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噬》 楔子 神州大地,亿万里浩土。四方大海,百岛环绕。 自古以来,无尽岁月以降,自有人始,这天下便盛行神仙之术,无论是人类,还是飞禽走兽之属,尽皆求练气之术,欲图修得正果,与天地造化游,得享长生。 是以,这神州大地,浩土之上,便即有了诸多练气道门林立而起,各自占据洞天福地,一心追求无上天道,不与世俗为伍;至于这练气修道之术,究竟从何而来,便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传闻上古有大圣贤之人,悟天地而成神仙,开辟了这浩浩乾坤,这才传下这修炼长生之术。 上九天,而下九幽。举凡练气之士,无不以证道成仙,羽化升天为目的,然则青冥浩荡,无穷无尽,天在何处,却是无人可知。只说那东方大海之上,近东海之滨,有一大岛,名曰傲来,方十万里,传闻乃是海外仙域与神州浩土之衔联,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 这傲来岛上,林林总总有十数国,各为诸多修道练气门派把持,这且不表,但说此岛近东海之滨,有一东云国,方圆万里,国中有一练气道派,占据了千里方圆的一座云岚山脉为宗门,便唤作“云岚宗”。 天河倒卷,银龙凌跃。 飞湍激流,从千丈绝壁倾泻而下,化作一幕倒泻而下的银帘,遮蔽一山幽青,映射天光,溅开无尽光华,洒然凌空。 如雷似吼的轰鸣,绵绵不绝,正是那飞瀑砸落山脚,汇入一汪深潭的炸响。 倏忽之间,天际轰隆,原本朗朗一清的天穹,阴光晦色席卷,乌云覆压,将漫空光华尽都掩映了下去。 从那飞瀑之下的深潭,骤然冲起一股猛浪,直上天际,不下百丈。 浪沫溅开,却是一头百丈蛟龙,嘶鸣呼啸一声,便即作罢,复又一头扎入深潭之中,再没有踪迹。 天穹之上异象连番变动,忽然之中,以这一面飞瀑所在的山峰为中央,周遭千里之内,一整座延绵千里的巨大山脉之中,群峰呼啸,天地变色,一片片山间云气疯狂*,被那数十座山头上冲天而起的五色云光一射,尽都拢绕于一处,须臾便化作一面炫彩琳琅的大阵,将一整座山脉,尽皆萦绕其中,护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一毫的踪迹。 这山不是别处,正是那东方海外十万里傲来岛上,东云国中镇国道派云岚宗的山门所在,云岚山。 云岚山脉方圆千里,尽都是那云岚宗所属,此刻天象异变,似是有大变故发生,是以云岚宗宗主及宗内宗老连忙发动云岚山掩山云光大阵,将整个山门掩映其中,避过祸端方是首要。 少时,从那座伏沿而起的主峰之上,一片延绵宫殿轩阁之间,升起一道清光,内中飞起八道身影。 为首是一长须美髯的中年道人,他遥指天际东方,目绽精芒,只见掩山云光大阵之外,遥遥的东方天空,恶云翻滚,黑风肆虐,俄而一道万丈精光直射斗牛,将那漫天乌烟黑云冲开一道豁口,轰隆隆的雷鸣爆响不绝于耳,中年道人道:“此等异象,不知是何变故,诸位以为?” 这中年道人身旁是一素色道装的仙姑,目露忧色,稍作犹疑沉凝之后说道:“不知是哪位高人渡劫登仙,或是什么大祸端降世?几位长老可是看出什么端倪了?” 其余六位阔袍大袖的道人,有中年儒雅,有鹤发童颜,皆抚须皱眉,摇头不语。 忽然之间,由这千里云岚山脉南面群山之中,一条蒙蒙灰光激射而出,刹时便冲破了五色云光大阵,飞腾了出去。 主峰宗门的八位道人目光一滞,神情微颤。 “他老人家竟然出去了……” “一群没见识的东西,分明是有好宝贝出世!桀桀!傲来岛这方地面上,出了什么天材地宝,怎能容得外人插上一手?待我老人家去取了来!” 这声音阴恻恻,惨兮兮,在耳边一响,八位道人齐齐俯身:“恭送祖师叔!” 自那灰光去后,八位道人忧心忡忡地在这飞瀑之上,默默静候。少时片刻,东天一声炸响,好似有一轮煌煌大日升上了天穹,亿万道灿灿毫芒溅射开来,照亮了何止十万里傲来岛之地…… 八位道人心头巨震,未及缓转,一团精芒便砸了下来,直直落在了云岚宗主峰绝壁之下的深潭之中。 那位祖师叔的声音复又响起在耳边:“此镇山之物,尔等好生收养,我老人家要修息些时日。” 中年美髯道人,即是那云岚宗宗主不敢迟疑,将手一指,一条云光匹练飞射出来,一下扎入下方深潭,恰好潭中一条碧青蛟龙腾身跃出,张口追逐着一团精光,就要一口吞没。 云岚宗主厉喝道:“孽畜住口!” 云光匹练一卷,便将那团精光从蛟龙口中卷了出来,落到了他的手上。 八位道人齐齐一怔,这一团精光化开,落入他们眼中的不是别物,竟是一个浑身赤裸,二尺不及的小小婴孩儿,正自吮指沉睡。 云岚宗主将一小小婴孩儿抱在怀中,左右不是,只得无奈苦笑:“云昙师妹,你看……” 道装仙姑将婴孩儿接了过去,“祖师叔送来一个婴孩,不知是何缘故,不如……权当一寻常孩儿,与卿卿一同养着,待到大些,便收入我云岚宗门下,待祖师叔再作定计如何?” 中年道人和其余六位长老对视一眼,默然应允,也只好如此了。 章〇一 子曰石生 神州浩土,正邪两道、仙佛妖魔,诸国强藩林立。 东云国居于东方凹陷边域,东方大海上之傲来岛,地方止万里,在这神州浩土之上,实在是排不上号的小小国度,然而幸赖处于边域,天下诸多大国强藩,无意与之为难,这才能够保得一方安逸。 世间盛行练气修道的神仙之术,傲来岛东云国这样的边荒一隅也自是不能例外。 却说这东云国中,自然也是盛行练气长生之道,国中有一练气宗门,名为云岚宗,因道术神奇,势力庞大,在这傲来诸国之中,也十分得有盛名,故而历来被东云国主以国派视之,年年敬奉,岁岁献礼,就连国中皇室贵候世家,也都纷纷送子弟入这云岚宗修习道法,练气修真。 东云国都城以南千里之地,有一片延绵山脉,山势起伏如龙,方圆亦有千里,山间终年云气缭绕,直如仙境,上乘天光,下接地脉,那东方十万里诸国之中颇有名头的云岚宗,便座落于其中。 然而举凡是这等仙家福地,尽都有掩山的妙法,由山外观去,至多不过是一片气象万千的雄山奇峰而已,不入其中,是绝难见得其中真正的练气道门之景象的。 时至暮晚,金乌西坠,天光黯淡,群山泯色,云岚山脉之中缭绕的云气越发浓郁,渐渐地将整片大山都掩映了下去。 正当是时,从东方天际,两道流光疾射而来,直入群山之间,从群峰云雾之间穿梭而过,直直没入了云岚山中央那一片最为浓盛的云海之中。 这来者,却是一对立在作青红二色的迷蒙剑光之中的练气士。 御剑凌霄,飞度虚空,这正是练气士修道有成的一样手段了。两道剑光之中的二人,却是一对衣袂飞扬,潇洒飘逸的青年男女,负手立于剑上,毫光裹身,撕裂空气而来,端地是飘摇兮直若神仙中人。 两人按下剑光,一入云海之中,那年轻男子抬手打出一片青华,直入云海深处,不消片刻,那滚滚翻腾的云海便从当中凹开,露出一条广阔的甬道来。 两人整肃了一下衣冠,按下剑光,从云雾间的甬道进入。 这云海之下,正是云岚宗的宗门所在。 眼前一阵云雾缭绕,不需他们运转法力催动足下剑光,云岚宗掩山大阵开启之时,自然就有一股轻缓的力道带着他们落入其中。忽而,眼前豁然开朗,一副仙家福地的景象显露了出来。 云海之下,是一座千丈高峰。 这峰势态蜿蜒,方圆极广,虽然高大,却显得山势并不陡峭,在那漫山茵绿的掩映下,直如是一片广大些的丘陵一般。 两人御剑而下,背后的滚滚云海翻腾着就将来时的甬道掩盖,再没有一丝痕迹。与此同时,若是再回头看去,便能清楚地看到天空,根本没有一丝云雾遮蔽,究其缘由,便是练气之士修炼道术,布置阵法的妙用了。 这座大山之上,遍布草木,随处可见有白鹤鹞鹰飞掠而过,山间虎啸猿啼;那大山的一面更有一道巨大的瀑布,如同水银泻地,滚砸而下,于山脚处成一汪深潭,潭中锦鳞游泳,龟鼋探首,蟒鲛竞相嬉戏,好一派仙家景象;再看那山头上一无积雪,二无冰川,这瀑布之水从何而来?显然也是这云岚宗人的手段了。 二人一路降下剑光,一直落到了这大山顶部,一处楼阁鳞次栉比之处,从那些画栋雕梁之中便飞上来两道身影,却是一对粉雕玉琢的童子,俱都十二三岁模样。 一童子道:“鸾师姐与轩师兄回山,宗主正在后山园中与小姐读书,你们可去拜见。” 鸾师姐与轩师兄匆匆应了,便将剑光降落,就在山头庞大的建筑群前的一片生生削断山脊而成的平台之上落下,然后直入后方的亭台楼阁之中。 这里才是云岚宗的宗门真正所在,一幢一幢的楼阁无不是以凡俗世间罕见的珍稀良木搭建,构建古朴,形势布列玄妙,不乏修道人苍然之意蕴,更有丝丝天地道理隐隐约约地蕴藏其中。 两人步履谦恭谨缓,穿过偏楼,绕过一片馆阁,忽至一处花红柳绿的所在。 在这千丈高峰之上,能见到这样一副景象,也委实是显现出了修道人的神功妙法。 两人在这片仙境之外站定,不敢就直接闯入,朗声道:“弟子红鸾、木轩,奉师尊之命出山采药归来,前来拜见师尊!” 说罢两人就当地跪伏下来,叩首行礼。 修道练气之士,一心向往天道,敬重后土,谓心必恭诚,方能有所成就,故而诸多修道门派,也都将礼仪放在极重要的位置。修道人不能敬奉师门,就更不要妄谈敬慕天道,修成功果了。 林木深处,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 这声音开阔明朗,倒不像是一个修道练气的高人,更像是一个读书养气的贤士。 红鸾与木轩听到师尊的话,齐齐应了一声“是”,赶紧站起身来,又整肃一番衣冠,这才向着林木深处而去。 不过百丈之后,眼前又是一番景象,却是一座馨香扑鼻的花圃,植满了各色奇异花果,景致宜人,就听见一个轻柔而略无一丝烟火气息的女子的声音在和缓地朗诵着。 “……仙人道者,非可以神也,累精华所以致;人之以食,五杂俱丰也,独阴阳以气和;胸有五藏,受意而动静之,惟心之为国主……” 寥寥几句《内景黄庭》,从这女子的口中诵出,却似乎有了万般的意蕴。红鸾与木轩进入花圃园地,就见一张石桌,两只木凳,坐着一个闭目沉凝,颌下美髯,面现安然笑意的白净中年人,还有一个一身云罗合藕裙,青丝如瀑,手执一卷经书,却同样闭目默诵的二八少女。 那中年人正是云岚宗之宗主,然而忽一见之,除了一脸和气,面貌清朗,颌下美髯,显现出十分的气度之外,也并无异象,反而是那少女,却是生得一副出彩的模样。 这少女云丝轻束,也不拢髻,更不佩饰,一张虽有几分清丽,却并不十分动人的脸上,五官精巧,尤其出色的是那一双忽而缓缓睁开的眸子。就在这少女一睁双眸的时候,整个林地花间,所有的色彩,好似都汇集到了她一人的一双眼眸之中。 走近的木轩神色微微有异,现出了几分迷离,但是旋即掩住。 云岚宗主也睁开双眼,淡淡地开口问道:“命你二人去寻血线银耳,以七日为限,如今时日已至,想是已经寻到了?” 红鸾与木轩跪下行礼,红鸾道:“师尊恕罪,弟子无能,并未寻找到血线银耳这一味药材。” 云岚宗主神色不动,抬手微拂颌下长髯:“也罢,卿卿之疾,非一日之功,异宝珍药也非是随意就能采集到的,暂时配不得这一位药,也便罢了。” 红鸾,木轩二弟子跪伏着,闻听师尊虽无怪责,却不免失望,不由得心下惴惴,惶惶地不敢说话。 云岚宗主却也不会因此而责怪弟子,和声安抚道:“你们修为尚浅,那血线银耳并非是寻常药材,为师寻找了十多年都未曾有结果,何况你们?既然寻不到,也便罢了。你们去吧。” 红鸾与木轩二人神情懊恼,谢过了师尊,便行礼退了出去。 待红鸾木轩二人退去,那一旁一直微笑不语,姿容清丽出尘的少女道:“父亲,既然寻不到,那便罢了吧。父亲每每发现一方可能医治女儿的丹方,都要谴诸位师兄师姐出山探寻那些珍稀良药,前年更是险些害了恒苍师兄受重伤,自此以后,还请父亲不要为女儿如此操劳了。” “卿卿……”云岚宗主默然无语。 傲来岛地方十万里,然而却只是神州浩土东疆海外一座岛屿,岛上大大小小也有十来个国度,这东云国更是在东方近海之地,实力羸弱,只因是国中云岚山中的道门云岚宗,在整个傲来岛的修道练气界中都颇有名望,这才保得安稳。 云岚宗的宗主云扬子,也是修道练气了三百多年,颇有几分功候,在傲来岛这一方天地之中大有名望的高人,十多年前忽得了一个女儿,自然是十分得欢喜,就是云岚宗合宗上下,也是无不视之如明珠,倍加爱抚。 却说这云扬子之女,云卿卿,自然就是适才吟诵黄庭的二八少女。 按说似云卿卿这等一门宗主之女,自然是理当自幼得到云扬子及一干宗内长老倾心辅导,灵丹淬身,真气养神,修道练气有成的。只不过不知是云扬子哪里拂了天意,还是这云卿卿天生命薄,虽然出于修道之家,不知是多少凡夫俗子艳羡的身世,却竟然天生一副不能练气的身子骨。 常言道,修道,练气,养神,求真。 此乃是修道人追求天道长生至理的事情,莫说是这小小的傲来岛上,就是西面广阔浩荡的神州浩土,乃至是更加广阔的天地之间,无论哪一路数的练气之辈,无不如此。 这云扬子之女,天生一股子灵气,悟性极佳,旬月而能诗书,一岁能诵道经,至三五岁时,乃父及宗内长老与之论道参玄,竟不能败,偶或有异论,连这些修了几百年的道,养了几百年的性的老家伙也不得不为之侧目。只可惜,当云扬子欲传她云岚宗上乘练气道决,以期能够继承云岚宗道统之时,却震骇发现,此女奈何虽有悟性,却无根骨,乃是天生无脉之人,虽能参悟道真,却练不得天地之气,化不了玄元真神。 人之一生,百载而已。云卿卿纵然心有玄机,却修不得一身气术道法,终究是要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百岁之后,魂归渺渺。 为此,云扬子穷其精力,甚至动用云岚宗的能力,遍寻良方奇术,十数年也无能为力。此番他于一册古籍之上,知有一奇门灵丹“玄元散”能解这无脉之厄,于是派门下弟子,根据这丹方,遍寻其中所需灵药,已历年余光景,独独还差这一味“血线银耳”,这才有了红鸾与木轩出山寻药,今日归来这一情形。 只要聚齐了灵药,云扬子便就豁下了老脸,去那南面虎丘国药师峰上,向那精擅丹药之术的须陀老僧,求炼一炉这玄元散,以期能解决女儿身上这天生无脉之疾。 云卿卿微微低着头,并不抬头,只是道:“道有云:‘以天定者,不可以违;以众决者,不可以逆。’,女儿既不受天眷,想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违逆不得,不若顺其自然,方是道法正途。” 云扬子慨然叹道:“我岂不知道法于自然,只是我辈修道明心,练气化神,终归还不是仙佛,人之执念,却是解不脱的,若是解脱得了,便已然成佛做祖,登仙羽化了。” 云卿卿便不搭话,她又岂不知,云扬子为一道宗主,却也是她之父亲,是修道之士,却更只是凡俗一人耳。 父女二人对坐无语,良久之后,云扬子洒然一笑,仍旧不乏几丝苦涩,却转过话道:“近日石生如何了?” 云卿卿闻言掩嘴一笑:“弟弟还不是如往常一样,把后山搅得一团混乱。昨日趁木轩师兄不在,还去偷了他房中前年云成长老赐下的一桶紫玉晶签来顽,幸好被我留了下来,明日便使人送回去。” 云扬子怃然笑道:“罢了,便给他玩吧,改日再给木轩一套便是。” 想象着此刻刚刚回来的木轩一回去便发现失了一桶紫玉晶签,那时明知是谁拿去,却偏偏无法发作的模样,云卿卿不由得便笑了出来。 “好了,卿卿,为父还要去见宗内几位长老,天时不早,你去休息吧。” 云卿卿对父亲行了一礼,转身也向着后面而去。 望着女儿的背影,云岚宗主心中倍感无奈,同时他的思绪也飞转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那少年名唤“石生”,是云卿卿的弟弟,也不是她的弟弟。 却说十六年前,云扬子与妻云昙仙姑刚刚有了女儿云卿卿的那一年,忽一日天象异变,云岚宗封山开启护山云光大阵,而一位寄居在云岚山中的连云扬子夫妇和宗内诸位长老都要以“祖师叔”呼之的老前辈却出山而去,回来时却扔了一个赤裸裸的婴孩儿给云扬子夫妇。 夫妇二人哭笑不得,便将这老前辈口中“镇山之宝”的*作了儿子养。 只是,惊异发生了。 夫妇二人带着这*回山,一连数日,婴孩儿沉睡不醒,夫妇二人运转练气士的法力神通,也不能发觉到底是何缘故。 奈何那位老前辈可不是他们敢随意招惹的存在,只好将这婴孩儿好生将养,竟意外发现,这*口中,竟衔着一枚非金非铁非玉,更似是石头模样的东西! 云扬子当即为这衔石而生的*取名作“石生”。 这一件事,合宗上下,但凡是早在十六年以前入门的弟子门人尽皆知晓。 这衔石*继续沉睡,一连八年。 八年,云卿卿被父母告知,弟弟是只有生有一种疾病,故而才沉睡不醒,只到八年前,已经长成小儿模样的石生忽一日醒来,张口便唤云卿卿“姐姐”,把个小姑娘乐得欢天喜地,自此后姐弟二人情谊甚好,云扬子等人也甚为欣慰。 只是有一遭,那位老前辈再不出世,连云扬子也不能知道,当年的婴孩儿,如今的石生,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章〇二 懵懂少年 女儿去远后,云扬子在原地沉凝片刻,微微一叹,将袖一拂,便化作一股烟气,出了这林间花围,去往云岚宗前殿,与一众宗内长老共参玄妙。 修道求真之辈,练气蕴神,感悟天地造化玄妙,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日不可荒废。 却说云卿卿。 云卿卿拜辞了父亲,转出园中,径往后山而去,绕过几重楼台,穿过数级厅堂,又经几片林花妙境,终于来到一处别致的庭院。 眼下已近昏时,那云岚宗的掩山大阵,虽然以云海为阻挡,能够使得从外界看不到内中的道门景象,然而从这阵中的山内,却是能够清清楚楚地承受外界天光映照。 云卿卿转入属于她自己的庭院,就有两个丫鬟迎了上来。 两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姑娘家,青衣小衫,头梳丫髻,见云卿卿回来,连忙迎上道:“小姐回来了,桓苍大师兄送来了两节凉兹国合春潭的百年合春莲藕,这还是大师兄前日与那凉兹国水合派的首徒叫什么青荷仙子的比斗赢来的,特地送来,已经让膳间熬了合春藕的清粥,婢子又备了几样佐菜,小姐且用些吧。” 云卿卿道:“把我前日写的那半卷《镜心言》取来封了,明日让人送到前山恒苍师兄清修处,表我谢意。” 两少女连忙应了,在前头引着小姐进了院子。 因为云卿卿不能练气的缘故,她这处院子中,所有服侍的丫鬟侍女,也都是从俗世里精细选来的少女,并不曾在宗内修习过气术道法。而这云岚宗所在的大山之上,前山后山相距实是遥远,更有险峻阻隔,须得着宗内已经练了一些粗浅法术,能够纵横飞跃,度山掠崖的后进弟子前去,将这谢礼送交恒苍师兄。 一进这院落,就见清清朗朗植了三五株沉香木,又有几枝淡彩的异种海棠盛开于角落,置一张木桌,一把木椅,供主人日常读书品茗所用,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三人进了院内堂中,也是十分得素雅,悬了几篇道德真言,张贴几张题了云扬子署名的云山雾海图,正堂前却是一幅海棠生香图,疏笔淡影便勾出神韵,下角落名处是“卿卿”二字,竟是比乃父的功候还要妙上几分。 转进内间,更显爽淡,且略去不表,早有婢子摆上了素点清粥。 云卿卿道:“去把门前铃摇了,唤石生回来吃饭。” 两侍女中的一个掩嘴笑道:“婢子这就去,小姐还是先用吧。恒苍大师兄说了,这百年合春莲藕作粥,须得热食,才大有滋补之功。况且咱们那位石生少爷,这会子不知在何处玩闹,或是又揪了哪位长老的胡子在挨罚呢。” 另一个笑骂道:“晴雯休得胡说,少爷早上不是说了,去寻青虫玩,这会定是瀑下谭中嬉玩呢。” 被唤作晴雯的小侍女笑道:“霁月你这不知死的丫头,少爷小姐和宗主他们能说,你怎敢也直呼蛟先生作青……” 云卿卿拂手道:“这有什么,蛟先生脾性好得很,弟弟每日骑在他身上也不见他发作。” 说话之间,霁月已经走到门前,将悬在门前的一枚青玉铃铛摇了一摇,顿时一股清脆的叮咚之声飞扬开来,虽不十分得响亮,却直直地传出去极远,竟至满山都能听见。 铃音一响,不消少顷,那霁月还没有从门前走了回来,就有一道清亮的啸声从前山冲霄而起,直震得山间云气翻腾,经久乃止。 云卿卿净手之后,拾起牙箸,同时笑道:“霁月、晴雯,这合春莲藕倒不是容易得的,你们也坐下,一齐用些吧。” 两名青衣婢女盈盈笑道:“小姐先用吧。” 说罢也不拘礼,取了碗箸,坐到小姐下手,一齐用餐。 显见云卿卿平常也是个不拘礼仪的人,并不是大族小姐那般的气派,反而更近乎修道求真之士的淡定宽宏气度。 未及片刻,院前一声呼啸,两侍女连忙站起身来,“石生少爷回来了。” 话犹未毕,门中已经撞进来一个少年。 这少年人十五六岁模样,长相清秀朴质,一身云岚宗门人式样的合襟云水长衣,发束背后,却尽都湿淋淋的好似刚从河水之中游出来一般,更兼他脚上如今却只有一只踏云履趿着,另一只脚上却是拖着半截长袜,露出后半段脚踝……这模样,说不上狼狈,却丝毫没有半点云岚宗这等练气道门的修士应当有的风范,就好象是寻常人家的顽童,刚刚捉鱼摸虾回来。 晴雯、霁月二人连忙上前,将早就准备好的干爽衣衫递上,那少年一脸憨然笑意地接过,几步踏来,腆着脸凑过头来,略显木讷的张口几下,才叫出一声“姐姐”。 云卿卿好笑地将手拍在他犹在滴水的脑门上,将银匙在玉碗勺了一匙粥汁,送到他唇边,少年就着吃了,这才笑着转过厅堂,进了内间去。 两侍女对此见怪不怪,却转身去了膳间,将一屉少爷最喜爱的水晶玲珑糕取了来,继而毫不在意地继续坐下用食。 偌大的云岚宗,门人千百,大抵也只有云卿卿这里,还会有凡俗人才有的膳间,五谷食物出现了。 少时片刻,适才那一身水渍的清秀少年已经转了出来,这时却已经换上了一袭素色长袍,阔阔大大地罩在略有些羸弱清瘦的身体上,行动间飘摇浮荡,那少年却似乎十分喜欢,步履跃动地走了出来。 他将犹然未干的头发抓在脑后,就坐到了云卿卿身边的桌旁,接过晴雯、霁月二侍女递来的碗箸,十分清澈地咧嘴一笑:“晴雯……姐姐,霁月……姐姐。”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侍女被十五六岁的少爷唤作姐姐,神情竟是丝毫没有变动,只是低头啧啧地笑着不语。 云卿卿在一旁摇头苦笑,将牙箸敲他头顶,竟发出铿锵声响:“莫要乱叫,快些吃罢。” 少年得了姐姐命令,眯起眼来一笑,“吃……吃……” 随即便低头,手中牙箸挥动如风,飞快地扒拉着碗中粥,笼中糕点。 云卿卿三人见状,都扑哧一笑,无可奈何。 两个小侍女虽然不知道,然而云卿卿却如何不知,自己这个弟弟,并不是她的亲弟弟,只不过是她的父母收养下来的一个孩子罢了。 她自幼时,便知道自己有一个整日沉睡的弟弟,这个弟弟好生厉害,竟是一睡就是八年!有一日忽然醒来,其时也不过九岁的云卿卿恰好就在弟弟榻前观望,却被那突然醒来的少年一把攥住手腕,咿咿呀呀了半天就唤出了一声“姐姐”,把个小姑娘欢喜得雀跃不已。 至年岁长些,她便知道了,原来这弟弟并不是自己父母所出,据说是在她还在襁褓之中的那年时,某一位门中古早之前的老前辈不知从何处携回来的一个婴孩,父母及门中长老对那位老前辈十分得忌惮敬畏,不敢稍为怠慢,索性就由她父母云扬子夫妇作自家孩儿来养。 弟弟自来时,便口中衔有一枚鸽卵大小的石头,是故父亲云扬子便给他取了了名字作“石生”,即衔石而生之意。 石生弟弟八岁那年,忽然醒来,合宗大惊,云扬子夫妇及诸位长老都来观看,却都没能从这婴孩儿身上发现一丝一毫的古怪之处,只是当云扬子欲要传授他云岚宗上乘练气道法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这孩儿竟和他亲生的女儿云卿卿一样,也是不能练气修道,通常又谓之为天生无脉,没有灵根道基的人。 再后来,更加离奇的情形一幕一幕发生了。 云卿卿虽然不能练气修道,却生来一副聪慧机敏,参玄悟道,诵经念书无不一学即会,然而这位当作少爷来养的石生,却天生愚鲁,简直是蠢笨得如同他口中衔来的那块石头一般,连人言文字都学不清楚。 长到这般大了,能够自行喊出口的字眼,却不超过两掌之数,除了“姐姐”二字外,就只剩下身旁近前少数人的名字,以及“咿呀呜啊”之类的音节了。 少时食毕,有下面的侍女进来收拾了,那晴雯、霁月二人吩咐了准备好小姐与少爷的香浴,便才出去。 那少年石生却是百般的不情愿,只不过这些年来,他每每如此,云卿卿也不在意,只消拿眼瞪他一下,他便乖巧地转回自己房间沐浴去了。 暝色上扬,天光已暗,云卿卿沐浴更衣之后,这才回了自己房中。 她这房中又不一样,殊无雕梁画栋之气,却以千载安神木之芯为妆台,摆置着东海蜃贝的幻镜,碧玉犀牛角制的梳子,紫铜炉中燃起梦迭香,深潭鲛人泪珠悬帘于榻前。 云卿卿坐于梳妆台前,幻镜之中,映出一方清丽淡然的容颜,那眉尖微作蹙色,便有千百般的风情展现出来。 她又临写了半篇道经,不觉窗外星辉已然洒入室中,一丝疲乏袭上,只是仍旧等了片刻,果然石生推门进来。 姐弟二人对坐,也不说话,实是因为石生天生不似常人,连言语文字也学不会,经年以来,云卿卿虽然一直不倦于教导训斥于他,却终究未有大效用。 云卿卿伸手到他脖颈衣襟之间,取出一枚晶莹丝绦绞缠成网兜兜住悬在颈上的石头来。那石鸽卵大小,银灰灰的色泽,殊无半分异常。 这就是石生被送到云扬子手中时,含于口中的那枚石头。 云卿卿将那石放回他衣襟下,摩挲了一番他的头顶,眉间略有温缓色,道:“去睡吧。” 石生把头猛点,断续道:“姐姐……睡。” 待石生掩门去后,云卿卿才解去衣衫,熄了香盏,撩开了那鲛人泪成珠的珠帘,上榻就寝。 她二人虽不是亲生姐弟,然而长于道门之中,身周皆是能够飞天遁地,术法通玄,神仙一般的练气士,连那侍应的小侍女,都被传授了几手粗浅功夫,独独他二人如同凡人一般,纵然是心性如何淡薄,又怎能够不感同身受,难以消解? 章〇三 一朝悟道 这一日,后山独属云卿卿的雅致院落之中,云卿卿在院中木桌旁品茗读书,却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骑坐在那雅致别居的琉璃瓦瓴屋脊上,乱发披散,圆睁着双眼,将一双手在自己身上的素色道袍上胡乱摸索个不止,时而解了束腰,时而翻卷起袖口…… 霁月、晴雯两个小侍女在院中侍候小姐读书,却尽把眼睛望向屋脊上,吃吃地笑个不住,实在是自家少爷历来如此,仅仅是每日把玩自己身上的衣服,就要花去几个时辰,日日年年如此,她们自然也是日日年年地嘻笑。 更不要说每天云卿卿辛苦地为他束起的头发,不消片刻,就被他拆得胡乱。 云卿卿把玩着手中道书,渐渐乏了味,便将书放下,冲着屋脊上喊道:“石生,还不下来!” 说着,从桌上玉盏中拈起一片果脯,微抬素手。 屋脊上的少年见状,眼底一亮,兜了兜阔大的道袍袖子,将身一纵,就这么光着脚丫子,从三丈多高的屋脊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几步飞奔过来,伸手接了云卿卿指间拈着的果脯,胡乱地塞进口中,咀嚼起来。 云卿卿不免好笑道:“莫急,还有。” 说罢又拈一片送至少年嘴边。 少年就着她手又吞下,手上不停地从盏中抓出几块塞向自己的嘴巴。 想是吞得急了,少年的嘴巴鼓鼓地隆起,云卿卿便将自己品茗的青花瓷盏递过去,少年抓过来就将云卿卿饮剩下来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 一旁的霁月、晴雯见之,却并不见异色,因是自她们进山来服侍少爷小姐以来,这对姐弟之间便是如此,毫无拘束,食则同桌,同室而寝也是平常。 两个小侍女日常侍候,自然是知道,自家这位少爷,不但和小姐一般不能修道练气,更是仿佛是初生婴孩一般,分明是智慧未开,一片懵懂,一切皆不能自已。 他不知食饮起居,不知衣着言语,不知人兽草木……一切都是混混茫茫一团懵懂。 少顷石生饮食得满足了,便转至云卿卿脚边,蹲在地上,抱着她大腿,挽住裙裾不放,如同稚童,一味撒娇,咿呀不止。 云卿卿微微轻笑,取了一根丝绦,复又将他扯乱的发丝束起,道:“石生,坐好,与我读一卷书,我们便去吃饭。” 石生一听“读”,“书”这样的字眼,便不满地咿呀喊叫,待听到“吃饭”,便又大喜。云卿卿伸手轻拍其头顶,抚摩片刻,石头妖终于驯服,坐到云卿卿身边的石凳上,也抱起一本书,云卿卿在一旁念一句:“天地玄黄。” “天……咿……呀……啊……” 尚未念完,云卿卿拿起桌上一杆玉尺,在他头上轻轻一敲:“天,地,玄,黄。” “天……咿……” “天!”云卿卿无奈摇首。 “天!” “地!” …… “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作五色,为天地之根本,混沌之初化。西方庚辛白金,东方甲乙青木,北方壬癸黑水,南方丙丁赤火,中央戊己黄土。 小五行之术,生消幻灭,五光降世。 大五行之道,生杀绝灭,万化衍生。 ……” 云卿卿一字一句地徐徐念来,石生好似一只顽皮的跳脚马猴子,在她身边蹦来跳去,嘴里咿呀不止,偶尔还能蹦出几个极简单的人言音节。 “卿……卿,石……石……生……” 玩闹得累了,他便捉住云卿卿背后一缕青丝,促鼻微嗅,忽而满脸夸张的喜色,如同见了美味的肉脯甘果,一把扯过来,张口就嚼。 然而他犹未能将之塞进嘴巴里,云卿卿便仿佛早有所知,手中玉尺向背后一敲,不偏不倚,啪地一声轻响,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这石生虽然与云卿卿一样,生来无根无脉,不能修道练气,然而自八岁大梦初醒以来,便有一桩异处,即全身上下,竟如一块顽石一般,坚硬异常,云卿卿手中玉尺也不是凡物,乃是上等脂玉雕琢,在修道人的丹元真火熔炼下加持了阵法的宝物,虽然算不上是上等的法器一流,但是比之那世俗之中的所谓神兵利器却还要坚利不知多少,不想砸在这石头妖怪的脑袋上,只是一声轻响,继而他满面恼色,一把夺将过来,攥在手中,张口就咬,却只听嘎嘣一声,玉尺断碎开来。 云卿卿见得多了,倒也不是十分惊异,只是两侧侍候着的霁月、晴雯二人仍旧看的暗暗咂舌不已。 云卿卿将手中道书放下,微一转身,就与石生直面相对。 石生见姐姐面色沉静如水,既无怒色,更无笑意,便龇牙咧嘴地傻傻笑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捉云卿卿鬓际发丝把玩。 石生一伸手之间,虽是随意而为,却也是快逾闪电,迅猛非常,哪里是云卿卿能够反应得过来的,是以一下就将她发梢捉在手中,嬉笑着缠绕玩弄。 云卿卿也不以为意,依旧神色沉静,只是抬手一拨,就将石生的爪子拨到一边,继续一瞬不瞬地盯视着他。 这下石生惊慌了,知道云卿卿大抵是真的恼了,连忙将手一束,背在身后,张口结舌地咿呀了半天,只叫出了断断续续的“卿卿”二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见云卿卿面不改色,石生大急,两脚一跺,原地蹦起丈余高,就在云卿卿身边跳脚大急起来。 如此一来,反倒是叫云卿卿好笑不已,终于敛容,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石生倒是聪慧得很,见状连忙蹦过来,抓起桌上瓷盏,更是凑上去嘘嘘吹了两下,这才恬着脸,颇有几分谄媚地送到云卿卿嘴边去。 云卿卿好笑地接了过来,一指身边凳子,石生脸色大苦,满脸悲意地扭捏半天,方才坐过去,抱起桌上一卷道书,瞪着眼看起来。 “反了!” 石生连忙换手,将手中道书调了个头。 云卿卿摇首微笑,兀自不语。 少顷,她饮毕几口茶水,复又反起手中道书,缓缓念诵。 “云气升腾,运于天光;朝引日霞,暮接苍茫。游于五方之间,分化五行正气……” 她手中所拿的,正是云岚宗祖师传下来的道书,《五行云光道》。 云岚宗门人修炼这五行云光道,又分小五行,大五行。小五行者,引天地之气入体,去芜存菁,分化五行,辟筋脉,归丹元,成就道术,能掌五行生消幻灭,有莫大神通。 那修道练气之士,虽是诸路门派各不相同,仙佛妖魔各执一家,然而大道三千,殊途而同归,最终大抵一致。练气士道行境界,大体又分作四大境界,分别为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四大境界,这四大境界功行圆满,便谓之得道,修成了功果。 云岚宗小五行云光一道,可凝炼天地五行精气入体,融汇一炉,归于丹元,继而便是大五行一道,练到极致,去芜存菁,炼精气为本命元神,于内景天心辟开灵窍,端坐一尊元神,至化境时,还本返虚,认知根本,羽化而飞升,成就仙人一流。 此时云卿卿所诵念的,就是五行云光道中,教人炼化天地之气为己用,划分五行,作五色光,有莫大威能的小五行云光道术。 修道人以修道为根本,练气练术为辅,故而得道才是功果,修术终究是小流。 云卿卿一句一句地念诵,石生便也跟着摇头晃脑地咿呀学语。他虽然意识之中尚自一片懵懂,宛如稚童,然而却掩不住聪慧本质,随着云卿卿的念诵,每读一句这五行云光道之总章,他也能跟着哼出几个音节来。 渐渐的,一片断断续续的五行云光道边从他的口中出来了。 “俯……仰天……地,五……内……俱明,……作……五……色光,作五……方气……” 他读得固然是一塌糊涂,然而在云卿卿听来,却另有一番意味。 他乃是一个来历莫名,至今混沌迷糊的少年。 他之意识,一片懵懂。 同样的道书,从一个迷迷惘惘混混沌沌懵懵懂懂浑浑噩噩之人口中念来,就仿佛是由天地直接表述出来的纯正大道,浑然机圆,茫然一片。 云卿卿虽不能练气,却自幼研习道书典籍,然而十多年下来,食五谷,吸纳天地之间一股浊气,哪里能够比得上这如同婴孩稚童,自有一股先天纯净气息的石生,意念之中干干净净,清清澈澈。 是故,同样的道书真言,只从石生口中念出一遍,虽然凌乱不堪,短缺混杂,却竟就有了别样的意蕴。 云卿卿微一凝神,就觉这断续的道书真言之中,蕴藏着微言大义,竟胜过宗内那几位几百年的老古董宣经讲道。 两人对坐诵念道经,久而久之,身在一旁的霁月、晴雯二人,就忽然发觉了异样。 她们从世俗中来,幼时即被卖入官府之中,后因聪慧灵巧选拔入都,被东云国献给了云岚宗作婢女,这才到了云卿卿院中。在她二人眼中,小姐云卿卿就仿佛是那天边飘浮的云丝雾霭,淡然优雅,娴静安淑;而这一刻,云卿卿不再是那个安静的云卿卿,就像是天边一朵闲云,忽然之间风云变幻,化作了一道虹光,倏忽投射下来,映照天地。 她像一抹忽然贯天彻地而下的虹光,光辉逼人。 一丝丝似有似无的气息萦绕过来,卷舒不定,缠绕在她身边。她与石生二人兀自诵念不绝,犹不自知,却不曾发觉,一股天上地下合拢而生的气息,一种叫做“悟”的意味,在她的身上油然而生。 有高明的练气士,枯坐参悟,不练气,不淬炼元身,只是一味凝固道心,运体道胎根本,一朝有所悟,立即水到渠成,天地之气自然滚滚而来,充盈元身以及元神,有大精进。 云卿卿也是修道之士,却从来没有像寻常修道人那样练气修真,凝练术法,寻求长生,但是她的道心领悟,却由天资而定,极为精深,论道与门中诸位老古董,也是不落下风。 她不知道,今日之她,已非往日。 一股天地之气从天而降,自无穷无尽之冥冥处,一发涌来,一下涌入云卿卿头顶灵泉,猛地灌入。 好似那佛门灌顶之法,虚空生出莲花世界,一霎那之间,就在云卿卿体内原本已然生发了出来的一颗道心之中,开辟了一方世界! 一切都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她原本不能练气,是因为天生无脉,精气匮乏,只是这一切,这若许年来,竟是莫名地发生了某种变故。 石生诵道,澈如自然,而人法于地,地法于天,天法于道,道却法于自然。 云岚宗《五行云光道》自行运转,天地之气如同滚滚洪流,汹涌而至,分化五行,内外景天,上启天心,下及丹元。 练气士炼取天地之气,以凝气,道胎,归元,炼罡,丹元五境为一大境界,谓之为引气入体。 那云岚宗诸位长老,宗主云扬子,及其夫人云昙,都是修道练气了数百年的老怪物了,也不过只是到了引气入体之上,堪堪炼化了精气为元神的境界罢了。如云扬子座下众弟子,包括大弟子恒苍,修道已满两个甲子的岁月,也距离堪破丹元极限,成就元神还有一小段距离。 只是现在,云卿卿悟道十六年,忽一日辟开经脉,充盈精气,一朝引气入体,那滚滚而至的天地之气,竟是生猛直接地凝练真气,成就道胎,归入丹元,炼化成罡,一举定住紫府,丹元大成! 只差一步,她就能够将紫府丹元之中一丝本命精气,炼化成元神,开辟天心灵窍,端居于内景上丹元,可为人神。 古来练气士,天才绝顶,惊才绝艳之辈不知凡几,但是至少这十万里傲来岛,从来没有哪一个修道练气天才,一朝练气,成就达到云卿卿这等程度。 天空两道云光长虹猛烈掠来,正是云扬子与云昙夫妇。 章〇四 气化五行 一道五色云光从云卿卿腹下丹元处冲出,直冲天际,上接云气,直入云岚宗掩山云光大阵的重重云海之中。刹时之间,五方五行之气涌来,汇成一朵五色光云,猛地降落,将云卿卿的小院落笼在其中。 云扬子夫妇惊喜俱集。 因为云卿卿的天生之疾,夫妇二人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遍寻典籍丹方,只为求得一线良机。凡俗之人,一生一世,百岁而终,终究是修道练气才是长生之道。 而如今,女儿忽而之间,竟然一举突破了所有桎梏,纳天地之气,凝练罡气,结成紫府,成就丹元。 须知,云扬子座下大弟子恒苍,练气百余年,至今也还没有完全突破引气入体之境,成就元神。云卿卿这一番水到渠成之功,竟然完全不下于恒苍过两个甲子的苦修。 云扬子当下轻喝一声,沉声道:“卿卿,意守本心,道胎丹元!” 夫妇二人一落下来,猛地将道袍大袖一挥,云气鼓动而出,就将云卿卿挟裹于其中,一道道云岚宗五行云光道真气蓬勃而出,不惜地涌入头顶那片云朵中,从头顶五色云朵之中冲出一道精光,与云卿卿丹元处冲出的云光一下绞缠起来,良久之后,终于收敛于她身体之中。 云扬子二人,这是不惜动用自身精气,替云卿卿淬炼道胎,稳固丹元。 少时片刻,云光真气之中的云卿卿扬手一挥,一股淡淡的云光散开,顿时就将头顶那片云朵裹住,摄成一团,倒卷而下,回到她丹元之中。 练气士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填海,如此种种的莫大神通,正是由感悟天地之道,炼取天地之气为己用,化作一身真气,存于丹元紫府之中,动发之间爆发威能。 此刻云卿卿正是不炼则已,一照悟道,经脉窍穴尽开,摧枯拉朽地就纵贯引气入体五大境界,直接成就了丹元。 云昙上前一把捉住女儿手臂,真气涌入她体内,就发觉了云卿卿原本先天的疾症,已然完全消失,道道充盈的五行真气不急不缓地运转着,从腹下丹元涌出,涌遍周身百骸,继而回归丹元。 而在她丹元之中,五色云光凝成一团,恍如实质,丝丝罡气逸散开来,隐没不定。 其丹元凝练,道胎坚定,竟是格外之高,远远胜过了云扬子座下诸多弟子。 夫妇二人虽然震惊非常,无限莫名,却更是大感欣慰,十多年心病一朝解除,两人心境通畅,天心之中元神活跃,似乎又精进了一丝。 “卿卿,我知你只喜清静,术法手段想必也不在意,然祖师传下五行云光道,正是要我后辈光大发扬,你之天资禀赋极佳,今日沉疴尽去,却也当勤勉于道法,也不枉为我云岚宗一脉后人的本分。” 知女莫若母,云卿卿向来只参悟道书,不研法术,就算是如今一下子有了不俗的修为,只怕是对这等事情也没有什么兴致。但是一个年方十六,便成就了丹元的高手,简直骇人听闻,由不得云昙和云扬子心中立刻就动了心思。 如此禀赋,若是就此荒废了,简直是愧对祖师,羞为后人。 纵然是云卿卿素来平静恬淡的性子,这时候也不禁有些恍惚,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只不过是从来没有练气修过法术,一时之间,也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有道是一通而百通,须臾之间的沉凝,她就完全洞悉了这片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卿卿道:“母亲说得是,女儿自当谨记。” 言辞之间,似乎是云卿卿对于她的母亲,并无几分濡沫之情,情分却是不及与云扬子那般亲密。 云昙也不以为意,只对她丈夫道:“道盟大会将至,我前些时日参悟‘一气化五行’之法,未有大体悟,不想刚才卿卿骤然悟道,竟使我有些明悟,便先去了。” “也好,我还要将本宗法术精要,传于卿卿,你先去罢。” 说话之间,好似一尊仙姑神妃一般凛然的云昙便化云光去了。 云昙一走,场中气氛顿时变化,云扬子到桌前坐下,对着对面瞪着一双大眼,不明所以地咋呼不止的石生微微一笑,欣然说道:“卿卿,石生与你有大机缘啊。” 云卿卿神思略微恍然了一下,淡淡说道:“女儿也是不知,只是适才正是与石生诵念道书,忽然明悟,才以至此。” “唔,道之为物,不拘于形质,纵你天生无脉,然而道之一至,桎梏之枷便如烟云,一朝尽去,倒也未尝说不通,你且好生修养道基,来日诸位长老出关,再一齐为你察看一番,辨明个中奇异。”云扬子凝视自己女儿半晌,继而意味深长地望向石生,忽大笑道:“你这小子,也不知是福泽还是灾祸,只是我女儿能够免除顽症,更悟得道之要意,想来冥冥之中,少不得有一分你的缘故,却当受我一礼。” 说罢,就坐着将手一拱。 石生连吃食睡眠都还不清楚,哪里能够知道云扬子这是何意,只知这人乃是姐姐的父亲,至于父亲为何物,他也是不知,他向云卿卿瞥望过去,见她没有动作,便学着云扬子的样,也将手一拱,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 云扬子和云卿卿,还有一旁呆滞了片刻的两个侍女尽皆噗哧一笑,这愚鲁混拙之子委实有趣。 云扬子摆手道:“霁月、晴雯,你们去罢。” 两人知道宗主与小姐有话要说,不是她们两个小丫头能听得,连忙应了一声,躬身退去。 石生拱着手,也对她两人拱了两下拱,似乎觉得十分好玩,就又多拱了几下。 云扬子与云卿卿不由又忍俊不禁而笑。 “你这小子,云岚山上尽可以由得你去,出去玩吧。” 云卿卿抓住石生道:“不必,他什么也不知道,碍着什么。” 云扬子转念一想,正是如此,便不再多言,只道:“我也知道你不喜练气修术这等事情,只是你母亲所言也是对的,我便将这‘一气化五行’之法传你,我与你母亲也都未能有所大成就,且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说罢,将右手一指,食指轻点在云卿卿眉心,转眼之间,一篇精妙的“一气化五行”之法的真言便印入了云卿卿意识之中,牢牢记住。 父女二人又言谈了片刻,云扬子将他云岚宗练气之术的关键讲了一番,云卿卿一味淡淡地听着,那石生却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不明所以,只得趴在桌子上,片刻就将一盏果脯与几盘糕点塞进了腹中。 云扬子着实繁忙,少时也去了,只是交代云卿卿遵照法门悉心稳持道基,来日再说,便只剩下云卿卿与石生二人。 云扬子一走,石生连忙将自己屁股下的石凳挪了挪,靠着云卿卿,咿咿呀呀地嚷嚷个不停。 云卿卿也不知道他的意思,又见他比划许久,恍然大悟:“你也要学这练气之术?” 石生大点其头。 云卿卿好笑道:“我今稀里糊涂地就悟得道理,气贯我身,自己也是懵懂不明,如何教你?况且这些年来,我既然能够一朝之间便解了这无脉之厄,你与我一般无二,想必也是有自己的机缘的,道法自然,不苛于时,我却是教不了你的。” 谁知石生依旧不依,抓住她袖子就摇晃个不止。 云卿卿好笑道:“也罢,这一气化五行之法,乃是我云岚宗至高之术,我便练与你看,看你学不学得来。” 云卿卿虽未正经地练气修过法术,然而似模似样地捏住剑指,意念一动,丹元之中滚滚五行云光真气便冲将出来,化作一股罡气,直如剑气一般,笔直而出。 这就是练气士凝汇天地之气而后,酝酿道胎,真气归元,继而炼化真气为罡气,有极大的威力。 对于还处于引气入体之境,却已经真气归元,凝练罡气的练气士而言,罡气乃是最重要的施展手段了。 练气士经过归元之境,就能够以本身真气祭炼法器宝物,御使飞剑,然而若是不将真气凝练成罡,却也化不出剑芒罡气,不能与对手斗剑试法。 这一股罡气并指冲出,虽然忽微,然而若是迸发出去,足以将眼前的岗岩石桌子一下零碎切削成齑粉!可见练气之士,有莫大的神通手段,在那寻常凡俗人的眼中,与神仙之人无异。 这股罡气明明晃晃,茫茫没有颜色,这是凝聚天地之气,炼化出来的真气原本模样。 然而云卿卿默默地按照云扬子传她的那一篇一气化五行之法运转起来,转眼之间,这一道明晃晃的罡气,就嗤嗤地燃烧了起来,化成了一股烈焰,火红炽烈,赤光夺目。 石生瞪大了眼睛,显得十分惊异。 这一小股烈焰燃起,不消片刻,周遭就被一股炽烈的热浪笼罩,石生忽然就从凳上跳了起来,因为他双手支在木桌上,那木桌乃是异种木芯材质,坚如金铁,却是正在被这股罡气所化的烈焰烧灼着。 他刚蹦起来,还未落地,就见那木桌,如同熔蜡一般,转眼融化成了一堆灰烬,继而化作了烟气! 云卿卿闭目之间,眉宇微微拧皱着,忽而指尖一震,那一股赤色火光,便又化作了一道黄色劲气! 五行火生土,云卿卿运转一气化五行之法,生转五行之气,将烈焰化作黄光。 黄光一出,一股厚重的意蕴扑面而来,石生大张其口,云卿卿却额际见汗,再也坚持不住,手上一抖,黄色的劲气就激射而出,击中了几丈外院中的一株数千年银杏,闷响一声,这株古木便随着一阵沙沙沙沙的古怪声响,化成了一堆黄尘,颓倒了下来。 章〇五 人之善恶 宗主云扬子之女,天生无脉,十六年不能练气,只修道明心的云卿卿,竟然一朝悟道,堪破道与气术之屏障,道心驭天地之气,辟开元身经脉,一举引气入体,稳持道胎,归入丹元,凝练罡气,成就丹元。 宗主夫妇与诸老,无不震惊异常,待得诸位长老紧急出关之后,便一齐出手为云卿卿作了一番勘察,其结果却终究是莫能名其妙。 一日之间竟有了足以堪比云扬子座下首徒的修为,然而云卿卿在诸位宗老和云扬子眼中,却殊无所谓异人奇才之类的奇妙特质,除了她道心稳固远胜寻常练气士,修为格外纯澈之外,便如一般练气士别无二致了。 按云卿卿所说,她只是如同往常地教石生读书,这日念诵的却是云岚宗《五行云光道》小五行篇之总章,历来资质愚鲁,读书非要云卿卿一字一顿地教授,才能一字一顿地念诵的石生,在二人费了好大力气将这篇总章念出来时,她却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触。 好似石生诵读这道书经义之时,那道之典籍并非是出自他口,而是那山中沟壑,清泉飞瀑在作声吟唱,琳琅叮当直如天音妙旨,宛美绝伦,致使她忽而之间心神打开,似乎是了悟了一切,天际云光,足下青山,无穷青冥都在心中,于是便有一股浩浩荡荡的意蕴灌涌了过来,由周身清明之处贯入,直入身心,继而便是稀里糊涂地就完成了一个资质上等的练气士至少也要百年才能达成的苦功。 云扬子与众宗老大惊失色,连忙携石生来,由云卿卿亲为引导,诵读道书经义,宗老与云扬子夫妇听了,果然别有意蕴,只是却远远没有云卿卿所言的那等滋味,而问之于云卿卿,也是莫名其妙,再也品咂不出那日的感触来。 事至终了,也只能归结为天道运转,机缘既至,假手某人某物某事,无碍其他。 而此事之后,按云扬子意思,云卿卿能够修道练气这件事,却是被作为秘密掩饰了下来,纵然合宗上下,除了云扬子夫妇和几位宗老,云卿卿本人和两位小侍女,便再没有多余的人知道了。当然,石生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无人教导时连言语也不会,自然是无碍。 天日初醒,晨光如蔼,萦绕在云岚山主峰的起伏山势之间。云卿卿那处院落座于后山之中,葱碧之间,郁乎苍苍,旁侧更有一道清溪,乃是云岚宗练气士施展神通手段,引自山外活水,直上山巅,继而潺潺而下,就如那山前横挂的一落惊天飞瀑一般,端地是秀美如仙人之境,妙韵无方。 那间院落之中,毁去了的木桌已然重新置上,只是那一株银杏古木处,却是并未重新移植上。 此时,云卿卿正在那木桌旁置上一几,一手执一卷,另一手握圆抱弧,端坐默念,却并未如寻常修道的练气士一般,但有余暇,便立即打坐练气,修持道基,稳固丹元,蕴养元神,只是淡淡地阅着道书典籍,参悟云岚宗五行云光道妙法,并无意于修道练气士勾连天地,养气蕴神的功夫。 此刻,那霁月、晴雯两个小侍女,正坐在檐下,取一竹斗,内中有半斗翠碧莹莹,大如龙眼,似黍非黍,似粟非粟的谷物,正自一边嘻玩,一边剥落那谷物上碧玉一般的壳,露出来的就是一粒粒珠玉一样晶莹饱满的谷粒,股股透彻人心脾的幽香便散发了出来。 霁月一面剥着,趁着晴雯不察,忽将一粒塞进了晴雯口中,晴雯喝了一跳,却也不显惶然,随即就丢了手中物事,伸手去拧霁月嘴道:“你这不惧死的,这青玉谷,可不是寻常的东西,照说比上回的合春藕还有珍贵些,小心着小姐撕了你的嘴!” 她一面说,嘴里却分毫无意,吧嗒吧嗒就将一枚偌大的青玉谷的生米嚼磨了吞了下去,霁月笑骂道:“小姐却不会如此,何况偷吃的是你,也撕不到我的嘴不是?” 晴雯嘟嘴一哼:“如今小姐忽然练了气,竟是直接过了那辟谷的功候,这些珍贵五谷果蔬,虽说是宫中王庭也不可见,却对小姐没有什么用处啦,我们每日只做了少爷吃,便是贪上一口又怎地?况且少爷小姐素来宽宏得很,有什么要担忧的。” 霁月正要说话,忽地从檐上垂下一片黑影,一只滑溜溜的爪子电掠一般探进了两个小侍女中间的竹斗中,一把抓出一把剥好了的青莹玉米。 “咿,呀呀呀,哈哈。” 从那檐上飞身掠下的,不是别人,正是石生。他抓了一把青玉谷米,就塞进了口中,囫囵咀嚼,顿时就觉那米化作清流,滋味绵柔百转,好不受用。他喜得咿呀又叫唤了几声,又要探手去抓,却被两个小侍女扑在竹斗上,护得严严实实,无可奈何,直急得抓耳挠腮,跳脚不已。 霁月、晴雯都嘻哈笑道:“少爷,这青玉谷是东云国主敬奉的,那国中只有一处地方天灵地秀,一年也产不了几斗,正要给少爷作稠羹吃,可不能贪吃光了。” 石生急得无奈,只得转过身去,兜起自己身上已经凌乱了的袍袖,就往院中桌旁的云卿卿走去。 “姐姐。”除了在云卿卿一字一字地引导他诵读时,大抵也只有这么一个称呼,是他能够完全自行说得清楚的。 若是寻常练气士,纵然不是打坐练气,只是静坐参悟,也是万万不能随意被人打断的,多是寻那静所密室,静谧己省。想那些得道高士,多半会寻个山坳旮旯,穷山恶水之中,独自野修,正是这个道理。 然而,云卿卿却并不如此。 这并非是她修为得来突然,更有天意侥幸的缘由,是以并不懂修道者练气士的习惯的缘故,实乃是她天性恬淡如云,静默如水,不易受外物牵绊。 石生只是一唤,她便已然从默念之中转了过来,颊如清云,拂鬓一笑:“过来,你怎么把他们引来了?” 石生眨巴了两下眼睛,一屁股坐到桌前,伸手去抓姐姐发梢玩耍。云卿卿也不阻止,只是对檐下剥谷的侍女道:“霁月,去将院门打开。” 霁月应了一声,走去将院落的木扉拉开,往外一张望,就立时长圆了嘴,旋即退了开去。 云卿卿望向门前,已将手中道书放下,并未加几分辞色地说道:“木轩师兄,闫光师兄怎么有余暇到我这里来了。” 她言下,似乎是对自家这两位师兄,并无几分亲近。 那门前进来的,当先正是那日被云扬子遣派出山寻找血线银耳为云卿卿配药的二弟子之一的木轩,倒是一副逸态潇洒,风光满面的模样,而随于他身后的,却是一个昂藏八尺,体形壮硕到了极致,步履如移山一般的壮汉。 那昂藏壮汉若除去那一脸虬髯,倒也能看得出原本而二十来岁模样,只是因那一脸须髯拉碴,更兼圆瞪如牛的一对眼睛,就显得与脚下这座惶惶仙家福山的飘逸绝伦有些不相近,反而相去甚远。 然而实则,这木轩乃是云卿卿父亲云扬子座下亲传弟子,虽然看似青年,年岁却已经比云卿卿和石生外加两个小侍女的年纪加在一起还要多些,而他身后这位大汉,却是云岚宗一位宗老的弟子,与木轩、云卿卿倒是一个辈分。 木轩尚未说话,那位壮汉闫光师兄却已经说道:“卿卿,我下南海方才回来,捉了一头修为有成的老蚌,腹中这颗珠子却是极品,与你研磨了调羹做茶,大为滋补。” 闫光说话之间,两步踏过抢到了木轩前头,伸手就从阔大道袍的袖口里摸出一颗大如人拳的乳色圆珠来。这颗南海老蚌腹中珍珠一出,纵然还是百日,庭院之中亦是刹时一亮,更有股股馨香,波波肉眼可见的乳光涟漪波荡出来,沁人心脾,使人侧目。 若是放在这云岚山之外,任何寻常俗世之人见了这样一颗偌大极品珍珠,怕是要兴奋得昏厥过去。然则云卿卿对于这样一颗珍珠,却并无多少意动,只是淡声说道:“两位师兄,坐吧。晴雯,取茶来。” 修道练气之士,不食烟火,酒茶之类也是寥寥,云岚山上,大抵也只有云卿卿这里,会以茶水相待。 木轩与闫光在桌前坐了,木轩道:“我前番与鸾师姐奉师尊之命下山,刚巧获了些小玩意儿来,便想着拿来给石生师弟玩耍,便和闫光师弟作了同路,又巧在左近遇到了石生师弟,便一路同来,那知他倒是跑得快,走在了前头。” 他说着,就也取出了几样东西,对石生道:“石生师弟,这个送你。” 石生一把就从桌子对面伸手夺了过来,也无外就是俗世之中的一些机巧玩意,虽然在练气士眼中看来殊为微末,然而对于石生而言,却显然对了他的胃口。 云卿卿依旧神情淡漠,不喜也不恶,倒没有说破他既在左近山上遇到了石生,为何却不直接给他,更何况他木轩师兄修炼了这么些年,云岚山虽大,除了一些紧要的禁地外,与他而言,何处不是驾风御剑少顷即至的? 木轩似是看破,不由作苦色道:“师妹勿恼,实是前番下山,乃是师尊命我与鸾师姐为师妹寻一味药,可惜终究未得,为兄这才心下惴惴,有些不安,几日就想来告罪的。” 云卿卿道:“木轩师兄何必如此,天意如此,既不可求,也便罢了。” 木轩喟然叹道:“还是卿卿师妹明悟得多,亏得我修道多年,竟无觉悟,惭愧,惭愧。” 正此时,晴雯已托了茶来,木轩轻咳了一声,那手托珍珠,一直被晾在那里的闫光连忙道:“把这个拿了去,以玉杵研之可碎,可作调羹烹茶之用,对卿卿师妹大有好处。” 晴雯看了小姐一眼,见并无表示,这才接了退下。 饮过茶水,木轩倒是品咂了一番,那闫光却似乎与石生这懵懂子一般,对这等云卿卿喜爱的雅致物事并无兴趣,牛饮一样灌了下去便罢。 而石生,却已经在一旁,把那几样俗世里的机巧玩意儿玩得不亦乐乎,甚至额际见汗。 云卿卿抬手去,自然无比地拭去石生额头汗迹,木轩与闫光眼中俱是一闪,并不说话。 云卿卿一面动作,一面说道:“前几日,木轩师兄不在时,石生顽皮,拿了你一套紫玉晶签来顽,我本是想要着人送了去的,只是父亲说是再赐你别的便罢,故而未曾送还,还请木轩师兄不要见怪。” 木轩盎然一笑道:“无妨,无妨。那晶签乃是卜算之用,本不是我擅,石生师弟既喜欢,便拿着玩吧,况且师尊也已经赐了别的。” “听父亲说,道盟大会将至,不知两位师兄准备的如何了?” 木轩和那看似莽直的闫光神色都不由一动,知道了云卿卿眼下意思,便都道才乃大事,还需谨慎准备,不可堕了云岚宗在这十万里傲来修道练气界的名头云云。 又说了几句,两人便都起身告辞。 云卿卿倒也不送,待两人出了门便将身一纵,化了遁光而去后,她便将眼一瞪,石生心下一紧,连忙就将手里的几样玩意儿放下,只听姐姐说道:“云岚山上,道家福地,却送世俗奇巧,不无鄙夷之意,你却玩得兴起,还不扔了?” 石生一吓,哪里敢不听,连忙就把一堆东西悉数扔了,又听云卿卿道:“人生尚且艰难,何况那海中老蚌,修行不易,却何故平白夺了人家本命之物,怕是连性命也伤了,我闻着便有一股腥气,晴雯,将那珠子取了,和这一堆东西一齐扔进院外溪中,顺流出山去,免得污了清静之地。” 章〇六 力与法争 不消片刻,院中就听到了山前一声怒吼,好似狮虎咆哮,十分凶狠。 石生懵然不懂,两个小侍女倒是面面相觑,只有云卿卿依旧神色泰然,坐而诵书,反是拉了石生过来,依旧如同往日一般,逐字逐句地带他念诵,虽然这样一字一字地念出一篇,只怕稍候再要他认出一个字来,也是不可能。 “石生,往后若是再遇到我的这些师兄们,你尽管顽你的去,且当作不认识,莫要理会便是。” 云卿卿放下书来,教石生道,说罢自己却是先行莞尔一笑,继而一叹。她哪里不知道,自早以前起,自己已不知这样教诲过他多少次,然而这块顽石脑袋的弟弟,却除了住了十多年的这个小院子,哪里还会记得其他,不管跟他交代什么,只要出了这院子,便都一发地忘记个干净。 石生摸着脑袋,把束好的道人髻挠得散乱,兜了兜自己阔大的袖子,腆起脸来笑,云卿卿无奈更兼几分哭笑不得,只得宠溺地一指点在他脑门,“罢了,吃饭去吧。” 石生欢呼一声,扯起云卿卿的袖子便往屋子里去。 云卿卿无奈一笑,自打那日莫名其妙地骤然从天生无脉之人一朝顿悟成了一名赫赫有了丹元大成境界的练气士后,她便已不再需要五谷饮食了。 甚至于,练气之士吞吐吸纳天地元气,去芜存菁,凝练精华为己用,损有余而补不足,而那寻常五谷食物之中,纵然是上上等的良材,其中终归是有杂质残渣,修道练气士食了,对于本身修炼反而不美。是以,那世人皆言练气之士功行辟谷,到了不食五谷,不食烟火的境地,便以为成了神仙众人,其实更多的反而是因为不辟谷反而对修行有碍的缘故。 修道人练气为己用,首要即是引气入体。所谓引气之气,天地之气也。云太古之初,天地混茫,一日忽有大圣贤出世而开,上清下浊,自成寰宇,那清浊之气,即乾坤天地之元气,滋养苍生,泽披万化。 练气士引气入体,滋养元身,不知多少岁月以降,自那长生之术渐胜之时起,便将这修道人培根筑基的引气阶段分作几阶,为凝气,道胎,归元,炼罡,丹元。 练气士凝聚天地之气,蕴养出了道胎,那便要到了世俗人常谓的辟谷不食之境,盖因是道胎为修道人之根基,纵然是你修炼出了千种手段,万般神通,天地元气尽为你所用,然而道者为一切法,身无道胎,心无道基,所谓成仙得道便都成了妄谈,那世俗五谷杂物,糟粕不堪,正是污浊道胎根基的紧要之物。 也是因为如此,举凡传说那仙人收徒,都是稚儿少年,人若是长得大了,元身遍体皆为污浊所染,纵使天赋不凡,也终归已经失了先机,同时也失了仙机。 是故,这若许年来,云岚宗中为了云卿卿这小院落,遍搜十万年傲来珍奇之物,那百年千年的紫芝朱果尚且不屑为食,都是云岚宗自己和诸多交好的道门自家培养的珍稀良材,送来作为云卿卿姐弟日常吃食所用。 这十多年,他们姐弟二人,当然还有两个小侍女,仅仅是所食用的,若是叫寻常人知晓,怕是要惊至骇绝。 此刻依照云卿卿的修为,却是早已不需要吃食,只要每日练气修炼即可,然而十多年已成的习性,哪里是说去便去得了的?更何况,石生依旧需要饮食,她无论如何也要随着一同才好。 那青玉谷米固然难得,调出羹来更是滋味绵柔十分润口,只是这小院子里的四个人什么样的珍贵吃食没见过,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少时食毕,云卿卿招呼了一声,石生便径直出了院子,耍子去也。 却说这云岚山宗门所在的主峰,伏衍如龙,宛然巍峨,方圆上百里竟是有的,更兼有无数怪壑潜渊,清溪飞瀑,飞禽走兽更是无不为世俗罕见的异类珍属,若是单以常人眼光度之,实乃是上上乘的锦绣之处。 只可惜,仙乡渺渺,除了云岚宗这样修道练气的道门中人,那凡俗里的世人,却是无缘窥见个中仙迹。 偌大的宗门之中,除了一应由那东云国选来侍应众多练气士的少数凡人仆役外,并不修仙练气的却只有云卿卿姐弟……哦,如今却是只有石生一人了。自幼时而来,这山上虽是风光秀美,但是可供恣玩的也就这么一方天地,他们早已失了兴趣,只不过是石生素来顽劣,出了院门,没有姐姐管束,顿时无法无天起来,自然有他自己的乐处。 只见他于山间飞奔起来,横跨山岩,臂揽虬枝,纵跃起来瞬息十步,虽然远远不能和那些练气士们飞遁的神速相比,却也潇洒迅捷得紧,就好似那生长于山间丛林里的野兽一般,行动起来再也熟稔顺畅不过。 他行动之时,更是捏口作啸,呼吼不绝,与山间野兽无异,惊得禽鸟四起,走兽飞奔。 云岚宗内后进弟子以及少数仆役敬他为宗主少子,虽然只是养子,却仍旧是少爷,那些同辈的弟子却都是宗内如今的主干,大多是修道练气了几十上百年了的,日日清秀苦炼,偶尔讨好讨好身为得宗主夫妇和诸位宗老欢喜的小师妹已然来不及,谁会有兴致与他这块愚钝石头玩耍。只是他自己浑浑噩噩了这些年,偌大的山头跑遍,却自也有去处。 不消多时,他便已经从小院所在的后山绕过了山梁,来到一处山坳间。 云岚山主峰身为广阔,这等荒野的山脊之地多得很,他立在一块突出于一片苍翠之间的黄岩上,忽而仰首呼啸,那声音虽不至穿云裂空,却也声震四方,就听紧随其后山中便有了数声吼啸响应,他状极得意,越发张狂,咧开嘴怪叫连连,少顷就从密集的山林之中窜出几条影子。 当先的却是一头身形足有丈八的黑毛巨罴! 这大罴浑身油黑毛发,好似涂了油脂一般,一对大过铜铃的招子幽光森森,直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就是一声干吼。 这大罴虽然身形笨壮,然从林中冲出却是十分迅捷,张开爪趾足有半尺的一对前爪猛一扒拉,就辟开两株人腰粗的大树,枝缠叶落,巨大的身躯却已经飞扑到了石生身前,隔着巨石和他相对。 未及喘息之功,大罴之后,又有一条披着灰褐岩甲的异种蜥蜴爬了出来,它头上的巨树枝干上,还缠着一条水缸一样粗细,长不可察,体表一片惨淡的绿油油色,头如牛犊一般大小的巨蟒。 见着三个来了,石生却丝毫不见惧怕,反而嘻哈一笑,就在石上一顿足,身如大鸟一样腾起,一下就扑上了那头巨罴的肩头,转身稳稳地骑在了它的脖子上,扯住一对熊耳朵,欢呼一声,把手一指。 这巨罴被他骑在脖子上,竟未见恼色发狂,反而是眼中凶光稍稍敛了一些。 随着石生手指处,胯下坐骑咆哮出声,果真撒开脚丫扑出丛林,飞奔起来,那岩甲蜥蜴和绿油油的巨蟒也都跟上,竟是一般得快捷非常,比石生自己在林间飞奔突走跟迅了七八分。 石生骑在坐骑头上,那山上不知生长了千百乃至上万年也有的古木枝桠交错,繁密复杂,却也难不倒他们,但有阻在眼前的,石生挥拳动臂,便一律拨拉开,断折一片,而三头凶物更是生猛,一概不管,只以身躯横行冲撞,呼啦啦就在山间开出一条道来。 狂奔出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一个地方。 拨开眼前密林,眼前霍然一空,却是一面约莫五丈的断崖,断崖之下,是一片稍稍平坦些的山脊,那山脊上的苍翠葱碧之间,零星点缀着许多屋舍亭阁,虽则简朴,却尽都逸情俊雅,分外得好。 石生从巨罴头上下来,那大罴便和岩甲蜥蜴直直就从断崖上跃了下去,噗啦压折了崖下好大一片林木,再等那绿色巨蟒顺着山崖伸下去身体,竟足有十来丈之长,石生往它背上一座,滑溜溜地便到了雅底。 一到了崖下,一人三兽便都变了神情,谨慎起来,石生打前,三兽在后,好似那滚摸扒窃的泼皮,一个大哥带着三个小弟,贼兮兮地便顺着密林往前方那处屋舍点缀处摸了过去。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云岚宗门下弟子们的居舍。当然,也只是门下三代弟子乃至四代弟子居住修炼的地方罢了。 在后山,除了这处,还有两处这样的地方,至于像云卿卿口中的恒苍大师兄,还有那木轩、闫光等二代弟子,看似年轻,实则几十上百岁了都有,并不在此,都是各自有自己的居处,并无规矩地散落在偌大云岚山中。 上一次,云扬子座下木轩和红鸾奉命出山去为云卿卿寻药,石生便潜入了木轩居处,偷了一副紫玉晶签,云扬子不得已又给了木轩一样别的。回头云卿卿好生责罚了石生一番,他却是至少短时内再不敢造次,是以今日,便携了三个兽友,来寻三代四代弟子们麻烦。 这种勾当,他们是驾轻就熟,实在是顺手得不能再顺手了,片刻之间便潜过了这片密林,前面就是几间木竹搭建的居舍,其中就住着云岚宗的后辈弟子。 一人三兽得意非常,扒开密林,只消攀过一段石梁,就可突然出现在后辈弟子的居舍之中,给这些算起来还是他这懵懂子的晚辈的练气士们一个大大惊喜。 石生甫一露头,脸上顿露得意神色,方要大笑着直接跳将出去,冲到屋舍里闹个翻天,却不想骤然头顶一紧,忽闻前方屋舍里一声炸喝! “哪里来的孽畜!” 就见那屋舍之中,猛地炸出一道强光,那屋舍的窗子却是猛烈绽开,那强光一下冲出,石生看得真切,却是一团滴溜溜的乳白珠子,放射出巨量的毫芒,挟夹着骇人的威势,直扑向了他的面门。 云岚宗内,人人都知道祖宗的女儿和养子天生不能练气,甚至这个养子还是块天生的石头脑袋,愚鲁之极,直如顽童;同样的,宗内人也都知晓,这个顽童素喜玩闹,乃至夸张令人惊愕,只是他身份不凡,更兼天生一副坚利如金石的皮骨,还有古怪的蛮力,是以就算是二代弟子们,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正当是时,一团拳大圆珠带着汹涌如波涛一般的光芒袭来,直指面门,石生哪里能让,一下勃发了凶性,嘶吼着扬起自己拳头,就直接招呼了上去! 噹! 肉拳与这团珠光砸在一处,竟发出金铁交响,石生脚下的石梁都一下炸开,他自己更是怪叫一声倒翻了出去,砸断了许多树木,直到撞在了那头巨罴肥软的肚皮上才掉了下来,只是连带那巨罴丈八身躯也都倒退了两步,低吼着颤抖身躯。 ————————————————————寂寞的分割线—————————————————————— 拙著初发,第一天,两万五千字奉上。 列位看官,若觉尚能愉目,烦请劳动贵手,轻轻一点,收藏之,如有红票一张,则更为大善,黑票也不介意啊。不甚荣幸。 呵呵,酸了酸了。拱手一圈。 章〇七 岂敢惹我 ps1:伟大的龙空众们,《凡人》我只看了十万字,不知何谓凡人流,不知何谓唯心流。 ps2:期待收藏+红票+黑票。 ————————————————无奈的分割线——————————————————- 那居室里募地一声低喝,一条人影便由窗子冲了出来,其形快到了极致,好似一道白飒飒的雷芒,顿也不顿,就直往石生落身处扑杀了过来。 石生虽懵懂,又不曾修过道练过气,然则自小生长在云岚山上,没见过仙人还见过道士,飞天遁地高来高去的见了多了,前些时日姐姐云卿卿还突然露了一手奇妙的法术,只可惜他不但不能学,连看也看不明白罢了。 只是他自在云岚山上胡闹惯了,纵使再嚣狂些,也断没有云岚宗的练气士对他出手的道理。就算是先下那一团珠光乃是因为发觉了自己和三只凶兽的踪迹的缘故,然则这第二下,恶狠狠地扑杀过来……他虽懵然无知,然而自八岁上一觉醒来,就在山上奔走,与凶禽猛兽为伍,他只是一下就看了出来,这样的气势是当真的扑杀之局。 眼前扑来的这身影,竟是真的欲要要了他性命的。昔年十岁上时,他就曾凭靠一己之力,生生格毙猛虎,那斑斓大虫扑来时的气势,就与眼前这情形一般无二。 当先的依旧是那一团珠光,浑然一团白光里的圆珠大如人拳,滴溜旋绕时,一丝丝云气逸散开来,有微微的嗤喇声响,石生素来有古怪蛮力,更兼耳聪目明胜过常人,这下看得真切,忽然瞪圆了眼,张圆了嘴。 这圆珠他竟是识得的! 而且非但是识得,就在中午饭前,他还曾看见过。可不就是那个闫光拿来献给姐姐奉殷勤,却反而被云卿卿命令扔出院子顺水流去的南海蚌珠? 练气士最是善于寻那修出灵性的精怪,乃至是化了形的妖精之类的本命之物,或是炼化了成丹药,或是炼化了吸纳,都能大为滋补真元,蕴养元神,同样的也能取来炼成法宝灵器一流。须知那些精怪,未能修炼出功果化出人形来时,便天生智愚于人,除了由着天性修炼,哪里知道修炼法术与法宝,多是仰仗天生一些神通手段,或是一些本命生来的灵物,以为对敌。 这枚南海老蚌的珠子,也不知是这老蚌修炼了多少岁月得来的,然而能够使得云岚宗一位宗老座下二代弟子亲自出手,必然不凡,只是不知怎么隔了一个晌午,竟就到了眼前这人手中。 只是眼下情形,甚为紧迫,他脑子里稀里糊涂想不明白,更由不得他思索,见那珠子砸了过来,且更是凶猛无俦了几分,便顾不得方才对砸了一记时拳头上酥麻刺痛,连忙抡起了拳头,狂啸着扑了上去。 实是因为在这云岚山上,还从来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触他的霉头! 劲风席卷,扑面如刀,嗤喇便将中午云卿卿新给他束的发打开,乱舞扶摇,这凶性起来的痴少年当即显得越发张狂起来,哪还管眼前的根本就是自己家人,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修道人练气士,抡起拳头就使出了毕生的气力,咣当一声巨响,撞了上去。 他这一下撞上去,非但一拳将那蚌珠炼的法器砸了回去,更是一下跃上了已然炸断的石梁,照着扑来那人就挥臂打去。 石生直觉全面上刺剌剌得疼痛,好似被乱刃割裂了无数口子,一齐流血一样,却不知他对面那人更是吃惊非常,早就知道眼前的这位生来古怪,更是天生铜皮铁骨蛮力惊人,却万料不到自己午时刚得了的这宝贝,师尊方才动手熔炼了成一宗法器,交由他祭炼,这才甫一出手,就吃了个大跟头。 这一枚南海蚌珠炼成一件法器,被眼前这修为委实已然称得上是不俗恩德云岚宗厚背弟子祭起,要说威力,一击之下就是开山裂石也不未过,脚下断裂的丈长石梁就是明鉴,却不想眼前这从不曾练气修道的少年竟是比石头疙瘩还要坚硬,竟以肉拳连敌了两记,更是直扑了上来,再一想起这人身份,叫他一个后辈弟子如何不胆寒? 只是箭已离了弦,哪里还有回转的道理。 石生凶性狂发,更兼拳上和胸前都痛楚起来,不由得狂怒,双手猛一隔开,张如鹰翼,捏指作爪,犹如凶鸟扑抓,凶悍异常。 这乃是他在山中与禽兽为伍,练就出来的身撕虎豹、力擒鹰枭的手段,一出手就是悍猛的杀机血气,凶狠万分。他这双手,早前些年时还未于山上禽兽混熟时,占得血腥只怕是不比所有云岚宗所有后辈弟子加起来的少。 当下道门平静,无有纷争,实也没有云岚宗这等大门派后辈弟子出山动手的时候,哪里见过血腥,是故石生这一下满面血腥杀意,当即就把就个身裹于白光里的云岚宗弟子惊呆了。 只是练气士终究不是凡人,视凡人如草芥刍狗,石生纵是身份不同,然在云岚宗人眼里,却也比个凡人强不了多少。 那法器珠子被砸了回去,乃是因为方才祭炼,上不能显现出威能来,这人惊愕之后回转过神来,在白光里扬手便将这珠子抓在手上,另一只手却是猛烈伸出,五指张处,一片若有若无的气劲逸散,转瞬就见一片幽深深的蓝芒绽开在他掌心,直如花朵,灿烂之余却尽是可怕的杀机。 这显然便是云岚宗五行云光道里的道术,所谓小五行生消幻灭,五行轮转之法了。 这人一爪抓来,石生便觉迎面一股寒气,侵透骨髓,何其彻人心腑,心下就知不好硬接,就好似当年与身后那头岩甲蜥蜴争斗时,那条石梁子一样的长尾扫来,他心头突紧,便知道了接了下来只怕自己要不好受。 愈是石生这样痴痴愚愚不通世事的人,心性愈是简单,遇事之时反应起来更为干脆利落,知道要吃亏,哪里会干,连忙就矮下了身子,避过这一抓。 只是这一爪过来,迅捷生猛,石生直觉头皮一阵发麻,只是自己看不到自己头顶,那灿花盛开一样的幽蓝爪影扫过头顶时,他炸开的乱发便如冬日里占了水一般,即刻喀拉拉结成了一片。 矮过头去的石生眼底滴溜溜一转,募地抬头一冲,于此同时,双拳直捣了出去!当年,他便是这样,一下欺身滚进了岩甲蜥蜴的肚子低下,一拳出去,运力捣在大蜥蜴腹下软皮上,将偌大一头大家伙撂倒在地的。 果不其然,这名云岚宗弟子从来不曾真个出山去与人争斗过,况且练气士争斗,自有一番方式,与石生这等山野打猎一般的打法相去甚远,既然连续三下打石生不倒,反而被石生欺近了身来,那便到了他倒霉的时候了。 石生一头直顶了上去,就觉一股大力阻挡,他不知这乃是练气士发动了护体真气的缘故,依旧凭着蛮力,两只拳头如同出渊的双龙,直捣了上去,一下就砸在了这厮的胸前。 修道人练气士运转真元,施展道术法宝,有移山填海之功,只是多半在这元身一道上功候乏乏,比之常人之人强得多,但是在石生这等天生蛮力的怪胎面前,这名三代弟子的火候还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喀喇! 脆响传进耳中,石生依照经验,就知道对手骨头已经被自己打断,依着多年的经验和习性,当下正是痛打落水狗,一举将对手打到在地翻不了身的时候了。 时候吼啸一声,肩头一耸,猛扑了一下,就顺着势把捣出去依旧连着被生生砸凹陷了下去的对手胸口的拳头缩了缩,改拳为爪,一把合力抓住了对手衣襟,向上一攀,继而便扼住了对手的脖颈! 这一下凶狠险厉到了极点! 云岚山上所有怀疑石生勇力,不施展道法,只凭身手想要和石生一较长短的人,早就已经再也不会干这样的蠢事了,入门早些,见识多些,对后山那所小院落了解多些的弟子,更不会去犯这霉头,不见连一干二代弟子被这浑少年搅得鸡犬不宁,甚至是某位宗老都被闹得不得安生,石生却还是一样的无法无天无人敢惹麽? 所以眼前这名弟子,注定是今日撞上了天煞霉星,合该倒霉,便是午时新得了一件宝贝,只怕也抵不过来。 石生一把扼住了他颈子,眼底狠厉之光一闪而逝,好似面对的本不是人,根本就是山间一头野兽一般。云岚山上,所有敢招惹他的野兽,实力强大的成了他的坐骑小弟,实力弱的便都进了他的腹中了。 “呃——呕!” 笼住这名弟子的朦朦*终于散去,就听他发出了一声惨哼,石生仰头去,见一张年轻的脸上扭曲狰狞,惨白如纸,睛目圆瞪,张口吐舌,活脱脱就是吊死鬼一般模样。 盖因是石生在下面,狠狠地提起了自己石杠子一样的膝头,狠辣无比地撞在了他胸腹之间。 那张年轻的脸庞一瞬苍白,瞬间又转了颜色,赤红如雪,惨哼之后哇地就喷出了一口血来。 石生怪叫着忙不迭地避开,在外面胡闹玩耍可以,衣衫破损都无事,只是一旦见了血,回去之后少不得要挨姐姐一通训斥,还要念书三遍…… 章〇八 奇也怪哉 上 石生这一避开,撒了手,那倒霉的云岚宗弟子就如同脱了壳的软脚虾,软趴趴地滑了下去。 石生这一连串的击打,行云流水一般,生猛狠辣,转瞬就将一名堂堂的云岚宗练气士击倒,直如土鸡瓦狗一般,委实凶悍。而这名云岚宗的后辈弟子,也实在是倒霉触了煞星,依照他原本已然算得上登堂入室了的道法修为,若是拉开了间隔,纵然石生皮糙肉厚甚过坚石,只怕三两个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却合该悖势,一下撞在了石生的拳头上,石生那两条胳膊,却是能将山间丈二虎豹生撕活杀了的,他这么一个练气不俗却差于肉身修持的练气士,哪里能够抵挡,简单的几下,就已然不是伤筋动骨那般简单了。 那弟子喷血而倒,石生怪叫着退开,眼见那弟子就要坠落地上,那前方的居室之中,却是倏忽卷出了一股劲风,将那弟子凌空卷了起来,挟裹了回去。 那劲风卷走了这名弟子,紧随其后,就见一条雄壮威猛的身影从那居室之中裂墙而出! 这一幕何其刚猛,一条昂藏八尺的大汉,从室中直破木壁,裂墙而出,烟尘瞬即散去,那张张狂面容之上两道狠厉的精芒直射过来,竟似两口刺破虚空的利剑,直刺人心! 这人裂墙而出,一把抓住被劲风卷去的那名弟子,目中神光未移,手上却是在这名弟子颈后至背后连按数下。 与此同时,那零落着的几间居室之中,连续有七八名道装年轻弟子飞扑了出来。 这雄壮大汉扬手就将手中之人扔向后方,早有人连忙接住,抱在怀里运功察看,又连忙取出精致的玉瓶来,服以丹药。 “成安师弟!” 几名弟子抱住这受伤的弟子,连连呼唤,见他面色如纸,神惨兮兮,口角见血,再细细察看时,就有人惊呼出声:“师叔!成安师弟伤了道胎了!” 那前头的大汉如何不知,想必就是石生那最后的一记膝撞,正正砸在了成安当胸,竟是力透筋骨,侵蚀脏腑,直至中元道胎!只是他那几下按捏已然稳住了这叫成安的弟子的伤势,一时却也无碍,他心头恼火之极,不由怒道:“无妨,呱噪什么!” 他这一出声,众弟子都不敢说话。 而对面的石生,在看清了这大汉的面容之后,不由咿呀大笑起来。这人满面虬髯,须发张扬,不是那午前方才见过一面的闫光是谁? 他终于明白,为何方才竟能见到那枚午前刚被姐姐吩咐扔了的珠子出现的刚才与他打斗之人的手中了。 原来那枚南海老蚌的珍珠,确实是稀罕之物,木轩与闫光前脚出了院门,后脚云卿卿便命晴雯将之扔了出去,以这两人修道练气的多年的修为,又怎能不知?是以,那院外山下一声震吼,想必也是这闫光恼怒之下的发泄了。 这闫光乃是云岚宗一位宗老座下弟子,与云卿卿,木轩,红鸾还有石生乃是同一个辈分之人,而这名叫做成安的弟子,却是这闫光的弟子,也就是云岚宗三代弟子之中的一员。 按说以闫光的身份,赠与云卿卿之物被扔出墙外,纵然只是为了颜面,他也不可能再去捡了回来,只是这枚蚌珠委实是难得罢了,若是就顺着山溪冲出山去,岂不可惜?是以他寻回这枚蚌珠之后,因是这珠子虽难得,然而对于他如今境地的练气士而言,却也没有什么用处,便直接到了这处,稍稍炼就了一番,便将之赐予了自己的一名得意弟子,王成安。 这王成安也是云岚宗三代弟子之中的俊彦,风头不小,乃是闫光昔年自山外携回山来,自然是天资不俗之辈,否则又怎会得闫光青睐,只可惜这一遭撞上了煞星,竟连练气士之根基的道胎都伤了,也难怪闫光此时满面怒容,双眼之中爆射的精芒里几乎要燃起火来。 眼见石生竟在对面放声而笑,简直如同是在直接抽他的面皮一般,闫光脸上不由得愤怒之余更添羞赧。 他抬起手来,殛指石生,却一时也找不到话来。 “你……你……” 石生瞪圆了眼:“呀……啊……” 闫光怒色难平,却终究不是寻常之辈,否则他适才分明就在屋舍之中,显然是来授弟子法器尚未离去,为何却任由弟子王成安扑杀出来? 论起辈分来,王成安实实却是要唤石生一声师叔的! 他哪里有这个胆气!? 闫光心性自是不能以面相观之,并非是像那满面的虬髯一般粗犷。他怒视石生少时,忽而深沉了一口气,沉声说道:“石生师弟,成安只是有感竟有凶兽欺近左近,出来阻挡野兽,石生师弟你还是成安师叔,何故竟下这样重的手?!” 他说话之间,指出去的手指便直指着石生身后的三头凶兽。 闫光言辞之间貌似甚为合理,只是合宗之人无不知晓,宗主的小姐和少爷都是不能修道练气的,不过是凡人而已,这话说出来未免有些可笑。 然则非但如此,事实上站在他对面的是石生,却不是云卿卿,连机锋手段也不会用,他根本就不甚明了对面这比岩甲蜥蜴还要丑陋的家伙说得是什么意思,依旧咿啊大笑,待得对方将手指向自己的三个小弟,并且眼中露出自己十分熟悉的凶光煞气时,石生当即大怒! 他当然大怒,这厮好生无理,自己分明没有打他,他怎么就对自己的坐骑们露出凶光了? 石生猛一抓挠自己石生被结成了一片的乱发,扯得凌乱,不免扯得疼了,便龇牙咧嘴地叫出声来,随即叉起腰来,冲着闫光怒声呵斥。 他虽不能直述人言,然则这意思太过明显,大胡子,你待怎地,打架还是如何? 闫光颊上不由连连抽搐,心下犹疑不定。他敢于让自己座下弟子出手,以达自己一泻忿气的目的,然而弟子失手,自己不得不出来,却是并不敢真个对石生动手。 不说云卿卿在云岚宗所有长辈眼中甚为受宠,就是这个愚蠢如石的浑小子,也甚为得宠,他却不敢轻易招惹石生。 闫光连连沉呼,终于目露一丝狠色,虽然不能对石生出手,然而不作些表示,如何能泻心头之怒,又如何能叫身后诸多三代弟子信服于他? 他伸出去的手掌蓦然一收,背负于后,身躯却是昂然而立! 刹时之间,在石生眼中,眼前这厮竟是仿佛骤然高大了三分不止,他那满脸的虬髯,竟如狮虎鬃毛,直刺开来,凛凛然都是凶戾之气! 闫光出手,自然是与他那弟子王成安不可同日而语。他猛然振身,负手之间,并不见动作,足下只是微微一顿,只听沉闷的一声震响,他足下那已然断裂成两截的丈长石梁,就忽然震颤了一下! 这一下震得极其忽微,不及众人细察,直觉地底轰然,如有龙蛇穿行,从闫光足下起,就有一股不可见、不可察,却分明让人感触得到的巨力奔涌了出去! 就仿佛是闫光顿在石梁上的那只脚沿着山石,骤然延伸了出去,刹时生长,由地底直指向石生背后的三头凶兽。而立于中间的石生,却连一丝晃动也未能察觉。 地面山岩炸裂的巨响,和野兽的嘶吼咆哮一齐响起。 闫光终究是顾忌石生,但是还是要对石生背后的三头野兽出手,只因为他已经说明,弟子王成安是因为有感凶兽欺近方才出手的。 石生猛一掉头,顿时目眦俱裂,只见那山岩地表之上,猛烈地炸开一片碎石,随之而出的是一道出渊巨龙一样的石柱,狠厉上顶,就将方才还让石生骑着过来的那头巨罴顶上了天。 那石柱力道强猛,由巨罴腹下直*插了进去,鲜血纷扬,巨罴偌大的身躯已然被冲上了几丈高的天空,只咆哮了两声,就湮灭了声息,眼见是不活了。 石生如何不怒,眼底直欲喷火,猛然掉头,只见得闫光足下又是一顿,石生就闻身后连续惨嘶,已然掉头欲逃的岩甲蜥蜴和绿色巨蟒显然在闫光这实力强大的练气士面前,连逃的机会也不能有。 “哈呀——”嘶喊未必,石生已经合身扑了上去。 “哼!正等着你来!”闫光心头一喜,他正等着石生暴怒之余扑上来的这一刻,“你若不先行到手,我怎么敢就对宗主的养子出手?况且还是个蝼蚁一样的凡人罢了!” 心中如此作想,闫光脚下却是连连退步,大惊道:“石生师弟,你这是作何……啊呀……” 他有意退让,待石生迅猛无比地飞扑上来,生生地一爪抓在他的肩头时,他才明白,为何仅仅只是一记膝撞,就能让一个已经踏入道胎之境的练气士吐血落败,甚至连中元道胎都受了创伤,隐有不稳之象。 合宗皆知,宗主夫妇的一双儿女各有古怪,长女云卿卿天生不能修道,但是却天资聪慧,参玄悟道,竟是往往能叫诸多宗老瞠目结舌,而此子石生却是养子,连姓都不随宗主夫妇,却一觉八年,八岁上醒了过来,生就有一股骇人的蛮力,十分恐怖。 这一下,闫光才是真真领教到了石生的生猛! 只是纵然如此,却也万万伤不得他闫光,他却是已凝练罡气,步入了丹元之境的练气士,在所有云岚宗二代弟子之中也是不俗之辈,更遑论他犹为精擅于元身修炼,石生这一爪含忿而来,若是仍旧由那王成安的身子硬接,只怕立时就要见血,但是闫光却是巍然不动,只是肩头猛然一震,微颓了一颓。 “石生师弟……”闫光一面出声,一面已经探出手来,快到极致地捉到了石生的颈下。 虽不至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石生格败王成安那般,捉住对方脖颈提膝便撞,然而这一下捉住,把石生扔个灰头土脸却是必然的。 可怜石生,纵横百里大山,向无敌手,只此一交手时,便忽而发觉自己一身力道竟是没了半分用处!而闫光却只是动了一只手罢了,更没有施展练气士最为强大的法术来。 石生正待张狂呼叫,劈来双臂就要直捣对方头颅时,那捉住他脖颈,就要生生举起的闫光,却忽而睛目圆瞪,张口结舌,十分古怪地似要呼喊却终究未发出一丝声响来,捉住石生脖颈的那只手却是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石生狂怒之余,直觉自己颈项之间,一阵倏忽起来的灼热,烫得他哇哇大叫,闫光却已经猛地想要缩手,却哪里缩得回去,终于哆嗦着嘴唇道:“什……什么东西?” 原来他伸手去时,原本只是想要动用力道,把石生扔开去,并未动用自己一身练气士的法力神通,然而他手掌一旦捉住了石生脖颈,就觉握住了一团凸起,未及细想,一股可怕的炽热从手上传来! 这股炽烈的热在转瞬之间,仿佛就将他的手掌燃起,他方要缩手,更加令他惊恐的事情发生了! “师……师叔,一定是师叔给了石生什么护身的……” 章〇九 奇也怪哉 下 “呀……” 灼热由颈下升起,烫得石生咿呀大叫,却方张开口呼出一声,就觉颈下那股子灼热好似一道滚流,倏忽疾下,直抵前胸,转瞬之间就如泼开的沸水一般,蔓延开来。 当下就不仅是闫光捉住他的脖颈并不动手,反而哆嗦着颤声喃语,旋即怪叫起来,而是这对名义上尚有同门师兄弟之谊的二人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态,一齐怪声呼叫不绝。 随石生一同来的那三头猛兽,早已受了重创,眼见是不活了,而那一干云岚宗后辈弟子目睹这一幕,当即怔在了当场,满目不可思议之色,却是不知所措了。 石生虽然被烫得哇哇大叫,但是很快就感觉到了闫光抓住自己脖颈下的时候,恰好抓在了那枚自幼便悬于他颈下的古怪石头。而这块石头,他自己自然是不知,却是自他被携入山来时,便衔于口中的一枚古朴奇石,云扬子替他取这名字,也是由这枚石头而来。 当是时也,他直觉对方捉住了自己颈上这块石头,就有一股汹涌浩荡的热流,直如沸水,甚或犹要甚之地从对方手上涌来,经那石头,灌进自己身体里。 不消几息之间,石生直觉胸膛鼓荡,脏腑如被烧灼一样得刺疼,更兼肿胀一般澎湃起来,好不难受。 他啊呀一声大叫,就要奋力挣脱开来,然而再要挥臂蹬腿之时,却哪里还有这力道,只觉肢体皆软,竟是不能举动分毫! 他自是不知,虽然自己这厢痛楚万分,正捉住他的闫光,却是更为震惊乃至震骇、震颤——他全身都在震颤,不仅仅是落在众人眼中的由发梢至指节,而是由身躯深处,他修道练气近乎百载,凝聚出一轮仙家丹元,都在剧烈地震颤着。 练气士引气入体,凝练真气,继而蕴养道胎根基,归于内景丹元,凝练罡气,成就丹元,这才算是功行至修仙之正道,一举踏入丹元圆满,接下来便是那元神之境,长生久存之道。所谓丹元者,仙家经藏《黄庭内景经心神章》中有云:“心神丹元字守灵”,丹元又异曰丹田。 想那渺渺太古,天地未开,清浊不分之际,天地寰宇便如一轮元丹,故而练气士修持大道,凝练天地之气,以成就一轮丹元为正道,而所谓田者,畜也,又谓元者,本也,或曰初也,是故修道人以元为本,练气士以丹为根。 练气士成就丹元,达到引气入体之极致,那脐下三分,方寸丹元之地,就是一身修为,百载艰辛之所在了。无论修持的是仙道,魔道,妖道或是其他诸般法门,尽都如此,一身真元尽在丹元。 而此时此刻此地此境,也曾见识过许多好大场面的闫光,却是心如潮涌,意如狂涛,盖因他修持了整整九十有六载的道基,丹元之中的一股精纯真元,竟然完全不受自己驾驭,直如那煮沸的水中逸散出来的蒸汽,无论如何也收拢不住,终究是飘飘渺渺上升而去,顺着身躯经脉窍穴,直抵抓住石生的那条手臂,奔涌了出去。 自己一身真元,一出手心劳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似自己抓住的根本就是一个无底深渊,无论多少的洪流,都灌输不满! 短短一瞬,闫光就惊得三魂上窜,七魄皆冒,惊骇欲绝。 修仙路,多崎岖,千载百岁苦功,一夕不敢稍逊,唯恐心血化作流水,身灭道消。对于一名修道百年,已然成就丹元的练气士而言,丹元之中本命真元,实与性命无异。 试想百岁苦功,若此时却如流水一般,一泻而去,而失了丹元之中本命真元,不提修为大降,看此刻光景,他竟无法阻止,说不得少时之后,闫光百年修为,就要尽去了,此无异于是将他打回凡人,与死何异? 死可不惧,由神仙一般的练气士打落尘埃,成为世俗凡人,才是可怖,而这个缓慢且痛苦的过程,尤其令人心寒恐惧! 闫光裂开嘴来,目露恐光,一种近乎死灰一样的颜色,在他的眼底蔓延开来。 短短几次呼吸的功夫,他的一身修为,竟是已然去了三成! 这个可怕的过程依旧在继续,他终于发出惨烈的嘶吼……身后众弟子已被惊呆,不知这位闫光师叔或是自家师尊这是怎么了,然则视这情形,分明是在与这位素来闻名于云岚山上的石生小师叔交手一刹,竟吃了大亏,甚至无法抽身,陷入了大危机之中。 有眼力明锐的看出了个中奇诡古怪,然而这两人正在交手,哪里是他们身为后辈所敢妄自插手的?况且闫光素来性情暴烈,动辄训斥晚辈,众弟子实是惧怖于他,而至于这位石生小师叔,那却是宗主夫妇的养子,与云卿卿小姐一样,甚得宗主与诸位宗老之宠溺,而若不是得了师尊一件好法宝,更被喝令训斥,那个王成安却也是万万不敢就对石生出手的…… 是以,闫光似乎在这一刹时的骤然变故之中,似乎要失却所有的生机了。 石生尚且不能举动,他却更是除了张口嘶吼,连动舌说话都不可能! 四成,五成…… 这是何其可怖的速度,闫光百年苦修,竟如流水一样,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消失了,不需片刻光景,他那丹元之中,就要涓滴不剩,彻底成为凡人……甚或,连性命,也将有碍。 石生却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灼热难耐,胸间鼓胀起来,直如充气一般。他身躯也以动弹不得,见闫光奋声嘶吼,于是便也昂起嗓子来,暴躁狂啸。 这一对在呼啸,顿时就如两道无形蛟龙直(和谐万岁)插天际,寥寥阔阔地震荡开去。 云岚宗上,无数人一瞬震惊,更有闭目静修之中的几人,忽而睁开双目,精芒绽射。 宗门深处,某一隐秘所在,几名苍然皓首老者倏然震惊,其中一人鹤发童颜,一首把玩道经,另一手正持一盏碧玉精致琢成的杯具品茗,却忽而手中杯盏被这老道着力一捏就成齑粉,那道经也是猛地合上! “是闫光师侄!”另一老道手中拂尘一震,“好生古怪的气势,饱吸猛纳,竟似妖邪一流……” 他话有未经,那捏碎杯具的老道已然飘然消失,说话的老道人疑声道:“在我云岚宗内,闫光师侄怎会遭此变故?!” “走!” 依旧是那处三代弟子居室之侧,石生与闫光二人仍旧僵持之中,嘶吼不绝,只是那闫光的声音里,却凭空多出了一股极强的忿恨,不甘,乃至于是绝望来! 仙路慢慢其修远,吾已求索百载,奈何天何不公,竟夺我百年造化! 这一霎,不仅是那众多弟子,就是懵然不懂,犹自痛楚难当的石生,也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一股悲慨、绝望的意味来! 正当此时,忽闻一声震喝:“闫光!石……生!” 这声音骤然一变:“不肖孽徒,怎敢对石生出手!” 听着声音,这来者,竟是闫光的师尊,也就是云岚宗诸多宗老之一,与云岚宗宗主云扬子份属同辈的云成长老。 云成长老这一到来,身形犹未现出,惊见石生与闫光二人这般情形,就想及石生是个未曾修过道、练过气的,纵使天生蛮力,有不少古怪处,却绝非是自家这个徒弟的对手,明显就是闫光仗持实力,正在欺辱石生。 然则这老道御空而来,瞬息即至,驾临当空时,这个念头一转即过,却仍旧是转到了眼见之实上。眼前情形,以他之能,自然一目了然,却是自己的徒弟闫光吃了大亏! “还不分开!” 云成长老更不迟疑,于当空就兜起阔大道袍袖口,猛然一招,袖中一只浑然不似老人的莹润之手捏住剑指,迅捷一点,一抹匹练激射而出,直指闫光扼住石生脖颈的那只手去。 与此同时,另外又有三位苍髯老道也到了场中。 目中近乎死灰一般的闫光,却在这一刻骤然放射出了生机!师尊来了,自己已然损了将近七八成的修为或许没了,然而性命却是有救! 云成老道这一指之下,一股无俦劲力击在了闫光那只手上,两条人影倒射出去,那云成长老一把便抄住了飞射出去的闫光,将指一按他中元,惊骇出声:“好生古怪!” 石生也倒飞了出去,直砸落那片林中,连连翻滚,及晕乎乎地转过神来时,就被一只手攥住,“石生。” 不是别人,竟是云扬子亲自到了。 云扬子和众长老扫视一眼那惊惧莫名,见了宗主长老连行礼也忘记了的几名弟子,沉声道:“走!” 仍是那处众长老隐秘的所在,清简的一方室中,四面却尽都是石壁,连门窗也无,偏生室中却光如白日一般。这隐秘之所并无雕饰,室中央却有一尊古铜巨鼎巍然立着,围置八方石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云扬子和六位长老列占了七方石蒲团坐了,那臂上染血,面色惨白,连呼吸也忽微了的闫光就在一旁地上躺着,兀自晕迷未醒,而一贯浑闹调皮的石生,却在一旁坐着,不时拿双眼滴溜注视几人,连咿咿呀呀也不敢发出了。 ——————————————————夏日炎炎分割线—————————————————————— 无他,求收藏与票耳。 章一〇 愚子不知 那云成长老的脸色虽不至于阴沉,却也不甚好看。闫光拜入他门墙之下,已然将近百年,虽然并非是云岚宗当下二代弟子之中的最佼佼者,却也是他云成几名弟子之中最不俗的一个,今日这一番突然的变故,竟使闫光受此重创,此刻仍旧处于昏迷之中,竟连他七人连番出手都解救不过来。 闫光虽不至死,但是云成与云扬子几人眼光明锐,显然知道,这闫光的一身修为,已然去得七七八八了。 修道人练气不辍,一日不敢荒废,唯恐如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则退,众长辈知道这闫光并非天资绝顶,更是于心性之中有几分狭隘,然而却生来确实是个勤奋的,故而方有今日之功果。这一遭突逢变故,百年苦功,一朝去了七八十年,任谁也不能接收。 何况是视修为如己命的练气士。 那几名在一旁的后辈弟子已被云扬子问询了一番,面对宗主和几位长老,任他们有天大胆子也不敢胡言乱语,那是闫光座下弟子的王成安,被救转过来后,面对宗主和师祖寒声相问,早吓破了胆,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就把什么都说了。 原来是今日午间,他师尊闫光忽而到此,只道有一件宝贝要赐予他,王成安大喜过望,连忙跪拜受了,闫光当场略施手段炼化的一枚南海蚌珠,叫他收取后,只需悉心祭炼,日夜以道胎真意磨砺,天长日久,自可与自身融为一体,成为一件不俗的法宝。 然则,正当他方大喜之余将这法宝遵照闫光传授之法开始祭炼不久,石生就来了。 闫光目光一沉,对他说道:“宗门山上的野兽凶物经久不曾管束,竟至越发有了野性,连弟子居舍也敢欺近,你且出去打杀了,也好试试新法宝的威力。” 王成安更不迟疑,欢喜地便杀将了出去,只是方一出手,便吓了一跳,竟是那位宗内无不苦恼之的小祖宗,他哪里敢惹,就要退却时,却终因年轻修为尚浅,竟收不住手了,所幸石生那一身出了名的铜皮铁骨与骇人蛮力竟是如此厉害,竟生生地挡了他运用法宝的一击,他心下一松,就要收手时,忽闻耳畔师尊的声音:“犹豫什么,继续出手,自有为师看着,伤不了他。” 王成安自称自己心头怔然,然则师尊闫光向来性甚暴躁,对座下弟子万不准触逆违背的,是故他心头发寒,便又继续出手了一记,却不料石生师叔竟如此厉害,反手之间自己便落败了。 这王成安却也干脆,并不掩饰,虽是其中只怕还有些许推诿的意思,然而云扬子早已气得长髯微颤,怒意深敛,虽未就此发作,却哪里有这小子的好果子吃,王成安当即便被喝命押去后山崖下面壁,等候裁断。 云扬子与六位宗老相顾之间,神色略微有异,终究都是修道明性了数百年的练气士,旋即便收敛了神情,只是其间仍旧一片寂静,都不言语。 片刻之后,终究是云扬子身为宗主,当先开口,只是说的却不是今日这一场变故。 “今次道盟大会已至眉睫,诸位长老,以为今次我云岚宗,又当如何应对?” 云扬子微拂美髯,着实是有一股仙风道骨的韵味,淡然问来,不温不火,许许然仿似先前怒极的那人并不是他,甚或连石生闫光之事也已经忘得干净了。 而那六位长老,其中四人乃是与他同一辈分的师兄弟,另两人则是比他还要长上一个辈分的宗老,自然于蕴神养气之上并不逊色于他,早己一片云淡风轻,满面蔼色,恍然真真直如仙人一般。 云成等六位长老略寂声了少许,就有一灰白道袍,斑驳道髻的老道说道:“今次道盟大会,又轮到我云岚宗主持,诸般事宜早已准备了许久,并无差池,唯有摩罗道近岁以来,多有异举,却要谨慎才好。” 听着老道人说完,云扬子竟恭声先答道:“师尊说的是,应付摩罗道的人手措施,早已部下了。” “唔,任他有何手段,我自安然处之。”老道说罢,便合上双目,拂尘一荡,指扣道印,竟静默参玄悟道去了。 这老道号曰云明,若是于一个甲子以前,云明老道在这十万里傲来之地,却是要称作“云明子”的。因为,他正是当代云岚宗宗主的师尊,上一任云岚宗的宗主。 云明子掌云岚宗满三个甲子,便传位于座下弟子云扬,即为今日之云扬子。在云岚宗历来宗训之中,唯有宗主,方可以以“子”为道号。 云明甫一闭目去,于云明一侧,位于那尊巨大鼎炉正南向位的一名朱袍老道也道:“云明师兄所言,亦是我的意思,只是若那摩罗道有什么异动,尽管放手去便是。” “云诃师叔说的是,弟子谨遵。”云扬子与另外四名道人齐声应是。 这四名道人,除了那云成长老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外,另三人却都是和云扬子一般,仅就相貌而言,皆是中年模样,清清朗朗的仙家气度,十分不凡。 云明与云诃两位师叔都已闭目去不管,云扬子五人自然便也都止了言语,不敢打扰。 “云成,闫光师侄便先由你看护着,翌日愈时,自然还有问询。” 云成长老默然,许久涩声道:“也好。” “无量道尊!” 众道人唱道,随后便自闭目悟道不提。 云扬子一把捉了石生手腕,举步之间,便消失了去。 未及数息,石生便已被他送回了后山僻静处云卿卿的那处小院,晴雯、霁月立即迎了上来。 云卿卿一见父亲带了石生回来,只一稍察,便知有异。 修道人到了一定的功候,便自然而然地身与天地相连,能够隐隐窥测一些事机,而云卿卿于道之一途天资殊为不俗,只是苦于天生无脉,属于没有练气灵根天赋的一类,虽有心智道性,却无道行。而她如今已是机缘之下,连云扬子和众长老也揣度不清楚的情形下,竟就一朝顿悟,功行激进,直至丹元之境,如此一来,道心与道行兼具,自然就有了这窥视玄机的能力。 前时木轩与闫光来访,未及进门,便被她发觉,而对方却连云卿卿已有一身修为都发觉不了,就是这个缘故。 云扬子将石生交于云卿卿,道:“从今日起,石生务必要看管好,随意不要胡乱厮闹。” 云卿卿怔道:“石生怎么了?” 她说着,便拿眼在石生脸上细看,却见他脸上虽然依旧懵然,却竟少了几分往常的嬉闹之色,不由惊诧。 云扬子倒不隐瞒,就将石生与闫光之事说了,谁知云卿卿未及听毕,早已沉下了脸色,待云扬子说罢,她已怒而拂袖道:“闫光好大胆子,午前时还来我这里,当我不知他的心思,午后竟然就敢将弟弟伤了!” 云扬子心头一震,他却从未见过自己这性情恬淡如水的女儿何时有过这等样的恼火怒意,竟至面沉如水,一直隐匿收敛着连他都极难发觉的,只有修为不俗的练气士才有的气息也丝丝逸散出来,大有随时可能出手的意思。 云扬子连忙出声宽慰:“想不到石生竟有这样古怪之处,待为父与诸长老到时,那闫光竟已败了,受了重创,此刻仍旧晕迷不醒之中,连丹元之中一股本命真元也去了七八,修为大损,几回原形了。” 云卿卿神色一动,情绪稍定,当下牵着石生回转,一面对云扬子说了午前时木轩与闫光前来,以及自己命人将那珠子扔了出去,继而就闻听院外山溪下游一声怒吼的事情说了。 待在院中桌前坐定,云卿卿取了盏中果子喂至石生唇边,云扬子看得无奈,素知他二人如此,便也不管,只道:“原来如此,闫光师侄却是心性有些狭隘,想不到竟到了这等境地,以前倒是高看了他。” 云卿卿头也不转地冷笑道:“父亲真是不知?他们的心思,又有什么好隐瞒的?” 云扬子苦笑,便避过了这话题道:“道盟大会将近了,宗内正在筹备着,你母亲也将出关,这些时日你务必将石生看顾好了才是。” 云卿卿眉头微蹙,不置可否道:“道盟大会也与我这里无干,又有什么好看顾的?” 云扬子知道,自己这女儿除了性情恬淡外,还天生承袭了她母亲的那份淡漠,不关己事时,她多半是理会也懒得理会的。云扬子当下不由苦笑道:“道盟大会二十年一届,今次又轮到由我云岚宗主持,届时十万里傲来修道界的练气士尽将赴会,未免就人多杂乱了些,以石生的性子,为父也是惟恐他招惹了什么乱子,倒不好处置。” 所谓道盟大会,乃是十万里傲来地界,十数国上百个练气宗门每二十年一次的集会,无非就是商讨未来二十年傲来修道界与世俗界的格局,还有的就是相互之间的道术法宝相互印证,争个高下罢了。 “这些女儿自然知道,但那又有什么干系?”照云卿卿的意思,石生天性便是活蹦乱跳坐不住的人,若是非要因为道盟大会的缘故,给石生禁了足,岂非不美。 “唉,实是因为近年以来,那摩罗道举动有些异常,只怕今次道盟大会,摩罗道将来者不善,大会之际,怕是不甚太平呢。”云扬子言下,却颇有几分无奈的意思。 修道练气,向慕仙道,这本是恬然清静的事情,只不过练气士也是人,是人便有诸般纷扰纠葛,总免不了些纷争,如此一来,实不是他这样纯粹以修道为一心的练气士的愿望。 云卿卿低着眉不语,又喂了石生一枚果子,才道:“也罢,道盟大会还有些时日,届时我自然约束好弟弟。” “也好,便再由着他些时日。” 云扬子起身离去,只是去时最后落在石生身上的目光,却颇多玩味,古怪得紧,见石生依旧懵懂迷惘,不由慨然:“世事玄妙,自有天定,我等揣测不透也就罢了,只是痴儿愚子,自己竟尚自不知!” 章一一 故人重逢 嗯,开书第三天,排上分类强推,十分感谢伟大的长河老大。 呵呵,求一下收藏和票票。 ————————————————————推荐的分割线—————————————— 云岚山脉方圆千里,然而云岚宗宗门所在,却只是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山头而已。 主峰周遭,尽是浓密的云海深雾缭绕,这却是云岚宗祖师创立宗门之时,就留下来的掩山云光大阵。 然则从云岚山主峰上,向四方八极眺望,或是仰望高天,却是一片通明,旷荡无阻。 东方日出,紫气冲霄,云霞漫天,云岚山主峰背面一处飞泉湍流之上,一条身影飞驰如电,从密集的山林之中猛烈冲撞出来,枝叶横飞,噗通一声砸落激流之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云岚山主峰顶端没有积雪,更无地脉涌出山泉,这飞流也就不可能有山上的源头,自然是云岚宗的练气士以法力神通将主峰下的山溪河流之水直接摄拿上来,形成了一条如同银河倒挂,长龙吞天的壮丽瀑布。 这条身影直直砸入水流之中,许久不见冒头,唯见湍流疾速飞泻而下,转过一道石湾,猛地被一道百丈石梁激起,前面就是千丈崖壁,成了一道壮阔动人的瀑布。 “咿——呀——” 高亢尖锐的欢呼声中,这道身影如同鱼跃龙门,从激流之中冲天而起,飞临石梁,跃上半空,继而在“嗷呜”一声怪叫中,直接向瀑布之下方圆百丈的深潭坠去。 这身影不是别人,也不是什么山间猛兽,自然就是石生。 石生从千丈高空坠楼,转眼之间就砸落在了下方深潭之中。 瀑布太过壮阔,声浪巨大,轰隆如雷,这坠水的一声闷响夹杂在其中,立即就被淹没。 潭水千尺,冰凉彻骨,然而石生一下砸落其中,却是立刻就如同一杆标枪,直指潭底,眨眼冲将下去。 自打一梦方醒出世以来,要不了多久,他就发觉了这个世界的新奇,比如这云岚山上,实在是有趣得紧,他每天在山间狂奔,与群兽争斗取乐,入深潭与蛟蟒相嬉,实在是快活得很。 他最喜欢的就是从千丈瀑布之上一跃而下,实在是爽快到了极点,几乎每日清晨,都要跑到深潭边脱光了衣服,再爬到山顶……是云卿卿告诉他,洗澡前是要脱去衣服的。 至五百尺以下,上方瀑布水流轰击已经不能带来任何的波动震荡,除了旋动的潜流之外,没有多余的水势。石生在潜流之中缓缓展开身形,减慢自己的速度,继而摇身一变,如同一条游鱼一般灵巧,飞快划动,向上游去。 潭中各色千奇百怪的生物俱全,七彩斑斓、千丈纠缠的水藻,丈余直径的水母,黑色巨鼋,水蟒之类不计其数。 石生游到一头足有屋脊大小的巨大黑鼋上方,猛然发力,顿足在其巨大的龟壳上一跺,身形暴起,如一条白色箭浪,向上冲去。而那倒霉的巨鼋,原本正悬浮在水中打着瞌睡,却被他一脚用力,跺向了深水之中去了。 他转眼游到了深潭表面,轰隆隆的瀑布声响传来,巨大的水浪猛烈扑击,他却如同水中鱼儿一样灵活,穿梭其间,向着岸边而去。 一条通体莹白,人腰粗细,足有十丈长短的巨蟒,隐藏在翻腾的白色水浪之间,靠近了石生,骤然之间倏忽*,粗长的身躯猛力地绞缠了过来,一下就将石生看似并不强壮的身体缠在中央。 这深潭之中的生物,都是云岚宗门人放养的异种,得了云岚山的好处,个个都是开了灵智,修炼成了精怪的存在,平常断无相互厮杀的道理,石生本也是常到这里嬉戏的,只是他这些日子被姐姐约束,多日不曾来顽,今日终于“偷偷”觎了个空子逃将出来,水中巨蟒看他似是生面孔,偏生还十分的嚣张,他自然就有麻烦临头了。 巨蟒嘶吟着,盘绕起身躯,将石生的身体死死地缠绕在中间。 这一下绞缠的巨大力量,莫说是人,就是一根人腰粗细的石柱,也要被绞缠的压迫力量绞成粉碎! 然而石生不是个寻常人,他是个比石头犹要坚硬的家伙。 飞禽走兽修炼出了灵智,是为精怪,再要逆天而行,夺天地之造化,化出人形,才叫做妖怪。这条巨蟒,充其量不过是一头生猛些的精怪罢了,禽兽之类要是想修炼成妖,化形成人,其艰难何其多也。 所以石生怒吼一声,双手像两杆尖利的石钎,狠狠地一插,就直接插入了巨蟒的身躯之中。 吃痛的巨蟒猛地松开了盘绕的身体,同样疼得龇牙咧嘴的石生连忙划动双臂,迅速游向岸边。 他手脚麻利地窜上了岸,光着身子飞奔到一块巨石后面,找到自己的衣物,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将内衣道袍穿好,道靴实在是太过麻烦,他折腾了几下,索性两手一手一只抓着,抬头圆瞪着眼,见到那受了伤的巨蟒在水波中仰头嘶吟,凶恶地瞪着他,于是嘎嘎大笑两声,呼啦呼啦地就将一双靴子飞砸了过去。 可惜巨蟒反应迅猛,一头扎入水中,再也不出来了。 打退了巨蟒,石生兴奋雀跃地呼啸一声,忽觉肚皮瘪了,腹中难耐,歪着脑袋一想,想是和云卿卿吃早饭的时候了,于是扯开两只光脚丫,窜入潭边密林,就向山上奔去。 大清晨的光景,不仅是他石生要填肚子,比如这山间的猛兽,也是需要吃东西的。 云岚山中的飞禽走兽,不管多么凶猛,都是不敢于吃人的。因为山中的猛兽都知道,云岚山上的人,都是神通广大的存在,俯手之间水火奔涌,山石迸裂,实在是厉害得紧。 就是那些初入宗门的小道僮,被长辈派到山中伐木采药历练,也都身有长辈赐下的符箓,不是猛兽精怪们可以招惹的。 那些已经修成了精怪的存在,不管是否见过,都是万万不敢和出现在山中的人作对的,但是有一些仍旧只是野兽,兽性未泯的,却不管你这些。 石生撞上了一头斑斓猛虎。 这猛虎吊睛白额,体长两丈,呼吼之间声震山林,委实是凶猛。 石生却不惧它,龇牙一笑,叉(伟大的和谐)开脚丫就在参天古木之间奔开,直往后山方向而去。 吊睛白额猛虎咆哮一声,就像飞奔欲去的石生扑来,双爪一扑,张口就咬。 耳后生风,石头妖掉头也吼叫一声,抡起一只白白净净的小拳头,就砸了过去! 这一下砸去,却是运足了气力。 因为这畜生委实可恨,竟然连番阻碍他回去与卿卿一同用早饭。 一拳不偏不倚地就砸在了猛虎的下颌,吱呀一声怪响,老虎上下颚猛地相撞,一口锋利的犬牙利齿却是崩碎了大半,还有小半直接没入了血肉之中。 猛虎双眼一翻,连一声悲鸣都来不及发出,脑袋向后倒砸了出去,直撞出十七八丈远去,折断了许多枝桠,最终撞在一颗十几人也不能合抱的巨树上,猛地一震,坠落山石间。 连抽搐都不见一下,眼见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吱!吱呀!” 石生做了个古怪的笑脸,浑不在意地掉头就走。 “桀桀!小妖怪,好大的力气!” 石生倏忽转头,却不见任何一人,他四面八方看了一圈,哇呀大叫起来:“你……啊,咿呀呀……什么!” 他仍旧不能完整地说出人言,但是却已经能够听得懂别人说话时大体的意思。是以这声音突然响起在耳边,他立即掉头大叫,断断续续地嘶喊,大抵是在喊叫:“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又桀桀地笑了几笑,好似山枭鹰鹞之类的啼鸣,“桀桀!桀桀!连人言都未学会,云扬子那小子好生没有道理,我老人家交代的事情,竟敢不闻不顾!桀桀,桀桀桀桀,小妖怪,给我老人家过来吧!” 说话之间,山林之间一片灰色烟雾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立时就像道道钢铁锁链,将石生缠住,使得他动也不能动。随即,这些灰雾一下卷起,将石生卷到了空中。 山林之上,一头体形足有一栋宫殿般大小,扑扇着十几丈长巨大翅膀的灰羽雄鹰猛烈掠过,它的一只爪子间,抓着一个手舞足蹈地挣扎着的人。 “咦桀桀桀桀,云扬子这小子倒也不错,倒把你养得细皮嫩肉滑溜溜得干净,那劳什子的道盟鸟会,说不得我老人家也要帮他一把啦!” 巨大的雄鹰振翅疾飞,转眼间就直上万丈高空,原本清明的天空骤然变幻,云山雾海迎面而来。 巨鹰却不在意,张口吐出一道灰色气流,嗤喇一声云海当即炸开一道门户,巨鹰羽翅一震,飞掠了出去。 出了云岚宗宗门掩山大阵,千里云岚山脉延绵开来,巨鹰尖啸着插入云霄,向着西南方向扑去。 被巨鹰抓在爪间的自然就是石生,他情急之下咿呀吱呀地大叫,挥拳猛击,然而这巨鹰的脚爪却仿佛天外金刚铸就,以他足能开山裂石的巨大力气,也只能在上面敲击出嘣嘣巨响。 “桀桀!桀桀!小妖怪,你还差得远呢!” 少顷,数百里即过,巨鹰俯冲出云端,直往一座峰头落去。 章一二 我本是妖 这是一面面向云海的峭壁,壁立千仞,险峻陡峭。 峭壁之上,有一处笔直伸出的岩石断梁,其后是一个巨大的石壁坑洞,然而却已然不知道开辟了多少岁月,已然没有了太多的人为痕迹,好似天然造化如此一般。 巨鹰呼啸而下,一头没入云海,穿梭而过,在距离这石壁上的坑洞十多丈的时候,爪间一掷,可怜的石生就被它像一块石头一样扔了下来。 石生呜呀怪叫着摔了下来,幸而他实在是皮糙肉厚,从千丈瀑布之上坠落深潭都伤他不得,从十几丈高砸落在岩石上也自然没有大碍。 他连连翻滚了几下,岩石洞中干干净净,倒不至于灰头土脸,只不过脑门子撞在石头上,委实是让他有些疼了。 方圆二三十丈,直如一片殿宇一般的巨鹰呼啸而下,像一片阴云笼罩着。 石生呜哇大叫一声,旋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的面前,那头巨大的雄鹰在一蓬灰雾之中摇身一变,便化成了一个穿灰道袍,披散一头灰白长发,眉眼细长,眼中两点眸子却圆小如豆,鹰钩鼻,满脸阴鸷的中年道人。 引气入体,炼气化神。 飞禽走兽之类,修炼本就不易,能够得天地造化,开启灵智,修成一头精怪,已然是千万之中无一,而对于精怪而言,只有修炼到了炼气化神之境,踏入元神正道,认知道之意境,能够以元神驾驭元身肉体,这才能够脱去兽壳,化出人形。 精怪化出了人形,便成了妖。 而眼前这个由一头巨大雄鹰变幻出来的道人,就是一个妖,而且他能够来去于云岚宗掩山云光大阵如同无物,那就不仅仅是一只妖那么简单了。 大妖,巨妖,猛妖。 对于实力强大,凶威滔天的妖怪,人类练气士往往如此形容。 当然,懵懵懂懂的石生,对于眼前这个会变戏法的家伙,丝毫没有惧怖的觉悟。 鹰妖道人桀桀一笑,运手一抓,一股无形气劲包裹过来,尖声道:“小妖怪,来让我老人家看看,这么些年,你倒是长进了没有!” 原来,这鹰妖道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十六年之前,那一场震动整个傲来修道界的大变故之时,带了一个婴孩儿回来交由云扬子夫妇抚养的宗门前辈。而堂堂云岚宗,十万里傲来最大的修道练气宗门,竟然有一头鹰妖作祖宗! 石生只觉自己浑身一紧,有无形的锁链束缚住了他的身体四肢,即使是本有极大的气力,也运展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被这老鹰化的道人一把抓摄了过去,一爪按在头顶。 灰袍道人轻咦了一声,他自是唯一知道石生来历的人,然而自从在云岚宗主峰被他抓来之后,石生却分明没有一丝应有的表现。 虽说他这一爪抓去,足以抓住任何元神境界以下的人修或是精怪,但是一个化出人形来的妖怪,却显得如此“娇弱”,便有些古怪了。 但是,老妖怪却是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就是和自己一样的妖,而绝对不是人类,就是当年自己千辛万苦险死还生带回来的婴孩儿! “索神遁形!小妖怪,在我老人家面前,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他话音未毕,就见手中小妖怪的头顶之上,一条清气破窍而出,一下冲击在他抓出的手爪之上,凭空里一声炸响,老妖手上一抖,就将石生抛入了洞中。 他一步闪身进去,对着再次被摔得怪叫的石生桀桀笑道:“小妖怪果然狡诈,竟是险些阴了我老人家一下!” “不过当真是古怪,我老人家竟然看应付不了你了,古怪,古怪!” 说话之间,鹰妖道人五指猛然叉出,一下抓动,阔达十多丈的石洞之中为之一寒,几道灰色气流裹住了石生,就将他抓了起来,放到一方不甚规则的石台之上坐住。 这一下,他却是动用了*力,又是一股清气从石生体内涌出,却也未能抗拒得了。 鹰妖道人一到石生面前,与他对面而坐,眼神诡异地扫视过他全身,道:“小妖怪,我老人家昔年费劲心机,带你回来,免得你成为别人鼎炉中之物,为此倒是吃了好大的亏,只是到了如今,竟也应付不了你了。 只是奇也怪哉,云明子,云诃,云扬子还有云昙那个小丫头,就算把其他几个小子一齐叫上,也断然不可能把你的天心灵窍封印,封禁了你的元神,桀桀,桀桀,真是古怪,古怪得紧!” 老妖怪言语半天,也未能给自己找到满意的解答,于是道:“你叫什么?如今在云岚宗谁人座下?若是还不交代,我老人家当年为傲来八大妖王,索神化魂爪下,不知道灭了多少条元神!” 石生虽然想来与云卿卿一起读书作习,寻常话语虽还不能说得明白,然而别人言语之意,他却是能够听得明白的。 只是这老妖怪说的,都是练气,妖道之中的话,云卿卿自然不会对他讲这些,自然就听得模模糊糊不明所以了。 老妖怪见他圆瞪着双眼,目视着自己,终于开口说话,却尽是“你”,“什么”,“啊”,“呀”这些胡乱字眼,不要恼怒异常,这小妖竟敢戏耍于他! 老妖大怒之下,又是一爪抓出,狠狠地抓在石生头顶,五道灰气直冲他头顶,直接没入。 “索神,化魂!” 此乃是这巨鹰老妖昔年还是傲来岛八大妖王之时,纵横十万里之地的独门妖法,能够生生地将练气士的元神,精气抽离出来,无论人修还是妖怪,修为在元神境界之下者,无有能当。 对于一只化出形的妖而言,被生生抽离了元神和精气,自然是立即返回原形,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 似这等经年凶妖,发起狠来,委实是毒辣非常。 老妖五道索神化魂真气没入石生头顶,直指其天心灵窍而去。 无论是人修,或是妖怪,只要经过了凝气、道胎,归元,炼罡,丹元五境,引天地之气入体,成就丹元而后,就是那炼化精气为元神之道。 炼气化神之境,第一境界为聚神,就是凝聚丹元精气炼化出来的一股神识,在天心之处辟开一处灵窍,使得元神端坐其中。 人之一体,内中外景为三大丹元要地,下丹元蓄一身真气,中丹元融一炉精血,所谓道胎根本,也是由此而来,上丹元端坐元神,光辉照耀周身百骸。其中那上景丹元,即天心灵窍,又谓之为泥丸宫,即是练气士元神所在。 人之左目为日,右目为月,意指阴阳,阴阳相交处为天心。 练气士熔炼精气为一缕元神,上达天心,开辟灵窍,即在于此。 是以这鹰妖道人索神化魂真气一下冲入,就直指石生天心灵窍,要以强力直接轰破,搜索元神,化解意识,生生地抽离出来,实在是毒辣狠厉到了极点。 石生混混茫茫之间,浑然未觉。 老妖忽然怪叫一声,收身急退,因为他那五道索神化魂真气一下轰入,却忽然撞上了一股无俦巨力,他只觉自己元神之中一阵晃荡,如有万千星辰光火炸开,立刻就受了不小的动荡之伤。 “一只妖!一只妖怎么会有这等浩然无匹的正气威势!” 巨鹰老妖跳脚大叫,旋即眼珠滴溜溜地一阵转动,恍然大悟:“桀桀!果然是被*力封禁了天心,虽已炼化形体,成就元神,却混混沌沌,连灵智都封闭了!我只当是云明那几个小子,想来果然不是!” 老妖双掌一拍:“也罢,我老人家心慈,你又是我妖类一员,当年也是我老人家历经艰险,与万千杀机之中带回山来的,这傲来岛上,能够修成人形的妖却是没有几个,想必正是你之出生的缘故,天也不愿你这样的存在太过突兀,故而禁了你天心元神,致使难开灵智。我老人家便帮你一把!” “哔!” 老妖猛地引颈一声啼鸣,旋即有化身成了那几十丈方圆的巨鹰,将整个石洞都填塞了七八成,忽而低头又是一声戾啼,张口吐出了一颗灰雾缭绕的拳大圆珠。 老妖脾性乖僻,前一刻还施展辣手,这一刻却又当真如此舍得,将自己不知道修炼了多少岁月的一颗妖丹都吐了出来。 “为我妖类,怎能不知妖道?既已化形,又怎能不通人言?!” 巨鹰老妖的妖丹拳头大小,滴溜溜旋绕,丝丝灰色雾气缭绕其表,竟然好似电芒雷罡,忽然一震,整个石洞都被一股灰色惨烈气息充斥,妖丹之上却是冲出了一股纯澈的灰色烟气。 这一缕灰烟一下射在石生眉心。 就好似那日云扬子一指点在云卿卿眉心,就将一篇《一气化五行》之法烙印在了云卿卿意识之中,牢牢记住一般,老妖怪这一下,却是要动用自己元神之中苦修来的精气,为面前的小妖怪开辟灵智,运体妖道法门,明悟人言。 灰光足足冲击了盏茶光景,石生的脸上连连变幻神色,一股股磅礴的讯息冲入他的脑海,却是比刀剑加身,割肉削骨还要痛楚万分。 奈何老妖早就禁锢了他身体,动也不能动一丝一毫。 灰烟终于收去,巨鹰一口将妖丹吞回,摇身又化作那灰道袍阴鸷脸的道人。 “桀桀!你天心元神之上的封禁,我老人家竟然不能破之!桀桀,好在传授你一篇妖法,正可以重头修炼,终究有能够自己冲破那鸟禁制的时日。来来来,跟着我老人家说! 我!是!一!只!妖!” 脸色惨白,好似受了濒死重伤,血气尽失的石生,双眸之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明光闪烁了一下,断断续续地开口说道:“我……是……一……只……妖!” 章一三 老妖小妖 “千羽前辈!” 石洞外传来急切的呼喊,老妖眉头一皱,鹰钩鼻动了动。 “小妖怪,不必你自己说了。” 老妖将身站起,伸手一抓,就再次将石生抓在手中,转身走出石洞。 一朵浮云浮在石洞外延伸出去的石梁前的空中,上面立着几人,正是云扬子,还有云明云诃两位长老,以及云卿卿。 石生在老妖手中,一见云上站着的云卿卿,虽身不能动,却立刻大叫:“卿卿!卿卿!” 他叫了两声,竟是顺溜得很,一丝也没有了原本的迟滞。 “石生!”云卿卿不由惊呼,“千羽前辈,不知石生如何开罪了您,还请……” “莫叫唤!”老妖挥手之间,石生便不能再发出声音。 “咦?丹元大成!”老妖轻咦道:“云扬子,这个小女娃娃是谁,倒是比你那个大弟子还要长进些。” 云扬子,包括云明、云诃二位辈分比云扬子还要高的长老,一同俯身一揖到底,恭声说道:“晚辈见过千羽前辈!” 被叫做“千羽前辈”的老妖一挥手:“罢了,我老人家不喜欢这些。” “这是晚辈的女儿,卿卿。”虽然老妖如此说,但是云扬子却又是一躬身,“卿卿,快些见过千羽前辈。” 千羽老妖却道:“不用了,我说怎地和云昙那个小丫头有几分相似,原来是你们两个的女儿。” “正是!云昙师妹正当闭关之中,所以未能一同前来拜访前辈。” “嘿嘿。”老妖嘿然一笑,不置可否道:“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道盟大会又要到了,你们三个不在宗内安排,怎么带着女儿来找我老人家来了?” 云扬子恭敬说道:“晚辈此来,却是为了前辈手中之人。” 千余老妖早知如此,却扬手就将石生丢在一边的石头上:“噢?我老人家将这小妖怪交你将养,你就将他教成这样?” 云扬子四人心头一滞,他们自然是知道石生的来历的,分明就是一十六年前,这位千羽前辈亲自出山带回来,交由云扬子夫妇抚养的。 十多年来,石生种种异状,自然是一丝不差地尽都被云扬子等人关注着,他们早就猜疑石生来历,只怕是十分之不简单,然而这位老祖宗当时并未交代,一走之后,谁敢来相问?当此时,千羽老妖开口便道“小妖怪”,着实是叫云扬子三人吃了一惊,只有云卿卿关心则乱,竟并未察觉。 云扬子不敢有一丝的不满流露,更不敢现出震骇之色,应声道:“是是是,晚辈得报,前辈捉了一人出云光大阵而去,是以连忙赶来。即是前辈将石生带来,晚辈自不敢问,也正好全了我等十六年惴惴之怀。” 千余老妖双眼寒光一绽,云扬子四人立在云上的身体便禁不住地簌簌一颤。 “我老人家正要问你们,这个小妖怪是怎么回事?他分明是天生所致化神境界,化出了形体的妖,我老人家交由尔等将养,为何被封禁了灵窍元神,以至于神思懵懂,不明我妖道法门,更是连言语也不知!?” 老妖一怒,整个山间的云海刹时狂涌,*起来,翻腾着扑压过来,就将托着云扬子四人的云朵包围了起来。 云扬子和云明、云诃二位长老额际冷汗直冒,这个千羽老妖,却万万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那可是祖师级的老家伙啊……化神境界?妖?云扬子四人刹时狂震,千羽老妖这却是真真的直接道破了所有玄机! 石生竟是妖属! 云明和云诃两人,如今是云岚宗长老,云明昔日更是云岚宗的宗主,号曰云明子的,只不过为了修道求真,便将宗主之位传了下来而已,此刻见云扬子几句之间,就使得老妖勃然大怒,连忙出声解局:“前辈息怒,前辈息怒!” 只是老妖那一席话,已然深深刺入了他们的心底。尤其是云卿卿,一时直觉心神恍惚,险险就要从云头跌落了下去。 十多年伴随身侧的弟弟,固然只是父亲的养子罢了,只是不想竟是妖类…… 云明毕恭毕敬地施礼说道:“千羽前辈息怒,您老人家有所不知,正如前辈所说,石生确实是妖属一类,只不过……” 云明措辞了一番,却竟终究不知如何说起。 老妖寒声厉叱:“不过甚么?” 不料,却是转眼回过神来的云卿卿接口答道:“千羽前辈,难道以您的修为,看不出来,以我云岚宗人的修为,谁人能封禁化神之境的元神?” “嗯?”老妖眉宇一拧,倒也干脆,毫不掩饰:“我老人家动用索神化魂*,也没有能够看出这小妖怪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尔等既然来了,正好交代一番。” 云卿卿倒是并不知晓,云扬子三人骤闻此言,惊吓得几乎亡魂皆冒:“索神化魂*!”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却是知道,这一门妖法,万年以前,与八大妖王之一的千羽妖王的名头一起,在十万里傲来岛上,掀起了怎样的恐怖狂潮。 万载之前,这傲来岛上却是另一番局面,与如今大不相同,妖魔邪怪与诸多道门一同林立,直到云岚宗祖师从西方神州浩土而来,辟立山门,一举定鼎傲来道门局势。 算起来,这头巨鹰老妖,却是在万年之前就成名于傲来岛上的凶妖猛怪,他的独门妖法,那是令当今傲来岛上道门练气士听闻之下就要吓破肝胆的存在。 这一惊非同小可,又见被扔在一边石头上动也不动的石生,云扬子颤声道:“千羽前辈,莫非石生已然为您所……” 云卿卿也发觉到了父亲语气间的不妙,还有三人的惊恐神色,再也按捺不住,挥动云袖之间,就化出一道流光直往石洞前的石生冲去。 老妖道袍舞动,抬手就是一拂大袖,一股跌宕翻腾的气浪涌出,云扬子三人俱惊呼“不可”,却哪里还来得及。 云卿卿玉手挥处,罡气明晃晃地激射而出,忽地一转,便化出一抹烈焰,继而再转,黄尘澎湃,又幻灭一次,就是一抹白晃晃的锐利光芒。 五行之道,火生木,木生金。 一抹庚辛白金之气,锐利铿锵,倏忽激射而至,好比一口锐气罡芒锋利的飞剑,刺杀过来。 “一气化五行!好一个小女娃娃!” 锋锐的白金云光剑气,一下就被千羽老妖的大袖罩住,收得不见一丝一毫。 然而老妖却似乎并无与小女娃娃为难的意思,只是收了她剑气,便不再动作,袖手一旁,任由云卿卿直冲到了石生的身旁。 云卿卿一把将石生抱起,揽入怀中。 一瞬之间,一股莫名的感触涌上心头,好似昔日情形历历在目,心头骤升的一股沧海桑田之意,无端莫名地便有了潸然泪下的感触。 石生不过是晨间便溜了出去,如往日一般到山间嬉戏,她久等石生回来用早饭,却终究没有等到,心头没来由地惴惴心悸,惶惶不安时,父亲来告知他石生竟被宗内一位老祖宗级的人物带走了。 这位老祖宗级的人物,不仅仅就是当年带回石生之人,更乃是万年以前,纵横傲来岛的八大妖王之一的千羽妖王,后被西来的云岚宗祖师击败,成为莫逆,继而一同震慑十万里傲来,建立云岚宗。 待得天资纵横的云岚祖师炼神返虚,渡过雷劫,羽化而去,云岚宗便只有这千羽老妖坐镇,扶持后辈。 这一坐,就是万年! 石生被这位老祖宗抓去了,由不得云扬子等人不心惊胆战。 此刻一把将之揽在怀中,仿佛便一切惊惧担忧终于平静,心头不安也稍稍平息,再听得那老妖道:“小女娃娃不要担心,我老人家耗费心力,却是开启了他一丝灵智,虽则破解不了他灵窍封禁,却也能再行修炼我妖道法门,能通言语,知晓道理。” 云卿卿是以心下这才稍安。 老妖一挥手,便解了对石生的禁锢。 而石生也好似这时候才从口吐人言的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他直觉自己脑海之中,原本一片懵懂,这时候却是仿佛多了一丝灵光,明亮了许多。 再见云卿卿脸上忧虑惊喜交织一片,不由便抬起手来,轻轻抚在伊人肩头云丝之上,轻声唤道:“姐姐……” 只一声,就教云卿卿心肠莫名地为之一柔,纠缠九回,心中一酸,好似不知几生几世的情缘都化开了,低低地应了一声,泪水便涟涟而下,不可抑止。 恍然之中,眼前似是有一位仙人之姿,羽冠星衣,笑意如水的男子缓声说道:“谢过仙子教诲点化之恩。自此后,吾便是石生道人。” 这景象来得莫名,却又呼啦一下消散一空,眼前只剩下一张清秀朴质的少年脸庞。 云扬子见状,心头大为舒展,连忙道:“石生若有触逆,晚辈代其向前辈谢罪!谢过前辈教化!” 老妖满不在乎,摆手道:“罢了,说说这小妖怪在宗内十多年,究竟如何。” 云扬子略作沉凝,便道:“回禀前辈,自十六年前,前辈将一婴孩儿交由我等,晚辈擅自作主,因他口中衔石,便为他取名作‘石生’……” “啰嗦!” 云扬子腿上又是一抖,赶紧解释:“只是却并无人对石生施过禁法,前辈试想,能够封禁一位化形之妖的灵窍元神,当至少有化虚境界的修为,傲来岛上,除了前辈……事实上,这石生,自入山以来,竟一睡八年,自八年前时方才醒来,便是这副懵懂模样,连言语也不通,自然也不能够修道练气了。晚辈想及前辈,便不敢再擅自主张,只好好生与我这女儿一同将养,等待前辈处置。” “噢?”老妖狭长的双眸微眯,“不错,确实如此,我老人家自是知道的。” 云扬子三人心头微颤,原本只当是他老人家去了哪处游历,或是闭关修炼了,原来这些年来的情形,竟然尽都落在了他的眼底。 “也罢,我老人家便解了尔等心头疑惑罢了。”老妖负手而立,神思一动,便不再刻意隐瞒,想是对云扬子等人考校已足,“十六年前,那一场异象,乃是因为我傲来之东,近海之地,某山之上,天生地养一枚石胞,忽一日分化迸裂,为天风地气所养,才化作了一胎儿。” 他说道此处,云扬子四人早已目瞪口呆,几若痴傻,却只有石生仍旧在云卿卿怀中,神情里并无多少奇异。 “天生石胎出世,似这等东西,实乃是上上等的天材地宝也不可比,是以倒有了不少同道前来抢夺,幸好被我老人家占据了地主之机,先行夺到了手。” 千羽老妖说得淡然,然而落在云扬子等人耳中,却不啻于惊雷。 老妖当年交付婴孩儿时曾说,我老人家要修息些时日,这一修息,就是足足十六年!以这老妖万年之功,竟至于此,可想而知,当日夺这石胎所化婴孩儿之时,情形是何等之惨烈凶险! “我知这小妖怪已被你作养子养了,与你家这女娃娃倒是情谊不浅,只是他乃是我妖道所属,于你云岚宗倒没有什么机缘,自今日起,他便归入我老人家门下!”转眼之间,千百种神采在这老妖的眼底闪过,他嘿嘿笑道:“妖修不易,自万载之前而后,我老人家寂寞万年,竟然遇到了这么一桩事情!桀桀!桀桀桀桀!我老人家从未收过衣钵传人,小妖怪,快来拜见师尊,我老人家收你为闭室弟子,也是我开山之大弟子!” ————————————分割线———————— 这章四千,晚些照例还有一更。求收藏,红票。谢谢。 章一四 已成道侣 欢迎jj,今天快八千啦。求收藏,求红票。黑票亦可。 ——————华丽的分割线—————————— 云扬子等人更是大惊失色。 十万里傲来,知道他千羽老妖还在当世的没有多少,能够有机会见到他老人家的,更是两掌之间的数目。万年以降,不到危机万分之时,云岚宗一干宗主长老都是不敢擅自打扰他老人家的。 千羽老妖与云岚宗祖师有拜天之交,互以道友相称,若是石生拜到了他的座下……满天仙佛在上,云扬子等人立刻就要跪下来恭敬地喊一声“祖师叔”了。 然而似千羽老妖这等人物,哪里会在意这些,当下他最为热切之事,自然就是把石生囊于自己座下。一万年太寂寞,千羽老妖寂寞得发狂,上天扔下来一块小石头,他没有道理不紧紧地攥住,姑且就算是取个乐子,也总好过在这荒山野岭的石头洞里再睡上几千上万年。若非是昔年那一战,委实是让他伤筋动骨了,不得不修息了足足十六年,他早就把石生收于座下,哪里还有云扬子等人的事情。 妖修不易,不同于人类练气士。人类练气士中,千百年而成道的天才惊艳之辈不在少数,但是对于妖怪而言,从灵智未开的懵懂禽兽,修炼成精怪,就是一个天择的漫长过程,千万之中无一,待修炼到化形,更是艰苦重重,盖因这世间喜欢打着除妖卫道之名杀戮妖属,用心险恶之辈不知凡几。 而妖类修炼远远不能于人类相提并论,譬如这千羽老妖,本体乃是一头寻寻常常的灰羽苍鹰,因是机缘巧合之下,吞服了一枚灵果,这才开启了灵智,继而苦修三万年,方才化形为人。 在这傲来岛一方天地之间,能够化形为人,成就元神的妖,就已经是高手之中的大高手,寻常人类练气士皆不是对手,这才与另外七头大妖一起,号曰八大妖王,霸占一方。 云岚宗祖师从西方浩土而来,与千羽老妖不打不相识,相交莫逆,不过千年后,云岚子便羽化而去,便只剩下这老妖一人,孤独寂寞了整整一万年! 一万年太长,长到云岚宗换了许多任宗主。虽然其中再也没有一个像云岚子那等天赋绝顶,能够度过天道劫罚,羽化而飞升。 一万年又太短,短到不够他老人家打几个瞌睡。 念及此处,老妖心头越发火热,更是坚定了要攥紧了这个难得一见的小石头妖的念头。 他老人家大剌剌地往前一站,便开始了漫天的许诺:“我老人家修炼数万年,法宝妖法无数,你这小石头妖,却是天生灵胎,天资比起人类也要犹有过之,拜入我老人家座下,一万年,不不不,三千年!三千年,我老人家保准你能炼神返虚,化虚归真,成道为妖仙!” 这一点,根本不需他说,连云扬子等人都明白,只不过云扬子等人哪里敢把石生这样的天生灵胎收入自己门墙之下,岂不是与天相违?也只有千羽老妖这样活了几万年,胆子已经炼得比天大的老家伙,才会如此张狂。 谁知,屁股还坐在石头上的石生却是坚定地大点其头,连声开口说道:“你……可……能教我飞?” 他言语之间尚还有些迟缓,口舌不清晰,千羽老妖闻言一怔,旋即大笑,原来这石头妖竟然艳羡那飞天遁地的本事,就毫不在意地点头答允了。 老妖桀桀怪笑道:“自然!自然!何止是这飞天遁地的本事,我老人家愿意,就能让你作着十万里傲来万妖之王,领袖诸多道门!” 云诃老道的嘴角禁不住抽搐了几下,轻声劝道:“千羽前辈……” 老妖不耐烦地斥道:“闭上你的鸟嘴,还不快滚回去准备那个鸟盟大会去?” 这老妖自己就是一头飞禽修炼出来的大妖怪,却偏偏口口声声“鸟”来“鸟”去,委实好笑。 三个几百岁的老道顿时噤若寒蝉,屁也不敢放一个。 云卿卿却不答应了,她怎么会让石生留在这荒山之间?就算石生本就是千羽老妖带回来的,哪又如何?就算石生乃是妖类,哪又如何?况且妖族修炼,动辄千万年,这老妖性情又极为乖张古怪,说不准那一日不喜欢了这云岚山,就带着石生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也未可知。 东方大海茫茫,西方浩土更不是元神境界的妖怪就能够纵横之地,是以老妖数万年也都没有离开过傲来岛。然而傲来岛如此之大,老妖要隐匿起来,却是没人能够找得到的。 “不行!”云卿卿断然道。 石生见她如此,想都不想地就也把脑袋猛摇道:“不学了,不学了!我只跟着姐姐。” 老妖纵然活了几万年,却哪里能弄明白他二人之间有些什么缘故,愕然之余,大怒道:“小女娃娃,你怎敢跟我老人家抢人?!” 云扬子满头冷汗唰地直冒,惊骇欲绝,“前辈息怒,前辈息怒!卿卿!” 云卿卿却无比倔强地将石生扶了起来,自己挡在前面,就好似护仔的母鸡,眼前恰好又是一头老鹰,却是恰到好处。 老妖盛怒之下,道袍大袖一拂,叉手就抓! 他倒不至于伤了故人之后,只是这小石头妖,却是必须抓到手里的。 他那灰蒙蒙好似沾满了油腻的污浊袖子,一下张开,内中似有另一番乾坤,一下翻卷过去,兜头就向着石生罩去。 老妖出手,直指石生和云卿卿,云卿卿不料这位老祖宗竟是说出手时便出手,知万难抵挡,失声叫了一声,石生也是大叫一声,头顶一道清气冲出,如是天河倒卷,散开一片流光,一下撞在千羽老妖大大袖上。 老妖早就知道这小石头妖关键时刻,灵窍之中有一股磅礴精气自发护主,但是却自然并不惧之,大袖之中一只手掌刹时便化作了一只黑漆漆,阴森森的苍鹰利爪,闪烁着惨烈的幽光,当头抓下。 哗啦!哗啦! 如同流水溅射,清气流光一下就被利爪撕成粉碎,大袖一荡,便消失一空,继而那手爪,干脆利落地抓在了石生头顶。 这一抓,老妖却是真切地感觉到了,这小妖怪果然不愧是石胎化形,浑身上下,尤以这脑袋上坚硬得不可思议!若是寻常人类练气士,被他这一爪抓在颅顶,即刻就要颅骨崩碎,脑浆子飞射,连灵窍元神都抓出来炼化了。而这石头妖的脑袋上,却是迸射出来点点火华,丝毫没有损伤。 老妖越发地坚定,如此良才美质,怎能浪费,岂不是暴殄天物?! 正当是时,云卿卿像是在老鹰扑抓之下护仔的母鸡一样,怒气上涌! 一个达到了引气入体之境巅峰,丹元大成的练气士含怒奋然出手,是极其可怕的!虽然云卿卿是那种修道千日,一朝顿悟,空有一身道行修为,却不通几门妙法的清静练气士。 然而她一下震荡云袖,体内丹元之中新近凝练的滚滚真元,刹时迸发,化作无穷罡气,道道如刀,又暗运一气化五行之法,炽烈火焰,厚重黄尘,锋锐金芒,一起扑拥了出来,毫无章法,却也乱得一塌糊涂地扑向了千羽老妖。 千羽老妖喜怒无常,毫无定性,然而却也理智分明,对故人之后动杀手这等事情,却是万万不会做的。是以他嘴角凛然冷笑,一爪抓向了石生的同时,张口就是一道灰气吐出。 这灰气之中,裹着一口半指大小,铜铃一样的东西,随灰气一化,就化作了一尊三尺高下的青黄铜铃,在云卿卿爆发出来的罡风之中忽一摇动,叮当作响! 这铜铃一响,叮叮当当,云扬子三人脸色一变,就见那铜铃之中一蓬灰烟冲了出来,所有云卿卿毕力发出的罡气,烟尘,烈焰,剑芒,尽都被这灰烟一拢,收回了铜铃之中。 原本以他万年老妖怪的身份,对一个只有丹元境界的后辈出手还动用法器,实在是一件丢脸到自己山洞的事情,只不过他眼底一转,却是另有一番主意。 老妖一下就把云卿卿所有的攻势收走,目光微转,神思一动,就将那已经按在了石生头顶的手爪也收了回来。 老妖道:“也罢!我老人家却是与云岚子有拜天之谊,答允了他为他守着山门,若是出手伤了他的后人,日后怎地好再相见!小女娃娃,这是我老人家昔年威震四方的一件法宝,便赠送于你,换这小石妖如何?” 那铜铃又化作半指高下,被他抓在手中。 被一个活了几万年的老妖怪与元身,丹元一齐祭炼了至少上万年的法宝,就算是比不上一些大宗派千万年传承的镇宗法宝,只怕也能够吓死一大票返虚境界以下的练气士了。 神石灵胎固然是好东西,精气充盈,养在宗门之中,不但对门内诸人都大有好处,还能镇压得住一宗道统之气运,却终究是有些看得见摸得着却吃不到嘴的感觉,而这件绝对厉害的铜铃法宝却又不同了,有了它,道盟大会上云岚宗就能占据一分优势! 是以云扬子三人都禁不住目光有些犹疑起来。 说到底,修道人,练气士,总归还是人。 连那漫天神仙佛陀,都是人做的,何况是他们? 但是云卿卿却哪里会应允,当即便斥道:“不行!” 老妖脸色一变,涨得有些赤红,怒道:“小女娃娃,这乃是我老人家的荡天铃,你可是想清楚了!这小妖怪乃是我妖族同类,本就是我老人家带回来的,更没有入过你云岚宗,就算不得是云岚子的后人晚辈,我老人家要抓便抓,要留便留!” 云卿卿却依旧不依,只因石生在身后好似被欺负了孩子回家找到了爹娘,环着云卿卿的腰便不撒手,她心头一软,便是至死也不会答应将石生让出去的。 老妖气急,在石洞前顿足大怒,每顿足一次,整个山峰都剧烈颤栗一下,山外云海深雾翻翻腾腾滚荡开来。 眼见老妖目中渐渐凝聚起了一抹凶光,寂寞了一万年,却是不代表他昔年凶残杀戮的手段也都忘却了。 云扬子和云明、云成二位长老急急地道:“前辈息怒,前辈请息怒啊!不若……” 老妖掉头猛喝:“不若你娘个屁!” 他这一下震喝,好似一柄重锤砸了出去,以云扬子三人都到了炼气化神之境中后期,化神、始元的境界,也是承受不住,身下一颤,那立着的云头一松,三人当头就翻落了下去。 三个倒霉的老道好半天才重新聚起了云光升了上来,就见云卿卿和千羽老妖好似一对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对方,丝毫不让。 云扬子直觉自己心头一股精血疾速激荡,眼见着就要压抑不住从喉间涌出!天知道天上降下一尊天生石胎是福还是祸?若是因此而开罪了他云岚宗最大的靠山,万年千羽妖王,那么整个傲来岛上,道门林立,想和他云岚宗别一别苗头的修道宗派不在少数。 就在这时候,神情冷厉坚定的云卿卿忽而宛然一笑,伸手拂开鬓际一缕云丝,捉住了石生揽着他腰的一只手,怡然道:“前辈不知,晚辈与石生,已是结为了道侣,不知石生可算是我云岚宗之人?” 章一五 不动妖经 云岚山上,激流飞湍之中,一块巨石被人生生插入中央,奔腾的狂涛被生生地一分为二,撕裂开来,继而才向着前方奔去。 前面,就是那千丈飞瀑。 天风浩荡,鼓荡着巨石顶上盘坐着的石生的衣袂,飘荡猎动,衬着他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庞,恍然中直似神仙中人。 他端坐不动,无论劲风如何肆虐,激起的水浪轰击在他的身体上,也不能动摇得了他哪怕一分。 除却那飞扬的发丝,猖狂如龙。 …… 千羽老妖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将石生留在他的破山洞之中,而是跟着云卿卿一行回转到了云岚山主峰,云岚宗宗门所在。 老妖寂寞万年,穷极无聊,下了大狠心,培养一个小妖怪,也不失为一桩妙事,况且这小妖怪的来历,实在是不凡。 老妖传于石生的,自然不是他千羽妖王的独门妖法。 他老人家活了几万年,这傲来岛虽小,然而大大小小的妖怪还是出过不少的,各类的妖道法门,他却是也搜刮了不少。 昔年傲来岛八大妖王,千羽妖王排行最末,自然是因为他实在太懒,是以万年之后仍旧未能堪破那一重迷障,返本返虚。而那八大妖王之首,号为不动妖王的,被云岚宗祖师云岚子灭杀而后,不动妖王参悟一声的一部《不动妖王经》,自然是落在了他的手中。 大道三千,触类旁通,何况是同为妖类?只可惜这千羽老妖太过惫懒,跟着云岚子赚足了油水,却不知道善用。 八大妖王之首的不动妖王,乃是当年八妖王中唯一一个修炼到了炼神返虚,认知根本境界的大高手,进入了化虚之境,只差一步,就能够踏入归真,要不了多久,连渡过天劫成就妖仙也未尝没有可能。 妖族多为凶兽猛禽,残杀血腥,是以那炼神返虚之后的天降劫罚,实难渡过,大多都身死道消,灰飞烟灭了。独有这不动妖王,其本体乃是一株世所罕见的碧玉木! 碧玉木传闻与那传说之中的东方甲乙青木为同属,生于水木之地,百万年方能得天地精华蕴养,化形为人。那不动妖王,就是一株生在傲来岛中央的一株碧玉木,不知得天地之赐,避过了多少劫难,化形为人,成就妖身。 想那不动妖王何其绝世之人物,十万里傲来无有不敬仰之,只不过后来云岚子挟神仙之器而来,击杀炼化了不动妖王。不动妖王一身精气元华,也都便宜了云岚子,这才致使他日后能够返虚归真,渡劫羽化。 不动妖王心念不似其他妖王一般,凶怒残暴,而是有意建立道统,是以留有一部《不动妖王经》,只不过命运不济,被云岚子灭了,一生妖道精华真意的《不动妖王经》也落到了千羽老妖的手中。 只不过时至今日,倒是便宜了石生。 那《不动妖王经》中有言:“道心如虬木,缠结万万千。威压不可动,柔拂不可动,立于风而静,浮于水而止,临于空而镇……” 千羽老妖道:“你这小石头,虽则与那块烂木头不同,然则碧玉木立百万年方才化形成妖,你这石头只怕也被天地蕴养了不知多少年月,才能有这等造化,却是有些相似!况且石磐不可转移,你却练这《不动妖王经》,恰到好处,来日不可限量!” 石生似懂非懂道:“练了可能飞天?” 老妖气急,鹰眼翻动,一把把它扔在了激流中央的巨石上,便将身一纵,来到了云岚宗掩山云光大阵之中,只见无穷无尽的云海深雾,翻滚跌宕,老妖混不在意,掠动之间将手抓摄,就见阵中一股股云光化作道道剑光,乃至雷光劈来,都被他拂手打灭。 少顷,到了阵中一处,老妖抿嘴一笑,状极阴险,那大阵便就分开一道裂隙,顿时从云海之外,无穷量的烈风湍流席卷进来,被老妖将手一指,施了手段,便尽都向石生扑去。 倒霉的小石头妖,纵然是天生石胎,天生有一股神力,却从来不曾修炼过任何道法气术,被这从大阵之外,老妖自极高天空引来的天极巽风猛烈一吹,哪里抵挡得住,一下就从巨石上吹落下来,砸入激流中。 有万年老妖千羽坐镇,云岚宗纵然开启了大阵,却也不用担忧外敌来袭。 石生啊呀呼叫一声,便被那激流一冲,从千丈瀑布砸落下去,落入深潭。 石生再从深潭爬出,循着山道腾跃而上,爬到山顶,老妖自然又一挥手将他扔在巨石上。整个过程中,老妖毫无顾忌地露出阴险笑意,状极得意,却是心头那股恼怒稍稍消解了一些。 如此往复数次,石生却是聪明了,一落到巨石上,便猛地爬下,他足尖与双手运力,一下就插入巨石之中,如此以来,那劲猛的巽风吹来,就不能轻易地将他吹入水中了。 他乃石胎化形,肌肤筋肉骨膜坚愈金铁,那最能毁灭侵蚀修道人元身肉体的天极巽风,却也奈何不得他,只是将他身上的衣衫刹时消蚀成了齑粉。 老妖桀桀笑道:“守住心神,运转经文要义!” 石生心下一凛,神念之中一阵跃动,那一篇牢牢记下的《不动妖王经》便浮入脑海。 “法有万象,我惟不动,则我无意动。术有千重,我惟不动,则无可奈我。” 那前者是说,道法珠玑,术法分门别类有万种,而我道心坚定,不为所动,则没有什么能够让我意识动摇;后者则是说,法术击我,虽有千重,我却巍然不动,以不动应万动,谁能奈我何? 石生虽然被老妖强行开启灵智,能通人言,然而却哪里能够明白这些玄玄妙妙忽忽冥冥的东西,不消片刻,他手足在巨石上抓下了四道深深的沟壑,石屑纷飞,终于再次砸落水中。 老妖不愧为是几万年的老妖怪,引动天极巽风,掌控得恰到好处,尽都施展在石生一人身上。 如此而过三日,老妖将一块石头凌空摄起,自己端坐其上,看着光着屁股的石生再次爬上了山头,这下却是不需要老妖动手,自己跳进激流中,凭借神力划动,就能够抵抗湍流的冲击,一直游到那巨石下,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 老妖打着哈欠将手一指,又是一股巽风吹拂了下来。 不消片刻,石生便再次到了石头边缘,眼见着要再次滑落下去,老妖心头怒气,骂咧道:“你娘个屁的!莫非你的脑袋也是石头不成,如此简单的入门定身之法也学不会,定住心神,以意守空,不动如木!你娘的,烂木头的破书我老人家几天就参了个透,你娘的个烂木头……嘎——!” 老妖的骂骂咧咧忽而止住,就见石生已经被吹到了石头边缘,只有一只手还勾挂在石壁之上,全身静止,闭目沉凝,面无表情,恬淡自然。 老妖眼前一亮,那个挂在石头上的小子,落在他的眼中,就好似真的化身成了一块石头,坚定磐稳,不可转移! 而于此同时,石生在不知道默念了那《不动妖王经》入门总章不知道几千几万遍却仍旧无效之后,满脑袋混混蒙蒙,忽然之间激起了一股戾气,正要嗷呜大叫一声落入水中清爽一番,却直觉这一下子之间,脑海中骤然一空,一切都在一刹那倏忽止住! 他好似变成了一尊石头,动也不动,悬于石壁上。 老妖盯视了片刻,桀桀怪笑一声,把手指向天空:“好小子!给我老人家下去吧!” 一股更加剧烈的巽风直冲下来,石生此番真的是嗷呜一声大叫,摔了下去,激起好大一片水花。 …… 又是三日,石生光溜溜地坐在巨石上,劲风掠起他及腰的长发,疯狂掠动,巽风吹击在他的身体上,发出嗤嗤嗤嗤的声响。 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劲气,从他周身毛孔之中透射出来,与猛烈的天际巽风撞击,绞杀,碎裂,发生着极细微处的砰击。 千羽老妖手一抬,猛烈的巽风便告止住,石生在巨石上猛地睁开双眼,两道尺长精芒激射而出,虚空之中嗤喇一声炸响。 老妖满意地点头,从手指上取下一只碧玉扳指,嘟嚷道:“云扬子这小子,办事却不牢靠,我老人家要十万件袍衫,他却只给我准备了五万件,他娘的,这却哪里够用?” 老妖一边嘟嚷,一边指尖一弹,一件灰布道袍便从那扳指之中飞了出来,凌空飞来,不偏不倚地罩在了石生的身上。 见到老妖竟然给自己穿上了衣服,已经裸奔裸坐了好些日子的石生大为惊异:“老祖,你给我穿上衣服做甚么?那风一吹,不是就没有了麽?” 云卿卿胆大之极地声称石生与她已然结为了道侣,是以石生便成为了云岚子的后辈门人,自然就不能拜老妖为师,是以千羽老妖便非要石生以“老祖”称呼他。 如今成了千羽老祖的老妖怪嘿然道:“凝气入体顶个屁用!接下来是锤炼真气,磨炼道胎,你先运转真气,护住周身!” 石生心头疑惑,依言照办,刹时已经小有功候的真气鼓荡而出,周身四万八千毛孔悉数张开,一丝丝无形的劲气护住了他周身。 老妖桀桀冷笑,天空之中又有一股更加强烈的巽风吹拂了下来。 连嗤喇的一声声响都欠奉,石生稳坐如磐石,然而他身上的道袍却一下就侵蚀成了齑粉,渣都不见一丝。 风止,老妖又给他穿上了一身道袍。 “什么时候,你能以真气护住外衣,那便算是道胎凝固,可算入了修道练气的门径啦!” ——————————ps分割线—————————————— 一觉睡过头了,要出去,马上来不及了,可能有错字,晚上回来下一更时修。 章一六 归元炼罡 三日凝气,七日而定道胎。 稳持道胎,石生竟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够运转真气,以道胎之中一股心神驾驭,使之护住周身,竟连那天极巽风也伤不得他体表衣衫。 不要说是一只妖,就是天资绝顶比天的人类,在练气之初,也绝无可能达到这样的速度。当然,云卿卿是个中的一个例外,她清心修道十多年,静心无为,道行境界只怕是比之踏入了炼气化神之境的练气士也不遑多让,一旦因为石生的缘故,经年累积,得到庞然的天地精华之气蕴养,辟开经脉,一刻之间水到渠成,这叫做厚积而薄发——天生石胎精元充沛,足能滋养一切,云卿卿能够如此迅速地一日功成,定然也是因为常伴石生十多年的缘故——千羽老妖这一判断倒也有七八分的道理,是以当日云扬子就说出云卿卿能有今日,却要谢过石生实乃不虚。 千羽老妖暗暗咂舌不已,嘴上却是不露分毫。 石生端坐巨石顶端,盘膝而坐,仰首跣足,身上灰布道袍在烈风之中激烈翻动,一道丝绦缠束住了张狂而舞的长发。 练气士引气入体,凝气,道胎,归元,炼罡,丹元五大境界。 所谓道胎者,成道之基,意念之本。 练气士凝练天地之气入体,炼化为自己九窍八脉之中一股元气真气,然而这却不行,只算是与那世俗之中的平凡武人相似,远远算不得修真练气。 只要坚固了意念之本,凝练成道之根基,才算是真正得开始修道,练气。 意念根本,成道之基,就是道胎。 石生冥冥朦朦之中,直觉周身百骸之间,气息充盈,一道道宛如实质的澎湃真气在身体之中运转不息,其中更有一股浩浩渺渺的意念凝聚在当胸。 他运转那《不动妖王经》,稳坐如磐石,那一股意念,好似一团气血,便在当胸之间浮浮沉沉,上下晃荡。 仿佛是夜幕之中,一团星斗光芒,褶褶生辉,却又闪烁不定。 又似乎那从云光大阵之外,极高天上引来的天极巽风,直接席卷进了他身躯之中,动荡着他的气血精华。 千羽老妖依旧凌空而坐,手中却执了一柄道士用的拂尘,配合着他那一脸的阴鸷模样,没有几分正气,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降!降!降!你娘的!你这石头硬得很,道胎归元,纵然有失,有我老人家在,也是死不了的!” 他言语之间,袖口之中,便伸开一支骨节嶙嶙的手爪,往虚空里微微一按! 嘭! 一声极忽微的闷响,如天河倾泻一般的银浪激流,便被一股滚滚荡荡的庞大威势从天而降压住,霎时断流! 千丈瀑布,也嘎然止住。 这道激流,乃是云岚山掩山云光大阵之中的*力,从主峰之下的山溪之中,生生摄取上来一股流水,而此时老妖拂手之间,就压摄住了这道激流,显然是以一己之力,抵抗住了云光大阵的一道威势!万年老妖之强悍,可见一斑。 而这一下的拂压,也并非是为了震慑流水,而是重重地隔开虚空,直入肉体元身,倾轧在了石生当胸,中元道胎之上。 好似上古太山之威压顶,石生当胸一闷,一股沛然而莫与之抵挡的巨力,化作一波一波的洪流一样,砸在他中元道胎上,他所有的意念,一霎时间尽入迷蒙混沌之中,冥冥杳杳,好似被人以*力,直接抽去了全部的意识。 但是下一个刹那,意识尽复的时候,另一幅景象涌现了出来。 无比壮阔,无比浩荡。 道胎归元! 元即丹元。元者,又为始,根本。练气士凝聚精气,铸就道胎,下一步就是要归道胎于丹元,以意念操纵精气,掌握自身。 在那世俗之间,虽然凡人百姓不知修道练气长生之法,但是却也有一些修炼真气的武者,只不过是不得其法,练到极致,也不过是凝气的修为罢了,永远也成就不了道胎。 但是这些武者,却也能够发觉自身丹元,蕴样一团精气于其中,好似蓄植于田,故而这丹元又被称为“丹田”。 就好比凡俗武者,丹田乃是一身真气根本,对于练气士而言,丹元道胎,同样也是最为重要的所在。 道胎是练气士修习天道,领悟天地的意念,精神所化,一旦归于丹元,自然就能够以这股领悟天道的意念,掌握住一身修为,也才能够拥有重重神通。 练气士能够飞天遁地,施展诸般道法气术,运转祭炼法器灵宝,也正是从丹元之境后开始。 道书中云:“归元无一路,方便有多门。”也正是这个道理。 这道胎归元,是将道胎意念归入丹元,一着不慎,就是个道胎崩毁,意念消亡的下场,何其惨烈!然而千羽老妖凭持着石生是天生石胎化形成妖,天生地养,想必是自有天地护持,小小一个道胎归元的门碍,定然阻碍不了他,是以他狠心地下了死手,一爪按下,虚空生压,直入石生元身之中,将他当胸道胎直接压入腹下丹元! 老妖心狠手辣,这手段惨烈无比,换了任何一个人类修道者,道胎意念承受这等巨力,怕是立刻就要消亡当场,变成一尊活死人。然而石生却终究不是常人……更不是人。 一团道胎意念,一下就直入脐下丹元窍穴,石生在一片混茫之后,意念之中骤然大放光明,一片明媚照耀的光辉沐浴着他的意念,意识之中的那些原本懵懂的东西,似乎也一下清明了不少。 他每日与千羽老妖修炼《不动妖王经》,更是要和云卿卿一同修习道书典籍,明悟道理,感念天地之道,只不过这两日云卿卿也不得已而去凝练丹元,稳固境界,方才止住罢了。然而他终究是块石头,虽然心思纯澈,一这些东西念诵之后,立即牢记于心,却完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懵懵懂懂地知晓个大概,并不能够参悟出其中的天地道理。 而这一刻,道胎归元,意念之中骤然开辟出了一片浩大的世界。 这是一片仿佛无边无尽的虚空,中央一团精气,作乳色,好似有能够蕴养一切生灵的意蕴。 石生清晰地感知着这片虚空之中的玄妙,他的意识被这乳色精气一蕴,种种明悟涌上心头,开始牢牢地烙印在意识的海洋之中。 蓦然间,端坐石上的石生毕睁双目,两道明晃晃的精芒激射而出,刺破虚空,若是电光迸射,虚空之中嗤嗤鸣响不绝! “桀桀!桀桀桀桀!好!好一块石头,果然硬得紧!” 老妖嘎嘎大笑,显然是用这等骇人听闻的方式助人道胎归元,让他老人家大有成就感。与此同时,云岚宗内,云扬子等八人端坐在那种紫铜鼎炉旁,凭借这整座云光大阵之核心,他们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云岚山上的一草一木,一丝一毫,自然也就知道那半山腰上,瀑布源头的激流上,发生的这一幕。 八个修了几百年的道,炼气化神的大高手心头都禁不住抽搐起来,这老妖果然狠厉!幸而云卿卿前日已经也闭关入室,稳固丹元,定住道行境界去了,否则知道了这一幕,只怕小姑娘会卷起袖子跟老妖拼命! 老妖见状,大笑已毕,嘿嘿道:“石头,道胎归元,只要再进一步,我老人家就能教你那飞天之法,你可愿意?!” 石生意念旋即从丹元之中收回,虽然仍有一些懵懂,却也知道,刚才老妖那一下压在自己当胸,似乎是把自己体内一个什么东西压到了另一个地方,使得他迷糊了一刹那,而那一刹那,似乎有着极其恐怖的危险。 正待发怒时,一听老妖这话,顿时大喜,从巨石上跳起:“当真?” 老妖鹰钩鼻子一促:“自然!” 石生有些急不可耐,欣欣然说道:“卿卿早就告诉我了,归元之后,就是炼罡,又该如何做呢?” 老妖手一挥,那凝滞住了的激流,还有截断了的飞瀑,便恢复了原本,老妖道:“运转你丹元真气,击这流水。” 石生闻言,从巨石上站起,那天极巽风也已止住,这时一个年方十五六的清朴少年,立在高处,长衣跣足,发丝张扬,倒是极有几分卖相。 他依照老妖和云卿卿教授他的运气之法,一股笔直如龙的滚滚真气从腹下冲出,运转之间,调集周身百骸之中的丝丝劲力,凝聚到了他右臂之上。 原本他只能够感觉得到丹元之处的一股精气凝聚,然而现在,道胎归元,意念掌控,一经运转,立刻就发觉了其中的玄妙,清晰地感知到了丹元与精气凝聚的存在,仿佛肉眼所见一般。 “嗬!” 这一拳击出,没有任何的名头,更不是出自哪一本道书法经之中,只是简简单单的运转真气,轰击而出。 那《不动妖王经》之中,却是没有什么秘法妖术的,而云岚宗的《五行云光道》,又不是他能够参悟的,是以老妖不教他,他便只能这样如同凡人运力气挥拳一般,调用真气击打。 然而这一拳击出,却如一道庞然的大龙腾飞了出来,一股似乎在虚空里波动出了形态的真气洪流,直直地轰击在了激流中央! 十丈高的水柱骤然暴起,浪沫溅射,他足下被老妖直*插河床石壁的巨大岩石,也簌簌地颤抖了两下。 正当他震惊当场的时候,老妖又说道:“小妖怪,看!” 话音一落,老妖那不似人肢体的手爪上,一枚食指猛地弹动! 一缕极淡的灰光弹射而出,像一柄锐利的飞刀,嗤喇破开虚空,闪电般击入水中。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仅仅是一抹极淡的灰光,那奔腾的激流,就仿佛被万载寒冰封镇,即刻凝滞,连那飞溅起来的浪沫也凝固当空。 老妖桀桀一笑:“这就是罡芒!” 喀!河面像玄冰崩裂,喀拉喀拉炸开,如同从坚冰,再次被崩解成了流水,继续奔腾,没有一丝先前的痕迹。 和这老妖弹指间的手段相比,云卿卿施展罡气的手段,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 恳求收藏与票。致谢。 章一七 道盟大会 高天之上,有巽风,最是能侵蚀人肌骨血肉,然而在那天极巽风之上,还有一层九天罡风层,不仅仅是血肉实物,更是能够消解修道人元神,端地厉害。 修道练气士归道胎于丹元,凝练真气,下一步就是要将丹元之中一团精气,炼化成罡。 这“罡”,自然与那九天罡风又有不同。人力终究有穷,不能与天地造化相比。 练气士凝聚真气,炼化为罡,是要凝聚出罡风那一股意志,破灭,裂杀一切的意志。 就好似云卿卿与千羽老妖出手之时那样,锐利无端,厮杀一切。 自然,老妖的手段又要高明得多,化罡气为芒,能将自己元神之中一股意志凝聚其上,击杀而出,非但有无比的威力,更能够产生震慑的力道,譬如凝滞流水,崩解如裂冰。 老妖答允了石生,只要踏入了“炼罡”这一境界,便传授他御气凌空,飞天遁形的手段。石头妖大喜过往,遵照老妖的意思,还有那《不动妖王经》之中的法门,依样修炼,然而却一直没有成效。 从凝气,到道胎,再至归元之境,石生一路畅通,几乎没有任何的阻碍,却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天生石胎化成人形,若是深究起来,其实已经可以称为真正的“妖”。而“妖”却是精怪修炼到了炼气化神之境时,才能够化形成就的。 凝气,道胎,归元,尽都是吸纳吞吐天地之气,锤炼道心,熬炼真气的功夫,对于不知道被天地之气蕴养了多少岁月的石胎而言,最是不缺乏,自然也就顺畅自然,略无滞涩。而这炼真气为罡,却是要练气士领悟天道,将那吸纳自天地元气炼化而成的丹元真气再次炼化,凝聚天罡之意,成就“罡”的境界。 修道练气,夺天地之造化,损有余而补不足,若是没有这天地的破灭、裂杀一切的意志,谈何在天地面前昂然向前? 逆天而行,本就需要这样的意志,否则以天地之威,无论多大神通,都莫能与之抗。 此刻,他们已然不在那山腰飞瀑源头之上了,而是来到了云岚山主峰一处山坳之中。 在云岚山中,虽然并没有真正修炼成妖的存在,但是以千羽老妖的手段,找到些成就妖丹的凶猛精怪,却还是不难的。 云岚山有掩上云光大阵守护,收集了方圆千里的云岚山脉天光地气,天地元气,在大阵核心的主峰宗门内,门人弟子修炼自然是大有裨益,同样的,也使得山中飞禽走兽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山间随意的一头野兽,都与凡俗之中的不同,其中也不乏有开发灵智,修成精怪的存在。 石生虽然曾有无数猛兽作小弟,然而那些真正开了灵智,成为精怪的凶兽,却都知道他的身份,哪里敢招惹,无不见他即避。 老妖把石生投到了山中,猛地嘬舌长啸,剧烈的尖利呼啸顿时响彻整个云岚山。 这是大妖的召唤,那些山中的群兽精怪,听得这啸声,无不俯身缠斗,继而其中那些已经凝聚了妖丹的大精怪,便相应召唤,纷纷向着老妖和石生的所在而来。 少顷光景,整个云岚山主峰上的大精怪,便都聚集了过来。 身高一丈开外的长毛巨猿,浑身化作了银甲的穿山甲,一对一体通白的猛虎,甚至还有一只和老妖份属同种,背生五彩羽毛的雄鹰。 以云岚宗立基万年,有一座以仙炉为核心的大阵守护,也只不过出了这么几头修成妖丹的大精怪,由此可见妖修之不易。 千羽老妖桀桀一笑,群怪慑服,纷纷跪伏于地,叩拜不止。 老妖道:“老祖我在这山中万年,倒是没有照拂过你们,也罢,今日老祖我召集你们,作这石头妖的陪练,待得他练出罡气,老祖我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些大精怪,没有数千年的功候,绝然不可能成就妖丹,早就开启了全部的灵智,闻言不由得心头大喜,嗷呜欢叫不止。 至于老祖口中的“石头”,却不是它们管的事情。 野兽,精怪,乃至于妖,它们的思维是一致的。 修炼,就是搏斗,厮杀。 千羽老妖这位老祖要它们来做陪练,那么自然就是要搏斗,厮杀的意思。 他们在这山中数以千年,宗内的那些练气士门人,自然不是他们敢招惹的,寻常还要被云岚宗所驱使,作为苦役等等,若是要印证自己的领悟,就得相互之间搏斗,然而所有的精怪加起来,也就这么大猫小猫两三只,实在是没有什么意趣。 老祖答允了好处,更是有搏斗厮杀的机会,这些精怪自然欣喜异常。 老妖施施然地做了看客,而石生在下一刻,却立即面对上了五头可怕的精怪。十只凶光闪烁的眼瞳直视着他,似乎千羽老妖答允的好处,就贴在了他的脸上。 纵然以石生的纯澈平淡心性,也禁不住直觉身上一阵发毛,周身毛孔倏忽乍起。 那头凶猛的巨猿蒲扇一样的手掌捏在一起,吱嘎作响,隔着几丈远的距离,都仿佛是炸响在石生的耳边一样。 然而第一个扑杀向石生的,却不是这巨猿,而是那只体形比之山间寻常的穿山甲大了不下十倍,通体都是银亮坚甲的穿山甲。 灰褐色的岩石,在其爪下,与松土布帛无异,眨眼之间就化作一道银芒消失在石生的眼前。 迷迷糊糊的石生来不及盯视那已经变成一片石屑的山石,就觉足下猛然一震,一股尖锐的力道,阻无可阻地就直冲了上来。 天极巽风吹拂在身上,石生都恍若未觉,然而他心头一紧,分明是直觉里察觉到了足下这股力道,若是真的击中了他,却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老妖还没有传授他御气凌空的法门,他只能猛地强运起丹元真气,直贯脚底,腾地纵身而起。 紧随他的身体,就是一抹银亮的光芒,胜过一切兵刃的银芒。 嗤喇!山石崩炸,却敌不过这银芒撕裂空气的尖啸。 石生一低头,看得真切,正是那银甲穿山甲的尖利尾巴,像一口尖刀,飞剑,狠狠刺杀了上来。 石生摸索了出来运转真气的法门,猛就一挥拳头,也不管什么章法,轰隆一声真气滚滚而出,直接砸了下去。 他坚硬胜过岩石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尖利的银甲上,直觉一股淡淡的刺痛从拳头袭来,穿山甲的尾甲上,不仅有本身的银亮光芒,更有一抹极淡的罡气,嗤嗤地爆发出来,一下就顺着他的拳头手臂,挟裹了过来。 若是论起搏斗厮杀,石生实在是连这些还没化形的畜生都不及。 他啊呀大叫着,接着穿山甲尾甲的力道,就向一旁荡去,然而头顶阴影扑下,却是那头五彩巨鹰震动双翅,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噗哧噗哧的声响中,巨鹰振翅,一片五光十色的罡气扑压了下来,都做羽毛状,直似千百道飞剑的剑光,杀了过来。 石生哪里见过这样场面,连一旁看好戏的千羽老妖,都禁不住轻“咦”了一声。原来这巨鹰,千余年之前,还只是一只刚刚启发了一丝灵智的五彩雄鹰之时,曾经得到一为云岚宗先辈的喜爱,又见它似有慧根,便允许他每日在自己修炼之时一旁观望,这巨鹰倒也果真有气运,竟然学得了云岚宗“一气化五行”之法的一些粗略末节,这才有了这样手段。 石生被天极巽风吹了这么些时日,早就有了计较,当下不慌不忙,真气鼓荡,护住周身,连那天极巽风,除非是将他丹元之中真气消耗一空,都再也不能将他身上外衣毁去,何况是这巨鹰放射出的一片罡气? 五彩的罡气击在他身上,被一股气劲一震,纷纷消散。 他想也不想,照旧一拳回击。 巨鹰啼叫一声,倒飞而出,飞撒一蓬彩羽。 于此同时,那头巨猿,和两只白虎,也一齐扑杀了过来。 石生正要挥拳猛击,就听老妖嘿然冷笑道:“你看它们的罡气是什么样的,尽都抵挡了过去,我老人家召来还有你娘的屁用!不准还手抵抗!” 石生心头一怔,纵使他不是人类,心性简单,却也想不明白,哪里有任由围攻不准还手抵抗的道理…… 他一愣神的时候,一张蒲山大的手掌,就扑到了脸上。 石头妖终于狼狈地被掀飞了出去,直翻出十几丈远,撞在山石上,轰出一片石坑。 待得他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对寒芒锋锐的虎爪,和一张猛虎的血盆大口便已经招呼了上来。 石生嗷嗷大叫着连连翻滚,虎爪上的寒芒化作一道道罡气,如同撕切布帛一样,把山石撕成粉碎。 伴随着巨猿的咆哮,那只有力的手掌,一下拍在了石生的肩头,刺痛袭来,从他的肩头毛孔之中刺入,丝丝如刀剑。 破灭,裂杀,不可抵挡。 石生眼底有一丝丝洞若观火的精深光芒掠过。 如虚空生电,天极降雷。 千羽老妖暗叫了一声,好一块聪慧的石头。 正当是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在一旁:“千羽前辈。” 老妖猛然掉头,怒发冲冠,抬手殛指。 云扬子不知道哪里又开罪了这位脾性难以捉摸的祖师级老妖,当下不禁有些心生寒意地喏喏道:“千羽前辈,二十年一度傲来道盟大会不日将在我云岚宗举行,诸多道门道友,想是就要到了,似乎那摩罗宗等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不知可否请前辈一同议讨……” “议你娘个屁!” 老妖一把抓出,堂堂云岚宗宗主便像一直倒霉的山鸡,被凌空抓摄了过来,一把掼了出去。 老妖原地顿足:“你娘的云岚子,你的后人跟你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章一八 云光大阵 上 ps:今天先ps一下,说的是书评区有位yy007童鞋,十分生猛,您把我的置顶刷分贴一个人生生刷到了998楼(我自己十分无耻地补到了1000,功德圆满。)。我不知道纵横目前有没有更高的楼了,要是纵横也有类似评论精华什么的在首页,那咱们今天出名大发咯。 呵呵,最后表示一下,对于类似行为,我表示支持。大家继续猛烈地刷吧。嘻唰唰~ 顺便求下收藏和票。谢谢。 ——————————————————刷分分割线————————-- 五头精怪十分得恪尽职守,按照千羽老妖的意思,把石生追得满云岚山乱窜。 老妖说了,不可以还手抵抗,只能以身体抵挡,并且细细体悟五头精怪爆发出来的罡气之中的玄妙,领悟炼气为罡的意境。 而千羽老妖在把云扬子狠揍了一通之后,终于还是去了云岚宗内,与那八个老道商讨行将到来的二十年一度傲来道盟大会事宜。 老妖与云岚宗祖师云岚子有拜天之谊,答允了代为照拂他的后辈门人,而按云扬子所言,此番的道盟大会,似乎有些不同以往,掺杂了一丝诡异的玄机。 云岚宗内,藏于山腹的密室之中。 那尊紫铜鼎炉,不是别的,正是万年之前,云岚子由西方而来,震慑十万里傲来之地的仙家法器,紫绶仙炉。紫绶仙炉立于中央,千羽老妖竟是旁若无人地骑坐在炉顶之上,不时地挥手扇去炉中涌上来的一股股氤氲之气。 他老人家伸开手去,指骂一圈:“你们这群废柴,云岚子倒是有点出息,怎么教出来的小子却一代不如一代,真真他娘的让我老人家头疼。” 云明,云诃等一干长老,还有宗主云扬子与云昙夫妇,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家伙了,然而在这个活了几万年的祖师级老家伙的诘骂下,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嘘声应是,连个屁也不敢放。 “摩罗国那个脑残国主灭了一个小国就让你们紧张若此,那摩罗道不过新立六千年,顶个屁用!摩罗道祖师渡天劫之时,我老人家闲得无聊,出山去逛逛,顺便就掏了他的脑子,味道倒是不怎么样,怎么现在那死鬼的几个后辈就让你们怕了?” 老妖十分不屑地说道,然而寥寥几句,就把云扬子等人震翻在地! 十万里傲来岛,万年以来,只有两位练气士修炼到了炼神返虚的极致,羽化登仙,一个是云岚宗祖师云岚子,另一个就是摩罗道祖师摩罗道人。 但是千羽老妖张口之间,就揭露了一个六千年之久的秘辛。 原来摩罗道那位传闻已经羽化登仙的祖师摩罗道人,其实在度登仙天劫之时,被这个凶狠惨厉的千羽老妖,生生抓杀,吞吃了脑子……他老人家说的脑子,想必是指的泥丸宫中的元神? 云明老道晕晕乎乎地爬起身来,颤颤巍巍问道:“千羽前辈此言……当真?” 老妖咧嘴道:“我老人家还能骗你不成?!等那道盟大会之时,只管跟他摩罗道的人说就罢了,我老人家再多抓他几个脑门儿,也无所谓。” 云扬子一脑门子的冷汗,顿生将这位老祖宗请回山门坐镇到底是否明智的疑惑。 八个老道顿时又露出喜色,倒不是因为摩罗道的祖师竟然没有真的羽化登仙,而是被这老妖杀了,更重要的是,如果按这老妖所言,那么这老妖的修为该当有多么得强悍? 达到炼神返虚之极致,化虚归真之境的练气士,渡劫之时,虽说这老妖有偷袭杀人之嫌,然而那是六千年之前! 一万年太久,六千年不短,天知道这老妖已经到了何等境界…… 云岚宗内,一直以为照拂云岚宗,作为云岚宗最后一张底牌的千羽老妖,仍旧只是一个炼气化神后期,元神境界巅峰的大高手,只不过是因为乃是妖修,又有昔年八大妖王另外七位陨落后的积蓄,这才实力强悍得足以和返虚境界的练气士一拼,而今看来,却是需要另当别论了。 于是八人皆称善道:“既然如此,有千羽前辈在,一切无忧矣。” 老妖对此嗤之以鼻,却是分毫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道:“让你们这群废物浪费我老人家的功夫,云岚子的五行云光道却是有点意思,快些好生修炼,若是被摩罗道的人打得屁滚尿流,只要不亡宗灭派,我老人家是不会出手的,还是去调教那块小石头要紧啊,桀桀桀桀……” 老妖说罢,挥掌在身下紫绶仙炉顶上重重一击,满室鸣响,他自己却是架起一股滚滚灰雾,消失在了室中。 云扬子心头一动,连声喊道:“云扬子代卿卿谢过千羽前辈,石生便有劳前辈了。” 老妖一去,八个老道面面相觑,良久乃长长叹道:“世事不可意料也!” 天道无常,着实如此。 …… …… 千羽老妖继续投入到了大有意趣的调教石头妖大计中,终日里指引着五头凶猛无俦的大精怪,缀着可怜的石生满身奔腾。 以石生强悍胜过顽石的身躯体魄,在五头都到了丹元境界,丹元之中凝聚出了一枚妖丹的大精怪的连番追击下,也不禁吃受不住了。 他已经成了一个衣衫褴褛,乱发胡乱披洒,光着脚丫,野人一样的存在,被一道道刚猛无俦的妖法罡气连番轰击,不时地捂住屁股后背四下乱窜。 老妖作壁上观,十分满意地桀桀大笑。 长毛巨猿每一掌从背后扇来,就有一股剧烈的劲风,使得石生感到脑后一寒,继而就是火辣辣的刺痛烧灼在屁股上,显然那里被巨掌罡风扑抓中了,必然又暴起了一片红痕。 千羽老妖不知为何,竟是难得地心怀大畅,早早地便兑现了答应的好处,传了长毛巨猿一篇万年前傲来八大妖王之一的“白猿妖王”的《巨灵罡道书》,这头不知修炼了几百上千年的长毛巨猿,果然悟性上佳,不消几日功夫,把那道书上的上乘击杀妖法运转施展开来,便封得石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往往只能生受它罡气的猛击。 至于其他石头大精怪,也是各自得了老妖的好处,自然在追击石生的过程之中,越发地“尽心尽职”。 石头妖心性单纯质朴,只是于悲愤之中下定了决心,有朝一日,必当将今时今日之痛,原番偿还回去! 匆匆又是十多日过去,石生依旧没有凝练罡气,达到千羽老妖的意愿。老妖大发雷霆,亲自出手,把石生好生教训了一通。 之后,老妖出奇地没有再让石生继续痛苦下去,而是道:“历练已毕,想必领悟已足,接下来,当需要以精修参悟为主,必能一举功成!” 可怜兮兮的石生抹一把满脸的岩石崩碎的灰尘,道:“老祖,卿卿出关了吗?” 老妖一指敲击在他头上,发出“梆”的脆响,暗道一声“真他娘得硬”,嘴上却是道:“你这石头,竟还有这份旖旎心思。你且跟老祖我说,那小女娃娃,究竟是否是你的道侣?” 石生一怔,捉发挠头道:“道侣是什么?嗯,卿卿说是,那便是吧。” 老妖气结,翻眉瞪眼,鹰钩鼻动了两动,阴恻恻地说道:“果然如此!也罢,待我老人家给这群不敬不肖的后辈顽劣来上一出好戏!桀桀!桀桀桀桀! 只是此刻,却是不宜再调教这块石头了!” 说罢老妖又打发了那五头精怪,并嘱咐道:“今日尔等便躲在自己的洞穴坑窝里,无事不要露头,免得妄送了性命,千百年苦修一朝尽毁。” 说罢他便化一阵妖雾,裹了石生,消失在山中,再出现时,便已经在了云岚宗八位老道所在的密室之中。 云扬子八人一齐睁开双眼站起,对千羽老妖行礼。 老妖依旧抓了石生坐到炉顶,道:“你们准备得可已完备?纵然是不完备也就罢了,因为已经有人到啦。” 八人虽然已经都是修炼了几百年的老道了,然而修道练气之士驻颜有术,除了云明,云诃的辈分最高,还有云成长老一副长者模样,其他人的面相却是都很年轻,尤以那云扬子之妻云昙,更是状似芳华少妇,美艳直如仙姑神妃。 见老妖如此说,八人都道:“千里云岚山尽在我等掌握之中,自然知晓。” 当下云扬子道:“正可开启我掩山五行云光大阵,迎接来赴道盟大会的诸多道友!” “正是!” 云扬子一指点向紫绶仙炉,这座整座掩山云光大阵的核心微微一震,一波讯息便传达了出去,顿时,整个云岚山主峰之上,钟罄鸣响,烟霞升腾,门人弟子群集而至,汇于主峰宗门大殿之外。 于此同时,掩映这云岚山主峰的那片滚滚云海,剧烈地翻腾了起来,庞大的云光凝聚起来,向着四方八极纷射开去,继而是整个千里云岚山脉,无数座山头之上便有一道云光直冲天际,作五色,继而投射向了主峰宗门大殿的方向。 从主峰山腹之中,那座大阵核心的仙炉之中,一股跌宕的云光也激烈地喷薄而出,直射天穹,连千羽老妖也不得不拉着石生跃下了炉顶。 从云岚山脉的北,西,南三面,都有一片层云翻滚了进来,那层云之中立着憧憧的人影,然而一入山脉之中,便见得五彩霞光照耀天际,云光如水,倾泻过来,便化作了一道道虹芒,一丝丝烟霞,一缕缕可怕的杀气,席卷而至。 “云岚宗,总是作这些无趣的手段。” 一个比千羽老妖还要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章一九 云光大阵 下 云岚山中气象万千,霞晕漫天,虹光四射。计约过千的弟子门人,一齐汇集到了主峰宗门大殿之外,那处从山脊之上生生切削开来的广大石台上。 因是这日,正是又一次二十年一度的傲来道盟大会。 傲来岛方十万里,有十数国度,道门林立,诸道统流派,无分大小,则不下百余。而这二十年一度道盟大会,正是诸多道门群会,议讨诸国诸道门纠纷瓜葛的时候,更为重要者,却也是诸多道门相互斗法,印证道法进展之时。 说是印证,实则不过是相互争斗,一较高下罢了。 当其时,按照以往规矩,不下百余的道门宗派,俱都遣了人来,更依照各自交好的阵营,结伴而至。 按照以往,自然是那些实力低弱的小门小道,首先赶来,以示尊重,免得惹得如云岚宗、摩罗道这等大势力一个不快,做出点可怕的举动。然而今岁,道盟大会在云岚宗举行,这当先来的,却并不是那些小家门户。 而是十万里傲来,唯一能够与云岚宗并驾齐驱,叫板斗势的大道门,北方摩罗国,摩罗道! 云成长老道:“摩罗道当先赶来,意味不同寻常啊。” 云光,云芚,云扈诸长老也道:“来势可谓汹汹!” 只有千羽老妖不屑一顾:“传闻那摩罗道勾搭上了神州浩土的某一道派,得了不少的好处,连带着那摩罗国的气焰也嚣张得紧!桀桀!傲来岛偏居一隅,想来那神州浩土泱泱大派,也不见得就对他摩罗道出几分力,只怕也就是收一条家犬罢了,待我老人家挨个抓杀,元神炼成丹丸,给这石头服了开窍,倒是一桩美事啊。” 这老妖实在是比人家还要嚣张了百倍,云扬子等人自然是不敢反驳。 云昙道:“那依前辈之意,摩罗道少时即至,是否要……” 老妖和石生站在一旁,挥手一指那紫绶仙炉之中冲天而起的云光之气,道:“有云岚子的五行云光大阵,为何不用?开!全开!索幸就灭了这摩罗道又如何,省得烦扰我老人家。” ps:传说中的自动更新哇。求收藏,求票票。 云扬子八人对视一眼,定下了决意,各自低喝一声,便从脑后冲出一道五色云光,正是他们修炼一生的本命元神。 此刻八道云光元神冲出,紫绶八卦炉呜呼嗡响之中,更为庞然的云*晕蓬勃而出,八人元神施法,开启了护山五行云光大阵的全部禁制、威能。 从云岚山脉中,数百座峰头上,冲起的云光虹芒里,无穷量的天地元气一下爆开,化作了无穷无尽的五色光华,五行精气,纵横肆虐。 有了千羽老妖镇山,云扬子八人却是心中大定,纵然是摩罗道得了神州浩土大派的援助,抑或是勾搭了多少同路,他们也是再无忧虑,以及惧意。 就见那云岚山北脉山麓之中,一朵里许方圆的乌漆墨黑云头降落了下来,云朵之上一声怪叫:“阵势再妙,又有何用?!” 言语之间,那乌云已然直直降落了下来,裹起一团巨大的乌黑虹光,直接没入了下方的五色云光之中。 这乌云之上,足足有近乎两三百人立着,一看便知尽都是修道练气之辈。 乌云一下冲进五色云光中,一蓬乌漆漆的烟气,不下百亩,就弥散开来,像是一头亘古凶兽,张开巨口,就开始大肆吞吸,大片大片的五行云光被这乌黑的烟气一裹一吞,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乌云之上,为首立着一位身披白袍,背绣乌金八卦图的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满面苍然之意,略显惨白,他身后却是一干男男女女,多是背负飞剑的练气士。 这道人惨声冷笑,抬手一指:“云岚宗,总是做这等故弄玄虚的勾当,每次道盟大会,都要开这无用的破阵!” 说话之间,那些乌烟便已经将前方的五色云光撕开了好大的裂口,乌云如电一般,直*插了进去。 他身后的众多貌似年轻的练气士都冷笑附和,稍远一些,还有几位老道模样的练气士,连声谄媚道:“道主神通,这摩光烟罗却是越发得厉害了。” 这位中年道人,就是叫云扬子等八人都一直挂记在心头,如临大敌的北方摩罗道道主。 摩罗道不似云岚宗,每一任宗主都有各自名号,摩罗道每任道主,一旦继任,便都只以“摩罗道主”为号,而其余的道门修士,却大多只以“摩罗道人”呼之。 摩罗道主恻恻一笑,道:“白鹤老叟,青峰子,道主我此番,却是要一举击溃云岚宗,成就我摩罗道在十万里傲来的无上地位,你们不若早些归附于我,并入我摩罗道,你们意下如何?” 那白鹤老叟,青峰子,还有另外几个意图傍上摩罗道的大腿,一道而来的道门首领,闻听此言,心下巨震。修道练气之辈,最重就是道统,若是要他们屈服于摩罗道的淫威强势,俯首认输,却也不难,但是拿自家道统,并入别人门下,却是万万不可! 若是如此,试想千百年之后,谁还记得他们各自的道统流派?只怕纵然记得他们,也只不过是一个欺师灭祖,叛黜道统的骂名罢了。 然而别人不知,云岚宗也不知,他们却是知道,如今的摩罗道,却是十分得强大,强大得比原本就足以和云岚宗一同执掌傲来道盟之牛耳时还要强大。 那摩罗道众门人弟子纷纷冷笑,拿剑芒一样凌厉的目光直视过去,这几人心头怒极,却更为尴尬,发作不得。 正当此时,从那西方之地,一片层峦叠嶂之中,猛地冲起一道巨大的白虹,横贯于天地云山之间,倏忽便直射了过来。 好似一口飞剑的无匹剑芒,挟天地之杀气,直杀过来! 乌云上众人心头大为惊诧,云岚宗开启掩山大阵,阻拦上一阻,倒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这一道西方庚辛剑气,发自天地元气,以云岚宗五行云光道之法,凝聚于大阵之中,化作剑芒,击杀过来,却是真真正正的杀手,丝毫没有待客的意思。 摩罗道主面现愠怒之色,扬手屈指一弹,一点白生生的光芒弹射而出,当空就大放光彩,化出一粒拳头大小,白生生,滴溜溜地放射惨白光华的珠丸,表面是一点点细微的孔隙,一丝丝的惨白气息溢出,被摩罗道主将手一打,卷起一片乌烟,便裹着这白生生的珠丸飞射了出去。 白华喷吐,那白丸之上,无匹的光华倾泻*了出来,化成一道剑光,明晃晃,白生生,千丈宽阔,迎头就和那道庚辛剑芒撞在了一处! 两道巨大的剑芒一相碰撞,便化作漫天的锋利剑气,支离破碎地崩散,顿时下方群山便遭了殃,高大的山峰都被剑气凌迟一般切削粉碎。 乌云上的摩罗道门人欢呼一声,那其余的并不是摩罗道门人,而只是与摩罗道交好的练气士,则是心中更为惊异。云岚宗的五行云光大阵,威震整个傲来,此刻显然是全力轰击,要给摩罗道一个难堪,而摩罗道主,竟然以一己之力,只是凭借一件法宝,就抵挡住了大阵一道庚辛剑气! 阵法之道,运用天然,借用天地元气,以一己之力相抗,显然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摩罗道主一下击溃这到庚辛剑气,收回了那枚白生生的珠丸,未及稍事回转,就见那南方,东方,北方,各冲出一道虹芒,作赤红,碧青,漆黑之色,纯粹由天地五行元气凝聚,轰击而来。 因为此刻,摩罗道众人所在乌云,已经深入到了云岚山脉腹地,顿时四方受敌。 摩罗道主勃然大怒,喝道:“云扬子,端地无耻!” “白骨化生,剑气凌霄!” 他再次将那珠丸祭起,却是比方才更显威势,浩荡的惨白剑气直冲霄汉,直刺而起。 云岚宗内,千羽老妖惊疑道:“这厮祭起之物,竟是一枚剑丸?傲来岛无剑修门派,想必正是摩罗道暗中勾搭的神州浩土宗派的馈赠,桀桀桀桀,好重的死气,尸骨炼就剑丸,剑气之中死气纵横……” 眼见那白骨剑丸之中喷出剑气,直上高天,一下击杀下来,与那青木,赤火,玄水之气抨击一处,又见那云岚山中央,一道浩浩荡荡的黄光直冲了上来! 中央戊己,黄土厚生! 于此同时,那崩解了的西方庚辛剑气,也自卷土重来,五道五行之气,一下合拢,一气化五行,五行归一气,化作了一道明晃闪亮的剑气,击杀了过来! 章二〇 一场厮杀 这枚白生生的剑丸,显然不是什么五金精英炼就,而是将人之尸骨,煞气死气融汇一炉,炼成飞剑,凝聚剑气为剑丸。 这已然不是正道流派,属于邪魔一类了。 只是这傲来岛上,窝小人少,道统与练气士便只那么多,所谓正邪妖魔,也着实并没有分得太清晰。 况且练气士终归是人,是人便就有争斗之心,哪管什么正邪,归根结底,终究是谁的剑气厉害,谁的法宝多,谁便是道理。 这白骨化生剑气也委实是强猛,白骨剑丸一下震荡,无穷剑气直刺出去,与那一片五行汇集化为一气的剑气撞击在一处,弥漫千里云岚山脉的巨量五色云光一齐崩炸,碎裂亿万。 连摩罗道主等人立身的乌云,也都禁不住剧烈地震动翻腾。 摩罗道主忽而纵身高呼:“云扬子,二十年不见,你怎地还是这般小家子气,我便入你五行云光阵,你又能奈我何?” 云岚宗的手段有些见不得人,但是这位摩罗道主的口吻未免也猖狂了一些,这一声高呼,响彻整个云岚山脉,云岚宗内诸多门人弟子俱都听在耳中,纷纷面现恚怒之色。 云岚宗内,也不见云扬子答话,就见大殿之中,一条灰蒙蒙的流光猛地冲出,直射向北方天际,转眼之间便击向了那朵乌漆墨黑的乌云。 灰光去势甚疾,不过一道流华而已,然则到了数百里外的天空,却陡然放大,成了一支巨大的鸟爪,几十亩方圆,当头就直抓了下来。 这出手的不是云扬子八人,自然是千羽老妖。 千羽老妖不出手则已,甫一出手,便就惊天动地!刚刚以一枚剑丸力抗云岚宗掩山五行云光大阵一击的摩罗道主,见这么一支灰光巨爪直抓了下来,怫然变色,白骨剑丸弹指变色,白生生的惨烈剑气冲了上去,就与这巨爪斗在一处。 灰光巨爪状如真实,指节扭曲弹动,与那剑气抨击了几下,乒乓铿响了几声,就听那巨爪之中传来了阴沉沉的古怪声音:“好狠厉的死气!” 喀喇!那巨爪猛一抓下,像一只巨大的鸟爪,去抓一根树干,喀喇一声,森然恐怖的白骨化生剑气,便被这巨爪抓成了粉碎! 而那剑丸,滴溜溜一番旋转,光华黯淡了大半,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在那巨爪之中出现人声的时候,乌云之中的许多练气士便耸然大惊,骇然道:“分神化念!” 练气士练气化神,凝聚了元神,端居于天心灵窍,掌控全身之后,便是那返本还原,认知根本的炼神返虚之境。 若要返虚,便要分化神念,以元神观元身,化意念为虚无,悟大道为真理。 分神,化虚,归真! 此炼神返虚之道也。 众练气士如何不惊? 云岚宗竟然出了一个返虚境界的高手!十万里傲来,道门过百,练气之士以万计,也已然不知多少年没有过返虚境界的练气士出现过了。 乌云上的众人,见这巨爪晃了晃,当头就抓杀下来,仿似那天穹倾颓了下来,顿生无可还生的一股绝望之意,纷纷惊骇欲绝,目露恐光。 在返虚境界的高手面前,化神之境的练气士,几乎与那山间的长毛猴子一般无二,一抓之下,不知能够抓杀多少。 正在此时,立于云端的摩罗道主忽而厉喝,他双目眼底迅速弥漫起洞幽一样的幽深精芒,直刺出来,恍同利剑锋芒,与此同时,他足下一顿,那朵百亩方圆的乌云翻翻腾腾地就倒卷起来,向上一裹,化作一枚巨大的乌云巨蛋,将一切人等都包裹在内。 显然这漆黑乌云,已然不是练气士兴云架雾而行的神通手段,而是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宝。 非但能够御空飞行,更是能够作守御之用。 千羽老妖分神而出的鸟爪,一下抓在乌云巨蛋上! 乌烟激射,罡气肆溅! 老妖在云岚宗密室之中怪叫了一声,忽而将手一抓,从虚空之中就抓出了一枚灰色羽毛,似乎根本就是从他自己身上拔下来的一根鹰羽一般。 这自然不是一根寻常羽毛,老妖将之一抛,便将之祭起,一下飞掠出去,遁入虚空之中,消失无踪。 下一个霎那,这枚羽毛便已经出现在了数百里之外。 伴随着千羽老妖的古怪笑声,巨爪忽然崩炸,直炸得那乌云巨蛋上剧烈地翻腾着乌烟云气,整个巨蛋都抖动个不止。 “云岚宗的哪位高人?返虚之境又能如何……” 摩罗道主话为说完,那遁入虚空而来的轻轻一枚羽毛,显现了出来,见风就涨,一霎时化成了百丈之长,仰天一荡,好似一口锋锐的钢刀,猛就霹雳斩下! 这一斩杀气腾腾,虚空肆虐,无尽的天地元气风卷残云一样*,被凝聚在羽毛巨刀之上,化作无匹刀罡,撕裂虚空劈斩下来! 众多摩罗道门人弟子,以及傍摩罗道大腿上来的道门的练气士,在一片乌漆之中,直觉得头顶上一股刮骨凉意袭来,一瞬间嗅道了身死神灭的味道,不由大骇。 “白骨化生!” 又是一声低嗬,恍恍惚惚之中,却似乎不是那摩罗道主的声音,只见乌云裹成的巨蛋之中,一枚惨白丹丸飞射出来,见风膨胀,炸成丈许直径,忽地喀喇一声巨响,内中冒出了一枚莹白的骨节,仿似生根发芽,剧烈生长,眨眼就长成一支形貌古怪的骨质树杈。 这骨树生出凌乱枝桠,放射出莹莹惨惨的白芒,一下就将那劈斩下来的羽毛巨刀架住! “化!” 顿时那莹白惨淡的骨树,似是疯了一般更加猛烈地生长,虬结的枝桠迅速地长到数十百丈开外,将整个一口羽毛巨刀都包裹了起来,喀喇喀喇一阵声响之后,骨树枝桠中,就再也没有一丝刀罡的凌厉之意,显然是千羽老妖的必杀一击,已然被轻易地化解了。 老妖在数百里外的云岚宗密室跳脚大怒,而那朵乌云巨蛋却是炸裂开来,复又化成一朵漆黑乌云,摩罗道主立在云端,把手一伸,骨树便喀喇喀喇地收缩了回去,复又化成一枚惨白丹丸,落入他手中。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药师王佛!” 远处五色云光翻滚,只听那南方之处,还在云岚山脉中央云岚宗所在之南,一声沉重的佛号响起,便见那处天宇上,一尊金光佛影升上了天空。 却是一身披袈裟,左手持无价珠,右手托琉璃钵盂,看不真切面容,背后跟着十二名侍从佛徒的老和尚。 摩罗道主阴森笑道:“原来是药师峰须陀老秃驴到了。” 与此同时,云岚宗中一片五彩霞光升起,飞往南方,就听云扬子的声音道:“药师峰须陀大师到了,有失远迎!” 那金光佛影之中,果然有一个老和尚,带着十二位佛徒,落身下来,落在了那五彩霞光上,霞光一转,直向着云岚宗而去。 南方虎丘国药师峰,传闻乃是遵崇的佛门东方琉璃净世界南无药师王佛的道统,虽然只是这小小傲来道上的一处旁支末流,然而也同样是傲来岛上,诸多道门之中,名头上来源最大,正为正派的一脉,也是最为悠久的一派,没有之一。 因为曾经和药师峰并立的那些之一,都被云岚宗,摩罗道这样的后起之辈灭杀殆尽了。 这药师峰,也是傲来岛上,唯一一个精擅于丹道的门派,只不过传承的却是佛门的丹法。是以,这药师峰虽然实力不能与云岚宗、摩罗道相提并论,却向来有着极高的声望地位,药师峰主须陀老僧,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这位老秃驴出场,摩罗道主却是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一股狠厉之意,此地毕竟是云岚宗的地盘,若是公然在众多道门面前,与云岚宗直接叫嚣,未免不美。 是以他冷笑两声,足下的乌云法器,便直接向着山脉中央的云岚宗宗门疾速飞去。 不知是否是恐怕云岚宗再次出手刁难,摩罗道主赶紧前行,赶在了那托着须陀老僧一行的五色霞光一起,到了云岚宗主峰,只见深雾云海裂开一道空隙,药师峰与摩罗道两方对视一眼,略微致意,便一齐落了下去。 云岚宗大殿之前,削山脊而成的石台上,摩罗道一行两三百人,以及药师峰一共十三人落定了身形,就见大殿之中,八朵五色云光托着云扬子八人飞了出来。 云扬子等人远远地便拱手作揖,寒暄致礼道:“须陀大师,摩罗道主大驾,来得却早,不曾远迎,恕罪恕罪。” 须陀老僧脸上笑意阑珊,一对白眉长过下颌,缓缓微笑,打佛号道:“南无药师王佛!云岚宗主客气了。” 摩罗道主却皮笑肉不笑道:“云宗主特意远迎,十分感念盛情。” 云扬子老脸也不见红,拂手道:“摩罗道主何须挂念区区小事。” 无论是未见面时斗得如何阴险猥琐,然则一旦见了真面,便不得不一一摆出一副道貌岸然,高人风度的模样来。 云扬子忽而好似刚刚发觉一般,面露惊异之色道:“白鹤老叟,青峰子二位道友也到了,莫非竟是顺路搭了摩罗道主的顺风云?” 这两位亲历了摩罗道主与云岚宗适才的一场好斗,这时候听着云扬子的话,不由得便有些尴尬,然而他们终究是代表了各自一脉道统,只得上前来,见过了云岚宗八位,又向须陀老僧致礼,这才畏畏缩缩地退后两步,站到了摩罗道主的侧后。 章二一 殿上逞威 云扬子也不在意,扬手道:“诸位请入殿中,待得其余诸派道友来了,正可共商大事。” 须陀老僧与摩罗道主都微笑称是,好似方才那一场厮杀不曾发生过一般,带着弟子门人,一齐随着云岚宗八人往云岚宗大殿而去。 这云岚宗大殿,建于主峰之上,一入其中,纵深足有千丈,显然是运用芥子须弥的神通,与从外面看来,相去甚远。 足足千名云岚宗弟子立于两旁,人人气宇轩昂,神情激越,令得踏入大殿的众人,心神为之一摄。 须陀老僧微笑道:“果然是云岚宗,二十年不别,又是一番景象。” 云扬子笑道:“大师座下的十二药师佛徒,鄙派顽劣之子,不可比也。恒苍,正元,红鸾,木轩,尔等过来见过须陀大师与摩罗道主。” 顿时,从云岚宗众弟子之中,一群弟子走了出来,恭敬地向着须陀老僧等人致后辈之礼。 其中那貌已近中年,面有沧桑之意,似乎比云扬子还要显得老几分的,就是云扬子座下大弟子恒苍,还有那曾出山为云卿卿寻药的红鸾,木轩二人,以及云扬子其余几位弟子,还有其他几位长老座下弟子。 云岚宗门人虽多,然而这种时候,能够上得前来的,也只有恒苍等寥寥不到十人而已。前些时日伤在石生手上的闫光,此时自然也不能到场。 须陀老僧长眉微颤,欣然抚眉说道:“二十年前,水合派合春潭道盟大会之际,恒苍便是丹元大成,如今越发精进,离化神之境,半步而已!当今傲来修道练气之后辈,以老僧看来,唯恒苍耳。” 恒苍闻言,连忙低头行礼,道:“大师谬赞了。” 这位云扬子大弟子的声音,十分稳健,又有一丝粗犷的意味,显然是个十分稳重之人。 云扬子和云明长老等都摆手道:“诸位请。” 那大殿之上,主座之下,早已摆置下两列座次,修道人以右为尊,是以纵然是摩罗道主心性高傲,然而须陀老僧声望卓著,比之云扬子和他的辈分却是还要长些,昔年是与云岚宗前任宗主云明子,如今的长老云明平辈论交的,故而谦让一番后,还是须陀老僧坐了尊位。 诸人坐定,摩罗道诸弟子以及药师峰十二位佛徒,都立在摩罗道主和须陀老僧之后,那白鹤老叟,青峰子及寥寥几个门人,知道自己地位,便捡了远些的位置坐了。 少时片刻,云扬子和众长老与须陀老僧又闲话一番,无外是相互恭维云云,只听殿外云岚宗守值弟子高唱道:“合春潭水合派玉莲仙姑,青荷仙子到!” 云扬子起身拊掌笑道:“玉莲仙姑到了,我等正要去迎接。” 于是众人出了大殿,只见天际一片水光波荡,托着一朵丈余方圆的青荷,徐徐地落了下来。 这青荷之上,却是立着一对美妙的人儿。 一名年约三十上下,气韵柔美的玉白道装仙姑,以及一名年方双十,青衣如仙的动人仙子。 两人立身的青荷之下,波荡浮沉的水光之中,又有一片莺莺燕燕的女练气士立着,手执一蓬莲花,或是捧一口青莲长剑,个个容貌端庄,姿颜秀丽,远远地落下来,就使得一干云岚宗与摩罗道门下男弟子们双眼瞪得笔直,从不曾有得专注。 只有须陀老僧身后的那十二名和尚,依旧目不斜视,拨动念珠,念一声佛号,兀自不为所动。 那道装仙姑,自然就是西方凉兹国合春潭水合派领袖玉莲仙姑,身旁的青衣仙子,就是那与云岚宗恒苍大师兄比斗,输了合春莲藕,后来被送给了云卿卿熬粥养身子的青荷仙子。 傲来岛的修道界都知道,上一次道盟大会在合春潭水合派举行,斗法之中,云岚宗的恒苍和水合派的青荷仙子,都是天资卓越之辈,竟然斗出了火气,后来还约战了数次。 果然,一落到了云岚宗的地头上,那位姿容秀美,清丽无方的青荷仙子,便将目光直扫云岚宗几位长者身后,一眼看到了恒苍,顿时目露异彩,直直地盯视了他许久,这才收住目光。 恒苍性情木讷淡然,如此多的人注视之下,被这目光一盯,微觉有些尴尬,便将目光投去一丝歉然。 然而这两人相互对视的一幕,落在了别人的眼中,便有了些异同寻常的意味,霎时间无数道吃人的目光直视向恒苍,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仙姑驾临,有失远迎。” 玉莲仙姑道:“云扬子道兄,久违了。” 不知何故,这位玉莲仙姑,在对着须陀老僧颔首致意之后,对于其他人却是毫无一丝神色奉送,却额外地多看了云扬子身旁的云昙一眼。 云扬子神情不动,道:“请!” 众人尚未及进入大殿之中,少时只见各方多有云光卷来,徐徐地飘落云岚宗主峰,却是越来越多的道门中人到了。 除了云岚宗,摩罗道,水合派,药师峰而外,十万里傲来真正称得上是大派的,便只有那西南方,与神州浩土相望的海安派了。然而,不消多时,诸多大小道门,诸如万象门,天王寺,勾离山庄,化魂门,甚至是一些孤身一人傲啸山林的野修人士,也都到场了,这海安派却是仍旧未至。 由是观之,似乎是这海安派太过目中无人,把十万里傲来各大道盟都没有放在眼中,实在是猖狂到了极点。 摩罗道主愠声道:“既然丁阳道人不来,我们就索性先开大会,议定二十年大计!那海安国,想必也是无需继续存在于傲来了。” 于是众人回了大殿,列坐下来,便有云岚宗众后辈弟子奉上清茗鲜果,摆在众多修道门派领袖座旁的案几上。 傲来共有一十七国,一百二十三道门,如云岚宗,摩罗道,药师峰,水合派,以及那尚未来到的海安派这样渊源数千上万年,能够一言定计的,也只有这五家,其余的,也只不过是过场的小门小户,千百年道统的小道门罢了。 端坐下来,云扬子当先道:“诸位道友前来,令我云岚宗蓬荜生辉。今日且先一定未来二十年,傲来一十七国大势,来日再行印证道法,切磋剑术法宝,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须陀老僧早将琉璃钵盂交身后弟子捧了,只一手持无价珠,闻言合十道:“云扬子宗主所言正是。” 于是其他道门领袖纷纷称是。 附和已毕,摩罗道道主当先道:“我摩罗道先提一议。” 云明长老道:“摩罗道主请说。” 摩罗道主手中托一枚白骨剑丸,虚浮于空,连连跃动,起身说道:“道盟大会二十年一度,为我十万里傲来之最大盛事,自云岚宗祖师云岚子仙人定立以来,从不曾有哪一派,哪一人,接了名帖敢不前来!而今,今次道盟大会,又在云岚宗举行,我等稍后还要祭拜云岚宗祖师云岚子仙人,却独独海安派未至,此乃是对云岚宗,云岚子仙人,乃至是傲来道盟大会诸国,诸道门之大不敬!以本道主之意,过了今次道盟大会,那海安派,与那海安国,当不存于世,方能振云岚宗与我诸多道门之威势!” 摩罗道主说话之间,掷地有声,顿时就有不少道门中人随声应和。 云岚宗云成长老眉头微皱,与云芚等长老对视一眼,道:“丁阳道人性情恬淡,素来不是挑衅妄作之辈,此番……想必是有了什么变故耽搁了罢。” 摩罗道主当即反驳:“能有什么变故,能够比道盟大会更重要?海安派泱泱大派,又临近海峡,哪一派或是那一个还敢去寻他海安派的晦气不成?” “哼!”见摩罗道主语气骄横,当即便有一声冷哼相对,驳斥于他。 摩罗道主森森一笑:“不知玉莲仙姑有何异议,莫非仙姑知道那海安派为何迟来?” 玉莲仙姑冷哼之后,懔然说道:“摩罗道好大的胃口,刚刚灭了烈焰谷,那大炎国也被摩罗国吞没了,现在却是又要打海安国的主意了。如今,我傲来一十七国已经成了一十六国,烈焰谷三千年道统,也烟消云散,再无所存了!” 摩罗道主哂然一笑:“大炎国主昏庸无道,为了满足烈焰谷欲求,强迫国中百姓献出家中婴儿,让那烈焰谷的人炼九九元灵魔炎,此等举国举派皆为邪魔,不灭杀了,留之何益?” 玉莲仙姑勃然大怒:“我傲来偏居一隅,向来没有什么邪魔歪道在此立派,烈焰谷是否取婴儿炼九九元灵魔炎,仅凭你摩罗道一家之言,又怎能决定?!” 正当此时,那下方一众野修练气士中,忽然有一人昂然长起,悲愤怒吼:“摩罗道主,我烈焰谷何尝炼过什么九九元灵魔炎,究竟这九九元灵魔炎是什么东西也从来不曾听说过!你灭我烈焰谷道统,灭杀我谷中上下八百门人,今日要你血债血偿!” 这名野修练气士,先前入殿之时,自称为野火道人,此刻一下站出,撩开披头的散发,面容之上一阵变动,那样貌便变化了开来,殿中众人一见之下,无不骇然道:“白炎君子!” 此人竟是那被灭了的烈焰谷谷主,白炎君子! 摩罗道主也是震惊当场:“白炎君子,你不是死了麽?!” “啊哈哈哈哈!摩罗道主,你那一道白骨剑气,好生厉害,却是险些要了我的性命!若非是我练就了烈焰傀儡化身,金蝉脱壳,我烈焰谷一门冤屈,怎能昭雪!摩罗道主,纳命来!” “哼!邪魔余孽,还不受死!” 摩罗道主惊怒大喝,指间一弹,那一枚剑丸便跳杀而出,化出一道百丈剑气,直击白炎君子。 白炎君子一见这道灭杀了他烈焰谷不知多少人性命的剑气,顿时目眦俱裂,悲啸一声,叉*开双手十指,无穷烈焰喷薄而出,脑后更是冲出一道煞白的元神,融入那烈焰之中,化成一口火焰大剑,剑芒纵横,尽是煞白的剑气,杀机凛凛地直迎了上去! 章二二 不欢而散 上 两道剑气,一如阴寒玄冰,更挟夹隐晦死光,杀机惨烈,另一则如地心涌火,咆哮疯狂,融悲愤慨然无畏于其中,一往而无前! 好似冰火两重,云岚宗大殿之中,刹时便被这两股阴惨与炽烈的气息充斥,坐于上的云岚宗诸人,须陀老僧以及玉莲仙姑等人却还无碍,倒是其余道派之人,以及一些诸道门后辈弟子,却都有实力稍逊,在这两股惨烈到了极致的剑气冲击之下,顿时精神凝滞,直觉劲风如刀剑扑面,锋锐无端,连忙运起修为来抵挡,才堪稍稍缓解。 “我不杀你,安能有颜面对我烈焰谷三千年道统,历代祖师!” 白炎君子当真是心间忿恨悲慨到了极点,甚至寄出了自己本命元神,不惜以死相抗。诚然,昔日摩罗道倾巢来袭,他烈焰谷虽则也是一方势力,却终归是不堪抵挡,就此灰飞烟灭,他白炎君子侥幸逃脱,欲要伺机报复,也是不能,只得籍由今次道盟大会之机,假借野修练气士之名,在傲来诸多道门当面,与摩罗道主交锋,或许还有一线机会,可以另他烈焰谷冤屈得意昭示。 白炎君子遁出元神,祭炼剑气,何等惨烈,当即便将殿中众练气士震慑当场,连那杀来的摩罗道主也不仅心头微滞,目现寒芒。 “此人不死,祸害无穷!” 念及此处,摩罗道主祭起白骨剑丸的手上,愈加添了三分戾气,那一道惨白剑气,越发阴惨,几若凝如实质。 剑气眼见相交,众人心头震骇,那白炎君子固然修为不俗,在整个傲来修道练气界都颇有名头,然而摩罗道主何其凶狠,那白鹤老叟、青峰子等人,却是亲眼见到了摩罗道主只以一枚剑丸,就与声名赫赫的云岚宗掩山云光大阵斗了数合而不败。 “放肆!” 募地一声震喝,直如惊雷,响彻大殿。倏忽之间,一抹明晃晃,好似囊括了天地之间无数颜色,五彩纷呈的光芒,由大殿尽出,疾射出来。 “小五行生消幻灭!” 出手者乃云岚宗长老,云明,昔年云岚宗之宗主云明子是也。 云岚宗五行云光道,有大五行,小五行两重法门,那大五行法艰深玄奥,威能宏大,小五行法则诡谲玄奇,变幻多端。 云明长老甫一出手,小五行幻灭光恍如天神之箭,犀利疾射而去,竟是比摩罗道主两人的剑光又要迅猛得多,刹时便切入两人剑光之间,骤然迸开。 喀喇! 摩罗道主那剑丸之中绽射出来的白骨化生剑气,极其凶猛惨烈,然而与云明长老出手这道小五行幻灭光只一相击,便如须毫燃火,避之不及,急剧退缩,然那幻灭之光却恍如附骨之疽,紧随缠绕,诸般色彩好似亿万利剑毫芒,刺戟在剑气之上,一片叮铛之中,摩罗道主不得已收了剑气,蓦然大喝,震袖一张,扫出一片乌光,这才将这道幻灭之光消解了去。 于此同时,幻灭之光一震,白炎君子的烈焰剑气也被迫退却。 高座之上,云明长老寒声道:“二位好生无理,可知此间乃是我云岚宗宗门大殿,祖师在上,尔等是要公然与我云岚宗为敌否?!” 众人俱都心下一寒,非是云明长老言下冷冽,而是因为他适才甫一出手,竟是生生地直面摩罗道主与白炎君子的全力出手,却怡然无惧! 白鹤老叟等人想及适才来时,五行云光大阵之中,蓦然天降一只神爪,施展出分神化念的手段,分明是返虚之境的练气士才能拥有的神通……顿时,青峰子等人无不骇然失色,连摩罗道主都神情大变,摩罗道门下少许弟子更是惊得浑身颤抖,体如筛糠。 唯有那白炎君子收回剑气元神,浑身颤栗,目射怒光,俄而竟瞪视出两行血泪来,忽而长身跪倒,泣而拜道:“云明师叔,家师赤炎道人曾与师叔相交,我烈焰谷惨遭摩罗道邪魔戕戮,上下八百余门人,除却晚辈侥幸苟活,余者尽都亡命当场!我烈焰谷三千年道统,一门大恨,只恨晚辈力有不怠,不能诛杀邪魔,复我道统声誉,愧忿欲死,惟求云岚宗执傲来道门之牛耳,能替我一门上下申冤,晚辈叩首以拜!” 白炎君子一面怒斥,一面双目血泪横流,悲惨叩首,连连不绝,直至一头抢地,竟不以修为抵挡,鲜血长流满面。 自须陀老僧,玉莲仙姑以下,观者多有悲戚愤然者。 白炎君子尚未说完,云明与云扬子俱都起身,正要说话,那摩罗道主已然枪口怒哼道:“白炎君子,你烈焰挂欲炼九九元灵魔焰,故命大炎国主穷索全国,抢夺国人家中婴孩儿,掏心挖肝,何其毒也!此事凡大炎国中之人,俱都知晓,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似你烈焰谷这等邪魔道派,若不靖清,长此以往,必祸害我傲来修道界清静!” 摩罗道主说话之间,他那背袖乌金八卦的白袍猎猎而动,似是说话者心头震怒,激扬意气所致。 云扬子面现不悦道:“摩罗道主,烈焰谷与大炎国是否炼九九元灵魔焰,不妨听他辩解一番如何?白炎君子,你也是一方道门领袖,若是事有不公,我云岚宗自然会主持公道,你却无需如此,快些起来。” 此前,千羽老妖直言要云扬子等人放手施为,若是那摩罗道有所不恭之举,他老人家不妨出手抓杀了便罢,是故此时云扬子等人却是有恃无恐,渐现强势起来。 何况,十万里傲来地界,云岚宗向来执道门之牛耳,向无敢抗者。这摩罗道今欲挑衅之,云岚宗安能不视之以强? 摩罗道主现出苍然与惨白的脸上,微微涌起一股潮红,托住剑丸的指节略微曲张了几下,终究没有继续出手。他的嘴角撇起一抹古怪的笑意,眼底闪现幽光,冷声说道:“大炎国主命全国民众敬献婴儿,此事只需去大炎国察看一番,自然知晓我摩罗道所言非虚,至于烈焰谷是否有炼九九元灵魔焰……哼哼……” “无耻邪魔,那九九元灵魔焰是为何物,我烈焰谷也是不知!倒是你对此知之甚详,只怕是你摩罗道炼这魔功的吧!”白炎君子已经抹去面上血迹,却依旧披头散发,怒声呵斥。 玉莲仙姑却道:“以婴孩儿炼魔功,实乃丧尽天和,傲来修道界从未曾有过之事,无论是谁,必将受到傲来百余道门合力相击!” 摩罗道主沉颜不语,那白炎君子依旧恨火怒容,却终究无法。 云明长老颔首道:“玉莲仙姑所言甚是。” 须陀老僧唱佛号道:“那不知云明以为,应当如何验证此番公案?” “我有一法!”摩罗道主忽而道。 “何法?”须陀老僧捋须微笑。 “我闻举凡邪魔外道之法,多以阴惨手段,无论对人或是对己,尽皆如是。邪魔人士修炼魔功,往往将那邪道法门,与元身肉体,元神根本一同祭炼,方有大威能,却不顾己伤!我以为,只要让白炎君子运出元神,教我等运转手段察看一番,自然知晓他是否炼了那等魔功!”摩罗道主说话,好整以暇地转身,对身后众练气士笑道,“诸位以为如何?” 那摩罗道门人所来甚众,还有如白鹤老叟,青峰子等抱大腿者,不下二三百之数,有人立即应和,顿时众人响应,皆曰大妙,正当如此。 白炎君子和玉莲仙姑等人,却是勃然大怒! 修道人存一身修为于丹元,然则那玄元真神,却是端坐于天心灵窍之中,动辄损伤则修为大损,甚或伤及性命,乃至于形神俱灭万劫不复!若是要让一个练气士将自己元神遁出,任由他人察看,这简直是一件荒谬到天边的事情! 白炎君子气得抬手指去,浑身颤抖,似乎就要再次出手,非要与摩罗道主一较死活一般,正当是时,大殿之外,一声震呼。 “海安派丁阳道人到!” —————————————— 求收藏与票。 章二三 不欢而散 下 殿外由云岚宗三代弟子唱名。 海安派丁阳道人终于珊珊来迟,举座皆惊,尽都要起身出迎。 放眼十万里傲来之地,药师峰清静不争,水合派尽都是女子,云岚宗与摩罗道相互倾轧了数千年,互不相让,而独有这海安派,位处西南一隅,滨临海岸,与那神州浩土隔岸相望,传闻与那浩土之上,多有往来,十分富庶,且以为凭恃,分外繁荣。 海安派的实力并不强于云岚宗与摩罗道,然则却近乎有一种超然其外的意味。 然则此时此刻,向来对四方皆谦逊有加的海安派,竟在二十年一度,整个傲来修道界最为重要的道盟大会之际如此怠慢,并且给了摩罗道主以口实。 摩罗道主振衣冷哼,就当先要出迎,阴冷的嘴角绽现一抹莫名的意味。 然而众人无需出迎。 按照诸道门的规矩,自然是主人出殿相迎,接入正厅,才算是仙家礼仪,只不过此时却是那正殿忽然就被人闯入,一个朱红道袍,手提长剑的道人闯门而入,方一露面便大喝骂道:“鸠突摩何在!?快与贫道出来,分说一二!” 这道人之后,哗啦呼啦一连又跟进来一众各色道袍的练气士,虽不至于像为首那道人一样提剑即入,却也都面现愤色,目中喷火。 这道人来势汹汹,无论如何,云岚宗人自然是心有不悦,云扬子并不先起身,先就道:“丁阳道兄此番怎地来得迟了?” 丁阳道人面如丹朱,蓄半尺长髯,若非满面红光现有怒色,倒是与云扬子一般风流潇洒美髯翩翩。他闻听云扬子所言,也知自己这番举动,着实是大大地于堂堂云岚宗有所不敬,然他心下故意如此,便不动声色,紧前几步,依旧手握三尺长虹,合手一揖,道:“云扬子道兄,久违了。” 云扬子这才起身迎道:“丁阳道兄,何故如此?” 而此时此刻,殿中众人,早已神色各异,各有古怪,实是这丁阳道人提剑入殿的那一句话,直呼人名,要与之分说一二,太过骇人。 放眼傲来之地,能让海安派掌门丁阳道人呼名怒骂,分说一二者,不过寥寥。那鸠突摩究竟是为何人? 丁阳道人犹然未收剑去,朗声说道:“道兄勿怪,实是贫道若不提剑在手,唯恐那杀身之祸犹然未去,心下惴惴难安!” 一言惊起千层浪,举殿皆惊! 自海安派众人以丁阳道人为首进殿,丁阳道人怒骂至此,云扬子与殿中不少人心头念动,少时便已略有所知。 果不其然,丁阳道人只与云扬子见礼毕,却并未迎奉迎上来的玉莲仙姑,以及其他诸多道门中人,反是忽而举手中三尺锋芒,飒然指去! “鸠突摩,莫非你不给贫道一个交代!?” 丁阳道人锋芒所指,不是别人,竟正是那摩罗道主! 原来这摩罗道主,竟是叫做“鸠突摩”。 摩罗道主神色丝毫未有变动,缓缓度步而来,浑不在意那剑芒吞吐直指他面,冷声答道:“丁阳道人好生说笑,道盟大会何等重要,独你海安派竟珊珊来迟,莫非竟不将云岚宗,还有我诸多道门放在眼中?怕是丁阳道人你,要先给个交代吧?况且,我摩罗道道主,皆去除原名,只以道主为称,丁阳道人莫不是忘了?” 摩罗道主言语之间,忽抬起手来,轻伸两支手指,浑然不惧地在丁阳道人微绽红芒的剑锋上拨了一拨,凛然冷笑道:“丁阳道人,你剑指本道主,却是何意?!” 摩罗道主最后一句吐如炸雷,那指间忽而绽开一丝惨白的剑气,剧烈伸张,就成一支剑芒,与丁阳道人手中长剑交锋一处! 呛啷! 丁阳道人生有三寸朱红长眉,倏然颤动,俄而竟笔直如剑,他手中长剑即刻便化一抹明光剑气,骤然暴涨,直刺出去! 剑出西南岸,明光照傲来。 傲来岛偏居一隅,就如向来并无什么邪魔左道一般,傲来修道练气界也并无剑修门派,若当真要言及飞剑击杀之术,当以这海安派为尊。 是以丁阳道人这一出手,剑光明嚯嚯,灿似九霄之光,明媚而杀机不掩。那摩罗道主一手白骨化生剑气,若实言之,几近妖邪,自然厉害非常,然则与丁阳道人这一手剑术相比,显然是后者更加惶惶正大,烁烁其华,教人心生如剑临身之意。 然则云明长老悍然出手,决不允许摩罗道主与那白炎君子动手于云岚宗大殿,云扬子身为宗主,又怎么容忍他们在自己面前,斗剑于大殿? 云扬子向来示人以谦和,恭逊,就是前几次道盟大会,也从来没有当真出手过几次,纵然动手一较,也不过纯为印证道法,点到即为止。 然则此刻,却已由不得他! 五行转生灭,幻化忽如龙。应如百千手,一指定乾坤! 云扬子长髯如飞,道袍扶摇如云,蓦然张手,轮转一握,就是一指点出! 五色光蕴如流水,亿万毫芒绽现,刹时奔放,直如一条天外来光,又似雷神之锤激射电火,猛烈击在那剑气中央! “两位这是何意!?”云扬子竟是从不曾有的须发张扬,勃然大怒。 嗤!剑气崩解,毫光疾逝!偌大正殿,也为之一震。 “五行雷劫指,云岚宗十一代祖师云叶子道人所创,后罕有云岚宗人练就,至少已有千年未曾现世!”那一众练气士之中,有出身名门大道,见识广博,阅览过故往典籍的,立时就心头升起这一股讯息。 摩罗道主与丁阳道人自然也是知晓。 云岚宗镇宗法宝也有几件,若论飞剑斗杀之术,在傲来地界,勉强也能入得一流,然则其之所以能够位列傲来修道练气界之首,实是因为昔年云岚子祖师由神州浩土而来,定立宗门,败八大妖王,几乎搜刮了整个傲来修道界的道法气术,又因其本人实是天资卓绝之辈,故而有了诸多极为高明精深的道法传世,才使云岚宗有今日之地位。 云扬子这一手法术,着实是震惊当场。 摩罗道主以一己之力,直面云岚宗掩山五行云光大阵连番攻击,已然骇人,待得云明长老出手之间,隐隐有了返虚之境的迹象,此刻云扬子道法绝世,直教座中众练气士惊异不定。 众人却哪里知道,云明与云扬子此刻,心头俱都在感叹,祖师叔神通广大,施手段于未知之处,竟使得自己二人有了这样手段。 云明与云扬子两番插手阻止,看似简单,不见烟火,然而那白炎君子,摩罗道主,丁阳道人,据都是雄踞一方之辈,任何一人都不逊与他二人,悍然出手于其间,若只是他二人自己,只怕阻止不成,还要反受其害。 云扬子怒斥两人,挥手拨开剑气与道法余波,犹自不忿,怒道:“丁阳道兄,你有何缘故,竟要与摩罗道主罔顾我云岚宗威严,悍然出手?!” 丁阳道人一滞,思忖着措辞,云扬子已然更为声色俱厉道:“摩罗道主,你连番挑衅我云岚宗,莫非以为我等不敢代祖师惩戒外敌不成!?” 这话说得悍然直接,近乎赤裸,俨然一副尔若要动手,吾自奉陪之的意思。 摩罗道主恻恻一笑:“道兄怕是应该问这两位吧。” 云扬子气结,对方推诿得倒是利索,他尚未说话,那厢丁阳道人已经收了长剑,扬手取出一物,“摩罗道主,你可识得此物?” 众人都定睛看去,不是别物,竟是一面玉牌。 摩罗道主一见这墨色玉牌,心头便已暗骂,神情却只微微动了一丝,便即止住。 丁阳道人已说道:“此种玉牌,乃是存有你摩罗道门人一缕神识,鉴证身份之物。这面玉牌之主,名叫鸠延,不知可是你摩罗道之人?” 丁阳道人其言哗哗,玉莲仙姑在一旁接口说道:“若是我未记错,鸠延应是道主师弟,不知然否?” 摩罗道主忽仰天大笑,“鸠延谋夺道主之位,其心可诛,早于半年之前,就已被本道主革出我摩罗道!怎么,莫非丁阳道兄竟见了他?” 众人大哗,丁阳道人与其身后十余名海安派门人尽都愤怒不已,丁阳道人怒骂道:“鸠突摩,你好生无耻!鸠延带三十余人,袭杀我一行于苍狼山,我门下已有受创者十余人,已被我亲自送回门中去。” 丁阳道人说到此处,面现狠色,举起手中玉牌,“此人已被我击杀,余者逃遁,但是我一门弟子受伤十余人,某非你摩罗道当真敢不认帐不成!?” “鸠延已非我摩罗道门人,本道主怎会自认这等污蔑!”摩罗道主丝毫不让,只是眼底恨色,丝毫无法掩抑。 丁阳道人猛然震袖:“云扬子道兄,恕我海安派无礼,今次大会,不若待我回门中,尽起门人,灭杀了摩罗道后,再行议举!” 章二四 长空将赤 “丁阳道人,话莫欺人!既然如此,我摩罗道自然恭候海安派大驾!”摩罗道主阴声说道。 “哼!走!”丁阳道人将袖一挥,带领众门人转身即走。 云扬子拦之不及,只得任由其去,然那丁阳道人行至殿外,却忽以传声入密之法对云扬子道:“此人狼子野心,况那摩罗道功法不知何时竟是越发奇邪古怪了起来,道兄且要当心。待我海安派与他摩罗道争端起时,还请道兄声援为是。” 云扬子倒吸一口清气,想来丁阳道人此番,当真是下了决意,非要与摩罗道争个你死我活不可!修道练气之辈,所谓声援,往往与亲自出手无疑。 云扬子心思微动,忽而道:“恒苍,正元,带一百门人,送丁阳道兄一送!” 那恒苍乃是云扬子本人座下首徒,连须陀老僧也称赞有加,谓之为目下傲来修道练气界后起一辈之中第一等人物,而正元则是云芚长老座下弟子,修为着实不俗,比木轩闫光等人犹然有过之。 丁阳道人回身一揖,道谢而去。 云扬子此举,显然是对丁阳道人以及海安派无声援助。 海安派众人前来云岚宗参加道盟大会,竟遭人截杀,自然不得不揣测其归程途中,是否还会有所不测之险。更何况,这等行事,破坏了云岚宗主持的此届道盟大会,实与击打云岚宗颜面无异,教云岚宗众人如何不愤怒?! 是故,云扬子竟足足遣派百名门人出送! 恒苍与另一玉面俊颜的练气士行出班列,又携了数人,领了宗主玉令,拜辞云扬子等人后,匆匆出了殿去,引百名修为有成的门人弟子,前往护送海安派一行。 殿内众练气士神色各异,摩罗道主和众摩罗道门人固然面现恼郁忿恨,然而那其余之人,幸灾乐祸者有之,唯恐天下不乱大喜过望者有之,更如白鹤老叟青峰子那等傍上摩罗道此刻却不由得心生一丝悔意恨恨欲退者亦有之。 摩罗道主有意无意之间侧首一瞥,目光如电一般直射在白鹤老叟等约莫十数搭了他摩罗道顺风云而来的练气士脸上,这些人神情一凛,旋即如丧考妣一般。那摩罗道十分强大,甚至渐有挑战云岚宗的迹象,牵上瓜葛之后,自然大有好处,只是若是摩罗道当真与海安派这等并不稍逊的大门派争斗起来,欲要他们这些人就干脆攀上摩罗道这艘船,出力厮杀,简直妄想。 修道人追寻天道,精进维艰,练气士练气取精,险恶重重,若是关乎身家性命之时,如何能随意置身? 然而海安派不好惹,摩罗道更加难以触逆。 白鹤老叟等人唯唯诺诺之间,不得已缩了缩身子,好似可怜的鹌鹑一般,让了让身子,却终究没有敢就当真表态,依旧乖乖地在摩罗道众人下首坐着。 摩罗道主冷冷哼了一声,让到一旁,依旧坐了下来,好似方才之事并未发生,只是手中托住那剑丸,却是上下浮动得越发激烈,显示心中震怒,气血升腾得厉害。 云扬子冷眼瞥去,白鹤老叟等人自然又是一阵颤颤,暗道今日真是乌云蒙了心,作出这等蠢事,显然是摩罗道挑衅过甚,已然激起了傲来修道界巨头云岚宗的怒气,这是要与海安派一起针对摩罗道了——云扬子适才表现,已是十分明显。 有人处便有争端,修道界也不例外。这些修仙慕道的练气士,其实骨子里仍旧是人,是人便就有明利功利之心,这些练气士们,实则犹有甚之。 众人各又归座,略有沉寂片刻。 其实,今次道盟大会,自白炎君子忽然出现,与摩罗道主动手之际,便已然注定了失败,至海安派人来,丁阳道人悍然出手,实则已经宣告了道盟大会历来表面上的那一层和气,也已无法保留了。 “也罢,丁阳道人要对我摩罗道不利,海安派势大,我摩罗道自然无法罔顾,敢请道兄,莫若今次大会,就此暂止,待我与丁阳道人解了这怨念,再到云岚山来,共飨盛事,以为如何?”摩罗道主忽而眼底一转,收了手上剑丸,起身道。 云扬子与云明长老等人对视一眼,不置可否,却对首座的须陀老僧道:“大师意下如何?” 须陀老僧一直淡定自若,不动声色,连起身也不曾有过,兀自转动无价珠,念诵佛号不止,闻言不由睁目轻露一笑,“诸位各有变故要去,此会至此,尚有何益处?不若诸位且都去了吧,各安性命,才是道理。” 须陀老僧名望甚众,他却无须顾忌,直言不讳。诸位且去,各安性命,才是道理。 诚然如此。 傲来修道界历来不乏纷争,然则似海安、摩罗这样位列一方巨擘的门派出言相斗,却是数百上千年也罕见一遭,今次变故,实是因为摩罗道凶威太炽,灭大炎国及烈焰谷,此番尽是将矛头直指海安派,令人胆颤,怕是十万里傲来长空,却要血染半壁了。 玉莲仙姑也道:“大师说得正是。” 云扬子又问众练气士,皆称正当如此。 独有那白炎君子请辞道:“我与摩罗道之恨,永志不灭,既不能污了云岚宗圣地,恰好海安派丁阳道人欲与摩罗道做这一场,我岂有不去投之礼?这便去了。” 说罢,头也不回便走。 这厢玉莲仙姑却冷笑道:“白炎君子与我水合派多有旧谊,他若独去,我却并不放心,只是不便离去,青荷,你与你师妹等人去一趟。” 玉莲仙姑身后,青衣袅袅,仙姿飘逸的青荷仙子应了一声,便即引一众莺燕,窈窕而去,直叫殿中许多修身养性不知多久的“神仙”们也眼直许久。 云扬子呵呵笑道:“青荷送罢,正可与恒苍一同回来,我自有话说。” 玉莲仙姑会意一笑。 云扬子于是与云明长老等人起身道:“也罢,今次大会,便暂先止住,诸位有事便去,若是闲暇,我云岚宗也不拒客。” 此无异于逐客之令,众人便都起身,纷纷请辞,然而须陀老僧等未去,便都不敢尽去。 须陀老僧笑道:“云明,昔岁你我尚有半局未尽,今日索性再手谈完那半局,你看如何?” 云明长老也笑道:“贫道正有上好云岚雾茶,正好与你享用。” “如此,贫僧少不得还要叨扰。小相,你等便到殿外去,在云台之上等候。” 老僧身后众佛徒都念佛号应是。 云明长老等知道他药师峰的规矩,便都不说话。 玉莲仙姑道:“我与云昙倒也有话说,正要等青荷回来,便也叨扰片刻也罢。” 云昙仙姑目视云扬子一眼,微露笑道:“我与师兄也正有此意,玉莲可与我来。” 云昙与玉莲仙姑便先要去,不想却被那摩罗道主忽然出声止住。 摩罗道主忽而朗然一笑道:“云昙仙姑且住,本道主尚有一事,正要仙姑与云扬子道兄作主。” 众人皆诧,云昙愕道:“摩罗道主好大威量,莫说区区云昙与师兄,便是我堂堂云岚宗,又如何作得了道主的主?” 摩罗道主面上一反常态,并无阴冷之意,拂袖大笑道:“鸠摩智。” “孩儿在!”摩罗道众人之中,走出一个颀长俊美,秀面琳琅的青年来。 章二五 血首银耳 云扬子与云昙的眉宇尽都微微皱起,不知摩罗道主这厮又有何事,尽出人意表。 这走出来的年轻人,一副好皮囊,观之更有一股清朗明亮之气,与他摩罗道中一众人掩不住的阴沉狠戾大有不同,若是不问其所出,只见其人,却实是大好俊彦,云岚宗后进一辈之中,竟罕有所及者。 譬如那恒苍修为不俗,却秉性木讷沉肃,木轩朗然潇洒,于心性上却略有不足,身为人师,云扬子自然是知之甚深。而这鸠摩智,显然乃是天生根骨上佳,形容气度更是不凡,实乃万中难有其一。 这鸠摩智逐步走出,摩罗道主引道:“云扬子道兄,这是拙子摩智,今岁方三十一岁。” 这鸠摩智显然也是修道众人,且在云扬子等人眼中,其修为并无秘密可言,一眼即可明了。他走上前来,却并不以修道人的礼仪见礼,却躬身以那子侄之礼,朗声说道:“小侄鸠摩智,见过世叔。” 以摩罗道主与云扬子的辈分,他若称一声世叔,却也未为不可,只是练气士只以道行修为为别,门户宗派为界,倒极少在意这些。 然而云扬子等人,眼下一时却并未及在意这些,盖因这鸠摩智走了出来,众修道界前辈一眼便看出,其修为实是已然臻入那罡气内敛,蕴藏于内,浑然无锋之境界,到了引气入体之中炼罡之境的极致,说不得随时都有可能浑行机圆于丹元,使丹元大成,一步而成正道。 他们只是知道摩罗道主鸠突摩有一子,且年岁不长,却万万未曾料及,此子竟才年方三十一岁! 世俗人云,三十而立。 然而,对于修道练气之辈而言,三十岁,不过修行方起,初窥门径的年岁而已。 云扬子座下,那木轩,闫光,修为已达至丹元之境,年岁却已都百岁,修道将近百年;至于云扬子座下首徒,备受称扬的恒苍,已然臻入了丹元之极致,随时或可祭炼真元,上达天心,开辟灵窍,成就那玄元真神,然而他却已修道过两甲子,过一百二十岁矣。 若以此观之,鸠摩智此子,以三十岁之龄,竟修炼到了炼罡之极致,浑然内敛,实乃天才绝顶之辈——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如云卿卿一般,天生悟性绝佳,先有道心道行,后竟与天生神石灵胎为伴,以至于受其滋养,能引动浩浩天地元气,一日成功果,丹元大成。 有并不知情,且那修心养性的功夫未到火候者,早已惊呼出声了。 云扬子心下只是慨然,脸上却是并不动几分诧异,只是神色和蔼道:“世侄无需多礼,快快起来。” 那鸠摩智也不客气,不卑不亢地直起了身子,与乃父对视一眼后,昂然说道:“世叔在上,小侄前岁听闻,世叔正遣人遍寻一件物事,虽不知世叔是否已然得了,只是小侄却于前不久侥幸获了这一样东西,便不敢私藏,故一并携来,赠于世叔,恭请为用。” “噢?”云扬子疑声道,“不知世侄得了何宝物,竟是我云岚宗要寻的东西?” 他说话之间,脸色已然有些变了。 鸠摩智并无所惧,双手一抬,便自袖间出来一物,托在手中。 显然他这一身衣物,也不是凡品,尤以那袖口之上,更是被高人祭炼过,有容纳须弥,内藏乾坤之功。 他手中所托,那是一封紫檀木匣。这木匣方尺之间,雕饰以朱纹,琳琅以璎珞,华美异常,好似盛了何种珍奇异宝一般。 云扬子略显沉默,那方被留了下来的云昙仙姑却冷声说道:“不知你有何物,要赠与我云岚宗?” 云昙仙姑忽又冷笑两声,“摩罗道主,若是寻常物,怕是我师兄不介意,我云昙却不放在眼里。” 摩罗道主不以为许,轻笑道:“云昙仙姑不妨一看。” 云昙冷哼一声,这紫檀木匣之上,显是已被人下了某样禁制,她不好大动手段,适才言语之间,早已暗运神念探视其中,竟不能见其中玄妙,不由便有些气恼,当下紧走几步,几下来到那鸠摩智身前,伸手便往那木匣抓去! 她探手去抓,却任那木匣如何精致,在她手中,仍与朽木片纸无异,一把抓开,就见其中一股温润之光直冲上来,不是别物,竟是一方极其美妙的上等乳色玉函! 玉者,君子也,蓄而能纳,伴而能养,终天地之灵气,毓万化之端秀,实世之第一等物也。是故,那修道人练气士,每每以上等晶玉为符箓,为法宝,为蕴神养气之物者尽有之,便是此理。而玉之为物,自有种类流品等级之分。 修道人重玉之为用,然则这十万里傲来之地,却是并不产玉,若有求,必经与西方浩土贸易往来,或是练气士亲身前去采集,只是那大海浩淼,何其艰险,连修道人也不愿去,是以玉符之类的东西,在傲来便显得尤为珍贵。是故石生偷了木轩一副长老赐下的紫玉晶签,竟叫他十分肉疼。 而当此之际,鸠摩智竟捧出了一方一尺见方的玉函,且其色泽温润,如晶膏流脂,乳*晕欲滴,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一方玉,可作上乘玉符百枚。 若以此为礼,显然已是足够。 然却不然,云扬子从未寻找过玉,是故这便不会是鸠摩智所谓敬奉给云扬子之物。果不其然,正当云昙与众人都略有诧异之时,那鸠摩智忽空出一手,猛然抓在那玉函上! 喀喇!美玉崩裂,人心如碎! 那玉函迸开,内中现出一物,众人皆盯目视之,不由倒吸冷气! 无量道尊!那函中所置,不是别物,竟是一颗鲜赤淋淋的……人头! 这人之头颅,通体血赤,方一迸开玉函,就有一股阴戾惨厉的血腥之气扑面而出,于众人心头狠狠一击,好似这人头,竟是在万千鲜血之中浸泡过的一般。 也诚然如是,这枚人头,确实是血中浸染出来之物。云扬子,诸长老与须陀老僧等,自是一眼便辨认了出来。那血赤的人头之上,宛如有股股腥红的血水尚在流溢,只在那头颅两侧,各生有一枚晶莹剔透,漫布血色经络,水晶一般银亮的……耳朵! 血首生银耳,系出百战窟! 这枚血首之上,真正有用的,便是那一对血色纹络的银耳。 血线银耳! 这竟正是过往经年,云扬子为治云卿卿先天不足,无脉而不能练气之症,遍寻的血线银耳。 血线银耳,并非仅只是望文而生义的生有血色线络的银耳。银耳之物,朽木所生,残木之精华,对于寻常人而言,实是一味良材,若是年份久了,生有人脉络一样的线纹,那便是极上等的可以与千年万载的山参云芝相比的宝物;但是这血线银耳,却并不是这等木质残端的东西,说来却甚为恶心,乃是那等阴气惨烈,或是坑杀,或是战场之地,总之是亡者无数的埋骨之地,因是死者血气精华郁结,经数十百年地长而出的一种状如人头颅的阴物,这物血气精华充盈,然而阴气戾气过甚,独有两侧晶莹灿灿,有血色线络纹饰的人耳状部分,可以采取,以为入药炼丹之用。 这傲来岛上,诸国林立,自然是少不得血腥的厮杀征战,往往死者以十万百万计,流血漂橹,想要能滋生出这血线银耳的地方,自然也是不少,奈何是这东云国地处傲来岛之东近东方大海处,更兼那云岚宗实力颇为不小,东云国已经不少年没有与外征战了,想要找那等埋葬无数死者的地方,古迹虽有,数十年内却是不可能找得到。更为重要的是,这血线银耳一生,七日内无人采撷,不以上等玉函纳之,便会化作虚无,凝聚的死者精血之气,尽皆化作天地之间的灵气,消散一空。 故而,要找这血线银耳,实在是需要极大的运气。 云扬子遣弟子找寻许久,连自己也亲自出山过,只为寻此物配一味“玄元散”为女儿治病,不想他未寻得,竟是被摩罗道之人寻获了。 若是以往,云扬子定然心喜若狂,纵然摩罗道接下来提出的条件十分苛刻,他也会竭力留下这一枚血首银耳,只是如今嘛…… 他心头渐渐有了计较,眼中却有明光闪烁,对一切缘由洞若观火一般,忽笑道:“我是正求此物,摩罗道主,你有何用意,便直说了罢。” 鸠摩智显然只是个幌子,一切还是摩罗道主作主,云扬子这一点看得分明。 摩罗道主却也干脆,直言道:“我知道兄求此物,乃是为了疗令爱无脉不足之症,我与摩智将此物奉上,只为一事罢了。” “何事?”云昙抢声问道。 “无他,我知令爱天赋不凡,不下我儿,令爱痊愈之后,定然有大前景,我此举,正是为了我儿求娶令爱卿卿姑娘为道侣,从此你我两派共结亲好,不知道兄夫妇意下如何?” 章二六 事出诡异 举座皆惊,无人不知云岚宗宗主有一个女儿,天生虽有好悟性,然而却生而无脉,不能练气,纵然是云扬子寻了不知多少绝密丹方,也向来无用,并不能解这天厄之症。 修道人所求者何? 纵道有三千,莫过一句,长生耳。 既不能修道练气,不能长生,纵然是云岚宗宗主的女儿又如何?凡俗一人罢了。 血首银耳乃罕见奇物,然众人依旧不信,世间真有何灵丹妙药,能将凡人造出仙体。 否则,以云岚宗之能,十数年来,何故一无所获?那所谓“玄元散”,大抵也不过是托其名,无有什么效用罢了。只不过是云扬子求药心切,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看这玄元散中一味“血线银耳”便知,想这血首生银耳,是最为血腥凶戾之物,多为邪魔收敛死气血光,炼那邪道魔法所用,如何能够用来入药? 云扬子夫妇经年执着于此,却也可以理解,只是摩罗道主父子此举,却着实叫人费解了。原本云岚宗与摩罗道就大有不对头的意思,况且适才云扬子之举,已是坐实了站在海安派一边的屁股,摆明了立场,摩罗道主此举,岂非是摆明了自寻打脸麽?(在龙空山被打脸习惯了啊~) 果然,云昙仙姑先就冷哼,旋即嗤笑道:“道主好生魄力,血线银耳本已难得,更何况我那女儿是个没用的人,怎敢去作贵公子的道侣?” 云扬子和诸长老俱都默然不语,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摩罗道主却不以为意,欣然道:“仙姑此言差矣,儿女之事,岂可止较于此?我辈练气修道,若仅限于这些桎梏拘泥的话,岂不荒唐。” 那鸠摩智果然极其配合乃父,适时地道:“启禀世叔,小侄只是素问这位卿卿妹妹性恬怡然,品格不俗,实为我所爱者,况且我已寻到了此物,定就能解了卿卿妹妹的病厄,小侄愿与她结成道侣,岂不两相皆宜?” “放肆!”云扬子忽冷喝道:“你这是在要挟本宗主不成!?” “小侄不敢,不敢。”云扬子勃然大怒,鸠摩智也心有所惧,便渐渐退了两步,到了乃父的身旁。 “道兄息怒,”摩罗道主劝解道,“只是还请道兄三思如何?” 云扬子与云昙都未说话,倒是云明长老先说道:“摩罗道主,卿卿这孩子,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十分喜爱,倒是舍不得,我看此事,就算了吧。” 云明长老适才分明隐隐表现出了返虚之境的迹象,是以他此话一出,便几乎是定鼎之言。那云诃长老也道:“今次道盟大会既已如此,不如便就散了,诸位各安性命去吧。” 说罢,云岚宗六位长老便先消失在了殿中,与此同时,与云明长老说好手谈半句的须陀老僧也去了,他座下十二名佛徒自去殿外不提。 众多练气士见状,便开始纷纷告辞起来,不消多时,也去了七七八八,只有少数心野胆大的,还想留下来看摩罗道的笑话。 然而摩罗道主忽然怒叱一声,这些人便也都散了去。 原本声势不小的道盟大会,十万里傲来修道练气界二十年一度之盛事,竟就这么散了。 唯有摩罗道中人还留在殿中,摩罗道主的脸色却有几分难看,许久乃道:“道兄,你当真不允?” 云扬子却针锋相对,“我倒想问道兄,小女并无殊处,你因何竟起了这样心思?” 摩罗道主父子沉默半晌,摩罗道主忽哈哈一笑道:“我行事气盛,略显过犹不及,是故想和道兄攀个情谊罢了。道兄既然不允,那便算了。” “只是道兄既然遍寻此物而不得,我摩罗道索性便做个人情,将其送与道兄,改日有事之时,还请道兄勿要掺上一手为是。” 求亲不成,他这索性便只以一件云扬子寻求之物,换来云岚宗一个不掺手的承诺。 然则,自从将注意打定在云卿卿身上时,便注定了起失败。 自然是因为,今日的云岚宗宗主之女,已是今非昔比,非但已经解了那无脉之厄,更是已经是丹元之境的年轻高手了。 “道兄告辞!” 对于摩罗道主的辞去,云扬子竟未在意,更没有拒绝对方留下的血首银耳。 “个中古怪,尚值推敲。” 他定下这个注意,才略略拱手送了摩罗道一行人出殿而去。 xxxxxxxxxxxxxxxxxxxxxx 此番,云岚宗倒是没有再开启那掩山五行云光大阵,阻拦摩罗道一行。 摩罗道主驾起那乌云,便如疾电一般逝去,消失在云岚山漫天的云光之中。 不消片刻光景,乌云曳光而去,便已出了云岚山的掩山大阵,径往北方摩罗国摩罗道中而去。 当此之时,那乌云之上,一直立在摩罗道主身后的鸠摩智,却忽而跳起脚来,顿足大骂:“你这废物,不是说了那云扬子对其女儿爱之莫深,只要取出此物,便能娶得他女儿?” 而身为其父亲的摩罗道主,此刻却显得唯唯诺诺好似孙子一般,小心地说道:“这个……这个,晚辈实是不知,这云扬子为何竟会这样。” “要不是云岚山上,极有可能真的有一个返虚之境的存在,本尊早已动手去抢,哪里还用这般!” 摩罗道主惊道:“前辈,那云明……当真已经是返虚之境,认知根本的存在了?” 他说话之间,额际竟隐有汗迹出现,盖因这傲来之地,向来独有他摩罗道与云岚宗争锋,若是云岚宗竟当真出了以为返虚之境的存在……眼前这位前辈,其脾性乖张得很,天知道会不会扶他摩罗道一把? “若是他得了好处便走,那云岚宗返虚之境的存在加怒于我摩罗道,岂不危矣?” 对方却一眼便看破了他心思,不屑哼道:“莫道本尊不知你所想,那云明不过元神境界罢了,云岚宗返虚的那位,却不是他,不过本尊自然不惧他。哼,幸而那云扬子已收了东西,只待本尊留下的手段得计,自然仍旧可期。” 摩罗道主鸠突摩心下一颤,连忙唯唯应是。 眼见乌云上的一众摩罗道弟子对此目瞪口呆,实在是道主竟然被自己的儿子训斥,还要恭称前辈,他们的脑袋一次运转不过来,不由得就瞠目结舌起来,那被摩罗道主成为前辈的鸠摩智,眉眼一凛,忽然探手一抓,瞬即就从之间迸射一片惨白的劲气,好似条条利箭,分化而出,那些摩罗道弟子门人连反应也来不及,便都被这劲气由头顶而入,当场七窍流血,双眼一闭。 摩罗道主惊骇欲绝,牙关颤抖不能言语,然而这位前辈却混不在意道:“怕什么,他们仍旧是你摩罗道门人。” 果然,这些弟子门人少时之后,便复又睁开眼来,若无其事地伸手擦去耳鼻口中喷出的血迹,依旧如常人一样,恭敬地立在一旁,只是那眼底之中,哪里还有一丝活人的生气? 摩罗道主与这位手段狠厉的前辈俱都未曾发觉,那乌云之下,一片云光之间,一头苍鹰呼啸而过。 而在云岚宗那边,云扬子夫妇惊疑片刻,便将早已变了脸色的木轩、红鸾二人携了,离开了大殿。 章二七 抢你媳妇 云岚宗上渐复平静,恒苍等人,还有水合派的青荷仙子业已回转,除却木轩红鸾二人承认,外出寻药之时,曾于无意中向一野修练气士漏出过寻找血线银耳的消息,而被云扬子喝命至后山崖下思过外,便再没有多余的大事发生。 这一年的傲来道盟大会,便在一轮诡异古怪的变故之中仓促结束,只是其后续,却引人遐思。 那海安派必不干休,丁阳道人扬言举派而伐摩罗道,是否已成行?那被灭的烈焰谷究竟是否炼了那邪魔之法九九元灵魔焰亦未可知,至于那白炎君子是否真的和海安派一同杀上了摩罗道,便更加无人知晓了。 因为以云岚宗之能,在此之后,竟也未能打探到任何变故消息。 好似道盟大会上的纷争,已然便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然而有些人的心头,依旧难以安定。 云岚宗所有在山外游历的弟子,早在道盟大会之初,便大多已召集回山门,大会之后,云扬子便命其中近百人分赴东云国都中及北疆诸城坐镇,余下者都在宗门内每日倾听宗主与诸宗老授道讲法。 而偌大云岚山,唯一清闲的,大抵便是方才出关了的云卿卿了。 自成就丹元之后,她不得已还是闭关了一次,以稳持丹元,凝练道基,然而她终究天生不是练气的秉性,只是闭关了些时日,便即出关了来。实则以她的情形,乃是十数年于大道之上已有心境道行,忽一日凝练真元,成就道胎丹元,就好似那凡俗之中的读书人明心见性,有学识数十年者,虽不能与练气士相比,有莫大神通手段,然而若是一朝顿悟那天地至理,便也有可能从此迥异于常人,能见人所不能见,避人所不能避,也算是一桩成就,她此时便是如此,若是乘势而进,闭关深悟,想必于道法一途,更能有所得。 只是她生来如此,性情恬淡,倒不喜这些。 云扬子夫妇也曾提及,那摩罗道主之子提亲之事,云卿卿不置可否,连在意也不曾多在意半分,只是道:“父亲忘了,千羽祖师叔早已见证过,女儿已是有了道侣的。” 夫妇二人结舌无语。 石生是何人? 本是他二人养子,只是最终却知,这位小祖宗其实却是那位老祖宗带回来的一只妖罢了。 所谓妖邪之说,在傲来修道界并不盛行,就如魔道不昌,极少听闻一般。傲来修道练气界对于妖属也并无太多偏见,若是寻常精怪,倒还有那虚伪卫道之士行诛戮之事,只是一旦修成了妖,便约莫成为了合理合法的存在。 只是纵然如此,与妖为道侣,身为人父人母,云扬子夫妇仍旧禁不住心有磕绊,然而千羽老祖宗当面,任他们有多大胆量,也是不敢直言的。 这一日,云卿卿与石生依旧归了那院子,乃是她已出关,石生也已结束了一段惨烈无比的修炼,老妖怪被云扬子与云明长老请了去,这才容得二人相处片刻。 “少爷,小姐。”霁月、晴雯二人此番叫来,倒又有了别样的意味,言语已毕,便先嗤嗤地笑将起来。 云卿卿也不着恼,笑道:“还不备了饭来?” “是。”两人便不无促狭地盈盈笑着去了。 实际上,以云卿卿与石生二人如今的修为境地,早已过了修道人所谓辟谷之境,如寻常人一般吃食饮水,并无益处,反而不美。 只是他二人经年情分,如今一番变故,恍如隔世,自然需要如此,才能遥思过往,何况一下将十数年的习惯改了,实是人所不能。 不消片刻,姐弟二人只略略叙话几句,两个小侍女早摆上素点清馐,云卿卿吩咐了,四人一并坐下。 石生早已把糕点堵满了嘴,囫囵吞下,也不用水,哽声问道:“晴雯姐姐,这是什么糕点?” “这是紫晶玲珑糕,我与霁月才想出来的。”晴雯信口便答,旋即两个小侍女才惊觉过来。 与这位少爷相处多年,还是头一遭听到他如此清晰明了地说话,实在是震惊得很。 “嗯嗯嗯。”石生见三人一起笑起来,遂大点其头,继续狼吞虎咽。 云卿卿道:“霁月、晴雯,从今往后,只怕我们再要相处的时日,就要少了。” 两个小侍女闻言便已红了眼圈,却知晓少爷小姐如今已不同往昔,不再是寻常人了,自此后,便与宗内那些飞来遁去之人一般,能够长生不老,自然与她二人又不一样。 云卿卿也不免伤感,连石生也停下了朵颐,一时气氛有些黯然。 石生忽道:“不如我让老祖也收你们做徒弟罢?” 云卿卿三人俱都眼前一亮,然而云卿卿想的却与他不同,而是笑道:“老祖自然不能收她们,只是她二人昔年上山来时,只为陪伴我们两个,才未有修习道法,如今我去和父亲说,便让她们也拜入我云岚宗下,就跟在我身边修行,纵翌日没有什么大成就,搏个道行总还是行的。” 略想了想,云卿卿又道:“我与石生,本生于此间,莫可奈何,只是你们,若是不愿受着道途清寂艰苦,我亦可禀明父亲,送你们出山去,或是归家,或是托到那东云国贵胄家中,纵作个公主,也是使得的。” 修道练气是为长生,然则长生几何,不可以人力度测。古往今来,除却那云岚宗祖师云岚子返虚归真,渡劫飞升,或许已然长生,这十万里傲来之地,再也没有旁人有此仙缘。至于那其余芸芸练气士,你道何处去了?或是陨落于争斗厮杀之中,或是功行之极,终究天赋所限,不可再进,终究天人五衰了去,也是有的,抑或还有其他,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终归是长生难期,徒搏个道行,于这天地之间,逍遥一遭罢了。 这便是修道人的悲哀。 修道,练气,千百年寂寞,终归依旧一缕青烟。 大抵也只有云卿卿与石生这样的另类,才不会想及这许多。 至于两个尚未踏足修道练气界的小侍女,自然并不在意这些。 霁月、晴雯二人早到一旁跪伏于地,哎哎泣下道:“婢子二人自上了山来,就与少爷、小姐相居一处,我们也是见识了这修道之路何其艰苦寂寥,并不似那世俗凡人所臆测,只是我们依旧愿意挨着小姐一处,求小姐万莫赶我们离去。” 云卿卿连忙伸手虚托,一股无形力道便将二人扶起,笑道:“你们若不愿去,我自没有赶的道理,只是从此以后,却要小心着些,修道之路崎岖,练气艰险莫测,万不可如以往那般,只顾着于石生顽皮。” 两人都笑道:“我们以后不与他顽便是了。” 石生便苦了脸。 四人正说着,忽闻头顶一声大叫:“小妖怪!” 石生顿时如遭雷击,抱头大叫一声,跳起身来躲到了云卿卿身后。他行动之间,院中已经凭空出现了一个灰袍好似沾满油腻,一脸阴鸷,细眼圆豆瞳子的老道,不是那千羽老妖怪又是何人? 老妖怪一出现,不由分说,挥动大袖,便径往石生抓来。 云卿卿却毫不惧他,扬手便打出一抹五彩炫光,反击回去。 老妖怪到不愿伤着女娃娃,怪叫一声缩了手,倒寻另一方向抓去,只是石生却早已躲入了云卿卿怀中,揽着腰死不撒手,老妖倒一时没了章法。 “前辈既来了,何不先坐下?晴雯,沏茶来。” 老妖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挥动脏兮兮的袖子:“去去去,我老人家不喜什么鸟茶。我只来寻小妖怪来。” 石生躲在云卿卿怀里,畏畏缩缩地道:“老祖,不是方才修炼已毕,我依你所言,已然炼出了那罡气了?” 老妖却道:“那有甚鸟用,有人要抢你媳妇儿,你却不急?” 石生一怔,他虽得老妖之功,开启了灵智,能通人言道理,但是终究历练体悟尚不足,有些东西并不明白,稍稍回味才想起来是何意思。媳妇儿,大抵与道侣,姐姐可相通也…… 这却如何容得,石头妖勃然大怒,一霎时便爆发了凶性,龇牙咧嘴起来:“谁?!” 千羽老妖桀桀大笑:“不错不错,这方才是我老人家想要的样子嘛。无妨无妨,那要抢你媳妇儿的鸟人我老人家已然打发了去,只是那厮竟留下了下作手段,我老人家却才识破了。” 原来,那摩罗道主之子鸠摩智求亲被拒,老妖一时心痒,因时先说过要让云扬子等人看一场好戏,便尾随在后,想要出了云岚宗地界后,索性将摩罗道一干人等索性抓杀了,不想却发现了一桩大秘密,那摩罗道主之子鸠摩智,竟似乎并不寻常,反而是他父亲要卑躬屈膝地唤他作前辈,并且那鸠摩智出手之间,手段惨厉可怖,连老妖都觉有些诡异难测,最后,老妖竟听到那厮言语之间,似乎那留下的血手银耳竟有大秘密。 至于那厮一意要得到云卿卿,既然猜测不出缘故,老妖便索性不提。 待得老妖回转,与云岚宗一干人围着那血首银耳打转了许久,秘密未曾发现,却知道这东西必然是那人留下,有大用处,或许便与抢夺云卿卿有关。千羽老妖便索性自己拿了,那厮极有可能乃是返虚之境的高手,若是循着着血首银耳来了,老妖自忖必然给他个好颜色看。 这些老妖自然也是不提,只是对石生道:“小妖怪,老祖说了教你飞天之法,这便去传你,待再有人抢你媳妇,便狠狠揍他!” 石生转头看看云卿卿,旋即便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整了整惨烈修炼之后刚换的干净衣衫,“走!” ———————————————————————— ps:今天有点小变故,所以迟了。 其实ps的主要目的是想无耻地求票票…… 章二八 扶摇飞天 上 青冥浩荡,虚空无限。 千羽老妖一手背负,一手提石生腰间衣带,便将他紧紧抓住,足下却如生风一般,凭空而起,步履如常,恍若就在实地行动,行走无碍,步步生风,就在那浩浩荡荡的虚空之中,凌空蹈虚,连连疾走。 石生倒不会如以往那般,被惊得哇哇大叫,只是在扑面劲风之中喊道:“老祖,你可要教我这样飞遁之术?” 千羽老妖却嗤笑道:“此乃纵风而行之术,是我老人家独有,岂是别人所能学去?你这小石头妖怪,修道练气不可激进焦躁,先能御物,后而以飞剑法器凌空,才是正道,不可一步虚妄!” 这番教导,放作任何一位练气有成的修道前辈教育后进弟子来看,都是十分在理,十分正确的。 然而他所谓不可激进焦躁,再想及这老妖教导石生之时,三日凝气,七日而定道胎,归元炼罡一月而成,若是这还不算激进,那时间便没有更激进的练气之法了。 只是此刻他如是说,石生便只敢乖乖地应是。 盖因前些时日,那番修炼太过惨烈可怖,他被几头得了老妖好处的凶猛精怪追得满山乱窜,虽然皮糙肉厚并未遍体鳞伤,然而自能通人言明白道理,脱了懵懂妖性之后,终于却还是回到了衣不蔽体遍身褴褛的时代。 老妖又道:“若要能御物,即以精气之神驾御外物,必须先驾御自身,是故前些时日,我老人家才会叫你必要能够掌控自身真气精元,稳持丹元,能够以真气运转护住周身,将那天极巽风抵御在外,不能损伤你之衣物。只有先能掌控己身,后才能驾御外物,你可明白?” 石生略略听来,似是大有道理,便点头道:“老祖说得是,那便快教我那飞天之法吧。只不知,老祖要我驾御何物飞天?” 千羽老妖知他心中所想,不由笑骂道:“你这小妖怪,不过是羡慕云岚宗那些小子的飞剑法宝罢了,你既是我老人家亲传,又怎么能逊于他们!” 石生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要说话,忽觉腰上一松,耳畔疾风肆虐,呼啸不绝,他定睛看去,竟是那老妖忽然松开了手,就在这不知千百丈的高空,将他扔了下去! “啊……啊……老祖……卿卿……姐姐救我……” 他放声大叫,却募地闻老妖的怒喝:“叫唤个鸟叫唤,又摔不死你!” 石生再手舞足蹈地晃动身子,终于看清了下方不是别处,就是云岚山上那处他时常来嘻玩,当日道胎归元,承受天极巽风洗礼的巨大瀑布所在。 下方就是那汪千丈瀑布冲击而成的巨大深潭,以前他每每爱从那山巅飞瀑之上一跃而下,甚觉畅快有趣,只是此时,他却已不能心属玩乐了。 他在老妖惨烈的教导之下,不过旬月之间,竟已达至炼罡之境,将丹元之中真气精元,炼成破杀一切,威能猛烈的罡气,此刻由高空坠落,虽是足有千百丈,直接砸落那深潭也伤他不得,但是他却仍旧立即定住了心神,丹元之中一股道胎真意波荡开来,调集真气运转周身百骸,顿时就在那空中稳住了身子,一道道强劲的罡气猛烈地有诸多窍穴之中涌出,充斥得他衣衫鼓荡,飘飘摇摇,若不是头下脚上,便几乎直如神仙中人御空飞度一般潇洒蹁跹。 千丈之高,一瞬即过,当他转过真气,护住身躯时,终于也以到了最下方,终于哗啦一声巨响,夹杂在瀑布飞砸的震天轰隆之中,坠入深潭。 石生一入潭中,立时运转真气罡气更猛三分,立刻就有一团半丈方圆的气幕将周遭潭水阻挡住,不能近身。 往常以身体入水,因天生石胎之体,强悍得很,倒没有察觉,此时以罡气推开潭水,越往下去,便越发发觉了那巨大的力道,直压得他不得不不断催发真气,才不至于被潭水压迫得收敛气幕。 幸而,于练气士之中,修炼到了炼罡之境,实则已然算是小有成就。须知,练气士到了道胎之境,便已经超脱凡俗,归元之后,就能施展道法,驾御法宝飞剑,往往已经修炼了至少一二十年,似石生和云卿卿这般,飞速精进,到了炼罡、丹元之境,竟还没有修习过几手法术,祭炼过飞剑法宝的,实属罕有。 未及须臾,他还尚未来得及品味这股感触,就只闻水下一股轰响,旋即一股无俦劲浪直击上来,好似一条定海神针逆天而起,猛烈扫击,直荡了上来。 顿时,那水下不知多少丈,原本已经无有潭面波浪侵袭,只有极少潜流的潭底,便翻腾起了的恐怖的浪涛,疯狂跌宕,刹时就扫在了石生所在处。 他以炼罡之境施展开来的护体罡气气幕,也承受不了这股劲力,刹时便迸裂成为粉碎,夹杂这巨力的水流一冲,石生便被撞开了位置。 他知这巨力来源是何东西,却不能张口呼喊,只得猛一顿足,运转真气于足底,往水面直冲上去! 哗啦!石生像一颗巨大的投弹,从水面直冲了出来,飞上数十丈的高空,旋即落下。落下时,恰好那水中又冲天而起一股巨大水柱,石生正正立在其上,待得水柱崩散,露出来的不是别的,竟是一头只见头颈,粗达丈许,竟不知其究竟长短的青鳞巨蟒! 不,这已并非是寻常通灵的巨蟒,但见那巨大的头颅之上,两条凸起,已渐渐现出了枝桠模样,便知这东西,早已得了灵气,化作了一条蛟龙。 龙种百属,有角无足谓之蛟。 石生大叫:“青虫!” 他语气里不无欢喜,显然与这头青鳞蛟龙竟是旧识。 那蛟龙昂首一声龙吟呼啸,石生便正正地落到了他的头顶,攀住两根枝桠龙角,张臂作飞腾状。 实则,石生呼之为“青虫”的这蛟龙,便是云卿卿当如所谓“蛟先生”,乃是云岚宗当日收回山来充作灵兽教养的一头青鳞巨蟒,不想大抵是这巨蟒天生便不是凡种,更兼云岚山下,昔年云岚子祖师部下五行云光大阵,聚汇灵气,使得这山下成了一方灵脉,巨蟒长居于潭底,天长日久,竟终于进化成了一头蛟龙! 这蛟龙,早已是修炼得成就妖丹,只差一步,便可脱去躯壳化出人形的存在。况且蛟龙之属,若是成就了妖身,实是比那寻常妖类强过不知千百倍去。 果然,那千羽老妖早在数万年前便已是一方巨妖,此刻落降下来,这蛟龙竟也不在意,只是对其大点几下脑袋。 千羽老妖也不在意,他早便知道,这云岚山中有这一头蛟龙。 至于石生竟和这蛟龙如此熟稔,倒是令他有些吃惊。原来是当年,千羽老妖带回石生之时,直接便将婴孩儿掷落于潭中,这蛟龙仰头欲吞,被云扬子摄了去,是故这蛟龙与石生却是早就见了面的。后来,石生顽劣,时常到这飞瀑深潭来顽,云岚宗内别人不知,但是这蛟龙却天生有灵性,自是知道这小娃娃身有一股妖属之气,乃是一类,渐渐得便就熟习了,石生咿咿呀呀告知与云卿卿,云卿卿便叫他只管喊他“青虫”。说起来,以前的石生,除了会唤“姐姐”,“卿卿”等寥寥数语之外,大抵也只有这“青虫”二字唤得最为熟稔了。 石生还待和这蛟龙玩闹片刻,千羽老妖早已挥袖一把抓来,将他抓在手中,道:“你二人尚有机缘,日后再续,还是先给我老人要乖乖修炼要紧!” 他又对那蛟龙青虫道:“你这长虫,竟与我老人家摆架子,昔年你道这潭底何故竟有一枚灵珠,竟叫你得了,吞服之后一举化出蛟龙之身?哼,好不知道理的长虫!” 那蛟龙听了,一对巨大的眼瞳里倏露惊光,旋即明了,连忙就将巨大的身躯一震,从潭中露出了足有千丈的巨大身躯来,摇身一边,化作一条丈来长短的小蛟龙,就在水上点头躬身,对千羽老妖连连叩拜。 老妖嗤笑道:“你也摸拜我,我老人家杀一头东海龙龟自然不易,却将那龙源珠给了你,自然是为了日后你成就蛟龙之身,护持云岚宗,也算是我老人家全了对云岚子那小子的情谊。还不快去!” 那蛟龙不敢异动,又拜了拜,忙遁身潜了下去。 青虫去后,老妖这才几步虚走,已然带着石生到了那山巅飞瀑之上。 老妖依旧落身在了当日那块巨石上,道:“我见你能运转罡气,辟开气幕,果然我老人家的教导大有成效!来来来,这东西便给了你罢!” ——————————————ps分割线———————————— 我喜欢ps。 好吧,说一下,第二卷开始呢,就会有很多更精彩,以及诸位喜欢的仙侠该有的东西了。 嗯,说慢热我都觉得有点不厚道了。总之,我喜欢并习惯这么写着,下周去试试新书榜单的深度,诸位有红票的赏点儿吧~ 章二九 扶摇飞天 下 石生双眼放射*精光,就见千羽老妖挥手之间,就凭空召出一物。 此物一出,顿时一股灰烟朦朦,旋即淡去,就见一口长有两尺七分,略显阔厚,体现灰光的长剑悬在空中,一丝丝尖锐无端的气息逸散开来,刺得虚空一阵嗤喇炸响。 石生早已喜不自禁地一把抓住了剑柄,就觉十分沉重,勉力握紧,挥动了两下,终觉十分称手,禁不住嘻哈大笑,连连叫好。 “此剑名曰‘扶摇’,你当好生使用。” 石生连忙点头,又急切问道:“请老祖教我,此剑当如何施展?” “以丹元之中一缕精气,凝结中元真意,与之勾连融汇,自然知晓。” 石生略有所懂,连忙闭目沉凝,运转起丹元之中那一股渐已有成的精气,缓缓运来,游走环绕,直至上达中元,于当胸一口凝练道胎之际所成的道基真意融于一处。 这丹元一缕精气,待得练气士由炼罡之境再进一步,达至那丹元大成,引气入体之境巅峰之时,自然便化作一股本命真元,这本命真元乃是修道练气之士一身修为之所在,故又曰本命精元。这本命精元非同小可,从丹元极境,至那引气入体之上,炼气化神之境,将这一股本命精元,炼化凝聚为一丝精神本意,悠游出窍,才算是练气士元身,与元神兼修的正道,此处暂且不表。 再说那道基真意,即心意心念也。 若寻常俗人,若有大情绪大激越,往往心念坚忍,能作往常所不能作之事,这便是心意心念之功。修道练气之士,不似那凡俗之中的武人,凝练一口真气,沉于丹田,便是所谓高手,练气士凝气之后,便是修习道书,明悟道理,有凝聚入体的天地元气之中体悟天地,凝聚道胎于中元。中元者,当胸之地,肺腑之间。待练气士凝聚道胎之后,便即算是有了修道之根基,这一股根基便是道意,道行,便结在人之心中。是故修道人所谓道行,又曰心境。 心境若强,便是道行高,一样的修为,一样的道法气术,施展开来,便又有了别样的区别。这也是为何云卿卿修道十多年,一朝打开身体桎梏,竟能直接达至丹元之境,这便是因为她本心之中早已有了一股心境,或曰道行,早已不下于丹元之境的练气士了,而丹元真气,乃是那一股本命精元,不过天地元气所化,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心境已足,摄拿驾驭起来,便如臂使指,飞速一般。 石生自幼便与云卿卿一处,翻了不知多少道书,虽是以往时连一个字也不懂,只是如今已然灵智开启,晓得人言道理,再回溯时,便就有了丝丝明悟,又经这些时日老妖的灌溉式填充教导,倒也大抵明白了些许。是故他这一运转开来,少时便就使得那一丝精气,被自己心中一股意念驾驭,周行周身,继而有掌心劳宫而出,竟被他逼入了那“扶摇剑”之中。 直接以精气,真元与飞剑法器交融,再以心念驾驭,此乃是最下下乘的御剑御器之法。 然而丹元之境以下的练气士,不能以元气通元神,自然只有这样手段了。 这也是祭炼飞剑法器初入门径的手段了。 石生如今限于修为,老妖虽知他本身乃是天生地养的神石灵胎,早已天造地蕴了元神根本,却碍于天地规矩,被天然封禁,只能化出人身而已,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这在他看来愚不可及的祭炼之法传授给他。 老妖又开始一通念叨,大抵便是他不知何时何地从哪家道派之中弄到手的祭炼飞剑之法,虽算不得上上乘,却也精妙。至少云岚宗的御剑法门,千羽老妖是看不上的。 待将老妖所授,细细体悟了一遍,闭目沉凝的石生忽而骤然睁开双目,一双眸子之中明光烁烁,仿似已得了大明悟。他手上忽然捏住修道人常用的剑指状,猛然指去! 嗤!就好似他抬手去处,果然有一道剑气激射而出一般,倏然发出一声嗤响! 果然,那已被他握在手中的扶摇剑,骤然射了出去,好似一抹灰蒙蒙的流光,电射而出,化出一条尖锐的灰线,斥开虚空,嗤喇杀出。 石生眼底狂喜,连千羽老妖也目露赞许之色。 然而那扶摇剑只射出三五丈去,便似是断了线的风筝,失去了指引,直往下坠去。 石生大惊,千羽老妖早将手一摄,又将扶摇剑抓了回来,塞到他手中,只道:“再试,御剑不能如臂使指,通灵如意,何谈立身其上,飞天遁地?” 石生心头便生出一股喜悦之后的奋进之意来,暗忖卿卿早已能够驾云而腾,自己竟连一口飞剑也御不得,若是当真再有人来抢卿卿,却如何是好? 他自定了这个注意,便复又尽心而为,渐渐得那飞剑便异能飞出七八丈,十几丈去。 老妖便道,如此便已足矣,千里之外取敌头颅,那是杀人争斗的手段,且不必学,先就要御使得通灵如意,方是正经。 石生便又试着使飞剑只在自己身边而动,不仅仅是直刺击杀,而是环绕飞旋,果然极难,未及片刻,他就觉自己丹元之中一阵涩涩,必是真气与精气都已枯竭的缘故,只得又打坐下来,依那《不动妖王经》的法门,凝练天地元气入体,归入丹元。 这昔年傲来八大妖王之首的不动妖王所传的《不动妖王经》委实不凡,石生乃是天生石胎,所谓磐石无转移,修炼这套法门,果然效用甚佳。 待真气充盈,精气恢复,他再祭炼这扶摇剑,少时之后,渐渐便能够使之动辄由心,掌控写意了。 如此一连数日,石生都在这山巅之上,飞瀑上修炼这御剑之法,渐渐得早已得了诀窍,连千羽老妖也不得不暗赞此子心性纯澈,近乎赤子,并无杂念,一旦修行时,便进效惊人。 只见那扶摇剑,好似一条灰色游龙,疾走缓绕,尽皆出乎他一心,又直刺,砍击,劈杀,都无不可,十丈之内,随心所欲。 当此之际,老妖才对他道:“此时,可以丹元练就之真气,罡气,御使飞剑,使之有大威力,方才能够击杀,立身飞天!” 石生大喜,终于等到这时,他沉肃下心神,运起丹元之中真气,施展扶摇剑,猛然指去,就见那扶摇剑上,倏忽暴绽开来尺许长的锋芒,更有一道道灰气,如走龙蛇一般翻腾激射,蔚为可观。 “去!” 这一声乃是千羽老妖身在一旁空中所喝,石生却禁不住果真就挥动剑指,扶摇剑猛然劈斩了下去! 那挟裹着灰烟乌光的剑芒,雷霆霹雳一样劈斩,嗤喇一声,就直直地切入了身前足下的巨石之中! 好似沸水渥雪,那剑芒一闪即入,石生陡然一呆,再要行动时,只听得脚下喀喇一声响,巨石已猛地裂开,分向两边。 石生猛地跳起,扶摇剑已飞腾了上来,那巨石却已从中一分为二,分出平整,光滑如鉴。 他正惊愕时,忽闻老妖厉喝:“此时不御剑而飞,更待何时!?” 石生心头骤然一突,扬手一招,心念所至,那扶摇剑就立飞了过来,他狠下了心,沉一口气,在空中运转丹元罡气,稳住身子,两足一蹬,便踏在了扶摇剑横起的阔厚剑身之上! “剑由我心,扶摇而上!”他心念之中运转施展开千羽老妖所授驾御扶摇剑之法门,就见足下那口灰蒙蒙的长剑,倏忽一涨,一蓬灰色剑光在烟气之中蓬开,将他周身裹住,猛地飞射了出去! “啊!呀!” 云岚山满山都是石生的惊呼怪叫,一条灰色剑光裹住了他,四下里冲突乱撞,直到片刻之后,才稳住了姿态,向着后山的方向疾速飞去。 远远的,缀在云岚宗苍郁之中的小院已然在望,石生早放声大叫:“姐姐,我能飞天啦!我能飞天啦!” —————————————— ps:为什么非要写这些呢?一是因为很古怪很多仙侠修真书里,人物忽然之间就能飞天遁地,能够施展法术大杀四方,好似天才都是一学就会一般,有点莫名所以,所以干脆啰嗦一点。 另一点更重要,关于修炼的境界,凝气,道胎,归元,炼罡,丹元等等,还有所谓丹元,中元,天心之类,不得不按照我自己归纳总结出来的意思,表述一遍,尽量做到神仙事必须的玄乎,又能让人大体明了,委实太难。过段时间会在作品相关里详细讲述我的这套狗屁理论。 所以,求个收藏和红票…… 章三十 争斗已起 十万里傲来,据神仙书中所云,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 那东云国地方万里,位居傲来之东近大海之地,至于本书所著述之主角,便就是那东云国东方,近大海之畔,一无名野山之上,孕养一天生石胎,或可曰天地仙胞,一日迸裂,遇风而化,所成一婴孩儿。彼时有多方人士来夺,却独为那东云国中镇国道派云岚宗一祖师所取,回山将养。 但因恐列位看官阅来不畅,实我之过也,故表于此,细可追溯往前篇章,且就暂此不提。 单说那东云国以北,即是那摩罗国,地方却比东云国犹要甚之,又因前岁得国中摩罗道派所恿,灭了左近一国大炎国,时至今日,早已疆域二万八千里,东连大海,北及玄渊,十分得广阔无垠,实实成了傲来之地最大国度。 却说这摩罗国,自灭了那大炎国后,气焰越发嚣张,近乎无度,又有摩罗道撑腰,于是愈加大胆狂妄,更是将手脚触及周遭邻国。除了其滨南相接的东云国,有傲来第一大道门云岚宗坐镇,它却委实不敢欺辱,其余诸国却倍受其扰,连那东云国以西,与摩罗国亦有接壤的凉兹国,纵有一大道门合春潭水合派坐镇,也不能幸免。 那凉兹国中,举国皆为水合派信众,家家供奉,户户祭拜,敬为仙人神明,最是虔诚,如此一来,数千年以降,那水合派自然要护持凉兹国周全。 未及旬月,摩罗国侵扰愈甚,凉兹国主不堪其扰,又力有不怠,恐起战端祸事时不能胜之,只得求国中本就是出身那水合派的供奉仙师回派中去禀告,望乞照拂。 水合派自然是立派许多派中高手,前往坐镇凉兹国北疆诸城,一面连斩了几员前来袭扰的摩罗国边将,一面联络周遭交好的东云国云岚宗,海安国海安派,虎丘国药师峰,大息禳国息宗、禳门,等等等等。 直至有一日,那摩罗国边军之中,竟随了一名练气士,也就是摩罗国朝堂奉养的供奉仙师,一举灭杀了凉兹国数千将士,竟终于夺下了一座城来! 如此一来,两国战端,终于开启。 不出两日,水合派练气士便联手杀入那城中,将那摩罗国供奉仙师击杀,打得身消魂灭,悬头于纛,以儆犯者。 紧随其后,摩罗国主先发三十万军,又后发百万军,举旗南下,锋缨直指凉兹国。 那凉兹国本就国小力弱,纵有了准备,也万难抵挡,立时节节败退。 消息如箭传开,未几便即传遍十万里傲来之地,那寻常百姓固然心头惶惶,只是道那摩罗国果然十分凶横猛烈,方才灭了大炎国,这却又打上了凉兹国,却有如何知道那个中缘由? 摩罗国,凉兹国,乃至那海安、东云诸国,实则也不过是诸多道派宗门掌控之下的棋子,须知那修道人修仙炼道,须得财侣法地,只那第一条,诸般物资就要凡人百姓供奉,更何况诸大道门,也都需要凡人家中香火供奉崇敬,这才能于修炼上更为通达。而每每诸国征战,大抵也都是这些道盟之间利益势力错杂纷争的体现罢了。 只有那凡人百姓,沦为枯骨。 若说这摩罗国与凉兹国之战,固然是因为云岚宗道盟大会之上,水合派大为不满摩罗道嚣张气焰,是故极为触逆,处处与之针锋相对的缘故,然而大会之际,那海安派与摩罗道公然出手,已成对手,并且放下了狠话,即使是道派相争之前先以凡俗国度相战,也应当是海安国与那摩罗国。 东云国与云岚宗势大,摩罗道暂不敢招惹,而凉兹国正正处于海安国与摩罗国之间,只能说是这凉兹国殊为不幸,遭了池鱼之殃。 诸多修道练气之士,包括云岚宗、水合派之人,多半也都作此想,然而个中究竟,约莫也只有摩罗道人自己知晓了。 却说那两国大战,未过半月,摩罗国大军已连下十数城池,摩罗国国主大喜,连忙又调集百万大军,扑杀向南,至于物资辎重,自有摩罗道的练气士施展神通手段调集。 又数日,大军克进,竟已下了凉兹国近乎四成国土。且是摩罗国大军所到之处,入城之后,任由大军烧杀抢掠,奸*淫抢劫,无所不作,继而屠城焚烧,再往下一城去,其罪行昭昭,以至沿途所过,怨气冲天,杀气凌霄。 凉兹国不能抵挡,幸而那西南接壤的海安国,终于有了动作,既是海安派的意思,也是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紧急遣派大军北上,相助凉兹国。 摩罗国杀伐之兵,与凉兹国和海安国联军在凉兹国北域,直杀得尸横百里,流血飘橹,骸骨盈野,处处埋人。 战事越发惨烈凶险,那凉兹国固然是倾国之力以抗,直至摩罗国也近乎疯狂,竟遣派国中大半军力,只留在东面卫戍东云国的军力,其余尽皆投入凉兹国战场,务必一举拿下。 连海安国,也不得不尽出国力,并且两国都向东云国请递国书,请东云国或出兵来助,或北击摩罗以为掣肘,务必救援为是。 然战事到了这个层次,就已不仅是凡俗百姓军队的争斗厮杀了。 想那摩罗国,今已地方近三万里,举国半数大军,何止千万,旌旗覆压足能蔽日遮天,何其雄壮威武,若任由三方大战,投以数千万大军,尽都战死,或死伤七八成,五六成,都是大伤天和,主十万里傲来要遭天道谴责劫罚的事情,除了那已近丧心病狂的摩罗道,其余道门无不骇然,纷纷至书诘难。 谁知那摩罗道,竟是完全不闻不问,乃至于直接出动摩罗国举国练气士,无论是摩罗道,还是野修练气士,都充作摩罗国大军供奉,亲随厮杀。 若论行事惨烈狠辣,不择手段,这摩罗道之举,实在是其余十余国百余道门驾御飞剑也难以企及。 就在风云动荡,诸国道门决议未出之际,那凉兹国中,国都北面最后一道关隘,莲花城里。 这莲花城为凉兹国国都北面屏障,向来也做军用,虽也甚繁华,却历来驻兵众多,又兼两侧乃是山岩峭壁,便成了这莲花城易守难攻之势。 当此之时,驻守莲花城乃是凉兹国大将皮日休大将军。 只见那莲花城上,旌旗漫天,刀兵林立,锋芒刺天,连那城墙也已高筑垒砌了十丈,达到三十丈之高。莲花城两侧乃是险峰绝壁,城前掘出百丈壕沟,引南面由合春潭而来之水,灌于其中,实可谓金城汤池,牢不可破。 然而那莲花城外,严严实实一望无际的摩罗国大军,除却分赴其余战线的军队以外,竟有将近八百万大军,将这座两峰之间,正面足有百里的大城堵得严密如铁。 皮日休大将军立于城上,他生得魁梧雄健,手按长刀,盯目看去,细细察看摩罗国大军阵势,好做打算。 忽然,从那数里外的摩罗国大军之中,飞射出来一点黑点,这黑点来的极快,不消少顷,就到了中央,城上众将运足目力仔细看去,才见是一胯下乌云猛虎,手持长枪的大将。 那摩罗国大将远远地运足了气力,大声呐喊:“我乃摩罗大将君长河,城上鼠辈,谁敢来与我战?” 城上众将一听,当即大怒,就有一将红面虎髭,提枪下了城关,跃上一头高头健马,开边门出了关隘,纵马直趋来敌。 “某乃凉兹国一裨将,无名亦可杀尔!” 这将胯下战马,也不是凡种,转眼到了中央,就将那骑虎大将君长河果然威武得紧,当下更不待言,提枪就杀。 两厢战鼓擂起,士卒喧嚣,二将都使长枪,一个猛如惊涛,一个宛若蛟龙,一个攻杀猛烈,一个招架自如,直似平地腾乌云,苍茫起狂澜。二将竞相厮杀,来往不绝,斗得酣然处,各自呼吼不止。 然而那凉兹国大将坐骑力有不怠,未几便有些不支,只得拍马疾走,欲要转圜一箭之地再战。 然那凉兹国裨将正要走时,忽见那摩罗国大将君长河募地一声冷喝,双眼底处突显精光,一下闪了对方双眼,在马上就一声叫,那君长河早一枪槊来,就马上刺了个透心,一枪挑落马下。 既杀了这将,君长河便又在虎背上大叫,“无名之辈我已杀之,可敢下来一个有名的?” 城上皆大为愤慨,就见一人排开众人,道:“大将军,末将愿去!” 皮日休大将军一见这人,便道:“城下那厮端地凶猛,那光芒一现,似是有些奇妙手段,皮副将……” 这副将生得一副好皮囊,眉清目秀,身披轻甲,倒似个书生多过将军,不是别人,正是这皮大将军家中的二公子,名唤皮少锋,因曾拜入高人座下修习,是故用人之际,国主便赐了个副将头衔。 这皮二少闻言,便道:“我与师尊恰学了几样神通,正可杀了此人,为国立功!” 皮大将军沉凝后道:“那你便去罢。” 皮二少应了一声,也不下城关取坐骑兵器,竟就从三十丈高墙直跳了下去,将手一挥,抓出一口剑锋,身子却御风激射而去。 “你家皮二少这便来杀你!” —————————————————————— 那天有人说俺是说书还是写书,诸位看这开头,是否像极天桥低下装比文青说书人? 另,等下章推一本,是皮蛋二少mm的言情,今天出场客串的皮二少就是此mm了。 再另,日他个大爷,老子今日心情本是奇差,又闻无罪大人状告某点,身为惨遭某点荼毒一扑街帝,甚为欣慰,小酌一觞,再去码明日更新。 章三一 雪山飞狐 却说君长河见了对面城上飞将下来一人,竟凭虚御空,执剑而来,不由也是一惊,知道是个练气士,虽远远得不知修为高低,手段如何,却也不敢怠慢,忙就洪声问道:“道友何人,凉兹国破灭在即,何故徒劳如此?” 那皮二少更怒,大骂道:“凉兹吾国,我岂能不效之。倒是尔等,不于清静之中修行,却擅到此处,为祸凡人百姓,害得我辈也不得不如此,殊为可恨,今日我必杀了你这祸害!” 君长河便知无法投机,劝退不得,不可言语,便也打起精神,暗忖这人御空而来时,轨迹虚浮,不似个道行高深的练气士,况且傲来小地,动辄也难以出什么修为精深的练气士,便有恃无恐起来,当即一拍胯下乌云猛虎,那猛虎仰头咆哮,足下生风,四爪抓动,竟腾空飞起! 显然这乌云猛虎不是凡俗之类,而是得了灵气的精怪,能载人飞天。 两相说话之间,那皮少峰已杀了过来,手中一口青锋长剑往空一抛,青朦朦的漫天剑光散开,旋即凝成一线,直似一条杀人的死光,直刺了过来。 “飞狐山练气士皮少峰杀你,你却死也可以瞑目了!” 那君长河也大怒,骂道:“好大口气!” 说罢举枪便杀,枪势奔驰,猛力一抖,就出一朵斗大白花,一口将那青辉剑光裹了进去,继而长枪猛震,噼里啪啦一通炸响,这皮二少好大气势的一剑竟就被消解了去。 这飞狐山练气士皮少峰大惊,那厢君长河倒心头一松,暗道这厮果然是个半吊子,不足为虑,当下心头微松,长枪一拍猛虎,那巨虎仰天嘶吼,呼啸一声,竟从口中吐出斗大一团乌烟,方一吐出,便疾速凝滞,成一团乌漆漆的黑团,嗤喇嗤喇声响不绝,飞射砸来。 皮少峰不试也知,这团乌光不好接住,显然对方胯下坐骑也都是至少到了凝练出罡气之境的精怪凶物,究竟是否成就了妖丹,尚未可知。 由此可见,这君长河至少也是丹元之境的练气士,适才与那凉兹国裨将厮杀之时,竟是万般推让的,否则以他之能,或只是这猛虎,只怕一个照片便能杀得渣也不剩。 皮二少心下大骇,知晓自己万万不是对方敌手,然再要退避时,却哪里还来得及,那乌团已像一团滚雷,直撞当胸。 他身在空中,又修为不济,连御空飞遁之际宛转逆折的手段也尚未熟稔,便出山归来相助故国,此时避无可避,只得狠狠下了死志,大吼一声,兜手张开了一样东西。 却是一张皮毛所制的斗篷。 他将这白毛斗篷一张,往身前一裹,遮住全身,疾速飞退。那乌团也终于砸了过来,正正地撞在白皮斗篷之上。 乌烟暴散,焦灼炸响不绝,乌团巨力无俦,直推着皮二少往后疾速退去,直往城关方向。 那莲花城上,皮日休大将军大急,大叫:“我儿小心!” 他有数子,却独爱这一个,少时便拜入了三千里外飞狐山一位仙师座下,只道日后皮氏一门,尽靠此子了,却如何能够今日就折在此? 皮少峰身前尽是白光乌烟,荡漾得他睁不开眼来,青锋长剑也早就丢了,就听一声惨兮兮的笑声:“一块老狐皮毛,就想逃过性命?” 那君长河坐在猛虎上,忽猛地一震手中长枪,就往前一掷! 那枪电般射出,未及十丈,通体已然变幻,竟成了一杆白生生惨摄人心,全有骨骼打造的长枪,视之直如某种直立生物脊椎长骨所制,令人毛骨悚然。 白骨长枪裂空杀去,转瞬即至,皮少峰已感觉到了一股尖锐冷气刺戟而至,知万不能挡,不由心下大叫:“吾命休矣!” 正当其时,凭空一声嘶喊:“谁敢杀吾徒儿!” 皮二少绝处逢生,狂喜不禁,知道师尊到了,忙就大叫:“师尊救我!” 那声音冷冷一哼:“没用的东西!” 皮少峰人在白皮斗篷之后,不能看见,然而莲花城上,与对面摩罗国大军之中,千百万军士却是看得真切,只见那争斗之地上空,高天之上,忽一股劲风挟裹一片漫天白晶晶的物事而下,席卷如同暴风骤雪,于此同时,那暴风雪中直直探出了一支巨大手爪,不似人手,尖利颀长,反似狐狼之属,一把抓了下来! 这爪子迅雷一般,一把就将君长河白骨长枪拦腰截住,抓在爪中! 君长河嘿嘿笑骂:“哪里来的骚狐狸,怎敢截我法枪!枯骨不生,死气燃烟!” 他一声厉喝,那白骨长枪之上,竟忽燃起一股白生生的火焰,更有黑烟缭绕,直烧灼得那只手爪上青烟直冒,暴风雪中那尖锐冷声也不禁惊呼了一声。 不得已,那手爪猛一抛抖,就将白骨长枪掷出去百丈,君长河拍虎去追,应手一抓,复又抓在手中。 而那暴风雪,却已飞速倾覆下来,将皮少峰皮二少裹在其中。 旋即,那暴风雪中飘落下来一人,却是个满头银丝,颜面苍然,身披白裘的老妪。 这老妪双目细长,又如斜棱,放射寒芒,让人一看就不得不心生寒意。 就连对面那君长河,也不能例外。 老妪却先说道:“这位道友,到了你这等境界,还来此地,伤我徒儿不算,却屠戮凡人,未免不妥吧。” 君长河却冷冷一笑:“你这老狐,我乃化骨尊者座下,君长河是也,奉尊者之命,来此公干,你却速速带着你这徒儿离去,还可留得性命!” 老妪闻言,眼底渐现冷色,“你之手段,邪异非常,想是与你那所谓化骨尊者,都不是正经修道的练气士,甚或本就不是我傲来修道练气界的人物,怎敢如此放肆,莫道我老妪杀不得你?” “杀或杀不得,试试便知!”君长河一声冷笑。 老妪也已恼羞成怒,盖因举凡不是人修者,最忌讳提及其妖属本身,乃是大大的挑衅侮辱,当下大怒,猛一震白裘大袖,那暴风雪就裹住了皮二少,直投莲花城上去了。至于她自己,只喉间低嘶一声,募地白烟笼罩,头顶冲起一团白光,于白烟之中一番变幻,竟化作一头十几丈长,通体洁白如玉,背生双翅的巨狐! 莲花城上早有人大叫,“是飞狐山妖仙,雪山飞狐!” 傲来之地,妖修极少,似这雪山飞狐修成人身的大妖更是极少极少,是故云岚宗那只老鹰才会寂寞万年,殊为聊赖。只是这个皮二少,能够拜入这位门下,倒是奇异。 须知,举凡修成人身,化去兽壳本体的妖,至少也都是化神境界的存在。所谓化神,又有诸多境界,且先不表,却至少远远不是丹元之境的练气士可以企及的存在。 而那君长河,竟能一眼看出这老妪本身,又明知如此,还敢一战,可见他也不是寻常练气士可比。 莲花城上,一见有化神之境的练气士交手,那皮大将却是个有见识的,又见儿子被抛了回来,连忙接住,大叫道,“速速将水合派仙师所布阵法开启!” 就见那莲花城四周城墙上,各处就有军士捧旗幡,法器,站定方位,又有练气士开始作法,少顷之后,只见城墙之上升起晶光水幕,将偌大百里城池,尽都笼罩其中。 这水光大阵甫一开启,那争斗处中央,已然有一股浩浩荡荡的冲击袭来,直撞在水幕上,举城皆震。 原是那雪山飞狐老妖,和那君长河终于斗在一处,只见白骨长枪到处,漫天皆是惨白死气,那老狐也不是好相与,竟遁出元神,化出真身,两相夹击,飞狐双翼扑扇之下,劈头盖脸的暴风骤雪打去,那君长河自然能够抵挡,只是可怜那不过几里之外的摩罗国大军,却不似莲花城上,有水合派早已布下的法阵,虽也有练气士施法抵挡,却哪护得住那许多寻常兵士,顿时死者无数,但凡是被那暴风雪扫到,立时冻成冰块,旋即劲风一掠,碎裂成齑粉,连伤者也不能有,尽皆死个干净。 ———————————— 嗯,推一本书。很有爱的历史类。作者就叫“雪山飞狐”,俺们群里最可恶的一厮。 章三二 杀伐抢夺 莫非我不ps诸位就不投红票?今天放前面。 最近杀得爽啊,我也写得爽,诸位收藏投红票得再爽快些,我就会让诸位也爽快些。嗯,就这样。 —————————————— 喀喇喇白骨万千,呼啸啸暴雪纷飞。 似君长河与雪山飞狐这等人物,原在那世俗人眼中,都是神仙一般存在,只不过这二者,一个使一条脊骨长枪,厮杀起来死气漫天,满空都是白骨惨影,阴风怒号,好不凄惨,而那雪山飞狐,更是一头凶妖,虽然世人都以妖仙呼之,实则心下畏惧,不敢言明罢了。 只是可怜那些摩罗国军士,任是摩罗道的练气士出手卫护,也是护持不住,从前军开始,大片死伤,不计其数,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不下数万人化成了齑粉。 偏那后方大军,在将军和众供奉仙师的号召下,还要为自家人呐喊打气,鼓噪而起,于是数十百万人声连绵一处:“长河君威武!” 长河君自是威武,然那雪山飞狐也不稍逊,两相厮杀之际,天际云雪倾盆,地底深渊隆起,惨烈恐怖一发齐至,方圆十数里的战场转眼便失了本来面目。 那雪山老狐化出真身与元神,看来竟是别无二致,然在君长河眼中自然不同,他那一条脊骨长枪上,燃起惨白烈焰,最是能刺杀练气士元神真魂,若是修为差的,一枪捅破天心灵窍,将本命元神刺个通透,神魂俱灭,死得不能再死。 引气五境,化神五境,只有到了化神之境最后一段,元神分合,即分神之境后,方能将元神完全遁出体外,施展杀手。这雪山老狐狸,自然属于此列。 老狐一翅扑去,无边冰羽,笼罩下去,把君长河脊骨长枪尽皆封死,大叫道:“你我不宜于此间厮杀,不如换个地方,再行争斗如何?” 君长河便应道:“正当如此!” 老狐将元神与元身真身一合,振翅就欲飞去,实则乃是她心中不愿多作戕戮,那凡俗人的性命,本如蝼蚁,杀得太多,非但无益,反而要遭天遣,委实不宜。 那君长河便也将长枪收了,腾身飞去。 他那坐骑乌云猛虎,乃是一头仅只炼出罡气的精怪,连妖也算不上,两人甫一争斗之际,便被余波波及,死在了当场。 君长河腾身之际,忽眼底一转,大叫一声,“白骨化生!” 他那手中长枪,如电擎起,喀喇喇炸将开来,无穷量白骨枝桠炸裂开来,好似一张弥天大网,扑杀了上去。雪山飞狐不知有诈,方发觉时,暗骂一声无耻,犹未及施展手段遁离,已被这一片白骨追上,在千百丈高空一下罩住。 千万道骨刺骨剑骨枪骨刀炸开,纷纷刺杀向了雪山老狐。 此际无可躲避,老狐嘶呐一声,忽如悲啼,真身急剧缩小,猛然一抖,化一条白影,寻了一个间隙,竟如穿梭虚空一般遁了出去。 而在那骨网之中,空余一面晶莹雪白的狐皮,刹时就被千万道骨质刀枪剑戟刺成零碎! “无耻!无耻邪魔!”雪山飞狐竟蜕皮而遁,化一条白影,拖着满身血光,径往东投去。 君长河叫道:“好味美的元神,怎可逃去!”当下将身一纵,也不顾下方两军对垒,竟就去了。 两人这一去,摩罗国一方士气大盛,统帅震剑一呼,战鼓擂起,全军拔起,由百里长的战线上,直扑莲花城! 城上也自喧嚣鼓噪,军令既下,自有长弩手如雨一般射出由水合派仙师经手过的符箓箭矢,那箭矢一落进远来的敌军阵形之中,就如轰天雷一样炸开,顿时死伤一片。 摩罗国大军一方,近八百万军进攻莲花城,层层有序,秩列井然,排排堆叠过来,不到小半个时辰光景,就已蜂拥到了城下,自有练气士飞腾上了天空,手持旗幡,往空一抛,就现出漫天乌烟黑气,如卷烟虹,那下方大军一阵一阵分别开来,飞快地遵循那烟气长虹的标识,在百里阵线上列出了一片好大阵形,缓缓运转推进。 又过片刻功夫,摩罗国军大阵成形,这阵传闻乃是摩罗道道主之子所创,就叫“万骨破杀大阵”,已在之前各处战场颇见成效,无城不破,无城不克。 这大阵一起,漫天黑气直冲霄汉,遮蔽苍穹,一片乌光,连莲花城上也不得已燃起了火把火炬,却只见城下惟余一片漆黑,直如黑泽汪洋,一波一波地倾轧向城头来,任你投掷下去何种东西,符箓箭矢还是巨石投弹,统统如落深渊,连个泡也泛不起来。 城*士无不骇然,皮大将军忙问坐镇的水合派仙师,这阵势如此可怖凶戾,当如何解? 那些水合派的仙师,竟都是女子,见了这情形,虽心中强自镇定,却早失了脸色,就有那领头的道:“我等下城去那阵中一试,你自开两道门户,出精锐骑军往冲杀,跟随我旗幡方位,破他阵脚!” 众将忙都应了,问谁人敢去,就要十余员大将自荐,包括那皮二少,却被皮日休大将军驳了回去。 当下点齐将兵,十余名水合罗衫的水合派仙师腾身出了莲花城上水幕大阵,各取出最有力的飞剑法器,一头杀进了黑阵之中。 莲花城下自开了两道门户,各出二十万精锐骑兵,共四十万人,胯下乌头墨足的异种雄健大马,足足半刻功夫才全部投了出去,连忙又闭了城关。 两支骑兵一入阵去,就见身边无穷无尽皆是黑烟乌云弥漫,隐隐可见兵马模样,未及细察,许多人已被一刀抹来,黑漆漆连刀光也不见,就丢了性命。 所幸未过少时,那憧憧乌光之中,就有几处大放明光,却是水合派的练气士寻到了大阵阵脚,亮起法宝飞剑,狠狠杀戮了一番,打开指引旗幡,水亮的明光冲天而起,指引凉兹国骑军。 骑军见状,忙收拢了兵马,分开几支,奋力杀了过去,不管其他,但见自己军阵之外,一律马*去,片刻杀到了一片明光处,就见高空上,几名水合派的女练气士和几名身披乌袍之人斗在一处,下方一大片旷荡地方,足有三五百丈方圆,列满摩罗国兵马,人人手持黑布,列阵旋绕,倒是能够看得真切了。 当下更不迟疑,挥军杀将过去,两军猛烈相交,短兵相接,个中惨烈血腥处,自不待言,且掠过不表。 只掩杀了半刻功夫,凉兹国骑军同仇敌忾,杀气愈盛,正要剿灭了这处,往下一处现出明光的地方而去时,头顶忽现一声惨叫。 一名水合派的女练气士被两乌袍练气士围攻,久而不支,终于不怠,被一名乌袍练气士一口五彩斑斓的飞剑斩了手臂。 若只是肉身受伤缺损,倒也不致命,只是这乌袍练气士那五彩斑斓的飞剑之上,显然祭炼了剧毒,不知采了多少种猛毒虫豸魂魄精元祭炼在其中,一剑下去,不但斩了一条手臂,只三两次呼吸间,那女练气士便仰天一声悲呼,全身惨烈抖动,随后跌落了下来,未至地面,已成枯槁,被那乌袍练气士一袖子兜出一团黑炎,烧成飞灰。 可怜苦修百十载,一朝飞灰了账去! 这便是修道练气之士,动辄争斗厮杀之惨烈,自不待言。 见一人被杀,其余水合派练气士纷纷惊叫,本就左支右绌之下,更是不及,不出片刻,余下几人,也都死在了对手法宝飞剑之下,飞灰了账。 水合派的练气士一死,无旗幡明光指引,凉兹国这一支骑军,顿时又陷入黑烟弥漫之中,惨叫连连,不出盏茶光景,便都偃旗息鼓,显然死了个光净。 而那些身披乌袍的摩罗道练气士,早已尽投别出去,与同门合杀其余的水合派练气士去了。 少时片刻,但见那黑阵之中,几处明光纷纷湮灭,显然供奉仙师和派出去的四十万骑军,都已不活了。 城上众将惊骇欲绝,不知所措之际,却忽见那黑阵之中,一股黑风席卷上来,夹杂一团一团物事,待得飞砸得近时,众人更加骇然,不是别的,竟是一具一具尸体,都穿凉兹国骑军衣甲,还有许多战马尸体,也都是凉兹国骑军的乌头墨足大马。 这大阵将这些尸体投掷了过来,不想到了距城头水幕大阵更近时,这些尸体纷纷变化,燃起惨白火焰,须臾之间就只剩一具具骸骨,犹自燃烧白炎,直到砸在了城头大阵之上,便都崩炸,威势十分可怖,竟炸得那水幕大阵之上波纹荡漾,连连晃动,连城墙也动荡起来。 “快!快!快飞报都中,再请更多仙师来助……” ******************** 却说云岚山中,依旧一片安和祥宁。 云扬子与诸宗老,召集了全部三代以上弟子,至宗门大殿,云卿卿虽不知那西方战事详情,却也知道,必是与此有关。 她心头忽一阵潮涌,没来由得有些躁动,便默坐下来,片刻之后,仍旧不得安宁,于是唤晴雯道:“晴雯!” 那晴雯、霁月二人,在云卿卿得了云扬子示下同意后,便开始传她们道经与凝气入门的法门,此刻正在相互参研,闻小姐召唤,连忙来应。 “你去摇铃,唤石生回来用饭。” 晴雯掩嘴轻笑:“小姐,这还没到饭时呢。” 云卿卿一怔,不由微恼道:“叫你去便去。” 晴雯便吃吃笑了起来,自去摇动门前悬铃不提。 少时之后,一身灰布道袍,披散着头发,青稚文秀的脸上满是笑容的石生就驾着他那扶摇剑飞射了来。 “姐姐,我来了。” 石生依旧一头扑到云卿卿怀里,两个侍女都窃窃笑起来。云卿卿也不再着恼,只问道:“千羽前辈呢?今日又教导你到何处了?” 石生兴冲冲答道:“我已能御剑自如,且能以剑击杀,老祖正教我于剑光之中飞遁的法门,不想忽然有事,大骂了一通,跳脚走了。” 云卿卿眉宇一皱,正要说话,就听一声阴惨兮兮的笑声:“本尊所留后手,竟无用处,莫道本尊就无别法了不成!好一个天生无脉,咦嘻嘻,竟还有个小妖,好生浓郁精纯的精元,怪道竟能解了绝阴无阳之厄!本尊既来了,便都随本尊去吧!” 章三三 化骨尊者 这声音阴惨无比,直似自那九幽炼狱而来,叫人肌骨心神俱寒,十分恐惧。 那晴雯、霁月二侍女,只是闻声,就当场惊吓得瘫软晕厥了过去。 只有云卿卿道心稳固,石生是个没心没肺的,方自无碍,却也心头顿生惨意,惊惧问道:“什么人?!” “莫问本尊是谁,只管随本尊去了,才是正理!” 说话之间,那头顶之上,忽然一片阴压,待仰头看时,才见一大幕白惨惨的天幕覆压了下来,竟是一支方圆数丈的巨大骨爪,骨节嶙峋,狰狞可怖。 犹为诡异可怕的是,这骨爪如此巨大,扑抓下来,非但毫无声息,更竟凭空穿越了房屋顶棚,并不顺丝毫,仿佛根本就是幻影,穿透而过了一般。 然两人却不敢真当这是幻影,忙施开手段,意欲与之一争。 云卿卿扬起云袖,运转起了她尽数修为,天河倒卷一般的云光冲击上去,转瞬变化,就是一片白灿灿的庚金剑气,逆刺而上。 她心性恬然,不喜杀戮争斗之事,便只学了云岚宗《五行云光道》中的《一气化五行》法门,虽不纯熟,更从不曾当真与人争斗过,然而此际近乎生死之间,这一手云光庚金剑,施展得却当真如流云行光一般,十分得顺畅自然,也更添威力。 然那声音却对此十分不屑,只道:“徒劳,徒劳!” 那白骨手爪之上,顿时曲起一枚食指,只一弹动,曳空震风,猛烈击在庚金剑气之上,那威力不俗,威势不凡的一道庚金剑气竟如琉璃崩碎一般,当即喀喇喇碎裂了开来,被那手指又弹了弹,就成一片流光,转眼消失。 云卿卿大惊失色,却来不及惊呼,已然胸腹受创,丹元一阵紧缩,那庚金剑气发乎丹元精气,与罡气连联,这一下立时就碎,自然引动丹元一阵纠缠震荡,她早中元一股刺疼,抵挡不住,终于俯身哇地一口殷赤鲜血吐了出来。 身旁已近呆滞的石生,但见了这情形,忽然惊醒,顿时张狂欲暴,将手一抓,就取出了扶摇剑,啊呀大叫一身,挺剑便刺。 这关键时节,他竟将老妖教授的御剑击杀的法门也忘了,只顾催动丹元真气罡气,挺剑就杀。 然那扶摇剑却也十分厉害,刺杀之际,剑芒突涨,竟出丈许灰光,那剑光之中,又好似有数百上千片灰漆漆的羽片,尽都如刀锋一般,扑杀过去。 然那声音依旧道:“可笑,可笑!” 仍是一指弹出,剑芒崩碎,羽片消散。 那白骨手爪就一爪抓下,眼见抓到头顶,倏然之间,只见石生头顶募地冲起一股朗朗清气,精纯明然,似是全由精纯的天地精气精元汇聚一般,狠狠地冲击了上去。 须知,练气士炼取天地元气为己用,去芜存菁,存于丹元或是百骸,是为凝气。那凝练到丹元之中,系之于本命的才是一丝本命精元,而石生头顶所冲出,竟全是这等东西,委实教人震骇。 那声音果然惊诧道:“好精纯的精元!我道是明明就是化出人身的妖属,怎地就这些没用的手段,却不知是何种类,奇异,奇异!也与本尊走吧!” 说罢,那手爪威势更为凛然了五分,一下扑来,连石生头顶所冲精气,虽击在手爪上,激起片片迸裂,甚至隐隐可闻一阵嗞嗞与咂舌声响。 二人再不可挡,终被一爪抓了去。那白骨手爪往空一转,依旧幻影一般,穿越屋宇,化一道白影,转眼竟出了云岚宗掩山大阵,径往北去了。 却说此间,直到片刻之后,那两个侍女醒转了,见少爷小姐不见,遂大呼求救,才惊起了云岚宗众人。 ******************************* 云卿卿与石生莫名被虏,若是那老妖在山中,却定然不会出了这样事情,然你道那老妖去了何处? 东云国西疆以西千里,本是那凉兹国境内,如今已被摩罗国占了的一片地域。 此间乃是一片山谷,位处一片延绵群山之间。若看周遭山地,尽是葱郁蔚然,却独这里已成不毛,连山石都如焦炭一般,光秃突兀。 不因别的,只为此间忽来了两个凶神恶煞,大打出手,不消片刻功夫,就将这大好景致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两位凶神恶煞,自然也不是别人,就是那凉兹国莲花城外大战了一场的雪山飞狐与君长河。 君长河施了暗手,迫使雪山老狐吃了大亏,竟将数千年的一身狐皮失了,简直奇耻大辱,莫可奈何,一路到了这里,已去离了那战场不下两三千里地,也被君长河追了上来,遂惊怒转身,索性一决生死也罢。 于此同时,这老狐更偷偷放出了暗讯,给一位昔年有旧的前辈,暗忖只要那前辈还在傲来地界,接了这讯号,必然来救。 可是她失了皮毛,受创颇大,到了这处,不过又交手片刻,那一条白骨长枪就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将将就不能抵挡了。 依旧是那大枪,却宛如长龙一般,呼啸而来,雪山老狐勉力运起一口飞剑去抵挡厮杀,却被那大枪倏忽一转,竟就当真化了一条白骨长龙,龙首一震,就震成了数节。 雪山老狐仰天吐血,身躯一阵变幻晃动,眼见竟连人身也维持不住,就要化回真身了。 “老狐狸,还不好生就死,我只取你元神享用,虽是飞灰湮灭神魂俱灭,到底还给你留个全尸如何?” 老狐心下悲怆,仰天怒叫,万分不甘,然而转眼之间还是化成了一头体有丈长,背生双翅的狐狸,只是这巨狐委实凄惨,已蜕了皮毛,浑身浴血,几乎将死。 君长河已一震长枪,往老狐头顶便刺,直指天心灵窍,去取她一生修来之本命元神。 就当此时,天空一声大叫:“小狐狸休怕,我老人家来了!” 君长河只听这声音,就心胆巨惨,盖因这声音竟直指他心神,刺杀出去的脊骨长枪不及收回,竟就已经喀喇一声崩碎成了无数骨节! 须知这大枪,乃是杀了一头深渊火螭,以幽冥骨火所炼,就是元神之境极致的高手,全力去击,也不一定能将之击成粉碎! 旋即,天际一片阴风,他抬头去,已见一片巨大的羽翼扑扇过来,一下扑在了当头! 方才还好生威武的君长河,就如滚地葫芦一般,倒飞了出去,满空撒血。 来的自然就是千羽老妖。 老妖冷笑道:“桀桀,又是这白骨渣子,你却说,摩罗道那个返虚之境的鸠摩智,与你是何关系?” 君长河心头惊骇欲绝之余,暗暗定住,原是对方知晓尊者,这才没有一个照面就将自己击杀当场,不由定住心神道:“那鸠摩智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家化骨尊者寄生夺舍之躯罢了!” 老妖又问道:“你等皆不是我傲来地界的人物,可是从那浩土而来,是何处何门派?” 被问道此处,那君长河竟傲然一笑:“你自可问我家尊者去!” 千羽老妖大怒,桀桀一笑:“作死的东西,我老人家这边抓杀了你,再去问那狗屁尊者去!” 他虽如此说,然手上却仍是先一挥去,射出数枚丹丸,一枚直入那老狐口中,余者都化了,洒在老狐周身。 “小狐狸,你怎地这样不小心,被这样货色伤至如此?没得丢了你老娘的脸面!” 原来这雪山飞狐,竟乃是万年之前,八大妖王之一的飞狐妖王之后,是故与老妖有旧,老妖一得讯号,这才来救。 老妖说话之间,已一把抓了出去,五道乌光穿插。 “索神化魂!” 正是老妖纵横万年,无有抗手的索神化魂爪。 那君长河哪里能挡,奋起余力,祭起一口骨质三棱盾,放射冷光来当,老妖桀桀冷笑,混不在意,反是笑道:“既然来了,何不出来?” “咦嘻嘻,又是一个老妖怪!”忽然又一个声音传来,一个影子瘦骨嶙峋,好似一副骷髅架子罩了一件外袍,从极远处几步行走,就到了此间,到百丈外伸出一支胳膊,一下生长,由那袖子下长出百丈,竟是一条骨骼手臂,一爪接住了老妖五道索神化魂爪。 乌光击在骨爪上,绽开光来,转眼就湮灭消失,仿佛从不曾见,消弭无形。 “化骨尊者?” “正是!阁下谁人?” “我老人家乃是傲来千羽妖王,你这邪魔,不在浩土之地,怎到了我老人家地盘来待?” “咦哈哈哈哈!”那化骨尊者放声大笑,“笑话,笑话!本尊既要来,谁人能阻?” 老妖却不屑道:“你这厮,修为尚不及我老人家,那浩土是何等地方,你怎敢就如此自尊?” 对方果然呐呐,旋即怒道:“本尊只杀了你,灭了什么云岚宗,摩罗派,自然能称霸于此!何况,本尊已得了一桩天大的好处,这就要从此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了!” “桀桀桀桀,你夺舍了那摩罗道的鸠摩智,还待不足,怎地又要再世为人?此时怎么一副骨头架子就来了?我老人家先拆了你的骨头架子再说罢!” 老妖说话之间,已一爪又抓了出去! “白骨化生!” 那化骨尊者,一具瘦骨嶙峋的身躯,竟忽然昂然而起,转眼高大起来,不下百十丈,身上衣衫虽一扩张,却益发显现出了本来面目,果然竟真只是一副骨头架子。 这化骨尊者,竟只是一具骷髅! 章三四 我心不悦 骨爪只一抓来,便漫天都是爪影,飘忽跌荡,罩定了里许当空,似真实,又似虚无。 千羽老妖冷冷一笑,不无不屑之意,一样扬手抓去。 两支巨大的爪子,就在当空击在一处,肉眼可见的劲气波荡开来,左近数座山头,只是被一吹拂,就唏嗦嗦消解成了大片碎石乃至粉尘一般,飘散到极远处。 老妖的鹰爪,瘦骨嶙峋,化骨尊者更是干脆就是一具骷髅,白生生的骨爪和鹰爪都被施展到了里许方圆的法相,眨眼之间,就不知交接对攻了多少回。 这拼的却纯粹就是修为高低,谁者修为更胜一筹,便能压过对方一头。 果然还是千羽老妖这厮,修炼数万年,虽然天性惫懒的缘故,进益缓慢,却仍旧在修为上占据上风,略交手一会儿,就夺得了先手,鹰爪猛向上一撩,乌烟弥漫,那爪子就竟如人手一般,往中一合,捏住拳头状,往上捣去! 刹时烈风如刀,漫卷黑芒,尽都劈在白骨利爪之上,顿时骨屑纷飞,那骨节上的惨白烈焰也是胡乱倾洒,劈头盖脸地烧来。 老妖混不在意,震袖一荡,就是大片鹰羽黑幕,挡住了火焰。 他一面与这化骨尊者斗法,一面心底暗忖:“这厮究竟何方人士,我老人家虽不曾去过神州浩土,然则活了这么些岁月,到底知道几分,看着路数,不似正道中人,怕是浩土那边哪一路邪魔左道,只是为何竟跑到了傲来岛来作祟,偏还独独要找云岚山上那女娃娃……” 他不想及此处还好,忽一虑及,顿时大惊,自己守着那女娃娃许久,只为守株待兔,只是方才得了这小狐狸的讯号,不得已不得不来救,却只得将云卿卿留在了山中。 他已知了对手手段,只靠云岚宗那些小子,是万万挡不住……希望这厮来的便是真身,并不曾分身去云岚宗偷取。 他越想越是心头不安,忽口作戾啼,眨眼化身成了那灰羽苍鹰真身,立时就有千百道不止的羽锋与爪印飞腾了上去,震天一响,将骨爪撞开。时机不可失,老妖立即抓住了依旧奄奄一息的狐狸,振翅飞去。 当真是,扶摇直去三千里,只在振翅一挥间。 老妖在这逃遁抑或说是转移阵地一途上,委实有人所不能的手段,眨眼就跑了没影,想来八大妖王纷纷陨落,独有他竟能和云岚子成为莫逆,活到如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眼见千羽老妖遁去,那化骨尊者竟也不追,只是一把抓住了也受创不小的君长河,嘿然冷笑道:“这老妖果然厉害,幸好本尊并未擅动。你此番所为甚好,正为本尊的大事博得了一个好时机。” 君长河忙道:“为尊者效力,长河不敢言功。” 化骨尊者满意说道:“本尊的真身本尊已在云岚山上得手,这便离去,待到本尊大功告成,自然杀了那老妖,取他骸骨,为你重炼一条大枪!” 君长河不由感激万分:“谢过尊者!” 以返虚之境的老妖骸骨为材质,炼一件法器,却比一头连化形也未的螭的脊骨要强得多,虽然那深渊火螭,乃是龙种一属。 化骨尊者一指按在君长河眉心,一点惨白光焰透了进去,那君长河当即便惨声嘶喊,好似被什么东西直透灵魂,痛楚何止万分一样。 尊者随后收手,君长河却虚脱一般瘫倒,片刻后才恢复。化骨尊者也不说话,就抬起手,忽然生生地从自己左手上厥下了一根小指骨,吹出一口惨白气息,那指骨转眼变幻,就成了一条长枪。化骨尊者道:“本尊这尊没用的身躯就将弃置不用,先炼了一节指骨与你,你自还去那边,替摩罗国的军队厮杀,只管攻陷城池,将那什么水合派,海安派一气杀光才好,本尊自还让摩罗国往南进军,彼时你与落日两人,谁先得手,这具身躯便归了谁。” 君长河闻言大喜过望,忙就跪倒拜道:“拜谢尊者!属下必定竭力而为!” “唔,去吧。” 君长河提了长枪,化遁光既往西面去了,那化骨尊者却仍在原处,兀自嘀咕道:“究竟归与不归,尚在两可,先占了这傲来岛,倒也是一方立足之地。” 说罢,将身纵起长虹,往北去了。 ********* 却说老妖回转了云岚山,那云岚宗人业已发现了云卿卿与石生不见了,老妖勃然大怒,云卿卿竟丢了,好比被人打了脸面一般不提,竟连石生也没了,由不得他老人家恼火发狂,当即将自云明长老以下,骂得一头口水,这才撕开云岚宗掩山大阵,直往北去。 再说石生,他直觉自己被一股巨力挟裹,冥冥忽忽之间,不知道经历了何处,也不知过了多久光景,才略微醒过神来。 石生心中大骇。他已经能够明白事理,然而既知道了自己如今已经算不得寻常凡人了,不要说是被人弄得晕厥,就是困倦疲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是故大为惊骇,知道对手十分强大,远不是自己所能相抗。 然而他心中更系着云卿卿,方一睁眼,就见一片漆黑。 他已到了炼罡之境的修为,竟还看不真切事物! 石生运起真气,凝住心神在双目之上,眼前渐渐有了一些光来,却仍旧看不明白,便只得张口唤道:“卿卿!姐姐!卿卿!” 他连唤三声,都没有人应答,心下失神,忙就要爬起身来,却发觉自己足下一片软泥一般,又好似身在云端,一下立足不稳,就要跌倒。 就在这时,忽闻有人声道:“小妖怪莫急,这便到了。” 这声音,正是那个先前杀到屋中,掳获了他二人之人的声音! 石生禁不住叫道:“你是谁,卿卿在哪?” 那声音却不答他,任由他喝问乃至叫骂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随即一股大力将他抛了出去,然后坠地。 石生睁眼看去,见这是一座偌大殿堂,却四面皆石,头顶圆穹,四面燃起数枚火炬,那火炬火焰却是一种可怕的白炎,和那爪子抓将下来时的惨白火焰别无二致。再见这地方约莫十丈大小,高下也有十来丈,只在中央有一片石台,突出地面三尺,大约三丈方圆,作八棱形,各角一样燃着那白炎,石生禁不住定睛看去,只见石台中央,是一幅人头骨的图案,便心头一冷,不敢去看。 忽然头顶生风,有一物砸来,石生急忙看去,见是一道人影,不是云卿卿是谁,急忙叫一声“卿卿”,飞扑着就接住。 他将云卿卿抱在怀里,叫唤几声,都不见醒转回答,又见她面容平静,气息安然,不似有碍,这才略放了心,转头往四周看去。 这一望去,才惊异发现,不知何时,那石台中央,已经端坐了一个面相年轻清俊的年轻人。 他若是参加了那日云岚宗大殿上之会,必然认得,这竟就是那摩罗道道主之子,鸠摩智! 石生抱住云卿卿,惊问道:“你是何人,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他心智终究还很单纯,竟只当对方只是将自己二人带来这里,还问为什么。 那人却不回答他,只是闭目坐着,只管任由石生问他。 又过了片刻,这石室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原是这人背后方向的石室墙壁上,忽然裂开一道门户,继而走进来一人。 这人身披黑袍,连头面也遮住,只是全身上下,阵阵浮荡,好似内中中空一般。他直走到石台前一跃而上,来到端坐那人身前,那坐着的人终于动了。 那人站起身来,忽然一把将后进来这人衣袍扯开,石生看得触目惊心,那衣袍之下,哪里是什么人,分明就是一具骷髅! 然则,这却不算恐怖,更为震慑人心的是,那扯开骷髅外衣的人,忽然竟将自己衣衫也扯了去,露出一具赤身裸体来,继而…… ———————————————— 今天有些不愉快,竟连章节名也想不出。求红票安慰,顺便说下,投黑票的gg或mm,留贴啊,精华啊,置顶啊,感谢啊~呵呵 章三五 元身夺舍 这人扯开骷髅身上外袍,又将自己衣衫拉开,露出赤身裸体,依旧不作言语,只是那张生硬僵直惨白如死人一般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旋即,他做出了一个举动,只叫石生也禁不住掩嘴惊呼。 他忽然张臂抱住那具骷髅,缓缓用力。霎时之间,整个石室之中,都出现一阵吱呀惨烈的声响,就好似骨骼受压,被碾成粉碎时候的声响。 而那人拥住骷髅,持续用力,在石生的视线之中,十分清晰的看到了那具骷髅骨架,竟如同没入深雪之中一般,开始陷入皮肉,只进入了半分之后,那人忽然施力,扑哧一声怪响,骨架尽没,完全消失在了他的皮肉之中。 这人微微活动了一番手臂腿脚,似是在熟悉身躯,半晌之后,才重又将衣衫穿上,依旧坐回原地。 只是那具后走进来的骷髅,却早已没了踪影,只剩原地一件黑袍。 石生圆瞪着眼,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几乎齿舌打颤。这人手段太过惨烈可怖,若是换个练气士在此,只怕也不至于如此,然而石生向来不曾接触过这些事情,真正算是正经的修道练气士,也只是近来的事情,甫一见了这等邪魔歪道的手段,如何不惊惧异常。 他一面惊恐,一面想着此地如此诡异,不知接下来又将如何,一面还想着幸好姐姐并未醒来,否则见了这场面,岂不吓住了她? 他正想着之际,那石台上之人终于开了口说话。 “这副元身,委实太差,连争斗厮杀起来,也殊为不便。”这人看了看自己手足皮肉,这才又道:“幸而竟天赐了一具好皮囊,正好叫本尊来用。” 石生纵然再愚鲁,这时大抵也知道了究竟。 傲来岛修道练气界虽不曾有,然而按千羽老妖所说,有的邪魔左道练气士,最擅长夺舍元身之法,占据他人肉身躯壳,甚或连对方一身修为法力也占据了,继而把人天心元神炼化了滋补己身,实在是狠毒异常。 眼前这人,竟将元身皮肉与骨骼分开,分作两处使用,这样手段,实在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石生只略一想,就明白了个大概。这厮竟是看上了云卿卿的身体,欲要夺取了来,行那夺舍之事,占据了云卿卿的元身为己用!怪道那摩罗道主之子与云卿卿从未谋面,而云卿卿因不能练气的缘故,在傲来修道练气界也并无甚声名,却偏被他看上,要娶作道侣。 个中缘故一刹通透,石生方才明了,原来竟就是这厮要抢自己媳妇啊! “你就是那鸠摩智!?”石生是个没心没肺的,胸中顿时生出怒火,立刻就将适才的诡谲惊恐忘了,跳起身来喝问道。 那人似是这时才想起自己的两个猎物,瞩目过来,一张惨白兮兮的脸上,由那一双瞳孔之中,放射出两道幽深如阴火一般的光来,直视石生与他抱住的云卿卿二人。 “小妖怪,我乃是大漠州枯骨山枉死崖化骨尊者,那鸠摩智早已死了,本尊不过是暂借他的躯壳一用罢了。”这人先就说了自己身份,言下似乎是这摩罗道主之子的身份,他却是甚为不屑的。 然而石生却并不知晓什么大漠州,更不知什么枯骨山枉死崖,只是听这名号便不是好地方,终归是知道了这厮名唤“化骨尊者”也就罢了。 如此一来,他胆气已壮,便问道:“你抓了我们来作甚?我却告诉你,卿卿已是我的道侣,老祖说了,道侣便是媳妇,你若敢抢,我便不与你干休!” 化骨尊者闻言大愕,好似听了天大笑话一般,咦嘻大笑,“好个小妖怪,本尊对这男女之事并无兴致,谁与你抢去!” 石生虽不知何谓男女之事,倒也大喜,却就听这人又说道:“不过如此一具天生无脉的躯壳,实乃上天所赐,本尊若不夺舍为己用,岂不是太过可惜了!莫非,待本尊占据了这女娃娃的躯壳,你还要与本尊作道侣不成?” 石生大骇,忙就将云卿卿抱紧,伸手往自己袖间抓去。 “你可是找这个?”化骨尊者轻笑道,扬手掷来一物,呛啷落在地上,石生连忙拾起抓住,正是他的扶摇剑。 “你这小妖怪,这样好的飞剑,却被你用了,实在是浪费得紧。若是本尊所料不差,此剑本是那头苍鹰老妖精气淬炼了少则数千年,多则上万年的一枚尾羽,乃是有保命之功的东西,却被炼成了飞剑给你,可见对你倒是看重得很啊!”化骨尊者说话之间,那眼中直射的两道幽深白光,死死地盯在石生身上,直到缓转上移,直至石生眉心之间,定住片刻功夫,才又惊异说道:“好生古怪!本尊分明看出你身上一丝隐晦的妖气,不似人修,可见是化了形的妖怪,当有化神之境的修为,只是手段实力稀疏也就罢了,怎地本尊竟看不出你的本体来?” 化骨尊者这是和当日千羽老妖一样,那千羽老妖虽是知道石生来历,自然就知道他的本体,然而只凭自己,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破他本身,此时此刻,这化骨尊者也是一样。 他惊异之下,越发起了奇异之心,猛就一手抓来,要将石生抓去看个究竟,务必要让他现出本体来看。 石生见他忽然动手,以为竟是要抓云卿卿去夺舍,哪里能容得,啊呀一声惊叫,挥起扶摇剑,就劈了出去。只是他那点手段,与这化骨尊者堂堂返虚之境的高手相比,所差何止千里万里,对方只是改爪为掌,一巴掌就轻而易举地将他手中扶摇剑扇落,继而一把攥了肩头,拉了过去,而仍旧昏沉的云卿卿便跌落在了地上。 石生身不由己地被捉了过去,纵然放声大叫也是无法,只能任由对方把自己按在了石台上,不知施了什么手脚,自己就全身一处也不能动弹了。化骨尊者目露扫视之光,察看他几眼,忽然一掌按在他头顶! 石生直觉刹时天昏地暗,好像自己头顶从颅骨到脑髓都被这一掌按成了稀烂一团糊糊,一股万年寒冰玄气一般的寒流,如利箭强矢,直插了进来。 修道练气之士,凝练天地元气,成就丹元,继而炼化一丝本命精元,融汇中元道基真意心神之念,化为一丝元神,上启天心,及至经由开天化神之后,成就一尊本命元神法体,端坐天心灵窍之中。而似这化骨尊者这样的邪魔左道练气士,有的便擅长那夺舍元身的勾当,以元神侵入人身,将人天心灵窍之中元神也吞吃个干净,继而鸠占鹊巢,霸占了元身。 所谓元者,根本也,元神即根本之神,元身即根本之身,不过真魂,肉身之意罢了。 肉身可以幻化,然则元神之物,乃练气士之真魂所在,无论人妖,尽不可变。是故这化骨尊者既早认定了石生身具一股妖属气息,虽然隐晦,仍旧瞒不过他,只得干脆出手去探察他天心元神,好看究竟这小妖怪是何品种。 只是他注定与当日的千羽老妖一样悲剧,方一将自己一股神念探出,就有一股冲天而起的精元精气,纯澈浩荡地冲出来抵挡,他早已见识过,便并不在意,依旧着力去探察。 哪知石生这一手自主护身的手段,乃是他那天心灵窍之中,天生的一股封禁元神的禁制所发,遇强则强,他愈是强悍直取,所遭遇的抵挡愈加猛烈。 化骨尊者神念所至,只见一片冥冥蒙蒙之中,一团浩浩然的清光华晕,被一股莫可名状的禁制包裹着,他犹然未及细想,正要运转神念,一下扑上去,就见那禁制之上,忽然冲天而起一股清光,好似天河席卷,光晕直似飞流急湍,直直撞在他的这丝神念上。 石台之上的化骨尊者募一声惊呼,恰好石台下地面上,云卿卿醒转了过来。 章三六 天生石胎 石生咿呀叫唤着翻下了石台,被云卿卿扑了过来扶助,反观那化骨尊者,依旧端坐石台中央,却除却一脸惨白外,竟还多了几分诡异的青灰色,好似燃起了火焰一般。 石生抱着脑袋呼痛,云卿卿顾不得察看形势,忙就将他抱住了,一手扶住额头,施展自己神念去看,却哪里能够发觉异样,一无所获。 “小……小妖怪,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化骨尊者此际心下微有惴惴,倒不敢再肆意出手,只当是石生这小子好生狡猾,竟玩这扮猪吃虎的把戏,戏弄于他。怪道一个化出了人形的妖,竟然那般无用,看起来连个丹元之境以下的精怪也不如,原来却是留了暗手,险些叫他也着了道。 “石生,石生!”云卿卿连连呼唤,才将石生叫转过神来。 他一见云卿卿已经醒转过来,不由大喜,再见两人仍旧置身于这石室之中,那人依旧端坐中央,不由又心生颓然。“这人好生厉害,我虽学了飞剑刺杀之法,却也不是他对手,这该如何是好?” 念及此处,忽见自己的扶摇剑适才被一掌扇飞,就落在不远处,忙就运起心神,把手一招,扶摇剑果然在地面震了一震,就飞转到了他手中。 云卿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果然自己二人并未被限制行动与修为,想来对方并不屑如此。她本就心性沉稳,这时已看清了情形,便稳住心神,沉声问道:“阁下是谁?掳我二人来,却是何意?” 化骨尊者也不觉烦,依旧将他那某某州某某山某某尊者的好大名头说了一遍。 石生对此一窍不通,然而云卿卿却并不如此,她自幼非但习读道书,更阅览地理文风等等,那傲来岛以西,隔海相望的神州浩土,广袤无边,比之区区傲来不知广阔了多少,其中风情事物,修道练气的胜景,虽然傲来岛的人多不知晓,然而亦有曾往来过的练气士笔录口述过,多有记载。 是以她立时就已知晓,不由脱口道:“原来是神州浩土来人?!” 化骨尊者倒并不意外:“不错。” 云卿卿沉肃下来,想必千羽前辈与父亲等人所说,摩罗道勾连了神州浩土一大宗派的人,是故才越发猖狂无度起来,想必就是此人了。一念及此,又想起千羽老妖的交代,那摩罗道主之子求娶她为道侣,而据老妖尾随,那摩罗道主之子早就不是原本之人,而是被一位高人夺舍了元身,那必也就是眼前此人了。 连石生都能想得明白的道理,她自然也是转瞬就通。 然这当下,她却哪里会去问这个,只是定住了神问道,“那却不知,前辈携我们来,是为了何事?” 化骨尊者冷然一笑:“你们既已知晓,何故再问?” 云卿卿心头一惊,那化骨尊者已经说道:“若非是那摩罗道主竟说,云岚宗宗主有一位天生无脉的女儿,你道本尊有那闲情,与一个小小的摩罗道为伍?若非是本尊早就察觉到了你云岚山中,还有一只老妖怪,也早就去抓了你来,还待这几年布置,让那摩罗道连年扩张,触逆周遭,终于到了今日,才有机会调走了那老妖!” 云卿卿惊疑不定道:“我确曾是天生无脉,有绝阴无阳之厄,只是如今早已好了,不知对尊者还有何用处?” 那化骨尊者却道:“若说起来,本尊知道你那父亲在寻血线银耳,为你治病,那摩罗道主就自告奋勇,灭了大炎国与烈焰谷,杀了好多人,俱都掩埋一处,果真再经本尊布下聚阴绝阳大阵,得了一枚血首银耳,正要去你云岚宗,送与你父亲,想必你父亲心喜,就能答允了娶亲之事,只是不想……啧啧,竟还有这样事情,却不知这小妖怪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浓郁的精元,本尊若所料不差,你必是与他朝夕相处,天长日久,竟得了他一体精元的惠泽,生生地辟开了经脉的缘故! “只是纵然如此,就如世间万化造物,皆有先天后天之分,你虽已解了病厄,只要本尊出手,自然能够废去你那后天经络穴脉,还本返初,依旧是那世间罕有,绝阴无阳的天生无脉之身! “天生无脉之身,先天无染,后天无侵,正是好比天生地养的灵胎一般,只要本尊夺舍了这样一副元身,自然能够重塑真身,不比这等已经经人用过,污秽不堪的皮囊强过万倍?” 化骨尊者说到此处,不由畅然大笑,状似十分得意,而云卿卿两人早已骇然失色,哪里知道,世间竟还有这样事情,自己这天生的病厄,不知叫合宗上下苦恼得何其多也,然而在这人眼中,竟成了天造地设的天生灵胎…… “那老妖想必已经发觉了变故,未免夜长梦多,且先让本尊废了你的经络,再行夺舍!” 化骨尊者说罢,就已经运手抓来,而云卿卿已处于震惊之中,石生见状,忙就移身挡了上去,挥剑阻挡。 “不自量力!” 呛!扶摇剑再次飞出,这次却连石生也跟着被抓飞了出去,那化骨尊者却一面嘀咕道:“好硬的皮骨!”一面已经一手抓向了云卿卿的头顶。 这手抓来,却很是小心翼翼,似是唯恐毁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然而只要抓住了,云卿卿这具身躯固然无碍,然而下场却比死无全尸还要凄惨百倍。 “等等!”石生蓦然一声大叫。 于此同时,只闻石室里忽起一声呼喊:“尊者,那人杀了来啦!” 化骨尊者眉头一皱,收了手去,那石室墙壁依旧裂开了一道门户,就又走进来一人。石生只当又是一具骷髅架子,谁知进来的却是一个窈窕娉婷,行动如同弱柳扶风,姿容风骚,烟视媚行的红妆娇艳美人儿。 这十分艳美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便就拜倒:“落日拜见尊者。” 化骨尊者道:“我已知道是那老妖来了,不过本尊这里,他一时之间,必寻不到,你且去,直往南面边域,将摩罗国军队调集,还有本尊为摩罗道炼的化骨卫,也都派出去,这就与那东云国开战,杀得越发惨烈,死得越多越好!至于这摩罗道,便就让那老妖灭了也罢!” 那叫落日的女子语气风骚抚媚,盈盈笑道:“是,尊者,属下这就去办!” “唔,本尊这厢就要重铸元身,完毕之后自会杀了那老妖,继而就要许多骨骼精元益补,你与长河且就两线杀去,莫管他什么东云国,虎丘国,空山国,一概杀了,越多越好!” “是,尊者!” 云卿卿两人听得骇然,那化骨尊者兀自说道,“本尊已然说了,你与长河二人,谁叫本尊满意了,这弃置下来的一具元身,本尊已淬炼了许久,自然就归了谁!” 这落日果然也狂喜不禁,连忙拜谢,兴冲冲地就去了。 云卿卿已经知道了千羽老妖已然杀了来,就想拖延时机,然那化骨尊者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哪里容得,分毫不容间隙,立时就要再次出手,一举废掉她筋络穴脉,以及心神意念,灭尽真魂,夺舍元身。 眼见不可逆转,她心生一股悲怆之念时,忽又见石生挡在自己身前大叫道:“等等!我与她换!” 化骨尊者蓦地住了手,不无惊异道:“你与他换?” 云卿卿业已明白了过来,哪里愿意,急急就喝道:“不行!” 石生却生来头一次不听她的话,自顾对化骨尊者道:“你不是说她天生无脉,可比那些天生的灵胎一流,正好适宜你夺舍元身为己用麽?你不是不知我本体为何物麽,我却告诉你,我之本体,乃是东海之滨,一枚亿万年天生仙石胞胎,天生地养,才化作了我,若也算是妖的话,那便是一只石头妖!不知可也算是天生灵胎,可适宜于你夺舍之用?” 云卿卿连连阻挡,却已经被他抱住了身躯,强制说完了这些,化骨尊者却已震慑在了当场,忽然仰天大笑:“咦嘻哈哈!苍天有眼,待本尊何其不薄!天生无脉也便罢了,竟又有了一只天生石胎所化的小妖怪!怪道本尊说你竟有如此浑厚的精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你既如此钟情,不惜吐露自己秘密,愿为她死,那本尊便成全了你,与本尊过来吧!” 一支弥天骨爪,直抓了过来! ———————————— ps一下,诸位喜欢的金手指啊,爽啊,砍人啊,虐人啊,大战啊等等情节来了。我知道你们喜欢,其实我也喜欢,而不是写前面那些装比的文青文字。 话说这书收藏好几百了,经咨询编*辑大人,还不算扑街,为啥每天红票只有收藏数的几十分之一?童鞋们你们不厚道啊哇咔咔,赶紧的,票票拿来,偶会码得更爽更犀利…… 章三七 千碑大阵 收藏投票,天天心情好。 ——————————- 石生竟挡也不挡,反而一步上前,昂然说道:“夺舍了我,你便放了卿卿!” “咦唏,倒是个情种!” 化骨尊者并不多话,只因是千羽老妖已然杀来,此时不迅速得手,未免恐将有失,哪里还会迟疑,狠狠地一爪抓来,早不似方才,而是实实运足了法力,阴风飒飒,白炎如浪,就成一股狂流,挡无可挡地将云卿卿扫在了一旁,却将石生挟裹了去。 化骨尊者已霍然长身而起,运手凌空虚抓,就将石生凌空摄在空中。 而当此之际,石生却只觉自己心头并无恐惧悲怆,只是禁不住转头去寻那身影,终于见了伊人,正自从石室一角翻爬起身,飞身扑来。 然而此时,石生与化骨尊者两人,都早已被一股汹汹白炎裹住,偌大一座石台都被覆住。那白炎燃起,非但无有灼热,竟是一片阴惨酷寒,弥漫开来,外围一层激烈飓风,飞绕疾旋,云卿卿纵有丹元之境的修为,又哪里还能够近身,更莫提将石生救转出来。 火炎之中,听不见外间嘶喊;火炎之外,亦不见内中情形。 石生兀自喊了一声,“你可要放了她!” 化骨尊者并未答话,反是传声到了白炎之外,不无冷意道:“女娃娃,这小妖为你若此,还不好生一旁待着,本尊夺舍好了,与那老妖说不得还有一场好斗,正还要你有用!” 云卿卿立时就被一股冷风袭入头顶,直没入眉宇之间天心,转眼迷糊了意识,便就晕厥了过去。 只是终于昏厥前那一霎,眼前憧憧白炎,那其中好似就有一个影子,在徐徐晃动,眨眼虚幻成了幻影消失。 “谢过仙子教诲点化之恩。” “自此后,吾便是石生道人。” …… 一切恍然,竟是如梦。她心头忽生酸楚,竟有生离死别之味。 真是,生离死别。 终于昏厥。 ************************* 却说东云国以北,正是那如今已然地方近三万里,东至大海,北及玄渊的摩罗国。而那摩罗国中,居于中央处的却不是国都,而是一处好大深泽。 此间方圆近千里地,尽是乌漆黑泽,不生草木,不长虫鱼,不度飞鸟,不行走兽,唯有一片浓稠稠的黑泽,好似幽冥深渊。 黑泽中央处,却无端矗立着一面石碑。这碑高经千丈,阔厚尽都有数百丈,通体黝黑,远视直如险峰独立,近观却似金铁一般,正书“摩罗”二字,背面则只划有一个极大的“道”字,铁画银钩。 此地不是别处,正是那十万里傲来,唯一能够与云岚宗相为抗手的摩罗道所在。 若与云岚宗那等仙气玲珑,意趣斐然的仙山福境相比,这摩罗道宗门所在,千里死泽,只以一面高巍黑石巨碑为识,简直就是九幽炼狱,阴森凄厉如渊如晦。 而当此时也,这堂堂摩罗道宗门,也遭了不幸。 正有一条灰烟长虹,已由南方疾速杀来,落到了那面黑碑之上,傲立其巅。 这人自然就是千羽老妖。 周遭足足近百黑袍练气士,或御空,或御剑,围绕着他,冷冷相对,却掩不住人人面有惊惧之色,连双股都在打颤。 只因老妖适才说了一句话。 “尔等还不快去,叫你家道主鸠突摩出来说话!哼,摩罗道人那小子,尚且被我老人家抓杀于雷劫之下,莫道我老人家竟毁不去这摩罗道不成!” 众摩罗道练气士惊骇欲绝,老妖兀自狂叫:“白骨渣子,快些出来,叫我老人家抓杀了,早些好去超生!” 老妖却不知,他适才运神念将这千里大泽扫视一遍,直至这大泽之下,摩罗道所在地宫也一角也不曾放过,而到了此时,那摩罗道主,早已经被那名唤落日的艳美女子带了,带领摩罗道大半精锐练气士,还有那化骨尊者炼化的化骨卫,直驱南疆,与东云国开战去了。 这围着他的近百摩罗道练气士,他老人家一眼看出,竟都是尚上不得台面的土鸡瓦狗,而那大泽之下,摩罗道地宫之中,却分毫没有一丝动静,老妖越发狂怒,募地一声戾啼,猛然振声,忽然周身乌烟灰光大放,不知有几千百道灰羽扑扇了出去。 可怜那近百练气士,丹元之境的也没有几个,被这老妖只含怒一挥手,连出手也算不上,便悉悉索索尽都中招,全部被穿了满身的透明窟窿,陨落下去,元身落到下方黑泽之中,却竟连练气士的肉身法体也抵挡不住黑泽之中的腐蚀侵袭,转眼消化为干净。 这却不算,老妖犹自狂怒,一面叫着那化骨尊者快些出来,忽就一爪抓了下去,刹时满空乌云卷来,阴风席卷,那面矗立此间数千年之久,为摩罗道标识的石碑,竟就被他一爪之下,无数道灰烟龙卷从天而降,裹住了石碑,猛就一拔! 原地拔起! 就如云岚山中有掩山五行云光大阵一般,这摩罗道宗门黑泽,地宫隐匿于其下,上方自然就有摩罗道历代祖师布下的掩护宗门大阵。 中央那面石碑一被拔起,顿时千里黑泽,好似汪洋起浪,烟涛席卷,翻起万重波潮,滚跌腾起,随之惊现的就是黑泽之中,无数方位纷纷暴起冲天黑色巨柱,待转瞬过去,竟是至少也有数百之数的黑色石碑,每面都有百丈高下,数十丈合围,冲天而起,疾速旋绕起来。 老妖只一眼扫去,那碑数不多不少,共计九百九十九面,共中央一座,合计千尊石碑。 千碑摩罗大阵! 千尊石碑,无不尽都与中央那一面石碑一样,上书“摩罗道”三字,蓦然间大放乌光,激射亿万光华,只叫漫空里都是一片乌烟瘴气,若寻常练气士进了这阵,莫说争斗,更不需一时三刻,转眼就要被活活熏杀,跌落黑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然老妖自不同寻常,任那千碑疾旋,刮起兜天风暴,一道道乌云长虹千百丈长,百十丈粗细,横贯不休,也自混不在意,依旧那一爪抓住中央石碑,许多乌光扑压着裹着了石碑,未几竟被他生生凭靠一己之力抓摄了起来,猛就一挥! 那石碑千丈高下,围经数百丈,其重何止只愈万钧! “千碑竞发,摩罗无相!” 大阵之中,忽然一声巨喝,由黑泽狂潮之下,那摩罗道宗门所在之地宫之中冲天而出,这一下,就恍如为这千碑摩罗大阵立住了阵眼,九百九十九面石碑一霎止住,转瞬便疯狂卷动,越发狂暴起来。 老妖却眼底一转,细长双眸之中豆大的瞳孔放射出狠厉凶光,“摩罗道人,你纵然在老窝留了后手,也是无用啦!我老人家既杀了你,今日便索性将你摩罗道,也一并灭了为是!” 恰好终于有一面石碑挟风挚雷而来,猛烈撞杀,老妖浑然不惧,猛就将手中千丈石碑扫去,哗啦啦一通相撞,扫去何止百十面石碑,刹时大阵混乱一气。 老妖却已丢了石碑,霎那间消失了踪影,再出现时,已在大阵一角,一爪挥出,弥天一道爪影,抓中一面石碑,纵那石碑材质非凡,乃是昔年摩罗道人所炼,又经了这数千年合门祭炼,却如何能挡这万年老妖怪的一击,喀喇被扫成一片碎石,崩解当空。 继而连绵不断,一条条乌滚长虹,直如天降神锥,一一刺戳狠砸而来,全然不顾一切,竟至纷纷相撞,只向着老妖一个方向击来。 当其时,漫空乌烟,长云如柱,天沉如漆墨,泽渊似汪洋,轰轰然八方雷起,飒飒乎千碑竞逐。 也是摩罗道人所料出错,他万万料想不到,在傲来地界,竟有人能一举将他这大阵镇中那面石碑先就拔了,既失了阵眼,大阵纵运转起来,效力也不过三五成也不足,这就如他昔年修炼到了返虚归真之境,正要去强度天罚雷劫,成就无上仙道业位,却万万料想不到,在傲来岛这一片地界,竟还有人能够杀得了他,所以他便被杀了。 而方才那一声巨喝,不过是摩罗道人留了数千年的一道暗手罢了,只是在老妖面前,依旧分毫无用。 千羽老妖打得兴起,又因心头着实焦虑云卿卿与石生二人,便越发狂暴起来,挥拳出脚,连一样法宝也未曾祭起,就这么一通击打,足足千面石碑转眼竟就被他尽数打成了碎石滚落。 连那中央石碑,也不例外。 是可见,这千碑摩罗大阵,与云岚宗五行云光大阵,终究相差不小,便就在那阵眼之物上。 而正当那面中央石碑粉碎之际,整个千里黑泽,却忽然沉静了下来,顷刻之间黑泽平复,乌云开始消散,似乎此间情形并不曾发生过,只有那满空杀气,以及暴戾的凶狂气息,依旧残留。 老妖嘿然一笑,大叫一声:“起来!” 他却摇身一边,竟化出了元身真体来,施展开高下百丈的法相,头顶猛冲一片乌烟黑气,直贯长空,化作一条巨长的黑虹,倒泻下来,直入黑泽之中。 未几,那黑泽之下一声巨响,复又掀起万丈狂涛,竟好似黑泽表面如同一张布幕,被人生生掀开,而那幕下之物,终于现出。 这是一座方圆百里之地的地宫! 老妖一怒,掀起千里黑泽,露出地宫,他自一头扎了下去,振翅扑扇之际,灰羽片片如刀,劈出去就成千百丈的罡芒刀气,纵横肆虐,任他摩罗道地宫修建数千年,有多少禁制,也抵挡不住,尽数粉碎。 老妖不顾这些,只运转了元神神念,扫视地宫,暴戾大叫:“化骨尊者,我老人家来了!” 章三八 世间遥远 千羽老妖狂性大发,数千年摩罗道根基,一朝尽毁。 于此同时,那摩罗道主鸠突摩,早已带领摩罗道剩余门人,被那名唤落日的妖媚女子带着,直驱摩罗国国都,进了皇城,并无多话,只管向国主取了玺印兵符,就径往南去。 摩罗国早已倾全国之力,拉起数千万大军,半数由西面长驱直入,几乎就要攻陷下凉兹国的国都,而在东面,巨以千万计的大军,也早已横陈边疆界线,与东云国大军相互对峙,战端一触即发。 落日与鸠突摩率近五百摩罗道练气士,直抵边域,持国主玺印兵符,又以摩罗道之名,叫边疆所有大将一齐发兵。 摩罗国大军莫敢不从,战事终于就此开始。 这厢老妖正在摩罗道老窝大发凶威,将偌大的黑泽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地宫建筑,数千年历代留下的禁制,尽都砸了个稀烂,仍旧没有发现那化骨尊者与石生、云卿卿二人的踪迹,不由狂怒,却恰好一抬头就见南方天际,冲天血光,漫空杀气,直临霄汉! 老妖知道是摩罗国已开了战,怪道摩罗道老窝竟只剩下几个土鸡瓦狗,不够他老人家一把抓的,原来尽都提早去了。 只是那战事如何,究竟要死伤多少,都不在这老妖心头牵挂,他目下所急切者,唯有那两个小东西而已。 当此之时,整个傲来岛,从修道练气界,到凡俗世界,一片混乱,一塌糊涂,实是自万年之前,云岚子由浩土而来,鼎立云岚宗,整个傲来岛重新洗礼以来,最纷乱的一遭。 且只说那连老妖也未曾发现的石室之中。 云卿卿早已连哭泣大抵也忘了,只是颓然坐倒在地,一对剪水眸中,已略无半分生气,所余唯有凄楚。 她与石生,自幼相处一处,从每日看着自己这个弟弟沉睡着兀自不醒,一连数年,待到石生终于醒来,直至今日,他们从未曾分开过。 那种濡沫,那等亲和。 她也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两人会有分别之日。 距离这种东西,对这对份属姐弟的二人而言,最多也不过前山,后山之间罢了。 她从不知,或是向来只知道,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是天地相隔,是仙凡两殊。 诚然,云岚山上,除了自己的侍女,真正属于云岚宗的人,就只有自己与弟弟石生,是与众人不相同的。别人都在修道、练气,追逐长生,却只有他们寻求自然安静,心无他碍。 只是此时,她却忽然明白,世间最遥遥的距离,原来竟是一种唤作“生死”的东西。 那幻化着妖魔一般景象的白色魔焰,照亮了整座石室,将一股透彻人身心,纵然修为有成,也不能抵挡的酷冷寒冽侵袭入肌骨,她却浑然如若未觉。 那白色冷炎忽然急剧晃动,猛烈一震,暴散开来。 她也不躲避,更不抵挡,心中只一个念头:“便也去死了罢,就又近了。” 然而那白炎,却好似长了眼睛,纷纷避让开来,并不沾染她身上一丝一缕。 弹指功夫,那白炎便迸射炸开,消弭得干净。 石台之上,依旧站着两人,对立不动,各自闭目,连神情也没有一丝。 两行清澈如水的泪,滑落下来,便再如何也止不住。那人依旧站在那里,衣袂微拂,发束尚是自己晨间为他所束,此刻已凌乱迸开,肆意披散。 只是那人,已不是昨日之人了! 云卿卿只垂泪两行,犹未落地,人却就已软软跌倒,昏厥了过去。 再见那石台之上,依旧站着的化骨尊者,或说是化骨尊者夺舍自摩罗道主之子鸠摩智的那副身躯,忽然像失了筋骨一般,直直地坠地软到。 石生依旧站着,忽然睁开双目,却极其古怪地低头扫视了自己全身上下,忽而开口说道:“好躯壳,好躯壳啊!三十岁炼罡之境也算不得是天才,却还是这副元身妙极,正合本尊所用!” 声音依旧是石生的声音,却已再无半分原本的纯澈憨厚,反而显得阴惨、寒冽,就如两块碎骨相错,呲呀怪响。 “当真是苍天助我,合该本尊有此机缘!好一具天生化形的神石灵胎之躯,却被天生禁制禁锢了元神,本尊虽破灭不得,却只一经轰杀,就叫那禁制崩解,本尊虽受了些微创伤,到底是这小石妖承受不住,立时就元神破灭,神魂俱灭啦!咦哈哈哈哈……”这个念头一起,化骨尊者不由放声大笑,好不畅快! 他蓦然挥臂一卷,就将地上那件黑袍卷起,而本是石生所穿的那件灰布道袍,当即就被震成齑粉,而将黑袍套在了身上,继而仰首长啸,长发狂卷,恣意飞扬。 原本的清秀翩翩少年,刹时之间,竟就化身成了一尊邪气凛然的盖世魔君! “那老鸟妖已然掀了摩罗道的破窝,咦唏唏,看本尊如何杀了这老妖!” 他方一说罢,应手一抓,昏厥于地的云卿卿便已被他抓到了手中,转身之际,石室忽然剧震,上方穹顶大开,化骨尊者又挥手一收,那具鸠摩智的肉身便被他收了去,纳入袖中,继而纵身化乌光出了石室。 千羽老妖化出真身,将摩罗道老窝绞得天翻地覆,依旧寻找不到石生二人的踪迹,便只得止住,改用元神神念铺天盖地地搜索,良久之后,方才发觉了一丝踪迹之时,忽听一声怪声,“老鸟妖,可是在等本尊?” 这声音,不是那化骨尊者,又是谁人? 千羽老妖张狂盛怒,定睛看去,却见一人黑袍披发,来势直如枭魔,说不出的邪气冲天,竟是自己调教出来的那小石头妖,而他手中所携,不是别人,竟是云卿卿! 老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概,一时直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冲天,全身灰羽张立如刀,摇身化出人身,张口欲骂,却骂不出话来。 自己本是守在云岚山中,只为守人待骨,哪知自己竟中了计,仍被掳走,此时更是已经被多少了元身,此无异于生生地在他老人家的脸上狠狠地打了一记! “你……你……我老人家不抓出你的元神来吃,就不是千羽妖王!” 老妖已经合身,如电一般扑了上去。 却不想,这厮何其阴险,忽一把将手中人质云卿卿拉了出来,一手扼住了脖颈,若是老妖当真就此杀了过来,且不说化骨尊者本也是返虚之境的绝顶人物,且杀不杀得了,只是他应手之间,就能将云卿卿也杀了,而且是形神俱灭。 若是如此,他如何对得起将后辈门人托付与他的云岚子?数万年的一张鸟脸,又往何处去放? “咦唏唏,道友何故如此执着,修为到了你我这等境地,若当真争斗起来,这什么摩罗国、东云国,岂不是要遭殃?这傲来岛本非我地,本尊自然是得了好处便去,你我若是就此束手,本尊自然放了这女娃娃,况且那摩罗道已经被你灭去,自此后,傲来之地,便只有云岚宗一家啦。” 老妖万料不到化骨尊者说出如此一番话来,然而他所怒者,实在是大大地丢了一番脸面,还有自己调教了排解寂寞的小石头妖竟被人夺舍了,他如何能容,至于什么摩罗道,东云国,却干他鸟事,只要保住云岚宗不灭,便一切好说,纵然这厮将傲来岛杀个干净,他也不管。 然而眼下,云卿卿却也要救,老妖眼底滴溜溜旋转,旋即便道:“那道友便将这女娃娃还了我,我老人家自不管你。” 占据了石生身躯的化骨尊者当即大喜,道:“好!” 两个老不死的老东西各自各怀鬼胎了一番,化骨尊者手上一按,云卿卿便就悠悠醒转,只见身在当空,自己被弟弟石生……那邪魔挟住,与千羽前辈对峙。 “咦唏唏,女娃娃,本尊得了如此一副元身,重生为人,心中大畅,这便放了你去。” 云卿卿这才明了了情势,眼下又垂泪凄楚,几乎就有挣脱了从此间坠下,死了也罢。 他们自幼无猜,相伴之际,便是携手共枕也是有的,只是如今在被他携住了身,怎地就变了一番感触?原来所谓生死,也并非遥远,最为遥远者,不是生死,而是相面而对,我却不能相诉,不能相拥,只因你却已非那人。 她泣声道:“前辈既放我,可否将石生一件随身之物与我?” 化骨尊者一怔,冷声就待说话,云卿卿已是说道:“我们份为道侣,他既为我而死,我怎心安,只求一物,长伴终生。” 化骨尊者冷冷一笑道:“果然是一对情人种子,何物?” 云卿卿并未回话,已伸手去一抓! 石生随身之物,还能有何物? ————————— 一直想写感情桥段,终于发现果然狗血。 嗯,刚才纵横又被攻击了,尤其作者*进不了。这是红果果的阴谋啊~求收藏和票。 章三九 仙石吞噬 我这人向来比较厚道,自己不打广告也没有删广告的习惯。 不过有置顶刷分楼,已经刷到一千一百多楼了,这些筒子威武啊。诸位要刷分的,不要超过三帖,否则更威武的纵横会和谐你,置顶楼内则无限制。 嗯,求收藏票票啊~哇咔咔~ ———————— 石生自幼唯一不曾离身之物,就只有那枚奇石。 当年,千羽老妖携回石生,交由云扬子夫妇将养,竟发觉这婴孩儿口中衔有一枚奇石,似玉非玉,更非晶石金铁一流,实属古怪,而他的名字,也正是云扬子由此取来。 直至他一睡八年,终于醒来,便一直将这石系于颈项之下,随身佩戴。 云卿卿自然是对这一切最为熟知的人,因为她曾不止一次为他解下又系上,连那丝绦所结的缠石网兜,也是她亲手所结。 她自然更记得一件事,就在不久之前。 那一件事情,不仅是她知道,连千羽老妖也曾在后来被云扬子等人告知。 那日,就是石生项下那枚奇石,生生地将云岚宗云成长老座下得意弟子闫光从丹元之境打回了道胎境界,连丹元都被吞噬成了一片死灰,只怕是此生都再难有修炼复原的机会了。 云岚宗人都知道,石生口衔的那枚奇石,必然有所不凡,只是这十多年来,除了那一日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异样表现,是故才不引人注意。只是云卿卿知道那日之事,自然也就知道,或许这石,自己非但应当留下,更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因她被化骨尊者挟裹在身旁,她分明感到一股激烈的感知在召唤于她。 她分明听到石生在唤她,一如往昔。 “卿卿救我!卿卿救我!” 这呼唤越发清晰明朗,仿似就在耳畔。 有按捺不住的激越狂喜在心头,云卿卿强制定住了心神,籍由与化骨尊者言谈商讨之机,猛然一手抓了过去! 那石向来就只系在石生颈项之下,云卿卿猛然突抓,那化骨尊者心下陡然震惊,暗道不好,以为这女娃娃莫非竟有什么手段不成?忙就霹雳一般出手,也抓了过去。 以云卿卿之能,哪里是这老骨魔的对手,果然竟失了手,被这老魔抢了先,一把从颈项之下抓出一枚丝绦缠结兜住的石头来。 这石鸽卵大小,色泽银灰,非晶玉金铁一类,观之并无太多奇异之处,化骨尊者抓在手中,疑声道:“就是此物——” 他话未说毕,忽然怔住,从头到尾一股僵直,连手上也无力,云卿卿竟被撒了手,直坠了下去,连忙就被老妖一挥手卷了去。 “这……这是怎么了?”云卿卿惊疑起来,连千羽老妖也不知究竟如何,只道:“莫躁,稍安片刻!” …… …… “这……这是怎么了?” 却说片刻之前,石生被化骨尊者这老骨魔禁锢住,眼前一晃,就见一条凄惨惨的白光冲撞了过来,到自己头顶,一头扎了进去。 继而,他便失去了对自己身躯的感知,好似成了活死人一般,惟余思绪。 紧接着,忽然脑中一疼,斗转星移,情形变幻,自己竟来到了一处虚空所在,周遭无边无忌,无穷无尽,眼前只有一团似乎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的明光。这团明光明媚直如朝日,又若彩霞之霓,分外绚烂。石生情不自禁就要抬足举手而去,却震惊发现,自己此刻,却哪里还有什么手足躯体,竟什么也没有了。 他哪里知道,那老魔化骨尊者一下禁锢住了他天心灵窍,致使他便就只剩一股心神意念,因还未曾祭炼出一尊本命元神端坐于天心灵窍,自然就什么也察觉不到了。 而眼前那团明光,他细细一想,忽然明白,想必那竟是老祖等人所说,自己天生所有,却被一股天地禁制禁锢住了的元神? 正当是时,忽闻一声怪叫,一片惨白光辉从天而降,好似普照一般,刹时就令周遭这片虚无空洞之中都生出一股凛凛然的酷寒来。 那惨白光辉疾速凝聚,须臾就化出一尊身躯了,赫然就是一尊白莹莹的骷髅。 正是那化骨尊者,抑或是这化骨尊者的本命元神。 骷髅立定当空,竟挥动骨爪骨腿,状似十分狂喜,不禁大叫出了人声:“好一处所在!啧啧啧啧,只消片刻,此处就是本尊的啦!” 他蓦然一指指出,一条骨骼手臂直指中央那片明光,惨声嘶喊:“白骨化生!” 那条骨臂猛就从他身上脱离,疾速射了出去,转眼撞在了那团明光之上。 骨屑纷飞,光华散乱。 这景象,就似是明朗夜空之中,一颗星辰忽然爆炸,放射出亿万光火毫光一样绚丽动人。然而石生却无心思索,他这一股意念心神之中,忽然感到一股尖锐到了极致的刺痛,好比万千锥刺刺戟脑海,禁不住便惨声嘶喊,痛苦大叫。 那老魔攻击得越发猛烈,那团明光便迸发得越发灿烂。 “咦唏唏,好生古怪坚固的禁制,本尊竟攻不破你!不过,莫道本尊竟没有别样手段不成!?枯骨返春,白骨化生!骨魔转生*!” 石生眼前只见无穷无尽的白骨滋生出来,化成亿万道白光,凝作刀枪剑戟、斧钺勾叉等等等等,一概劈杀过去,他心神一疼,眼前一昏,昏厥之前,就觉一股好大力道吸引了过来,把自己这最后一股意念心神给吸引了去。 “莫非,这便是他们常说,所谓死去?” 他以为,这便是要死去,被那九幽冥国的轮转之力吸去。 只是待得他再有了神志之时,竟发觉自己又到了另一处虚空。 渺渺茫茫一道天河,倾泻狂卷,上临星穹,下至幽渊,在那天河之底,无穷尽处,点点星芒光辉闪烁点缀,好不美丽。那天河之畔,立有一尊大石,古朴无奇,石上斜坐一动人女子,眉目如画,神情若仙,微以素手揽晶光,化作匹练,入那天河之中,捞起河底晶沙,细细濯取,炼化出点点晶亮光华。 这仙子缓缓动作,一面低吟浅唱,偏那字句明了清晰,字字珠玑一般动人心魄,石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听在耳中,却不能明白分毫。 一切恍如一幕定格的画卷。 俄而一阵清流用来,包裹住了他这一丝神念,竟觉无比舒泰,渐渐的神志清晰,好似人吃了滋补之物,身强体健一般。 这股清流给他一股熟知感,就如那云岚山上渺渺云光,浮荡沉转,游移无方,飘渺无形。 神志渐明,一切都在明晰,眼前情形蓦然一转。 天穹昏暗,地面乃是千里黑泽,天地之间一片乌烟瘴气,石灰粉尘,却有三个人在这虚空。 一个是千羽老祖,一个竟是自己,而自己肋下,正携着云卿卿。 他张口欲要叫唤,却发不出声,急迫之下,忽然意识中如被重锤一击,一切都明白了过来! 自己意识正身处那枚奇石之中,那写滋养自己神志意念的清流,不是别的,竟是前时这枚奇石从云岚宗闫光那里吞噬来的本命精气真元! 他开始情不自禁地呼唤云卿卿,每一股意念,都好似穿越了宇宙苍穹,亘古万世,直抵了伊人心间。 “前辈既放我,可否将石生一件随身之物与我?” “我们份为道侣,他既为我而死,我怎心安,只求一物,长伴终生。” “果然是一对情人种子,何物?” 云卿卿就伸手去抓自己颈项下那石,化骨尊者却抢在了前,一把攥住! 他一把攥住而来那枚奇石! 石生心如被一支大手,狠狠地抓住,所有意念神志意识,猛然都挤在了一处! 天河哗啦倒卷起来,无穷量的水华倾泻,竟如同穿梭过无数纪元虚空之界线,一举倾泻*了出去! 化骨尊者立在当空,蓦然止住了行止。 没有人比石生更清楚此中情形,他身在石中,直觉一股铺天盖地的精纯清流用了进来,初时如潺潺流水,继而如滔滔江河,最后竟如大海汪洋,猛烈涌来,竟至于将他淹没了。他发觉到自己在这时,如同被灌了无数仙丹灵药,正在飞速生长。这种生长看不见行迹,却分明存在,无比清晰。 这枚石生与生俱来的奇石,竟在吞噬化骨尊者入侵到了石生天心灵窍的本命元神精元,纳入石中,反而成了石生的一剂滋补良药! 石生对练气士的门道,所知并不甚多,然而这时候,他也已经知道了这情形代表了什么。那惶惶不可一世的化骨尊者,竟最终栽在了自己这里,栽在了一枚原本不起眼的石头上。 千羽老妖与云卿卿震惊莫名之际,对面的化骨尊者陡然一声怪叫,只见头顶冲出一条白光,过一条骷髅元神,于此同时,袖间也挥出一条身影来,正是那具摩罗道主之子的元身。骷髅元神往着身躯里一钻,旋即便以迅雷之势,迅猛无俦地飞逝而去。 千羽老妖这才看出了门道,猛一呼啸,扬手祭起一尊铜铃,正是当日欲要拿来与云卿卿换石生的荡天铃。荡天铃被往空一抛,只一震荡,一股无形波动发出,涟漪一样震荡出去,转眼追上逃遁而去的化骨尊者,那厮身形一颤,挥臂一震,划出一幕白幕来挡,虽终于挡住,那挥出的一条手臂却猛然一炸,成了粉碎。 老妖待要欺身追杀时,那厮猛将手往背后一插,喀喇一声竟抽出了自己脊柱大骨,往空一指,射出一道白芒。 “白骨遁法!” 那白骨遁光一处,化骨尊者便融身其中,眨眼之间如同撕裂开虚空投了进去,消失了踪迹。 而此时,对面而立的石生,忽然睁眼,举止僵硬地活动了下自己手足,望过来时,目露惊喜:“卿……卿卿。” 云卿卿垂泪如雨。 章四〇 烽烟冲霄 北关烽火起,跃马赴戎机。 头悬青冥下,处处是桑梓。 金铁洪流滚泄南下,乌烟瘴气屏蔽长空。摩罗国穷国之力,一举南下,直取东云国,另起一条战线,与西面征伐凉兹国战线一起,横贯东西,推碾一样覆压向南。 当其时,边疆之地兵戈如林战旗蔽日,甲士千万,杀机亿兆。 高空掠过虹光,径往南去,不是别人,正是千羽老妖,云卿卿,石生三人。 竟然险死还生的石生,紧紧攥住云卿卿之手,片刻不离,那老妖驾起妖风,裹住一片虹云,三人投往南去时,掠过那摩罗国南疆,只见数千里纵深,延绵往东西只怕上万里,乌压压的尽是人群,皆是那调集往前线的军队,以及被征集转运粮草辎重的国人民众。 一个方圆近乎三万里的大国,一旦全员发动,拼死一战,便能出带甲以亿计,辎重如山搬运。并且,那摩罗国主下了旨意,犹然还在征兵,凡国中人口,能负三十斤者,男赴边疆,女运粮草。如此一来,这摩罗国中,近乎举国皆兵,那奉摩罗道的命令不知储集了多少年的兵甲尽都取出,立时就以千万计地往外调兵,直奔战场。 待三人掠经边境之上时,那战事方起不久,却早已如火如荼,哪里管什么城池关隘,只以大军横推直进,遇山攀山,遇河渡河,终于到了东云国北疆长城,也自不管,哗啦啦扑杀上去,迫使得东云国与之一样,随处而战。 旌旗漫漫卷狼烟,金戈嚯嚯照血光。 战阵连绵三千里,不叫儿郎死故乡。 便只见漫山遍野都是战火,杀气冲霄,血光如晦,尸骸遍地垒积,兵士搏杀,地面之上血水漫足面。 云卿卿不忍去看,连石生这没心没肺的也震惊异常,“老祖,这些人为何厮杀得这般惨烈?” 千羽老妖冷冷笑道:“那化骨尊者为何抓你?” “自然是为了夺舍我。”石生答道。 老妖便道:“欲所取而不得,自然就要厮杀,就要征战!天地之间,都是这个道理,无论凡人还是修道练气之辈,概莫如是。” 石生似懂非懂,那云卿卿却明白得很。老妖怪活了数万年,见多了性命如草芥的事情,死在他爪下的生魂下至凡人,上到那行将渡劫升天,羽化为仙的练气士也有,不知凡几,是故寥寥几句,就道破了这天地之间一切争斗的本源。 欲所取而不得,自然就要厮杀,就要征战! “快些走吧,想必此时,你云岚宗业已调集了人手来对抗摩罗道,否则仅凭东云国的凡人军队,万万是敌不过的。”老妖心中还系着云岚山上那只狐狸,便急急催道。 南去一路,果见一群云岚宗门人疾速而来,三人自也不顾,隐匿住了身形,继续南去,少时过了那东云国国都,只见也如那摩罗国一般,开始了全员调集,只是可怜了国中百姓,惶惶不安,不知死之何至。 待投入了云岚山大阵之中,又回转了宗门主峰,那云扬子夫妇见女儿回来,自然喜不自禁,云昙抱住了女儿竟至抽泣起来。 云扬子与诸宗老说起北疆大战终起,已遣派门人前往坐镇,正好请祖师叔定夺。 千羽老妖却哪里想管这些,只是道:“那摩罗道老窝已被端了,此时全门都在边疆,想必还有些厉害东西,就凭你派出去的那些个废柴,少时只怕就要死个干净!” 众人大骇,老妖却已自去救那故人之后的小狐狸精去,众人忙问云卿卿与石生,他两人却从生死之中走来,究竟老妖如何毁了摩罗道也是不知,只是知道摩罗道背后有高人在,且邪性得很,还是小心为上。 云卿卿与石生说罢便去了,未及多时,就有北去的门人来报,那摩罗道不知如何,竟炼出许多厉害傀儡石人之类的东西,非但东云国大军抵挡不住,就是云岚宗门人的飞剑,也刺杀不得,并且那摩罗道似是发了疯,竟连摩罗道主本人也亲自到场,大下杀手,此时云岚宗去了的三百门人,已是折了三五十人了! 云扬子等大惊失色,还未等转过神来,又有人叩阵求见,见那讯号知是水合派的人,忙放了进来,乃是水合派两名女弟子,备言了凉兹国莲花城已破,摩罗国大军已经围了国都,那摩罗道不知怎地竟有了许多高手,水合派与海安派门人早已折了近半,此时此刻,只怕是凉兹国国都也已经不保了! 那凉兹国国都再往南去,一马平川,尽都是广袤平原,摩罗国若攻下了凉兹国国都,威势所向,只怕凉兹国全境难保,接下来便是那空山、大息壤、定诸等小国,城小力弱,只怕更是抵挡不住,再往西南去,就是海安国,东南虎丘国及诸多小国。 傲来一十七国,除却那早被灭了的大炎国,原本就在凉兹国与摩罗国之间,此际若是摩罗国一举克下凉兹国与周遭小国,十万里傲来,摩罗国便将独占四成! 云岚宗上下倒不至于慌乱,只是惊骇失色,这等情形,几乎立派近万年不曾遇过。当下就命人去往虎丘国药师峰,请须陀老僧出面,召集傲来修道练气界同道,无论宗派人士或是山野散修,咸与北抗。又命了云诃、云芚二长老带恒苍等两百弟子门人,去往凉兹国助阵,云成、云光二位长老再率四百门人去往东云国北疆坐镇。 他自己则决定亲往虎丘国一遭,再由云明长老与云昙坐镇云岚宗。当然,云岚山上有千羽祖师叔在,却是万万无碍的。 想云岚宗偌大宗门,门下可堪遣赴前线的,也不过近千门人罢了,余下的便都留在山中。 且不提这些,老妖去救转那只雪山飞狐,云卿卿与石生自然还回了自己院中。 哭哭啼啼的两个小侍女见少爷小姐回来,大喜过望不提。二人进了屋中坐住,云卿卿犹自捉住石生手不放,垂泪道:“你……却是如何脱身的?” 石生也是一般,生平第一遭发觉,那生死边缘的一番历险,固然可怖,然而却更有比离开这世间本身更可怖的事情,那便是自己心头所牵念者,竟不能舍。那等绝望之际回眸看去,追寻伊人身影时的酸楚,何其痛苦。 他早滚入了姐姐怀中,闻言忙将自己颈下那枚石头取了下来,将经历种种,尽都诉说。 两人参详片刻,自然是仍旧不明就里,只是知道,他自幼衔而出世,按老妖所言,乃是从石头里蹦出来是就有的这枚奇石,果然并非寻常,照目前所知,便是其中藏有莫大玄机,竟能吞噬人之真气、精元乃至于元神,好似饕餮恶兽一般,甚为可怕。 想那化骨尊者,本是能与千羽老祖相较高下之人,真正的返虚之境的高手,竟也在这石头上吃了大亏,如此而言,当日那闫光却是走了天大的运气,否则按他那点子可怜修为,岂不是要被这石吸成干尸?至于何谓返虚之境,云卿卿也不能尽知,只说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返虚,那返虚之境,又谓归真之境,到了极致,便能得天地感召,迎来天罚雷劫,渡过之后,就得以羽化成仙,荣登天界。 练气士修道练气,所为长生,大抵如此。 而若真是返虚之境的高手动起手来,你看那摩罗道老窝,被千羽老妖轻而易举掀得天翻地覆,便就知晓。 对此既然不明,两人也不多想,云卿卿便叫他察看一番自身,经这一次夺舍,究竟有否异状。 石生也正有这想法,忙就盘膝坐倒,按《不动妖王经》中之法门,沉凝心神,内察自身,观中元丹元,看经络穴脉。 然而他这一坐住,心神直贯己身,忽然之间便震惊住了。 ———————————————— ps:本人文中所有歪诗乱词全系胡诌,大方之家一笑置之。 章四一 身外元神 所谓内观内视之法,实为意指。以意念感自身,察其详实究竟,了悟自身进境情形。至少在引气入体之境的练气士,并不存在真正的“内观”一说。 若要观视体内一切明了情形,至少要达炼气化神之境,以元神观元身,才是道理。 这便如无论情形如何,人若无目,安能视之?是故尚无眼目者,便只能凭手足去探,凭感知触觉等等去了解,这便是所谓盲人摸象之理。 未至化神之境,便如人尚未睁开双目,无元神,便不能察元身。 是故,修道练气,无外还是夺天地造化,损有余而补不足,亦损不足而补有余,谁者能而谁者得,即升级进境为其要,才是正经。否则,你纵千般、万般道理,实力有差便就是差别,如千羽老妖那般浑然不顾,一爪子抓来,你还待有何道理可讲? 这些原故,老妖与云卿卿自然对石生讲了,他往常这样凝神端坐,内观自身的时候,也不过是以神念感触自己体内变幻,比如中元那股浑然真意,丹元气海,以及条条精气、真气运转周身百骸,诸多穴脉,将一齐运动,直如一体。 籍由这些状况,练气士自然能够将自身情形明悟出来。 石生这时,依旧如同往常那般,沉凝心神,当先就感到当胸一股灼热之意,好似潮涌,澎湃跌宕,与心血滚滚,一潮一波,韵律相谐。这一股灼热气息迎面而来,石生直觉自己如身临火山赤渊之中,那灼流迎面,好不炽烈。 他已有过经验,并不慌乱,只是觉得这股中元真意的灼流,竟比往常凶猛悍然了不下十倍去,倒是意外,便只能归为那化骨尊者吃了大亏,被自己的石头吞噬了好大一口,想必自己竟也得了好处。 他心神越发沉凝,忽然之间,一片红光炸开,一切豁然开朗! 石生此时正要将心神意念沉入脐下丹元,就直觉意念之中,忽然大放光明,眼前骤然一空,仿佛浩瀚穹宇,朗朗无穷,而正在那虚空之上,高悬一片红光。 这红光大如日头,灼似炎流,放射出无穷尽的光辉,照耀八方。 石生心神巨震,不知此为何物,更不知此间何处,不由惊恐,忙就欲沉住心神,速速离去,却忽而发觉,眼前这轮如日红光,披洒向周遭八方的光辉里,自己竟觉无比畅然舒爽,这般感受,就如同……竟就如同自己投入了姐姐云卿卿怀抱之中,一时我便是它,它便是我。 亦如水入汪洋,自己竟成了那大海之中一滴水滴,似水乳*交融一样和合融谐。 一瞬间福至心灵,他竟骤然明白,自己便真是那一滴水珠,这片红光,便是那汪洋若望! 那一轮如日红光,便是他中元道基真意,心神意念所在,你放射的光辉,竟就是一道道直抵周身百骸的感知! 他心中一颤,怪道这红光鼓动如潮,谐和心率,正是这个道理。 正当是时,忽觉周身一阵激烈之气,胸中一震,只见那下方无穷远处,一条笔直精气,好比烽火狼烟,又如壮丽长虹,恍若冲霄一般逆冲而上,石生这一股心神,被这精气一冲,直觉如在浪头潮巅,跌宕浮沉。 石生正心头一晃,惊惶不定时,那轮红光放射光辉之中,竟似长了眼目一般,他感触得分明,道道直指自己这股心神,转眼撞来。他眼前一晃,漫天都是恢宏的红霞彩晕,须臾散去。 石生心中又是一样感触。 就如同饿了百日,忽然一朝吞了一头肥牛,气力充盈,强健到了极点! 他一霎时就感觉到,自己这股心神,似乎成了雄壮大汉!那道笔直精气依旧横冲上来,顿时就有红光中冲出无尽光辉,裹住这股精气,刹时如长河奔泻,转成千万飞瀑,扩散向四方八殛,奔腾而去。 石生心头似有明悟,猛就转住自己心神意念,顺着这精气,一头倾轧了下去! 仿佛时光穿越了千万年,他在彼岸之前止住。漫漫长河之中,唯有他一人,心神痴凝。 那精气长虹源头,终于呈现眼前! 漫漫虚空之中,无穷无尽亿兆时空,正中央处,一团巨大的气海,仿佛一颗星辰,悬在当空。 那星辰四周,蜿蜒出道道长臂,在那真气四溢,放射出一种莫可名状的明光的星辰四周伸展。这些长臂忽而暴绽开来,纷射周遭,募地有一道霹雳而来,石生心神之中迎面就觉一股凌厉的锋芒,直指意念深处。 凛然无阻,破杀一切! 罡气!罡芒! 石生心头刹时明了清晰,这些都是他辛苦凝练丹元真气而成的罡气! 凝气,道胎,归元,炼罡,丹元。 极天之上,有九天罡风,极地之下,有九幽煞气。修仙之辈凝练罡气,邪魔左道融汇煞气,所取无非都是籍由天地意志,磨砺出丹元之中一股意念,如天地之意一般。罡气,煞气,破杀,覆灭! 如此一来,一切了然。 这颗星辰一般的存在,竟是他的丹元气海! 石生此时乃是一股心神意念,并非真身,却也禁不住意识中生出一股脸颊抽搐,筋肉颤抖的感觉来。云卿卿已达丹元之境,知丹元为何物,却万万不曾见识过所谓丹元,究竟如何。 那千羽老爷也不曾说,只有那云岚宗《五行云光道》道书与老妖所传《不动妖王经》中,都曾述说:“天地为大穹庐,人身、万物造化之身为小穹庐,天地藏玄机,人身纳五臧。天地以万物造化为铜,阴阳五气为碳,人身以天地之元为材,三千法门为工,结一丹元。天地丹元,在于混沌,人之丹元,在于气海……” 石生那时似懂非懂,这时忽然明白过来。自己眼前所见,这星辰光火,直如一颗大丹,只怕也不是真切之物。实人之丹元,正如那天地之丹元,是为混沌,混沌于无形无质无界无可察之中,只在造化一心,不可祈求不可寻获,是故人之丹元,也必然如此。自己所见,不过是心中意念,结成一枚丹元罢了。 到了这时,他若还是不能明白,那便真真算不得修道练气之士了。只是他震惊之余,无比纳罕,按老祖所说,自己分明知道了炼罡之境,又按心神所见,自己丹元之中,尚是一团气海,远远未到罡气浑然内敛,凝气成丹,成就丹元大成的境界。 所谓罡气内敛,浑然一体,就如同此时此刻的石生,一旦动发之间,锋芒凌厉,直如剑之出鞘,再和那日出现在云岚宗大殿之上的鸠摩智相比,对方却是一体浑然,不出手之际,没有一丝罡芒凌厉的感觉,不是比他高出两个境界以上的练气,断断是看不破他的痕迹的。 而石生此时,却远远还没有达到这等境地。 既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不由得心头更为惊异,久视不能得到结果,便有些恼了,索性将心神意念一收,就要退了出去,恢复意识。 就是这一下恢复意识,震骇越发惊人! 他心神一出,感到已经重获了自己身躯,再要睁眼行动时,却忽然一惊,只因忽而感到周身一阵迟滞,好似脱力了许久,连睁眼也有些困难了。 他震惊万分,待眼前终于见了光亮时,只见虚空满星汉,长河抵天边,他眼前哪里还是自己屋中,更没有姐姐云卿卿。 他的眼前,就是不久之前,被化骨尊者夺舍了元身,自己一丝神念被吸取的所在,据他所觉,自然自己自己与生俱来的那枚奇石之中。 这石中所见这条长河,非同一般,能吞噬敌者精气元神,端地厉害。 他先在这石中时,就如心神沉入自己元身之中时一般,不过一股心神意念而已,而到了这时,他竟有了一股寄生于肉体躯壳之中的感觉,只不过万分迟滞,十分艰涩罢了。 石生揣着心头迷惑,竭力运心神驾驭这股肉体躯壳的感觉,终于缓缓低下了头,看到了自己此时的身躯。 这分明不是人的身躯,不过一条淡淡的辉光罢了,只不过隐隐的有些人形痕迹,他沉下了心神,便可看到这条这身形虽然极其模糊,连完全的人形都没有,却仍旧能够清晰的感到一股心念在悸动——这便是他自己! 石生怔怔地立着,几乎不知所措,只有那长河依旧宣泄,独不见了那河畔巨石,石上伊人。 忽然一股疲累乏力涌来,石生心头一紧,一阵潮涌似的感觉,眼前一晃,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刹那还是经年,他意识再恢复时,立刻就知道已经终于回到了自己元身肉体之中,不及其他,忙就一把从项下抓出那枚石头来。 那石上依旧一片银灰色泽,并无一丝异处。 然而,石生心头却完全明白,这枚石头之中,有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竟是一尊元神! 一尊练气士到了炼气化神之境,才有可能修炼出来的元神。他在内视自身的一刹那,便心神融入了这石中元神里,这才能够如化神之境的练气士一般,看清自己元身之中的纤毫真相! ps:(1)yy小说猪脚必须要开金手指,所以我开了。 (2)“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汉贾谊《服鸟赋》。这句无数修真仙侠界大能用过,鄙人胡诌一番,还是上一章那句话,大方之家一笑置之,就不要跟我这个只会杜撰扯淡的废柴计较了。 章四二 杀了此人 神机新书,《永生》。我在末尾放直通车,诸位速度去顶! 把你们今天的、明天的、后天的,准备投给我的不准备投给我的票,全放到那里去! ———————————— 云岚山上,依旧一片光风朗朗,碧空如静瓷。 千羽老妖来到了云卿卿与石生所在的院落,在他肩头,赫然伏着一只皮毛雪白,肋生双翅,只不过看起来几乎奄奄一息的小狐狸,自然就是老妖前去救了来,本是飞狐妖王之女的雪山飞狐。 也正是因为老妖前去救这小狐狸,才被那化骨尊者摆了一道,分身化骨前去阻挡了他片刻,才将云卿卿与石生掳走。 老妖对此忿恨不已,方才将这小狐狸精的一条性命吊转回来,便即直寻他姐弟二人来。 此时,偌大云岚山上,除了他们三人,以及坐镇的云明长老及云昙仙姑外,便只有一干上不得台面的后辈弟子,老妖暗忖那厮若是再来,必然不叫他再逃了过去。 由此遭也是可见,傲来岛终究是偏居一隅,文化不昌,民生不足,连修道练气界,也是远远不能和神州浩土相比。那化骨尊者,想必也是神州浩土某一邪门歪道之人,却有那般手段,分身化骨,连千羽老妖也隐瞒了过去。 须知,老妖修行数万年,其修为早已到了通玄之境,连那行将渡劫而去的摩罗道人,都死在他的手上,可见虽然是得了人家渡劫受创的便宜,更有妖类本就有的先天优势,这老妖也着实是返虚之境中一等一的存在。只不过,举凡修道练气,一为道,二为本,三为法,四为术,此四者,以傲来修道界的练气士与神州浩土的修道人练气士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修为相近还占了妖修先天之势的雪山飞狐险些死在君长河手中,以及以千羽老妖的修为却连连拿不下化骨尊者那厮,便是明证。 老妖来时,恰好石生收功,正与云卿卿言说个中古怪惊异,两人参详了片刻,也无半分头绪,石生便取出那石,问千羽老妖能否参破其中原故。 千羽老妖却忽一哆嗦,并未去接石生递来的石头。那化骨尊者已然夺舍了石生元身,却只因抓了一下这石头,便苍惶而逃,还有那个他老人家早已知道的倒霉蛋闫光。是以老妖却万万不会拿自己去试这石头的厉害。 那石银灰色泽,鸽卵大小,被一串丝绦所结的网兜住,并无多少奇异之处,老妖将狐狸精放到一旁,打量石生手中之物片刻,方才狐疑道:“究竟是什么情形,你且说来。” 石生与云卿卿对视了一眼,呐呐几声,终于说道:“我炼出了……元神!” 啪嗒!却是那在一旁木几上趴伏着的白狐狸,啪嗒一声摔落地面。 老妖也不去管,只是蓦然瞪起了双眼,一对细长的眸子里,两点豆大瞳孔里两道灰惨惨的光直射出来:“你说你炼出了元神?!” 那雪山飞狐,乃是修炼了过万年的存在,只因母亲与其余六大妖王陨落,这才夹起尾巴做狐狸,直到数千年前修为有成,方才出世,那时,她便已经是修炼到炼气化神之境,脱去兽壳,化出人形的妖了,到了如今,自然是越发厉害,一眼就看出这小子不过炼罡之境罢了,是以听闻他竟说炼出了元神,这才从木几上摔了下来。 而以她的修为,终究只是化神境界罢了,若无人告知,她竟看不出石生身上,分明就有一股不属于人修的气息,乃是一只正宗的妖。由此可见,石生这一身妖气,也只有到了炼神返虚,返虚归真之境的练气士才能看破,是以他在云岚山上十六年,竟无人看出这一点。 “嗯!”石生重重点头,便将情形说了,当说到见一团红光,精气真气如长虹,贯通周身百骸,以及一团璀璨星辰一样的气海时,老妖便即明白,未炼元神,不能坐观元身,这情形分明是到了丹元极尽之后,堪破屏障,凝聚精气为神识,融汇中元真意,炼成一丝元神之后,到了那炼气化神之境的聚神境界,才有可能出现。 莫非,这小石头妖,竟当真已再次凝聚元神了不成? 天生灵胎,竟如此不凡?!抑或是根本就是那化骨尊者夺舍不成,竟助石生打破禁制,将天生所成的天心元神放了出来不成? 老妖当即道:“你既炼出元神,怎会在这石头里,速速沉凝心神,融汇意念心神,上抵天心!” 石生不敢迟疑,忙就照做,抱元守一,合手抱定那石,闭目凝神,旋即便盯住了意识,然而他之心神方一感触,竟复又见了当胸那团本是道基真意的红光。他不敢稍待,忙运转了心神,直往上去,经神封、灵虚、神藏、彧中、俞府,檀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诸脉,直抵上元,去叩那天心灵窍之门。 这是他第一次以意识去叩自己天心灵窍之门。 至承光、上星、通天之处,豁然开朗。 依旧是一片虚空。 这处虚空之处,却似乎被一重无形屏障所阻隔,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是能够清晰知道其存在罢了。石生久久无果,便只得又退了出来。 就见老妖方将一支手掌从自己头顶离开,继而便以一种极其古怪的眼光看向他。 石生被他盯得全身起毛,难以自禁:“老祖,如……如何?” 老妖忽桀桀一笑,怪声道:“我老人家……不知!” 石生张圆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妖却撇嘴冷笑道:“我老人家活了数万年,什么妖精邪魔不曾见过,独独你这块石头妖怪却是第一遭见到,纵然不知,又有何奇怪?” 石生与云卿卿只得将石头收了。老妖略思量片刻,说道:“照我老人家而言,这石头,怕便是你这石头妖的本尊也为可知,是故才衔于口中而出。所以,依我老人家看,倒不必管它,待得你修为境界到了,自然知晓。” 石生无奈,只得点头应是。 老妖又道:“任他打杀的生死,我老人家却懒得管,只在此间等着,若我老人家所料不差,那具骨渣子必然还要打你……不,只怕是只敢打卿卿这女娃的注意了,却也必来!我老人家只在这里守着便是!” 石生二人忙道:“多谢老祖!” 老妖挥手不屑,却忽闻那小狐狸说话道:“千羽师叔,雪儿承您之手而活,只是雪儿却还有一个徒儿,尚在那凉兹国莲花城,不知……” 老妖冷笑道:“莫非你这样子,却还想去救他不成?” 不想,那白狐狸却忽垂泪道:“请师叔解我禁制,我虽已受了重创,去救我那徒儿,想却还行。” 老妖不耐道:“作死的东西,净给你老娘丢脸!那骚狐狸和烂木头几个,不信我老人家之言,方才有了杀身之祸,我老人家与他们早却没了半点情分,你当我老人家便如你所愿不成?!” 那白狐狸便越凄惨,蹒跚过来,叼住老妖坑脏道袍下角道:“只请师叔解了我禁制才好。” 老妖一脚将它踢开:“放你娘的狐狸屁,你连皮也被剥了,若不禁制你丹元元神,莫非连这本尊元身也不要了不成!” 那白狐却只顾哭泣,老妖心下不耐已极,怒而骂道:“作死的骚狐狸,尽都如此!那莲花城早就破了,摩罗道背后有神州浩土来的高人,你那徒儿,怕是早就死了!罢罢罢,我老人家昔年,确实承了你那老娘的几份情谊,这便携你再走上一遭也罢!” 老妖说罢,一把抓过那白狐狸,那狐狸连连泣谢。就要离去时,老妖却一转身道:“让你二人留下,却不放心,便一齐去看一场好杀也罢!” 这老妖行事急促如雷火,半分容不得间隙,石生尚未及转过神来,已被那老妖一阵妖风乌烟裹住,和云卿卿一起,被带了走。 三妖一人转眼出了云岚宗大阵,径往西而去。 出云岚山以西四千里,便是国界。老妖妖风掠过,投入凉兹国境内,未出片刻功夫,便已掠过数座城池,只见得那些城池,已然座座成了血城,死城。 一座方圆十里的城池,唯有那城头之上,还有半面凉兹国旗帜耸拉着,余者皆是死尸。云卿卿不敢去看,老妖却只扫了两眼,便冷声说道:“摩罗国倒也聪明,每城皆屠,尽都杀个精光,不留半个活人,自然就不用留兵驻守,倒节省了军力。” 一句话说得石生和云卿卿都冷冷一颤,果然是屠城务尽,半个也不能留。 忽前方又是一城,依旧被屠杀了个干净。临近了这城时,忽然那城头摇摇晃晃飞起了一条人影,直飞了上来,也往西南而去。 这人足踏一件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法器,曳起一道黑光,然而千羽老妖的妖风乌云,却转眼就追了上来,在他头顶隐匿了影迹。这才见这名练气士身披黑袍,已显破烂,背绣乌金八卦,头簪黑玉发簪,一面飞行,一面却在手上倒转着几样东西,却是一口飞剑,一面旗幡,还有两三样稀松平常的法宝。 无疑这人竟是一名摩罗道的练气士。 老妖站在乌云妖风上,忽然问道:“石头妖,扶摇剑可在?” 石生下意识答道:“在。” 他从那摩罗道老窝回来自然早将那化骨尊者的一声黑袍换了一身灰布道袍,至于那口扶摇剑,因化骨尊者带出了石室,后来化元神狼狈逃窜,是以仍旧被石生施了个老妖传授的隐剑法,匿住了行迹,一直藏在袖口间。 他方才答完,就觉眼前一晃,可怜自己屁股上挨了一下大力,就从云头上砸了下去,方向直指那名摩罗道的练气士。 老妖的声音冷冷在耳:“杀了此人!” 章四三 杀便杀了 石生在云岚山上时,与禽兽为伍,蛟龙相嬉,他那一双手上,生撕格杀过虎豹。当日遭遇闫光师徒时,他动起手来,也丝毫不见紧迫,竟与杀猪屠狗并无两样。 然而千羽老妖此举,分明是要他杀掉一名摩罗道的练气士。 这练气士也与当日闫光王成安二人不同,不会蠢蠢地与他动手。修道练气不易,是故练气士一旦厮杀争斗起来,往往凶险狠厉,不是敌死,便是我亡,个中惨烈,未曾经历过者,断断难以明白。 石生被千羽老妖一脚踹了下来,那云卿卿就低呼一声,欲要飞身下去,老妖却道:“似他这般,若不学杀人,不会杀人,不敢杀人,迟早也是他人鼎炉中物。” 云卿卿便偃了声音,只是定定去看,老妖才宽慰道:“与我老人家在,有什么好担忧的。” 石生歪歪晃晃下了云头,老妖最后一句话叫他心头一凛,当下运手一弹,扶摇剑祭起,悬在足下,这才稳住了身形。 只是这时,他自己却业已直直地砸落在那名摩罗道练气士的前头,挡住了去路。 那人蓦然一惊,急忙稳住了自己足下法器遁光,将手中一堆东西一骨碌儿收进了腰间一件黑布袋中。 石生看得新奇,莫非这便是云岚宗也有许多人蒙长辈所赐的储物袋不成,只是却还不如老祖教他的隐剑法,只需一个小手段,便可将飞剑隐在袖间,更为方便。 这人身穿黑袍,破败不堪,更是沾染了许多血迹之类,一张长脸上分布着两只细长眼,拱天鼻,兔唇龅齿,还有一小撮极其猥琐的胡须。 连石生也一时有些惊异,似这样人,怎么可能进入修道练气界,还修炼出了功果?须知举凡修道门派,选取弟子时,首先自然看资质,其二形容样貌也极重要,因为形容主人之性情等等,不能忽视,是故那云岚宗弟子个个都是一表人才,朗朗俊雅,更不要说如水合派那样尽是女子,人人美貌如仙,风姿绰绰,叫人心折了。 这人被石生盯住了看,因心中有事,到不愿多惹事端,又想着如今的凉兹国境内,能飞到天上的练气士,若不是友便是敌,当下便小心地警惕了几分,面上却一团和气,打了个道揖道:“贫道摩罗道门下魏朔,不知这位道友道号尊讳,拦住贫道,却是为何?” 石生见他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只是自己也不知当如何回答,呐呐了几声后,干脆直接说:“我是云岚宗石生,老祖叫我来杀了你!” 那魏朔道人的脸,当即便沉了下来,直如死水。笑话,别人当面直言,我要杀你,这对于练气士而言,便是赤裸裸的宣战,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哼,我摩罗道在凉兹国的事情,云岚宗居然当真要插手不成?!” 想必,这位魏朔道人竟还不知,那摩罗道与摩罗国早已对云岚宗东云国也宣战,打得不可开交了。 石生方要答话,哪知对方却籍由说话之际,捏指作印,足下那件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法器,已如一道黑色玄霆疾电,击杀了过来! 原来练气士交手厮杀,但说到那样话,便就是个不可宛转的局面,这魏朔道人却见对方竟还无动于衷,恍如未知,松松垮垮地立在飞剑上,况那飞剑灰不溜秋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当下就起了心思,却是想要一下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杀了了事。 石生一见这情形,却反而心下不惊,立即就平静了下来,只按老妖传授的御剑之法,运转那《不动妖王经》中“巍然不动”的法门,一下凝住了丹元,身在当空,动也不动,足下扶摇剑却昂然而起,化一条灰光,铺洒开来,丈来长的剑芒就迎了上去。 魏朔道人的飞剑正正地撞在了扶摇剑剑芒之中。 这还是石生头一遭与人一对一地斗剑厮杀,不由得便有些兴奋起来,连连运转御剑法门,扶摇剑一冲之后,转为撩起,两剑在剑光之中猛一抨击,扶摇剑就往上一撩!石生只当这一剑,必能转去对方飞剑的剑势,那知不知是扶摇剑太过锋锐,还是这魏朔道人的飞剑货色太次,竟一剑相交之后,就被扶摇剑削成了两截,坠了下去! 石生面现惊愕,反观对方却刹时面如死灰,哇啦吐出一口血来,身在空中摇摇欲坠。 “你……你你你……”他张口结舌,不能言语,万万料不到石生那口灰不溜秋的飞剑,竟然这样厉害。须知那件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飞剑,乃是他自踏入修道门槛之时,宗门长辈赐予的,后来一直便以自己丹元之中一丝精气祭炼,使得与自己通灵如意,如臂使指,乃是本命的法器,谁知竟一个照面就折在了石生剑下。他心神倏然受创,只是吐了一口血而已,已是好的。 石生却哪里知道这些,反而惊异道:“你的飞剑,怎地这般没用?” 魏朔道人当即又喷出一口鲜血,一张猥琐的脸上变为怒容,更生出几分贪婪,蓦大叫一声,从储物袋中抓出一口飞剑,抛在当空祭起,向石生杀来。 石生忙就运扶摇剑来挡,哪知这厮似得了失心疯一般,连连不断地从储物袋中往外掏摸,一时竟连续取出了七八样法宝来。 飞剑起虹光,旗幡荡风云,一把描金折扇往空一扇,竟扇出烈风火焰来,还有那铜钟巨锤不一而足,甚至还有一只迎风便涨,一直涨到人来大小的黑漆漆毒蝎子,甩起尾椎上毒刺,便扎了过来。 不仅是石生,连上方乌云妖风上的云卿卿,白狐狸和千羽老妖也看得目瞪口呆。这魏朔道人修为并不甚高,连丹元也未大成,不过炼罡之境罢了,堪堪与石生修为相近,只是以区区炼罡之境的修为,如何能有这许多的法宝,虽然都算不上什么好货色,然而那摩罗道何时竟这般富庶了? 他们却哪里知道,这魏朔道人,本是与一众同门南下,随摩罗国大军推进,助战厮杀的,因在前方那座城上,遭遇到了水合派的练气士,两方争斗厮杀了一场,各自死伤了许多,他也中了水合派一名女弟子一记水罗箭,坠落城头。 这厮果然不负猥琐之名,堂堂一名练气士,竟装起了死来!待厮杀完毕,全城尽都被屠戮一清,摩罗国大军继续南下之后,他却悄悄爬了起来,满城搜那陨落了的摩罗道与水合派弟子的尸首,将坠落的飞剑法宝,还有储物袋之类,尽都收归了自己的囊中。 那战事紧急,一城之后便是下一城,摩罗道门人也伤亡不少,虽是早已搜刮了一遍战场,却终究还是被这魏朔道人捡漏得了不少好处,此时心满意足,正要去投下一处,找到自己门人,只说自己运气好,中了一剑竟又活了过来便罢。 那知他好运之后便又遭了歹运,偏又遇到了石生。 他这抛出来的一干法宝,俱都是他捡漏得来,忿恨狂怒之下也不心疼,呼啦啦都扔了出去,因为修为不足,也谈不上驾驭控制,只是凭那法宝本性,杀了过去。 石生见这些法宝倒也不是什么上品,然而一堆扔来,果然威势不小,忙将扶摇剑一转,回来护身。 “剑气如玄穹!” 一剑撒开,剑气披如玄穹,浑然如圆,化成一片灰光挡在身前,那些法宝流光轰隆一声,便都撞了上来! 石生直觉一股大力,身形便略退了退,然而那些三流货色的法宝撞在了扶摇剑剑光上,却纷纷被扶摇剑剑芒一绞,统统崩碎肢解,坠落下去。 独有那只黑漆漆的毒蝎子,本就是一只南疆黑毒蝎,被摩罗道一名练气士抓了来,以无数毒物祭炼,成了一件活体法宝,此时虽被石生一剑就斩成了两截,然而那尾椎之上,却忽然一抖,射出一枚毒刺,直扎了过来。 石生忙就运扶摇剑,化剑光去挡,却忽觉背后一疼。 他天生而有巨力,更兼皮糙肉厚坚愈金石,后来知道,却是因为他乃是天生石胎化形的缘故。及至后来,在老妖手下,被开了灵智,修道练气,就更加少有被什么东西刺戟得感到疼痛了。只有在那化骨尊者手下,才吃尽了苦头。 此时他却忽觉背后心头处一疼,扶摇剑一剑将那毒蝎子的毒刺绞成了粉碎,转头去看。 只见你魏朔道人,一脸得意笑容地在他身后,一手攥住一柄短匕。那短匕上一样乌漆墨黑,显然也是祭炼了剧毒,正直直点在他后心上。 然而他脸上得意笑容却渐渐变化,变成了惊愕。 他这短匕,虽然只是粗略祭炼,连法器也算不上,然而修道练气士所用材质岂是一般,若是放到世俗之中,便也是一件神兵利器,此刻被他运足了真气,一下刺在后心! 练气士极少有祭炼自己元身肉体的,不过粗略强健罢了,按他所想,这一下得了手,必然将他刺个透心,绞杀了中元心念,死得不能再死。谁知他短比刺来,竟如中金石,连一丝也不能刺入。 修炼出元神的练气士,只有将元神也绞杀了,方才算是彻底杀死,而尚未能炼气化神的练气士,只有将其中元心念,也即心脏处原本道胎所在,归元之后所存的一股道基真意打成粉碎,才算功成。 石生转过身去,他的眼中,放射出如看野兽时的那种目光。 云岚山上的猛虎触逆的他,便拳脚过去,直接打死。 这人刺杀于他,竟然无效。石生却忽然冷冷一笑,运手一把抓了过去。 魏朔道人待要走脱,哪里还来得及?却被石生一手如刀,戳进了当胸,血水喷涌,转眼目现死灰。 老祖既叫我杀你,杀,便杀了。 章四四 杀杀杀杀 天热得要命,多谢某位童鞋的两张黑票,一下就让我打了鸡血,激动的犀利利地又整出来三千八。 ————————————— 石生从这猥琐道人腰间解了黑布储物袋,又用他衣袍擦了手,运转真气一震,便将手上污秽震去,随后将尸身抛了下去。千羽老妖运法一抓,便将石生抓回了妖风上。 石生冲姐姐云卿卿一笑,便静静立住,把那储物袋递交给了千羽老妖。 老妖乜他一眼,伸手接了那储物袋,也不在意,袖间喷出一股灰色火炎,眨眼烧得灰也不见。 “烂木头若是知道他的《不动妖王经》被传给了你,只怕也要气得活过来。”老妖沉默良久后,忽然恨恨道。 石生顿首道:“老祖教诲得是。” 老妖似乎并不喜他这副遵服教导的模样,刚要说日后多行多看,免得哪天竟当真遭了别人毒手,就见他已经攀住云卿卿的手嘻嘻傻笑,早将他老人家抛到了一边。 老妖恨声骂道:“小狐狸,你告诉这石头方才当如何做!” 伏在他肩头的白狐狸不敢触逆他老人家,便小心说道:“石道友方才,既知道自己飞剑厉害,远在他之上,何不干净地一剑就斩杀了他,还要等他放一堆法宝来攻作甚?” 老妖瞪着他,石生却呐呐地不说话。这个道理,他岂能不知道,只是他在云岚山上动辄与猛虎蛟龙大打出手,嬉闹玩耍,多是摆足了架势,然后才撞到一处用拳头换爪子地来往,自然也就习惯了下来。 而修道练气士遭遇,一旦动起手来,与那世俗武人却不同,与他和野兽角斗更不可同日而语,瞬息之间可致生死,哪里容得他松松垮垮地摆下阵势,对方一击不中后更不可能也回去摆好姿势再等他来攻。 老妖见他模样,也不好说,只得道:“幸好这厮倒是个不入流的货色,否则那一下岂不结果了你性命去?修道不易,练气艰难,性命委实要紧,若都是如你这般,早就都被人杀了了账。来,穿上这个。” 千羽老妖说话之间,将一件灰衣抛来。 石生抖开,见只是一件寻常道衣,老妖却已说道:“此是‘扶摇衣’,我老人家早已炼好,因你进境颇快,又有扶摇剑要祭炼,是故本打算过些时日再给你,只是看你这般,没得再丢了性命去!快些穿上了为好!” 石生闻言,顿时知道,这必是老妖炼制的法衣,给他防身之用,想必和扶摇剑一样,也有老妖自己真身本命羽毛在其中,不由得心生感激,忙在云卿卿帮忙下换了这扶摇衣穿上。 云卿卿与那白狐狸看在眼中,都露出异色,盖因护身法衣这种东西,与诸般飞剑法宝不同,十分的难以炼制,便是云岚宗里,寻常二代弟子也没有这等殊遇。 其实石生倒想说,自己皮肉结实,倒不如让云卿卿穿了。老妖见他望向云卿卿,便猜到了心思,也不在意。云岚宗是云岚子传承下来的道统,万年以降,好东西自不必说,自然不用他担忧。 石生穿上了这扶摇衣,立刻按千羽老妖传授的祭炼之法,调运丹元真气精气来祭炼,就见扶摇衣上涌起一层灰蒙蒙的光晕,他自己也立即感到这法衣覆于体表,分外舒适,好似与自己成了一体一般。 妖风继续西行,又过了千余里,忽见前方烽烟冲天,虚空里都是一股血气腥味,混合着凛然浮空的杀气,使人心头为之一摄。 这是一条由西向东的百丈大河,大河两岸,阵列不下百万兵士,顺着河岸延绵,不下十数里长。那大河之上,却有一座横跨而过的百孔石桥,连接两岸。 那河北岸的,尽都是黑甲大军,自然是摩罗国大军,河南岸的自然是凉兹国军队,尽是白甲。 两岸大军隔着河岸,以强弓,弩车,投石机,流火铳等相互发射,那人命便如草芥一般,沿着河岸被一层一层地收割,后面的便以前面的尸身堆积为屏障,一拨一拨地涌上来。待得尸体堆得满时,就一层层地推落大河,顺着河水奔涌而去。 整个往下游去的河面,早已成了血河。 再看那座长桥之上,北岸的摩罗国大军,不断地派出先锋,冲杀过去,只求攻过桥头去,占住一片地域,就可以部下阵形,渐次冲杀过来。而凉兹国军队自然奋命抵挡,一时那百丈长桥之上,尸骨转眼就如山,也只能是被推入河中的下场。 长刀如雪亮,挥舞照血光;捐躯为国死,英名自可彰!当真是性命不如草芥,大片死去,落在千羽老妖这等人眼中,自然混不在意,然而云卿卿与石生终究在这天日之下生存也不顾十数年,却不能将心定如这般,视性命如芥。 “若观凡俗之人,亦有坚毅之心,我辈向道不懈,实为惧死,似这等蝼蚁一样性命,却为国民诸般,连死也不惧……” “所以那世俗之中,不惜死者为英雄,常短命,惜死方能成大事!而只有惜性命胜过一切,才能修道练气,功成天业!无论人妖等等生灵,若无性命之担待,敢与天地争命争力争时光,怎么长存于这威势至高的天地之间?” 老妖活了数万年,于生死的道理,自然又有别样明悟。只是大抵正是因为如此,凡人才是凡人,练气士才是练气士,那冥冥之中的存在,才能至高无痕,万古长存。 他们正要离去时,忽见那凉兹国一方阵中,忽然冲出数道流光,疾电一般掠向长桥之上。这数道流光到了一处,猛然结成了一个阵势,刹时下方长河之中,腾起一条巨大水龙,被这几条身影一引,冲向了对岸! 纵然是练气士作为一国供奉仙师,乃至亲身参与战阵厮杀,也并不能对凡人大肆出手,这是不成文例的规矩。然而这一条水龙长达数百丈,通体晶莹灿灿,显然凝聚了大量癸水精英,一旦扎入摩罗国大军阵中,只怕死伤巨大,已不是大肆屠杀凡人那么简单了。 老妖和云卿卿都皱了皱眉头,纵然摩罗国兴不义之战,这几名练气士显然是合春潭水合派的弟子,也不当如此。 云卿卿正要问千羽老妖是否要阻止,就见那摩罗国大军之中,忽然也杀出数条人影,裹起乌云长虹,掠杀了过来。 正以为这几名摩罗国的练气士要挡住这水龙之时,不料这双方练气士竟都做出了叫石生等人惊异的举动。 那水合派的几人结成一阵,引动大河之中癸水精英,化水龙袭去,就有摩罗国的练气士扑了出来,竟连忙丢了那水龙,似乎任由摩罗国练气士去阻挡,自己几人反而猛扑了下去!只见几样法宝被祭起,漫天都是水华琳琅,轰然向下砸去! 他们要毁了河上长桥! 只要毁了这桥,任你摩罗国派多少供奉仙师来,莫非竟能将百万大军也运过河去不成。而之所以到这时才出手,却是因为正在等待时机,一出手便先声东击西,引水龙去袭击摩罗国凡人军队,迫使对方去救,才好下手,一举毁了长桥。 只是他们到了连凡人也杀的地步,那些摩罗国的练气士却比他们还要残冷,哪里会在意凡人生死,竟不闻不顾,直接冲杀了过来。 几道乌虹堪堪抢在了前头,挡住了这一片法宝轰击下来的水华。 显然是摩罗国的供奉仙师们修为更强,不但接住了这轰击,反而回身便杀,祭起飞剑法宝,转眼就将凉兹国水合派的练气士击得飞退。 只听那摩罗国的练气士有人骂道:“妄你们水合派的这些娘儿们自称正义有道,怎么连他们也杀?” 这一转眼间,那水龙已撞入了岸边摩罗国大军中,哗啦啦崩炸开来,无穷量的河水被癸水精英裹住,这一下爆开,更有莫大的法阵法力刺戟,立时就死伤无数,反倒是叫对岸凉兹国的远程射击得了空子,一时占据了上风。 那凉兹国的供奉仙师都是出自水合派,一共五人,都是水合云罗装的女子,对方却有七人,这一番交手,已经被迫得连连后退,哪里还有时机反驳? 片刻之间,五名水合派女练气士就被杀得俱都香汗淋漓,钗环散乱,连连退却。 忽然之间,有一名被两名摩罗国供奉仙师围攻的女练气士一个支绌不及,被一人震飞了飞剑,旋即一面乌黑铁令砸了上来,正中肩头,当即打落坠下。那两人连忙冲杀下来,飞剑铁令齐齐加身,眼见就要香消玉殒。 正当是时,忽有一条灰蒙蒙的剑光从天而降,自天空云上而来,迅疾如同闪电,直取了一人后心。那人待发觉背后有异,要转过铁令去挡时,早被那灰色剑光一下刺透了背心,一抖一绞,又斜斩过去,破了丹元,死得不能再死。 那云端之上,云卿卿微微蹙眉,千羽老妖却道:“你既已出了手,还不下去杀个干净?” 云卿卿正要说话,石生早已一头飞了下去,扶摇衣一震,就有一片灰光裹住了身形,竟不需要足踏飞剑,直直地掠了下去。 那女练气士见扑杀下来的两个敌人竟忽然死了一个,心中大喜,复又升起了生志,勉力御使自己飞剑回转,与剩下那人飞剑磕了一下,身子复又猛坠了下去。 那使飞剑之人见同伴已死,知背后有敌,与那女练气士磕了一剑,忙回转身形,疾速避让,同时飞剑掉头,循着那清晰而来的寒冽剑气猛击了过去! 扶摇剑再一次与他人飞剑正面相击。 嗤!那人飞剑依旧无可避免地也被扶摇剑一剑削断,他却没有来得及吐出一口血来,石生早欺身下来,剑指指出,扶摇剑剑芒一掠而去,枭了那人头颅,又一剑刺穿了丹元。 石生知道那女练气士受了伤,却不至于死,也不去管,一招扶摇剑,转身就走,去投入了另一处战团。 当下便成了双方各有五人,捉对厮杀。 水合派的女练气士们不得空问他是何方道友来助,却也心头大喜,拼力厮杀,果然有了奇效,转眼就有一个黑袍练气士因为一时慌了手脚,被斩杀剑下。 顿时形势大变,那剩下的四名摩罗国练气士见人数已不占优势,更何况这突然杀出来的敌人十分凶猛厉害,不但飞剑厉害得紧,已经连连毁了两人法宝,更是出手干脆利落,虽十分简洁,却也十分狠厉,就起了遁去的念头。 然而似这样厮杀,若起了这心思,便与待死无异。石生猛然一剑削中一人肩头,不想这人想必是摩罗道中得宠的弟子,竟也身穿护身法衣,被他一剑削在肩头,虽然猛就坠落下去了身躯,立刻被另外两名水合派弟子合力砍了头颅,继而杀死,然而他护身法衣之上募地乍起的一片黑烟,却顺着扶摇剑,继而飞射了开来,直往石生袭来。 这黑烟迅捷无比,更似长了眼睛,挡无可挡,转瞬到了石生手臂上,直入体内,他直觉一股阴寒,如片片刀锋刮过手臂诸穴脉,刺痛得厉害。他心叫不好,然而那黑烟一直窜到了他脖颈之下,刚分作两股,一往上一往下时,石生脖颈下忽然一亮,那石中却射出一片明光,立即就将这黑烟吸了出来,吞噬了个干净。 章四五 一战成名 上 这章三千九了,本来是想一下子出一大章了结这一段的,但是临时有事,只好先撤了。 对于新书而言,再按纵横新书榜的规则,二十万字四十天,我的更新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估计还有一周也就快二十万出榜单了。现在是十二名,诸位拿出红票子来,暴掉前面的嫩菊,去首页逛一圈儿小弟就心满意足,定然写得更犀利。拜谢拜谢,拱手一圈。 —————————— 那起先为石生所救的水合派女弟子也已经赶了来,六人合力,三刀两剑得十分干脆,就将余下三名黑袍练气士斩落。 如此一算,今日短短几刻的光景,石生竟已连杀了三名练气士,且手段无不干脆狠厉,丝毫不逊色于他在山间与猛兽厮杀之时。 在他眼中,只要是该杀的,大抵便没有人与兽的区别了。 那五名水合派的女练气士都来相谢,果然都是一流的佳人儿,罗衫如玉,玉颜清丽,只是在石生眼中也并无出奇可观之意,只是闷闷地也回了礼,听对方问他是哪派或是哪方的练气士,他便依旧照实道:“我是云岚宗门下石生,不过适逢其会,出手一助,几位姐姐不必挂怀。” 对方一听他是云岚宗门人,便心下放心,那最早为他所救的女练气士道:“石生道友这是往何处去,莫非是贵宗有何讯息要你传达?” 石生沉默了一下,忽然耳朵一竖,却是那千羽老妖传音入密了过来,他听在耳中,便就说道:“我奉宗主之命,却要往那凉兹国国都而去,不便久滞,这就先去了。” 几人只道他果然是有急事,便道:“我凉兹国国都北面屏障莲花城前日业已破了,现下千万摩罗国大军正在围攻国都,情形险峻,道友若去,还要小心为是。” 石生耳朵又抖了抖,顿时露出一丝惊异之色来:“那莲花城已经破了?请问几位,可知那镇守莲花城的皮日休大将军一门上下,可是有碍?” 五人都怔了怔,略思索了下,才有一人道:“这个倒不曾注意,不过早闻那皮家一门忠烈,我水合派虽是只收女子不收男儿,却也经常将他家有资质者收为记名弟子,想来那莲花城破了,壮死于国门的可能倒是大些。” 他的耳朵再微颤了两下,便急急地作揖道:“我事颇急,这就去了。” “道友慢行,他日我等必往云岚宗亲为拜谢!” 石生也不及回答,急急地一纵身,曳一条灰光,飞驰而去。 他虽走了,那背后几人却不免又议论道:“这人好生厉害,你看他竟凭虚御风,去得如此之快,此乃是丹元大成者的手段,却从来不闻云岚宗有这一名号的后辈俊彦,况且虽未见他施展云岚宗的道法气术,只是那一手剑法,也是狠厉干脆,十分的可怕,依我看,这人竟不在云岚宗那位恒苍大师兄之下!” 立即便有人应和道:“正是,正是。我曾见过云岚宗的恒苍与我们水合派的青荷师姐斗剑,也是这样作风手段,十分得厉害呢。” “看你这一脸红光,莫不是记挂着那云岚宗的恒苍不曾?恒苍与青荷之间的原故,傲来修道界谁人不知,你却是没有指望啦!” “真真撕烂了你的嘴,我看是你看上了这位石生道友了罢?要不要改日也去云岚宗,叫你与他也斗剑一回?” 石生已然去得远了,自然听不到这些。而若按笔者所言,大抵不论何方何地何处时光,女人心中一颗汹汹烈烈的八卦之魂,是永不可消灭的。 他按千羽老妖的意思,疾速而去,未及片刻,就有一片妖风飞掠过来,将他卷了上去。 千羽老妖却对他此番的表现大为满意,连赞了两声道:“你不杀人,人便杀你,你杀得快时,别人便杀不得你,所以动手杀人时,莫要学云岚宗那些没用的废柴,只管用道法手段来唬人,还是一爪子一剑干净杀了,才是正经!” 石生重重地应了一声是,便复又去摆弄他身上衣服。这件扶摇衣,果然比那扶摇剑还要厉害奇妙,他按老妖所传授之法祭炼,又施展开来,不但能够护住周身,更竟能助他足踏长空,只需催发真气,便能御空而行! 练气士达道胎之境,才可以祭炼法器飞剑,约莫要至归元之境,才可能御剑腾空,而炼罡之境感悟天地意志,心融虚空,与天地元气和合,再进一步就是丹元大成,才可纯以丹元罡气真气护住元身,凭虚御空,腾挪飞驰。 那丹元之境以下的练气士交手,须得御使飞剑法器,才能凌空,若是还要与人争斗厮杀,便只能短暂滞空,凭靠一息真气稳住身形,斗剑拼法宝也只能在片刻之间,谁若把持不住,便是个死,哪能与能够凭虚御空的练气士相比。所以丹元之境以下的练气士,虽能御剑腾空,却也极少在空中厮杀,除非到了今日这样时候,那五名水合派练气士,也并非尽是丹元之境的练气士,也不得不如此。 云卿卿捉住石生之手,她自是知道修道练气界的事情,却仍旧有所不愿,刚要劝解石生往后少造杀孽,但听了老妖这话,便忍着不再说。 眼见前方风云之中,现出混乱之象,千羽老妖道:“这便要到了,小狐狸,也不知你要救的那人是否还活着,只是我老人家要守着卿卿女娃儿等那白骨渣子来自投罗网,自然不能只在云岚山中待住,不如就助他凉兹国一助,若他果然不来,再去东云国边境一趟,也是无妨。” “只是那化骨尊者,却必要杀了,方能解脱我恨!” 妖风极快,说话之间,已到了那片风云动荡之地,就见数百里方圆的天空,煞气沉浮,层云滚叠奔涌翻腾不息,条条血光冲将上来,染遍天际,抹出一片残红。 自不待言,那层云之下,就是凉兹国国都所在,此时想必早已杀得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诚然如此,老妖降下云头去,就见那凉兹国国都方圆足有五百里地,周遭是阔达千丈的护城河,此时也早已被染得一片血红,浮尸遮蔽了河面,甚至那四方正城门处,尸体堆积在千丈护城河中,竟然成了一座尸桥,接连不断地有摩罗国大军就在这尸桥上发起冲锋,冲击城门。 那凉兹国国都城高百丈,方圆五百里,城上十步一箭楼,间隔筑有高大女墙,女墙背后放置万钧弩车,千斤投石机,箭矢石弹竟如飞羽一般,密密麻麻地射向城外。然而那摩罗国集结大军在此,粗略看去,竟不知有几千万之众,把个城池围得如同铁桶,浑然不顾死伤,一波一波地冲击上去。 忽然之间,那西南方向,杀来一军,约莫数十万人,俱都骑高大棕毛雄狮,老妖几人一见之下,就知道又是一波海安国的援军。那摩罗国大军也不惧怕,当即就遣一支军去,立时杀得不可开交。于此同时,那天上自然也有双方的供奉仙师交手,不消片刻功夫,地上死亡无数,天上也自陨落了几个。 连千羽老妖也看得连连咂舌,当真是性命不如草,不知什么时候,连修道练气士的性命也如此得不值钱了。 妖风掠过大军,直往东城上而去,老妖道:“你等自可下了城上,去寻小狐狸那徒儿,我老人家只在一旁,约莫那厮还要来,必杀了他!” 说着,他又取出一枚丹丸来,塞进白狐狸口中:“此丸可保你依旧化形,却万万不可动用真气,与人交手,切记切记!” 那雪山飞狐吞吃了丹丸,身上就涌起光晕,须臾之后,摇身一变,竟华化作一妙龄女子,雪白衣衫,云髻霭霭,仪容美艳得不可方物,竟分毫没有先时在莲花城下现身时那鸡皮鹤发的老妪模样。 “去吧!” 老妖说完,三人便一怔。此处离那城上尚有数里,非但是地面城头上杀声震天,血气冲霄,那天空之中,处处皆有双方的供奉仙师斗成一团,法宝辉光嚯嚯,剑气纵横,不可开交,不时都有人惨呼一声坠落下去,却立即就有人扑将上来,夺了随身的法宝储物袋,继而挥手打得神形俱灭。老妖这时就叫他们去,自然是要他们三人生生地杀到城上去。 依云卿卿的性子,能否杀得了人尚在两可,那雪山飞狐前辈这时却连动手的能力也没有…… 石生顿时满头热汗,“老祖……你……” “怎么?有我老人家在,断断死不了你们!” 三人无奈,云卿卿只得携住雪山飞狐之手,御空而下,石生忙也一震扶摇衣,仗扶摇剑,飞身下去。 背后老妖桀桀冷笑:“你们不去涉险,那厮怎么来抢?” 石生三人自不知他老人家的心思,只是刚一下了妖风,失去了老妖妖法的隐匿掩饰,还未及从漫天卷云之中飞身下去,就耳闻风声,那滚云里杀出了一道灿灿流光来。 定睛一看,却是一支玉簪子。 石生一剑杀去,竟出奇得没能将这玉簪击毁,便有些吃惊,回剑一扫,继而追着那玉簪子退回的方位一剑杀去。 密云之中飞身出来一女子,一手接住玉簪,挥手之间竟化作一口碧玉长剑,扫出万般碧光,一下挡住石生这一剑。石生远远地直觉这一剑好生厉害,竟如重锤一般击在他胸膛之上,闷闷得几乎要吐出一口方才舒坦。 这女子一剑逼退石生,显然是修为上远胜石生,正要连剑斩来,云卿卿忽叫道:“青荷仙子!” 那雪山飞狐也叫道:“是水合派的青荷小丫头!” 石生也知道这女子,与自家云岚宗的恒苍大师兄倒有些暧昧,又因他从来和恒苍大师兄颇为交好,时常去他清修出寻点好玩意儿,恒苍也从不怪罪,是故立刻就收了剑。 那厢青荷仙子听有人叫出她名来,又见是两个美貌女子,便也收了剑,问道:“你们是哪一路的?” 云卿卿轻声笑道:“青荷仙子十年前曾到我云岚宗寻我大师兄斗剑,小妹却见过一次,怎么姐姐就忘了我?” 青荷仙子一惊,飞身过来,细细看时,忽然惊道:“莫非是云岚宗云扬子师叔的女儿,卿卿妹妹?” 十年前时,云卿卿还是六岁的小姑娘,而那是青荷仙子早已成名与傲来修道练气界,只是若论起倍数,两声年岁相差不知多少,却仍旧要以姐妹相论。 “正是卿卿。” 那青荷仙子便大喜道:“幸亏我还记得你模样,到没有变得太多。只是不是从来不能练气的,怎么如今……咦,好精深的五行云光真气……” 青荷仙子微微吃惊,云卿卿有意无意地略过此节道:“妹妹另有一番奇遇,此番却是奉长辈之命,来此有要务要做。” 青荷仙子又看向石生与雪山飞狐,忽然恍然道:“他便是……” 云卿卿笑答:“正是我弟弟石生。” 青荷仙子眉宇微挑,特不动声色,又见另一名女子并不说话,云卿卿也不介绍,便也不相问,只道:“此间杀得惨烈,我这便护你们去城中。” 石生见着青荷仙子相貌清丽绝美,若只论仪容,就是云卿卿也难及她三分,实在是一等一的人儿,又因为也知道她与恒苍大师兄的事,便更心生好感,因说道:“姐姐这是在杀敌麽?我们助姐姐杀一阵也好。” 云卿卿和青荷仙子俱都一怔,那青荷仙子震惊他两人竟都有了如今不俗的修为,尤其是石生这位小弟弟向来耳闻是个呆子,而云卿卿却震惊自己竟从来不曾在意到,自己这位弟弟兼道侣,竟是个十分喜欢杀戮之事的。 章四六 一战成名 中 举凡妖类,纵然脱去兽壳,化形为人,也大多是凶性难泯,残冷好杀,所以无论是在傲来这边荒一隅,还是在神州浩土那等地方,人常谓之“妖邪”,将妖孽邪魔归于一类,便是这个道理。 同样的,也致使了这世间多了许多看似道貌岸然,实则一身狡诈的卫道士,以清除妖邪之名,行杀戮劫掠之事,盖因妖这种“生物”,实在是全身皆是宝贝,无不可用。譬如千羽老妖,这个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他把一根羽毛来炼飞剑,到了石生这练气不过旬月的半吊子手里,竟就能砍瓜切菜一般连杀许多不知道修道数十上百年的练气士,而那化骨尊者要杀了他老人家取骸骨炼大枪,那君长河顿时喜不自禁,显然是到了老妖这等境界的妖,他的一身骸骨,比那深渊火螭这等龙种还要胜之。 是故云卿卿忽然想到此节,原来石生天生总归是妖,虽说是石胎所化,性情也却是如那顽石一般,乖张不化,然而终归妖类,大抵都有凶性。 那青荷仙子见他如此说,因笑道:“若要进得城去,自然要有一场好杀,石生弟弟倒不用担心。” 石生莫名的,竟忽觉心头一阵喜悦,好似饥饿良久,姐姐云卿卿唤他用饭时的那种感觉。只是如今他和云卿卿都已不用食五谷之物,早已久违了那种感觉,这时一下发觉,心头莫名生出喜意,竟心底里只盼着快些来人杀上一场。 扶摇剑斩杀敌人时,那种犀利的声响,以及从自己控制扶摇剑的一缕心神传递来的快感,竟无法抵御地诱惑着他。 那东城上,倒不是双方激战最甚处,最惨烈凶险的战场,却是在北城方向。从此处遥遥望去,五百里外的北城只能见得一片杀机满空,云层也被映照成了血色。 然而这东城上,仍旧凶厉得很,足堪一杀。 四人直往东城上而去,那雪山飞狐此时不能动手,并无半分化神老妖当有的风采,只能由云卿卿护持着,石生和青荷仙子在两旁掠阵。 四人一面飞去,云卿卿一面问道:“我父亲已让云诃、云芚二位长老,还有大师兄恒苍来凉兹国助阵,不知现在何处?我云岚宗前来两百弟子,不知伤亡如何?” 青荷仙子果然微有扭捏,娇颜略染红晕,说道:“二位长老和恒苍师兄现正在北城助阵,贵宗高足个个修为精深,到此时却不过伤了几人,到无人不幸。” 那一旁的雪山飞狐只不说话,却显然面有焦急,云卿卿就要替他问皮将军一门之事,却忽然就有数道剑光联袂杀来。 这袭来者共三人,倒委实阴险,竟悄悄遁身到了下方,打量此番大战,列国坐镇的供奉仙师多不过炼罡,丹元境界的练气士,悄悄掩身到下方,忽然杀将上来,必能占个大便宜。 石生叫一声:“卿卿护住狐狸姐姐!” 他心中一瞬间涌起热血,竟分外激烈,禁不住祭起了扶摇剑,荡开好大一幕灰光,将杀来的三道剑光尽都挡住了。 那青荷仙子正要也出手,见他这般生猛,不妨便止住了自己碧玉青荷剑,倒正要看一看这位云岚宗宗主出了名的愚钝养子有何等手段。 那三道飞剑一霎绞来,被石生扶摇剑剑光挡住,尚未交接之时,立即就转住了剑势,铿锵换了方位,隐隐有了三才阵的样子。青荷仙子和云卿卿还有那雪山飞狐都暗忖这三个来人到不是寻常之辈,竟有阵势合击之法,然而石生却哪里知道什么三才五门,浑然不顾,只照千羽老妖所说,管他如何来攻,我只一剑一爪子杀过去,杀了便罢。 扶摇剑并不作什么花俏剑势,只以剑幕一挡那来袭三道剑光,就猛然凝作了一条直棱棱的剑芒,锐利刺人,罡芒十丈,冲着三条剑芒中央,一下刺杀过去! 一刺之势,无可挽回,杀气罡芒于一剑之中,一往无前! 练气士秉承天地意志,归元之后,还要炼罡,正是这个意思! 是故这一剑过去,哪管那三剑结成个什么阵势,又兼扶摇剑锋锐无端,只闻呛啷一声,三声并作一响,那三道漆黑剑光如同长蛇遇着利剑,尽都斩成了两截! 三口墨黑的飞剑坠了下去,来袭那三人大惊失色,待回身走时,石生早运起了道道罡气,劈手打出,投入剑芒之中,按老妖所授扶摇剑的祭炼法门,一剑荡开,漫天剑气罡芒里竟幻化出千百片灰羽,片片如刀锋,劈头盖脸地射了过去。 三人挡无可挡,立时就有两人中招,坠身落地,只有那躲在最后的一声仓皇大叫,掉头就跑,哪知那青荷仙子早看在眼中,一支碧玉簪子仿佛凭空出没一般,已经到了他面门,忽然绽开一朵好多青荷,芙蓉叶裹住他身,只一绞缠,就灭了丹元与心神意识,杀死当空。 石生却也干脆,见那人已被青荷仙子杀了,扶摇剑跟上两剑,把坠落下去的两人也各补了一剑,俱都戳破丹元,纵然一时不死,这千百丈高空坠落,也要摔死。 两人配合,倒十分和谐,眨眼斩了三人,云卿卿这没有杀过人的固然看得咂舌,连那雪山飞狐这等活了过万年的妖怪,也自瞪圆了眼,暗道后生晚辈竟如此可畏,远胜往昔。 石生心下直觉无比畅快,那一剑下去,一往无前,破开一切阻挡,直指敌心,他有一种从心神深处,直直破开了敌人胸膛,看到了鲜血与死亡的快感。他情不可抑,见那通往东城头上的途中,条条剑气,道道光华,尽都是练气士在激烈厮杀争斗,不时有人陨落,越加觉得心头有热血涌将上来,当下猛一震扶摇衣,御空杀去。 一名摩罗道练气士与敌相争,他修为胜过对手那名女练气士颇多,眼见就要得手时,不由生出些猥琐心思,欺身过去,抖手一抓,一条黑影抓将过去,只直抓在那女练气士肩头,那女练气士本就不敌,被这一下抓中,立时运转出来的真气十成就去了六成,被一把抓向那人怀中。女练气士心生死志,心下一横,一掌按向自己腹下,竟生出了自毁丹元的念头,固然落个凄惨下场,也要叫这无耻之徒命丧当场。 忽然眼前一片亮光闪过,一蓬热血撒他满身,待去看时,只见那无耻之徒早已被人一剑由颈窝削下,连头颅带半个肩头都砍了。而自己先前所见亮光,却是一翩翩少年模样的练气士,从那人背后杀来的一剑。 她心头大喜,只道是海安派的哪位帮手,忙就一指下去,戳破那厮丹元,一把按住自己肩头,运真气恢复伤势,再要去寻那救命恩人时,就见一条灰影,早杀向了另一处。 石生此时可谓心无旁骛,日常老妖所授的飞剑之法,竟施展的通灵如意,并且刚穿上了身不久的扶摇衣,也被他运用的如臂使指。一颗遍布突刺的圆珠法器被人祭起,照他背后袭来,他面前却有一口飞剑和一根铜杵来袭,两相避不开时,他背后扶摇衣上,忽然幻化出一片灰羽,好似凭空生出了一支翅膀,猛就一扇,将那圆珠散开。石生得了这空,一剑架住了面前的飞剑和铜杵,竟略微转身,见一人刚好飞来抓住了那圆珠,他想也不想,照头就是一拳! 那人哪里见过这样争斗的练气士,慌忙地御空闪身避让,却仍旧被他一拳砸在了肩头。 这一拳势大力沉,怕是一块万斤巨石也要砸成粉碎,这人哇呀惨叫一声,整个肩膀被砸成粉碎,化成血末崩飞,连带一条胳膊也被击飞,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这人飒血而逃,石生暗道还有两个在一旁,倒先放过了你,连忙又回身来战那两人。 一时终究难下,忽见那青荷仙子与云卿卿携着雪山飞狐过来,石生大叫道:“姐姐助我!” 他这一声“姐姐”倒也不知唤的是自己的道侣兼姐姐云卿卿,还是那青荷姐姐,终归是云卿卿一时不停地心系着他,听他大叫,一把将雪山飞狐塞到青荷仙子手中,也不待言,足下御空飞驰,舞动云袖,扬手就是一道云光,直击那围攻石生的两人之一的脑后。 石生见状,竟极其悍然的将自己肩膀迎上去,硬是被那铜杵一击撞在肩上,同时狠狠地将扶摇剑逼住另外那人的飞剑。 扶摇衣果然挡住了这铜杵,任他有万钧大力,更绽开一片黄光,都被扶摇衣上腾起一层灰色光晕挡住,只不过那力道击打在肩头,终究是让他感到了一丝痛楚,不由龇牙咧嘴。 云卿卿一见石生吃痛,不由心疼得厉害,哪里还剩下一丝因为从未曾与人争斗、更未曾杀过人而导致的迟疑紧张,手上越发增了三分罡气,小五行云光生消幻灭,立时化成一道庚金剑气,点在那御飞剑者的脑后。 那人被石生一剑逼住,忽觉脑后生寒,惊骇欲绝,忙挥手到背后来挡,然而云卿卿恼恨之下,以丹元大成之境的修为出手,却哪里挡得住,庚金剑气即刻击中那人后脑,噗哧一声没入,继而崩绽开一朵血花,大好头颅炸成了稀烂。 石生叫一声好,一息不迟地又去杀那击了他一杵之人,那人见两个同伴一伤一死,早吓得胆寒,又三两下被石生一剑斩断铜杵,连忙大叫一声,祭起一件锥子样的法宝,连人带法宝化成了一条黑烟,溜得极快。 石生急急得欲要挥剑追杀,却忽见云卿卿向他挥了挥手,忽然身子一软,竟要坠落下去,他心下大骇,一时间什么杀戮快感跑得干干净净,连忙过来抱住了云卿卿,连声呼唤。 云卿卿眼前一阵晃动,这才从晕神中醒了过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惨淡,如同纸蜡。石生惊声呼唤,他哪里知道,并非人人都如他一般,没心没肺得动手就能行杀戮之事。 这时,青荷仙子带着雪山飞狐也飞了过来。 ———————— 今天七千字,还是没能完结这一段儿。有事,实在没时间找错字了。 顺便求票冲榜。拱手一圈。 章四七 一战成名 下 幸不辱命,六千七。红票拿来~ ———————— 原来云卿卿天性恬静,原本还只是凡人之身时,不能辟谷,素日是个连荤腥也不沾的,此时却自己亲手杀了一人,连头颅都炸得稀烂,红的白的纷 飞于空,由不得她不心中一紧,便晕过了神去。 石生慌忙抱住,连连呼唤,才使她醒过神来,却依旧目眩神迷,面现惨白色,石生唬得惊惶大急,不知所措,幸好那青荷仙子及时到了,用手按住她眉心,轻轻揉动,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水亮光华透入进去,很快消去了云卿卿的不霁脸色,好转了过来。 石生大喜,连忙谢过青荷仙子。 云卿卿好转过来,却紧紧拉住石生手,瞪他一眼道:“莫要再杀了吧,快些去城上,才是要紧。” 青荷仙子也道:“嗯,妹妹说得正是。” 当下石生便也掩去了那杀戮的心思,满心里只剩下姐姐云卿卿瞪向他的不悦眼神,石生与青荷仙子一人携护住一个,急急地就往那东城上疾速掠去。 大抵是适才的一番凌厉杀戮起了作用,左近竟无人敢来阻挡,那正在争斗中的水合派与海安派,还有其他前来助阵的练气士见了是水合派的青荷仙子带人经过,忙都让开道路,并保驾护航。 纵然如此,到了行将靠近城头上时,依旧有那不惧死的截了上来,石生因云卿卿被唬得面无人色,早已大怒,见状不由分说,连连出剑,那袭击者眼见不可挡,反被石生将自己祭起的法器一剑斩了,骇得要死,慌忙逃窜。有云卿卿在,石生也不敢造次前去追杀,只得继续往城上而去。 青荷仙子这时才想起来问道:“不知妹妹此来,是有什么要务?” 她自然知道,不说以云卿卿的身份,就凭她适才杀了一人时的表现,就绝然不可能是前来助战的。 那一直不说话的雪山飞狐终于得了这机会,忙就抢声问道:“我们此来,是为了那凉兹国莲花城驻守大将皮大将军一门,莲花城已破,只是不知皮将军一门……他有一位次子,名唤皮少峰的,可还活着?” 这头乃是千羽老妖子侄辈,活了万余年的白狐狸精问得急迫,竟至语气有些颤抖。 那青荷仙子一怔,略思索后才答道:“莲花城破灭时,听闻那皮日休将军一门,列代忠烈,自皮大将军以下,尽都壮死于国门,慷慨赴难……” 她犹未说完,那一直被她带着飞驰的狐狸精已身躯一软,几乎瘫倒。 哪知青荷仙子话未说完,连忙携紧了她,继续说道:“倒是你说的那皮家次子,皮少峰,因是曾拜入飞狐山雪山飞狐前辈座下,习得了一身法术,前时听闻那雪山飞狐前辈还曾亲临莲花城下救了他一命,他此遭却是又逃过了一劫,和我水合派门人一同厮杀,从莲花城逃了出来,不过想必也受伤不轻,先前与摩罗国供奉仙师斗战时,并不曾见。” 白狐狸精闻听及此,立时大喜过望,竟面染红霞,娇艳无方。纵然是石生这等心性,懵懵懂懂地看来,也立即心头突突直跳,更不要说云卿卿和青荷仙子这等聪慧之人,立即就明了了其中缘故。 只是青荷仙子哪里知道,自己此时携着飞驰的这女子,竟就是凉兹国人尊为妖仙,她自己方才口中所言的“雪山飞狐”前辈。 那东城上,一见是青荷仙子与人回来,忙就将投石机、弩车的投射让开一道,让四人落到城上。 立即就有两名仍旧留在城上的水合派弟子迎了上来。 凉兹国合春潭水合派合派上下,尽是女子,且无不姿容秀美,仪态万方,这两位自然也不例外。青荷仙子是为水合派玉莲仙姑座下首徒,自然在派中弟子有极高的威望,未等两人说话,便就问道:“我只问你二人,那莲花城破之时,一门上下尽皆牺牲,独独逃出来一个的皮大将军家的那位皮少峰公子,现在何处?” 那两个女弟子不成想她竟问这个,一时哪里知道,忙去寻了城上一名将军问话,也是不知,连问了三个,才得到结果。原来那皮家二少,逃出莲花城时,已被对手斩了一条胳膊,受伤不轻,现在国都城中他皮氏宅中修养着。 白狐狸精脸上一白,急急地道:“皮氏家宅我是知道的,这便去吧。” 云卿卿点头说道:“此间战事激烈,离不得青荷姐姐,既已到了城上,去往城中,便只我们去吧。” 青荷仙子也颔首道:“我去往北城,告知云诃、云芚二位长老和恒苍师兄,说你们来了。” “嗯,如此多谢姐姐了。” 青荷仙子含笑而去,云卿卿架起雪山飞狐这只本是化神境界的白狐狸妖精,直往她手指方向而去,石生也忙跟上。 这凉兹国国都方圆足有五百里,四方足有百门,城内阡陌交通,纵横交错,屋舍殿宇,勾栏瓦斯不一而足,无不起伏连绵无穷无尽,人只在城上往城内看去,便就要为之一摄,更莫说身在高空俯瞰下去,无比壮澜。 那都城中央处,就是凉兹国国主的王城,自然是金碧辉煌华丽绚烂,极尽凡俗之人富贵之能事,而就在那王宫之外,又有大片殿宇豪宅,自然就是凉兹国权贵们的居所,雪山飞狐将一只玉手连连指引,指的就在那一片中的一处,自然就是皮氏家宅。 昔年那皮家二少皮少峰,不过十岁,却往飞狐山中寻妖仙求道,不知怎地,竟感动了这万年狐妖,收了他为弟子,后又随他来了一趟国都家中,在他一家面前摆了仪式,是故她这时才知道皮氏家宅的方位。而自那以后,皮氏一门在凉兹国自然地位尊崇起来,连国主也不敢得罪。须知这头狐妖来历太大,虽然向来只是独来独往野修罢了,却连水合派也要礼敬她三分。 石生与云卿卿都心知这万年狐妖与她那小徒儿只怕是还有些别样的缘故在其中,也不好相问,一行便闷闷地直往那处去。 石生忽然想起一遭事来,就是方才自己与人争斗时,第一次遇到与他一样穿了护身法衣的对手,那人虽被他和水合派弟子合力杀了,但是那人法衣上却有一丝黑烟,如寒冰一般袭击到了他体内,旋即竟被自己系于项下的石头给吞噬了,当时情形不允,便不及细察,这时忽然想来,便伸手网颈下去摸那石,触手处竟与往日不同,微微有一股阴寒冰冷之意。 他心中奇异,却又不好就此运意念神识去察看,就像问云卿卿。 倏忽之间,眼前一晃,好似几道极明亮的光芒照了他眼,他心头一紧,只当是有人袭杀,也顾不得想已经到了城内为何还有敌人,忙将扶摇剑祭起一片光幕,将三人都护住。 转瞬那明光一暗,三人定神寻找,只见果然是城中数个方位,从那民居屋舍,或是城内小河,甚或是地底之下,忽然爆射出数道剑光!那剑光极灿极亮,直指千丈高空,竟晃了全城人的眼。 剑光冲天,继而一共六处位置,各杀出一人,黑袍裹身,黑布遮面,飞剑宛如惊鸿蛟龙一般,只在城中数个地方猛烈刺击,就暴起漫天烟尘,轰然爆炸,随着那剑势崩炸处,许多极小的东西被炸开,猛烈炸出火焰,轰然燃起,烈焰汹汹,眨眼就覆盖了几百丈方圆的地方! 雪山飞狐一怔,忽惊呼道:“烈焰谷的炽焰爆裂剑丸!” 云卿卿也转过了心神,与她一起惊呼:“是摩罗道!” 诚然,那大炎国烈焰谷乃是被摩罗道剿灭,烈焰谷出了名的杀器,炽焰爆裂剑丸若是再现于世,除非是烈焰谷唯一的幸存者白炎君子,否则就只能是摩罗道! 那烈焰谷中,有一样十分厉害的飞剑法门,名为炽焰爆裂剑,凝聚烈焰精元,融于剑气剑芒之中,一剑去时,猛烈爆开,炸出水土难掩的玄真烈焰,轻则毁掉对手飞剑法宝,重则一击可以致命!而烈焰谷三千年道统,代代精研,竟叫他们研制出了将剑气凝聚为剑丸的法门!须知,傲来岛没有剑修门派,凝练剑丸之法门,虽然有所传扬,却都是下下流的法门,鸡肋一般,没有人去修炼,而只有这烈焰谷,凝练出这炽焰爆裂剑丸,却不以剑气杀伤敌人,而是以玄真烈焰杀敌,一下爆开,可瞬间波及数百丈方圆,寻常丹元之境以下练气士的元身肉体,在这玄真烈焰波及下,难免重伤。 这几人,显然都是摩罗道的高手,极擅隐匿之法,却不知是施展了什么手段,竟当真混入了凉兹国国都之中,此时突然杀出,四处播撒这炽焰爆裂剑丸,顿时城中各处炸起大片火海,汹汹森森,不说民众与军队触之即死,很快竟就被这些人摸到了凉兹国都中的军备粮仓,转眼炸去了几座,焚毁当场。 这时,凉兹国人才发觉变故,从那四方城上,飞快地扑来十数道流光,竟有水合派,海安派,云岚宗及其他几个南方宗门的高手,联袂杀来。 若是城中存粮尽皆被烧,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只是集结上千万的大军无有粮草,只怕此战也不用打了。 那六人只顾飞射逃遁,一面抛撒那炽焰爆裂剑丸,任那扑来的十数人穷追猛杀,一时之间也如之奈何。 石生禁不住又看得怦然心动,哪知那雪山飞狐却急急地道:“快些落降下去,这些都是化神境界的高手,你却如何敌得过?!” 好似一盆凉水浇了下来,石生心中涌起的热血立即又偃息了下去。到了炼气化神之境的练气士,远远不是引气入体境界的练气士可比,哪怕只是炼气化神初境,聚神境界的练气士,要击杀丹元之境的对手,也不过举手之间罢了。 三人连忙小心翼翼地落身下去,唯恐引得注意,虽说有千羽老妖隐于一旁,到底心下惴惴,若是这样丢了性命,岂不是太过窝囊。 哪知,人算往往不如天算,石生心头念想虽被剿灭了,却终究还有别的法子逼得他不得不为之。就见那被追击得满城飞遁,犹自不时抛撒剑丸,四处轰杀,将城中多处变成火海炎洋的六人中,忽然有一人终于被追得惶急,剑芒与追杀者连连交击了三次,自己却化一条黑色玄霆,霹雳而来。 来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石生这边。 化神境界的练气士,飞速御空而行,其速度比丹元大成的练气士飞剑刺杀犹要快速,是以即使是丹元大成的练气士,面对化神阶的对手,也是分毫没有胜算,因为对手一剑杀来,你避无可避,而你一剑杀去,在别人眼中,却只如一飞身罢了,踏足便能避开。 这人疾速而来,逃避追杀,竟见前方挡着三人。他神念一扫,便发觉竟是一个丹元之境,一个炼罡之境,还有一个隐隐不同寻常,却直如凡人一般。情势急迫,他不得细想,照头便是一剑刺来,只想杀了了事,那炽焰爆裂剑丸已经快要抛撒一空,还是速速寻个方向,逃出城去为是。 这一剑只是信手而来罢了,然而化神境界出手,却非同寻常,那极亮的剑芒落在石生与云卿卿眼中,竟如一道炽烈夺目的日光一般,映入眼底,直透心神,生出一股不可抵挡的念头来。 石生的意识在一瞬之间醒转过来,他一把推开了云卿卿两人,竟不祭起扶摇剑,只以双手合握,霹雳一剑挡去! 若不挡住,以这化神之境的一剑,必然将他三人立即分尸于当空。 他已来不及运转任何老妖传授的剑法,只是一剑劈去,运起了自己尽数修为,全部真气,丝丝丹元罡气由腹胸手臂诸脉涌出,汹涌迅猛如滔滔江河,使得他眉头一皱,直觉股股刺疼,痛入骨髓——这便是运转罡气过于急迫的害处,然而他却哪里顾得上,只见扶摇剑上,荡漾起明亮到极致的剑气,完全与以往那灰蒙蒙的剑光不同。 两道剑芒,间不容发地劈在一处! 别人却不觉得,石生却忽觉生来最剧烈的一股痛楚袭击而来,他手上一阵剧烈的刺痛麻木,几乎抓不住扶摇剑,弹指之间,两条手臂竟如同废了一般,几乎失却了九成知觉。 这股剧痛即刻又袭击到了他胸间,一时直如千百道锋锐的尖刀,在胸膛里切刮,刺痛无比。 然而,他虽然无比痛苦,那随手一剑袭来的化神境界高手更是震惊。他乃是炼气化神第二境,开天之境的高手,漫说只是引气入体之境炼罡、丹元境界的后生晚辈,就算是堪破了丹元极境,凝聚精气精元,融汇心神意念,聚汇出一丝元神本源,成就聚神之境,化神境界第一境的高手,在他这一剑之下,不死也要重伤。 所谓聚神、开天,凝聚元神本源,开辟天心灵窍。 到了开天之境的高手,一剑之下,其剑气之锋锐,只是一丝便可洞穿山石金铁,厉害非常,何况是寻常练气士的元身肉体。而傲来向来没有专炼元身肉体的道门,是以这小子竟然在他一剑之下,非但稳稳地抵挡住了,更是没有出现他意料之中,元身即时崩碎,化成齑粉的情形,委实叫他吃惊。 他哪里知道,石生乃是天生石胎化形,灵胎神石之身,未能开启灵智不曾练气之时,就能从那千丈瀑布上飞砸下来,丝毫无碍,如今修为到了炼罡之境极至,越发厉害,虽然身体痛楚难当不可避免,若要正如他所料想那般崩摧成为齑粉,却也并不可能。 这厮见一剑未能得手,又因那本是追杀他的水合派化神高手,忽然被横插过来的一个同伴吸引住,不得不交手在一处,暗忖自己竟杀不得一个区区炼罡之境的小子,岂不贻笑大方?他恼怒之下,将手一指,飞剑猛然昂起,直如蛟龙起首,化成一道无垠长虹,猛烈呼啸,直真真似蛟龙一般,扎了下来! 那长虹剑光之中,是一口奇形弯曲,长约三尺,银鳞剑柄,蛇头一样吞口的飞剑,本就是这人杀了一头千年银鳞巨蟒,取脊骨精血炼制的飞剑。是故这一剑杀来,石生顿时只闻耳畔呼啸,如同云岚宗深潭里的青虫在他耳边嘶吟一般。 他当然知道厉害,奈何适才一剑,令他手臂前胸尽都麻木于剑气袭入的刺戟之下,手中扶摇剑在一击之后,被巨力震得几乎要飞脱出手。而那扶摇剑在化神高手一剑之下,竟未有分毫损坏,也着实是可见老妖的手段。 就在这当下,忽然一声惊呼,云卿卿竟扑了过来! 那蟒蛇蛟龙一般的剑芒,已然直临石生头顶,云卿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手扶这白狐狸精,一时也忘了还有千羽老妖隐匿在一旁,奋命一般,便扑了上来。 石生顿时吓得亡魂皆冒! 在化骨尊者手下,他曾愿为她而死,到了这时,他又怎能让她挡住那杀向自己的一剑? 忽然之间,一股汹涌的洪流从他胸膛里迸发了出来,他瞪圆双眼,几乎喷出血来,浑然顾不得这股异变,直觉那故从胸前颈下用来的洪流,沛然无阻地冲开了适才袭入他体内的剑气锋芒,猛地冲出了双臂,融于扶摇剑中! 剑如出渊之龙,剑气更似是龙卷出汪洋,沛然无量,汹涌不可阻挡。 石生猛在空中震荡身上扶摇衣,震身越过了云卿卿和她携着的白狐狸精,挡在了她二人身前,手中扶摇剑狠狠地与这天上袭来的一剑击在当空! 呛啷! 石生身子一抖,竟哇地吐出一口血来,瞬间面如金纸。 而那袭来一剑,却呛啷倒飞,在空中就崩碎成了数截! “啊……贫道的腾蛟剑!啊呀呀!给贫道去死吧!” 那厮万万想不到,自己堂堂开天之境的高手,竟然折剑在了一个炼罡之境的后生晚辈手中! 他扬手就祭起一枚白生生的圆珠,惨白如骨,往空一抛,刹时裂开,一道惨烈阴森的剑气劈杀了过来。 竟是那摩罗道主鸠突摩曾用过的白骨化生剑丸。 显然,这也是那化骨尊者所赐。只是这厮的白骨化生剑丸,显然并不如摩罗道主的那一枚,虽然这一道白骨化生剑气,好生阴惨,杀气死气十分恐怖,然而石生却蓦然生出了一股不惧不屈的念头,已经昂然一剑挡了过去! 依旧是他前胸颈下,涌出一股极其精纯的力量洪流,好似长河奔泻,融入他剑中,与那白骨化生剑气连续相击了三次。 此番他已感觉得十分清晰,分明就是自己项下的那枚石头里涌出的力量。 这股力量混杂古怪,有熟习的云岚宗五行云光真气,还有更强猛的一股阴森惨烈之气,一齐如长河一样奔泻而出。 “是了!”他心头忽然明了,“定是那些吞噬来的真气与元神精气,竟被石头反哺出来,助我一臂!” 石生信心大增,虽然自己被对手剑气震动,身体一阵阵得颤抖剧痛,好似要崩碎了一般,也顾不得了,依旧一剑一剑地与之对杀。 连续十数剑,也不过是弹指间之事,那人却早已骇得厉害,暗道莫非对手竟是个扮猪吃虎,能将化神境界的修为掩饰得只有炼罡之境的?他越想越是可怕,忽然一剑击出,收了白骨化生剑丸,又横空打来一面石牌样的法宝,掉头就走! 石生一剑将那石牌法宝劈成粉碎,就要去追击,却忽觉喉头一甜,一直被激越压住的逆血涌喉而出,连喷了几大口也不止住。 那雪山飞狐固然惊骇非常,暗想自己险些便下了心思,拼却性命也要出手,却不料这小子如此厉害,自己竟挡住了开天之境的敌手。而云卿卿却已经泪如雨下,忙一手将石生抱住,见他兀自恨恨地可惜道:“竟叫他跑了。”,不由得惊怒交集。 云卿卿忙架住两个人,飞落了下去,所幸并无阻挡,落到了一处民居院中。这户人家里早已没有了人,想必不是已死,就是去了城上赴战,今日不死,终有死时。 而那逃去的摩罗道开天境界高手,实乃是摩罗道一名长老,正当他郁闷非常,暗恨连自己飞剑也毁了,直往一个方向逃遁向城外时,不想却又被两人挡住。 一见这两人,他吓得神魂冲天。 云岚宗云诃、云芚二位长老。 “戮莫虎,你也是一门长老,怎么对一个后生晚辈出手!” 原来两人被青荷仙子告知,云卿卿与石生竟来了,就要命恒苍来接时,突发变故。两人早就发觉了这处争斗的竟是石生云卿卿二人,慌忙赶来,却还是未及,大骇之下,却惊见这摩罗道长老,开天之境的戮莫虎被石生打跑了! 两人顾不得惊讶,连忙拦住了戮莫虎。 也活该是这戮莫虎当死,那北城外,为了配合城内突袭,君长河亲身出战,还有多名摩罗道化神高手出现,引得玉莲仙姑和云诃等人固然心惊这摩罗道竟有如此之多的化神高手,却也不得不应付。然而当发觉了石生与云卿卿危机之时,二位长老哪里还顾得什么君长河,立即长身杀来! 云诃、云芚二位长老,任一人都在戮莫虎之上,何况他又失了惯使的本命飞剑? 二长老各挥大袖,也不出飞剑法宝,只念一声五行云光道秘诀,刹时袖出云光,化出一玄水一赤火两道云光剑气,那戮莫虎纵祭起白骨化生剑丸,也是不敌,即时就被一剑刺破丹元,一剑直击天心,破开了天心灵窍,将一丝元神本源也绞成虚无,神形俱灭,灰灰了账。 待两人再来到石生身旁时,就见他固然脸色惨淡,吐血不止,却依旧急急问道:“可杀了那人了?” —————— ps一下,引气入体:凝气,道胎,归元,炼罡,丹元。 炼气化神:聚神,开天,化神,始元,分神。 具体的且听我慢慢道来~ ps两下,我写“奔泻*了出来”,说“泻*了”违禁,好吧,我纯洁的心灵被重击了一下。 我把“了”字去掉,再点上传,“泻*出”违禁。 压力好大…… 章四八 人妖殊途 云诃、云芚二位长老对视一眼,暗暗心惊,忖道石胎之身果真非同一般,竟至如斯,那戮莫虎也算是一方人物,练气到了开天之境,少则二百年,多则五百年。石生虽未杀死他,却叫他吃了好大一个亏,也算是异数。 岂止是他们二人,此际乱战纷纷,厮杀成一片,将此间情形看在眼中的不在少数。戮莫虎虽是最终死在他们手中,然而石生区区一名炼罡之境的后生晚辈,却叫戮莫虎载了大跟头,连本命飞剑也毁去,要不了多久,云岚宗出了一个异数天才,就会传扬出去。 两位长老正问他们为何来此,却是为了何缘故,云卿卿便禀明了奉千羽老祖的示下,来此寻那凉兹国皮氏二少,也就是雪山飞狐前辈的徒儿。 云诃长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白狐狸精,见她并不说话,便也不直言,只道:“这却方便,我送你们去。” 说来,若非是千羽老妖坐镇于云岚宗,和云岚宗有万年之谊,这雪山飞狐却是万万不会去上云岚山的,无他,昔年云岚子来兮从西极,以神仙之器灭杀七大妖王,其中就有她的母亲。 云卿卿心惊了这许久,也正想如此,忙就应了。 二位长老也不问为何要寻区区一个皮家二少,只将大袖一挥,一股云光托起,疾电一般直驱城中,眨眼便就到了。 几人落在一处好大的富丽院落之中,可惜这片宅院前后百重千间,竟没有几个人在,冷冷清清,想是家人奴仆也都到了城上作战,男子杀敌,女子运物造饭等等。 白狐狸精急急地道:“这就是了。” 她说话之间,忽然那北面城上,升起好大一朵碧青莲花,如同翡翠,却有一条巨长白色惊龙,猛然冲来,一击就将那莲花冲撞成了粉碎! “不好!那君长河杀将了过来,玉莲仙姑危矣!” 云诃、云芚二人来不及多说,飞身而去。 因为皮家二少拜入飞狐山妖仙雪山飞狐前辈座下的缘故,皮氏一门在凉兹国地位越发尊崇,连国主也礼让三分。是以,这皮氏家宅,自然是修得富丽堂皇,广阔浩大,美轮美奂。 跟着白狐狸精足足穿过了十数重厅堂,才到了那皮氏家宅的后堂,终于见到有两个老仆人守在门前。 一见有人闯到了这里,两个老仆唬得慌忙大叫:“你们是什么人?我家主人乃是飞狐山妖仙座下,正在修炼仙法,不……不得擅闯。” 原来是石生手中犹自提着扶摇剑的缘故,白狐狸精忙将石生二人拦住,道:“少峰定是正在疗伤,不要擅入。” 石生暗道,纵然是在修炼,也必不是什么仙法,而是妖法才对。 当下也不管那两个老仆,只是轻缓地推开堂门,三人缓步走入,就见那正堂上,早已搬尽了一切物事,只在正中央处,盘膝坐着一人,打坐疗伤。 这人倒也生得轩昂,一副翩翩青年模样,只是左臂已然齐肩断去,剩下光脱脱的肩头,他正满面痛楚之色地运转真气护住肩头穴脉,大抵是在滋养筋肉,使其快些疗复,纵然是失却了一臂,终归还是留得了性命。 那白狐狸精,这时早没有了半分雪山飞狐那万年狐妖的本色,掩嘴惊呼,现出惊骇心痛之色,急急地就要扑上去看他伤势。 “少峰……” 到了这时,云卿卿与石生若是再不明白,却才奇怪了。 两人连忙让到一旁,那雪山飞狐这时却早已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分毫没有了万年狐妖的感觉,只顾凝神地看着那人,不觉竟痴了。 石生固然是已经看了出来,然而依他的性子,也不过就是异于这两人果然相好,又想及这是一个狐狸精和人,自己却是个石头妖怪,与姐姐云卿卿岂不也是一样?他投眼望去时,见云卿卿也正看向他,他倒咧嘴一笑,云卿卿却终归是女儿家,当即红了脸,却把个石生看得傻了。 正意乱情迷时,忽听哇得一声,那皮二少醒了过来,身周真气猛烈一震,自己却连吐了两大口血,狐狸精忙扑上去护住,见他身前地上两滩黑血,各有一枚指长的黑色怪虫在蜿蜒爬动。 “蚀元虫!” 傲来修道界向无邪魔道派,然而那深山大泽之中,却也多有天生的毒草毒虫之类,被那怀有歪心邪念的练气士捉了祭炼,成为阴狠毒辣的杀人凶物,这蚀元虫就是一样。 蚀元虫只生长于傲来极北之地,极北玄渊之中,性极阴寒,本也并非十分厉害的毒物,然却胜在性命顽强,练气士若捉了它,竟可以以庚金精英,地底铁母之类一齐祭炼,成为坚利可怕的毒物,寻常飞剑也斩之不断,且一入人体,直驱丹元,吞蚀练气士真气精气,以为养分,迅速分化生长,若是修为不足者,片刻之间就被袭入丹元,分化出成百上千,最后连皮肉筋骨也消蚀得干净! 云卿卿博览道书经藏,是故知道,那雪山飞狐自然也是知道。 只见那随着黑血吐出来的两只蚀元虫,忽然在地上一弹,飞射了起来,因为狐狸精靠得最近,就直往她身上扑去! 石生见状,虽不认得这虫,却也知道不是好东西,忙将扶摇剑站去! 扶摇剑果然锋锐,这寻常飞剑也斩杀不得,唯有以真火煅烧方能杀之的蚀元虫,竟也被他一剑同时斩中,发出金铁交鸣,断成两截,坠地抽搐了两下,便即死去。 白狐狸精浑顾不得这些,这是惊问道:“已有多少了?” 那皮少峰睁开眼来,惊喜交加,“师尊……” “少峰,那虫已有多少了?” 皮家二少忽面现黯然之色,“已有百十之数,我虽运师尊赐下的‘元心炎’护住丹元,却是煅烧了些,却还是挡不住,这才逼出来两条,师尊竟来了……” 雪山飞狐已只是一只小狐狸精而已,她早已泣下涟涟,慌了手脚。 “徒儿是个没用的,连番劳累师尊亲来,只是这一遭,师尊也救不得我啦……”他说话之间,脸上已然一片死灰。 雪山飞狐这时想起,莲花城下,他险些命丧那君长河之手,自己心急来救,却是骂了他一句“没用的东西”。 这狐狸精越发悲怆,凄声哭道:“到了这时,你怎竟还不知我心意,什么师徒尊卑,你若就死了……” 那皮少峰忽然笑将起来,将剩下的那只手臂颤颤巍巍地抬起,摸索向她面庞,“还是十岁时,我初入飞狐山,见过你这幅容貌,至今三十年,每尝期盼,今日才又见到,纵死也无妨……” 云卿卿和石生在一旁也已惊呆了,便听那皮少峰又说道:“我竟不知,你我竟有一样心思,我却如何敢说……若是早知,纵然家国之难,我也必心有所念,断不至于如此……我只当我是芸芸一俗子,纵拜入你座下,不提尊卑之碍,但说我为人,你是妖,那国中人虽敬畏我皮氏一门,心下却不知如何腹诽,我纵不顾,却又有何用?” “天道昭昭,我亦修道二十年,如何不知……” 他说到此处,眼中滴血,满面血泪,忽大叫道:“恨我不早生万年,恨卿非人,恨我非妖啊……” 嘶喊戛然而止,那狐狸精忽然想了起来,连忙往空拜道:“师叔救他,师叔替我救他!” 那空中便响起老妖的声音,“我若以妖道真火将他丹元一并炼去,或可活命……” 那已经圆瞪着眼,满面死灰的皮少峰竟忽回了光,叫道:“不可!” 老妖的声音又起,竟无比苍凉枯漠:“本是与死无异,那倒不如死了干净!” 狐狸精与云卿卿、石生俱都一怔。老妖若出手一救,他若不死,又成凡人,本就与死无异,况且真是人妖相殊,反而越发远了,总有一日要生离,那倒不如死了。 转眼之间,从皮少峰腹下开始,钻出一只蚀元虫来,继而是第二个…… 他依旧瞪圆着眼,放射出悲愤之光。 虚空里冲出一抹极淡的灰光,射到他身上,燃起灰色真火,在他未被那虫将全部元身也吞蚀掉之前,一齐烧成了飞灰。 ―――――― 从来聊斋传奇里,多是狐妖为书生而死,我倒觉得偶或死个人而非狐妖,却也不俗。 章四九 化骨杀阵 那雪山飞狐已成痴凝状,仿佛失却了所有气力与知觉,一只空空荡荡的袖口,从虚空里伸了出来,往她头上一罩,便收了去。 云卿卿和石生一样有些呆滞,不知所措。 忽然一股淡淡的愤怒升起在云卿卿的心头。千羽老妖本有能力将他们早些送到,或许也就能救那皮少峰一命,只是他为了等那化骨尊者,必不愿现出身来,此与见死而不救,又有何异? 这种念头升起在两人心中,然而老妖只一句话,便如凉水一般,将两人这心思浇灭了下去。 “练气求长生,这世间又何来真正的长生?古往今来练气士,渡劫羽化者寥寥,余者或死于人手,或亡于天衰。天要他死,他怎能不死?” 人妖终归殊途,天意不可逆阻。 皮家二少终于还是死了,万年狐妖,活了数万年的千羽老妖也是无法。修道、练气,也诚非坦途,一旦踏入其中,纵然是死,也没有人愿意重回凡人。 那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路的尽头,是长生,是永恒,是不朽,或许也只是一片虚妄。 千羽老妖并未从隐匿中现出身形,只是那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从万载之前而来,往万载之后而去,穿梭时光而悲慨。这便是练气之士在天地面前的无奈。 那雪狐既被老妖带去,便只剩下石生二人,两人对视之间,一股难以名状的心思感触涌上心头。 人,妖? 可惜石生是个从来没有自己是一只妖的觉悟的,那云卿卿自然也不是寻常,只是心生一股淡淡悲落,倒不觉其他。 两人携手出了皮氏宅中,仰天看去,就见那城内空中早没有了争斗的情形,显然那袭入城中来的摩罗道练气士,不是被杀了,便是已逃了,只是想必多半还是已被杀了。 他这才携住云卿卿之手,飞上天空去。 “姐姐,我们去哪里?” 想必是从南面去出城更为容易些,不过云卿卿却神情有些寥落道:“问千羽前辈吧。” 千羽老妖果道:“自然是去北城。” 两人只得往北城而去。 当此之际,那北城方向,厮杀最是激烈,数百万摩罗国大军集结一处,又成了那“万骨破杀大阵”,卷起倾天覆地的黑烟乌云,双方数以百计的练气士纷乱厮杀,谁处得了先手,那阵中双方兵士也自杀作一团,自然就谁占得上风。 那最激烈处,正有化神境界的高手出手厮杀,剑气出时惊长空,漫射如长虹,纷飞激荡,直震得国都雄城也簌簌颤栗。 那城头之上,升起冲天水华光幕,万骨破杀大阵中一团团骸骨砸将上来,每一团炸开都使得大阵剧烈震荡,晃动不休。此时大阵之中,忽杀出一阵兵士来,并非是骑异兽的骑兵,而只是一阵重甲重剑的步卒,约莫三千之数,然就是这三千步卒,不知从何处杀来,纵横杀于大阵之中,莫可阻挡,挡者无不惧死。 任是凉兹国的精锐铁骑,还是海安国的雄狮战骑,俱都不是这一支凶悍步卒的对手。 这支步卒个个身披沉重铁甲,却步履如飞,更兼兵士铜皮铁骨一般,马刀斩首不断,长*不破铁甲,而其手中战剑挥处,却将对手连人带马劈成两半!是以,这一阵步卒所过之处,立即血肉横飞,迅速摧毁杀溃了守城一方数阵大军,无人敢掠其缨锋。 “这……这是什么军队?” 石生与云卿卿业已到了北城上,被云岚宗弟子迎住,见到了恒苍大师兄。 此时那城外空中,早已成了化神高手的战场,如恒苍与青荷仙子这等后辈,虽然实力不俗,然而但敢出城去,无非也只是妄送性命罢了。 “不知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唤作‘化骨卫’,只怕早已不是人了。”恒苍大师兄沉声道。 石生忽然想起,被那化骨尊者掳去时,他曾命那叫“落日”的美艳女子叫摩罗道主下令出兵,并且将他炼制的“化骨卫”也派赴战场。既然这“化骨卫”乃是化骨尊者炼制而成,那么必然已不是或根本就不是人了。 那化骨卫人人铁甲铁盔,连头面也遮蔽住,身躯高大,雄壮威猛,集体冲杀时,悍不可挡。凉兹国与海安国等过联军越发抵挡不住,渐渐得就被这支刀锋一样的军队杀到了城下。 那国都城外的护城河,早已被尸骨填满,连浮桥也不用搭,直接就冲杀上来。那城头上固然不断投射下来烈火油弹,却分毫伤不得这些化骨卫,反被这些化骨卫手中战剑疯狂地劈击在城墙上,顿时城砖簌簌裂开,城头颤动不止。 青荷仙子秀眉拧皱,道:“这些东西本不是人,我们便杀了,也是无妨的。” 恒苍沉思良久,终究还是无奈道:“暂且不可,不如下去捉一个上来,且看是否是凡人兵士。” 石生心下嗤之以鼻,若是凡人,怎能如此凶悍生猛,只怕是凝气境界的练气士,也不是这些化骨卫的对手。 恒苍说话之间,剑指所向,一件飞爪一样的法宝被他祭起,冲过城上的水幕大阵,直抓下城下去。 他飞爪抓下,化一支丈余手爪,铁骨铮铮,一把抓下一名化骨卫身躯,却不料这些化骨卫反应极其灵敏迅速,瞬间就有几柄战剑劈击了过来。 城头之上,恒苍眉宇拧皱,这些化骨卫战剑一剑之下,竟可比道胎境界的练气士,可以祭炼飞剑法宝之时,一击飞剑击杀的威力!这些战剑若是劈击在寻常岩石上,一丈高下的巨石,只怕也要一剑崩飞! “绝不是寻常凡人!”恒苍大惊之下,一爪攥紧一名化骨卫,拉上城头,劈手一剑,剑芒之下,那化骨卫身下铁甲纵然是经过了练气士粗略祭炼,凡人的神兵利器也难以斩开,这时却也迸裂开来。 一切果如石生如云卿卿所料,那铁甲之下,哪里是什么人,分明只是一具具骸骨,兀自腾跃起来,却被石生在一旁飞起扶摇剑,一剑劈成了两半。 恒苍怒道:“我们下去十人,灭了这些魔物!” 当即就有云岚宗和水合派弟子跟他飞身下了城头,那青荷仙子自然也在身旁。石生本是跃跃欲试,却被云卿卿一把拉住,不得下去。 那近城边女墙处,飞箭流矢不绝,虽然不惧,却也不宜靠近。石生正要震起扶摇衣上护身罡气,护住自己和云卿卿,好到城墙边去看,却见城下数道明光直射上来,旋即覆灭。 石生忙与几名附近的云岚宗弟子扑过去看,究竟那城下,三千玄甲化骨卫被恒苍十人杀了进去,转眼飞剑斩杀了数十上百。那些化骨卫身披玄甲,固然是经过练气士祭炼过的,却哪里是恒苍与青荷仙子这样修为的练气士剑下可当之物,刹时迸裂,剑光掠动间劈碎了甲中骷髅。 十人杀得越发顺手,转眼灭了数百尊化骨卫,只当是对方豢炼的这些魔物也不过尔尔,却不察那些已经被飞剑劈碎了的甲中碎骨,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石生忽听耳边惊呼,他掉头看去,就见适才被他一剑劈作两半的骷髅,这时竟重新站了起来,并且重又合为了一体,除却那短碎的骨骼结合处有些古怪外,别无异变,依旧挥动战剑,直直地就从这云卿卿劈了过来。 不需石生出手,云卿卿这样的人,自然是对这等丑陋恶心的魔物十分不喜,猛地挥动云袖,一片云光将之裹住,直轰下了城头。 果然,那城下三千玄甲化骨卫,此时已有泰半化成了白生生的骷髅骨架,且都有重新弥合的痕迹。恒苍等十人御使飞剑法宝于其间,连连击杀,却杀得不如长得快…… 恒苍惊声怒吼,仍旧无用。 忽然之间,身周一片惨白,却是所有化骨卫已然全部被劈碎了玄甲,惟余枯骨具具,手握残缺战剑,那两具深洞一样的眼窝里,忽地俱都放射出惨白色的幽深火焰来! 所有残破的战剑之上,都燃起炽烈的白色火焰,一阵喀喇喀喇的骨节错响,好似这些骷髅也振声呼啸了起来! 一时真是鬼哭魔号,凄惨悲厉,所有白骨尽都离地飞起,纵横呼啸。 恒苍一剑刺去,再次直入一具骷髅胸腹之间,原当是必然一剑绞碎了这骷髅,哪知竟叮啷碎响一片,绞断了三根肋骨,便再不能切削下去。恒苍大惊,忙运罡气一手抓出,一条云光爪印印在这骷髅身上,将骷髅头也拧了去,谁知那骷髅摇摇晃晃地倒了,竟伸出骨爪子,将那头又抓了回来,安回自己脊骨顶端。 一个惨声在群骨之中响起:“无知小辈,本尊化骨杀阵,岂是尔等能破得?!” 这惨声一毕,顿时周遭黑气升腾,似有众鬼哭号,猖狂呼啸,那些白骨骷髅也失却了踪迹,只剩一片黑白混杂旋绕在周遭。恒苍惊呼着收拢众人,欲将十人合在一处,却却找到了九个,果然有一名水合派的女弟子不见了踪影。 众人盯目四周,早不见了天空,不见了城头,不见了大地,只余下一片浑然黑白。 忽闻一声惊呼,那黑白之间出现一个身影,却正是那名失踪了的水合派女弟子,众人正要去接她,就见一只粗长白骨长矛凭空出现,避无可避地一击刺过了那女弟子的胸膛,惨呼方起,四面八方不知有十七八只骨矛骨剑骨刀刺来! 那女弟子固然横死,却随后就被那些骨质兵器吸纳吞噬了周身血肉,只剩一具骷髅,也投入了那片只作黑白二色的化骨杀阵之中。 转眼之间,红颜枯骨。 章五〇 骨魔法相 上 一朵足有十亩方圆的惨白云朵落降下来,待得近时,已见得是一支巨大的白骨手爪。这巨爪惨白森森,似人手又如鸟足,竟有十指,一按下来,十指猛力一插,直直洞穿下来! 那水合派女弟子已然死去一人,恒苍一行便只剩下九人,被这巨爪直抓下来,十只惨白狰狞的骨指直指在周遭,好似十支通天之柱,瞬间围在了周遭。 恒苍等人忙将飞剑祭起,罡气运转到了极致,轰击向这些骨指。 那恒苍的七修剑罡,与青荷仙子的碧玉青荷剑芒自然威能最是奇大,猛地轰在这些骨指之上,却只见炸起骨屑纷飞,余者分毫无碍,转眼飞剑弹射了回来,那骨指依旧如初,忽然仿似大手被人运力捏动,十只手指猛然合拢! “玉生芙蓉护馨蕊!” 青荷仙子见事不及,蓦然低嗬,扬手祭起一枚不过指节大小的碧玉符箓。傲来修道练气界本少有擅符箓的宗门,而水合派却恰恰是一个。这碧玉符被她祭起,顿时绽开一朵斗大碧玉莲花,刹时暴涨,成十丈方圆一朵芙蓉花朵,玉瓣合拢,将九人护在其中。 嘭!巨响连绵一处,骨指抨击在玉莲之上,激起剧烈的震荡。 玉芙蓉中众人惊呼,那骨爪连连抓动了数下,终于一时难以击破,立时收去。青荷仙子凛然一笑,碧玉青荷剑复又化作那碧玉簪子,捏在手中,一指上方:“但将光华向乾开!” 乾者,天也,天者为上。那十丈方圆的玉芙蓉中,青荷仙子与恒苍等人运转其全数真气,催动这芙蓉花朵,顿时这玉符所化的莲花猛力上扬,往空激射。 与此同时,恒苍等人殛指向天,剑指所向,剑气冲天,霎那冲开玉芙蓉,激射出去,与那依旧激烈抓摄的骨爪砰击在一处。 恒苍等人眉间拧皱,显然是这骨爪十分厉害,以他们的修为,委实奈何不得。 “当此之际,唯有静候长老等人来救!” 化骨杀阵一处,仿佛自成一片虚空,周遭尽是白骨大军,数之不尽的骨剑骨枪纵横穿梭,任那玉莲往空猛冲,却仍旧一直在这阵中,出不得去,反被杀阵轰击的连连震荡,摇摇欲坠。 正焦急之际,忽然一股澎湃巨压从天而降,众人仰头看去,那玉莲自不挡他们视线,只见那巨大的骨爪抓摄不成,竟忽然捏爪成拳,那十支骨指捏在一处,却似一柄重锤多过拳头,在虚空之中猛然一震,那虚空也被激起一片肉眼可见的涟漪,凛然砸下! 这一击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玉莲砰然迸裂,炸作一团光火。 恒苍九人纷纷射开,恒苍只在危急之际来得及抓紧了青荷仙子一只纤纤玉手,其余人等却还哪里顾得。 那骨爪成拳,倒是一击即退,然那虚空之中却有无数的骨刀骨剑之类纵横穿杀,众人业已分散开来,纷纷左支右绌,以飞剑法宝护住自身,俱都狼狈不堪。恒苍与青荷仙子也是自顾之外难有余暇,却仍旧不得不大声呼喊,收拢旁人。此时此刻,若不能将所有人聚拢在一处,只怕等到长老来救时,早已被这杀阵各个击破,击杀当场。 两人忽然看到一人就在左近,恒苍定睛看去,连忙呼喊:“向春师弟,快些过来!” 那向春师弟闻声大喜,连忙足踏飞剑,以剑光护身,连连打出罡气罡芒击碎纷纷杀来的骨质凶兵,向着恒苍这个方向靠来。他却并没有修炼到丹元境界,不过炼罡之境罢了,并不能纯以真气凭虚御空而飞。 恒苍二人正当为找到一名同伴欣喜不已时,哪知这向春师弟欣喜过甚,一时不察,忽被一枚骨锥刺破了罡气,击在肩头。 恒苍大惊,疾掠过去,荡起自己七修剑芒,一剑斩下了自己师弟一只膀子! “这些骨兵之上,有消蚀肌骨血肉的剧毒!” 青荷仙子与向春师弟一想到适才死在万千骨兵之下的水合派女弟子,竟转眼便成了一具枯骨,也融入了这化骨杀阵之中,不由胆寒不已。向春师弟也忙忍住剧痛,果见那被斩飞的一截手臂,飞不出三丈之外,就已然变成了一截惨白的枯骨! 青荷仙子取出一枚碧色丹丸,用手捏碎,扬手撒在他肩头上,即刻便止了涌血,固住他筋络穴脉。 恒苍两人连忙谢过,青荷仙子却沉凝说道:“还是快些把众人都寻到一处,否则我等只怕今日就要命丧这阵中。” 向春师弟战战说道:“死却无惧,若化成那枯骨,为人所驱使……” 恒苍二人也都面色一寒,便不说话。 三人当即一面呼喊,一面飞驰寻找,片刻的功夫果然找到了两名水合派女弟子和一名云岚宗弟子,只是终究还是有一名云岚宗门人在他们目视之下,眼睁睁地被一支骨枪洞穿了丹元,继而凶兵加身,步了先前那水合派女弟子的后尘,身死化枯骨。 几人心头越发发寒,禁不住生出一丝惊惧之意来。 正惊惧不定之时,忽然头顶一声呼喊:“恒苍师兄!” 只见头顶之上,这杀阵极高极远之上,忽然一道剑光疾刺了下来! 显然,这口飞剑却是由外间杀来。 恒苍等人见了那剑光所来方向,立时明了,那处定就是从杀阵之外辟开的一丝空隙。当下哪里还顾得有同伴没有寻到,纵起身形,飞射了上去。 待得近时,只见一口灰蒙蒙的飞剑,正与一支巨大的十指骨爪斗在一处,怪道适才这一番,这骨爪捏拳一击之后,竟然就销声匿迹了。 这口飞剑之上,漾起一片灰光,似乎极其锋锐,与那骨爪相斗,每一道剑罡过处,竟能将那骨爪的骨指生生削去一截! 恒苍见只有飞剑,不见有人,忙就叫道:“哪位师弟来救我,快些与我们一同杀出去!” 那声音却道:“我在阵外,恒苍师兄却快些,这东西好生厉害,哇呀呀……” 他忽然大叫,恒苍心头一怔,忽然明白,这人不是别人,竟是自己师尊的那位养子,份属自己小师弟的石生。 不及细想他身在阵外,却如何将飞剑杀进阵中来,然则这飞剑所来,却自然是生生地将这杀阵辟开了一丝缝隙。 石生此刻人在城下,却见城下已然一片混忙,黑白混杂不能分清,却见得这阵势之中不时有剑光暴起,旋即覆灭,俄而竟有惨呼之声,城上众人大惊失色,就要下去相救,便现都极其法器飞剑去试这阵,果然是恒苍与青荷仙子都着了道的杀阵,此时城上据都是寻常弟子门人,修为不深,哪里能够探察得了,飞剑法器只一下去,就没了踪影,不由更为大急。 却独有石生祭起的扶摇剑竟一举杀了进去,将这杀阵生生刺开了一道缺口。 他剑入阵中,人却未进,不能视物,只得御使飞剑凭靠感知,与一个扑向自己飞剑的对手斗在一处。几经交手,他就有些吃力不住,慌忙连声呼唤恒苍等人,快些出阵。 石生并不知与自己飞剑争斗的是何物,自知自己断断抵挡不住了,否则就有失剑之危,忙抽剑急退。扶摇剑乃千羽老妖所炼,本就有许多妙用,石生尚未发现,这是情急之下,或许是千羽老妖暗中出手也未可知,猛然一剑回转,刺开那杀阵,只闻骨节崩碎声响不绝于耳,扶摇剑上忽腾起一片光羽,好似一蓬羽毛炸开,有一只巨鹰腾飞了出来,振翅扑扇,立时就将杀阵裂开一处。 恒苍等人复见天光,骤然又生出了一股勇力,奋身疾飞,果然出了杀阵。 扶摇剑紧随其后,而在扶摇剑之后的,就是那支十亩方圆的骨爪。 石生在城上,这时才见得与自己激斗的是何物,吓得大叫一声,慌忙收回了扶摇剑。恒苍等人也回了城上,那骨爪飞扑了上来,猛力一爪抓在城上水幕大阵之上,耀起巨大的光华,这才退去。 杀阵之中,最后传了几声惨呼,众人知道,那落在阵中的几名同伴也已不幸。然他们却不及悲愤,城下化骨杀阵却在这时倏然疾速收缩,那支骨爪升了上来,下面的杀阵之中,三千具骸骨猛烈聚凝,变成了一尊可怕的魔物。 一尊高下百丈的巨大骷髅! 它身高百丈,比城头又要高大一倍有余,昂然立起,挥起两只巨大的骨臂骨手,每支骨手之上俱有十指,猛然往城上扑抓下来! 水合派布下的水幕大阵也护持不住,一下荡开一片,这骨手继续猛轰不止,只三次轰击,城头忽然一声巨响,坍塌了一截! 凉兹国国都,终于被破开了一处。 城外万骨破杀大阵之中,忽然冲起万千黑虹,直如狼烟,千万大军狂潮一样涌动,直往这处杀来。 摩罗国大军悍勇狂猛,若有一处城破,凉兹国都城,怕是就此保不住了。 章五一 骨魔法相 下 百丈骷髅仰天长啸,嘶声烈吼,直贯长空。 它扬起两支手爪,猛烈挥舞,那城上水合派倾力布下的水幕大阵,便直如纸糊一般,嗤喇喇淋漓崩碎;丈长丈厚的岗岩石垒就,以猛虎凶兽鲜血为镇的城墙,在其爪下,亦如累卵一般,成片断碎。 城墙转眼被撕开好大的缺口,摩罗国大军倾巢而出,蜂拥而来,直驱城内。破城之势已然不可避免,轰轰烈烈的攻城守城之战,转眼就成了更加惨烈的城内巷战。 那尊高大的骷髅,一步跨入城中,也不论敌我兵士,兀自一脚一脚踩去,顿时死亡一片,断然没有伤者。它双爪之上忽然燃起汹汹烈焰,冷冷惨白,猛一掌挥去,扇起烈风大火,汹涌地扑向城中,任是身覆铁甲的兵士,还是木石建造的房屋,尽都化成飞灰……不,唯一不尽之处,就是举凡是人,死在这烈火之中,筋皮血肉烧成了飞灰,却只留下一具一具的枯骨,却被这巨大的骷髅走过之后,丝丝白炎缠来,尽都裹进上了身,成了它巨大身躯的一部分。 一股阴森可怖的骨质白光从这骷髅脑后冲天而起,直上九霄。它身躯的每一部分,都可以清晰地看到,是由无数碎骨,乃至整副的骷髅主城,分为恐怖。尤以那一对眼窝之中,渐渐地燃起了幽深的火光,极淡、又极白极惨烈,直如自九幽而来…… 那眼窝之中的幽光忽然绽射出来,如同两道巨大的剑芒,纵横扫过,顿时百丈方圆一片瓦砾,人畜俱死,毫无意外地在烈火之下化成枯骨。 “杀了它!”青荷仙子的齿缝间挤出冷厉的声音。 而石生却不无担忧,却恰恰属实地说道:“能杀得了麽?” 能杀得了麽? “不试试,如何知道!” 恒苍当先祭起七修剑芒,凌厉杀去。剑光之中,溢满炫彩云光,金彩绚烂,待得与剑气罡芒相合,顿时飞速幻灭,变幻出五行剑气,生消不止,终于化成一口百丈长剑,从天而降,披洒向了那骷髅头颅。 那骷髅却拧转过身来,颌下碎骨错动,发出了古怪声响,直如恶鬼在狰狞发笑。 恒苍一剑斩在它脖颈之上,却哪里斩杀得破,呛啷一声挡住,不过断碎了些骨头罢了。 “咦嘻哈哈……” 正要也出手一试的青荷仙子等人,听这声音,就如千万块骨头在交错,一时头皮发麻,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本尊骨魔法相化身,岂是尔等小辈能破的!” 这巨型骷髅,竟再次发声。 “法相化身!”恒苍等人大惊。 修道练气之士,寻大神通而求长生,欲要得享仙机,长生于世,则必先有大神通手段,否则也不过是个身死人手,灰灰了账的下场。所谓神通,乃通神之手段,非修出元神,端坐天心者不能有。这等秘法手段,在傲来这样的边荒一隅,并不多有,也不过是耳闻罢了。 而法相神通,就是其中一种。 这法相神通,又有法相真身与法相化身之分,具体如何,莫说恒苍等人不知,此时此景,也自没有功夫去细想,只知资这个东西,哪里只是区区三千化骨卫,万军无敌那么简单,分明就是高人施下的暗手,以杀阵合法相化身,却如何是他们能够抵挡? 恒苍等人慌忙就要放讯号找玉莲仙姑与云诃长老等长辈来,石生却只紧紧地攥住了云卿卿之手。这大骨头架子自称本尊,自然就是那化骨尊者无疑了。 他正想要呼唤千羽老妖出来,老妖的声音却响起在耳畔:“这并非那厮真身,不过一尊法相化身罢了,他若出手抢夺,云诃等人也能挡得住。我老人家却不愿这边吓跑了他,还是去将云诃几个小子换来为是。” 他话音一落,只闻极远处城外,那与君长河等摩罗道化神阶练气士大战的云诃长老等人的呼声,却见那里千百丈高天之上,忽然有狂云骤风,雷霆风暴,转眼将一切尽都遮蔽住了,却也不过须臾的功夫,那里便又恢复了。继而就见与云诃长老等人厮杀的十数名化神阶高手,已只剩下了一人,将一条白骨丢开,连连挡住虚空里许多无形的抓杀,自己却将身一纵,使一件脱身的法宝,狼狈而去。 石生知必是千羽老妖出手,想必是这君长河委实不俗,若要杀他怕是须得大动手脚,唯恐一时惊动了化骨尊者,便让那厮逃了去。云诃长老等人见状,便不迟疑地调转身形,猛烈御空激射,直往北城内而来。 而至此时,那北城共三十面城门,早已丢得干干净净,偌大北城方向,尽都陷入厮杀之中。而那尊骨魔法相化身,更是在无人可挡之下,融汇了许多死者之骨,急剧膨胀,到了两三百丈高下,一掌一脚下去,便是大片城墙,大片屋舍殿宇成了废墟,若是人中了,自然是立时就死。 更兼它越发巨大时,身上白骨竟涌起一抹抹惨白光晕,使得那些骨质坚愈金铁,连飞剑法宝也轰杀不破,反是被他一爪一爪地抓住,竟搓碾成了碎末。 正当这时,云诃长老等人杀来,足足十三名化神阶的高手,猛然一齐轰杀,十三道璀璨光华劈来,化神阶的剑罡与法宝光华,自又不同,猛地击在这尊法相周身十三处关节处。 这骨魔法相终于遭了重创,一跤跌倒,翻身在地,顿时又被云诃长老等人剑气轰杀得翻滚,一时也不知碾死多少。 那骨魔法相却连连翻动,翻身爬起,猛地将手爪往背后插去,大力一抽,竟就拔出了一条足有百丈的脊骨! 这脊骨在它手爪之中翻动了几下,似枪似鞭似剑,忽然一指! 一条白光冲射而出,众人不防如此,那白光直射向了城中央处,剧烈炸开! 那都城中央,正是凉兹国王城,方圆十里之地,就在这白光之中被掀飞上天,炸成了齑粉。 全城之中,一片肃冷,所有凉兹国军士神情一怔。皇城已灭,自国主以下王族,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那么凉兹国自然也就灭了。 摩罗国军士鼓噪起来,“凉兹国已灭!” “凉兹国灭了!” “凉兹国灭了!”…… 仙道之下,凡人国都政权,也不过是玩物罢了。然而在这些凡人眼中,国主王城一灭,便仿佛是大军征杀之时,阵前大纛忽然倒了。 那骨魔法相向天大叫:“老鸟妖!你当本尊不知你在一旁,藏头缩尾算得什么,凉兹东云已破,你我云岚山上一战,杀了你后,我自能抢了那女娃,重获真身!” 老妖忽然从虚空里现出了身来,高天之上一声恼火到了极点的戾啼,老妖真身显现,也自化出了一尊法相! 却是法相真身! 一头昂藏雄鹰,体形千丈,猛然一爪下来,抓在那骷髅头顶。 骨魔法相化身却也抵挡不住老妖愤怒一爪,数百丈身躯,即刻崩碎当场! “老鸟妖,待本尊骨魔法相真身与你一战,咦嘻哈哈哈哈……” 章五二 五行绝灭 东云国北疆边防终于被破,摩罗国大军如过江之鲫,倾覆南下,直抵东云国都。而在此间战场上,摩罗国竟出动化骨卫近乎十万之数,数百尊骨魔法相化身现身东云国都城之下。 须知那凉兹国都城下,不过一尊骨魔法相,便一击破城。而那尊骨魔覆灭在千羽老妖手中,却是因为老妖化出法相真身的缘故,以云诃长老为首,十三名化神阶高手,也一击灭不了那骨魔法相。 练气士修炼到分神化念之境界,便能炼制身外化身,分化元神神念驾驭化身,有莫大的威能,而似这骨魔法相一般,能遥掌于千万里之外,则其本人必然有极高的修为,至少已达返虚之境。 是故当日云岚宗道盟大会,摩罗道一行进入云岚山,千羽老妖化一支鸟爪法相去杀,把那些人骇得欲死,立即猜到云岚宗竟有返虚境界的高手,便是这个缘故。 老妖得知,东云国都城下,竟然出现了数百尊骨魔法相,竟沉凝良久,并不说话,许久乃道:“可起大阵迎战。” 纵然境界一般,修为相近,然而因傲来修道不昌,果然是不能与神州浩土相比,只说这分神化念之法,那道书之中固然所云,能分化万千,驾驭四方化身,实则却不然,至少老妖并不能如此。 当下便不管那东云国,实是无法顾忌,连带那凉兹国已经破灭,摩罗国大军依旧南下,却不再将练气士随军征杀,一并调往了东线,直往云岚山杀来,所以老妖便命云扬子召集所有云岚宗、水合派、药师峰等等诸多道门练气士,毕集于云岚山上,务必一战而定乾坤。 万年之前,云岚子也是在此,一战震慑十万里傲来,定立了云岚宗一万年道统。 云岚宗主峰密室之中,护身五行云光大阵的阵眼之物,那尊八面铜炉之上,冲起冲霄云光,偌大云岚山尽都被大阵光华掩盖其中。条条剑气黄尘纵横于山间,刺杀凌厉,但有不得通阵法门而入者,必将陨灭其中。 “君长河,前番相争谁先克国,竟不能赢你,两国只在一时而下,不如我们再试一场如何?” 君长河手提骨枪,冷笑道:“赤落日,尊者照拂于你,竟出数百法相化身,否则你怎是我的对手!” 那赤落日烟视媚行,吃吃娇笑道:“那又如何?不如且看今日,你我谁先杀入这云岚山的破阵,如何?” 她行动之间,自有一股别样风流,莫说常人,就是一行的摩罗道化神境高手,也多有禁不得诱惑,一时偷眼过来,暗道君长河这厮好生艳福。 那赤落日也不在意,反而越发抚媚风骚,盈盈笑道:“诸位道友,谁愿与落日一同前去破阵?” 摩罗道众人对视一眼,便有几人抢道:“仙子所愿,敢不请耳?” 君长河却似对这些人十分不屑,便只冷冷一笑,浑不在意。 赤落日抚媚微笑,“那么诸位道友,我们走吧。” 赤落日霓裳红衣轻抚,直如神仙妃子一般,飘摇前行,便直投前方云山雾海之中,立时就有五名黑衣摩罗道练气士紧随其后。 直到今日之时,隐忍极强的摩罗道,方才露出全部爪牙,无论是谁,也想象不到,一直屈居云岚宗之下的摩罗道,竟有化神境练气士二十余人,除却已然死在凉兹国都城和东云国之战的几人外,竟仍旧有足足十八人,到了这时,才完全显现出来。 而反观另一方,云岚宗、水合派等联合一处,化神境高手也不过只是这个数目罢了,其中更有数人在之前争斗之中,受伤不小。 “已有人入阵来了。” 那尊紫铜八面炉旁,云扬子八人依旧坐定,余者玉莲仙姑,丁阳道人,须陀老僧等等,俱都在此,除此之外还有带着云卿卿与石生的千羽老妖。 玉莲仙姑等并不知这位一身邋遢的灰袍道人是何人,却也不便多问,却听云扬子说话之后,这邋遢道人肆无忌惮地骂咧道:“杀了,杀了!” 众人惊异,云扬子与云明长老等却唯唯诺诺地连声应是。 云扬子一指点向这尊铜炉,炉顶募地冲起一道五色光晕,于此同时,云岚宗主峰之上蓦然大放光明,千里群山间穿梭出无数云光,刹时汇成一片,即成一道五色云光,直指群山北面。 “绝!” 赤落日正自飞掠间,忽然前面群山之中,一道长达千丈的五色光华激射过来,似乎剑气罡芒,又似某种道法神光,分外璀璨。她却不放在心上,玉臂一震,罗袖之下飞出一只白色玉环,往空祭起,就成一件十丈直径的轮环,往那射来的光华套去。 哪知身旁早有护花急迫的使者,以飞剑去迎,三道剑光直击在飞射来的光华之上。似飞芒击长龙,虚空剧震,赤落日正盈盈笑时,飞轮环去要将眼前飞剑光华一并收落,就见三道剑光竟如击在玄铁之上,竟不能破之丝毫,反而被那五色光华一绞,纷纷坠落。 三名道人哇地吐血,想要收回自己本命飞剑时,那五色光华已如长了眼睛一般,分化三股,直扑过来,竟快到了极点,猛然轰击在三人身上。 三名化神境高手,竟然抵挡不住,被这道五色光华击落。赤落日耳闻身后君长河放声冷笑,不由惊怒,一震轮环,兜头将五色光华套住,猛力一抖,便抖成了粉碎。 那失了面皮的三名道人飞身上来,赤落日一见他们手中飞剑,不由秀眉拧皱,盖因他们的飞剑,被那五色光华所击,竟只在一击之后便失却了全部光华,成了斑驳废铁。 君长河与摩罗道主鸠突摩等人亦飞掠过来,嘿然说道:“早就听闻这云岚宗护山大阵由一尊仙家法器为阵眼,若发动起来,哪里会那般容易破的。” 他说话之间,忽然一枪指向天空,一股猛烈呼啸冲天而去,顿时背后与身侧群山之中,数百道呼啸之音响应,那群山起伏之间,忽然崛起数百尊庞大的身躯! 骨魔法相化身! 经历沿路血战,尸骨无数,这些骨魔法相已然俱都有千丈高下,昂藏而立,手持战剑,疯狂咆哮,踏足而来,轰然挥剑,巨大的剑光耀起,立刻就将面前千丈高峰斩成粉碎! “老鸟妖,快些出来!与本尊一战!” 与本尊一战!与本尊一战!与本尊一战!!! 巨大的呼啸从数百尊法相的骨骼身躯之中响起,直冲霄汉,壮澜无比,方圆万里之内,尽能耳闻,更莫提是云岚宗内。 千羽老妖连声冷笑,却并不当真出去相战,反而一步抢过身来,一掌拍在那尊铜炉之上,怒喝道:“五行绝灭!灭灭灭灭……” 云扬子八人俱都朗声喝道:“五行绝灭!灭!” 小五行生效幻灭! 大五行生死绝灭! 云岚山中蓦然起呼啸,群山相应,天地同呼。 天地之间,亿万虚空蓦然一亮,从千百座山头上,俱都射起五色明光,偌大云岚山脉,都被五色光华笼罩,一声响亮的“灭”,轰然响起! 灭! 数百到粗大明光从天而降,如同灭世神光,撞在数百尊骨魔法相身上,连君长河、赤落日、摩罗道主等人也不例外! 砰砰砰砰砰砰砰……………… 连声不绝,尽数崩碎! 章五三 战于云岚 大五行绝灭光轰杀之下,骨魔法相纷纷崩碎。赤落日祭起一面骨质圆盾,盾面之上是一张阴森的骷髅鬼脸,一经祭起,便化成一张方圆百丈的巨大烟气鬼面,双目洞幽,张开巨口,猛然分合吞噬,那天空轰杀下来的数道五色绝灭光华便被这鬼脸吞去。 当日摩罗道主鸠突摩以一枚剑丸力抗五行云光大阵的五行剑气,已然令人震惊,而此刻云光大阵发动大五行绝灭光,这面骨盾竟然也能抵挡得住! 须知,练气士借天地之势,顺应乾坤,调和坎离,成诸般阵势,所借力者乃是天地之威,只不过是依阵势大小精妙程度不同,而威能不一。显然,云岚宗的掩山五行云光大阵,至少在傲来修道练气界,是最为厉害的大阵。 化骨尊者的乖戾长啸依旧响彻在山间,那山峦起伏间,数百尊骨魔法相化身崩碎,散落成无数碎骨齑粉,却在这阴惨碜人的惨烈呼啸声中,诡异地纷飞而起,不断汇聚,凝合起来。 大五行绝灭光继续轰杀! 这些骨魔法相,乃是化骨尊者取战场之上,数千万战死者的骸骨,凝练而成,被他以枯骨山化骨魔道魔法祭炼成自己的法相化身,坚愈金刚,猛如凶妖,端地是威能无比,遇城屠城,逢山开山。这也是他为何要摩罗道主下令摩罗国全线开战,死者越多越好的缘故。 既然如此,这些骨魔法相化身,又岂能是那般容易就被毁去的。 骨魔一次一次地崩碎,却依旧在化骨尊者的啸声里汇合起来。倏忽间,君长河与赤落日似是得到了化骨尊者的命令,齐齐喊一声:“杀!” 那面鬼脸盾光挡在身前,大五行绝灭光一时轰之不透,两人与摩罗道主一起,立时带领当下摩罗道所有余下的门人,架起一片漫天乌云,直往云岚宗宗门所在,山脉中央处。 那乌云所过,绝灭神光猛烈轰击,被挡去的余波,或是偏离的神光,轰击在山间,千百丈的高峰也被一下轰成粉碎,更莫说是那些久居于山脉之中的野兽精怪,无一不是个化成齑粉的结局,也是天道如此,欲其死则必死。 就在这一群人之中,赫然有一人黑袍斗篷,连头面也遮住,在那遮住了脸面的斗篷下,是一对洞摄幽光的深瞳。不是别人,正是摩罗道主之子,鸠摩智。 自然就是那化骨尊者。 第九九八十一波绝灭神光,又一次将骨魔法相轰杀成齑粉。 漫山之间的长啸忽然一变:“好阵势!多谢假手,助本尊炼化万骨,功成真身!” 原来,这厮竟是假借云岚宗护山云光大阵发动绝灭神光的威能,助他粉碎这数千万死者的骸骨,再次祭炼,成为法相真身! 分神化念之后,练气士可祭炼身外化身,法相化身一类的神通,而到了返虚之境,就能将这种法相化身变为真身,化身便是真我,借诸般化身施展神通,更为精妙强大。 那化骨尊者听闻云岚宗宗主之女天生无脉,正是夺舍祭炼为自己真身的好炉灶,所打的,便也是这样的注意。只不过,这骨魔法相,虽然能够祭炼为真身,威能自然比夺舍一具天资上城的练气士元身也要强大,却如何比得上天生无脉,如同天地蕴养的灵胎一般的元身,可以夺舍之后再行修炼神通,摇身一变,从一具枯骨修成的妖邪,变成正宗的人修练气士。 只不过他后来竟又被石生这天生石胎所吸引,反而吃了大亏。 他今日便要强夺云卿卿,至于石生,他却不愿再打他的注意,只需抓住,挫骨扬灰而已。 他得意之间,那数百尊骨魔已经再次凝聚,只是此番再有绝灭神光来轰杀,却再不能立即将其轰成骨渣,而是被这些遮蔽了天穹的骷髅碎骨如同海绵吸水一般吸纳了进去。 不过须臾之间,万骨凝成一体,一尊巨大的骨魔,昂立天地之间! 这尊骨魔法相,已然可以称得上是化骨尊者的又一具真身,足有三千丈高下,骨骼凝聚,几乎浑然一体,光泽如玉,更不似是千万具骸骨融汇拼凑所成,仿佛根本就是一名体长三千丈的巨人,死后留下的骸骨! 骨魔法相真身一样手持战剑,仰天长啸,忽然迈开大步,飞跃起来,一跃便是万丈,转眼追上了飞驰过去的君长河等人! 战剑往空一指,所有的绝灭神光,尽都被一剑挡开! 巨大的惨白剑光被劈出,斩在云岚山中,顿时天地巨震,如同山崩海啸一般,轰隆不绝,连主峰宗门所在,此际云扬子等人所在处也震荡起来。 所有云岚宗和水合派、海安派、药师峰等等道门弟子,还有一些前来助阵的野修练气士,见到那群山之间,忽然出现了一尊移动的雄峰,疾速飞驰过来,无不骇得面无人色。 云扬子的声音响彻群山:“凡我云岚宗门下,及诸位助阵道友,速速列阵迎战!” “罗光水合阵!” “海安千杀剑阵!” “无量琉璃药师王佛!” “空空空空……………” …… 所有毕集于云岚宗宗门大殿,及山脊云台上的练气士,不下千人,俱都是连番大战之后,犹然存留下来的各方精锐,此时纷纷部下阵势,或早祭起了法宝飞剑,只等摩罗道众人前来,便立时大杀一场! 十万里傲来,一万年来,渡劫羽化者,不过云岚子、摩罗道人而已,那摩罗道人其实死在千羽老妖爪下还是一桩秘密,可见修道练气求长生,此“求”之一字,不知求死了多少人。 与其修道百年,突破不了丹元极尽,或是千年进入不了返虚归真而寿元终尽,死于天人五衰,抑或是最后死在天道劫罚之下,倒不如轰轰烈烈大杀一场,纵死亦无憾矣! 那突兀而来的雄伟巨山,终于现出了行迹,竟是一尊高下三千丈,堪比云岚宗宗门主峰的巨大骨魔! “兀这鸟阵,还不给本尊破开!” 主峰宗门所在,自然是五行云光大阵守护核心,内阵所在。此时三千丈骨魔法相真身杀来,主峰周遭,募地腾起万丈惊鸿云光,化成一片云光大幕,守护住了主峰。大阵之外,骨魔法相真身,手执战剑,猛然擎起,发出惨烈咆哮,一剑劈斩下来! 宗门大殿内室所在,云扬子八人围坐于旁,千羽老妖忽然一足顿地,中央那尊紫铜大炉腾地飞了起来,离地一丈,发出巨大嗡鸣,炉顶冲出亿万道五色霞光。 云扬子八人都大喝道:“灭!灭灭灭灭灭灭灭…………” 云岚宗主峰上,一道足有千丈直径的巨大绝灭神光轰杀而出,直直撞在骨魔法相真身的战剑之上! 战剑剑芒分崩离析,骨魔法相真身倒跌了出去,它手中战剑已失去了踪影,之间那神光直冲斗牛而去,其中一柄巨剑眨眼成了烟气消散。神光直冲天去,冲过云端彼处,忽又转折回来! 群山再次呼啸! 化骨尊者气急呼叫:“果然是神仙之器!好宝贝!好宝贝!” 千羽老妖狂笑大骂,直传出去主峰之外:“何须我老人家出手,云岚山有神仙之器,自然可轰杀你这邪魔!” 哪知化骨尊者却并不惧怕,反大笑道:“快些将那女娃儿,与这神仙之器一并奉上,否则本尊叫尔等俱都神形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可笑!可笑!” 由天际回转的巨大神光,轰然击杀在跌落于地的骨魔法相真身之上,只见那骨魔真身顿时腾起道道白烟,竟成一蓬烟云,笼住了真身。化骨尊者兀自冷笑不已,与那骨魔真身发出的嗤喇怪响合在一处,又兼此际天际涌来滚云,转眼就成乌漆墨黑的一片,罩定当空,更显得万分恐怖,主峰上之人直觉一时身坠九幽,融入炼狱之中。 “魔道通幽,化骨*!” 忽然之间,那神光轰杀之下的骨魔真身剧烈崩炸,化成亿万碎骨,纷射开来,转眼就被一支无形巨手抓摄,变成了亿万纷射的骨质法宝,齐齐轰杀向主峰大阵。 而那神光直轰入地底,顿时轰出一处万丈大坑! 千羽老妖一对细长的眼眸之中,放射出危险之光。终究他是妖类,虽活了数万年,却竟还是被化骨尊者连连算计,眼下化骨尊者悍然上门来战,那便何不一战,省的动那许多心思,却还麻烦。 “尔等自守好仙炉,若紧要之时……” 他话未说毕,直觉一股剧震,那尊铜炉轰然坠落下来,砸在地上! 天际一声巨响,大阵破了! 就见得漫天骨屑,被一枚巨大的骨珠收拢,悬在万丈高天,云岚宗主峰大阵,竟就是被这没骨珠,一击而破! “此乃我化骨魔道无上宝器,区区破阵,安能阻得!” 千羽老妖狂叫一声,纵身失去了踪影。 天际一声戾啼,一只巨大的灰羽苍鹰凭空飞出,疾电一般穿过已经崩碎的主峰大阵,一爪抓向阵外那团带着君长河、赤落日和所有摩罗道众人的乌云。 乌云之上,夺舍鸠摩智元身的化骨尊者凛然冷笑,募将手一划,天际那颗骨珠飞射了下来! ___________ 这两天一直这样,闷闷地写闷闷的打杀,烦躁。其实我是在挖坑,挖大坑,挖天坑,挖得一点也不快乐。诸位可以把傲来岛理解成新手村,明天应该出一大章,就要出新手村了。只不过花十八万字的篇幅写新手村有点儿…… 好吧,跟小安我一起继续下去,你们会看到精彩纷呈的。 章五四 造化铜炉 千羽老妖法相真身扶摇冲天,振翅狂卷,一股灰色烟云逆天而起,就卷住从天砸落的那枚骨珠。 骨珠猛放白光,绽开无穷量的阴惨白炎,将老妖卷起灰烟烧得一干二净,依旧砸来。千羽老妖冷笑不跌,背脊之上忽然飞射出去三枚尺长的飞羽,铮铮如同金铁,化成三口飞刀,罡芒浓烈,竟有十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劈在骨珠之上。 那骨珠喀喇一声爆开,化成千百支骨质枝桠,条条如同骨爪,径直往千羽老妖法相真身抓来。 这法相真身,乃是千羽老妖本尊真身,与本命元神共融祭炼,比之寻常妖类的真身犹然要厉害不知多少!他浑然无惧,竟任由一片骨爪抓在自己真身上,刹时一片白茫茫,将天空一只巨大苍鹰掩映了下去。 老妖啼鸣怪啸,真身之上,道道铁羽倏然立起,如刺刀枪之林! 所有骨爪,立即崩碎! 老妖继而摇身一变,依旧变作那一袭邋遢灰布道袍,阴鸷面容的道人,手中不知何时却持了一枚尺长的灰色羽毛,如同长剑一样握在手中。 他将羽毛一挥,顿时漫天卷起剑气刀芒,罡气凌厉,哪怕是寻常化神境的练气士,施展起罡气罡芒的手段,也不及这任一道罡芒之万一! 返虚! 那乌云之上,化骨尊者咦唏寒笑,兀自不动,只是遥遥祭起那骨珠,依旧一下一下地砸落下来。 老妖斩出的剑气罡芒,竟一时也伤之不得。 与此同时,那乌云之上,自君长河、赤落日与摩罗道主以下,所有摩罗道的练气士,终于蜂拥而下,扑杀了出来! 偌大的云岚宗主峰,片刻之间,就被满空的剑气法宝辉光笼罩。 那丁阳道人,玉莲仙姑,须陀老僧,还有如今的白炎君子等等,一众功至化神之境的野修练气士,齐齐说道:“我等正要出去一战!” 云扬子八人操持中央那尊仙器铜炉,只得道:“诸位道友且去,我等稍候便至!” 丁阳道人等便杀了出去。 石生在一旁,手提扶摇剑,也自跃跃欲试,却被云卿卿拉住。 “姐姐在此,这些人毁我云岚山,我先出去杀他一番!” 云卿卿冷声斥道:“你忘了老祖的话不成,那化骨魔头志本在你我,你如何敢出去?” 石生便偃了声息,悻悻道:“我又不惧他……” “那你却不在此保护我了麽?” 石生双眼圆瞪,便不再说话。 当此之时,双方激战正鏖,因是主峰大阵已破,唯有道道绝灭神光,依旧不时轰杀下来。谁知摩罗道之人,竟人人都有一面那种白骨鬼面的法盾,一时祭起,就有鬼脸烟气护住身形,漫说飞剑法宝轰之不破,那绝灭神光雷霆霹雳而来,一时也无可奈何。 君长河依旧手持长枪,赤落日祭起骨环,却在阵中杀得酣然。以丁阳道人与白炎君子,还有玉莲仙姑一起来杀,竟也现出抵挡不住的势态来。 主峰虽大,却也容不得这许多的练气士一齐厮杀,况且其中还有数十名化神境的高手,是以不过转眼之间,战阵便扩展到了主峰之外,已经被毁得一片涂炭的群山之中。忽然之间,那阵中响起一声尖锐的鸣叫,却是一头白羽老鹤。原来竟是当日那白鹤老叟与青峰子等傍住了摩罗道的小人,此刻也掺杂在其中。 白鹤老叟化出了白鹤真身,果然有几分手段,与两名化神境的高手竟一时相持不下。反是那青峰子,果真祭起了一件法宝,竟是一尊高下足有百丈的青色山峰,纵横撞杀,凡与之交接者,寻常品质的飞剑法宝,立时就被撞成一片废铁,若是击在云岚山山峰之上,那山头立即遭殃,也被撞成粉碎。 这样厮杀,纷乱无章,随时有致命的剑芒法宝从背后袭来,委实凶险。未及须臾,就已有人陨落当场。 却是因为,云岚宗、水合派、海安派这样的大宗门,自然有宗门阵势,可由门下弟子结成阵势,纵然摩罗道练气士法宝飞剑厉害,一时也多拿不下,而那些前来助阵的野修练气士们,就不能如此了,转眼之间,就有几人惨叫一声,身死当场。 众人看在眼中,暗道不好。 那云岚宗与水合派素来交好,此时门下弟子结在一处对敌。恒苍与青荷仙子双剑合璧,虽一时轰杀不破对手的鬼脸烟气护身,却也自保有余。正自激战之际,恒苍忽见左近一群云岚宗门人未及,情不自禁便欺身去救。 这群人中有一人,竟不是别人,就是那在石生手下吃了大亏的倒霉蛋,闫光。 他已然一身修为失了七七八八,此际只有道胎之境的修为,虽然曾经修炼到丹元之境,此刻驾驭起飞剑自不待言,却早已没有了昔日威风。那昂藏雄壮的身躯,也显得颓唐了些。 只不过此番大战,凡云岚宗门下,道胎之境以上,能够祭起飞剑法宝者,俱都参战,是故他也不能够例外。闫光此时正和原本是他座下弟子的王成安一处,与几名三代弟子合成一处阵势,在那云台之上,且只护住自身要紧。 谁知,却招来了一位杀神。 君长河引军灭了凉兹国,屠戮巨亿,实可谓杀神。 丁阳道人的飞剑与白炎君子的炽焰爆裂剑,俱都不是好相与者,他一时也连连受阻,猛然为白炎君子一剑轰杀,以手中骨枪挡住,终究还是退身而下。 那白炎君子满谷被灭,此时已知晓那摩罗道主不过也只是个傀儡罢了,那化骨尊者,还有眼前的君长河,才是罪魁祸首,如何不怒,见一剑得手,当下忽然兜起大袖,噼里啪啦一通霹砸,十几枚炽焰爆裂剑丸被他劈头盖脸的打向了君长河。 此物凶猛无比,威力奇大,灭了烈焰谷后,摩罗道得了许多,君长河自然知晓。他情知自己与尊者一样,也不过是假借他人元身,夺舍成人身,虽手段厉害,却也不敢与这样凶物直面相撞,不由得长枪猛烈一挑,化一道白虹,一道罡芒劈入炽焰爆裂剑丸之中,其后他头顶却忽然冲出一条白光,竟是一具白生生清晰分明的骷髅骨架,卷起一片狂烟白虹,将肉身裹住,往空而去。 丁阳道人不由惊呼:“分神极境!” 聚神,开天,化神,始元,分神!此炼气化神之五境。 怪道这厮竟能夺舍肉身,也与法相化身一般无疑,原来竟是修炼到了化神境极致,分神之境。所谓分神,分化元神,脱却窍壳。 丁阳道人忙祭飞剑去斩,剑芒如同烈焰,却哪里及得上,终于是被他避让了过去。 而那下方一干修为不足之人,却倒了大霉!炽焰爆裂剑丸猛烈绽开,剑气锋芒挟夹炽烈玄真烈焰,哪里是这些人所能抵挡,立即死伤一片。 那闫光师徒却是逃离了开来,背后狂卷烈焰,潮水一样涌来,眼见还是逃不开去。那闫光蓦然眼底迸发凶险之光,大叫一声:“成安!” 王成安听师尊叫他,一时迟滞住,不想那闫光委实险厉,趁机一把按住了徒弟王成安的肩头,借力飞射,立刻去速快了三成,激射出去。 王成安骇得大慌,眼见背后烈焰汹汹,不想师尊竟下这样狠手,惊慌之余,忙也伸手去抓。 闫光万万没有料想到,他虽还是王成安之师尊,却已不是昔日的丹元之境高手了。而他的弟子,却已经踏入了归元境界。 一个境界之差,往往就谬以千里之外计。 王成安不成想,自己竟真的一把抓住了师尊,一时狠厉的念头升起。 “你竟以我为垫脚石,怎能怪我狠辣?!” 他心神一动,自己飞剑一下刺在闫光后背,趁闫光吃惊吃痛之下,猛然一纵身,一跃在他背后一踏,飞身上了自己飞剑,激射而去。 而闫光却惨呼之中坠身进了背后玄真烈焰之中,眨眼没了踪迹。 恒苍正欺身来救,一切俱都看在眼中。那王成安一逃了出来,迎面就见师伯,立即慌了神。谁知恒苍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便不问他,自顾和青荷仙子离去。 一口飞剑忽然杀出,王成安不过归元之境的修为,当即就被飞剑从背后直贯前胸,坠落身死。 仙道,长生之路,大抵如此。 就在这时,天际轰鸣。原来千羽老妖挥动长羽,终于一击将那骨珠打落,与此同时,乌云之中隐匿行迹的化骨尊者,也飞身而出。 这厮手插脑后,依旧一把拔出一根脊骨,振臂一抖,就化成一条丈长白骨长鞭,祭起当空,轰然暴涨,直如蛟龙一般,直扑向千羽老妖。 于此同时,化骨尊者猛然插手一抓,不是别处,正是云岚宗宗门大殿的方向! “既是本尊相中的好躯壳,怎能逃得我手去!” 原来这厮,竟早已知道了云卿卿所在。 云扬子等人所在密室,乃是在那宗门大殿之下,化骨尊者这一爪抓来,几十亩方圆的一支骨爪,将整个山头也都罩定。千羽老妖自以长羽去挡他脊骨长鞭,也一般一爪抓出! 两支手爪一碰,震天价的一声巨响! 云岚宗大殿,忽然被一股巨大的五色光华冲得支离破碎,乃是大殿之下的密室之中,那尊铜炉轰然冲出一股光华,震破了山头,直冲而出,猛烈地撞在了化骨尊者那支骨爪之上! “好宝贝!好宝――” 化骨尊者的呼啸戛然而止,此番轰杀而出的五色光华,竟比那大五行绝灭神光犹要厉害了十倍,一下轰杀,就将化骨尊者的骨爪轰成了漫天骨屑,继而化成青烟,连渣也不剩。 化骨尊者猛然凄厉惨叫!须知到了他与千羽老妖这等境界,似这样出手,每一记都几乎等同于分化元神,以神念驾驭化身去杀敌,这一下被轰成青烟,无异于被轰杀去了一丝元神! 修炼元神,却比修炼丹元,修炼真气,修炼罡气,犹要艰涩百倍千倍! 化骨尊者勃然狂怒,一把抓住了脊骨长鞭,抖手劈头打来,老妖浑然不惧,照样抵挡住,仍旧将那一支乌漆墨黑的鸟爪,直往化骨尊者脑后按去。 谁知这厮竟咦唏诡笑,长鞭与老妖连连斗了三记,那鸟爪却已一把抓在了他脑后! “怎地这样便得手了?”千羽老妖暗叫不好,却已来不见,只见那主峰上方,一具骷髅真身现身,大笑声中,猛然扑了下去! “老鸟妖,本尊一样手段,你怎屡屡中计?” 整个山头,立时崩碎,化骨尊者的化骨真身直驱密室之中,张开两只骷髅手爪,直抓了下去。 一者云卿卿,一者却不是石生,而是中央那尊铜炉! 室中除却那尊八面铜炉,还有石生,云卿卿与云扬子八人。 云扬子八人心惊之下,忽然面露狠厉之色,脑后各冲出一道五色云光,竟是将自己本命元神精元也祭了出来,直投那紫铜大炉而去。 此炉乃是云岚宗祖师,云岚子传承下来,已然万年。据云岚子祖师好所言,千羽老妖证实,此炉根本就不是寻常法宝鼎炉之类,而是一尊神仙之器! 所谓神仙之器,乃是漫漫天道之上,九天虚无之中,天界神仙之法器,遗落人世,每一件都有惊天动地之威。云岚子不过侥幸得之,便由神州浩土而来,一举称霸十万里傲来,创立了云岚宗万年道统。 “若至危急时,可以元神祭之。” 此“祭”,非是祭炼法器之“祭”,而是以牺牲祭祀之“祭”! 失了此炉,便是失了道统。与之想必,云卿卿也不算得什么了。 八人祭起了自己元神精元,浑然不惧生死,就要发起此物最强神通,却忽闻老妖声音在耳畔:“一群没用的东西,我老人家岂能未留后手!” 八人大惊,就见一直在一旁护住云卿卿的石生,忽然抛开了手中扶摇剑,一把抓了出去! 云卿卿大惊失色,应手接住了扶摇剑,只来得及叫一声“弟弟”,石生已然失却了踪影,再现身时,双手之上现出锋锐的鸟爪,分别接住了化骨尊者的一对骨爪! 果然是老妖早已留有后招,早将一丝元神寄托在石生身上。那化骨尊者能够霎那之间施展分身化骨的神通,他自然也能以自己元神转换,几乎是瞬间挪移虚空,疾速赶来,借石生之手,挡住对方。 石生乃是天生神石仙胞,灵胎之身!更为紧要的是,化骨尊者这厮,对于石生心有惴惴,惧若寒蝉! 果然,化骨尊者被老妖这一手挡住,与石生只一交手,就骇得欲死,立时想起当时那股吞噬元神骨髓一般的恐惧来,就欲疯狂掉头逃窜。 老妖嘿然一笑,大叫道:“开炉!” 云扬子八人不敢迟疑,紫铜大炉顶上,一顶八方炉盖开启,被老妖元神托身的石生哇呀大叫,攥紧了化骨尊者元神化骨真身,一把按进了炉中! 那炉盖开启,一股冲霄彩光直冲出来,霎那而至斗牛。 一股神魂颤栗之感从元神深处升起,化骨尊者惊骇欲死,忽然疯狂咆哮,全身骨骼暴涨,腾身欲出,却哪里还来得及,被千羽老妖发动了石生天生石胎的全部力道,猛地往下一按! “啊……这是什么东西……啊……与本尊一齐死吧!” 化骨尊者蓦然狂暴起来,全身骨骼刹那全数迸裂,一股强悍的元神精元,带着惨烈的呼啸,兜头包裹了上来,将石生一并裹住。炉中彩华忽然奔涌,比适才强盛万倍,照耀得满室彩光,不可睁目…… 咣当!!! 炉盖合拢! 光彩稍稍淡去,却依旧有一道五色明光冲霄而去。云扬子八人愣在当场,云卿卿却呛啷一声丢了扶摇剑,悲呼嘶喊:“弟弟……” 她状若癫狂地扑向那尊八方铜炉,却被一股大力立即推开。 “开炉!快打开炉……” 云卿卿的凄厉嘶喊,终于惊醒了云扬子八人。见室中再没有了石生,没有了千羽老妖,没有了那化骨尊者元神真身,而那铜炉顶盖却封得严严实实,哪里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八人抖抖索索地念诵法诀,欲要开启铜炉。 “天地造化,中央八方,炼化苍穹,铸造苍生……” 这法诀,乃是云岚子祖师研究这铜炉一生,发觉的几样铜炉妙用的法诀,传承下来,此时八人祭起元神来开这铜炉,慌忙念诵,却哪里还有用处! 铜炉依旧封闭,没有一丝一毫开启的迹象。 云卿卿一下坐到在地,面色如灰,伸手扶到了跌落的扶摇剑上,剑锋割裂她手,却浑然未觉疼痛。她一把抓住了扶摇剑,泪如雨下,“石生……” 所有激战之中的练气士,尽都震慑当场,只见云岚宗主峰,被一片浓郁的彩华裹住。那彩华直刺云霄,上启斗牛女虚之间。 君长河与赤落日蓦然一震,“尊者……竟然,陨灭了!” 正当此时,忽然天地色变,八方云涌,漫空晦暗。 那天际之上,一片极大的乌漆涡旋疾速生成,方圆只怕将有千里,将整个天幕,也都覆盖了。 云岚宗主峰上,却忽然飞射出来一道明媚霞光,众人看去,就见是一尊巨大的鼎炉,腾空而起。 须陀老僧惊声道:“此乃是云岚宗镇宗仙器,也是我十万里傲来唯一一件神仙之器,紫绶铜炉!” 原是那云岚子得了此物,传承下来,便指起名为“紫绶”,却不知是否当得了真。 只见这铜炉疾速扩张,俄而竟至无穷无尽,几乎万丈也不止。 忽然之间,那极高天穹之上,乌漆涡旋之中,一道巨大的紫色雷霆,轰然劈杀下来! “天劫雷罚!”众人无不惊呼。 那雷霆依旧狂猛劈击,连绵不绝,却尽都被这铜炉冲起彩华挡住。 于此同时,忽然之间,天地之间响彻无穷无量的仙音仙乐,浩浩荡荡,直似那九天之上,神仙之人降世,奏响那钧天广乐,警示世人。 一个巨大的声音,如同神明在说话:“天之圣贤,制造化者九,分阴阳五行,铸苍生万化,定八卦九宫,荡六合八方,以为天地造化!”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分晓……”又一个巨大的神明一般的声响在吟唱。 众人闻听这声音,忽然之间,仿佛被一股至高的天地大道所洗礼,心神元神之中,一股激荡的道之真意,在酝酿。离了这处,这些人只需坐定修炼,融汇心神,必然又有一番巨大的进益。 那雷霆依旧在不断劈杀,忽然之间,从那天极四面八方,许多声音都说道:“此物现世无定,今日出世,正当归我……” 喀喇!喀喇!喀喇! 仿佛虚空刹时被撕裂,清晰可见的数只大手,从四面八方探来,抓向中央那尊铜炉。 造化!造化!造化! 轰隆!雷霆倏忽止住,那铜炉却猛放亿万精芒,炫彩夺目,照耀寰宇八方。 那数只大手猛地撞在了一起! 轰隆!所有人都晕厥了过去。 而中央那尊铜炉,却不见了踪迹。 …… …… 石生只知千羽老祖寄生元神与自己身上,继而便是那化骨尊者的元神化骨真身杀来,老妖元神使动自己身体直扑了上去,一把将那骷髅骨架按进了炉中。那炉子里,满是彩华,照得他眼目难睁。 继而就闻耳畔惨呼,却是那化骨尊者和千羽老妖的声响。 他迷迷茫茫之中,眼前一片光明,之间自己脖颈之下,一枚石头浮了上来,化出一片光芒,将自己周身罩定。那光芒之外,是浓稠的彩华,他只见彩华之中,一具骷髅和一只灰羽苍鹰,凄厉声中化成了虚无。 忽然耳畔轰隆,以及许多古怪声响,有人声,有雷轰,有厮杀拼斗…… 他的眼前,忽然显现出许多古怪的字迹来。 这些字迹宛如蝌蚪游鱼,浮动飘摇,他盯目看去,就见那些字迹从第一个开始变幻,化成了他能认得的修道练气界通行篆文,却一个变化完毕,被他看罢,待下一个字符变完时,上一个又成了那古怪文字,辨别不得。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分晓。会当凌天境,一览众生小! ……” ps: 1,一二两卷,也就是傲来篇章,我昨天说的新手村结束了。 2,我一直弄不大明白鼎和炉的区别,查也查不清楚。古时候鼎有祭祀,煮食等等功用,炉除了道士烧汞炼丹,不知还能干啥? 3,杜子美的那四句诗被我胡诌了,纯属巧合,不能怪我啊,谁让他登山的时候大概还想着羽化成仙,写得这么玄玄乎乎的。 4,作品简介里的读者群,大家踊跃加入,本书书评区副斑竹也在里面,此人极擅扯淡,一起聊天打屁什么的也不错啊。呵呵。如果是新人作者,进去打广告的话请适量。 章五五 青平阳城 山容如绣,青川翠缕,有碧溪泻于两崖之间者,潺潺细密。葱郁之间,猿猴相嬉,百鸟翔集,虎豹飞奔,狼走豬突。 石生怀抱一尊尺高铜炉而醒。 他直觉自己似是睡了极美的一觉,手抚嘴角,竟有口涎。他看怀中铜炉,一尺高下,有八面,朴纹饰,作紫铜色,顿时明白,这就是云岚宗那尊铜炉。 石生只记得,自己掉进了这炉子里,千羽老祖和那骷髅都被这炉子融了,而自己却莫名地到了这里,竟未身死。他隐隐约约还记得,这炉子里有许多字迹语句,只是这时再要想时,忽然头昏脑胀,半个也记不起来。再想起千羽老妖想必也已不幸,不由难过了片刻,便也就作了罢,可见这石头妖,除却对姐姐云卿卿一人外,果然是个没有心肺的。 他再看这周遭山色,秀美有余,却分毫没有云岚山那股仙意飘渺的意味。 “我竟已不在云岚山中,那这是何处?” 石生大惊失色,一下腾起,啪嗒,从胸前掉落一样东西。 竟是那石,原本缠结住的丝绦网兜和系线,早已消失,只剩一枚卵石大小,银灰色泽的石头。他又把那铜炉来看,去拆它顶盖,依旧一无所获,恼怒之下,便运转心神意念去探察这炉子。 他只记得,这炉子是个好宝贝,竟能发那样绚烂彩华,必然是一件极厉害的法宝无疑。只是他一试之下,仍旧失望,这炉子竟如一尊寻常铜炉一般,除却重了些,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无奈之下,石生将袖一兜,袖口张开,便将这铜炉与石头收了进去。 千羽老妖为他炼护身法衣扶摇衣,特在袖间炼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可如那储物袋一般,芥子纳须弥,存放法宝器物,空间虽则不大,倒也可观。 眼下却是快些辨明地方,寻回云岚山去要紧。自己身陷铜炉,落身到了这里,也不知姐姐担忧成了何等模样。 他这一看,才见得这山之秀美景象,然而美则美矣,却越发坚定了他此处已不是云岚山的猜测。他极目远眺而去,只见丛林叠嶂之外,隔着远处一座山峦,再往外去,却有一片隐约的黑影。他运真气于睛目,仔细看去,因是去过凉兹国助战,看过许多城池,是以立时明白,那必是一座凡人城池无疑。 有城池处便有人,云岚山与云岚宗好大名头,定能问出方位来。 石生更不迟疑,一纵身便飞腾上了天空,籍由扶摇衣之力,御空而飞,向着那处山峦外的方向而去。 他这一腾飞起来,运转真气,以扶摇衣之力而飞,又以罡气护身,方才心下遗憾扶摇剑当时丢了,否则飞驰之速更要快时,就觉身被一股巨力裹住,顺着心意所指的方向,疾电一样划去! 这样速度,竟比往常迅猛了三倍不止! 石生心神一晃,险些掌握不住,一头栽落下去,好在须臾之后,终于稳住了身形。 他心神微微沉凝,果然发觉,自己体内周行于百骸之中的真气,那丹元气海的真气、罡气,以及自己当胸中元的真意心神,俱都强大沉浑了许多,只怕都是以往的数倍。他一时不得明白,只道又是稀里糊涂地得了什么好处,不是那石头就是那炉子。 凭虚御空,纵意逍遥。世人多羡神仙,多半也是因为如此。 凌空蹈虚,身旁风驰如电,俯瞰山川,这是只有神仙道中之人才能有的机缘。只是石生对此,却并无太多的心喜执念,他此时一心系念云岚山,系念云岚山中的某个身影,顿时御空飞驰之速越发快了三分。 两山相间不足百里,以他如今修为,御空飞行而过,不过半刻光景罢了。他片刻过了那山峦,眼前忽现一片豁然,却是朗朗一片平川,平原之上,阡陌纵横,更有村舍田园,分外动人,其交汇尽头,却是一座巍峨城池。 那城池四面,交错的大道之上,人流不绝,石生看得心喜,却是头一遭见到这样人世芸芸的景象,竟别有一番意味。 他飞掠过云端,想起云卿卿所说,凡俗与修道练气界之间的区别,自己若是就这样飞入城去,怕是要被那凡人当作神仙一般,不免麻烦,便寻了个离城近些,人迹稀少的地方,趁一支车队过去,后面无人,连忙降落下去。 这时方见得这城池,宽阔十里,青石城墙,高大雄伟,虽还不比石生所见那凉兹国国都,却也十分有雄城之势。 石生整了整自己身上灰色道衣模样的扶摇衣,仰首便向那城门方向而去。 那城下有一道主门,两侧是侧门,俱都有大队铁甲长戟的卫兵守卫。石生疾步飞奔到城下,只见那城头之上,书有四个大字。这字迹与修道练气界通行的篆文字体极其相似,只不过更为平直简顺,石生早已得千羽老妖开启了灵智,更是生生将许多东西直接烙印进了脑海之中,此刻细细辨认,立时认得,却是“青平阳城”四个字。 “莫非北面那山,就叫做‘青平山’?”石生暗忖道,“姐姐教导了我许多,傲来十万里,何处有一座青平山?” 他想不明白,便径直往城中去。 青平阳城主门往常不开,只开两侧侧门供往来民众客商进出,石生便往那左侧侧门而去。因见无论是挑担农夫,还是大队的行商车队,尽都排成队列,一个一个接收城门下卫兵检查,再往城中去,他心觉新奇,便也列入队中,缓缓往前。 待得近时,石生见没从兵士身前经过一人,都从怀中掏出些东西给那兵士,方才能够进城,他越发新奇。待轮到他时,那负责检视的两名兵士见是一个面容青涩,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身披灰布道袍的小道士,绷紧的脸上便也和缓了些,道:“每进城者,需征纳一枚铜角。” 那兵士向他伸出手来,石生一怔:“一枚铜角?” 他不知这兵士这是为何,更不知一枚铜角是为何物。 那兵士顿时沉下了脸色,“这是我们青平阳城的规矩,向来通行,若不缴纳,便不得进城。” 兵士手中长戟已然转过,直指向他,寒芒褶褶。这感觉石生十分不喜,忽然想起那木轩、红鸾等师兄师姐时常出山去,回来便常谈及那世俗见闻,似乎往往城关等地,要征过往城赋关税,这所谓铜角,大抵就是钱了? “你……可是要钱?”石生试探着问道。 兵士一愣,忽然怒道:“小道僮,你敢戏耍你兵大爷不成?!” 两个收税兵士勃然大怒,伸手便来推攘石生,那长戟寒芒照耀,就要将石生拉到一旁去。石生怔怔地刚想要说,我身上无钱,那便不入城了,你只告诉我云岚山在何处就好,谁知就遭了这样礼遇。 云岚山上无人敢惹他,唯一惹他的闫光师徒也落了个凄惨下场,云岚山外所有招惹他的人大多死于他手,连那化骨尊者最终也不能例外。此时此刻,他怎么受得了这样欺辱,当即便也大怒,抡起拳头,照头就要打去! 这一拳若下去,这寻常凡人兵士,如何能够挡得住,只怕整个身体都要打成稀烂。 就在这时,一条胳膊从后面拉住了他,石生转头去看,却是一个皓首苍然的老者。本以石生的气力,寻常人如何拉得住,只是他心中早不似以往懵懂,知道道理,修道练气之士不能与凡人动手,是一条重要的规矩,心下便也有些迟滞,这才能被拉住。 那老者拉住了他,又对那两兵士道:“我家主人急着进城,怎可耽误了,这小道僮的城税,便由我家主人代付了吧。” 老者说着,已递过来一只布袋。那布袋十分垂坠,显然是装满了钱,其上却绣着两个金色字迹:“祁连。” 兵士大惊,“原来是祁连大商家!” 这下哪里敢收钱,慌忙推让,那老者也不在意,便收了钱,将手一招,身后一支长长的车队缓缓向前而去,通关入城。 那老者冲他微微一笑,石生自然知道感激,便也一笑致礼,当车队入城后,也不管那兵士脸色,自顾往城中走去。 章五六 报恩杀人 青平阳城方圆约莫十里,虽算不得一方大城,然城中倒也是市道纵横,车如流水马如龙,商旅民众摩肩接踵,一副十分繁华景象。 石生何尝见过这样的凡俗情形,正符了他喜爱嬉闹的性子,因前面就是那方才帮了他入城的商家车队,又悄悄记下了那钱袋上的“祁连”二字,暗道自己是修道练气之人,若受人诋辱,则当报之,若受人恩惠,亦当报之,否则日日牵念这些,必致道心不稳,未免有碍修为,说不得也要报上一报这“祁连大商家”,才好离去。 他正定了少时寻人打听云岚山与云岚宗时,一并也询问一番这祁连大商家的讯息的心思,就见那前头浩浩荡荡足有百人,十几辆大车的祁连家商队停住了脚。 这住脚处,却是一家门庭上书“有客来仪”四字的客栈。石生细细一想,思及昔日听闻,再看那情形,便知是个行人住脚吃食住店的地方。 果然,那客栈中一溜儿地出来一群小厮,引着祁连家的车队车马护卫从侧门往后去了,大抵是进了后院。而从那最中间的一辆马车之上,却下来一个鹅黄衣衫,身形分外窈窕,却以薄纱遮面的女子。先前那老者忙上前搀扶了这女子,在一众劲装打扮的护卫围拢下,向店中走去。 “莫非这女子,竟就是他主人?”石生因想起先前城门口,那老者所言“这小道僮的城税,便由我家主人代付了吧”的话,不由心喜之,又见她步履盈盈,轻捷如燕,衣带轻抚间更有一股说不错的动人,虽与云卿卿仍不可比,到底是让他眼前一亮。 “必是个生得极好看的女子!”石生一念及此,暗道那“一枚铜角”之恩,却必要报得。 他几步赶了上去,见那一众人已被迎进了门去,反倒是一个小厮模样的迎上了他,满脸堆笑说道:“这位小道爷面生得紧,却不知仙家哪处妙观,今到小店,却使小店蓬荜生辉呀!不知小道爷是住店还是用饭?本店聘请了手艺极好的大厨,更有上等的青平山泉酿的青米水酒,清洌甘美,小道爷不进来一品?” 石生被他一顿抢白,又本就要进去,便二话不说,随他进了店中。 那店前迎门的小厮,整日里迎来送往,却是个有眼力的,因见他虽年岁不大,却生得十分清秀,一身道衣简朴却隐隐的别有一番姿态,穿在这束发的翩翩小道僮身上,却有一种十分清朗的道家真气,比他整日里见得那些满街招摇撞骗的牛鼻子老道相去甚远,想必是哪处正经仙观里出来的,是以才这般热情。 石生哪里知道他这个心思,被他引进了店中,见好大一间大堂,摆下三四十张桌面,此时正是日头将中的时刻,早已坐得满满当当,不下百人,那先前祁连家的一拨人已在一个角处座下,连主人带护卫足足三十多人,占了一片地方,也护得严严实实。石生倒不好就去认识,便随着那小厮到了一处临轩窗的位置坐下,暗道我且问上一问这祁连家的缘故。 正巧那小厮一面取肩上搭巾收拾桌面,一面堆笑招呼他:“敢问道爷却在何处仙家修行?” 石生见他礼数颇恭,竟比宗门里的还好些,便学着跟别人学来的腔调笑道:“贫道乃是云岚山中练气士,云岚宗门下修行。” 那小厮一怔,忽满脸笑容更灿:“原来是云岚山的小仙长,失敬失敬!敢问小仙长要些什么酒菜?” 石生大喜,果然他知道云岚山,正要问他,却忽闻一阵扑鼻香气,原来是左近桌上的客人正在进餐饮酒,这小厮果然不曾说谎,这些菜肴只闻其味便十分诱人,更兼那一股股甘冽动人的酒香,不由教他一时馋虫入腹,矜持不住。 其实他业已到了不需饮食的地步,然而素来饮食惯了,一时却改不过来,这店中菜肴看起来便十分好看,香气又扑鼻而来,比霁月、晴雯二人做的似乎也不差,云岚宗也不禁酒,却也少有人饮酒,因而少见,是以他一时竟忍不住了,忙说道:“我却饿得很,你只管将那好吃的上些来,还有那酒……” 小厮虽则有些惊异,却也不问,高唱一声肥喏,便奔向了后间。 正在这时,他抬头看去,却见那边方向,先前助他入城的老者看到了他,脸上惊异一闪而过,却仍旧向他微微一笑。石生见状,也忙一笑,暗道先吃了这餐,再去拜会对方。 果然不过片刻,那小厮便托着个大托盘,上面三五样小菜,一只白瓷酒壶,并竹筷酒杯,一碗白饭。 小厮很快摆了上来,石生见那菜式是三样清炒,似乎是肉与某样菜蔬,还有一碟冷盘,摆着一种他不认得,切成瓣状的果子。向来跟着云卿卿,肉却是极少沾的,那小厮一退下,他就迫不及待的抓起筷子挟了一片白花花的肥肉入口。 “呸!”石生眉头大皱,一口将那肉片吐出口去,满脸恼色,又用筷子挟了那白米饭,放入口中,竟如同满口沙砾,难受不已,忙又一口吐了。 口中难耐,他去抓那酒壶,也不用杯,拿了壶盖便灌。 一大口酒水入口,直觉初时清洌,继而滚过喉头时有些燥热,虽然水质依然粗糙得很,却到底比那饭菜强了许多,倒好受了些。 他心头有些不满,一时怒意忍不住上来,却见别人尽都吃得十分舒坦,啧啧赞叹者不无。他心中一明,忽然想到,自己向来所吃的东西,不是云岚宗自己药田之中培养的灵芝妙药,就是那东云国敬献的珍奇之物,往往一年也产不得多少,这寻常世俗小店的东西入不得口反倒正常。一时明白过来,也就去了声张的念头,便只学着邻座的人,将那壶中酒水斟入杯盏之中,细细品尝,果然有一种品饮甘露也没有的滋味。 石生又注意到那老者视线看向了他,也不在意,忽见有客人食毕,叫一声结账,便有小厮过来,高唱曰十枚铜角,那客人便从怀中摸出十枚指头大小的楔形黄铜板,小厮收了,那客人才起身欲去。 石生恍然大悟! “原来世俗之中,竟是处处都要钱的!”钱为何物,他仍旧不甚明白,只是却知道,似乎做什么都要付了这钱,才好办事,比如进城,比如吃饭。 他立即脸色变了,暗忖这却如何是好,一时贪嘴,竟将城门前的经历教训就忘了。 他一时急了,连连饮下三杯酒,依旧无法,就想唤那小厮来,只说自己无钱,该当如何,抑或干脆一振身,御空逃了也罢。 脑海之中正值两相交战,念头争持不下时,忽然,惊变突生! 只见那一角处,忽然那祁连大商家的一群护卫之中,有人惊叫一声:“饭菜有毒!” 哗啦啦!那人方才站起,就立即倒到地上,转眼面现死灰,眼见不活。其余人也都惊怒站起,却立即连续倒下去数人,未及须臾,二十多名护卫竟倒毙了个干净。 那老者慌忙大怒,一把抖开手边一条包袱,抽出一口青泓长剑,一下侧身挡住那面覆轻纱的女子,只来得及大呼一声:“家人何在!” 那原本在殿中用饭的其余客人,其中一半,约莫二三十之数,忽然纷纷跳起,从桌下抽出刀剑,纷纷扑杀了上来,其中就有方才付钱结账,已走到门前的那人。原来那人起身付钱,就是动手的讯号。 “祁连小姐,乖乖将东西交出来,我等留你一命!” “你们是什么人?!”老者惊怒道。 他身后那女子却叹道:“这还用问麽。你们若能杀了我祁连月,自然能够拿到东西。” 那些凶恶之人一下动手,顿时其余的食客唬得纷纷避让,有的甚至立即躲到了桌子低下,唯恐被殃及池鱼,害了性命。 那些凶人也不过是问上一句,既不得结果,便都飞身扑杀了上去。 一时刀光剑影,骇得众食客终于作鸟兽散,纷纷逃出店去。 那老者却是个厉害的,暗忖幸好自己与小姐为安全起见,不曾用这酒菜,眼下却还有机会。他手中长剑挥起,夭矫如银龙,匹练一样的剑气飞洒开来,顿时当先扑杀过来的几名凶人被被格挡了回去。 这时,从那大堂后面,纷纷扑出来一群人,却是先前送行礼车马去了后院的祁连家的家人们,闻询立即扑了过来,挥起刀剑来战。 转眼之间,就有人中招,惨声跌倒,立即被谁人补上一剑在咽喉,立即就死。 那鹅黄衣衫的祁连小姐竟也一抖手,从袖子里弹出一口弹钢软剑,挥洒开来,竟比那老者还要厉害几分。 “小姐,速速杀将出去,老奴挡住他们!” 呛啷!一口厚背大刀劈在他剑上,竟连他人也被冲撞得倒退两步! “七爷!竟然你也亲自来了!”老者大骇。 果然那使刀者阴森一笑,“你这老不死的功夫忒高,我不亲来,如何拿得下你!” 说罢连连十三记重刀劈斩在老者剑上,那老者却每剑支挡得恰到好处,然而终究力道有所不济,几步退却之后,眼见那女子被让到了身前。 而这个时候,堂中座椅摧折,流血满地,双方死伤已不下十数人。 “就是这个时候!”石生暗道“修道练气,须得顺由心意,人家帮助我过,我自然就要回报人家,如此一来,便算不得是对凡人动手了!” 石生踏步一错,人已飞射了出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 只闻砰砰连响,那小姐与老者,还有一众来助战的家人俱都眼前一晃,就见自己所有的对手都忽然倒地,再看这些人,俱都眉心一点深凹,忽然尽数迸裂开来,迸血如泉。 石生现身在老者身前,举着右手,拇指微捻食指指间,“哎呀,拿捏不准,竟然用力重了……” 那老者目瞪口呆,石生已经笑道:“老先生,我已替你们都杀了,可报得了你一枚铜角之恩了否?” ———————— 应坦然面对一切,顺自己本心而为,而写。 章五七 弹指罡气伏飞芒 诸人瞠目结舌,独有石生依旧嬉笑连连,浑不在意。 石头妖生而无心肺,有喜怒哀乐却不能知其缘故,无论为事言行,无不动辄由心,恣意张扬,既然他心下为自己动手杀人找到了由头,那便再不在意其他。 那老者却唬得慌张,忽然丢了手中长剑,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小人拙目,不识仙长,仙长赎罪,求仙长赎罪!” 他这一跪倒,那店中其余众人,包括掌柜与所有小厮,及这祁连家的家人,忙也都回过神来,跪倒一地,口称“仙长”不绝。 实在是石生适才只一动身,便如疾电一般,动发弹指就灭杀了二三十人,不带一丝刀光剑影与烟火之气,然而那赤淋淋的现实却已摆在了眼前。这样手段,与那说书人口中的仙长,别无二致。 自古以来,只要有人的地方,大抵就少不了神仙之事的传说。 那些志怪传闻里,以及街头巷尾说书先生的口中,往往说那山海之间,多有洞天福地,内中居有神仙者,亦有那些名山大川,有道观,有摩尼寺庙,其中有道人仙姑,比丘比丘尼,多有凡人不能有的手段神通,便也被尊为神仙。 那传闻中又说,神仙之人来时如风,去时如电,若取凡人性命,不过弹指耳。岂不正符合了方才这位小仙长所为? 先前那小厮跪伏着,已经唬得几乎瘫倒,暗道自己好生眼力,果然是一位现世的仙长啊! 石生早知道这些道理,然依照他的性子,除了对杀戮凡人还有些忌讳,便不会在意其他。 他念及此处,便大大咧咧地笑道:“我已经报了你的一枚铜角,只怕还有超过呢,不如将我的酒菜钱也付了,你看可足够了?” 那老者还未说话,跪倒在木柜后的掌柜老板已连声说道:“不敢取仙长的钱,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石生一听这话,越发高兴起来,便挥了挥手道:“那才正好,你们都起来吧,跪着我做什么?” 诸人心怀惴惴,终于还是都站了起来,石生这才心满意足,正要问那老者可知道云岚山,又想起适才那小厮似乎知道,正要说话,忽然却见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独有方才一直未曾下跪的一人这时却跪了下来。 正是那鹅黄衣衫,轻纱遮面的女子。 “小女子祁连月拜见仙长,求仙长救我等性命!” 她丢了手中软剑,俯身及地,慌得她那些家人又要跪倒,石生却急忙上前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咦,你怎么也跪下了,我不是已经帮你将人都杀了?” 这女子名唤“祁连月”,显然就是那祁连小姐,虽未摘面纱,却已带了悲腔,凄声说道:“连七叔也亲自来了,可见只怕我们连这青平阳城的城门也出不去了呢。” 那老者连忙到先前持刀与他对敌之人的尸体前蹲下,伸手在他脸上一阵摸索,果然撕下来一张薄如蝉翼的肉皮面具。 “是七爷!” “秦伯,我们本是来投青平阳城守宇光大人,入城时也已遣人去投了名帖,只是七叔既然也亲自追杀来,怕是……” 老者秦伯喟然一叹:“怕是宇光大人也站到他们一边了。” 那祁连月小姐复又转向石生,她云丝轻拢,面容之上除却被面纱遮住大半之外,尚有一双如清水一般的眸子,梢似远山之蹙容的秀眉,莹洁如玉的额际,石生观之可喜,又见她眸间水光盈盈,终于滑落下来,身却轻轻一礼:“祁连月性命轻贱,但是却身负家父遗命,一日不能克成,不敢就死,只求仙长救我,纵使结草衔环,也必当报答。” 石生本没有听明白个中究竟是何缘故,只见这女子好一副凄婉形容,不由大起怜意,“咦呀,那你要怎样?” “不用怎样,你们都不必走了!” 突然,一个声音在店外响起。 “宇光世叔!” 石生正等面前的佳人说话,却不想被一个好不呱噪的声音打断,祁连月也转头过去,连带那秦伯,和祁连家家人也都一样,齐刷刷地转头向门前。 有客来仪客栈门前,走进来三个人。 中间那人冕服高冠,中年模样,姿容沉稳,气派十足,而这人两侧,却是两个俱都一脸阴鸷的中年人,只是令石生奇异的是,其中一人竟身着绿色道装,头著道髻。 “月儿侄女,你父亲去世,我心实为悲伤,但是你怎么盗出家中宝物,逃离家族,还叫你二叔追得辛苦?”中间那人一副官威,沉声说道,显然就是这青平阳城城守,宇光大人。 果然,他身旁那名锦袍皂带,面容阴鸷的中年人也开口说道:“月儿,你父亲尸骨未寒,你怎么就敢盗走家族重宝,私自逃离!还不快过来。” 面纱之下,祁连月紧咬双唇,兀自不说话,只是泪水早已盈睫。 “嘿嘿,祁连老二,你这个侄女好厉害的手段,你看地上那个,不是昨晚还与本仙师一同饮宴的你家老七?”隔着这么远的地方,那黑色道装的阴鸷道人竟然能够看得清楚。 那中年人果然色变,急抢了几步,待见得满地死尸之中,果然自家老七就在那秦伯面前,不由又停住脚步,作出一副悲伤神色,“宇光大人,您看……” “哼!”城守宇光大人冷哼一声,“来人,全部拿下!” 客栈之外,呼啦蜂拥进来许多刀剑铁甲的兵士,甚至还有手持弓弩者,对准了店内所有人,慌得那店主等人连忙又跪倒了一地。 所有祁连月手下家人,都紧张地后退了几步,握紧了手中刀剑,连秦伯也不例外。 不料,那一脸阴鸷的绿袍道人却挥手阻止了宇光城守命人拿下的举动,那宇光大人身为城守,竟也不敢违逆,反而侧身唯唯诺诺道:“仙长有何示下?” 那道人伸手一粘自己唇上一抹胡须,目绽冷光,阴阴一笑,“小道僮,你是哪处门下,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吧?” 这问的,自然是石生。 石生也转过身去,却并无一丝笑意,蹙眉问道:“你们早在外面围住了许久,到底意欲何为?” 众人一惊,尤以祁连月等人,暗道果然早就露了行藏,又想及二叔果然阴狠,明知七叔已死在店中,却佯装不知,这时方才发难。 独有那阴鸷道人并不在意,反而阴森冷笑道:“这方圆八千里,列国列派,没有我青叶道人不认识的练气士,小道僮,你道髻未束,可见未出凝气之境,怎么就敢胡乱杀人?” 石生正等他这话,一时竟将他话里把自己当作凝气境界的小道僮,以及为何不束发成道髻就是修为不够的问题给遗漏了,连忙问道:“我是云岚宗门下,你可知道,从这里往云岚山去,当如何走?” 他不在意,那祁连月等人却忽然想起,他们家中,其实也奉养有一位这样的仙师,曾说过,那练气修道的神仙与凡俗武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一样是凝练天地元气为己用,化作真气,但是前者到了凝气极境之后,更要修炼道基云云,而后者则不然,不得修道其法,纵然天赋绝顶,亦能修炼到凝气极致,一生却只能是一个修为相当于凝气境界极致练气士的凡俗武人。那仙师亦曾说,练气士突破了凝气境界,这才算是与世俗别开,师门长辈便会赐其束发成道髻之礼,表示终入了修道门径,就仿佛是凡俗里的男子,及长而行冠礼一样。 眼前的石生,虽然适才杀人厉害,手段如神,亦身穿道袍,然而他一脸青稚,不过十五六岁模样,长发不过微微拢起,在脑后束起,自然披散。 “莫非,他竟只是一个小道僮而已……” “这却如何救得了我们……” “父亲,天要亡我,女儿无能不肖……” 石生问完,静静地等那道人回答。那道人却沉凝着不语,石生再三催促,那道人忽然伸手入袖,取出了一方精致玉函。 他一面细细摩挲那玉函,一面恻恻阴笑道:“云岚山?云岚宗?周遭列国,断无此山,亦无此宗派。小道僮,既然你自远处而来,想必本仙师杀了你,也是无妨了?” “这小道僮面相不凡,气息不同寻常,只怕那云岚宗必是远方的什么大宗派,想必他身上,必然有些好东西……既然是大宗派,哪里会在意一个凝气期的小道僮?” 石生固然震惊,却不知他竟还打了这样念头,却已来不及细想,因那道人忽然之间,拇指一捻,翻开了那玉函。突然之间,那玉函之中现出一枚长约两指,极细极细的暗色长针。 “飞芒!” 道人厉喝一声,手指猛然按在那玉函之上,立时之间,就见那一枚长针,忽然震荡着飞起,倏忽发出哧溜一声疾响,果然化作一条飞芒,疾电一样刺杀了过来! “小子,怪只怪你私自下山,跑到这般远处,岂不是自找人来杀你?” 石生将这一切看得真切,眼见那一点飞芒疾速杀来,在其余人眼中,几乎不可见,他却浑然不惧,蓦然抬手,忽曲指一弹! 他弹指之间,一道凌厉罡气弹出! 嘣!石生此番拿捏得极好,罡气淡若游丝,却正正地击在那飞芒长针上,一下震得它偏折了方向。他心神一动,罡气微微兜转,顿时就裹住那长针,飞落到了他手中,被两指捻住。 “噗!”那道人却忽然喷出一口血箭,“罡……罡……罡气……” 石生手掂那飞针,入手沉重,只见其上有淡淡的浮纹,不由咦唏叹道:“你家长辈,怎地如此吝啬,好好给你炼一口飞剑也不成,竟只给了一根这个东西,啧啧啧啧……” 他一面摇头叹息,一面举步过来:“还有你,不过才入道胎之境,怎么就敢出山来横行,也不怕丢了性命去?” ———————— 总是用四个字的章节名,大不爽。 章五八 寂寥时,石妖无归路;明月夜,弱女求道真 “青平阳城往西往南一千二百里,往北六百里,往东一千八百里,俱都是我小句末国领域。周遭之内,更有许多国度,只是却未知有一个‘东云国’,亦不曾听闻什么云岚山和云岚宗。” 那青平阳城城守宇光大人的供奉仙师青叶道人一招败在石生手上,连唯一一件法器飞芒针也失却了,石生也自不愿杀他,更不想管他,只是问了他想问的问题,得到了失望的答案之后便作了罢。青叶道人自觉无有颜面,在屁滚尿流地从“石生前辈”口中讨得一条性命后,赶紧滚出了青平阳城,再也不敢多待。 那青叶道人,据说自己是小句末国都城最大的清风道观观主座下弟子,因为天赋有限,修炼多年,侥幸到了道胎之境后便再不能寸进,是以师傅厌弃于他,他自知修道长生无望,便一气之下,盗取了师尊的一枚飞芒针,逃到了青平阳城来,成了宇光城守的座上宾。他那师傅大抵也是对于引他入此道,却终无功果而心怀愧疚,是故也未声张,任由他去了。 石生问他,既知方圆八千里地所有道派,所有练气士,却可知云岚山与云岚宗。 自听闻那“小句末国”四个字,石生心头便狠狠一沉。他与姐姐云卿卿一齐读书,道书经藏,地理人风,俱有涉猎,却从来不曾知道十万里傲来之地,有个小句末国,也不曾听闻过清风道观,就像青叶道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云岚山与云岚宗一样。 小句末国之北,有大句末国,国土更大出一倍,往东往南往北有安方国,楚风国,大晟国等等,不一而足,方圆八千里内大小国度,那青叶道人俱都说了,至于再远处,他竟也不知。 石生脸色疾变,打发了那青叶道人去后,在宇光城守死灰一样的目光下,长身出去,直往城外。 那祁连月小姐忙命家人将所有货物尽都丢了,只带行礼,急忙跟上。 宇光城守和她二叔在一起,必然对她不利,况且她心中自有思量,自己一身命运,还有父亲遗命,似乎都在眼前这位仙长的身上了。 祁连家一行,急忙追至城门处,才见了石生竟又与那守城兵士争执一处。 石生心头一片灰暗,也懒得争较,挥袖将那围拢过来的兵士全部扫开,全部跌出去七八丈远,就欲一纵身腾空而去,天宽地广,他只知东云国与云岚山在东,径往东去,必是终能寻到的。 正在这时,那祁连家一行追了上来,连声呼喊。石生对那老者与祁连月小姐俱有好感,便停住,听那祁连月说,小句末地方偏小,不比那大句末国等,而他祁连家乃是小句末国最大的商家,行商遍及周遭数国,家中多有见闻颇广者,不若随行到他祁连家本家所在的东面东阳城,再行询问打听。 石生略略思索,他虽思维简单,心智却已不愚钝,自然知道对方打的注意,却仍旧是应了。 祁连月面纱之下,隐隐透出一抹羞惭的晕红来。 一行往东而去,石生坐在一驾马车之中,手捧一张祁连家行商所用的舆图。 这图上详细标注了小句末国所有城池地理,还有周遭列国的大致地理标识,足足方圆五千里地,尽在其上。那青叶道人虽自称知晓方圆八千里,到底是吹嘘得多。 石生已然足足这么看了三日三夜。 那祁连家众人见仙长不声不响,一直在车上不下来,知道神仙之人,多有辟谷不食的,也不敢去相问。 “云岚山,云岚宗……” 他忽然一怒之下,一拳擂击在那马车厢壁。他心犹不死,目光扫视这舆图之上每一厘每一毫,一丝不曾错过,却连个云岚山和云岚宗的影子也不曾发现! 哗啦!上等雕花欄木作的马车,轰然崩碎成了无数碎片。 石生怔怔地站在原地,不顾祁连家众人吓得半死,蜂拥过来跪倒一片,兀自喃喃自语:“不是东云国,也不是傲来……” 等他回转过神来时,竟见天色漆黑,漫天星辰光火,分外璀璨绚烂。 他仰头望天,果然与云岚山上的天穹,又有不同,一时竟有无限寂寥涌上心头。 石生面有苦涩之意,无奈挥手,斥退了祁连家众人。 “回不去了……”一瞬间,他惊觉自己似乎因地之异,而心境大变了许多。 他是炼罡之境的练气士,不需饮食,不需睡眠,但是祁连家的人却不同。众人被他惊骇之下,从午后直跪倒夜幕已下时,才得他声息,得以起身,这才忙忙碌碌地支起篝火,架起帐幕。 这几日,他在车中不出,众人自不敢问,每到夜晚,便在马车之中架起帐篷,也不敢问,若非他今日现身,祁连月与秦伯等人险些以为这位仙长已然使了脱壳之法走了也未可知。而今日,若不是他自己回过神来,也不知这些人要恭敬地跪倒何时,可见仙凡两殊,那凡人将修道练气之士当作神仙之人,敬畏若此,何其苛刻。 石生被迎入帐幕之中,他却不需睡眠,自顾走出去,到了那营地之外,见漫天星光,围拱一轮圆月,倒是比那云岚山所见的更圆、更大、更亮些。 “仙长。” 一个柔柔懦懦的声音在背后想起,石生早知身后来人,自然不问,只道:“你来作甚么,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就走了。” 祁连月被道破了一重心思,便有些羞意,便又唤了一声:“凡女有罪,求仙长宽恕。” 石生不看也知,这必是又跪下了。 他转身过去,抬手虚扶,就有一股轻柔力道,将眼前女子扶了起来。 祁连月不知何时,已摘了面纱,月夜之下,这是一张清美动人的脸庞,恰如其名,姣美似月。石生见过那水合派许多的女练气士,非但人人美丽绝伦,更兼一股仙姿飘逸,不是凡俗女子所能拥有,他还见过那化骨尊者座下赤落日,魅惑惊人,烟视媚行,自然,他心中最纯澈的一片地方,仍旧是那个容貌不过清美秀丽,算不得绝美,却自幼伴他的人儿…… 只是眼前这凡人女子,竟有惊人的美丽。她眸如清泓,颊生霞晕,已换了一袭白纱长衣,月色之下,十分的清美动人,恍然直似蟾宫仙子。 石生目光只是一凝,便即纯澈如旧。除了伊人,一切都是浮云。 “无妨,你的心思,我自然知道。”石生依旧转过身去,“你家中亦有一名供奉的仙师,早已听命于你二叔等人,我替你拿下了他,再得了我要的讯息,自然才去,修道练气之辈,言出必践,不可违逆,否则心有滞碍,于修为无益,你不用担心。” “谢过仙长。”祁连月素来自信于容貌,亦为之苦恼,否则断不至于以纱遮面,不示于人,见这仙长虽然貌似清秀少年,却分毫不在意自己的相貌,竟与自己家里供奉的那位仙师大有不同。那位仙师鸡皮鹤发,一副七老八十模样,只不过见过自己身姿,就垂涎不已,幸而碍于自己家族奉献殷勤,一时不好得手,自己逃了出来,不想父亲竟得了那样东西,反而因福得祸…… 石生哪知这些,只道:“若没有事,你便去吧。” 谁知那祁连月竟不退去,背后沉寂了片刻,只听她方才有些怯怯地说道:“凡女……有一事,愿求仙长!” “何事?” 祁连月又沉寂了片刻,方才砰然一声跪倒在地,炽声说道:“凡女慕倾仙道,求入仙长门下,愿在仙长座下修行!” 石生闻言,不由怔然转身。 章五九 家仇国恨几多事 石生突兀怔住,继而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自己真正得开始修道练气,成为凡人眼中的“神仙之人”,也不过寥寥时日,竟就有人要拜入他的门下,做他的弟子……这不免让他心生一丝荒谬绝伦之感。 若论起来,其实他的师尊,应该是千羽老妖。 念及此处,他纳于扶摇道衣袖中的手掌,不自禁地握了握。就在那袖中,有一处内中乾坤,可以芥子容纳须弥,其中就藏着一尊铜炉,他曾亲眼所见,那只昂然无惧一切,似乎不羁于一切羁绊的雄鹰,本该背负苍天,扶摇而上,却最终在那铜炉之中的满目彩华里,化成了一缕青烟,继而连青烟也不见…… 他的牙齿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却没有痛感。 原来并不是仰望天穹,就能忘怀当胸。石头妖也有心肺,也有情绪。 “你为何要拜我为师?”石生纳罕问道。 其实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已经足以开辟门户,收徒传教了。须知这世间,芸芸练气士之中,能如他和云卿卿那样,一步到位而修为有成者,盖不曾闻。举凡是修炼到丹元境界者,纵然是天赋不俗的,往往也需要两个甲子,多则三个甲子的光景,而修炼到炼罡境界,通常也需一个甲子的苦修,到了这个年纪,收徒传授,实在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祁连月忽然沉静了下来,在石生直直的注视之下,目光澄澈,漫声说道:“凡女尝闻,仙道无为,可静心慕求仙道,不沾染外物。凡女虽年岁不长,却已见多倾轧,如今父亲既去,又众叛亲离,实已无力为继,既有幸得仙长之助,完父亲遗命之后,便再无所求,愿入仙长座下,既为求道,也为侍奉仙长,完我报答之心。” 石生有些惊异,世俗红颜,有多样人生,炫彩无限,她何故竟生出这样无力为继,失却生志的念头? “人世韶华,灿烂红颜,似你这样,怎么会有这样心思?” 那祁连月却忽抬头望月,一霎那间石生恍然从这女子身上看到了一抹言说不尽的凄切,精神一滞之后,已听她泣声答道:“我祁连氏,历代都是句末国最大的商家,生意遍及句末国及周遭各国,家资亿万,使用不尽,却是何等富贵世家。只是十年之前,我方七岁时……” 石生眉头一皱,就听她略微停顿之后,继续说道:“那年,句末国内乱,王子争位,很快一分为二,我祁连家站在大王子一方,谁知大王子落败,仓惶南下,后来又得我祁连家及许多商家资财,旧臣扶助,兴兵再起,才分裂国土,南面称王,有了如今的小句末国。” “哦,原来这小句末国与那大句末国,竟原本是一个国家!”石生恍然大悟。 而在傲来岛上,诸国为各大道门绝对把持,国主更迭也须得由掌握该国的道门首肯,方才能够登基,是以争权夺位这种事情,却是极难发生,都是各大道门一言而决。 “战乱之中,我三叔四叔五叔六叔,俱都死于国难,还有我母亲和兄长……也惨死在昔日句末国,如今的大句末国都城乱战之中。我父亲为长兄,也是族长,便与我二叔,七叔带一家南下,直到如今。” 石生静静听着,忽然明白过来,恍然道:“定是如今你那二叔和七叔谋夺家业,谋害了你父亲,你被迫逃离了出来,可是?” 祁连月带泣颔首,“昔年南下,我父亲舍弃了妻儿,才救下了他们二人,一齐逃到南方……若非是我本不在都城,只怕也逃不过性命去。只是到了如今,他们竟然将我父亲谋害了!” 石生虽然见识过千百万人的举国之战,更亲身与练气士厮杀,更在化骨尊者那等盖世凶魔的手下连连逃过性命,却到底没有经历过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一时也弄不透彻,只得问道:“他们只是为了家财,便谋害了你父亲?” 祁连月贝齿紧*合,许久才涩声道:“为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祁连月忽然沉下了声道:“先王玉玺!” 石生眉头更皱,在他看来,这并不算是什么重宝,更何况又与他祁连家有何关系? “先王死后,王子夺位,竟至刀兵相向,列国分疆,最重要的一个缘故就是,我句末国历代国王传承的玉玺,竟然失踪不见了,所以两位王子互指名位不正,所以才能互相拉拢朝臣世家,得以分裂国土,各自为王。” “然而就在去年,先王死后便失踪的玉玺,竟然再次出现,并且落在了我父亲的手中!我父亲本想要将玉玺献给先王长子,也就是如今小句末国的国主,国主占得名位,自然就能够拉取故臣,反戈北上,重新一合句末国。 谁知,我二叔和七叔得知后,竟然以北国力强,不可战胜为由,想要将这玉玺奉送给北国的二王子,求取进身之阶。” 祁连月说着,便探手入胸怀,也不避讳,就取出了一卷布帛,缓缓打开,果然是一枚半指见方,并不华丽夺目的玉石玺印。 她只说到一半,以石生的智慧,便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果然大抵如此,只是依旧不明,为何这么一枚石头印,就能决定一国归属? “我们祁连家,乃是第一大行商世家,又有从立之功,那青平阳城城守宇光临安,原不能和我家相比,他尚且也能奉养一名仙师,更何况我祁连家。我祁连家本有三名供奉仙师,我父亲随其中一人修行,已有所成,谁知二叔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拉拢了其中最厉害的一名仙师,把我父亲和另两名仙师都杀了!” 她语气忽然惨厉,“我父亲终前告诉我,两位先王王子,谁得到了这尊玉玺,谁就必能一合句末国!他们谋害父亲,欲夺玉玺送往北国去,就会有复国之功……我奉父亲遗命,去国都将玉玺奉献给国主,父亲说,二叔他们必然也能料到,就说这青平阳城城守宇光临安是他故交,最是忠义,乃是昔年一齐南下的旧臣,先投他之后,才能得到庇护,将玉玺妥善送交国主。” 石生眉宇越发皱起,终于禁不住问道:“为何得了这玉玺,就必能复国?依我看,纵然得到玉玺,小句末国,也胜不了那大句末国。” 他看过那祁连家的行商舆图,知道小句末国方圆约莫三千里,而那大句末国在北方,却足足有小句末国的两倍大小,更兼北国平原广阔,南国山川居多,国力委实相差悬殊。那祁连老二和老七想要将玉玺送给大句末国国主的念头,倒也不差。 祁连月托住那玉玺,忽而谨声说道:“那是因为,此地方圆十数国,每国国主都有一枚传承玉玺,它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只要有了这枚玉玺……就必然能够号令一国!” “什么地方?”石生疑惑问道。 祁连月竟将玉玺向前奉起,送与石生,并无这是她父亲性命换来之物应有的谨慎珍惜。 “绛云宫!” ———————————— 本章违禁词,紧*合…费解啊费解… 章六〇 东阳城外木森森 “绛云宫是什么地方?” “凡女不知。” 石生顿时愕住,自嘲一笑,他已隐隐猜到,就如同云岚宗、水合派等道门把持傲来诸国一样,想必这绛云宫也是一样,掌控着包括句末国在内的大小十数国。涉及到修道练气界的事情,祁连月不知也属正常。 “那你是如何知道这绛云宫的?” 石生说话之间,已经接过了那枚句末国国主的玺印,见是一枚两寸见方,印钮是一只独角兕兽,雕饰浮云的碧玉玺印。 “父亲所说,别的我也不知。” 石生以指尖缓缓摩挲手中小小一枚玉玺,这不过是寻常玉石罢了,若在修道人眼中,连用来作玉简书文记事的资格也没有。他缓缓地将一丝真气探入这玉玺之中,足足片刻的光景,才终于发觉到,这玉玺中心处,有着一点极淡极淡的烙印。 这是练气士常用的手段,甚至根本就是无意为之,比如一件修道练气士的随身之物,或只是一团日常打坐时用的蒲团,并不是法器之流,然而若伴随修道人天长日久,那修道练气士个人的道心,道性,道行各有千秋,便会在这些随身之物上留下一丝痕迹,俱都不同,都可以是这种烙印。 石生细细检视之下,敏锐发觉,留下这烙印之人,修为必然在自己之上。 既然无果,石生干脆地将玉玺还给了祁连月。祁连月立时小心地收了,倒不意外,因为她深知,眼前这位小仙长,修为精深,神仙一样的人物,纵然是句末国的国玺,在对方眼中,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也正因如此,她才敢于和盘托出,更是将玉玺也拿了出来。 石生不觉有些怅然之意,摆手道:“你去吧,你家中那名练气士,想必也不过尔尔,我自然替你拿下了,助你执掌祁连家。” 祁连月目露感激之色,盈盈一礼,却仍旧瑟瑟说道:“那不知仙长……” 石生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无好笑地道:“你真以为,修道练气,就是清静无为,恬静淡然之路麽?” 祁连月神色微微恍动,不能回答,石生已经说道:“天道在上,一应修道练气之辈,各取一途,然则无论是哪一条道路,要的都不是无为。” 他原本只知练气强大自己,从为了能够飞天,为了满足自己那种杀戮的快感,直到时至今日,已然物不是人亦非,那些往日随云卿卿诵经念道得来的修道真理,不由涌上心来:“修道人的路,无为是尽头的结果,在这条路上,需要的是无畏,是勇力,是杀戮!” “你们眼中神仙一般的练气士,掌控着凡人的一切。我亲见过修道人的一个念头,就令千万人厮杀,灭国屠城!哪怕只是为了报答你祁连家的一枚铜角,使得我心头无碍,就可以杀了那许多凡人,为了借你祁连家之力,可能得到我想知道的讯息,就去帮你杀了别人,达成你的的目的……修仙慕道,一样坎坷纷乱,阴谋险厉,尤甚凡人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并非如你所愿……” 石生一气说完,今故变幻,世事无常,教他忽然直觉心智激变,一时间明白了许多,这数日来越发明悟。这是对自己生而至今,生而至此的一种不满。 他生而不是凡人,便注定了要有这些磨砺。 正如千羽老妖所说,天要他死,他怎能不死? 天要他如此,他怎么规避? 石生摇了摇头,暂时抛开这些,总是沉湎于这些沉赘之念,帮助不了他回去,也帮助不了他回归伊人。 “你可还愿意修道?” 祁连月的神情不免有些惘然,许久不能言语。诚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愿意!” 足足刻许时候,她才重重一点头,石生注视到她的眼底,明光褶褶,分外坚定、清明。 石生摇头苦笑:“完毕了你家之事再说罢。” ********************** 一行人继续往小句末国东方前行,祁连大商家的本家就在小句末国东方的东阳城。 小仙长依旧终日坐在马车之中,不露一面。 祁连世家行商周遭列国,自然有上等良驹,上好车驾,尤擅跋涉,他们沿途并不入城,倒不是担心祁连老二又收买了哪些城守,加害他们一行,只不过是为了快些回到东阳城,是以一千多里的路程,七日之内便到。 祁连月急着报杀父之仇,继而去往国都,将玉玺交给国主,还有就是期待着仙长答应收她入座下为弟子。 越发靠近东阳城,由祁连月往下,秦伯等家人便越发得紧张。他们心头惴惴不安,不知那位马车里的小仙长能否战败祁连家的那位仙师,要知道祁连家原本有三位仙师,另外两位却都丧命在了余下的这一位仙师手中!他们也不知,祁连月的二叔,是否已经将讯息通传给了北国国主,句末国先王的二王子。 “秦伯,还有多远?”祁连月在车中问道。 秦伯亲自驾车,闻言道:“过了前方的林地,还有二十里地,便是东阳城了。” 东阳城治下盛产木材,前方一片广袤的阔叶林地就是东阳城的一大木材产地,其中还有祁连家的产业,这些祁连月身为祁连家的小姐,自然知道,只不过她心头不能平静,抑制不住罢了。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在祁连月的耳畔,“小心前方的密林。” 她立时知道是谁,心中震惊,却不知这乃是一种传音入密的手段,却也算不得什么奇妙神通。 祁连月当即对秦伯下了小心前进的命令,所有祁连家的护卫家人尽都小心戒备起来。 车队一点一点地靠近前方林地,车队之中,除了在最后一辆车中的石生依旧平静外,所有人都紧张到了极点。所有护卫家人下马,行进在马腹内侧,刀剑弓弩在手。 风吹过林,拂过枝叶,声响飒飒,细微而显得林地越发安宁。越发近时,终于传入祁连月耳中。 沙,沙,沙,沙,沙…… 嗤!嗤!嗤!嗤!嗤! 林叶微响下的安宁突然被打破,剧烈的尖锐呼啸响彻林间! 五道黑影,是五支长达一丈,人腿粗细,精钢为镞的弩箭,撕裂开虚空与微风,挟夹着强大的威势,生猛无匹地直击了过来! “弩车!”这是只有在城头之上才会有的弩车,能射千丈之外,力透十马,威力绝伦。 强劲的弩箭直指队伍中的马车,似乎是知道了祁连月和石生的所在,一箭射祁连月所在的马车,其余四支弩箭,俱都直指石生所在的最后一辆马车! 秦伯瞪大了眼睛,他早已执剑在手,却万万想不到迎接他们的是这种凶狠的武器,即使是超一流的武者,在这样的弩箭面前,被直接击中,也绝无生理。 嘭!忽然,一道鬼魅一般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下一个霎那,他就看到了这道身影忽然伸出手去,一指点出! 一指点在这强猛弩箭的精钢箭镞锋芒之首,只听一声闷响,那手指止住,那弩箭也止住。 弩箭突兀止住,在秦伯的视线之中,由精钢箭镞开始,从头到尾,化成了丝丝碎屑,随风飘散。 这比石生在青平阳城中,弹指杀人,曲指伏飞芒犹要震撼人心。 秦伯未及回神,后方剧烈嘣响,却是那最后一架马车,在四支强猛的弩箭轰击中,崩成了漫天木屑,粉碎当场。 而那马车之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原本应当在车中的石生,此刻正站在他身边,微微笑道:“人来了,我却不想杀他们。” 石生说罢,伸手用两指夹住了秦伯手中长剑的剑锋,一抹到剑尖。 这时,那密林之中,已经扑杀了出来一群人,约莫近百之数,看那飞腾疾掠的身形,竟比青平阳城里刺杀的那一群人,更要厉害不少。 只是在石生眼中,依旧什么也不是罢了。但是如果没有由头,他却刻记云卿卿和千羽老妖的话,不对凡人出手。 祁连月随行的护卫家人纷纷跳出马后,挥起刀剑就冲杀了上去。知道有一位厉害仙长坐镇,他们哪里还怕这些。 秦伯也挥剑扑了出去,迎面就和一人斗在一处。 那人竟使一口斩马长刀,沉重无比,一刀劈来,一道青色刀光分外狠厉,显然是个超一流的武者。石生看在眼中,不由暗赞,这人的一身武者真气,其实已经堪比凝气境界后期的练气士了。 秦伯心神一沉,知道对手厉害,忙就一剑荡去,侧身迂回。 他手中精钢长剑,却是万万不敢和如此势大力沉的斩马长刀正面交锋的。 谁知,他方才一侧身,就见自己一剑之下,对手手中沉重马刀忽然就被自己这一剑削成了两截!秦伯脑海之中一亮,想起仙长伸手在自己剑上那一抹…… 他心头狂喜,趁对方面现惊惧之色时,疾步一掠,一剑刺去!那人兀自惊骇不已,就已经被秦伯一剑挑了咽喉,做了稀里糊涂的冤死鬼。 秦伯振剑扑入敌群,连连几剑,击断几人兵器,干净利落地击杀当场,越发生猛,转眼竟然无人可当。 石生对此并不在意,依旧负手立在马车上。那些马儿本是被突然变故惊吓得就要狂奔出去,却直觉一股沉重的气势压在后背,便都不敢动弹。 袭杀之人转眼就死在秦伯手下十多人,众护卫家人见状,更加气盛。 只是对方有近百人,且都是不俗之辈,很快便各有伤亡。 祁连月从马车之中探出头来,见血雨纷飞,不由眉头微皱,正要小心祈求仙长出手时,石生已经淡淡道:“凡人的事情,凡人了断。我只助你而已,没有缘由,我不出手。” 祁连月只当是神仙之人的规矩,其实不然,这规矩固然是有的,石生也很在意,然而他却有其他的缘故。 他早已发觉了那林中的埋伏,却并未发现有练气士的踪迹。而既然已有人埋伏在此,可见那祁连家的老二,已经先一步回到东阳城,必然告知了祁连家那位仙师自己的消息。 石生暗暗后悔当日以罡气击败了那青叶道人,因为以那青叶道人观之,只怕这祁连家的仙师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若是知道,岂不是要逃跑了? 是以他并不出手,生怕那位仙师并未逃走,却真的亲自发现了自己的厉害,再行逃窜了,岂不可惜?自己也只不过炼罡境界罢了,对方只需要有归元之境的修为,想要隐匿住不被自己发现,却也未为不可能。 他却还有别样的心思。 ―――――――――― 扮猪吃虎装13,我也很喜欢啊…… 还有,二十万字了。出新书榜了。虽然我这人比较淡定,但是整个新书期,只有在这周一凌晨,更换榜单的时候出现在新书榜首页前十过,只有那个时候的新书指数完全由收藏决定……可惜很快,天没亮就悲剧到二十,遗憾啊……票票疲弱,一直懒得要,我自己每天两票大多都浪费了,对本人没有意见的,还请投下,免的让俺太丢人………………………… 最后还有一句,抖出来的东西是个垃圾,遗憾不?呵呵,出门就淘到宝贝就没意思了。美女徒弟快有了,宝贝也会有的…… 章六一 石中元神噬阴魔 可是你还不懂,我心已塞满疼痛。 —————————— 激斗很快结束,来袭者全军覆没,祁连月的随行家人护卫多半受伤,死了八个。 秦伯一个人,就斩杀了近半敌人,无一是他一合之敌,无不一剑之下,连人与兵器一齐斩成两截,血腥惨烈。 石生看着最后欲要逃离的三个人,终于也死在秦伯剑下之后,他们的尸身里飞腾起来的一蓬黑烟,化一道流光,直投远处的东阳城而去,他也不阻止,自顾冷笑。 “收殓了尸首,搬到后面的车上,我们入城去。”祁连月寒声下令。 回归东阳城本家的祁连家大小姐一行,继续向着东阳城的方向进发,车队的最后一辆马车上,被扯去了车篷,只留下车座,上面摆置着八具尸体,血水淅沥沥地滴落沿路。 并不是为了抚恤下属,而只是为了将鲜红色的恐慌,带回那座让她内心充满仇怨的城池,那座祁连家的府邸。 远远的,巍然高大的东阳城,已然在目。 东阳城的规模,比之那青平阳城又要大上一些。因为是小句末国东面关隘,又是最大的商家祁连世家的本家所在,是故东阳城不但在规模上更甚青平阳城,它的城墙更是高达十丈,沉浑坚固,甚至还开凿了五丈宽的护城河。 祁连家富可敌国,所以在东阳城地界,城守只是个摆设,祁连家才是东阳城最大最有力的话语者。 此时的东阳城西城门上,除却比往常更多两倍的守城士卒,竟连日常开放通行的城门吊桥也关闭的严严实实。俨然一副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的模样。 祁连家的老二,祁连月的二叔,果然已经先一步回到了东阳城。倒不仅是因为他轻骑独行,而祁连月一行则大队进发,更重要的原因是祁连家的那位仙师,特意赏赐了他一枚“神行玉符”。 那“神行玉符”果然厉害,竟令他足下生风,能日行千里,迅速回到东阳城。他一面吩咐沿路设伏,又通报通往国都沿路交好的城守官员,若祁连月一行去往国都,必要拦下,一面又赶紧地向家中供奉着的那位仙师禀报。 不仅是他想得到那枚句末国的玉玺,奉送给北国,求取荣华,那位仙师也需要。 祁连老二禀报了在青平阳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侄女祁连月一行,甚至还收买了青平阳城城守,他大哥昔年知交宇光临安,并请他的供奉仙师出手,谁知祁连月竟然得到了一名小仙长的帮助,把那青叶道人也击败了! “青叶那厮……” 祁连老二恭恭敬敬地躬身侍奉在一旁,这东阳城上,今日能站在最中央位置的,既不是他,更不是那个傀儡城守,而是他谦卑侍奉的这位仙师。仙师道号曰,阴九公。 阴九公仙师鸡皮鹤发,身形矮小而猥琐,令人视之生厌,然而祁连老二却万万不敢稍有不逊。他亲眼看到了这位仙师悍然出手,斩杀了自己大哥,以及家中另外两名仙师,每每想起,只叫他脑后生寒风,亡魂出窍一般得恐惧。 几道黑烟从西面飞来,阴九公一手拄一支墨玉杖,另一手应手抓摄来这黑烟。他忽然嘴角露出凛然冷笑,衬着那张惨生生,布满似乎随时都会一块一块脱落下来的枯皮的脸,分外可怖。 “行动与出手的迹象,也不过是凝气的境界罢了,至多是个得宠的道僮。可笑青叶那厮,越发胆子小了,竟然就被吓住了,竟还失了飞芒针!那飞芒针虽普通,倒是他用生人活血祭炼,蕴染血纹,更加通灵如意,还有这小道童的身上,必然有什么好宝贝,否则也收不了他的飞芒……可笑青叶,竟以为是炼罡之境的高人,若真是那等境界,何须动用罡气,弹指便能捏死了他!” 祁连老二听他低低嘟嚙,不由心惊胆战,暗道,以生人活血祭炼法器,哪里比得上您老人家…… 他直觉身上一寒,骨头都麻木了,连忙抛开这心思。 一支车队远远地从西面的林地出来,渐渐地靠近了城关。队伍只有二三十人,三五辆车,此刻却人人骑马,向城前而来。 越来越近,祁连老二看到了自己的侄女祁连月,看到了家里的老仆人秦伯,却没有看到那日的那位小仙长。 “仙师,竟不见那日的那位小仙……小道僮,某非是跑了?” 阴九公冷哼一声:“二十里外时,他还在,此时怎么会不在?” 他的声音,像被捏住喉管的鸭子,阴沉尖利,倒仿佛凡人王室贵族家中一种专门侍奉人的半阴半阳的奴才的腔调。 祁连老二立时不敢出声,想是那小道僮必然是暗藏在车子里。只不过,有身前这位仙师在,又有何惧?他痛快地想到那清秀的少年道童落入仙师手中的情形,倒是为老七报了仇。不过倒也要谢谢他,老七死了,也是好事…… 祁连月骑在马上,众人在城下护城河前十丈外停住。 眼前的大城,巍峨高大,雄壮如往昔,却再没有了那时的感觉,有的只是阴冷,憎恶和厌弃。 她看到了城头上的二叔,也看到了二叔侧身前的那阴鸷老儿。想到曾经扫视向自己的淫亵目光,不由一阵作呕。 祁连月深深地吸入一口气,长声喊道:“二叔,我往西境贩运货物回来,二叔快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城上的祁连老二早有应对,哈哈一笑,“月儿回来啦,一路辛苦,行商可是顺利?” 祁连月沉着声道:“有劳二叔挂怀,除了遭遇了几拨宵小蟊贼,一路顺畅。” 祁连老二打一哈哈道:“你七叔前去寻找你,你可曾遇见了?” “不曾。” “财货既已售卖,收获如何?” 祁连月调转码头,向车队最后行去。 石生坐在一辆车中,耳闻一切,禁不住心生古怪。这些凡人的心思,忒也诡异,明明那祁连老二在青平阳城与祁连月见了一面,亲见祁连老七之死,此刻竟还能双方问答如此流畅,叫他忍不住有些费解。 练气士们有所求,有所需,便直接用飞剑,用法宝轰杀去夺,倒是凡人的心思,更加迂回难测些。 祁连月软剑在手,一剑挑去最后一辆板车上遮盖的布幕,满车血腥。 “侄女今次行商,收获颇丰,尽都在此!” “啊哈哈,不错,不错” 祁连月终于变了腔调,冷冽非常:“请二叔开城,侄女进城后,自然请二叔验看所获。” “嗐嗐,”祁连老二干咳两声,似不经意道,“月儿,听说你此次贩运行商,得了一件宝贝,且拿出来让二叔见识见识,自然让你进城来。” 祁连月冷冷一笑,甚至不无戏谑,“二叔竟然料事如神,侄女确实得了一件宝贝,正要交给二叔处置呢。” 祁连老二急急道:“是什么,快些拿来!” 他只当是祁连月已然屈服了。 “昔日句末国先王的传承玉玺!” “啊呀!正是此物,拿来拿来!”祁连老二大喜,“快些拿来……” “二叔想要,自己下来拿便是!”祁连月干脆地出声打断他的话,手中已经举起了一物,在阳光之下,灼灼生辉。正是句末国传承玉玺。 “拿……”祁连老二戛然而止,忽然醒悟过来,那闪闪发光之物,就是他的前程,荣华,就是他带领祁连家走上未来一统的句末国权势阶层顶峰的东西! 她连玉玺也拿了出来,定然就是屈服了! “开城!开城!” “哼!”一直不曾说话的阴九公仙师,忽然冷哼。 祁连老二心头狠狠一颤,慌忙请示:“仙师……” “开城。”阴九公仙师脸上的老皮,狠狠地一抖,“莫非,真是屈服了不成?”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在听到祁连老二这个废物一说“罡气”二字的时候,就迅速逃离。如果那个小道僮也屈服了,那么很好,飞芒针,一个修道人的精魂元气——即使是凝气境界,也不可多得啊,当然,还有他能够收了飞芒针的宝贝。 他自以为,自己的眼力,远胜青叶道人那个废物。 吊桥放下,城门开启。 祁连月一行入城,城上的祁连老二和阴九公,也带着一众祁连家护卫和守城士卒飞速下城。传承玉玺就要到手,祁连老二仿佛已经看到了往后的辉煌明亮。 车队缓缓入城,祁连老二得宝心切,早已经风卷一般冲下了城头,迎了上来。那阴九公一袭阔大的黑色道袍,别无杂饰,行动时竟足不沾地,若非是一脸的丑恶模样和阴厉目光,再兼之满头银发,倒也像个仙风道骨的修道人。 只是对于修道练气的练气士而言,法由心生,往往一丝气息,就足以决定其心性。 “哎呀,月儿,此物甚为贵重,还是交由叔父保管为好。”祁连老二已经飞扑了上来。 祁连月早已下了马,双手捧着玉玺,缓缓上前。 “祁连不庸,此物还是由九公我来保管,更为妥当!” 祁连老二的手已经触及到了祁连月手中的玉玺,却忽听到这声音,心神一抖,不由僵住。他早知道,这位仙师,似乎也对这玉玺十分得有兴趣,只是他祁连不庸所求,无非是进身之阶,暗忖与他老人家并不冲突,也就不曾在意。 阴九公未拄玉杖的那只手,忽然从阔大的道袍袖口之下,伸了出来,猛地往一丈外祁连月手中的玉玺抓来,竟然一伸之下,达到一丈之长,眼见就和祁连老二的手抓到了一起。 这只手出奇得和阴九公的面貌身形大相径庭,显得润白,细腻,饱满。 惊变陡起! 祁连月捧住玉玺的手,忽然一翻,玉玺纳入了左手袖间,与此同时,她的右手也是一翻,一口明晃晃的弹钢软剑,秋水一般从她袖中弹出,飒然一剑! 这一剑,直如银龙夭矫过空,雷霆霹雳一般,刹时晃得周遭众人眼前一盲。 “罡气!” 阴九公惨声如嚎,疾速收手,然而他那嫩白细腻如同婴孩儿的手掌,已经被齐齐地削去了三根手指! 他是修道练气有成的练气士,已臻归元之境,并且眼见就要圆满,破入炼罡之境,也凝练出罡气来,然而眼下却竟然被一个凡人女子一剑削断了三根手指! 大辱!奇耻大辱! 但是他不会愚蠢到去扑杀那凡人女子,因为他深切地知道斩她手指的不是这女子,也不是她手中之剑,而是有人施展在那剑锋之上的罡气! 真正的罡气,炼罡之境的罡气! 不仅是他自己即将达到这一境界,早年他自己也确实亲眼见过高明的练气士施展罡气击杀凶猛精怪,是以他认得清楚!心头暗骂祁连老二这个废物,言语不清,竟然害得自己误会。 他却浑然忘了,这世间最大的不幸制造者,往往不是失误,而是贪婪。 阴九公想也不想,失了三指也丝毫不顾,墨玉手杖往后一扫,挡开一片黑风,他一跃凌空,惶急地踏上墨玉杖上,裹住了黑烟,疾速而去,不向城外,却疾投城内而去。 一辆马车的车厢门被从内缓缓推开,走出来一个灰布道衣,长发微拢,并不束成道髻,一副十五六岁,小道僮模样的少年。 石生见那祁连老二已经在祁连月的一剑之下,被削断了双臂,鲜血狂喷,倒地哀嚎,便不在意。微微颔首,忽然顿足一跃,扶摇衣上真气一震,带着他御空而飞,疾速追了上去。 阴九公偷眼回望,顿时心凉若死。 御空而行,那是丹元之境的修为才能做到的! 方圆一万里之内,所有的练气士他大多认得,这些练气士之中,他阴九公以归元之境的修为,就已经称得上是一等高手了。炼罡之境有几个,他知道。丹元之境,怕是只有那绛云宫中…… 他要去祁连家府中,取了自己一样要紧东西,暗想炼罡之境固然厉害,自己却是归元境界行将圆满,逃却一命或许不难。只是这时,他已经心生不活之念了。修道练气之士,一个境界之差,往往就不可以道理计,若是两个境界,而且是十分紧要的两个关隘之间,那么就简直不可比较。 果然,他耳闻背后生风,一道尖锐的厉芒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是已经从他胸膛透胸而过的飞芒针。 飞芒针到了石生手中,他本失了扶摇剑,正缺兵器,自然将这飞芒针祭炼了一番,生生抹灭了那青叶道人祭炼多年的烙印,归为己用。 飞芒针在他手中,与在那青叶道人手中,所展现出来的威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材质太差,太少,炼制手法太烂!”即使是不通炼器的石生,在一用这飞芒针和扶摇剑相比时,也不由心生感叹,“相差太多了!” 飞芒针一刺之后,往复一转,又从阴九公腹下刺破,一举刺穿了他丹元要穴。 石生疾速掠去,探手一抓! 他本以为这人已然必死,谁知这必死之人,竟忽然双眼毕睁,目露狠色! 石生心头一动,不及细想,已被他一把抓住了肩头之人的当胸,忽然猛烈崩炸,直炸得血肉横飞,血腥可怕,随之就是一团漆黑的乌烟飞腾了出来,也不逃走,竟调转方向,狠狠一扑! 道胎脱离丹元,以最后心神沉入其中,作最后一击。这是何其阴狠的手段,一击之后,自己也必然神念飞散,与凡人所谓魂飞魄散无异。 这是赤*裸裸的阴狠魔功! “阴魔噬神!” 阴惨决绝的惨嚎在耳边,这团黑烟直指石生当胸,一下击中。 刹时之间,一股阴历的气息直接爆开,直指他周身百骸,更疯狂地侵蚀向他的丹元之中。 石生转瞬转入内观之中。他早就发现,自己虽然未达炼气化神之境,却十分奇异地能够内观己身,视察精神真气。 只见一道道带着暴戾疯狂气息的黑烟,直冲他诸多穴脉,更有一股十分狂猛的,直指丹元。 丹元之中,立时迸发道道罡气来斩,然那黑烟,却斩一成二,裂二成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疯狂扩散开来。 石生心叫不好,却忽觉心头一股刺痛,直觉自己沉入元身的心神意念忽然一痛,所有可视之象一片漆黑,被阻挡一清。 阴魔,噬神! 他还未曾炼化出元神,但是却有心神意念,积于当胸中元。这邪魔练气士最后一击,以道胎心念施展魔功,竟是要不顾一切地两相俱灭,吞噬灭杀掉他的心神意念!若这魔功得手,他就一样的神念飞散…… 正当他心头一片惊惶之时,忽然视觉之内大放光明! 只见眼前,一道仿佛从天际而来的天河,滚滚奔泻,那天河之中,忽然飞出来一条模模糊糊的影子,有着极淡的人形,明明晃晃,不能看真切模样色泽。但是石生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是一具人形。 这人形忽然张口,猛力一吞! 黑烟滚滚,倒卷过来,尽都被他吞噬一空。 一切恢复,那人形,那天河,消失不见。 石生回转过神来,见自己仍旧御空而立,手抓一人,另一手里,却抓着一枚石头。 他大略知晓了情形,知道想也想不明白,便收了飞芒针与石头,开始搜索手里这具已经血肉模糊了的身躯。 就像阴九公至死也并不知道杀他之人名号,石生也不知道这明显属于魔道一路的练气士叫什么。只知道这厮忒也穷得可怜,竟比那青叶道人也强不到哪里去,浑身上下,连个储物袋也没有。 除了那根墨玉杖,石生还在这厮胸腹衣间搜到一件硬邦邦的东西。 这东西早已被血肉沾染,石生运真气一震,便见得了真容。 却是一本手掌大小的书册,似乎是某种黝黑闪亮的金铁之物所制,十分坚硬。 这书册只有十来页,扉页无字,他信手一翻,竟然都是他熟悉的修道练气界的篆文,忙翻到书内第一页,只见首处写道:“太阴真经气章。” _____________ 可是你还不懂,我心已塞满疼痛。变故,精神身体都不在状态,一整天写出这一章。 回头作品相关里会发一个重要的单章,诸位看下。 致谢,顺便求下收藏和票。 章六二 太阴魔法炼元华 上架第一章到,有条件的同学还请订阅襄助。 —————— 石生回转时,祁连月早已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城门处的祁连家人手,杀的杀,降服的降服,干脆彻底。 祁连家最后的供奉仙师阴九公眼见已经不敌小姐带回的那位小仙长,祁连月再要收服这些人,便显得极其轻松。没有人会愚蠢到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包括东阳城的城守大人。 被祁连月一剑削断双臂的祁连不庸,在绳索紧缚之下,面若死灰。他是一个有野望的人,他的野心不负他的名字,但是他的能力显然不足,是个十足的庸才。 他亲手谋害了昔年救他性命的大哥,如此常人不具备的胆略他都有,但是他在偌大的小句末国,竟然让祁连月一个小女子连连走脱,最终给自己留下今日祸根。 这从某种程度上,似乎也衬托出了那个柔柔弱弱,明媚如月的少女,似乎很是不凡,就如她手中的弹钢软剑,可以委婉如弱柳,也可以犀利如精钢。 祁连家的府邸,占据偌大的东阳城整个南城的半壁,祁连大小姐带着家族叛逆祁连不庸回来了。所有祁连氏家人望风归顺,以大小姐祁连月马首是瞻,祁连不庸与弟弟祁连不平弑杀兄长的卑劣行径,很快昭然于世。 开祠堂,以仇人之头祭奠先父。 这些石生并不在意,他需要的,只是祁连家所有关于周遭各国各修道门派的讯息,他为祁连月做的一切,出发点也在于此。然而此刻,他先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被我杀了的,你家那个叫做‘阴九公’的人的居处在何处?” 不用祁连月思索,立即就有人答道:“那个邪魔的居处,十分隐蔽,是在后院地下开凿的一处密室之中!” 那阴九公手段阴毒,明显是邪魔一道,居于地底密室,倒也符合。不过这抢先上来答话之人,方才祁连月已说,乃是那祁连不庸之子,叫做祁连克,生得油头粉面,一脸油滑模样。他的父亲,此刻正惨哼不止,眼见将死,他却恍然直如未见,丝毫不见意动。 石生淡然道:“带路。” 祁连克分外热情,屁颠屁颠地在前带路,从始至终,瞥也不曾瞥他父亲一眼,反而是谦卑无限地向他的堂妹,如今祁连家的话事人祁连月低头哈腰,得了准许才去。 祁连月面纱之下,琼鼻冷哼,“带好了路。” “是是是是……” 祁连家富可敌国,府邸自然大气豪奢,美轮美奂,处处雕梁,处处画栋,转过厅堂轩榭,花圃果林,池海假山,石生恍然有了回到云岚山上仙宫堂皇,仙云缭绕的错觉。 行进去足足二三里地,才到了府邸后园。 那祁连克倒是热情,不断绍介,石生却无心搭理他,他自就不敢呱噪,安静带路。 后院一处林园之中,内植斓葵悬铃,矮杨僰木,又有荆黄花冠,鸷鸟飞琼,彩蝶翔舞,雀鸣莺啼,一副鲜花灼锦,姹紫嫣红,生机盎然模样,十分好看。 石生眉头一皱,阴九公那厮是个阴狠毒厉的邪魔,观他模样以及修炼功法便知,绝对不是什么好货色,却不想竟然居于这样一处令人目眩神迷的芳华雅致所在,由不得他不大吃一惊。 越过这花团锦簇的所在,再往前去,竟有一片十亩大的小湖,显然是引自活水,潺潺磷磷,清澈明丽,又有彩色鱼儿游泳其中,竞逐几朵风吹落池中的花蕊,激起片片涟漪,荡如春花。湖泊沿岸,却是一片石作的假山怪林,姿态嶙峋,若非是石生乃是云岚山那等仙山福地出身,倒要被被假山石林迷糊住了,盖因这些岩石看似杂乱陈设,实则别有韵致,更是暗合五行,布列阵势,使得周遭之内,好大一方地域的天地元气,尽都汇集至此,虽不纯澈,倒也算得上是一座简洁的聚元阵。 那山石延伸,忽有一条怪石,直如长蛇伸颈,指向湖泊中央,直贯入水,那入水处,却是一座丈高的巨岩,倒也不作掩饰,就在那巨岩之上,有一座石门,此时紧紧闭合,石门之上,书着“太阴*洞府”四字。 “就这样地方,便敢称‘洞府’?”石生啼笑皆非。 祁连克一指那湖泊中央开辟于巨岩上的石门,恭敬而又谄媚地道:“仙长,那就是那阴魔的居处。” 石生冷眼看他:“你先进去。” 祁连克大惊,脸上露出一抹惨色,额际竟生冷汗:“小……小人如何去得了……” “无妨!”石生忽然把手一挥,一把提住他后颈,凌空蹈虚,几步踏足,就到了那巨岩石门前,抬手一挥,一道罡芒凌厉斩出,轰然巨响,就连那巨岩也一齐劈斩成了粉碎。 显然这巨岩,就是那假山石林所布聚元阵的镇中所在,被石生一击回去,顿时那些山石怪林嘣嘣连响,一片爆碎。与此同时,周遭汇聚过来的天地元气未经凝汇纯粹,刹时*,立即就在湖泊水面之上掀起轩然大*波,滚潮跌荡。 祁连克骇得大叫,石生道衣大袖轻挥,扇去岩石崩碎的石粉烟尘,果然见露出一个石洞来,他应手一扔,就把祁连克扔了进去,随后自己也跳入。 背后哗啦哗啦,湖水灌涌下来,石生挥手打出罡气,打碎乱石池底,便将洞口堵住。 他自然无碍,却只听那祁连克被摔得哇呀惨叫,随后一蓬湖水落在头顶,周遭又一片黑漆漆得恐怖,顿时吓得惊恐惨嚎。 “呱噪!”石生目运真气,能视黑暗,见这是一处洞窟,前头又有一座石门。他哪里是会管什么机关技巧的人,照旧一道罡气,劈得裂开,顿时那石门背后,透过来一抹淡淡的明光。 那阴九公的老巢,就在石门背后。 石生既想看看这个他陌生的世界里的练气士修炼之地是什么样,也心有疑惑,那阴九公自知不敌,却还不逃,偏要往回赶来,可见必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需要拿回。 石生一脚踢起祁连克,依旧冷冷道:“前面走!” 祁连克吓得胆战心惊,整个祁连家,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里的可怕。他双腿一软,险些就瘫倒在地,但是石生冷厉的眼神投注过来,使得他不得不暗骂自己方才自荐得有些自贱,站直了身,颤颤巍巍地在前面走去。那阴九公固然阴森可怕,但是却还是死在了这位小仙长的手中啊…… 石门之后,玄廊向下,弯曲盘绕,却并无阶梯。那祁连克一脚踏了进去,就如滚地葫芦似的直滚了下去,一路惨叫。石生对于阴九公不留阶梯倒不在意,纵身飞下。 祁连家果然富可敌国,这沿路的石壁上,镶嵌着一枚枚鸡卵大小的明珠,放射光华,照射通明。 往下约莫十余丈,终于到了一处平坦之地,那祁连克已经被摔得只有惨哼哼的力气。石生将他提起,“你不曾进来过?” “不曾!阴仙……邪魔需要的东西,都是我带人送到那湖边,自然就会被取了进来,小人却没有进过这里。” 最后一道石门依旧被劈开。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足有七八丈方圆,五六长高下的空洞,周围石壁与穹顶之上嵌满拳大的明珠。 但是石生只来得及扫视一眼,那劈开的石门之后,就一声锐啸,倏忽疾射出来一道黑影,继而是一道又一道。 扶摇衣荡袖一震,将这连续十七八道精钢箭矢荡开。祁连克吓得冷汗涔涔,他哪知,这洞窟设有机巧秘法,若不得法而强入,这些被阴九公祭炼过的箭矢疾射而出,连归元境界以下的练气士,也要措不及防吃上几支。 举步而入,两人齐齐震惊。 石生是震慑,祁连克是惊恐。 满地枯骨,满地尸骸,满地都是干涸的血迹。石生拧眉不语,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凡人,他心生不喜之外,到不甚在意,而这些尸骸之上,无不都有一个特征,干瘪,枯槁,仿佛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层皮膜包着骸骨。 祁连克被丢到了地上,脸正对着一张死人的脸孔。这具死尸,是一个体形娇小,看起来至多不过三岁的婴孩儿。 他吓得魂魄出窍,猛地蹦跶了起来,却听石生寒声问道:“这些都是你送进来的?!” “啊……仙长饶命……”祁连克磕头如捣蒜,“仙长饶命,仙长饶命啊,那阴九公要炼魔功,却自称是仙法,需要许多初生婴儿,纯洁少女,以及身强力壮的男子,我祁连家上下惧其淫威,弗敢违逆,莫敢不从,实非……实非小人所愿啊……” “哼。”石生不去管他,任他叩首求罪。 石洞之中,除却这些惨厉尸骸之外,倒也简略,别无他物,只在那中央有一三尺高的石台。 石生对这样一副情形,忽觉十分熟悉,立时想起了何时曾经见过,不由得心生惘然,一时不再愿意去想。他走向那石台,就见那石台之上,已被道道血痕勾画出许多莫名古怪的痕迹,好似某种阵势。 石台正中央,一尺高处,虚空悬着一枚圆珠。 这圆珠明亮,圆润,发出柔和的光,竟比周遭里最大的明珠还要明媚动人。 “那阴九公不顾性命地回来,莫非就是要取此物?” 石生心生疑惑之际,顿时悍然不惧,直接伸手就去抓那圆珠。 忽然之间,那石台之上,所有的血痕,在他伸手过去,眼见触及到了那圆珠的时候,猛地晃动了起来,刹时变得犹如活血,缓缓流淌,放射出淡淡的明媚光辉。 石生真切地感觉得到,一股阴柔到了极致的气息,弥漫在周围。 这阴九公果然有几分手段,竟然借这些死人之气,鲜血骸骨布置下了一个阵势,守护这圆珠。只是终究修为有差,又哪里能够阻挡得住石生?石生猛一震扶摇衣大袖,刹时卷起一片罡气,暴绽开来,喀喇喀喇,石台如被重锤轰击,又似被千百口斧头沉重劈击,顿时道道龟裂,很快碎裂满地。 那些血痕化作血水,流淌下来。 石生一把攥住了那枚圆珠! 圆珠约莫拳头大小,放射出淡淡的莹白光晕,好似月色潺潺,分外动人。然而,石生却分明在这圆珠之中,感觉到了一股股凄厉阴惨到了极致的气息。同样的,这圆珠握在手中,不似实物,也无重量,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但是石生分明知道,这圆珠之内,有一股浩瀚巨大的力量! “元气!这是凝汇聚拢的元气!”石生忽然一惊,“这是什么法阵,那外面的聚元阵十分粗漏,汇聚的天地元气杂驳不堪,竟也能凝聚成如此纯澈的元气圆珠?” 他到视线落到周遭的尸体之上,恍然有些明白过来。 这枚圆珠之中,凝聚着巨量的元气,落到了任何一名练气士之中,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纵然是石生如今的境界,只要细细吸纳融汇于自身,也能精进不少。然则他心中明了,这些元气,怕是来得……他手上微微用力,一丝罡气直刺圆珠其中! 嗤喇!尖锐的元气如利箭一般激射出来,竟一发而不可收拾,于此同时,那圆珠之中更有一条条极淡的暗影,随着元气,疯狂奔泻而出。 石生眉头一皱,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本黝黑的金铁书册。 “太阴真经气章。”这似乎是一门叫做《太阴真经》的练气法门的其中一章,《气章》,石生连连翻动,那铁书之上所述,与他有限所知果然大不相同,他一时也无暇去顾,只是隐隐有了一个念头,终于翻到最末处时,果然有几样这门法门修炼之后的施展之法。 “太阴元华阵!太阴元华珠!” 石生往下看去,忽然眉头拧皱陈川,“此物留之无益!” 那太阴元华阵,自不必说,石生于阵势一法半点也不通。而那太阴元华阵,凝聚巨量元气,每至月阴时,再以七七四十九名生人精气元魂,血肉精华,以太阴元华阵极尽阴狠之阵势,收拢凝练,融于天地元气之中,汇聚成为一枚太阴元华阵之中,每经七七四十九次月阴可成一枚,细细吸纳汲取之后,即可益补丹元真气,若是炼气化神之境以上的练气士,竟还有益补元神之功效,若是未达化神之境,也可以强壮心神,庞大意念,助长中元,对翌日突破丹元极境,凝练丹元精气为一缕本命元神大有好处。 “好生阴毒的阵法,好阴毒的东西!绝不可留!”石生不是人修,更心性直白,不拘于道理桎梏,然而他自幼长于云岚宗这样的名门正道,和心性纯善的姐姐云卿卿一起成长,杀人掠夺,他本不在意,凡人生死更不在心上,但是一人一身精气元魂祭炼成自己进阶之物,便显得不能容忍。 他自然知道,这是使得人神魂飞散,永世不得超生的邪法! 不想而知,这阴九公已然为练就这太阴元华珠,有多少人在他手下神魂俱灭,死无超生之机。 石生手上猛然用力,手中尚未完全成就的这枚太阴元华珠砰然爆裂,强猛的元气暴涌而出,疯狂冲击,那其中不但有汇聚而得的天地元气,更有生人元魂血肉精气所化。 与此同时,更有一道道阴森暗影随着这些元气冲出。 “这是尚未被炼化的生人元魂,其中有壮年男子,妙龄少女,更有初生婴孩儿……” 这些生魂被太阴元华阵所炼,早已失却了意识本念,只剩下一股疯戾念头,顿时剧烈冲撞,狠扑出去。 室中有两个活人,石生与那祁连克。 扑向石生的生魂,自然不能得手。扶摇衣上腾起道道罡气锋芒,灰光缭绕,生魂不能靠近,而那祁连克则不然,数道黯淡的阴影一扑即入! 祁连克原本胆颤惊惧的神情蓦然一变,双眼毕射出阴幽之光,全身僵直,继而疯狂舞动双臂,手脚大乱,连奔几步一跤跌倒,立即爬起,又狂扑了上来。 石生知道,此人已被不知多少条亡魂冲入脑海,夺取了意识,神志已死。 祁连克一撞上他身上罡气,就被弹开,顿时血肉模糊,然而夺取了他的亡魂哪顾这些,依旧狂扑上来,再一次一次地被震开。 连续数次,此人身躯终于一僵,突兀止住,许多暗影从他头顶冲出,继续满室飞奔,他的身躯才颓然倒地。 石生沉沉叹息:“我已解了尔等禁锢,还不去投生死轮转之门,留此作何?” 亡魂似乎当真听得见他声音,纷纷呼啸狂突,似在回应。 与此同时,太阴元华珠中奔泻的元气越发狂猛,剧烈奔腾,终于强猛到了极点,轰然宣泄! 祁连家正在开祠堂,祁连月祭奠亡父,忽然后院轰然巨响,岂止是祁连家府邸,偌大的东阳城都狠狠地晃荡了三下,一波巨大的震荡,肉目可见,剧烈扩散,同时一道狂卷直冲云霄,虽不可见,然那天际云端剧烈翻腾却落入所有人眼中。 石生飞身出了深窟,暗道好充沛的元气,怪道叫那阴九公如此作为。不过他见过了那化骨尊者为一己之念,甚至发动亿万人战争,死者千万,血流成海,倒不在意阴九公这点小手段了。 章六三 铁书真经曰太阴 对书评区发帖表示已订阅的hujianming39和独孤叶天同学表示感谢,当然其他的还有。诸位尽力就好,第一个月的订阅成绩,对我而言很重要。 _________ 画心难堪愁思忆,久谙孤殇不销魂。 疏凉夜无寝,落月轩下,饮茗悲伤。是夜轻风朗朗,输送清爽,独有人无眠,有人无乡。 祁连月独自品茗。一种细叶青竹茶,父亲极爱,因为亡妻极爱,所以到了今日,祁连月也极爱。祁连不平死在她眼前,祁连不庸被她亲手枭首,祭奠了父亲,而那个亲手杀了她父亲祁连不凡的邪魔阴九公,她亲眼所见,死状凄惨,她一时心慰之甚。 只是开祠以后,她忽然之间,竟没了自以为的终于心舒宁静。 句末国先王的传承玉玺置于几上,就在她手边,她却也没有了半分激越。十年之前,祁连世家因国难而奔亡,元气大伤,她母兄及祖父与数位叔父长辈尽死,十年之后,父亲也死了,弑杀兄长的那两人也死了。祁连世家众人,此时无不以她为首,只是她一姣姣少女,如何肩负? 落月轩下,风习习而过。那少女坐倚栏杆,一时弱不胜衣。 百丈之外,祁连氏府邸的另一处,也是一座小轩,石生凭栏望月。都道是同处一天,异乡同月,我今投心于明月,你可见了月色,因而能有感知? 他看到了祁连世家历代行商,所有的周遭舆图,未见有东云、云岚字样;祁连月找来了祁连世家经验最丰富,经历最远最广的行商人,问云岚,不知,问凉兹摩罗虎丘诸国,亦不知,问之于傲来,仍是不知,再问大海何处,答大海在神仙志怪之中,究竟何处,谁人知晓? 石生心头最后一根弦,一下崩断。 云卿卿说,云岚山于东云国都以南,方圆千里,东云国在傲来极东近海之地,方万里,傲来为天地四方无垠汪洋之中,神州浩土之侧一岛屿,方圆十万里。 此地不是云岚,不是东云,不是傲来。 莫不是神州浩土,抑或哪座岛屿? 就像在傲来岛上,只有练气士这一层次的人,还有那些列国贵候,知道这天地之间分划,若是随意捉一民夫相问,必不知傲来之外还有什么。所以这里得不到要得到的讯息,他虽失落,到底意料有此。 那便继续前行,凡人不知,练气士或许知道,青叶道人那样的练气士不知,比他厉害的必然知道,小句末国的清风道观,还有掌控十数国国玺的绛云宫…… 石生默默思索这些,手上却把玩着那本《太阴真经气章》。这篇法门号为《太阴真经》,却是好大的名头,开篇就道:“一分混沌为阴阳,清浊四方,太为之极,曰太阴、太阳。世见于法门,否极而泰来,阴极而阳生,是故太阴、太阳无分,修太阴之法门,玄于奼门,毕于罡宫……” 这总纲之中,玄乎莫名,石生视之不懂,但看那修太阴之法门,虽晦涩难明,到底果真是修道练气的法门,却并不如那阴九公所表现的阴惨毒厉,凶恶异常,只不过是讲人为天地之灵长,集阴阳于一身,若阴压过阳,便得阴法,若阳压过阴,便是阳法,不拘于正邪云云。 下面又道,原来这部太阴真经,乃是一无名练气士,因炼一门阳罡道法,功行走火,焚尽周身阳脉,修为俱毁,心如死灰之下,枯坐自绝,谁知竟遇罕见太阴星晕降世,他坐地顿悟,舍却一身已毁阳脉,创下一门《太阴真经》,从此道号太阴真人。 石生尝耳闻,那傲来岛烈焰谷,修行的就是一种阳罡之极的道法,时常有弟子激进,被毁去了周身阳脉,道销身死的传闻。而那太阴星,自然就是石生此刻头顶所悬,凡人所谓的“月”,修道练气士将之与太阳星相对,意味天地阴阳两极。 这《太阴真经》共有几章,并未表明,只说了这《气章》乃是真经总纲,练气根本,只是却不知因何缘故,竟然落到了这阴九公的手中。石生继续往后看去,果然发现了蹊跷,原来那太阴元华阵固然是有,却只说是凝练天地元气,以太阴星华为根基,炼成太阴云华珠,有不小功效,然而却需要聚元七七四十九年,期间不可一日无月华照耀,委实艰难。 石生再往后观看,果真发现,原来那最后以生人元魂精气血肉凝练,乃是那阴九公自己寻的取巧法门,虽然阴毒,却将凝练太阴元华珠的难度大大缩小,并且功效削减了不知多少。 石生冷冷一哼,指间发动罡气,就将这黑色铁书的最后底页上阴九公补上的取巧法门抹去。这莫名铁书虽然极硬,然而那阴九公都能做到补字于其上,自然也难不倒石生。 这《太阴真经》里的法门,开篇却也不难,石生虽有一部《不动妖王经》深深镌刻于脑海之中,但是却到底不知道修道练气的许多禁忌,便禁不住照着那开篇诀要试了一试。 真气滚滚,翻腾奔泻。果然那天穹之上的太阴星播撒的月华光辉,被他运转这法门之后,凝聚真气于指尖,片刻之后就有许多晶莹光华凝聚,不是别的,正是那太阴星辉精华。 石生一指弹出,这点辉光便疾速掠出,直投十几丈外的小湖水面,落入其中,未见有何威势,倒是那涟漪跌荡,足足一刻的功夫方才止住。 “竟然比《不动妖王经》还要玄妙,这位太阴真人,真非凡人。” 他正思索之间,忽然心生警觉,眉心一阵急跳,正要振身飞上天空去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来打他的注意时,就见西南方直投过来三道疾光,在夜幕之下,显得明亮直如流星光火。 石生牵唇冷笑,耳闻风声呼啸,小湖对岸的重重轩榭之中,一条人影飞射出来,踏过湖面,如同月夜之下凌波仙子,飘渺动人。 “仙长……” 祁连月话语方起,石生已然笑道:“阴九公的玉杖太次,我正缺称手兵器,便有人送来了。” 那三道极亮的光华直射祁连家府邸,必然是三名练气士御剑而过,竟丝毫不在意自己足下就是众多凡人。 “阴九公,今日好大一股精纯元气,直冲霄汉,莫不是你的元华珠已炼成?”只听一个清亮宏朗的声音说道。 章六*四 夜色朗朗来人送宝 本章章节名序号“六*四”违禁,费解我艹。 ———————— 另一个声音却不掩阴冷,喋喋一笑:“阴九公你好快的进境,我等只当还有三个月,却不想竟已成了,我等交好数十年,怎能不一齐分润分润?” 石生霍然明了,只是不知,这所来的三位,却是何方神圣。 这三人足踏精光,凌空飞射,他一眼可见,都是和那阴九公一样,归元境界的练气士,只是显然看似比那阴九公的气度要好些,不完全似邪魔一流。 然则听闻他们此来的目的,用千羽老妖的话说,显然也都不是甚么好鸟。 石生怡然不惧,先是出声安抚住祁连月,“莫怕,三个前来打劫的宵小,我少时便杀了。” 他把手一指,便抓出一杆墨玉手杖,正是阴九公身死之时留下来的唯一一件法器。这杆墨玉杖,玄墨玉精所炼,通体晶莹乌黑,看似极好,然则在石生眼里,无论是材质还是炼制手法,都极差极差,差得无以复加。 这墨玉杖早已和那飞芒针一样,被他抹了神念烙印,重新祭炼。 石生把墨玉杖祭起,便就摇摇晃晃地飞身上去,化出一道乌光,迎向那三人。 一个丰神冠玉的中年道人,一个阴九公一样的阴鸷老道,还有一个未曾开口的,竟然是一个看似只有十三四岁,比石生还要青稚的少年。 这三人见足踏墨玉杖,遥遥飞来的竟不是阴九公,而是另一个少年道人,且一脸稚嫩,发不束髻,若非是正御法器凌空,他们也要只当是小小一道童了。 未等他们说话,石生已先声说道:“诸位道友请了!贫道石生,那阴九公丧尽天良,已被贫道斩了。” 三人闻言俱都震惊失色,对视一眼,目光犹疑不定。那阴九公实力颇强,比他三人都要略微高出一线,否则阴九公大肆炼那太阴元华珠,实是激进修为的绝好宝贝,依他们的心性,也不至于隐忍至此不来抢夺,更没有出手杀了他夺取太阴元华珠的炼制法门。 三人微微惊疑一刹,便都回过神来,齐齐唱一诺道:“原来是石生道人,久慕盛名。” “贫道如玉君,现受水印城供奉。” “贫道一绝道人,现亦受水印城供奉。” “我乃转轮金童,现受柏安城供奉。” 石生神情一震,瞿然道:“贫道已受东阳城祁连家供奉。” 三人都仰天作哈哈状,道:“恭贺,恭贺。” 那一绝道人最是直接利落,客套已毕,当即便问:“道友既然斩杀了阴九公,也得了祁连家供奉之位,想必也知阴九公身前,留下了些东西罢?” 三人的视线,尽都集中在石生足下踏着的墨玉杖上,目光之中颇有玩味。 “哦?道友所言,可是这个?”石生一指足下,不置可否道。 “喋喋,阴九公身死人手,他的玉杖既然被道友所得,也便罢了,只是道友难道不知,阴九公曾炼太阴元华珠这宗宝贝,本有三月方成,不知为何,今日祁连家府邸元气冲霄,想是已被道友取了?” 转轮金童也顿昂其身,足下一对金溜溜的转轮缓缓转动,哼声说道:“那阴九公炼太阴元华珠,我等也曾出力,资助许多布阵之物,曾言一旦功成,必一齐分润。而今,既然阴九公已死在道友手中,我等自不管他,道友只将那太阴元华珠拿出来便好。” 那如玉君兀自温缓轻笑,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石生暗暗冷笑,那阴九公哪里会这般愚蠢,炼这等东西,走了风声叫别人知道也便罢了,竟还让别人参与,并答应一齐分润……更何况,那太阴元华阵与太阴元华珠,他石生再清楚不过,哪里需要别人参与。 “哦?还请道友详说,贫道不知那太阴元华珠,究竟是何物。” “哼!”三人早知如此,只当是石生和他们一样,贪图那太阴元华珠中充沛元气。 一绝道人寒声冷语:“道友这是何意思,还是将那太阴元华珠交出来为是,免得动了干戈,反为不美。” 石生欣然一笑:“动了干戈又如何?” 三人神色一变,转轮金童竖眉斜眸,“莫非道友真要动手不成?” “贫道初来句末国,正缺称手兵器,我见三位道友的飞剑金轮殊为不错,既然送来,我岂有不收之理?” 三人勃然大怒,一绝道人气冲头顶,足下一口黑漆漆的飞剑猛然飞起,破空杀来! 虚空顿时一滞,杀气飒然浮空。 “那便杀了你,再取太阴元华珠!” 石生本就定了杀了来人的意思,自然意料在此。他料知对方必然心惊自己杀了阴九公,是故才摇摇晃晃地驾御墨玉杖飞了上来,打得还是示弱突杀的念头。 当下一绝道人飞剑杀来,他便将足下墨玉杖祭起,往空一挡,与那飞剑呛啷交击一下,果然不敌,玉杖倒跌了回来。一绝道人喋喋狞笑,飞身扑来,暗道此人原来实力远逊于气势,倒不知阴九公怎会栽在此人手上。 他心中已定,即刻制服此人,就此遁走,那太阴元华珠还不是他的囊中物? 如玉君与转轮金童打的何尝不是这个念头,怎能容得他一人独占鳌头,忙将飞剑金轮祭起,也扑杀了过来。 石生见已然得计,心下大喜,面上却作一副惊慌失措之状,倒身急退。 身前两口飞剑,一对金轮,曳光杀来,杀机凌厉,凛凛森然。 未至丹元之境,不能御空飞驰,只能凭借一口真气横空飞掠,是故若非有两件法器,便不能持久御空击杀。然而对于丹元之下的练气士而言,若达炼罡之境,便能以罡气击杀,若未达罡气之境,则多是一击而杀之,多不能经久。 而观那青叶道人与阴九公,石生便知,此间的练气士,多是穷鬼之中的穷鬼,能有一件能够驾御凌空的法器飞剑已然不易,哪里还能有第二件法宝。 是故他一见两口飞剑杀来,便佯装玉杖被击退,已经一气不及,要坠身下落,待得剑气皝皝而至时,却忽然抬袖猛然一荡! 扶摇衣可挡飞剑法宝击杀,坚利无比,这一袖荡去,带起一片朦朦灰烟,与那两口飞剑一撞,光华迸射,朗朗夜幕之下,分外夺目。 呛啷!呛啷! 如玉君与一绝道人心头猛然一震,直觉一条直连心神的线,被人生生掐断! 石生却已飞身而进,一步踏在虚空,张开那大袖袖口,心神一动,便将两口飞剑收入了自己袖间,纳入袖间储物所在。 “扶摇衣攻守兼备,更有这桩妙用,比别人的储物袋犹要方便!” 眼见如玉君与一绝道人神情剧变,知道对方已然发觉了不妙,明白中计,他怎能容得他们逃离? 疾身飞进,飒沓如流星! 月夜之下,石生凌空蹈虚,踏步如在平地,落在不远处轩栏之内的一双如水明眸之中,恍然如神。 探手如龙,罡气迸发,猛然一抓! 嗤喇!嗤喇!这两人不比他,有护身法衣,被他迸发罡气的手爪抓在肩头,立时衣衫崩碎,继而是肩部血肉崩飞,骨骼崩碎! 纵然是归元之境的练气士,若非是专精于锻炼元身的法门,其肉身也万万经受不住炼罡之境练气士的罡气抓杀。 石生挥袖猛力一甩,两人便如断线风筝,跌落下去,直入湖水之中。 可怜那一绝道人,最为厉害的手段,其实不在那一口飞剑之上,而是在一手精妙的真气突杀的手段上,杀伤可比上乘飞剑,是故才号为“一绝道人”,谁知遇到了石生,扮猪吃虎,不经意之下,就被他一击格杀。 那转轮金童在最后,见了石生忽然发威,竟御空飞踏,又劈手打落两人,看那模样,竟然是罡气! “丹……丹元境界!” 丹元之境意味为何?似他们这样,区区归元之境的练气士,甚至是青叶道人那等道胎境界的废物,有一件法宝,就足以成为偌大一城,一大世家的供奉,享受侍奉,可见练气士地位之高,而丹元之境的练气士,对于他们而言,不过耳闻而已……一名丹元之境的练气士,对付他们这样的货色,十个八个也不过挥手之间…… 转轮童子慌忙召唤自己的金轮,就想逃离。若是失却了唯一的法器金轮,他自知片刻之间耗尽一口真气,便就不能飞驰于空,落地之后,自然必死。 然则石生岂能容得他去,忽然扬手,月色之下,一线飞芒疾速飞掠,化作一条死亡射线,迅比疾电,尾随跟上,一下从脑后洞穿! 转轮金童坠身落下,石生一样收了他一对金轮,又收回飞芒针,拂袖振身,掠至湖面之上,挥手击出罡芒,洞穿了三人丹元气海,杀死得彻底。 每当杀戮之时,何况不是凡人,他便复又变成了那没心没肺的天生石妖。 石生落回轩栏之中,淡淡道:“命人收拾了吧。” “是……是是……”祁连月有些牙关打颤。 这是她初见真正的练气之士飞空击杀,一击致命的震撼场面。 章六五 月影凄凄吾心远兮 祁连月很快唤来家人,捞走湖中尸体,又开启水门,引换活水,将静湖之中的湖水重新换了,免得污了此间清净。 “坐。” 轩内本就置有一张金斓木几,对置锦绣软座,并一副茶器。 祁连月有些心惊,对面的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仙长,是与凡人不同的存在,自己竟能与之共座品茗吗? 她的心头忽然一喜,不可抑止。 石生却只是坐了下来,反而微微闭目沉凝。 祁连月不敢搅扰,便取过那茶器,至轩阁外换了沸水来,纤手如葱玉开始做她自幼便习惯的沏茶技艺。 片刻之后,石生忽而睁目。眼前情形叫他有些禁不住的悸动,恍然有神思渺渺的错觉。 云岚山上的那个少女爱此物,时常品味。石生暗恨往常,自己竟不知个中美妙,不过囫囵吞饮,此时再想,却想也想不到那双把盏盈盈的素手了。 祁连月把盏送来,那一盏静瓷,衬着晶莹玉指,如濯水清莲。 石生禁不住晃了晃神,伸手接过,啜饮一口,神色不变,便不说话。 滋味终究不一,心已徒然而伤。 祁连月谨身跪坐在对面,竭力地使自己静心,静气,静神,脉脉不语。 石生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与坚持,依旧不说话,只是心念一动,一对金轮,两口飞剑已然出现在了手中。 那两口飞剑,一口乌漆墨黑,另一口作青莹之色,那对金轮则是金光灿灿,绚烂辉煌。石生把金轮放到几上,双手各抓一柄飞剑,指按两口飞剑,心神微沉,一股意念直入剑中,狠狠抹杀,立时就将剑中最后残余的一点如玉君与一绝道人的意念烙印也抹杀了。 他又拿起那对金轮,依旧如此,将其中转轮金童的意念烙印也抹去。 “如玉君,一绝道人,转轮金童?”石生心下冷笑,“还有什么青叶道人,阴九公,此间不知是何处,然而区区这等境界的小练气士,连修道之人化神正道都未臻入,就敢取偌大名号,真是好笑。” 须知,在傲来修道练气界,纵然是云岚宗恒苍那等到了丹元极境,几乎一步就要化神的高手,也是没有道号的。 “何况所用兵器,实则连法宝也算不上,最多就是下九流的法器,飞至天上耀武扬威,吓唬些凡人还差不多。” 修道练气之士祭炼外物,以为攻杀防身之用,成为法宝,其中飞剑是为一例外,实则也算在其中,却一般不称为法宝。而对于法宝而言,只有达到了一定程度的,才能得此称呼,至于石生手中此时拿着的,这三样东西,至多只能算是法器,绝对算不上法宝,其中那两口飞剑,按石生所知,叫做“飞剑”,实在是有污这两个字。 那墨玉手杖也只能算是法器,至于那根飞芒针,除了能祭起杀杀寻常凡人武者外,别无他用,连法器也算不上,就是阴九公这几个归元境界的小角色,也能纯凭元身肉体抵挡得住。 当然,飞芒针到了石生手中,却就能轻易击杀了三名归元境界的练气士! “可惜,这三个人,想必是与我一样,将修炼之法深印意识之中,牢牢记住,所以并没有修炼法诀之类的携带在身上。”对于这一点,搜索了一番那三人尸身的石生不无遗憾。 按照石生的想法,自然是多多搜刮一些练气法门,参看一番,或许能有好处。那《不动妖王经》他只记得法诀,以后也再无人引导教训,更何况那其中并无一样法术手段,所以自兹之后,他就只能凭靠自己,摸索前进了。 “可惜我不通练器之法,否则这几样破烂,炼制之时其中也有几样不错的材质,只是炼制者手法太差罢了,若溶汇一炉,想必能重铸一柄飞剑。”石生心中微微苦笑,扶摇剑已不在,想必留在了云卿卿的手中吧…… 收了飞剑金轮,石生复又举盏轻啜,缓声说道:“明日天明,我们就去小句末国国都。” 祁连月闻言,却出奇得没有露出惊喜神色,只是淡淡道:“凡女少时便去准备。” 诚然,到了这时,她忽然没有了早前的激烈意志,仇怨已报,剩下的,只不过是替亡父完成未尽之事罢了。 “不必准备,这小句末国国都,距此不过千余里,我带你去,少顷便至。” 祁连月想到眼前的是一位神通广大的仙长,便轻轻点头答应。 石生颔首道:“去吧。” 祁连月闻言,忽然眸现水雾,丝丝游移不定现于神情,终于并未离去,而是深深一吸,就跪坐于锦座之上,深深一拜:“凡女愿拜入仙长座下修行,求仙长成全!” 石生早知如此,却不答话。 那显得盈盈怯弱的少女,便就这么深深俯身,恭伏不起。 良久之后,石生也禁不住一叹道:“此道并非清净之路,这些时日历历在目,你已然亲见,为何依旧如此执着?” 祁连月依旧跪伏着,颤声说道:“求仙长成全!” 石生无语,久而乃道:“修道练气这一途,非但崎岖坎坷,更是杳杳无尽,我虽有些手段,然而若置于浩瀚修道练气界中,实不过蝼蚁一只,翰海一砾,并无甚么长生之道可以教你。” “求仙长……成全!” 月华之下,少女嬴弱的身子投影于地,在隐隐地颤栗不止,那道身影里,透着一股尖锐的坚决,与凄然。 “唉……你为何心生如此执念?” 少女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丝丝颤抖的哭腔,凄切无比,“十年之前,以及今次两桩惨祸,事到如今,如今,偌大的祁连家里,真正姓祁连的,已经只剩凡女一人了!凡女本无所谓振兴之志,不过一凡尘小女子耳,试问我心,除却随仙长修道,求取安心,便唯托于死之一字了……” “为何?”石生心头一震,原来今日被他有意罔顾之下死在阴九公洞窟之中的那祁连克,竟然是祁连家最后的男丁了,“事既已至此,你更应当肩负你家族之志,振兴祁连世家!何况,而今你有句末国传承玉玺在手,只要敬奉给句末国先王的大王子,有这玉玺在,便等同得到那绛云宫的支持,立时就能一合句末国,那时,你与你祁连世家,必然重新振兴!” 祁连月俯身更低,削肩促动,呜咽之声已然难以掩饰。 石生惊异之下,便伸手将她扶起,眼前少女啼哭哀泣,泪水盈睫,睫如蝉翼,面若白霜一般惨淡楚楚,他心神微动,终于未言。 祁连月却呜咽许久,才泣声说道:“十年之前,国难之际,我祖父及我父亲驱身为国,结果满门不幸,全家百余人只南逃下来我与父亲,二叔父子,还有七叔五人,其余尽都死于昔日国都;而至今日,依然是为了一枚玉玺,为了句末国的国事,竟叫我祁连氏商贾之家,再生内祸,兄弟阎墙,终于至使我父亲和七叔接连死去,二叔也被我手刃,唯一的堂兄也已经死去,如今我实已心灰意懒,再也不愿涉足这些事务,终归不会有好下场……” 石生呐呐道:“我却不知那祁连克,原是……” “仙长万勿如此,此人奸邪油滑,阴狠无德,纵然不死,日后我祁连家也必然败在他手中!” 祁连月以袖拭泪,忽然目光之中现出一股坚毅之色,坚定道:“既然如此,区区一个祁连家,有也罢,没有也罢,我只为我父亲完成未尽之愿,奉献了国玺,自然就心中再无所念,只愿随仙长修行。” 石生竭力地运转思维,却终究是无法堪破凡人这些复杂的情感思维,只是略略地明悟了一些。 他长吸了一口气,再次劝道:“你知道,我是在寻找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或许离此千百万里,或许更远,抑或根本遥不可及!我会一直在寻找路上,实在是不能作你的师尊!” “凡女既然愿意追随仙长,自然可以舍弃一切!” 石生沉声说道,“我……照拂不了你!” 祁连月的脸上以及目中,终于闪过最沉重的一抹黯然。 是的,她只是一个凡人,纵然得到了仙法,但是石生却翌日便要离去…… “我送你去国都,是因为那青叶道人说,那里有一座清风道观,或许还有其他的修道之地,或许对我能有帮助,如若依旧无人知道我寻找的地方,便只能藉由这枚玉玺,找到那绛云宫,或许……” “所以,我很快,就会离去!” 祁连月怔怔地跪着,她看到了对面的仙长眼中,忽然迸发出最坚毅的向往,怀恋,期盼。 石生说完,便直直看着对面的少女,这或许是他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拒绝了。 月色下,她双手紧紧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浑身都在激烈地颤栗。 石生站起身,走到轩栏边,仰望天幕。她有决心,我却更有,千山万水,重重阻隔,共处一月之下,你可在像我思念你一样思念着我? “你去吧。”石生的最后一句,淡漠冥冥,他自嘲自己竟被一个凡人女子的凄切打动,终于恢复。 背后悉悉索索的起身声,石生这才心舒。他不是凡人,他是修道练气之士,他更不是人,他是一只妖,一只石头妖,怎么能收人做弟子,何况,他的目光,在遥远遥远的一个云岚山的地方,一个叫云卿卿的少女身上。 章六六 摘叶飞花,浑然罡气 本书vip章节已有dt,而且是文字版的。我就不好说了,不想订阅的同学,自己找度娘搜索吧。 —————— 天风浩荡,猎猎扑面。 从东阳城至小句末国国都,需行程一千七百里,然而石生带着祁连月直线飞掠,却不过一千两百里的路程罢了。 炼罡之境的练气士驾御飞剑而行,其速远在苍鹰巨雕负天而行之上,迅比风声,何况是石生并不寻常的炼罡境界修为。 石生要携着祁连月一同前行,倒不便只以扶摇衣御空而飞,便将夺得自如玉君的那口青莹飞剑祭起,裹住剑光,两人立于其上,如疾电一般直逝长空。 祁连家人跪地恭送,祁连月却紧紧地闭起了美眸,许久不敢睁开。 足下传来轻微的颤抖,但是却异常平稳。石生任由她紧紧地攥住自己的衣袖,那轻轻柔柔的柔胰纤手上,传来一阵一阵不可自矜的颤栗。 “不怕,不怕。”石生淡淡安抚道。 他的话有奇效,祁连月睫翼微颤,终于缓缓升起眼帘,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莹莹青辉,继而那青辉之外,是漫漫无垠的碧玉天穹,游云白丝,足下苍茫大地,远方天地一线,沉浮如晦。 生而当作神仙人,风云凌霄御太虚! 人生若此,再无其他的波澜壮阔可以相比了。 石生看她眼眶微红,仍旧有肿胀的痕迹,显然夜半离去之后,曾经深深哭泣。然而此刻,她立在剑光之中,遨游虚空,囊括周遭风景,心中生出无限悠然畅爽之意,忽然从那眼底迸射出无限动人的神彩,绚丽如霓虹彩晕。 祁连月深深呼吸,气息深纳入肺腑之间,只有这样高天之上,才有这样清净的气息啊……她攥住了石生衣袖的手掌,越发紧促了几分。 “仙长……” 石生不禁转头:“嗯?” 她的眼底,迸射奇异光彩,述说着一种叫做“坚定决然”的意味,“仙长,我……” “你先告诉我,小句末国除了国都的清风道观,还有些什么修仙炼道之地?” 祁连月目光一黯,许久才细声答道:“我国之中,道观与摩尼寺庙俱有,但是传闻有神仙的,却只有这清风道观。” 石生呵呵一笑:“不是神仙!” “你记住了,这天地之间,没有神仙,我们只是修道人,练气士,是走在前往神仙所在之地的路上的人!”他心中默默补道,“还有妖,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 祁连月便不说话,只是暗暗地记下。 两人沉寂,只有足下的大地在疾速飞逝,城池,村庄,阡陌交通,良田,湖泊,河流,山地,丛林…… 千余里的距离,迅疾而掠,他们晨时离开东阳城祁连家,未到日头半天,便即见了前方一座大城,比那东阳城、青平阳城要雄壮出数倍,足足三五十里宽阔…… “这就是国都了。” 祁连月心下一紧,暗暗无奈,怎地飞得如此之快,先前那股飞天之时的畅快感觉,立即烟消云散,只想在这天空之上,剑光之间,再多待片刻也好。 “噢?”石生一怔,他的思维,还停留在那凉兹国的国都,方圆五百里开外的宏大上,“那清风道观在何处?” “在北城之外,清风山中。” “好,先去那清风道观,看看那青叶道人的师尊是个什么境界。” 祁连月心头没来由的一喜,连忙颔首应是,巴不得就在这天上停住,永远也不要进城去王城敬奉玉玺。 石生心神一动,足下剑光一掠,化一道青虹,径往那大城北面一片群山之中投去。 那山十数座延绵,果然苍郁葱葱,风过山壑之间,越发犀利清爽,果然当得“清风”二字。 石生盯目视去,只一观望,果然就见那近城的三五座山峰之间,有一座不大的山谷,山谷之间遍植林木花草,苍翠清爽,宛然美丽。石生一时之间,如同看到了云岚山的后山,那些他与云卿卿曾经亲身走过的山林…… 剑光直射,疾速掠去。 傲然一声长啸! 他并不想入观去通报,索性便突然长啸出声,直冲霄汉,以示来人。 此时此刻,就在那山谷之中,一片屋舍观宇之间,植有一片苍苍古木,漫漫花草的露天之地,中间端坐着一名道人。 这道人中年模样,丰神俊朗,道髻冲天,端坐花草林叶之中,闭目沉凝。他的手边,只有一架木质剑架,并无任何雕饰,那剑架之上,横陈一口如水长剑。 剑只有剑锋,没有剑镡剑柄。 道人的手虚抬于空,缓缓摩挲,似乎在一下一下地荡在剑锋之上。那剑锋盈盈如同秋水,便发出一声一声低低的轻吟,如同清风掠过山岗,拂过林间…… 忽然之间,一声长啸震惊了这道人。 长啸从山外而来,犀利如同一口锋锐的飞剑,爆发出千百丈的剑光,直直杀来,往此处群山起伏,林木森森之间的道观之中。 清风道观之中,多少道人刹时震慑住了,一时连动作也不能。 只有这道人,忽然毕睁双目,斗射*精芒! “何人扰我清风道观!?” 道人喝声如雷,手上猛然一抓! 那口无柄飞剑,被他一只肉掌抓住,轻轻一抛! 剑被祭起,道人厉喝一声:“清风!清风送爽去,来人不自归!” 这口清风剑,乃是他清风道观历代观主传承之物,乃是一口上等的好飞剑,此时被他祭起,猛然发出一声轻吟,直刺长空! 剑如惊鸿,势若飞光。 清风剑化出百丈剑虹,转眼掠出去千丈之外,冲着那远处袭来,兀自长声傲啸的身影,激烈斩去! 石生立在剑上,身旁的祁连月已经唬得神色僵硬。她见过了石生与人空中斗剑厮杀,却未见过这样狠厉的飞剑剑光击杀! 那飞剑来势,仿佛连天空,也要刺破一道深窟! 然而,立在剑光之中的石生,却是另一样心思。 “这才是练气士的飞剑,剑光!” 杀出来的这口飞剑,十分犀利,十分锋锐,绝对不是寻常货色,就算是放在石生历来的见识之中,也是上等飞剑,堪比云岚宗大师兄恒苍的那一口七修剑。 他自知自己搜刮来的两口废柴飞剑,万万不能抵挡这来袭的飞剑,还不免丢人,便也不祭起袖间另一口飞剑,便就这么在剑光之中猛然抬手,大袖狂卷! 袖袍卷出,罡风猎猎! 剧烈的罡气打出,在扶摇衣大袖拂动之中,化成数道明晃晃的罡芒,直如剑气剑芒剑罡一般,来者不惧,直劈出去! 剑光与罡芒狠狠撞击在一处! 虚空生光,锐气万条,嗤喇喇破入虚空,震响不绝。 石生哈哈一笑,好生快意,“这样飞剑斗杀起来,方才痛快!” 他疾步踏出,如踩虚空,袖袍继续连连卷动,疯狂翻掠,道道罡芒斩出,与那飞剑剑光叮铛呛啷交击不绝于耳,忽然之间把手一张,探如鸟爪,袖口圆张,大力一招! 清风道观之中的道人,直觉一震骇然巨力袭击在自己飞剑之上,心头猛然一紧,仿佛一根弦被巨力拉扯,险些将断。 “清风!”道人大骇之余,连忙收摄剑光,召回飞剑。 石生见那剑光疾速倒掠,便飞逝回去,不由暗恼,出手太迟,好一口上等飞剑失了夺来的机会。 他足下掠去更快,一面纵声道:“你可是这清风道观的主人?” 石生竭尽速度飞驰如电,刹时便至,落身到了那片清风草木繁花之中。 “好犀利的罡气!”道人心神剧震,脸色却掩饰住了惊异,只道:“贫道正是清风观主!” 清风观主面不变色,忽然指间一动,近处一株古木之上,便被他凌空摘下一片青葱绿叶。 清风观主摘叶在手,凛然说道:“道友好厉害的罡气,不妨与贫道一试!” 绿叶如碧色飞电,疾速打出! 叶飞于虚空,一丝丝激烈的罡芒,在这小小飞叶周遭旋绕,厉厉杀来。 石生心头一怔,“此人一身修为,不在飞剑之上,而在罡气修为!” 眼见绿叶即至,石生心思如电,“浑然内敛,机圆无方,这是炼罡极境,罡气浑然的境界!” 炼罡之境到了极致,便是罡气迸发之时浑然机圆,不见方端,深敛自然,譬如这清风观主罡气出手之时,竟能将之付于一片飞叶之上…… 绿叶与其上的罡芒,狠狠地击在石生当胸! 护身法衣扶摇衣上,激起大片乌烟与罡芒,顿时便将绿叶击成齑粉,罡气崩散。 石生的身躯,不可抑制地微微一颤,于此同时,他却冷然一笑,忽然抬手,微微一拈。 足下一片花草海洋,他指间拈过,便沾上了一片润白花瓣。 他淡然挥手,轻描淡写毫无烟火气息地一击打出。 飞花掠过,一样的罡气浑然,机圆无方! 清风观主怔然一愣,旋即回神,神情大惊! 小句末国内,竟然有人与他一样,炼罡到了这样的极境,浑然深敛,自然无端。 “清风观主,多谢你的一片飞叶,竟叫我堪破迷障,一举而至罡气极境!接我一片飞花如何?” 章六七 天人有衰,安得长生 石生心神沉入丹元气海,只见无穷罡气忽然一敛,深深收服,依旧有着破杀一切,凌厉无匹的气势,却并无那种锋锐无方的刺戟气息。整个丹元气海,变得浑然一体,圆润无方。 等到整个丹元气海凝为一点,自成一方,便就是那引气入体之境的最高极境,成就丹元。 清风观主神色顿变,此人分明修为与他相当,这便已然让他惊骇不已了,然而面对此人,他却分明生出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念头来。 清风观主弹指成风,直觉自己胸腹手臂之间,穴脉刺痛不已,盖因他自知难敌,不得已调集全部罡气,毕其力于一击! 两道罡芒倏忽相错,耳不闻其声,却已各自一分作二,依旧对射而过。 石生与清风观主都震袖挥舞,荡去罡风余波。 石生显得轻松写意,那清风观主却有些力不从心之感,一击之后,便兀自坐着,不能说话。 石生缓步走去,祁连月紧紧地跟上,不敢稍迟一步,因为就是方才,那刹时的一道明光交击,似乎不留痕迹,然而她分明感到了足下的山谷,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直到石生缓缓地到了他的对面,也不顾忌,一样坐到花草之间,清风观主方才回转过气息,深深吐息,缓缓说道:“道友好手段,贫道……不及。” 石生呵呵一笑:“观主才是高人,贫道云岚山练气士石生,先前多有得罪,观主莫怪。” 清风观主见他话虽如此,却丝毫没有得罪的意思,知道是个潇洒不羁之人,便也不在意,“石生道友原来是远到之客,贫道有礼了。” 清风观主就坐着打一道揖,石生正等他这回答,连忙急问:“观主知我云岚山麽?贫道乃是云岚山中云岚宗门下弟子。” 他目光期切,熠熠灼目,清风观主却渐渐的在他这期盼的目光之下,面现尴尬之色。 “咳咳,”清风观主佯作干咳,尴尬说道:“这个……这个,贫道……不知,不知云岚山是何处仙乡,竟出道友这样的……” 他话未说罢,石生已面现灰暗之色。 失望,失落。 原来这清风观主,竟犯了那青平阳城有客来仪客栈小厮一样毛病,只为奉承,纵不知也装着知道。就如他在东阳城自报道号石生时,那如云君三人分明不认得他,却都道久慕盛名一般。 清风观主和祁连月在一旁一看,就知道原来这位高手、仙长,竟然是个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连这样的奉承,也不能明白的。清风观主尴尬之余,不免啼笑皆非,祁连月则有些惘然,暗道果然连清风道观也不知那云岚山,却不知他接下来,要如何寻找归去之路。 石生面现黯然,也略略明白了过来,不由喟然暗叹,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敢问观主,可知这句末国及周遭,还有什么修道宗门?” 清风观主收了尴尬,心下有些奇异,却仍旧道:“句末国内,只有我清风道观,我南国一处,北国亦有一处。” 说到此处,清风观主也不禁面现黯然,显然句末国分裂,清风道观也随之一分为二。 “那楚风国,还有玉剑阁,安方国的静安宗,大晟国碧光门,等等等等,周遭列国,每国一派。怎么,不知道友问此,却是为何?” 石生暗忖,这清风观主既然不知,想必那其余的几个国度门派,应该也不会知道,便干脆问道:“那观主可知道,绛云宫在何处?” 清风观主闻言之下,飞眉扬起,惊异道:“道友怎知……” 石生喜道:“观主知道绛云宫?还请告知,那绛云宫是在何处?” 清风观主却一脸古怪之色,许久才同样古怪地问道:“道友是如何知道绛云宫的?道友既然知道绛云宫,又如何不知,这绛云宫为我周遭一十八国王朝道门主宰,究竟宫门在何处,无人知晓麽?” 石生脸色一僵,忽然想到,比如那东云国自国主而下,无不知道以云岚宗为主,然而只怕那东云国的国主也不能知道究竟云岚宗在云岚山何处……这绛云宫掌控一十八国王朝道门,势力颇大,会如此做派,一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一鳞半爪也不显露出来,并不稀奇。 他久久才从这懊恼之中回转过来,乃道:“既然如此,实不瞒观主,贫道此来,是因为另一件事情。” 他转向祁连月:“玉玺!” 祁连月不敢迟疑,连忙将一直小心收藏的句末国传承玉玺取出,交给石生。 石生一面打开那布帛,一面说道:“贫道乃是云岚山云岚宗门人,因与人争斗,不知几夕几日,抑或几月几年,竟终于到了这小句末国地界,待贫道再想回转时,却已迷失了方向。” 然而那清风观主却早已将视线精神集中在他手中,打开布帛露出来的那一枚小小玉玺之上。 “传承玉玺!”清风观主惊呼出声! “正是!贫道欲回云岚山,处处打探皆不得而知,便想若观主也不知,不妨便籍由这玉玺,寻到那绛云宫,或许能知道。” 清风观主忽然正视过来,却不是向着石生,而是石生身旁跪坐着的祁连月。他早就注意到了这少女,虽然清丽动人,却不过是一名寻常人,有一股不弱的武人气息罢了。然而,就是这寻常少女,竟取出了句末国失踪十年的传承玉玺! “姑娘,你是何人,这玉玺,又是从何得来?!” 清风观主声音冷厉,祁连月闻言,不由得娇躯一颤,隐隐的有些抵挡不住那一股凌厉的威压。石生听在耳中,却陡生不满,沉声道:“她乃是句末国最大商家,祁连世家之人,她父亲便是祁连家的前任家住,玉玺是她父亲所得,嘱咐他交予小句末国国主,一合句末国。而贫道,也是机缘巧合,才结识了她与祁连家。” 清风观主暗道自己莽撞,忙收了凌厉之势,柔声缓问:“原来是祁连姑娘,祁连世家于国有恩有功,却不知这枚国玺已然失落十年,你父亲祁连不凡如何得到,又是如何知道绛云宫的?” 祁连月感受到石生为她而动怒,不由一喜,这才答道:“国玺失却,我父亲连年不断找寻,去年之际,却有一神秘之人,将这玉玺卖给了我父亲,至于‘绛云宫’三字,却是这神秘人所说,得玉玺便能一合句末国,我父亲不信,那人便说了这玉玺与周遭十数国的传承玉玺一样,俱都是出自一个叫绛云宫的所在,那绛云宫乃是神仙之所,得到玉玺,便能得绛云宫之助,统一句末国。” 她顿了顿又道:“父亲临终之时告知小女子,小女子一字不敢错漏。” “哦,你父亲已经死了?” “是的,父亲得到玉玺,便与我二叔、七叔商议,将玉玺献给国主,统一我句末国,谁知二叔与七叔却要将玉玺送给北国二王子,暗害了我父亲……” “原来如此!”清风观主叹息道,“你父亲必然未告知你那两个叔叔‘绛云宫’之事。” 祁连月点头道:“正是。” 清风观主抚掌道:“国玺竟然现世,我国主本就是先王大王子,得了国玺,一合句末国即在明日!走,还请道友与祁连姑娘随贫道一同进王宫,面见国主,议商合国之事!” 清风观主一面大喜,一面安抚道:“祁连世家此功勋世无可比,自此而后,必然永为我国之公侯!” “且慢!”石生忽然道,“观主且慢,我还有一事相请!” 玉玺在石生手中,清风观主也不好就此强拿,便将欲站起的身子止住:“道友有何事,除却那贫道也不知的事情,余者若贫道能为,无不遵命!” 石生目光一转,这个念头,在他方一进这清风道观之时,便已定下。 这清风观主,是个真正的有道练气士,石生放心得很。 石生正了正脸色,这才肃然道:“贫道所请,乃是为了这位祁连姑娘!” 祁连月闻言心头一跳,忽然就明白了过来。然而,她却惊奇发现,自己竟并无半分心喜之意…… “哦?道友请说。” “我本欲将这位祁连姑娘带入修仙求道一路,她亦万分心诚,资质不俗,然我归去心切,不能留此,便想请观主将她列入门墙,收为弟子,不知可否?” 这个请求并不难,石生只当这清风观主必然应允,自己胜过他的实力,便足以成为最大的面子,如此一来,也算是对祁连月的一个交代。 独有那纤纤少女,跪坐一旁,却神思渺渺,不知迷惘到了何处。 “贫道……不能收她!”清风观主却忽然出生如雷,震惊了石生二人。 石生拧眉,微现不悦,不知如何开口。修道练气之士,讲求缘法,讲求面皮之保存,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清风观主显然知道他已经误会,连忙解释道:“贫道修道至今,刚好满两甲子,已至炼罡极境二十载,却始终无法堪破,再不能寸进……道友可知,贫道为何不能收这位祁连姑娘为弟子了吧。” 清风观主话语苍凉,随后竟现洒然道:“贫道早有所知,寿元只在一年半载耳!” 石生精神一滞,他自然知道,练气不是长生,练气士桎梏于某一境界,久不能破,终于天人五衰,寿元终尽而死者,何其多也! 道途漫漫,天人有衰,安得长生?! 章六八 国祸原因此,斗杀清风山 上 红票过整百就解禁,说话算话,八百票,解禁一章。这章6k噢。嗯,今天的更新要到晚上了~ 大家狠狠砸票~看你们的了。扑街货只有这个可以安慰一下受伤的心了~ ———————— 无法言喻石生心头的错觉,然而一切尽在眼前,尽在耳中,清风观主给了他一个荒谬绝伦却又真实无比的理由。 世上谁人能不死,任你一代天骄,雄武无双,任你风华绝代,红颜天下,不屈之魂终掩黄土。 天欲尔死,尔何得不死? 凡人七十而古稀,一世不过一甲子,非勤苦于武道,以天地元气滋养身躯,或灵物以养生,不能百岁。而对于练气之士,这些修天道,求长生之人,在凡人面前,他们高高在上,手掌生杀绝灭之权,然而面对天地之规,仍然不能抵挡,炼罡之境的练气士,若不能突破至丹元境界,一般两个甲子便就是寿元终点,比凡人也胜不出太多,比如这清风观主,而能够臻如丹元之境,成就丹元,气海完满,能够开始滋养精元精气,为炼化元神所用,寿元便可大涨,可达三个甲子至四个甲子之间,若堪破了丹元极境,至那炼气化神之境,唯有天资绝顶者方有可能,可五百岁不死,若再进一步,炼神返虚,则千百万无其一,可千年不灭! 这便是天人之衰,不可阻逆。 相较而言,如千羽老妖,修炼到了返虚之境,却能活数万年不死,那只老妖子侄辈的雪山飞狐,不过化神境界,也已存世过万年,显然显现出了与人想必,妖修虽然艰难,进境不易,却胜在寿元绵长,终有一搏之机。 石生喟然一叹,挥了挥手,不说也罢。他自然知道,对于练气士而言,寿元之尽,是最大的忌讳。 然清风观主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初一出口时,微有慨叹,而后便显得洒然无比,一副脱却桎梏,浑然不将生死放在心头的模样,倒是让石生不得不心生敬佩。 修道练气之士,修为惊天,神通通玄不是最大的成就,最大成就是能够不惧生死,这才是求长生之真谛。 清风观主瞿然笑道:“道友勿要担忧,我纵将死,然有生之年能得见国玺,重新一合我句末国,心中大慰,况且彼时南北合一,我清风道观自然也将合一,贫道有两位师弟在北国道观之中,自然能为这位祁连姑娘找到可拜之师。” 石生心念微动,便模糊带过,应了一声作罢。 “我们这便去王城,如何?” “正好!”石生答道,这清风观主不知,或许传承国玺的句末国王室,能够知道那绛云宫在何处也未可知。 清风观主当下起身,把手一招,祭起那口飞剑,纵身而上天空,石生也不想招摇于他面前,便仍旧祭起飞剑,带着祁连月跟上。 由此去王城极近,那清风观主不知是心中急迫,还是有意要与石生争较一番,足下一口清风剑撕风裂气,呼啸而去,无比迅速。石生微笑着跟在后面,轻松写意地始终落后一剑距离,显得游刃有余,毫不费力。 清风观主自然有所感知,不由自嘲,自己已至今日,竟还有争较之心。 那国都城中,果然是比东阳城、青平阳城及石生一行遥遥所见的所有城池都要广大繁华,然在练气士御剑飞行之下,却也不过片刻功夫而已。 小句末国王城之中,此时正有大队兵士列阵整齐,手持木剑木盾木枪相互厮杀,演练战阵。 清风观主与石生二人直直落入王城之中,那些厮杀之中的兵士惊愕之余立即止住。阵中慌忙跑出来数名披甲将领,那为首一人中年模样,雄壮威武,近前就半跪于地,纳首拜道:“不知仙长驾临,小王罪过!” 顿时所有人尽都跪倒,清风观主虚手微扶,扶起此人,道:“国主不必多礼!” 石生暗暗颔首,倒不是因为他恭敬有礼,凡人对修道练气之士,敬畏若神仙,跪拜恭敬并不奇怪,他赞赏的是此人身为国主,却亲身参与士卒拼杀,殊为可贵。 果然,清风观主也是大为满意,欣然笑道:“国主请起,这位是石生道友。” 那国主忙又拜道:“小王拜见仙长!” 石生含笑示意,一样将他扶起,“找个无人的所在,我与观主有事与你说。” “是,小王遵命!”这国主连忙答应,身旁将领斥退众军士,国主亲自引着石生三人往王城殿中而去。 沿路所有兵士宫人,无不跪伏埋首,口称“仙长”不绝。 石生敏锐发觉,身旁跟随着的祁连月,紧紧抓住他衣袖,有些不可抑止的紧张急促,显然是面对这样场面,有些经受不住。这便是凡人与练气士的区别所在了罢。 到了一处殿中,那国主忙引了清风观主并石生至上座,连祁连月也不例外,祁连月有些犹疑,石生却呵呵一笑道:“国主,你可认识她?” 那国主一脸威猛武将模样,瞪起一双大眼,却只当祁连月也是一位仙长,哪里敢直视,只是低着头瞥了几眼,便赶紧道:“这位仙姑……小王不识。” 清风观主哈哈一笑,“不识也罢,我只问国主,你可愿收复北国,一合句末国?” 国主大惊,慌忙跪倒:“若生有此日,句末汗愿百死以换!” 原来这国主叫做句末汗,石生对他颇有好感,便道:“要你去死作甚么,你看这是何物?” 句末汗双眼瞪得更圆,直直地盯视着石生手中之物,长大了嘴,不能言语,许久就淅淅沥沥口水滴落。 石生不无好笑道:“你可识得?” “咕噜!”句末汗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识得,当然识得,这是我句末国历代先王传承的玉玺啊……” 他几乎失却意识地喃语了一句,终于回过神来,就跪着便冲石生连连叩首,“句末汗叩谢仙长,国玺遗失,小王日日五内俱焚,不能安寝,今日终见于仙长之手……” 石生一把拉过祁连月道:“不必谢我,此玉玺,乃是祁连商家祁连不凡所得,不过他已不在人世,是他女儿祁连月将之交于我与观主,前来送你。” 句末汗一怔,才知祁连月身份,竟毫不顾忌地就冲本是自己子民的一女子就叩首:“原来是祁连商主,祁连世家功盖于世,小王拜谢祁连姑娘,自此以后,祁连世家永为国公!” 果然,一切尽都在意料之中,也怨不得那祁连不庸竟然动了偌大心思,连自己兄长也敢弑杀。 祁连月忙让过身去,不敢受礼。那句末汗国主已经被清风观主扶起,对他说道:“国主速速调倾国之兵,贫道凭此玉玺,去北国一趟,可使北国清风道观贫道那两位师弟回心转意,彼时国主再要进兵,先将玉玺视之文武,视之举国臣民,必然无论南北,尽皆一呼百应,则复国在即也!” 句末汗双目含泪,激越难耐,“谨遵两位仙长示下,小王这便召集文武臣工,请仙长亲示传承玉玺,则必然能号令举国皆兵!” “正当如此!” 句末汗国主匆匆欲去,却被石生唤住,句末汗敬声道:“仙长何事,还请示下。” 他虽然不知这位石生仙长与镇国道派清风道观及清风观主是何关系,然而既然是清风观主带来,传承玉玺又出自其手,自然不敢怠慢。 “国主本是句末汗先王长子,本就当传国,想必知道,这传承玉玺,乃是出自绛云宫?” 句末汗国主神情一怔,下意识便道:“正是!” 旋即他便大惊,然而想及对方与清风观主一样,乃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仙长,便立即就不存疑虑,道:“正是,包括我句末国在内,周遭一共一十八国,尽都归属于绛云宫。” “那国主可知,那绛云宫在何处?” 句末汗怔然变色,无奈答道:“小王不知。” 石生心中失落,却忽然想起一事,“那绛云宫既然为周遭一十八国主宰,则列国必然岁岁供奉,献资材为祭,难道都是绛云宫亲自来取不成。” 这一点并不难猜到,那云岚宗也是一样,东云国需年年岁岁进贡上奉,如精铁玄钢,上等玉石,各类珍奇药材等等,都是练气士修炼法宝飞剑,书简符箓等等所需,练气士自己哪里有那闲情逸致去开采,自然是交由凡人来处理,否则修道门派把持诸国又有何用。 这绛云宫主宰一十八国,自然也不会例外。 果然,那句末汗道:“仙长所言甚是,我等列国,每岁皆要敬奉,自打我句末国一分为二之后,每岁便作两份,那绛云宫想必也知道我句末国分裂之事,却依旧照收。每当敬奉之时,便都由列国仙长亲自……” 他看向清风观主,见他未言,便不敢说。 清风观主略见尴尬,果见石生投来疑虑及一丝恼怒的目光,慌忙解释道,“道友息怒,道友息怒,非是贫道不直言相告,而是贫道确实不知!每岁供奉之物,确实是贫道亲自奉送,却只向东而去,至那楚风、扶栏诸国之后,便是一片苍茫沙漠之地,无穷无尽,我等列国修道人之人,奉命就将敬奉之物送到指定所在,立即返回,不得延留,是以贫道确实不知那绛云宫之所在……只怕自绛云宫主宰这周遭列国以来,也从无人知晓其究竟所在何处。” 石生眉头深蹙,忽然想到祁连月所说,玉玺乃是神秘人卖于他父亲,有想及适才句末汗说,自句末国分裂之后,便每岁敬奉两份,那绛云宫照样接收……一切明了,只是他却不愿多言,既然知道那绛云宫在东方,无穷沙漠之中,自然便是个有迹可循的方向。 当下他摆手让那句末汗去了,便对清风观主道:“观主要往北国一行,先收服你北国清风道观另一支?” “正是!” “贫道与你同去如何?” 清风观主大喜:“如此甚好,甚好!” 未及多时,那句末汗果然召集了所有臣工,来请清风观主,三人便上了这小句末国的朝堂,石生将玉玺给了清风观主,清风观主视之于众文武,果然群臣大震,群情激越,纷纷跪地叩拜,激愤宣战者有之,嚎啕大哭者有之,不一而足。 那句末汗不忘又封了东阳城祁连世家为国公,掌句末国行商之事。 “你在此暂待,我与观主北去一趟,少时便回。” 祁连月弱弱答道:“仙长且去,仙长既不能收凡女,凡女已无那志向,这便回去东阳城,搭理我祁连家之事。” 石生眉头一皱,那清风观主却道:“祁连姑娘勿急于此言,贫道虽然不能,然而我北国观中,还有两位师弟,比贫道年轻三二十年,虽未必能够再进一步,然而若收纳祁连姑娘入我清风道观,时日足以至姑娘修道有成!” 祁连月默默不语,石生无奈道:“你先在此,我自有计较。” 祁连月眸中猛又生出光芒,点头应是。 当下石生便与清风观主架起飞剑,径往北去。 自小句末国国都往北,千里而出国境,便是大句末国。 两国连年交战不休,但见那边境之上,关隘相对,阵列对峙,各自操演示威,似乎是随时都有可能拔刀相向,触发大战。只是石生早见过了那亿万人大战,死伤以千百万计,这点情形,自然不在话下。 一入北国,果然又是另一幅模样。北国地大,然多山川,地广人稀,国力只与南面小句末国相当,是故才一直未能并吞南国。 只见那群山延绵,偶或才有盆地山谷,直至千余里外,才现出一片平原。 清风观主神色异样,深深喟叹,久而乃道:“此是清风平原,乃是我句末国发源之地。” 清风观主不无缅怀,“清风平原之北,背靠之地,有一座延绵山川,直至北面与玄迟国接壤,那才是真正的清风山!清风山南麓,为我故国都城,南麓山中的,才是真正的清风道观。” 清风观主忽然满面愤色,“裂国之祸,正因玉玺失落,才致使我清风道观也分裂为两派,各主张立一位王子为王,然而大王子为先王长子,更精明能干,允文允武,正当为继,我却不知这些人却是为何被二王子所惑,助他称王……” 石生亦有此疑惑,修道宗门主掌国权,以传承玉玺为令,便极难出现这等篡夺王位之事,那二王子竟然有此胆略,更有此能耐鼓动臣民,甚至鼓动了镇国道派清风道观的一部分人……委实令人匪夷所思。 这也是石生要与清风观主同来北国的缘由,他直觉地发觉,这其间,必然有些十分有意思的缘故。 足下一马平川,两人飞掠御空,那下方时或有城池乡村,果然比南国要贫瘠一些,又过了少时光景,前方忽然一片朦朦灰暗,天地相交之处一条迷黯的灰线隐隐现出。 “清风山!”清风观主的神情有些难以抑制,因为,那里才是真正的清风山,才是他清风道观的真正所在。 御剑之速,不禁又迅速了三分。 先是一座大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方圆足有八十里,比那南面小句末国国都更要雄壮,更要广阔。这才是真正的句末国国都,传承了不知多少岁月,自有一股浑然苍古的意味,不是那南方新都可以比拟。 清风观主瞩目向下,一扫也就罢了,更不迟疑,两人飞速掠过城头。 石生眉头微蹙,忽觉一阵古怪,却终究无迹可寻。城池转瞬即过,眼前一片浩大山脉,横陈于天地之间,碧峰座座,绵延远去,好似群兽潜伏,隐有呼啸从山间传来,却是清风疾掠,呼啸作响。 “好一座山!”石生赞道。 “那便是清风道观!”清风观主手指之处,一片葱碧之间,也是一座山谷,其中也是草木繁花不尽,掩映着一座玄门道观。 清风观主压抑不住,在清风剑上就振声长啸,就如石生初至他道观之外时一般。 长长清朗的呼啸,直传向群山之间,那座道观之中。 很快,就有两声激烈呼啸呼应,两道强烈的明光直冲上来。 “道友请!”清风观主说罢,人已飞身迎了上去。 石生跟在他身后,就见那是两道犀利剑光,竟不逊于清风观主丝毫。 “原来是师兄,师兄来此,不知有何事?”一个声音朗然道。 清风观主飞了过去,见两片剑光之上,立着两个中年道人,正是自己的两位师弟,不由喜道:“经年不见,二位师弟修为越发精进了。” 那两人也都摆上笑脸,只是显得有些牵强,齐道:“见过师兄。” “为兄此来,是为了这个!”清风观主不说二话,当即就取出了句末国传承玉玺,“二位师弟,可认得此物?!” “传承玉玺!”两人惊呼出声。 “哈哈,二位师弟既然认得,那便最好!”清风观主喜悦说道,“昔年正是因为先王故时,玉玺失却,才致王子夺嫡而裂国,如今先王长子,南国国主得此玉玺,正是势运所归,当复合我国,二位师弟以为如何?” 那两人俱都惊颤莫名,久久不能言语。 清风观主有些得意,又有些因为复国复派在即的真切欣悦,又连问道:“二位师弟,我们这便号令南北两国,合国为一如何?” 那两人脸上震骇神情几乎僵硬,许久才猛然醒神,对视一眼,才有一人说道:“师兄所言……所言甚是。” “只是,还请师兄示我以玉玺,验看之后,自然谨遵师兄之命。” 清风观主下意识地皱眉,然而在他心中,自己已然是将死之人,日后句末国自然由两位师弟守护,这玉玺迟早要经二人之手,于是便放开了心思,道:“也好。” 他略略上前,应手一股真气裹住玉玺,投向了对面。 石生见状,眉头皱起,忽发声道:“不可!” 然而为时已晚,那人迅速出手,一把攥住了玉玺,飞身回去,两人只一眼便发觉,这玉玺确实乃是真的传承玉玺! 清风观主见这情形,也知有变,忙要说话,那两人却已经哈哈笑道:“师兄,这些年来,你竟然仍旧未死,倒是叫我师弟二人实为惊叹,只是你这将死之人,只怕是神志也迷糊了!哈哈哈哈,如今国主已得传承玉玺,即刻号令臣民,兵发南国,一统句末国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 两人都猖狂大笑,清风观主知道失算,竟把自己这两位师弟当作了好人,不由惊怒交集,恨声道:“你……你……你们……” “嘿嘿,师兄既然犹自未死,我师弟二人,少不得要帮师兄一把了!” 说话之间,一条匹练剑光,已然狠狠击杀了过来! 清风观主竟见自己师弟对自己下了杀手,不由目眦俱裂!昔年裂国之时,纵然分割道派,各执一方,那时他们也不曾真个交手致命过! 清风剑猛然飞起,与那袭来的飞剑剑芒狠狠劈击,闪电之间连击七次,各不相让! 两人都未至丹元之境,不得不收剑回转,然而就在这时,清风观主的另一名师弟也已祭起了飞剑,犀利杀来。 练气士的争斗厮杀,往往如此,简洁干脆,犀利直落,简简单单的便是致命之局。 清风观主发出怒吼,挥手击出大片罡气,去挡那飞剑,同时急促地运转真气,回转气息,已能再御施飞剑去击杀。 就在这时,石生敏锐地发觉了,那先前出手之人,已然再次祭起了飞剑。 “正是此时!” 石生猛然振衣,竟横空而过,御空直掠,疾电一般到了这人近前,劈手挥袖数道罡气,同时将那口破烂飞剑也祭起击杀过去,而他的手,却猛地抓向那人手中的玉玺! 同时三样手段,这人早已惊摄在石生御空而至带来的震惊之中,哪里能挡? 他只当这跟在自己师兄身后之人,是师兄请来的助力,以壮声势,若当真厮杀起来,练气士无不惜命,必然不会倾命助他。 “丹元……”他念头至此,就觉一股刺痛,一点刺目的剑光已经直贯他腹下,而自己祭起的飞剑,却被一片罡气裹住,呛啷乱响之后,就被那人收了,于此同时,那只手已然到了他手中的玉玺之上。 不,不是一只手,是两只手! 另一只手从后背,贯他胸而过,也抓在了玉玺之上。 “道友送来玉玺,孤深为感激!” 章六九 国祸原因此,斗杀清风山 下 900红票的解禁。 周一周二,也就是过了十二点后,本书第一次大封推,求那些有的没的,你们懂的。拜谢。 ______________ 手掌贯胸而过,鲜血淋漓。 石生的眉头,狠狠地拧皱成川,此人来的无声无息,甚至无形无质,自己竟毫无察觉。 强力的真气在这两只同握上玉玺的手掌上迸发,石生与此人都控制得极好,不至于损伤了在练气士手中无比脆弱的玉玺,而那至死仍旧死死抓住玉玺的道人,清风观主的这位师弟,却不幸的沦为二人较力的牺牲者。 他的手臂砰然崩碎,化作血沫纷飞。 然后是身体。 在石生的注视之下,这倒霉蛋儿的身体,弹指之间被一层晶莹的冰晶覆盖,继而那贯他胸口而过的手掌,猛力一震,全身都在一股巨力震荡之下,崩碎成了点点齑粉,尘埃一样飘落。 连石生刺入此人丹元之中的那口破烂飞剑,也不例外,一样碎成了齑粉。 清风观主的师弟身死惨烈,在石生对面的虚空之中,渐渐地现出了一道身形来。 此人冕服高冠,带平天之冠,七道旒珞遮面,穿玄金王袍。石生看不清他的真容,只能见得,和自己同握一枚玉玺的那只手上,忽然之间涌上一股凛凛的寒意。 一层惊人的冰晶覆盖上来,色作玄黑,漆漆如墨。 “你是谁?”石生的手上,越发贯注了三分真气,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疾电一般直*插而出,如雷霆烈火,似亢然龙爪。 “道友好浑然的罡气!孤是何人?孤自然是当取此玉玺之人。” 同样一爪击来,两相猛然交轰,一片玄墨一样的冰晶纷射开来,浩大的巨力传入双臂,石生竟一时难以抵御,那抓住玉玺已然感到麻木的手掌不自禁地一松,身躯急退。 石生一掠退却,果断地舍弃了玉玺。 “好生寒冷的真气,此纯属寒厉之气,而无阴气,这是什么手段?”石生一退开去,立即运转真气,逼开双臂之中的凛凛寒意,竟有些艰涩,同时袖间飞出那口方才夺自已死那人的飞剑,运力一震,对方残留在剑中的意念烙印便被震荡一清,为他所用。 石生手中虚抓,将这飞剑摄在虚空,迸射出丈长的剑芒,似乎随时将要斩出,而他自己,则是御空而立,衣带当风,目射冷光,直视对方。 清风观主与他另一位师弟也已一击退开,满面震惊,却不是因为被师弟逼退,亦不是因为师兄弟阎墙而心疼,而是因为他瞪视着那突然杀来,一击杀了他师弟,夺取玉玺之人! “句……句末柁哕!怎么是……你,你怎……” 清风观主脸上震骇之色无以复加,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为恐怖的事情。 这身穿王袍,唤作句末柁哕之人寒声道:“孤今已得传承玉玺,观主可愿顺服于孤?” “你……” 到了此时,石生若是还不能知道此人是谁,那才出奇。 这人竟是昔日句末王国先王此子,而今句末国两分之后,北国之主,句末柁哕! 只是石生所迷惑的是,这句末柁哕,显然是一名极其厉害的练气士,甚至远在清风道观师兄弟三人之上——这人此时,正轻松写意地凌立虚空,并未驾驭任何飞剑法宝——这显然是练气到了丹元之境,成就丹元的表现。 而显然,清风观主对此并无所知。 石生的心头心思电转,那小句末国国主句末汗他已见过,虽然勇武威猛,却只是有一身不俗真气,算是凡人之中的厉害武人,纵然传授他练气之法门,距离踏破凝气境界极限也有长远距离,况且在石生看来,那句末汗并无修道练气的资质……这并非重要,重要的是句末汗年方中年,由此可见,他的弟弟,年岁更要小于他,却已臻入丹元之境! 震惊,古怪,诡异! “你不是句末柁哕!”石生忽然惊声道。诚然,纵然是天纵之才,也不可能……况且按石生所知,此间修道练气之法粗陋简单,连傲来岛修道练气界也不如,纵然那是天资绝顶之辈,如无得力法门,安能精进神速? 那清风观主也回了神,立即怒声道:“你不是句末柁哕!你是何人?” “哈哈哈哈,孤自然是句末柁哕,是句末国之王,观主竟敢质疑孤,难道还想和十年之前那般,逆反于孤不成?”句末柁哕振声长笑,昂然说道。 “笑话!我清风道观世执句末国之事,国主见了我,也要跪行大礼,何况是你这篡位自立之徒,何谈逆反之说?”清风观主越发愤怒,剑芒直指对方,“何况绛云宫下一十八国,凡掌国政之主,不可以修道练气,难道你竟不知?” “清真!”清风观主忽然剑指他幸存的那位师弟,“此人绝非先王此子,却篡夺我句末国王位,难道你竟为虎作伥不成?” 那清真师弟显然方从同门惨死之中回转,反而胆寒甚过震惊,颤颤巍巍不能出声 句末柁哕却道:“清淳观主不幸身死,清真对孤忠诚有加,从今起,清真就是清风道观新任观主!至于眼前此人,清真,还不杀了,清除忤逆?” “谨……谨遵国主之命……” 清真道人不敢违命,却早已经没有了勇力,颤巍巍祭起了飞剑,犹未击出,却已然稳不住一口真气,险些就直坠下去。 “废物!”句末柁哕冷声喝骂,“孤之左右贤相何在?” 他话音方毕,便有人应道:“臣在!” 下方猛然冲上来两道激烈罡风,句末柁哕道:“杀了!” 那两道罡风猛烈而来,如同两道生猛利刀,尽都刺向御剑凌空的清风观主。 石生心头一紧,却不能就作行动,因为对面的句末柁哕,平天冠下冷眼视他,有凛然的杀机狠狠地锁住了自己。 “乌摩!叶图儿!”清风观主将剑芒罡气去挡,待见了杀来两人,不由更加震惊。 这乌摩、叶图儿两人,从先王前朝开始,就是句末国左右相,原本都是极其忠诚的朝臣,谁知国难之际,竟然与清风观主的两位师弟一样,骤然反戈,才致使了句末国一分为二。 然而时至今日,令清风观主无法相信的是,这乌摩、叶图儿两人,竟然也都成了练气之士,并且修为不俗,足有炼罡之境界! 这是和执掌一国权柄,连国主都要跪迎的清风道观观主才有的境界! 幸而这两人,修为远未达到清风观主罡气浑然,圆润无端的炼罡极境。 罡气剑芒激烈交击,三人转眼杀作一团,那句末柁哕嘿然笑道:“清真,还不也去?” 那清真道人终于定主了神,自然就再无顾忌,自此以后,他就是清风道观新任观主,没有什么比此更重要,他师兄的性命,以及心头的那一抹恐惧,都不能相比。 当下,这清真道人立即也杀了进去,石生在一旁,却仿若成了看客。 然而石生心中明了,今日一战,怕是不能避免。早在来时,以及经过那山前都城时,他就早有预料,似乎今日必然要有些极有意思的变故,只是他未想到,竟然是面对一名丹元之境的对手。 “丹元境界又如何?我却连化神境的高手也曾战过,如何惧你!” 扶摇! 石生忽然动发于原处,他身上的扶摇衣上,荡起剧烈的罡气,直如龙卷,而他的身形,却诡异地消失在原处。 扶摇衣有许多妙用,比如袖间纳物,比如罡风护体,比如御空而行,比如……而扶摇衣真正的妙用在于,它炼自数万年返虚之境千羽老妖的真身羽毛,那千羽老妖扶摇而上,瞬息三千里,何其迅猛,以他之羽,又亲手炼制的扶摇衣,施展开“扶摇飞身”之法,其速可以瞬间达到极致! 是远胜丹元境界高手的速度! 句末柁哕平天冠下,目光微凝,忽然虚空转身,一拳击出! 他一拳所向,拳上凝气一股玄黑寒厉的罡芒,裹住拳臂,状如拳形,狠狠一击! 与此同时,他转身之后的对面,虚空之中疾速掠过一条幻影,近乎迷蒙,且在现身之处,忽然一抹明亮耀眼到极致的剑芒,倏忽杀出! 拳剑相击,剑气罡芒叮铛震鸣,轰破耳鼓。 石生所用,正是适才夺来的那口飞剑,谁知竟在这人一击罡芒重拳之下,剑气与剑身一齐猛烈崩断! 句末柁哕身形巨震,这等交手,看似简单,实则那拳剑相击之间的巨力,足以轰碎一座山头! 石生双眼之中,精光绽射,他本不擅斗剑,也不擅道法气术,他所最为精擅的,乃是云岚山中与狮虎猛兽历练出来的拳脚利爪! “不动!”巨大力道震荡全身,然而石生当即运转起《不动妖王经》中法门,顿时如同一株万年古木屹立,又如一尊亘古雄峰,立于天地之间,任你万钧巨力,也不能动之一毫。 扶摇衣上,激起道道罡风,仿佛水波之上击入石子,立时涟漪波荡。 嗬!石头妖发起了狂怒,吐气开声,猛然运起了拳头,一拳击去! 他在云岚山中,尚未随千羽老妖练气之时,就曾用拳头和归元之境,丹元之境的闫光师徒交手,不落下风,何况如今。 他不是人修练气士,他是妖,是石妖,是一枚天生石胎化形成妖,他的元身连化骨尊者那等返虚境界的老魔都迫不及待地欲要抢夺。 强大,坚利,不足以形容他元身肉体之强悍! 这一拳击去,轰隆如雷,裹住一团近乎凝成实质的罡芒,霹雳而去。 “罡气浑然机圆!”句末柁哕心头一促。 并不是所有练气是都能够在炼罡之境将丹元罡气修炼到浑然深敛,机圆无方的境界,就算是臻入了丹元之境,也不一定走过这样的道路。 那清风观主,是因为苦苦修炼,始终不能踏入丹元之境,而在炼罡境界桎梏不前,心性由坚毅,绝望,直至洒脱自然,一个如此机巧圆满的过程,才得意将罡气凝练到浑然的地步,而并非是所有的练气士,都必须走过这一阶段,才有可能踏入丹元境界。 至于石生,为何只见清风观主摘叶,就能飞花以对,一样得刹时凝练罡气至此境界,只有天知道,他自己也不能知道。 句末柁哕却不在乎,旒珞之后,面现狞笑,依样一拳砸来! 仿佛万古深渊之中玄冰阴气扑面而来,剧烈的寒冷令人肌骨难以消受,石生飞扬开来的长发忽然止住,却是被一股冷厉的寒气瞬间凝住。 双拳相触,砰然巨响,罡芒崩炸,玄冰碎裂。 “不动!”石生身躯剧烈颤动,终究还是止住在当空,而那句末柁哕的身躯,却如同遭受雷击一般,迅雷一般暴退,直直飞砸进了清风山脉深处。 石生嘿然一笑,并不去追,体内真气疾速流转,刹时化解了涌入体内的汪洋大海一般巨力,唯有周身百骸都被一股阴森寒气袭击,一时化解不得。 然而他自有办法,虚空转身,扶摇而过,直直*插*入了另一处战团。 清风观主与师弟清真,以及莫名成了练气高手的乌摩、叶图儿二相杀在一处,虽三人修为都在他之下,然而未达丹元之境的练气士,若不能以飞剑法宝稳住身形在当空,便不能持久厮杀,是以此时此刻,他早已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石生一下插*入战团,想也不想,照住一人,一拳轰去。 罡芒如同天外流星光火,直落九天,直击这人头颅。那叶图儿右相,得国主之助,竟然十年之内,生生达到了炼罡之境,然而合该他身死于斯,遇到了石生这个杀神,哪里管他是谁人,一拳轰来,连丹元之境的句末柁哕都能砸飞出去,何况是他,这照头一拳,当即就轰得血沫纷飞,连头颅都打得没了踪影。 石生见他足下踏着的是一块玄色铁牌,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便也不管,瞥见一旁那清真道人所使飞剑,虽不及他师兄清风观主的清风剑,却比石生得自那清淳,随即崩断在句末柁哕手中的飞剑要好上一些,他自然不愿放过,当即扶摇衣大袖拢去,呛啷一声砸在他飞剑之上,竟火星迸溅。 石生咧嘴暗道可惜,忘了扶摇衣何其坚利,若砸毁了这口飞剑未免不美,忙收拢力道,将大袖袖口张开,一下罩住。 这厮正将飞剑与清风观主的清风剑激斗,虽然力有不怠,然而因有援手,竟渐渐占了上风,谁知忽然天降一片灰蒙蒙的灰光,立即就与自己珍若性命的飞剑失却了联系,心头狂震,逆血涌喉。 石生杀人,已渐渐有了不给人吐血的习惯,一袖卷走飞剑,因身在清真上方,猛就一脚踏出! 这一脚,踏如亘古太山压顶,未及近身,那清真道人竟就心胆俱裂,往下坠落,随后一股巨力压在头顶,顿时头颅迸裂,五脏六腑也无不崩碎一团,身死当空,和那叶图儿一样坠了下去。 石生这时耳闻飓风呼啸,玄阴寒气袭来。凛然冷笑,知道那句末柁哕复又杀来,而清风观主业已无碍,便心无旁骛,转身便是一剑! 一样的飞剑,在石生手中,与在那清真手中,竟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石生尚未来得及祭炼收服。 剑忙绽开,石生暗暗运了从云卿卿了学来的一点五行云光道之皮毛,顿时剑气分光化影,虽不至生消幻灭,却裂作数道,虚实难辨,何其诡异。 那复又杀来的句末柁哕显然未能料想及此,一时反应不及,只好照准中央一剑,劈手打出一道玄阴罡芒来挡。 石生暗喜,这一剑分光而去,虚实之间,纯由他自己所掌握,这句末柁哕不知就里,一击挡向中央那件,他自然能够将真正的一剑置于别处。 句末柁哕被石生急退,飞砸如群山之中,心中怒甚,回身杀来时,就见五道剑光,虚实不明,大骇之余直击中央一剑,同时运转其玄冰真气,施展罡芒,护住周身。 他旒珞之后目射贪婪之光,显然他已然发现,自己敌人之所以能够如此生猛,只怕对方身上那件道衣不可忽视! 护身法衣,此乃是传闻之中的宝物! 石生却哪知他的心思,只知既然已动了手,那自然是直到杀死为罢手。 剑气如虹光,夺目欲断魂。拳势迸空去,飒沓似流星。 漫空都是石生都拳影,凶狠无比地轰击在句末柁哕击来的玄冰罡芒之上,立时迸裂成为齑粉,而石生一剑真正所在,终于刺近他身。 句末柁哕狂吼一声,忽然身前凝气一面玄色冰盾! “玄冰法盾!” 这并非是什么道法气术所成,乃是一件护身法宝,就唤作“玄冰法盾”,须由玄冰真气为引,方能施展,刹时化出法盾真形,守护真身。 嗤喇!嘎吱!吱呀! 碜人心神的怪响声中,石生一剑居然威能奏功。以他今时修为,随时仍是炼罡极境,然而却不逊于寻常丹元之境的练气士,毕力一剑,又有他元身巨力,委实可以恐怖称之,孰料竟仍被这玄冰法盾挡住。 “道友好手段!既然如此,孤当出杀手了!” 石生冷笑不已,“我向来出手,必然杀人,你如何能够逃得?!” “扶摇!”扶摇衣发动罡风,卷住龙卷,疾速掠过,竟如幻影。 唰!唰!唰!唰!唰! 石生连出五剑,剑气连绵,直如长河奔泻,浩荡不绝。 那句末柁哕竟连声赞叹,啧啧不断,同时挥开右手,往空一划! 不知何时,他之手上,竟出现了一副玄墨漆黑的狰狞手套,铁刺狰狞,如同獠牙。句末柁哕手带这手爪,一爪抓来,五条爪影挥开,就如天降杀影,玄黑惨淡,竟直抓石生刺出剑芒。 石生蓦然忽觉一股巨力传来,仿佛巨大的吸引之力,作用在他祭出的飞剑之上,直往对方挥出的爪影之上撞去。 呛呛呛呛呛……………………… 连绵震响,剑势竟不能阻挡,把那爪影击开,立即又吸引过去,再次抨击一处。 石生盯着对方手上漆黑手爪,大为惊诧,此物如此神奇玄妙,竟能吸取自己飞剑本身,乃至剑气,剑芒! “此乃我玄冰天窟宝物,玄冰阴磁鼗,取亿万丈地极之下,玄阴磁气,与万古极寒玄冰,阴寒镔铁祭炼融汇而成,能吸引一切金铁,无论庚辛,竟在吸纳之内!”句末柁哕嘿然狞笑,无限嚣狂,显得得意非常。 石生心神一震,那飞剑本就未曾被他祭炼过,一时拿捏不住,顿时脱手,被吸了过去。 石生心下不信,立即祭起自己已然祭炼过的,那口得自一绝道人的漆黑飞剑,击杀过去。 句末柁哕依旧嘿嘿笑道:“这等破烂,也敢拿出来戏弄于孤。” 然他手上却是不止,爪影纷飞,立即就将那飞剑吸了过去,黝黑铁爪呛啷一抓,就抓成了五六段废铁,跌落下去。 石生倒吸冷气,齿缝生寒,这厮有这样宝物在手中,非但能够吸取一应金铁之物,自然是什么法宝都没了用处,一旦祭出,反而等于是给对方送宝,况且他见那玄冰阴磁鼗挥洒之间,罡芒何其厉害,连飞剑都能刀削朽木一样截断,显然是堪比上乘飞剑的锋芒……自己的拳头厉害,身体也厉害,扶摇衣更是厉害,但是他哪里愿意这样就和对方硬碰,自找苦吃? 石生目光一转,回身疾走,疾速退到了兀自还在厮杀的清风观主和乌摩身旁,飞起一脚踹飞了乌摩,一把抓住了清风观主,厉声喝道:“且先离去,以图后计!” 清风观主也见了那边异状,知道这位石生道友竟然是丹元之境的高手,然而连句末柁哕都成了丹元境界的高手,他震惊已多,倒已不在意,知道今日断然夺不回了玉玺,只好就去。 石生抓了清风观主,震动扶摇衣,飞速到了极致,就与离去。 他方才转身疾去,飞出数百丈,心下定了注意,却发觉那句末柁哕竟然未追击过来,不由大出意料,心中惊异,禁不住便掉头看去。 这一看,只见那句末柁哕不是不来追击,而是来不了了。 石生耳闻脆啼,被眼前情形震慑当场。 ———————— ps:1,旒珞,就是古时皇帝平天冠上那个帘子,按中国古礼,天子九道,亲王七道,诸侯五道。 2,柁哕,duo,yue 3,鼗,tao。手套的意思。 章七零 七十万里绛云宫 1000红票的解禁。 ______________ 她从云端彼处,驾一只昂藏仙鹤,仙姿飘渺,袅袅而来,恍然直若神仙妃子。 石生的神情显现出震慑,迷惘,及一刹时的错失。而被他抓住的清风观主,则更为不堪,张口瞪目,飞眉斜眸,哆嗦着手,满嘴嘟嚙不知所言。 这位从云端驾鹤而来的仙子,手持彩练当空舞,抛开一条七彩琉璃带,化作绚丽彩虹,一下裹住当空的句末柁哕,霎时间捆缚成了一团。 句末柁哕怒气发声,蓦然暴喝,全身暴起一片玄色乌墨的冰晶,顿时他上下四方虚空之中,尽都一片寒冷,远在数百丈外的石生和清风观主都发觉一阵刺骨之寒直入身心,狠狠一刺。 “这玄冰真气好生阴寒,适才与我为战,此人竟然未尽全力!”石生心头微惊,同时止住了迅速逃离此间的念头,反而将目光投注到那女子身上。 石生方一见她,几乎错觉到自己又见到了心底深处的那个少女,一样的仙子飘逸,一样的淡如秋水。 句末柁哕发声狂吼,却被那彩带卷起琉璃炫光,死死捆缚住了,不能逃脱,任他如何施为,依旧无用。石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暗自揣测那女子的身份来历,手上却已然祭起了方才又夺到手的那口飞剑。 剑芒在他手中吞吐,如蛇吐信,随时能够忽然发力,动发出渊,一击致命。 丝毫不用怀疑,被这神秘女子困住了的句末柁哕,一时尽在与那女子争斗,在石生飞剑之下,绝无生理。 “迟迟十年,你终究还是来了。三宫主,你真当你的七彩琉璃丝带就能拿下我?”被捆缚住的句末柁哕终于说话了,而他一开口,就是一股十分怨毒阴厉的口气。 “本宫早知如此,纵然覆灭了玄冰天窟,也安份不下你们的心思,既然如此,本宫只好生擒你回去,自有计较。”那神秘女子终于也说话了,却语气淡漠,仿佛在宣判一件早已决定了的事情。 “那你便试试吧!万古玄冰为我气,地极阴磁为我兵!” 句末柁哕手上的玄冰阴磁鼗猛然迸发万千道玄气,道道冷厉,道道如罡风刀芒,且道道都有一股吸纳一切庚辛金铁的力量。远在数百丈之外,石生直觉自己手中飞剑也拿捏不住,而那清风观主的清风剑,则已然直接脱却他的控制,飞射而去。 七彩琉璃丝带的捆缚蓦然一松,句末柁哕啊呀巨喝,身形昂然而立,竟忽然拔高了身躯,足有一丈高下,恍若巨人,同时他的身上,已然覆盖了一层玄墨一样的冰晶战甲! 句末柁哕巨吼声中,猛烈一拳! 一拳击在丝带之上,整条七彩琉璃带剧烈震荡,如同涟漪,并且发出琉璃迸裂的喀喇声响。 那神秘女子的面庞,被一股朦胧的云雾笼罩,石生视之不清,然而却也能猜到,句末柁哕这一击,必然叫她面色难看,经受了不小的创伤。 石生暗暗咂舌,这厮手上的玄冰阴磁鼗真乃是一件好宝贝,正适合他的性子使用,可惜眼下看来,这句末柁哕发起狂来,只怕自己战胜也难,何况夺其法宝,至于那神秘的驾鹤女子,更是他看不透的高手。 那女子骑乘而来的仙鹤,忽然扬颈长鸣,发出悦耳的仙音,女子立在它的背上,执住七彩琉璃带一端的手上,轻轻一震,被句末柁哕化身巨人一拳击得喀喇迸裂的七彩琉璃丝带仿佛立即恢复如初,狠狠一收,更加有力,把句末柁哕捆缚得更紧。 “玄靖冰主,本宫守了十年,终于等到契机,怎能容你逃脱,还是随本宫去吧。”神秘女子又一震丝带,那丝带仿佛无穷无尽的长度,又在那化作句末柁哕的玄靖冰主身上缠绕了不知多少圈,直至捆得只剩下头颅。 这时,连番争斗,他头上的平天冠与七道旒珞早已崩碎跌落,露出了真容。 那神秘女子三宫主立身仙鹤之上,足下一动,仙鹤便袅袅飞来,她手中犹自提着那丝带,轻若无物,仿佛提的是一只死狗一般。 清风观主这时看清了那玄靖冰主的真容,正在丝丝变化,终于从一副容貌变成了另一幅容貌,满面寒冷阴鸷。 “你……你果然不是……” “哼,一个凡人,怎么配与我玄冰天窟玄靖冰主相提并论!呵哈哈哈,三宫主,你纵然抓了我玄靖,也莫想能够引我大哥出来!只恨,只恨我早知你在一旁窥视,却终于还是叫你得手,若我早日一统句末国,四方进军,早已占据了许多国度,那时……” 三宫主凛然一哼,那仙鹤便得了她的心意,忽然将极长的喙猛地一啄,就啄在了那玄靖冰主的脸上,把个眼珠子都啄了出来,还似乎十分美味,脖子一伸吞咽了下去,欢鸣不已。 “啊……你们绛云宫的这些骚货,待我大哥玄功大成,必然杀得你绛云宫根x毛不留……” 石生心头狠狠一震,果然是那绛云宫! 那清风观主更是惶然大惊,慌忙就要跪礼,“清风道观一……” “免了,”这位绛云宫的三宫主扬手掷来一口飞剑,正是清风观主被吸取的那口清风剑,以及一枚玺印,“凭此印,自能复合句末国。” 说罢,那仙鹤猛一振翅,就要往东直飞而去。 石生知道她是那绛云宫的三宫主,如何能够让她就去了,忙连声呼喊:“三宫主留步,贫道有事相问!” 那三宫主就在鹤背上止住,淡漠说道:“我知道友所求,本宫伺伏十年,也难有良机擒下此人,今日幸得道友先伤了他方才能够得手。” 石生也自知道,自己虽然飞剑之法一般,道法气术更是不通一门,然而重重两拳之下,寻常练气士元身不够强健,只怕早伤了那厮的腑内,动摇了中元与丹元也未可知。 “本宫有要事先去,道友只需此去东方两万里,便是一片翰海沙漠,再往东北经过七十万里,就是我绛云宫所在,本宫敬候道友驾临。” 石生心神更加震摄,以句末国大小观之,绛云宫所主宰一十八国,想必也是不大,果然只不过东去两万里即为止,然而他却未曾想到,那绛云宫所在,竟然在东方翰海沙漠之中,七十万里之外! 傲来岛十数国,大小百余道门,也不过方圆十万里地! 他心中震惊,却不露声色,反而一样淡然道:“贫道若去,如何找寻贵宫所在?” “道友去了,自然知道。” 三宫主说罢,便不说话,掉头驾鹤而去,把石生与清风观主二人扔在原处。 清风观主感激不已,连声道:“恭送三宫主!” 石生在原处深深地长吸一口气,遥遥揖手一礼,由此可知,那绛云宫,果然知道自己想知道的讯息,否则绝不会无的放矢,就敢邀自己前去。 无论那绛云宫,以及什么玄冰天窟,是何等龙潭虎穴,他也必然走上一遭! 石生把手一挥,道:“既然那伪王已灭,又有国玺,再要一合句末国,不过抚掌之间罢了,恭喜观主。” 清风观主也不禁喜道:“有劳道友出手相助,贫道感激不尽。” “观主客气了。” 清风观主已然重新祭起了自己清风剑,御剑凌空,笑道:“既然如此,道友这是就要去往绛云宫?” 清风观主心头不禁感慨,想不到这位石生道友竟然是丹元之境的高人,自己当真眼拙,竟未察觉。同时,他目视下方,正是昔日清风道观,更不禁慨叹由心,自己的两名师弟,清真、清淳二人,已然身死,虽然仍旧有不少晚辈门人,却多尚未成气候,只怕是清风道观一脉,行将后继维艰了…… 石生拧眉不语,旋即一笑:“自然还要回南国一遭。” 清风观主也道:“祁连姑娘慕道心切,只是见了道友这样高人,自然不会在意区区清风道观了。” 石生无奈摇头,苦笑无语。 当下那清风观主请石生稍待,自己持玉玺往下方故国都城,寻所有朝臣宫人,宣示伪国主已然毙命,当立者为南国大王子,且已得传承玉玺,不日就当挥师北上,复合故国。 所有人见了清风观主从天而降,又有传承玉玺,那乌摩、叶图儿两位被玄靖冰主运用邪门手段变成了炼罡之境高手的丞相,也已经身死,自然没有任何阻碍,当下就定了计议,迎接南国国主,重新恢复昔日句末国,无分大小。 一时半刻之后,清风观主回转,石生也已定下了主意,便和清风观主取道南归。 一路无话,惟经国境之时,清风观主慨叹道:“明日此时,再无此界。” 终于到了南国都中,那句末汗早已集结举国之军,准备北进,听闻北国自己的王弟已非昔日,不无慨叹,随即想起复国在即,不负先王,又和清风观主畅然大笑起来。 只是石生却笑不出来。 章七一 三千剑气玉剑阁 1100红票的解禁。 ___________________ “小女子,恭送仙长。”祁连月微颔着首,清声说道。 “他是云端之上的神仙之人,我不过凡尘俗世一女子。神仙之人目中,凡人如若蝼蚁,在他心里,我却什么也不是罢……”祁连月念及此处,竟并无凄苦,唯有一丝淡淡的无力,“云岚山,云岚宗,不知何方,却千万里、亿万里他也不惜归去……” 石生不知这凡尘少女的心事。 他是高高在上的练气士,凡人心目中的神仙之人。他自幼生长于云岚山中,不沾染凡俗尘埃,不知人情世故,亦不懂缠绵悱恻……纵然心系遥远他方一女子,也是因为那女子淡漠而决然的一句话。 “前辈不知,晚辈与石生,已是结为了道侣,不知石生可算是我云岚宗之人?” 老祖说,道侣,就是媳妇。化骨尊者要他媳妇的命,他便用自己的命去换。 时至今日,他已然知道了道侣、媳妇的意思,然而时光若归去,回到彼时彼刻那样情形之下,他一样会说出自己秘密,换取她的性命。 石生摇头晃去许多凌乱思绪,终于看到了身前深垂着螓首默然无语的少女紧紧绞缠在身前的双手上有点点水迹,啪嗒,啪嗒,又有两滴滴落,从她的眼中。 他深深地长吸一口气,看着她终于勇敢地抬起头来。 剪水眸中一泓清泉,盈盈滑落两行情丝。 “你且先跟随清风观主,修行一些时日,你本就有不俗的武道真气,踏入凝气之境指日可待。清风观主寿元将近,你也无需担心,我此去绛云宫,无论能否得到我要知道的讯息,都必然回转一趟……” 少女眸中猛地迸发出惊喜之光,石生一时竟生出一丝不忍,只得将接着的一句含糊带过。 “只说回转一趟,我却未说如何安置于她。”石生心下自嘲苦笑。 “嗯!小女子一定随观主努力修行,等……等仙长回来。” 石生云淡风轻地摇了摇手,不再多言,转身即去。 他振身而上高天,足踏那柄清真道人处夺来,清风观主也不好要回的飞剑,头也不回,转眼直上云端,遥遥东去。 因为背后两道灼热,久久不散。 等待…… ************** 漫漫天光,披洒于世。石生足踏飞剑,前行在天日之下,风云之间。 终于离却句末国,去往可能解开自己心头迷惘的地方,而自己去往最终所在的道路,可能就在那里。渐渐的,先前的一丝淡淡愁绪也已抛开。 强敌已去,又有玉玺在手,清风观主与句末汗复合句末国自然无碍。同样的,石生也不会真的在意这些。 句末国,只是他行程之中的一个小小驿站,想要回归故地,寻找故人的一个起始点。 句末国在绛云宫之下一十八国之中,绝非大国,东西不过三千里,以石生修为,御剑凌空,片刻即过。出了句末国东境,直往东去,横陈着两个大国,楚风国,安方国。 石生却不愿再惹上什么国仇家恨,耗费时间,便直直循着往东的方向,疾速飞去。 直往东去,先经楚风国,继而是安方国,然后便是浩瀚的翰海沙漠。 其中尤以那楚风国,占据好大一片国土,方圆足有一万五千里,即使是南北两个大小句末国合二为一,也只比这楚风国之一角。 石生自忖不要徒惹事端,便只在云端之上飞掠,观那下方国土之上,城池阡陌,建筑人物,风土世俗,也与那句末国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和他记忆里只见过一次的傲来岛俗世里也没有什么区别。 天光渐暗,隐隐现出夜色来,且越往东去,那暗幕来得越快。 然而天明或是黑夜,对于练气士而言,并无什么区别,对于石生如今的修为境界,更不影响。 暮风猎猎,他立于剑光之中,掠如飞光,直到天际一轮圆月,大如车盖,亮如银盘,姣姣动人。 他身在云端之上,这月色越发得美丽,清亮,动人。 月色当空,又有风过耳畔,石生禁不住闭目享受这别样的舒畅,恍惚之间,眼前掠过许多影迹,其中竟有一道倩影……他摇了摇头,睁开眼,将之抛开。 天色终于完全沉暗,月上当空,若有人能见,必然心惊于明月光中,一道神仙身形,立于剑上,缓缓而过,当真是神仙之姿。 忽然,石生想到一物,不由心神一动,手上就出现了一本黑色铁书,正是那本《太阴真经气章》。 月华打在这铁书之上,似乎激起了点点光火,石生展书来看,那经文讲得云里雾里,十分深奥晦涩,以他之能,一时只能寻着个大概的修炼法门,终究不明就里。 “难怪那阴九公,稀里糊涂地竟然修炼成了邪魔歪道。”石生想了想,终究灭了试着修炼这太阴真经的念头,一者因为其艰涩,另一者则是因为此经已标明只是一部《气章》,显然不全,还有就是那《不动妖王经》他已然参悟不透,到了炼罡极境之后,一时也没有发觉能够再进一步的契机,还是且先略过其余,顾及自己根本为是。 老祖说过,贪多则驳杂,驳杂难精。他老人家一生不知搜刮多少修炼法门,却从来不会自己去修炼。老祖还说过,他是妖,就要炼妖法,岂能修行人修的法门? 胡乱思索,石生又收起了铁书,一面御剑飞掠,一面运转《不动妖王经》,自己立身在剑光之中,巍然不动,同时以真气、心神意念祭入足下这口飞剑之中,不断地祭炼,使之更加通灵如意,可以运转自如。 这剑得自清风观主的师弟清真,也没个名号,却是比清风观主那口清风剑,略要逊色一些,然而到底在石生看来,比已然折损了的那几件破烂强了许多,可入法器一流,称为法剑。 清风观主的那口清风剑,却是实实在在的法宝级别的飞剑,可惜不便夺来。想那清风道观,所传飞剑大抵也就这么三两口,却在石生手上与那玄靖冰主交手毁了一口,又贪墨了一口,倒是叫清风观主好不心疼。 月上中天,忽然之间,石生蓦然一惊,从安静的修炼和祭炼飞剑中醒过神来。 他心念微算,至此为止,他所过只怕已超过万里,早已过了楚风国大半,而他忽然惊醒,却是因为前方传来的剧烈真气震荡,以及不小的争斗之声。 显然是有练气士在激烈争斗,厮杀。 “此处争斗,会是什么人?”石生拧眉思索,忽然想起,那清风观主曾说,句末国周遭,楚风国有玉剑阁,安方国有静安宗…… 锵锵锵锵锵锵锵………………… 一连串的声响传入耳中,乃是飞剑短瞬之间激烈交击的声响,石生凝神感知,就觉虚空之中一阵一阵的真气激荡,涟漪一样荡开,直到他身前。 他早就想着还是不要徒惹麻烦,延误时间为好,然而事到临头,他天性却是无法避免,禁不住心中就升起一股一定要去看一看热闹的念头,便给自己找个了看看别人斗剑厮杀,学些手段也好的籍口,将身一震,扶摇衣上腾起灰烟乌云,连足下剑光也裹住,向着激斗的方向小心移去。 越发近了,终于见了那处层云之下,数条暗影疾电一般掠动,剑气与法宝灰光交相闪耀,俄而直入云端,便如云间雷霆一般,声势殊为不小。 石生便按下剑光,从层层密云之间落下去,直到云层最低处,运转真气于双眼两耳,盯视听闻,却见是三个白衣练气士,使飞剑,与五个使不同法宝的绿袍练气士正斗在一起。 他只听一个声音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敢在我玉剑阁面前猎杀x精怪灵兽?” 又一个声音道:“笑话,楚风国又不是你玉剑阁一家的地方,出了精怪灵兽,自然是人人得见,俱可杀之,我又何须向你通报姓名?” “你……”起先那声音怒极反笑,“你们不承认也罢,只是你们静安宗的护身罡气,我自然认得!楚风国内只有我玉剑阁一家,什么时候你静安宗竟敢越界猎杀x精怪灵兽了!” “嘿嘿嘿嘿……原本就未曾想瞒过你们,既然被你们发现,只好杀了你们,以防传扬出去。” “妄想!我等已发剑讯,不时阁中长辈自然到来,你们……啊……” 他话未说完,就见对方已然不耐,五人一齐又祭起了法宝,轰砸下来! 一柄古铜色的巨锤,被一名绿袍道人祭起,凶狠无比地砸向说话的白衣道人,他飞起飞剑,竟化出数十道剑光去挡,却发现那重锤之后,又有一面古铜巨盾,直砸下来。 “啧啧啧啧……”石生暗笑,这白衣人好生愚蠢,既然通知了长辈,还不拖延时间,竟然直接说了出来,岂不找死。 果然绿袍人齐齐大喝,一齐将法宝狠狠轰杀。 “杀了他们!快些离去!” 石生正暗笑,那三名白衣道人也自危急之时,忽闻一声厉喝:“静安宗宵小,留命来罢!” 只见下方猛然一道剑光直刺天穹,待至云端之际,猛然分化,竟化出千百道,将五名绿袍人都裹在其中。 “玉剑凌霄,三千剑气!” 顿时惨声连连,那云端好大一片层云,都被这三千剑气扫荡一清,露出朗朗夜空。 “阁主!” —————— ps:有事要走,输入法导致的错字来不及查了,不好意思。 还有,俺哪里狗血了捏? 再ps,错字已检改。 章七二 一剑西来,斩裂铜花 1200红票的解禁。 ________________ “玉剑阁阁主!” 不仅是远远观望的石生大为震惊,那五名绿袍练气士更是震骇至极。 反观那三名玉剑阁的白衣练气士,却是心头疏松,紧张大去。 他们只以剑讯通报阁中,称有数名静安宗人越界猎取精怪,被他们撞上,竟发现对方捕获到了已然凝练出了妖丹的赤角银蟒,也不知闻讯赶来的派中长辈会是何人,只是想来至少也是长老,否则以对方能够生擒赤角银蟒的实力,只怕拿之不下。 谁知,来的竟然是阁主! 玉剑阁的阁主,是一名已然臻至丹元极境,只差一步,就是化神之境的高手!更何况,玉剑阁乃是极少见的剑修门派,最以斗剑厮杀,攻杀凌厉为强,否则以三敌五,那三名玉剑阁门下也不能抵挡至此,而这位玉剑阁阁主,堪称周遭数国之内,第一大高手,他之剑出,无人能挡! 玉剑阁主甫一现身,便一剑化三千剑气,荡开漫天密云,滚滚翻去,满空都是剑光银华,那五名绿袍练气士的身影如同海中扁舟,翻腾之间,岌岌可危。 连声惨呼之后,玉剑阁主收剑而立,顿时现出身形来。 石生被那剑光荡开层云,未免暴露,不得不又退却了一些,这时远远看去,纵然能见,也不十分真切,只见是一个长身而立,背负一剑,卓然凌厉之人,他所立之处,一股凛然之气直上霄汉,没有一片云朵能够飘拂过来,无不退开,就仿佛他身上的一股剑气,连天也要刺个窟窿。 “那海安派乃是傲来最擅剑气斗杀的门派,然而就是海安派的掌门,以化神之境,也绝无此人立身之处剑气冲霄的凌厉剑意!”石生暗暗心惊,此人一剑,不知自己能否抵挡得住。 待得漫空的剑气浮光散去,那五名绿袍练气士才现出身来,无不嘶嘶惨哼,捂着脑袋,原来玉剑阁主一剑化三千,闭住了他们所有去路,无一能够离去,尽都中了一道剑气,而玉剑阁主似乎有意留手,并未取他们性命,只不过各削去了他们每人一只耳朵。 这一手剑气拿捏的精准,比他剑化三千犹要令人震惊。 “你们是静安宗谁人座下?”玉剑阁主冷冷问道,语气之中,都荡漾着一股侵人心神的凛凛剑意。 那五名绿袍练气士,自知远非玉剑阁主对手,只怕逃也逃不掉,又见他并未一剑杀了自己五人,便索性不逃,留了下来,听玉剑阁主发问,倒也干脆,直接便答:“我们乃是宗主与大长老,三长老座下,因为从安方国境内追杀一头赤角银蟒,才一路到了楚风国境内。谁知你玉剑阁门人好不讲理,竟偏说这赤角银蟒乃是生长于楚风国中,应当属于玉剑阁,便出手抢夺,我等自然不允,这才厮杀起来。” 玉剑阁主冷冷地听完,尚未言语,那三名玉剑阁门人却已勃然大怒,一人顿时怒声大骂:“放屁!我们见时,分明是这赤角银蟒正在我楚风国沧澜大江畔产卵,否则以你们五个,怎能生擒得了凝练了妖丹的赤角银蟒!” 精怪一类,后天开启灵智,一旦到了凝炼出一粒妖丹,就相当于与人类丹元之境的练气士无异的境界,更因为妖类天生一些优势,而更为厉害,寻常丹元之境的练气士斗不过凝练妖丹的大精怪,并不意外。因为这样的精怪,因为灵智已然尽数发掘,几乎不逊色于人类,可以称之为灵兽,只差一步,便是妖了。 妖,是无论凡人还是练气士都闻风色变的存在! 果然,玉剑阁主但闻此言,顿时变色:“赤角银蟒何在?” 门下弟子传递剑讯回去时,只说是赤角银蟒,并未及言是凝练了妖丹的赤角银蟒。然而无论如何,静安宗的人到楚风国境内来猎取精怪,都无异于在狠狠地击打玉剑阁的面皮,何况门下弟子以三敌五,恐有危险,是以恰逢出关的玉剑阁主竟亲自赶来,以他之能,剑气遁空杀来,何其迅速,是以才能如此迅速地赶到。 此时,玉剑阁主变了颜色,见那五人迟迟不将赤角银蟒取出,当即大怒,忽然袖间迸发出一抹银亮的剑气,凌厉击出! 他连剑也不屑于出,只是凭借丹元罡气,化出剑芒,就直取对面五人。 五名静安宗炼罡之境的练气士,足以都称得上是一方高手,乃是静安宗二代之中的佼佼精英,却早已被玉剑阁主吓破了胆,见剑气杀来,未望风而逃已然难得,却也骇得立身各自法宝之上,连招架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剑气猛然冲到领头一人,这人以为必死,吓得亡魂皆冒,却见那剑气猛然一分,化作一朵斗大银花,倏忽罩在他手上,旋即即去。 他的手上,原本托着一尊赤铜壶,乃是静安宗宗主亲自给的一件专门收取精怪法宝,其连凝练妖丹的灵兽级别精怪也能收取,可见一斑。 然而当玉剑阁主出手时,这铜壶自然保不住,一下就被剑光裹去。 “你……你,你还我赤练捕兽壶!” 玉剑阁主冷冷一笑,直往铜壶之中看一眼,便寒声道:“果然如此,这赤角银蟒气血虚弱,否则王铉安的破铜壶,也困不住它!” 那五人见果然事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都怒道,“玉剑阁主,你仗剑欺凌后辈,好,我等自然请宗主亲自来讨回捕兽壶与赤角银蟒!” 玉剑阁主却冷声说道:“不必,你们胆敢擅入无玉剑阁境内,猎杀灵兽,本阁主这就带了你们,亲自去向王铉安要个说法!” 五人大骇,玉剑阁主却已猛然挥袖,顿时射出五道剑光,飞掠过去,即时化作好大的剑花,一一将五人裹住,这才对三名门下说道:“你们自回去,可各向大长老取一枚上品剑符,以资奖赏。” 三人狂喜不禁,连声拜谢,玉剑阁主也是不问,只将身一纵,化一道剑光,带着那静安宗五人,疾速往东而去。 “恭送阁主!” 石生藏在远处云中,扶摇衣果然极好地隐匿了他的行迹,以那玉剑阁主之修为也未能发觉,他此时心思电转:“这玉剑阁主好大胆略,竟然只身就敢前往安方国静安宗去讨说法!不过此人实力如此,倒也正常,只是我却去还是不去?” 眼见那银芒剑光渐渐远去,三名玉剑阁门下欣喜一阵,也御剑离去,石生终于狠下了心,“凝练妖丹的赤角银蟒,竟然也被抓了,到底也算是妖属一类,自然要去看上一番!” 当下更不迟疑,振衣掠空,施展那扶摇衣“扶摇飞身”之法,迅速赶去。 此地已是楚风国极东,将近安方国的所在,转眼出了国境,石生照旧见了国境之上,两国陈兵列阵,营火阑珊,显然也是时常征战,并不和谐。 那玉剑阁主果然是剑修一脉,其剑光遁空之速,迅捷无比,石生以扶摇衣御空疾追,也险些丢了前方那明亮的剑芒飞遁。 不过片刻光景,就闻前方一片呼啸,石生紧紧追去,就见是天空升起好大一朵未名之花,足有百丈方圆,作赤铜之色,在天穹之上,猛然倒扣下来,直往那剑光罩去! “玉剑阁主好威风,掳我门下,还敢亲自送来我静安宗!” 一道刺天剑芒,直刺天穹,仿佛银龙夭矫,天地之间,一声铿锵巨震,石生远在其后数千丈之外,也被一股剧烈的震荡波及,连忙将扶摇衣震开这股动荡。 银芒在那赤铜花上猛烈一击,旋即没入。 那未名之花,绽开五瓣,倒扣下来,被这剑芒只一击,五片赤铜花瓣便猛然张开,却只见那巨大的赤铜之花上空,一条人影猛然下来,狠狠一道红光打在铜花之上,顿时那五片花瓣如被亿万钧的重力沉压,猛然下落,连震三次,骤然合拢! 铿铿铿铿铿………………… 连绵闷响,忽然一声天雷崩炸一样的巨响,铜花五瓣,猛烈迸开,竟有两片直直迸裂飞射开来,与此同时,那倒扣铜花的上方,一道森森剑芒,直如银电雷弧,倏忽射*出! 当空数声惊呼,就将那铜花之中冲出一道剑光裹住的身形,直上高天,复又一剑刺杀下来。 那铜花五瓣,已去其二,立时又被祭起,却急剧缩小,到了十丈方圆,逆空来挡。 就听起先喝问那人又大喝道:“诸位长老何在,拿下此人!” 嗬!嗬!嗬! 连续三声大喝,又有三道法宝光华射来,放射到十来丈方圆,却是一口铜壶,一只黑色瓶子,以及一柄玄墨战刀! 石生在远处看得心头激荡不已,显然是那玉剑阁主正以一敌四,且看那模样,人人皆是丹元之境的高手。 就闻玉剑阁主冷然出声:“土鸡瓦狗,也来献丑!” 他剑光陡然迸开,“玉剑凌霄,三千剑气!” 剑光分化开来,仿佛一片千百丈方圆的圆盘,将那杀来的铜壶,黑瓶,玄刀一一挡住,同时一抹明亮到夺目的剑芒狠厉斩下! 一剑斩在那朵只剩三瓣的铜花之上。 铜花吃剑芒一斩,终不能挡,一下迸裂,化成漫天赤练光火,分崩离析。 —————— 犀利否?下章预告,人兽相争,石妖得利。 昨天两章因未及修改,错字太多,排版也有问题,已修正。稍后还有一章。 章七三 人兽相争,石妖得利 1300红票的解禁。 —————— “练气之士,御剑杀人,正当如此!”石生心头,毫不掩饰地暗赞不已。 那漫空的光火倏忽一收,渐渐化去,玉剑阁主背负长剑,一手牵着五团银光。 他的对面,凌空而立四人,一人托壶,一人持瓶,一人执刀,这三人面色寒冷,凛然不语,只有另一人最为阴冷,浑身皆冒杀气,他的手上,托住一朵五瓣铜花,此时早已暗淡失色,只见周遭虚空之中,一点点赤练光华缓缓聚拢过来,收回到这五瓣铜花之中。 这人自是玉剑阁主所说,静安宗宗主,王铉安。 他这朵赤练铜花,乃是本命兼修的法宝,以赤练之铜精元,融庚辛精金炼制,日日以自己精血祭炼,神通自如,如臂使指,今日却被玉剑阁主一剑破开,虽未伤及根本,未曾真个本身迸裂,然而那凝聚了数十年的庚辛精金之气,已被崩解了泰半,此时收拢,只怕五成也收不回来了。 他心头怒火中烧,却也认知到了玉剑阁主这个嗜剑如命的疯子,只怕已然臻入了丹元极境,只差一步,就将丹元与性命相修的一丝精元精气,炼化凝聚作本命元神精气,从而踏入化神之境。 化神之境?他王铉安不曾见过,他的师尊,师尊的师尊,师尊的师尊的师尊也不曾见过! 或许,七十万里之外,绛云宫中,会有化神境的高手吧。 王铉安的心尖都在颤抖,不管对方所来为何,今日之亏,他静安宗是吃定了! “阁主远来,有失远迎。” 许久之后,王铉安身为静安宗宗主,才艰难地涩声说道。 玉剑阁主目光之中,不无冷然不屑之意,这让王铉安和静安宗三位长老,俱都心中怒极,却终究没有再行发作。 “宗主客气了,本阁主此来,是为了这五人。” 玉剑阁主说话之间,将手一抛,顿时五个被银亮剑光裹住的静安宗练气士被他扔了出去,静安宗三位长老连忙接住,挥手将真气裹住五人。 王铉安一眼就认出,乃是他静安宗门人,有一个还是他自己座下得意弟子。 同样的,他也一眼看出,这五名静安宗弟子,竟然都被人剑气削去了一只耳朵! 耻辱,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然则,他还是压下了怒气,沉声问道:“阁主这是何意?我静安宗门下,怎么到了阁主手中?严梁,你说,你们因何得罪了玉剑阁主?!” 他问的,正是自己座下的那名弟子。 那叫严梁的弟子,早被吓破了胆,此刻见了自己师尊,还有宗门三位长老,虽知方才轰隆巨震之中,定是双方交了手,却不知胜负如何,然而却到底是恢复了些胆气,连忙哭声说道:“弟子与承殃,莫惰他们,一共五人,在安方国之西,沧澜江水之中,发现一只赤角银蟒,方才产下新卵,正吐出妖丹来,运妖气孵卵,弟子们大喜,连忙布阵猎杀,但是这赤角银蟒好生厉害,虽然方才产卵,又运妖丹孵化,气血虚弱了许多,弟子们也一时难下。竟被它逃了,弟子们连忙追赶,一时忘了地域,竟追到了沧澜大江上游,楚风国境内,这才苦斗之下得手,用师尊赐下的赤铜捕兽壶困住了它,谁知,忽然竟出现三个玉剑阁门人,说我等越境猎杀灵兽,弟子等好生解释,对方对丝毫不听,立即就动手厮杀,还传剑讯请来了玉剑阁主,出手削了弟子们的耳朵……” 这严梁果然一副好口才,说得条理清晰,句句在理,王铉安听了暗赞不错,虽然见他眼底之中光芒微闪,怕是还有些缘故在其中,却哪里会去问,此时只占住了道理,断然不能松口。 果不其然,静安宗宗主王铉安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玉剑阁主虽然厉害,斗是斗不过的,然而自己一方占住了理,如何能让,当下冷声说道:“原来如此,劣徒一时不慎,阁主也知灵兽难得,无论妖丹,元身,还是心头精血,无不珍贵之极,劣徒心切之下,越了边境,阁主教训也就教训了,只是竟然削去其耳,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那玉剑阁主却静静地听完,那严梁所说,他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冷笑道:“王铉安,你徒儿一面之词,你自然能够相信不疑,那么本阁主自然也可以相信我玉剑阁门下弟子所说!” 王铉安语气一愣,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想不到玉剑阁主与人斗口,竟然与斗剑一样犀利凛然。 “阁主,莫要欺人太甚!” “哼,本阁主何处欺你了?”玉剑阁主冷笑说道,“既然王宗主不愿给本阁主一个交代,那么也罢,日后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自然还有相见之时!” “你……”王铉安被咽得说不出话来,显然对方之意,无外是你不是我的对手,日后相见,自然还有话说。 玉剑阁主一剑斩了王铉安的赤练铜花,其实已然满足,当下也不多话,连拱手也欠奉,转身就去。 “王铉安,日后再见,定然要你给本阁主留个说法!” 说罢,就化剑光欲去。 静安宗等人未料他竟如此,连忙大叫:“玉剑阁主,那赤角银蟒乃是我静安宗门下弟子所获,还请交回!” 玉剑阁主收了身形,嗤笑道:“王宗主也曾说了,灵兽难得,无论妖丹,元身,或是心头精血,无不珍贵之极,何况是赤角银蟒这等异种,若非产卵之后,气血虚浮,实力短时之内退去七八成不止,连本阁主只怕也难以收服一头,何况你静安宗门下?如此宝物,本阁主怎会给你?” 他说的理所当然,转身就走:“愚蠢之极!” 玉剑阁主的剑厉害,嘴上也十分厉害,把王铉安气得几乎吐血,却无可奈何,只能任他离去。 玉剑阁主剑遁而去,却挥手掷来一物,却是一只铜壶,被王铉安接住。 与此同时,失去了赤练捕兽铜壶束缚的赤角银蟒,终于现出了真身,一样被玉剑阁主剑光裹住,御空而去。 玉剑阁主飞回楚风国的方向,正是石生这个方向,石生一惊,连忙振身直上,飞速让开,让那玉剑阁主过去。 石生终于见到了那赤角银蟒,足有十丈的身躯,粗如巨木,浑身银亮鳞甲的一头大蛇,却在那头颅正上方,还有一枚一尺长的鲜红独角,生长出来。 石生一下就想起了云岚宗深潭之中的那头青蛟,他自幼一齐玩耍的“青虫”。 他狠狠地一咬牙,竟鬼使神差掉头复又往东,追了上去。 转眼出了安方国境内,又深入楚风国数百里地,那玉剑阁主竟然忽停了下来,石生只当已被发觉,心中大惊,却见玉剑阁主扬手祭起一枚玉符,顿时那玉符之上,放射出匹练一样的光华,将赤角银蟒裹住。 光华之下,赤角银蟒剧烈收缩,渐渐似乎当真变小,就要被玉符收了回去。 石生远远的看见,一股寒厉的念头升起:“若此时出手,能否杀了此人?” 正当他心神之中天人交战之时,忽然一声剧烈的嘶吟,只见银光大放,刹时激射向四方八极,足足十数丈方圆的一团银光猛然炸开! 一头十丈长的银色巨蟒,当空飞舞! 原来是那赤角银蟒,竟然一直在偷偷地恢复气血,终于到了这时,禁不住有了异动,玉剑阁主也察觉到了,才连忙祭起一枚剑符,想要将赤角银蟒收摄其中,回到玉剑阁后,自然有手段对付于它。 这赤角银蟒已然修炼出了妖丹,灵智不下常人,知道一旦再入这玉符之中,再难脱身,哪里还顾得了恢复气血,立即暴起! 赤角银蟒方才产卵,想来那卵已然不知何处去了,或者已被毁了也未可知,心中恼怒,何其凶猛。 它突然暴起,竟就直接张口,吐出了一枚银亮的圆珠! 妖丹! 远远的,石生也禁不住眼前一亮,一枚妖丹,若能炼化为己用,足足能够将一名炼罡之境的练气士生生推入丹元之境! 玉剑阁主显然不知这畜生竟会突然暴起,一时紧促,猛地祭起背后长剑,一剑杀去! 一道明亮剑气,直击向赤角银蟒,那银蟒却将妖丹来挡,同时长躯一震,猛地冲撞了过来,将头上鲜红的独角,狠狠地撞向玉剑阁主,直指他腹下丹元! 一人一兽,方一交手,就都是致命手段!玉剑阁主再没有了适才那股傲然出剑,洒然回鞘的气势,脸色剧变! 凝炼出妖丹的精怪,已然称得上是灵兽,何况是赤角银蟒这样的异种。 若是正常状态下的赤角银蟒,他玉剑阁主也要望风而逃! 铛!他的剑,终于先与妖丹相撞,却巨响声中,被击飞了回来! 产卵之后的赤角银蟒,只有一二成的实力,是以才会被五名静安宗门下布阵,用法宝抓住,而此时此刻,这头赤角银蟒,只怕至少已恢复了六成实力! 玉剑阁主目绽精芒,猛地将剑光裹住自身,快到无以复加地让开,终于躲过了赤角银蟒的独角撞杀,忽然恨声怒喝:“玉剑凌霄!” 此次击出的,却不是他背后长剑,而是他忽然张口,吐出了一枚只有两寸不到的极小飞剑。 此剑作莹润玉色,一下飞出,猛地直刺赤角银蟒头颅! 呛! 玉剑斩在银蟒独角之上,妖丹撞在玉剑阁主腹下丹元处。 玉剑阁主张口喷血,连喷三大口,那赤角银蟒的一只独角,却立即就被斩了下来! 银蟒吃痛,怒吼嘶吟,无比恼火地飞身扑来,玉剑阁主忙将玉剑再去抵挡,却不料那银蟒张口一吸,吞回了妖丹,将长尾一扫,掉头就跑。 玉剑仍旧一下撞击在它尾上,撕开一条长长的血口,鲜血纷飞,鳞甲迸裂。 “孽畜,哪里走!” 玉剑阁主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吐在那玉符之上,顿时,玉符光华暴涨十倍,同时那玉剑再次追击过去。 赤角银蟒头顶独角被斩,顿时喷出巨量的精元,如晶莹水华一般,却是它的本命修为,经这一剑斩去独角,立时失却了五成不止。失了独角的银蟒哪里还能抵挡,被光华裹住了身,死死怒吼僵持了片刻,终于被那玉符上的光华一收,吸入了玉符之中。 玉剑阁主一把将玉符抓在手中,同时张口一吸,吞回了那口玉剑,禁不住就在当空盘膝坐下,背后的飞剑化作剑光,托住了他。 他紧按自己腹下丹元处,闭目沉凝住。 “就是此时!!!”石生远在后方,看得目中连连泛动神采,到了这时,知道良机就在此刻,怎能错过! 飞剑如电一般,激射过来! 玉剑阁主正捉住了玉符,玉符之上腾起一抹明光,顺着他手臂,渐渐地笼罩全身,顿时他的神色就好了几分。忽然之间,他只觉背后厉风袭来,心头大惊! 他被赤角银蟒的妖丹撞在丹元,此时丹元剧烈震荡,真气罡气运转,刺痛不已,他又连连使用玉剑阁镇阁玉剑,心神受创,况且为收摄赤角银蟒,还吐出一大口精血在那剑符之上,更何况先前还与静安宗四名丹元之境的高手交手一场,这短短片刻之间,丹元极境的他,竟然连连受创,至少折损了八成实力! 是以,这背后忽然袭来一剑,他竟连躲避也是不能。 身下飞剑猛地回击,一下击在来袭飞剑之上。 来袭飞剑,被玉剑阁主的飞剑轻而易举地削成两截,坠落下去。 玉剑阁主心头一松,来敌不强。 石生心头狂喜,此人实力,怕是已降到了极致。 玉剑阁主一剑断了来敌飞剑,再次横剑,正想一剑了账了这偷袭之徒,却不想,这世上还有练气士本身的击杀能力,远远得强过飞剑。 练气士以飞剑法宝为战,然而石生是个例外,他的元身强硬无比,拳头上的厉害,远远胜过寻常飞剑。 所以,已然定下了来敌不强念头的玉剑阁主,被人一拳砸在背后,顿时脊骨断裂,汹涌澎湃的罡气直入他身躯,刹时就绞碎了他丹元。 玉剑阁主目露悲愤,圆睁着眼,连偷袭之人的面目也不曾见,后心就又挨了一拳,中元失守,心脉迸裂,身死当空。 石生情知得手,一把抓了他手中玉符,又挥手摄拿了飞剑,同时一掌镇在他丹元,顿时一口小巧的玉剑从玉剑阁主口中喷出,也被他抓住。 得了渔翁之利的石头妖摇了摇头,倒有几分悲天悯人之感,当下却不敢稍留把身一震,直投夜空中而去。 章七四 劫道发财有前途,杀人图宝不当时 上 1400红票的解禁。 _____________ 石头妖得了好大便宜,自知此地绝非久留之地,正当速速离开为是,是以连忙就调转了头,连检察一番今日劫道得来的收获究竟几何的功夫也没有,飞也似的——他真是飞,疾速地绕了一圈,掠往东南,约莫数千里地,那玉兔已然西落,天色渐明之时,才兜转向东北,投往那安方国之东,浩瀚沙漠的方向。 他像所有干了坏事的人一样,心怀惴惴,虽然他本不是人。天知道那玉剑阁主去静安宗讨个说法,竟然一去不回,结果再被玉剑阁发现其已然身死,还被人搜刮走了飞剑法宝,那玉剑阁会作出什么举动来。 用石生的石头脑袋想也知道,玉剑阁与静安宗一番大战,是必然少不了的。 “怕是要有人枉然送了性命,岂不是我的罪过?啧啧啧……”不过石生在绝大多数情形下,是个没心没肺的妖怪,感慨一番之后,也就罢了。 安方国的领地在足下飞速掠过,渐渐的连城池光火也寥寥可数,直到越来越看不到,终于到了边域。 出了安方国,就是浩瀚无垠的翰海沙漠。 一股浩荡,干燥,无边无际的气息,扑面而来。 石生终于见到了最后一座安方国城关,出了这城关,入目一片苍茫,天空是一个颜色,大地也是一个颜色,纯澈而没有任何驳杂,整个天地,就仿佛是一块苍黄的地毯,上面倒扣着一只幽深黑蓝的巨碗。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有风吹却无草低,更无牛羊生灵。 这是一个完全由苍黄的颜色,干燥的空气,幽深的天幕,以及无边的寂静组成的地方,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石生心中思索,此地终究仍是不够安全,还是再深入些为好。 他仰望天幕,月已西落,斗牛女虚黯淡,他不通天象,不识观星之法,到底却还能辨别出东北在何处,于是把身一震,扶摇衣上荡起罡风,直往东北而去。 到了此时,他才把速度放缓下来,心头安定,实则是因为他此时体内也觉一阵虚浮,丹元匮乏,再前行一段距离,就要停下来,打坐吸纳天地元气,凝练为丹元真气,才能益补亏损。 实在是方才两拳轰杀玉剑阁主,石生的损耗,已然极大,几乎就耗去了七八成的真气、罡气! 那玉剑阁主,乃是丹元极境的剑修练气士,若真斗杀起来,将同样是丹元极境的云岚宗恒苍作他对手,只怕也难有胜算。石生对这一切洞若观火,一旦出手,怎能不狠下死手,岂能容得一击不成,让他回身,若是那般,遭殃的就该是他自己了。 石生一拳轰破他丹元,绞碎丹元,使之仅剩的真气、罡气混乱,就损去自己近乎全部罡气,又一拳震破他心脉,直接致死,同样不敢留手,近乎运转了全部真气,毕力的一击——一名元身强悍的石头妖,如此出手,那玉剑阁主若还能不死,才是诡异。 若非是还有扶摇衣在身,他安能如此迅速地逃离楚风国,横穿安方国,直抵翰海沙漠? 天色越发明朗,幽深的黑蓝色天幕上逐渐从东方染上一抹光晕,慢慢弥散,直到半天皆赤。 一轮巨大的火球,从东方的苍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石生目视过去,只见那太阳星下,托着一蓬朦朦的紫色烟霞,与太阳星一齐升起。 石生知道,此乃是一日太阳星升空,从那日耀光辉之中生出的一蓬氤氲紫气,所谓紫气东来,正是此气。这氤氲紫气,可比最为精纯的天地元气,不比太阳星放散的光辉之中,有太阳真火因子,不能吐纳入体内,是以修道练气之士多有晨起之时,于高山之巅,旷荡之处,吐纳吸取这氤氲紫气者,炼化入丹元,可抵寻常数日苦功。 石生更不迟疑,约莫此处已入大沙漠数千里,便遥遥地降落到一处高大的沙丘之上,落在顶端,盘膝坐下。 那大漠黄沙,细密潺潺,却散发出一种温玉一样的苍黄色泽。石生也不在意,打坐下来,即时运转起了那《不动妖王经》,开始吐纳吸取。 这大漠之中,果然干枯乏躁,连天地元气也匮乏得很,远远不能与平原大川想比,更比不得一些灵山福地。石生盘坐于斯,指扣玄门,气引下关,稳坐当中,就如一尊太古碧玉青木一般,巍然不动,顿时周遭虚空之中,丝丝天地元气汇涌而来,虽然稀疏匮乏,却到底这大沙漠之中没有人迹,没有草木走兽之类,旷达无垠,毫无滞碍,片刻之后,就汇集得可观。 与此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意念,从他天门冲出,遥遥指向东方,那太阳星下氤氲紫气,顿时丝丝氤氲意念缠绕过来,仿佛从无穷无尽太阳星所在虚空处掠来,被他吸引,贯入天门,启神封之地,下叩膈墙,直抵丹元。 石生的心神意念,又一次沉入了元身之中。他有任何引气入体之境的练气士都不能够的内视己身之法,只见自己周身百骸,四万八千毛孔悉数张开,九窍八脉之中长河滚滚,一道道天地元气灌涌进来,经中元一股灿灿红光照耀,一鼓一收,荡漾翻腾,便化作道道清流气息,如同长虹、狼烟,直入丹元。 石生禁不住沉下心神,抵入丹元气海,他自知此间自然只是意念所知,并非当真乃是一处辟开一团气海的虚空。却见那气海翻腾,一道道凌厉,破杀一切,无可阻挡的罡气形成,丝丝缠绕,立即变得没有一丝锋芒,浑然机圆地没入丹元气海之中。 石生心念一动,那气海之中忽然迸出一丝罡气,瞬间凝聚,如同一道雷霆,转瞬又变,化作一口犀利锋锐的刀刃,一下劈出,似乎连虚空也斩裂开来! 而在石生练气之地,周遭天地元气疯狂涌来,席卷起剧烈风暴,气息翻滚直如汪洋大海,立即引起飞砂走石,形成一股巨大的黄色龙卷,弥漫周遭,直至数千丈方圆。 天日渐渐划过当空,直至天顶,那氤氲紫气也已被太阳真火因子驱散一空。 石生缓缓睁开双眼,收敛气息,顿时周遭的剧烈风云变幻也缓缓收拢,直到飓风消散,砂石降落。他坐处的沙丘已然不见,周围成了一片黄沙平地,覆满细密的黄沙,足有千丈方圆。 石生微微一笑,忽然将手一抓,就从袖间取出几样东西来。 一口银锋飞剑,一柄两寸有奇的玉剑,还有一枚半掌大小的玉符。 这三样东西一处,立时俱都迸发出凌厉的剑气,直刺开来,石生一个不察,险些着了道,还是扶摇衣上立刻腾起乌烟罡气,才挡住剑气刺戟。 他拿起那口飞剑,三尺三分,末端剑锋之上,有一处细微的凹口,以及延伸开来的裂痕。石生略一思索,就想起应该是此剑与赤角银蟒的妖丹砰击了一次,被击飞开来时,留下的伤痕。 石生暗道可惜,此剑显然是被爱剑如痴者悉心祭炼了不知多少岁月,才得以有了这样的灵性,比那清风观主的清风剑强了不知多少。他手握剑柄,轻轻一挥,就有一道十丈剑芒霹雳斩出,裂开沙土,直到百丈之后,形成一条巨大的沟壑,并且沿途砂石在剑气之下,竟都被炽烈烧灼变成了晶莹的结晶。 “啧啧啧!好剑!”石生两指夹住剑锋,猛然沉下了心神! 嗤!他的一丝意念一下沉入剑中,立时感到四方八极之中,无穷量的锋锐剑芒斩杀过来! 石生的脸色猛然一白,却是他那一丝意念虽然飞速退出,却已被斩得支离破碎,损伤不小。 此剑属于一名丹元极境的剑修练气士,性命交修百余载,若想抹杀去剑中意念烙印,须得化神之境的高手出手,以元神轰杀意念,方能成功。 然而依照石生的性子,却哪里是愿意轻易服输的,何况还是一口破剑! 他狠狠一声低嗬,忽然之间,中胸一团红光绽开,明亮得竟连扶摇衣也挡不住。那红光正是他中元真意,心神意念所在,此时化作股股热流,不值钱地直往手中飞剑压去! 顿时,一股股无休止的剑芒刺戟之痛,出现在他心神之上,以他心志,也几乎不能忍受。 长剑之上,迸起巨大的明光,十丈,百丈,千丈的剑芒疾速刺出,在前方的沙地之上裂开恐怖的沟壑。 石生的额际,竟然有汗水滴落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震动,他袖间飞出一物,却是那枚石头。石头一下飞出,便喷出一股清光,石生眼前一阵恍惚,只见是那石中站着一人,面目模糊,忽然吐出一股精纯的精气,与自己心神意念一起轰入了手中飞剑里,顿时那剑中无穷量的剑芒,被这精气一下轰杀,烟消云散! 元神!元神!元神!!! 石生早有所觉,直至如今,他心中越发明亮,这石头之中的,不是别的,竟然是一尊元神!只不过这尊元神助他压服了飞剑,顿时不但面貌不清,难以辨别,竟连整个身躯都显得模糊起来,背后依旧长河滚滚,滔滔不绝…… 石生满头汗水,左手握石,右手抓剑。他左手细细摩挲那石,细腻圆滑,并无殊异,无奈之下,只得收入袖中储物之处,右手上却持剑一挥,剑气斩出,心中一喜,果然那剑中意念烙印已被完全轰杀,不留一丝,当下他连忙将自己心神遁入其中,缓缓祭炼起来。 适才心神与剑中剑气激斗一场,险象环生,此刻籍由祭炼此剑,终于缓缓恢复,中元那股撕裂之痛,万箭穿心之痛,也略微好转。 足足半晌,他才收了手,又拿起那枚不过两寸七分,柔润乳白的玉剑。 玉剑之上,书有“凌霄”二字,石生此番却不敢冒进,缓缓地运转心神,一丝一丝地刺入,结果竟古怪地发现,这玉剑之中,没有一丝意念烙印的存在,似乎从来就不曾被任何人祭炼过一般。 他哪里知道,这枚玉剑,才是玉剑阁真正的镇阁之物,所谓“玉剑阁”之“玉剑”,就是这柄玉剑“凌霄”。 正如那清风观主连丹元之境也突破不了,行将寿元至尽而死;静安宗宗主,乃至往前几代十几代都不曾见过化神境的高手一般,在这一方天地,对于修道练气之士而言,莫说羽化登仙,就是臻入化神之境,也只是一个传说罢了。 此间练气士,要么死于斗杀,要么死于天人五衰,如果有人是因为冲击化神之境而死,就足以令十代、百代传扬!个中缘故,无人知晓,石生自然更是不知。 对于练气士而言,他们若死,则自己一身精修的法宝飞剑,自然要留给后人。然而正如石生炼化玉剑阁主那口飞剑,所废功夫何其之大,若是玉剑阁主不是死于石生之手,而是亡于冲击化神之境的关隘上,他这一口飞剑留给后人,又有谁能抹杀其中意念烙印,以为己用? 显然没有人能够! 是以,很多门派,他们真正的镇派之物,都是并不允许历代执掌者祭炼的,否则一人用罢死后,不知要多少代人苦苦炼化,才能重新使用,岂不得不偿失。 也正是因为这一古怪的缘故,才让石生捡了一个大便宜。 一旦发觉了这玉剑竟然无人祭炼过,他哪还能够放过,自己这些时日以来,这里夺一把,那里抢一件,却多是在高手剑下一剑就断的废柴,连玉剑阁主的飞剑也已受损不小,这枚玉剑似乎比玉剑阁主性命交修的飞剑犹有甚之,若不祭炼为己用,岂不暴殄天物。 随着石生运用千羽老妖所授下下乘祭炼之法的祭炼,玉剑“凌霄”缓缓地浮在他手心,渐渐地吞吐出一丝丝柔润的玉色剑气,石生看得心喜,心神一动,一杆玄墨玉杖已经出现在手上。 玉剑一划!一道剑光掠过,那杆被阴九公以阴毒法门祭炼过的玉杖便断成了两截。 玉剑再次喷发剑气,连连劈击,立刻就将那玄墨玉杖斩成十七八段。 “这玉剑好生厉害,似乎竟不逊于扶摇剑……”石生心头越发喜悦,连忙用心祭炼,直至那凌霄玉剑在他身周如灵蛇一般游来飞去,忽然一下斩出,竟能直入沙土之下百丈,再腾出时,乳色剑气裂开大地,激起百丈高的尘沙巨龙…… 石生最后收了凌霄玉剑,与那口飞剑一齐收入袖中,暗道这玉剑还是少用为妙。 他最后又拿起那枚玉符,在见了前两样好东西,对这次劫道杀人的收获十分满意之后,这枚玉符才是他最为看重的。 玉符半掌大小,作无柄剑锋状,上面镌刻许多繁复符箓,石生也看不明白,唯见玉符上透发出丝丝凛然的剑气,竟丝毫不逊色于那口飞剑,想必是什么催发剑气的剑阵,这才小心翼翼地一样祭起。 这玉剑符一被祭起,石生就发觉到了,玉符之中,禁锢着一头巨大的银蟒,十丈长,银白鳞甲,只不过头上独角已经被斩去,此刻奄奄一息模样,仍旧有一股股精纯的元气从断角处泄漏出来。 他左右祭炼,屡屡试探,终于没能发现如何将玉符之中的赤角银蟒放出来的法门,倒是隐隐摸索到了这玉符的真正功用。原来这玉符乃是玉剑阁秘制的一种剑符,镌刻有庚金剑阵,寻常时只需以真气充盈其中,待得对敌之时,就能放出经剑阵施展出来的剑气,而这种上上品的玉剑符,放出的剑气,每一道都堪比丹元境的剑修练气士一击,委实强大。 玉剑阁主这一枚,非但是上上品的玉剑符,其中更是被玉剑阁某位先辈高手镌刻了一个须弥阵法,是以才能够与王铉安那赤练捕兽壶一般,将赤角银蟒收摄其中。 也是那玉剑阁主合该当死,他若不是发觉来敌势弱,便心中轻敌,只怕只要放一道这剑符之中的剑气,就能够把石生吓走。 这些石生自然不知,然而他却摸索到了这玉剑符的施展之法,此刻捏住玉剑符,运一丝真气,猛一刺戟那玉剑符中剑阵,顿时一道犀利的剑气,从玉剑符中迸发出来! 剑气刺出,直冲霄汉,石生目露喜色,发觉这剑气竟然堪比那玉剑阁主挥洒剑气的一击,寻常炼罡之境的练气士绝难抵挡得了一剑。 “好宝贝!好宝贝!”石生长身立起,心中喜意难禁,此去绛云宫,似乎那绛云宫于什么玄冰天窟有大争端,怕是等着他的绝非善事,然而为了归去,他仍旧要决然而往! 有了这飞剑,玉剑与玉剑符,那赤角银蟒也是好东西,浑身是宝,既然自己取不出来,说不得将之送给绛云宫,换取归去之路,也未为不可。 —————— 关于上一章,无非就是玉剑阁主功成出关,志得意满,于是乎去邻居家装比耍威风,果然成功,只不过回来时候出了点岔子,结果被主角捡了便宜。我希望诸位不要有疑惑,我不是腹黑打劫流,真要说理由还是能立出来几条的——我的主角是妖怪,不是人嘛。 这章就是总结最近屡屡打家劫舍的最终所获,杀人夺宝多次,终于拿到好东西,而且其中有坑,不得不写。赘述铺垫的确实太多,罪过罪过。夏天还重感冒,难受死了。明天开始,都是精彩情节,犀利登场。 章七五 劫道发财有前途,杀人图宝不当时 下 石生既得了两剑一符,心下满足,终于对去往那绛云宫再无忧虑。 他所为者,实是前途未料,却定然坎坷不平,归路杳杳,莫可及也,便想总要强大了自己,才能安然回到故地,见得故人。他是一只石妖,单纯的妖怪,他开启了灵智,变得有人一样的智慧,包括手段思维,唯一不变的,是为了心中所定之计议,无可为无不可为,直抵根本,才是一切之真理。 譬如那绛云宫,绛云宫的三宫主,轻松写意地收拾了他战胜不得的玄靖冰主,他如何就敢只身前往?所以,倒霉的玉剑阁主功成出关,耍威摆横一次,志得意满,终于让石生做了一回黄雀,成了石生的垫脚石。 这也让不断地汲取人之智慧的石生又明白了一件事,卖弄威风,充横逞强不是王道,纵然你确实强大,终归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为人,才是上上之道。 这收获,比他得来两剑一符,犹要重要。 咂摸一番这些道理,明悟其中三昧,石生才算彻底满意,收摄了一切,把那口飞剑祭起,摇身而上,纵身而去。 百十万里尘沙地,略无一处有生灵。 这是一片苍凉死寂的所在。 剑是好剑,御剑之时,自然其速飞快,竟不下于他以扶摇衣御空而行。半日一夕之间,石生微微计算,怕是近十万里地已然过去。他一路只在剑光之中,静默吐纳吸取天地元气,虽则匮乏,到底能够益补御剑而行之耗。 同时,心神祭炼之下,也将飞剑祭炼得越发如意了三分。 天光大放,旭日方升,紫气东来,石头妖前所未有地对强大自己感到紧迫,不敢浪费地寻了一处高丘,开始吐纳那东天紫气,三刻之后,紫气消弭,他也觉自己丹元气海,以及那滚滚翻腾的罡气,似乎都精进了些许。 绛云宫七十万里之遥,他一日一夜可行将近十万里,如此算来,约莫七八日也就到了,唯一所虑的,仍旧是那绛云宫。那三宫主已然如斯厉害,自己恐怕不是对手,想必还有二宫主,大宫主,似乎还有个什么玄冰天窟的所在,也不是易与。 “那三宫主对我颇为客气,似乎有些未知的缘故吧……”石生已经渐渐的,能够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思索问题。 “不过我却只为一事而已,知与不知,也没有什么厉害,怕他作甚!”想通此节,霍然开朗,禁不住嗫声作啸,浩浩荡荡,直传八方。 正畅然之际,忽然石生眼神一滞! 一日一夜,入了这翰海沙漠十万里,渺无人迹,连根杂草也不见,尽是不毛,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视线之内,竟然出现了一片移动的黑点! 不管是人还是走兽飞禽,至少不再只是单调枯漠的黄沙。 这些黑点就在正前方,石生将剑光抬起,然则翰海之中,天空晴碧,万里无云,略无一丝可匿身形之处,他只好把剑光越发抬到高处,向着黑点的方向而去。 那黑点去速极快,石生竟追出刻许的功夫,才终于跟上。以他的剑光飞遁之速,已是数百里之遥。 这些黑点,渐渐的清晰出来,果然是一群人,以及兽。 那兽,乃是一种状极似马,却要高大出一倍,却背生一团硕大隆起,口鼻并四蹄都十分得大,浑身泛黄,唯有飞扬的四蹄呈现白色,使得这奇异之兽飞奔起来之时,四腿翻飞,几成幻影,就仿佛一团一团的云朵,托着它们在飞掠。而这些大马一样的异兽约莫有十七八头,无不身上负着幽亮的铁索,就在背上隆起处卡住,栓得极牢,铁索之后,却拉着一架架同样黝黑发亮的车,这车没有轮子,只将底板在黄沙地上,被那兽拉着飞奔。 所有的车上,都堆得满满的东西,各有人驾着。 这些人衣着古怪,石生在极高处运转目力,连那怪兽飞蹄也能看清,何况其他,就见这些人披头散发,蓄着满脸须髯,衣衫对襟而裹,十分奇异。这些人一面在车上飞奔,一面手持着刀剑之类,向着后方挥舞,呼吼不绝,石生果然就见这些人的后面,还有着一群人,一样的古怪衣着,人数较少,却也持着刀剑,骑着和那拉车奇兽相差不多,只不过背生两团隆起的怪兽,紧紧地跟在后面,手提长刀大枪,时或冲进车群之中,劈杀一气,也伤不得人,复又退出,依旧紧紧缀在后面。 石生看得莫名其妙,见只是一群寻常武人,便不担心,把剑光按下,离得近些。 离得越发近了,就听这些人相互大吼,音节古怪,虽然有些字句仍旧熟悉,然而他们吵得喧嚷,石生竟听不懂,不过大抵都是喝骂罢了。 车队和追逐者一路狂奔,径延的方向竟然和石生要去的方向一致,石生索性便一路跟着,只从晨起,一直追到午后,石生终于发觉出了端倪。 原来这支车队,不停地想要转折方向,却都被后面的追兵阻拦,不得不继续一直前行。原来这些追兵,竟不是为了阻杀,只是为了逼迫车队按照他们的方向而行罢了。 双方骂骂咧咧,果然又过了半个时辰光景,日头正炽,忽然就从前方的一片沙丘之后,猛地杀出了一队人来,一样得骑双驼大马,也一样的并不阻杀,只是驱逐。 车队中人大声喝骂,终究无法,只得继续疾奔。 未及片刻,又是一支人杀来,仍然照旧,如此往复,知道将晚之时,第六批人杀出来时,终于有将近百人,将这支十几头单驼大马的车队围成了死死的一圈,继续驱赶向前。 石生越发看得稀奇,同时依照他的性子,也越发得好奇起来。 “翰海沙漠之中,这些人衣着言语古怪,究竟是什么人,这大马也十分奇异,追兵究竟为何,车队拉的又是什么……”一连串的疑惑涌来,使得石生越加禁不住紧紧跟住。 忽然,一阵一样传来,他直觉前方一阵清新之气传来,只见那苍黄沙漠之中,前方远处,忽然现出一片盈盈的水光与绿意。 这是一方绿洲,不过十亩方圆,中央一泊湖水,在苍天黄土的沙野之中,显得分外明媚,恍若一块动人的琥珀,美丽绝伦。琥珀一样的湖泊边缘,点缀着几株石生不曾见过的矮木,虽则可怜,却到底是难得的一片绿意,连他看在眼里,都格外亲切,可想而知那些凡人在无穷无尽的大沙漠之中,见到这样的绿洲,会怎样得欣喜若狂。 一路围堵的追兵,终于在绿洲之前开始放缓,追兵们明亮的兵器反射日光,散发着杀人的夺目之光,中间的车队在奔逃不下两三千里之后,终于也放缓下来。 双方俱都气喘吁吁,疲惫不堪,连喝骂的气力也没有,终于过了片刻,那车队之中才有一人喝问道:“你们……双驼……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停驻下来后,平缓了气息,缓缓问时,石生果然已能听得明白,虽然音节古怪,晦涩不明,却终究是大略明白意思。 追兵中便有领头者一样愤怒,“我们流波三国,一向只供奉仙宫,你们单驼国,为何要向别的地方进奉?!” 那单驼国车队众人便怒骂道:“胡说!我们单驼国只信奉仙宫,怎么会向别处献奉!” “哼!我们早已得到了消息,你们还敢狡辩,可敢将驼车上的资物打开,让我们检验?” “你……这是我们行商往流波上国的货物,凭什么让你们双驼国的人验看!” “单驼国的祭坛祭司,竟然成了去往流波上国的行商,真是可笑!” “你……” 石生听得迷糊,到这时终于明了,原来这浩瀚沙漠之中,竟然仍有国度,乃是流波上国,和单驼、双驼两国,那所谓信奉的仙宫,必然是绛云宫无疑。 此时此刻,想必是那单驼国竟然又向别处敬奉,被双驼国发觉,这才追击至此。 双方正自僵持,那单驼国人被识破了行藏身份,沉寂少顷,那领头者果然恨声道:“你们既然知道我乃单驼国祭坛祭司,怎敢拦截于我,还要查我货物?” 双驼国人却冷冷道:“你们已经抛却仙宫,你就不配再作祭坛祭司!上!卸下货物,检查详细!” “放肆!你们谁敢!” 双驼国人道:“有何不敢!我们已经禀报流波上国与仙宫,你以为你们单驼国的不敬之举能够瞒得过仙宫吗?!” 那单驼国祭坛祭司勃然色变,寒声喝道:“你们胆敢对祭坛祭司不敬,不要怪我出手杀人!” “哼,祭坛祭司?我们都是我双驼国的祭坛护卫,你以为知道是单驼国祭坛祭司亲自押送供奉之物,我们还会随便派人来阻截麽?上!” 双驼国人呼吼一声,跃下双驼大马,挥舞兵器,就蜂拥而上。 单驼国祭坛祭司气得怒极,怒吼一声,忽然双臂张开,肥大的袖子底下,倏忽伸出手掌,把手爪一抓,就各腾出一片绛色烟云,慢慢开去。 双驼国的祭坛护卫已经汇聚了近百人,此时纷纷大喝一声,只见人人兵器之上都耀起明光,闪耀夺目,护在自己身前,将所有绛色烟云挡住,继续扑杀。 而那绛色烟云自动避开了单驼国的人和单驼大马,却侵袭到了双驼国人的双驼大马,顿时所有的双驼大马被这绛色烟云一裹,纷纷哀嘶一声,身体就软软瘫倒,立时就死,毫无一丝异状。 “罡气!”偷窥一旁的石生看在眼中,见这些不过寻常武人的双驼国祭坛护卫,兵器之上迸发出来的竟然是炼罡之境练气士才能施展的罡气,不由大惊,旋即又明白了过来。 他在句末国时,就曾用这样的手段,将一丝罡气附于秦伯和祁连月的兵器之上,以一丝意念烙印粘合,使得寻常兵器一击之下,凡俗武人的真气劈斩出去,也如炼罡之境的练气士一击打出罡气一般,只不过这种手段不过一时而已,待得那一丝罡气用完,便就作罢。 然而,就算只是练气士的一丝罡气,对于凡俗之人而言,也足以杀死数十上百,乃至更多的人! 果然,这些双驼国的祭坛护卫兵器之上,罡气和那绛色烟云一触,迅速变淡。 护卫头领大叫道:“快些杀了他!” 与此同时,单驼国车队众人也回过神来,纷纷抽动兵器,一样的兵器之上迸发出罡气,扑杀过来。 显然,他们这些人的兵器,都是得到了仙宫里的练气士附加了罡气的兵器,而所谓“祭坛”,应当也是祭祀那仙宫的地方。而那仙宫,此时无疑,必是绛云宫。 然而这单驼国人又要转而进奉的,又是何处,莫不是那玄冰天窟? 石生不及细想,相仿依然占得不可开交,转眼就有死伤。 附加了罡气的兵器,一击之上,即使是凡俗人中超一流的武者,也不能抵挡,立时就是个分肢裂体,惨死当场的下场。 那名祭坛祭司,显然是个修为比其他人高出许多的,打出罡气之后,也从腰间抽出一口宝剑,唰唰就是两道剑光,斩了两人。 石生看了,见这人真气充盈,鼓荡衣衫,几若饱满之状,显然是已经达到了凝气的极致,只不过不得修道练气之法,不能凝练道胎,终究只是凡俗武人罢了。 虽然围杀者众,但是显然还是单驼国一方因为有祭坛祭司的存在而占据极大的优势。那些双驼国的祭坛护卫十分畏惧那绛色烟云,见久战不下,已折了二三十人,并且各人兵器上的罡气也淡弱了许多,在首领一声呼吼之下,纷纷退出了战团。 “怪道他们围而不杀,到了这里聚集了人手却才动手。”石生暗忖,“不过终究是赢不了。” 这流波三国的祭坛祭司与护卫,最大的差别,显然就是那绛色烟云,绝对不是凡俗武人所能抵挡的。 双驼国人一下跳开,纷纷往怀中去掏,却都掏出一件小巧之物,圆珠一样,往烟云之中一抛! 所有的圆珠在烟云之中一下崩炸开来,激射出成百上千的细小锋芒。 石生看得真切,这些细弱的锋芒,都附加了罡气,一下射出,所有单驼国的人和单驼大马纷纷中招,惨呼一声,被这些锋芒洞穿身体,倒地惨呼,立时死得干净。 只有那祭坛祭司哇呀大吼,抓出一颗圆球,一下捏爆,顿时腾起一片明亮的光芒,却是一圈罡气之罩,将他全身罩在其中,躲过一劫。 “啊……这是只有流波上国的祭坛祭主才会有的护体仙光……” 单驼国祭坛祭司一下跳出十来丈方圆的烟云阵中,挥剑疯狂杀去,在双驼国祭坛护卫震惊未尽之余,霹雳几剑,连杀数人。 石生想不到双驼国人竟还有这样杀器,险些就要扳回场面! 双驼国人大叫一声,都扑杀上去,对方虽然厉害,却只剩一人,只要杀了他,截取了单驼国敬奉之物,带回国去,或许可以避过流波上国,直接通报给仙宫,那时……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天际一声厉喝! “嗬!” 这一声落在石生耳中,并无出奇,然而落在其余人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直落九霄,戾气十足,杀意无限。 双方之人,在这一声惊雷一样的暴喝之下,纷纷倒地! 石生就见北面远空,一条人影,飞速掠来,竟然是御空而行! 石生大惊失色,此乃是至少丹元之境的高手,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他慌忙抬起剑光,飞身直上,暗想只怕也逃脱不了被发觉,少不得要出手一斗,斗不过就逃。 那人影飞掠而来,石生精神集中,越发得古怪起来。 这来人,分明……分明是一个和下面一众人没有什么区别的寻常武人,怎么,怎么竟能御空而行?! 世间奇妙,石生只觉自己见得越发齐了。 这人飞身而来,待得近时,把手一挥,凝成一片绛光,聚成一点,一把抓在手中,缓缓地落身下来。 石生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却是用了一枚厉害的符箓,才能够如同丹元之境的高手一般,飞身御空而行。 石生略微一想,便即明白,却越发震惊:“这定是绛云宫的手段!好个绛云宫,竟然有这样的奇妙手段,使得一介凡人,如丹元之境的高手一般,御空而飞……这是云岚宗也没有的手段啊!” 而那人落身下来,果然把其余人吓了一跳,从地上爬了起来。 连那单驼国的祭坛祭司都惊骇之极,收了剑,跪地就拜:“恭……迎上国祭坛祭主……” 双驼国众人一样惊惶拜道:“恭迎上国祭坛祭主!” 此人来时,飞空而过,他们都知,乃是运用了仙宫赐予的“御空仙符”,才能够如此,而只有翰海之中流波三国中的流波上国祭坛祭主才有得赐这“御空仙符”的资格。 这人一落地,却不多话,挥手就是大片光芒,噼里啪啦将双驼国众人击倒,无不肢残体裂,死状凄惨。 单驼国祭坛祭司见状,大喜过望,“祭主来得正好,祭品尽都在此,今次还有许多我国采集的绝妙好物,都要进奉给尊主。” “唔。”流波上国的祭主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几步过去,一脚踢开一架车上货物,只见流出的,都是晶莹灿灿的晶石珠宝之类,光华夺目,若非都是厚实的皮囊装住,怕是也掩不住光芒。 这祭主呵呵一笑,从衣下解出一只黑乎乎的布囊,往空一抛,立即就有一股大力,把那些车上之物吸入囊中。 “储物袋!” 石生震惊之间,那祭主已忽然回身一掌,拍在那单驼国祭司头顶。这祭司立即圆瞪双眼,满目不可置信之色,七窍流血而死! “嘿嘿!单驼国进奉颇多,已然惊动了双驼国,走漏了风声,绛云宫业已知晓,怎能让你们逃脱?彼时若耽误了尊主,抑或是绛云宫发怒,岂有我们的活路?” 这人嘀嘀咕咕,尽都被石生听在耳中,石生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也是一个作黄雀的人。 这翰海之中,流波三国,以流波国为上国,而三国都敬奉那仙宫,也就是绛云宫。如今,不知是何处又冒出了一个尊主,使得单驼国竟然不惜背离绛云宫,改向这尊主进奉,却被双驼国发现,围堵追杀,想要赚取一个天大功劳,向绛云宫邀功。 而双驼国禀报仙宫,却需经过流波上国,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何止是单驼国,连流波上国也变了节! 流波国得到消息,自然知道风声已漏,怎能容得,这位本是流波国为敬奉绛云仙宫的祭坛祭主,却不惜亲身而来,一举杀了双驼国众人,此刻又将单驼国的祭坛祭司杀了,才能完全将此事隐匿得一干二净。 石生心思电转,就将个中关键猜测得个大概,暗想纵然有差,想必也无太多。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禁挂上了石生青稚的面庞。他有求于那绛云宫,眼前不是正有一个天大的良机? “嗐嗐。单驼国悖逆仙宫,竞向别处进奉,莫非,你流波国也是一样?” 这祭主正得意之际,忽然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吓得他腿一软,几乎瘫倒。 不需他转身,就见自己眼前,一个身影缓缓地在一片耀眼剑光之中飘落下来。 这不与他使用“御空仙符”相同,这是真正的仙宫之人,驾御仙剑,破空而来的情形。 他双腿又是一软,终于一下瘫倒。 石生眉头一皱,原来这厮惊骇到了极点,竟然泄出黄尿,眼皮一翻,吓晕了过去。 “啧啧,这样胆量,就敢在绛云宫眼下作这些猫腻?”石生挥手就是一巴掌,隔空扇在这厮脸上,顿时满口喷血,板牙飞出十七八颗,将他生生疼醒。 “你是流波国祭坛祭主,叫什么?” “莫……多……多……” 此人此时已然口齿难言,石生冷冷一哼,“我仙宫治下,难道没有教诲过你,劫道发财,杀人图宝这等事情,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吗?” 章七六 丹元 呃,最近都快糊涂疯了。解禁也忘了。这章是……1600红票的解禁。话说都是六千字的大章,我是有点儿肉痛滴~~~ —————————— “呜……呜……咕呜呜……” 石生无奈,自己一巴掌扇飞了这厮满口板牙,竟使得其不能正常言语,张口开合,血沫飞溅。 石生上前一步,把手一伸,此人倒还有几分灵敏,此时更是神志无比清醒,立即反应过来,忙将自己储物袋双手奉上。 接过储物袋,石生略一扫视,就知这储物袋是个不入流的货色,手法粗劣,除了用来像一个普通口袋一样装东西以外,别无它用,并且,这储物袋之中,只能储放凡物,譬如金银财宝之类,若是练气士的飞剑法宝,只怕放入其中后,这储物袋就承受不住,立即就要爆开。 石生察看这储物袋之时,就见其中果然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在他看来毫无用处,硕大的黄金盘,明月铛,玛瑙串,珠玉银器,晶体钻石,琳琳琅琅足有成千上万样,不一而足,在他这个不将之放在眼中的修道练气之士看来,也不禁目光一滞,当然,也仅此而已。 “你们这是要向谁献祭,怎么都是这等废物?” 那流波上国的祭坛祭主满脸凄哀,血污不堪,闻言不禁心头狠狠狠狠地一抽。翰海沙漠之中,流波三国尽是不毛之地,只有许多绿洲延绵之地可以居人,国民不事农耕,更无狩猎之说,惟多金银矿藏,珠玉玛瑙之类,并且以此可以向西方列国换取一应所需,除此外别无所产。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非但是珍宝,实则更是性命相关的东西,然而到了仙宫的神仙口中,就成了废物了。 不过他却明白这些,连忙又呜呜咽咽了半天,石生烦恼,又恐自己禁不住一脚下去踹死了这厮,岂不坏了计划,便把那储物袋又丢回了去。 “你叫什么?算了,就叫莫多吧。快些起来,回流波国祭坛,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能让流波国与单驼国不尊我仙宫号令,竟敢变节他投!” 这位莫多祭主一见储物袋又被抛了回来,却哪里敢接,慌忙又双手奉上……这其中,非但有他本人的积蓄,更有单驼国今年一年的敬奉之物,若是拿到西方列国去,足以买下十座城池! “我……莫……莫莫……托……” 石生烦躁地一把抓过储物袋,挥手收了,怒道:“还不快走!” 莫多祭主无可奈何,心下更是担忧自己的性命,以及少时之后不敢想像的结果,就把自己被改了名字的事情抛到一边,连忙爬起身,抖抖索索地从衣间摸出一枚符箓来。 这符箓似玉非玉,亦非金铁,黝黑发亮,莫多祭主伸手指往口中,想要咬破,却发现牙都没了,只得抹一把满嘴的血水,抹在符箓之上。 那枚巴掌大小的符箓,顿时放射出一蓬淡淡的玄墨色光芒,将他罩住,缓缓地托了起来。 怪道这符箓不能放在那不入流的储物袋之中,也证实了石生的想法,此人果然有能够使得一名凡人如同丹元之境的练气士御空飞行的神异符箓。 莫多祭主掉头向石生望来,石生不知这符箓是得自绛云宫还是别的什么地方,便沉住神色,目射冷光,果然把他吓得在符箓之光中一个哆嗦,一股异味传来,竟然又失禁了。 石生无法想象,面对他们这些“神仙之人”时,凡俗之人的惊惶恐惧。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力量,使得他们竟然敢悖逆绛云宫? 莫多祭主不敢说话,那符箓玄光忽然淡去,顿时就仿佛这个凡人真的成了丹元之境的高手,不依任何外物外力,御空而立。 他忽然含糊着声音念诵了一句,握紧那符箓的手弹出食指,往着北面一指! 立时,此人竟真的一个疾速,飞掠了出去。 劲风猎猎,一股极淡的玄光,浮现在他身前,挡住他的身体。若非是石生这样的境界,绝难发觉。 石生想不明白,便不去想,暗自冷笑:“待得到了那流波国祭坛,自然明白。” 此人凭借符箓之力,飞遁之速果然不快,石生便驾起飞剑,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 碧洗染茫黄,天地渐一色。渐至暮晚,最后的太阳星辉下,天穹变成了和苍黄沙漠一样的颜色,旷然无垠,荡荡无方。 石生情知那流波上国,必然是在靠近绛云宫相对近些的地方,只是此时方向向北,却不知是否是向着流波国祭坛所在的方向了。况且如此速度甚慢,绛云宫在东北七十万里,天知道流波上国在何处? 当天幕终于黑暗下来,石生忍不住道:“你可有这沙漠瀚海的地图?” 御使这符箓飞行,极其耗损精神,半日下来,莫多祭主早已经疲惫不堪,闻言忙将身降下,含含糊糊道:“仙……仙袋!” “仙袋?”石生一怔,旋即明白,将那储物袋取出,一番检索,果然在其中找到一张巨大的图纸模样的东西。 两人都落在一片沙地上,石生展开来看,见是一种皮纸,偌大一张之上,几乎全是空白,只在左下处有一条长线,线外是一片凌乱符号,他不识得,但是那简篆的安方、楚风字样,他还是认得的。 方圆万里的楚风国、安方国,在这图上竟然只有指头一般大小,至于句末国那样小国更是只有字迹,不见其他,在这几国南北及西面,还有许多国度,除此之外,则全部都是一片空荡,只在其中标注了许多绿色的点。 石生心头一动,知道必然是那些沙漠之中的绿洲。 他的视线移到地图上方,只见东北极远处,几近边缘,有一片宫殿模样的标识,上书两字,“仙宫”。 仙宫西面,南面,北面,隔着近半地图,又标注有“流波”二字,再下方,才是单驼和双驼的字样。 “果然如此!”石生大体明白过来,旋即却是一惊,“去绛云宫七十万里,则那流波国岂不是至少在三十万里之外?” 石生不禁疑问道:“你飞来用了几日?” 莫多祭主嘟嚷几句,说不清楚,便把手一张,伸出十根手指,发觉不够,啊呀叫着有伸出五根手指。 “十五日?”石生皱眉。 莫多摇头。 “五十日?” 莫多大点其头。 石生皱眉更甚,“你来指我们现在何处,祭坛在何处。” 莫多爬了过来,一手指在左下角一处,附近就是一个绿点,想必就是白日的那个绿洲,他又指向那仙宫正西,此处正北方位的一个稍大的绿点上,含糊道:“祭坛!” 这次石生听得真切,暗暗一算,至少也有二三十万里之遥,怪道这厮足足飞了五十日。 石生暗道早未想到此节,实实浪费了许多时间,当下更不迟疑,一把抓住了他,拔身而起,直往北去。 那莫多吓得哇呀大叫,纵然早已因为“御空仙符”的缘故,习惯了飞行,然而石生带他真正的御空而飞,其速何止快了十倍,只闻烈风呼啸,好似雷霆嘶鸣在耳边,天神呼吼,暴戾咆哮,恐怖非常。 “哈哈哈哈……”石生这才得意,畅快大笑。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由翰海之中的无边天地涌入心头。 “避樊笼而隐迹,脱俗网以修真,乐林泉兮绝名绝利,隐岩谷兮忘辱忘荣。 高歌鼓掌,舞罢眠云。遇仙客兮,则求玄问道;会道友兮,则诗酒谈元。笑奢华而浊富,乐自在之清贫。无一毫之阻碍,无半点之牵缠。 或叁二而参玄论道,或两两而究古谈今。究古谈今兮,叹亘古之兴颓;参玄论道兮,究性命之根因。任寒暑之更变,随乌免之逡巡。 修仙者,骨之坚秀;达道老,神之最灵。判吉凶兮,明通爻象;定祸福兮,密察人心。 问道法,扬太上之正教:书符箓,除人世之妖氛。谒飞神於帝阙,步罡气於雷门。扣玄关天昏地暗,击地户鬼泣神钦。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精英,连陰阳而性,养水火以凝胎。二八陰消兮,若恍若惚;叁九阳长兮,如杳知冥。按四时而采取,九转而丹成。跨青鸾直冲紫府,骑白鹤游遍玉虚。 参乾坤之妙用,表道德之华章。 心似白云常自在,万事茫茫付度外。吾不思理正事而种仙芝,吾不思取宝名如舍草芥,吾不思身服锦袍,吾不思腰悬王带,吾不思拂宰相之须,吾不思恣君王之快,吾不思伏弩长驱,吾不思望尘下拜,吾不思养我者享禄千锺,吾不思用我老荣膺叁代。 小小庐不嫌窄,旧旧服不嫌秽,制芰荷以为衣,纫秋兰以为佩。不问天皇地皇与人皇,不问天籁地籁与人籁,雅怀恍如天地同,兴来犹恐天地碍。闲来一枕山中睡,梦魂要赴蟠桃会。 那里管玉兔东升,金乌西坠?” 这歌浩浩渺渺,荡荡不休,出一人口而闻于天地,发于一声而震万聩。乃是石生记起,往常姐姐云卿卿时常念诵那黄庭,道德,内景,又有诸多杂篇,其中有这一歌,乃是云岚宗遗传万年之孤本,云岚子祖师自神州浩土带回,传闻为一有道高士曰许仲琳者所口占,云岚子祖师彼时心向往之,与之论道,拜而求录其歌,是以常携,传于云岚宗道统。是故,那云岚山上,烦云岚宗门下,几若人人皆会,石生往时不知,此时胸臆舒畅,意满非常,一气唱出,久久回转,果然有真个道之真意在当胸,神仙之气朝中元。 莫多耳闻仙人放声而歌,竟直如仙音,恍然间,果不觉那玉兔东升,金乌西坠,直觉升入神仙宫阙,览遍仙颜一般。 石生曾一遍《五行云光道》总纲令云卿卿坐而悟道,立地收五气而成丹元。 今日一篇修真歌,足堪神仙眠三秋。 畅快的大笑之声传入莫多耳中,他却恍然未觉。 石生御空而飞,自己也不知这歌唱了几日几回,只知此时满目苍黄,如烟霞一处,自己衣带飘浮于天地之间,恣意洒然…… 一股道意上的真知感触,油然而生。 “吾辈修仙,当以秀骨! 吾辈求道,当得神灵! 吾辈上下而求索,当明天地之玄妙!” 浩浩荡荡之间,四方八极,五行之气卷动如潮,天地元气猛烈袭来,直贯石生之身。 石生一时心无旁骛,直入那浑然之中,连不知何时把手中的莫多祭主丢了也不知道。 他此际在百丈空中飞掠,却不知那莫多被丢了下去,死或未死,也未可知。 他停住了!像一株苍然古木!像一块亘古巨石!像天地乾坤之间,从来就存在的那一点! 黄沙漫卷如龙,虚空之中气动如海,似汪洋起惊涛,无数知与未知的力量,意念,往他这天地之间一长身涌来。 石生却恍若未闻,他闭着眼,他张开手,他的元身百骸,肌表毛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栗,仿佛在此一霎那,他真的化身成了一尊巨大的,亘古就存在的石头。 他忘却了自己的身躯,忘却了自己体表的扶摇衣,甚至忘却了自己的意识。 有一种浩大的声响,在内内外外,每一处虚空的每一个角落轰响,如黄钟大吕,如玉磬金铃,如竹管丝弦,如……一切言语可及的形喻,都不及这股由深心,由灵魂深处而来的震撼更为深切。 石生恍恍惚惚之间,直觉自己来到了一处未知的所在。 漫天星辰光火,一条浩荡天河。 那天河之畔,无穷星辉之畔,有一尊巨大的,如山岳,又渺小的,如细沙一般的石头。 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石生见了许多次。 这个人站起来,如一张平整白纸的脸上,默然苍然。 缓缓举步。 他一步,就到了石生身前! 他伸手抓住了石生。 石生看不到自己的身躯,看不到自己的胳膊手掌,却分明知道,他抓住了自己的手。 那张平白的面孔上,分明传达出一种意念,像亘古亿万岁月两旁,痴迷眷恋不绝的儿女,一旦搭起就剪割不了的那条线。 “跟我来。”无声,却有息。 情形变幻,如同刹时览遍大千周天,一切混茫世界,都已过目。 石生过目而忘。 上为苍穹,下为后土。 天圆地方。 一切如此浑然。 那是一片苍茫大地,入目山川林壑,径流绵延,有无边茂密,亦有不尽深渊。 牵着他的人影,把手一指,只见一条大川径去,往无穷无尽的方向。那人影又拉住他手,霍然转身,就见背后,一路神光,直指一样无穷无尽之处,那处有无边的晶光灿灿,熠熠生辉,照耀开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天上有星辰,有光芒,而他分明觉得,照耀这片天地的,却是那远处的晶光。 那是,太阳星辰升起的地方? 忽而天地色变,烈风暴雨,雷霆风吼,那条大川径流的无数支流,也都涌来巨量的河水,就如同天穹之上的那道横亘天河一般,汇聚成一条浩荡大河,咆哮而去。 那人影拉住他,猛一振身,便仿佛撕裂了风雨,撕裂了雷霆,撕裂了这虚空,直投那大河尽处。 河流尽处是何方?汪汪若望。 此处却不是汪洋大海,而是一片同样无穷无尽的世界。 不辨六合,不知八极。 只在那世界中央,遥遥悬住一轮巨大的圆球! 不可言其大,亦不可言其小,唯有无尽可言之。那圆球晶辉灿灿,仿佛是无穷量的水光敛聚而成,又仿佛是一颗巨大的星辰,星辰之上没有陆地,只有汪洋。 忽然之间,石生直觉自己无形无质的身躯蓦然一震! 不可言量的巨流涌来,奔腾宣泄,从未名之处灌涌入这方天地,那中央圆球忽然剧烈的膨胀,仿佛张开了无数张巨口,饱吞猛吸,把所有这些巨流吸纳,然而那巨流似乎无穷无尽,任之吞吐,久久不止。 石生看得目瞪口呆,忽然如同福至心灵一般,一股莫可名状的意念传抵心神。 此间何处?此是何物? 丹者,浑圆;元者,根本。 天地无穷,生灵无穷,人身亦无穷。人身为一周天,若于周天之中辟开门户,自成周天,蕴藏五气,汇涌精元,则为丹元。 丹元!丹元!丹元!!! 他早知有丹元,练气之士修炼丹元,凝练罡气,储集天地元气,然则此丹元非彼丹元! 何故惟化神之境方能内视己身?实因练气之士,聚元气于己身,谓之为“引气入体”,其元身未发,不能尽其玄妙,试想区区一身,怎容得凝练出偌大一丹元? 是以,丹元之境以下,以真气自察己身,所知者非是真实所在,实是意念、精神所致,固有真气容纳于窍穴,真气贯行于周天之脉,却非有其实。那中元,丹元,皆如凝气之后之道胎一般,一股修道真意,蕴积成元。 连那罡气,亦是真气所化。 而只有到了丹元之境,才真真是开辟了丹元,是为成就丹元。 未臻入丹元之境,所谓丹元,抑或丹田,只是一处储纳真气的所在,故那凡俗人才谓之为“田”。田者,蓄也。 而臻入丹元之境,丹元浑然成就,自成一方,直如此般。 石生瞠目结舌之际,忽然那拉住他的身形,猛然一个纵跃,如同投火之飞蛾,扑入了无尽之中! 仿佛汪洋之中投入定海神针,所有惊涛骇浪立即平息止住! 那人已去,石生一下感觉到自己掌控住了这片虚空,这方世界,一丝一毫,一分一秒,都在自己指掌之间。他的心神意念,忽然感到一股巨力,推动着他,那种掌控一切的畅快感觉尚未及细细品味,他就被这巨力推了出去。 出了丹元,依旧是那方天地。 天穹之上,依旧一条天河,那恍惚之间的巨石,却已不见。 石生的心神狠狠一震,退了出去。 黄沙,苍天之间,石生静立虚空,他忽然振身! 一条条晶莹的巨流,挟夹着强猛无俦的巨力,在元身百骸之中奔行,直如长河大川,径流奔腾,只为寻往那大海汪洋,得以一灌而入,汇入无尽之中。 那汪洋终于抵达,河流之末处豁然开朗,却是百千万条径流,一齐奔行至此,轰然一声巨响,千万道巨流激撞在一起,有滔天的巨浪狂澜激起,猛砸而下,汇成一道浩浩汤汤的水流,直直灌入那片虚空之中。 石生的嘴角挂起笑意,元身之中,前所未有的通畅。 毫无意外,他手中抓着一枚石头。 似乎有一个若有若无的意念在指引,有一些东西,在等待着。 黄沙之中,忽然伸出来一颗脑袋。 石生立即就察觉到了这情形,伸手一把抓去,就抓出一个人来。 “莫多?” 这人衣衫破烂,满面黄沙,犹有血污,须发纠结邋遢,石生看了不禁失笑,“你是莫多?” “仙……仙长,我叫莫托尔柯。” “哈哈,莫多,你竟然未死,难得难得!咦,你竟能说话了?”石生一怔,旋即就见这人形容不堪之下,那双目却布满精光,并且满口之中,连牙床,牙齿都长好了! 石生再一察看,原来此人竟然突破了凡俗之人凝气极境的桎梏,他胸中心间,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意念,在荡漾不止!这是道胎之雏形! 原来如此!这就并不奇异了,练气之士从凝气之境一下堪破,凝练道胎真意之时,就算踏过了第一道凡俗的桎梏,在练气修道的道路上迈出了第一阶,那时就如凡人所谓伐毛洗髓的说法一般,元身机理得以大善,若无意外,从此并不修炼,也能活到八十岁。 石生摇头失笑,自己曾经一篇经文令云卿卿成就丹元,今日兴至而歌,舒展他所领略到的道之洒然意境,自己不但窥入丹元之境的门径,终于算是不负千羽老妖所寄希望,而眼前这厮,竟然沾了光彩,也得了一个凡人永世也难得大天大便宜。 “走,我却要看,令你们背叛绛云宫的,究竟是什么存在!”如今的石生,他自忖那玄靖冰主再来,或是与玉剑阁主正面交手,抑或是那绛云宫三宫主,他都怡然不惧! 只是石生仍旧失望:“这厮的资质,未免太差了些。” _______________ 那首长歌,或者说长诗,出自许仲琳·《封神演义》·云中子进纣王。略有删改。因为我很喜欢,我觉得修道人,就是这个样子,而不是…… 未免抄袭之嫌,并特用原撰者姓名杜撰了一个出处,聊以申明。 章七七 祭坛,巨蝎 1700的解禁。我最近是实在写不动了,嘿嘿,有没有人搞我?集中营的兄弟知道……哪个这么恨小弟,我真是感动得无以复加啊,今儿28号是个好日子,刚好哥交新书稿,高,真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们祭奉的是什么?莫非比我仙宫还要强大?” 莫多被抓住一只胳膊,一齐在天空飞行,闻听此问,不由吓得哆嗦起来,惨声道:“小……小人不知。” “你不知?”石生疑道,手上力道不由加了半分。 莫多哇呀惨叫,“仙长饶恕,仙长饶恕,小人真的不知啊……” “既然不知,为何却要祭奉?” “许多年前起,便有一个声音晓喻我等祭坛诸人及国中权贵,须得在奉仙宫的同时,双倍敬奉另一处,所有祭奉之物,自然在无形无影之中被取去。我等初时一心信奉仙宫,并不听从,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祭坛所有祭主、祭司、护卫,及国中权贵,一夕之间,全部失踪,三日之后,祭坛之上才出现一堆……一堆……骸骨!” “哦,原来如此。” “仙长饶恕啊,非是我等不奉仙宫,我等每岁敬奉仙宫分毫不少,不过是用同样的祭奉之物保全性命罢了……”莫多祭主一把鼻涕一把泪,凄惨无比。 “那为何不禀报仙宫?”石生抓住他的力道又加半分。 这厮得了天大好处,却只进境这么一丝,委实是让石生不满。 一路惨声哀嚎。 石生不知道,他突破丹元之境究竟用去了多久,但是按莫多所说,却是日头和月亮,分别升落了两次。 漫漫的翰海沙漠之中,又有许多绿洲掠过,石生终于见到了人迹,大批的驼马队伍,有单驼的,也有双驼的,拉着那种在沙地上滑行的无轮车,往复于诸多绿洲之间。 这就是沙漠之中,流波三国民众的生存境遇。 流波三国地域,比西方平川之上所有列国相加起来,还要大出十倍百倍,然而人口却不比其中之一国。在这翰海沙漠之中,只有零星点缀的绿洲之旁可以居人,可以在附近采集到一些沙地裸生植被,还有就是他们的矿藏……他们有数之不尽的各类矿藏,甚至是露天的玛瑙湖,温玉河床……这些,帮助他们与那些列国来往,贸易粮食。 石生看到了无数这样的商队,在连天黄沙,汹汹恶风之中前进。即使有祭坛赐下的一些有助于行的得自仙宫的符箓,交易一次,也需要一年半载以上的行程…… 这是一片黄沙之中求生人们在与恶劣生存环境的搏斗。 他们像所有与天争命,逆天修真,练气修道之辈一样,无畏而伟大。 石生在犹疑,或许绛云宫一怒之下,流波三国将连这样与天相争的机会也没有了。 前方是一片延绵着仿佛无尽的绿色,莫多兴奋地大叫:“到了!到了!” 随即他的声音便立即低落下去,到了也就意味着,仙宫仙长的愤怒,即将爆发。 “这片绿洲,叫作‘仙洲’,有十里方圆,零星十几座湖泊,是我流波上国的祭坛所在,小人也曾见过几番仙宫仙长降临来去祭奉之物,却不曾见过仙长您的仙颜,想必您并不识得?” 石生暗道他识相,倒免却了自己开口询问。 “那你流波国国都呢?” “国都?祭坛所在,就是国中最尊崇的所在,国主和权贵们都居住于此,在祭坛外围处,一齐守护祭坛!” 莫多说得斩钉截铁,倒不免有博取好感的意图。他见仙长面色沉肃,以为祭坛将至,仙长发怒在即,不禁胸中越发难安,惊骇不定。 “那便去祭坛一看!” 不用莫多指引,这片绿洲之中,正中央处,就是一面翡翠一样的静湖,约莫里许方圆,那静湖之中,一样是中央处,却有一座人工所成的沙洲,百丈方圆,使得周围湖水,仿佛成了城池之外的护城河一般。那沙洲之上,筑起一座高台,十丈高下,金碧辉煌,此际暮晚十分,残阳照耀,熠熠生辉,数百里外早已亲见,何须指引。 这高台,四面八棱,饰以无数金玉宝石之物,端地是灿烂夺目,高台正中,又有一座金光灿灿的宫殿,立于天地之下,十分得夺人眼目。 这高殿峨然惶惶,立于那处,竟仿佛不似一间殿宇,而是一座巍峨高山一般! 祭坛所在的静湖四周,隔开里许之外,才有建筑存在,却都是低矮的垒沙房屋,在这做骇人的宫殿面前,竟连“房屋”二字,也不能称得。 由此可见,至少这流波国,对于仙宫确实是十分崇敬的。想必那单驼,双驼两国,也是一样。 石生带着莫多,飞身直掠,避开下方流波国人的眼目,径投那中央祭坛。 名为祭坛,在石生看来,倒是和什么皇宫王城别无二致。 石生一落上去,才骇然发现,这祭坛之上,横陈铺垫着的,竟然都是上等的青玉! 这些玉石,全部都是整体开凿,制成一尺见方的玉板,砌成地面,再以金粉珍宝勾芡,分外辉煌。 两人一落上来,顿时,这祭坛之上八面方向,忽然弹开许多的玉板,腾空跃出许多道人影,金甲刀剑,石生一见,就知是那所谓的祭坛护卫。 这些护卫一见了莫多,忙都拜倒:“莫托尔柯祭主大人!” 石生在一旁,莫多哪里敢受,慌忙让到一旁,“还不拜见仙宫仙长!” 顿时,所有的祭坛护卫,还有那祭坛玉板之下,又腾跃出的许多人影,惊骇拜道:“拜见仙长!” 石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抓住莫多,闪身飞掠,已然到了中央那座殿宇之前。 这宫殿,一样的以玉石砌成,却装饰了更多的珠玉金银晶石之类,简直比石生所知的那传闻之中的龙神晶宫还要奢华。这样一尊殿宇,可使人间亿万帝王的宫殿失却颜色。 也只有这翰海大沙漠之中,无穷量的金玉矿藏,才能建得起这样堂皇的殿宇。 殿宇之中,悉悉索索涌出来许多人,有那种金甲的祭坛护卫,还有穿着和莫多一样长袍的,祭司,祭主。 这些人早就听到了那骇人的“拜见仙长”,几乎吓得亡魂皆冒。 “拜……拜见仙长!” 能够进入这座殿宇的,或许与外间的祭坛护卫不同,知道许多他们不知道的秘辛。 石生似笑非笑,莫多默不出声。 石生举步而入,甚至从跪在最前面一名肥胖祭主的肥手上踩了过去。 神仙之人,面对凡俗之人是,就当如此。就如凡人,往往不会因为有一只蝼蚁在前,而改变自己踏足的方向于位置。 就这样,如踩蝼蚁一样地踩上去。 石生要让这些人知道,自己是仙宫的仙长! “起来吧。” “拜谢仙长!” 石生缓步走入,身后,那名被他踩了手的肥胖祭主,连捂住自己红肿反而肥手都不敢,却敢用眼神瞥向莫多,继而在缓缓跟进的过程中,靠近向他,低声问道:“莫托尔柯祭主,你一定是在去收取单驼国敬奉仙宫的祭物时,遇到了仙长的吧?” 莫多,莫托尔柯祭主没有说话。 石生一面移步,一面啧啧赞叹。 这座殿宇,金玉为阶,晶粉相芡,明珠为光,玛瑙作案,一切一切,都堂皇到了人世之极致。 这殿宇之中,却空空荡荡,只在中央有一高台,周遭八面,燃起八盆火焰。共有八名纯美清丽的沙漠少女,衣着轻纱,跪坐在火焰旁,不时将一种金灿灿的粉末投入火盆之中。 这约莫就是祭台了。 见到众人进来,这八名少女也都转身叩拜。 石生依旧不置可否,举步过去,几步到了高台前,平地起风,托住他飞到了中央高台之上。 石生冷冷环视一周,之间殿宇的八面墙壁之上,各以金粉融墨,画就了许多壁画,其中祥云飞天,仙妃神女不一而足,无不仙姿飘逸,不似人间。 忽然,石生一伸手,握住了一只灰黑布袋,正是莫多的那只储物袋。 他扬手一抖,顿时,巨量的金银财宝,珠玉琳琅,还有许多石生不认识的晶石,被抛撒了出来,足足堆满了祭台前好大一片地面,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金山。 这其中,不但有单驼国的敬奉,还有莫托尔柯祭主自己的私藏。 众人无不惊愕,除了莫托尔柯祭主。 石生终于淡淡地问道:“你们想把这些,敬奉给何处?” 啪嗒!莫托尔柯祭主狠狠地跪倒在地,膝头撞击在玉板地面上,发出震慑人心的巨响。 呼啦啦跪倒一片,人人埋首,浑身颤抖,惊骇欲死。 石生不无怜悯地微笑,若非来的是自己,而是绛云宫人,他们还有跪伏下来的机会吗? 人不会允许咬了自己一口的蝼蚁活着,只能捉住他,捏死或是踩死,狠狠地踩死。 骇人的死寂,那名肥胖的祭主最先禁不住,颤声说道:“仙……仙……仙长……饶……” 石生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允许,挥手一掌,让他像几日前的莫多一样,飞却十七八颗大牙。 石生并无沉重的仙凡心思,但是一群凡人在他身后,他一样不能允许有人敢窃窃私语,对他不够敬重。 石生把手一抓,顿时,七只布袋到了手中。 包括莫多,此间一共有八名祭主,人人都有一只储物布袋。 石生依样抖开,却发现,莫多在收了单驼国的敬奉之物后,储物袋中的珍宝,竟然还没有其余七人任何一人的储物袋中多。 哗啦哗啦,祭台四周八方,对其了连绵的金山,光芒刺得人睁不开双目。 “莫非这翰海沙漠之中,黄沙之下,全部都是金矿玉石矿?”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上石生的心头。 他知道绛云宫为何要流波三国敬奉这些。金银财物,在修道练气之士眼中,毫无一用,但是他们却也需要。 他们要炼制飞剑,要作符箓书简的玉石,等等等等。 千斤金铁,熔炼不出半两庚辛精金,炼制一口上等飞剑,所需金铁之物,何止万斤?而只有这些精纯的上乘金玉,才足堪进入练气士的法眼,用以熔炼。 若说所料不错,那些平川上的列国,所产金玉为少,必然每岁也要敬奉许多钢铁之类的给绛云宫。 还有就是许多晶玉,对于修道练气之士而言,一样重要,其中极品之物更是殊为难得。 石生感觉到,自己眼前的这些变节之徒,开始剧烈的颤栗,前所未有,无比强烈的颤栗。 这大约就是凡人的恐惧? 石生静静地等着,终于见到莫多也在颤抖,比所有人都强烈。 “莫多,你们知道恐惧了吗?” 只有莫托尔柯祭主知道仙长问的是他,他颤抖这牙关,许久乃道:“仙……仙长……” 他依旧说不出话来。 石生好笑道:“我不杀人,不,是不杀凡人。你们不用恐惧,只说,是什么人,什么缘故,让你们敢于悖逆仙宫,这些东西,你们又是准备敬奉给谁的?” “仙……仙长……” “嗯?”石生不禁有些恼火,“说!” 莫多哇呀一声嚎哭出来,几乎以五体投地之姿,趴在地上,惨声喊道:“仙长,他要来了!他要来了!” 石生一惊:“他要来了?谁?!” “他要来了!” 莫多喊出声来,除却莫多的其余人,也都疯狂起来,伏地哀嚎,一股惨烈的恐惧之意蔓延在整个殿宇之中,若非石生在此,只怕他们就要逃窜出门去。 石生一把抓出,抓住了莫多的衣襟,“你不是说,你也不知是什么人什么东西要你们献祭,只是因为惧死才不得为之的吗?到底是谁要来了?” 已经一只脚入道胎之境,神情清明的莫多,此时却满目恐光,惨声道:“仙长把祭物拿出来,他就会很快到来……” 一种只有凡人看到死亡在即时才会有的恐惧之光,在莫多的眼底散开。 一股不妙的念头,在石生心底升起。 “我们惧死,开始献祭,却从来不见收取祭物的是什么,只有黑风掠过,祭物便消失了。初次献祭之时,所有在场的祭主、祭司、护卫,全部死无全尸……后来我们才发觉,只要祭物被取出来,他就能够发觉,立刻来到……仙长,他要来了……” 石生以为,这逼迫流波三国其二背叛仙宫的,必然是那绛云宫三宫主口中的玄冰天窟,毕竟有句末国之先例。然而,没有理由连献祭的凡人,也一并杀死。 石生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自己取出了这些祭物,那个“他”就要来了。 “他要来了……仙长救命……我们快走……他要来了……”莫多开始语无伦次。 石生却冷笑一声,“来便来吧。” 他的眼底,忽然迸射出激烈的光火,依旧回身到了祭台之上,“恐惧什么!他若来了,我一剑杀了便是!” 仙长手持一柄仙剑,寒声喝骂,众人尽都一摄,却终于抵挡不住死亡的恐惧,依旧嚎哭不已。 石生挥手一剑,击在玉石地面,顿时,一条深壑延伸出去,直抵殿宇门外,延伸到外面的祭坛…… “再有嚎哭者,亡于此剑下!” 卑微的凡人们终于失去了嚎哭的勇气,像受了惊的鹌鹑,畏畏缩缩着脖子,跪伏在地上。 一股异样感在石生心头涌起,忽然,整个殿宇,包括祭坛,以及周遭的湖水,甚至整个绿洲,都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滚滚翻腾的浓云,在翰海沙漠上空汇集,涌动,滚压向流波国祭坛所在的绿洲。 黄沙开始腾起,因为有剧烈的卷风袭击,腾起巨大的风卷,遮蔽天穹。黑云烈风滚来,石生的目光射过殿宇之门,直投向远方的天穹。 这个“他”,来了。石生手中飞剑,寒芒溅射,一丝一丝地逸散开来,开始剧烈吞吐。 他要杀了这来者,投名给绛云宫! 换取归路。 或许这样才算公平,他才能心无滞碍。 绿洲里,祭坛所在静湖周围,所有流波国人,上自国主,下至百姓,纷纷跪地,祈祷仙宫护佑。 国主权贵们却知道,祈祷仙宫大抵无用。 他们知道来的是什么。 乌云遮蔽了绿洲上空。 忽然,一条浓云,乌漆墨黑,如同某种巨大恶兽的触角,猛地从云端之上伸了下来。 其速极快,快到了极致,一下探入祭坛中央,殿宇的门中。 一片黑色覆压过来,忽然从门中涌出。 那些祭主、祭司们,纷纷嚎叫,甚至直接晕厥,吓死的也有之。 黑云一下卷住了这些祭物,刹时扫荡一清,往回收缩而去。 果然,那黑云散开,靠得近的人,立即被沾染,竟然就那么诡异得化作黑烟,消散了。先前燃火的八名少女,则一瞬间随着这些财物消失。 石生凛然一笑,忽然一剑刺出! 翻腾的真气、罡气暴涌而出,化作无匹的剑气,明光仿佛透过了殿宇,将整个乌云下的天地,都照耀一亮。 剑气分化开来,赫然有十数道,竟如一只巨大的手掌一样,抓向那卷来欲去的黑云! 一团黑云被剑气一下撕裂,祭物财宝崩散下来大半。 殿宇外的天空之上,似乎有一声剧烈的痛吼传来。 石生得势不饶,把剑祭起,分化开剑光,更加猛烈地斩去。 乌云立即被斩裂开来,石生不但听到了断裂的脆响,还有天空中更加猛烈的痛吼。 那乌云烟雾疯狂地退却,石生疾速飞身掠去,冲出门外,就见这乌云已然收摄回天空,一团巨大的乌云黑烟,向着一个方向,飞速逃去。 “怎容你逃得!”石生纵身而起,飞速到了高天之上,猛然一剑,就如当日当日那玉剑阁主持此剑,一剑杀去,斩裂铜花一般! 石生一剑之下,斩裂烟云! 烟云裂开,石生丝毫不惧地飞身掠起,继续挥动剑气刺杀。 烟云之中忽然一阵翻腾,一条黑云,仿佛天外神鞭,劈头打来! 猛烈的风声呼啸将乌云撕裂得更加豁开,石生瞩目看去,忽然满面惊异之色。 那乌云之中,居然不是什么人厉害的练气士,而是一头…… 一头巨大的,足有百丈体形的黑色蝎子! ___________ 这周四有小封推,本来说要发奋的。但是很悲剧,我切西瓜……总之很惨,我现在左手除了大拇指外只有两个手指可以按键盘,时速锐减到千字以下! 等两天,周四一定小小爆发一下。 章七八 斗蝎 这只巨蝎,通体漆黑,如同染墨,从头胸至尾椎,道道环节如同玄钢一般,投射着凛凛的寒光与幽亮色泽。 巨蝎身躯之下,生长刚毛的腿足像一支支螯牙、利钳,挥舞扑抓。 一对红彤彤,如雪一般的眼瞳,直定定地盯视过来。 石生眼前一晃,仿佛真有两道红光,投射到了他的眼目之中。 石生剑光一荡,挥出如银匹练,顿时乌云之中,光华照射一清,荡漾开来。那巨蝎忽然仰首嘶声,发出巨大而尖厉的咆哮。 铛! 剑光一下崩散,飞剑倒掠,石生扬手接住,直觉一股山岳崩摧一般的巨力,冲击在自己手臂之上,直贯他肩头,涌入身躯。 只见那巨蝎的尾椎,粗如屋殿,猛然倒砸回去,末端的尖锥长达数丈,寒芒烁烁,放射幽光。 石生看得咂舌,有见自己手中飞剑之上,那原本的凹口裂痕竟然有迸裂了几分。 “好坚硬!好大的力道!”那巨蝎眼中红光一射,若是一时不暇,被这尾椎击中,只怕自己的元身,也抵挡不住,立时就要崩碎成十七八瓣! 石生不及细想,巨蝎尾椎已然再次轰砸了过来。 铛铛铛铛铛铛 石生又惊又怒,更兼心痛不已。手中这口飞剑,已是难得的上品,更是他费力算计,劫道得来,这方一出手,怎能就毁在一只蝎子手里。 可惜他并不精擅任何剑修法门,斗剑之法只怕连许多寻常练气士也不如,再好的飞剑,到了他手中也是浪费。 连续十数次交击,剑气崩散满空,把乌云烟气挡开大片,那下方流波国人见高空之上,仙长正与一只如此怪物激斗,吓得人人哀嚎,凄惨无比。 那祭坛之上,从那殿宇之中滚爬出来少数幸存之人,莫多仰望天空,张大了嘴发不出声来。 原来他们惊恐至于悖逆仙宫,年年敬奉的,竟然是这个…… 巨蝎稍稍止住了攻势,瞪住一对红瞳,盯视住石生,忽然那许多螯足连连抓动,顿时风云激变,漫卷乌云之中,卷出大片金光,灿灿辉煌,竟然是适才被那无语卷出殿宇去的金银珠玉财宝。 乌烟卷起这些财宝,然而在体形百丈的巨蝎身形之下,却显得忽微,被那些螯足送到口部,顿时巨蝎张开嘴巴,露出一对锋刀一般的巨大口器,如切朽木一般,狠狠咀嚼,竟然全部吃了! 石生前所未有得瞠目结舌,流波国为之悖逆绛云宫,岁岁敬奉的是一只巨蝎也就罢了,而这些作为祭物的黄金、宝玉、玛瑙、晶石,竟然是作为这巨蝎的食物! 没有比眼前这一幕更加匪夷所思的情形了。 足以堆成一座金山的财宝,被乌云黑烟卷起,不足少顷,就被这巨蝎全部嚼吃了下去。 巨蝎一对红瞳之中,迸射的红光,似乎有深邃了半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巨蝎的口器之中,发出一阵古怪的声响,连石生都不禁闻之皱眉,大有毛骨悚然之感。 就仿佛,他所面对的,是一具能够粉碎一切金铁的机器,它此刻嚼吃的也不是金银珠玉,而是活生生的生人活物! 怪响结束,石生也收摄了心神。 这不过是一头修炼成精怪的沙漠毒蝎罢了。自己是什么?自己是妖,比精怪犹未厉害的妖…… 石生前所未有地认知到,自己是一只妖,不仅仅是初获灵智之时,治啊千羽老妖的引导下,说出的那句“我是一只妖”。 石生目露冷笑之光,忽而挺剑而上! 猛烈的罡风腾起在扶摇衣上,裹住他的身形,以扶摇飞身之法,直扑过去,忽然一剑,直刺巨蝎一红瞳。 这蝎子足有百丈之长,一对红彤彤的眼瞳,大如铜钟,石生一剑刺去,运转罡气,迸发出百丈剑罡,杀气凛凛,若是击中,这巨眼纵使是他吃进去的金石铸就,怕也要迸裂成齑粉。 唿!倏忽之间,剑光一滞,石生直觉如一剑击在山岳之上。 巨蝎挥张一片螯足,交错起来,成一张巨网。 石生剑气抨击在这巨网之上,与巨蝎螯足交击,顿时发出铛铛铛铛的金铁交鸣,如同雷鸣,十分惊人。 石生早知如此,也未想一击而能得手,只把扶摇衣大袖猛然挥动,手间劈出大片罡芒,铺天盖地地轰杀过去。 他已臻入丹元之境,虽然方入门径,未能圆润自如,然而也已今非昔比,何况他本就不是寻常练气士,丹元之中气如汪洋,胜却寻常练气士百倍,更是精纯无比,每一罡气劈出,都堪比一道剑气。 罡气撕裂开乌云,纵横劈杀。除却他石生,怕是没有任何丹元之境的练气士,能够将罡气如此挥霍。 巨蝎嘶声吼叫,螯足密布成网,一下张裂开来,顿时所有罡气尽都崩散,散入虚空,将千丈之内的烟云,炸得分散。 “哼!”石生蓦然冷哼,骤然欺身,收剑于后,抡臂就是一拳! 刚猛无俦的罡气爆发出来,涌出拳头,被石头妖一拳击出,化出硕大的罡芒,状如拳形,足有斗大,轰然砸在网上。 轰隆! “好强的力道!”石生清晰地感知到,这巨蝎的力量,远在句末国清风山中那玄靖冰主之上,他的在一拳之下,与巨蝎一支螯足撞击,顿时就如同轰击在一座大山之上,巨力反震,手臂俱麻,翻身倒飞。 那巨蝎却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吼,一样翻身倒飞出去,在乌云之中翻翻滚滚,只跌出数千丈开外。 与此同时,那巨蝎的一支螯足,已然被震得刚毛俱断,整支螯足逆折向庞大身躯之后。 显然这一拳之下,石生占了便宜。 然而石生却大为不满,若是寻常丹元之境的练气士,纵然是达到丹元极境,也绝难是他这一拳之敌,立时就要迸裂元身,横死当场。 石生欺身猛进,不容得飞去的巨蝎远去,收回了飞剑,早就抡起拳头,连连尾随轰杀。 一拳一支螯足,打完之后,折断尾椎,然后一拳轰破身躯、头部! 石生心中定计,却见那巨蝎飞出去千百丈,忽然倒转身躯,头上尾下,如人立住,腹下螯足两侧张开,如双刀裂杀! 巨大的罡芒,猛然杀来! 当日云岚山上,千羽老妖就曾抓来炼罡之境,能够施展罡气的精怪追杀石生,以期他能因此而感悟罡气之气势,一举破入炼罡之境。 这只巨蝎,显然比云岚山上那几只大精怪强过太多,石生面对这罡气劈头杀来,恍然有了除此面对云岚宗下深潭之中那头青蛟时的感觉。 强悍,尖锐,不可抵挡! 石生心头一摄,忽然止住了这股惊悸,浑身一沉,就当空立住。 “不动!” 《不动妖王经》中言,需“临于空而镇”。 镇住己身,镇压一切! 无尽真气涌入扶摇衣中,扶摇衣背后腾起灰烟,被罡气一绞,立时伸展,扑扇开来,如同鹰翼张扬,往前一裹! 劈头盖脸的罡气击来,全部击在这灰色罡气羽翼之上! 雷鸣交响! 嗬!石生蓦发大吼,一股沉浑的压力扑面而来,羽翼剧烈张开,将所有崩碎的罡芒震散,石生不及细察,间不容发之际,双手画圆,齐齐推出! 运气如跌浪,立身似磐石。 他这一刻,沉稳、沉重、坚固得不可转移,不可动摇。 巨蝎的附肢螯足,裂杀罡气,却被扶摇衣挡去,而罡气崩散之际,一股如渊如海的压力扑面而来,石生双臂推动如涛真气,滚跌而去,轰然撞在一堵混重的坚壁上。 巨蝎的身体,从头胸至腹部,至尾椎,处处分节,布满坚甲刚毛,这时却以螯足合抱,成为硕大一团,滚如圆球,道道感冒如巨剑,逸散罡气,轰隆撞来! 一个数十丈直径的巨球,与一个微小的人影,就在天空之上,轰然撞击! 沉重,剧痛。 石生只有这样的感觉。 他自初次出山,又莫名其妙被那炉子带到此处,从不曾遭受过这样的重击。 双臂仿佛折断,腑内鼓胀涌动,强猛的劲力奔涌向腹下丹元。石生心神一沉,丹元气海之中,那一团如水晶光,忽然猛力波动,如同心肺脉搏,鼓动如潮,顿时真气奔腾,罡气激烈澎湃,双臂之上,力增十分! 嘶!巨蝎化身的圆球,猛地迸开,腹下六对螯足如同十二道长刀,合力抱杀,雷霆斩来,与此同时,下方尾椎之上的骇人尖锥,迸射出幽光,疾电一样刺杀而来。 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 十二声劈斩,汇于一声! 铛! 所有如刀螯足,尽都崩开! 石生蓦然振身,抡臂如轮,霹雳一拳砸去,巨大的罡气如浪涛一样波荡而出,狠狠砸在巨蝎头胸与腹部,与此同时,猛然屈身顿足,巨力下压,一下震慑住了由下往上,雷霆刺杀的巨蝎尾椎。 毫无疑问,这尾椎之上,有足以毒杀丹元之境练气士的剧毒,然而石生却怡然不惧,一道罡气震飞巨蝎的上身,身却如雷光疾掠,一下杀至下方,把臂一展,合抱出一团精光,一把掐住了巨蝎尾椎! 嗬!嗬!嗬! 石生的喉间,发出狂性大发一般的巨吼,疯狂运力,竟生生地抱住了巨蝎的尾椎,蓦然抡起,远处转身,猛烈旋动! 刹时风云狂动,巨大的黑影抡成一片,狂风呼卷。 巨蝎被石生掷了出去! ———————— 真正的蝎子,由头胸部,前腹部,后腹部组成,当然,还有背生单眼,头前两侧各有三只侧眼等等,当然不是我写的这样。不过,百丈大的蝎子也没人见过不是?这只是仙侠小说,有百科帝的话就不要鄙视我了 章七九 绛云仙宫有人来,石妖口中欲夺食 上 石生抓住蝎尾,抡起如风,猛然一掷! 这一掷,恍如天神抓摄星辰成为弹丸,猛烈抛出,呼啸而去,搅动风云。 何其生猛! 石生直觉一股厚重气息,从丹元之中,逆上冲起,如狼烟冲霄,如杀气漫漫卷长空,激烈异常,直指道心,促动中元,浑身上下一股凛凛然的杀意,战意澎湃起来。 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一股干云豪气,迸发于胸腔之中! 那巨蝎,已如一个黑点,被狠狠地掷出,抛过连天乌云,掠过无尽天穹,不知去了几十几百里。 虚空之中,犹有那巨蝎的凄厉嘶吼。 石生嗬呀一声震吼,身形一振,剧烈的罡风从扶摇衣上卷起,一片乌烟裹住他身,刹时化作长长的灰黑长虹,直如是千万年老妖出世,卷云而过,凌厉杀去。 前方黑点越发放大,石生闪电半追上,依旧不用飞剑,只凭一双肉拳,却仿如两座太古巨山,轰隆砸下! 澎湃的劲气,罡芒,波波跌宕,撞击在巨蝎身上,弹指之间,石生就飞掠到了疾飞出去的巨蝎背甲之上。 这怪物全身分节,如同道道骇人钢圈环绕起来,遍体生长刚毛,尖利如同飞剑。 石生却哪里会惧怕,抡臂就是一拳,轰隆砸在这怪物后背之上。 巨蝎如遭雷击,张牙舞爪的身躯蓦然一滞,千万道钢刀一般的罡气直入它身躯之中,安能好受,顿时发起狂躁来,身后十多节长的尾椎立即倒卷,寒芒烁烁的那尖锥,呼啸扎来。 蝎子的尾椎,能够从背后倒卷,刺中头部前面的猎物,一举毒杀,何况是站在它背上的石生。 脑后生风,石生想也不想,吐气开声,回身一拳,剧烈的罡气化成千百道巨大的罡芒,绞杀过去,他自己却雷霆一般矮下身躯,避过那屋殿一般粗细的长尾猛击,纵身疾驰,直落到其十数节的尾部,照旧仍是一拳。 这一拳,石生运转了十分力气,十分真气,十分罡气。 喀喇!巨蝎尾部被他一拳击中的那一节,如同遭受巨力的琉璃瓦片,喀喇崩碎! 惊天动地的惨吼响起,忽然之间,先前还声威骇人,恐怖异常的巨蝎尾部,猛就如折断了的翅膀,折成一个角,耸拉了下去。 石生心中不禁生喜,终于重创了这怪物,杀之在即! 这怪物,能够腾云驾雾,御空飞行,显然是达到了丹元之境的大精怪,灵智不下于常人,亦可以称之为灵兽,但是却不得修炼其法,有了如今之修为,只怕也是天纵其缘的缘故,是以搏斗厮杀起来,纯凭妖怪本身的优势,没有任何神通手段。 若是寻常练气士,即使是化神境的高手,与这巨蝎争斗,只凭元身、真气、罡气,只怕也杀不得它,还需要凭靠法宝飞剑,道法手段,然则这怪物浑身坚甲,十分坚硬,丹元极境练气士的飞剑,只怕也斩之不透,是以换了别人来,怕是都要费上许多手脚。 可惜,它遭遇的是石生。 石生不是人,是妖怪,而且是比它还要硬,还有有力气的妖怪!一个没有元神神通,却已然天生化形的,名副其实的妖! 巨蝎吃了这剧痛,猛然往下坠去。 这蝎子本就是沙漠中物,得道成精,石生岂能容得他落到无边无际的黄沙之中。 当下飞身扑来,从尾椎之腹部,再自头胸,一路轰隆轰击,终于将这怪物背甲轰碎许多,到了前头,蓦然有祭起了飞剑,剑光直照苍穹,映亮了漫空乌云,猛地向巨蝎的一只红瞳杀去。 石生昂然得意,一剑杀向巨蝎之眼,阻止它落下沙漠之中,并且猛然顿足,一股巨力下去,就像依旧如此猛力轰击,迟早要生生砸死这怪物。 巨蝎声嘶力竭地怒吼,忽然之间,在石生未见之处,它头胸背甲中央处,一片甲胄忽然裂开,竟然露出了一条巨大的狭长缝隙,内中乌漆一片,竟是一只巨大的眼瞳。 这眼瞳一下睁开,猛然射出一道乌光! 石生不察,更不知这蝎子竟然背后生眼,更有这样手段,一下被这乌光命中厚背。 一股阴森、混乱的冷气袭来,泰半被扶摇衣挡住,还有一丝,则转入他身躯之中。 石生忽然转身,那只巨大的单眼之中,放射出一种叫做冷厉,讥讽的光。 所有被它这单眼恶光射中的,无论练气士或是精怪,无不就死,它仿佛看到了这让它无比痛苦的人,就要死去。 然后,它要一点一点的,将他嚼吃入腹! 与此同时,石生杀向它眼的一剑,被巨蝎口中突然喷出的一股黑烟挡住。 石生把手一招,抓回飞剑,只见剑上,已然缠绕上一股森森黑气,丝毫不散。 体内那股阴森犹在作祟,他却两指夹住剑锋,狠狠一抹,立时就将那黑气抹杀。 这须臾之间,巨蝎已经飞落到了下方,眼见就要落到沙地之上。 这蝎子显然莫名于自己的致命一击,竟然对对方毫发无伤,但是当石生高举剑芒,猛地刺向那只单眼之时,那眼中猛放恐光,剧烈的乌光裹着黑烟,疯狂地迸发出来。 这乌光之中,有这巨蝎于沙漠地底凝练的地火煞气,有千百种罕见剧毒,初入化神之境的练气士中了,也要元身大伤,折损八成。 浓密的乌烟黑风裹住了石生全身,扶摇衣将这死亡之光挡住。 石生一剑如天极之光,凛然插下! 仿佛九幽冥国之中,亿万恶鬼咆哮,巨蝎发生震慑人心的吼叫,所有的螯足,口器,以及已然折断的尾部,疯狂地扭动,乃至扭曲。 黑血喷涌。 石生腾身闪开,飞上天空,避过黑血淋身。 与此同时,那股阴森之意,在体内越发强烈,他不得不运转真气,在体内疯狂绞杀。 敢于毫不顾忌地运转真气,罡气在自己体内,与袭入体内的气息如此绞杀,大约也只有他,只有他这样古怪的身躯,敢于如此。 石生一指弹出,一股黑气从指尖弹出,射入下方沙地,顿时击出一片丈许方圆的大坑,并且那黑气腐蚀极其厉害,转眼就蚀去大量黄沙,露出沙地之下的岩石,继续腐蚀,转眼出现一个十数丈方圆,十数丈深的深坑。 也就在这一瞬之间,那巨蝎,已经一头扎入了黄沙之中,螯足挥动,百十丈的身躯便就消失。 石生落到沙地之上,拧眉沉默,忽然唇牵冷笑,取剑在手,往着一个方向疾速追去。 这个方向,直指东北。 追出去约莫里许,石生忽然祭起飞剑,一剑刺杀,直入沙丘之中。 尘沙暴起,剑光崩飞回来。 那尘沙之下,却传出一声巨吼。 石生继续追逐,有过里许,又是一剑。 如此往复,直至石生也不知自己出了多少剑,那巨吼声响起了多少次。 乌云散尽,晓月当空,太阴星落去,太阳星升起。 这巨蝎在地下前行之速,竟然如此之快,石生运起扶摇衣,有以真气稳住气息,御空疾飞,才能堪堪追上。 丹元之境的练气士,丹元之中真气浑圆,生生不息,可以稳持真气气息,才能御空飞行,不至于一口真气不住,不能持久。 一日一夜。 石生足足追了一日一夜,这巨蝎在地下的速度,终于缓缓放慢。 石生情知,自己给这蝎子精怪留下的创伤,终于发作,它已不能压制。 不知第多少次挥剑杀出,剑气裂空劈开黄沙,尘沙之下,忽然飞腾出来一只巨大的蝎子。 这蝎子此时双瞳放射红光,无比凶戾,仿佛已然下了死志,纵然不敌,也要拉上石生一起赴死。 石生冷笑不已,这蝎子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又一只猎物。一只如此厉害的精怪,定然浑身都是宝物,有数之不尽的好处。 巨蝎忽然吼叫,口喷恶风,一对口器张口,猛然吐出一团黑光来。 石生看得真切,那黑光之中,裹着一枚滴溜溜的黑色圆珠。 石生目绽喜色,这是这头蝎子大精怪修炼成的妖丹,只需要凝练的浑然一体,祭炼出一丝元神,就能踏入与人修一样的化神之境,脱去兽壳,化形为人身,成为真正的妖。 石生心喜之下,以不顾那妖丹何其厉害,把大袖一招,张手就抓。 一股真气迸发出去,化成一条匹练,猛地向那妖丹裹去。 一切顺利得惊奇,那妖丹虽然来势汹汹,却抵挡不过石生一击,被一下裹住,带了回来。 妖丹滴溜溜地旋转在他手上,放射幽光,一股阴寒冷厉的气息一拨一拨地从妖丹之上荡漾开来。 “这妖丹只要抹去神念,祭炼之后,用来砸人也是一件好法宝!更何况其中真气精元醇厚,吸纳融入己身,必有大进益。” 正当他欣喜异常之际,忽然耳闻呼啸,只见那巨蝎又张开了口,呼啦啦一通喷射,大片黑光涌来,石生刹时傻了眼…… “一,二……这么多妖丹?!” 这巨蝎,竟然又吐出了至少十七八枚妖丹,劈头盖脸地砸来,每一颗的声势,都在之前那枚妖丹十倍之上! 原来这怪物,先前竟然在视之以弱,突然袭杀。 石生心底也不禁慌乱,这些妖丹一齐砸来,化神境的高手也要暂避其威。 章八〇 绛云仙宫有人来,石妖口中欲夺食 下 “我的老祖,这蝎子是什么精怪,竟然炼出十七八颗妖丹……” 石生恍然之间,有一种古怪错觉,自己实在算不得一只称职的妖。他一直耿耿于自己并不符合妖的惯性,不修练妖丹,反而如同人修一般,练道胎,练丹元……这世间,本就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 然而,此时在他眼前,一只未成妖的精怪,竟然凝练出十六、十七、整整十八颗妖丹! 石生甚觉无颜面对千羽老妖,简直愧对老祖教导,愧对自己脑子里烙印的那一篇《不动妖王经》。 他晃了晃脑子,自己手中抓了一枚妖丹,迎面却有整整十七枚劈头盖脸地砸来。 连化神境的高手都要暂避威能,石生自然不蠢。 石生疾速飞退,扬手就是十七八道剑罡去挡,果然那妖丹厉害,只一撞来,就尽都撞成粉碎。 石生暗暗心惊,暗恼不曾习得上乘斗剑之法,也不曾跟随云岚宗人学过几手精妙道法,早知当日阴了那玉剑阁主,或许翻上一番,也能翻出什么剑诀也未可知。 当下却不是恼火悔恨之际,眼见那妖丹来得甚疾,紧随其后的大蝎子扑杀过来更是凶猛,巨口开合,骇人的口器仿佛一对旋风卷刀,闪着杀人的寒光。 石生无奈,忙收了剑,扬手又祭起一口飞剑,却只有两寸七分,色作乳白温玉之色,方一祭起,就迸发一片迷蒙剑气,如一片大幕,挡在身前。 砰!砰!砰!砰 剑幕方起,如雨一样的妖丹已然砸了过来。 一连串的铿锵鸣响,震得石生全身巨震,前所未有得颤栗,几乎有一口逆血涌了上来,要喷口而出。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如雷霆轰击。 石生怪声大叫,仰头就倒。 临落之际,他一把抓住了玉剑,目露冷芒,忽然身影诡异地消失在原处。 他像一片轻羽一般,滑落下去,落到了沙地之上,却再次猛地飞身而上。 轰! 石生一拳轰在巨蝎腹下! 继而猛张双臂,一把掐住一支粗如天柱一般的螯足,狠厉飞腾! 嗷!这吼叫让石生无比痛快。 他一把扯断了一根巨蝎的螯足,生生地从巨蝎的腹下撕裂下来。 黑血纷洒,如同墨雨。 石生挥手撑起一幕罡气,隔开这血雨,嘿声冷笑:“伤我一分,十倍报之!” 玉剑阁主的玉剑符中,还有一头凝练妖丹的赤角银蟒,可惜不能取出,眼前这头巨蝎,比那赤角银蟒犹要恐怖,也犹为厉害。 黑雨纷飞中,清秀少年模样的石头妖舌舔上唇,一如他昔日面对霁月与晴雯做好的一桌糕点,姐姐却不准他动手时一般。 这头蝎子,浑身皆宝,不可走脱。 石生一手抓着那到手的妖丹,感受着其跃跃欲去的力道,心下冷笑。 石头妖化身悍然不畏死的勇士,一次一次地扑杀向百丈巨兽,每一击下,都在巨兽身上,砸起漫天血水,裂甲纷飞。 十七颗妖丹的漫天飞砸,也追不到他半根毫毛。 巨蝎嘶吼狂叫,忽然大嘴一张,十七枚妖丹全部倒飞,就要被收回。石生啊呀大叫扑了上去,把手一抓,两道长虹卷去,好似两只大手,各抓住两枚妖丹,就要摄拿回来。 两道若隐若现的红光照射,石生恍然之间,仿佛看到了一丝讥诮的意味。 一丝不安升起,他犹未及反应之时,忽然剧烈的轰隆响起,五枚已经被他夺来的妖丹,轰然爆开! 狂暴剧烈的劲气炸裂,像汪洋之中激起的海啸,劈天盖地地压至,从身躯至心神深处的压制。 这巨蝎的每一枚妖丹,都堪比一名炼罡极境练气士的丹元,同时五枚爆开,简直可比五名炼罡极境的练气士舍却一身修为与性命,自爆丹元的轰击。 石生忙不迭地飞退,却哪里来得及,任他连连挥动扶摇衣大袖,荡开剧烈翻腾的劲气,也是无用。 劲气肆虐在面颊之上,仿佛钢刀刮过,身上有扶摇衣挡住,却如同有千百只拳头,在每一个瞬间各轰击在他身上每一处每一分以千百次。 他像原本被他掷出去的巨蝎一样,被巨大的力道推得飞抛出去。 这一下,飞出去不知几十几百里,恶风遮住了眼,满身剧痛,许久强制睁开眼时,七八支天外神鞭一般的螯足,一对钢刀似的口器,已在眼前。 锵!石生挥拳打在一支螯足上,使之倒退,同时却有更多的螯足扫在他身上,一时五内俱如重锤轰击,丹元一阵激荡。 石生手中死死抓住了玉剑,一时无法,便胡乱劈击了几下,振起丹元真气,抽身又是暴退。 他想不到,这怪物竟然有此心志,直接自爆了五枚妖丹,使得他一时不察,落得如此狼狈。 疯狂暴戾的光在他双眼之中迸发,丹元之中的真气,罡气如长江大河,不值钱地灌进手中玉剑,迸发出十丈长的剑罡,猛烈劈杀开来。 这柄玉剑,在那玉剑阁主书中,曾轻轻一击,就斩断赤角银蟒的独角。 石生祭炼之后,初次出手,怎容无功而返?何况此刻更是危急关头,大有性命之虞,他实已爆发出了丹元之中十二分的真气与罡气,务必要斩杀这巨蝎精怪。 喀嚓!喀嚓!喀嚓! 玉剑果然不负他望,一剑斩断三支螯足。 石生不趁此机急退,却反而欺身猛进,强忍元身之上股股剧痛,十丈剑罡直刺出去! 一剑没入! 碜人肌骨心神的声响中,剑芒直直刺入了巨蝎头胸与前腹分节交接出,一没而入! “嘿嘿,还不就死?!”血水倾盆而下,他却不再阻挡,直直淋了满头满面,运真气一震,分散开来,面颊之上却留下一抹惨厉可怕的笑。 曾经出现过的那种杀戮之际的快慰之感,再次出现在心头,以一种不可阻逆之势,蔓延开来,汹汹烈烈燃烧着他的胸膛,心神,脑海。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猛烈的咆哮出口,十丈剑芒猛然暴涨,从巨蝎背后猛地突出! 石生顶住这巨蝎,振身而上,往空飞腾,随着口中咆哮,混杂着巨蝎的惨烈嘶吼,开始狠力搅动手中玉剑,那剑芒也自剧烈搅动,顿时血肉碎甲崩飞开来…… “嗬!嗬!嗬!” 剑芒一下分开,石生与巨蝎错身开来! 百丈巨蝎,被他这一剑之下,生生斩成了两截! 后腹尾部,狭长足有身躯一半,剧烈抽搐着坠落了下去,巨蝎剩余的螯足却疯狂张开,暴戾的嘶吼直冲霄汉,半截残躯在天空翻腾,搅动烟云。 石生此刻,只想乱剑之下,将这方才让他狼狈痛楚的怪物斩成粉碎,然后掏出剩余的十三枚妖丹来,作为自己受伤不小的补偿。 石生冷冷地注视着,看着疯狂扭曲的半截巨蝎,他在等待着巨蝎的最后一击,最好是将所有的妖丹全部吐出。 他终于等到了。 巨蝎背后单眼已然被他毁去,此刻一对红瞳放射最后的死光,蓦然张口! 十三颗妖丹被一气吐出,以一种诡秘之势逆转撞来。 所有的妖丹之上,放出幽深的寒光,就如鱼儿吐泡,将至水面,行将迸裂。 显然,这怪物动了一样心思,想要最后发动疯狂暴戾的一击,自爆所有妖丹,一举轰杀石生,同归于尽! 石生怎会容得,猛地张开双臂,两只大袖如同一对兜天巨兜,卷起乌烟,猛烈罩去! “收!” 大袖如同兜天之网,铺天盖地地笼罩过去。 他要抓的,不仅仅是十三枚妖丹,还包括巨蝎的半截残躯。 石生心中稍定,眼见得手,忽然之间,那十三枚妖丹却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黑光,一阵迸裂声响传来,石生大惊,袖如乾坤之网,疾速罩下! 呼啦!呼啦! 妖丹被收入他袖,石生运转真气,狠狠压下,生生逼住了这些已有爆裂之势的妖丹。 十三枚妖丹仿佛被一股巨力拉扯,忽然倒掠,硬生生地从石生袖中,被拉了出去。 石生眉头狠狠皱起,这绝非是那巨蝎的力量! 眼前忽然闪现彩华,一瞬间迷惑了石生的双眼。这彩华美丽,绚烂,七彩斑斓…… “绛云宫三宫主!” 石生怎会忘记,句末国清风山中,绛云宫三宫主的那条七彩琉璃丝带,生生地困住了一名丹元之境的高手! 此际七彩炫光忽然一闪,顿时所有被他收拢的妖丹,巨蝎残躯,还有那沉重的压力,都消失一空。 石生看到了一片彩云飘来,却是一群宫装妙女,身披锦衣阑衫,七彩绚丽,足下翩翩仙鹤,约莫十数人,每人都有归元之境的修为,莺莺燕燕嬉笑而来。 那众仙子之前,簇拥着的却是一个翩翩公子,一样得立于一头仙鹤之上,手中轻摇一面银骨折扇,另一手却抓一条七彩琉璃丝带。 那条七彩琉璃丝带,石生一下辨认出来,就是当日持于绛云宫三宫主手中的那一条。 此刻手持七彩琉璃丝带的那位翩翩佳公子,一面手扶折扇,一面扬手轻抖,立时那丝带连连震荡,就如涟漪波波,将那巨蝎缠绕住,捆缚得极牢。 与此同时,他将手一招,便将十三枚妖丹凌空摄拿过去,抓在了手中。 原本行将迸裂自爆的妖丹,立即被收摄得完好无损,连通体幽光也消散了去,被他取出衣间一只香囊模样的小布袋,装入其中。 巨蝎在七彩琉璃丝带捆缚之下,原本就早已被石生伤得元气耗尽,此时未过须臾,果然被这偏偏佳公子一指点出,一点绛色明光打在双瞳中央,立时就死。 石生心神之中,狠狠一震! “这厮分明只有炼罡之境,怎地如此厉害,却是那绛云宫何人?” 石生未及细想,那公子取出的香囊之中,已然射出一片灿灿光辉,把那巨蝎的半截残躯一裹,连带已然坠落下去的后腹部长尾也收摄了上来,一起卷入了香囊之中。 石生的眼角在狠狠地抽搐,他拼死追杀两日,眼见的手,竟然横空杀出来这厮,把什么好处都收走了! 然而,就是那一条七彩琉璃丝带,却是让石生识得,此乃是绛云宫中之人,倒不好得罪。 石生心中心思电转,正思索之际,就听那厢那翩翩公子嘻声笑道:“多亏了三姑姑的七彩琉璃丝带,否则竟不能得这样大的一桩好处!啧啧,这只蝎子竟然是异种,凝练了十三枚妖丹,却不知究竟是何种属,倒是要带回去,叫爹爹和娘亲分辨分辨。” 那一群驾鹤的宫装女子闻言,便都咯咯娇笑起来,“少宫主要去那流波三国,还有其余列国繁华之地玩耍一番,莫不是这时就要回去?” 那公子闻言,收了丝带并手中折扇,抵住额头,哎呀一声:“正是,正是!这十三枚妖丹,倒是可以让娘亲炼制一件好法宝与我,我正求取而不得,否则也不用借三姑姑的丝带了,唔,诸位姐姐,你们说,我们是继续去那流波国,还是先回绛云宫?!” 石生远远听着,果然得以证实,他们果是绛云宫中人,并且听其言语,那三宫主是这人的三姑姑,有被众女子呼为“少宫主”,则无疑此人乃是那绛云宫大宫主,抑或二宫主之子了。或者绛云宫的大宫主与二宫主本就是一对夫妇,此人是他们之子也未可知。 石生的脸色不断变幻,牙关紧咬,格格不止。 还从来没有东西让他如此狼狈,连那摩罗道化神境高手戮莫虎,甚至返虚高手化骨尊者也未能,如今却在这只臭蝎子处如此狼狈,他恨不得夺了其妖丹,将其真身戮成齑粉,也不能消他愤怒。 然而,他将将要得手之际,却被这厮占尽了便宜! 竟然有人,敢在他石头妖口中夺食! 玉剑握于他手,微微颤抖不止,显示着他心中的愤怒,以及杀意。 这些人,半路夺人猎物,竟然将自己这个受害者丝毫不放在眼中,兀自在一旁言笑不忌,仿佛夺了他的东西,不过天经地义一般…… 这种愤怒,尤其是他所不能忍受。 然而他还是强行压住愤怒之火,运转真气,震去浑身血污,收摄了心神,缓缓飞掠了过去。 石生道衣飘摇,面容清秀,更挤出了半分笑意,此际御空而去,放在任何练气士眼中,都是修为了得的高手模样。 他几步掠去,就到了这一行人之前。 这一行人之中,以为首那位少宫主修为最高,却也不过炼罡之境,余者一众女子,借归元之境罢了,实在入不了石生法眼。 然而,石生却忌讳他们的身份,以及那少宫主手中的一条七彩琉璃丝带。 他面容带笑,却不揖手,无他,他的修为高过对方,按照修道练气界的规矩,便算是前辈。 “这位道友,你们可是绛云宫门下?” 这些人早见了他,见他终于过来,那位少宫主却未说话,早有随从女子答道:“我们正是绛云仙宫门下,你这道人,又是哪里来的?怎么在这里与这东西争斗?还不快快谢过我们少宫主的援手!” 这女子当先说完,顿时,所有女子纷纷咯咯娇笑着应是,一时花枝乱颤,好不娇艳。 石生却面色一沉。 笑话,你石妖爷爷我眼见就要得手,何须你们的援手,你们夺了石妖爷爷的口中食,竟然还敢来讨谢! 石生跟得那千羽老妖久了,一时恼火已极,心中禁不住大骂:“真真放他娘的屁!” 然他心有顾忌,却一时不好发作,只是沉下了脸色,冷声说道:“这位道友,你夺了贫道之物,还是拿了出来,交还贫道罢。” 顿时,那少宫主,以及所有女子脸色大变,仿佛看到了某种极为不可思议的情形一般。 那位少宫主倒是生得一副丰神俊朗模样,白衣飘摇,玉带当风,十分的潇洒倜傥,这时脸色顿变,如同肝紫,仿佛收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忽然在仙鹤背上顿足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跟我称道友!” 一股煞气涌至心头,不可抑止,直气得这石头妖三魂暴跳,气魄冲霄,把手中玉剑一展,一道飒然剑芒直射而出。 他仗剑芒立在那处,瞬时浑身煞意:“小东西!你家宫主犹要与我道友相称,还不将你石爷爷的东西还来,免得坏了性命,我与你家宫主面上,须不好看!” 石生放出如此狠话,果然吓到了对方。 这位少宫主,不过是个二世之祖,修为泛泛,大抵未出过宫门,以为绛云宫何其厉害,便无法无天起来。 举凡二世之祖,面皮深厚过实力,口气硬过拳脚。 他纵然知道了石生不是易与之辈,却不信石生所谓“坏了性命”之说。他只知,绛云宫所向无敌,无人敢于违逆。 更何况,到了他手的东西,岂有交还回去之理? “此间是我绛云宫地界,所有之物,自然归属我绛云宫所有!至于你,不是我绛云宫人,怎敢在我绛云宫地界里猎杀灵兽,还是随我回绛云宫,听我爹爹与娘亲发落!” 石生听这小子恶人先告状,不由失笑:“你爹爹与娘亲是谁?” 少宫主傲然一笑,“我乃是绛云宫少宫主,红眸公子是也,你说我爹爹与娘亲是谁?” 石生早知如此,颖然微笑起来:“原来绛云宫大宫主与二宫主是你双亲,那绛云宫三宫主又是你何人?” “正是我三姑姑!”红眸公子不屑道。 石生暗笑,这是个未出过山,不曾见过市面的雏仔,“原来是故人晚辈,竟然如此不尊师长,贫道便抓了你去,去你双亲与姑姑处,讨一公道!” 说罢,叉手抓去! ———————— 红眸公子啊,大红哥啊,你们说,杀抑或不杀?大家去支持大红哥的新书,《天巫下凡》!书号:49875 ↓↓↓↓↓↓↓↓ 章八一 石妖逞威捉公子 唔,最近没有更新,半夜跑上来解禁四章。再次重申,这本书一定会完本的,只不过最近赶新书的稿子交繁体出版审核,所以迟滞了。唔,新书发在17k,俺笔名没换,愿意继续顶某安的,站内搜索作者名就ok。 ----------- 石生说动手时便动手,干脆利落,毫不迟疑。 那红眸公子系出一方霸主绛云宫,却何尝真个与人厮杀争斗,哪里见过这样场面。 只见先前一番口舌争锋的对手,忽然出手,把手一抓,一片剧烈真气抓来,好似真如一张铺天巨掌,硕大恐怖,当头压下! 一众仙娥一般的彩衣女子纷纷喝骂:“兀那道人,好生大的贼胆,竟敢对我绛云仙宫……哎呀……” 石生哪里是个讲理的,更何况对方先不讲理,他便只得更不讲理,直接蛮干,且先一把抓了再说! 那绛云宫自然是厉害的,却也还未能入他法眼。 这一下抓去,运足了十成真气,狂风呼卷,登时就让绛云宫一众人座下仙鹤振翅扑飞也抵挡不住,纷纷东倒西歪,啼鸣欲去。 这些仙鹤,乃是绛云宫豢养,服食灵药生长,虽然异于寻常,个个体形庞大,骨骼强健,却到底还入不得精怪一流,如何抵挡得住石生凶威,立即纷纷哀啼,被劲风卷住了身躯,连它们背上的佳人儿们也都东倒西歪,喝骂的气力也没有。 石生嘿然冷笑,一股真气往那红眸公子摄拿而去。 这红眸公子果然生得有些奇异,确实符合其名,非但生得面如冠玉,潇洒倜傥,更是双眸之中隐有红光,熠熠闪烁,不知是修炼了什么功法所致。 面对石生一爪抓来,这红眸公子没有经验,倒是先惊异了一刹,面色剧变,旋即却反应了过来,猛地将那条七彩琉璃丝带祭起,往空一抽! 这七彩琉璃丝带,端地是件好宝贝,可长可短,可伸展可收缩,宛转自如,又不知是何种材质所练制,坚韧异常,此时被这红眸公子一祭起,化作丈长,直如一条大鞭,往空狠狠一抽! 数十百道七彩幻影打出,汇成一片,猛然向石生一把抓来的这一股真气。 石生早在句末国时,就见识过这条七彩琉璃丝带的厉害,想不到今日竟然要亲自与之较量一番。 他方才摸索到了那柄玉剑的妙用,此时却不祭起,依旧把手狠狠一抓,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堪称辣手摧花地一股铺天巨力扇向了那十几名曼妙仙女,顿时恶风滚滚,掀翻了仙鹤,掀飞了佳人。 这些大抵都是归元之境修为的女子,纷纷娇呼不跌,有那稍稍有些见识的,慌忙祭起了自己飞剑,或是金簪、玉环之类的法器,不至于坠身沙漠之中,有的则吓得花容失色之余,只剩下呜呜呼唤“少宫主救命”的份。 那少宫主红眸公子见了,果然怒发上冲,暴怒不已,哇呀大叫,双眼红眸之中,射出红彤彤的光来。 石生不屑撇嘴,“两只红眼,某非还能比那蝎子厉害不成?” 他自未将其放在眼中,挥手连连抓摄,就要抓开那七彩琉璃丝带的彩华,将这小子先抓在手中,至少也要好生教训一番。 当此之际,那绛云宫却还是不能得罪的。 谁知那丝带委实厉害,红眸公子暴怒之下,忽然抖手震荡丝带,发生怒喝:“绛云仙剑!” 石生听得一愣,那绛云宫就算厉害,其实也万万不能和他所知的云岚宗,水合派,摩罗道等等相比,海安派尚自不敢称仙剑,怎么这绛云宫的飞剑要出,就称仙剑了? 就见红眸公子忽然厉喝,猛地张口! 一点绛色锋芒激射出来! 这是一柄两寸不及,薄如蝉翼的小小飞剑,被他从口中吐出,倒是与那玉剑阁主祭出玉剑之时,有异曲同工之妙。 须知这世间练气之士,举凡修炼飞剑刺杀之法,以及诸般法宝,有一门祭炼之法,却是将飞剑法宝纳入自身,以丹元真气,以中元道胎真意滋养祭炼,可以更加通灵由心,比那些本命兼修的飞剑法宝犹要厉害。 只不过,这一门祭炼之法,十分难得,更是对飞剑法宝之材质所求苛刻,寻常断不能见,至少石生在傲来不曾见识过,连听闻也没有。 是以,他初见了那玉剑阁主口吐玉剑时,不过略微惊诧,待得再见这红眸公子一样作为时,才大为震惊,知道这是一门厉害的祭炼法门。 难怪他发觉那玉剑并不曾被玉剑阁主祭炼过,却如斯厉害,能轻轻一剑斩去赤角银蟒的独角,原来是这类飞剑法宝,本身就厉害到了极点,寻常断不能见,直如纳入元身之中,以自身道胎真意,真气乃至气血滋养,不比祭炼,就会十分的厉害。 他念头急转,想通此节,知道来的这飞剑怕不易挡,忙将玉剑剑芒一展,横空就是一剑! 红眸公子的小小飞剑却一击过来,只听他厉声念诵了几句,登时飞剑之上绛色弥漫,整个飞剑都砰然迸开,化成了一蓬绛色云雾,如云丝轻雾一样缠绕上来,绕在石生玉剑剑芒之上。 虽是雾气云丝一般,然则方一交击,却依旧爆发出剧烈的铿锵交响。 石生飞眉一挑,暗暗赞叹,却拔身猛起,直撞向那七彩琉璃丝带的一片琉璃彩光之中。 红眸公子出绛云宫时,那借他七彩琉璃丝带的三宫主曾言,有这一剑一带,任是丹元极境的练气士,也拿他不下。 此话倒是不假,这一剑一带攻守兼备,倒当真不好拿下他。 然而,石生如今若与丹元极境的练气士交手,胜负犹未可知,何况他本不寻常。 他这一欺身进去,忽然叉出一只手掌,霹雳抓去! 一把就从弥漫一片的彩华之中,抓住了七彩琉璃丝带的一处! 入手如同烟云,轻若无物,却忽然溅射开来锋锐到极致的锐气! 红眸公子固然大骇,这人竟敢如此,生生地一把抓入自己七彩琉璃丝带的彩华之中,并且顿时一股沛然而莫与之挡的巨力传来,他手握丝带,竟险些脱手飞出! 不过旋即,他眼底红光乍射,凝成两团绛红的火焰,猛地震动七彩琉璃丝带。 只见那纤纤一根丝带,竟然骤然笔直,剧烈涨开,成了一口丈长巨剑! 剑上不满锋芒,凌厉异常。 石生发觉自己一把抓去,竟然最终抓在了一抹剑罡之上,不由也是震惊,却不愿松手而去,硬是运转了罡气,爆发于手掌之上,狠狠一抓! 喀喀喀喀喀喀喀 红眸公子双瞳之中的绛红火焰几乎瞪将出来,竟然有人能够生生抓住这七彩琉璃剑罡不撒手,还狠力一抓,抓得剑罡喀喀作响,似乎就要崩断! “嗬!” 石生猛地大喝! 他这是在以蛮力,生生地与人家正统修道门派的法宝、道法对抗。 然而他却丝毫不落于下风。 虽然他明显在修为上高却对方整整一个境界。 然则,在他石生的世界里,没有别人的道理可讲,他所愿望,就是他的道理。 真气如江河一般,一涛一涛地叠涌而出,涌入手掌,剧烈撼动这剑罡。 终于,整个剑罡,甚至是持剑的红眸公子的身躯,都在这一拨一拨跌宕不休的巨力之下,簌簌颤抖! 呛! 呛呛呛呛呛呛 一片一片的琉璃彩华崩碎开来,脱却剑罡,纷纷溅射! 到底是这红眸公子修为远远差于石生,不是他对手,在生生比力之下,败下阵来,被石生抓碎了丝带化剑凝聚真气罡气所成的剑罡。 七彩琉璃丝带复归原本,石生哪里容得他收回,抓住了丝带,猛地一抖! 就如他抓住那百丈巨蝎一下抡起,掷飞出去几十里一般,这一下震荡,红眸公子如何受得,顿时丝带脱手而飞,被石生一把抓摄了过来。 与此同时,他另一手狠狠劈斩玉剑剑芒,那红眸公子失却了七彩琉璃丝带,终于胆寒,知道自己非但遇到了一个不惧他绛云宫的存在,而且是个十分厉害之人,顿时心神失受,那柄绛云仙剑也失却了控制,被石生玉剑剑芒剧烈一震,震荡开所有的绛色烟云,覆压化成了小小一柄飞剑。 石生看在眼中,早就一把抓出,将那飞剑也抓摄了过来。 而到了这时,红眸公子随行的那许多绛云宫女子并仙鹤,早被扇飞到了不知何处。 石生面带莫名笑意,凌空蹈虚一步踏出,一把抓在了红眸公子的肩头! “护身法衣?!” 这厮竟然有护身法衣在身,这却大大出乎了石生的预料。护身法衣与寻常飞剑法宝不同,化神五境之中,至少要有化神第四境,始元之境的修为,才足以开炉炼制一剑护身法衣,端地是难得中的难得之物。 同时,在他一阵之下,忽然一抹寒芒闪过,红眸公子手中不知何时竟抓了一柄折扇! 这折扇银骨银纸所制,忽然在他手中猛地张开,顿时如同一抹凌厉剑芒,狠狠斩向石生抓住他肩头的手臂。 铛!折扇倒飞,红眸公子抱住了执扇的那只手,惨声嚎叫起来。 “哼!”石生向来对于敌人不留一丝手。 他一步踏在了红眸公子足下的仙鹤之上,猛然顿足! 那倒霉仙鹤连惨叫都不及发出,就在一声闷响里经受不住石生猛力顿足一击,暴成了漫天血肉粉末。 下方呜呀惊呼一片,却是那些被扇落下去的女子们,见了这场面,惊恐万分。 “小东西,还还你石爷爷的东西否?” 石生瞿然而笑,却并未杀了他,继而再灭了所有人的口,自己搜刮。 他有求于绛云宫,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这件护身法衣,让他深深忌讳绛云宫的厉害…… —————— 本来我也准备杀的,编辑也这么说,已经得罪了,就干脆杀个干净,杀完小的杀老的。 但是我犹疑之后,还有别样想法。所以把原来写好的删了,重写成不杀。 放心,只要真正是我想要杀的,该杀的时候,我杀起来绝对会毫不拖泥带水,这点毋庸置疑。 说不杀念头不通达的同学,烦请拭目以待。 小封推,求下一切可以求的~ 章八二 当头突降弥光幡 红眸公子面现疾苦之色,痛苦、屈辱、悲愤。] 关于争论二三事的解释。[免费,必看]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章八三 佳人助脱身 好大一片绛色云光将石生裹于其中,那红眸公子与一众绛云宫女子见状,都拍手称好。] 章八四 原来非女子 无评论,不读书。] 章八五 石生心灵悟剑遁,人妖竟已聚元神 这世间原来还有这样事情。] 章八六 石中长河噬元神,绛云宫主显化身 去者已不复,余人庆命殊。] 章八七 法宝五等十三品,道真原在我元身 八翅彩蝶乃是上古异种,灵气所生,忽有一枚由卵化蛹,尚未破茧之时,便被绛云宫主所得,因出手抹杀了一应神念意识,祭炼为身外化身,第二元身,端地是厉害。] 章八八 临云轩中祭剑芒,绛云宫里炼元丹 七夕,祝有情人的没情人的都快乐。] 章八九 煮鹤弹琴亦为雅,玉剑符中灭灵光 绛云宫主有一尊五炎鼎,能炼器炼丹,炼化一头大精怪灵兽的血肉为精元,自然不在话下。] 章九〇 玉剑符中妙剑诀,玄冰真气大摄拿 玉剑符中一点玉剑阁主残余灵光,被一举抹杀了神念,这枚玉剑符自然也就从此完全归属于石生。] 章九一 第二元身显神通,三千剑气展威能 这来者,自是那玄冰天窟第一人,玄晟冰主。] 章九二 阴煞玄冰斩神光,瀚海阑干万丈冰 请编辑帮忙把id昵称修改成笔名一样的,结果却被告知已被抢注!是谁?站出来! 所以我改成了大安知!哈哈,怎么样? ____________ 玄呁冰主与玄靖冰主二人,不想这剑光大网竟厉害如斯,一个不慎,就被困缚其中。] 章九三 磁引五金施极刑 大哥! 那两道黑光掠至近前,现出两人,一条昂然大汉,须发虬结,与一阴柔少年模样之人,一齐喊道。] 章九四 玄磁之眼待脱身,绛夫人变玄夫人 地极阴磁层世界,处处荒芜。] 章九五 煞火鎏金元神体 第六十五章已解禁。] 章九六 后土九州分八一 带我回玄冰天窟! 这一点要求,早在石生预料之中。] 章九七 元灵晶石炼法体,怨仇因果终当报 玄溱一头跃入了滚滚炎流之中,石生只得在远处等待。] 章九八 绛云宫主施诈巧得计,地底囚徒脱身恨复仇 上方雷霆巨震,一时天崩地裂一般,霹雳炸响,似乎那万丈玄冰屏障,在这一声厉喝之中,被生生地震裂了开来。] 章九九 你杀我来我杀他,终归黄雀是赢家 绛辰光神情沉寂如水,良久未言,只有手中银叉闪烁寒芒,显现着他无以复加的愤怒。] 章一〇〇 心神通达,炼气化神,身外元神,身外化身 章一〇〇心神通达,炼气化神,聚气为神,元神本源,身外元神,身外化身 鎏金大手印仿佛捏爆了一个气团,发出恐怖嘭响。] 章一〇一 清风山理旧事,复相见怎相忘 第六十六章已解禁,本来应该昨天满一百章时候解的。] 章一〇二 事尚未了,剑曰玄煞 从上海翻腾到南京,从键盘到床到空气,都不习惯,一夜难眠,索性写出一大章,先发了,去睡。] 章一零三 道胎真意,祸终难免 作者群里看霸道和柳下飞飞两位神仙掐架,结果殃及了我这个凡人,不知不觉过了十二点~ 依然求订阅什么的~求到这个月结束。] 章一〇四 绛云阵图,立威挑衅 这是什么? 绛云宫所在这座仙山,乃是绛云宫祖师以大神通,挪移砂石,搬运泥土,捏造而成,又引动地下地脉,汇聚周遭数万里天地元气,布下绛光护山阵势,才成绛云宫的根基所在。] 章一〇五 月圆之夜,战于翰海 七千的大章节噢~仍然算是30号的更新,不影响31号的更新。] 章一〇六 石头妖玄溱施计谋,无妄山主人失元身 先放一章,下一章应该还是要到凌晨吧~唉,做人难,做男人难,做一个编故事赚钱的男人尤其难~最后一次求那些有的没的~ ____________ 雄踞六百万里落辰翰海沙漠中央,独霸无匹的月魔洞,其洞主是一只妖。] 章一〇七 无妄终灭还元手,西王祠堂弥罗王 我的新封面如何?哈哈,可惜编辑大人说露出肩膀以下的都要和谐,所以只能挂一天,下次更新时候就换~都抓紧时间膜拜一下吧~ ____________ 石生一剑灭杀了无妄山主人元身,见他元神裹住了无妄山这件法宝,飞遁逃去,待欲追逐之时,才觉这短短一刹那之间的交手,自己所受创伤,丝毫不在对方之下。] 章一〇八 罗生弥罗门,焚香请落辰 罗生门?罗生帝国?! 石生骤然震惊,那月魔洞主与还元子更是震骇到了极点。] 章一〇九 弥罗杀戮灭道统,落辰仙道究为何 落辰翰海沙漠中央,一片约莫万里方圆的所在。] 章一一〇 无畏无惧是为道,紫辰之下战八方 此时天尚未明,显然是半夜之间,那罗庆安便率弥罗杀戮卫灭尽了月魔洞、正元门与无妄山三大道门。] 章一一一 杀王擒敌,无惑真人 编辑大人说,不换封面明天就和谐封书,所以就换回来了~ _______________ 大灭无痕剑出之际,石生便已手执一只玉瓶,毫不顾惜地仰头灌下去一瓶精元丹丸。] 章一一二 地下炼宝,地上敛兵 地底煞火层世界,无边炎洋。] 章一一三 战于沙野,飒血玄黄 上 大恒帝国及其治下,一百六十道门,一百零八国,计出带甲一百三十亿,丹元之境以上练气士两千人! 大恒帝国恒山派掌教,磐石真人,是个身着灰色甲衣的昂藏大汉,身形丈二,魁梧如神,髭髯长直,面色黝黑而亮,直如一头狂暴雄壮的雄狮。] 章一一四 战于沙野,飒血玄黄 中 这位罗生门弥罗大王座下,罗仁杰练气士,身形短促,不过五尺,白面无须,却头箸一顶尖尖高高的铁冠,似乎就将身形拔高了几分一般。] 章一一五 战于沙野,飒血玄黄 下 大封第一更,求一切,点击收藏红票黑票订阅等等,你们懂的。] 章一一六 罗生之门,老妖现声;天心之门,紫绶仙炉 大封第二更! _______________ 罗生弥罗门! 石生剑已然杀去,突然罗生弥罗门降下,其大如太古之山,其势如亘古之神,威能无量,吞摄灭杀之力无边无际 以亿万计的尸骸血水逆涌上天,被那罗生弥罗门之中骤然暴涌出来铺天巨力吸摄进去,登时血气奔涌,满溢万里长空,无所不在,掩映了天日,遮蔽了苍穹。] 通知一下。 对不起,出了变故。] 章一一七 琉璃镜像,恒山无量 不好意思,一点变故,熬着写出来的。] 行前碎碎,感怀请假。 前几天,我的编辑长河君就让我换个简介,整个封推感言。] 章一一八 人生不过一纸,了账便是长存 就这样,走了。] 章一一九 仙器罗生,仙道法旨 看到突然就平静了。] 请假还要延长 哥已经一天两夜没合眼了。] 章一二〇 玄溱、大泽、杀妖 我回来了,我要缓两天情绪,先慢慢更新。] 章一二一 六年、仙岛、天宫 弥罗梭飞入玄溱手中,丝丝元神光辉流溢,光华盈盈 他却连那一对章鱼妖的尸身看也不看上一眼,收了弥罗梭,道:&仙道法旨即刻需复,杀这两头畜生,已然浪费了些光景,还是速速回转仙道为是。] 章一二二 仙道气派,三等天劫 铁舟法宝收起,玄溱与石生蹈虚而进,一步落在了由落辰浮空之岛上延伸下来的那道匹练之上…… 这仿若通天之路一般的长长匹练,由无穷高处的落辰仙道天宫而下,直至壮澜大泽水面,两人落在尽头,如立云上,虚虚浮浮,轻轻软软,当真是一条神仙之路。] 章一二三 渡天劫,落霞宫 化虚,归真,法相,天劫,通天 炼神返虚五境,天劫之境,需渡九等天之劫罚,为下三等,中三等,上三等,渡得这九次天劫,才能法通天地,踏入天道。] 章一二四 挖坑、疯了 &磐石,不动二人,赐五石法体,仍归恒山,为恒山左右山神…… 一座煌煌天宫之中,从虚无之中,传来一道声音。] 章一二五 出手时无需当否 石生一步踏来,沉浑如山岳潜行,陡然立足,稳如巨木,随即一拳击来,好似飞剑刺杀,迅猛迸烈,仿佛纵然是一座山峰在身前,也能一击洞穿! 诚然,如今的石生,也确实能够做到这一点。] 今日无更。 先祝大家中秋愉快。] 章一二六 人道人仙,天道天仙 又烦又累,连解禁都忘了这就去。] 章一二七 山海经 修人道,**仙;尊天道,修天仙! 毫无疑问,所谓仙位高手,指的是人仙与天仙 眼前的乘眩道人,显然是人仙高手。] 章一百二十八 道衍大会 这一日,落辰仙道,开道衍大会。] 章一二九 谁人取死 敢问道友,你之道有何其之多,能施众人?可否也能施于贫道少许? 玄龟背上,明风仙姑冷声说道:道友之道,与我道不一,如何相施? 道场之上,一个道人忽然立起,摇身变幻,竟就幻化出了千万丈不止的法相化身来,凛然喝道:既然你我道不相同,敢问道友,为何却取我道法宝,某位贵仙道是想也如我天道一流不成? 辰师兄,明风仙姑,乘眩道人以及道场之上无数已如人仙仙位的落辰仙道道人齐声厉喝:放肆! 辰师兄厉喝道:我辈人仙正道,与尔道不一,本无相究,只是道友门下,却有何故至我落辰州为祸? 哼!天道之上,余者皆为蝼蚁!罗生门为我尊天道宣播天道正义,率九天之下,皆为天道所属,贵道至尊竟以人道法旨罚我天道弟子,岂不荒谬? 放肆,我人道掌教至尊,岂容得尔鼠辈置喙! 辰师兄勃然大怒,就坐间猛然暴起,也不作法相化身,只是遥遥隔空叉*开手掌,五指捏住,如捏一团,狠狠一戳…… 就仿佛一下戳破了虚空! 虚室之中,骤然生电! 一条电光,横贯长空,直杀那尊天道道人。] 十一更新。 处理点恶心吧啦的鸟事,集中营的兄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具体不解释了。] 章一三〇 金尊佛心 &贫道石生,谁人取死,报上名来! 那九尺道人座下弟子,黄袍比丘杵冠手持金刚杵,身形丈八,昂然振声厉喝:&那道人,吾乃九尺仙人座下,杵冠道人,你却早早跪地降了,免得在我手上坏了性命! 石生连日郁结,此刻直觉一个正合适宜的发泄时机就在眼前,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不由得便大怒叫道:&好不知死的和尚! 玄煞剑爆射千丈剑罡,凌厉一斩! 那假道人真比丘想不到石生说动手时,立即就下杀手,竟然罔顾今日落辰仙道道衍大会之际,道场之上无数视线众目睽睽。] 章一三一 诛尔佛心,化我元神 石生自然是胜了,因为他的对手,那个杵冠道人,丹元元神一体的金尊佛心被他生生吞噬,至于元身,早就化作了金尊佛心座下三瓣莲台,一样也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章一三二 法相天地,太阴元华 &此子实乃异人也! 落辰仙道道场之上,不知有多少人顿时心中升起此念。] 章一三三 大会收场,升仙圣水 俺就是个不争气的货,但是强推啊,大伙儿给点儿力吧~~~ 少阴真人双头六臂天地法相之身发了狂怒,劈手打出了最为狠厉的一件法宝。] 章一三四 陨星浮岛,回首百年 这升仙圣水一入口中,仿若一团集蕴了无尽元气,无尽道之真意的气团,一下爆开,汹涌跌宕,浩浩荡荡地澎湃开来,一者入丹元,一者入元神。] 章一三五 子宁不来,我不敢老 杳杳大漠,孤烟横空。] 章一三六 火金入体,冰磁炼剑 子宁不来,我不敢老。] 章一三七 大漠截杀,太阴真经 嘿嘿,绛姝华不是我故意要安排给别人的。] 章一三八 魔道妖道,双修化神 绛云宫。] 章一三九 五行真炎,化神灵丹 绛云山上沉静数日,这一日山腹之中,绛云阵图运转,山腹开启。] 章一四〇 玄溱渡劫,风火炼心 修道无甲子,练气不知年。] 章一四一 路见不平,夺刀相助 玄溱这厮,好生凶猛! 一条五光十色的长虹,冲贯云霄,从云端之上飞掠,径直往东北向而去。] 章一四二 泉阳真人 其实根本不必这道人指引,石生携住了他,腾空而已,微微一扫,便只见那城中之地,一片阴森惨惨,更是有一条绿油油的长虹冲天而起,分明就是魔道气息,不是正道所为,并且显得如此肆无忌惮,毫无一丝顾忌之态 那道人也终于是明白了过来,自己今日只怕是真的撞上了高人,哪里还敢有半分反抗的念头? 你只告诉我,那国师是哪一路货色,我便饶了你性命,否则断不叫你好活!石生厉喝道。] 章一四三 绿毛乌龟 上上上仙! 泉阳真人胆战心惊,几乎骇得失去了神志,仓皇惊呼。] 章一四四 黑水蛟龙 一名生得魁梧非常,虬髯红腮,脸颊上却生长着两条长须的大汉,也不束道髻,披头散发,精赤着身体,正与那浑身七彩晶莹,十分动人妖媚的女子媾和,一副淫亵不堪模样。] 章一四五 收龙为骑 这头黑水蛟龙,出自落辰州以北,玄天州之极北玄冥阴泽之中,乃是龙种一脉,得了玄冥**,炼化入了元身,成就妖仙,十分强大。] 章一四六 沧澜水宫 一条大江,宽阔足有千里,奔腾趋北。] 章一四七 鸠占鹊巢 沧澜大湖之底,一座水下山脉被石生一剑斩破,顿时,一座夺目的水宫显现了出来! 这座水中洞府,就如同是那传说之中,汪洋大海之中,龙种巢穴所在的晶宫,煌煌夺目,绚烂灼人,无数宝光冲天而起,放射亿万毫光,几乎只是一眼扫去,立刻就知道这座水宫之中,必然有着无数宝物。] 章一四八 一朝暴富,八方来袭 这尊雕像,十分古怪,似人似妖,男女不分,不是石生所知的任何一种生灵。'}但是他一祭起了天心灵窍之中的元神,猛地一扑到了这尊雕像之上,立刻就感到了一种猛烈的悸动,狠狠地重击在他元神本源之中。] 章一四九 真空八杀 来人至少有千百! 沧澜水宫之外,一层一层的晶莹光幕被石生以镇府神像运转禁制大阵祭起,重重叠起,遮蔽一切,散发出强横的气息,似乎能将一切都阻挡在外。 石生凌空虚立在那一层一层的光幕之内,目视四面八方,果然有一条一条妖魔之影显化出来,其中更是不乏真人级别,甚至是施展开了天地法相的高手。 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让石生忌惮,唯有那四面之中,足足有八条汹涌杀气,如渊如晦,沉浑无比,显然是已经臻入了仙位境界的高手,正在伺机,随时可能对沧澜水宫发出狂暴一击! “啊!这真的是传说之中,沧澜水族的遗宝,一座水宫洞府!” “一座洞府!天啊,这真是天赐的气运,只要得到了这座洞府,立刻就有无穷无尽的宝物财富,修持大道有望,从此纵横落辰、玄天二州……” 立刻又有妖魔嗤笑道:“愚蠢!这座水宫,显然是已经被人占据了,这才祭出,似乎是要移走!” “甚么人?是谁如此好运,竟然得到了这座水宫!”立刻就有妖魔疯狂叫嚣,“杀!杀了占据水宫之人!” “是!杀了此人!这做水宫,出在我沧澜大湖之中,自然是所有沧澜大湖妖族共有,谁也不能独享!” 虽然是没有头巨妖都急切地想要独自占据这座水宫,然而却没有谁会愚蠢到直接说出来,而是一齐叫嚣,这座水宫应当属于整个沧澜大湖的水中妖族共有,谁也不能够独占! 石生耳闻如此种种,冷笑不已。 他虽然远远还没有完全地祭炼得了那尊镇府神像,然而却已经拥有了对这座水宫洞府至少一二成的妙用,尤其是这座水宫洞府,原本就有保护水宫的禁制,十分强大,其掌控之法也很少浅显,只在那镇府神像的最浅显处就有,石生早已祭炼的通透,整座水宫洞府的禁制大阵,掩护之法,各种机关都在他元神掌握之中。 此时此刻,沧澜水宫中央大殿之中,镇府神像之上,一重一重的元神精光包裹着,慢慢地侵袭到神像的最中央去,虽然一时之间不可能彻底成功,但是对付这些前来打秋风的妖魔,却是也并不难。 “上仙……这……这可如何是好?”泉阳真人有些胆寒,战战兢兢地说道。 亢化猛地一掌扇在他头顶,大骂道:“没有的东西,我们占据水宫之中,有天然优势,却不会如那癞头老鼋一般愚蠢,出得水宫去,自然无碍。” 泉阳真人一怔,也明白了过来。 他们在水宫之中,这座水宫乃是上古沧澜水族遗留,那沧澜水族曾经雄霸两州之地,何其强横,他们遗留下来的洞府,又岂是易于?若非是那癞头老鼋愚蠢之极,想象不到竟然被仙位高手发觉了行迹,也不会惘然出来送了性命,已经到手的天大机缘也拱手送给了石生。 况且,进了这水宫之后,见到那无穷量的宝物,石生上仙又极其大方,若是要他泉阳真人转手放弃这座洞府,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 说话之间,突然那围住的众多妖魔纷纷出手了! 霎时之间,不计其数的法宝,妖法光芒,撕破沧澜大湖的水底,凶猛轰杀下来! 竟然生生地将方圆十万里之内的湖水全部洞穿,强大的真气宝辉,将所有的湖水全部蒸发,成了一股庞然的气团,猛地在沧澜大湖波澜壮阔的湖面之上爆开! 与此同时,那水滴之下,无数轰击终于轰击在了沧澜水宫的掩护禁制之上! 光幕猛地一震,巨大涟漪荡漾开来。 集合至少也有三千妖修的力量,其中真人级别以上的高手,就不下于五百人,猛力一击,竟然摧枯拉朽一般,就将足足三十重光幕击得粉碎! 幸好,这水宫禁制,收发全由掌控镇府神像之人,石生只不过是心念一动,顿时那被击碎的水华光幕就重新出现。 不是因为别的,这沧澜大湖之中,壬癸水元之气,简直无边无际,无穷无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时可以由沧澜水宫核心处的一座玄水聚元大阵运转吸纳,重新凝聚成为水华光幕。 亢化与泉阳真人一见这情形,安心之余,不由得狂喜不禁,就对着那大阵之外得意狂笑:“你们这些不入流的货色,这座沧澜水宫,已经为我家上仙所得,还不快快滚去,免得害了性命,反为不美!” 石生却摆手道:“这洞府之中,宫殿众多,日后却是要有大用,少不得要些人手来用,倒是不必将这些宵小全部打杀了。” 亢化闻言,顿时明白了过来,立刻道:“上仙,小妖这便出去,将那些真人级别以上的巨妖都抓了来,上仙施展了元神禁制,统统充作洞府之中的吓人,日后上仙立下了道基宗门,也有大用?” 对于妖修而言,达到了真人级别以上,就可谓是巨妖,雄霸一方。 那亢化也是被石生在元神之中施展了禁制,否则也不至于如此之驯服听话,这是有这个良机,他自然是大肆奉迎,以求让上仙心悦,说不定日后还有脱离禁制,重获自由的一天。 不过,妖族向来以实力为尊,强者至上。亢化在石生手下一败涂地,没有丝毫反手的余地,他自以为石生乃是到了合道之境的高手,上仙,是以对于成为石生的坐骑,为其所禁制,虽然悲愤,却也不至于怨忿。 石生目中光火闪烁,忽然道:“那四面八方,有八条杀机,都是仙位以上的存在,你这便出去,莫不是要如那癞头老鼋一般?” 亢化嘿然一笑,道:“不是有上仙在此麽?” 石生略作思索,忽然飞起一脚,就将那亢化一脚踹出了禁制大阵! 亢化怪叫着出了大阵,猛地将身一变,就是一条万丈黑水蛟龙,纵横水下,狂霸无敌,粗大的长躯猛烈一荡,扫荡八方,顿时就扫死了不知多少觊觎者。 黑水蛟龙元身上下,忽然射出了无数黑色水箭,竟然全部是那玄冥阴泽之水,凝成一条条绕指之柔,如同匹练绳索,纵横一绞,就将那些修为不足,真人级别一下的妖修绞杀个干净,凡是真人级别以上的,全都捆缚了起来,往回一抛! 石生之间捏动印诀,那中央大殿之中,正在祭炼镇府神像的元神运转禁法,顿时掩护大阵之上涌出晶莹光华,就凝聚成为一片大网,往外一罩,就笼罩住了那些被黑水蛟龙卷来的妖修练气士。 石生暗暗运了真气与元神精光,一一洞穿了这些妖修练气士的天心灵窍,统统在元神之中下了禁制。 少有侥幸逃却了的,都被亢化把长尾一甩,全部扫死。 黑水蛟龙摇头摆尾地往回而来,石生已经把手一按,虚空生力,那些被俘获的妖修练气士,足足有五百出头,全部被他抓摄了进来,运转了*力,如同山岳一般,就镇压住了。 亢化大叫一声,就要回转。 突然之间,八方风雷,卷动湖水,逆袭而来! 亢化猛然大惊,就觉自己已然是被无边杀机禁锢住了在当场,全身上下,竟然是动也不能够动分毫! 要知道,亢化乃是修成了妖仙业位的黑水蛟龙,天生异种,甚至是拥有一丝真龙穴脉,寻常与他境界一般的练气士,虽然同为仙位,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修得是仙道魔道或是佛道,都不是它的敌手! 石生在大阵之中,猛然发出一声长啸,便就拔身而起,猛地出了大阵! 他虚空踏步,一步踏出,就已经在了阵外,直接立在亢化这头万丈黑水蛟龙的头顶,顿时就感到了八方之中,无边无际的压力顿至,强横无匹,威能无边,狠狠倾轧! “不动!不动!不动!”石生将不动妖王经运转到了极致,猛烈震荡真气,洞摄八方,猛地阻挡过去! “不好,这是一个人!”石生心头狂震! “这是什么人,如此厉害,竟然练就了八具化身……不,是七尊化身,与真身一齐,一共八尊,竟然每一尊都是仙位境界!” 石生一时之间,震骇到了极点! 这是他前所未曾遇到过的事情,分明是今次失却了算计,竟然着了道了。 果不其然,从那八方之中,升起了八尊强横的妖影,全部都显化出了天地法相,每一尊都有十万丈高下! 却是八尊一模一样的妖影! 人身,以及异常巨大的鱼头! “太古龙鲨!”亢化与石生一齐惊呼! 这八尊妖影,竟然是一头太古龙鲨修炼出来的七尊化身与真身,一齐杀了过来。 太古龙鲨,太古异种,传闻乃是真龙与太古神鲨之后,为水域之霸主,是为数不多的没有天敌的种族,不过传闻之中,却早已经断绝了血脉。 连沧澜水族这等上古种族已经灭绝,更何况是太古异种龙鲨? “真空八杀!” 太古龙鲨口中,忽然森然暴喝! 八条杀气,猛烈洞穿,直接洞穿了湖水,冲击成了八条真空通道,直通石生所在! 那浓烈到了极致的杀机,不但是将不知亿万钧的湖水直接蒸发,更是如同八道能够击穿一切的重锤,雷霆暴击,山巅闪电之间,到了石生近前! 章一五〇 众圣殿堂,造化铜炉 这头太古龙鲨,实在是太过强横,动手之间,就是一招无与伦比的神通手段! 石生一霎那之间,竟然产生了如同亢化这头黑水蛟龙一般无二的感觉,那就是仿佛被这从八方袭来的浓烈杀机完全震慑在了当场的感觉! 仿佛这“真空八杀”之法,像是一种能够定住一切的咒术,直接将石生的全身气机,从元身到元神,一切一切,全部冻结! “这是什么法术?实在太强!”石生骇然之间,却怎会束手待毙,猛烈地震动天心灵窍之中的元神,顿时之间,璀璨神光笼罩全身,阻挡一切,将那无比恐怖森然的真空也排开了一丝! 这“真空不杀”之法,一击杀来,从八极之门,洞穿虚空,摄取一切气息,完完全全就是纯粹的真空,精准到极致的真空! 石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堪比那合道之境的仙位高手,然而想必就是合道境界的绝顶高手,也绝无可能直接破解这加身的森然真空! 八道真空甬道之中,仿若太古之山一般沉浑,又如是世间最锐利的飞剑剑气一般的杀机,翻翻滚滚,闪电之间,就已经到了石生近旁! 一击命中,必然就是大卸八块!真正的大卸八块! 连石生身下的亢化,都能够感觉得到,这八道真空杀气,绝对能够将任何仙位高手的元身大卸八块!哪怕是专门修炼元身的练气士,也不能幸免! 当此关键时刻,石生元神之中忽然一股动荡,突然从天心灵窍之中暴涌而出,顿时就是一气冲出,立刻分化成八条神光,就成八口锋利的巨剑,凝聚真气元神精光,同样是暴起的无限阴森的杀机,猛地就逆击了回去! 石生一路杀伐至今,屡经大战,若是论起杀戮之气,完全不逊色于任何仙位高手,甚至犹有过之。 砰!砰!砰! 一连八声巨响,连作一体,砰然巨震,登时方圆数百万里之内,沧澜大湖之中完全逆乱,所有的湖水等等,全部被浓烈到了极点的杀机绞杀成为虚无! 一片真空! “嘿!你这头太古龙鲨,倒是来给贫道送一看护洞府的灵兽!正好!正好!” 那太古龙鲨发出洪钟大吕一般的嗡声:“我乃太古遗脉,上神血裔,你这无知之辈,竟然敢叫嚣要我做你看守洞府之灵兽!哼,速速将沧澜水族的水宫交出来,我却饶你性命!” 石生却是不答,猛然运手一抓,那黑水蛟龙便就化成了一团,如同一条小蛇一般,被他直接丢进了水宫之中,暴喝一声:“杀!” 正在水宫洞府中央大殿之中祭炼镇府神像的元神,猛烈运转那镇府神像,立刻就从水宫之中,爆射出八道晶莹光芒,如同神弓射出的箭矢,破开了数百万里的真空之中重重杀机,直接杀向八条太古龙鲨之化身! “哈哈,沧澜水族的玄水大阵,怎能奈何得了我!” 太古龙鲨咆哮一声,八条化身的龙鲨头颅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顿时就是八道沉浑水气,猛地击去! 八八相击,虚空之中竟然生出一条一条清晰可见的裂痕,石生看得目光一滞,竟然是将这真空也打出了破碎痕迹! 石生哈哈长笑,手提玄煞剑,猛然指了一个方向,一剑指去,就是一天滚滚剑气,煞火元灵,玄阴真冰,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狂暴卷出,破空击杀! 这一剑所指的,正是这头太古龙鲨的真身所在! “你这头龙鲨,乃是太古遗脉,也不知修炼了多少年月,却也不过尔尔,却是浪费了天赋异禀,早早归顺,免得坏了性命在此,岂不可惜?” 那龙鲨真身乃是天地法相之身,手中突然擎出了一条巨大的长鞭,水光盈盈,更不知有多少玄奥符箓镶嵌其上,石生只是一眼扫去,就知道不是凡品,竟然比自己的玄煞剑还有厉害。 “糟糕!某非竟是神仙之器不成?” 果不其然,太古龙鲨怪叫一声,道:“区区一口破剑,也敢拿来献丑!杀!” 太古龙鲨手中的一条大鞭立刻舞起,夭矫轮转,千万分之一的弹指之间,就成了一片飞腾的光芒,如同一面巨大的圆轮,直接绞杀过来! 玄煞剑剑气与之一交,立刻崩碎! 那大鞭得势不饶人,疯狂翻卷,直接卷杀向石生而来。 “神仙之器!神仙之器!”石生万万想不到,这头太古龙鲨手中,竟然是有一件神仙之器! 不过,这太古龙鲨身份莫名,渊源甚为久远,拥有神仙之器,也不算太过震惊。 石生无暇多想,当此之时,唯有一途。他扬起扶摇衣大袖,猛地祭起了一件法宝。 一口紫铜大炉! 紫绶仙炉! 这口紫绶仙炉,石生早已确定,确实乃是神仙之器,此时一下祭起,顿时光芒夺目,方圆亿万里的大湖水域都被照射的一片通透。 一道夺目的光华冲将了出来,往空一卷,立刻就将那飞砸过来的大鞭卷入其中。 太古龙鲨猛发一声咆哮,竟然被这股强横的力量也一齐席卷了过来,真身与七条化身猛地驾驭不住,收拢在了一处,成了一具真身! 眼看着,这头太古龙鲨就要如同傲来岛上的化骨尊者和千羽老妖一样,沦为被这口铜炉直接吞噬炼化了的命运! 突然之间,这头太古龙鲨猛地张开了巨口,又是一件法宝被祭了出来! 却是一尊殿堂! 这座殿堂,上圆下方,衍化天地之象,一下祭出,顿时一股雄浑的气息弥漫开来,竟然给于石生一种神圣崇高,高山仰止,无法抗拒的感觉! “众圣殿堂!”太古龙鲨直接爆出了这件法宝的名头! “众圣殿堂?!好霸道凛然的名头!”石生凛然震惊。 这座众圣殿堂猛烈变幻,光芒无限,变化的不知多少万里方圆大小,雄壮无比,当头就砸落了下来! 石生一掌轰击在铜炉之下,顿时紫绶仙炉也是猛烈涨大,竟然丝毫不下于这座众圣殿堂!两尊绝对都是神仙之器的强横法宝,轰然撞击,无边无际的杀机,真气,搅动八方**,一切一切,全都在两件神仙之器的轰击之中,变为了齑粉。 除却那座沧澜水宫。 这座沧澜水宫,乃是上古沧澜水族这一雄霸一方的种族的老窝、巢穴,本身就是一件强横的法宝,祭炼得体之后,定然也是一尊十分强大的神仙之器。 紫绶仙炉与众圣殿堂一触即分,砰然回转。 太古龙鲨立在那众圣殿堂之上,一股通联天地的神圣之气,似乎是有千百为圣贤大士,将毕生向道的圣气,都祭炼在了这件法宝之中,却是何其强大。 众圣殿堂猛烈地旋转着,一轮一轮神圣之气,在其中酝酿,终于到了一个极致! 一条无法言喻的强大气息,不是任何真气,罡芒,而似乎是一种凝聚了万千神圣精华的气息,冲击了下来! “众圣大精华!” 太古龙鲨疯狂咆哮着:“你若能承受我众圣殿堂这一击,便算是你胜了!” 铜炉也剧烈地旋动起来,同样是一股精气冲击了出去! 这股精气,却与那众圣殿堂之中的“众圣大精华”截然不同,而是一股苍茫沉浮,沉浑雄壮,似乎是酝酿着天地动荡,一切生灭尽在其中,一切兴废尽在其中的蜕变,变革,造就…… 在那精气之中,石生看到了一副一副奇古的画卷。 冥冥茫茫之中,一点光华迸溅,衍化开来。高天,后土,苍茫的大地之上,一片寥落萧索,直到一片光芒从天而降,大地之上,开始有了生机,飞禽走兽,草木虫鱼,灵长之属,一一衍生,那天际之上,风雨雷电,水火土气,纷纷呈现。 有一条巨人,站在大地之上,对天狂吼。 天降神雷,猛然将这巨人轰杀成渣! 那巨人被轰杀至死,却有一条强烈的光芒直冲天穹…… 石生看得目眩神迷,迷惘之间,忽然有一段讯息跳跃着从铜炉之中冲入了脑海之中!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分晓。会当凌天境,一览众生小! ……” “天地造化气!天地造化气!”那太古龙鲨突然疯狂咆哮起来,“造化铜炉!天……是造化铜炉!…………” 石生的意识,在一霎那之间沉沦,旋即又恢复了过来。 他忽然想了起来,当日云岚山上,被吞入这尊铜炉之中后,他所见到的,就是这四句话!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分晓。会当凌天境,一览众生小! “造化铜炉!原来此物唤作造化铜炉!” 众圣殿堂的众圣大精华与天地造化气猛烈轰杀,竟然刹那之间溃不成军,暴烈后退,直到被完全粉碎! 众圣殿堂摧枯拉朽地暴退回去,终于轰然一声,彻底崩碎,一条条强猛的神圣精华之气涌动出来,最终完全被造化铜炉所吸纳,吞噬一空! 太古龙鲨悲声吼啸:“可惜我的众圣殿堂不是真品,否则也不至于惧你这一尊造化铜炉…………” 章一五一 天降神祗,平地起山 石生禁不住生出一分狂放之意,朗声长笑道:“做贫道的镇宫灵兽,你却服是不服?否则天地造化气之下,任是你有神仙之器,也要灰飞烟灭!” 太古龙鲨经受不住,直往造化铜炉卷来,眼见就要被吞噬其中,结局必然是神形俱灭,死到不能再死。 不过,完全出乎石生的意料,这头太古龙鲨竟然十分之有气节,大吼道:“我乃上神血裔岂能屈服于你区区一介小道!今日纵死,也是无憾!” 石生顿时大怒,一股股玄妙无比的法诀涌入他的神识之中,却是这造化铜炉的运用祭炼之法。 顿时,造化铜炉之中,天地造化气一卷,如同一支似乎连天穹也要抓出破洞的大手,狂暴一抓,就将太古龙鲨庞然的元身抓住,猛烈拉扯! 那太古龙鲨浑身巨震,竟然犹自不甘心,要将元神遁出,逃过这一劫。 石生突然身躯暴起,直接飞遁到了那天地造化气托成的大手之中,猛地运手捞抓,如同淘金捞月,几下抓摄,就抢在天地造化气所成的大手之中,将元神已然遁去的太古龙鲨元身抓在手中。 石生袖间猛然祭出了一枚石头,银灰色泽,古朴无奇,突然之间,光华暴溅,无边无际地卷开,轰然一震,如同是一头太古洪荒巨兽,张开了吞天巨口,猛烈吞噬,就要将太古龙鲨的元身彻底吞噬! 与此同时,石生叉手之间,两道巨大的手印猛然祭起,直抓太古龙鲨遁出去的一条元神! 这条元神,无比庞大,却是一头鲨鱼头颅身躯,神龙之尾,鳍如龙爪的古怪大鱼! 太古龙鲨! 然则,天地造化气这等神通之下,太古龙鲨元神早已被重创,几乎被天地造化气的无量神威立刻撕碎,哪里还能够逃脱,两只大手印猛然一合,就将这条太古龙鲨元神罩在当中! “吼!”巨大的龙鲨吼叫之声响起,石生突然神色突变,面现寒芒,两支硕大手印狠狠一震,居然直接被震碎当场! 那太古龙鲨之元神,显现了出来,却光芒晦暗,显然是受到了重大的创伤,随即却一阵剧烈晃动,猛地一分,就由一而分为八! 这元神八分之法,化出了真身与化身一共八条元神,猛然震动龙尾,当空横扫,八道元神本源精光直杀了出来,隔空猛击,洞摄虚空,穿梭太虚…… “真空八杀!” 太古龙鲨元神分化而击出的真空八杀之法,竟然是比之先前更加恐怖! 石生怡然不惧,任由石头之上光芒大放,吞噬住了太古龙鲨之元身,同时造化铜炉猛地飞起,狠狠一撞,真空八杀,八道霸绝寰宇,轰杀一切的杀机,全部被造化铜炉挡住! 石生又发真气大手,同时更是祭出了八翅彩蝶化身。 大手猛烈穿梭过虚空,几乎是直接穿过空间,凭空杀出,一下就抓住了太古龙鲨七条分化出来的元神化身! 那最后一条元神本尊真身,却当头迎上了八翅彩蝶第二元身化身,显化出了与石生一般无二的模样,手持玄煞剑,当头就杀! “好!这头太古龙鲨,也不知修炼了多少岁月,纵然只是后裔,并非真是生自太古,经历了亘古变幻,岁月苍茫,却也是元身强大,元神精炼,只要我吞噬了之后,必然是能够真的与合道境界的真正强者抗衡了吧……” 石生心念转动之间,真气大手已然收回,八条太古龙鲨元神化身正在其中,被他运转了强猛真气,猛烈一杀,顿时爆碎! 那正在面临八翅彩蝶化身玄煞剑当头击杀的太古龙鲨元神真身,猛地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显然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七条元神化身已经彻底被炼化,抹杀了一切神识烙印,成了一剂大补到极点的补品,仙位高手吞噬了,立刻元神修为暴涨,得到巨大的收益。 诚然,石生就是这么干的! 他真身猛地晃动,天地法相真身显现出来,足踏水宫,头顶无边大湖,猛然仰天张开了口,真气大手抓住了一团磅礴翻腾的元神精光,直接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轰隆! 天地之间,一霎那之间气息狂乱,亿万里方圆之内湖水突然冲霄而起,足足数百万里高也是不止,几乎冲入了那高天之上诸多罡风雷火层世界…… 嗤喇!玄煞剑之上,杀机森森,直临太古龙鲨元神真身头顶。这一剑之下,就要将之彻底斩杀! 与此同时,那太古龙鲨的元身,已经被石头吞噬得殆尽,石头之上,无穷量的璀璨光华凝实得骇人,突然疾飞了出来,石生下意识地招动大袖去收,谁知那石竟然并没有一入往常,而是直直地飞到了他的近前,就在他的额头前,停了下来! “不好!这石头吞噬了如此多的元身血肉精华,怎么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反哺给我?” 然而,石生来不及震惊,突然之间,那极高之上,*的沧澜大湖湖水,突然被一股难以言喻的骇人力量抓动,猛地上涌,彻底消失! 是消失!彻底消失! 方圆亿万里之内,似乎从来就不存在这些东西,唯有沧澜水宫,石生,八翅彩蝶化身,还有那太古龙鲨的元神真身。 太古龙鲨的真空八杀,以浓烈到极致的杀机,洞摄虚空,穿梭太虚,杀出真空甬道,已是令人骇绝,然而与这一幕场景相比,却显得屁也不是! 从这大湖之底,竟然能够直接看到天穹。 亿万里之外,湖水被一股无形巨力生生地逼开……………… 天穹之上,突然落下来一尊身影。 这身影,无量高大,无比威严,似乎是一尊真正的神祗…… “废物!” 那身影突然厉喝。 听到这声厉喝,太古龙鲨元神忽然一震,巨大的鲨鱼眼睛望向天空,霎那之间,竟然泪水狂涌! “玄祖!” 那尊神祗,猛然把手一抓,一股滔天巨力,从天而降,直接就将八翅彩蝶化身扫荡到了一旁! 八翅彩蝶化身直落了下来,连同玄煞剑一起,石生震骇之间,心念一动,顿时就将八翅彩蝶化身与玄煞剑收摄了起来。 那尊神祗,出乎意料的,并没有继续出手,而是把手一抓,就抓住了太古龙鲨的元神,洪声说道:“上神有言,你有劫难在下界,今日果然应验!” “下界?”石生闻听及此,悚然大惊。 下界?某非,此人竟然真的是自天界而来,乃是一尊神祗……上神,上神! 石生忽然想起,太古龙鲨的这件神仙之器,众圣殿堂,想必就是从那上界,天界而来。 那尊神祗这时却忽然转过了面来,石生盯目看去,只见一片迷蒙,看不真切面容。那神祗却轰然之间,叉(mb,这个都和谐)开了一只无边无际的巨大手掌,从天而降,雷霆压至! 石生大骇,这尊显然十分恐怖的神祗,竟然说出手时就出手,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实在是太没有高人风范了。 他猛地祭起了造化铜炉,璀璨夺目的天地造化气冲天而起,也成一支巨大的手掌。 那手掌之中,仿佛抓住了亘古苍茫,岁月流光,生灵种种,造化天机,一切冥冥之中的玄妙,尽都在其中,猛然凝成了一片光华,似乎是带着万物造化的力量,逆天而上,轰隆一声,猛烈交响! “天地造化气!造化铜炉!果然是它!”那神祗大声吼道,“上神说是这件至宝出世,果然不假!” 轰隆!一刹那之间,整个沧澜大湖,都动荡了起来! 水域开始蒸腾,仿佛在那湖底之下,架起了一团猛烈汹涌的烈火,把整个沧澜大湖置于其上,猛烈蒸煮,一团一团蓬勃的蒸汽涌起,方圆不知多少亿万里之内,全部被笼罩在其中……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一共八声剧烈的轰鸣,整个沧澜大湖,彻底,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十七亿八千万里之内,成了一片硕大的盆地! 整个沧澜大湖,都被这股逆天之力,蒸干了。不仅仅是如此,那大湖之中的一切生灵,一切一切,所有的灵兽,普通水族,乃至于强大的妖修,全部被蒸发了…… 唯有一座沧澜水宫,依旧立在哪里! 铺天盖地的天地造化气忽然暴溅了开来,落在了这片恐怖的盆地之上,顿时,盆地开始轰隆作响,猛然隆起,一片伟岸的山岳凭空升起,立在了辽阔无疆的大地之上…… 天地造化气之中,整个一片新生的山脉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了草木虫鱼,飞禽走兽,山间云霭连绵,元气翻腾,滔滔不绝…… 在那最高耸的一处,就立着一座宫殿。 沧澜水宫! 抓住了太古龙鲨元神的神祗猛地飞腾而起,高叫一声:“造化铜炉在此,机缘在你!兀那道人,你的来历面目,我家上神已然尽知,日后种种,你自好自为之!” 那神祗猛地一震身躯,天极之上降下无边无际的天花金莲,光雨点点,全都落在了这座新生的山脉之中,顿时,那山间的生灵,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幻起来,如同是一霎那之间,就经历了千年万年,一头一头野兽成为了灵兽,修炼成了大妖猛怪,等等等等……就连那些草木,也有不少化成了灵性之物…… 神祗消失了,包括石生在内,全部怔在了当场! 章一五二 石胎化身,炼化黑帝 “这……这,这这……沧澜大湖,从上古至今,不知多么悠久的岁月,只怕是不逊色于那落辰仙道宗门的存在,竟然……消失了!” 沧澜水宫之中,亢化这头黑水蛟龙与泉阳真人,还有那许许多多被石生下了元神禁制,镇压在了水宫之中,准备日后充作宫中之人的妖修,全部彻底震骇了。 沧澜大湖是他们修炼栖息之所,如今竟然一朝消失,他们原本的洞府,等等,也全部不复存在。 而原本沧澜大湖的所成,成了一片茫茫山脉! 不过,这座山脉之中,元气充盈,刚才那一霎那之间,岁月流光一霎而过,几乎让他们产生了恍如隔世的错觉。 似乎是那弹指之间,就到了天荒地老的尽头! 他们哪里知道,然而石生却隐隐的明白,这乃是天地造化气的缘故。 不过,那尊天降神祗,带着那头太古龙鲨已经走了以后,石生却依旧林立在那虚空之中,不能停止。因为那枚石头,吞噬了一头太古龙鲨的元身所有血肉真气精华之后,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反哺给石生,更是不再听从石生的召唤,回到道衣袖间。 一种冥冥之中飘忽不定的感觉,萦绕在了石生的心头。 果不其然,那石头之中,一道道奇古苍茫的光芒披洒下来,忽然一个震荡,整个石头,竟然当空爆开! 石生这时知道,那尊天降的神祗,曾说:“你的来历面目,我家上神已然尽知,日后种种,你自好自为之!” 由此可见,这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什么隐秘的线索,在一步一步地牵引着甚么。 不过这个时候,石生却没有半点心思去思索这些,因为那石头突然爆开之后,竟然发生了天大的变幻。 整个石头,猛烈膨胀,直至高经十二丈九尺六分,围经九丈九尺九分,遍体之上,生有九窍八脉,吞吐元气,气息沉浑,一片苍古。 石生心头猛地一震,霎那之间,如同是被一股从亘古之前而来的巨力,重击了一下! 这一下,就击得他心神失守! 一条渺渺茫茫的天河,从天而降,银光流溢,灿烂夺目,那天河之畔,立着一块巨石,高经十二丈九尺六分,围经九丈九尺九分,遍体之上,生有九窍八脉,吞吐气息。 忽然之间,那朦朦之中,行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坐在巨石之上,素手微抬,一脸寥落枯寂之色。 她在从那天河之中,淘洗天河晶砂。女子一面淘洗,一面炼化,不知年月几多,忽然有朝一日,那巨石猛地一震,放射宝辉,竟就化作了一个道人,青稚俊秀,星目朗朗。 “谢过仙子点化,从此以后,我便唤作石生道人。” …… 轰隆!轰隆!轰隆! 一切一切,都在变幻,猛然之间,情形又变。 天穹倒悬,云块斑驳,血色满空,魔气冲霄,那天幕一角忽然一股强猛的光芒冲起,将整个天空,也轰得破碎。 高天之下,两尊巨大的神灵,在猛烈搏杀! 直到一人倾倒,另一人仰天长笑,旋即也倒地毙命。 从那苍天破碎的窟窿之中,飞出来一个女子,面貌虚无,把手一伸,顿时大地之上,土石纷飞,尽都被这女子一支素手抓摄了去,凝聚成了一尊一尊巨石,尽都是高经十二丈九尺六分,围经九丈九尺九分,遍体之上,生有九窍八脉,作五色光芒,计有三千六百五十一块。 女子用手一按,便有三千六百五十块被祭炼入了那天穹窟窿之上,惟余其一,被那女子把手一压,落在那天河之畔。 …… 轰隆! 轰隆! 轰隆! 是为三生,三声之畔,三生之盼。我不欲与仙圣为伍,我不语取天地气运,我所欲者,惟在一朝一夕之间…… 那石头,就在石生面前,猛地一个变幻,渐渐流转,化成了一个人。 这个人,面容青稚,略显俊秀,身形羸弱,似有苦疾,目中一片迷惘。 却不是石生一般无二的面貌形状,又是谁人? …… …… “大王派我——来巡山咯,巡完了前山——我巡后山咯!啊呀!兀那小妖,我乃是沧澜山中,掌教大大王亲奉的巡山小钻风,你是哪里来的毛妖?” 那山脚之下,爬上来一个毛脸小妖,忽然被一个身披兽皮,提着钢叉的,头面却是一头黑色豺狗模样的妖怪拦住,连忙高叫道:“小妖听闻沧澜神山从天而降,有上仙在此开山立派,所以特来拜见,不知大哥能否引荐一二?” 那小钻风乜着眼看去,不耐烦地把钢叉一敲,骂道:“你看你这模样,哪里像是能够进入我们掌教法眼的样子?还不快快滚蛋,不然我小钻风的钢叉,可不认识你的脑袋!” 那小妖一听,唬得大骇,连忙摆手道:“大哥饶命,大哥饶命啊,小妖来时,得了一样好东西,正要送给大哥……” 那小钻风一听,眼底立刻大亮,嘿嘿一笑:“什么好东西?” 毛脸小妖连忙从更破烂的兽皮一副低下一阵掏摸,也不知掏出来多少根毛,终于摸到一件东西,连忙一脸谄媚地奉送了上来。 小钻风接过来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好,好,自从掌教大大王下了令,不准我等吃血食……” 他忽然噤了声,把一条血淋淋的不知什么灵兽的血肉塞进了怀抱里,道:“掌教大大王有令,沧澜山上一切事情,都有大王处理,大王又有令,我们小黑子峰的事情,都由大钻风处理,大钻风又有令,小黑子峰的巡山收人,都由我小钻风处理,所以,那个……你叫什么?” 那毛脸小妖一听,顿时满脸的谄媚更加灿烂了几分,就欺身了过来,道:“小妖叫做小二黑,小钻风大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小妖,嘿嘿。” 小钻风十分满意,道:“你先虽我巡山,等巡完了这一段,便与我回去,让大钻风给你颁发标牌,你就是我沧澜山的妖怪啦!” …… 这样的一幕,无时无刻不发生在方圆近乎二十亿里的沧澜山之中。 沧澜大湖干涸,盆地上扬,成为一座偌大山脉,便被唤作沧澜山。 石生将所得的沧澜水宫洞府镇压在那沧澜山之巅,从此而后,这座沧澜山,便是他的根基。 那大瀛海一日不能渡,那中央神州浩土一日不能归去,他便要在这次州沃土之上,生存下去…… 沧澜宫中央主殿之中,石生端坐中央,他的对面,坐着两个他。 这两尊,可谓乃是化身。 一尊化身,背生八支彩色翅膀,一尊化身,与他真身一般无二,唯有身周笼罩着一团一团轻浮之气,上下飞腾。 而在这三具元身中间,则是立着一尊神像。 突然之间,那镇府神像之上,光芒爆射,猛烈一震,石生元身真身猛地睁开了双眼,微微一笑,道:“终于完全炼化了你!” 对面两尊化身也睁开了双眼,齐道:“善!” 石生面露古怪笑意,道:“多谢二位援手。” 两具化身却都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何必客气。” 石生神情一肃,冷然说道:“二位大谬!” “如何?” “二位是我,我却不是二位!” 两尊化身借摇头,旋即又面露迷惘疑惑之色,石生见状,冷笑一声,忽然把手一张,就将那镇府神像收了,道:“我说是,那便是!” 这一句无比霸道,无比凛然,猛地叉手一抓,两尊化身果然不能抵挡,就被他一把抓摄,凌空一按,天心灵窍大开,一条强大无比的元神冲将出来,就将两尊化身卷了进去。 石生手上又是一动,又飞出一尊神像,不是别的,就是那日在沧澜水宫之中所得,北极玄水黑帝之神像。 那神像之上,篆刻着许许多多的符文,想必是那沧澜水族,以这尊天地之间的水之神灵作为神祗。 一尊铜炉,从石生头顶升起,猛地一震,天地造化气汹涌翻腾而出,一下就将这尊北极玄水黑帝的神像笼罩了住。 天地造化气之下,任你是什么法宝,神仙之器,都要炼化成为虚无。 然而,这尊神像之中,却忽然冲出了一股浓烈黑气,一声巨震,就是一声咆哮:“造化铜炉!好!” 那尊神像,忽然复活了过来。 北极玄水黑帝,一尊道人模样,只不过生得面貌奇古,身周黑色丝带飘摇,足下踏着两条大龙,作玄黑之色,口吐玄水真炎,目射黑色电芒,一手操持权杖,似作挥舞状,仿佛是一尊掌控一切的帝王,只要权杖所指,立刻就是天地殛灭! “哈哈,居然是造化铜炉!你这道人,为本帝君送来这样一件天地至宝!” 黑帝手中权杖猛然一指,就是一条黑色水气,当头击来。 这水气只有一道,然而石生开来,却仿佛是倾尽了五湖四海之水,铺天盖地地压到了他的头顶! “嘿!炼化了你,正好我要修持五行神通,归复我之原本面目!”造化铜炉之中,天地造化气弥天极地地冲了出来,如同是一头荒古巨兽,一口就将这尊北极玄水黑帝,天地之间一切水源之掌控者,汁光纪氏吞了下去! 章一五三 震慑化身,南下焚天 北极玄水黑帝,主宰天地之间一切水源,壬癸气息。 石生祭起了造化铜炉这件至宝,天地造化气如同洗刷一般,一下就将这尊黑帝神像洗刷得干干净净,所有的水气,就如同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直接消失。 “尔不过区区一尊神像,至多一条元神投影,又怎敢与我造化铜炉播杀?”石生冷然一笑。 那神像猛地发出咆哮:“嘿,本帝君已然知晓你之所在,不日之后,必来拿去这尊天地至宝,造化铜炉!” 石生哈哈一笑:“我也知你乃是神道一流,天地所生,你只管来取,管教有人取你性命!” 石生说罢,也不待那黑帝神像举动,猛地就把手一指,顿时天地造化气之中,冲出一条晶莹璀璨的气息,包裹一切天地造化之根源,生灵生长,就成一口剑光,两面造化,一面飞禽走兽,一面鸟木虫鱼,当空一晃,荡了一荡,便就一剑杀来! 喀嚓一声,斩了这尊北极玄水黑帝神像的头颅,顿时那神像砰砰砰砰连声爆响,突地暴起一团黑光,却是北极玄水黑帝一丝玄水真神,每有种族祭奉,以信念香火为滋养,就能在神像灵位之中滋养出这么一尊玄水真神,这时一下爆开,径往北方而去,却是要投那北极玄水之渊,一切天地水气之根源,黑帝汁光纪氏。 石生在中央大殿之中猛地站起,虚手一按,顿时天心灵窍之中冲出一条化身来,与他一般无二,却是那石头所化的化身,往空疾飞,猛地就追上了那条玄水真神! 整个沧澜山中,忽地猛烈一震,不知多少妖怪摇头看去,就见那当空之中,一条巨大的身影,衣袂飘带,足踏双龙,手提权杖,猛地回身一击! 随后就是一条身影,不是新立的沧澜山大大王又是谁人? 石生这尊化身手提大剑,却是玄煞剑,往空猛烈一斩,煞火元灵,玄阴真冰,汹涌祭出,竟不成剑气,却凝聚成了一方天地牢笼,高下不知几千几万几十万几百万丈,只是猛烈一罩,就将这条玄水真神一下罩住,猛然一缩,压成一团! 从沧澜宫中大殿,有冲出一条大手,往空一把捞抓,就捞取了这牢笼,连带其中的玄水真神,一并抓了。 石生张开了口,一口就将玄水真神吞了。 顿时,元身之内,丹元之中,气海沉浑浮荡,一股股玄水真气荡漾不休,被那丹元气海之中无尽真气包裹了住,一下炼化,登时那丹元气海之中,也隐隐地有了一丝玄水真神之黑色。 化身飞落了回来,面有不悦之色。 石生冷笑一声:“你本也属我,如何,你得了那玄水真神,我却不能取来一用?” 化身沉默了半晌,终于未言。 石生只道:“那北极玄水黑帝汁光纪氏,自然是天地之间一尊大神祗,只怕是这人间之中,就算是落辰仙道,尊天道这等道门,也不可以匹敌,不过,他要来取这造化铜炉,我却也不惧。盖因此物非同一般,想必是无此气运者,也是占据不得,他若要来,自然是有人会去取他性命。” 化身面现惊容:“那尊神祗,天生地养,水气凝聚,一切壬癸之气,俱都在其掌握之中,莫非也有人去斩杀他不成?” 石生冷笑道:“天下有水,他自然是不会死,不过,你终归不过一愚蠢石头耳,哪里知道,天道昭昭,人道苍苍,终归是道之一字,一切皆有定论,气运为阻挡,任是他那一尊神祗,也不过是大道之下一蝼蚁,不入仙道,无不灭之根本,自然冥冥之中有那一支大手,去阻挡他。” 那化身更是一怔,旋即怒道:“我不过一石耳,你又如何?” 石生哈哈一笑:“天生石胎?狗屁!狗屁!前尘种种,我也不尽知,何况是你?天地气运降生为物者,或是一缕烟气,或是一株草芥,却又如何?我自得了,那便是得了,你只管是你的石头,与我何干?你自在我手中,便是我之一尊化身,我说你是,你便是,不是便不是!” 石生说罢,也不等那化身言语,便把手一抓,猛烈照耀,轰隆之间,造化铜炉之中飞出一道天地造化气,猛地降临在那化身头顶,顿时那化身便复又归为一尊石头,高经十二丈九尺六分,围经九丈九尺九分,落在了殿中。 石生把手一招,天心之中,又飞出了那八翅彩蝶化身来。 石生道:“你二人本一体所生,一为元身,一为元神,那元身借我之手,吞噬元神,成一化身,你也借我之手,得一元身,成为化身,我却问你,你可如他一般,欲要与我争锋?” 那八翅彩蝶第二元身化身沉寂了片刻,忽道:“道兄好手段。” “哈哈哈哈!自然,自然,八翅彩蝶,乃是上古异种,倒也不算是委屈了你,我却早有所感,故立一道之印记在其中,你既得了,欲留便留,不留便去,尽皆无妨。” 八翅彩蝶化身道:“我观道兄言谈,道义苍茫,似已合道。” 石生道:“道即是言,人言因岁月而绵长,前尘过往,我尚未尽知,却已得其一二滋味,是故合道。” 石生又是一指点出,那巨石便重又化作一枚小小石头,银灰色泽,鸽卵大小,落在了他手中,道:“道兄二位,若能明知故里,见得真性,亦可合道。” 那彩蝶化身怔了一怔,一张与石生别无二致的面庞之上,股股神情闪烁而过,有不甘,有惘然,有不明,有释然,忽然一笑说道:“道兄,你之道,便是我之道。” 轰然一声,八翅彩蝶化身头顶之上,升起一条元神,猛烈一震,就化成了与石生一般模样,那背后八翅,一阵煽动,便就消失不见。 石生大喜,道:“好!我却尚有一事,须得往那次州沃土极南之地一遭,道兄为我镇住这沧澜山,不知可否?” 依旧收去了八翅的彩蝶化身道:“道兄自去,百年之内,归来即可。” “好!百年之后,这沧澜山上,你我还需一齐出手,做过一场!” 石生拔身坐起,一手托了那石头,一手托了那造化铜炉,往空一飞,便消失了踪影。 原处之地,八翅彩蝶化身忽然喝了一声,道:“亢化何在?” 沧澜山之中,猛地腾起一条惊天黑虹,却是一条黑水蛟龙,直投到了这大殿之中,摇身一变,就化成了一条虬髯壮汉,拜倒道:“上仙!” 八翅彩蝶化身道:“我交由你的事情,可以全备了?” 亢化道:“回禀上仙,属下已然发动了所有妖属,方圆百亿里之内,开始征召一切人修妖修,无论天道人道,尽可入我门中!” “很好,去吧。” 亢化应了一声,便就去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发觉得到眼前的上仙,其实已不是他知道的那个上仙了。 …… 高天之上,一尊铜炉,喷薄无穷量的真气,罡气,猛烈撕开虚空,直飞往南。 石生就端坐在那造化铜炉之中。 造化铜炉之内,石生端坐中央,那铜炉周遭壁上,一条一条奇古篆文显现了出来,时或闪现,时或消失,石生目视四周,览其所载,冥冥忽忽之中,似有所知,又懵然不懂,隐隐约约之中,感悟到了什么。 一股一股的天地造化气,猛地从天头顶涌入,又从周身窍穴毛孔之中冲出,往复不止。 在他的身前,那石头虚浮着,一道道天地造化气被石生运手抓摄,就成一道一道的奇古符箓,猛地打出,一一祭炼在了石头之上。 那石头之中,发出阵阵呼啸,不绝于耳。 石生也不去管他,自顾运用那天地造化气淬炼自己元身,元神,一刻不止。 这造化铜炉,实在乃是天地之间一宗至宝,以石生的见地,还不足以知道其来历,神妙,只知必然是一件连神仙也要位置胆颤的至宝罢了。 此刻祭起这铜炉,裂空而行,又岂是那八翅彩蝶化身可以比拟,闪电之间,就不知是多远。 石生目光一扫,直接穿透了那铜炉,看见了苍穹大地。 “落辰翰海沙漠!” “无边大泽!” “落辰仙道,浮空仙岛!” …… 终于,石生经过了那落辰仙道宗门所在的浮空仙岛,正在犹疑是否要下去一趟的时候,那浮空仙岛之中,忽然冲霄而起一条仙气。 石生猛地一震造化铜炉,就止住了去势。 果然,那仙气之中,传来了落辰仙道至尊的声音:“石生小友!” “原来是落辰仙道掌教至尊。” 那落辰仙道至尊道:“石生小友,你此去,可是那次州极南,焚天州?” “正是!”石生正色说道,“贫道有一样东西,要去那焚天州取来!” 落辰仙道至尊也不多话,只道:“那焚天州,半数天道,半数人道,小友此去,我家祖师上神早有所知,可取此物去,或能助你一臂之力!” 那仙气之中,飘飘荡荡地就飞出了一件法宝,却是一把黑色神功,以及两支神箭,一黑一白。 石生一把抓住了神弓与神箭,元神之中一阵转动,终于还是压抑住了要一问究竟的念头,道:“贫道此去,自然相机行事,谢过至尊!” 章一五四 火焰巨人,地气龙脉 那次州沃土极南端,是一大州,名曰焚天州。 焚天州之中,每国每道,乃至每户每名,无不以烈火为信仰,是故才名曰焚天州。而这焚天州,本就在次州沃土之极南,而次州沃土,本是后土大九州之正南,是故这焚天州,实在是后土大地,极南方之所在,为天地离火,五行丙丁之源头。 那焚天州之中,自然是兴盛烈火道法,其中却是与落辰州,尊天州,玄天州,枢机州,大梵州等等小九州不同,并不是某一大道门主宰执掌,而是两户并立,各执牛之一二。 从那落辰州而来,过枢机州之一隅,终至焚天州。 以造化铜炉之力,飞遁之间,迅如如若雷霆,也足足用了三十年。 一入焚天州,顿时就觉一股滔天灼热,如同汪洋波涛,汹涌扑面,竟然完全不下于那地底煞火层世界。 “这焚天州之中,莫非竟然没有寻常凡人不成?若是寻常凡人,怎么可能经受得住这等恐怖的热力……” 石生一阵惊疑,造化铜炉飞掠之间,已然深入了进去。 冥冥忽忽之中,有一种东西,在召唤着他,就在那极南之地,他也不迟疑,就直往那南方而去。 不知几千几万亿里过去,那焚天州之中的灼热之力,越发地狂猛强盛,石生更加心惊之际,就忽然见了那苍茫大地之上,一片红光冲天,经久不绝。 “好雄壮的一座城池!”石生暗赞一声,又见那雄城之中,隐隐的有着一股地脉龙气升腾,散发无穷量的烈焰神威,立刻就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凡人国度。 那凡俗之人,新建国度,往往也有练气之士为臂膀,便都寻找那地脉之气凝聚之所成,鼎立国度,新建国家,掌握一方气运,可保昌盛。 这地脉龙气,正所谓气运无常,也不可能有国都能够长久不灭,可想是连练气之士,修道求长生,也一个不慎就陨落了,可何况是凡人。 石生看了一看,就知道是凡人只见得交锋征战,倒是也有练气之士插手其中。 那一座雄城,足足有百万里方圆! 雄城之下,数以亿万计的兵士,奋死厮杀,血气冲天,烈焰焚城。 猛听一声暴喝,那雄城之中,一条身影直冲了出来,杀气腾腾:“我大炎帝国,雄踞焚天州之左,尔等鼠辈,不在枢机州窝藏,竟趁我焚天州内祸之际,趁火打劫,其心可诛!” “嘿嘿,嘿嘿嘿嘿,你这道人,不知天命,我也不去管你,只拿了你的性命,也就罢了!”突然,城外围杀之中,一圈黑烟爆射开来,足有十万里,“幽冥万鬼!” 顿时,黑烟之中,一头一头的恶鬼,如同从九幽冥国之中爬出,一张一张阴气森森的鬼脸,猛地张开了巨口,四面八方冲杀嘶咬…… 那城内城外,处处烈火冲霄,杀作一团,有数以万计的练气士在彼此厮杀,那众练气士向周围看了看,那些刚才还在高呼酣斗的练气士们此时不是被恶鬼淹没了,就是杀到别的地方,那些恶鬼一批批的向大阵涌来。 突然,众人都看向了城中,好一会儿,那城中冲出的烈焰道人才拔身而起,一头杀入了幽冥万鬼大阵之中,扬手之间,就是道道烈火雷霆,轰杀了不知多少幽森厉鬼:“沈子成!你们枢机宫,竟然运用这等阴森毒辣手段,实在是枉为一州正统……” 月影一阵摇头,知道竟然是枢机州枢机宫公然与焚天州作对,趁那焚天州内祸,来趁火打劫了。 那众练气士心里直觉一沉,却听得那烈焰道人继续喝道:“大炎镇国使何在?” 立刻就有一人应声,“上仙,大炎帝国镇使在此!” “你且再去调运十亿兵马,迂回而过去,劫了敌人后路!” “是——啊!” 那大炎帝国镇国使犹然未及行动,忽然一片弥天极地的黑烟,笼罩了过来,立刻就将这身披国师袍,手持烈炎飞剑的道人裹在其中,无数鬼面冲了上来,刹时吞吃得一干二净。 “季维!”那道人大怒,便又喝道。 冲城中立刻冲出一条身影,想必就是那季伟,却抢先道:“师兄,烈焰傀儡所需的火灵晶玉,快要告罄啦……” 那被称作师兄的烈焰道人,噼里啪啦一通火焰神雷,又是轰杀了许多厉鬼,沉身说道:“噢,应该是……也该耗完了” 极高天上,石生扫视当场,一切尽在他视线之中,见那烈焰道人烈焰神雷的雷击的频率已经大幅下降了,越来越多的恶鬼咆哮着涌入城头,那城头之上,突然暴起了一片火焰,乃是十三条巨大的火焰灵兽,长长的身躯,足有千足,万足不止。 “离火天蜈!” 幸而那十三条离火天蜈织成一道火网,否则恐怕那些恶鬼早就冲进来了。 就在这须臾之间的功夫。从雄城之中不断由许多道人砸落出来的烈火神雷,居然完全停歇了下来。 火雷凭空消失,一道符箓从城中猛地升起。 没有了了那火雷作为压制,顿时离火天蜈的封锁显得无力起来。无数地恶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其中全是一些表面獠牙地凶相,鬼面森然,张开巨口,一双鬼瞳之中洞射幽光,猛地轰击在城头,都能将那数里厚度,上面足能跑马行军的城墙轰出处处深坑。 雷电骤敛地时候,那烈焰道人号令之下,众城头一方的练气士已经又释放出法宝和飞剑,都陷入了各自为战地窘境,其中修为不少修为浅薄的,更是险象环生,片刻之间,就不知道被恶鬼吞杀了多少。 “呼啸!吼!” 突然之间,那雄城四周,猛地窜起了无数黑烟,轰然爆开,竟然都是那幽冥万鬼的凶阵! 石生也不禁看得暗暗咂舌,这枢机州素来遵从天道,行止端正,怎地突然之间,行此幽深恐怖的鬼道一流了? 那正面城头的一方,万鬼阵中,忽然冲将出来一条黑色长虹,凝身一晃,不是别的,却是一头鬼王! 鬼道一流,多半乃是拘谨生人死后的元气精神,灵魂等等,炼化一体,成为一种灵体,也有的传闻与那九幽冥国鬼域有所干连,不过终归不是阵图,其惨烈险恶,比之魔道血腥,丝毫不遑多让,甚至是更加惨绝人寰。 突然地,那烈焰道人的身体蓦地倒飞出去,鬼王临头而至,势在必得的一击遂就落空,不由得狂怒尖啸…… 就在这时,城中升起的那一道符箓,陡然大震。在一片赤红烈炎之中,火焰纷飞,如同一轮巨大的烈日,照耀在当空。 与此同时,那四面城墙之外,四颗颗至少也有千百里方圆的骷髅头蓦然从黑雾中飞出,满是利齿地大嘴开合,跟在那鬼王之后,凶猛地向着城主冲击而去! 又是一波狂猛的互相厮杀,练气士纷纷陨落。 “啊……该死的,快放开本王!否则,你们将承受本王的无边怒火!” 这头鬼王,竟然开口说话,却是把隐匿在极高天空之中观战的石生也下了一条。 原来是那烈焰道人大叫一声,一条长长的烈火长索被祭起,猛地就将这鬼王捆缚了住! 紧接着,那巨大的烈炎符箓,在雄城上空,猛烈爆开! 一尊巨大的,恍如太古山岳一般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当空! 这是一个身高足有数十万里不止的烈火巨人,身上还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在它身体里面,漾动着红色的岩浆,每一次呼吸,身体里那些红色的岩浆便剧烈的涌动起来,在这个红色巨人的手里,还有一柄超大号托天叉,红色的火焰从叉柄上缠绕到叉尖上。 火焰巨人! 石生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过来,不禁大赞一声:“好!好一手借势运气!” 那火焰巨人,不是别的,实在乃是这座雄城之下,一条地脉龙气,凝聚而成! 那尊火焰巨人根本没有在意那些挣扎的恶鬼,如炬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城头之外:“是你们伤害了吾之分身?” 轰隆!一柄青色的,不知几多巨大的长矛在空中划出一道青光射向火焰巨人的胸口。 砰的一声色的长矛在火焰巨人的胸口刺出一个大洞。 火焰巨人庞大的身躯滞了一下,它低下头,看着胸口的大洞,火焰之中的脸上露一抹古怪的表情……那伤口处喷出一股岩浆,伤口立时平复! 轰隆!!!火焰巨人猛然运手抓出,一手之间,抓摄四方,无边无际的汪洋烈焰,抓摄向了四面八方,直直将整座雄城的四周都笼罩在了其中。 “敢伤吾分身!” 城头之外,所有的恶鬼,还有功成一方的练气士,凡人兵士,被这龙脉巨人一击之下,全部抹杀! 火焰巨人抬起脚,重重的跺下! 厚重的城头,直接崩塌! 这尊地气龙脉凝聚而成的火焰巨人,居然不分敌我,轰杀了所有来敌之后,把守城一方,也当成了敌人,凶猛一脚,就踏碎了城墙,死者亿万。 石生在那空中,嘿然冷笑道:“这些道人,果然是不知死的。这地气龙脉,乃是大地之中地脉某一分支,秉承后土意志,这些道人,竟然想要将之凝聚成为一尊火焰傀儡,以为己用,实在是荒唐透顶!” 关键时刻,石生终于从天而降,造化铜炉猛然倒转,天地造化气汹涌而出! “贫道要寻那离火之精英,南极赤帝之根源,正好要你这地气龙脉为引!” 轰隆,那地气龙脉凝聚而成的火焰巨人,立刻就被造化铜炉席卷了起来,吼啸挣扎,却终归无用,晃了一晃,就化成了一条火光,果然是一条地气赤火凝聚而成的大龙。 一支晶莹大手从天而降,立刻就抓了个正着! 章一五五 时光浩韵,大安德门 一条火炎冲天的大龙,被石生一把抓摄,捏在了手中。 石生徐徐地降落了下来,而那大炎帝国的雄城,早已经坍塌了泰半,这时一条红光冲了上来,竟然就是方才那烈焰道人,竟然未死。 石生微微有些吃惊,却也知道,这道人乃是一名已如仙位的高手,没有在这地脉烈火大龙的一击之下直接被抹杀,想必是依仗了甚么法宝。 那道人连忙就施礼道:“晚辈吴炎,拜见上仙!” 石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道:“吴炎?你是这焚天州哪一道弟子?” 吴炎连忙答道:“弟子乃是焚天州玄火海门下,谢过前辈出手,擒拿这头地脉火龙,否则这青迟城,必然荡然无存。” 石生冷笑一声道:“这时,你方才知道罪过了?这地脉龙气,秉承后土意志而衍生,凝聚地火之气为身躯,法炼元神,岂是你们可以妄动的?” 那吴炎惶惶然地就说道:“前辈明鉴,那枢机州枢机宫与我焚天州连年为战,我玄火海首当其冲,这大炎帝国实乃是我焚天州首要冲隘,今次枢机宫发大军来击,实在是我玄火海与那炼狱冥火宫已经战至荼蘼,委实是没有多余的人力,晚辈一人在此,哪里能够抵挡,是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石生闻言,顿时一惊,“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争锋,不知多少岁月,也不是甚么紧要的事情,不过如今竟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连枢机州大举来犯,也顾不得了?” 那吴炎面露苦色,慨然点头。 石生默然不语,心中却暗自忖道:“焚天州之内,一分为二,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相互争锋,也不是甚么机要秘密之事,如今竟然到了不顾外敌的地步,难道竟是真的有如斯深怨,已然不可化解了麽?” 不过,眼下却不是想着些的时候,他只知道,这焚天州之中,玄火海乃是人道一脉,那炼狱冥火宫却是天道一流,如今自己这一出手,倒也不算是坏事。 于是他索性便说道:“我且问你,那枢机宫之中,如今攻势如何?” 吴炎不敢迟疑,连忙便恭敬回答:“如今枢机宫不知发了什么疯症,亡命一般地攻来,前辈神通广大,相比也是知道,我焚天州自大炎帝国以北,早已全部陷落啦,如今这里,便是前沿之地,相比也是难以支持,若非是前辈在此,出手相助,必然也是要沦陷的。” “如此说来,那枢机宫,还会来攻杀?” 吴炎正色道:“这是必然之事!” 石生笑了一笑,道:“既然如此,贫道却是要试上一试,那枢机宫有何本色,敢于如此大胆,惘然不顾九州之约!” 九州之分,不知从何时而定,那大九州之间,有大瀛海环绕,自然不通,然而每一大州之间,小九州分列,诸多大道门之间,却是有一桩约定,即是不攻。 然而,这约定其实也没有甚么用处,那尊天道竟然对落辰州之圣地,落辰翰海沙漠下手,就是一例。 吴炎却大喜道:“有前辈在,大炎帝国必然无忧!” 自始至终,那吴炎都十分得明白事理,并没有傻傻地询问石生的来历身份,却是和那亢化一样,把石生当作了合道境界的上仙,哪里还敢疑问。 然而事实上,石生自己大抵也是明白的,自己虽然没有渡那九重天劫,然而若是合道境界的高手,想必自己也是不惧的。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到,升仙圣水的力量,远远没有殆尽,自己的实力,仍然在不断地上升,一刻不止。 入了那青迟城,一片颓废,早已没有了民众,全部都是兵士,还有那犹然幸存的练气士,却是在运用神通,搬运土石,重新将那高大厚实的城墙重造。 有练气士出手,这等工程,虽然庞大,其实却也不算甚么。 入了青迟城中央处,一座雄伟宫殿,内中设一祭坛,石生一见,就见那祭坛之上,以九九八十一件五行属火的道真之器为阵眼,布置了一座大阵。 石生暗道,怪道竟然敢调运地脉龙气,甚至想要祭炼成为火焰傀儡来对敌。 足足九九八十一件道真之器,可怜石生如今除了造化铜炉之外,也不过三两件真器,而将玄煞剑和扶摇衣扔到这大阵之中,也算不得起眼。 石生笑了一笑,道:“还不收了这大阵?地气龙脉,不可以擅动,否则毁灭了地气,搅乱了气运之势,漫说是你,就是你玄火海掌教至尊,只怕也无计可施。” 石生这话其实有些言过,这条地气龙脉,其实不过是小小一条支脉,也算不得紧要,否则也不至于被他一把擒拿,反手抓摄,抵抗之力也没有。 那吴炎十分听话乖巧地就收了九九八十一件道真之器,道:“烦劳前辈坐镇青迟城,过不得三五日,我玄火海的大军,必然就到,彼时再容不得枢机宫猖狂!” 石生微笑不语,却知道其实那枢机州之中,枢机宫十分之强大,与落辰仙道,尊天道等比肩,若是与玄火海相比,却是必有所胜出的。 毕竟,在焚天州境内,玄火海并非是一道主宰,而是与那炼狱冥火宫平分秋色,各执牛耳,不分上下。 摆手打发了那吴炎去了,石生便就在这宫殿之中坐定。 他倒不是真的想要替玄火海出头,其实是他有所目的。 坐定之后,石生把手一展,掌心便现出一条火焰小龙,仿佛没有神志一般,纷乱傲啸,翻腾卷动,无穷烈焰升腾,却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得石生的手掌。 石生眉心之间,天心灵窍之中猛地射出了一条元神精光,轰然直击这地气火龙! 那地气火龙猛地一震,就再不能动! 整个后土大地之地气龙脉,通连一体,石生既然侥幸得了这一条龙脉,哪里还有放手的道理,而那吴炎更是不会蠢得去问石生。 霎那之间,石生运转之间,那地脉火龙之中,一股渺渺茫茫的意念被他抓住,凝住了神去看,果然发觉了一些端倪。 许久之后,石生淡淡一笑,终于略有所知。 猛地把手一搓,顿时一声惨叫,那地脉火龙就被他一把捏“死”,成了一条火光! 玄煞剑祭出,石生把手一按,那火光便直入玄煞剑之中,顿时玄煞剑冲霄而起,立刻就是一条巨大的火龙冲天而起,直上亿万丈高天…… 那青迟城城头之上,吴炎把眼看去,见是北方烟云滚滚,无数光华从天空冲杀过来,心头一惊,正要回转去城中寻石生这位上仙,就见了这火龙冲天的一幕,转念之间就明白了过来,却是只把胆都吓破了。 他只不过是发了狠,索性城灭人亡,不如调运地脉,搏上一搏,哪里能与这位上仙相比,竟然直接把一条地脉炼化做了法宝…… 他若是知道石生曾经与另一个人,胆大包天地将几层地层世界炼化进了法体与飞剑之中,必然就会对此释然了。 吴炎神思恍惚之间,却见石生已经到了他身旁,轻笑一声道:”来敌已至,你还发愣作何?” 吴炎震惊之余,连忙高声召唤,那青迟城中,城上,立刻兵甲林立,幸存的练气士还有数千,参差不齐,有真人级别的高手,也有丹元之境的练气士,仙位高手却只有吴炎一人。 那大炎帝国镇国使季伟,早已经在地脉火龙狂怒爆发的时候,倒霉地作了枉死鬼。 那北面远空,无穷无尽的光华烟云飞掠了过来,铺天盖地,观其气势,竟然是不下十万的练气士。 那大地之上,凡人兵士,更是不计其数,全部都是祭起了练气士出手炼制的符箓,或是低等法器,飞速杀来。可以预见,石生若不在此,这青迟城必然顷刻之间就要沦陷,甚至是被碾为尘土! 嗤喇!一声爆响,那来犯大军之中,一口巨大的剑气,足有上百万里,猛掠过来,裂空杀至! 石生动也不动,那吴炎立刻就知道,也是怡然不惧,猛地招手,立刻就是足足九九八十一件道真之器,全部都是火属性的真器,腾空而起,凝聚成了一座大阵,布列九宫八卦,火气滔天,当头就迎向了那剑气,轰隆一声交击! 那道剑气,立刻就被轰成了齑粉。 与此同时,吴炎祭起的九九八十一件道真之器,却直接被那剑气一剑轰碎了近乎一半! 吴炎苦笑不已,哇呀一声就喷出了一口逆血! 石生也是瞿然色变,立刻知道,竟然是一口仙剑! “这枢机宫,竟然如此厉害,动辄就出神仙之器!” 哪怕是最烂货色的仙器,也远远不是真器级别的法宝所能够抵挡,这吴炎一击失手,倒也并不稀奇,想必是那枢机宫见幽冥万鬼大阵竟然没有得手,是以才拥有神仙之器的绝顶高手。 石生知道,即使是在落辰仙道和尊天道,玄天妖宗,大梵佛宗,枢机宫这种雄霸一方,主宰一州的大道门,也只有进入了合道境界,能够雄踞一方,震慑天下的绝顶高手,才有可能拥有神仙之器! 当此之时,石生没有理由不出手。 忽然之间,那剑气被击碎,猛地就从远处,又是一条剑气杀了过来,紧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一口气,足足有三十六条剑气,如同三十六条巨大的青色巨龙,裂空而至,当头就咬,似乎是要将整个青迟城都吞没了。 石生冷笑一声,也不举动,只是眉心之中一阵转动,一条光芒冲出,立刻就是一条化身冲了出来。 这化身,正是那枚石头所化,此时手提一口玄煞剑,腾空而起,猛烈一剑,就是一条吞天火龙,张牙舞爪,腾飞出去。 三十六条剑气,一齐轰击在化身之上! 轰轰轰轰轰轰轰…………………………………… 化身之上,所有剑气,全部崩碎,而这尊化身,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石生自然你是冷笑不跌,那吴炎却是心头惊骇到了极点。 远空之中,猛地一声长啸:“玄火海哪位道兄在此?” 石生朗声长笑道:“贫道非是玄火海门下,道号石生,不知道友知道否?” 那远空之中,一人提一口青光大剑,猛烈飞来,当头就迎接上了玄煞剑挥斩而出的火龙,立刻就把剑一斩,一剑斩断了火龙。 化身也不在意,收了玄煞剑,往回就飞。 那人提剑疾追,猛地又是三十六道剑气。 石头化身大怒,转身便杀,那人祭起了大剑,连连劈斩,便与石头化身战在了一处,一面高叫道:“无干之人,竟敢掠我枢机宫之锋芒,道友死后,当知使我枢机宫青罡剑仙杀你!” 城头之上,石生冷笑一声,猛地把手一指,立刻就是一道剑气从之间破杀而出,他真身身影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遁!” 如今,石生的剑遁之法,早已是今非昔比,简直神鬼莫测,动发之间,随心所欲,无人能知晓其行动在何处。 那青罡剑仙犹然还在与石头化身大战之际,忽然背后生风,一支晶莹灿灿的大手已经从天而降,避无可避,直接杀到了头顶,猛烈抓摄,一把就抓住了头颅,狠狠一拧! 与此同时,那石头化身手中,玄煞剑早已不堪仙剑之威,爆碎成了齑粉,而仙剑剑气斩杀在石头化身之上,仍旧是没有半点用处! 那青罡剑仙,直接就被石生一把拧断了头颅,顿时就从天心之中遁出了一条元神。 石生嘿然冷笑:“石兄,这元神且赏你吧!” 他运手一抓,把元神立刻就被抓暴,成了一抹元神本源之光,石头化身扑了过来,也不客气,直接张开大口,一口吞了! 石生运手抓了那口青色巨剑,有用手连连抓动,玄煞剑化成的齑粉便都归来,一尘不漏。 “仙剑破灭,归为玄煞!” 轰隆!一口飞剑,重新出现在他手中。 新的玄煞剑! 石生微微得意之间,不及多想,突然之间,头顶之上,却是一片寒风压来! 仰头看去,就见是一尊好大的门户,足足九条金龙,五爪真龙拉着,撞破了虚空,降临了下来! 那门户之中,冲出无边无际的金光,石生恍然之间,竟然感到了一股亘古时空降临的错觉! 而石头化身,已经被那门户吞吸了进去! “时光浩韵,大安德门!亘古长歌,万法归元!” 石生手中新成的玄煞剑,不受抑制地开始分解,重新成了一口青色巨剑,玄煞剑依旧是齑粉! 从那金色门户之中,飞出了一条元神,一句尸身飞了上来,甚至是被他一把捏爆了的头颅也归复了原位,那元神遁入天心之中,立刻又是那青罡剑仙。 “这是甚么法宝?竟然能够归复时光………………” 石生震骇非常,却哪里来得及多想,那门户之中,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一条晶莹璀璨的光芒直冲了出来,却是一尊高经十二丈九尺六寸,围经九丈九尺九分,体有九窍八脉,如人一般,喷吐气息,运转元气的巨石! 那巨石发出狂猛的咆哮,大叫道:“道兄救我!” 石生闻言,立刻从那震骇欲绝之中惊醒,不由得冷笑道:“石兄,我救不得你,这边去了!” 那石头化身更加震惊,不由的狂怒叫道:“你我本为一体,道兄竟不救我,某非已然忘却了那天河之畔,三生之志,你本是我化的造化机缘了麽……” 石生笑意更冷:“我便是我,我只是我,与道兄何干?” 那石头不由悲声哀呼:“天河倾覆,也难洗我怨,云华云华,你可见石生道人已非是石生道人乎?!” “哈哈哈哈哈……”石生只笑得涕泪横流,似乎是有什么从远古久远之前回转过来力量,重重地轰击了在他的心间,“甚么前尘过往,甚么情仇怨恨,你若不知贪嗔,又岂有今日自己业果……” 那石头果然更加悲怆:“道兄有造化之至宝,但救我性命,必然自此而后,只尊道兄之号令,道兄为真身,我为化身……” 石生长叹一声,猛地震身而去,运手一抓,就从那无穷金光之中,抓住了那石头。 石头大喜,九窍八脉之中冲出无边无际的晶莹光芒,果然那一尊门户之中,传来一声惊异呼声:“原来是天生之灵胎,竟然有这等至宝之宝……大安德门,运转时光,凝聚古今,裂杀仙神……”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那一尊叫做大安德门的门户之中,无穷金光更加猛烈,石生恍然之间,似乎是看到了许多前事…… 小句末国,祁连月。 云岚山上,云卿卿。 “云卿卿……卿卿……姐姐……卿卿……卿卿……啊啊……” 石生狂暴长啸,抓住了石头,猛然之间,从他头顶之上,升起了一尊法宝。 造化铜炉! 天地造化气,好似一条天河,冲击而出,洗刷天地,造化苍生,轮转无穷无尽的生灵,气息,轰然一声撞击在了那时光浩韵,大安德门之上! 一切一切,重又倒回! 那青罡剑仙,依旧身死,元神依旧被石头化了化身吞噬,重新一口玄煞剑凝聚在石生手中,一剑劈斩而去,直至那大安德门之上,立着的一道身影! ———————— 嗯,我纯属蛋疼,如果有南京的同学,知道时光浩韵安德门这个地铁站的,跟我一起恶心一下吧。 鄙视南京的交通,我擦。这只是吐槽,真的。 章一五六 无惧无拘,是为合道 石生与那所来两人,两件神仙之器交手,并且其中一件“时光浩韵,大安德门”竟是一件能够归复时光,倒转宙极的无上至宝。 要知道,练气之士参悟阴阳,明晓五行,洞察道之真意,有许许多多天地法则道理可以领悟,可以揣摩,成就神通道法,然而其中唯有那虚空与时光,两种天地之道,最是难以顿悟。 何况是将之炼成一尊法宝? 那大安德门之中,无穷量的金光披洒出来,好似一条一条时光之线,其中包含着无数时光衍化,蕴含着种种变幻,捉摸不定,就如同那流光岁月,永远无法让人抓住。 虚空之中的一切,在这时光的冲击之下,都无所遁形。 不过,石生却有一件法宝,可以依仗。 造化铜炉之中,天地造化气,喷薄而出,化成无穷精光,竟被石生连连抓动,凝成一条,混合在玄煞剑剑气之中,凶狠无比地击杀过去! 那大安德门之上立着的一个道人,把手一扬,大安德门便如一尊震慑天地,古往今来时光穿梭而过的一座门户,降临下来! 剑气冲击的过程之中,被那时光不断撞击,竟然在不断地消逝! 就如同是世间万物,在时光面前,都无法抵御,不得不随着时光的流逝,苍老,古旧,只是沦为尘埃,最终化入天地之下,归于冥冥。 石生收了石头化身,拔身而起,猛地立在了造化铜炉之上,竟然直接向那大安德门撞杀过去! 那大安德门之上,立着的道人,冷笑一声,喝道:“时光之心,化灭万物!” 顿时,从大安德门之中冲出的金色时光,猛烈凝聚,须臾之间,竟然凝聚成了一颗巨大的心脏! 这颗心脏,是时光之心脏,剧烈地波动着,一圈一圈散发着时光的浩韵,虚空之中,连天地元气被这故韵律冲击,都顿时消失,直接化灭! 石生的眉头,狠狠地拧皱起来。 造化铜炉凶猛地撞在了这颗时光之心上! 铜炉猛烈震荡,而那一颗时光之心,直接爆碎! 大安德门之上的道人惊呼出声,犹然未及反应,他的身旁虚空之中,忽然被撕裂开来一条巨大的沟壑,黝黑深沉,而从来虚空裂缝之中,猛然杀出一口飞剑! 赤红,玄黑,碧青,诸般陈杂的玄煞剑气,直接降临在他头顶! 那道人惊呼一声,才发觉了不妙,猛然把手一张,顿时就是一件护身法衣被他祭起,无穷量的护身符箓飞出,结成了一座大阵,光辉如雷,凶猛崩炸,挡向玄煞剑的斩杀! “死!”石生的声音,如同是九幽之地传来的死神召唤,玄煞剑直接撕破了这件护身法衣,而石生的身形,也从那虚空裂痕之中一步踏出,猛然一把抓出! “好一座时光之门,贫道笑纳了!” 那道人至死之时,终于才明白了过来。 他有一尊能够归复时光,威能无量的无上神仙之器,怎能保证别人就不可能拥有洞穿虚空,直接杀人的手段? 石生原本领悟剑遁之法,以剑气破开虚空阻隔,瞬间杀敌,可谓是瞬杀之*,而此时此刻,在这时光之门之下,他忽然之间心头产生了一丝明悟,顿时身随心动,直接穿梭虚空,瞬间击杀! 以肉身穿梭虚空,这是传闻之上,只有太古之时的一些大能至高存在,才拥有的无上神通! 因为破开虚空的发力或许很多仙位高手都能够拥有,然而那虚空之间,匆匆叠嶂,不知多少经纬交错,动辄就是无边无际的巨力,稍有不慎,就是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只有石生,天生石胎化身,**强大,力量至高,才能够保得无碍。 在那穿梭虚空的一刹那,巨大的撕扯之力作用在他的身上,威力简直绝伦,然而他的**元身,竟然真的抵御住了! 所以,这位掌握时光之门这件无上法宝的道人,成了石生掌握了这一门瞬间击杀的神通之后,第一个试剑之人。 试剑的下场,就是当即头颅抛飞,元神之中一点本源灵光,被玄煞剑气直接绞碎,惟余一条精纯的强大元神,被石生头顶冲出一条璀璨元神,直接吞噬。 石头化身已经吞噬了一名仙位高手的元神,而这掌握时光之门的道人的元神,比那青罡剑仙又要强大过十倍,百倍也不止,自然是由石生真身元神吞噬。 那石头化身方才已经彻底地向石生屈服,这时候,哪里还敢来争抢,立刻就被石生真身得了这一桩天大的好处。因为,这道人,是一名实实在在的合道境界的仙位高手! 此时此刻的石生,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和任何合道高手争锋的实力。 那道人一死,顿时,时光浩韵,大安德门之上,一条精光剥落了下来,石生把手一抓,立刻就将这座时光之门抓摄了过来,凝聚成了一尊小小的金色门户,托在了自己的手中。 天心之中,一条精光穿梭了出来,立刻遁入时光之门中,开始祭炼炼化。 当此之时,那原来的大军,终于也已经杀到了青迟城下。 石生挥身而退,只是高呼一声,道:“青罡剑仙已死,时光之门已入贫道手中!枢机宫欲夺回去,尽管来我玄火海取便是!” 这声音传播开去,亿万里之内尽能听见,他竟然在得手之后,不忘将这一堆烂账扔到玄火海的头上。 不过,那吴炎显然对此没有半分意见,见他落下了城头,连忙高声道:“上仙在上!请受小仙一拜!” 石生一挥手:“不必!” “那时光之门,乃是枢机宫之中一件有名的仙器,一切法宝飞剑,被其罩住,立刻就要化为齑粉,一切神灵落入其中,不是变成天地之中的根本元气,就是瞬间苍老惨死,想不到上仙神通无量,竟然杀死了那浩韵仙人,夺得了这件时光之门!” 时光之门早已经被石生所收,此时就是一尊小小的金色门户,落在了他天心之中,真身元神就盘踞在那门户之下。 一股一股时光金线,虚空黑芒,在他真身元神四周打转,那元神竟然张开了双手,捏指一夹,立刻夹住了一片时光之线,一片虚空之芒,纵横一杀,顿时整个青迟城之上,都是恐怖交响! 那远远杀来的大军,忽然头顶之上降临了无穷的金线黑芒! 不乏有仙位高手,真人级别的高手,直接在这金线黑芒之中,直接被击杀,化成了粉碎,甚至是直接消失为虚无! 转眼之间,不知多少的来敌,竟然就已经被击杀了泰半!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那南方天际,一片阴压涌来。 吴炎大喜过望:“是我玄火海的援手来了!” 石生凝神微微思索,终于说道:“既然玄火海的道友已经来了,贫道便不便久留,贫道还要去那极南之地一行,这便去了。” 那吴炎不及反应,石生早已失去了踪影,他的耳边,惟余石生犹然在耳的声音:“吴炎,万勿泄漏贫道之事!” 吴炎顿时大骇,知道这等高手,稍有不快,只怕就能取了自己性命,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就对着虚空之中遥遥施礼,送别了石生,连忙就一面呼唤开城迎战,一面亲自去迎接前来的援军。 …… …… 造化铜炉撞破虚空,显现了出来,早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那青迟城,将玄火海前来援手之人也抛在了身后。 石生就端坐在那造化铜炉之中。 时光之门,石头化身,都飞腾了出来,那八翅彩蝶第二元身化身却是依旧留在落辰州与玄天州交界处的沧澜山沧澜宫之中。 他的元神真身,也飞腾了出来。 此时,他的元神真身,如同一尊壮大了巨人,通体膨胀,蓬勃到了极点,因为他方才吞噬了一名合道境界高手的元神! 那引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三大境界,都有五个境界,然而炼神返虚而后,乃是炼虚合道之境界,却没有这区别。 唯有一途,越强大越好,当元身与元神强大到了一个极致,或许就是另一片天地了。 所以,石生最为强大的能力,不是元身强悍,也不是层出不穷的手段神通,以及骇人的悟性,而是天生具有的吞噬之能。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那枚石头,如今的石头化身,都有着恐怖的吞噬能力。 吞噬元神,吞噬元身,吞噬丹元,吞噬力量……吞噬一切。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亦损有余而补不足。 天知道,人之道,更有一条真正的道理,当练气士驾临于一定的层次,那么便是损不足而不有余,一切以强大自身为唯一道路。 这便是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大道之下,一切苍生平等,在道的面前,没有有余与不足,只有成与败,得与失。 石生的元神真身,忽然一震,迅速地收敛了下去,只得变得如同原本。 然而,随后,这尊元神却忽然睁开了眼,竟然咧嘴嘿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便是道! 这便是道! 这便是与道相合!道,就是向上,向上,不惧一切,不拘一切! 章一五七 洞浮极炎,赤飙怒氏 人道九分,上宇九天。 石生忽然明悟到了一股冥冥之中,从那茫茫苍苍道之彼岸传达过来的讯息。 他的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原来如此。” 造化铜炉撕裂虚空,猛烈南下。 此番,他的速度,更是快到了一个极致! 可以想见,整个正南次州沃土,小九州布列,纵贯南北,以他如今的实力,御使造化铜炉之间神仙至宝,也足以在百年之内抵达。 不过,这是因为他已然真正地踏入了合道境界的缘故,若是寻常练气士,哪怕是已经达到了真人级别的高手,由南至北而飞,只怕是直至天人五衰而死,也不可能飞得过去。 焚天州位于正南次州沃土之极南,幅员比之落辰州,尊天州等,略有差池。 然而,纵然如此,石生仍旧是花费了足足三年之久,才抵达他的目的地。 苍茫大地之上,一座巨大的宫殿立着。 这座宫殿,高耸入云,计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每一层九角,每一座角上,都显得宝辉褶褶,石生盯目看去,就见这宫殿下三千三百三十三层之上,每层九角之上,都悬挂着一件灵器级别的法宝,中三千三百三十三层之上,每层九角之上,都悬挂着一件道真之器级别的法宝,而那上三千三百三十三层之三,竟然是每层九角都各悬挂着一件神仙之器! 神仙之器!每一件法宝,都是堪比石生手中玄煞剑级别的法宝! 要知道,石生的玄煞剑,炼取了地底煞火元灵,玄阴真冰,等等等等,甚至是还有那青罡剑仙的一口仙器飞剑! 而这座宫殿之上,最上三千三百三十三层,竟然全部都是至少这一级别的仙器法宝! 石生目射精光,看向那宫殿,果然是悬着巨大的一副图文,上书道:“梵宝昌阳丹灵真来赤帝君洞浮极炎赤飙怒氏祠。” “好!果然是南极赤帝神君的祠庙!” 而此时此刻,那赤帝祠庙的宫殿两侧,却泾渭分明地有两支练气士大军,正在对垒厮杀! 这是何其惨烈的场面,石生凝神之间,就发觉得到,这两股大军之中,仅仅是已然合道的高手气息,就不下于十万股之多! 而其余的练气士大军,至少也都是真人级别以上,足足不下上亿! 此时此刻,两只练气士大军凶猛厮杀,不断有真人级别的高手,仙位高手,甚至是合道境界的高手陨落当场。 石生一瞬之间,一股凛凛然的寒意从心头升起。 这等场面,漫说是他,只怕是那落辰仙道至尊至此,也必然是个身死道销的惨烈下场。 不过,焚天州两大道门,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各执一半,历来争斗不断,如今却不料竟然已到了如火如荼,一决高下的程度! 而这两大道门之中,玄火海为人道一脉,炼狱冥火宫为天道一流,几乎不用多想,石生就能够确立自己的立场。 甚么天道人道,本非他所在意,然而天道无量,人道自在,天道禁锢,人道自由,显然是后者为他所亲近,并且那落辰仙道为人道一脉,更是对他有许多好处,不得不报。 造化铜炉猛然一震,石生从那高天之上,直接就冲杀了下去! 赤炎帝君祠庙周围,巨大的火焰光罩披洒开来,任何练气士都不能近前,只在周遭不知多少亿万里方圆杀作一片,不过石生也是好分辨,立刻就能辨别得出,其中赤火者为玄火海门人,黑火者为炼狱冥火宫门人。 造化铜炉直接撞杀下来,无边无际的天地造化气猛烈一冲,顿时就有一大片炼狱冥火宫门人死在其中,之下洗刷成了天地之间一股造化渺茫之气,魂飞魄散也不足为道。 “不好!这是甚么法宝……”周遭的炼狱冥火宫门人大骇,立刻就有千百人围了过来。 “炼狱冥火,七杀真炎!” 石生现身在那造化铜炉之上,稳稳地立住,嘿然轻笑。这一波围杀者,其中有合道高手一人,仙位高手三百余,其余皆是真人级别的存在。 天地造化气凶猛冲击,登时,汹涌而来的炼狱冥火之中,无穷量的黑色火焰凝聚起来,七道浓墨一般的黑色火焰,直击向铜炉之上的石生。 “不动!”石生微微沉身,身躯顿时如同一座太古山岳一般,任是倾天倒海之巨力,也不能够撼动! 他将大手一抓,立刻就是五道晶莹璀璨的真气,就成一支大手,狠狠一下摄拿,就抓摄住了这七道真炎! “好一个炼狱冥火!传闻这炼狱冥火宫,乃是通联着那传说之中的九幽冥国之中一处炼狱冥火刑海,果然是不虚!” 不过,区区七杀真炎,安能奈何得了如今的石生,立刻就在他真气大手之中爆碎,赫然是七道黑色锁链,其上更是燃烧着丝丝黑色炼狱冥火。 与此同时,上千高手合力杀至,飞剑法宝一齐轰杀下来! 石生哈哈大笑,祭起了玄煞剑,道:“正好为贫道送宝,谢过,谢过!” 剑气冲霄,破开无边黑火,千百件法宝全部被轰杀退却,其中更是有足足超过百件神仙之器! “嘿!在这些大道门之中,原来神仙之器也不过尔尔,如此地不值钱。” 所有法宝,全部崩碎,天地造化气一冲,立刻就是一片光华如雨一般降落下来,石生玄煞剑一震,全部收摄其中! 石生就是要做一件事情,以亿万法宝,万千神仙之器,炼化自己的玄煞剑! 天心灵窍之中,忽然冲出一条强光,正是石头化身,石生把手一抛,玄煞剑便落入他手中:“杀!吞噬!炼剑!” 化身嘿然怪笑,道:“本尊放心,我去也!” 化身说罢,手提玄煞剑,冲天而起,当头就迎上了那一脸骇然的合道高手,照头就是一剑,直接斩杀作了两段,立刻摇身一晃,幻化出一尊亿万丈高下的法相真身,张开了血盆大口,将那合道高手的元身,丹元,元神一齐吞噬了下去! “好!” 石生见状,叫一声好,立刻也将造化铜炉御使得飞旋起来,猛地撞开了不知多少高手,疾速穿梭过虚空,出现在了那赤炎帝君祠庙之后,玄火海一方大本营之中。 “玄火海掌教至尊在否?!” 他长啸一声,那玄火海一方之中,果然就飞出一个道人来,身披火衣,看不清面貌,足踏一条巨大的烈焰神龙,手提一条烈火大戟。 石生心头一震,猛地明白了过来,原来这诸多大道门的掌教至尊,都是合道之极致,无限接近另一个境界的存在。 只有这样的存在,才可能掌控得了一方大道门。 譬如此刻,以石生如今修为,也是看不破这道人的面貌。 那道人却是毫无玄火海一方主宰道门掌教至尊的架子,反而轻轻一笑,远远地道:“不知道友何方高人,助我玄火海?” 石生也不客气,道:“我乃落辰州之北,玄天州之南,沧澜山沧澜宫石生道人,今有一事,来这南极赤炎帝君祠庙一走,想不到见了好一场大阵仗,又因是贫道与那落辰仙道有旧,同为人道一脉,倒也不妨随手斩杀几人,为掌教至尊献为牺牲!” 那道人立刻大喜道:“贫道正是玄火海掌教,玄火道人!” 两人遥遥一礼,石生却是明锐发觉,这玄火道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造化铜炉之上。 玄火道人道:“贫道不久之前就有所感觉,那北方之地,忽有异动,就在原本沧澜水族之所在,想必正是道友开辟山门,辟立门户?” 石生道:“正是!那沧澜水族之地,沧澜大湖之中,沧澜水族之宫,已为贫道所得,沧澜大湖升起,已成沧澜山,正好作贫道山门!” 玄火道人略作沉凝,道:“不知道友此来,却是为了?” 石生轻轻一笑,道:“赤帝神像,离火之精英!” 那玄火道人微微一惊,旋即却面露笑意,显现出一股释然,道:“不瞒道友,今日一战,乃是为了争夺这赤炎帝君祠庙,一举鼎立焚天州之局势,若是我玄火海胜了,赤帝神像,离火之精英,想必是道友要修炼五行神通,自然可以拿去!” 石生略有诧异,想不到这玄火道人如此好说话,这焚天州之内,遍行火道,赤帝神像,竟然也能随意地任人取拿。不过他心思一动,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却也不点破,索性是与自己没有干系,是以便道:“道友且稍候,贫道去斩一人首级来!” 石生说话之间,已经抽身疾去,猛地寻了一个方向,头顶一片金光祭起,却是一尊门户。 时光浩韵,大安德门! 那一方向之上,所有炼狱冥火宫门人,被门户之中冲出的金色光线一照,立刻就显现出了一股骇然之色,旋即身体在时光金线下一寸一寸的变幻,从仙位境界退化到了真人级别,化神境界,丹元之境,知道成为区区凡人,最终竟然直接成了小小婴孩儿,弹指之间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大安德门!原来青迟城击杀枢机宫时光仙人,夺取这件法宝,助我玄火海的就是道友!”玄火道人的声音,远远地传达了过来。 章一五八 九杀剑歌,三尸神光 叉叉的,足足安静了一个月,求下点收票评和打赏。 ———————— “亘古时光之逆流,渺渺茫茫,由生而生,由生而死……” 时光浩韵,大安德门这件时光至宝,猛烈飞出,五龙拉拽,凶猛地杀入了乱阵之中,顿时灭杀一片。 石生就立在那门户之上,仰天长啸,而石头化身,早已手提玄煞剑,所过之处,一律屠杀,无有半合之敌。 那玄火海一方,见是杀出一条如此给力的助手,顿时气势冲霄,更加凶猛。 “吾心火海,唯吾为极,洞浮极炎,赤烈飙怒……” 战歌如天神擂鼓,汹涌跌宕,乱战之中,情形陡然大变。 那赤炎帝君祠庙周遭,一片烈炎洒下,无人可以靠近,这时突然腾起一片无边冥火,漆黑如墨,霎那之间遮天蔽日,混沌一片。 不过,石生的神识,却牢牢地抓住了一人。 闪电之间,杀过亿万里! 那对头一人,敏锐地感觉到了石生这个突然杀出的杀神的神识,不由狂怒,顿时就从那炼狱冥火宫一方中也杀出来一人,经由处无不飘起漫天头颅,所有元身元神,一律被惨烈到极点的炼狱冥火焚烧成为虚无。 “炼狱冥火宫,玄冥仙人,拜会道友!” 石生哈哈长笑:“我乃沧澜山石生道人,玄冥道友送命而来,敢不相受?” “狂妄!”那玄冥仙人,立身于一片炼狱冥火之中,猛烈扬手,就是一十三道黑芒。 “玄冥杀道!” 石生嘿然冷笑,竟然视之如未见,猛地就从时光之门上腾飞而起,把手一抓,瞬间真气暴涌,就成一口锋芒,不下万丈。 这口纯由真气凝聚而成的锋芒,自石生手中而出,此时此刻,已然不下于一柄神仙之器级别的飞剑,战刀。 这就是合道境界的意义,身与道合,神与道交,举手投足之间,无不为道之延伸,神仙之为物,也不过只是借道之一缕气息,区区神仙之器,以他这等修为境界,自然是手到擒来。 “虚空皆无,顺移而杀!”石生厉声低喝:“瞬杀!” 砰!那十三道锋芒,直接就被石生避了过去,眨眼之间,竟然已经真身杀至了地方阵营之中,锋芒撩起,一片血光,死伤巨大,最终一刀斩杀在一片炼狱冥火之中。 那玄冥仙人骇然欲绝,不敢迟疑,猛地就祭起了护身法衣之上的大阵,暴喝道:“九幽炼狱,冥火护身!” 无边冥火冲起,猛然之间,就凝聚成无穷鬼面冥兽,杀气腾腾,一下裹住了石生手中锋芒,猛力吞噬。 石生也不在意,脱手之间,那锋芒就已经被冥火护身大阵吞噬一空,玄冥仙人犹然不及惊喜,石生早已欺身猛进,一把抓进了冥火之中,毫不客气,竟然猛地就是一记老拳,狠狠砸下! “啊……”玄冥仙人竟料不到石生是这般打法,一时怔了一怔,一记拳头就已经穿破重重冥火,碎裂不知多少层大阵,轰然一击,落在了他背心之上! “道友不去赴死,更待何时?!” “是谁送命,犹未可知!”玄冥仙人抖手之间,就抛出了一片黑光,一点一点,而他自己,则是转瞬之间爆射了出去,也不知是否是被石生一拳轰杀所致。 砰!砰!砰! 一连三声爆响,那玄冥仙人一声惨叫,护身法衣直接崩碎,整个元身,更是霎那之间碎成了齑粉! 他远远地低估了石生一拳之威,却哪里知道,对于石生来说,其实任何飞剑法宝,除非是造化铜炉这等拥有天地造化气一流的天地至宝,否则都不及他强悍无匹的元身之威能。 与此同时,那玄冥仙人射出的一片黑点,终于爆开! 竟然是足足一万枚玄阴冥火神雷! 石生顿时就被这一片玄阴冥火神雷炸得怪叫连连,扶摇衣上一阵震荡,立刻就破损了不少,若非是他运转真气护身,只怕早已经炸成了齑粉。 “看来,确实要重新炼制一番扶摇衣这件护身法衣了。” 石生念动之间,毫不迟疑,继续猛杀,因为那玄冥仙人,在元身被石生直接打成齑粉之后,一条元神冲出,竟然猛地一震,瞬间就凝聚起了元身,丝毫不成受损。 “嘿嘿!本仙人已然炼成不死玄冥真身,冥火为神,不知道友能奈何于我?”玄冥仙人得意长笑。 石生也不在意,只道:“那便看我法宝!” 造化铜炉猛然冲出,天地造化气猛烈一刷! 那玄冥仙人瞬间目光凝滞,呆若木鸡,忽然暴起,大叫一声:“元神粉碎!玄冥遁法!” 这厮竟然施展出了一门连元神也要生生粉碎七成的遁法! 不过,石生却丝毫不放在心生,造化铜炉当头降下,猛一一扫,立刻就将之罩定,任是他千般手段,万般遁法,也是无有一用,立刻就被吸纳了进去。 “啊……啊……这是什么法宝……至尊救我……” “竟然是这件至宝!”忽然之间,石生顿闻身后一声暴喝,竟是一条强光,乃是一道无匹剑芒,已然杀至! 这一剑出,顿时天地色变,简直是整个寰宇,都被这一剑之气统摄其中,剑气所至,一切一切,都要被斩成虚无! “一杀摄虚无!” 石生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危机,猛地拔身一跃,就跃进了造化铜炉之中。 而造化铜炉猛地倒翻,天地造化气冲出,轰然之间,与那一道剑气撞杀在一处! “好!果然是这件法宝!二杀灭云霄!” “三杀破乾坤!” “四杀裂苍穹!” 一连三道剑气,无不惊天动地,石生身在那造化铜炉之中,一把先将已经把抓摄了进来的玄冥仙人弄死,旋即心神一动,造化铜炉猛地穿梭与虚空之中,就立即暴退回去! 轰隆!三条剑气,直接洞穿了虚空,猛然一击,就将造化铜炉生生地冲虚空之中逼了出来! 石生知道,唯有一方大道门之至尊,合道极境,无限趋近于另一个层次的绝顶高手,才有可能做到这一步。 而显然,石生还不能够。 然而,此时造化铜炉裹身,他自然也是不怕,只将天地造化气如同不要钱一般,喷射出去。 那炼狱冥火宫掌教至尊,显然是也觊觎这造化铜炉,远远杀来,已经现出了身形,却是一年轻道人,一身潇洒,手提一剑,足踏一朵黑色莲花,猛然之间,又是两剑! “五杀逆流光!” “六杀封元根!” 一道剑气,斩杀而至,仿佛就是那时光之门祭起了一般,霎那之间,就有一种流光倒转的感觉。 另一道剑气,更加厉害,一剑杀来,似乎是直接将造化铜炉周围的天地元气,一切有形无形,有生无生之物之根本,都斩杀了! 任是你天地至宝,也逃脱不掉! 石生心头一急,杀机大起,猛然就在铜炉之中暴喝! “造化无穷,泽披苍茫!” 天地造化气之中,猛然冲出了一口大剑。 这口大剑,造化苍茫,凝聚一切生灵之意志,无可抵挡地斩杀而出,直接斩在了劈杀过来的炼狱冥火宫掌教至尊的“五杀”、“六杀”两剑之上。 剑气铿锵鸣响,立即崩碎。 噗!石生猛地就喷出了一口鲜血,呈现出一种晶莹之色,仿佛是世间最为纯净之物,凝聚着生命根本之物。 “七杀断人魂!” 又是一道剑气! 这一道剑气,似乎是凝聚于了天地之间,所有的杀机,毕集在了一起,仿佛这一剑之下,足以将整个世间的神灵,全部生生震慑而死! 石生猛然一滞,感到自己竟然连一丝一毫也不能动了! 造化铜炉就这么凝滞在虚空之中,任由那一剑斩杀下来! 这一剑,只要击中,造化铜炉自然是没有妨碍,然而身为其主人的石生,处于其中,只怕是要立刻就被“断人魂”了! “道兄,九杀剑歌后三剑,许久不曾领教,便让我来(谁告诉哥这个是什么意思,为毛要违禁?)经受吧!” 忽然之间,一声大吼,却是那玄火海掌教至尊,身披火衣,手提烈焰大戟,足踏烈火神龙,直接破空,穿梭而来,猛然之间,大戟扬起,就冲出一条神光! 那大戟却在扬起的一霎那,就化成了一条昂藏大汉,原来也是一尊化身! “好!”炼狱冥火宫掌教至尊也自高呼道,“道兄的三尸烈炎神光,却不知到了甚么地步,不知真是得道有望否?!” 所谓“尸”者,身也。 “玄火战尸光!!” “八杀斩天路!” “赤火龙尸光!” 玄火海掌教至尊足下踏着的一条烈焰神龙,也腾飞了出去,果然也是他的一尊化身! “哈哈,哈哈哈哈!九杀归仙神!” “真火神尸光!” 三条剑气,三条神光,交辉于天际。 整个焚天州,都被照亮了。 紧接着,整个焚天州,都开始了剧烈的颤栗。 “啊……赤炎帝君祠庙……啊……” 无数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门下弟子,突然之间发出了惊天长呼。 那赤炎帝君祠庙之上,忽然冲起了一条无边赤光,澎湃翻腾,却是一条神影。 这条神影,头戴高冠,足踏丹龙,气势恢宏,猛然一声爆吼,就把手中一条不知甚么兵器,只是一道模糊火光,挥斩了下来。 不顾一切,无分谁人,一律都在斩杀之列! “尔等犯吾神威,尽皆为我元神之血食!” 洞浮极炎,赤飙怒氏! 章一五九 陨帝 这尊神影,爆吼之后,终于显现出了本来面目。 南极离火赤炎帝君,头著赤精玉冠,衣三气丹羽飞衣,足踏丹龙,背负朱旗。 而其手中,却握住一杆烈火干戚,仰天咆哮之际,满空多是离火真炎,劈杀而下。 战阵之中,一切人等,俱都在这一击之威笼罩之中! “不好!”玄火海掌教至尊怒吼一声,道:“九冥,你们炼狱冥火宫竟然敢泄漏了讯息!” 那炼狱冥火宫掌教至尊,原来唤作九冥,哪里应承,也是暴怒道:“我还要问,是不是你们玄火海泄漏了的天机,怎地引得赤炎帝君神影降世?!” 怒斥之间,两人想也不想,猛然上冲,九杀剑歌,三尸神光,两种无上神光,猛烈冲起,直击那赤炎帝君神影。 石生也在那赤炎帝君一击笼罩之下,不由得心中骇然欲绝。 “乖乖,这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究竟打得是什么注意?这南极离火赤炎帝君竟然如此狂怒,从九天之外上宇虚空降临元神,这是要灭尽了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的架势啊……”他的心头,念头一闪而过,果断决定,“走!池鱼之殃,决不可受!” 九杀剑歌与三尸神光,和那烈火干戚暴击一次,顿时天地色变,一片红云,翻翻滚滚,煞气浮空,只闻那赤炎帝君神影,怒吼声出:“欲断吾根源,尔等好生胆大!” 轰隆! 剑气纷飞,神光暴溅。 乃是炼狱冥火宫掌教至尊手中,一口无上宝剑直接被震成了粉碎,而那玄火海掌教至尊,更是不堪,直接被一击之下,三尸之身,那大戟化身,赤龙化身,全部都被打成了半死,倒坠了下来,惟余一条元身真身,尚且余有一口真气,飞速遁逃。 这赤炎帝君神影,乃是从那九天上宇之外,无穷无尽渺茫虚空之中,南极离火赤炎帝君这一尊天生地养,一切火焰之神灵,遁落人间的一缕元神。 那北极玄水黑帝,东极青木青帝,南极赤火赤帝,西极白金白帝,中央黄土皇帝,乃是天地之间五行之根源,掌控五气之根本,为五行大帝。 其中南方赤炎帝君,主宰世间一切火焰,定然是那超越合道之境界,已经是将道攥紧在了自己心头的一种存在。 所谓得道,约莫如是。 此刻,这尊天地之间一大帝君,降临了一缕元神下来,也远远不是人力所能够抵挡。 无边烈焰,烧灼在造化铜炉之上,石生直觉心头一震,在那造化铜炉之中,哇呀连连地就暴吐出几口逆血。 赤炎帝君这尊神影,猛然冲杀了出来,所过之处,无论是玄火海门下,还是炼狱冥火宫弟子,无一能够幸免,尽皆赴死! 那玄火海掌教至尊,与炼狱冥火宫掌教至尊,一击之下,就知道是不可为,纷纷退去,只各自将一件不知什么的法宝祭起,在空中炸了一炸,便即消散。 而至此时,石生也已经逃出了战阵之中,头顶一晃,一条化身手提玄煞剑,飞扑了回来,也逃脱了一命。 那赤炎帝君的神影,似乎是被那赤炎帝君祠庙所禁锢,并不能离得太远,只要离开了那赤炎帝君祠庙超过百亿里,便即无碍。 突然之间,从那高天之上,两尊巨大的神影,降落了下来! 轰隆! 轰隆! “见过帝君!” 那两尊巨大神影,石生目光洞射出造化铜炉,却看不真切,只见那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的两位掌教至尊扑了上去,立刻拜见,而那两尊神影却理也不理,只是对着那赤炎帝君之神影,恭声相问。 毫无疑问,这两尊降临下来的神祗,绝对是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的祖师! “好!”赤炎帝君狂暴大吼,“原来是你们两个,天人难以两立,你们却为何与本帝君为敌?” 那两尊降临下来的神祗,其中之一却道:“帝君误会了。” “误会!玄火!你玄火海门下,发掘离火之脉,断我祠庙之火气,乱我本源,岂非是要断绝本帝君的根基?!”赤炎帝君愤声怒号道。 那玄火海祖师,玄火,却丝毫不见意动,只道:“帝君所言诧异,分明是炼狱冥火宫之人行此勾当,我玄火海乃是为帝君扫除他们,护佑帝君祠庙!” “放屁!”另一人,自然是炼狱冥火宫之祖师,愤然怒骂,“分明是玄火海之举,我炼狱冥火宫,以帝君为尊,从来无有僭越,玄火,你我道不相同,要战便战,要杀便杀,你何必如此?!” 玄火嗤笑一声,道:“冥火,帝君面前,你也敢公然胡言乱语,实在是狂妄之极!” 那冥火却不二话,更加干脆,既然言语不合,那么怎还有多余的话说,直接便把手一抓,手中抓出一杆黑色大枪,腾起冲天炼狱冥火,轰然之间,一枪杀来! 这炼狱冥火宫之祖师,与玄火海祖师一般,绝对是合道之上的存在,是以这一枪击出,顿时整个焚天州,都立刻为之所摄动,威能简直令人发指,那九冥的九杀剑歌,与之一比,简直屁也不是。 “冥火!你要战,那便战!” 玄火海祖师头顶猛然升起了一件法宝,却是一面巨大的烈火神鉴,那炼狱冥火长枪一下杀来,轰然击在烈火神鉴之上,登时火焰如雨,抛撒开来,不知焚天州十之多少的领域,都被笼罩其中,一片蒸腾灼炎…… “你们!竟敢视本帝君如无物!啊……”赤炎帝君终于暴怒,手中烈火干戚,狠狠一击,轰然而下! 炼狱冥火长枪,烈火神鉴,直接被这烈火干戚一击粉碎! “帝君!” 玄火,冥火二人,都佯作惊色,惊呼一声,旋即竟然想也不想,如同协议得默契了一般,猛地起身,往空一杀! “九杀九杀!杀尽炼狱!” “战龙神,三尸光!” 轰!赤炎帝君神影猛地倒卷,竟然被二人合力一击之下,直接粉碎了! 然而随即,赤炎帝君的这尊神影,立刻又重新复原。 “你们果然竟敢逆神!吾必然真身降临,灭杀尔等!” 那玄火,冥火二人,也不在虚假,嘿然笑道:“天人之阻隔,天地之通已绝,帝君某非真能降世否?” 那赤炎帝君怒声道:“天地之机,尔等岂能懂得?!” 玄火,冥火二人,依旧一击杀去,立刻又将这赤炎帝君神像杀成了齑粉。 赤炎帝君神影连连复生,足足九次! 终于,那赤炎帝君祠庙一声巨震,轰然爆开,不计其数的法宝飞射开来,其中不乏有许多神仙之器,还有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宫殿之中,同样是有着不知多少的宝物,就算是这座宫殿,想必是从上古,甚至是太古之时,就屹立在此,哪怕只是一砖一瓦,也无比之强大,寻常练气士只要得了,都有莫大的好处。 那玄火海祖师与炼狱冥火宫祖师登时瞪红了眼,他们等待的便是这个时候,顿时纷纷暴起,叉手猛抓,在那虚空之中连连捞抓,立时道道法宝光华被他们抓摄在了手中。 这些宝物,乃是这尊赤炎帝君祠庙所保存,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受天罡地煞之火凝练,又得无穷信仰火之神灵,赤炎帝君之人的信奉膜拜,每一件都是惊天动地的法宝,足以作为一大道门得力弟子的法宝兵器。 不过,他们最为在乎的,显然并不是这些。 那宫殿凶猛爆开,突然之间,从那宫殿之中,一条炽烈的光芒冲出,包裹住一尊神像,往空腾飞而去。 那神像,头著赤精玉冠,衣三气丹羽飞衣,足踏丹龙,背负朱旗,在冲出之时,猛然之间,从背后冲出了那片朱红大旗,却是一面离火之旗,往空一摇,立刻火焰升腾,竟然就在那虚空之中,摇开了一条裂缝! “就是它!”石生心头急跳,喜之不禁,怎么能够容得它逃去? 猛然之间,造化铜炉飞腾而起,越过虚空重重屏障,直扑那尊神像,和裹住了神像的一团离火之精英。 这团离火精英,乃是这尊神像,凝聚了不知多少年月而得的一团天地离火之精华,最是宜于修炼烈火之道的练气士。 “玄火,这离火精英与赤帝神像,贫道拿了!” 石生大叫一声,就在那造化铜炉之上,手中一动,就擎出了一件法宝,不是别的,正是那落辰仙道掌教至尊给他的神弓。 玄火海祖师一见,立刻知道,此人果然是与落辰仙道有莫大干系,乃是落辰仙道祖师之意,让他来取此物,索性那离火精英虽然难得,却也不是他所必须。 是以便道:“你我同为人道一脉,道友何须客气!” 说话之间,玄火与冥火二人,早已经猛然扑了下去! 赤炎帝君祠庙之下,猛然冲出了一条巨大的火光,这一条火光一出,仿佛是天地之间的一切火焰,都包裹在其中,热力无限,简直无可匹敌…… “原来他们的注意,竟然是大地离火之脉!只要炼化了这离火之脉,立刻就能够形同火焰之灵一般,几乎与那南极离火赤帝一般无二!” 轰隆! 造化铜炉猛地罩定了那一尊神像,连同那一面离火大旗,一齐收拢其中。 石生正自心满意足,却不想忽然身后一片灼热,霎那之间,几乎将他元身也烧灼得化了…… 章一六零 将得大道于虚无 虚空之中,陡然撕开一条裂缝,那尊赤炎帝君神像,被一团天地之间最为精纯的离火之精英包裹住,就往那裂缝之中一头扎去! 一些拥有*力,大神通的练气士高手,譬如合道之境界的练气士,也能够生生洞穿虚空,履虚无如实地,就好比石生如今的瞬杀之法,就是以强悍元身直接穿梭过虚空,瞬间移动到心意所达之一点,暴起击杀,寻常高手,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亡命于他手。 这已经近乎是传闻之中,虚空挪移这样的恐怖手段。 而就算是拥有了这样神通的练气士高手,也绝无可能生生地将虚空撕裂开来,从另一个时空,另一个领域之内,降临哪怕只是一丝分身神影。 显然,南极离火赤炎帝君,洞浮极炎,赤飙怒氏,就是拥有这样神通的太古而生的至尊大能! 见到这尊天地之间离火大帝为了抱住自己一脉信仰本源,甚至从那九天之上,上宇虚空之中降临下来一尊神影,石生立刻就知道,这尊神像,以及包裹住神像的离火之精英,和沧澜水宫之中蕴含了北极玄水黑帝一丝元神神识的神像一样,自己要想得到其中的南极离火赤炎帝君的一缕元神神识,只怕远远没有那么轻易,甚至要比当日难上千倍万倍。 却不是北极玄水黑帝实力逊色于南极离火赤帝,而是只不过是那沧澜水族早已在上古之时就已然灭绝,那一尊黑帝神像,并没有凝聚多少信仰香火。 这尊赤帝神像则不同,耸立与焚天州赤炎帝君祠庙之中,日日年年,承受无穷无尽的香火供奉,亿兆生灵的信仰,甚至能够凝聚离火本源命脉,对于那九天之上,赤炎帝君这尊神明而言,实在是太过重要。 是以这一刻,石生终于遭受到了临头击杀! 从那无尽虚空之外,九天之上,赤炎帝君撕裂重重虚空,来接引自己的神像与本源命脉,自然是毫不留情! 那虚空裂缝之中,猛然擎出一支撑天大手,赤火晶莹,撕破一切阻挡,当头直下! 石生在弹指之间,就感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危机,似乎是只要千万分之一个弹指之间的迟疑,他就要被这一股滔天热力,直接炼化成为飞灰! 他怎肯就死,猛地振身疾退,用造化铜炉去挡这一击! 咣当!一声震颤着整个焚天州的巨响之后,造化铜炉之中,暴涌而出的天地造化气如水华溅射,披洒下来,裹住了石生与铜炉,往下直坠,而那一支大手,竟然不顾一切的,连同那神像与离火精英也不顾了,直接追杀下来! “原来是这件法宝!”赤炎帝君的声音,从虚空裂缝的另一头传来,枯漠苍茫,更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 石生的心头颤了一颤,至此也只不过是大体明了了一点,自己这尊铜炉,绝对不仅仅是一尊神仙之器那么简单,或是更是一件天地至宝,并且是那种能够让漫天神祗都发狂的至宝! 造化铜炉之中,天地造化气突然托着一团晶莹光华冲了出来。 这是一张巨大的符箓,其纹饰玄奥到了极点,石生只是把眼一扫,立刻就感到一阵神识震荡,显然是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极限,根本不能去发掘这片符箓之中的奥秘。 然而,这一张玄奥符箓,却当头就落向了石生的头顶,猛烈一压,立刻压了进去! “大道造化符诏?!”赤炎帝君的声音猛然一变,突然惊呼,“不好,此子乃是……” 轰隆! 石生在瞬间就迷失了自己,他的元身乃至于元神化身都不由自己掌控,猛地一震,拔身就去,抡臂挥拳,轰然之间,打碎无穷虚空,一下就杀到了那一支赤炎帝君大手之上! 暴!暴!暴!……………………………………… 那大手一下爆开,巨量的火光纷射开来,整个焚天州的天穹,都笼罩在一片绚烂的光火之中。 天地造化气上冲,凝成一片巨大的光幕,一兜一收,立刻就将这些光火收拢成为一团,那光火之中,冲出一条元神神识,乃是赤炎帝君的一条神念,然而石生头顶却也冲出一条符箓之光,只是一撞,就将这条南极离火赤炎帝君的神念绞杀成了粉碎。 石生的元身腾空之上,把手一抓,立刻就将那一尊神像与一团离火之精英收摄在手中,猛力一抓,立刻捏爆,成为一团火光,仰头向天,张口便将之吞没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赤炎帝君祠庙爆碎开来,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两道祖师,据都是那合道之境界以上的存在,谁也不会让过对方,轰然之间,猛烈出手,立刻就将这座屹立万古的神祗祠庙瓜分了个干净! 最终,那一条火光从祠庙之中冲出,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两位祖师对视一眼,毕射火芒,杀机暴起! “此物当属我玄火海所有!” “此物当属我炼狱冥火宫所有!” 毫无疑问,这一条离火本源命脉,乃是那九天之上的南极离火赤炎帝君都要跨于时空,击碎虚空来夺取之物,谁若是能够得了,炼化入己身,立刻就能够将自己炼化得如同是一尊火之神灵,几乎与那离火大帝,赤炎帝君一般无二,从此享受无穷信仰香火。 或可说,谁若是得了这一条离火本源命脉,立刻就能够将对方一脉,彻底地从焚天州抹杀了去! 从此,焚天州一统,能够与那次州沃土其余八州共立,甚至是得到这条离火本源命脉者,其实力更要强大过包括落辰仙道,尊天道,玄天妖宗,枢机宫,大梵佛宗,北玄之渊,极天魔道,凌霄剑派在内的其余八大道门的祖师! 如此诱惑,由不得那玄火与冥火二人发了狂性,搏命而杀! “大玄天火!” 玄火冲霄,烈气蓬勃,无边的玄火凝聚成为一尊巨大的火焰神灵,那神灵头顶之上,又浮起了两道天火凝聚的身影,却被那火焰神灵扬手就是两抓,直接抓碎,旋即又是一掌,按在了自己天灵之上,立刻也崩解了当空。 火焰神灵猛地化成了一团光火,被玄火捏在手中,横横一拉,立刻就是一杆神兵! 冥火长笑道:“好!玄火,你果然已经斩断了三尸,归为己用,从此得道证果!” 玄火嘿然大笑:“自然!即使不需这一条离火本源命脉,我也足以称雄南天,与那北方八位把臂而交!” 冥火道:“既然如此,道兄何不将这条离火本源命脉让给我,彼时你我一同,正可以横扫次州沃土,一举称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二人称王,何如一人为尊?” 冥火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便不在说话,突然之间,身前凝成了九道剑气,犀利一震,飒沓直如流星光火,破空便杀! 玄火去冷笑之间,那三尸烈火神光也已经凝聚成了一杆巨大的战矛,被他擎在手中,往空一杀,顿时澎湃的杀气飒然浮空,直扫那九道剑气。 “冥火!你我相交,从上古而始,今日你便去吧!” 战矛扫碎了九道惊天剑气,一下洞杀,直接洞穿了那冥火的当胸! 玄火满脸冷笑,一股志得意满的神情浮现了出来,然而随即,另一种神情显现在他的脸上。 在他的背后,突然生出一道细微的剑芒,猛烈杀出,只是一剑,就斩飞了他的头颅! 好一颗六阳魁首从天而起,赤血如涌泉,燃起磅礴的烈焰,同时裹住了一条元神,那元神发出惊怒咆哮:“冥火!你……你竟然练就了凌霄剑派的大无量剑……你……” 冥火胸前,被大玄天火战矛一下洞穿的伤口,猛然凝聚起来,旋即就是一片好大的炼狱冥火迸发出来,冲向高天,直追那玄火之元神。 与此同时,那高天之上,造化铜炉凌立,石生端坐其上。 这一刻,他的元身,元神,近乎一体,而在这一霎那之间,甚至在他的身上,没有半分气息,仿佛死寂了一般。 然而,在这死寂如同太宇虚空一般的平静表面下,却仿佛有着一团一团炽烈的火焰,在等待着一个随时可能的爆发时机。 就如同是那佛宗之中的大涅磐之法。 死寂之后,便是重生。 一点一点晶莹夺目的光点,从石生的身上飘散开来,如同黑夜之中的流荧光火,缓缓地飘浮在他的身边。 渐渐的,石生的整个身体,从肌表至深心,从元身至元神,甚至是端坐在那天心灵窍之中,被一体炼化的石头化身,都一点一点地化解了,成为一点一点游离的光芒。 这一刻,他将一身融合与天地之间,融合于他至高无上的道。 以身合道,以道炼心。 欲要得道,先融身于道,我先归于道,则可知道之根本,道之本源,道之一切真意。 是故方为得道。 “我得补天阙之德! 我得造化之灵秀! 我得道之真意! 我得一切自在无边法,法唯我心……” ______________ 嗯,晚上还会有更新。 章一六一 会挽雕弓如满月 强大的杀机笼罩四野。 就在玄火海祖师与炼狱冥火宫两大祖师两败俱伤的那一刹那,猛然之间,无边无际的杀意从四面八方用来,仿佛是无数只大手,从四面向中央挤压。 要将他们,全部挤压成为齑粉! “我法尊天!我道尊天!” “玄天无上!妖神无极!” “天地枢机!三千大道!乾坤在握!斗转星移!” “大梵般若,是多法柯叱在无量弥陀天!” “北玄!无生!” “天地至尊,唯我极魔!” “凌霄玉剑!” 突然之间,七道神光,从天而降! 后土正南次州沃土,亦分九州,为落辰州,尊天州,玄天州,枢机州,大梵州,北玄州,极天州,凌霄州,焚天州。 除却那焚天州为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合力执掌之外,其余八州,分别为一大道门所盘踞。 落辰州,落辰仙道。 尊天州,尊天道。 玄天州,玄天妖宗。 枢机州,枢机宫。 大梵州,大梵佛宗。 北玄州,北玄之渊。 极天州,极天魔道。 凌霄州,凌霄剑派。 这八大宗门,与次州沃土九州一样,自上古之前,天人大战之后,便已然分化完毕,各由这诸多大道门所主宰,相互厮杀争斗,不知凡几,终归是谁也不能够灭了谁。 然而,今日却不同以往。 今日,焚天州之境内,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竟然动了杀机,要轰碎赤炎帝君之祠庙,一举炼化那不知蕴养了多少岁月的一条离火本源命脉。 无论是玄火还是冥火,谁得了这一条离火本源之命脉,立刻就能够压过对手,一举称霸焚天州。 甚至于,不仅仅是能够从此称霸焚天州,甚至是要压过北面八州之祖师,从此雄踞次州天南,成为一大雄主,无人可敌。 待到彼时,就算是焚天州之主北进八州,想要一统次州沃土,或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是以,当此之时,那北方八州之中,八大道门祖师,竟然有七人亲自杀来! 无论如何,不能允许谁人得了这一条离火本源之命脉。 自然,如此天地瑰宝,若是落入自己手中,却是最好不过。 而其中,唯有落辰仙道之祖师不曾前来。 “玄火!冥火!你二人好大的胆量,竟敢擅动南极离火赤炎帝君之祠庙,欲要吞噬离火本源之命脉!” 七道神光,汹涌杀来,只是一击,就将玄火冥火二人击得溃散! 两人立在阵中,那七大方位之上,各有一道惊天气势凝聚着,似乎是随时能够发出雷霆一击,将中央两人直接格杀在当场。 “哈哈哈哈……”玄火海祖师已然只剩下一条元神,包裹住他受损了的元身,迅速地炼化着,须臾之间,就已经重又将元神回复到修复如同原本模样,不过任是谁人一眼看去,这短短片刻之间,他就已经受了极大的创伤,战力至少已去五成,却惨笑道:“枢机老儿,若非是你枢机宫步步紧逼,不断迫近,我等又怎会出此下策,打起这般注意!” 立刻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玄火,本是冥火得了凌霄剑派之助,修炼成了大无量剑,更有炼狱冥火在身,实力强大,又野心勃勃,欲要打这离火本源命脉的注意,意图一举吞没焚天州,我等又岂能不有所举动。” 玄火目射冷光,寒声呵斥道:“冥火!可是如此?!” 冥火丝毫不让:“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玄火殛指喝骂,“你……你……你我本生于同胞,唯因我父遭人毒手,才至于焚天州分裂,想不到你竟然有此野心,这也便罢了,你竟然认贼作父,修炼凌霄剑派大无量剑……你……莫非你竟然已经忘了懂沧海上,我父亡于凌霄老贼之手之事了麽?” 那冥火深深地沉寂着,忽然爆发了出来:“放屁!我自然是没有忘却!我时时刻刻不在想着强大自己,甚至不惜堕入九幽炼狱,死中逃生,方才有今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强大炼狱冥火宫,一举北上,为我父复仇!你某非真的以为,东沧海一战,人道五尊,天道四尊,本是必胜之局,我父却诡异地遭了毒手麽?” 玄火大怒:“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与凌霄剑派牵连一处?!” 冥火冷哼一声:“欲要图之,必先顺之!” 今时今日,已是必死之局,自然是没有必要再行隐瞒,索性便放开一切,直指前尘过往,所有仇恨,都纠结出来。 原来这焚天州,本是只有一大道门,即是焚天道,为人道一流。 上古天人大战之后,又不知多少岁月,天人纷纷,乱争不休,次州沃土九大道门祖师约战于次州沃土东沧海,其时九大道门之中,人道有五,天道有四,本是胜利之局,想不到最终竟然是焚天道祖师陨落当场,人道大败,从此再无焚天道。 至于个中缘由,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之中,无所可知。 焚天道祖师陨落,其二子,一人建立玄火海,便是玄火海祖师玄火,另一人却堕入九幽炼狱,回归之后,兴起炼狱冥火宫,与其兄争锋于焚天州。 直至今时今日。 正当是时,突然之间,那东北方向,一条剑气,如同惊天长龙,猛烈杀来! “好!昔年焚天为我所手刃,今日不妨也杀了你二人,斩草除根!从此焚天州上,再无焚天道遗脉!” 说话之间,那自然是凌霄剑派之祖师之人,一道大无量剑气,已经破杀而来,与那冥火施展开来的大无量剑相比之下,简直强过了百倍不止! 这一剑,仿若是从那极高天上,凌霄宝殿之中击杀下来,带着一股惶惶然不可抵御的天威! 凌霄剑派,天道一流。 “杀!”“杀!” 正在此时,那玄火与冥火二人,忽然福至心灵,行同一体,举从一致,猛然暴起,杀向这凌霄剑派祖师! “东沧海一战,究竟如何,已不可知,索性便杀了你,为我父报仇!”玄火,冥火二人,本是同胞之兄弟,此时一起暴起,竟然异口同声,心念相同。 都是要杀了凌霄剑派祖师,为父亲复仇。 嗤喇!嗤喇!剑气纷纷,绞碎苍穹大地,掀起无边虚空震荡,那破碎的虚空,如同是虚无之中的一支一支大手,猛烈抓摄,立刻就将一道一道凌厉的气机锁定当空,狠狠地压在玄火与冥火二人当头,如同是一枚巨大的球,罩定了二人。 那巨大的球之中,一条玉色剑芒,宣泄了出来,强烈的力量撕扯一切,似乎是要将玄火与冥火这两位道门祖师,合道之境界之上,已然算是得道了的高手,一举吸引进入这口凌霄玉剑之中! 以得道高手的一体精华,元神精气,炼化如飞剑之中,成为剑灵! 这是何等狠辣的手段! “凌霄道兄,你且打杀,我自取了离火本源之命脉,再来助你!”忽然之间,一个声音喝道。 “尊天!此物天地所生,谁也不可擅动!” “北玄兄,莫非你想与我一战!” “战便战!” 那北玄之渊祖师狂啸一声,忽然之间,头顶之上升起一片漆黑,猛地飞落下来,竟然就是一片巨大的黑芒,却是一道无边无际的深渊,从天而降! 只要是练气之士,一旦落入这北玄之渊之中,立刻就要被吞噬,一切元身与元神,乃至于飞剑法宝,都成为这道天地虚空之深渊的养分,滋养之,使得其更加强大。 在那枢机宫的时光浩韵之门,竟然能够运转亘古,归复时光之后,竟然又出来了一道能够划破虚空,摄拿杀人的北玄虚空之深渊! 一条金光,乃是那大梵佛宗之祖师! 一股森森魔气,乃是那极天魔道之祖师! 与那北玄之渊祖师一般,乃是人道一脉,不过今日同为人道一脉的落辰仙道,却是没有前来。 而那尊天道,枢机宫,凌霄剑派,玄天妖宗,自然就是天道一流。 当下几大祖师,雷霆霹雳一般地交手。 唯有那玄火与冥火二人,本就不是那凌霄剑派之祖师的对手,只是一个交手,便要被斩杀当场,当下对是一样,兄弟二人竟然如出一辙地猛然暴起,一把轰杀出了自己的元神! 旋即,连元身与所有法宝也都爆破! 拼死一击! 一支冲天魔手,猛烈抓摄,瞬间挡开了尊天道祖师降落下来的一道巨大门户,竟然不是别的,正是那大安德门。 同时,又有一尊巨大的金色佛陀,猛力一震,就镇压住了那玄天妖宗祖师化出来的一团圆滚滚,阴森森的妖神化身。 北玄之渊祖师,则又杀住了枢机宫祖师。 势均力敌! 然而,随后就是那玄火,冥火二人,直接被凌霄剑派祖师一剑扫开,眼见将死。 极天魔道祖师怪叫一声:“不好!落辰兄不在,恐怕今日事难善了!” 北玄之渊祖师也是惊呼一声,猛地就运出一只大手,去救那玄火与冥火二人。 却终归是难以及得上了。 “我受落辰仙道祖师之托,援手诸位!” 突然之间,那高天之上,一声朗声大喝,旋即云雾黑风火云一一散开,显现出了一个道人,手中持着一张射天神弓,猛然拉开! “好!落辰陨星弓!莫非就是落辰兄所言之人?” 那人自然就是石生,猛然现出了身,拉开了落辰仙道掌教至尊受其祖师所命,转手交给他的神弓,猛力拉开! 一条夺目璀璨的箭矢,搭在神弓之上,瞬间离弦! —————————— 这个月,绝对是我写书以来,最为痛苦的一个月。好歹这个月这本书也写了十万字,我都快废了。 嗯,下个月,《仙噬》基本上就会随意一点,能写多少就多少了,直到完本。 主要是要毕业实习,考试,报告,找工作,找房子,等等等等,关键是还有新书……嗯,新书换站了,嗯,和平换站,和纵横没有任何不愉快,具体的就不说了,免得被说是广告,愿意继续支持我的兄弟,入群自然就知道了。 而我的笔名不会换,所以这本书是绝对会写完的,哪怕是一毛钱不拿(嗯,《仙噬》是分成,而在纵横的订阅又不给力,所以除非是拿全勤和保底,否则基本上是没啥银子的。)这一点毋庸置疑,rp保证。 ok,我爱你们。 更新公告。 哥最近比较蛋疼。 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这两天就恢复更新。 鄙视我太监的人都木有小** 。 。 。 嘿嘿,^-^ 章一六二 叛逆,突杀 真纠结啊,终于写出来一点。 俺不是太监,俺不是,俺不是………………hoho^-^。 ------------- 正南次州沃土,焚天州两大道门在内,一共十大道门,十大祖师,今日九人在此,唯独落辰仙道祖师未曾现身。 然而,那落辰仙道祖师,却是借落辰仙道掌教至尊之手,将一杆落辰陨星弓交给了石生,显然是早已算计到了今日这一场风云际会,要石生代为出手。 虽然是不免有成了他人棋子的意味,然而石生却是毫不犹豫,弯弓如月,一道恐怖箭矢锋芒,晶莹夺目,撕裂天地之间一切阻挡,直杀而去。 这一杆落辰陨星弓,不是别的,真是个荒古传说之中,落辰仙道祖师,射落天外陨星,鼎立落辰仙道的一件至宝。 这一箭射出,顿时天地色变,如同是要将那天极之上,闪耀夺目的星辰光火也射落下来。 那凌霄剑派祖师骇然色变,知道这突然杀出的一人,神箭射来,目标正是他。 凌霄剑派祖师回身一剑,也顾不得去杀那玄火,冥火二人,顿时极天魔道祖师与北玄之渊祖师也气息一松,但看那一箭划破天宇,凌厉直指凌霄剑派祖师。 一道冲霄剑气,飒然浮空,翻腾猎猎,将无穷无尽的虚空都纵横撕割得支离破碎,唯有一道剑气,仿佛是天地之间至高至正的一道剑气,直接迎头击在那箭矢锋芒之上。 箭芒陡然迸开,一朵绚烂光火之中,突然响起一道人声:“凌霄!经年不唔,别来无恙乎?” 那凌霄剑派祖师大惊失色,却已然不及,当头就是一条滔天大手,璀璨晶莹,夺目之至,凶狠到了极点,直接抓在了这一道剑气之上! 这只大手之上,一重一重的夺目宝光之下,是一片深沉如同渊晦一般的色泽。 其余诸大道门祖师一见之下,立刻明了。 这一支大手,乃是一种第二元身化身的神通,是落辰仙道祖师射落那远古天外陨星之后,也就是如今落辰仙道根基所在的那一座浮空仙岛,取那远古陨星之中央星核,炼化一支大手,以第二元身化身之法祭炼,元神通联,隐匿在一支神箭之中,伺机爆发。 这一击,可谓是十分之凶狠。 凌霄剑派祖师当即暴退,却猛地又迎上了那极天魔道祖师的暴戾一击。 “魔道极天,元身元神,万法分解,可谓大魔!”极天魔道祖师爆吼声中,施展出了一门至高神通:“魔神分解*!” 从极天魔道祖师头顶天心,猛地冲出了一条元神。 这条元神,漆黑漆黑,如同玄墨,魔气冲天,一股唯我独尊,不服于一切的气概,降临当场。 北玄之渊祖师心惊不已,暗道,也只有极天这厮才如此之悍猛,竟然不惜分解元神三分,只为暴力杀人,不过,北玄之渊祖师自然明白缘故,高呼一声便道:“玄火,冥火,不杀此人,更待何时!” 天道人道,互不通融,各自之间休戚与共,在这正南次州沃土之上平分秋色,那尊天道,玄天妖宗,以及枢机宫怎会容得凌霄剑派祖师就是亡命,纷纷来救,自有北玄之渊祖师与那大梵佛宗祖师,立刻也不惜动用大神通,阻挡他们。 以二敌三,虽不能胜,然而阻挡他们相救,只在弹指之间,却是不难。 那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两位祖师,玄火与冥火二人,乃是一对兄弟,随时独斗起来,不及这几位亘古巨头之中的任何一位,然而此时落辰仙道祖师的一支第二元身化身与极天魔道祖师一齐出手,去击杀那凌霄剑派祖师,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勾当。 玄火冥火,不顾一切地冲击向那剑光,却终究是如之奈何。 凌霄剑派祖师祭起了一口烁烁剑光,那支第二元身化身大手当即抓住,陨星碎屑漫天迸溅,被无匹剑气绞杀得纷飞不止。 与此同时,一条魔神分解开来,化成一团森森魔光,洞摄虚空,杀机充斥一切,将偌大一片天地,都生生地震荡成为虚无,毫无一切,所有虚空纬度,全部都充盈着这魔光的杀机。 轰隆一声,降临在了那凌霄剑派祖师的身上! “啊……玉剑凌霄!扫荡群魔!” 那被大手抓住的剑光,呛啷一声震荡开来,如是一团炽烈到了极点的光火,就好似那天际旭日,得天之阳罡极致光辉,剧烈膨胀,澎湃开来,汹涌翻腾地笼盖四野八方…… 剑光直接炸开了大手的抓摄,将之弹飞,那大手自然不在意,虽然已经消解了三分不止,却仍然再次猛烈抓摄过来。 然而凌霄剑派祖师却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回身一剑,剑气罡芒爆发到了极致,一剑就将那魔神分解之光斩成两分! 极天魔道祖师发出魔神哮天一般的吼叫,猛地往空腾飞,轰然一拳。 一拳之间,如同是将整个天地,也贯穿了! 轰隆!轰隆!轰隆! 这一拳带着那已经两分的魔光,再次凝聚成为一团,直击在那凌霄剑派祖师身上,任是他修为通天,一方祖师高手,也立刻就被整个轰成了齑粉! 不过,对于这等高手而言,元身齑粉,并非就死,而是那些元身齑粉化成了一条剑光,猛地在虚空之中一划,就裂开了虚空,就要遁去。 “哪里走!” 大手猛地一震,也探入虚空之中,与不知多少亿万里之外的虚空之中,猛地又撕开了一条裂缝,一下就将一条剑光抓摄了出来! 落辰仙道祖师的声音宏朗无比:“石生小友,不在此时,莫还迟疑?” 石生冷笑一声:“谢过落辰道兄!” 从那极高天上,石生足踏造化铜炉,轰然降临,迎头就撞上了那一条猛烈穿杀出来的剑光。 “天地造化!吞噬万方!” 天地造化气猛烈冲出,在虚空之中狠狠一刷,就如同是将整个虚空都收摄在了其中。那凌霄剑派祖师发出了绝命一般的狂呼:“啊……天地造化,是它……竟然是……” “玉剑凌霄,正好贫道要这一门剑道,凌霄道友不如便拿来吧!” 与此同时,那北玄之渊祖师与大梵佛宗祖师迎战尊天道,玄天妖宗,枢机宫三大祖师,只在须臾之间,就已然力拙。 眼见凌霄剑派祖师将死,北玄之渊祭起了北玄之渊,狂啸一声,道:“大梵,真言何在!?” 那大梵佛宗祖师呵呵一笑,一轮无上佛光冲天而起,那佛光之中,天花金莲,舍利浮屠,宝橦神杵,不一而足,纷纷射出。 “佛曰大自在!” 这乃是大梵佛宗“佛曰大自在”真言。 这真言一出,顿时天地之间,一片净世光华,灿烂如同琉璃。 谁知,这“佛曰大自在”五字真言一出之后,北玄之渊祖师正要腾手而上,籍由这五字真言一出,足可以将对头三人全部震慑刹那的机会,猛烈出手,取得一先机的时候,惊变突降! “极天,速来,与我一齐快战!” 他话音方落,那刚出五字真言,五道巨大的佛印从那漫天的天花金莲之中降临之后,大梵佛宗祖师竟然又是五道真言出口! “不!若!大!无!量!” 天道人道。 天道要大无量,统御一切,奴役苍生造化。 人道欲大自在,万法自由,无拘无束,不惧一切。 大梵佛宗祖师端坐一轮九瓣金莲之上,虽是面容不清,隐匿与一片氤氲金光之中,却仍然依稀可觉一片慈眉善目。然而,此时此刻,又是五字真言之后,这一切倏然变幻。 那金光之中,突然降临下来一股无边无际的慑服,擒拿,掌控,主宰的气息。 这是要驾驭苍生之上,度化掌控一切的,大无量之气势。 而非是大自在之气。 这正是天道人道,一言之差。 那后出的五道真言,横空出世,凶猛直接,悍然无比,直接就将先出的五道真言,直接吞杀! 这就意味着,这位次州沃土一方霸主,大梵州大梵佛宗祖师,一言之间,从人道踏入了天道,从此两别。 五道“不若大无量”真言凶猛袭来,直击那北玄之渊祖师当胸。 北玄之渊祖师惊怒交加:“大梵……你……” 突然一道滔天魔影横空杀出! “大梵,昔日东沧海一战,焚天之死,我便有疑,果然如此!” 极天魔道祖师厉笑连连,竟然又是一式“魔神分解*”,化出一道滔天魔光,击杀过来,要救那北玄之渊祖师一命。 被祭起的北玄之渊轰然降临,先就挡住了那“不若大无量”真言,却只在弹指之间,就被五道佛印真言直接震得迸裂,继而撕裂成为粉碎。 随后那尊天道祖师,玄天妖宗祖师,枢机宫祖师,一齐杀之。 四大祖师,任是极天魔道祖师与北玄之渊祖师何其悍猛,也断然不能抵挡,一个交手,立刻抛撒元神精血,重创脱却。 “不好!这贼秃隐匿何其之深也!走!”极天魔道祖师怪叫一声,就要退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闻玄天妖宗祖师厉笑说道,“两位,你们以为,你们还走得了麽?!” “玄天!你以为,你还走得了麽?!”突然之间,又是一声低吼。 在那玄天妖宗祖师身后,虚空突然被撕裂开来,一股森然杀气,突杀出来,降临在他头顶。 “落辰!!!” 章一六三 帝鸿 呵~本人决定诈尸一下。嗯,以后不定期不定时不定量地诈尸^-^。 ------------- “你还走得了麽?” 虚空撕裂,一颗森然凌厉的黑色星辰,从天而降,将不容发,直落于玄天妖宗祖师的头顶之上。 一片璀璨星辰之光,好似天幕倾塌了下来,点点如火,道道流光,霹雳一声,惊天巨响,那黑色星辰喀拉之间,就已化成了一片迷蒙辉耀的星辉。 玄天妖宗祖师震骇到了极点,终归是明白了过来,为何落辰仙道祖师为何一直未曾现身,而是将那一柄神弓交由石生,代为出手。 原来,竟然是在等候这一良机,悍然直接突下杀手! 又或者,大梵佛宗祖师自大自在而入大无量,或许根本就在落辰仙道祖师的算计之中,而其余诸人,那北玄之渊祖师,极天魔道祖师,以及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功的两名晚辈,根本就是设计了一个绝佳的局,在等候他们跳跃进来。 玄天妖宗祖师猛然震身,顿时一阵妖气冲天,直抵霄汉,横贯女虚,煞气如风,恐怖异常,那妖光之中,骤然显现出了一尊恐怖的妖身法相来。 这一尊妖道祖师的真身法相,乃是一团巨大无比的肉球,其径不知几何,石生从远远看去,就仿佛是那太古之初,天地鸿蒙,清浊未分之际,一片混茫,圆润无方,浑然机圆。 “这是甚么东西?”石生骇然叫道。 那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的两位,竟然也是一脸震骇,显然也并不知道。 就在此时,那一团肉球猛烈一震,浑身赤红火光,突然又凭空生长了出来两对肉翅,凶猛扑扇之间,就欲撕裂开来滚滚虚空,就此遁去。 然而落辰仙道祖师算计一切的一次突然,怎能容得他就此离去,大手猛然穿过重重虚空,将那已经半数遁入虚空之中的肉球妖身法相抓了出来。 “孤!孤!孤!”妖身法相发出诡异的吼叫,似牛似蛙,难以辨明。 一道一道迷蒙的黄色光芒,从妖身法相之中喷射了出来,顿时那一团大肉球就变得滑不留手,落辰仙道祖师星辰大手一把抓在其上,竟然直接滑开。 “嘿!果然是太古凶妖,帝鸿真身!” “帝鸿!帝鸿!竟然是帝鸿!” “帝鸿者,又曰浑沌,生于太古亘茫,其圆躯五方,披赤红之火,生四翅,擅鸣,食有德而随佞。” 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的两位,竟然是万万也没有想到,玄天妖宗的祖师,竟然是这一头自太古之时,就盛名赫赫,凶威无量的巨妖! 这帝鸿真身,无有七窍,惟腹内发声,吼叫之间,就已然升腾起来一片无边无际的赤红与土黄混杂的光芒,将真身笼罩其中,霎那之间形成一座恐怖大阵,一震再震而三震,竟然就撕破了虚空,脱开星辰大手的抓摄,就要破空而去。 “大梵!枢机!尊天!凌霄!却还不走,更待何时?”帝鸿终于发出了巨响。 “是,陛下!” 古籍有载,帝鸿为中央之帝。 “走不了了!” “走不了了!” “走不了了!” 猛然之间,四方厉吼,猛然之间,一道冲天光芒照耀下来。 天地造化气! 竟然是石生出手了!于不可思议之间,时光浩韵大安德门撕开时空之阻隔,竟然胜过了这帝鸿的无量凶威,直接降临在了他的下方,造化铜炉可怕的威能展现了出来,无穷量的天地造化气汹涌翻腾,一下就将帝鸿真身笼罩在其中。 “啊……你这小辈,竟然敢与孤作对!”帝鸿勃然大怒,四翅挥扇,黄光蔓延,竟然就将天地造化气阻挡住了! “这是甚么神通,竟然能够抵挡得住天地造化气的侵袭!” “孤!孤!孤!此乃是孤的中土帝鸿气,小辈,天地造化气固然厉害,天地亘古之瑰宝,然而在你手中,实属浪费,不若给孤拿来吧!” 帝鸿狂笑之间,那中土帝鸿气弥天极天地笼罩开来,一下就裹住了造化铜炉,甚至于要将石生也收拢在其中,一下杀死! 诚然,与对手这等大道门之祖师,超越了合道致敬的存在相比,石生深知自己还太过弱小,若是真的真身被这中土帝鸿气一下笼罩住,真的有可能被一下就杀死,连泡也翻不起来半个。 “小友勿惊!” 突然之间,一道声音响起,正是那落辰仙道祖师。 那一支杀气星辰大手猛烈暴涨,竟然在瞬息之间,比先前强大了十倍不止,凶狠一按! 当此之时,此间争斗,依然到了最为激烈的程度。 那玄火与冥火二人,甚至是加上极天魔道祖师,北玄之渊祖师,显然也难以敌对大梵佛宗,枢机宫,尊天道与凌霄剑派四大祖师。 然而,一时之间的支绌,尚还勉力可为。 那四人眼见如此,惊怒交集,都暴发出了极致之力,显然是不能容得帝鸿,他们的“陛下”被镇压,杀死! 然而,一起多已然不可避免。 玄火与冥火二人,被一击而飞,几乎重伤之时,落辰仙道祖师终于从那茫茫虚空之中显现出了真身,一片迷蒙星光之中,显现出了一名羽袍星冠的落辰仙道祖师身影,把手一张,杀气星辰大手按在虚空之间,猛烈抓摄,顿时那帝鸿哀吼,也不能够抗拒,立刻就这大手一压之下,四翅扑扇,落进了造化铜炉的恐怖气息之中。 石生坐镇造化铜炉之下,心头流转过那造化铜炉之中的道道印决,神秘之极,天地造化气也猛烈地凝聚,一一地凝聚成为一道一道巨大的印决符箓,玄奥诡谲,似乎篆文,又似乎游鱼蝌蚪…… “天地造化,封印!封印!” 石生自然是知道,似帝鸿这等太古凶妖一般的存在,即使是运用造化铜炉这件至宝,然碍于自己实力有逊,也不可能完全发挥出造化铜炉的神通,立刻将之杀死,唯有一途,暂时封印,以图后计。 落辰仙道祖师猛然之间,面现狠厉之色,见那帝鸿挣扎反抗得厉害,竟然不顾一切,就连同自己的一支星辰大手,也直接一同按了下去! 霎那之间,天地一片悲呼,惨厉恐怖。 帝鸿被封印了! 章一六*四 立计 订阅什么的,不减反增,你们让我情何以堪。无奈之余,不得不诈尸更新。其实我真的写得很嗨皮的,嗯,两本书,一本大善,一本大白,我都写得很嗨皮。我说过,这边会不定期不定量地诈尸更新的,顺道广而告之一下,17k搜俺笔名,毕竟那个才是吃饭的家伙,这本《仙噬》我也不拿半毛钱,就容我放肆地慢慢磨出来给你们吧。 ---------- 太古遗种,绝代凶妖,也抵挡不住落辰仙道祖师与石生的造化铜炉齐齐施为,顿时之间,就被封印入其中。 这一下被封印,几乎可以说是永远再无出头之日了。 等待这头绝世太古凶妖,玄天妖宗祖师的结局,唯有一途,被慢慢地炼化。 是的,这头凶妖一下被封印的瞬间,石生就感觉到了,就算是造化铜炉,也不能够将之立即就炼化。 这头汹汹,本是太古遗种,得道成妖,终于在这正南次州沃土开宗立派,建立玄天妖宗一脉道统,直至今日,早依然是那合道之境界以上的存在,身于道合,算计一切。 只不过,落辰仙道祖师的“道”,显然是更胜一筹。 任是他与枢机宫祖师等人算计好了一切,甚至于连大梵佛宗的祖师,都早已从大自在而入大无量,由人道入天道,被他们以无上道法掩盖先天之数,却终归还是逃不脱落辰仙道祖师的算计,于虚无之中堪破一切,陡然突杀而出,一举功成。 大梵佛宗祖师,已入大无量之天道。 那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的二位,应是其父原本极南焚天州焚天道祖师就是亡于昔日东沧海一战,其中最大的一点缘故,就是这大梵佛宗祖师的暗中反水,是以两人对之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将之擒拿下来,生剥其皮,生食其肉。 然那落辰仙道祖师只是轻喝一声道:“今日自可做一场杀孽,不可过甚,余者二三子,吾等日后必清算之,岂在此一时之间?” 于是众人默然。 那大梵佛宗祖师梵唱一声,便化一条金光,纵入虚空之中,撕破虚空,直接遁走。 那枢机宫,尊天道,等等,都是即刻就遁去。 石生目光之中,一阵光火闪烁。 原本落辰仙道祖师骤然突杀而出,几乎是为他造就出了天赐良机,能够将那凌霄剑派祖师收入造化铜炉之中,不日炼化,就能够得到那凌霄剑诀。 他自有所感,似乎是自己与那凌霄坚决,颇有一丝因果。 然而,大梵佛宗祖师,这位隐匿何其之深的秃贼,竟然终于反水,由人道而入天道,实在是大大的失算,使得石生都不得不失却了先机,叫那凌霄剑派祖师于千万钧之一发间,剑遁而出。 只不过,此人虽然脱身而却,早早已经被伤了肉身,破了本命剑元。 “哼,不日自然要去你凌霄剑派走上一遭,好让你知离死不远!”石生面露冷笑,竟然是隐隐的有了几分狰狞可怖的意味。 然而,这也不算甚么,各人求道,或是自在,或是无量,如那大梵佛宗祖师,甚至可以一言之间,就由人道而入天道,无非也就是大道无穷,各取一途,又或是道果唯一,待到见真章时,不过是你伸手来我出刀,谁得先机便是机缘,谁亡命也不过就是因果轮回。 怨不得人,怨不得天地,更怨不得道。 只愿机缘不属,命不在尔。 这瞬息之间,落辰仙道祖师已经是挥手之间,就狠狠地撕破开来一道虚空,道:“诸位可往我落辰仙道一行,石生道友,尚要借你铜炉一用,炼化这凶妖。” 石生眼瞳之中,光火闪烁,忽地一笑:“破炉一口,且用,且用。” 于是,众人长笑,纷纷撕破了虚空,直往那落辰仙道而去。 …… 落辰仙道祖师不知是运用了什么大神通,或是祭起了甚么法宝,就见那遥遥虚空之中,落辰仙道的浮空仙岛,竟然遥遥在目,原本即使是石生全力施为,也要以年为单位的时间才能够跨越的距离,只在数次呼吸之间,似乎就到了。 “贫道这浮空仙岛,早已再次恭候多时,请!” 石生念头一动,便已是明白了过来。 这落辰仙道宗门之所在,乃是由那一口远古星辰,被落辰仙道祖师射落,有一*力祭炼,终究成就一座宗门之所在,几乎是毫无疑问,这一座浮空仙岛,必然乃是神仙之器一流的存在。 否则,也不至于仅仅是这浮空仙岛大星辰的核心之中产生的液体,就叫做升仙圣水,寻常练气士服了,几乎是立地之间,就能够成就人仙业位。 落辰仙道祖师挥动星辰道衣大袖,撕破虚空,立刻之间,众人就来到了一片渺渺虚空之中。 这处虚空,隐藏于落辰仙道宗门星辰祭炼而成的仙岛无穷深处,为落辰仙道祖师修炼之所在,没日没夜之间,都接受着宗门之中,无穷量弟子的祭炼膜拜,香火供奉。 四周渺渺荡荡,仙气缭绕,靡靡仙音,一座一座仙阵环绕,竟是有蛟龙火鸟,盘绕飞旋,种种祥瑞,不一而足。 轰隆一声,造化铜炉座落了下来,砸落在虚空之中! 落辰仙道祖师,极天魔道祖师,北玄之渊祖师,玄火海与炼狱冥火宫的两位后辈祖师,还有石生,各自坐镇了下来。 “上下四方,是为**!**之内,万化衍生!一切造化,尽都归元!茫茫大道,炼化苍生!” 这六人一落下来,顿时之间,就分处于造化铜炉的上下四方,**方位。 石生居其上,掌握天罡,炼狱冥火宫祖师冥火居其下,主张地煞,北玄之渊祖师居其北,引动玄水,玄火海祖师居其南,掌控离火,极天魔道祖师居其西,咆哮西方金杀,落辰仙道祖师居其动,青木冲霄,星辰招摇。 这一下,就布成一座**大阵! 可谓是正南次州沃土之上,当下之间,最为强大的一座大阵。 那造化铜炉之中,立刻就有所感应,玄天妖宗祖师,那一头帝鸿凶妖,猛烈咆哮,“落辰!极天!北玄!我等同生同长,道统非一而已,我乃是太古遗种,你等安敢炼杀我!” 落辰仙道祖师冷厉一笑:“玄天,你安记得东沧海之焚天乎?” 登时之间,那玄火与冥火二人,都暴怒大吼:“玄天老妖,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休再多言!” “晚辈——啊!” 玄天妖宗祖师被收入造化铜炉之中,咆哮未尽,石生早已是不耐烦,挥手之间,就打下了一道禁制。 他本就是不喜啰嗦之人,要杀便杀,要炼便炼,也不过是恩怨情仇,一并炼杀了,付于生死之中,最是妥当。 这道禁制一出,立刻,造化铜炉之中,剧烈地震颤起来,却也只是颤抖了几次呼吸,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北玄之渊祖师摇头叹息:“此乃是那一件东西,玄天,你安能不死?” 极天魔道祖师道:“要彻底炼杀,还须得些时日,我等除却引动**天地元气,为造化铜炉炼杀此妖,还当如何?” 隐隐然间,他却是以落辰仙道祖师为首了。 显然,当下天道人道,已然两分,彻底决裂,这正南次州沃土之上,九州十道,正式分裂,一为无量主宰,一为自在四方,彻底地作过一场,势在必然。 这却是不比昔日东沧海一战,以及今日籍由焚天州内祸而生的双方算计,也不过是各自陨落了一人罢了。 如今,双方势力,几若对等,这一场做过,正南次州沃土生灵涂炭自然是在所难免,然而他们这些祖师,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寻求大道,只要自己手不沾染凡尘业障,便任他生死幻灭,一切生长陨灭,都不过是心头一抹浮云。 这就是大道的苍茫、无情。 对于此,石生已然渐渐地感知得深切,甚至于也已经融入到了这其中。 然而,这说话之间,落辰仙道祖师竟然是并不会答他,反而转而问向石生:“石生道友,不知你意下又如何呢?” 石生蹙着眉头,略显沉凝,终于冷笑说道:“落辰道兄,贫道起于此间,隐隐之中,暗合道之路数,更自知也不过就是大道滚滚,碾压苍生造化的一枚草芥,甚么天道人道,与我何干?这一点,想必我不言,道兄也自是明白的,又何必多问呢?” 落辰仙道祖师犹然未及说话,那极天魔道祖师已然暴怒:“石生小儿,你怎敢如此?!今日一场之后,尔不入我人道大计,安得泰然?” 石生也不反驳,更不示弱:“极天道兄,你莫不是当我不懂道数?” 他说话之间,仍旧是一道一道的手印,打入那造化铜炉之中,自然是有些意会。 果然,众人都不说话,那极天魔道祖师,也只得按下了怒气。 反是落辰仙道祖师轻笑说道:“极天,你何必如此,石生道友有大道之器于掌中,自然是明白道数的,你我何必执着于他?予取予舍,岂是要你我置喙?” 石生知道,对方这是要自己表述立场,于是冷笑道:“落辰道兄,你我的瓜葛,一时也难以拆解,这正南次州沃土,终归是要作过一场,你们自去争也罢,我却只取我欲取者,如何?” 那几位祖师,都是目光一闪,立刻都明白了过来,纷纷抚掌赞叹道:“好,有道友此言,我等心中自有定数矣!” 石生又道:“贫道自知,日后种种,恐是不能大安,须得一地以立我道基,否则无根必亡,那玄天州……归贫道,如何?” 不等他们说话,他自又说道:“玄火,冥火二位道友,你二人道统已分,索性贫道助你们邀三位道兄出手,拿了枢机宫,与你焚天州比邻而居,一分为二,各自立道,却是如何?” 那极天魔道与北玄之渊祖师眉眼急跳,不及说话,玄火、冥火早已大喜赞叹,合手称善。 反而是落辰仙道祖师轻笑不语,似乎一切道数,都在心中。 大终结以及大废话。 《仙噬》一直在拖着,事实上我的心力也难以为继,原因很多,就不赘述了,免得显得矫情。 这是一个大纲流的结尾,寥寥也算是完结,至少不至于太监引得怨恨万千。当然,这么干我也感到压力很大,可能更让人不爽。 这本书的背景大纲,在发书之初,我就做得很仔细,事实上你们看完下面的,就应该明白而来。而《仙噬》大概从四十多万字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来,我在刻意地加快速度,拉动情节,甚至有些慌乱,以至于评价越来越差,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很多原因,并不是一口就能道尽。 好吧,有的话放在最后面,先把尾给收了,你们耐心看完,好歹是完了我一个完本的心愿,然后再说吧。 嗯,这最后一章我设为免费,然后在公众也会再发一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亘古一线,时光荏苒。天地本虚无,或本就从无穷处有而至今,莫衷一是。 概亘古之未开时,太虚之间有一质点,其时无时光之流逝,无虚空之经纬,忽一瞬崩炸,成一天地,中有一生灵,为道。 道曰,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是故有宇宙。 道又曰宇宙两分,上者为天,下者为地。 道又曰…… 是故为道数。 道数定一切,道数解一切。 *********** 天地初开,大道乃生,为元古,元古为始。 大道衍化三千,开枝散叶,天地之间始有诸般生灵,皆在道数之下生存,天地两分而无界限,凡为道数所化者,为大道之元祖,天地生而生,天地不灭而不灭。 天地一周为一年,天地一呼吸为一纪元,凡一元者为十万八千岁,元古一纪最长,不可以年月纪元为计数。 元古之后,即为太古。 元古之末,太古之初,元古诸多大道之元祖纷争,始绝天地通,大道至此两分,为天道,为人道。 天道者大无量,人道者大自在。 道尝曰,自在为径,可得无量道果。 故天道不得其门径而急于功果,人道循其道途而不得入门。 太古,天人大战。 诸多道之元祖纷纷陨落。 天道胜,人道败。天地之通断绝。 后土大地被打裂九分,为九大州,东南冀州曰农土,正南次州曰沃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并土,正中神州曰浩土,西北台州曰肥土,正北泲州曰成土,东北薄州曰隐土,正东阳州曰申土。 后土九大州,为人道九大元祖统帅。 自此,天人两道纷争不休,因战不断,从而天人两界,诸多元祖开始开枝散叶,广为传播修道之法,只不过仍旧是天道人道不一。 太古之末,天道与人道各自积蓄了充足的力量。 第二次天人大战。 人道彻底落败,人间大九州纷纷陷落,天道之法在人间盛行,九大人道元祖销声匿迹。 *************** 忽一日,天地之间,出现第三界。 这一界,在人间之下,号为九幽冥国,这九幽之中,有一血池,号为轮回,谓之为无论天道人道,生死一切,都在血池轮回之中往复。 这血池之中,诞生一尊神祇,名曰元神。 天地之间,第一尊元神。 这元神所修,即为元神之法,不属于天道人道。 *************** 太古之末第二次天人大战之后,进入远古时代。 远古之初,天道笼盖一切,天道荣光披洒人间,凡人间修道之辈,修炼至尽头,渡过天劫,即可飞升天界。 想那原本天人一体,并不区别,然两次天人大战落败之后,天道搜刮人家,使得天界越发强盛,修道资源丰富,而人间则疲弱,再难以与天道相抗衡,所有修道练气之人,无不以飞升天界为目的。 那元神崛起,果然天道人道俱都发觉,原来天道人道都不能成就无量道果,得元神之法或有可能。 于是无论人道还是天道,练气士都修炼元神之法。 肉身为仙,元神为神。修肉身成仙道,修元神成神道。 二者一体,不可或缺,即为神仙之道。 而凡是练气之士,自此以后,修炼到小成境界,入天道即为天仙,入人道即为人仙。 远古时代过去。 ************ 九幽冥国之中,血池元神,似乎当真掌握天地生灵轮回之力量,日趋强盛。 远古时代之末,冥国崛起,与天道大战。 人道残余参战,相助冥国,天道落败。 人道之中,崛起一脉,为佛门,修大自在之法。 人间大九州,为人道收回。 血池元神强横无边,打杀四方,打灭诸多天道元祖,甚至将天打破一个巨窟,天地轮回也不可收服。 天道混乱,余下九大天道元祖,瓜分天道,为九天。 弥罗天,大玄天,太神天,元罡天,枢机天,神霄天,灵霄天,无极天,无量天。 无量天有命大无量天,势力最为庞大。 ************* 天道既破,有一洞窟,为天道之气泄漏之所。 九天九大元祖出手,炼取天河晶沙,成石三千六百五十一块,封堵天窟,用去三千六百五十块,惟余一块,弃置于天河之畔。 ************** 远古匆匆,忽一日,天道与冥国大战之际,伤于天道元祖手下的血池元神出世。 其时人间九州已归复,人道九大元祖归位。 血池元神欲要伐天,求人道九大元祖一齐出手,九大元祖不允,故相逆。 元神曰,人间众生,死后皆入九幽,承受苦难。 人道佛门元祖大怒,欲要度化世人,与冥国血池元神打一赌,比血池与人间孰为广大,元神果然落败,发誓入血池闭关,非天道临门永世不出。 佛门入冥国,称不度化九幽戾气,永不再沾染杀孽。 *************** 远古之后,又一纪元,曰上古。 上古时代,生灵衍化,练气修道达到巅峰,天上地下无所不在,凡是生灵,无论人兽草木,尽都可以修炼,渐渐生出仙道,魔道,妖道,等等等等。 尤以那妖道,实为天道之中,大玄天一支,实力强横。 上古一时,练气修道昌隆,无数练气士争锋于天地之间。 是故,人间九州纷纷,各大州之中,又有各大道统相争割据,不一而足。 终至一日,人间大乱,九大元祖意见相左,各自自立门户,九大州之间大瀛海之上,被九大元祖设立屏障,往来相绝,永不想通,唯有那大瀛海之上,有些许仙岛,可为衔连之地,不过也知者甚少。 终于天道降临,是为第三次天人大战。 第三次天人大战,人道九州陷落其四,护住其四,唯有那正南次州沃土,一度交织,天人两道并列,难以瓜分。 第三次天人大战之中,人间界崛起一脉道统,自称天道宗,后叛逆,归入天道。 天道元祖大悦,大战之后,索性设一天庭,受九大元祖符诏,统摄天地之间,一切生灵,曰xxxxxxxxxxxxxxxxxx天帝。 天帝既立,统摄周天。 上古完结。 **************** 话说那诸天万界之天帝,号称统摄周天,即为原本天道宗之宗主。 上古既过,又为今古。 有一日,那天帝宫中,有一侍女,名曰云华侍者,失守打翻一盏琉璃盏,帝与后大怒,贬斥其至天河之畔,淘洗天河晶沙十万年。 那云华侍者,虽然不过天帝宫中一仙女,却到底得的是天道正统,道德精神,神仙一流人物,自被贬斥至天河之畔淘洗晶沙,十万年虽然长久漫漫,却也不过一元之数,于神仙中人而言,更是不过尔尔。 那天河之畔,有一石,即为昔年血池元神打灭天道,捅破天门,天道元祖炼取天河晶沙,成石三千六百五十一块封堵天窟之时,余下的那一块。 那云华侍者,每日淘洗晶沙,便在那石畔吟诵道德真经,诸般妙法。 说起那石,本就是天河所生,传说那天河,本是一条通天连地的所在,为亘古之处,元古之时,道衍三千之时便存在,而至绝天地通之后,便在不与人间有所联系。 这石能够为诸多元祖凝练,本就是天大的气运,即至逃过补天之命,更是气运绵长,不是等闲。 既得那云华使者日日诵经普渡,忽然一日,这石见天风而化,化出一胎胞,成一道人。 “你自石中生,便叫做石生道人如何?” “谢过仙子点化,自此之后,我便是那石生道人。” 却说这石生道人与云华侍者,在那天河之畔,相伴数万年,日日相顾,石生道人的灵智渐开,全赖这云华使者,二人之间,顿时少不得生出了那儿女私慕缱倦不提。 终于云华侍者十万年罪行期满,归于天帝宫,告知帝与后,称与石生道人两情相悦,愿同出天帝宫,从此逍遥世间,长相厮守,只羡鸳鸯不羡仙。 帝与后更怒,将二人打落人间,经历轮回之苦。 其时,血池元神不出,九幽冥国轮回血池之力,已然两分,一为人道佛门掌握,一为天道天帝宫掌握。 那石生道人与云华侍者便被打落人间,就在那天道所掌握的人间九州之中,最为鼎盛的中央神州浩土之中。 那云华侍者,轮回百世,历经磨难。 那石生道人…… *************** 咳咳,贫道喝口水,继续说书。 却说那人间之中,中央神州浩土,东海之滨,有傲来岛,那傲来岛上,练气虽不比中央神州浩土般鼎盛繁华,倒也昌隆,诸多宗门林立。 其中有一宗门,曰云岚宗,最为强大。 且先说这云岚宗,为万年之前,有一道人云岚子,从西面中央神州浩土而来,创立宗门,一举称霸傲来岛。 继续往溯。那云岚子,本是中央神州浩土之中,一个小小练气士,忽然一日,天降一尊神仙之器铜炉,为神州浩土诸多道门纷争,惨烈无比,然而道数无常,不可以理为算,任是那各大道门纷争不休,甚至是统御整个中央神州浩土的大皇帝国,也没有能够得到这一件神仙之器,竟然莫名其妙地落到了这云岚子手中。 云岚子得到这尊铜炉,从此突飞猛进,知道怀璧其罪,故而东渡大海,来到傲来岛,收摄傲来八大凶妖,创立云岚宗。 这云岚子收摄八大凶妖,或是杀死,或是收服,其中有一鹰妖,与云岚子交谊不浅,后云岚子修为精进,成就天仙业位,竟然飞升天界,这老妖便答允守护云岚宗一门。 万年之后,云岚宗宗主得一女儿,天生无脉,不能修炼,名曰云卿卿。 又一年,那傲来岛上,出了一桩奇事。傲来岛近东海之滨,有一无名之山,那山上有一孤石屹立,也不知几多岁月了,竟然忽一日发生异变,能够自行吸纳天地元气,生有九窍八脉,自行修炼。 这等天生地养的灵胎宝物,可谓是至宝,一时之间,不知多少大能前来抢夺。 一日风云变动,这石胎见风暴涨,陡然崩炸,成一婴孩儿。 中央神州浩土许多大能,甚至是大瀛海上许多海外仙岛之上的强人,纷纷出手,殊不知那云岚宗的老妖,这一日睡醒了,猛然出手,夺取了那石胎婴孩儿。 那老妖,早年与云岚子相交深厚,曾得云岚子的神仙之器铜炉之中一道气流,淬炼之后,实力强横,几乎可与仙位强者相提并论。 这婴孩被他抢回,便交由云岚宗宗主夫妇抚养,因是石胎所生,便取名作石生。 自此,石生成了云卿卿的弟弟。 自然,此石生即为彼石生,云卿卿便是那云华侍者。 道数无常,诚不我欺,连天帝也不能够左右,合该发生的,永远都会发生。 ************* 石生本就是天生灵胎,天地灵气蕴养之下,云卿卿无脉之疾,竟然得愈。 傲来岛动乱,有化骨尊者自中央神州浩土而来,因觊觎云卿卿无脉之身,以及石生天生灵胎之身,鼓动傲来岛另一大宗门摩罗道与云岚宗开战。 云岚山之上,化骨尊者与老妖大战。 最后关头,那云岚宗的神仙之器紫绶铜炉竟然是将石生与老妖以及化骨尊者吸入其中。 老妖与化骨尊者被铜炉炼化,石生却与那铜炉一起,莫名来到了人间九州之中的另一大州,正南次州沃土。 *************** 正南次州沃土,亦分小九州,其中有一落辰州。 石生出现在此,从此发迹…………………………【中间省略,前文已述说】…………………………………… **************** 次州之中,各大宗门,分属于天道人道,乱战不休,石生发迹在此,并且阴差阳错,与一女子祁连月相识。 那次州各大宗门之中,石生得落辰州落辰仙道之助,实力飙升,后来在沧澜大湖,终于悟道。 他一朝得道,得到上古沧澜水族的水宫,得到一尊天地水神元灵黑帝神像,灭杀一律黑帝元灵,洞彻一分道数,隐隐明白一丝前因后果,从此不畏天地只为我。 那沧澜大湖成为沧澜山,石生在此立下根基。 后次州沃土乱战,石生出手,助人道四大宗门,灭尽天道几大宗门,而后瓜分正南次州沃土,石生自得一分,从此拥有一方基业。 至此时,石生越发明白,那一尊铜炉,原来叫做造化铜炉,为世间至宝。 传说亘古之初,道衍三千,造化生灵,成就九座造化铜炉,这九大造化铜炉之中,炼化出了天地之间一切种种。 九座造化铜炉,分别隐匿在天地之间,或一日可能现世一二,凡得造化铜炉者,无不有大气运。 石生既得一座,日日炼化,终于明白,集齐这九座造化铜炉,炼化其中天地造化气,就可与道衍元祖相提并论,天地不灭而不灭。 举世皆知,石生手中有造化铜炉。 其时候,那正南次州沃土之中,有佛门一支,已然叛逆,由自在入无量。 那落辰仙道,北玄之渊,等等等等,人道祖师,本是掌控正南次州沃土的九大人道元祖“沃”麾下,原是那人道之中,佛门占据九幽血池半数,度化轮回生灵,实力膨胀,已然乃是人道第一强盛。 不过,那佛门元祖曾言,九幽不空,不动杀孽。 ************ 且说到那中央神州浩土,为九州之最,分属天道之下。 那神州浩土,有一大帝国,曰大皇帝国。这大皇帝国自建立以来,不知多少岁月,征伐膨胀,渐渐得竟然是统治了整个中央神州浩土。 这大皇帝国皇帝,渐渐心中意念滋长,野望蓬勃,道:“朕执掌一州,那天帝宫中之天帝,实则不过天道之傀儡,受九大元祖符诏,岂能与朕相比,朕若伐天,想必那天帝宫不过傀儡而已,九天概不会管顾,待得朕做了天帝之主……”如此云云。 大皇帝国,练气昌盛,仙位高手铺天盖地,其中亦不乏绝顶存在。 有练气士对皇帝称,若要伐天,须得串联人间天道掌握的四大州,即中央神州浩土,东南冀州农土,正北泲州成土,正东阳州申土,陛下一举掌握,可得天道人心,想必九天之上,诸多元祖,也不介意废立天帝。 那九大州之间,有大瀛海,相互隔绝,大瀛海之中,存在十洲三岛,为各大州之衔连。 却说这诸多大州之中,唯有神州浩土一统,那冀州,泲州,阳州,势力纷纷,岂肯愿意听他神州大皇帝国的号令,故而不从。 皇帝暴怒,请十洲三岛相助,攻伐三州。 却说那十洲三岛之中,有一瀛洲,在中央神州之东,当日傲来岛一战,造化铜炉出世,惊动无数大能,其中就有瀛洲之主曰太一。 这太一,乃是太古之时就诞生的妖道大能,与天道大玄天有莫大干系。当日瀛洲之主太一亲身降临傲来岛,欲得造化铜炉不成,盛怒之下,覆灭了云岚宗,却发现云岚宗有一女,天资惊人,隐约之中,似乎有道数在身,是故掳获回瀛洲。 此女正是云卿卿,其实石生尚在次州沃土,自然不知。 神州皇帝向天帝宫上表,成三州不顺天道,藐视天帝威仪,须得惩戒,请天帝宫开四大洲大瀛海,神州大军愿为天帝陛下扫荡不敬,靖平天道云云。 那天帝自然知道其中缘故,只是不允,却不料,九天之上,最为强大的大无量天竟然降下符诏,开人间九州大瀛海! 此举所谓,无非便是天道人道又将剧变,第四次天人大战将起。 天地之间,又是一劫降至。 ************ 再说那次州沃土,石生与沧澜山建立道统,与几大道门瓜分次州,整个次州沃土,尽入人道手中,自然,其中石生是个例外。 他沧澜山麾下,并不表明人道还是天道,是个变数。 那次州沃土元祖“沃”,于此甚为不满,却知此子得造化铜炉身有气运,气候渐成,不可轻举妄动。 石生急迫回到神州,去傲来岛寻云卿卿,然而从次州出大瀛海,千万十洲三岛之中的任一处,再前往神州傲来岛,都掌握在“沃”的手中。 石生不愿寄人篱下,几近纠结,不能偿愿。 此时,沧澜山一脉,已然渐成气候,门下人才济济,而石生之道,尽皆来自于造化铜炉之中。 直至大瀛海开启。 ************* 大瀛海开启,人间九州通联,神州浩土杀入天道其余三州,天帝宫降下诸天仙神,与神州皇帝相斗,那九大天道,听之任之,并不在意。 石生大喜过望,虽然知道此乃是天地大乱之前兆,却哪里顾得,借造化铜炉之力,只身前往神州浩土。 那神州浩土,正与三大州大战,纷乱不休,石生一路前去,顺道灭了昔年有过过节的化骨崖(是这个名字吗?我真的忘了……),又与那大皇帝国国师天玄子斗法一场,不分胜负。 石生来到傲来岛,早已无云岚宗,云卿卿不知所踪。 石生顿时癫狂,大开杀戒。【省略n……】 ************** 传说那九幽冥国,轮回血池之中,天地之间第一尊元神,血池元神有一尊轮转宝鉴,可看一切生灵之前世今生,可察一切生灵过往种种。 石生欲寻云卿卿,不惜找到次州元祖“沃”,答允了他日后天人大战,与造化铜炉一齐,为人道出手一次。 那沃与另外几大元祖一起,带石生进入九幽冥国,轮回血池之上。 那轮回血池,一半为天道占据,一半为人道佛门占据,然而次州一统过程之中,因佛门一支大梵佛宗叛逆,致使那佛门元祖已与其他几大人道元祖生出嫌隙,佛门元祖可以送石生入血池,但是须得借造化铜炉一用。 石生心下不满,却仍旧相借。 石生进入轮回血池,佛门元祖顿时祭起造化铜炉,欲要斩杀其中石生祭炼的元灵,欲图占有造化铜炉。 其他人道元祖大怒,却不便动手。 忽然之间,那血池元神,感受到了造化铜炉气息,不惜破灭誓言,从血池之中杀出。 石生与之遭遇,方知这天地之间第一尊元神,竟然早已得到了九大造化铜炉之中的三座! 正当是时,血池之上,天道一方立刻镇压血池元神,那佛门元祖,也是让佛门一脉,立即出手,一起镇压。那血池元神与人道不和,倒不稀奇,人道诸多元祖,倒不在意。 石生向血池元神借轮转宝鉴一用,便可与他一道。 乱战之中,石生失却造化铜炉,陡然顿悟,道数之理,方知真我之意,斩却一道外物,距离道之元祖之境,更进一步。【石生有化身两尊,铜炉一尊,都祭炼作为外物,斩却外在,明悟真我,为成就道之元祖之一道。】 境界一成,石生与血池元神水到渠成遁入血池深处,逃脱一劫。 轮转宝鉴之中,石生看到云卿卿,身在瀛洲之主太一宫中。 他又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话说那血池元神,实则乃是道衍之时,天地大道之中,大衍之道三千之外,遗漏的一条,即为轮回之道。他乃是堪破道数,明悟天地之人,看破了石生身上的某些缘故,恍然大悟,传石生轮回大法。 石生犹然未至元祖境界,终归只能在别人算计之中,不知血池元神此举,乃是为自己寄托了一条生机在他的身上。 血池元神依旧沉于血池之中不提,石生借轮回宝鉴之力,遁出冥国血池。 他也不去寻那佛门元祖复仇,况且举凡是元祖级别的高手,天地不灭而不灭,除非是元祖级别的高手火拼,他自然是奈何不得。他自杀往瀛洲。 那瀛洲之主太一,成道于太古,为妖道巨擘,大玄天麾下,却终归不是元祖级别,也不是石生对手,被他杀死,然石生竟得知,那云卿卿一样是被太一不惜耗损寿元,推衍道数,算计出来了来历,竟然敬送给了天帝宫! 那天庭之中,除却天帝宫外,九天元祖本设紫薇、镇天,等帝位,那天帝宫天帝,也不是易于之辈,乃是横贯上古,一朝崛起的人物,早已把其他诸帝干掉。 天帝一云卿卿为要挟,封石生为天道座下镇天帝君,为天道镇守人间大州。 大无量天降下符诏,承认石生身份。 ************* 镇天帝君下界,先去次州沃土,接取沧澜山麾下。 那云卿卿与祁连月见面等等不提。 石生一脉道统,直接搬迁到了瀛洲之上,更名镇天洲。 他占据了十洲三岛之一瀛洲太一妖祖横贯太古,远古,上古,今古的诸多财富宝物,从此真正地立下了根基道统。 那神州大皇帝国与三大州的厮杀,他虽然被奉为镇天大帝,受大无量天符诏,却哪里会管这麻烦,只是不顾,闷头修炼,自知这一遭天人大战将起,恐怕不能善了,大灾当头,谁能堪破生死,成就天地不灭即不灭的元祖之境,掌握道衍之数,才是正道。否则,一切都是虚妄。 神州大皇帝国,难敌天道三州与天帝宫之力,皇帝国师天玄子请皇帝向人道求助,索性加入人道。 所谓道数轮转,一饮一啄,无不自有其道理,不可逆转。 人道得中央神州浩土,以为势力膨胀,可以一战。 六大州纷纷举兵,征伐三大州。 那天道九天,突施辣手,再度封禁大瀛海。 人道怎能容得,出手抗衡,大瀛海封禁核心之物,正是那天界天河,人间自太古打裂后土为九州,汪洋大海与天河相同,又被太古天人大战打断,绝天地通,此时彻底打破天界天河,那人间大瀛海之封禁,再无用处。 这一战,石生已是天道符诏之下镇天帝君,然而他又曾答允过人道与大战之时出手一次。 纠葛之间,石生与人道辩争佛门元祖抢夺造化铜炉之事,石生欲要抛却跳跃,佛门元祖迫于压力,愿意交还造化铜炉。 造化铜炉交割之时,那血池元神出手,夺走造化铜炉。 自此,血池元神拥有四座造化铜炉。 他乃是天地之间,第一尊元神,实力堪比元祖级别的高手,然而却是境界不足,欲要借九座造化铜炉,成就元祖业位。 大劫当头,道衍之数崩塌,天地之间,经历元古至今古,亦有元祖级别高手陨落,大道之数不全,又有一些可以执掌,凡能在大劫之中,成就元祖业位,便是占据了大道一支,除非元祖相拼,否则不会陨灭,须得下一次天地大劫,道数重新衍化,天地新立,方才再有变动。 血池元神破除誓言,开始搜寻余下的五座造化铜炉。 石生已知真我之意,明悟真我才是道数之意,余者一切皆是外物,自然不去管他。 天人大战已然掀起,人间九州激战正酣,石生端坐镇天洲,佯作天道调度,却不动一丝一毫,那九天之上,天道元祖不知是何缘故,也不管他,石生懵懂之中,隐隐约约摸到了些许天地道数的道理,堪破了一丝玄机。 忽一日,天帝宫降下令谕,命他出手镇压大皇帝国。石生不愿,便深沉须得请大无量天符诏。 大无量天与其余八天,并无符诏,也不管顾,此事不了了之,天帝大怒,却仍旧无法。 又过一段时日,那天帝宫之中,天帝竟然已一座造化铜炉,请动血池元神,击杀石生。原来那天帝原本所在天道宗,于上一次天人大战之中崛起,正是因为他掌握了三座造化铜炉的缘故。 天帝与血池元神各怀鬼胎,那血池元神便往人间来,血漫镇天洲,与石生好杀一场。 激战之中,石生借血池元神轮回血池之力,竟然炼化一尊八翅彩蝶化身,因祸得福,距离道衍之数,更进一步。 血池元神大败遁回,也未能得到天帝造化铜炉。 九幽冥国,轮回血池,血池元神找到佛门元祖截杀,虽然未死,却失了造化铜炉,以及轮回宝鉴。 佛门元祖一鼓作气,在血池之上,与天道大军大战一场。 人道士气大盛。 **************** 前文说道,那血池元神,曾经传授石生轮回之法,乃是将一缕生机埋在石生身上,以图后计。 果然,血池元神血池打败,险些丢了性命,彼时石生正在穷极天地五方,追杀五大天地本源自然神灵,五行帝君。 这五大帝君,与石生本就有所矛盾,石生连杀四人,最终遭遇东华青帝灵威仰氏,此人实力在五大帝君之中,最是强横,石生欲要杀死这五人,就能凝练天地本源之气,集齐五大本源于一身,以镇天帝君之位,统摄五方五行大帝。 关键时刻,那血池元神凝结在他身上的一缕生机,救了血池元神一命,石生自己却心神失守,险些殒命。 杀死青帝不成,石生知道乃是早前被血池远射所算计,虽然愤怒,却也知道,这天地之间,大难降至,人人自危,自己追杀五大帝君,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他已算计出来,此番天人大战,似乎人道已然占据了气势,然而却有枝节,恐要发生。 果不其然,血池乱战之时,人间九州也在大战之中,然而忽有一日,那佛门元祖,竟然是陡然变节,与血池之上的天道大军,一起杀出九幽冥国,给于人道大军狠狠一击,神州大皇帝国都险些崩灭。 血池一空,那血池元神顿时生了心思,索性想要将整个血池,都重新炼化成为自己身躯,从此逍遥自在,却不想天帝宫天帝亲自降临,摄拿血池元神。 石生恰好算到,也自去出手。 血池元神殒命天帝与石生之手,石生与天帝一场好杀,彻底撕破脸皮。 自此佛门入天道,镇天大帝叛出天帝宫,不尊天帝号令,却也不入人道。 ************* 有一日,大无量天降下符诏,天地之间,各方势力,于人间大瀛海琅缳仙岛,召开一次会晤。 这一次会晤,没有元祖级别高手现身,石生置身事外,那天帝与大皇帝国皇帝相争不下,皇帝麾下国师天玄子暴起出手,欲要击杀天帝不成,反而是皇帝被杀。 皇帝被杀,那天玄子欲图篡立。 此时,那天玄子之身份方才揭破。 此人乃是太古之中,一尊巨头,也不再天道人道之中,一如上古之时崛起而后立为天帝的天道宗宗主一般。 这人霸占大皇帝国,实乃是那大皇帝国皇帝野望蓬勃,非是池中之物,难以接收掌控,故而人道各大元祖算计了他,欲要让天玄子替代之。 天玄子得人道元祖授意,暂时息兵,那天帝却是寸步不让,险些陨落,怎能不怒,顿时人道节节败退,直到石生的镇天洲都难以置身事外。 有一日,石生与镇天洲,见一道人,与之论道三十日。 那道人自称,自己号曰“道人”。 不出半日,大无量天又降下符诏,名镇天帝君进入大无量天,石生入大无量天又三十日,无人知晓其中形状,唯有石生自己与九大天道元祖轮到三十日,口干舌燥而出,径直前往天帝宫,竟一剑一个,将天帝一下,天帝宫所有人等,全数斩杀。 天帝既死,愿天帝所创天道宗也被镇天洲所属一律灭杀。 石生已得天帝手中三尊造化铜炉,又自几大天道元祖手中三尊造化铜炉,立祁连月为天帝,自成一道,于九天之上,开辟一天,为造化天。 又三十日,造化天中,成就无为至上道衍造化元始之祖。 *********** 石生成就元祖业位,不在天道,亦不在人道之中。 忽一日,不在天地之间,有大衍宫中,天地之间所有元祖业位者齐齐相汇,要与道祖相见。 造化天元祖与佛门元祖,自然是有一场交锋,却不成真个出手。 待见得那三千大道之祖,果然是那“道人”不提。 造化天问血池元神为三千大道遗漏一条之事,道祖笑而不答。由是明了。 道数衍化,一切种种,都不过是道数早已决定的东西,天地之中,谁人当生,谁人当死,早在弈局之中落子为定,不可变更——唯独石生是个变数。 他这个变数,乃是因为,血池元神是个变数,捅破了天道,险些坏了道数的定局,然而此人虽为变数,乃是三千大道之遗漏,却因破天之故,怎能成就道果,故而那道果,便落在了有补天之德的三千六百五十一块天河晶沙石之上,石生本是唯一余下的一块,自然便是他。 石生由是明白,何谓道数?不过是你杀他来他杀你,我自端坐大道中,任尔灰飞烟灭去,不过平生一点风。 况且,元古至今,天地一生灭,连道衍元祖级别的存在,也不乏陨落,更有石生这个新生的变数,故而甚么天道人道,一切道数,都不过是浮云,大抵唯有那端坐在上的大道之祖,才是唯一不死也不生的存在。 ************* 道祖道:“吾开大道一次生灭,方为一悟,是吾修炼一周天之气息轮回,而今大道学得重衍,天道人道之乱,系出尔等之手,自要做过一场,方可消解,天人一战,熟人当死,熟人当生,可定于兹。” 众元祖各出一道神念,为道祖所收,道祖不言,只是默默交与众人一道大道符诏,上书各自须得斩杀之人。 ************* 这日,天人大战最后一战。 天人两道,所有人等毕集。 天道九大元祖,以及那叛逆的佛门元祖,一齐降临,人道八大元祖,也自降临,双方战于中央神州浩土,唯有无为至上道衍造化元始之祖不曾就道场。 这一战直杀得天地色变,人间遍地皆血光。 那十八位元祖概不多言,只是心中默念,眼见道祖大道符诏之中当死之人一一死去,自不多话。 唯有已入天庭,被石生立为天宫之主的石生一脉,凡有将死之时,多半会蹊跷避过,虽也不免死了十之三二,然而如石生近人,却多半无碍。 众多元祖,知晓乃是石生未曾现身暗中作怪的缘故,心下恼怒。 他造化天下少死一人,便是意味着别人门下,该当多亡。 终归是道数之中已定的,必然不可缺失。 因是叛变缘故,凡是人道大军见到佛门弟子,立刻群情激奋,猛烈厮杀,果然佛门死伤最是惨重,其中自不乏有石生护短牵动道数气运的缘故。佛门元祖大怒,终于怒不可遏,就战阵之中,邀造化天石生出来一战。 石生果然现身,此刻他已再得两一座造化铜炉,身有七座,另外两座就在佛门元祖身上。 二人做过一场,佛门元祖败于石生之手,输却两座造化铜炉。 石生成就天地造化气,终于斩去最后一尊化身,也就是那天河晶沙补天石化身。 自此,众多元祖皆知,这一次天地生灭,道衍变化,石生乃是变数,也是下一次生灭执掌者。 道祖已去,石生便是下一天地生灭之道祖。 众元祖除却佛门元祖之外,所得大道符诏之上,都有一个名字,那便是佛门元祖,于是齐齐出手,佛门元祖陨落。 自此,天道人道各九大元祖,本是天地不灭即不灭的存在,陨落一人,生出石生一人,恰好满数。 天人大战继续。 天玄子死,xx,xxx,xxxx,xx,xx,xxxxxx…………………………皆死【这是大纲流结尾,有很多次要人物都没写,你们懂的。比如石生早年相识的那些甚么甚么的……】。 待得石生成为下一生灭道衍之道主,最终十八大元祖少去一人,自然又是为那一个变数所留。 ************ 下面,天地生灭重开,大道重新衍化。 正是: 灵石本天成,藏于云海深。 今朝降尘世,问道入玄门。 心窍初未启,羁留山中人。 明心知本性,修法得长生。 悠悠千万载,绵绵玄牝根。 仙佛非所愿,唯求一点真。 大道衍三千,不堪我一问。 天人有尽时,元祖亦随风。 怎得变道数,取得真我身。 复观生灭事,安知几多恨。 …… …… …… …… 推倒新书了~~~~~~~~~ 不知道还有米有人在了。 推新书了,马甲,愿意跟的低调过去投黑票。 bookzongheng/book/12107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