在敌人的枪弹下,有的死在战火中。这正是这部小说所描述的历史。 ……ck—065号快艇的全体乘员在去执行战斗任务之前访问了索契的尼·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水兵们在那里见到了作家的母亲。奥列加·奥西波芙娜赠给他们一本奥斯特洛夫斯基作品一卷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暴风雨所诞生的》。出海后,快艇乘员格利戈里·库罗皮亚特尼柯夫随身带着这本书。在一次战斗中,法西斯强盗的飞机轰炸了这艘快艇。快艇中弹燃烧,火焰迅速蔓延。这艘快艇的爆炸是不可避免的了。格利戈里·库罗皮亚特尼柯夫被炸断了一只手……但是,不顾鲜血淋淋,他爬到有电线的地方,用牙齿咬断电线,防止了一场大灾难。他被授予苏联英雄称号。那本书可受了一阵子罪:书页被子弹击穿、烧毁,被鲜血染得通红。 现在,这本书珍藏在列宁格勒海军博物馆。 而在莫斯科的奥斯特洛夫斯基博物馆还保存着一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它是在被包围的列宁格勒出版的。 博物馆收藏了这样一些证据,自从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逝世后的这些年代里,他的书仍保留在战士们的最前列,保留在我们国家生活的每一个时期,保留在各条战线和世界各个角落里。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字被许多学院、工业技术学校、中小学、共青团组织、少先队、班级、生产队、国营生荒地谷物农场、勘察加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的大型海上作业的曳网渔船和内燃机船只等命名。 在1972年5月13日,以作家的名字命名的一艘内燃机客轮成功地进行了沿莫斯科——罗斯托夫——顿河——莫斯科航线的试航。高尔基城的诗人、政论家亚历山大·崔鲁里尼柯夫在献词中写道: 你像水手一样勤劳勇敢, 今后,你永远是伏尔加河上的船工。 “你好呵,你好,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 迎面来的船只在向你敬礼! 人们忘我地学习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书。在劳动队中有不少以作家和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命名的工作队。在莫斯科、列宁格勒、基辅、格罗兹内、舍彼托卡夫、利沃夫、拉缅斯科耶和其他的城市里都可以见到这种工作队。 在庆祝奥斯特洛夫斯基诞生六十周年时,荣获三枚列宁勋章的“列宁煤矿”的22号矿井的共青团员们通知莫斯科博物馆:他们已经站到柯察金岗位上。“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书中的主人公保尔·柯察金已经成为我们意志、力量和忠于祖国的勇敢象征,是我们在劳动中的楷模。” “柯察金岗位”还出现在高尔基汽车制造厂。出厂的每一辆汽车都被工厂共青团员们当作纪念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明证,每一辆汽车得到一个新附加的红色通行证“共青团员的保证”。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柯察金工作者的标志在骄傲地闪光。 每年都有新的一代青年涌进柯察金工作者的队伍里。 1973年3月,共青团员们——我国15个加盟共和国的小伙子和姑娘们组织了1200人的全苏共青团突击队。他们表现了工作在新利彼茨基工厂氧吹炉车间共青团突击队工地的愿望——这是决定性的五年计划中规模比较庞大的一项工程。 3月30日,全苏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政治局举行了会议。会议的决议中写道: “全苏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政治局认为,这一倡议对建立工作队和工作队的顺利活动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政治局决定授予建设新利彼茨基冶金厂氧吹炉车间‘柯察金工作者’以全苏共青团突击队称号……” 全苏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表示坚信:“‘柯察金工作者’的队伍绝不会辜负崇高的信任,所有战士将像柯察金一样地工作着,将争做忘我的、高速生产的、英勇劳动的榜样,将为完成建设第九个五年计划中规模宏大的黑色冶金项目而做出巨大的贡献……” 这天晚上,这支队伍的战士在列宁共青团剧院,欢聚一堂,大厅里气氛十分活跃……与会者人声鼎沸,经久不息,音乐缭绕耳际,荡漾着振奋人心的共青团员之歌…… 1974年4月,全苏列宁青年团第七十次代表大会在莫斯科开幕。青年的使者们向国家报告了自己的工作。 在代表大会闭幕的会议上,富有创造性的知识界几代人的代表人物向代表们表示祝贺——他们是著名的作家、演员、艺术家、文化界知名人士。苏联人民演员、电影导演谢·阿·格拉西莫夫向大会致祝词。他向大会赠送了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在接受这一珍贵的纪念品时,演员弗·康金记起了作家和英雄青年时代的格言“只能前进,只能沿着火线前进。” 保尔·柯察金在我们国家的各个角落所参加的阶级搏斗,都可以写成一本专门的书。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拉脱维亚文译本就是在战前的资产阶级的拉脱维亚译成的,在阴森的监狱里,在那儿偶然地得到了俄文本……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波斯文本仅有一本,是从火堆中抢救出来的。当时警察局捣毁了民主青年在德黑兰的俱乐部,在院子里焚烧了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书——那里藏了一本刚出版的关于柯察金的小说…… 为了对奥斯特洛夫斯基一生工作作出总结,苏联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会作出了决定: “兹决定将列宁共青团奖金授予优秀的苏维埃作家、不朽的著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暴风雨所诞生的》的作者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这些作品已经成为共青团教育千百万青年的苏维埃爱国者的战斗武器,使我们不愧为老一辈人的接班人。” 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没有能活到今天,他未能看到这一切。但是他深信,当这些书的作者长辞人世之后,他的书仍然战斗在共同的事业中。 这一切终于如愿以偿。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第二十章 生命短促精神绵长 1936年春天,奥斯特洛夫斯基准备动身去索契时,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将他父亲阿列克赛·依万诺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逝世的噩耗告诉了他。父亲终年82岁。尼古拉虽然也懂得人老必有一死是自然规律,但是“血的声音” (他这样说的)使他反复重复这一句话。尼古拉已经好几天不能工作啦。但是,他刚刚一清醒过来,就催促我们赶快记录《暴风雨所诞生的》!父亲之死好像提醒他离开人世的日子已为期不远了。 他希望能再活五年。 他的写作计划还极其庞大。 1935年8月2日,他在给安娜·卡拉瓦耶娃的信中说: “健康的叛徒又背叛了我:我又被死神突然威胁着……尽管我的生命处在垂危之中(这一次我当然不会死去,虽然我以后会死),但是,我还没有完成党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写完《暴风雨所诞生的》。不只是要写完,还要把自己心中的热血融化到这本书里去。我还应该写完(也就是合作)根据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改编的剧本。我应该为儿童们写本书——《保尔的童年》。同时一定写一本描写保尔·柯察金幸福的书。这项紧张而艰巨的工作需要花五年的时间。这就是在我生命最低限度里我应该为之奋斗的目标。” 五年,但是,生命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他没有能写完《暴风雨所诞生的》,虽然他急于赶写。会议结束之后,他决定让自己休息一天,随后,《暴风雨所诞生的》最后校阅工作又紧张得不亦乐乎。整个寓所变成了“作战司令部”。打字机像机关枪那样咔哒咔哒响个不停。 一个月之后,1936年12月,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第一卷准备交厂印刷。在12月14日这天,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给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写了一封信: “亲爱的好妈妈,今天我已经完成了《暴风雨所诞生的》第一卷的全部创作。我曾经向共青团中央委员会提出保证——在12月15日完成这本书——我已经付诸实现了。 “整整这个月我是在上‘三班’。在这一阶段我让秘书们累到了极点,剥夺了他们的休息日,迫使他们从凌晨干到深夜…… “现在这一切已经过去了。我感到十分疲劳……眼下我准备休息一个整月。当然,如果忍不住的话,我就少许做点工作。要知道,我和你是一样的性格,完全一个样……” 他希望能在春天回到索契去。但是这个愿望他已经无法实现了。《暴风雨所诞生的》一书的工作勉勉强强在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病情开始极端恶化的情况下完成了。肾脏病的发作具有极大的危险性。 12月15日,从大学回来,拉娅推开寓所的门——在门槛上迎接她的是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她脸色苍白,两唇不断颤抖: “科里亚的病情非常严重。你现在别上他那儿去。显然,他已经睡着了。给他注射了吗啡。” 拉娅明白:既然他要求用吗啡,事情真的是不妙了。记得1928年在索契重病期间,当时还是肾脏病初次发作,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吗啡,以便制止剧痛。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注射过两次吗啡,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尼古拉是不会用它的。当疼痛发作,她提醒他打吗啡时,他用一句玩笑话回答说: 当疼痛发作时,我为自己的忍耐而感到骄傲。 而现在他接受了吗啡针治疗,这意味着病情急剧变化。 痛苦很快改变了他的脸色。前两天,他的脸颊上还洋溢着一种兴奋的、愉快的神情,似乎是充满了用之不竭的精力,而现在却…… 他们从哈尔科夫急速叫回了季米特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并想把奥列加·奥西波芙娜叫回。尼古拉只同意哥哥来,不准他们惊动妈妈。同志们很想知道他的病情,他不同意在广播里发布他的病情。 “不应该这样做。母亲是会知道这一切的。不应该使她不安……你们的担心是徒劳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病情十分严重,已是完全无法挽救的了。但是,尼古拉仍在坚持着。每天都在关心着西班牙前线的局势。 “马德里能守住吗?”他多次问哥哥。他冲着哥哥肯定地回答说:“我看要毁灭的……” 动员许多优秀的医疗力量进行了会诊。做到了可能做到的一切,但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病情变得危在旦夕了。医生和护士通宵在房子里值班。他们待在餐厅里,以便在需要时给予帮助。拉娅和卡佳守护在尼古拉的床边。 他顽强地忍受着疼痛的折磨,经常由于疼痛而失去知觉。神智清醒过来后,他问道: “我哼哼了没有?” 当知道他们没有听到他呻吟时,他显得十分高兴。 “太好了。这说明死神不可能制服我……” 他叫拉娅别耽误了大学的功课。一到时候他就说: “今天夜里又要守护在我身边,明天不上课了,同学们会明白你缺课的原因的。我会亲自对你的校长说的。” 室内昏暗而寂静。夜幕垂临。尽管家人、医生和护士都聚集在那里,隔壁的房间里显得十分清寂。医生预告说:病情急剧恶化。为了不让尼古拉猜到自己病情危险的程度,他们对他隐瞒了房间里有医生和护士值班一事。 夜间他还没有入睡。无休止的疼痛在折磨着他。他让拉娅准备一点咖啡。她从房间里走出,把门稍打开一点,以便医生和护士能够从远处观察病人。 她走进厨房,这时,听到了尼古拉的声音: “护士同志,请进来……” 已经很清楚,不可能再瞒着尼古拉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为了不让他们担忧,他缄默不语。 护士走近他身旁。 “您担任女医士多年了吗?”他问道。 “26年了。” “看来,您在您的工作期间内一定见过很多重病号?” “当然啰,我确实见过很多重病人。” “您看……我……同样也没有什么能使您高兴的……”护士竭力让他保持安静,但他打断护士说: “不要安慰我。我非常清楚自己的病情。我坚信,我没有什么可以使任何人高兴的……” 拉娅回到了他的身旁。他开始对她说,一个人应该坚强勇敢,不能屈服于生活的打击。 “在生活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拉耶卡……回忆一下吧,生活是怎样鞭笞我的,力图把我驱赶出列。而我始终没有屈膝,顽强地朝预定的目标走去。我像一个胜利者那样走过来了。我的书就是见证人。” 拉娅默默地听着。他劝她别放弃学业……然后他想起了他们的两位年迈的母亲…… “我们的老人一辈子为我们操劳……我们应该报答……我们什么也来不及给她们……要永远记住她们,拉尤莎,要敬重她们……” 这是一个没有尽头的夜晚。早晨5点钟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换拉娅的班。他们一起在整理床铺。尼古拉似乎有些好转。他想睡觉。卡佳坐在软椅上。她悄悄地坐在那里,不致打扰弟弟的睡眠。 11点钟时,为了不致听到脚步声,她悄悄地脱去鞋子,——希望尼古拉多睡一会儿,——突然她从屋里走了出来,惶惑不安地对医生说: “科里亚呼吸好像十分困难……” 医生和护士立即走到病人身旁。然而针剂已经无能为力了……尼古拉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没有再醒来。他于1936年12月22日19时50分溘然长逝。 死神夺走了他手中的武器。 “如果我的肌体里哪怕有一个细胞能够活着,能够进行搏斗,我就要活下去,就要搏斗……”但是,已无能力搏斗了——拉娅考虑了这一问题,一边谈着关于他的死亡的医学结论:不可治疗的、慢性的、强直性的多发性关节炎,大部分关节骨质增生;曾一个时期患结核,左肺支气管扩张,除此之外,患有肾脏炎……结石……尿毒症…… 他只活了32岁。 那几天,党中央发出讣告——刊登在《真理报》上:“联共(布)中央委员会怀着深切沉痛的心情发布关于联共(布)党员、天才的作家和列宁勋章获得者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逝世的噩耗……” 共青团中央委员会的讣告——刊登在《共青团真理报》上:“苏联列宁青年团中央委员会怀着深切悼念的心情向共青团全体团员和苏联青年宣布:热情的布尔什维克、令人敬爱的天才作家、列宁勋章获得者、1919年的列宁青年团团员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逝世。” 各区、地区共青团,苏联作家协会,俄罗斯苏维埃联邦共和国、乌克兰、格鲁吉亚、远东、西奥谢几亚的文艺工作者,莫斯科、列宁格勒、乌克兰、白俄罗斯、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塔吉克、乌兹别克、摩尔达维亚……纷纷发来唁函、唁电和打来电话。 从基辅来的电话说:“科托夫斯基军团司令部全体新老战士沉痛悼念我们光荣的战士、作家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早逝。” 从马德里给《真理报》打来的电话——米哈依尔·柯利佐夫说: “我们失去了一位作家和勇敢的、强有力的战士。是的,一位强有力的,非常强有力的战士……他的创作仍然是斗争,不知疲倦的斗争,充满热血的、有坚定目的的斗争。” 捷克《》、《人民权利报》、《捷克之声》纷纷载文追悼死者。作为捷克斯洛伐克机关报《红色权利报》——刊登了热情洋溢的话语: “这位完美的人,他那不长的一生中主要内容是沸腾的事业和斗争。奥斯特洛夫斯基是一位作家和战士。”在巴塞罗那①,加泰隆统一社会党的报纸《论坛报》报道说:“电波从苏联传来了令人悲恸的噩耗。无产阶级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与世长辞了。卡塔卢尼亚‘统一社会青年’为自己的朋友、战士、作家、良知的逝世深表哀痛之情。这位良知的壮丽的一生是勇敢和意志的完美体现。” ① 加泰隆是西班牙北部的一个州,巴塞罗那是该州最大的城市。 从12月23日12时起,苏联作家协会开始向死者遗体告别。与遗体告别的队伍一直延续到瓦罗夫斯基大街。在这一行进的行列中有青年、老人、母亲和儿童。 大厅里花圈堆积成山,鲜花簇拥……哀乐回旋…… 生命终止了,而著作永留人间。 “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当你离开人间时,你所亲手创造的一切应服务于人民。” 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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