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鬟》 1、生存之争 云舒好饿,胃都快磨穿了,她现在才知道,饿到极致的时候,肚子是不会“咕咕”作响的。(看小说到网) 她看了眼头顶似火的骄阳,又看了眼默默跟随在她身后卓成,而后忍着头晕目眩继续低头往前走。 他们两人已经在沙漠里徒步行走两天一夜了,四十个小时之前,她正在高档咖啡店相亲,对象就是卓成。 可是眨眼间,他们却落到了一望无际的沙漠里! 云舒的记忆很清楚,当她和卓成在咖啡店里相完亲,彼此的感觉都还行,于是去马路对面的电影院看场电影,巩固一下感情,谁知电影中途,影院失火! 她是被影院掉下来的天花板砸晕的,等她醒来时,就已经躺在沙漠中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沙漠中,她生在江南、长在江南,离沙漠十万八千里,可是她一眨眼,的的确确就是躺在了沙漠中! 除了黄沙,别无一物的沙漠! 幸而,幸而卓成也躺在他身边,云舒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的! 这四十个小时里,他们滴水未喝、粒米未进。 云舒周身除了一个女士皮包之外,没有半点食物或饮水,不过她皮包里有一把瑞士军刀,那是一个男性朋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昨天才过完二十五岁生日,她不想死! 云舒正在闷头思考,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倒地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卓成晕倒在了沙堆里。 她返身蹲在卓成身边,在他耳边鼓励道:“卓成,别停下,快起来,我们一直朝南走,一定能走出去的!” 昨天,他们在沙漠里遇到了三个驼铃人,他们告诉云舒,一直朝南走,就能走出沙漠,却怎么也不愿意带上云舒和卓成两人。 云舒知道那些驼铃人所带的饮水和食物有限,如果带上她和卓成两个人,他们可能会一块饿死或者渴死在沙漠里。 所以云舒对那群驼铃人并无怨言,不过卓成倒是骂了一晚上。 卓成的脑袋动了动,他侧过脸,睁着一双满是阴郁的眼看着云舒,说:“云舒,我们一定是在做梦吧?也许我们在这里死了,梦就能醒,我们不要再挣扎了……” 云舒心中着急,推了卓成一把,说:“你想什么呢?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在我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们一定不能死,我们要活下去!” 卓成苦笑了一下,说:“昨天那些人说现在是汉朝,皇帝姓刘……云舒,你相信这些吗?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一定是在做梦……” 云舒沉默了一下,最后不得不说出她一直不相信的事:“也许我们两人真的穿越时空了……” 只有穿越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有死在电影院的火灾里,只有穿越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沙漠里,只有穿越才能解释驼铃人告诉他们的那些话! 他们穿越了,穿越到了刘氏天下的大汉帝国! 云舒看到卓成快要放弃了,不得不强行笑着说:“卓成,老天爷让我们穿越,肯定不会让我们就这么死掉!只要我们走出这片沙漠,一定能活下去!你是大学的历史系讲师,对汉朝最了解了,你可以从政;我是学经济的,汉朝经济尚不发达,我可以做生意赚钱!我们商政结合,还怕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吗?我们一定能够活的很好的!” 卓成接近死灰的脸上重现出一丝光彩,他挣扎着坐起来,看着云舒说:“是啊,我们知历史、懂科学,比这些古人厉害多了,有什么好怕的?” 云舒笑着对卓成伸出手,说:“来,我们继续走,一定能走出沙漠的!” 黄沙无边,这一走,又是一整天。 当夜幕降临时,云舒也坚持不住了,她舔了舔龟裂的嘴唇,竟是连一滴口水也没有! 她双腿一软,跪坐在黄沙里,卓成从后面挪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奄奄一息的说:“云舒,怎么办才好?沙漠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也没有遇到绿洲,我们真的会死的!我、我快不行了……” 云舒体能消耗殆尽,这两天里,她一心一意想走出沙漠,一分钟也没有休息过,她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可是她心中提着一口气,她一定要活下去,她坚信她一定能够活下去! 她慢慢往前爬着,声音嘶哑的说:“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出去,我决不放过一丝生存的机会!” 卓成在云舒身后愣愣的看着她蠕动的身影,忽然想起他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 有一艘迷失在大海中的轮船,船上的乘客与他们的情况一样,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们集体投票,杀死了一个老头,分吃了老头的肉,喝了他的血,支撑其他人等到救援队的到来…… 如今,卓成看着云舒的背影,双拳握的越来越紧,心跳声越来越大…… “云舒……” 云舒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卓成。 “卓成,怎么了?快走吧,晚上不能停下来休息的,沙漠的夜晚很冷很冷,走动起来还会好一点。” 卓成垂着眼睛,不敢看云舒,只是闷闷的说:“我记得你包里有把瑞士军刀,借我用一下吧,我困的不行了,掐我自己都没用,我想用刀扎自己,提一下神。” 云舒未做它想,从包里翻出军刀,给卓成扔了过去,并嘱咐道:“别伤到自己,刺疼一下就好了。” 卓成接过军刀,打开最锋利的那片刀刃,看到刀刃在寒月的冷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卓成低声呢喃着,云舒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一面转身一面问道:“你在说什么?” 云舒转过身,只见寒光一闪,卓成握着军刀,满目狰狞的向他扑过来,并举刀刺下! “啊!卓成,你做什么!” 云舒被卓成扑到在地,两人一起从沙坡上滚下去。云舒感觉到肩头一阵剧痛,刀子插进了她的肩膀里! 卓成大喊道:“我要吃了你、吃了你!只有吃了你,我才能活着走下去!我受不了了,我太饿了,太渴了,对不起……对不起!” 云舒难以置信的看着卓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卓成竟然说要吃了她! 她一面跟卓成在沙堆里扭打起来,一面说:“卓成你清醒一点!在陌生的环境里,我们只有相互依靠,才能活下去啊!” 卓成拼命摇头,几近癫狂的说:“我可以活下去,吃了你我就能活下去!历史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男女力气终究不同,云舒被卓成按在身下,只能眼看着刀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她能够感觉到心头的痛,她能够听到刀刃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她能够感觉到卓成抓起她的手腕,拼命的吸食着她的鲜血…… 力气在一点点的消失,痛苦在一点点的加剧,直到云舒眼前彻底变黑……(看小说到网) 2、灵魂再生 【新书求收藏、推荐票支持!10月期间,推荐票每200章加更一章!】 水……云舒感觉到了清凉的水,终于有水了! 云舒下意识的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喝水,谁知道水从四面八方的涌入她的口鼻,一下子呛入她的肺里,几乎要被呛晕过去。(看小说到网) 云舒心中苦笑,短短几天内,她先被砸晕烧死,再被渴死饿死,现在还要被水淹死吗? 不对不对! 她不是渴死饿死的,她是被卓成杀死、吃掉的! 想到这一点,云舒惊恐的睁开眼,可是入眼一片浑浊的幽蓝,她在水里,什么也看不见! 这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沙漠变成了水域? 她不是被卓成乱刀砍死吃掉了吗? 不管怎么回事,云舒下意识里想要求生! 先活下来再说! 她是会游泳的,只是刚刚被几口水呛的有点头晕,体力也很不够,正在她准备划水的时候,上面突然扑过来一个身影,那人的身影向她游来。 有人来救自己了! 云舒拼命的向那个人影游过去,可是体力不支,让她再次晕厥陷入了黑暗之中。 值得庆幸的是,云舒意识残存的最后时刻,她感觉到有只充满力量的手,紧紧的捉住了她的手臂! 等云舒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人声,脚步声,牛马的声音,也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云舒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带着布蓬的牛车上,而车外间或传来狗的吠叫声,和公鸡的鸣叫声,这辆牛车显然是走在乡下的路上。 云舒坐起来,茫然的打量了一下牛车,车篷里除了她,没有别的人。 在经历过穿越时空、沙漠求生,又被卓成残杀分食这种种震撼人心的事情之后,云舒现在突然变的很淡定!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和手变小了之后,她也没有多大的惊讶。 她现在的这双手很小,像个小孩子的手,但是黑而粗糙,手心起了很多茧。她的双脚瘦的跟麻杆一样,而前胸……更是一马平川! 难道说她在身体穿越之后,又灵魂穿越了? 云舒愣愣的想了好一会儿,似乎除了这个解释,她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了。 “也许……也许是老天可怜我,觉得我被卓成那么杀了,太冤枉了吧!”云舒自我安慰道。 她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出卓成拿着刀扑向她的情景,同为穿越人,却要自相残杀,她心中不禁悲凉! 经历过两次死亡的她,现在格外珍惜这次生命。云舒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次,她绝对不要那么天真,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好好的活下去! 心里想定了主意,她便小心翼翼的掀开牛车的车帘,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她刚把车帘掀起来,外面就有个黑黑的少年看到了她。 那少年欢喜的对前面的人喊道:“妹伢醒了,妹伢醒了!” 云舒吓了一跳,刚想放下车帘,但是看到少年脸上欢喜的笑容,想来不是什么坏人,而给她赶车的一位老大爷,也是一脸欢喜的看着她。 云舒想起自己之前在被人从水里救起来,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她的救命恩人,于是也冲他们笑了笑。 一个长相文气的中年人听到少年的喊声,从前面的马车上走下来,来到云舒的牛车前,说:“阿妹醒了?” 云舒点头,并问道:“请问,你们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在这里?” 中年人态度和蔼的说:“我们是桑家的商队,路过河前村的时候,遇到你被一群孩子推下河,是我家公子救了你。河前村的人说你是来历不明的流浪孩,被村里的一群孩子欺负很久了,公子怕你再待下去活不了,于是自作主张把你带走了。” 中年人又说:“公子听说你醒了,要我带阿妹过去一见,随我来吧。” “多谢大叔,不知大叔怎么称呼?”云舒一面爬下牛车,一面问道。 中年人和气的说:“大家都叫我旺叔,你也这么叫我吧。” 云舒点头,随旺叔往前面的马车走去。她现在的这副身体很孱弱,只不过几步路,她就有些喘气。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云舒的心思急转,思维前所未有的敏捷。 她定下心神,开始梳理自己的思绪。 云舒确认自己重生成了一个古代小女孩,不知道这女孩儿之前是什么身份,也不知自己现在所在的古代是不是之前穿越的汉朝,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桑家商队的人,救了她,而她自己很弱小! 在这种未知被动的环境下,如果离开了这个商队,云舒没有丝毫的把握能够活下去,所以,她心中已经想定,她一定要想办法留在这个商队里,然后再做打算! 之前旺叔说,他家公子是看云舒重生的这个身体被人欺负,担心她活不下去才带她走,由此推断,这个商队的公子,应该是一个心肠很好的人,想要留下来,应该不会太困难。 想到这里,云舒微微松了口气。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随旺叔走到了一辆青布马车前面。 旺叔微微躬身,对马车里的人说:“大公子,人带来了。” “让她上车说话吧。” 云舒听到这个声音愣住了,因为这个声音太年轻了!这个公子的年龄应该不大。 旺叔掀开车帘请云舒上去,云舒看向车厢里,果然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端坐在里面。 这少年俊美如玉,双目黑亮,面相很有亲和力,向上斜挑的眉毛衬的他多了一点英气。少年的脸庞依然透出一些稚嫩,泄露了他的年龄,云舒判断,这少年绝不超过十五岁! “阿妹不必拘谨,我家大公子待人亲和,你不要怕,上车跟大公子说话吧。”旺叔见她不动,好意劝道。 云舒听到旺叔的话,赶紧垂下眼帘。 她蹑手蹑脚的爬上马车,马车不算特别大,里面充斥着淡淡的药香,云舒闻到这个味道,心中忽然觉得很安心。 在云舒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年率先开口,问道:“阿妹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旺叔经营药材生意多年,也懂些医理,你若有不适,可以让旺叔帮你看看。” 少年清澈舒缓的声音让云舒觉得很轻松,于是笑着感谢道:“云舒多谢公子相救,我现在觉得好多了,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多谢关心!” 少年有些吃惊,说:“你叫云舒?名字取的倒不错。” 他顿了一下问道:“你是哪里人?可还有亲人?我冒昧把你带走,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现在你醒了,特地喊你来问一问。我们不是坏人,更不是人牙子,你若要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说到重点了! 云舒可不想离开商队,于是赶紧将已经想好的措辞说出:“我的家乡遭了水灾,我一个人逃了出来,亲人全没了!我一路上受尽苦头,险些丢了性命,多亏遇到公子相救,才能幸存人世!不知公子的商队还差不差人手?我会做很多事,也会算账,云舒恳请公子收留!” 少年一面听,一面点头。 他之前听村民说这小女孩是流浪孩,便猜到她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才擅自带她离开,果然,她是愿意留下来的。 听到最后,少年有些讶异,问道:“你会算账?” 云舒继续扯谎,说:“先父尚在人世的时候,做过教书先生,也给人做过账房先生,我耳濡目染,各种东西,都还算略知一二。” 少年频频点头,说:“这已经很好了。既然你愿意留下来,便跟着旺叔,他会安排你的。” 云舒总算放下心中的重石,呼出一口气,并问:“公子要不要考我一考?” 少年摇摇头,微笑着说:“不用,我相信阿妹能够做事,而且我看你的言行,心中已有数,阿妹你放心跟着旺叔吧,如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他。你孤身一个人在外流浪,现在加入我桑家的商队,就是我桑家的人了,你不用再害怕、担忧了。” 云舒看着少年和善的笑容,听着他温暖的话,忽然觉得很感动。 之前她那么信任卓成,但卓成不仅杀了她,还吃了她,可现在这个陌生人,却无条件的信任她! 云舒心中动容,欢快的对少年说:“多谢公子收留!” (看小说到网) 3、路在何方 桑家的商队配备有牛拉货车十五辆、马车两辆、车夫二十名、武士三十名、杂役四十名,另有管事、厨子数名,浩浩荡荡百来人,规模并不算小。enuei。c 云舒自从被桑家大公子收留之后,便跟在旺叔后面当杂役。 旺叔是商队的大管事,云舒跟着他很轻松,她跟着旺叔坐着另外一辆马车,不用像其他杂役一样步行,也不用做搬运货物的重活,就是帮着旺叔传个话,或者是在旺叔记账的时候帮忙整理书简,亦或者是给桑家大公子送送饭。 桑家大公子很少下马车,身边有一个叫顾清的小厮在旁侍奉。旺叔和另外几个管事会经常去他的马车里商议事情。 云舒自从清醒过后被桑家大公子召见一面,再没有特地被召见过。 顾清有时事情多忙不过来,云舒就会帮忙给大公子送饭。每每那个时候,云舒总是看到大公子在车厢里看书,次数多了,云舒不得不佩服大公子的定性好,竟然能够这么“宅”! 这天商队途径一个小城,商队人数多,大公子说不用进城,城外有路可以直接绕过,只派了旺叔带着顾清还有几个杂役去城里买一些补给品。 车队停在城郭的树林里等旺叔几人回来,但一直到中午都没见人影。 厨子看时辰差不多要吃饭,便架起铁锅,烧起柴禾开始煮饭。 旺叔离开时关照过云舒,让她注意服侍好大公子,于是等厨子做好午饭,云舒就取来大公子的那一份食物,用托盘端着送到马车里。 马车里临时支起了一张小桌案,案上堆着一些书简,大公子正在案边看书简,见云舒进来了,便放下手中的书简问道:“到吃饭的时候了?旺叔还没有回来吗?” 云舒挪进马车里,先将托盘放在一旁,一面收拾案上的书简,好让大公子有地方吃饭,一面说:“可能是要买的东西比较多,还没回呢,大公子先吃饭吧。” 大公子点点头,云舒便把饭菜端到案上。 大公子正在吃饭,云舒便把散落在桌案附近的书简捆好码整齐,正整理着,她随意扫过书简上的一行字:“猪肉三十斤、四十钱每斤,共一千两百钱。牛肉十五斤、五十钱每斤,共八百五十钱……” 咦?八百五? 这应该是旺叔昨天记的账,送来给大公子审阅的,云舒看着不太对劲,便说:“大公子,你看这里,牛肉不应该是七百五十钱吗?” 大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看了一眼云舒,而后放下筷子接过书简仔细看了起来。 “唔,旺叔果然算错了。” 大公子拿起搁在一旁的毛笔,在书简上修改了一笔,而后极认真的抬头看向云舒。 “你会心算?” 云舒点了点头。 虽然在云舒看来,十五乘以五十等于七百五这种乘法只是小学生水平,但是在古代的早些时期里,会心算的人是非常少的。 大公子这时忽然想起,云舒在清醒的那天便说她会识字、会算账,当时他以为她是为了留下来而说大话,现在看来,她说的都是事实! 大公子想了想,尝试着问道:“我看你心算极快,是不是学过《九九歌》?” “九九歌?”云舒略为一想,大公子应该说的是九九乘法歌诀吧? 云舒答道:“公子说的是九九八十一的那个乘法口诀吗?” 大公子脸上绽放出惊异而高兴的笑容,说:“你果然会!” 云舒看大公子如此兴奋,想估计到这个年代的数学和经济不是很发达,会个九九乘法就如此引人重视。 在靠智力谋生还是靠体力谋生的选择中,云舒能选择智力当然希望靠智力谋生! 她如今所依附的商队,正是她发挥特长的舞台,她服侍的大公子,目前看起来,也是一位“明主”!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云舒决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公子,我爹以前很会算账,九九歌就是他教给我的,我还会很多其他复杂的算法,公子如果用得着我,我一定尽力为公子做事。” 大公子频频点头,他心里很高兴。他这次离开本家,随商队出来历练,一是想出来看看,积累一些行商经验,另外还有重要一点,就是想培养一些可靠的心腹。 当他从河里救起云舒,并听说她是流浪儿时,他就起了将她留在身边,培养成心腹丫鬟的想法,如今见她这样聪明伶俐,心中不禁高兴万分。 他原本想着,让云舒跟着旺叔一段时间,学着做点事情,等旺叔把她教的差不多了,再放到自己身边。 这几日,他观察云舒的言行十分有度,并不像是没有经世的小女孩,原本就对她各种满意,如今见她有才学,当即就说:“好,你从今天起,就直接跟在我身边,等旺叔回来了,我就跟他说。” 云舒得到这种结果,心中欢喜,只觉得生存下来更有把握了! 旺叔在夕阳落山之后带着顾清等人匆匆赶回,原来他们在采办时,遇到缺斤少两的黑心商贩,而商贩又仗着旺叔等人是外地人,竟打算做一回欺人的恶霸,却不料被旺叔一闹闹到官兵那里去,徒增了牢狱之灾。 大公子带着云舒正在车厢里整理商队货物清单,听旺叔将了城中之事,嘱咐道:“下次去采办,带几个武士去吧,不用把他们都留着照顾我,你们在外办事,安全第一,若再像今天遇到恶人,恐会吃亏。” 旺叔感激的说:“多谢大公子关心,我下次会再小心一些。” 大公子见大家安然回队,便没有多说此事,只对旺叔说:“云舒从今天开始就跟在我身边做事,你那边若缺人手,可以让顾清帮你照顾一下。顾清在我身边多年,学了些东西,再等他大些,也该外放出去了,跟着你先学学也好。” 旺叔略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云舒,而后低头应下此事,便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儿进来见大公子,说了些多谢大公子栽培,以后会跟着旺叔好好学做事之类的话。 云舒心想,这大概就是那个叫顾清的男孩吧,想必也是大公子亲近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栽培他。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顾清如果做的好,大概会成为像旺叔一样的管事。 云舒看到了别人的前路,不禁想到自己,她在大公子身边做丫鬟,以后该怎么办呢? 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丫鬟只能往上爬当通房、做姨娘?不!绝对不要! 云舒向来不愿做以色事人的人,她一定要用自己的头脑、智慧,博得大公子的青睐,等有足够的实力之后,进而想办法脱身独立开来! (看小说到网) 4、主仆夜聊 【新书期求推荐票~~求书架收藏~10月期间每200张推荐票加更一章!】 因旺叔今天进城采办遇到恶人耽误了些时间,等回到商队装好新采办的货物,天已经黑了,大公子便决定就在城外的树林里扎营休息,明天再赶路。u. 长夜漫漫,商队的武士、杂役们十来个人扎一堆,升起篝火坐成一圈,或谈天说笑,或唱歌划拳,十分热闹。 大公子的车厢里点了一盏油灯,为了防止油灯倾倒,云舒小心的守在旁边。 大公子看书看累了,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便掀起车帘子向外看去。 看到众人无忧无虑的说笑,大公子脸上也露出浅笑。云舒坐在大公子身边,也好奇的跟着往窗外看去。 云舒忽然想起,她进商队的这些日子,从来没看大公子下过车,于是说:“公子为什么不下车去走走?车厢里待久了,会闷的。” 大公子摇摇头,但对云舒说:“你如果想出去玩,便去跟他们玩玩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躺一会儿。” 云舒也摇头说:“公子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公子想休息就躺着吧,我在旁边守着。” 大公子声音温润的说:“现在躺久了,晚上恐睡不着,我们两人不如说说话吧。” 云舒现在知道的东西少,自然想听大公子多跟她说一些,便说:“大公子随着商队走南闯北,一定见过不少奇人异事,说些给我听吧。” 大公子淡笑一声,说:“我这是第一次离家出门,多亏了旺叔替我求情,才求得父亲同意。” “一定是老爷看公子年幼,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不让你出来。” 这是云舒下意识的想法,她也这样说了出来,可是大公子听了,却连连苦笑。 “你是从读书人家出来的,想必不知道我们这种商贾人家的规矩。” 大公子对云舒缓缓说道:“我桑家数代从商,到我父亲这一代,已是洛阳第一富贾。行商虽说就是做买卖,但是从货源采集到跑商运输,再到店铺贩卖货物,这几个重要的环节一个也不可马虎。各地商铺的大当家,各商队的管事,都需要仔细挑选,择取亲厚可靠之人方妥。” 云舒连连点头,大公子说的这些经商道理她都知道,但这些东西对古人来说,是些非常宝贵的经验,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更是难能可贵!大公子能知道这些,不得不说头脑真的很清楚。 “我身为桑家长子,早该随着商队去各地商铺行走,见一见各位大当家和大管事,但因为家中的一些原因,父亲迟迟不肯让我出门,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 云舒听了之后,心中觉得奇怪,大公子是长子,是以后家业的继承人,老爷怎么会不准他深入参与呢?虽然疑惑,但是她没有追问大公子具体原因是什么,大公子若愿意让她知道,自然会跟她说,现在不说她去追问的话,反而显得多嘴。 大公子说了这些,仿佛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心事,两眼望着车外的篝火出神了。 云舒心中有点担心大公子在家里的处境,但想想,她又觉得自己好笑,她命途忐忑,前后死而复生两次,才暂时安稳了下来,她自顾尚且不暇,却跑去担心别人!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就叹了一口气出来。 大公子听到云舒的叹气声,问道:“你又为什么叹气呢?” 云舒最近经历了太多,眼下又孤苦无依,但她很庆幸自己遇到一个性格好,又对她好的大公子,现在听他柔声询问,便编编凑凑,将自己的故事用另一种方式说了出来。 “几个月前家乡遭难的时候,父亲又逢重病,逃不出来,便把家里的钱财全交与我,让我随着邻居的一位大哥一起逃难。我很信任那位大哥,谁知在逃难的途中,他抢了我的钱,还差点把我害死。我心中很伤心,本来觉得两个人应该相依为命的,没想到他却为了自己害我。” 大公子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他眼神担忧的看向云舒,说:“没想到你还遭遇了这些事情,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确会伤心难过,不过,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以后会好的。” 云舒苦笑着说:“我也不愿去想,只是我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万一我跟他再相遇,不知他会怎么对我,想到这里,我有些害怕。” 云舒是真的有些害怕,她死而复生之后,一直没敢打听自己所处的年代,因为她害怕自己还留在汉朝,害怕跟卓成在同一时空之下! 只要想到卓成,她就想起卓成为了自己活命,竟然杀她、吃她!这件事情像一根针心刺,无时不刻的在心底威胁着她。 大公子见云舒脸上、眼里都是苦色,便安慰道:“别怕,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即便是再遇见那个人,他也欺负不了你了,有我在呢!” 云舒再次被大公子感动了,简简单单的“有我在”三个字,让云舒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云舒心中酝酿着,想说些话感谢大公子的关心,话还没说出来,顾清的声音便在马车外响起。 “公子,到换药的时辰了,我进来了。” 云舒替顾清挑起车帘子,并好奇的看着他手中捧的木碗,碗里是些又绿又黑的草药膏。 云舒跟大公子在车厢里待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大公子身上有伤,不禁问道:“公子身上受伤了?” 顾清瞥了云舒一眼,眼神里有些冷漠,看的云舒心里一慌,立刻觉得顾清很讨厌她! 顾清语气冷冷的说:“公子为了救你,在河里被尖石划伤了腿。” 云舒心中一惊,她终于明白大公子为什么这么多天不下车走动,终于明白顾清看她的眼神带着责备了,一时间,她心中充满了愧疚! 顾清已经坐在了大公子的身边,掀开大公子的衣摆,卷起裤腿,开始给大公子换药。 长长的伤疤出现在大公子白净的小腿上,伤口看不出有多深,但周围有些红肿,导致整个腿看起来很狰狞。 云舒用抱歉的眼神看向大公子,问道:“公子的伤口还疼吗?” 大公子在换药的途中从头到尾没有皱一下眉头,他浅笑着说:“早就不疼了,你别放在心上,是我自己在水里不当心,才被石头划伤,不怪你的。” 可顾清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不满的说:“可若不是因为她,公子又怎么会下水?” “顾清!”大公子无奈而严厉的喝止了顾清的抱怨,说:“若这样说,我岂不是要怪你不会划水?你若会水,当时就不用我下水,我就更不会受伤了。” “是,都怪我没用,竟然还要公子下水救人,我回头一定去学划水!”顾清一板一眼的开始赔罪,惹得大公子一脸无奈。 云舒看他们主仆如此,心中宽慰。她并不怪顾清给脸色她看,顾清一心为主,她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大公子宅心仁厚,也难怪顾清对他如此忠实。就连云舒现在,也要被大公子的好心肠给打动了。 (看小说到网) 5、初至南阳 【星期一开始冲新书榜啦,请大家推荐票支持一下!每200张推荐票加更一章,拜托拜托!】 云舒自从知道大公子腿上有伤之后,对他的起居生活格外注意,生怕他的伤口发炎,或是再度裂开。.. 好在商队里草药齐全,当时及时用药,大公子的伤口恢复的很好。 这天商队来到了一个叫做“南阳”的大城。 这里是商队的目的地之一,当众人看到南阳高大的城门时,一时都雀跃起来。 按照计划,大公子会在淮阳城住五天左右,并见一见桑家在南阳的大当家,以及和桑家有生意来往的人。这样,众人就可以歇息十天,好吃好喝且不用赶路,大家自然高兴! 云舒第一次来到古代的大城市,心中充满了好奇,自从城外,就一直趴在马车帘子后面偷看外面。 南阳的城门不算太高,约莫两层楼的样子,是用石砖堆砌而成,共三个门洞,中间最大的门洞关着,左右两个门洞开着,一进一出,分别有四名官兵看守。 一般百姓进出城门时,官兵并不会去盘查,但是像桑家商队这种百来人的大商队,就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行。 不过桑家在南阳城中有人接应,云舒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整装站在城门下面翘首以盼。 那群人的领头人是一个头戴小帽的山羊胡中年人,大公子指着那个中年人对云舒说:“中间戴帽的那位应该就是南阳城的王大当家,我过年时曾见他来给父亲拜过年,他是桑家的老人了,你一会儿见了他,不可失礼。” 云舒从车中偷偷看去,只见王大当家迎上来,和队首的旺叔互相抱拳问好。碰头之后,旺叔引着王大当家向马车走来,云舒赶紧放下车帘,在马车里坐好。 “王胜给大公子问好,大公子一路辛苦了。” 说话间,旺叔已经撩开车帘,向大公子引荐道:“大公子,这位就是南阳城店铺的大当家王胜。他听闻公子随队抵达,特出城迎接。” 大公子面带微笑,坐在马车里身子微微向前探,伸出手说道:“王大当家不必多礼,有劳你专程出城相迎,这段时间要叨扰你了。” 管理一方生意的大当家都是桑家的老人,不论是跟桑老爷的私交,还是在桑家商务上的话语权,都有着重要的地位。对于大公子这种还未掌权的少爷来说,大当家在老爷面前如何评论他,有时候关系着他在家里的地位,所以大公子对王大当家格外的客气。 大公子毕竟是桑家长子,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继承人,他对王大当家客气,王大当家也不敢拿大,赶紧回话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听说公子受伤了,我已请好郎中在家中等候,公子快随我进城吧!” 大公子感谢的点头,而后让旺叔带着官方的通商文书去见守城的官兵。 桑家商队有官方的通行文书,当旺叔将文书递上去之后,官兵粗略的检查了一下他们拉货的牛车,很顺利的放他们进入南阳城。 南阳城中都是一些木质的房屋,道路是泥路,但是好在房屋整齐,道路宽阔,泥路也很紧实,并没有尘土飞扬的脏乱场面。 商队在路上走时,引来了不少百姓的围观,毕竟百来人浩浩荡荡的占满整个路面,想要无视也不可能。 云舒看到有百姓拉着车队的杂役打听他们是什么人,当众人知道是洛阳桑家的商队来了之后,脸上疑惑的表情顿时转化为了然,看来桑家的商队在南阳很有些名气。 一行人走过两条街,牛车和众杂役被王大当家的人引去仓库那边卸载货物,而大公子的马车则被接到了一处大宅院的门前。 宅院的大门很普通,三阶青石板阶梯之上,是两扇红木的方门,门上嵌着两个虎头的铁门环。 门房的人见王大当家回来,速速将门打开。 王大当家匆匆指挥着从门内跑出来的汉子说:“快,去把大公子背去竹园,小心些,公子腿上有伤!” 大汉立马听话的跑到马车前面蹲下。 云舒见大公子脸上有尴尬的神色,但客随主便,大公子没多说什么,便在云舒的扶持下,爬上了壮汉的脊背,被背到宅子里去了。 云舒提着一包行李跟在大公子身后,旺叔和顾清也垂手跟着,一行人往竹园走去。 待进入了宅院,云舒脸上的神色一震,因为宅院里面的富贵光景跟外面大门朴质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 虽然她对古代的东西了解并不多,但那气派的主厅,精致的雕花,水磨光净的地面,还有路两侧的奇石异草,无一不透露出主人家的富贵。 云舒低头想了想,大概明白了王家“里外不一”的原因。 古代的商人地位很低,哪怕再有钱,有些超过规制的东西也是不能在外面用的。有些时代,甚至出现过商人不可穿丝绸,不可戴金,也不可骑马的规定,所以王大当家虽然身为大当家,也不可随意露富越过规制。 王宅的后方有一片绿茵茵的竹林,那里就是王大当家给大公子准备的落脚地——竹园。 竹园内的环境清爽而静谧,非常适合休息养伤。 大汉刚刚把大公子背进竹园的主房,就有一个郎中背着箱子过来给他查看伤口。 云舒紧紧跟随在大公子身旁,时不时根据郎中的眼色搭把手。 郎中的脸色很和顺,他查看完伤口之后说:“这位公子的伤口看着又长又深,形状可怖,但幸好没有伤到胫骨,只是皮肉之伤。而且加之用药得当,伤口愈合情况很不错,我再给公子添两副补血养神的药,就好了。” 大公子之前用的药是旺叔配的,云舒看到旺叔的脸上隐隐有些得意之色。 旺叔不是郎中,只是做过药草生意,没想到他就能够根据经验配出郎中都点头称赞的药,这一点让云舒觉得这些管事或者大当家,都是十分厉害的人! 郎中走后,王大当家走近大公子身边问道:“公子,你这次出来,身边怎么没带几个服侍的人呢?” 他指着云舒说:“就这一个小丫头,恐怕不够用,公子你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不如我再调几个得力的人手过来,照顾公子吧。” 王大当家说这个话的时候,很怕大公子误会他的用意,担心大公子以为他要安插眼线在身边,但他没料到大公子脸上没有一丝异色,直接点头说:“既然住在大当家的家里,自然一切听大当家的安排,有劳了。” 大当家看大公子如此亲和好相处,便高兴的退下去忙忙安排人手。 王胜一走,旺叔和顾清就靠近大公子,旺叔说:“公子,你先休息几日,商队货物的事情就交给我安排,我每晚会把账目和清单送过来的。” 大公子满意的点头,说:“一路上旺叔辛苦了,不过除了那些货物,还有一件事要旺叔亲自办一下。” 旺叔说:“大公子尽管吩咐!” “南阳城中的钟家跟我们桑家有世交,父亲在我出门之前,特别叮嘱让我来拜访钟老爷,我明天写个请帖,你派人送去,再去南阳最好的酒楼里订下三天后的晚宴,到时候我在那里宴请钟老爷。” 旺叔眼中闪过了一丝云舒不太明白的精光,以至于让云舒觉得大公子这次来南阳,送货物是假,拜访钟老爷才是真! (看小说到网) 6、丫鬟翠屏 【星期一开始冲新书榜啦,请大家推荐票支持一下!每200张推荐票加更一章,拜托拜托!】 旺叔跟顾清都离开竹园之后,王大当家领了三个丫鬟、两个小厮来到竹园。(看小说到网) “大公子,这三个丫头手脚都很能干,这个叫翠屏,可以留在公子身边服侍,另外两个叫子菁、子茜,是粗使丫头,就跟小厮一起在屋外做些粗活吧。” 大公子点头应下,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云舒一眼。云舒立即会意,对着叫翠屏的丫鬟说:“我叫云舒,以后就有劳几位姐姐跟我一起侍奉公子啦。” 那三个丫鬟对云舒回礼,王大当家看着满意,便向大公子告退。 翠屏不愧是王大当家特别推荐的近身丫鬟,王大当家一走,她就指使着两个小丫鬟和小厮开始烧水、打扫,搬运大公子的东西。 云舒是大公子的人,翠屏不会指使她做什么,云舒也乐得轻松,索性坐到大公子的床前,跟大公子一起看起书简。 古代的文字跟现代文字有较大的差别,有些字任凭云舒怎么猜也猜不出,只好向大公子询问。 大公子和气的跟她一一解说,并对她这种好学的态度十分满意。 两人看了没一会儿,翠屏就端了热水茶盏过来,让大公子喝水解渴,并询问晚饭吃什么。 “我家老爷说公子腿上有伤,每天的饮食都会派人送来竹园,不用公子挪动。公子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尽管告诉我,我让厨子做去。” 大公子和气的说:“听闻南阳城的伏牛山珍最为有名,不知这个时节,是否吃得到?” 翠屏一听,眉眼立即飞扬起来:“大公子来的巧,我们南阳的伏牛山珍最好吃了,有黄丝菌、树秋菌、猴头菌、竹笋菌、鹿茸菌等二十多种菌类,这个时候的山珍最美味,我这就让人弄去。” 经翠屏这么一介绍,云舒才知道伏牛山珍是什么东西,心里立即就纠结起来。 “公子,这伏牛山珍虽然是难得一尝的特产,但是你腿上有外伤,不能吃菌类这种发物啊。” 大公子微微讶异的问道:“哦?有这种说法?你懂医术吗?” 云舒汗颜,她真不怎么懂医术,但是受外伤的时候,为了伤口愈合、防止感染,不能吃发物这种事情,是她从小到大都听老人说过的,应该是正确的常识。 “我以前听家里的长辈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担心公子的伤口。” 大公子点头道:“那一会我就不吃山珍,吃点其他菜好了。” 云舒见大公子从善如流,心中十分欣喜。 “那我要不要去跟翠屏姐姐说一下,不用麻烦他们准备了?” 大公子拦住云舒,摇摇头说:“让她忙去吧,我不太想让她留在我身边。” 云舒顿时明白,原来大公子是故意支开翠屏的! 大公子扔下书简,看着门口的方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云舒不解,问道:“公子哪里不舒服吗?” 大公子叹气说:“翠屏这个丫鬟来历不简单,王大当家把她放在我身边,只怕我受用不起。” 云舒眼中的疑惑更深了,大公子便解释道:“如我般的公子尚不敢穿锦缎,她一个商人家里的丫鬟,何以能穿绫罗?而且她手腕上的那个玉镯,也不是俗物,并不是一个丫鬟能够有的。” 经大公子这样一说,云舒才恍然大悟,翠屏的确跟子菁、子茜两个丫鬟有很大差别,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近身丫鬟与粗使丫鬟的正常差别呢。 大公子对云舒叮嘱道:“我们住在这里的这些日子,你多注意翠屏一些,但愿王大当家没有什么其他意图。” 云舒提起精神来,连忙应下。 这天的晚饭十分丰盛,翠屏传来了满满十八道山珍,还有其他小菜,一张桌子根本摆不下,仿佛吃流水席一般,轮流着传菜,让云舒觉得十分奢侈! 大公子想来是过惯了好日子,他并未表现出惊讶或觉得不妥,只是对翠屏的殷勤服侍不予回应。 待吃完了之后,大公子吩咐两个小厮抬来热水,要洗澡。 翠屏高兴的说要亲自服侍公子,但大公子却表示拒绝。 翠屏依然不死心的说:“公子腿上有伤,郎中特别交代不可沾水,若无人服侍,恐有不妥。” 大公子不冷不淡的说:“这倒是个问题,就让那两个小厮服侍我吧,你女孩子力气小,恐怕抬不动我。” 大公子一二再的拒绝让翠屏有些失落,只好退出,让小厮进来。 云舒站在旁边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自己是改留下来帮忙,还是该退出。 还好大公子在小厮进来之后发话说:“云舒,你先回房休息吧,等我洗完澡,你再来陪我对一下账单。” 云舒自然应下,虽然大公子长相好看,但她也没兴趣旁观他洗澡…… 云舒的房间被安置在主房旁边的一间耳房,离主房不过几步距离。而翠屏等另外三个丫鬟则住在更远一点的房间里。 她这段时间坐马车被颠到了,全身都酸软,现在好不容易能够休息,当即躺在床上,顿时感觉舒畅万分! “啊,终于睡到床上了!”虽然是硬硬的木床,但是比起马车里的颠簸,要好太多了! 她躺了没一会,就有人敲门。 “妹妹在休息吗?我是子茜,给你送衣服来了。” 云舒听闻,赶紧起身开门,只见子茜笑吟吟的捧了两套布衣进来,说:“这是我们老爷让我送来的,云舒妹妹若还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们说好了。” 云舒很惊讶,没料到王大当家这么细心,连她这个小丫鬟也注意到了。 云舒一直穿着青布男装,那是她被从水里救起来之后换上的。商队里没有女装,她只好穿男装将就着。现在看到布裙,心中难免有些惊喜。 云舒第一次见古代女装,很好奇,便抖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起来,她欢喜的试了一会儿,突然记起还没有对子茜道谢,便转身想说谢谢,却发现房间里已经找不到子茜的影子了。 “呀,只顾着看衣服,却失了礼数。” 云舒想想不妥,便追出去。 她来到子茜的房门外,刚要伸手敲门,忽的听到里面传出对话的声音,有她的名字出现。这一犹豫,敲门的手便停了下来。 (看小说到网) 7、捡到了宝 【星期一开始冲新书榜啦,请大家推荐票支持一下!每200张推荐票加更一章,拜托拜托!】 屋内子茜、子菁正围在翠屏身边说话。enei。 子茜一脸不满的说:“那个叫云舒的小丫头真是不知好歹,我去给她送衣服,她不仅没让座,也没说倒个茶,这些也罢了,她竟然连一句谢谢都不说!她真是主家出来的丫鬟吗?一点规矩也不懂!” 另一旁的子菁也说道:“可不是呢,今天下午就我们几个在那里忙,她倒好,坐在大公子身边看书,她以为她是小姐吗?” 云舒在门外听到这些“直言不讳”的批评,顿时有些脸红。 她是真的不懂什么丫鬟的规矩,大公子当初留她在身边,并未刻板的告诉她该怎样怎样,她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尽可能的照顾大公子,其他倒未多想。 如今听到这些话,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随性了…… 坐在屋内的翠屏听到子茜、子菁两人的话,开口说:“我看那丫头多半是大公子半路上捡的或者买的,她面黄肌瘦,还穿着男人的衣服,大公子身边的大丫鬟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毛丫头?绝不可能是从本家里**来的。” 哇,云舒不禁点点头,怪不得大公子对翠屏这个人刮目相看呢,她竟然一猜一个准。 子茜走到翠屏身边,开始给翠屏捏肩膀,说道:“难怪老爷要让二小姐你亲自来侍奉大公子呢,大公子出门也不带个贴心的人,真是太随意了。不过就是苦了小姐你,你哪里做过服侍人的活呀!” 云舒顿时在门外愣住了,翠屏竟然是王家的二小姐?! 翠屏嘴角一勾,笑道:“多亏了他身边只有那个毛丫头,不然我哪里会有机会呢?哎,不过大公子未免也太难伺候了,我想对他好,却总是被他软软的挡回,真让我头疼!” 子菁忙宽慰道:“小姐别灰心,这不是才第一天吗?小姐一定能够心想事成!” 屋内的主仆三人还在说着话,似乎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憧憬。云舒默默的离开,心中又吃惊又好笑。 王家二小姐为了做桑家大少奶奶,竟然扮成丫鬟来亲自侍奉大公子,而王大当家的竟然还同意了! 云舒笑了笑,各人有各人的志向和活法,翠屏为了嫁个好人家,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只怪大公子的眼睛太厉害,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同,翠屏的小心思大概是要落空了。 大公子还在房中洗澡,等云舒回到房中换了身裙子,重新梳了头发,小厮就抬着洗澡的木桶出来了。 云舒来到主房,大公子换了身白布亵衣,外面披了一件雨青的外衣坐在床上。 见云舒也换了衣服,大公子笑道:“你换上女孩子的衣服,收拾齐整后,就好看多了,只是太瘦了,面色也不好,以后要给你多吃点东西才行。” 云舒笑道:“自从跟了公子,我衣食无忧,比以前过的好多了,多亏公子的福!” 云舒到现在还没有照过镜子,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但是她看到自己暗黄粗糙的皮肤、干燥发黄的头发,便知道自己好看不到哪去,想来自己这个身体以前生活过的不好。 她只求自己的五官端正不要有缺陷,皮肤、头发什么的,等以后慢慢调养,应该会渐渐好转。 大公子指着墙角一个带锁的箱子,说:“来,把箱子搬过来,我得查一下这批货物的账单。” 云舒拖着大木箱慢慢挪到床边,喘了一口气,心想要是有纸就好了,这一箱书简也记不了多少东西,搬运起来还麻烦,真吃力! 现在的账单都是写在竹简上,一条条竖着写下来,看起来十分不方便,云舒建议道:“大公子,你整理账单的时候,其实可以做个表格,那样看起来就容易多了。” 大公子眼神一亮,问道:“哦?表格?说说看,是什么样的?” 横排写项目,竖排写日期,其实是很简单的东西,哪怕是在竹简上,也可以做表格,只不过没有前人这样做,所以很难想到。 云舒对大公子稍稍一提,大公子就明白云舒的意思,脸上不禁露出惊艳的表情。 “云舒,你真是我捡到的宝,你从哪里学来的?” 云舒尴尬的笑笑,说:“是我爹,他以前遇到了一位高人,这些都是那位高人教的,我在旁边学了些皮毛……” 大公子心中十分兴奋,立即让云舒研磨,准备用竹简制作表格。 夜晚漫长,云舒不怕做事,就怕无聊的要她早睡,所以她很乐意陪着大公子在灯下整理账单。 中途翠屏来过几次,送水、送夜宵,也催他们早点休息,可大公子兴致上来了,哪那么容易搁笔睡觉。 云舒见翠屏一个劲的开始打瞌睡,便劝道:“翠屏姐姐早点休息吧,这里有我照顾公子就好啦。” 翠屏摇了摇头,想坚持的陪下去。 云舒又劝道:“翠屏姐姐明天还要照顾公子的起居饮食呢,如果今晚不休息好,明天我们两人都晕晕乎乎的,可怎么办呀。” 翠屏想想也有理,便告辞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云舒和翠屏刚服侍大公子起床,旺叔带着顾清就来回禀昨天整理货物的情况,他们从洛阳运来的草药、米粮以及布匹,都已归整进仓库,并做好登记。 顾清将一捧竹简送上来放到大公子面前,大公子点头说:“你们辛苦了,这几天就让大家伙休息一下,你们两人今天也休息一天,明天晚上随我一起去见钟老爷。” 旺叔高兴的答应下来。 大公子去见钟老爷一定是有要事商议,大公子愿意带他去,说明信任他,而大公子又极有可能是未来桑家的家主,旺叔自然乐于为其效力。 说话间,旺叔看到桌子上放着大公子和云舒昨晚熬夜做的表格,不禁产生了兴趣。 “大公子,这是……” 大公子脸上神采飞扬,挪动了一下身子,凑上前说:“旺叔,你做了这么多年管事,经验丰富,你来帮我看看,这种表格方式,是否更清楚方便?” 旺叔自然是识货的人,当他看到这份清楚整齐的表格时,脸上也露出惊喜来,说:“大公子果然奇思妙想,这种记账方式一目了然,果然方便很多!” 大公子谦虚的说:“这些都是云舒教我的,她简直是我捡到的宝,不仅心算厉害,而且有许多奇妙的好主意!” 旺叔难以置信的看向云舒,一连打量了好几遍,最后躬身对大公子说:“恭喜公子觅得珍宝!” 被他们两人一说,云舒倒不好意思起来,她不过是教了他们一点点东西,竟然被抬到了“珍宝”的高度! 正在她低头浅笑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一束不太友善的目光,她侧头一看,是翠屏正眯着眼睛看她。 云舒心中咯噔一下,祸事啦,翠屏可是要立志成为大少奶奶的人,自己现在这么受大公子注意,翠屏怎么会高兴? (看小说到网) 8、南阳钟氏【推荐票200加更】 【冲新书榜啦,挂在榜单末尾,看的心惊肉跳,求大家推荐票支持一下!每200张推荐票加更一章,拜托拜托!】 王大当家最近的心情有些忐忑,本家的大公子随商队前来,他不敢轻视,却又不便显得太巴结。enxei。o 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塌上,一个中年妇人给他捏着脚,这妇人正是二小姐翠屏的生母王夫人。 王夫人看王大当家想事情入了神,便轻轻推他的脚,说:“当家的,屏儿在竹园服侍两天了,怎么也没一点消息传出来?要不派人去打听打听?” 王胜闻言,瞪了妻子一眼,说:“蠢!我们若派人去打听,让大公子知道了,心中必定会有想法。你别看大公子为人谦和就小看了他,本家的几个公子,没一个省油的灯!我现在还在担心屏儿的身份被大公子知道,大公子会怪罪我们。” 王夫人有些吃惊,说:“不会吧?我们把女儿送过去亲自服侍他,他还能有意见?” 王胜“哼”了一声,说:“你认为是服侍他,被他知道了却道我们图谋算计他!大公子虽然还小,但是从小在大老爷身前长大,大老爷最讨厌下面的人暗地里动手脚,大公子恐怕也不会喜欢我们算计他。” 一番话说下来,王夫人心中惴惴不安。 王胜继续说:“按照我的意思,应该派珠儿去的,屏儿性子急躁,我担心她会把事情弄砸。” 翠珠是翠屏的姐姐,王胜的大女儿,可惜性子沉闷,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但娴静的性子不会让人讨厌。但是王夫人更疼会撒娇的二女儿,便让翠屏去了。 两口子正说着话,翠屏便“咚咚”的蹬着焦急的步子,掀门帘走了进来。 “爹,娘!”翠屏一看到王大当家夫妇,便娇嗔委屈的说:“大公子带着他的人出门去了,不肯带我!” 王胜坐直了身子,严肃的瞪着女儿说:“让你服侍大公子,把大公子服侍好就行了,他出门你管他做什么?大公子的事是你能插手的吗?” 翠屏委屈的看着王胜,然后向母亲身边靠了一靠,小声抱怨道:“大公子根本不领我的情,我给他准备的美味佳肴,他都不怎么吃,也不吩咐事情给我做,还不许我碰他,什么事情都只跟他身边的小丫头商量。” 王胜觉得这太正常不过了,大公子当初虽然没有反对他安插丫鬟进去,但他自然只用他信任的人。 “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进竹园,是为了给大公子留一个贤良的印象,只要他对你没有坏感,到时候我跟大老爷说说情,你想进桑府并不是一件难事。你现在这是在急什么?想几天之内成为大公子的心腹之人?你这样冒进,我真担心大公子会厌恶你!” 这一句话把翠屏说的不敢吭声,王夫人急忙在旁边护着女儿说:“当家的,你也别怪屏儿了,她这不是自己没注意吗?若她什么都懂,要我们做爹娘的做什么?” 王胜叹了口气,说:“屏儿,你记住我的话,本本分分照顾好大公子,对大公子身边的人客气一些,像李旺,是大公子很信任的人,你要对他尊重,把你的傲慢劲收起来,知道没有?” “哦……” 翠屏嘴上应着,但是心里却觉得不服气,王家在南阳城中是数得上的富贵人家,她当了这么多年小姐,现在让她对其他下人低头,她觉得好为难。旺叔是跟她父亲同辈的前辈,让她对他尊敬她还做得到,但是对大公子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她却是不屑的。 她又想到云舒陪着大公子外出吃饭去,心中越发郁闷,只得回到竹园,一个人闷头生气去。 再说大公子带着旺叔、顾清、云舒三人去南阳最好的朝阳楼宴请钟老爷,事先,大公子对云舒说了一些关于这位钟老爷的背景: 南阳钟氏,世代经营绸缎布匹,与洛阳桑家一直都有来往,钟老爷跟桑家大老爷年轻时也有过私交。 大公子这次特地来拜访钟老爷,云舒并不觉得只是替父探访旧友,但是究竟是为什么,云舒不着急打听,他跟在大公子身边,总有一天会知道。 他们一行四人早早的来到朝阳楼,点好了菜肴,喝着花茶等待。 谁料一直过了约定的时辰,钟老爷也没出现。 大公子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云舒第一次见大公子出现这种紧张而微微有些怒气的表情,一时也有些紧张。 “顾清,你去钟家再去请一趟,看看是怎么回事。” 顾清应声,小跑出去,刚走一会儿,就见他领着一个中年管事跑了进来。 那管事正是钟家派来的人,他给大公子行礼说:“桑公子,我家老爷特派我来给公子赔罪,老爷先前刚要出门的时候,被县令急招而去,刚刚又特地派人来传话,说今晚恐怕都回不来了,不得不改天再见桑公子了。” 大公子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他依然有礼的笑着说没事,并让顾清客气的把管事送走。 “旺叔,”大公子吩咐道:“去让王大当家打听一下,南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查清楚县令为何急招钟老爷。” 旺叔应下,并说:“我先送公子回竹园吧。” 大公子叹了一口气,会见钟老爷不成,只得郁郁不欢的乘车回王家竹园。谁知刚到王宅门口,就见一个人面露慌张的跑上来说:“大公子总算回来了,我家老爷四处找公子,公子快进府吧。” 大公子未多问,径直在旺叔和云舒的搀扶下走进王宅,王大当家也得到消息,从里面迎了出来。 大公子凝眉问道:“王大当家如此紧张,可是店里出了什么大事?” 自从云舒进入南阳,她看王大当家行事老道,井井有条,寻常事断然不会让他如此失措,心中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如此慌乱。 王大当家压低了声音说:“大公子,官衙里刚刚传来一个大消息——先皇殡天了!” 云舒感觉到大公子全身一抖,险些就要惊的后退两步! 大公子深呼了一口气,他压住心中的惊讶,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王大管家说:“我在官衙里有个交情不错的朋友,刚刚特地派人给我送消息过来,按照县令的说法,先皇是在初七驾崩的,到今日,已有五日了。先皇殡天,各地都需服丧,亟需白布,县令已经召集钟氏稠庄的大老爷过府商议,他们那边的货可能不够,又命人到我们这里来寻,我已命人速速去仓库搬出所有存货。” 大公子频频点头,出了这种大事,怪不得钟老爷没办法与他会面。 (看小说到网) 9、各家心事 听闻先皇殡天,大公子心中转过各种心思,云舒也想了很多。enxei。o 她在大公子身边听他们两人说话,再观大公子、旺叔、王大当家的神色,先皇殡天这种事情好像对他们来说是息息相关的事情。 云舒心思一转,莫非桑家是皇商不成? 改朝换代时,以前的在位者、关系网都会有所变动,每一个变动都有可能牵动皇商的生死荣辱,只有皇商,才会这么在乎谁坐在皇位上!难不成老皇帝一死,桑家的基业就会动摇? 大公子回到竹园,旺叔和王大当家也跟随其后。 大公子端起瓷杯喝了一口水,神情慢慢镇定下来,他舒了一口气对他们说:“父亲和叔叔们在洛阳肯定一早就得到消息了,家里想必安然无事,不然父亲肯定早早的派人接我回去了。” 旺叔连忙点头说:“是、是,有老爷坐镇,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大公子苦笑了一下,而后问王大当家:“是哪位皇子继承了大统?” 王大当家回复道:“是十皇子刘彻继承了皇位。” 大公子神情无波的点了点头,事情还算在他的预料当中,但是云舒却是如同被突然卷入了惊涛骇浪,一时都快站不稳了! 刘彻! 大名鼎鼎的千古一帝——汉武帝刘彻! 云舒听到这两个字,心都揪到了一块。 她果然还是重生在了汉朝……卓成也在汉朝! 被卓成杀死吃掉的那种恐惧感再次袭来,云舒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浑身冰凉。 大公子看到云舒脸色苍白,头上只冒冷汗,担忧的喊道:“云舒,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云舒回过神,强行拉起嘴角,说:“没事,多谢公子关心,可能是刚刚走快了,一时有些心悸,现在已经好了。” 大公子现在心事重重,见云舒神色回转了,便没有过多的追问。 王大当家还要去忙外面的事情,便早早的告辞了,大公子仍然皱着眉头,坐了良久,他对旺叔说了一句:“哎,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若是再给我们一些日子,就好了。” 云舒不知道大公子现在忧心的问题是什么,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是默默的听着他们对话。 大公子叹息道:“现在新皇登基,势孤力弱,朝政必定落入窦氏与陈氏手中,我们桑家若想守住荣华富贵,必定要与窦氏或陈氏攀上关系,那么就要借靠二娘娘家的关系。二娘本就容不得我,如今得势,我的处境更加艰难啊!” 旺叔见大公子小小年纪如此操心,宽慰道:“公子,一切都会好的,老爷他明白你的努力,而且二公子年幼,尚不成气候……” 云舒这一番话听下来,心中已经五味陈杂。 她记得历史上说过,刘彻登基初期,朝政被三大外戚把持,一是以太皇太后窦漪房、丞相窦婴为核心的窦氏,二是以馆陶长公主和皇后陈阿娇为主的陈氏,最后一支,就是太后王娡和国舅田玢。 朝廷的人脉关系错综复杂,刘彻登基之初只有十六岁,羽翼尚未丰满,忍气吞声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今听大公子的话,他的形势也很不理想,桑家二夫人肯定不是大公子的生母,不然大公子不会说二夫人容不得他,而旺叔口中的二公子,则必定是二夫人的亲生儿子。 二夫人肯定不想让家产、继承权落入大公子手中,如今得势,必定会有一系列动作,难怪大公子会头疼担心了。 云舒不知大公子这方实力,但是大公子是桑家的嫡长子,这一点已经很关键了! 云舒心中细细的盘算着,大公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人谦和仁厚,如今大公子举步艰难,她知晓历史走向,通晓经商之道,或许可以帮一帮大公子!这样想定了之后,云舒便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大公子,请恕云舒多嘴,大公子这次来南阳要见钟老爷,是不是跟新皇登基之事有关?” 大公子还未说话,旺叔已经猛地抬头瞪向云舒,明明白白表示云舒多嘴了。 大公子举手拦住刚要发作的旺叔,对他说:“云舒聪明伶俐,不仅精于算法,还善于观察形势,只凭你我简短几句,便猜出我的意图。如今我身边没有几个得用的人,也许云舒真就是能够救我出困境的至宝!” 旺叔不以为然,心中暗自觉得大公子太草率了。虽然云舒被他所救,但是怎么能这么快就把她当心腹之人呢?不过他转而释然了,云舒只是一个形影相吊的弱质女子,她能对大公子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呢? 而大公子自然不是草率之人,当云舒问话的时候,他就想过很多。 在此之前,心算和制作表格两项技能已让他决定把云舒招为己用,只是时日尚短,他才没有提前跟云舒说一些紧要的事。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新皇登基,他必须尽早回到洛阳本家,若在此之前,他没有把云舒彻彻底底的变成心腹之人,那么回到本家之后,里面人脉关系复杂,云舒极有可能会被其他人招揽,他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心中有了主意之后,大公子便对云舒说:“钟老爷有个小女儿,给魏其侯的三子窦华做小妾,听说极为得宠,我想利用这个关系,亲近窦少爷,若能认识魏其侯,则最好了!” 魏其侯? 云舒心中想啊想,终于明白大公子说的是哪个人了! “大公子说的魏其侯是窦太后的侄子窦婴吗?” 大公子眼中精芒四射,云舒果然不能小看,她一个孤女,竟然知道长安城中这些人!他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件正确的决策! “正是他!” 云舒很高兴,窦婴这个大人物,她自然是知道的!有一个这样的故事,她记的很清楚: 刘彻的父皇汉景帝还未立太子时,在一次家宴上,为了试探窦氏,故意说要把皇位传给他的弟弟梁孝王。窦太后因为很喜欢自己的小儿子梁孝王,听到汉景帝这样说,非常高兴。 但是窦婴却端着酒杯站出来说:“天下者,高祖天下。父子相传,此汉之约也。上何以得善传梁王?” 他的此举虽然不得窦太后喜欢,却深得汉景帝喜欢,表明了他窦氏并非是梁孝王的人,保全了他们的权势富贵。 同时,也说明了窦婴是一个非常奉行祖制的人,他认为皇位就该父亲传给儿子,不能传给皇帝的弟弟,若以此类推,大公子若能得到窦婴的支持,窦婴必定是支持嫡子继承家业,断然不会让二公子上位了! “大公子,魏其侯尊儒道、奉祖制,若能认识魏其侯,大公子的地位再无后虑!” 云舒非常支持大公子的决定,众人商议,明日亲自去钟家,再次登门拜访钟老爷! 【冲新书榜啦,请大家推荐票支持一下!每200张推荐票加更一章,拜托拜托!】 (看小说到网) 10、竹园争执 第二日大公子再次递贴,求见钟老爷。enei。因云舒只是个小丫头,不方便跟随大公子去钟家,便留在竹园守候。 闲来无事,云舒想自己找点事情做,她看到大公子昨晚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有被收走,便都收集起来丢进大木盆,然后打水洗衣服。 她在院里刚从井里打起一桶水,就见子菁冲了过来,夺走她的木桶,说:“赶紧放下吧!洗衣服哪是你做的事,让我家老爷知道了,非得骂死我不可!” 各种丫鬟有各种丫鬟的职责,云舒是贴身丫鬟,洗衣服这种粗活理应交给子菁、子茜这种粗使丫鬟做。 云舒笑道:“我没事做,看到衣服没洗,所以……” 子菁打断说道:“云舒妹妹是在责怪我收拾晚了吗?今天公子不在家,我便想着晚个一时片刻,又有什么要紧?你何必要自己动手洗衣,拿这个架势来吓唬我?我又不是不给你洗!” 云舒目瞪口呆的看着子菁,没想到小小一件事,竟然能被子菁说成这个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帮忙。” 两人的争执引得翠屏和子茜也从房里走出来。 翠屏没好气的看了云舒一眼,说:“子菁你怎么惹她生气了?云舒可是大公子的贴身丫鬟,哪是你得罪得起的?” 这话里的揶揄之意让云舒很难受,她想到借居在别人屋檐下,不愿为大公子惹是生非,便低下头回自己房里去了。 云舒只觉得这三个丫头跟平时大不一样,她们平日总是不与自己亲近,但也是客客气气的,今天怎么突然变了性,明目张胆的跟自己过不去?她们难道就不怕得罪大公子? 云舒又哪里知道,昨晚他跟大公子在房中商议事情的时候,翠屏也在房里跟两个丫头商议了好久。 翠屏起初想接近大公子,无非就是看中了大公子在本家的继承权,想跟着大公子讨个好日子。 但是昨天听到先帝驾崩的消息后,她又听父亲说,本家里的风向要变了,内宅以后恐怕是二夫人的天下了。 如此想着,翠屏便觉得今日的大公子已不是往日的大公子,没了绝对的权势和继承权,她也就懒得伺候,正叫人通知她爹,换其他丫鬟来给大公子用呢。 她在心中对大公子的态度如此,对云舒就更加恶劣。 因大公子外出,王宅并没有专门为竹园准备伙食,丫鬟等人须到大厨房一起吃饭。 到快吃饭的时候,云舒看到翠屏在子菁、子茜的簇拥下往外走,便出口问询:“你们是去吃饭吗?” 翠屏回头斜了云舒一眼,没有理她,径直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云舒总不能饿肚子,只好厚着脸皮跟着她们。可是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突然想起翠屏是王家的二小姐,不可能随丫鬟杂役在大厨房吃饭,自己跟着她是找不到大厨房的! 于是她便弃了翠屏走的那条路,往另外的路上走去。 云舒在路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仆役,她向他说明自己的身份和意图后,那仆役倒是十分客气的带她去大厨房吃饭。 厨房里的众人知道云舒是大公子的丫鬟后,对云舒都很客气,云舒也未招惹是非,填饱肚子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回竹园去了。 竹园里空空如也,大公子、旺叔、顾清都没回来,翠屏中午带着两个丫鬟一去不复返,如今只剩下云舒一个人留在园里。 云舒估摸着大公子在南阳城待不了多久,先皇殡天、新皇登基令形势大转,大公子办完南阳的事情后,肯定要尽早回到洛阳本家。如此,云舒便开始收拾起大公子的书籍、用品等物,以免得要走时慌乱不堪。 辛辛苦苦整理了一下午的东西,到下午夕阳西斜的时候,大公子还没回来。 她站在竹园门口张望,没有望回大公子,却看到一群中年媳妇带着几个小丫头往竹园里匆忙走来。 云舒定睛一看,其中有两个中年媳妇是中午在厨房吃饭时见到过的,当时她们对她还挺好,夹菜添饭很殷勤。 云舒是很念别人好处的人,见那几个人走近了,便笑吟吟的问道:“几位大婶子怎么走的这么急?” 其中一个领头穿暗降色的媳妇打量了一下云舒,回头问身后的一个妇人:“春娘,是这个丫头吗?” 那缩头缩颈站在后面的春娘正是中午给云舒盛饭的人,春娘看了眼云舒点头说:“就是她。” 云舒感觉到来者不善,脸上的笑容顿时掩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暗降色衣服的媳妇上前一步说:“我是王家厨房管事的芸娘,今日厨房里丢了一个彩陶八福大碗,我们四处都没找到。听春娘说今日厨房里来了生人,所以我们少不得要来问一问。” 云舒顿时吃了一惊,她头一回一个人离开竹园,竟然就惹上了这种事! “我今天中午吃过饭就回来了,并没有在厨房久留,我在的时候春娘和其他人都在,我走的时候,她们也在,我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东西?” 那彩陶八福大碗是王大当家四十寿辰时收到的贺礼,王大当家很喜欢,每回用这个大碗盛的汤,王大当家总能喝好几大碗。芸娘本来打算晚饭时用这个碗盛鸡汤,可怎么也找不到。 芸娘听春娘说起中午到厨房的陌生丫头之时,已想了很多,一是觉得那丫头没可能在大家眼皮子低下把那么大的海碗偷走,二是听说那丫头是大少爷的人,她不太想得罪。 可是府里其他人的房间都搜过,全不见大碗的踪影,她也少不得跑来问问了。 “妹伢别急,我只是来问一问,并没说是你偷的。也许是哪个没长记性的忘记大公子今天不在家里,用大碗送了饭菜过来,遗漏在竹园也说不定,我们进去找找就知道了。” 话虽是这样说,但云舒怎么会不知道她们这就是要搜房?云舒肯定不能让这群人随便进竹园乱搜,若有心人害她,偷偷把碗带进去栽赃,她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行,今天就我一个人在竹园,你们进去搜,要是把大公子的东西弄坏弄丢了,我怎么说得清?” (看小说到网) 11、雷霆一怒 芸娘见云舒把着门口不放她们进去,脸上便不太好看。.. 她心想:我已给了你台阶下,谁知你竟这样不知好歹! “妹伢,虽说你是大公子的人,可是王家家规严格,更别说洛阳的本家了,你如此为难我们,不知被大公子知道了,会做何想?” 云舒一声冷笑,道:“芸娘这话可就奇了,不知是我为难你,还是你为难我?我见都没见过你说的彩陶八福大碗,你却一口咬定碗就在竹园里。若你们闯进来乱搜一气,没搜到碗,又当如何说?若你们搜之后,大公子的东西有遗失,又是怎么说?” 芸娘气的喘粗气,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有一张不饶人的利嘴! “哼,既然是在我们王家,自然要按我们王家的规矩办!来人去把她拉开,我倒要看看,你想藏到什么时候!” 云舒身弱力小,怎敌得两个中年悍妇的拉扯?她眼见着这群人冲进园子里,把她下午才收拾好的竹简、衣服都抖落在地,急的跳脚。 “搜遍搜,你们干嘛把东西到处扔!别乱扔,扔坏了可怎么好!” 正在云舒急的眼红之时,一声怒吼传来:“住手!” 云舒转头一看,正是大公子带着旺叔和顾清回来了,云舒看大公子如同看救醒一般,说:“大公子,你可回来了!” 大公子睁着一双清冽的冷目,扫视了一下园中的众媳妇和丫鬟,那些媳妇顿时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立即低下头缩了肩膀。 大公子走到云舒身前,对捉住云舒的两个悍妇命令道:“放开她!” 那两个悍妇一抖,立即松手,跪到了一旁。 大公子柔声问云舒:“怎么回事?” 云舒揉着自己被勒出印子的手腕,说:“厨房里丢了一只碗,就因为我中午去大厨房吃了一顿饭,她们就怀疑是我偷的,还闯进园子里搜查,把东西丢的到处都是。” 大公子了解的点了点头,慢慢走到自己的桌案旁,看到四散的竹简,眉头都皱紧了。 他弯身捡起一捆散落的竹简,不语。 芸娘在旁有些后怕,赶紧讨好的捡起地上另外的书简,送到大公子跟前,说:“下人不懂规矩,动作大了些……” “大胆!”大公子突然怒喝出声,吓的芸娘连退几步,手上的书简又掉落在地。 只听大公子淡淡的说:“你们可知,被你们丢到地上的,是我桑家商队的账册?不知王大当家是否有告诉过你们,私自翻动账册,可是什么罪责?” 这一句话说出,满园的人除了云舒,全部“咚咚”的跪下,芸娘冷汗直流,一会就湿了春衫。 大公子回头看了一眼顾清,说:“去请王大当家过来。” 说罢,就走到案前坐下,并对云舒吩咐道:“云舒,煮茶。” 古时的茶水跟现代的茶水不同,并不是炒好的茶叶直接泡,而是直接用水煮,过滤几次后,取清汤饮之,过程十分复杂。 云舒只看翠屏煮过几次,一时还不太顺手。 大公子见她手忙脚乱,便问道:“叫翠屏她们几个来弄吧。” 云舒尴尬的停下手,悄声在大公子耳边说:“翠屏今天中午突然离开竹园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大公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云舒想了想,觉得有一事不能隐瞒,便悄悄说:“大公子,我无意间听到子菁和子茜讲话,得知翠屏原来是王家的二小姐……” 大公子没有云舒预料中的那么吃惊,看来他早就猜到了一二。 他什么都没说,自己接过手,开始煮茶。 云舒看到他纤细洁白的五指捏着调茶的茶筅,另一手转着煮茶的茶釜,当圆润的指头和干净整洁的指甲盖从茶釜上划过,顿时觉得也是一种享受! 就在云舒看的出神时,王大当家跟着顾清,匆匆跑来。 当王大当家一看到院内的情景,二话不说就给大公子跪下赔罪。 大公子这一次冷着脸,并未觉得受不起王大当家的大礼。 他虽是晚辈,可他是主人,王大当家即使是一方主事之人,那也是桑家的仆人!大公子之前尊他、敬他,是礼,如今问罪与他,则是规矩! 待王大当家将芸娘、春娘劈头骂了一顿,又给大公子赔罪之后,大公子才缓缓开头,道:“王大当家乃南阳城一切生意的主事之人,我原本以为你能将这里治理的井井有条,没想到连内院也会出这样的问题!这些仆人竟然敢肆意搜查我的东西、翻我的账簿,此事传于他家听了,岂不是笑话!” 王大当家听完,立刻说道:“大公子放心,我一定会严惩她们,以儆效尤!” 大公子淡淡笑道:“如何严惩?” 王大当家看着大公子的淡笑,心中却有些发憷。 “依照家规,私动账簿的奴役,杖毙!” “那就好,既然知道,还不动手?”云舒没料到大公子狠下心来竟然能这么狠,一时愣在了原地。 一批大汉从园外冲进来,将前来闹事的五个仆妇、丫鬟拖出去,执行杖刑。 云舒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叫喊声,突然心中冷的不行。 她终于认清楚了一个现实! 现在是在古代,是一个奴仆没有人权的朝代! 虽然秦朝的商鞅变法结束了奴隶制,但是在汉朝,依然有很多私属的奴隶,那不是一种雇佣关系,而是一种一切为主所有的关系! 仆役的性命、一生全都被主人掌控,没有金钱,没有自由,什么也没有! 云舒忽的惊醒,她跟大公子,现在又是一种什么关系呢? 她,绝对不要成为奴隶! 在云舒震惊的时候,大公子扔在处理事情。 他见胡作非为的仆役被处以刑罚之后,脸上的神色才稍霁,命顾清扶王大当家起身。 “王大当家,厨房的仆役诬赖我的丫鬟偷了东西,此时请你务必查清楚,还云舒一个清白。” “是、是……” “另外,翠屏竟然做不惯粗活,就不要为难她,我身边有云舒服侍也就够了。” 王大当家再也淡定不下来,他原打算等翠屏取得了大公子的欢心,再说明翠屏的身份,谁料大公子竟然一语就断了他所有念想! 大公子虽然说的不算明朗,但王大当家怎会不知大公子已经洞穿了他的小心思?失望之下,他只好垂头丧气而走。 (看小说到网) 12、钟府送礼 王大当家离开竹园之后,立即命人全院彻查是谁偷了彩陶八福大碗,这一查之下才知,竟然是二小姐命人拿走了! 原来王夫人在下午的时候,差人给翠屏送去了一钵刚摘下来的樱桃。u.翠屏见那樱桃又圆又红,好看的不舍得吃,便命子菁去厨房取一个漂亮的碗来装上。 谁料子菁从厨房取了碗就走,谁也没告诉! 而厨房的众人也不知二小姐回到自己的院落里,都以为她们还在竹园,压根都没往她身上想过,因此才有了这一场误会。 当翠屏知道因为这只碗,父亲杖毙了五名下人,一时吓得说不出话。 而王大当家知道女儿私自回到自己的小院,不愿服侍大公子之后,气的跳脚。 他气呼呼的跑到竹园,找到翠屏之后,谁料翠屏还嘴硬的说:“女儿昨晚听父亲说,以后桑家二夫人会得势,所以才以为大公子没有伺候价值了……” 王大当家劈头盖脸就骂道:“我告诉你那些事情,是告诉你以后去了本家,要对二夫人尊重,但哪里就告诉你不要伺候大公子了?老太太和老爷都是看中大公子的,二公子现在还是个学走路的娃娃,以后近身伺候他的人多的事,哪轮得到你?” 翠屏被父亲这么猛的一顿训斥,缩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王大当家因今天的种种事情,闹的心情很不好,他继续呵斥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眼界的东西!大公子始终是大公子,他是正室大夫人生的嫡子,就算现在大夫人不在,二夫人扶了正,做了继室,二少爷的嫡子地位也没有大公子的稳妥!你怎么稍看到一点变动,就动摇立场?如你这样,能成什么气候?” 翠屏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低声对父亲说:“女儿知错了,我会好好服侍大公子。” “哼!”王大当家冷哼一声说:“晚了!大公子已经发话,不要你服侍了!” 翠屏颓然的跌坐到椅子里,王大当家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而后拂袖而走。 竹园内,云舒默默的收拾着凌乱的房间,大公子坐在油灯下发愁,时不时传来轻轻的叹息。 云舒因看到五个人在自己眼前被杖毙,想起了自己被卓成杀死的事情,一时感叹生命的多艰和脆弱,有点缓不过神来。 收拾到一半,大公子突然出声唤她:“云舒,你坐过来陪我说说话。” 云舒放下手中的书简,跪坐到大公子下方。 大公子觉得云舒是个聪明的女孩儿,现在自己遇到难题,便想同她说一说。 今天大公子去造访钟老爷,等了许久才匆匆见了钟老爷一面。 在大公子跟钟老爷攀谈的过程中,只要大公子提及他那给魏其侯的三子窦华做小妾的幺女时,钟老爷就会引开话题,根本不愿提及她。 后来,大公子花了些钱在钟家仆人中打听,才知道钟老爷对幺女的婚事是极不满意的。 钟家幺女虽然排名最小,但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钟家嫡女,钟老爷原本想把她配给一个大户商人的儿子,以作生意上的联姻。 谁料钟家幺女与出门游玩的窦华一见倾心,私底下行了苟且之事,气的钟老爷不得不给把女儿嫁给窦华做小妾。 听说自嫁女至今已有两年,钟家都没有跟那个女儿联系过。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大公子心中顿时寒凉,他想通过钟姬搭桥引线的计划貌似行不通了…… “哎,这件事情实在棘手,我和旺叔一时竟想不到主意,若我就这样空手而归,必定会让父亲失望……不过好在明天钟老爷要在府中设宴请我,还有一次机会。” 大公子眼中满是失望,云舒听了整件事情之后,倒没有觉得很难办,心中已有了主意。 “钟姬虽不得钟老爷喜爱,但是儿是母亲的心头肉,她们母女两年未联系,钟姬一去杳无音讯,钟夫人必定非常思念钟姬。大公子不如书信一封给钟夫人,我明日借着去钟家赴宴的机会,与钟夫人提及此事。” 大公子眼神骤然晶亮,一盏豆大的油灯映在他眼中,仿佛是熊熊烈火。 “云舒,你果然聪明!” 云舒谦虚的笑道:“公子是当局者迷,一时着急,难免有想不到的。” 大公子很高兴,立即命云舒研磨,提笔便给钟夫人写信,表明自己不日就会去长安,可以替她给女儿捎话或是传东西。 第二日,大公子一直熬到快要晚宴的时候,才带着云舒出门,往钟府前去。 到了钟府,有人一路引着大公子往宴厅走去,等大公子到了宴厅时,正好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从屏风后面走出,笑着说:“这几日委屈了贤侄,今日伯父便陪着贤侄好好饮几杯,全当伯父赔罪了。” 大公子急忙躬身行礼说:“侄儿不敢当。侄儿今天前来,特奉父亲的意思,给伯父和伯母带了一些礼物,这尊财神金像送给伯父,祝伯父财运亨通,另外那些是洛阳的一些胭脂水粉,我这丫鬟对这些用品别有研究,特呈来给伯母,祝伯母青春永驻。” 大公子的一席话说的钟老爷哈哈大笑:“贤侄真是有心了,替我多谢谢你父亲!” 并指着一旁的一个丫鬟说:“来,把这些东西给夫人送去。” 大公子给云舒使了个眼色,云舒便跟着那丫鬟走入了钟府的内院。 黑灯瞎火里走了很久,她们才来到一座有灯光传出的屋子前。 “姑娘跟我来,我家夫人就在里面。” 古代没有电灯,看不清楚院落的样子,不过进入房间之后,在昏黄的油灯下,云舒还是看出这间屋子的典雅雍容,不愧是正室夫人的寝室。 领路丫鬟向薄帐内的夫人说明了一下礼物的由来,以及云舒的身份。 帐内传出略显沧桑的女声:“嗯,没想到桑老爷还记得咱们,最近没怎么走动,总归是十几年的交情啦,真是难为他这份心思,替我谢过你家老爷。” 云舒赶紧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份我家主人给钟夫人的一封书信,还请夫人看看。” 云舒这个话说的很隐晦,并没有说明到底是谁给钟夫人的信。只见她从怀里掏出极薄的一卷竹简,交给帐内走出一个丫鬟送进去。 【晚上还有一章,是400票的推荐票加更,继续求推荐票哦~~~另外,小羽打算参加11月的pk,读者大人们会支持我吗……】 (看小说到网) 13、回程谈话【推荐票400加更】 不过片刻时间,房间里的纱帐便被一个中年女人掀了开。(看小说到网) 那女人身形消瘦,脸色白中带黄,在油灯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更显憔悴。 看来钟夫人的身体不太好呀! “云舒见过钟夫人。” 钟夫人踉跄着几步,走到云舒面前,神情激动的不得了。 “来,我们坐近些说话。”钟夫人牵着云舒干瘦的小手走进帐内,又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去倒杯水来给客人喝。” 打发走屋内的闲杂人等后,钟夫人颤抖着握住云舒的手,急匆匆的问:“桑公子信上说的话当真?” 云舒真切的点头,说出之前就与大公子商量好的说辞:“自然是真的!我家公子年幼丧母,饱受思念母亲的痛苦,自他昨日听说了钟小姐的事情之后,便为钟小姐和钟夫人心忧。公子料定夫人思女心切,正巧我们下月就要去长安,若能给钟夫人带个话传个信,以解相思之苦,又何乐而不为呢?” 钟夫人的眼眶红了,她低头用手帕捂住嘴,塞住了哽咽抽泣的声音。 钟夫人强忍住泪,说:“我家老爷不准我与蔷儿传信,我现在也没时间书信,你帮我传个信物,再带几句话就好了。” 说着,钟夫人将自己手上的玉镯摘下,用手绢包起来递给云舒,说:“这只镯子我原打算在蔷儿出嫁时给她的,谁料我都没能看到她穿上嫁衣,你帮我带给她,就说娘不怪她,只要她过的好,娘就安心了。” 云舒慎重的把桌子放进自己怀里,并保证说:“钟夫人放心,我和我家公子,一定帮夫人把话带到,等见到钟小姐过后,必定送回钟小姐的书信已做凭证。” 钟夫人激动的频频点头,口中忙说好。 云舒未作久留,取了东西之后便回宴厅,对着大公子笑着点点头,再拍拍胸脯表示一切顺利。 大公子见了,心中总算是一块石头落地。 晚宴过后从钟家出来,大公子从云舒手中接过手帕包的玉镯,又听云舒说了钟夫人嘱托的话,再次感谢道:“云舒,这次多亏你的主意,不然我还真想不出办法该怎么搭上魏其侯的这条线。事成之后,我必定重赏你!” 云舒浅笑道:“我的命是大公子救的,帮大公子排忧解难,是我该做的事,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 大公子凝视着云舒,心中感慨万分,云舒怀才不露,听到重赏也不喜,当真是十分沉着有谋的一个人,他一定要好好珍视她! 之后的日子里,大公子便开始准备回洛阳的事宜。 自竹园杖责仆役之事后,王大当家对大公子更加尽信,几乎事事俱到,就差随身伺候左右了。 大公子那天下午发过脾气之后,就收敛了脾气,又像之前一样笑呵呵的,对王大当家也是彬彬有礼,似乎那个命人杖毙五名仆役的人,并不是他。 这日正在吃午饭,王大当家坐在大公子的下首,两人交谈甚欢,谁料大公子突然开口说:“这几日叨扰王大当家了,我准备明日一早就启程回洛阳,旺叔守着商队装载货物,晚两天随后而行,可能需要王大当家的多看顾一些。” 旺叔带回去的货物是要提供给本家的,王大当家自然不会疏忽。 “这是自然,公子请放心。只是……”王大当家犹豫的说:“公子之前打算在南阳停留十天的,这才五天,公子怎么就要启程了?我还未能尽地主之谊呢。” 大公子脸上挂着常年不变的笑容,说:“之前以为养伤会需要多一点日子,如今我脚上的伤已好的差不多,加之我出来多日,思家心切,能早一日回去便是早一日。” 王大当家自知大公子是已经拿定了主意才会跟他说,他再劝也没有用。 当公鸡报晓、朝阳初升之时,一辆马车,另加十名武士,在南阳城的城门打开之时,驶出城去。 马车中坐着大公子、云舒和顾清三人。 因大公子想把云舒培养成心腹,所以少不得要对她说一些桑家的情况,免得她入府之后两眼一抹黑,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就完了。 大公子对云舒说了很多,云舒知道了大公子是桑家的嫡长子,生母是桑家的前任主母郑氏,郑氏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是桑家的嫡长女,也是大公子唯一的同胞姐姐。 按理说,郑夫人儿女双全,理应很享福,却不料她身体不好,在大公子五岁的时候过世了。现任主母是二夫人田氏,田氏生有两女一子,这儿子便是二公子。 桑家除了田氏,还有三名姬妾,不过这三名姬妾怪的很,都只生了一个女儿,之后便不能生育了。 说到二夫人田氏,大公子多介绍了一些。 这田氏的娘家原本是长陵的普通商户人家,田氏的父亲田甫有一个族兄,取了一个寡妇,这个寡妇带着一儿两女,族人因此都瞧不起他们。 谁知那寡妇时来运转,两个女儿都被选入宫中,大女儿更是为先皇生下三女一子,被先皇封为“王美人”!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王美人生下的十皇子在七岁那年被封为太子,正是今年刚刚登基的新帝刘彻! 田家人因这个连带关系,一跃成了皇亲贵戚。 桑老爷见二夫人的娘家强大了,便在郑夫人去世之后的当年,将田氏扶上正位,成了桑家的继室主母,她的儿子女儿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嫡子、嫡女。 大公子的身份在府内不知不觉便有些尴尬了…… 而另一方面,大公子因为桑老爷在生母郑氏尸骨未寒之时就将田氏扶正,对父亲多有怨怼,父子两人至今都有隔阂。 云舒静静的听着大公子讲的这些,并努力把这些人与历史对上号。 云舒只知道刘彻有个舅舅叫田蚡,他是王太后的同母异父弟弟,在刘彻登基后,一路升到了太尉的职位,是个很关键的人物。 桑家的这位二夫人她一点也不知道,据推断,大概是田蚡族内的姐妹吧。 这个亲戚关系虽然扯的有点远,但也确实存在,怪不得二夫人的气焰日渐升高。 顾清在旁听到这些,心中为自己的公子打抱不平,嘀咕道:“二夫人成天到晚说王夫人是她的堂姐,十皇子是他的外甥,可惜别人知不知道她这个人还不好说呢!” 大公子语气淡淡的纠正道:“王夫人已是当朝太后,十皇子也登基为帝,顾清你该换换称呼了。” 顾清更加郁闷,说:“还没回家我就能想象二夫人的那张脸,‘外甥’当了皇帝,好了不起!” 大公子知道顾清的性子,劝教道:“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回到家里,不可对二娘不敬,小心吃棍子。” 顾清瘪了瘪嘴,不再言语。 云舒对桑家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更想了解自己以后的处境,便问:“回到洛阳,我还是在公子身边服侍吧?” 大公子沉吟道:“我自然是想留你在身边的,只是家中规矩大,我院里的丫鬟名额已满,你恐怕先要在其他地方做一段时间的活,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到我身边的。” 听到这个结果,云舒有点失望,但是也不能强求。 她微微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以后服侍的人会不会像大公子一样好脾气、好说话,千万不要遇到一个随便打骂下人的主子就好! (看小说到网) 14、洛阳桑家 没有商队货物的拖累,从南阳到洛阳的四百里路只花了三天时间就赶到了。u. 当马车驶入洛阳城时,车夫直接驾着车驶向位于铜雀大街的桑家大宅。马车从侧门驶入,进了偏门又走了一段,一直走到内院围墙外才停下。 大公子带着顾清、云舒走下马车,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急步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喜色,乐呵呵的凑到大公子身前,说:“大公子可回了,老夫人自从知道大公子今日回家之后,就差人询问好多次,可把大公子盼回了。” 大公子点点头,问道:“差人去跟奶奶说,我先去见过父亲,一会儿就去给她老人家问安。” 那男人应道:“老爷跟二爷和五爷在书房议事,之前也传人询问大公子是否回来了,大公子回来的正是时候,我这就带公子过去。” 大公子回身对顾清说:“你先带云舒去明管家那里领差事,等把她安顿妥当了,再来给我回话。” 等着给大公子领路的中年人,抬起一双贼灵的鼠眼打量云舒,心中暗自猜测云舒的来路。但他见这小姑娘并不好看,看起来极普通,甚至有点寒酸,也不知大公子为何会在言语间如此关照她。 大公子走后,顾清对云舒说:“刚刚说话的是方管家,属于二等管家,主要管二门这一块的进出送往。他是极势力的一个人,对一般下人非打即骂,你要当心他一些,不过他与你干系不大,避着些就是了。” 对于一个新环境,熟悉这里的人物和期间的关系,是极重要的一件事。顾清肯对云舒说这些,则表明他跟大公子一样,把云舒当做自己人了。 云舒用心记下,并感激的对顾清道谢。 云舒跟着顾清走进二门来到内院,内院的布置十分讲究,虽不见金银玉石,但是那份典雅的氛围,不像商贾之家,倒像是书香门第。而云舒在路上见到不少匆匆来往的仆人,各个都屏气凝神,十分懂规矩的样子,让云舒心中更加忐忑——看来桑家规矩很严格呢! 两人穿过一片回廊之后,终于来到一个整齐干净的院落。 在走进院落之前,顾清对云舒说:“明管家是后院的大管家,除了夫人、公子、小姐们,大家都得听明管家的,老爷对明管家也十分器重,你千万不可得罪他。这个院子是二夫人和明管家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丫鬟、仆妇要办什么事,都必须在这里回话,来,跟我进来吧。” 两人走进小院之后,正巧遇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拿着一个红绳串的木牌从屋子里走出来。顾清见状,急忙拦下那少女。 “杏雨姐姐,多日不见,姐姐又长漂亮了!” 那少女瞪了顾清一眼,假意嗔怪道:“皮猴儿,跟大公子出去玩了一阵子,嘴巴越发的油滑了。”调笑了这一句之后,少女收敛笑容,正经问道:“怎的这么早回了?不是说到月底才回吗?” 顾清回道:“事情办的顺利,大公子又怕老夫人挂念,便早早的回了。杏雨姐姐,二夫人和明管家在里面吗?我来替大公子办点事呢!” 杏雨的一双眼睛早看到了站在顾清身后的云舒,在她身上打量个不停。 听到顾清问话,她转眼看向他说:“先前二公子在屋里哭闹,二夫人刚过去看他,只有明管家一人在里面,你有什么事快去吧。” 杏雨跟顾清很熟,知道二夫人经常会故意挑些大公子的麻烦,顾清拦下她说话的意图,她心中明了,便直截了当的跟顾清说了。 顾清高兴的谢过杏雨,杏雨还有事要办,便匆匆走了。 “杏雨是老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因老夫人疼爱大公子,所以老夫人房中的人对我们一向很亲厚。”说完,便带着云舒走进正屋。 云舒小心翼翼跟在顾清后面,低眉顺眼的走进屋内。屋里很敞亮,只有一个穿着烟绿色汉服的女子跪坐在一张书案后,书案上高高的一摞书简,挡住了她大半的身子。 云舒没想到明管家竟然是个女子,而且看年纪,也不算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她圆圆的鹅蛋脸上,五官分明,虽说不上极美,但也算得上是明丽佳人。 顾清站在门边开口说:“顾清给明管家问安,我奉大公子之命,给明管家送一个人来啦。” 明管家抬眼看了一下他们,语调柔和的说:“上前来说话,站那么远做什么?” 顾清嘻嘻哈哈的上前去,说:“我这不是怕打扰明管家办事儿嘛!” 明管家不与他废话,直接问道:“这女孩儿哪里来的?” 顾清也收起嬉皮笑脸,说:“她叫云舒,是公子在路上救的流浪儿,因见她身世可怜,却能识字算术,大公子不想可惜了这么个人,所以带回府来。” 明管家放下手中的毛笔,略有些惊讶的看向云舒,问:“会识字算术?” 云舒点点头,轻微的应了一声。 明管家见她有点胆怯的样子,越发温柔的说:“不用怕,到我身边来,我问你几个问题。” 云舒悄悄看了顾清一眼,见顾清点头,便小心翼翼的走到明管家身边。 眀管家问她:“能识多少字?算术又懂多少?” 云舒估摸不准明管家的性子,不敢显的太狂妄,也不敢显的太没用,于是斟酌着说:“字认的还算全,不过太难的文章,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算术跟着我爹学了一些,寻常小生意的帐,还算得清。” 明管家看她说话有分寸,性子也不像招惹是非的,对她比较满意。眀管家从书简里挑了一下,递给云舒一份,并吩咐道:“读最后一段给我听听。” 云舒接过书简,念道:“春,各房大丫鬟制新衣,共二十五套,总计四千钱。” 眀管家点点头,读的很正确,果然是识字的,于是又问:“那每套成衣,花了多少钱?” 云舒心中除了一下,四千除以二十五,很好算。 “每套成衣一百六十钱。” 云舒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把眀管家着实吓了一条。 “云舒莫非跟大公子一样,会心算?” 顾清在旁忙说道:“可不是嘛!大公子知道她的算术本事之后,也着实吓了一跳呢!” 【今晚0点开始就要参加pk啦,小羽预约大家的pk票和粉红票,跪求支持~~~~(>_ 15、签下契约 明管家再次打量了云舒一番,这一次的眼神中明显带着赏识。..她对云舒招手,说:“瘦成这样,怕是挨了饿的吧?可怜的,多大了?” 云舒也不知自己这身体到底多大了,于是估摸着说:“回明管家的话,我十四岁了,先前家里被洪水冲了,在路上被人骗走了钱,又受人欺负,幸好大公子救我,求您让我服侍大公子以报救命之恩吧!” 明管家对她的请求不置可否,侧头想了一会儿,便说:“既然是大公子特地带进府的,想来不差。做粗使丫头可惜了,可是大丫头的名额都是满的,大公子那边,塞不进人,让你去哪里做活比较好呢……” 因大公子嘱托在前,顾清想尽量把云舒留在大公子身边,于是说:“明管家,东升去外面放差了,大公子身边的小厮名额还差一个呢,您看,能不能让云舒顶替东升的名额?” “东升?”明管家挑了挑眉,倒是认真的思考起来。 顾清趁热打铁说:“东升之前一直陪大公子读书,书房也是交给他整理的,这些事情云舒都能做。反正现在一时也找不到人补东升的差事,不如就让云舒先试试吧!” 明管家眼神闪烁,看了顾清几眼,大致明白顾清说的这些话,极可能就是大公子本人的意思。而桑府内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书童陪大公子读书也是实话,让云舒试试并没坏处,不如顺水推舟卖大公子一个人情。 这样想着,明管家便点了头,说:“那就让她试试吧,这可是大公子自己挑的人,若用的不好,可不能怪我头上来。” 云舒和顾清都高兴的不得了,顾清忙说:“谢明管家!您的好,我家公子会记得的!” 明管家笑了笑,伸手翻出一个竹简,说:“来把契约签了,就可以了。” 云舒心中一“咯噔”,颤颤巍巍的接过明管家手中的书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卖身契? 云舒心里那叫一个慌张,甚至有点不敢看书简的内容。若他们真的要她签卖身契怎么办呢?她如果不签,被赶出桑府该怎么活?如果签了,那可是出卖自己的身心和全部一切啊! 正纠结着,云舒听到明管家说:“这是五年契,领的是书童的工钱,看清楚了就在最后面按个手印。” 云舒心中狂喜!五年契,看来不是一辈子的卖身契了! 她赶紧打开竹简,细细的看了一遍,果然没错,契约时效是五年,五年过后,她就是自由身,如果那个时候,还要继续雇用,再继续签。 云舒心中细细算着,五年时间,大概够她学会怎么在古代生存,到时候一定能够另谋出路,不用为奴为仆了! 她毫无异议的按了手印之后,把契约交给明管家。 明管家收起这份契约,而后从一个竹筒里拿了一个牌子,对顾清说:“带她下去安顿吧。” 顾清领了牌子,带着云舒走出院落,他边走边说:“你虽顶的是书童的空缺,但是不能跟我们男子一样住在外院,还是要跟大公子住在内院。我现在带你去赵大婶子那里领东西,她是我的表婶,内院丫鬟的物品发放,都由她管。” 云舒观大家对顾清的态度,又听他说的这些话,心中暗想道,顾清能够成为大公子的贴身小厮,只怕他家里在桑府的仆人里,还是有点地位的。 有顾清带路,一切都很顺利,云舒领到了生活用品之后,抱着铺盖往大公子的“筠园”走去。 筠园内的大丫鬟有四个,锄芳、闲云、渔歌、晚晴,粗使丫头另有四个,茉红、清泉、墨镯、丹秋。 当顾清向云舒介绍这些人时,她瘦弱的身子正被铺盖挡在后面,她只得歪着脑袋一一探视,然后一直笑着说:“各位姐姐、妹妹好。” 顾清常来筠园玩,跟这些丫鬟的关系都很好,他对这些丫鬟介绍云舒时,特地说:“这是大公子带回来的人,你们得多照看些,她年纪小,懂的又不多,你们别欺负她。” 园子里的丫鬟都围在一旁看热闹,待顾清说完之后,有笑声传来。 云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女正倚在正房门前,她身穿鹅黄色汉服,把头发斜斜拢在肩头,有种慵懒的妩媚,只听她说:“这么瘦小个人儿,全被棉被挡住了,我乍一看,还当顾清你送了床棉被过来当书童,当真是要笑死我了。” 顾清忙拉着云舒说:“这是锄芳姐姐,不仅人长的好看,心眼儿也好,你以后可得仰仗她的照拂。” 云舒见顾清给她使眼色,忙应声喊道:“锄芳姐姐好。” 锄芳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云舒一眼,而后转身走进正屋,并不理会她。 顾清赶紧小声在旁说:“锄芳性子很傲,你别放在心上,不要跟她顶嘴,忍让一些就好。” 云舒点点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要想过上暂安的日子,就要跟这些人相处好,哪怕有些困难…… 一个浅粉色汉服的清秀女子走过来,伸手帮云舒拿起快掉到地上的行李,说:“你叫云舒对吗?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顾清笑道:“我就知道晚晴姐姐是最好的!” 顾清将云舒交给晚晴之后,就说:“我去找大公子了,大公子今晚八成要在老夫人那边吃饭,你们要不要来个人跟我一块过去,问问大公子晚饭是在哪边用?” 晚晴喊道:“丹秋,你随顾清去吧,记得路上别贪玩,早点给我们带话回来,不然误了点,看我不罚你!” 一个活泼的女孩从廊檐下跑出来,随着顾清离开了。 云舒被晚晴安置在筠园后面的一个小单间中,旁边就是筠园小丫鬟们合住的大房,前面一排是四个大丫鬟住的单房。这间房虽不大,没什么东西,但是基础设施齐备了,云舒也就不多求其他。 铺好铺盖,云舒坐在床上舒了口气,她看看简陋的房间,喃喃自语道:“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大概都要在这里度过了吧!” 【激动人心的十一月到了……小羽参加pk了,求pk票、粉红票!每100分加更一章~~~求票~~~pk票粉红票都来砸我吧~~】 (看小说到网) 16、突然传召【PK分100加更】 云舒的这间屋子大概时间久了没人住,有些霉味,灰尘也很多。(看小说到网)之前晚晴跟她介绍了一下筠园的情况,于是她端起自己的木桶,便往水井旁走去,她要打水打扫屋子! 古代的水井打水不是很方便,她将木桶丢进井里,左右摇晃绳子,怎么都打不起水来,一时头上急出了一层薄汗。 正在焦急时,从外面回来的小丫鬟丹秋向她跑了过来。 “咦,你是要打水吗?” 云舒尴尬的点点头,说:“我……不太会用……” 丹秋笑嘻嘻的跑上前,熟练的开始帮云舒打水,云舒不好意思的连忙道谢,不料丹秋却说:“谢什么,园内的粗活本就是该我们做的。云舒姐姐有什么要帮忙的,直接开口就好啦。” 云舒感激的看向丹秋,这小姑娘活泼可爱,心眼又实诚,真是个好孩子。 打满一桶水之后,云舒和丹秋一起把水提回房里,丹秋自告奋勇的帮云舒打扫整理,热情的让云舒十分不好意思! “云舒姐姐,听小清哥说,你读过书,会识字,是真的吗?” 云舒点头,她立即看到丹秋的两眼露出羡慕并崇拜的眼光。 “原来小清哥没骗我,云舒姐姐真的会识字,真好,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什么都不认识呢!以前大公子说要教我们,可是真难,大家只学了半天,就全都不学了。” 云舒笑呵呵的说:“万事开头难,坚持下来慢慢学,总能学会的。” 丹秋羡慕的说:“云舒姐姐说话跟大公子一样,都有道理!” 云舒的房间将将打扫完毕,就有人在院子里大声说道:“到处都找不到丹秋那丫头,不知又跑哪玩去了!” 丹秋听到有人找自己,赶紧从窗子探出头去,说:“我在这里帮云舒打扫屋子呢!” 院子中央站了一个消瘦的女子,她眼睛很大很漂亮,但是颧骨因为太瘦的原因,高高的凸起,显得有些怪异。 丹秋笑嘻嘻的问道:“渔歌姐姐找我做什么?” 渔歌瞪了丹秋一眼,而后对她说:“这都什么时间了,还不去将大家的晚饭领来?快饿死我了。” 丹秋“哎呀”一声,跳着跑出去,说:“一眨眼就这个时辰了啊,我这就去!茉红、茉红,快跟我去领饭!” 一个穿红色碎花衣服的女孩从大屋里跑出来,跟丹秋两人叽叽喳喳的跑远了。 云舒想到丹秋这个热闹活泼的小女孩,就会心笑出来。 渔歌看了眼站在窗前浅笑的云舒,觉得这小姑娘虽然长的不算好看,但是给人的感觉听舒适,于是情不自禁的提醒了一句:“一会儿早点来侧边的耳房吃饭,来晚了可别说我们欺负你不给你留好吃的哦。” “嗯,谢谢你!” 渔歌未多说什么,扭身向前院走去,没走几步,又听见她大声训斥道:“清泉,你坐着发什么楞,还不摆碗筷去!一会儿饭菜来了,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坐在树荫下数叶子玩的清泉听到渔歌的声音,如受惊的羔羊一般,立即蹿出,跑进耳房里做事去了。 渔歌又在后面吼道:“玩了灰的手,你不洗洗?若惹的大家闹肚子,如何是好?” 闻言,清泉跑到一半,又跑向井边洗手去。 云舒看到这些,心中偷笑,渔歌看似泼辣,却像是个面硬心软的人呢! 隔了不多会儿,丹秋和茉红抬着一个大食盒和一桶饭回来,云舒走过去帮她们拜访饭菜。 筠园里九个丫鬟,只八碟菜,听茉红对监督她们做事的渔歌说:“厨房的沈娘不知道我们院里多了一个人,只肯给我们八个人的菜,我和丹秋说了好半天,也不肯给我们加菜。不过米饭倒是给我们多分了一些。” 渔歌转头问云舒说:“明管家给你的牌子收好了吗?” 云舒从腰间拿出来,说:“贴身带着呢。” 渔歌伸手把云舒一拉,说:“走,我们上大厨房说理去!” 云舒心中一慌,刚来就去找人吵架,不好吧?可她又不敢拂了渔歌的意思,一时为难的被她拉着向外走去。 正这时,大丫鬟晚晴从外面走进来,对渔歌劝道:“八个菜也够咱们九个人吃了,一人少夹一筷子就是,何苦现在跑去跟沈娘吵架?一会儿吃了饭,我们再拿着牌子去跟沈娘叮嘱一下,从明日起,自会加上云舒妹妹的份例,又何急在这一时?” 云舒忙点头,何苦吵架伤和气? “我今晚只吃米饭也行的,渔歌姐姐别为我的事跟别人吵架。” 渔歌听她们两人这么说,气的甩手说:“罢了罢了,你们两人都这样没骨气,自己份内的也不知道争,每回总是我当恶人强出头!” 晚晴柔和的笑道:“我们偏偏就少不了你这个‘恶人’,没有你,我们不知被外面的人欺负成什么样了。不过今天是大公子回来第一天,我们总要为大公子想些,如果沈娘闹到二夫人那里去,岂不是给大公子难堪?” 晚晴如此劝说了一番,渔歌才作罢。 “罢了罢了,咱们今晚就少吃些肉,多给云舒吃点,你看她那小身板瘦的,看着都忧心。” 说话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到耳房了,锄芳、闲云、渔歌、晚晴四人在前面左右各二坐下,云舒坐在她们下首,再下首就是丹秋等四个小丫鬟。 丹秋挨着云舒坐着,频频把自己的蒸肉丸子、青菜夹给云舒吃,云舒怪不好意思的,忙送回去,说:“你要做力气活的,不吃饱怎么行?” 丹秋笑嘻嘻的说:“我每顿吃两碗饭呢,有米饭就够了!” 两人正推让着,突然有人敲门,众人转头看过去,寻思着吃饭的时候,谁会有事来找? 云舒下午刚到桑家,不认识几个人,但门前的这个人偏巧她认识,正是下午在眀管家院子里遇到的杏雨。 杏雨是老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论等级,比晚晴等人要低,但因为杏雨很受老夫人喜欢,所以众人对她十分客气。 晚晴率先站起来问道:“杏雨妹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大公子在老夫人那里有什么吩咐?” 杏雨走进来按住晚晴站起的身子,说:“你们继续吃饭吧,我就是来找一个人。”她杏眼一转,看向云舒,说:“云舒,老夫人要见你呢,快随我来吧。” 云舒吃惊的站起,不知道老夫人怎么会要求见她? 渔歌也放下筷子,凝神问杏雨道:“是不是用她做书童,不合规制,老夫人不同意了?” 杏雨嫣然一笑,说:“你们放心吧,老夫人笑呵呵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应该没什么坏事。”说完,又冲云舒招了招手。 云舒不敢耽搁,快步随杏雨往老夫人的万福园走去。 这两人刚走,筠园的耳房里就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云舒。 丹秋一脸担忧的说:“云舒姐姐不会出什么事吧?之前新柳姐姐就是这么一去再也没回来了。” 她之所以这么担忧,是因为老夫人对大公子园子里的丫鬟管的相当严格,之前就有一个叫做新柳的丫鬟,因被人说成狐狸精勾引大公子,便被老夫人逐出桑家,发放到外面做苦役。而云舒是被大公子在路上救回来的,少不得会惹老夫人疑心。 锄芳悠闲的吃着饭,冷笑一声,对丹秋说:“她长的那副模样,能出什么事?你这丫头,安心吃饭吧,她是你什么人,惹得你这么挂心?” 丹秋瘪瘪嘴,不敢跟锄芳顶嘴,只好埋头吃饭。 【感谢大家如此支持小羽参加pk,分数的涨幅是小羽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之前说100分加更一章,到现在为止,已经三百分啦,小羽今天要四更,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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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也是一脸苦色,正琢磨着该怎么开口相求。 “不过啊,”老夫人再次开口,牵动着好几个人的心,“之前你爹说,能够传授这种奇术给你的女子,必定是聪颖大方之人,我看云舒也不像你园里其他几个那么浮躁,想来不会把你带坏。” 大公子脸上露出喜色,赶紧说:“谢谢奶奶成全,孙儿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老夫人又对云舒训诫道:“你以后要尽心服侍弘儿,如果你敢教坏她,老身不会饶你,桑家的祖宗规矩也饶不了你!” 云舒听这话听的心惊胆战,忙应声答应。 大老爷喝水喝了好久,到现在才放下茶盏,对老夫人说:“娘,我看云舒年纪还小,你就别吓唬她了。弘儿这次立了大功,听说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她,咱们还未赏便恐吓,传出去,别人只怕会说我们桑家苛待下人。” 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有些不以为然,她说:“既然要服侍弘儿,就该事事以弘儿为先,这是她的本分。不过,若没有什么奖赏,只怕会以为我们桑家小气,红裳——” 一位面颊丰润的丫鬟垂首走了过来,低声唤了声:“老夫人。” 老夫人吩咐道:“明儿去跟眀管家说一声,院子里的丫鬟做新衣的时候,给云舒也做两套,就说我额外赏的,只管做好些。以后云舒在书房服侍大公子,少不得要见些外人,可不能丢了我们桑家的脸面。另外,拿五贯铜钱给云舒,给她买零嘴吃。” 云舒表面上诚惶诚恐的叩谢着老夫人的恩赏,心中却感叹着姜是老的辣! 她真佩服老夫人的手腕,打一棒给个蜜枣,她老人家肯定一早就想好要不要留云舒,前面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强调让云舒要一心一意对大公子好! 该问的问了,该说的说了,老夫人便打发云舒回去。 大公子正巧也要告退,便说:“孙儿一身尘土,想赶紧回去洗洗,等明日再来陪奶奶说话吧。” 老夫人心疼的说:“赶紧回去歇着,明日睡迟些也没关系。” “谢奶奶疼惜,奶奶、父亲,孩儿告退了。” 大公子恭敬的对两位长辈辞行后,便带上云舒一起回往筠园。 【求pk票、粉红票!每200分加更一章~~~求票~~~粉红票一张=20分哦!大家用票票淹没我吧~~↖(^ω^)↗】 (看小说到网) 18、新衣惹祸【PK分500加更】 大公子回到筠园,四个大丫鬟全都迎了上来。(看小说到网)她们早就烧好了热水,准备齐沐浴的东西让大公子一洗风尘。 待大公子被丫鬟们簇拥进屋之后,丹秋从旁边跑出来,看到云舒后欢喜的说:“太好了,云舒姐姐你没事!” 云舒见丹秋挂念着她,心中动容,说:“老夫人不过是喊我过去问几句话,没什么事,让你担心啦。” 丹秋笑嘻嘻的拉着云舒往耳房里走,从一个木柜中取出一个大碗,碗里有些剩饭剩菜。 “云舒姐姐,你之前没吃几口饭就走了,现在一定很饿吧!这是我拜托闲云姐姐给你留下的饭菜,你赶紧吃了吧!” 虽然只是一碗冷饭,却让云舒感动无比!她跟丹秋只相识半天而已,丹秋就帮她打水、清扫、留饭,这个热心活泼的小姑娘对她的好,让她受宠若惊。 云舒接过饭菜,拉着丹秋的手说:“丹秋妹妹对我真好!” 丹秋扯着自己肩膀上的小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最佩服识字有本事的人了。” 云舒说:“我以后教你写字,一定让你也变成有本事的人!” 丹秋的眼神骤亮,高兴的欢呼道:“真的?谢谢云舒姐姐!” 两人正说笑着,外面有人开始喊丹秋的名字,让她去帮忙换水。 “姐姐你赶紧吃,等我晚上有空,我上你屋里找你说话去!” 汉朝的烹饪技术很单一,除了煮就是蒸,米饭也粗糙,并不好吃,但是云舒捧着这碗饭,却吃的格外香甜。 到了第二日,云舒正是开始在筠园做事。大公子的书房之前一直由晚晴整理,如今云舒做了书童,自然该交给她。 晚晴一大早就带着云舒去书房,开始仔细的跟她讲她每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各类书简如何分类,公子的日常习惯又如何,等等。 云舒仔细的记下,原样重复给晚晴听了一遍之后,晚晴才放心的将书房钥匙交给她。 因大公子刚回家,关于商队,关于南阳之行的一些事要仔细向大老爷回复,所以在院子里待的时间并不久。 云舒并没有跟随在大公子左右,只是安心打扫书房,并等待大公子传召。 在打扫书房的时候,她发觉很多书简长期不翻动,靠角落里容易受潮的地方,书简都已长出了青色的霉菌。云舒想过要把书简都搬到院子里去翻晒,但是书简太过笨重,她一个人实在搬不动。 思来想去,她突然想起现代去潮常用的一个东西——活性炭! 想到这个办法后,云舒便拜托顾清给她找一些木炭和废弃不用的布。顾清的表婶管理内院物品,这些边角料很容易就找到了。于是云舒便把木炭磨成碳粉,再用布料缝起来做成小包,一一塞到竹简的缝隙之间。 虽然不知道这些碳包能有多大的作用,但云舒安慰自己,有一点点作用也好过于什么都不做! 忙活了整整两天,云舒终于把所有碳包做好,并塞在书架里,她满意的拍拍手,走到井边洗自己的小黑手——与碳打了两天交道,她指甲缝里都是碳! 她堪堪洗干净,外面就有个仆妇拎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进来,站在筠园门口问道:“哪位是云舒姑娘?” 云舒新奇的很,怎么会有人找她? 她赶紧擦干手,迎上去说:“我就是,这位婶婶找我什么事?” 那位仆妇的脸上瞬间堆起笑容说:“奉老夫人之命给你做的新衣已经做好啦,姑娘快去试试是否合身,若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再拿回去改改!” 云舒讶异的说:“呀,前几天才来量身,怎么这么快就做好了?” 仆妇谄媚的笑道:“老夫人吩咐的事,那自然是顶顶要紧的!姑娘快试试衣服如何吧!” 云舒忙抱起衣服回屋去试,而其他人听到声响,已纷纷探头来看。 锄芳从房里掀起帘子走出来,一手叉腰问道:“曲三娘,我们的衣服几时做好啊?这都大半个月时间了,也没见到一套衣服呢!” 曲三娘知道锄芳是个厉害的人,便赔笑说:“姑娘们一起量的尺寸,衣服太多,自然慢些。老夫人怜惜云舒姑娘身上穿的都是不合身的破衣,便让我们先给她做了。” 锄芳才不信她这话,讽刺说道:“曲三娘又何必敷衍我,我怎么会不知你们心里想的?无非是看她受老夫人、大公子器重,便想着巴结讨好,我们这些没能力的,便由得你们糟践!” 曲三娘被锄芳说的面红耳赤,她争辩道:“姑娘说话好气人?我哪里就糟践你了?是姑娘自己看不起自己,别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锄芳被人一顶,火气更胜,她指着曲三娘骂道:“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老婆子,我今天便要与你理论理论,看到底是你们巴结讨好,还是老夫人指明要给她先做了!” 说着,她就上前去拉曲三娘的手,两人便扭在了一起。 旁边的小丫鬟清泉胆子小,一见这个情况,就喊起来:“姐姐们快来呀,锄芳姐姐和曲三娘打起来啦!” 园子里的情况一发不可收拾,等运输试好衣服出来时,便见到一大堆人围在一起,晚晴正拉着锄芳劝道:“妹妹你是个心气高的,又何苦跟这婆子扭在一处掉了身份?若她做的不公,你自告诉眀管家去,由眀管家发落她,你现在这样是何苦?” 锄芳咬着嘴唇不肯罢休,但终敌不过众人的劝扯,被几人拉进房里去了。 而曲三娘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很不成样子。 晚晴不得不去劝道:“我知道三娘受了委屈,可是您难道不知道锄芳妹妹的脾气吗?您千万别跟她叫真,我替她给你赔不是了!您快起来吧,坐在院里,被人瞧到丢的也是您的颜面啊!” 云舒赶紧上前帮忙搀扶,曲三娘站在园里又哭闹了半天,几人好不容易劝住,云舒还给她半贯钱作为辛苦费,才把她送走。 闹了这么一阵,众人皆是心神疲惫,晚晴没说什么,只叹了一声就回屋了。 倒是其他几个小丫头很想的开,不过转眼就跑来云舒的房里要看她的新衣。 曲三娘送来的两套衣服,一套粉蓝色曲裾,一套银灰色带浅黄色腰围的曲裾,都十分漂亮,只是稍嫌大了一点点。不过云舒一点都不嫌大,她现在太瘦了,她是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的,到时候稍微圆润一点,这衣服就更合身了。 【被我自己感动了,这是今天的第四更! pk真残酷,前一刻还是第一名,可瞬间就被后面的爆菊,现在反倒比我多两百多分,~~~~(>_ 19、傲然受挫【PK分700加更】 金乌西坠兔东升,筠园的正房里燃起点点油灯,把两个人影投映在窗纸上。(看小说到网) 大公子准备下月启程去长安,替钟夫人给她女儿传信,继而想办法跟魏其侯结识,以打开桑家通往长安的生意之路。 在启程之前,桑老爷要求大公子将自己准备怎样行事,怎样说话写成一篇文章,先递于他检查,合格后才准他出发。大公子正在仔细斟酌此事,而云舒则安静的在一旁给大公子研磨。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到他们的呼吸声,连在内屋给大公子铺床的锄芳也放轻了脚步,不敢惊扰他。 大公子提笔正在疾书,晚晴忽然很慌张的跑了进来。 大公子和云舒都惊疑的抬头看着晚晴,晚清一向稳重,什么事让她如此慌张? “大公子,明管家带着人来捉锄芳了,这可怎么是好?” 大公子一脸诧异,问道:“出了什么事?明管家为什么捉她?” 原来锄芳与曲三娘在园里闹事的事情当晚便被明管家知道了,明管家这便带着数名仆妇来筠园捉拿锄芳了。 锄芳在房内听到晚晴的说话,一脸愤慨的走出来说:“曲三娘办事不公,我说她两句怎么了?难道我说都说不得她了?” 大公子早就知道锄芳的性格,虽不知下午具体是什么事,但已猜到多半就是锄芳挑事,她现在又在耳边聒噪,不禁惹出他的怒气,于是皱眉对锄芳说:“你住嘴,晚晴,你把事情说与我听。” 房内的丫鬟很少见大公子大声训斥人,如今听他吼锄芳,不仅晚晴和云舒双双愣住,锄芳的眼圈也立即红了,捏着袖角跺脚站到一旁。大公子盯着晚晴,等她说事,晚晴赶紧回过神,将下午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大公子听完之后,愤慨的说:“看来是我平时太放纵你们了!去请明管家进来!” 旁边的锄芳哭到一半听到这个话,脸上转为惊恐,一下子跪到大公子面前,哭到:“大公子,你要为我做主啊!” 大公子并不看他,只是一脸严肃的对晚晴说:“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请明管家进来?” 晚晴身上一抖,没料到这一回大公子竟然不为她们做主了!同时脚下不敢停留,赶紧出去请明管家进来。 明管家一脸泰然,还带着从容的笑,仿佛不是来捉人,而是来串门闲谈一般。她看了看站在大公子背后的云舒,又看了眼在大公子腿边哭泣的锄芳,随后对大公子躬身行礼,并说:“大半夜的,打扰大公子休息啦。实在是要事在身,不敢耽搁。” 连桑老爷对明管家都客气三分,大公子自然对她有礼相待:“明管家辛苦持家,只管秉持家法办事,我自当尽力配合。” 明管家点头说道:“锄芳今日下午与曲三娘在院中打架的事,大公子想必听说了,丫头婆子拌嘴本是小事,可是晚上偏传到老夫人耳中。老夫人大怒,当场拍桌训斥道:‘我赏两套衣服莫不是还要经过丫鬟的同意?’” 一听这个话,锄芳吓的腿都软了,她没有料到给云舒做新衣真的是老夫人亲口赏的!这样大的恩赐,若是寻常人,回来必定会炫耀的众人皆知,可云舒只字未提,所以锄芳压根就没想过曲三娘真的是老夫人之命才提前给云舒做衣服。 如此想着,她就抬头瞪向一直静默在旁的云舒,却见她依然一副不惊不怒的样子,心中愈发愤恨。 锄芳惹怒了老夫人,大公子纵使想救也救不了,大公子只好说:“此事的确是锄芳之错,不知奶奶要如何处置她?” 明管家轻描淡写的说:“老夫人原说打一顿撵出园子去,但是锄芳她娘在老夫人面前跪着求了半天,老夫人最后说拉去柴房关着,过几天放出来就好了。” 锄芳的娘是老夫人园子里的老仆妇,也算是有脸面的仆妇,听到自己女儿要被撵出去,自然冒死求情。 大公子点头,对瘫坐在脚边的锄芳说:“你跟明管家领罚去吧,好好想一想自己错在哪里。” 锄芳一开始只是咬着嘴唇抽泣,听到大公子这个话,顿时忍不住捂脸大哭,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外面的院子里自然有随明管家前来的仆妇捉拿锄芳,云舒只听着外面一阵短暂的吵闹,不一会儿就安静下来,看来锄芳已经被捉去关柴房了。 “哎,都是因我才闹的事。”云舒心中抑郁,情不自禁的说了这么一句。 大公子翻动了一下手上的书简,细长洁净的手指摩挲着竹片,缓缓说:“这不怪你。锄芳这几年的脾气渐长,她的母亲和兄弟惯着她,我也不怎么管她,若再这样放纵下去,她性命堪忧。这次是奶奶要罚她,若下次落到二夫人手里,指不定怎样,现在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随着二夫人田家的势力一天天高涨,大公子在家中的境地就越发困难,若他身边之人不能管好自己,只会给大公子带去无边的忧愁。 又叹息了一声,大公子重新提笔继续写大老爷要求的东西,间或会跟云舒低声商量一会儿,待他们写完时,已经几近子时。看到洋洋洒洒的几卷书简,大公子满意的笑了一下。 大公子这么着急写好书简,是想早点去长安跑路子想办法,早点为桑家做出贡献,这样他才能在桑家立足。若他一直在家中好吃好喝,不过几年,桑家只怕就会是二夫人的天下! 二夫人夺走了正室主母的位子,也令自己的儿子女儿成了嫡子、嫡女,大公子绝对不能让他们夺走自己的嫡长子身份,更不能被他们排挤出桑家! 他心底暗暗鼓励自己,他多么想快点长大,快点建立自己的事业啊! 在灯下握拳想了一会儿,大公子才收起书简交给云舒,吩咐道:“把这些都放到书房收好,我明日一早送去给父亲看。” 这时,轮到今晚值夜班的渔歌和闲云两个丫鬟,再次敲门来问大公子是否要歇息,大公子这才打了个呵欠,向内房走去。 云舒提着一个小灯笼,抱着书简来到书房,将大公子写好的书简放在书架上,又仔细的用红绳扎好做标识,见一切妥当,之后才锁门回去,却不见一个人影躲在回廊下的柱子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着pk名次上上下下的好揪心,又被赶超了……泪求粉红票、pk票~~~~(>_ 20、恶意诬陷 在筠园所有人中,丹秋等四个小丫鬟是最辛苦的。enxei。o 她们每天早上五更天不到,金鸡尚未鸣叫,就要起床生火、烧水、打扫院子,等准备妥当了,晚晴等一干大丫鬟才起床,去正屋换回值夜班的丫鬟,然后服侍大公子起身。 云舒来到古代这么些天,晚上却一直睡不安稳,睡眠很浅。这天外面刚刚泛白,她就听一声“哐当”的铜盆响从窗外传来,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有小丫鬟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心点,别把姐姐们吵醒了,不然又是一顿骂!” 另一小丫鬟笑嘿嘿的回答道:“脸盆好冰,一不小心手僵了嘛!好了,咱们快去烧水吧!”这个声音云舒知道,是丹秋。 她从床上爬起身,撑开窗户,一阵春天的寒气涌进屋内。从窗户的缝隙中,她看到丹秋和茉红两个人端着铜面盆向伙房跑去。 云舒虽然变成了一个身孱体弱的少女,但她实际上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放在古代,都有好几个娃。她一心把丹秋当做好妹妹,见丹秋大早上的受冻做累活,心中难忍,便穿衣起身打算去帮她。 等收拾齐整到了伙房,云舒从窗户里看到丹秋正抱着一根空心竹管对着灶台吹起生火。而她身旁,则是茉红和墨镯两个小丫鬟在说悄悄话。 许是晨风很冷,这几个小丫鬟把伙房的门掩上了,云舒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茉红说:“锄芳姐姐可惨了,昨晚晚晴姐姐让我去给她送棉被,我看她被人泼了冷水关在柴房里,这么冷的天,可冻死人了!” 听她说话的墨镯被唬了一跳,惊讶的问道:“被泼了冷水?为什么呀?” 茉红压低声音说:“我是偷听看守的婶娘们说的,说老夫人原本就不喜欢锄芳姐姐,说她总是打扮的像个妖精勾引大公子,这回她又得罪了老夫人,老夫人自然不会轻饶她!” 墨镯感慨道:“呀……虽然锄芳姐姐总是骂我们,却也时常给我们一些吃的玩的,她这次被罚,真可怜……” 云舒在外面听到这些话,心中也不是滋味,好好的一个人,却被这样虐待。春寒料峭的时节,被泼水冻一晚上,再饿几天,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 她又想起昨晚大公子说的话,为了让锄芳学乖,这次必须让她吃点苦头。 火房内,墨镯顿了顿,小声问道:“也不知道是谁把锄芳姐姐的事情告到老夫人那边的,我听人说,有可能是云舒姐姐……” 云舒心中一振:不是吧,躺平都中枪! 丹秋在里面听到,也不乐意了,她跳起来大声说道:“呸呸,云舒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她昨天没有出过园子,下午一直在教我写字,后来就被大公子叫去跟前了,哪有空去说锄芳姐姐坏话?你们不许诬赖她!” 茉红和墨镯被她吓了一跳,忙扑过去捂住她的嘴,说:“你小声点,别嚷的人都知道,我又没说真的是她,这不是猜猜而已嘛!” 丹秋不乐意的咕隆道:“猜都不许猜!” 云舒心中暖暖的,丹秋还真是护着她呢。 屋内,几个小丫鬟还在争执着,云舒觉得这个时候进去很不好,便转头向回走去。 另一边大公子早早的起床,先去老夫人那边问安,还要陪老夫人去府外的长春观上香。 大公子出门前对云舒吩咐道:“我巳时要去外书房见父亲,到时候赶不及回来取书简,你巳时前记得带好书简来外书房外等我。” 云舒自然牢牢记在心中,并送他出门。 大公子走后,园子里的人各做各的活,只要大公子不在,云舒就格外轻松,于是她就四处晃荡,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走到半路,她看到小丫鬟清泉一个人拿着一块抹布、提着一桶水,很吃力的样子,便上前帮她。 “清泉,你这是把水提哪去?我帮你吧?” 清泉人小力气小,正气喘吁吁,见有人帮忙,自然高兴。 一面走,清泉一面抱怨道:“我正在打扫回廊,却发现抹布上面黑糊糊的,也不知是谁拿着擦了什么脏东西!我每回用了,可都洗的干干净净晒好呢!” 云舒看向清泉手上的抹布,果然黑糊糊的,她伸手取过来看了看,这抹布倒像是擦了黑碳的。当初她制作活性碳包除湿,做完碳包之后收拾桌子,那擦桌子的抹布也跟这块一样,黑黑的。 云舒心中起疑,在她帮清泉把水抬到走廊上后,便转身向书房走去。 书房门口,有几个浅浅的黑色脚印,她站在那里来回看了两眼,顿觉得不对劲。她心中一惊,从怀里找出书房钥匙,开锁进去。 书房里一切如常,云舒直接向书架走去,仔细的查看她做的那些碳包。一一检查过去,果然最靠外的一个碳包不见了,而书架的木条上,出现了黑色的痕迹,仿佛是碳粉被撒在上面,又被人用湿布擦过一样。 昨晚她送书简回来时,书房一切都很好,她离开时明明锁了门,只过了短短一晚上,为什么门口会出现黑脚印,书架上会出现碳粉痕迹? 看来真的是有人半夜偷偷进书房了! 想到这里,云舒开始仔细检查起书房的变动:文房四宝、玉镇纸这些值钱的东西都没丢,她转而再去看书架。 她平日整理书简的时候,用各种颜色的绳子区分各种不同类型的书简,现在她只用一眼就看出,大公子昨晚刚刚写好的两卷书简不见了! “书简丢了怎么办?大公子今天上午要用的呀!” 她正着急着,忽然听到四大丫鬟之一的闲云在外面问清泉:“你怎么用这么脏的抹布擦柱子,岂不是越擦越黑?” 清泉胆小,被闲云轻轻一训,就低着头不说话。 云舒心知书房失窃之事并非小事,如今大公子不在家,她只有求助大公子身边的大丫鬟,看此类事情该怎么处理。 于是她赶紧拦下正在巡视的闲云,说:“闲云姐姐,有人私闯书房,偷了公子的书简!” 闲云“咦”了一声,疾步向书房走来,并说:“怎么回事?咱们筠园从来没丢过东西,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云舒心中已有了计较,说:“的确是丢了东西,而且是大公子中午要急用的书简,闲云姐姐可有办法找人寻找?必须中午之前找到啊!” (看小说到网) 21、禀告情况【PK分900加更】 在内院丢了东西,可不是小事,又是公子继续的东西,闲云自然不敢隐瞒,忙找晚晴去商量该怎么办。(看小说到网) 晚晴隐隐有丫鬟之首的样子,她听闲云说完之后,一脸焦急的说:“哎,这几日筠园就没有消停过,先是锄芳被捉,现在连书房也丢东西,真是让我说什么好?” 她在原地转了几步,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找眀管家才行,云舒,书房的钥匙是由你保管,你必须跟我去!”说着就要拉云舒去见眀管家。 云舒轻轻避开她的手,说:“晚晴姐姐要我去,我自然会一起去,不劳姐姐动手。” 晚晴被云舒不硬不软的顶了一下,神色变的有些复杂,似乎没想过云舒这样性子的人怎么会突然硬起来。 闲云被留在书房外面看守,晚晴和云舒两人则向明管家的小院走去。 第二次来到管事的小院,情况和上次有些不同。园子里站了好几个等着回禀事情的仆妇,另有几个丫鬟守在门口。 晚晴在门口探了一探,看到几个二夫人房间里的丫鬟在园里,心思一转,便轻声喊道:“七巧,七巧……” 门口一个尖脸的女子转头看来,见是晚晴,便提步走来。“晚晴,怎么在外面站着不进来?” 晚晴询问道:“二夫人是不是在里面?我是找明管家有点事……” 七巧两眼一转,笑道:“哎呀,有什么事难道不能跟二夫人说吗?快进来吧,我进去帮你通报。” 云舒无奈的看了晚晴两眼,不知她到底怎么想的。若说她不想让二夫人插手大公子园子里的事,她又何苦专门喊二夫人的丫鬟来询问?既已猜到二夫人在里面,换个时间再来找明管家不是一样? 七巧进屋对二夫人通报一番,二夫人听闻大公子的人前来禀事,果然兴趣很浓,便让七巧把晚晴、云舒两人领进来。 云舒进屋后,见到正上方坐着一个穿着明红衣服的年轻妇人,她皮肤白净、细眼薄唇,体态微丰,长相不是特别漂亮却有自成一体的妩媚。这想必就是二夫人田氏。 而明管家则如之前一般,坐在侧面的书案后。她见到云舒进来,略有兴趣的抬眼看向她,云舒对她微微点头示好,之后才跟着晚晴对二夫人行礼。 二夫人嘴角勾笑,薄唇轻启,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晚晴规规矩矩的说:“回二夫人,大公子的书房失窃,丢了两卷重要的书简,却不知是何人而为。内院有贼,晚晴不敢疏忽,特来禀告二奶奶。” 二夫人也吃了一惊,问道:“失窃了?什么书简这么宝贵,竟然会招来贼偷?” 晚晴回头看云舒,云舒看管书房,这句话自然该由她答:“丢的是大公子写的一篇文章,这文章今天中午本该呈给大老爷看的,却不知怎么被人偷了。” 二夫人想了想,对候命在旁的一个仆妇说:“你带几个人去筠园书房检查检查,看贵重东西有没有丢,门窗有没有损坏。” 晚晴和云舒等候在一旁,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仆妇带着人回来了,对二夫人回禀道:“二夫人,筠园书房里所有记录在册的器具都没有丢,书架上的书简有没有丢,就无从可查了。书房的门锁都是好的,没有丝毫损坏,行窃之人应该是有钥匙的。” “哦?门锁都是好的?”二夫人声音一提,转头问晚晴、云舒二人:“书房钥匙是谁保管的?” 云舒微微上前一步,说:“是我。” 二夫人问道:“你有没有把书房钥匙给过别人,或是弄丢过?” “没有,钥匙自从晚晴交给我之后,我一直随身携带,从易与他人之手。” “呵呵,那可就奇了!”二夫人低笑一声,说:“钥匙没被人偷走,锁又是好好的,难道有神仙能破墙而入不成?” 古代百姓大多都很淳朴,夜不闭户的人家很多,门上锁之后,没人会想到把锁撬开,最多想到偷钥匙开锁,所以二夫人的思维就是大部分人的思维,觉得问题一定出在钥匙保管人的身上。 晚晴在旁忽然愤慨的说道:“云舒!大公子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害大公子无法在老爷面前交差呢?!” 云舒听到这个话,气极反笑道:“现在什么都尚未查清楚,你就说我是小偷,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小偷就是你?在我来之前,钥匙由你保管,你有很多机会去铸造很多备用的钥匙,你的嫌疑也不小!” “你!”晚晴听到云舒反击,气的跺脚,颤巍巍的伸着手指指向云舒,说:“我服侍大公子三年了,一心一意都是为大公子好,我怎么会害他?” “都别吵了!”二夫人伸手命她们二人停止争论,说:“既然都有嫌疑,那就都先关起来!眀管家,你带人去搜查筠园,两卷书简,能飞上天了不成?” 云舒和晚晴听到自己要被关起来,都很惊讶,云舒知道自己若再不争取,就会被人诬陷,于是抢先一步说:“二夫人,让我跟眀管家一块去搜查,我有办法找出谁是小偷!” “哦?你有办法?有什么办法你倒是说出来听听。”二夫人一脸不相信,眀管家倒是兴趣很浓的看着云舒。 云舒抿嘴思索了一下说:“我现在不能说,要去了现场才能说,不然小偷事先毁灭证物,就坏了。” “那好,我们就带你去搜查,只是,若你找不出小偷,那又如何?”二夫人咄咄逼人的问道。 云舒一咬牙,说:“若找不出,云舒甘愿承担失职之过,任由二夫人惩罚!” 云舒这边信誓旦旦的说着话,晚晴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知道二夫人和眀管家起身前往筠园,她才回过神,跟在她们身后而行。 一行人来到筠园,筠园的丫鬟们一早上就听说书房丢了东西,现在看到二夫人气势汹汹的带人前来,又联想到昨晚锄芳被捉走的样子,顿时人人自危。 【大家伙如果觉得本文还看得下去,就支持一下小羽吧~~推荐票、收藏、pk票、粉红票、评论,有啥要啥……(⊙o⊙)…小羽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嘿嘿(挠头)】 (看小说到网) 22、窃贼是谁 闲云、渔歌、丹秋等人站成齐齐一排,匆匆给二夫人行礼,二夫人扫视了一干人等后,问身后的云舒:“好了,你说吧,谁是小偷?” 云舒沉声回答道:“我先要看过她们的房间,才知道。..” 原本就要搜查的,二夫人不在乎多此一举,于是示意眀管家带着云舒去丫鬟们的房间里搜查。 “等等!”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从人群里爆出。 晚晴走出来说:“现在最大嫌疑的人是云舒,既然要查,自然从她房间开始查起!” 云舒想不明白晚晴为什么要这么针对自己,但她行得正不怕影子歪,便说:“查就查!” 而此时,顾清突然出现在筠园门外,当他看到院内站满了人,便觉得事情不对,待他躲到旁边仔细一看,二夫人还在其中,他顿时心呼“不好”,匆匆向外院的书房跑去。 大公子和大老爷此时正在外书房等候,巳时已到,大公子却没看到云舒送书简来,心中不禁有些微气。匆匆派顾清回去取,却不想顾清一去这么久,半天也不回来。 大老爷的呼吸越来越重,想来是有些不耐烦,就在他开口准备训斥大公子时,顾清突然疾跑着闯进来说:“大公子不好了!二夫人正带着眀管家搜查筠园!” 大公子和大老爷双双被惊了一跳,听清楚顾清说的话之后,更是异口同声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大公子有些尴尬的看向父亲,随即收声让父亲说话。 桑老爷沉声问道:“筠园发生了什么事?” 顾清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着急的说:“小的只听到园里说着‘搜查’、‘失窃’什么的,具体不太清楚,不过云舒姑娘和晚晴姑娘被几个仆妇捉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一大一小两父子都拧起眉头,大公子开口道:“父亲,我先回去看一下,下午再来向父亲陈述长安之行的计划。” 桑老爷沉吟一声,从门外喊来一人:“韩管事,你同弘儿回去一趟,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身体健硕的老人家从门口显出身形,无声的点了点头,而后随着大公子一起向筠园走去。 筠园里,当眀管家从云舒房里搜出两卷书简时,眀管家诧异了,二夫人诧异了,园子里的其他人也都诧异了。 云舒摇头苦笑了一下,她没料到行窃之人这么蠢,竟然真的把偷的东西放到她房间里去了! 二夫人哑然失笑道:“这就是你说的知道谁是小偷?原来是一出贼喊捉贼!” 云舒很镇定的对二夫人说:“二夫人,你不觉得这件事处处都是疑点吗?” 云舒脸上的浩然正气和坦然处之的气质,让眀管家十分欣赏,心中只道:小小年纪却处事不惊,自有一身风骨,且看她有什么说法! 如此想着,眀管家开口道:“二夫人不妨听听她的说法,不要放过真的恶贼,而诬赖了好人。” 园子里的众人,但凡聪明一点的,都听出眀管家这是在公开支持云舒。她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她认为云舒是被人诬陷的! 处事从不讲私情的眀管家竟然帮一个刚来没几天的丫鬟出头了,这让众人惊讶急了,连二夫人也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 云舒趁着此时说道:“此事有几大疑点,一则,这书简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若我为了害大公子而偷窃,又为什么要把书简留在自己房里等着大家来搜查?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二则,我一孤女,被大公子所救,在桑府之中只能仰仗大公子的照顾,我害了大公子,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三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云舒眯着眼睛巡视众人一圈,最后把目光盯在晚晴身上,说:“我之前为了去潮,在书架上放了很多碳粉小包,小偷昨晚在黑暗之中偷窃,又不知书架上多了碳包,所以失手之下,将一个碳包扯坏,碳粉洒出,她不得不慌忙的收拾打扫,但书房的书架上依然留下的碳印,以及几个黑脚印!” 说完之后,云舒向眀管家说:“还请眀管家带人去书房查看,书架上是否有碳印,地上是否有脚印?” 眀管家带着两个仆妇查看回来说:“的确如云舒所说,有碳粉的痕迹。” 二夫人追问道:“前两个疑点的确值得思考,不过第三点,又怎么能证明弄坏碳包的不是你自己?也许你自己失手了也说不定。” 云舒浅笑着向晚晴走过去,说:“晚清姐姐,到了这一步,你为何还不认罪?” 晚晴神情慌张的说:“你、你说什么!” “晚晴姐姐不妨把双手伸出来给大家看看,你从不做粗活的十指,指甲缝隙里为什么会是一片漆黑?” 早在晚晴要拉云舒去见眀管家时,云舒就看到晚晴手指上的黑色污迹,那情况跟她当初制作碳包时的情况一模一样,指甲缝里的碳粉极难洗掉。她当时就对晚晴起了疑心,所以才强硬的避开晚晴的手,对她起了提防之意。 “我……我昨天下午整理了花草,指甲缝里有泥土又有什么奇怪?” “哦?那是泥土,而不是碳粉吗?”云舒见她还死不承认,只好说:“还请眀管家去搜查晚晴的房间,必有铁证在她房中!” 眀管家听云舒说的头头是道,越来越赏识她,可当她准备去搜晚晴房间时,大公子的声音从园外传来:“等等,不许搜!” 大公子匆匆走进来,见过二夫人之后,他问道:“二夫人和眀管家为何要搜筠园?” 眀管家看大公子怒气冲冲,担心他跟二夫人起冲突,便抢先回答道:“大公子早上出门去了,想必不知你的书房失窃了,我们正在搜查小偷。” 大公子转眼看向云舒,云舒回禀道:“大公子,你昨晚写的书简被偷,刚刚从我的房间里被搜出,我没能及时送到外书房,是不是耽误你的事情了?” 大公子没有回答云舒的问题,而是问道:“查出什么人栽赃了吗?” 云舒顿时感动了,大公子哪怕是听到东西是从她房间里搜出,都没有怀疑过是云舒偷的,而是信任她,询问是谁栽赃她! 云舒收起感动,伸手指向晚晴说:“我怀疑是晚晴!” 【求推荐票~~~要掉下周推榜啦~拜托支持一下!还有粉红票的读者大大们,也支持小羽的pk吧!感激大家~爱你们!】 (看小说到网) 23、失窃原因【PK分1100加更】 晚晴是大公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服侍他起居三年,事无巨细都亲力亲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小说到网) 如今听到云舒质疑晚晴,大公子心中的震撼和五味陈杂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震惊了好一会儿,他才憋出一句话,说:“不可能是她!” 云舒能够体会大公子心中的难受,但是她必须得查清事实,不然她就得背黑锅,而且还会给大公子身边埋下隐患。 她冷静的说道:“若想查清楚是不是晚晴所为,只用作一件事,那就是搜出晚晴昨天穿的鞋,看她的鞋底上是否有黑色碳灰!” 云舒又对大公子解释了一遍自己制作碳包去潮,碳粉洒出有鞋印等事,听完,大公子凝重的看向晚晴,只见晚晴紧咬着下嘴唇,脸色苍白,微微有些发抖。 大公子心中难受,他看到晚晴的表情便已明白一切,可他依然不愿意相信晚晴这样一个稳重妥帖的人,会做偷盗栽赃的事情! “明管家,搜!”几乎是咬着牙,大公子说出了这几个字。 明管家微微一笑,走进晚晴的房里,待她搜查一番,在靠墙的床脚里,搜出一双布鞋。布鞋的鞋底漆黑一片,分明就是反复在碳粉上踩碾过。 明管家将此物拿出来扔在晚晴面前,晚晴不停抖动的身子终于坚持不住,“噗通”跪在当场。 大公子痛心疾首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晚晴咬牙哭泣,却不肯开口。 云舒在旁叹气,思来想去,偷走大公子要用的书简,令他在父亲面前丢脸,而后栽赃给她,赶走大公子的得意助手,最得利的,便是二夫人!难不成晚晴被二夫人收买了? 大公子是聪明之人,云舒料定大公子也会怀疑到这一点上,于是仔细看着大公子的神色。只见大公子满脸的惋惜和悲痛,但时不时却会扫一眼在旁的二夫人,看来,他的确想到这一点了! 大公子心中已经凉透,他痛心疾首的说:“晚晴,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若你遇到困难、缺钱,尽管告诉我,我若能帮你,自然会出手,你为什么要这样?” 晚晴听闻此言,哭的更悲痛,她终于开口说:“晚晴从未想过要害大公子,晚晴以为从云舒房中搜出书简,定她的罪之后,还来得及把书简给您送去,我真的从未想过要害公子啊……” 云舒不解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是针对我的?为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 晚晴又闭嘴不语,直到大公子冷下心思说道:“晚晴,你若不从实招来,你的父母兄弟难道还会有一天好日子过?” 被大公子这么一威胁,晚晴果然妥协,急忙叩头说道:“大公子开恩,都是我的错,跟我爹娘和弟弟无关,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啊!” “那就从实招来!” 晚晴趴在地上哭道:“自东升离府去外面放差,大公子身边的书童之位一直空着。我家人上下四处打点,一心想为我那不争气的弟弟求得这个差事。原本已经快办好了,谁料大公子带着云舒回来,并让她一个女孩子当书童……” “眼见着家里用的钱白花了,弟弟也得不到差事,我爹拿弟弟出气,打的弟弟离家出走,至今不知所踪,我娘更是气的一病不起!这都是云舒害的,若不是她抢了我弟弟的差事,我弟弟不会跑,我娘根本不会病倒!” 云舒听了很同情她家的情况,但是根本没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就算晚晴家里花钱打点了,但这个差事也不一定落得到她弟弟身上,更何况行贿这件事本来就不太对。 大公子听了,不禁为晚晴的愚蠢而感到可笑:“所以你就想赶走云舒,让你兄弟做我书童?你一向善良,云舒孤苦无依,若偷窃之事确凿,她就要被乱棍打死,你又是如何下得了手?” 晚晴捂嘴痛哭不已,现在是她行窃,之后她将面临什么惩罚,她心中明了! 明管家见筠园的主仆无不悲戚,便开解道:“还好此事先在已经真相大明,多亏了云舒做的碳包。大公子不要伤身,晚晴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大公子背过身,扭过头说:“明管家,把晚晴带下去,按规矩处置吧!” 晚晴一听,吓的大哭,手脚并用的爬到大公子脚跟前,扯住他的衣摆说:“大公子饶命啊,就看在我服侍您三年的情分上,饶我一命吧!我家爹娘全靠我养活,我不能死啊……” 她哭的悲戚,跟她有些交情的丫鬟都在旁边偷偷抹泪,一时园中的哭声此起彼伏。 她求了半天,大公子只是站着,丝毫不为所动。晚晴绝望的趴在院子里,又转而向二夫人求道:“二夫人您行行好,救救我吧,我……” “好了好了,”二夫人打断道:“明管家,将她赶出去卖了,饶她不死吧。” 一个是乱棍打死,一个是转卖为奴,两相比较之下,能留下性命已是最好的结果。 晚晴两眼无望的看着地面,痛哭不已,明管家摇摇头,命两个仆妇将她拖走。 拖走晚晴之后,二夫人对一脸冰山的大公子讽笑道:“弘儿,不是我这个做二娘的说你,你是我们桑家长子,却连自己身前的人也管不好,昨天锄芳被关,今天晚晴被撵,你跟前四个人没了一半,桑家若是交给你,教我和你爹怎么放心得下?” 大公子两拳握的紧紧的,却不得不沉住气回道:“二娘训斥的对,孩儿一定认真反省,好好训导下人。” 二夫人满意的笑笑,说:“好了,耽误了不少时辰,还有很多事等着我,我走了。”说完,便带着贴身丫鬟七巧等人离开。 大公子静静的站在园中,挺直的背影却有些轻微的抖动。顾清和韩管事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站着筠园所有的丫鬟,云舒站在他们之间。 韩管事开口了,声音嘶哑的说:“事情既已处理完,我就回去了。” “是,我就不远送韩管事了。”大公子低低的说着,声音中能够听出明显的失落。 待外人都走了,只留下筠园的主仆,众人都以为大公子会说些什么,可在一声轻微的叹息后,大公子默默的走回房间,关上房门,什么也没有说。 【求推荐票~~】 (看小说到网) 24、人无完人 云舒在筠园的小院里徘徊了很久,时不时看向大公子的房门。u.渔歌、闲云二人过了一会儿也来到房门前,犹豫不知是否该进去服侍。 闲云和渔歌二人对望一眼,又齐齐转头看向站在院中树下的云舒,而后一起朝云舒走过去。 “大公子把自己关在房里,渴了、饿了也没个人伺候,你进去看看他吧。”说着,闲云把手上的一碟糕点塞到了云舒手上,不等云舒答应,两人便匆匆跑开。 云舒叹了口气,现在大公子心情肯定不好,大家都不敢去打扰他,为何偏让她去呢?虽然她也担心,可是她也有点怕呀…… 这段时间,她渐渐明白了大公子的为人,平日里看着和气,不管对谁都笑呵呵的,但是到了关键时刻,简直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像之前杖毙五名王家家奴,昨天处置锄芳,还有今天处置晚晴的时候,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彷徨再三,云舒终于推开了大公子的房门。 正中午的时候,房内光线很充足,明亮的厅堂却掩盖不了大公子周身的阴郁。他脊背挺直的跪坐在书案前,手持毛笔一脸严肃的在书写文章。云舒推门进来,他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云舒不敢出声,静静的端着点心走到桌案前,跪坐在旁边,就那么静静的陪着他。云舒的距离刚好能够看到大公子写的内容,那竟然是一篇“自检书”,大公子在因为他的管教不当而向父亲请罪! 云舒心中震撼,嘴上却什么也没说,一直等到大公子写完,停笔长叹一声时,她才开口说:“大公子不要太自责了,锄芳和晚晴之错,主要在她们自己,私利熏心之下,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大公子心中沉闷,说:“如果我平时多教他们一些道理,她们也就不会如此了。特别是晚晴,她很贤淑,现在被当做下奴卖出去,只能成为最卑贱的玩物,一生毁于一旦!” 大公子的言语中有浓浓的不忍之意,云舒不禁问道:“大公子既然不忍,为何不求情留下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相信晚晴姐姐能够改正的。” 摇摇头,大公子说:“大丈夫不能有妇人之仁!” 但看大公子跪坐时,双手紧紧的握着自己大腿上的衣料,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让云舒不禁怀疑道:难道他曾经因为心太软,而受过什么挫折? 云舒心中苦笑,大公子还真是会为难自己,明明不忍心,却非要硬下心肠。他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要扛着各方面的压力,还真是难做。 云舒不想看大公子一直纠结于此事之上,就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纵使大公子觉得自己有错,以后改过就好,相信大公子以后会越来越完美的!” 大公子点头说道:“对,正如你刚刚所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云舒将点心放到大公子面前,说:“大公子吃点东西,然后去见大老爷吧,昨晚辛苦写的东西,还没给他看呢。” “嗯,对,还有这份自检书,我一并带给父亲看。”大公子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云舒终于放下了担忧的心。 将大公子送走后,云舒回到自己房里。一般下午没事的时候,丹秋会来她房里跟她学写字,可今天她在房里左等右等,也没见丹秋的影子。 她不知道丹秋是不是正在做活,所以脱不开身,便想着自己闲着没事做,可以去帮她,于是出门找她。 刚出房门,云舒却见丹秋哭着跑了过来。 丹秋一头扑进云舒的怀里,抱着她的腰大哭不止,云舒吓的不轻,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伤心成这样?” 云舒心急如焚,但丹秋哭的说不出话,云舒只好不断的安抚她。 在丹秋身后,清泉、墨镯、茉红几个小丫鬟在不远处探头探脑,云舒看到茉红不断的推搡着墨镯,把她往丹秋这边推,但墨镯却扭扭捏捏的不愿走过来。 云舒拉着不停哭泣的丹秋走到另三个丫头面前,问道:“你们怎么了?吵架了?” 墨镯低着头玩自己手指不说话,茉红一直摇着墨镯的手,很着急的样子,清泉在旁边很害怕的样子。 云舒一一扫视过去,不知这四个丫头唱的是哪出戏。当她扫视到清泉身上时,胆小的清泉吓的退了两步。 云舒继续逼视,清泉竟然吓的要哭出来了,只听她带着哭音说:“不是我,是墨镯,她让丹秋不要再跟你说话,不然大家就都不理丹秋,丹秋不同意,两人就大吵了一架。” 云舒吃惊的把眉头一挑,竟然有这样的事!看来她是被大家排挤了呀…… 茉红听到清泉这么一说,急的直跺脚,忙说:“云舒姐姐你别听清泉乱说,墨镯并没有……” 茉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墨镯打断,墨镯大声的说:“你们都怕她,我偏就不怕,她就是坏人,自从她来了之后,锄芳姐姐和晚晴姐姐都因为她而倒霉,我们为什么要跟坏人做朋友?” 丹秋哭喊道:“云舒姐姐是好人,你乱说!” 云舒忽然想笑,她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了,活像一群小朋友吵架。不过想想也对,丹秋她们也就十多岁,可不是小朋友吗? “好了好了,”云舒一开口,大家都不吵,连丹秋哭的声音都小了,“我知道锄芳和晚晴跟你们在一起好几年,感情肯定很深,她们因为我而遭罪,你们不喜欢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我要说的是,我没想过要害她们,是她们自己品行不正,害了自己。自己犯了错就要自己承担,为什么要推到我身上呢?” 云舒为自己辩解了一番,也不知这群小朋友听不听得懂。 她又握住丹秋的肩膀说:“你相信姐姐是好人,姐姐很开心,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意志,你不用强求别人的想法跟你一样。”她转头对墨镯说道:“你也是一样,你若觉得我是坏人而不理我,我也无话好说,但是你不能强求丹秋跟你一样。若她不同意你的观点,你就不跟她做朋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几个人迷茫的看着云舒,丹秋也不管听明白了多少,说挺着小胸脯说道:“就是,云舒姐姐说的话最有道理了!” 云舒扶着丹秋的肩膀说:“好了,不哭了,我教你写字吧……” 两人转身向云舒的房间走去,后面传来茉红低低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大胆子,当着她的面说那些话,她如果记仇怎么办?你不怕被撵出去?” 之后的话,云舒没有听清,也不想听了,这群小丫头,差点把她气到了呢!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心中安慰自己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误会会慢慢解开的,偏见也会逐渐消除的,不急、不急,她不跟小孩子生气…… 【继续求推荐票和粉红票~~~pk分数差一点到1300了哦!】 (看小说到网) 25、新的征程 桑府外书房中,大公子从书房里退出来,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enuei。c顾清原本在院子里蹲着,见公子出来,忙凑上去,问道:“公子出来了?老爷怎么说?” 大公子身上重现自信的光辉,说:“关于下个月的长安之行,我的意见,父亲都说很好,而且全部同意了。他这次不仅让旺叔继续跟着我,还让韩管事跟我一起去长安,助我一臂之力!” 顾清也为公子为之高兴,说:“太好了,老爷越来越器重大公子,这是好事啊!” “嗯!” 一主一仆渐行渐远,桑老爷在书房里看着儿子的背影,对韩管事感叹道:“弘儿一眨眼,竟然已经长大了,你看到他刚才写的那些东西没有?真可谓是深思熟虑、算无遗策,更难得的是,他还懂得反省自身,实在让我欣慰。” 韩管事在桑老爷身后,面无表情的说:“大公子有如此计谋,实乃桑家之喜,而且今日观他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行事说话条理清晰,听说大公子带回的“表格”之法也是那女孩儿所授?看来此女必不简单,有她在大公子身边,老爷可放下一层担忧。而且大公子此次去长安,要经历很多磨练、见很多世面,定然能够帮他迅速的成长起来。” 桑老爷点点头,说:“这些年,我从不对他说一句疼爱的话,更不轻易夸奖他,他心里对我肯定有怨气,就算是阿庆在黄泉之下,也会怪我的。” 韩管事劝道:“严父出孝子,老爷你今日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公子好,总有一日,他会明白你的苦心和为难之处的。” 大公子如今并不知道桑老爷有何苦心,更不知道他有何难处,但他知道的是,马上就到他一展拳脚的时候了! 他信心十足的回到筠园,进园后就喊道:“把云舒喊来!” 云舒听到传唤,匆忙丢下正在学写字的丹秋,来到大公子身边。大公子指着旁边的一个跪垫,说:“坐下,有事情详谈!” 两人还未说几句,闲云就在外面禀报道:“大公子,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了。” 云舒和大公子齐齐起身,向外走去,但见一个婆子领着两个丫鬟站在园里。其中一个云舒还认得,是老夫人房里的二等丫鬟——杏雨。 老婆子开口说:“大公子,老夫人听说你这边缺服侍的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丫鬟,所以拨了她身边的两个得意之人给大公子差遣,这两个一个叫杏雨、一个叫稻香,都是机灵人,大公子您看可还中意?” 大公子知道老夫人是疼惜他,不想等到二夫人插手安排他园子里的人才早早的送人过来,不过他对这些不甚放在心上,因为他的世界,绝不会是桑家这一方小院! 于是他笑着说:“秦妈妈辛苦了,人我就收下了,我明儿一早亲自谢谢奶奶去。闲云、渔歌,来把人待下去安排好。” 因这个小插曲,等云舒和大公子回到房间准备谈长安之行时,云舒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大公子,您说晚晴她是二夫人安插的人吗?” 大公子没料到云舒忽然说这些,一时沉默了。 云舒将她心中的疑惑说出:“当时晚晴想诬赖我的时候,明明知道二夫人在管事的园中,还偏偏去找二夫人,后来又像二夫人求救,偏偏二夫人那么轻易的就饶了她的命,是不是就因为她知道二夫人会为她做主?” 大公子低声说道:“我宁愿她真的是因为他弟弟的差事而做傻事。” 大公子既然如此说,即表明他不愿深究晚晴背后的背景,云舒明白此意,便不再说这件事,转而说去长安后应该做的一些事。 自筠园之人得知大公子下月要去长安,便纷纷开始给大公子准备远行的用品。桑家的根基在洛阳,如今做到了洛阳首富,他们在这里已经是赚无可赚。虽然在周围的一些城池都设有店铺,但偏偏最繁华的长安,他们却是一根脚趾都没有踏进去! 长安的达官贵人很多,没有一点背景,桑家绝不敢贸然踏入长安的商界,如果贸然行动,也许一个不小心,便会让桑家几代人的基业毁于一旦。 大公子这次进长安背负了很多压力和期望,他能做到哪一步,对桑家真的很重要。 当他坐上远行的马车时,桑老爷和二夫人亲自送行,二夫人还一脸担忧的说:“弘儿,出门在外很艰难,你若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记得去找你表舅舅,记住了吗?” 二夫人口中的这个表舅是正儿八经的“国舅”田蚡,那是当今皇帝刘彻的舅舅,与他这个桑家长子的舅侄关系,扯的就有些远了。 不过大公子面上依然千恩万谢的说:“二娘如此关心孩儿,孩儿铭记在心,爹娘和弟弟在家,要多保重。” 一行人依依惜别,马车终于启动了。 云舒跟大公子坐一辆马车,等离开桑家之后,她才好奇的说:“说来我在内院待了半个多月,大公子的其他兄弟姐妹,我倒是一个都没看到呢,连常听说的二公子也没看到。本以为这次送别时能见到,可是依然没见到他们。” 大公子解释道:“姐妹们长大后,奶奶就不许她们跟男子接触,连兄弟也要避讳,所以连我也见的少,你就更见不到了。至于二弟,一直被二娘娇养在房里,哪里都不许去,你自然也见不到。” 听到二夫人娇养二公子,云舒心中不禁有些为二夫人发愁,宠爱小孩子固然没错,但是不应该无限制的宠溺,娇生惯养出来的孩子,又能抵抗什么大风大雨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云舒该发愁的事,她想想也就作罢了。 坐在车里,云舒又想起昨晚跟丹秋道别的情景,那孩子是个重感情的人,知道要很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云舒,就哭的很厉害。云舒只得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她,说她们都是服侍大公子的人,不论是长安还是洛阳,到最后安定了,肯定还是会在一块的。 想到这里,云舒又说:“顾清先行一步去洛阳安置落脚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行不行呢。” 他们这一次去长安,短则三个月,长则一两年,指不定具体要多久,所以大公子派顾清先去长安租下一处院子,供他们一行人住。 大公子倒是很放心的说:“顾清这几年也跑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世面,安置一个住宿的地方,应该是没问题的。” 【泪求粉红票、pk票、推荐票,请大家支持小羽一下,形势告急!】 (看小说到网) 26、临时小窝【PK分1300加更】 随着长安的临近,云舒心中越来越激动。(看小说到网)她是一个汉朝迷,研究过很多汉朝的东西,虽说不上是专家级别,但也绝对算得上“骨灰级的粉丝”! 就拿帝都长安来说,长安这座城本身就对云舒有着别样的吸引力。虽然云舒还没到长安,不知道长安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是新是旧,是大是小,但是她已深深的为之着迷。 云舒知道长安城是汉高祖刘邦在决定定都长安之后,下令让丞相萧何主持营建的。建都同时,在阿房宫遗址上重建的长乐宫,在长乐宫之西又建了未央宫,此二宫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两座汉闱宫阙。 汉惠帝时期,惠帝又命人重新修建了长安的城墙,前前后后花了五年多时间,使长安城成为当时全世界最美最恢弘的一座都城! 一想到这些,云舒就有些热血澎湃,因为不久之后,她就能够亲眼看到历史上真正长安,也许还有幸能够进长乐宫、未央宫里去见识一番!这就好比一个粉丝能够近距离与自己的偶像巨星接触,怎能让她不期待? 大公子看到云舒坐立不安,一直神游天外,不仅有些好奇。 “云舒,你在想什么?一会儿出神,一会儿又傻笑。” 云舒偷笑说道:“我是乡下长大的嘛,从来没想过自己回到长安城里来呢。等到了长安城,我可得好好瞧瞧。” 大公子亲切的笑道:“若今天赶的紧一点,也许能在城门关闭之前就到长安,如果赶不及,就只能歇在城外,明儿一早再进城。这次我们要在长安待很长一段日子,有空了我带你去四处玩玩,不过我也没来过,旺叔倒是来过好几次,让他带我们去。” “嗯!”云舒高兴极了,恨不得此刻就飞进长安城。 金乌西坠时,车夫紧赶慢赶,好歹是赶在关城门之前进了长安。因为天色暗淡,高大的城墙在暮色之中仿佛是一只将要沉睡的巨兽。当马车通过城门时,云舒掀开帘子仰望着这座城门,那感觉就仿佛是自己正要被巨兽吞食到腹中。 长安城中有八条主要干道纵横交错,将长安分成大小不一的方形区域。大公子一行人的目的地,是位于清平大街后的一座小院。 因人生地不熟,旺叔在清平大街附近打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顾清租下的那方宅院。 那宅子不小,占了一整个巷子,有两个单独的园子,里里外外近二十间房,住他们几人,那是绰绰有余。 顾清领着大公子看着以后的住处,仔细说:“东院我已经让人打扫出来了,大公子今晚就可以直接住进去。西院那边也收拾的差不多,旺叔和韩管事就歇在那边,院中还有些杂物,我明日就让人清理掉,今天就只能委屈两位一下。” 在大公子巡视的时候,院子里正在做活的几个中年妇女匆匆停下手里的活,垂首站在一旁给大公子让出道来。 大公子问道:“总共请了多少人?” 顾清忙说:“知道公子喜欢清静,所以人手请的不多,两个洒扫婆子,一个浆洗衣服的仆妇,另外厨房请了两个人,总共就这五个。请的人都是长安本地人,知根知底,公子尽可放心。” 大公子点点头,对顾清的安置很满意。他说:“云舒随我去东院,顾清你去西院照顾旺叔和韩管事,千万不可怠慢他们二位。” “是。” 云舒手上挎着大包袱,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袱,马车上还有几个包袱没拿下来。这些是她和大公子的衣物,以及一些日常用品。若不是当初她阻止渔歌和闲云,她们恨不得把整个筠园都搬到长安来。 她随着大公子走进西院,将自己的东西随便往侧面的房间里一丢,然后去主房仔细整理大公子的衣物,等她收拾的差不多了,天已经完全黑了。 原本以为时间差不多能吃上晚饭了,但是却迟迟没等到传饭。云舒见大公子躺在床上休憩,这几天赶路,他肯定累了,而今天为了赶在天黑前进城,根本没来得及停车吃午饭,如今肯定饥饿交加! “大公子,我去厨房看看晚饭什么时候做好。” “嗯。”大公子知道搬新居什么都未准备好,饭菜一时晚了,他也没恼。 云舒来到厨房,只见顾清一个人在厨房里烧水,于是惊讶的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厨子们呢?” 顾清着急的说:“我以为大公子明天才能赶来,所以今天厨房并没有准备什么菜,我让她们赶紧上街买去了。我都快急死了,去了这么久,也不见她们回来!” 云舒心中了然,难怪晚饭半天没见踪迹,原来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在厨房里看了一下,有一点小青菜、青豆,和一篮鸡蛋,这的确没办法做一桌晚饭出来。灶台上,有新蒸的一锅米饭,还有一点他们中午吃下的剩菜。 云舒挽起袖子说:“现在天晚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买到菜。大公子饿了一天,我先弄点东西给他垫垫肚子,一会儿晚饭做好了,再请他出来吃一点。” 顾清很惊讶,问:“你会做饭?” 云舒轻轻一笑,说:“以前在家经常做,可是偏偏不会生灶,你得帮我看着点火!” “这个没问题!” 因为食材只有这仅限的几样,云舒思索了一下,准备给大公子做蛋包饭。 她先找出油脂,放入热锅中,然后将青豆、切碎的青菜放进去一起煸炒,等八成熟之后,再放入一人份的熟米饭进去一起炒,调味之后炒匀,盛起备用。 之后,她取出三个鸡蛋,将鸡蛋打散,并对顾清说:“帮我把火弄小一点吧。” 顾清从灶台下面抽出两根**,把它们在灶灰里弄灭,火势顿然小了。 云舒将打散的蛋液倒入锅里,然后用锅铲把蛋液摊开,煎成薄薄的蛋皮,而后再在蛋皮中央铺好炒好的米饭,四边迭起,再小心的翻面,把鸡蛋煎熟,装盘。 蛋包饭外面原本还要淋番茄汁,可是汉朝根本没有番茄这种东西,所以云舒就做了这么个半成品。 顾清目瞪口呆的看着云舒做饭的整个过程,汉朝的人还不是很习惯煎炒,做饭大多数都是蒸煮,如今见云舒像是变仙法一样弄出一个金灿灿的蛋包,顿时大觉有意思! 【除了这一章,今天还有两更,五点左右一章,晚上十点左右一章!请大家支持我哦,亟需粉红票,没有粉红票的读者大大,推荐票也要给力哦~~~】 (看小说到网) 27、突然提议【PK分1500加更】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因为要出门,所以先更了,第三更晚上放送~请大家支持我哦!】 “你这是做的什么东西?好香啊!” 云舒端着盘子说:“这叫蛋包饭,怎么想吃吗?” 顾清也饿了,当然想吃,可是知道这是给大公子做的,于是只是低头笑笑,没回话。(看小说到网) 云舒看他口馋的样子,说:“你等会,我先给大公子送过去,等会若厨子还没回来,我也给你做一份。” 蛋包饭冷了就不好吃,云舒急匆匆将食物送到大公子面前,大公子看到的时候也惊讶了一下,问:“这是晚饭?” 云舒解释道:“晚饭还在准备,我担心大公子饿了,所以先准备了一点东西给你垫肚子,等晚饭好了,再去吃一点。” 大公子看着蛋包饭,只当它是点心,于是拿起云舒递给他的木勺戳了下去。看到蛋皮里面是米饭,大公子惊讶的问道:“用米饭做的糕点?” “这是蛋包饭,公子你尝尝味道吧。” 不知是饿坏了还是怎的,大公子只觉得妙香四溢,这蛋包饭有说不出的美味!吃到嘴里,大公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没想到云舒你的厨艺也这样好。” 云舒谦虚的说:“是大公子饿了才会觉得好吃。” 汉朝的食材和调料有限,云舒的这份蛋包饭自然比不得千年之后的美味,可是在汉朝,吃惯了水煮的东西,乍然吃到煎炒的东西,自然是觉得十分香。 大公子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可是他把整整一盘蛋包饭全部吃掉的举动让云舒十分高兴。 等她把盘子送回厨房时,厨子已经找到食材回来了,厨灶正在使用,她自然没办法给顾清做蛋包饭,惹的顾清倒是一阵怨念。 因蛋包饭吃的很饱,等晚饭正式做好的时候,大公子便不想吃了。云舒给大公子准备好热水,让大公子洗了之后早早的休息去了。 这两天赶路坐马车很颠簸,加上今天打扫收拾,云舒也累的不行,大公子休息后,她也就歇了。 翌日,大公子派旺叔和顾清两人出去打听魏其侯的府邸,以及打探一下该如何给后院的女眷送信。 旺叔和顾清的能力都不错,等他们中午回来时,该打探的都已打探清楚,甚至还给大公子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魏其侯的府邸在朝阳大街的最南边,府邸很大,过去就能找到。”顾清说着他和旺叔打探来的消息:“听说钟姬在去年冬天给窦三公子生了个儿子,非常得三公子宠爱,已经抬了位,成了侧室夫人!” 听到钟姬得宠,由小妾变成侧夫人,大公子和云舒自然高兴,她越得宠,就越能在窦三公子面前说得上话,对他们的帮助也越大。 旺叔又说:“我们在门房那里使了点银子,那人说答应我们帮忙送信给钟姬,让明天一早再过去听消息。” 大公子高兴的说:“明天顾清和云舒带着钟夫人的信物去走一趟,钟姬多年未得到家里的信,若她真的知道家乡有人过来,必定会传见,到时候云舒是个丫头,方便去内院见她,也知道怎么说话。” 云舒保证道:“大公子放心,明天若真能见到钟姬,我一定完成任务!” 大公子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好了,旺叔和顾清辛苦一天,快去吃饭吧,特别是顾清,你这几天跑进跑出着实累了,可明天还得再跑一天,下去吃饱些。” 顾清在大公子面前时间久了,知道大公子的性子,便赖着脸说:“公子若真心疼小的,就让云舒妹妹给我做个蛋包饭吧,昨晚看她给大公子做的那个东西,可馋坏我了!” 大家一听都笑了,旺叔敲着顾清的脑袋说:“小子胆子大了,赶在公子面前拿乔了!” 大公子笑着拒绝道:“里里外外就云舒一个丫鬟,每天做这么多事已经够她累了,你还让她给你做饭,这个我可不准,皮猴快下去吃饭,不准再闹云舒了。” 云舒见大公子心疼她,心中暖暖的,纵使平时累一点,她也不觉得辛苦。 下午大公子和旺叔、韩管事在房里说话,云舒给几人烧水喝,当她端着水走到房门口时,听到旺叔正在说她,便多了个心思,停在了外面。 旺叔不知怎么的突然说道:“云舒这个丫头的年纪说小也不小,听说她都十四了,汉律有言,女子十五还不嫁,每年要征收五倍的算赋!咱们家的丫鬟到了年岁都要配人,云舒刚到桑家不满一个月,现在随着大公子在长安,老夫人、二夫人肯定考虑不到她,大公子可不能也忘了此事。” 云舒听了这个话,差点没把手上的盘子给摔了,旺叔竟然想把她配人!云舒还指望着,自己在桑家做满五年,存了钱找到门道远走高飞的呢,怎么能嫁人?! 她一颗心急的“砰砰”乱跳,她不知道大公子现在什么表情,更不知道大公子是怎么想的,若真的把他随便配一个男丁嫁了,她又该怎么做才好? 旺叔见大公子半天不表态,更近一步的说:“顾清这孩子,一直在大公子身边服侍,他是怎么样个机灵人,大公子再清楚不过,我看顾清对云舒,似是有些心意,大公子不如把他们两人配对,以后一起服侍你,岂不是更贴心?” 顾清??云舒急的想要推门闯进去,可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这个事情不是她能做主的,她闹一场,一点好处也没有,只要大公子不明着指配他们,她就还有机会劝大公子推掉此事。 她正想着以后该怎么劝说大公子,却听大公子说:“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云舒虽然十四了,可我还想多用她几年,算赋那几个钱我们家难道还在乎吗?到时候交了作罢,不是什么要紧事。至于顾清,他的老子娘在我们家也都算是有头有脸的,若给他指个云舒这样没背景没来头的媳妇,他们两老指不定要怎么闹,还是从本家选个身家相貌都好的大丫鬟给他吧。” 大公子如此明确的拒绝了旺叔的提议,让云舒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可是她听到大公子的话,心中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原来她现在的身份,连配个混的好的小厮,都是会遭人嫌弃的! 旺叔后面说了什么,云舒没有听清,她端着水在院中又等了一会儿,等到自己的心情平复了,她才挂上浅浅的微笑,推门进去送水。 (看小说到网) 28、难得打扮【第三更!】 房中,韩管事开始说起窦家在京城里的关系,其中有很多是云舒在平时已经跟大公子说过的,大公子与韩管事对答如流,使得韩管事很满意。enxei。o 大公子自云舒进来之后,时不时总是会看她两眼,云舒只装作没听到的,安静的站在旁边倒茶斟水,听候差遣。 待旺叔和韩管事的话都说完了,大公子问道:“明天云舒去窦家见钟姬,二位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 旺叔想了想,对云舒说:“明天说话要注意分寸,不可太直接,也不可太委婉,要让钟姬我们的意图,但不可让她觉得我们唐突。” 韩管事补充道:“窦家后院妻妾众多,钟姬只是一个没有家族背景的小妾,纵使窦三公子对她宠爱无边,她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你明天去的时候,注意看她的反应,若是让她很为难,也不要强求,留的人情,以后总有机会。” 云舒谨记二位的话,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拿捏。 大公子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待大家商量完之后,他送走旺叔和韩管事,留下云舒,突然问道:“你觉得顾清这个人怎样?” 云舒正在收拾喝水的杯子,听到他这样一问,就知道是因为旺叔之前的话。她不想跟大公子打马虎眼,便直接了当的说:“旺叔的话,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大公子稍稍有些惊讶,似是没料到云舒在听了之后,还能表现的这么镇定。 “那你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怪我阻了你的姻缘?若你喜欢顾清,我这就去叫旺叔回来……” “公子!”云舒停下手中的话,说:“公子帮我推辞了这件事,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我不想嫁人,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我只想尽全力服侍公子,等公子大业稳固时,再随便打发了我吧!” 大公子听到她这样说,心中感动,也放心了很多。虽然云舒嫁给顾清一样能留在他身边服侍他,但是他听到云舒这番话,就是觉得不一样。 主仆二人仿佛有种默契,这件事情他们仅谈了这两句,便从此揭过,不再提起。 又一日早晨,云舒起的早早的,坐在镜子前面开始梳妆。她今天要去魏其侯府替大公子办事,最基本的体面不可丢。 她穿了套之前老夫人赏的新衣服,是银灰色带浅黄色高腰围的曲裾。这件衣服的浅灰色并不灰暗,是灰中带有银白的那种颜色,穿在身上很显格调。平整而有质感的厚腰围将她的窄腰显的更加纤细,只不过她太瘦而且还没发育,上围几乎没有……简直是巨大的败笔! 穿好衣服之后,云舒用木梳一点一点梳理她的头发。在最初穿越的时候,她这个身体的头发又枯又黄,那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这段时间,她跟着大公子,在饮食上从未受过亏待,身体渐渐好了,头发也渐渐有光泽了。 打扮完毕之后,云舒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还是个瘦小的黄毛丫头,不过已经算得上娇小秀气,不是那么丑了。 她来到大公子的房间,取钟夫人之前跟她的手镯信物。大公子看到她,略为楞了一下,说:“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很好。” 云舒羞赧的笑道:“出门办事,又是替大公子办至关重要的事,自然要精神十足!” 时间差不多,顾清已在外面等候,临出门前,大公子一再强调:“云舒第一次来长安,也没有单独出过门,顾清你千万要看好,别把她弄丢了。” 顾清连连保证,一定带好云舒,云舒在旁捂嘴偷笑,这两个小孩倒把自己当小孩了。 从清平大街走出来,直接往东走,走到朝阳大街,再向南走,就能找到魏其侯府。因为长安的街是四四方方的,很好找,云舒听顾清说了一遍就记住了。 他们一面往魏其侯府走去,一面看着街上的百态人生。 这还是云舒第一次在古代逛街呢,她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还有挑着扁担叫卖的小贩,以及各色的行人,终于对她的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她实打实的感受到了穿越的变化,她的确成了古人中的一员了! 顾清见云舒看着路边的蒸糕出神,以为她想吃,于是跑去买了两块回来,塞了一块到云舒手里:“早上出门还没吃东西,饿了吧?” 云舒回过神,看着手中的蒸糕有些为难。经过昨天旺叔说的话,她已决定要跟顾清保持距离,但是她现在把蒸糕扔回去,也太难看了。 思来想去,云舒默默的吃着蒸糕,连一句谢谢也欠奉。 这一路基本上都是顾清在说,云舒在听,直到临近魏其侯府,顾清才渐渐安静下来。 站在魏其侯府前的朝阳大街上向东看去,能够看到巍峨的未央宫就在东边,屋檐飞扬,在空中如凤鸟展翅,气相庄严的殿宇,透露着皇家的威仪。 “那就是未央宫吧?” 云舒说出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顾清赶紧说:“是呀,那是皇帝处理朝政和生活的地方,我们这种寻常人,能够在外面看一眼就不错了……” 云舒淡笑,不再多说,深吸一口气,向魏其侯府的后门走去。 后门门房上的人见到顾清,一脸笑的说:“小哥你来啦?昨儿钟夫人听说有娘家人传信来,高兴了一天,忙说人来了就带去见她呢!” 顾清嘴甜的说:“谢大伯传话,我不方便进后院,就有劳大伯将我这妹子带进去跟钟夫人说两句信儿吧。” “好说好说,丫头,跟我来吧。” 这门房的人收了顾清不少好处,在钟夫人那边卖了乖,自然也有奖赏,这样的好差事,他自然高兴,所以对云舒便很客气。 门房的老伯带着云舒走进后院,把她交给一个婆子,再继续往里走。 走到一处小院子,婆子让云舒在屋里坐了,说:“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去请钟夫人过来。” 婆子虽然走了,但屋里还有其他丫鬟,云舒坐在位子上,尽量保持着向前看的姿势,可是两眼却左右逡巡,打量着侯府的布局和摆设。 之前一路走来,她看到园子很大,但是摆设什么的,甚至还不如洛阳的桑府贵气,至少她没见到什么特别惊艳的好东西,大概是天子脚下,不敢太张扬放肆吧。 正在她胡思乱想,外面传来人声,有少女着急的说:“夫人您慢些,别跌了……” 云舒闻言,赶紧站起来,下一刻,就见一个容颜明丽的年轻少妇急匆匆走了进来。 【今天的第三更哦,小羽拜托大家支持啦~~有粉红票的捧个pk场,木有的就投推荐票让偶爬上周推榜吧,呜呜,就差一点点上榜啦!么么大家!!】 (看小说到网) 29、与钟姬谋 明丽少妇不等丫鬟掀开门帘,就冲了进来,足以看出心情真的很急迫。(看小说到网)她光净的额头上微微有些细汗,胸脯上下起伏着,樱桃小嘴中喘着气,她站在门口努力镇定了一下,脸上挂起笑容,对云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在家里,怎么没见过你?” 云舒对着钟姬俯下身请安道:“云舒见过钟夫人,我并不是钟府的丫鬟,夫人自然没有见过我,不过我确实带了钟老夫人的信物和口信过来。” 钟姬听云舒说不是钟府的丫鬟,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听她说带了老夫人的信儿,立即变的两眼熠熠生辉! “我娘?我娘给我带了什么话?”她走到云舒身边,拉着她在位子上坐下,丝毫不顾主仆的身份之别。 云舒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包着的玉镯,说:“钟老夫人说,她不怪你,只要你过的好,她就安心了。” 钟姬接过母亲的玉镯,那是母亲戴了几十年的东西,她自然认得,再听云舒转达的这些话,一时间红了眼圈,两手捧着玉镯,口中竟然像小孩子一般嘤嘤呜咽的喊着娘。 有丫鬟过来送水,并安慰钟姬说:“夫人不要伤怀,今日得到家中传信,可谓是消除了夫人心中的一块心病,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就哭了呢?” 钟姬点点头,用手绢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重新笑着问云舒:“我娘还说什么了吗?家里怎样?父亲身体可还好?” 云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角偷偷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丫鬟,钟姬见她如此,以为她有什么秘密话要说,当即对自己的丫鬟说:“不去给客人取点点心来,站在这里做什么?” 那丫鬟原本以为钟夫人见娘家的丫鬟,不用那么仔细的招待,如今听夫人这样一说,赶紧出去取点心。 打发走了旁人,钟姬小声问道:“现在没有别人,家里有什么话要传,你尽管说。” 云舒压低声音说道:“回夫人,钟老爷和夫人的身体都还好,只是老夫人思念夫人你,心忧难解。我不是钟家的丫鬟,而是洛阳桑家的丫鬟,因我家大公子有事要来长安一趟,之前又恰好经过南阳,钟老夫人便托我家公子给夫人传个信,以解忧思。” “竟是这样!”钟夫人听云舒这样一说,心中便知道父亲还没有原谅她,母亲连正大光明的传信都不能,还要靠别人家偷偷送信,如此一想,她心中便无限悲哀。 云舒见她神色悲凉,劝道:“夫人不必伤心,您离家两年,钟老爷纵使心硬如石,也不可能全然不想,您只需主动去一封信,告诉他们你的现状,以及请罪之意,老爷定然会原谅您的。” 钟姬自从跟窦华私奔到长安,从来不敢给家里传信,生怕惹父亲生气,或是派人来抓她。如今听云舒这样一讲,心中豁然开朗:原本就是自己有错在先,自己不去请罪认错,难道还要等父母来原谅自己吗? “对,你说的很有理,我这几天就写信送回家去!” 云舒笑着说道:“听说夫人喜得贵子,如此喜讯,只要传回家中,钟老爷想看外孙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跟夫人生气?” 钟姬想到儿子,脸上也是一脸的甜蜜,再想到有可能跟家里和好,更是喜上加喜。 “对了,你家公子是洛阳桑家的大公子?” “嗯。”云舒应到。 “这次可得多谢你们主仆,”钟姬从广袖里取出一个小荷包,掂在手上沉沉的,她塞给云舒说:“这点银子不成谢意,你且收下吧。” 云舒忙推辞不收,钟姬假意嗔怪道:“我知道你们桑家是大富之家,看不起这点钱,可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又怎么能不收?” 云舒有些扭捏,尽量显的大方,说:“其实这次来见夫人,我家公子还有一事相求。” 所谓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人情也一样,钟姬欠桑家一个人情,如今听到云舒这样讲,虽有一点吃惊,但并未显得愕然,只问:“我人弱力微,不知能否帮得上桑公子的忙……” 云舒赶紧说:“钟夫人不必忧虑,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家公子来长安游历,只是奈何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他听闻窦三少爷豪迈广交,十分想跟他认识,不知夫人能否帮忙介绍一二?” 钟姬在窦家后院中磨砺两年,不用云舒细说,她已察觉到云舒话中之意。 桑家是富贾世家,对行商之人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脉!桑家在长安的人脉关系为零,想要有所发展,必然要先广织关系网! 钟姬思索了一下,钟家与桑家本就有旧交,何苦自己还欠了桑家的人情,帮这个忙又有什么不可?只可惜她从来不敢擅自干涉窦华的交际,害怕他觉得自己管的太多,失了宠爱。 正犹豫时,云舒在旁将利益关系旁敲侧击了一番:桑家是洛阳第一富商,与窦华认识了,两方都有好处,更何况,对娘家背景单薄的钟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她初生幼子,若背后没有有力的支持,她所生的庶子想在魏其侯府立足,谈何容易? 听的云舒这样讲,钟姬怎能不动心? 两人细算一番,钟姬说道:“城外南郊的万福塔新建竣工,三少爷和京中的几位好友相邀明日去登塔,桑公子若能与之‘巧遇相识’,之后我再以家乡故友的名义邀到家中,岂不甚好?” 云舒心中一喜,钟姬果然是聪明人,这样的巧遇相识避免了生硬的引荐过程,使一切显得自然而然,必定会有最好的效果。 两人商量一番之后,云舒满意的告辞离开魏其侯府。 见到在外面等候的顾清,云舒情不自禁的伸出食指和中指做了个“哦耶”的手势,倒惹得顾清一头雾水。 “大功告成,我们快回去告诉大公子吧!” 两人神清气爽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被前面的人群堵住了,顾清是个爱打听消息凑热闹的人,便涌进人群。云舒不爱挤在人多的地方,就在外面等他。 等顾清看完热闹回来了,只听他讲:“有个人饿晕在路上了,真可怜,不知道谁那么欺负人,把他的头发都剪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欺负人怎么能欺负到这一步呢?” (看小说到网) 30、遇见了他【PK分1700加更】 听到顾清的感叹,云舒淡笑不语。u.在现代,剪头发是人人都会做的事,更不要说烫染了,她对这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着。 不过云舒听到那个人是被饿昏的,心中便生出不忍。她体验过饿肚子的感觉,回想到当初在沙漠里饿到垂死的感觉,她就没办法对有同样际遇的人置之不理。 于是她对顾清说:“买两个馒头给那个人吧,说不定这一口吃的,就能救活一条人命。” 顾清笑道:“你可真好心。” 在古代生产力不发达的年代,饿死人是很常见的事情。桑家是有钱人家,他们虽然是下人,但也没挨过饿,不过对路边饿死人的事情,通常都是视而不见的。并不是铁石心肠,而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救得其一,救不得全部。 顾清只是凑凑热闹,没打算救人,但听云舒说要救人,便同意了,转身去找卖东西吃的店铺。 云舒站在路边等他,忽听到人群后有人呵斥道:“速速让开,何人敢挡公主车驾!” 街上的行人呼啦一下全散开,一辆香绢金铃装饰的香车出现在街道正中间。 云舒赶紧避让开,她知道在这个年代,上层社会的当权者,当街杀死平民,是很常见的事,她可不想被无辜牵连。 她看着香车从街道中间缓缓走过,心中迅速的开始猜测这到底是哪位公主的车驾?敢在长安肆意横行的公主不多,最有可能的有两位,一是当今皇后陈阿娇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刘嫖;第二个就是当今皇帝的同胞姐姐——平阳长公主刘娉。 饿晕在街上的那个人躺在街道正中间,恰好挡住了公主的车驾。车前的侍卫指挥旁边的两个甲士,道:“去,把那个人拖开!” 那个昏迷的人在甲士把他架起的时候悠悠转醒,口中咕噜说着一些听不太清楚的话,就在他被扔在路边的时候,云舒突然听到这个人大喊道:“狂客落拓尚如此,何况壮士当群雄!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 听到他喊出的这个话,从他身旁经过的公主车驾猛地停下了,云舒也愣住了! 云舒心中乱做一团,心中如春雷阵阵敲的胸闷! “‘狂客落拓尚如此,何况壮士当群雄!’这……这是李白抒发郁郁不得志的《梁甫吟》!怎么会出现在汉朝?” 她心中不解,再朝路边的那个人看去,只见他全身脏乱,身裹辩不出颜色的破衣,头发参差,半长不短的纠结在一起,遮住了面容。 “何人大放厥词?”一声悦耳但饱含威严的声音从公主车驾里传出来,旋即,马车上的竹帘被挑开,露出一张皎洁、年轻的绝色容颜。 看到她的样子,根据年纪推断,这必定是刘彻的姐姐,平阳长公主刘娉了! 公主车驾旁的甲士重新把那个男人从地上架起来,拖到公主的窗口前,刘娉冷笑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欲攀龙见明主?’” 那人浑浑噩噩的继续念着《梁甫吟》,道:“三时大笑开电光,倏烁晦冥起风雨。阊阖九门不可通,以额扣关阍者怒。白日不照我精诚,杞国无事忧天倾……” 刘娉的眉头越皱越紧,她上下打量着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却又仔细琢磨着他的话,良久,她对车前侍卫吩咐道:“将此人押回公主府!” 香车驶过,美人离去,那个人也被带走了…… 街道上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那一幕并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云舒却站在街旁的角落里久久回不过神…… “唐诗……那个声音,是他、是他!”云舒听的分明,那人口中念的的的确确是唐朝李白的诗词,一段本不可能出现在汉朝的文字!可是,它却从那跟人口中念出来了!而且,那个声音…… 虽然声音嘶哑模糊,面目无法分辨,可云舒知道,那就是卓成!那个人就是跟她一起穿越,但在沙漠里将她杀死吃掉的卓成! 他活着走出沙漠了,他出现在长安了,他投靠平阳公主了,他开始施展他的野心了…… 他心狠手辣,他不择手段,他毫无人性,这样恐怖的一个存在,云舒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逃避?大公子要在长安求发展,她避无可避! 面对?一想到这个人曾经靠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活下来,她就全身战栗! 报复?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无数想法开始在云舒的脑海里滋生,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耳边也开始出现耳鸣声,连天地仿佛都开始旋转。 顾清买了两个馒头回来,却在路上找不到那个昏倒的人,连云舒的影子也看不到了。大公子出门之前千叮呤万嘱咐,不能把云舒弄丢了,这下可好,人真的不见了! 他急的拍腿跺脚,在周围又找又喊,好不容易在一个巷子里找到了跌坐在地上发愣的云舒。 “云舒,你吓死我了,你坐在这里做什么?我喊你你怎么不答应?害我找了好半天……” 云舒根本没有听到他说什么,顾清喊了两声,终于发现了云舒的不对劲,忙蹲下身去看。她两眼惊恐的睁大,但是目无焦距,脸色煞白,有冷汗不断冒出。 “云舒,你怎么了?云舒,你听到没有?” 顾清不停的拍打云舒,云舒总算是回过神来,对顾清说:“我……我头疼,带我回去……” “好,你忍着点,马上带你回去看郎中!” 顾清二话不说,将云舒背在背上,就往清平大街的小院跑去。 顾清以最快的速度把云舒背回家,把众人都吓的不轻。早上出门的时候云舒还好好的,回来时却变成这副模样,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把云舒放在床上,又派人去请郎中之后,大公子拉住顾清问道:“在魏其侯府发生了什么事?云舒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顾清忙摇头说:“没有,她从侯府出来的时候,精神特别好,还对我说,大功告成,要回来给公子报喜呢!” “那怎么突然变成这副呆滞的样子了?” 顾清急的抓耳挠腮,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在路上碰到一个人饿晕在路上,云舒让我去买东西救那个人,等我回来时,她就这副样子了,我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 大公子气的甩手,旺叔和韩管事也是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云舒在床上渐渐回过神,睁眼看向焦急的大公子,说:“大公子,我没事……可能是路走多了,一时头晕。” (看小说到网) 31、夜间噩梦 云舒渐渐转醒,大公子着急的坐到她的床边问道:“真的只是头晕吗?现在好受了点吗?” 云舒勉强笑道:“嗯,最近一直都是坐马车,没怎么走路,今天中午在太阳下走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所以才跌在了路边,现在回来已经好多了。(看小说到网)” 大公子叹了口气,说:“你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一会儿让郎中给你看看,然后开些药补一补。”看大公子焦急的神情,似乎云舒不同意看郎中,他就会寝食难安,于是云舒也没有推辞,淡笑着接受了。 郎中来了之后给云舒把脉诊治一番,说了一堆危言耸听的话,什么“参伍不调、气血两虚、脾胃虚弱”,把大公子急的急忙求方。 云舒大概听懂了,无非就是这个身子的底子不好,当年饿久了,导致营养不良,贫血,脾胃还不好。云舒听了倒不急,这些她心里大概有谱,以后慢慢调养就好了。现在最让她忧心的,是心病。 送走郎中之后,大公子派顾清跟随郎中去抓药,而后留在房间照顾云舒。云舒见他要亲自给自己喂水,忙撑着身体坐起来说:“公子不要为我操劳,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公子还是赶紧歇着吧!” 大公子端着水杯来到云舒床边,宽慰说道:“平时都是你服侍我,你为我出谋划策、照顾起居,尽心又尽力,今天我给你倒一杯水又怎么了?” 云舒就着大公子的手,饮了半杯下去,缓了一口气说:“我还未来得及跟公子说今日去说魏其侯府的情况呢。” “你歇一歇,等好些再说也不迟。” 云舒摇头,说:“有些事情,大公子还是早作准备为好。今日我跟钟姬商议,趁着窦三公子明天去万福塔游玩的机会,公子先想办法与他结识,之后钟姬再以世交故友之子的名义引荐,会更好。公子今天需要先去万福塔看一看,弄清楚长安的公子哥们平时登塔游玩的地点,以及之后喜欢在哪里饮酒用饭,要做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才妥。” 大公子频频点头,说:“等顾清回来,我就跟旺叔去万福塔走一趟。” 大公子直到顾清抓药回来,命婆子煎好药,看到云舒喝药睡下之后,他才放心的出门踩点去。 华灯初上之时,大公子回来了,一回房,她就看到云舒在整理他明天要穿的衣服,于是忙说:“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又起来了?” 云舒道:“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而且越躺越没精神,索性就起来做作事。这些寻常事又累不到我,公子别担心。” 见云舒的起色的确好多了,大公子才没有强行让她休息。 刚坐下歇息,就听云舒问道:“去万福塔打听的怎么样了?” “嗯!”大公子脸上十分高兴,看来一切顺利,“万福塔刚刚建好,旁边只有一个酒坊,因靠着一眼清泉而建,故名‘清泉坊’。听附近的人家说,城里的人去万福塔游玩之后,中午都会在清泉坊休息吃饭,明日我们在那里守株待兔即可。” 大公子心中已有了主意,云舒也就放心了。明天的行动很关键,所以主仆二人早早的收拾歇下。 半夜,大公子迷迷糊糊中醒来,隐约听到“咚咚咚”的撞击声,并夹杂着轻微的呼救声。他侧耳听了听,待听清楚是声音是从隔壁云舒的房间传来后,顿时清醒过来,抓住床头的外衫披在身上,就往云舒房间冲去。 微弱的夜光中,云舒被噩梦缠住,她掐住自己的脖子,两腿不断的蹬踏着。大公子见她小脸憋的通红,痛苦的快要背过去,赶紧扑过去抓住她的双手,想让她把自己松开。 可是云舒死不松手,眼角已有晶莹的眼泪溢出,嘴里还挣扎的喊着什么,大公子侧耳仔细听,方听到她喊的是:“卓成……不要杀我……不要……” “云舒!云舒醒醒!”大公子抓着她的手死命的摇晃,因用力太猛,云舒的脑袋一下子撞到床板上,这才把她从噩梦中惊醒。 她一睁眼看到自己头上笼罩着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吓的大叫,大公子忙说:“是我,别怕!” 云舒听到大公子的声音,这才镇定下来。她喘息着坐起来,问道:“公子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大公子一脸担忧的看着云舒,说:“你刚刚做噩梦了,又哭又喊,还差点把自己掐死,你难道忘了吗?” 云舒身子一僵,脑袋中回闪过卓成举刀刺向她的情景,她抽泣着说:“可能是做噩梦了吧,把大公子吵醒了吗?我没事了,大公子也快回去睡吧。” 大公子见她兀自装着坚强,抓住她的肩膀认真问道:“云舒,告诉我,你白天到底遇到什么事了?你白天突然病倒,晚上又做噩梦,还喊着‘卓成不要杀你’,你难道真以为我会相信你敷衍我的话?” 云舒一愣,没想到自己连“卓成”的名字都喊出来了。她有些心虚的看向大公子,正要说自己只是很普通的做噩梦,没想到大公子已经反问道:“你难道还想说你是因为生病,心绪不宁才做噩梦吗?” 被他看穿了……云舒再次低下头,思考着该怎么说。 大公子温暖的话从耳边传来:“云舒,你别怕,有谁要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有我在!” 他说“有我在”! 云舒听到这个话,第一次很想依赖一个人,第一次感到身边有人陪伴是这么让人安心的一件事! 良久,她终于泪光闪烁的说:“白天,我在街上看到了以前想杀我的人,他以为我死了,我怕他发现我,又会杀我……” 诚然,卓成最初杀云舒的动机是因为他太饿太渴,他想要活下去,可是他说的另外一句话,云舒同样铭记在心! 他说:“历史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两个穿越者,就好比一山不能容二虎,即使云舒只想平静安然的生活,但卓成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说不定会怕云舒打乱他的计划而下恨手!云舒见识过他的手段,她怕了,不敢去跟那个疯狂的人较量…… 大公子心疼的看着云舒,将自己的手掌覆盖住云舒微微颤抖的小手。这一刻,云舒仿佛是个无助的小女孩儿,而大公子则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求票票~~~】 (看小说到网) 32、出游登塔 深夜寂静,云舒在说出心中的恐惧之后,整个人顿时轻松下来。enxei。o大公子看她渐渐平静,心中也放心了一些。 他尽量平和的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云舒垂着眼睑,她不想把人吃人那么恐怖的事情说给大公子听,于是换了一个说法,道:“最开始是因为争抢食物,他想活下去,就必须杀了我。再后来,也可能是因为我知道他的一些底细,他不想我影响他在长安的发展。” 大公子听完,猜出这个卓成就是云舒之前所说,跟她一起从家乡逃出来,却抢了她的钱差点害死她的那个人。因不知云舒和卓成之前的关系感情到底如何,大公子也吃不准该如何对这个卓成,于是思忖问道:“你恨他吗?” 云舒想起那天晚上的恐怖,便点头说:“恨,恨他的自私自利,恨他的心狠手辣。可是……我不想报仇,我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今天见到他,我更多的是害怕……” 大公子仿佛大哥哥一般,拍拍云舒的背,说:“不要怕,有我在,你既然跟着我,我就不会让你再被人伤害。” 这一刻,云舒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仿佛散发着耀眼绚烂的光彩,她微笑道:“谢谢公子。” 大公子安抚一番后,嘱咐云舒早点歇息,然后背手走回房中。他的步伐走的很慢,拇指和中指反复摩挲,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回到房间躺上床,大公子仍喃喃自语的念着一个名字——“卓成”! 说来也奇怪,自大公子安抚云舒之后,云舒这一觉睡的很踏实。早上醒来后,云舒坐在床上兀自好笑,自己这个心理二十多岁的人,竟然还要依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明明该是“姐姐”的姿态,却在她面前不自觉的变成了“妹妹”! 云舒一面喟叹,一面迅速的穿好衣服,梳妆好,然后来到大公子房里服侍。大公子已经在顾清的伺候下穿戴,云舒见没有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就去厨房取来早饭,三人凑在一起吃完,而后去门口登车出城。 初夏暮春之时,天气很好,当真配得上“鸟语花香”四个字,云舒一路看着美景,使得昨天的阴霾一扫而空。 大公子已在车厢里开始说道:“我昨天和旺叔前来打听,这万福塔是先帝身体不好时下令修建的,原本用来祈福,谁知没等塔修好,先帝就殡天了。不过新皇登基时,曾来此处登高祈福,使得这个塔依然很有名气,长安城中的很多人都会来此处登临游玩。” 顾清听的认真,云舒也觉得有趣,大公子见他们兴趣浓郁,就说:“我们今天也上塔玩一玩,算是我们来长安之后的第一次出游吧。” 云舒叮嘱道:“公子,不可耽误了正事。” 大公子宽慰道:“放心,我已有安排,你尽管放心玩。” 云舒心中动容,知道大公子有意让她散心,去除心头的惧怕,她不想拂了大公子的好心,便欢喜的答应下。 出城不久,云舒就从车窗里看到不远的山头上有一座尖尖的塔,想必那就是万福塔。马车行到山坡下就停了,旺叔和马夫在山下守着马车,顾清和云舒陪着大公子上山登塔。 太阳升起,几人的头上微微除了一层薄汗,大公子回头关切的问云舒:“你爬得动山吗?要不要紧?” 云舒点头道:“许是今天早饭吃的饱,我觉得挺好的,大公子别担心,如果头晕什么的,我会告诉你们。” “嗯。”云舒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大公子放心的点头,三人继续向山上走去。 临的近了,云舒才发现万福塔真的很高,竟然足足有七层,拿到现代去,也不算矮,看来这个塔着实费了皇家不少心思。 万福塔是座六角高塔,每个飞檐上都雕着一条盘龙,下面再悬一铜铃铛,春风拂过,通透作响,很悦耳。 云舒正在仰望高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身,大公子拉着她赶紧退到路边,眨眼就看到三个青少年骑着骏马飞奔而过,掀起一阵尘土。 顾清看着他们的背影抱怨道:“没看到前面有人吗,还骑那么快,真是嚣张。” 云舒劝道:“看那些公子金冠锦衣,坐骑肥壮,想必是长安城里的贵公子,平时跋扈惯了,在城外肯定更加恣意。以后在长安,这样的事情肯定很常见,你为这个生气又是何苦?” 顾清也是,这里不是洛阳,是长安,纵使自家公子再有钱,也敌不过一个小官吏,他得压制一下脾气,面得给公子惹是生非。 大公子看着云舒提点顾清,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而后继续前行。 到了塔下,他们三人站在树荫下歇息,打算等一会儿再爬那七层高塔。 因常有贵人来塔上游玩,所以塔下有些小摊,卖些被什么观、什么寺的大师开过光的平安符、玉珠串之类的东西。大公子和云舒俱没兴趣,连看也懒得看一下。 倒是顾清新奇的问道:“云舒,你怎么见到那些新奇玩意儿也不去看看?像咱们家其他丫鬟每次上街玩,在摊子前拖都拖不走,你却正眼也不瞧一下。” “我并不觉得新奇呀。”云舒以前在旅游区里见多了这些小摊,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新奇,不过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那些东西不值他们开的价,“这些物件成本极低,被商贩口上说成被大师开光的吉祥物,价钱立马翻几倍,为图心理上的吉祥而买这个东西,亏死了!” 大公子突然笑道:“云舒你倒像极了我们生意人家养出的姑娘,处处都算计着。” 云舒倒未觉得自己算计,只不过她不是个乱花钱的人,买东西也不喜欢吃亏而已。只是她不知,在还存在以物易物的古代,懂得“价值”的人,并不是那么多。 等三人的气理顺了,他们就开始进入塔基,开始登塔。塔内的楼梯在中间盘旋而上,云舒仰头望上去,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突然有些怯怯。也不知她的这个身体爬不爬得了七层楼,她突然很庆幸,在没有电梯的古代,古人不会把塔修到十层以上…… (看小说到网) 33、擦肩而过【PK分1900加更】 当云舒站在万福塔的顶端,她就觉得登塔与登山有相似之处,同样是吹着清风,站在高处远眺,颇有一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看小说到网) 塔上视野开阔,长安郊外的田埂、树林以及农舍尽收眼底。抬头望去,长安城中,地势最高的龙首原上,未央宫遥遥在望,宫阙层层叠远,气势恢宏。单看景致,还是相当震撼人心的。 云舒正遥望着未央宫,忽听大公子在塔顶的另一边叫她,她赶紧过去,便看到大公子指着塔下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说:“看那里,清泉坊就在这座林中,那是我们中午要去的地方。” 不远处的树林里,隐约看到有几间房舍,而从树林里,有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出,想必是酒坊旁的泉水汇涌而成。 顾清贴在塔顶的内壁上,手上还牢牢的揪着大公子宽大的衣袖。云舒诧异的问道:“顾清,你在做什么?” 顾清的舌头有些打结,他吞吞吐吐的说:“太、太高了……你们、当心、掉下去!” 云舒忍不住捂嘴笑了,不知顾清是有恐高症,还是因为古人不习惯太高的距离?对于云舒来说,在几十层楼的大厦上都站过,又何惧这七层的小塔? 大公子见顾清脸色苍白,也打趣道:“顾清你是男子汉,怎么比云舒的胆子还不如?这么高的围栏,如何掉得下去?” “我、我哪里怕了?”顾清强行挺直着脊背,说:“我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危。” 云舒见顾清是真的有些怕高,就不再打趣他,她记得有恐高症的人,在高处是会晕倒的,她可不想看到顾清真的晕倒,于是说:“若你觉得不适,我们就早点下去吧。” 顾清求之不得,赶紧拉着大公子下塔。 他们走在下去的楼梯上,正巧与上塔的几个公子哥儿迎面碰上。因楼梯狭窄,大公子侧过身子礼让,那几个公子哥儿倒未在意,冲大公子拱了拱手,继续爬楼梯。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少年,在经过云舒时,云舒听到他对为首的一个青年说:“窦兄,东方兄总是卖弄他的才学,今天登塔,我们可得让他多做几首诗赋才行!” 为首的青年回首看着同伴说:“那是自然,他今天逃不掉了!” 最末位看起来年纪最长的青年听了哈哈大笑,直接应承道:“窦老弟和韩老弟要求,不敢推辞、不敢推辞。”语气竟是相当的自信! 电光火石之间,云舒和大公子对视一眼,他们两人心中已明白,这三人,正是魏其侯的三子,窦华及其好友。 云舒心中忽生一计,以最末位的“东方兄”恰好能够听到的声音说:“‘宝塔凌苍苍,登攀览四荒。顶高元气合,标出海云长。’大公子,你刚刚做的诗听起来可真好,你同我讲讲到底是什么意思吧!” 说着,便推着大公子匆匆下楼。 楼上的“东方兄”听到云舒口中念出的诗,脚步一滞,眼睛晶亮的看着下楼的少年,心中默默琢磨着那几句诗,念到最后,不禁叫出一声“好”,可等他抬头再去寻人时,哪里找得到刚刚的那几个人? 窦华和年纪最小的“韩老弟”见“东方兄”没有跟上他们的脚步,回头喊他,“东方兄”道了一声“可惜”,这才提步上楼,追上同伴的步伐。 大公子被云舒急匆匆推下塔,心中也是疑惑重重,看向云舒的眼神格外诡异,带着点惊奇,也带着点欣赏。 “你刚刚念的诗,为何说是我做的?” 云舒见后面没人追来,这才说:“我刚刚听他们说话,其中最年长的那个人,好像很自负,我特用诗词来引逗他,等下次见面,那人必定会主动找公子搭话,这样的话,不会显得是我们主动靠近他们了。” 大公子明白了云舒的用意,又问道:“那你念的诗,究竟是谁人所作?这个可不好随便往我身上推的,若被人知道,岂不是说我沽名钓誉?” 云舒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这是我跟我爹以前登塔时,他所做的,没别人知道,公子就暂且用用吧!为了成大事,就不要拘这种小节了。”云舒心中暗暗忏悔,她偷用李白的诗,又乱认他为老爹,真是罪过罪过…… 大公子满是赞赏的说:“你的父亲必定是位归隐的大贤士,我听你说他的才能,着实让晚辈叹服!” “九九乘法表”、“表格”、“唐诗”,以及长安大人物的背景,这些知识都被云舒说成“父亲教的”,不得不让大公子做出了以上的推断。 “大贤士?”云舒有些心虚,道:“不太清楚呢,我爹很少跟我说起年轻的事情。” 这一句话,更加让大公子认为云舒就是“先贤之后”,对她越发看重了。 在路上,云舒为了让大公子有个准备,把李白的《秋日登扬州西灵塔》完整的教给了大公子,大公子反复感叹道:“‘水摇金刹影,日动火珠光’、‘目随征路断,心逐去帆扬’,好诗,当真是有才之人!哎,可惜他已……” 大公子的话戛然而止,很担心自己提到云舒父亲的早逝,而令她伤心。但看她神色正常,这才松一口气,不过也揭过这个话题不再提。 当主仆三人慢慢散步来到清泉坊门口时,窦华三人也从塔上下来,骑着骏马来到酒坊前。 其中穿着黑底红纹锦袍的“韩老弟”将缰绳往小二手中一甩,说:“来给我们一个雅间,把最好的酒送上来!” 酒坊的小二牵着缰绳,神情尴尬的说:“客观,可真不巧,我们楼上的三间雅间昨日就被客人订下了,您看,能不能在楼下将就一下?” 【求粉红票支持……另外本周讨论区的精华特别多,大家多多留言~~我给大家加分~~】 (看小说到网) 34、酒坊相识【晚点还有一更】 从马背上跃下的三名青少年俱是一愣,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店小二,问:“生意这么好,一间雅间也没有了?” 酒坊的小二赔笑说道:“昨天来了一位公子,包下了楼上三间雅间,并订下酒席,所以今天的位子十分紧张。enxei。o几位客官不如在楼下将就一下吧,我们一样好酒好肉的伺候!” 正在这时,大公子带着云舒、顾清出现,店小二看到大公子,立马对那几人说:“正是这位公子包下了三个雅间。” 说话间,窦华三人都朝大公子看来,他们只见一位明眸皓齿、气质卓佳的少年向他们缓步走来。观他的气度,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少年,可是窦华等三人自允交友广泛,也并不曾在长安的达官贵人中见到这样一个少年,一时间,三人心中都有些狐疑。 大公子靠近他们,对店小二问道:“我订的三桌饭局可已备好?” 店小二忙说:“早已准备好,就等客官您过来了。” 大公子点点头说:“可惜我的几位朋友一早有急事远行离开,白白浪费了好好的饭菜。” 店小二神情一慌,问道:“客官,那饭菜怎么办?您可是预订的,我们不能退呀!” 大公子抿嘴一笑,说:“放心,我既然预订,自然不会反悔,只是我们主仆三人吃不了三桌饭菜……”他眉眼一转,看向旁边的窦华几人,说:“这几位仁兄可是要用饭?相请不如偶遇,今天我请客,还请各位赏个脸吧?” 窦华一行人和店小二都很讶异,没想到这个公子这样大方,竟然请陌生人吃饭!店小二自然是愿意,这样既不用退还订金,也不用得罪没有位子坐的客人,于是赶紧对窦华说:“几位客人运气真好,还请上楼用饭吧!” 窦华想了想,摆手说:“罢了罢了,今天原本是我做东请朋友出来玩,怎么能白吃这位小兄弟的。走,我们回城里上‘遍香楼’吃去!” 身穿青衣的“东方兄”自大公子出现,眼睛便在他身上逡巡,小心观察他的言行。待他听到窦华说要走,忙开口说:“我们现在回城,只怕要到下午才能吃上中饭,既然这位公子盛情相邀,我们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更何况我之前在万福塔上听的这位公子做得一手好诗,正想请教呢,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与我等共坐一席?” 大公子听到他这样说,心中大喜过望,脸上却努力控制着,只露出淡淡的笑意,说:“桑某来长安时日尚短,并没有什么朋友,如今遇到几位朋友,是我的荣幸,怎敢不从?” 另两人听他们已经攀谈上,自然不好再说要走,于是一行人鱼贯上楼。 他们进了一间雅间坐下,大公子将另外两间雅间请了酒坊里另外两桌客人,一时满堂皆欢。 云舒和顾清帮众人布箸斟酒,而大公子则跟众人攀谈起来。云舒听他们谈话,得知与窦华同行的两个人,那恃才傲物的青年叫东方朔,那黑衣少年叫韩嫣! 东方朔,西汉鼎鼎有名的“狂人”才子,足智多谋,胆大却不乏风趣,是汉武帝刘彻又爱又恨的一个臣子。而韩嫣,则是跟刘彻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因跟刘彻有些“花边新闻”,被后人骂为“宠臣”,被记在了《史记》的佞幸列传之中。 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之后,云舒端着酒壶的手都有些发抖。她努力深呼吸淡定下来,可是一想到自己被围在历史名人之中,她就没办法不震撼! 除了有些紧张,云舒更多的是好奇,东方朔和韩嫣啊!特别是韩嫣,一想到韩嫣跟刘彻可能是……云舒立即不纯洁的多看了一下正襟危坐的黑衣少年,他长的很好看,脸上略有点婴儿肥,却脱不去骨子里的傲气。 云舒手脚忙着做事,耳朵忙着听他们谈话,眼睛又忙着看人,真是忙的不亦乐乎。而大公子则是一脸的淡定,他并不知这些人更深层的身份,只是与他们正常交谈,想着该怎么通过窦华与他父亲魏其侯相识。 得知了对方的身份,大公子对他们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洛阳桑弘羊,今日有幸与长安的几位朋友同桌进餐,我敬大家一杯!” 云舒听到大公子的话,心中又是猛的一跳,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她长久以来的推测终于被证实,大公子的名字的确叫“桑弘羊”! 在她被大公子所救,跟随他回到洛阳的这段日子里,身边从未有人告诉她大公子的名讳,而大公子也从未说起过自己的名字。云舒知道,在历史中,洛阳第一富的桑家曾经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历史人物,汉武帝的大司农,统管中央财政的财务大臣——桑弘羊! 可她不敢断定大公子就是桑弘羊,桑家长房有两位公子,其他叔伯也有儿子,她不知道谁才是历史中的那位名人,如今听到大公子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云舒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了——有这样一位大人物关照,她的生命应该无忧了吧? 她一面斟酒一面想了很多,但席上的几人却没她这么多心思,只是看到大公子敬酒,几人一起端起桌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东方朔大口饮完一杯酒之后,感叹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上等的佳作了,没料到今日出城游玩,能够听到绝佳的诗词。‘宝塔凌苍苍,登攀览四荒。顶高元气合,标出海云长。’敢问桑老弟,这首诗可还有下文?” 大公子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他快速看了云舒一眼,虽然云舒说“成大事不拘小节”,告诉了他整首诗让他应对东方朔的发问,可是他不想做欺世盗名之辈,只觉得那样的佳句绝对不是自己能做出的,于是说:“前面这两句是在塔上一时兴起所做,后面的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不知东方兄可有什么佳句?” 东方朔低头沉思道:“此两句气势朗阔,下文须让我仔细想想接什么,方不辱没这样的佳句!” 窦华和韩嫣对他们两人讨论的诗词全然没兴趣,窦华举起刚刚斟满的酒杯对大公子和韩嫣说:“既是喝酒就要尽兴,我们来喝酒,让他一个人想去!” —— 【ps:云舒偷用的是李白的诗,全诗是: 宝塔凌苍苍,登攀览四荒。顶高元气合,标出海云长。 万象分空界,三天接画梁。水摇金刹影,日动火珠光。 鸟拂琼帘度,霞连绣栱张。目随征路断,心逐去帆扬。 露浴梧楸白,霜催橘柚黄。玉毫如可见,于此照迷方。】 (看小说到网) 35、把酒言欢【第二更】 从清泉坊的雅间窗户望下去,外面的院子里有一眼清泉,泉水从泉眼中汩汩流出,汇成小溪,向外流去。(看小说到网) 云舒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时而回头看看屋内的情景。席间的几人喝的正欢,已不需要她斟酒,都各自拿着酒壶给自己倒。大公子脸上已起了两团红云,眼神也有些迷离。顾清正在力劝大公子少喝一点,可东方朔却是一副遇见知音的模样,拉着大公子狂喝不止。 窦华看东方朔那样灌桑弘羊,看不过眼,劝道:“东方兄不要再欺负小兄弟了,他年纪尚幼,岂比得过你的酒量?快罢休吧。” 东方朔和窦华的年纪相似,都是二十五六的样子,韩嫣年纪稍幼,十六七八,而大公子桑弘羊最小,堪堪十三岁! 在确定大公子就是桑弘羊之前,云舒一直把大公子当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知道他是桑弘羊之后,她才知道行事老练的大公子,竟然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东方朔看大公子坐在位子上挺着脖子不说话,垂着眼睛看着桌子,眼神迷离的确是醉了,才转而去找韩嫣。 韩嫣见东方朔转而找到他,马上不平的向窦华抱怨道:“窦大哥莫不是心疼桑兄弟了?替他开脱了反而让东方兄缠上我!他的模样的确长的俊俏,也难怪……” 窦华板起脸打断道:“我们跟桑兄弟初识,你怎可如此调笑?你当他跟你一样没个正经?” 幸而大公子喝的晕晕乎乎没听到韩嫣的话,不然不知是何模样。不过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钻进了云舒的耳朵里,云舒站在窗边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韩嫣,心中嘀咕着:难道野史里说刘彻和韩嫣的那些混话,是真的? 自大公子醉后,就坐在那里不发一言,到最后散席离开时,东方朔不得不拉着云舒问道:“你家公子现在住在哪里?我改天再找他说话去!” 看来他还真是与桑弘羊相识甚欢啊,云舒回话道:“我们暂住在清平大街上,你稍打听从洛阳来的桑家,就能找到了。” 东方朔频频点头,口中一直说着“改天拜访”,大公子由顾清背着,云舒则替大公子向众人一一辞别,三人这才从清泉坊出来。 等到了山脚下找到马车边的旺叔时,旺叔吓了一跳,忙问大公子出了什么事。 云舒赶紧解释道:“大公子在山上结识了几位朋友,兴致好多饮了几盅,并没有大碍。” 旺叔闻言,这才放下心,转而小心的问道:“事情可还顺利?” 云舒笑着点头,说:“很顺利。” 轻舒了一口气,旺叔这才帮顾清把大公子扶上马车,与车夫一起驾车载公子回家。 在马车上,公子枕在云舒的腿上睡觉,十分安静,不吵也不闹,不禁让云舒感叹他的酒品很好,幸而不是那种醉酒之后大吵大闹的人。 回到家中,云舒先让厨房的人给大公子煮了醒酒汤,以免他醒来之后头疼。她和顾清两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醒酒汤给大公子灌下去,大公子嘟着嘴似乎很不满他们两人的粗鲁,咕隆了两句后又倒头睡了,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云舒担心他中途呕吐,或者醒来口渴,凉好了开水,靠在床边坐着守着他。许是上午爬山累到了,云舒坐了一会儿也觉得好困,就靠着床头眯眼睡着。刚一闭眼,她忽然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立马把她惊醒了。 原来是睡梦中的大公子不知怎么抓到了她放在床边的手,她刚想抽出来,岂料大公子抓的更紧了,并且呢喃的说着:“娘……别丢下弘儿……” 云舒一愣,看着大公子露出稚气和委屈的脸,忽然觉得很心疼。不管说他平时表现的多么老成,他终究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且是没有娘的孩子…… 不知怎的,云舒想到了前世中人人都会唱的那首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没有妈妈最苦恼,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若不是大公子没了母亲,他也许不用这么早就外出闯荡,可以活的更幸福一些;若不是后妈有了儿子,他也许不用活的这么辛苦,时时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想着想着,云舒就把这首歌哼了出来,大公子紧皱的小脸也渐渐松弛,呼吸转为平静,渐渐沉睡。 大公子一觉睡到了日落,他醒来时果然口渴找水喝,一个“水”字刚喊出来,云舒就把一杯温水送到了他的嘴边。 喝完一杯水,大公子从床上坐起,看着云舒突然有些脸红,一是怕自己酒后失态,再者是因为他在梦中竟然梦到了云舒和他的母亲! 他嘴角带着笑,仔细的回味着刚刚的那个梦,在梦里他一手牵着母亲,一手牵着云舒,三个人都幸福的不得了。 大公子为自己这个梦感到不解,他经常在梦里梦到母亲,但是第一次梦到云舒,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云舒看到两颊留有红晕,以为他酒气未消,就问道:“大公子还要不要再喝点醒酒汤?身子觉得难受吗?” 大公子摇头说:“我没事了,让顾清给我准备洗澡水吧,身上都是酒气,闻着难受。” 洗完澡,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大公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吃着云舒端到房中的饭菜,问:“今天中午我喝醉酒之后,没有做出不妥的事吧?” 说到这个云舒就想笑:“大公子喝醉酒之后,安静的不得了,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呢。东方公子问了住址,说改天要来找公子你,窦公子还说让我给公子赔罪,说吃了公子的饭菜,还把你灌醉了,心里很不安。” 大公子点点头,很庆幸自己结交的几个人看起来都很不错。 “云舒,中午的这三位公子,你觉得他们人怎样?” 中午出现的这三个人都是关键人物,云舒正色说道:“公子,这三位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呢!” 大公子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仔细问道:“此话怎讲?你仔细说来。” (看小说到网) 36、看清局势 在清泉坊遇到的窦华、韩嫣、东方朔三人,来头都不小。(看小说到网) 窦华是魏其侯的三子,是太皇太后的侄孙,跟刘彻沾亲带故。云舒虽然不记得这个人在历史上有什么大作为,但是就他的身份来讲,现在对大公子是非常有用的。 韩嫣,韩王韩信的曾孙,且不说韩家是百年的王侯世族,但说韩嫣从小跟刘彻一起学习、一起长大这份情谊,常人就比不过! 而东方朔,虽然出生普通,现在还未显达,但是他满腹才学,足智多谋,得到刘彻的赏识也是必然之事。何况他刚到长安就能够与窦华、韩嫣结识,也说明了他是个有计谋的人! 云舒将这些情况一一说给大公子听,大公子听的仔细,但心中也有些疑惑,云舒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他没问出口,因为他不用问也知道,云舒肯定会说,是她爹之前告诉她的! 大公子心中分析着长安的局势和桑家的情况,之前云舒对他说过,如今虽然新皇登基,但是朝政把握在窦太皇太后和三公手上。朝政的一般常务由丞相、太尉、御史大夫这三公处理,重大事情由窦太皇太后决断,而新帝刘彻更像一个皇权的象征物,有名而无实。 早在先帝殡天新帝登基时,因刘彻年纪尚轻,窦太后和朝中重臣想要保住他的帝位,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汉景帝时期的“七国之乱”,自然会对刘氏的各个藩王心生戒备。 要与藩王抗争,就会重用外戚。所谓外戚,就是皇帝的母族和妻族,因此,窦太后代表的窦氏,王太后的弟弟田蚡所代表的田氏,刘彻的皇后陈阿娇代表的陈氏,这三大家族则成了亲近的首要人选。 对于桑家而言,洛阳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封地,桑家作为洛阳第一富,少不了刘胜的关照。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桑家跟中山靖王刘胜在金钱上多有往来,刘胜对桑家的生意也多有照拂。 但在先皇驾崩之后,新朝廷对各地藩王多有戒备和挑剔。刘胜是刘彻的哥哥,他自然也在防备之列。因此他的权利,以及桑家的生意在各种方面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桑家若没有相应动作,长期下去,路子只会越走越窄,想打破这个局面,便要根据朝政的变化调整政策。桑家一方面想通过二夫人的田家找到突破口,可惜田蚡和王太后此时还不成气候,一时未能有大的进展。而另一方面,大公子不想坐以待毙,于是来到长安,想从更有实力的窦家寻找突破口。 能够与窦华顺利结识,算是很成功的一步,但接下来该怎么借用魏其侯窦婴的势力,则更为重要。 他想清楚这一切之后,对云舒说:“让顾清注意钟姬那边的消息,若有新的情况,立即告诉我。” 云舒知道大公子心中的急切,安抚道:“窦华今日在外游玩,早则今晚,晚则明后两天,钟姬才有机会对他说起邀请之事。确定之后送帖子来,也是明天之后的事了,大公子不必这么着急。” 云舒这边宽慰着,而另一边窦华与好友出游尽兴而归。 晚上歇了一会儿散掉酒气之后,他就来钟姬的园子里看刚出生的儿子。奶娃娃在钟姬和奶娘的看护下,在床上学爬行,窦华还未进屋,就听到母子的欢笑声,心情不由得大好! “蔷儿,意儿今天吃的可好?”蔷儿是钟姬的闺名,意儿是她儿子的乳名。 听到丈夫回来了,她赶紧起身笑着迎接道:“夫君回来了?意儿今天很乖,不仅吃的很多,还学会了爬步,他现在能爬半张床了呢!” 乳娘从床上抱起孩子,给窦华请安道:“奴家给三公子问安。” 窦华看到肥嘟嘟的儿子,心里高兴,伸手揪了一把儿子粉嘟嘟的小脸,谁知窦意吃痛,“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钟姬见状,忙让乳娘把儿子抱下去哄好,并上前亲自为窦华宽衣。 “夫君今日外出登塔,可还尽兴?” 窦华点头说:“嗯,挺好的。” 钟姬与他闲话了一阵,看他神色很不错,便说:“夫君,有一事,我想与你商量……” 窦华本就宠爱钟姬,听她有事情,就说:“蔷儿有事直接说出来好了。” 钟姬便道:“我娘家那边来人传信了……” 只这一句,窦华便凝起神,认真起来。当初,他算是把钟姬给“拐跑”的,钟家的人一直不能接受这个事,现在乍一听到她娘家送信来,岂能不认真对待? 钟姬简单讲云舒送信之事说了一下,而后又说:“我娘如此思念我,我却不能在她身边尽孝,实在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孝!如今有世交好友在中间搭桥,我想向父母求和,你看行不行?” 窦华思索着点头说:“我对不起他们两位老人,看到你伤心,我也过意不去,这是重修旧好的好时机,我们自然要有所表示!” 钟姬闻言大喜,说:“夫君能这样想实在太好了,给我带信的那位世交好友与我父母关系甚好,能在中间帮着我们说不少话,我想先把他请到家中宴请相谢,夫君看这样如何?” 有人肯帮着讲和,窦华自然乐于见到,便点头应了。 钟姬一点也不含糊,立即把屋外的丫鬟叫进来吩咐道:“你让秦管家写个请帖,我要请洛阳桑公子明晚到府中赴宴,他住在清平大街,明天一早就派人送去,记住了吗?” 窦华在旁听了,眼神一亮,问道:“洛阳桑公子?” 钟姬嘴角一弯,眉眼一转,笑着问道:“怎么夫君也认识他吗?洛阳桑家是洛阳第一富,在外面也算是有名的,只是长安之中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们。” 窦华拍腿笑道:“这还真是巧了,我今天出城登塔时,正巧与这位桑公子相识,还白吃了他一顿,你明日请他正好,算我还他的人情!” “哦?竟有这样的巧事,看来桑公子与夫君也是有缘的。” 窦华本就心情好,发现这样的巧事,又与钟姬说了一番,之后才睡去。钟姬心中不禁呼出一口气,看来一切顺利…… 【这一章有不少交代势力背景的文字,大家会不会觉得很枯燥?】 (看小说到网) 37、侯府小宴 朝阳初升,长安大街上的店铺和小贩已纷纷开张,路人也渐渐多起来。(看小说到网)位于清平大街后的桑宅也开始了新的一天。 洒扫庭院的婆子将地面上洒过水之后扫干净,然后再擦拭廊柱、栏杆、窗台等物,刚打扫完毕,正门就传来敲门声,也不知谁这么早来访? 因桑家的规矩是粗使仆役不能应门,所以洒扫婆子赶紧去喊顾清来开门。顾清小跑着将门打开,只见一个穿着整齐朴素的中年人垂首站在门外,看模样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下人。 顾清不由得提神带笑问道:“您找哪位?” 中年人恭敬的问道:“这里可是洛阳来的桑公子的宅子?” 顾清点头道:“正是,您是?” “我是魏其侯府的管事,我家三少夫人命我给桑公子送帖子。”说着,双手将一个帛面木里的帖子递上。 顾清心中大喜,赶紧将帖子收下,说要请这管事进来喝口热茶,那人只说还要回去回话,顾清只好笑着将送帖之人送走。 云舒在大公子房间里帮他整理衣冠,两人正说着要派人去魏其侯府打听消息,就见顾清大叫着跑进来,口中“大公子”的叫个不停。 云舒和大公子见他如此模样,异口同声的问道:“可是钟姬那边来消息了?” 顾清的脑袋点的如同捣蒜,并将帖子送上。 大公子接过一看,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云舒不用看帖子也猜得到内容,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来到桌案前跪坐下,商量起晚上赴宴的计划。 大公子说:“韩管事那边的消息说,窦华在侯府里的几个公子中,属于无功无过的无为之辈,但因他对长辈恭敬,与同辈兄弟相处融洽,在侯府中人缘很好,候爷对他也算亲厚。” 云舒听大公子说了这些,又想到汉朝崇尚以孝治天下,认为在家孝敬父母,在外才能孝敬君父和朝廷。 “孝治天下”的理念在汉朝根深蒂固,从历代皇帝的封号就可看出,除了西汉的开国的高祖皇帝刘邦和建立东汉的光武皇帝刘秀,其他皇帝的封号都带有“孝”字,比如孝惠、孝文、孝景、孝武、孝昭…… 既要孝顺,那就好办,云舒笑着说:“大公子去侯府做客,虽然是见窦三公子和钟姬,但是更要想办法接近魏其侯。候爷有权也有钱,没办法投其所好,可是他心头有一件难题一直得不到解决。” 大公子眼神一亮,问:“什么难题?” 云舒道:“窦家的荣辱皆系在太皇太后身上,太皇太后的身体若能康健无恙,则是对窦家最大的恩典,可窦太后偏偏双目失明,这对她处理朝政带来很多不便。若大公子能够解决这个难题,窦家一定会记得大公子的好!” 大公子听完云舒的话,一筹莫展。若那么容易就能把窦太后的眼疾治好,那么宫中的御医早就想办法医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起色,想必是没办法。 云舒看出大公子心中的忧虑,解释道:“其实能否治好眼疾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你是有这个心意,而且要让魏其侯知道你这个心意。” 大公子恍然大悟,原来云舒是要他打着治疗眼疾的幌子,让窦华在他父亲面前引荐大公子这个人! 大公子拍案叫好,当即找来韩管事,让他通过桑家在各地生意上的人脉关系,寻找民间名医若能找到治疗太皇太后眼疾的办法则最好,不能治好,他也是尽了心。 下午暮色时分,大公子带着云舒步行来到魏其侯府,递上帖子之后,立即有人引着他走进侯府中。 窦华和钟姬得到桑公子已到的消息之后,很快来到备宴的厅堂中迎接,不过一会儿,就见仆从领着器宇轩昂的桑弘羊,以及乖顺的云舒走了过来。 窦华一脸笑意的迎上去,作揖说道:“昨日一别,今日与桑兄弟再见,当真巧的很啊!” 大公子表现的十分诧异,在窦华和钟姬脸上来回看了看,惊诧的说:“难道说窦兄你是……” “哈哈,正是正是,没想到世上有这样的巧事吧!”窦华上前携起大公子的手,把他引到席前说:“昨日蔷儿说要请家乡故友到府中相会叙旧,我一听就说巧了,她要请的人正是我刚刚结识的小兄弟,这样的事,我自然要作陪了!来,桑兄弟请入席!” 窦华坐在厅堂的正中间,钟姬坐在右列第一席,桑弘羊坐在左列第一席,云舒跪坐在他身后服侍。 三人从钟家之事说起,窦华和钟姬再三嘱托桑家从中言和,希望钟姬和窦华的婚事能够早日得到父母的认同。 大公子心中思量,钟老爷主要气女儿任性妄为,竟敢与人私定终身;再者,她还是跑去给人做小妾。不过这生米煮成熟饭之事,也无可奈何,好在钟姬生了儿子,被抬了夫人,虽然不是正妻,但是窦华的正妻之位尚空着,钟姬极有机会被扶正。在这样的情况下,托父亲在中间帮他们父女言和,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窦华和钟姬高兴之余,不忘表达谢意,窦华直接拍着胸脯说:“桑兄弟初来乍到,在长安若有什么不方便之事,尽管找我,虽然我没什么本事,但是好在认识不少朋友,为你行一二便宜,也不算难事!” 窦华果然是很重义气,且知恩图报,难怪他的人际关系很好。 因民间名医还未寻到,大公子并未提给太皇太后治疗眼疾之事,只是向窦华问了些长安有趣的去处,说想要见识一番。窦华听了,一副东道主的样子,打包票说要带大公子把长安玩遍! 大公子心中高兴,只要能跟窦华友好的相处下去,其他事情可以徐徐图之。 这场晚宴宾主皆欢,只是临到最后,一个小厮跑进来在窦华耳边耳语了一番,使得窦华脸色聚变。他起身要离去,忙向大公子道歉,说不能送他,要钟姬代自己好好照顾客人。 大公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窦华有急事,自然不会怪他,只是心里有些好奇,不知出了什么事才会让他如此。 【最近两天事情比较多,写的较少,明天小羽会老老实实的在家写一天,至少两更,还请大家支持,不管是粉红票还是推荐票,小羽都先感谢了!】 (看小说到网) 38、通乐大街 窦华离席后只剩钟姬一个女眷作陪,大公子不便久留,在与她商量好该怎么通过桑家向钟家送信之后,就要起身告辞。enxei。o 钟姬将他送到内院门口,两人互相感谢了一番,大公子和云舒正要走,钟姬突然叫住云舒,低声说:“现在时辰尚早,你不如领着你家公子去通乐大街那头逛逛,这个时候最是热闹,我家公子也是常去的。” 云舒见钟姬一面说着,一面重重的捏着她的手,还使着眼色,当即领会到钟姬的意思。看来窦华匆匆离席,是被人叫去通乐大街了,而约他的人,必定是值得大公子结交的,不然钟姬也不必费这些口舌。 云舒谢了又谢,而后才跟着大公子离开魏其侯府。 出了门,大公子问道:“钟姬在后面跟你说什么?” 云舒便将两人说话的内容告诉了他,并说:“我们不如就依钟姬所说,看看能不能见到什么人,若是撞不到,权当饭后散步消食了。” 回家也没事,大公子自然同意了。 两人向路人打听了通乐大街的方向之后,一路走过去,等快到的时候,就见前方的街上跟周围暮色四合的沉暗决然不同,每一个铺面里面都是灯火通明,而且店里的人都穿着鲜艳的华裳,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跟其他街上的冷清决然不同。 这大概就是古代的娱乐一条街吧,云舒心中想着。 通乐大街上有很多食肆酒坊,歌舞坊自然也少不了。他们两人沿着大街一路走过去,每当路过歌舞坊,云舒就会探头探脑的向里看,对这些场所好奇的不得了。 大公子频频咳嗽提醒,到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拉过云舒说:“都是些风流之地,有什么好看的?”说着,脸都红了。 云舒低笑,大公子还真是腼腆。她从外向里看,只不过是见到一些宾客和舞女们拉拉扯扯,偶尔能看到抱两下,再大尺度的画面就看不到了,这对云舒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大公子却有些接受不了。 云舒正想说两句逗一逗大公子,可又怕他恼,正犹豫间,她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前面街角的一间“霓裳馆”。 “大公子,快看,是窦华,他到霓裳馆里去了!我们也跟上去吧。”大公子抬头看去,果然见窦华神色匆忙的走了进去。 他们两人追寻到霓裳馆外,云舒兴致勃勃的打算跟进去见识一番,谁知大公子抬手一栏,说:“这种地方不适合你去,你在外面等我。” 云舒脸上一皱,说:“公子一个人进去我不放心啊,我要在公子身边伺候。” 大公子摆出一副“这事没商量”的表情,指着霓裳馆外的一块空地说:“在这里等我出来。” 云舒没办法,只好看着大公子走进那花红柳绿之地。 她在霓裳馆外面站了一会儿,忽觉得很不自在,站在这种地方的门口,好似她是招揽客人的舞女似的。她脸上一臊,转身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去。 霓裳馆旁边的小巷子里有几个木门,想必是霓裳馆后院的小门,门内不断传来女子放荡的笑声和丝竹乐器的声音。云舒在巷子里来回晃荡,时不时去门口看看大公子是否出来。 正无聊的时候,小巷子里的一个木门“吱哑”一声开了,一个颀长的身影从门缝里闪出来,那人好似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谁知紧接着就听见门内传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喊骂声。 “哪个小兔崽子又来勾引我家姑娘,有钱就从正门进,大大方方的来寻,偷鸡摸狗似的在后门顾盼,哪个姑娘瞧得上眼?想要女人,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那少年似被骂的愣了一下,下一刻便转身要走,可刚转身就看到了离他不远,在巷子口上的云舒。 云舒只见那少年双目炯炯有神,在昏暗的巷子里,就如两颗星星一般璀璨。他的表情很怪异,似羞怯,似愤怒,也有点像是见不得人…… 云舒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这个少年,心想,他该不会是来跟哪个姑娘幽会,被人发现赶了出来吧? 忽然间,少年身后的门打开,云舒一声“小心”还未说出口,就见一盆水就从后面泼到了他身上! 少年一瞬间尴尬极了,云舒明确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怒火开始燃烧,少年返身向后门走了两步,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握起双拳忍下了这口气。 云舒脸上有些讪讪,不小心看到了别人尴尬的一面,她也不好一直这么盯着别人出丑,转身就要向巷子外面走去。 “等等!” 云舒愣住,转身向那少年问道:“叫我?” 少年穿着湿衣服气势汹汹的逼近她,云舒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不是吧,只是不小心看到他出糗,难道就要被人报复灭口? 少年一把拉住频频后退的云舒,把一个温润的东西塞进云舒手中,用命令的口吻说:“去给我买一套成衣过来!” 云舒眨眨眼,看看少年,又看看被塞入手中的东西——一块晶莹剔透的绿翡翠。 见云舒楞着不动,少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吼道:“还不快去?我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见人?” 当真是无奇不有,云舒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少年,说:“我不认识你,你央求我去帮你买衣服,口气就不能好一点吗?再说了,你把这么好的一块翡翠给我去换衣服,就不怕我拿了东西走掉,再也不回来?” 少年听到她这么问,也楞了一下,似乎从没想过云舒会带着翡翠一走了之,跟本不给他买衣服的情况。他脸上红红的,面对云舒的疑问,生生憋出了两个字:“你敢!?” 云舒摇摇头,不知这是哪家任性妄为的公子哥儿,一点人情世故不懂,还没有社会经验。 不过看他穿着华贵——虽然衣服湿了,出手大方——翡翠质量很好,云舒决定帮他这个忙,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万一得罪了,以后给大公子使坏怎么办?再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等着,我这就去买。” 通乐大街上吃喝玩乐的店很好找,可成衣铺子就不是那么好找,云舒好不容易在街尾找到一家,可在挑选衣服的时候又开始犯难。 那家店里的衣服不多,能适合那个少年颀长略显健壮身形的衣服就更少了,看来看去,只剩下一套亮绿色的衣服…… 这颜色太亮了,不好看,可是没办法,云舒只好咬牙买了,反正不是给大公子穿的,管他呢! (看小说到网) 39、到底是谁【第二更】 云舒抱着那“绿油油”的衣服回到霓裳馆旁的小巷子时,少年已经是一脸不耐烦,显得有些急躁。.. 看到云舒小跑回来,少年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他刚刚还真的有些担心云舒一去不复返。 “真慢!快把衣服给我。”少年说着,就把湿掉的外套脱的扔在地上。 云舒有些心虚的把衣服递过去,不知这少年看了衣服的颜色,会不会拒绝穿上? 好在巷子里面昏暗,衣服的颜色看起来像暗绿色,并没有灯下看着那么刺眼。少年接过衣服,并未细看,三两下把衣服穿在身上。 穿好衣服之后,少年来到巷子口上张望,当他看到几个年轻人丛霓裳馆里走出来时,面露喜色,立即喊道:“韩嫣,这边,过来!” 云舒心中一提,他认识韩嫣?果然是长安的某个公子哥。 韩嫣听到少年的喊声,赶紧带着身后的两人向巷子口走来,待众人都来到巷子里时,云舒才看清,原来跟韩嫣一块的,正是窦华,以及自家的大公子桑弘羊。 韩嫣看到少年的头发湿漉漉的,就问道:“叫你从后门走,你怎么像掉水里似的?” 少年一脸不耐烦,说:“就别提这个了,陈冠走了没有?” 韩嫣点头说:“放心吧,我跟窦华已经把他给打发走了。” 少年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你派车过来,送我回去!” 韩嫣似笑非笑的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就回去了?别让陈冠扫兴了嘛,我们接着进去玩!” 少年兴趣缺缺的说:“也没什么好玩的,我回去了,不然明早上她又会闹,够我头疼的。” 韩嫣笑了笑,转身去找自己的车夫。 窦华恭敬的靠近那位少年,低声下气的说:“公子下回出来玩,提早些说吧,不然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一点准备也没有,仓惶的很。” 少年不耐烦的点点头,并未说话。 云舒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少年,猜测着他的身份。他跟韩嫣的关系像朋友,但跟窦华却像主仆。一个猜测在云舒心中油然而生,但她却不敢妄断,只向大公子靠过去。 “大公子!” 桑弘羊早就看见云舒在那少年身旁,但因他们一直在讲话,他也没有声张,此刻见云舒走过来,就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云舒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就听那少年问道:“这个人是谁?” 窦华赶紧说:“这是洛阳的桑弘羊,桑家世代经商,是洛阳的商贾第一家,刚刚的费用就是桑公子支付的。” 少年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打量着大公子,大公子被人这么打量,一时有些不适,但仍有理的作揖道:“这位兄台,有礼。” 少年也不回礼,指着云舒问道:“这是你的丫鬟?” 大公子不安的点点头,少年笑道:“她今晚帮了我的忙,回去记得赏她!” 云舒和大公子俱是疑惑,若说云舒帮了这个少年,要赏也是该这个少年赏她,但他怎么命令大公子赏自己呢? 韩嫣的马车已经来到了巷子口,少年匆匆走过去准备上马车。 韩嫣从马车上看到少年,突然大笑道:“哈哈,你的衣服,你的衣服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围的灯光照到巷子口,少年身上的衣服翠绿翠绿的,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 之前在巷子里很昏暗,大家谁也没看出衣服有问题,现在一看,俱笑了起来。 “该死!”少年一声咒骂,双眼犀利的扫向云舒。云舒躲在大公子身后,小声的说:“只剩这一套了……” 少年顾不得找云舒算账,匆匆钻进马车,一把捂住韩嫣大笑不止的嘴,强行把他拖了进去,并严厉的喝道:“走!” 大公子和窦华一直强忍住笑,等马车渐渐跑远了,他们才敢笑出声。 大公子点点云舒的头,问:“他的衣服是你买的?怎么选了一个这样的颜色?” 云舒委屈的说:“他体型高大,适合他穿的尺码只剩这一套了,不是我故意使坏的!再说,我答应帮他买已是做好事了,他凶的很呢!” 窦华摇头笑笑,说:“他习惯命令他人,云舒姑娘别往心里去。” 云舒心中思索着那位少年的身份,同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个公子怎么是从巷子里钻出来的?” 三人将事情的前后一说,云舒才明白,原来韩嫣带着那少年来歌舞馆玩,一时花多了钱不够银子结账,便派人去找窦华,让他送钱过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韩嫣和少年在这里玩的事情又传到少年家人的耳中,少年为了躲开家人的搜索,匆匆从后门逃了出来,让看后门的婆子误以为是来幽会的小青年,拿脏水泼了一通。这才有了让云舒买衣服之事。 窦华的言语中,对那少年的身份只字不提,大公子和云舒虽然心有怀疑,但是也未追问。 窦华对大公子感激的说道:“我没料到他们两个这么能花钱,若不是碰到桑老弟,今日我们几个都不好脱身,让桑老弟破费了,改日我再请你!” 大公子笑道:“窦兄客气,这点钱桑某还出得起。” 窦华知道桑家有钱,也不与他多客气。再说他心中知道桑弘羊能在自己后脚跟来,必定是从钟姬那里得到消息,是想趁机结识一些人,如此看来他也算是给了大公子表现的机会。 和窦华在通乐大街的街口道别之后,大公子闷不做声的往回走,云舒在旁问道:“大公子,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少年是谁?” 大公子点头,说:“看窦华对他的态度,那少年的出身必定不凡,恐怕不是一般的王公子弟,可能是刘氏宗亲的皇子皇孙。” 云舒笑着将那个少年给她买衣服的翡翠送到大公子眼前,说:“看,这是那个人让我给他买衣服时给我的,我看这个东西很贵重,就自己花钱买了衣服,把这个翡翠留了下来。” 大公子从云舒手上接过翡翠,只见这个水滴形的翡翠玉佩中,竟然有个半透明的龙纹! 大公子手上一抖,说:“难道说他是……” 云舒抿嘴低笑道:“恐怕他真的就是皇上!”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眼色各有不同,但下一刻都沉默起来,直到回到宅院中。 (看小说到网) 40、新的决定 顾清在家里翘首盼望大公子回来,待看到大公子和云舒在夜色中缓步回来时,他就立即迎上去,亦步亦趋的跟在大公子身旁,想知道他们今晚去魏其侯府赴宴的情况怎么样。enxei。o 可是大公子只是垂着眼睑沉思,默默的向房里走,大拇指和中指习惯性的揉搓着,顾清一看到他是这个状态,便知道不能打扰他。 顾清退而求其次,来到云舒身边,拉拉她的衣角小声问道:“今晚事情顺利吗?” “很顺利。”云舒的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有凝重、有高兴、有兴奋,也有点莫名的惆怅。 顾清看两人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很顺利”这样简单,可是大公子不说,云舒也不愿意多说,顾清只能干着急,也无可奈何。 云舒看他猴急的样子,笑道:“你去厨房准备点夜宵给大公子吧,公子晚上没吃多少。” 在魏其侯府赴宴,只顾着说话,大公子根本没抬几下筷子,而且今晚又遇到了皇帝刘彻,大公子必定会想事情想到很晚。 两人回到房间之后,云舒帮大公子换了身宽松的家居服,然后一个倚在榻上、一个坐在塌边说起话来。 大公子似乎仍然有点不确定那个少年是否真的是刘彻,说道:“宫廷森严,皇上怎么可能不带一个侍卫就从皇宫里出来,还到那种闹市里去玩呢?” “皇上正是任性好动的年纪,宫里有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三个人管着,朝廷上有各位大臣约束,他肯定会觉得不自在,如果韩嫣在他身边一捣鼓,偷偷跑出来玩也是有的。” 大公子忽然问道:“云舒,你一向知道的多,对皇上的情况,知道多少?” 云舒心中有些拿不准,不敢说太多,却又不好什么也不说,于是结合着今晚的事情,分析道:“之前听韩嫣说,去霓裳馆找皇上的人叫陈冠,此人说不定是皇后陈娇陈家的人,皇后如此紧张皇上在外面的举动,就说明皇后是个善妒而强势的人。” 大公子点点头,之前窦华和韩嫣打发陈冠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的确听到他们对陈冠说:“让夫人和少夫人放心,公子不在这里,我们哪里有这个胆子把公子带到这种地方来玩?”再听云舒一说,那陈冠看起来的确像是皇后的人了。 大公子满眼赏识的看向云舒,没想到她只通过一个人名,就能分析出皇后的性格来。殊不知,云舒知道汉代历史和人物,陈阿娇大致性格如何,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云舒又说:“而皇上,他年少方刚,看他性格不像是容易被驾驭的人,跟皇后的关系应该不太好,跟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关系可能也不容乐观,不过两位太后虽然对皇上多有限制,但都是为了皇上好的人,这一点皇上应该明白,在她们面前,皇上或会收敛一些。在皇上长大独立之前,他应该会不断的对太后、外戚妥协,这个忍让期,会既漫长又痛苦……” 大公子点点头,觉得云舒说的很有道理,他想了一会儿,说:“我原本只是想到长安闯荡一番,试图结交一些权贵,为桑家的生意找些转机,没想到却遇上了皇上,这样的际遇放在我面前,让我很彷徨……” 云舒眼神一亮,问道:“大公子,你在想什么?” “新皇年幼势弱,内有太后,外有重臣,现在是他最需要人才的时候,若我能在此时亲近他,他日必能有一番作为。单看今晚之事,皇上及其周围之人没有一个主财之人,个个囊中羞涩,我可补此缺……” 看来,这就是大公子想了一晚上的决定了! 大公子说完后抬眼看向云舒,很认真的盯着她,似乎在等她的意见,但云舒却是被他这几句话震撼住了。 云舒心中如滔天骇浪一般翻滚,她读汉史的时候得知桑弘羊十三岁的时候入赀侍中,“赀”也就是捐助资财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官,这种情况被称为“赀郎”。 云舒每当读到这段历史,总以为是桑弘羊的父亲为了儿子的前程,给他买的这个官,如今看来,竟然是大公子自己想到这条路子! 刘彻贵为皇帝,但奶奶、母亲、老婆都管着他,他哪里有钱做自己想做的事?韩嫣和窦华虽是王侯子弟,但是自己不会赚钱,总拿家里的钱,哪抵得住他们那么大的开销?大公子有钱却无权无势,正与他们互补,绝对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大公子见云舒一直愣愣的,以为云舒不同意他的想法,于是解释道:“你是不是觉得赀郎不好?可是这是我想到的最直接容易的办法了……” 云舒缓过神来,赶紧说:“不,大公子的想法很好。求人不如求己,等大公子成了大人物,桑家的生意也会好做了。再说大公子你有才华,一定能得到皇上的赏识,入赀只是一种入门的手段而已,我知道的……” 云舒说这些,一是为了表示理解,二也是为了宽慰大公子。比起靠真才实学上位的人,花钱买官之人总容易被人被己看轻,她不想他心里有这样的阴影。 “不过,公子……”云舒脸上突然出现尴尬无措的神色,她无辜的看向大公子,说:“我撞到了皇上被人骂、被水泼,又给他买了一身绿油油的衣服,看到了他很尴尬的一面,他会不会为了面子,一怒之下把我杀了啊……” 大公子一愣,说:“不会吧,皇上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记仇?”他这话说的很没底气,眼神闪了两下,又说:“即使他真的为此事生气,我也不会不管你的,不管怎么样,一定想办法救你。” 云舒虽然有一点担心刘彻会记恨她,但是总觉得到不了杀头的那一步。现在又听到大公子这么保她,于是打心底里笑出来。 这晚,两人在商议完之后,又吃了点顾清送来的夜宵,之后熬夜给家里写了一封关于“赀郎”的书信。 到了第二天一早,钟姬那边拜托桑家转交给钟家的书信也送了过来,大公子便把韩管事叫来,把这两封信交给他,并仔仔细细的把事情说与他听。 韩管事是桑老爷身边的心腹之人,他最近看到大公子在长安积极行动,心中已觉得自家的大公子长大了,此刻再听他说了“替钟家说和”及“入赀郎中”这两件事,看大公子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 他慎重的包好两卷书简,并郑重其事的说:“大公子放心,我一定将事情一字不漏的转述给老爷,我不在长安的期间,还请大公子多多保重。” 说着,并看了看顾清和云舒,后两者点头说:“韩管事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大公子的,您路上当心。” 【求粉红票~~~~求推荐票~~~~~求收藏~~~~~】 (看小说到网) 41、实诚丫鬟【PK分2100加更】 【虽然pk分还没到2100,差一点分,小羽先加更了,大家支持一下,让小羽在pk成绩上突破一下吧!】 在送走韩管事后的几天里,大公子频频被窦华邀出去会友吃饭,渐渐开始融入长安的新圈子。enxuei。c因其他公子出门聚会都不带丫鬟,只是带个小厮,所以大公子就带了顾清出去,把云舒一个人留在家里。 因怕云舒一个人守着宅子寂寞,大公子给了她一袋钱,让她自己上街逛逛去,看到什么可心的东西,就买回来。 云舒早先去街上逛了几次,买了些家具摆设,或是给园子里添了些花花草草,偏没有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后来逛的乏了,就缩在家里看看书,练练字,过的也算舒适。 她看着大公子和顾清在外面好吃好喝的,并不羡慕,反而觉得自己这种闲散的生活很舒服,可却把大公子急到了,觉得云舒会照顾别人,偏不会照顾自己。 这天大公子从外面回来,看到屋里的衣架上多了一套新的男子衣服,于是问道:“今天去街上了?” 云舒点头说:“夏天到了,大公子来长安的时候衣服带的不多,最近你经常出去会友,总穿那几套的话,不够体面,所以就选了几套,公子一会儿试试吧。”说着,并取来清水让大公子洗脸洗手。 大公子一面洗一面问:“还买了些什么?” 云舒在旁掰着指头说:“我买了三套竹帘,我把几个房间窗户上的布帘全都换成竹帘了,这样夏天即通风,看着又清爽。公子的砚快用完了,所以我还买了一方砚,可是我不会挑,只捡贵的买了一方,公子你一会儿帮着看看吧。” 大公子擦完脸,撑在盆架边,无奈的看着云舒,问道:“你给你自己买什么了?” 云舒摇摇头说:“我不缺东西,所以没买。” 大公子正宗无语了,云舒在他身边照顾他,为他出谋划策,她的好,大公子都记在心里,早就不把她当做普通的丫鬟对待。他想对她好,可不知该给她买什么,于是用最简单的办法,直接给钱让她自己去挑,谁知她尽给他买东西了! “你的衣服本来就不多,只有当初在家里奶奶赏的那两套尚算体面,你怎么不给自己多买些衣服。到了夏天,也该制些新衣了。” 云舒听了却说:“我穿现在的这些衣服就挺好的,穿在身上宽松舒适,又方便做活,买些好的衣服,反而束手束脚。” 云舒到古代的时间也不短了,最让她不习惯的就是汉服宽大的衣摆和长长的广袖,在她看来,碍手碍脚的十分不便,反而下人做活时穿的窄袖紧衣比较方便。 大公子觉得云舒这个丫鬟也太实诚了,根本不为自己谋半点私利。他想想作罢,跟她说不通,改天让顾清上街跑一趟,直接帮她买了衣服回来比较实际。 可在云舒心里,却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些钱虽然是大公子给她花的,可她若真的花在自己身上了,被旺叔或是其他人传回洛阳桑府,只怕就要将她问罪了。虽然他们离开本家在长安住着,桑家的人一时管不了他们,但是她知道,在没有确保自己的地位之前,她得本本分分的做好一个“丫鬟”,切不可被人捉了把柄。 大公子每天从外面回来,总会跟云舒讲一讲认识了哪些人,他们各是怎样的性格,发生了什么事。一般情况下,云舒总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关键时候问一两个问题,到最后再和大公子讨论一番。 今天他们又说到了“入赀”的问题,大公子找窦华悄悄问过,入赀的费用比较高,但想要走这条路的人却不少。皇帝身边的侍郎人选,由窦太后一手挑选,并不是说谁想买就能买,所以这事一时还办不成,得慢慢想办法。 云舒因知道大公子今年肯定是能成为侍郎,所以比大公子多了几分底气,并不像大公子那般忧虑,可她又不能跟大公子说“历史上就是这么写你的,你别急,一定能成”,所以她只能转而宽慰道:“之前让韩管事放消息下去,在各地寻找能够治疗眼疾的名医,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找到人,能够借此引起魏其侯和窦太后的注意呢!” 大公子点头说:“也是。” 大公子歪头想想,又问云舒:“你还记得我们在清泉坊结识的那位东方公子吗?” 东方朔?云舒当然记得。 大公子继续说道:“今天又碰到东方公子,听说他上书自荐,得到了太后和皇上的赏识,近期就要召见他了。”大公子言语中带着一些羡慕,只可惜自己做不出那样的好文章能够上达视听。 云舒抿嘴笑道:“东方公子才高八斗,在文字功夫上,的确有所长,被君上看中也是早晚的事。术业有专攻,大公子不必羡慕他,若论起算账,他肯定算不过公子你的!汉朝这么大的疆域,朝廷得在多少地方花钱,又得想多少办法赚钱呀,这些问题,都得公子你这样的人才,他那样的可不行。” 一番话把大公子说的豁然开朗,大公子也笑道:“云舒你真好,听你说话,总是觉得很开心,而且又有道理。” 云舒谦虚道:“我只是把大公子在局中看不清的问题说了出来。” “哦,对了,我明天请了东方公子、窦公子到家里做客,已经命厨房开始准备,不过场面上的事,你明天就要辛苦一些了。”那些粗使仆役都是不能上厅堂的,只有云舒一个丫鬟,纵使有顾清在旁帮忙,也有的她忙了。 云舒突然问道:“没有请韩公子吗?” 大公子说:“原本是请了的,可是他明天要进宫一趟,说如果出来的早,就来这里找我们。” 韩嫣这样一个关键的人物,可不能丢了,想接近刘彻,窦华和东方朔都不太够分量,只有韩嫣可以帮上忙。 从第二天一大早开始,云舒就在厨房和宴厅里来回忙碌。 顾清见云舒进厨房,就在后面跟前跟后,直到最后把云舒缠晕头了,云舒跺脚问道:“人手不够,大家忙的跟什么似的,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顾清挠头笑道:“今天接待贵客,云舒你厨艺那么好,不如下厨露两手吧!”原来,顾清还念着之前没吃到嘴的蛋包饭呀! 云舒敲他的头说:“到底是客人想吃还是你想吃呀?就一个厨灶,我可不给大婶们添乱,你快去前面帮忙去,别跟着我了!” 她虽把顾清赶走了,可她却认真的思考起顾清的话来。大公子结交朋友,总得拿出一点有特点的东西吸引别人才好,只是平常的菜肴,恐怕不够体面。 想了一会儿,云舒转身走到厨房,开始翻腾起食材。 (看小说到网) 42、小露一手 厨房的众位厨娘看到云舒在屋角的架子边翻看食材,都悄悄偷看起来,想知道这个小姑娘想倒腾出什么花样。enuei。co 在大公子到长安的第一天,众位厨娘就听顾清说,云舒那天晚上做了非常美味的一顿饭给公子吃,叫什么“蛋包饭”。她们都当玩笑听着,个个没往心里去,难不成这黄毛丫头做的饭,还能强过这些做了十几年饭的厨娘? 今日家里来客人,众位厨娘自然是拿出看家本事,想要把最好的饭菜做出来,给东家长脸。本来忙的热火朝天,如今看到云舒这样一搅和,心里都有点反感:难道她不相信我们的本事,要自己动手? 云舒见各位厨娘都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她立即脸上堆笑的说:“各位婶婶快忙着,别管我,我就瞧瞧。” 云舒从食材架子后面翻出一带地瓜,因这个东西太廉价,上不得台面,所以被厨娘扔在角落里。云舒从袋子里挑出三个又圆又大的地瓜,嘿嘿笑了一下,转而跑去院里的水井边。 用水把地瓜洗净之后,云舒掰了一小截下来,吃了一口,香甜无比,比现代的地瓜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她喜笑颜开的跑进厨房,在角落里把地瓜的皮削净,然后切成等大的方块,装在盘子里放进橱柜里。见有人一直在打量她的行为,云舒干脆说道:“这地瓜很甜,我削了几个给大公子饭后当零嘴,婶婶们帮我看一下,宴后我来取。” 厨房的一个领头婶娘说道:“姑娘放心,放在橱柜里,没人动的。”心里却鄙视道,几个地瓜而已,谁偷吃不成? 云舒并不在意别人心里怎么想,问道:“家里可有糖?” 厨娘以为云舒还是小孩子,要吃糖,于是说:“之前买过一袋饴糖,姑娘要吃的话,我去找出来。” 云舒摇头道:“除了饴糖,还有其他糖吗?”饴糖是麦芽糖,云舒想要白砂糖之类的蔗糖,可她却吃不准西汉这个时候有没有蔗糖,于是小心问道:“听人说,好像有种叫蔗糖的东西,家里有吗?” 厨娘茫然的摇头说:“没听说过……” 另一厨娘搭腔说道:“除了饴糖,似乎还有一罐柘浆,那东西也甜着呢!” 云舒眼睛一亮,“柘”通“蔗”,柘浆就是甘蔗汁熬成的浓浆,云舒急忙说道:“对对对,是柘浆,我把名字给记错了,婶娘帮我取来吧。” 那个搭腔的婶娘倒是很好说话,笑眯眯的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一个暗红色的瓦罐。云舒打开尝了一点,果然是甘蔗熬的浓浆,连忙谢了一番。 她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转而去了厅堂,她不能在厨房待太久,今天的主要任务是服侍客人。 东方朔和窦华相邀而来,窦华还是老样子,笑着跟大公子见礼。东方朔却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要意气风发,给人志得意满的感觉。 云舒想到大公子说东方朔自荐的文章被皇上看中了,也难怪他这样,他马上就要踏上仕途了,对于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来说,自然是觉得未来一片美好。 席间有实现准备好的坚果、点心和美酒,大公子请两位宾客入席之后,三人互相敬酒说起话来。 虽然大公子时东道主,但是话题主要集中在东方朔身上,窦华和大公子频频祝贺东方朔前程似锦,东方朔心情大好,而他本身语言诙谐,一时间,厅堂里宾主皆欢。 顾清在外面向云舒递眼色,示意菜肴已经准备好,可以上菜了,大公子又看到云舒的示意,于是说:“有酒无肉不欢,快把饭菜传上来,我们边吃边喝。” 闻言,顾清和云舒赶紧把厨房准备的东西,一一摆放到他们身前的食案上。 按照《周礼》所记,饮食制度分为饭、膳、羞、饮四部分,饭即是主食,膳多指肉类,羞同馐,指其他美味的菜肴,饮即是汤。 大公子下令准备的家宴自然也缺少不了这四部分中的任何一个,他们小小的食案上堆了白白的米饭、油亮的烤鹅、鲜嫩的蒸鱼、光鲜的蔬菜及骨头汤等菜。这些菜肴比起后世的菜肴,制作没那么精细,却依然能够显示主人待客的诚意。 有酒有肉,有菜有汤,小小的聚会这才进入**。云舒关照了一下顾清,让他候在厅外听候差遣,自己则来到厨房。 厨房里的仆妇昨晚饭菜,已开始归整器具,打扫卫生了。 云舒从橱柜里拿出切好的地瓜和柘浆,她找到刚刚给她找来柘浆的厨娘,说:“婶娘帮我控一下火候,我要借炉灶用一用。” 那厨娘很好说话,笑眯眯的,麻利的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灶前帮云舒把快要熄灭的火又给烧起来。 厨房里的几人都停下手中的活,想看云舒要做什么。云舒也不含糊,伸手取来灶旁装油脂的罐子,将半罐油给掀到了锅里。 “哎哟,做什么菜要这么多脂?姑娘省着些吧!”旁边的厨娘看不下去,出言劝阻道。这个年代的油脂并不容易得到,是富人家才能用得起的好东西,见云舒一次用了大半罐,这些人又怎么不心疼呢! 云舒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待火烧旺,油渐渐翻滚起来,云舒对烧火的厨娘嘱咐道:“不用太大,中火即可。” 调好火势,云舒就把地瓜一块块的放进油里炸,待炸的金黄捞起来后,又把锅里多余的油装回罐子里。 众人又见她小手一掀,把半罐柘浆给掀进锅里,这东西也是贵物,一时间又有人传出唏嘘声,或感叹大富人家的丫鬟用物气度不凡,或是暗怪云舒浪费东西。 云舒把柘浆倒进锅里之后,用中火慢慢炒起来,众人不解她要做什么,但她却知道自己要做的是——拔丝地瓜! 【今天第二更可能会很晚,大家不要等了,明天看也一样,不过先把各种票票留下哦~~~ 另外推荐一本新书,很不错的甜文: 书名:《古代剩女的春天》 书号;1751983 作者:短耳猫咪 简介:剩女咋了?咱们也能找到自己的春天,宁愿当后妈,死不做小妾!】 (看小说到网) 43、贵宾突至【第二更】 拔丝地瓜这个甜点,说难不难,但想做好也不简单,关键要把握好三点:刀工、火候、和熬糖的时间。enei。 刀工好的人会将食材雕成各种花样,或圆柱、或佛手、或小花,但是云舒刀工只是做家常菜的水准,所以她老老实实的把地瓜切成等大的方块。 熬糖大致分为两种,水炒糖和油炒糖,云舒选的是较为容易的水炒糖。因为原本就是用柘浆来熬糖,所以云舒只兑了一点水进去。命厨娘把火调到适中之后,便不停的翻炒起来。做拔丝的时候,这个火候十分重要,熬糖时的火候不能大,不然容易糊锅边,要用中火慢慢熬,并不停的翻炒搅动。 熬糖的这个时间也是关键,只有火候和时间都掌握好了,熬出的糖才能色黄、丝长,甜绵适口。 当云舒看到锅里的糖突然由多变少时,就迅速把炸好的地瓜倒入锅中翻炒,拌匀后盛盘。 云舒将拔丝地瓜分成三份,又装了三碗清水,之后让厨娘帮忙把拔丝地瓜送到厅堂前,然后由她一个个送进去。 送去的时间刚刚好,大公子和窦华、东方朔桌上的菜肴已吃掉大半,壶里的酒也快空了。 大公子一早就注意到云舒不见踪影,此刻见她端着一盘黄色粘稠不知何物上来,便向她挑了挑眉。 云舒解释道:“我去厨房做了一道饭后甜点,是我家乡的特色,特地送来给两位客人尝一尝。” 云舒把拔丝地瓜和装有清水的碗分别放在众人的食案上,众人看着那不知何物的一团,或好奇或皱眉,神情十分好玩。 云舒来到大公子身旁,拿起他的筷子夹了一块地瓜,然后拉高,脆长的糖丝像网一样被她拔起,众人一时都睁大了眼睛。 云舒又将地瓜放到清水碗中稍稍沾了一下,糖丝断开,她这才将筷子上的地瓜送到大公子嘴边。 大公子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吃下云舒喂过来的地瓜,而后神情惊叹的说:“香甜清脆,好吃!” 窦华和东方朔听他这样说,也依样画瓢的吃了起来。 在厅堂外偷偷观看的厨娘也都睁大了眼睛,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你看到没有,糖丝拉的几尺长,真不得了!” 又有人说:“那东西真的好吃吗?看几位客人吃的很开心呀!” 顾清怕她们打扰宾客,出面将她们赶回了厨房,但是她们脸上惊讶佩服的神情却弥久不散,众人这才明白当初顾清夸云舒,可不是假夸的! 厅堂里的几个人吃拔丝地瓜将桌案上弄的一片狼藉,糖丝沾的盘子、杯子、酒壶甚至衣襟上,可心情却是十分高兴。 窦华新奇的说:“长安从未出现过这种小食,这种做法也是见所未见,真是独特,赶明儿我回家,也让厨子学着做,孝敬给我爹娘吃。” 几人说的正热闹,顾清突然跑着来报:“大公子,韩公子带着一名公子到了!” 韩嫣根本不是等在门外等候通传的人,顾清前脚进来,他后面就跟着一起过来,不待顾清通报完,他就问:“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老远就听到笑声了!” 大公子和云舒都没有心思回答他的话,而是紧紧的盯着韩嫣身后带的那个人——刘彻! 大公子怎么也没想到,韩嫣竟然会把刘彻带到他的小院里来!贵客突至,大公子有一瞬间想行大礼,但被云舒不着痕迹的阻止了。 刘彻既然没有摆皇帝的架子,就说明他不想用皇帝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反观窦华,他只是很恭敬的对刘彻行了个问候礼,然后让座请他坐下。 大公子也如窦华那样与刘彻、韩嫣互相行礼问好,云舒赶紧给他们两人增加食案,并把刘彻的位子安置在了首位。 刘彻毫不推辞的坐到了左列首位,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特别是东方朔。东方朔大概是没见过刘彻本人,不知韩嫣带来的这个人是谁,韩嫣并不向众人引荐,但众人却对他恭恭敬敬,一时间,东方朔也不得不疑惑的思索起来。 窦华见众人冷场不说话,打圆场说道:“韩老弟,你再晚来一点,可就错过了美食,绝对是你没吃过的!” 韩嫣不信,扬眉问道:“我没吃过的?那可真是少见。” 窦华将自己的拔丝地瓜端到韩嫣跟前,因为糖浆渐冷,地瓜面上出现亮晶晶的一层,很漂亮。窦华弄了一块给韩嫣吃,韩嫣吃完惊讶的说:“果然有意思!” 刘彻在旁冷眼看着他们玩,他和韩嫣是吃了饭才出来的,他并没有打算动筷子,但是韩嫣却抢过那盘拔丝地瓜送到刘彻面前,说:“这东西有点意思,你尝尝看。” 刘彻犹豫片刻,但见众人都看着他,他不想扫兴,便抬起筷子夹了一块。无奈糖已冷却,他使劲拔了半天,好容易弄了一块出来,但里面的糖丝却又黏住了。 他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那越拉越长的糖丝犯愁,正不知怎么弄断时,一双小巧的手端着一碗清水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他疑惑的看向端着水的云舒,云舒小声的说:“沾水即断。” 刘彻理解了她的意思,将拔丝地瓜放到水里沾了一下,糖丝果然断了。刘彻满意的看了一眼云舒,似是赞赏她的机灵。 云舒嘴角有浅浅的笑意,她看着刘彻品尝,刘彻嚼了半晌,终于说了两个字:“不错。” 能得到这样的夸奖,云舒已经很满意了,毕竟拔丝的东西冷了之后,就不好吃了。 刘彻看到云舒眼睛里有狡黠的亮光,转口又说道:“就是甜的腻人。” 云舒顿时泄气,她刚刚还在想,若刘彻喜欢吃,说不定可以借此吸引他常来和大公子聚会,谁知他嫌腻,不喜欢。 看到云舒泄气,刘彻勾了勾嘴角,似是很满意这个效果。 韩嫣并不觉得甜,将剩下半盘尽数给吃完了,吃完后他才说道:“桑老弟家里人行商走遍天下,见到的新奇东西果然很多,地瓜的这种做法,我还是第一次吃到呢!” 大公子抿嘴笑道,不想把云舒推到众人的话题浪尖上去,于是就没有把拔丝地瓜是“云舒出品”的事实说出来。 可刘彻看到云舒脸上隐隐的笑容,便问道:“这是谁做的?” 若没人问起,大公子自然不会主动说起,但刘彻问了,大公子不能欺君,只好老老实实的说:“是我的丫鬟云舒做的。” 刘彻即了然又惊讶,他虽猜到是这个看着很机灵的丫鬟做的,但得到证实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意外。 他沉吟了一下,说:“云舒?我没记错的话,她就是那晚给我拿衣服的人吧?” 云舒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起来,刘彻竟然提起那晚的事了,她以为刘彻为了自己的面子,不会提那套绿衣服的! 【刘彻会怎么“报复”呢?小羽邪恶的用袖子遮住脸,笑了……】 (看小说到网) 44、掘金工人 看出云舒的慌张,刘彻脸上浮现出坏坏的笑容,不过稍瞬即逝。(看小说到网) 云舒和大公子以后的日子是好是歹,全都系在刘彻一人身上,她可不敢得罪这个尊主! 于是她赶紧说:“那一晚委屈公子了,我去买衣服的时候,着急的不得了,想着公子穿着湿衣服站在弄堂里吹着过堂风,万一病了可怎么好?偏偏那一家成衣店只有一套适合公子身型的衣服,我也就顾不得衣服是否好坏,赶紧买回来,还请公子担待一二。” 刘彻饶有兴趣的看向云舒,心想这小丫鬟还挺会说话,一面伏低做小,一面说着是为他好,若他再发脾气,岂不是显得他太小气? 云舒悄悄的观察着刘彻的神色,可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怒,于是又从袖子里取出那晚刘彻给她的龙纹翡翠,说:“公子那晚匆匆离开,我没来得及将翡翠还给公子,此物贵重,拿来换衣服实在可惜,还请公子收回。” 那翡翠虽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但是皇家之物流落在外总是不好。刘彻那晚因为着急才拿这个东西换衣服,回宫后就派人去通乐大街上寻这块龙纹翡翠,无奈怎么都找不到。此时云舒送上门来,他自然乐得收下。 不过在收下的同时,刘彻心中已闪过一个想法,于是笑着说道:“说来你那天也算帮了我的忙,若让你一个小丫鬟替我垫付买衣服的钱,传出去我颜面何存?这样,等我回家后,我备份赏赐让人送来,到时候你可千万收下。” 云舒受宠若惊,心中却十分不安,刘彻的赏赐哪是那么好收的?而且她刚刚分明看到他的神情有一丝丝怪异,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他们两人说着话,东方朔在另一列,偷偷问窦华:“这位公子气质尊贵,举止不俗,敢问是哪家公子?” 窦华笑呵呵的给东方朔斟酒,打马虎眼说:“一个朋友,呵呵……” 按照礼仪,韩嫣在进来时就该互相引荐,可是他没介绍,在场的人也没有问。东方朔是个机灵人,他察言观色,便知道这位公子的身份必定不方便对外人说,于是坐直身体不再询问。 刘彻今天在宫里听到韩嫣说有个小聚会,参加的人一个是他看中的东方朔,一个是有意入赀的桑弘羊,听了这些人的名字,他就有了跟韩嫣一起前来的意思。 刘彻登基之初,发布告征召天下贤良方正和有文学才能的人,各方志士、儒生纷纷上书。东方朔也给刘彻上书,共用了三千片竹简,两个人才扛得起,刘彻整整读了二个月才读完! 刘彻不仅欣赏东方朔上书时的文章,更觉得他的自荐书写的很有气魄!东方朔在自荐书中毫不自谦,一直夸自己怎样有才学,怎样有抱负,刘彻本就是意气风发之人,他欣赏东方朔的这种气概! 不过刘彻没见过东方朔本人,他想重用的话,就需要有全面的了解,他想趁着这次小聚看看东方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而桑弘羊他也略有些印象,看起来是个很俊很乖的少年,这卖官卖谁都是卖,若能卖给一个他中意的人,刘彻自然高兴,所以也想一并看看。 思量再三,他便向两位太后谎称,说要跟韩嫣一起去马场练骑术,转而溜了桑家的小宅子里。 大公子已知道刘彻的身份,东方朔虽不那么明确,但从众人的神情中知道这个人身份不凡,所以他们两人在刘彻面前毕恭毕敬,努力表现出好的一面。 东方朔才华横溢,风趣幽默,在众人的讨论中,渐渐聚集了大家的视线。 云舒在旁暗暗着急,东方朔太亮眼,讨论的话题又不是大公子擅长的,若一直这么下去,刘彻肯定注意不到大公子! 正犯难的时候,韩嫣已提议离开宴席,去长春湖游湖。 “我家上月刚打造好一艘游船,泊在长春湖中,我们呆坐在屋里说话,不如去船上边赏景边聊天,岂不快意?” 众人都说好,因为他们没有带随身之人,所以大公子让云舒和顾清都跟过去服侍。 一行人乘着马车来到接近长安外郭的长春湖,只见湖边的夏柳婀娜,迎风招展,湖中的一隅种满荷花荷叶,加之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明媚,这些植物在阳光下都呈现出一种有活力的姿彩,景色十分宜人。 众人在小渡口登船之后,云舒和顾清从船舱里取来坐席和桌案,在甲板上布好席位,然后服侍几位公子闲散的坐下。 待船夫将船划至中央,东方朔提议道:“美景当前,我们不如作赋留念吧?” 东方朔专捡他擅长的东西说,云舒可看不下去,她得想办法让大公子出头,于是在给刘彻斟水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的说:“这个湖真大,得游一下午吧?几位公子若只是作赋,作完了岂不没事可做?不如接楹联吧!” “楹联?”刘彻疑惑的望向云舒,问道:“楹联是什么?”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刘彻的问话吸引过来,云舒在大家的注视下不疾不徐的说:“接楹联是我家乡那边的读书人喜欢玩的一种游戏,楹联讲究字数相等、词性相对、平仄相拗、句法相同,一副楹联由两句对偶句组成,一人说上句,一人接下句,接错或接不上之人就算输。” 东方朔对楹联很感兴趣,紧追着问:“你再讲仔细一些,有什么规矩?” 其实楹联就是写对联,对联相传起源于五代十国,汉朝并不兴做这个,不过汉赋中已非常讲究语句的对偶,做对联对这些文化人来说,再简单不过。 云舒婉婉道来:“做楹联有很多对格,好比正名对、同类对、连珠对、双声对、叠韵对、双韵对等等,举个例句来说,上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下联: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听完云舒的话,东方朔不禁拍手叫好:“好一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没想到桑公子家里的丫鬟也这么有才学!” 刘彻等人看向云舒的眼光也骤然一亮,十分的惊奇。 云舒赶紧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我爹常跟乡里的叔伯一起玩楹联,我从小听到大,记得一两句而已,让我自己想,我想不出的……” 大公子也说:“云舒只会一点皮毛,担不得东方兄的夸奖。既然大家都觉得接楹联有意思,我们也尝试着做两句吧?” 云舒之所以要提倡他们作对联,是因为她怕东方朔在辞赋上面盖过大公子,遮掩了大公子的才华。作对联横竖只有两句,大公子的才学也不是不行,应该能够轻松拿下。再者,大家都是第一回玩,公平一些。 果如云舒所料,大公子在做楹联方面,丝毫不比东方朔差,他思维敏捷,颇得大家赞赏。 接了好一会的楹联,周边的景色都被他们夸遍了,云舒适时的说:“我记得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楹联,要不我说来让大家接一接?” 众人满是期待的看向云舒,猜想这个小丫鬟还能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 云舒坐正身子,说:“以前我村里有一家的老翁五十大寿,请众人参加宴席,赴宴的有一位百岁老翁,主人便出了一个上联让大家猜百岁老翁的具体年纪,并接出下联,那上联是:花甲重开,外加三七岁月。各位公子,你们说这个下联要怎么接?” 一时间,众人都沉思起来,这个对联看似容易,实际上却难的很,不仅是作对联,还是做数学题! 云舒笑吟吟的看着大公子,她觉得这种事情对大公子来说要简单很多,东方朔、刘彻等人可能会被老翁的年纪难住,但是大公子应该最快算出来的。 果然,大公子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说:“有了!下联是:古稀双庆,又多一个春秋。对不对?” 云舒非常高兴,频频点头。 “花甲”是指六十岁,“花甲重开”指两个花甲一百二十岁;“三七岁月”为二十一岁,上联加起来共一百四十一岁。 而大公子接的下联中,“古稀”是指七十岁,“古稀双庆”是指两个古稀一百四十岁,再加上“一个春秋”,下联加起来也是一百四十一岁! 其余几人的反应慢半拍,待大公子说出来才反应过来,一时皆感叹大公子有才。 大公子谦虚道:“这次是我投机取巧,我生于商贾之家,若连这几个年纪都算不清楚,岂对得起先祖?” 窦华说:“听贱内说,桑兄弟以心算闻名于四方,今日看来,果然不错!” 大公子连说不敢当,刘彻看向他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思索。 之后的时间里,刘彻跟大公子频频交谈,问他多大,家里有哪些人,具体做什么生意,他能够心算到什么程度等等话题,云舒在旁看着,喜从中来!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辜负她费这么大周章,从作赋到对联,再到心算,终于把大公子的才能给引出来,金子上面盖着太多沙,她这个掘金工人,不容易啊! 【今天只有一更,大家别等啦,不过这章的字数,有一章半哦~】 (看小说到网) 45、名医杜笠 游湖归来,大公子心情很愉悦,云舒和顾清看着也欣喜。u. 甫一进门,旺叔又禀报来一个好消息:韩管事传来回话,已在民间找到一位口碑很好的名医,并花重金邀请到,月底就会派人送到长安。 “此人名叫陆笠,年三十有四,至今未娶,孤身一人在各地漂泊,专为人治疗疑难杂症,在山东南部诸郡负有盛名。” 见事情渐渐都走上正轨,大公子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云舒,收拾出一间空房给那位陆先生住,务必要收拾妥帖,如要添置什么东西,尽管跟我说。” 云舒点头应下。 旺叔脸上略有难色,补充说:“公子,还有一事,陆笠虽然答应了到长安来帮公子医人,但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要我们在长安给他开一个医馆,此事大老爷已经答应了。” 大公子有些迟疑,想了想说:“我们既然是有求于人,也只好照办。旺叔你以前是负责药草生意的,开医馆需要什么你比较熟悉,此事就交给你来办。” “是。” 开医馆要租铺面、招人手、准备药材,这些对旺叔来说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回到房间,顾清抱怨道:“这个叫陆笠的人也太贪心,不仅收了我们家老爷的重金,还要公子给他在长安开一间医馆!长安的铺面可不便宜啊!” 大公子思索道:“父亲既然答应了他的要求,必定有父亲的原因。我想,应该是陆笠这个人很得父亲赏识,想把他留在桑家也是有可能的。等他来了,我们再细看看这个人是否可靠,毕竟是要推荐进宫里给太皇太后医病的,若出了问题,桑家上下都难逃其咎。” 云舒觉得大公子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此时大公子能够想到,作为一家之主的桑老爷又怎么会想不到?想来,这个陆笠应该是有些名堂的。 顾清依然有些愤而不平,咕哝道:“希望他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能够帮上大公子的忙,不然的话,我要他好看!” 下午在外面游玩了半天,大公子总觉得身上像是蒙了一层灰,于是在顾清的服侍下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 云舒在外面帮他铺床,收拾停妥之后,大公子却没有睡意,让顾清把他的围棋取来,又问云舒:“你可会对弈?” 云舒摇头,围棋她是真的不会。 大公子却有问道:“当真不会,你父亲没有教你?” 云舒讪讪的笑了,说:“是我笨,学不会……” 大公子浅笑不语,低头摆起棋局来。 围棋虽然出现的很早,但是在西汉时期并不流行,一直是“博行于世而弈独绝”的情形,所以云舒不会下棋在大公子的意料当中,只是云舒的父亲给大公子一种“无所不能”的印象,大公子才有上面那一问。 大公子喜欢下围棋是因为围棋能够让他心境,在下棋的时候,只有摈弃一切杂念冷静思考,才能入其道。他小的时候,生母早亡、父亲严厉,他时常心有忧愁而无人可诉,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棋盘慢慢琢磨,渐渐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他今天再次取出围棋,并不是因为他心中忧愁,而是因为他心中激动而不安。能够得到皇帝的肯定,即将踏上一条陌生的仕途,这对大公子来说,未来将是完全的未知,他期待着,却也不安。 他不习惯这种不平定的心情,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云舒让顾清先下去休息,自己留在大公子身旁掌灯、斟水,只是她没料到,大公子下棋竟下到了很晚。她看到大公子脸上一脸严肃,似是非常投入,也没敢出声喊他睡觉。听着棋子“嗒、嗒”落到棋盘上的声音,云舒意识渐渐涣散,不知不觉趴在案边睡着了。 等云舒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很愕然的发现自己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一惊,并不记得自己昨晚回房了,难道是睡着后被大公子送回来的? 她起床后,有些局促的来到大公子房中,大公子也刚刚醒,正坐在床边揉眼睛。云舒取下衣架上的衣服,服侍大公子穿衣,并问道:“大公子,昨晚我是不是中途睡着了?你怎么不喊醒我呢?” 大公子淡笑着说:“你辛苦了一天,我应该早点让你去休息的,看到你睡着哪还能把你喊醒?” 云舒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我是怎么回房的?” “我背你回去的。”大公子的声音很平静,好像这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云舒有点别扭,却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矫情。不就是公子背丫鬟回房嘛!她平时照顾他那么多,他偶尔“服侍”她一下,又有什么不行? 云舒在心中宽慰自己一番,渐渐将此事置于脑后。只是她不知,大公子平静的声音之下,有一颗莫名紧张的心。 大公子看到云舒神情大方,心中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有些担心云舒会因为“男女之别”而不高兴,看她不介意,他也就安心了。 在等待名医杜笠前来的这段时间里,云舒每天闲了,就会去布置一下给杜先生准备的房间,时而和大公子一起上街购置物品。等房间布置妥当了,杜笠没等到,却等到了一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桑宅的小门前,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带着几个低眉顺眼的姑娘站在一辆马车前面。 云舒看着他们,诧异的问道:“你们找我?” 清秀青年点头说:“是,我正是奉家主人之命来找云舒姑娘。”他的声音细细的,也很柔和,却让云舒有种不适的感觉,总觉得这种声音不应该由一个男子发出。 大公子站在门后的院子里,他和云舒一样很好奇,不知是谁会来找云舒。 门外的几个年轻姑娘在青年的指挥下,从马车里捧出几包用锦布裹着的东西,以及一个木匣。 “这是家主人送给云舒姑娘的谢礼,姑娘快收下吧。” 不由分说,那些姑娘就捧着包袱走进了桑家小宅,把东西整齐的放在了正厅的桌案上,然后再鱼贯退出。 云舒问那领头的青年:“你家主人是谁?” 青年淡笑不语,向云舒行了一个礼之后,带着那几个姑娘上马车扬长而去…… 大公子来到云舒的身后问道:“会不会是……他?” (看小说到网) 46、难题易解 云舒明白大公子口中的那个“他”是指刘彻,她也觉得这些东西只可能是刘彻派人送来的,毕竟她现在并不认识几个人,送衣服来的青年也像是宫里的宦官。(看小说到网) “大概是他吧,上次他说要给我赏赐的,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派人从宫里送来了,我都快忘记这茬事情了。” 两人来到正厅,云舒动手解开包袱,包袱里鲜亮的锦衣差点闪花她的眼! 大红、亮黄、翠绿、碧青……很多种颜色混杂在一起,云舒原以为这是很多件不同颜色的衣服装在了一个包袱里,可是她将衣服展开一看,这竟是一整件汉服! 云舒又拆开一个包袱,跟上一件一样,衣服是用五颜六色的布拼在一起缝制的,什么颜色配起来难看就拼一块,看的云舒嘴角抽抽。 大公子见云舒脸色变的很不好,神色有些不安的安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些衣服虽然难看了点,可是质地还不错……” 大公子的这番话说的极没底气,刘彻分明是故意报复云舒的,谁又会看不出来呢? 云舒心中虽然有点动气,不过忍了忍也就算了,谁让他是皇上呢! “罢了罢了,我只是可惜了这些好布,被他糟蹋成这样子,这些衣服是没法穿了。” 云舒自然不会穿,只是她觉得这件事情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刘彻上次穿着绿油油的衣服被大家取笑,他怎么会任云舒闲置不穿就作罢呢? 看着这些锦鸡一样的衣服,云舒头疼的扶额,揉了揉眉角之后,伸手打开随这些衣服一起送过来的木匣。木匣中放着一卷暗黄色锦帛所做的帖子。 云舒展开帖子一看,嘴角不禁扯出一抹冷笑,眼神中透着蔑视的淡漠。 大公子第一次看到云舒表情如这般阴鸷,一下子愣住了,犹豫了一瞬,他才问道:“怎么了?” 云舒将帖子递给大公子,说:“公子你看,皇上让我们三日后去韩府参加韩嫣十六岁的生辰宴,还要我穿这些锦鸡似的衣服去给他看看样式大小是否合身!” 云舒觉得刘彻好无聊,他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做出小孩子般的举动。不说上回云舒并不是故意让他穿绿衣出丑,只说他现在欺负云舒一个弱女子,让她穿那样招摇难看的衣服去韩府,明摆着就是要让云舒丢人现眼! 他是觉得上回的气消不掉,还是觉得欺负云舒会很好玩? 大公子皱眉看完帖子的内容,抿着嘴角沉默不语,但是抓着帖子的指关节却有些泛白。 这件事对大公子来说十分为难,在以孝治国的汉代,让大公子去违背君命是无比困难的一件事,但是虽说皇命难为,他也实在不愿意让云舒在众人面前出丑。 思来想去,大公子没想出一个好办法,郁闷的说:“你本非故意害他,他怎可如此报复?到时候被人指指点点,何其难堪?” 云舒听大公子的意思是不想让她出丑,心中一喜,又见他表情越来越苦闷,就说:“大公子别犯难,这件事好办!” 对上大公子疑惑但明亮的双眼,云舒说:“既不想出丑,那我不随公子赴宴就好了!这只是请帖,并非圣旨,他从未在我们面前表露过皇帝的身份,我们一时‘不查’,不小心违背了他的意思,也是不知者无罪嘛!” 话音刚落,大公子就笑了,云舒果然机灵! 大公子在惯性思维下,总是以遵从皇命为前提思考,思路难免狭窄,如今听云舒这样一讲,顿时豁然开朗。只怕刘彻在想出这个注意的时候,也是不知不觉当做皇命来下达,没想过云舒会有胆量违抗他的意思! 云舒灵动略带调皮的声音又传来,说:“再说了,人难免有些疾病,若他在宴会上问起来,公子便说我病了不能随身服侍,难道他要为了我一个小丫头,坏了韩嫣的生辰宴吗?” 大公子听云舒说的有理,便笑着说:“就依你所言。” 云舒一扫阴郁的心情,抱着那些衣服回到房间,把它们塞到箱底,眼不见心不烦。 而在龙首原的未央宫中,刘彻斜靠在宣室殿的锦榻上,看着正在另一头玩着琥珀杯和琼酿的韩嫣问道:“他们接到帖子,不敢不去吧?” 韩嫣头都不抬,说:“小小庶民,怎敢不从?亏你也把他们放在眼中,折腾她有意思吗?” 刘彻略有些思索的说:“那个桑弘羊我看着不错,小小年纪,做人做事都不错,背景也简单,尽早招揽过来,以后就只为朕所用。朕在宫内宫外处处被人掣肘,他桑家的人脉和财资都不错,招揽过来朕就方便很多了,只是担心奶奶看不上他的出身,这倒是个问题。至于那个小丫鬟……” 刘彻脸上浮现出**的神色,说:“逗逗她挺有意思的,谁让她有损朕的威严!再说了,能博朕一笑,也算是抬举她!” 韩嫣听他说完,突然大笑起来:“你可别再提了,我一想到你穿的跟一条绿瓜似的站在街口,我就想笑!哎哟,我的肚子……” 韩嫣笑的幅度太大,把桌上的美酒都弄洒了。刘彻见他笑的没完没了,面子过不去,龇牙咧嘴的扑过去,说:“韩嫣!你再笑朕,信不信朕把你杀了!” 韩嫣根本不怕刘彻的威胁,跟扑过来的他扭在一起,口里还喊着:“快去把那件绿衣服拿出来,你自己穿上照照镜子,我可说的一点也没错……” 刘彻老羞成怒,低吼道:“朕今天就让你穿上那件衣服看看,来人,给朕把衣服取来!” 垂首在旁候命的宦官低声答道:“喏!”然后碎步向宣室殿里面找衣服去了。 刘彻这边也不手软,当即开始扒韩嫣的外套,韩嫣的力气比不过刘彻,刚刚那么嘴硬,现在却开始求饶。 “别玩了,打死我不穿那么丑的衣服,快住手,上回太后就警告我了,再跟你胡闹,我总有一天得掉脑袋!” 这边刚说完,外面就有宦官禀报:“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一会儿还有一章更新,求推荐票、粉红票。】 (看小说到网) 47、韩府宴会【第二更】 刘彻的皇后是他的表姐陈娇。enuei。co 陈娇乃馆陶长公主刘嫖的独生女,刘嫖是先皇景帝的同胞姐姐、武帝刘彻的嫡亲姑姑。在景帝生前,刘嫖是景帝最亲近的人,在宫内、宫外都有不小的势力,刘彻能够登上帝位,这位“丈母娘”可是出了很大的力! 陈娇自小被母亲和窦太后宠大,性子十分骄纵,而心中又认为刘彻的皇帝之位是靠着她才得到的,所以对刘彻的态度也非常倨傲。 刘彻起先还处处忍着陈娇,但随着他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无法忍受陈娇的放肆无礼。当他听到宦官说皇后驾到时,他不仅没有起身收拾衣装,反而把衣衫不整的韩嫣往怀里一拉,摆出一副“糜乱”的情景。 韩嫣无奈的看了刘彻一眼,叹气低声道:“你又害我……” “闭嘴。” 刘彻板着脸,看着宣室殿的入口,一袭红衣雀跃而入,张扬欢悦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彻儿,奶奶那里做了好喝的粥,让我给你送一份过来,你是要喝豆粥还是肉粥?” 待陈娇笑盈盈的走进殿里时,欢愉的笑容在她脸上僵硬的停住,雀跃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 韩嫣半露着胸膛靠在刘彻怀里,两人鬓发散乱,前面桌子上的酒杯倾倒,美酒洒了一地…… 陈娇的双手微微发抖,楞了一瞬,“啊”的大叫一声,从身**女手上夺过粥碗向刘彻砸去:“刘彻!我还没死呐,你不如杀了我吧!” 陈娇大叫着哭出来,满心的愉悦瞬间被愤怒替代。 前几天她跟刘彻拌了嘴,今天在来宣室殿之前,窦太后拉着她的手劝说半天,要她跟刘彻好好过日子,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她好不容易劝服自己,低下头来给刘彻讨个好,却不料看到这样的情景! “来人,把那个贱男人给我拖出去!” 外面的宫廷侍卫愣在那里,在刘彻的怒目注视下,谁也不敢冲进来抓韩嫣。 韩嫣从刘彻怀里挣脱开,慢条斯理的开始整理衣服。待韩嫣整理好仪容,他站起身说:“皇上、皇后娘娘,臣家中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见没人敢拉住韩嫣,陈娇气的发抖,指着韩嫣说:“你、你……站住!” 韩嫣一脸无辜的看向陈娇,又无奈的看向刘彻。刘彻挥挥手说:“你先退下吧。” 韩嫣赶紧逃离现场,一面为自己惹来皇后的盛怒感到无辜,一面为刘彻的“政治婚姻”感到无奈。想到这个,他不禁皱起眉头,记起父亲说要给他说亲事,就是最近的事,他不想娶个不喜欢的女人,得赶紧回去想想办法才好…… 七月初八,是韩嫣十八岁生辰。大公子一早由云舒帮他梳理好衣冠,带着顾清往韩府走去。 临出门前,云舒叮嘱道:“若皇上真的很小气,为我没去的事情生公子的气,公子就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说我死活不愿意去好了。” 大公子自然不同意,皱着眉头没答应。 云舒又说:“大公子前途无量,可不能为了我的事情得罪皇上,若他真的追究起来,你不能被我拖累,到时候推到我身上来,横竖我赖皮认罪,也比公子你扛着要好。” 大公子不满的说:“我说过要保你周全,怎么能把你推出去。你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说完,不等云舒再说两句,就跳上马车走了。 云舒一个人留在家里,看书简看不进,做活也不安,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又要给大公子惹麻烦了。不就是穿件丑衣服被人笑一下吗?又不会少几两肉!可是得罪刘彻的话,真的会出问题的呀! 云舒有点为自己死要面子而后悔,在古代没人权的社会下,她跟皇帝拧什么呢?真是找不自在啊! 越想越不安,她从箱子里翻出一件刘彻送来的七彩锦衣,用包袱包起来,急匆匆的出门追过去。 韩府门前车水马龙,马车沿着围墙来回排了两条街,看来过府参加宴会的人可真不少。云舒在正门张望了一番,觉得自己没有请帖,肯定是进不去的,于是沿着围墙走到了一个后门前。 韩府的后门也很热闹,因为府内在办宴会,后门那里有很多送货物的小贩进进出出。云舒看他们盘问并不严格,于是抱着包袱靠过去低头往里走。 刚跨进门槛没两步,就有个中年男人拦下他,问道:“停下,你是哪的?怎么冒冒失失往里冲?” 云舒显出一副很急切的样子,说:“大叔赶紧让我进去吧,我刚刚回馆里给我家姑娘取衣服,她马上就要给宾客们跳舞,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看门的大叔皱着眉头看她,云舒赶紧掀开包袱的一角,把七彩锦衣露出一点给他看。他看那衣服艳丽非常,不像寻常女人穿的,看来果然是从外面请来的舞姬忘了带换妆的衣服,让小丫鬟回去取了。 “赶紧送去吧,别在府里乱跑,老实着点!” “哎,多谢大叔!”云舒小跑着钻进韩府,“噗通”乱跳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她喘了两口气之后,循着府内的器乐声往宴厅找去。 在韩府主要摆宴的厅外,有两处偏厅,专供各位宾客所带的随从吃饭休息。 顾清简单吃完饭之后,站在窗子旁边,怕大公子出来找不到他。正百无聊赖之际,他忽看一个熟悉的面孔,夹在传菜送饭的侍女中,怯生生的靠近。 “云舒?” 顾清惊讶的喊出声,匆匆走到廊下对云舒招手。云舒看到顾清,高兴的向他跑来,并匆匆问道:“大公子还好吧?宴会没出什么事吧?” 顾清压低了声音兴奋的说:“皇上亲自来给韩公子贺寿,韩公子当真威风!我偷偷的看了皇上一眼,原来上次跟韩公子一起去咱们小院的那位公子,就是皇上!真没想到!” 刘彻果然亲自来给韩嫣庆贺生日了,云舒有些担心,正低头沉思着。顾清疑惑的问道:“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你怀里抱的什么东西?” 云舒不知道刘彻会不会为难大公子,没功夫跟顾清详细解释,于是问道:“有没有办法到大公子身边?我有事找他……” 顾清想了想,说:“你跟我来,我们从后殿靠近。” 两人向宴厅走去,而在他们刚刚所站的窗子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看着云舒的背影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过是名字一样,我这是在紧张什么呢?” 【小羽:嗷嗷嗷~热闹的韩府啊~~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o(∩_∩)o】 (看小说到网) 48、指桑骂槐 韩府的宴厅两侧,有专门提供宾客临时退席的小门。..顾清带着云舒来到小门旁,两人探头探脑的向宴厅中看去。 宴厅里宾朋满座,宽阔的宴厅被数百宾客挤满,虽无人大声喧哗,但是众人低低的耳语声汇集在一块,声音也不小,几乎要把器乐的声音压下去。 宴厅的正上方是正席,刘彻、韩嫣,以及一个中年俊美男人坐在那里,云舒看韩嫣跟那中年男人长的十分相似,猜测着可能是韩嫣的父亲。 正席下方有左右两片席位,众宾客正是坐在那里,正对着正席的中间空出一条长长的区域,十几名舞姬正在随着器乐声起舞,给宾客助兴。 云舒和顾清两人的眼球搜索着大公子的身影,因大公子无官无爵,是平民身份,最终让云舒在末席找到了大公子的身影。 大公子一个人静静的跪坐在那里,离他近的人时而探过身子来跟他讲话,他面带微笑礼貌的应对。而正席位上的刘彻,脸上有些愠色,手中把着酒樽,有一口没一口的品尝着。 云舒轻舒一口气,大公子平安无恙,刘彻也没追问她的事,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她回头对顾清说:“看来是我多虑了,我们下去吧,不用打扰公子了。” 两人正要退下,宴厅中忽然传来一个女子张扬的笑声,众人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纷纷抬头看去。 云舒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想看看这笑声来自什么人。 在左边的席位上,靠近前排上方的上等席位上,有个粉衣盛装女子,正笑的前俯后仰,丝毫不顾及形象。那个女子云舒见过,正是在街上收留了卓成的平阳长公主刘娉! 刘娉笑的正欢,忽听刘彻扬声问道:“皇姐因何事如此开心?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起笑一笑。” 刘娉的笑声渐小,这才抬起袖子遮住嘴说:“皇上,别怪我放肆,我刚刚问济东王今日送了什么贺礼给韩嫣,他说送了一个金铸的金鸡,我听到这个事,想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时忍不住,没了形态,让大家笑话了……” 济东王刘彭离是先皇景帝的胞弟梁孝王的次子,因梁孝王在世之时,非常得母亲窦太后的疼爱,与刘彻叔侄二人曾为皇储之位起过争执。 梁孝王如今虽死,但刘彻依然不待见他的几个儿子。 昨日七月初七是刘彻十七岁生辰,济东王进京送贺礼,得到窦太后召见,窦太后对这位孙子也是百般疼爱,看的刘彻和刘娉姐弟很难受。今天刘娉当众说起刘彭离的事,刘彻怎会不知他姐姐是想替他出昨天那口气呢? 于是他问道:“皇姐想到什么笑话,说出来给朕乐一乐吧。” 刘娉的身子微微向正席倾过去,用她轻灵的声音说:“我的一个食客曾给我讲过这样一个笑话: 有一位官吏贪污,受到御史的调查。贪污官吏铸造一个金人放在御史家里的厅堂上,而后报告说:‘我的大哥在厅中求见。’御史来到厅堂见到金人,悄悄收下贿赂,然后不再追究贪污之事。 后来此官吏又犯罪案,御史勘决,犯官连声说:‘且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御史回答道:‘你大哥太不像话,见了一面就再也不来了!’ 皇上,你说这个御史是不是比那犯官还要贪心?” 刘彻听到这个笑话,非但没有笑,脸色更阴鸷几分,他冷冷的说道:“皇姐这个笑话,真是别致,不知众位听了可觉得好笑?”说着,眼睛扫向刘娉身旁的济东王刘彭离。 一时间,席间的众人都缄默不语,唯独韩嫣低声抱怨道:“你难不成要在我的宴席上追查贪污官吏?” 刘彻想想也是,太扫兴了,于是看了一眼冷汗直流的济东王,转而对刘娉说:“皇姐,讲这个笑话的食客倒有些意思,改日你带他让朕见见吧。” 刘娉嘻嘻一笑,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恰巧带他来了,我这就宣他进来。来人呐,传卓成——” 原本饶有兴致旁观的云舒,顿时石化在了当场,原来,这竟是卓成的局! 是啊,卓成知道刘彻跟梁武王一家有过节,也知道济东王刘彭离藏污纳垢,刘彻想诊治他们却没有契机。卓成见机为刘娉出谋划策,正中刘彻下怀,堂而皇之的面见圣上,真是好计谋! 云舒紧紧的抓住怀里的包袱,看着短发、灰白布衣的卓成一步步走进宴厅,跪在了刘彻面前。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张脸! 云舒全身的血液像沸腾一样直冲脑门,她愤恨而恐惧的看向卓成,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他在刘彻面前有所表现! 云舒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顾清看到云舒面色爆红、几欲晕倒,急忙扶住她问道:“你怎么了?” 云舒冷静了一会儿,回头笑道:“我没事,我还是要去大公子身边一趟,你在外面等着我们吧。” 话音刚落,云舒就抖开怀里的包袱,将那个七彩锦鸡一样的衣服穿在了外面,而后低头向大公子身边走去。 云舒静悄悄的在大公子身旁跪坐下来,大公子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同时震惊的看向云舒身上的衣服。 云舒同样低声回答说:“我在家里想想不妥,还是不能害公子立于危境之中,所以就过来了。” 大公子看向云舒的眼中满是心疼,这样张扬、丑陋的衣服穿在身上,十分滑稽,她却是为了不牵连他而忍让。 云舒的表情平平淡淡的,似是穿着寻常衣服一样淡定,她伸手给大公子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樽,说:“公子请饮。” 大公子心中不畅,皱着眉头伸手接她的酒樽,谁料云舒松手松早了,铜制的酒樽“叮叮当当”的滚落到地上,引起周围不小的关注。 众人本来只是被异响吸引,稍一看,就看到云舒那身刺眼夸张的衣服,议论声顿时传开了。 刘彻正在问卓成的头发为何这样短,还没等卓成回答完,就听见下面议论纷纷。刘彻不解的抬头看去,只见众人都看着一个角落交头接耳,他追寻看去,这一看便乐了,是云舒穿着他赏赐的衣服来了! 他心中一乐,就扬声说道:“云舒,上前来给朕看看!” 被打断回话的卓成只好闭嘴退到一旁,满眼怨恨的看着云舒一步步走到刘彻跟前。 (看小说到网) 49、闹剧收场 在偌大的宴厅中,身穿彩衣的云舒就好像是一个聚光点,吸引着众人的目光。u.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和偷笑声让她感觉很不适,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滑稽极了,可是她得忍着。 她垂首走到正席下方,万分“惶恐”的跪下去,尽量表现出紧张的一面,说道:“民……民女叩见皇上,民女之前不知……不知您是皇上……有所冒犯之处,请皇上恕罪!” 刘彻笑眯眯的看着紧张到发抖的云舒,她现在滑稽可笑的样子让刘彻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之前被韩嫣取笑的闷气也全都散了。 “不知者无罪,你站起来回话吧。” 云舒站起来,依然低着头,用一种草民见到皇上应该表现出的拘束不安,应对着刘彻的问答。 刘彻一面笑一面问道:“前些日子,朕赐给你的衣服,穿着可还合身?” 云舒又要跪下去谢恩,却被刘彻的手势阻止了。她屈膝回禀道:“谢皇上赏赐,民女惶恐,这些衣服很好看,小民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华贵美丽的衣服。” 周围的窃笑声渐大,一些明眼人已看出是刘彻是想整这个小姑娘,附和说道:“皇上慧眼独具,挑的衣服果然不同凡响。来,绕着大厅走两圈,让我们好好观赏一下皇上的御赐锦衣!” 一场宴会渐渐变成一场闹剧,身在上层的帝王将相、王侯子弟,看向底层平民的云舒,眼神仿佛是看一个玩物一般戏谑。 云舒紧咬牙关,忍着屈辱,心中只想着,哪怕是自己丢人现眼,也不能让卓成出风头!她正要依那人所言绕场两周,却听到刘彻发话了。 “罢了,今天是韩嫣的生辰,你怎可喧宾夺主?还不快快退下!” 刘彻让云舒穿七彩锦衣,是为了取乐自己,但见别人欺负云舒,他却觉得别人动了他的私有物品,让他很不高兴。 刘彻又说:“朕乏了,该回宫了,诸位爱卿慢慢享用。”说完,就从正席上退去,众人急忙叩拜送别。 等刘彻走了,云舒慢慢抬起头站起身,瞥见一旁的卓成满脸都是郁闷失望的神色,心中闪过一丝快感,他的计划因她的捣乱泡汤了! 转过身,云舒稳步走回大公子的身边。大公子面若冰霜,唯独一双看着云舒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和不安。 待云舒坐到他身边,大公子伸出手握住云舒平放在膝头的双手,温柔低语道:“让你受委屈了。” 感觉到他手心的温暖,云舒心中也变的暖融融的,她笑道:“公子别担心,我没事。皇上就是为了出一口气,让他出了气,他反而会为欺负民女感到不安。” 大公子牵着她的手,带她从侧门离席,两人来到外面之后,大公子动手准备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云舒,云舒阻拦道:“我里面穿了衣服,把这难看的外套直接脱掉就好了。” 云舒三两下把锦衣脱下,大公子紧皱的眉头这才渐渐散开:“走,我们回家吧。” 找到顾清之后,主仆三人向韩府大门走去,眼见着要到出去了,正门前突然快速跑进几个小厮,口中慌张的喊着:“皇后娘娘来了,快通知主上!” 大公子心中一惊,准备回到宴厅跟众人一起迎接皇后驾到,但云舒却拉着大公子急忙退到一旁,说:“公子,我们避让一下,皇后娘娘突然而至,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如云舒所猜的那样,陈娇此次前来,正是砸场子的! 她在宫中听人禀报,说刘彻亲自出宫给韩嫣庆生,再想到她生日那天,刘彻连面都没有露一下,加之两天前在宣室殿看到的那副情景,她心里的那口气越想越忍不下,当即让人备车,出宫寻刘彻来了。 陈娇依旧一身红袍,气势汹汹的在近二十名宫女的簇拥下往宴厅走去。 韩嫣父子已起身走到庭院里迎接,不待他们行完礼,陈娇就喝问道:“皇上呢?” 之前坐在刘彻左手边的中年人回禀道:“皇上刚刚启程回宫了。” 陈娇不信,冷笑道:“有这样的巧事?本宫刚来,他前脚就走了?你们可别藏,让他出来见我!” 云舒远远的听到陈娇的言语,不禁摇头。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九五之尊,不管两人怎么不和,陈娇怎么能在外臣面前掉刘彻的面子呢?皇上的威严何在、皇家的体面何在? 好在刘彻现在的确不在场,若是在场,岂能忍下这口气?只怕会越发的闹大! 众人劝说了一番,直到最后平阳公主出面保证,陈娇才相信刘彻的确不在。 她怒气难消,对着韩嫣的父亲啐了一句:“哼,看好你的儿子!”之后,又带着人风风火火的离开。 被她这样一闹,宾客再无吃宴席的兴致,纷纷告退。大公子三人也在人流中离开韩府,回到清平大街的小院。 马车里,大公子若有若无的叹气声时不时传入云舒耳中,他还在介意云舒被众人取笑的事情,但云舒却早已释怀,反正又没人认识她,脱掉那个衣服后,什么事情都没有。 云舒想逗大公子开心,便说起刘彻、陈娇和韩嫣三人的事情来打趣:“听说韩嫣跟皇上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十分好,更有甚者,传韩嫣是皇上的榻上宾。皇后今天突然到韩府闹了一场,看起来,像是在跟韩嫣争风吃醋呢!” 大公子脸上突然红了,他年纪虽然不大,但也耳闻过贵族中的一些男风绯闻,现在听云舒说起来,格外不好意思,于是板着脸说:“皇上的事情,我们不可胡乱议论。” 云舒低笑,马车突然停下来,大公子问道:“到了?” 顾清掀起车帘回答道:“公子,有辆马车停在我们家门口。” “哦?”大公子疑惑的下车,果然见到一辆宽大华丽的马车停在门边。 那马车的帏布是暗青色万福纹样,泛着锦帛的华光,低调而雍容,拉马车的骏马是两匹黝黑的高头大马,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而马车外面站着四名腰上挂刀的护卫,看来马车主人非富即贵! 【一会儿要出门,如果晚上回来的早,大概还有一更,小羽尽力。】 (看小说到网) 50、有女阿楚 大公子与云舒对望一眼,眼中都充满了好奇,不知这停在桑宅门前的马车里坐着何人。enei。顾清已熟练的上前问道:“请问何方贵人来访?” 守在马车边的四名带刀护卫一脸警惕的看着顾清,倒把他看的没了底气,好像这不是自己家门前似的。 车中之人听到顾清的询问,掀开车帘问道:“桑公子回来了吗?” 温润的声音传出的同时,一张白净玉面小生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云舒心底暗暗惊叹,不知这是哪位公子,长的好生俊俏,对……是俊俏! 大公子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满腹疑惑的下车向马车走去,抱拳问道:“在下正是桑弘羊,敢问尊客是……?” 那玉面小生也走下马车,一双顾盼生辉的眼扫了一下众人,说:“在下杜笠,奉令尊之命来长安替桑公子办些事情。” 众人皆震住了,这是名医杜笠?不是说是个游历四方的中年人吗?怎么是这么个娇俏公子哥儿? 杜笠也不管大公子等人是如何惊讶,升了个懒腰说:“坐马车一路好累,大公子终于回来了,我想歇歇了,我们……进去吧?” 大公子这才回过神,赶紧引着杜笠进门。 杜笠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转身回到马车前,掀起车帘对里面说:“阿楚,我们到地方了,下车吧。” 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四肢并用的从车厢里爬出来,到了杜笠跟前,往她身上使劲一扑,奶声奶气的说:“爹爹,我饿,要喝奶……” 旁边一个护卫听到小女娃这么说,立即从腰间递来一个水袋,杜笠摸了摸,说:“凉了,我们待会儿热了再喝。”小女娃一听,眉头一皱,几欲哭出来。 云舒见他们几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娃娃着实不容易,而且来着是客,杜笠又是要帮大公子办要紧事情的人,一定要招待好,于是急忙上去说:“我这就去把奶热上吧。” 杜笠见云舒机灵,笑着把水袋交给云舒,说:“有劳了。” 云舒匆匆把水袋送去厨房,让厨娘把里面装的羊奶热一热。待她端着热乎乎的羊奶来到事先给杜笠准备好的屋子里时,大公子正好在跟杜笠说话。 “因不知道先生今天来,未曾远迎,还望见谅。先生的几个护卫我们已经安排在先生屋后的厢房,先生若有召唤,应该还算方便。若还查什么,先生尽管跟我说,千万不能委屈到先生。” 杜笠和煦的说:“大公子太客气,我们江湖人随意的很,有地方住就行了。” 云舒一听他自称“江湖人”,手中的碗就一哆嗦,难不成还真的有江湖?这杜笠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看他带来的四个护卫,也不像善类,千万不要招惹到江湖是非才好! 不待她细想,杜笠怀里的小女娃已经闻到了羊奶的香味,张牙舞爪的向她伸手。杜笠倒也不客气,直接把女娃递给云舒,说:“你来喂她。” 云舒手脚忙乱的把碗放下,双手抱起小女娃之后,再用勺子喂她羊奶喝。 大公子见她不方便,就说:“你坐下喂吧,别把孩子摔了。” 虽然云舒平时跟大公子不讲什么规矩,但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会注意一些,不过既然大公子发话了,她也就不为难自己,急忙抱着女娃坐下,将她搂在怀里,生怕掉了下来。 女娃显然是饿了,也不顾着烫,就伸手去抓碗,云舒赶紧阻拦道:“阿楚乖,喝勺子里的,碗里的烫。” 阿楚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云舒,似乎在考虑到底是喝碗里的还是勺子里的。云舒继续哄到:“都是你的,慢慢喝,先喝勺子里的,来。” 阿楚听她这么一说,倒乖乖的张嘴喝了下去。 大公子和杜笠见她这边在给孩子喂奶,便全心全意的聊起话来。 云舒听着他俩的谈话,不禁频频皱眉,每当大公子想打听他们的底细时,总被杜笠四两拨千斤的挡开,到最后说了半天,依然不知道原本该单身的中年人杜笠,怎么会变成一个玉面小生,还带着一个奶娃娃和四个护卫! 大公子见他不想多谈,也不强人所难,笑着让他先歇息一下,马上命人准备晚饭去。 阿楚在云舒这里喝饱了,挣扎着落到地上,蹒跚的向杜笠走去,口中喊着:“爹爹,抱……” 杜笠却是不大想管孩子,急忙对大公子说:“公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阿楚年纪小,没有母亲和奶娘,我一个男人也不知如何照顾,你看能否让你的丫鬟先帮忙带几天,等我在京城寻到奶娘了,再就不劳烦你们了。” 大公子没有急着答应,看看云舒,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云舒看看一脸为难的杜笠,再看看可怜兮兮等杜笠抱的阿楚,最后对大公子点了点头。她从未带过小孩子,很怕自己带不好,但是杜笠一副不想管小孩的样子,使得云舒觉得阿楚挺可怜的,一不小心母爱泛滥,捡了这样一个包袱…… 云舒抱着阿楚回房的时候,杜笠的两个护卫已经把阿楚的小衣服和用品全都搬了过来,动作不是一般的快。云舒把阿楚放在床上,很疑惑的看着她,不知这孩子的母亲是谁,是离世了还是去了别的地方?怎么把孩子丢给不想带孩子的杜笠呢? 阿楚同样疑惑的看着云舒,似是在思考爹爹为什么要她跟着她走…… 云舒想着要跟小孩子好好相处,不能让她觉得疏离,便笑着问道:“阿楚几岁了?” 阿楚反应很快的伸出两个指头。 竟然已经两岁了,怎么还没断奶?不过这个不是关键…… 云舒又问道:“阿楚的娘去哪了?” 阿楚收回手指头,似是很疑惑的想了一会,而后抬头说:“被爹爹放在土里睡觉。” 云舒一愣,后悔自己失言,阿楚的娘亲果然不在世了,两岁的孩子,大概还不知道生死的意义。 一声飘忽的叹气声传来,云舒吃惊的回头,却看大公子站在门口。大公子的叹气声让云舒心中很难过,他大概也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娘亲了吧…… 【阿楚是谁呢……待会还有一章更新】 (看小说到网) 51、惊异变化【第二更】 房间里一时间很安静,阿楚疑惑的看看云舒,再看看站在门口的大公子。u. 大公子走进来,做到床边摸摸阿楚的头,问云舒:“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不要在家里找个人帮你?” 云舒不敢夸海口,她真不敢想象万一阿楚哭闹起来,或是半夜突然要喝奶,她该怎么办!既然大公子说找人帮忙,她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她想了想,说:“厨房里有位吴婶娘,脾性很好,生育过一子两女,就请她来帮忙带带阿楚吧。” 吴婶娘是云舒之前在厨房做拔丝红枣时,帮她找柘浆、替她生火的那位厨娘,她话不多,却老实肯干,穿着做事也干净利索,很得云舒青睐。 大公子点头说:“好,我让顾清把她请来帮你。” 吴婶娘也是个可怜的,家里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偏他的丈夫去年冬上在冰雪地里摔断了脚,到现在都没好利索,家里全靠吴婶娘一个人做工赚钱。 如今听得让她帮忙照看孩子,给她补双份工钱,她哪有不愿意的呢?当晚昨好晚饭之后,她就在顾清的带领下来到云舒的房中。 云舒正抱着孩子坐在床头哄阿楚睡觉,许是白天坐马车累到了,今晚阿楚睡的倒很快。云舒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又用被子把不靠墙的那一边堵上,免得孩子滚下床。弄好了,她这才到门口跟吴婶娘说话。 “阿楚是今天刚到的贵客杜先生的女儿,杜先生一个男人不方便带孩子,便把孩子托给我照顾,偏我又是个女孩子家,很多事情不懂,就有劳吴婶娘帮衬着。” 吴婶娘知道云舒是大公子跟前得意的人,况且又是云舒指名道姓要她帮忙,她满心里感恩戴德,忙说:“姑娘言重了,我粗手粗脚的,姑娘不嫌弃就好。” 云舒说:“吴婶娘从明天开始就过来帮着带孩子吧,早饭简单,厨房里的人手想必够了,你就不用过去,等到准备晚饭的时候,你再去帮帮忙,其他时间就随我照顾阿楚。” 吴婶娘记下,又问道:“小孩子夜间最闹腾,我晚上就留在这里帮姑娘守夜吧。” 云舒原本想着,吴婶娘自己也是有孩子、有家要照顾的,晚上不好留她在这里,可是没想到她自己提出来了。 “那你整天不回去,家里怎么办?” 吴婶娘忙说:“我家那口子虽然不能下地做重活,但是在家照顾几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也不用我多操心。” 话虽是如此说,但云舒总觉得不妥,可是她没带过孩子,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这里没问题,衡量再三之后说:“这样吧,你隔天在我这里歇,先看看阿楚晚上闹不闹,如果晚上不闹,你也就不用守着了。” 吴婶娘拿两倍工钱,自然是想尽心尽力,见云舒如此体谅,更是感激不尽。 “你先回去交代一下吧,收拾一下再过来,不然突然不回去,家里会着急的。” “诶,我回去一下很快就过来。” 吴婶娘回家去交代了一番,又收拾了几件衣服带过来,云舒这边也让人搬了一张塌进来,靠着床边放着,再铺上厚被子给吴婶娘晚上睡。 阿楚睡到后半夜突然醒了,闭着眼睛就哭,也不知是怎么了。云舒被惊醒之后,就抱着阿楚哄,但是越哄越哭,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还是吴婶娘有经验,她先把手搓暖,伸进阿楚的衣服里看看有没有尿,见是干的,就说:“要么是饿了,要么是被梦吓到了。姑娘把阿楚抱紧些,贴着她的脸,她就不怕了,我去热奶。” 因睡觉前在廊下生了小炉子备用,羊奶热起来很快。等吴婶娘端着奶回来时,阿楚已经哭的好了些,带羊奶喂到嘴里,她逼着眼睛吃了一碗,又睡了。 吴婶娘小声说:“怕是下午吃的早了,到后半夜就饿了,睡觉前该喂一次的。” 云舒点头记下,两人吹了灯又重新歇下。 待第二天早上起来,吴婶娘给阿楚穿衣,云舒就去大公子房里服侍。 大公子见她眼圈黑黑的,就说:“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半夜我似乎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云舒一面给他系带子,一面说:“还好,孩子只闹了一次,吃了奶就睡了,还好公子让吴婶娘来帮我,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公子心中略有些不舒坦,没想到请个名医,倒惹来一个奶娃娃要人照顾,徒添不少麻烦。他瓮声瓮气的说:“今天还得带杜先生去看他要的医馆,但愿他真的能帮上我们的忙,不然折腾这么多,真是白折腾了。” 云舒微笑没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劝大公子,因为那个杜笠看着的确很像绣花枕头,不太让人信服。 待收拾妥当,各人在各屋吃了早饭,大公子就去邀杜笠出门看医馆,谁知到了杜笠门前,只见一个皮肤古铜的中年人穿着粗制布衣站在那里。 引路的顾清一惊,喝问道:“你是谁?怎么擅闯我们家院子?” 那中年人一手背在后面,一手摸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并不回答。 云舒仔细看去,却见那中年人的一双笑眼光彩熠熠,并不像普通汉子,再仔细打量两下,云舒就吃惊的喊道:“你是杜先生?” 中年人这才笑着说:“好眼力,被你看破了。” 众人都是一惊,没想到真的是杜笠! 杜笠解释道:“我在外行医,用的都是这副皮相,大家莫要揭穿我的真实面目才好。” 一个是俊美的白嫩公子哥,一个是沧桑平凡的中年人,真的很难联想到一块,云舒刚刚也不过是通过他的眼神猜测,若他否认,云舒也只会认为自己猜错了。 大公子颇为兴奋的问道:“杜先生,你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吗?” 杜笠点点头,但不愿多谈易容的事,只对大公子说:“公子,我们这就去医馆吧?” 大公子知道这是他的秘术,不肯详谈也是常情,他肯在自己面前露出真面目,已是信任,便不再多求。同时,大公子和云舒心中也放心了很多,这个杜笠,还是有些本事的。 (看小说到网) 52、投诚之意 因要照顾阿楚,云舒并不随大公子和杜笠一起去看正在筹备的医馆,仅把两人送上马车之后,就返回内院。.. 夏日的照样暖洋洋的,照的她的内心也热烘烘。她想到杜笠,嘴角不禁浮出笑容。他这个人,不简单呢…… 对于一个常年易容在外行走的人来说,第一次与大公子见面就显露出真容,是他太轻率,还是太坦诚? 桑家这次民间求名医,是为了推荐进宫给太皇太后医病,万一出了问题,会连累桑家所有人,桑老爷在把杜笠送来长安之前,想必已经跟他说过轻重,杜笠的所作所为,是想用自己秘密来交换大公子的信任吧? 而且他把女儿交给云舒来带,是真的因为不愿意带小孩子吗?若是真的不愿意照顾小孩,那他以前是怎么过的?为什么没有给阿楚找个奶娘?还是说,他把孩子交给大公子的人,也是为了表明自己投靠的决心? 至于杜笠为什么这么果断坦诚的投靠桑家,云舒觉得需要再查一查,不过不论原因如何,他把自己的利益与桑家的利益绑在一块,目前对大公子来说,不是坏事。 云舒想到这些,心情不由得轻松了很多。她原先还担心民间找来的医生靠不住,可看了杜笠的所作所为,她知道那也是个明白人。 回到房里,阿楚已经在吴婶娘的照顾下起床穿好衣服,正在喝奶。见到云舒进来,推开吴婶娘喂奶的勺子就说:“我要爹爹!” 云舒过去坐到她身边,软语哄道:“你爹爹有事出去了,中午会回来,到时候我带阿楚去见他,我们现在先喝奶,一会儿姐姐带你抓蝴蝶玩好不好?” 阿楚听了并没有哭闹,只是撅嘴问道:“爹爹出诊去了吗?阿楚不哭,阿楚等爹爹回来……” 云舒听了心中一酸,难道杜笠以前出诊,都是把阿楚一个人丢在家里?她摸摸阿楚的头,觉得这孩子真是懂事的过分。 吴婶娘一面给阿楚喂奶,一面说:“阿楚早就到了断奶的年龄,一直喝奶身体长不好,而且容易饿,是时候给她换些东西吃,姑娘看怎么样?” 云舒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该煮什么给她吃。” 吴婶娘见自己说的东西,云舒都听,高兴的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我知道弄什么给小孩子吃。” 云舒点点头,又跟吴婶娘商量起要弄点布偶玩具给阿楚,正商量着,就有人来找云舒,说有客人来了。 旺叔和顾清都跟着大公子出去了,家里就剩云舒一个能待客的人,于是她放下阿楚,急匆匆的来到前门,一看,却是上回给刘彻送赏赐的那个宦官! 云舒愣愣的看着那个年轻宦官,以及他身后的马车,不知刘彻这次又想怎样,难道上次让她穿七彩锦衣玩上瘾了? “不知贵人光临,所谓何事?”不论刘彻目的如何,云舒不得不对宫里来的人客客气气的。 那位宦官声音欢愉的说:“家主又命小的送东西给姑娘了。” 也许是刘彻第二次送东西来,让这位宦官想歪了,所以对云舒的态度极好,似是想巴结一般说:“小的贵海,云舒姑娘来点一点家主人送来的东西吧。” 六套精美成衣、一套珍珠首饰、一套纯金头饰,再加两盆红珊瑚摆设,这些东西对于云舒的丫鬟身份来说,不可谓不贵重! “这……这是为何?”云舒实在想不通刘彻干嘛赏赐这些东西给她,难道是因为上次戏弄她,让他觉得内疚了? 贵海眯着眼睛一笑,摆出一副“你懂的”表情,说:“家主人的一片心意,云舒姑娘就收下吧,小的赶着回去复命,云舒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带?” 云舒心中很忐忑,说:“请回禀你家公子,云舒多谢公子赏赐,但受之有愧,实在不敢当……” 贵海捂嘴笑了笑,说:“云舒姑娘就放心接受吧,小的先告辞了。” 看着屋里摆着的东西,云舒来回走了几步,始终理不出头绪。 “罢了,等公子回来,看他怎么想吧。” 另一边,大公子和杜笠来到正隆大街的医馆铺面前,医馆的牌子还没挂,但是里面已收拾停妥,药柜、诊台、桌椅等俱已齐备,请来帮忙的四个年轻人看起来老实忠厚,也很妥当。 大公子心中满意,对旺叔说:“做的很妥帖,辛苦你了。” 旺叔受到夸奖,心中高兴,也不过分谦虚,说:“老夫跟随老爷和公子这么多年,这点事还是做的好的。” 旺叔又说:“医馆尚未提名挂牌,公子和陆先生看叫什么好?” 这是给陆笠开的医馆,大公子自然是问他的意见,中年人模样的陆笠捏着胡子说:“就叫‘回春堂’吧。” 旺叔记下,派人去请工匠做牌匾,不日就能选个好日子开张做生意了。 陆笠不算挑剔,在医馆转了一圈,并未提多少意见,只是着重问了问帮忙的几个年轻人是否懂药材。 那四个年轻人是旺叔从桑家的人手里挑出来的,都跟随他走过药材的商队,对各种药材很熟悉。听他们所说,陆笠很满意,特地多谢旺叔费了心思。 旺叔笑道:“这是应该的,开医馆,若是找些什么也不懂的年轻人,只怕会出事,先生要医病救人,我们万不可弄错药变成害人。” 有旺叔打理,大公子和陆笠没什么好挑,便早早的回到清平大街。 刚一回来,得到消息的云舒就迎了出来。云舒笑着问他们医馆的情况如何,又说阿楚想见陆先生,让吴婶娘抱着阿楚在陆先生门前等着了。最后还让顾清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的如何。 大公子见云舒把众人支开,猜到云舒有话要对他说,便说:“取盆清水送到我房里,我想擦把脸。” 云舒送水到大公子房里的时候,大公子已经自行换了居家的衣服。大公子一面洗脸一面问道:“有什么话,你便直说吧。” 云舒忐忑的说:“早上大公子出门之后,宫里又送赏赐来了,赐了许多好东西,可我却想不通皇上因何而赏,心里很不安。” 大公子微微有些吃惊,也没料到皇上会有赏赐过来。他想了一会儿,说:“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但是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先收着,我最近正好有事要联系窦三公子,到时候也一并问问这件事。” 听说要找窦华,云舒追问道:“是要推荐杜先生进宫给太皇太后看病吗?” 大公子点点头,说:“嗯,你觉得杜先生这个人怎样?” 云舒想先知道大公子的想法,便反问他。大公子边想边说:“他肯将女儿托付给我们,更在我们面前露出真容,说明他是真心对我们,此人或可一用。” 大公子跟云舒真是想到一块去了,云舒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说,又补充说道:“……杜先生的底细恐怕还要再查一查,若他只是受桑家邀请来给太皇太后医病,也没必要表现出这样迫切的投诚之意,而且他要求在长安开一家医馆,怕是另有所图。” 大公子点头道:“我会给韩管事送信,让他再查查的。” (看小说到网) 53、杜家往事 大公子性格虽然温润,做事却是雷厉风行。(看小说到网)他决定弄清楚杜笠的底细之后,当夜就给韩管事写信,让他派人去查。 身在洛阳的韩管事收到大公子的书信,送到书房与桑老爷共同商议。桑老爷见大公子询问杜笠的底细,心中又欣慰又觉得难办。 欣慰的是,大公子考虑周到,知道给太皇太后引荐太医之事很重要,必须弄清楚杜笠的底细,以免给桑家带来无妄之灾;觉得难办则是因为桑老爷本身就知道杜笠的底细,只是因为答应过杜笠,不将他的私事转告他人,所以不能对大公子明言。 韩管事见桑老爷犹豫,进言道:“杜先生的情况大公子理应知道,若连要用之人都不了解,大公子办起事来必定束手束脚。杜先生不愿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大公子,是觉得他年纪小,怕他言语不严、行事不周,可是大公子是老爷的儿子,他的为人,老爷难道还不清楚吗?若老爷觉得不愿失信于人,不如写信给杜先生,让他相信大公子,自行向公子说明清楚。” 桑老爷觉得韩管事说的有道理,便给杜笠写了一封亲笔信,写完派人送出之后,又对韩管事说:“弘儿在长安办事,身边少不了人,若是入赀成功,更是要好好安置一番。这几日,你就在家中带一批人去长安服侍他,选些他用惯并老实可靠的人,不要给他在长安添麻烦。” 韩管事应下,出了书房之后,就向筠园走去…… 不日,杜笠在长安就收到了桑老爷的书信,他看完之后,对着窗外的月色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提步向大公子的房间走去。 还未行至大公子的小院,杜笠远远的就听到孩童的欢笑声,他心中一暖,看来阿楚被照顾的很好呢。 他走进小院,并没有直接去找大公子,而是走向云舒和阿楚的房间。房内,阿楚爬在床上,伸着一只小手要抓云舒手中的布老虎,两人玩的不亦乐乎,吴婶娘则在床边守着,生怕孩子打滚掉了下来。 见杜笠来了,云舒赶紧从床上下来,起身问道:“陆先生是来看阿楚的吗?” 阿楚趁机把布老虎抱到怀里,而后献宝似的对父亲喊道:“爹爹,老虎!我有老虎!” 陆笠笑着走进来,说:“阿楚好厉害,捉到老虎了。” 被夸奖的阿楚“咯咯”笑起来,杜笠看看孩子,然后对云舒谢道:“阿楚让你费心了,谢谢你把她照顾的这么好。” 云舒忙说:“陆先生太客气了,有个孩子,我也觉得开心很多。” 她以为陆笠是来看孩子的,便让出床边的位子,让陆笠坐过去跟阿楚玩,谁知陆笠只是摸了摸阿楚的脑袋,就问:“大公子现在应该在房里吧?” 云舒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有事找大公子来了!于是忙说:“公子在房里看书,我带先生过去吧。” 将阿楚交托给吴婶娘之后,陆笠随着云舒来到大公子房中。大公子看到陆先生主动过来,很吃惊,忙让云舒给陆笠安置席位。 云舒察言观色,发现陆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必是有什么重要是要跟大公子讲,便托词说去取热水烧茶,退了出去。 云舒退出之后径直回到房中继续跟阿楚玩,只是留了一个门缝,注意着大公子房里的动静。过了好久,陆笠终于出来了,是大公子亲自送出门的。送走杜笠之后,大公子一步三叹的回到房间,云舒也随后跟了进去。 云舒看到大公子神色戚戚,便问:“陆先生跟大公子说了什么,公子怎么这样怅然?” 大公子感叹道:“陆先生也是个可怜之人呐!” 原来陆笠本不叫杜笠,这个名字只是他行医时的假名。他本名杜勃,是杜家五代单传的独子独孙,虽然人丁单薄,但在老家也算得上是一方富豪。可正是因为他家中人丁单薄,被同乡的土豪看中,打他家田地财产的主意。 先是抢他的田地,接着便是贪图他妻子的美貌,最后那群土豪竟然趁着杜笠外出时,闯入杜宅凌辱她的妻子! 杜夫人不愿忍辱偷生悬了梁,待杜笠出诊回来时,只看到她妻子冰凉的尸体,以及被气吐血的老父和晕倒在床的老母。 他费尽家财,想要状告那群土豪,可是郡中根本无人敢受理此案,受杜笠之命去告状的家丁甚至被土豪打死打残,无一人生还! 在他的爹娘双双因病归天之后,忍无可忍的他变卖家财,易容之后带着女儿逃了出来,誓死要报这家破人亡之仇! 云舒听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问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难道没有王法吗?” 王法?云舒只怕是气糊涂了,这并不是法治社会的现代,而是在千年前汉代!纵使汉朝已有了律法,但是在乡下,人丁兴旺的家族就是当地一霸,他们说的话就是当地的“王法”!谁家儿子多,谁的亲戚多,谁的势力就大!像杜笠这种怀有家财美玉,却无力守护的,就是他们强抢的对象! 云舒气的拳头紧握,说:“杜先生听闻桑家寻名医给太皇太后治病,前来投靠,肯定是为了结识权贵,以报大仇吧?” “嗯。”大公子点点头,却忧虑的说:“杜先生的仇人在长安也有些人情交往,一时并不好办,所以杜先生千叮呤万嘱咐,千万不可泄露他的事情,以防对方有了防备。此事,你我两人知道即可,断不可让第三人知道了。” 云舒慎重的点头,说:“公子放心,我明白!” 听说了杜笠的事情之后,云舒和大公子的心情虽然沉重,但是也放心了,杜笠既然是求显达和贵人的支持,那么必定会把医治太皇太后的病当做自己的事一样尽心去做,也难怪桑老爷如此放心的把他送到长安,并雇请了四个护卫保护他。 【这是昨天的更新,因稿子掉在公司的电脑里,以至于现在才更新出来,让大家久等啦!今天另外会有两更。】 (看小说到网) 54、向上推荐 等到“回春堂”开张的那天,已到了流火似的八月。(看小说到网)因为开的是医馆,既不能对路人说“欢迎光临”,又不讲究“开张大吉”,所以初十这天,回春堂布置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几个伙计吆喝着挂上牌匾,就算是开张了。 大公子请了窦华到家中摆席,向他引荐陆先生。他原本还请了东方朔、韩嫣等几个时常走动的好友,但东方朔要准备几天后进宫面圣,一心在家研读不愿分心出席,而韩嫣则是因为弄砸了家中为他寻的亲事,被父亲禁足,最后只有窦华一个人能够前来。 窦华听说大公子在京城开了医馆,并请了名医坐堂,心中十分疑惑。因前不久他才听大公子说想要入赀,怎么眨眼又回头做起生意? 带着狐疑,他在席后小憩时,拉了大公子到房中讲话。 大公子原本就想找机会对窦华说推荐名医给窦太后治疗眼疾之事,所以支开其他人,单留了云舒在房中给他们斟茶倒水,与窦华说起话来。 窦华是个直接人,坐定之后,他就问道:“你前些日子还在询问入赀之事,怎么眨眼就开起医馆了?” 大公子心中很感激窦华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一直关心着自己,便说:“这个医馆虽然是挂在我名下,但实际上是家父为陆先生所开。他与家父有些交情,家父听说他想带着女儿在长安立足,却又不愿折辱他一身的本事,就想着出资给他开个医馆,也是适得其所。” 听他这样讲,窦华心里就放心了,接着说:“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打消了入赀的心思,正想劝你不要半途而废。” 云舒在旁听的心中一动,窦华既然要劝大公子不要放弃,那入赀之事,自然是有戏了! 果然,窦华说:“皇上前些日子向我问了你的情况,似是有些这方面的想法,只不过两位太后、两位长公主那边都推荐了人,让皇上很难办,一时还未有决定,在这个关键时刻,你更得有所表现才对。” 窦太后、王太后、馆陶长公主、平阳长公主……谁都想往皇帝身边塞人! 入赀的侍中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位子,却是皇上跟前的人,皇上的举动、想法,侍中最为清楚,太后和长公主自然想安插自己的人控制皇帝,可刘彻……绝对是一百个不愿意! 刘彻想要的,是东方朔、桑弘羊这种背景干净可以被自己收复的年轻人!就这一点来说,大公子相对于太后和长公主推荐的人,占有刘彻心理上的优势,只是,刘彻现在还不能当家做主,要想顺利入宫,还得得到一方的支持…… 因窦华是窦太后的外家侄孙,他自然的想到了窦太后,这个想法跟大公子的想法不谋而合,使得大公子能够很顺畅的说出引荐之事。 “我原本也在为此事发愁,不过这次陆先生进京,倒让我有了一个想法,也不知行不行……”大公子缓缓将推荐陆笠给窦太后看病之事说出来,听的窦华很惊讶。 窦华说:“太后的眼疾是旧疾,这么多年看过无数太医,都没有起色,这个陆先生,当真有这个本事能治好?” 大公子自然不敢打包票,只说:“这个陆先生在民间久负盛名,说句不恭敬的,皇太后的病已经拖了这么多年,有一丝机会,试一试又何妨?” 窦华点点头,宫里太医院的那群御医,一个个保守守旧,早被太后和皇上骂过很多次,如今有人引荐好的太医,自然是要看的,只是,他有些不放心…… “桑老弟,宫中规矩森严,何况太皇太后更是尊贵,你引荐的这个陆先生,说话做事靠得住吗?” 大公子把握十足的说:“窦大哥放心,我敢推荐此人,自然是对他有所把握,若他办事不利得罪了太后,我这里赔上的可是桑家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呀!” 窦华听着是这个理,桑弘羊断不会拿桑家所有人来开玩笑,于是就放心的说:“那好,我回去就跟父亲说这件事,若他肯出面向太皇太后引荐,一准能成。” 大公子见事情顺利,高兴的和窦华喝了几杯清酒,继而问道:“窦大哥,还有一事,小弟心中很困惑也忐忑,不知窦大哥可知缘由?” 窦华放下酒杯,问:“何事?” 大公子指着房中的两盆珊瑚盆景说:“皇上前些日子赐下很多赏赐给云舒,却没说原因,她心中不安,我看着也觉得不妥。” 窦华一听是这个事情,当即看了一眼垂首站在旁边的云舒,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我还当你们知道原因,原来你们还不知!” 这话让大公子和云舒极为疑惑,不约而同的看着窦华。 “皇上那日在韩府戏弄云舒的事情,传到了王太后耳中,太后很生气,训斥皇上恃强凌弱,不能善待自己的子民,有辱国体。为了这个事,皇上才特地赏了东西,总不能让皇上赔罪,这样已经是天大的体面了,你们竟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一席话把云舒的脑袋震的嗡嗡响,刘彻那样一个骄傲尊贵的人,竟然被太后训的低头给平民认错,这对他是多大的羞辱?!即使他之前因为让云舒当众出丑而产生了一点愧疚,那这点小愧疚也会随着对他的折辱而烟消云散,说不定还会对他们心生怨恨! 那些好看的衣服、首饰、珊瑚,全变成了一块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了她的心上!她急忙抬头向大公子看去,大公子如她一样,脸色苍白,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好! “这……这如何敢当!”大公子皱着眉头,说了这一句。 窦华却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只说:“既然是赏的,你们只管收着,下次见到皇上,记得谢恩就是了。” 云舒见屋内只有他们三人,大着胆子插嘴问道:“敢问窦公子,可是是谁把韩府宴会之事传入太后耳中?” 窦华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想到大公子平日对云舒一向十分亲厚,这次两人谈话,又特地留下她,想必是十分信任,于是说:“听说是平阳公主进宫看望太后时说的。” 【正在赶下一章,一定要在12点之前写出来,嗯!(握拳加油状)】 (看小说到网) 55、顺风顺水【第二更】 听到是平阳公主进的言,云舒的手紧张的握在了一起,向窦华追问道:“公主她是不是知道了我家公子想入赀进宫之事?” 窦华先是吃惊的看了云舒一眼,而后点头说:“那天韩嫣生辰,皇上离开之后,公主特地向我打听了你是谁。enuei。co我想着公主跟皇上一向亲厚,不用瞒她,就对她说了你和桑兄弟的事情。” 云舒无奈的摇起头,脸上露出苦色,只说:“此事很不妙啊!” 窦华还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大公子苦笑一下,替云舒解释道:“皇上因我们之事受太后责备,若对我心生间隙,则不会再想用我。若他自己寻不到中意的人,在太后和公主们的推荐中,窦兄你说皇上会选用谁推荐的人呢?” 平阳公主跟刘彻是亲姐弟,关系的确很好,而且平阳公主跟刘彻并没有利益冲突,刘彻在一定程度上还要靠平阳公主的帮助。在两位太后以及馆陶长公主这位岳母的逼迫下,刘彻更有可能选择自己姐姐所推荐的人,当然,产生这种结果的前提是刘彻并没有物色到心仪的侍中人选。 这就是平阳公主对太后进言的目的吧…… 窦华想通了这层缘由之后,脸色也紧张起来,恍然大悟的说:“我竟没想到这层原因!” 云舒心中微微叹了一下,窦华这个人直率、实诚,对朋友有义气,却没有足够的聪明才智,也难怪他在魏其侯府的子弟中难以出头了。 云舒想到平阳公主,不得不想到那个如心头刺的卓成!她会忍不住的猜测,平阳公主这样做是不是卓成的计策?平阳公主所推荐的人,会不会是卓成?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挽回现在的情况,云舒挥去脑海中的阴霾,沉稳的对窦华和大公子说:“推荐陆先生给窦太后医病的事情,必须抓紧进行,最好能够想办法把我一并带入宫,我借着给皇上谢恩的由头,想办法消除皇上对大公子的成见,晚了的话就真的来不及了。” 窦华觉得这件事有他的过错,心生愧疚,当即站起来说:“我这就回府找父亲商议,你们等我的消息!” 窦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留得云舒和大公子在房中。 云舒不愿让大公子过度忧心,所以努力调整好心情,以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大公子。而大公子也不想让云舒着急,冷静下来微笑着看向云舒。两人四目相接,顿时明白彼此眼神中的宽慰之意,不由得心情都好了。 不管什么难题,一起努力解决,总有办法的! 窦华急匆匆回到家就向管家打听父亲的所在,听管家说魏其侯正在后院的书房休息,他也不回房梳洗整理一番,就匆匆向书房走去。 魏其侯是个长相方正的中年人,随着新皇登基,窦太后把持朝政,他的地位也越来越高,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尊贵和傲然。 他对窦华这个一向没什么作为却也不会给他闹事的三子,无喜也无厌,见他匆匆前来,略有些吃惊,淡淡的问道:“华儿匆匆而来,所为何事?” 窦华对父亲窦婴有些畏惧,恭敬垂立后说:“父亲,孩儿听说有位民间神医到长安开馆,他的医术十分高明,孩儿就想着,能不能推荐他进宫给皇太后娘娘诊治一番,也许太后娘娘的病情就会有所好转呢?” 窦太后不仅双目失明,身体各方面多有不适,一是岁月不饶人,二则是她劳心劳力,难免伤神。 窦婴目光连闪几次,在窦华身上上下打量,到最后笑着问道:“这个所谓的神医,是谁给你推荐的?求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不愧是朝廷重臣,看事情总是能够看出本质。他根本不相信窦华会给皇太后推荐名医,肯定是有人怂恿他这么做,按照窦华的性格,应该不是他有所图谋,更可能是为了帮朋友。 窦华见自己被父亲看穿了心事,讷讷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窦婴也不急,静静的等着儿子给他一个说法。 窦华想来想去,觉得桑弘羊既然是想得到窦太后的支持,那么肯定是要通过他父亲魏其侯这一关,若连他这关都过不了,就更不用说皇太后那一关了,于是便把桑弘羊想入赀,希望得到太后支持的事情说给父亲听。 听了窦华的话,魏其侯一下子想了很多…… 今日早朝,皇上在朝上发脾气,怪罪梁孝王之子济东王在封地胡作非为,不仅搜刮民脂民膏,还放纵属下草菅人命。一项项罪证列出来,把济东王逼的在朝上发抖、无话可说。 朝中之人都明白,济东王纵使有错,皇上在这个时候挑出来,也是为了向窦太后示威——当初窦太后是支持梁孝王登基的,若梁孝王为帝,这济东王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子,甚至是太子了! 现在刘彻登基,窦太后虽然也是尽心辅佐他,但刘彻心里有疙瘩,觉得窦太后处处牵制为难他。祖孙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僵硬,看的窦婴也觉得头疼。 现今听窦华说起入赀和荐医之事,不由得沉吟起来。 “华儿,你是说,这个桑弘羊颇得皇上青睐,皇上也有意招他为侍中?” 窦华点头称是,说:“皇上不仅私服去过他家,一起出游,还邀请他参加了韩嫣的生辰宴,并在私下问过孩儿他的事情。” 窦婴点点头,说:“这个孩子看来不错,看得清形势,既然知道此时皇上做不得主,要来求皇太后为他做主,那必定也明白他日为官,该为谁效力了。” 侍中的名单一直确定不下来,几方都在推荐人,窦婴原本觉得小小侍中没什么争执的必要,所以并未打算插手,可如今他改变想法了,何不借此事缓和一下皇太后和皇上的关系? 既然是皇上看中的人,就由皇太后出面订下这个人选,皇太后给了这个恩典,不论是皇上还是侍中,都会记得这份情,对谁都很美。 而且,皇太后的身体越来越差,窦家不能没有她,也是该换个太医好好瞧瞧了。 窦婴越想越觉得此事很好,看窦华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赏,于是站起来拍着儿子的肩膀说:“难得华儿有这个孝心,牵挂着皇太后的身体,果然是做爹的人,懂事了!” 窦华心中大喜,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跟父亲说通了,还得到了夸奖,一时间喜笑颜开。 (看小说到网) 56、日程安排 窦家的侍从来给大公子送口信时,云舒正在给大公子摆晚饭。u. 见到窦华的贴身小厮,大公子吃了一惊,这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窦华就派人过来,难道是觉得之前商议的事情不合适,突然改变意见了? 正觉得有些失望,那个小厮的声音就传入他的耳中:“我家公子让我传话给桑公子,让您安心等几天,我们候爷已经应承下了,等这几日把日子订了,再专程来跟桑公子说话。” 大公子略有些失落的眼神顿时变的神采熠熠,并带着一些惊讶,问:“你家公子当真说候爷已经应承下来了?” 小厮连忙点头,说:“是,我家公子正是这么说。” “太好了!”大公子喜出望外,没料到窦华这件事办的这样快,但脸上却克制着,同时不忘让云舒给那小厮赏钱,再让人好好的将人送走。 将人送走之后,大公子才在云舒面前露出毫无顾忌的笑脸,欢欣鼓舞的说:“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 云舒同样高兴的说:“魏其侯肯出力相助,是极好的事……”她沉吟了一下,说:“不过公子也要想想魏其侯为何答应的这么快,若是真的病急投医还好,若是有其他想法,公子又当如何做?” 大公子经云舒这样一指点,脸上就收敛起笑容,低头继续吃饭,只是明显时常走神。 身在高位的人,断然不会做没有意义和没有利益的事,魏其侯果断相助,必有所图,是图桑家的钱,还是想让大公子为期效力?云舒并不点破这一层,让大公子慢慢想清楚,他的立场还是得自己选好。 大公子一直想到临睡的时候,才拉住云舒说了句:“纵然现在是窦太后执政,可这天下终归是皇上的天下。” 云舒笑着点头,大公子选对队伍了。窦太后会越来越老,皇上会越长越大,历史上外戚干政,从来都没有好结果,大公子一心一意扶持刘彻,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只是云舒仍旧不放心的提醒道:“只是现在窦家势大,我们还是得借一下他们的势,才能站到皇上的身边去辅佐皇上。” 大公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云舒见时辰不早了,服侍他睡下,然后吹灯离开他的房间。黑暗的夜色中,她看不到床上的大公子,可她就是能够感觉到大公子肯定睁着眼睛没有睡觉,今晚,他大概会想很多吧…… 对大公子来说,从小学的是如何做生意,如何管理家业,从未考虑过国家大事。如今为了桑家,也为了他自己,他选择入仕,走上一条祖辈都未走过的路,心里必然会觉得茫然不安。面对风谲云诡的朝堂形势,他必然要多想想才行…… 又过了几日,宫中传出窦太后身体不适的消息,窦婴趁着进宫问安的时机,向窦太后提起长安来了民间名医之事。 窦婴跟窦太后是自家人,他向太后推荐太医,没人想太多,皆以为他是为了太后身体好才如此,连窦太后都连连称赞他的孝心,允了这件事。 带陆笠进宫给窦太后看病的日子定下来了,窦华先是将安排转告给大公子,而后受父亲之命带陆笠去见魏其侯。 他对大公子解释道:“父亲担心陆先生进宫后说话行事有差错,想先见一面,亲自嘱咐一下。” 大公子对此没有意见,云舒却在后面悄悄拉了拉大公子的衣袖。大公子感觉到云舒的暗示,有些犹豫的开口说:“不知有没有办法带云舒一起进宫?毕竟皇上是因她的那件事才对我们心生间隙,她想见皇上,解释一番。” 窦华皱起眉头,这件事很不好办,带陆笠进宫是得了太后传召的,可再多带一个人,就怕说不通了。 云舒很怕窦华一口拒绝,忙补充道:“如果实在不能带我进宫,就不为难窦公子了,只是,皇上最近还出宫来玩吗?能让我在宫外见到他也行!” 经她这样一说,倒提醒了窦华,窦华思索着说:“月底皇上要去狩猎,我随行,倒是可以偷偷把你带上,不过……” 云舒急忙感谢一番,直把窦华谢的不好意思收回自己所说的话。 云舒心底盘算着,今天八月十七,陆先生八月二十日进宫,再过几日她就悄悄的跟窦华去猎场向刘彻“赔罪”,如果一切顺利,大公子入赀的事情应该能够在本月内定下来。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本章只有1500字,小羽厚着脸皮把这些内容发上来,实在是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刚刚写字写到一半,接到家人的电话,得知家父意外车祸受伤,我听了心急如焚!决定明天一早赶回老家看望父亲,27-29这几天,小羽要在火车或者医院里度过,我会尽量抽路途上的时间码字,但是更新实在不敢保证,30号之后,小羽会加倍努力补偿大家的!】 (看小说到网) 57、进宫问诊 陆笠虽然是小地方的富家子弟出身,但贵在走过不少路,见过不少世面,与各种不同的人打过交道,自有他的气质和风度。(看小说到网)他见到魏其侯时,神情从容不迫,回话也有条不紊,使得魏其侯十分满意,对推荐他的人——桑弘羊,也连带着觉得很满意。 入宫看病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二十日一大早,大公子和云舒并阿楚早早的起身,一起将陆笠送上马车。窦华因此事被父亲魏其侯重视,所以很积极的亲自来接陆笠。 大公子站在马车前,对窦华说:“窦大哥,陆先生就托付给你了。” 窦华精神很好,眉角飞扬的说:“你放心,有父亲和我伴着,出不了什么事!你还有什么话要嘱咐的,就赶紧说吧!” 陆笠从马车的窗户探出头来,对大公子淡笑道:“公子放心,我知道分寸,就算医不好太后的病,也断不会给大公子惹麻烦。” 大公子欣慰的点了点头,他并不担心陆笠说错什么,这次机会是他的机会也是陆笠的机会,不用他嘱咐,陆笠也会全心对待此事。只不过,宫内形势复杂,大公子只怕陆笠不惹事,却有人生事,到时候,只能仰仗魏其侯的照拂了! 阿楚被云舒抱在怀里,看到父亲上马车要走,嘟嘴说道:“爹爹带糕糕回来!” 以前陆笠易容出诊时,总会给阿楚带各式各样的糕点回来,阿楚年纪小,只当这跟以前一样,是一次普通的出行。 陆笠甜蜜的看着粉嫩的女儿,点头道:“阿楚乖乖的听话,爹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因是一大早天未全亮就送他出门,众人都还没吃饭,阿楚也只是在醒了之后喝了几口热水,现在提到吃食,孩子就觉得饿,吵闹着回屋吃东西。 送走陆先生之后,云舒忙让厨房的厨娘们送早饭,吃完早饭之后,云舒把阿楚抱回房交给吴婶娘照顾,再回到大公子房内陪伴他。 今天虽然是陆先生进宫,但是大公子想必也很紧张,有个人在旁边陪着,总要好一些。 不出云舒所料,当她返回到大公子房里时,大公子正在房中来回踱步,见云舒进来,就说道:“你去照顾阿楚吧,不用管我的。” 云舒抿嘴笑道:“吴婶娘是带孩子的好手,阿楚交给她,公子尽管放心,现在是公子比较让人担心。” 大公子见自己慌乱的心被云舒看破,反而轻松一些,紧绷的小脸顿时释然,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低语道:“我很久没有这样紧张了。” 大公子知道陆笠和窦华都比较靠得住,进宫出诊又有魏其侯照应,理应不会出什么意外,但是他无可避免的会紧张担心,云舒劝无可劝,便想道:“大公子今日有空的话,不如教我下棋吧,我爹以前没把我教会,大公子可一定要把我教会呀!” 大公子被云舒这样一打岔,就随着她的想法问道:“你想学下棋?这个比较枯燥,当真要学?” 云舒点头道:“我很想学,只是一直没空,又没人教,今天恰好有空也有人教,公子救成全我吧。等我学会了,我就可以陪着公子对弈,公子也就不用一个人闷头跟自己下棋了!” 大公子见她如此积极,便答应下,当即让云舒把棋盘、棋子找出来摆好。 围棋的门道太多,以至于云舒认认真真学了一天,也没有把基础学全。不过她的本意不是学下棋,而是为了分散大公子的经历,让他不要一直想着宫里的事情,这个目的达到了,她也就满足了。 而长门宫中,陆笠跟在魏其侯窦婴身后,垂首立在一座宽敞华丽的殿宇外候命。 殿宇深处有紫金色的床帏,十几名宫女站在殿中服侍,床边围着几位年长的妇人,她们身上的衣物首饰很华贵,看起来像是宫中女眷正在探视皇太后的病情。 听到宫女禀报说魏其侯带名医前来问诊,窦太后便嘶哑着声音对围在她床边的妇人们说:“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了,散了吧……” 有宫外男人进来,宫中女眷要回避,加之窦太后发话,这几名妇人都敛声屏气的迅速退了下去,待重新布好屏障之后,才有宫女带魏其侯和陆笠进殿。 陆笠跟着魏其侯走进殿中,在窗前十多步的地方停住,跪下给窦太后问安。 有宫女把陆笠带到屏障后去给窦太后看病,陆笠悉心诊断了很久,在确定了病情之后,便退出来到一旁开药。 此时,窦太后嘶哑苍老的声音从屏后传出,说:“魏其,你到我跟前来。” 等候在屏障外的魏其侯闻言,绕过屏障走到床边,对闭目躺在床上的窦太后说:“太后,微臣在,您千万保重身体啊!” 窦太后咳了两声,平复后低声问道:“魏其,我瞎了几十年,眼睛虽然看不到,但我心里看的很明白,你老实告诉我,你带这个太医进宫是为什么?难道你想插手**之事?” 窦太后的这句话把魏其侯吓的不行,窦太后竟然以为窦婴想把陆笠安插进太医院,在**动手脚! 窦婴赶紧低下头,对窦太后弯下身解释道:“太后明察,微臣绝对不敢插手**之事,这个名医也是有人向我推荐,我实在担心太后身体,才带他进宫,绝无其他用意!” “哦?是何人向你推荐?”窦太后冷笑了两声,说:“你不要被人利用尚不知……” “太后英明!”窦婴见窦太后已经有所察觉,索性将桑弘羊希望入赀侍中,并向窦家求援之事说了。 听完之后,窦太后沉吟了一番,最终叹了一口气,念道:“彘儿他大了,不愿意我插手他的事,罢了……那个孩子你帮我查一查,若还可以,就顺了彘儿的心,放到他身边吧。” “彘儿”是刘彻的乳名,窦太后絮絮叨叨的话从屏障后传入正在开药的陆笠耳中,陆笠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日落西斜时,陆先生被窦华送了回来,大公子和云舒丢下棋盘迎出去,见到窦华跟早上一样,依然是神采熠熠,大公子和云舒也就放心了。 窦华要赶着回家,大公子不便留他,就客气的将他送走,然后请陆先生到房中说话。 陆先生随着大公子到房里,慢条斯理的将进宫种种事情说了一遍,听到一切顺利,大公子感叹道:“幸好,我今天一直很不安,十分担心怕出什么意外。” 陆笠笑道:“大公子有贵人相助,事情一切顺利,怎么会有意外?” 大公子又问了一些宫中的见闻、礼数之类的事,此时云舒已煮好茶给陆笠捧上来。 云舒颇为关心的问道:“皇太后的病怎么样,治得好吗?” 听到此问,陆笠原本淡然的脸色忽然一黯。 【谢谢读者大大们的关心,我已经回家看到父亲了,伤势不算很严重,不过老人家肋骨骨折也很难受,虽然车子完全报废了,但是人好一切就好!】 (看小说到网) 58、意外口讯 云舒问起窦太后的病症,陆笠不禁叹了口气,说:“皇太后是因肝阴虚损所致青风内障,早年医治不及时,最终导致失明。enuei。c皇太后已失明三十余载,想要复明,几乎是不可能。” 听到这个诊断,大公子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不过云舒却是意料之中——窦太后在历史上,眼疾一直都未好过。 陆笠未能医治太后的病,自己也很失望,不过他强笑着说:“虽不能复明,但因眼疾造成的呕吐、发热、寒战之症,我却有良方,保管药到病除。” 大公子明白有些病可治,有些病不可治,陆笠不是神仙下凡,治疗眼疾之事不可强求。再说推荐陆笠进宫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医病,而是为了得到窦太后的支持,目的已达到,就不再多求。 大公子笑着道了一声辛苦,送陆先生下去休息,他这几天还要进宫几次,少不得要辛苦一些。 刚送走陆先生,顾清就跑来禀报说,东方朔前来拜访! 云舒记得大公子跟他提过,东方朔前些日子进宫面圣,已被封为侍中,服侍皇上左右,为其出谋划策。 她眉头一挑,对大公子说道:“东方公子现在理应在殿前候命,他现在前来,莫不是有什么急事?公子快去见见他吧。” 大公子对东方朔前来拜访也很诧异,于是整理好衣衫,带着云舒去前厅见东方朔。刚进到厅里,云舒就见东方朔身着高冠广袖叉手迎了上来,大声的说:“恭喜桑兄弟,好事啊,我特地来给桑兄弟报喜了!” 大公子向他还礼,抬头才问:“东方兄因何报喜?” 东方朔眉飞色舞的说:“皇上刚刚已决定任命你为侍中,现在已经向皇太后请示去了!” 大公子和云舒都很诧异,他们原本以为刘彻会对他们有成见,这才忙不急的在窦太后那里做工作,怎知他竟主动要求任命大公子为侍中! 大公子向东方朔询问详情,原来东方朔听闻了刘彻被王太后训斥,因而给云舒赏赐“赔罪”之事,就想试探一下皇上的气度,故意在刘彻前面推荐桑弘羊,果然引的刘彻很不高兴。 “我提到你时,见皇上的神色不好,就知道他心存芥蒂,可是这怎么能行呢?皇上理应胸怀宽广,广纳人才,断不可因为这点小事而拒用良才。皇上今年才十七,正是可造的时候,我身为皇上的侍中,此时不直谏更待何时?” 云舒在旁听他此言,抿嘴一笑,她以前看汉朝史剧,知道东方朔的性子,就是一个会先把刘彻气的半死,然后再哄他高兴的直谏之人。 可厅里的大公子却很心急,忙说:“东方兄千万不要触怒圣上,若因我之事连累东方兄,这教我怎么安心?” 东方朔豪爽的笑道:“你且放心,我敢触怒圣上,自然也有法子哄得他高兴,桑弟不必紧张。” 纵然这么说,大公子还是有些不安,但见东方朔如此自信,又觉得不好多说,一时有些踌躇。 东方朔又说:“皇上已接受我的谏书,今日就会向窦太后禀明想招桑兄弟为侍中之事,只要窦太后那边同意,你我就可同朝为官,一起辅佐皇上了!” 大公子感激涕零的说:“东方兄如此助我,弘羊不知如何回报,内心很是不安呐!” 东方兄大手一挥,说:“桑兄弟大可不必这样,我是为了皇上,为了我大汉朝,我见到皇上从善如流,内心不知道多高兴!” 云舒在旁偷乐,感叹大公子的时运好。窦家为了缓和皇太后和皇上的关系,愿意帮他,偏偏又有个热心的东方朔在刘彻耳边规劝,有这么多人助他,弄的云舒几乎要感叹“天命难违”了! 东方朔见云舒在旁满脸笑意,道:“云舒姑娘,我下面要说的事跟你有关,你可猜得到是什么事?” 云舒好奇问道:“跟我有关?我一个小丫鬟,能跟我有什么相干?” 东方朔摇头一笑,说道:“你可千万别小瞧了自己,皇上二十六日要去猎场狩猎,命桑老弟和你随行!” “大公子和我?”云舒与大公子对视一眼,十分惊讶。 若说大公子是刘彻即将任命的侍中,让他随行,这也说得过去,但是为什么点名要叫云舒一起去?难道是窦华的作用?可是窦华之前说的是把她假扮成自己的丫鬟,偷偷带过去,断不可能直接跟刘彻提起此事呀。 东方朔神秘一笑,说:“你可知是谁点了你的名?” 云舒更疑惑了,若是刘彻点名要她跟随,那么东方朔不必多此一问,既然这么问,那么肯定不是刘彻要她去,会是谁? 见大公子和云舒都猜不出,东方朔笑嘻嘻的说:“你们肯定猜不到,是平阳公主!” 东方朔乐呵呵的说着,云舒心里却没之前那么高兴了! 平阳公主为什么要点名让她随行?会不会跟卓成有关?难道她这么快就暴露了?亦或者是平阳公主知道刘彻要任用桑弘羊,想趁着狩猎之时伺机破坏? 想到这里,她一阵冷汗从她背后冒出,脸色也骤然变的苍白。 东方朔以为云舒只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时紧张罢了,就说:“要说还是因为上次在韩嫣府中,平阳公主见你很有意思,就把你记了下来。这次去狩猎,去的女眷少,平阳就说要把你带上一起乐乐,皇上听了想了一下,也就准了,这两天就会有圣旨下来。皇上怕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接到圣旨时不知所措,所以让我来先跟你们说说。” 云舒眉头微蹙,什么叫“带上一起乐乐”,把她逗趣的了? 这种事情由不得她不去,虽然不想被平阳公主取乐,但是有机会接近刘彻,也不算太坏。 略想一下,她就释然了,正好听到大公子留东方朔用晚饭,她就匆忙退下去让厨房备饭。 厨房的厨娘没料到今晚有客人前来,正三两做堆的在一起说话,云舒刚一靠近,便听到有个尖锐的声音在说:“大公子不管家里的事,什么事都是那个小丫头一人说的算,吴婶娘入了她的眼,不要说给她双份工钱,就算是让她当管家,我们又能说什么不对?” 另一人应道:“我们只是做短工的,没有吴婶娘那么大的心,看她的样子,是想做奶娘的呢,以后跟陆小姐有了情分,自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云舒站在厨房小院的门口冷笑一声,她倒没想到,这些临时请来的厨娘们,还会说这些闲言碎语,这些人看她年纪小、吴婶娘老实,若不管管,指不定吴婶娘在背地里要受多少挤兑! 想到这里,她就清咳一声走了进去。 (看小说到网) 59、出行准备 云舒因要照顾大公子和阿楚两个人,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厨房,现在突然出现,把几位说闲话的厨娘吓的不轻。(看小说到网) 云舒似笑非笑的将众人扫视了一圈,众人纷纷心虚的缩了脑袋。但云舒并不直接提刚刚听到的那些闲话,而是说:“今天家中有客,诸位厨娘赶紧忙活起来吧,晚了可就怠慢客人了。” 厨娘们匆忙散去,做起各自手上的活,洗菜的洗菜,生火的生火,但眼睛却时不时的看一下云舒。 云舒在厨房左看看右看看,不说别的,倒把厨娘们的心弄的慌乱不堪。 在桑家做厨娘,虽然是零工,但对她们来说也是份难得的好差事。东家出手大方,大公子不挑食,她们做起饭菜来不用顾忌太多。这样的好差事,她们自然是想长久的做下去。 纵使她们对云舒一个小女孩当家颇有异议,但这是桑家的事,她们这些人没有半分插嘴的道理,可她们偏偏嚼了闲话,又偏偏让云舒听到了。 云舒见她们眼睛乱转,一副无心做事的样子,便笑着当家常一样说道:“不知各位婶娘可听说了没有,下月初,洛阳的本家就会送一批丫鬟婆子过来,厨娘也送了几位。我算了一下人手,除了本家送的那些,还需要雇用两位厨娘帮忙。我想着各位婶娘这几月做事勤快利索,又是熟悉的人,便决定从你们几人中挑选两人,只是众位婶娘都做的很好,我一时竟不知留谁好……” 这些事情,她们从哪里去听说?听闻云舒突然说起这个事,众人的脸色骤然苍白。 桑家最初只招了两个厨娘,后来因大公子常在家中摆小宴,于是又请了三位,除去吴婶娘,她们还有四个人,可云舒说只能留两个人…… 云舒淡淡的笑着,又说:“我想了一个主意,以后的饭菜由各位婶娘轮流做,若谁得了大公子的夸奖,我便留谁,婶娘们说这样可好?” 厨娘们说了闲话心虚在先,云舒又是东家的人,能够直接决定她们的去留,她们哪里能说一个“不”字? 见众人都苦笑着答应下,云舒便笑着离开了厨房。 想要避免这些厨娘抱团欺负吴婶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在她们内部制造矛盾,当她们有利益冲突、自顾不暇时,谁敢去欺负云舒看中的人?只怕她们有的人,还会去讨好吴婶娘,让她帮着说好话吧? 大公子和云舒在外面有大事要做,必须全心去应对。云舒不想看到后院不安生,少不得要用些法子震慑一下众人。现在小院里雇用的是零工,什么都由她做主,还算好管,等下月韩管事将洛阳桑家的那些丫鬟婆子带来了,只怕就没这么好应付! 想到最初在洛阳桑家的那短暂却不平静的日子,云舒心中就有些犯愁,不知这次送的是哪些人过来,得提前打听一下才好。 —— 刘彻的圣旨第二天一早就来了,圣旨不同于以前的帖子、口讯,大公子和云舒少不得要穿戴整齐,在院子里跪拜接旨。 传旨的是之前送“赏赐”的贵海公公,他这次没有换常服,而是穿着宦官的青袍,在传旨的时候,别有用意的看着云舒,笑眯眯的样子让云舒觉得背脊发凉…… 圣旨中说的明白,让大公子和云舒两人二十六日至二十七日两天陪驾去猎场。大公子接了旨之后,贵海竟然亲自上前搭了一把手,将云舒从地上扶起,云舒忙推后一步,口中说着:“不敢当!” 贵海笑着说:“云舒姑娘好福气,被圣上钦点侍奉,我这个腌臜人能够扶你有何不敢当?太客气啦。” 云舒苦笑着敷衍了两句,心道,这公公想必是误会什么了。 不过也难怪贵海误会,刘彻先后两次给云舒赏赐,这次又亲自下旨让云舒陪他去狩猎,对于不知道内情的人来说,自然以为刘彻看上云舒了,可其中的凶险,只有云舒自己知道! 接了圣旨之后,云舒就开始在家里整理要去猎场的行装,衣服和常用的器具都得带,但又不能带多了,挑挑选选好半天才将大公子的东西收拾好。 在挑她自己的衣服时,云舒犯了难。因是要出现在皇上、公主面前的,她虽是丫鬟,但也不能丢了大公子的体面,于是想带几套好衣服,可又不能太过,这个尺度不好把握。 她最好的几套衣服是刘彻第二次赏赐给她的那些,可是那些东西刘彻赏的不情不愿,她若穿的去,被有心人挑起,恐怕又会闹的不愉快。除了那些衣服,再好一些的,便是大公子让顾清上街去给她买的几套成衣,布料做工都是上品,云舒平日一直没舍得穿,这次总算有机会穿一穿。 收好衣服,云舒坐在梳妆台前收拾梳头发的用品,她无意间看到铜镜,见到自己微微丰润了一些,不像以前那么单薄,精神十足、目光闪亮,心情不由得更好了。 临行前一晚,云舒先嘱托顾清看好家、照顾好陆先生,而后又嘱托吴婶娘照顾好阿楚,等交代好一切,见大公子正在身后笑嘻嘻的看着她。 云舒脸上一热,问道:“公子这样看我做什么?” 大公子笑语道:“你年纪最小,却事事嘱咐他们,怕他们照顾不好自己。我们只出去两天,家里还有旺叔照顾,你这样担心做什么?” 云舒脸上不好意思,便笑着回嘴说:“大公子还有闲工夫笑话我,快仔细想想明天的事情吧,到时候见了皇上,可不是好玩的!” 大公子神情凝重了几分,不过依旧笑着说:“自然要慎重对待,但太紧张了也不好。” 云舒微微惊讶,之前陆先生进宫时,大公子那样紧张,现在轮到自己了,却一点也不紧张,是他心态太好,还是足够自信? 收拾好了床铺,云舒催促着大公子早点睡,他们明天一早天未亮就要去宫门前候命呢! 【今晚还有一章更新~】 (看小说到网) 60、进宫集合【第二更】 二十六日天未亮,大公子和云舒两人乘车赶到未央宫西宫门前,出示了圣旨之后,就有禁军带他们进宫。(看小说到网) 云舒跟在禁军的身后,沿着长长的甬道一直向宫内走,忍不住悄悄抬头环顾巍峨的宫殿和森森的高墙。她想到前不久才在大街上遥遥仰望这未央宫,没想到如今就已走入宫门,身临其境了。 在走到第二道内宫门之后,就见小广场上已有禁卫军和宫女、宦官在忙碌的准备出行车驾。 在左侧有一处歇息的偏殿,禁军将他们两人带到殿里,说:“两位请在此歇息,稍后就有太仆丞前来安排出行事宜。” 大公子抱拳客气的谢过禁军官兵,而后与云舒一起进入偏殿等候。 因大公子现在尚是平民百姓,无官无爵,所以他们进入殿中之后也未敢随意坐下,而是站在窗前静候。他们来的比较早,还没有其他随行的人进宫,等到天上泛起鱼肚白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外面传来。 云舒心中一惊,何人敢在宫内策马疾行? 大公子也听到马蹄声,跟云舒一起向外望去,那骑在黑马上的银冠少年,不是韩嫣又是谁? 云舒心中暗叹:古人诚不欺我,韩嫣恃宠而骄,视规矩如无物,他这样张扬,怎能长久? 看到那飞扬少年远去的背影,云舒心底有说不出的担忧。大公子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他微皱的眉头,已能说明一切。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说话声,是窦华和东方朔交谈着走了进来,两人间大公子和云舒已在殿内,就笑着打了招呼。 时辰差不多了,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大公子和云舒不认识别的人,只跟窦华站咋一起,偶尔有跟窦华交好的,窦华就会引荐给大公子,不过多数人听说大公子是富贾之子后,表情都淡淡的,客套的打了招呼,就不再多说。 云舒心中微叹,大多数官宦子弟,终究是瞧不起生意人的,认为商人重利轻义,行的是投机取巧之事。她能够感觉到别人的轻视,大公子又何尝不知? 云舒担心的看向大公子,但见他脸上风轻云淡,时不时与东方朔或者窦华低声说话,似是一切都好。见他如此从容,云舒就放心了,她转而想想,又觉得自己喜欢多操心,大公子从出生就是商人之子,他会被官宦子弟瞧不起的事,肯定早有心理准备,她又何苦替他担忧? 在微微的说话声中,突然传来一阵环佩、首饰相击的“叮咚”声,云舒循声望去,是平阳长公主刘娉来了! 刘娉神清气爽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平民装的汉子,云舒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人正是卓成! 云舒怕暴露身份,不敢多看,正好众人纷纷向平阳长公主行礼,她趁机隐没在其中。 刘娉善于交际,性格也开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与她攀谈上几句。她含笑的凤眼瞥到了站在大公子身后的云舒,掩嘴笑了一声说道:“站在那里的就是上次穿七彩锦衣的女子吗?” 众人循声看向云舒,云舒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在宴厅上被众人取笑的时候,她努力沉下气,上前屈膝回话道:“草民云舒拜见长公主。” 刘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取笑着问道:“你今天怎么不穿七彩锦衣?我以为你今天还会穿呢!” 云舒心中疑惑,平阳公主怎么就抓住那件衣服不放?不过少瞬她就想明白了,刘娉当时正要向刘彻引荐卓成,却被云舒那吸引人眼球的衣服破坏了机会! 云舒不知该如何回击刘娉的刁难,再转瞬一想,她一个小小草民见到公主,理应紧张到发抖,断不该这么冷静才是,如此想着,她便一下子跪倒地上,哆嗦着说:“草民……草民不知要穿那衣服,公主容我、容我回去换衣服!” 刘娉见她跪地失措,反而没了兴致,摆手说:“罢了,皇上马上就要启程了,哪有时间给你换衣服,下去吧。” 云舒低着头退到大公子身后,只见到大公子的嘴角抿的紧紧的,似是很不高兴。 刘娉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卓成,似是取笑的笑了一下,低声说:“那个女子有什么奇特?也用得着你特地让我把她喊上?” 卓成抬眼看了一下云舒,又垂下眼对平阳公主说:“也许是我猜错了。” 平阳公主并不在意,多一个人参加狩猎又不会影响她,闲了还可以取乐,便揭过不提。 众人等了片刻,有太仆丞进来请众人出去迎驾,刘彻已准备妥当,准备起驾了。殿里的诸位鱼贯而出,在小广场上列成几排,待刘彻穿着黑亮的轻甲,腰挂长剑踏着铁靴走出来时,众人纷纷叩首。 刘彻兴致很高,挥手说:“诸位平身,我们速速出发吧!” 在宫人的引导下大公子和东方朔等其他几个公子同坐一辆马车,而云舒就带着行李随行的宫女坐到了一车。 宽大平稳的马车很快就驶出未央宫,向长安以西的猎场行去。云舒透过摆动的车帘缝隙里看到马车两边有成队的骑兵和手持长矛的步兵护送,见到这些冷兵器,云舒不由得有些紧张。 待众人出了城,车队突然停了下来。位于队伍中前方的刘彻从御驾中走了出来,从一名禁军手中牵过一匹宝驹骑了上去! 皇上不坐马车要骑马,其余随行之人谁敢坐马车,于是一个个全都下车换为骑马。 东方朔有些担忧的看向大公子,很怕他年纪小不会骑马,于是问道:“你若不会骑马,千万不能逞强,不如禀明了皇上,随后赶去就是了。” 大公子感激的说:“多谢东方兄关怀,不过我们商人子弟,要四处奔波,怎能不会骑马?东方兄不必担忧。”说着就接过宦官牵来的枣色大马,一跃骑了上去。 而在大公子前方,平阳长公主也跳下马车,喊道:“卓成,把我的惊雷牵过来!” 大公子神色严峻的抬头看过去,紧紧的盯着被长公主称之为“卓成”——那个把云舒从噩梦中吓醒的人! 待认清楚卓成的面目之后,大公子回头看向队伍末尾的马车,云舒正坐在里面。他不由的想到,云舒肯定看到了卓成,也难怪她在宫中回公主问话的时候害怕的发抖。想到这里,他的担忧更甚了。 【从12月1号开始,本文就要进入vip了,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哦!】 (看小说到网) 61、正面碰撞 61、正面碰撞 初秋正是狩猎的好时候,阳光灿烂、晴朗却不炙热,道路两旁的绿树成荫,显得生机盎然。 刘彻及一干随行的年轻官员骑上马向五十里外的猎场奔去,一大半禁军护驾随行,剩下小半的禁军留在车队中护送物资及宫女和宦官。 云舒从马车的车帘缝隙中看到众人奔驰远去,甚至连平阳公主也带上斗笠骑马而去,不由得感叹万分,这位公主还真是像男子一般呢! 卓成因不会骑马,跟着大队伍慢慢行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云舒的马车外。云舒瞥到他的身影,快速的放下车帘不再向外张望。 卓成看了还在晃动的车帘,抿了抿嘴,继续行走,但是始终都在云舒马车附近徘徊。 跟云舒同车的三个宫女都不太爱说话,一个闭目养神,两个凑在一起编绳,云舒左右张望了一下,觉得不太好冒然搭话,就从随身带的行李里抽出一卷书简低头看起来。 包袱里塞的几卷书简是大公子最近在研读的《周髀》,关于这部古老的数学典籍,云舒在中学学习勾股定理时听到老师提起过,但是从未读过正文,如今有机会看看古人是怎么学数学的,云舒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周髀》中记载:“数之法出于圆方,圆出于方,方出于矩,矩出于九九八十一。故折矩,以为句广三,股修四,径隅五。既方之,外半其一矩,环而共盘,得成三四五。两矩共长二十有五,是谓积矩。故禹之所以治天下者,此数之所生也。” 这便是现在广为人知的“勾三股四弦五”。 云舒正看的有意思,突然有女子轻声问她:“你会识字?” 云舒抬头一看,刚刚那个闭目休息的宫女,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宫女见云舒点头,有些羞怯的说:“我从没念过书,一个字也不认得,所以只能做粗使宫女。” 在内殿服侍的宫女,要帮忙整理书简、传递讯息,虽不说要有多高的学问和见识,但是必须认识一定的字,不能把书简放错地方,更不能把讯息送错人。如若不识字,纵然再能吃苦耐劳,也没办法做上等宫女。 云舒见这个宫女满脸好奇的看着她手上的书简,期待的眼神中隐隐带着自卑,于是笑着说:“到猎场还有很久,如果你想学的话,我教你认几个吧。” 那宫女讶异的抬起头,满脸不相信的看向云舒,见云舒不是逗她,于是急忙点头,说:“好啊,谢谢你!我叫夏芷,今年十五,你叫什么名字?” “云舒,今年十四。” 夏芷微微红着脸说:“那就有劳云舒妹妹教教我。” 云舒就着手头上的书简,挑着算经里的数字和简单常用的字一个个教她,并在手心里写着比划。 旁边正在编绳的两个宫女听着有趣,也围了过来看,不过她们年纪比夏芷小,没耐性学,看了两眼,又回去编绳玩了。 在路上有了事情做,就会觉得时间过的非常快。到了下午时分,马车才来到了猎场的临时行宫。 云舒揉着快要颠散架的腰身,扛着包袱走下马车。 车队的马车停在一条青石板路上,左边地势较低,是一片广阔的树林,站在小路上看过去一望无际,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壮阔。 小路的右边就是长长的灰白色石阶梯,阶梯顺着丘陵的地势往上铺成而去。阶梯后面是深红色高大的宫门,在那之后,正是猎场的临时行宫。 夏芷跟着从马车上下来,见到云舒站着发呆,当即接过她手上的包袱,说:“你第一次来这里吧?我跟着皇上来了好几次,走,我带你上去!” 云舒带了两个包袱,都有点重,她不好意思麻烦夏芷出力,但是夏芷却执意要帮她拿包,最后争执不下,两人各背一个包袱沿着阶梯往上走。 夏芷熟门熟路的带着云舒从小门走进行宫,找到太仆丞的人,询问到大公子安置的房间后,而后再带云舒过去安置。 夏芷因云舒愿意教她认字,对她心生好感,以前她在宫里见到那些大宫女,但凡询问点什么事,一个个都趾高气昂的,更不要说教她识字了。云舒真诚待她,她也真诚待云舒,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外臣一般安置在西边的博望苑中,皇上和女眷歇在东边的御宿苑。在这之外还有各种宫殿庭院几十处,地方大的很,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走,更不要走到猎场的林子里去了,很危险,有虎豹豺狼呢!” 云舒仔细的听着,很多宫中细节她不明白,夏芷愿意跟她说,她正好可以问一问。两人一路说话来到博望苑,到了雕花角门外,夏芷便停住脚步,说:“我不能进去了,只能送你到这里。” 云舒接过包袱,说:“谢谢你。” 夏芷也许是在宫中压抑久了,难得遇到一个能够随意交谈的人,她看着云舒,突然有些不舍。她这几天在猎场肯定会很忙碌,必然没时间来找云舒玩,不过稍想一想她就释然了,在回程的路上,她们还能见到呢! 想到这里,夏芷腼腆的笑道:“那我回去做事了,你赶紧寻你家公子去吧!” 云舒跟她告别之后,一回头转身,就撞到一个人的怀里,她下意识的说着“对不起”,并后腿两步,谁知抬头一看,她撞到的人竟然是卓成! 云舒脸色刷的变了,看卓成的眼神也十分警惕!这里是外臣住的博望苑,平阳公主断然不会住在这里,那卓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卓成冷眼打量着她,见她像只受伤的刺猬,便开口说:“我听姑娘的口音很特别,很像我家乡的方言,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云舒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时下的古人说话并不是说普通话,说话的强调她学不来,所以这么久以来,她都是说的普通话。大公子以为她说的是家乡方言,也没追问,她自己更没注意,现在被卓成问起来,她竟慌乱了! 卓成追问道:“姑娘的名字是叫云舒吗?我家乡有位故人,名字也叫云舒,真是很巧。” 云舒咬牙看着卓成,两人对峙中,大公子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云舒,是你来了吗?让我好等,你怎么还不进来?” 【晚上还有一章更新,刚上架,求大家支持,求粉红月票!】 62、晚宴发难 62、晚宴发难【两更完成,求粉红月票】 大公子站在雕花角门下。双眼冷静的看向对峙中的卓成和云舒。 云舒被大公子的喊声惊醒,瞬间冷静了下来,她脸上因咬牙太紧而僵硬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对大公子展开一个甜美的笑容。 “公子,你让我好找,可算是见到你了。”说着,云舒就抱着包袱跑到大公子身边。 大公子对她点点头,无形间站在卓成和云舒之间的位置,把他们隔开,而后说:“怎么现在才来,我一直担心你在后面出了什么事。” 云舒欢快的答道:“能出什么事呢?是公子跟着皇上骑马太快,才会觉得我们慢。公子身上好多灰,赶紧洗洗换身衣服吧,今晚还有晚宴吧?” 大公子点点头,护着云舒便要往博望苑中走,两人似是丝毫没把卓成放在眼里。 卓成紧握着拳头,突然对云舒喊道:“云舒,你不认识我吗?” 云舒回过头来,用奇异的眼光打量着卓成,说:“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不过撞了你一下。你却一直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卓成神情莫测的看着云舒,一时拿不定注意,到底是自己猜错了,还是说云舒失忆了?可是听她说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与古人口音决然不同,他不应该猜错的呀。 怔忪间,大公子已正色站出来,问道:“你是何人?我看你神色诡异,徘徊于博望苑门口,又拉我的丫鬟搭话,不像什么好人!” 卓成已从平阳公主那里得知桑弘羊就要成为侍中,所以不得不客气的回话道:“在下是平阳长公主的侍从,特奉公主之名,前来传个口讯,现在正要回去复命。” 大公子板着一张脸说:“即是这样,就快走吧,不要再这里调戏女子,若传到皇上耳中,只怕会怪公主御下无方!” 一顶大帽子扣上去,卓成不得不告退离开。 云舒走进大公子所住的房间里,轻舒一口气,动手准备把包裹里的东西收拾出来。 大公子走过来按住包袱,止住她的动作,双眼担忧的看着云舒,问道:“你,还好吧?” 云舒勉强笑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那个卓成……就是你之前说想要害你的人吧?” 云舒点点头说:“我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他现在还不是特别确定我的身份,但看样子,他已经很怀疑了,毕竟我的样貌会变,但是说话腔调不容易变。” 大公子担忧的点头说:“你说话的腔调的确很奇怪,听卓成说话,你们倒像是一个地方的人。” 云舒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呢?咬紧牙关一味否定有用吗?只怕卓成不会相信。若他坚定了想法,认定了此云舒就是彼云舒,只怕不管她怎么否定,他也是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下去的吧? 待他肯定了想法,会怎么办?云舒担忧的想着。 她知道他来自何方,知道他的品行,知道他有几斤几两,在她面前,卓成没有丝毫穿越者的优势,那些历史信息不再是他唯一一个人知道的天机,为了他的前途,卓成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吧! 想着想着,云舒就打了个寒战,似乎又看到了自己被杀时的情景。 大公子握住云舒的一只手。暖着她冰凉的指尖,说:“他以前害过你,纵使他现在仰仗着公主的照拂,我也不会让他欺负你了,我定会为你报仇!” 报仇! 云舒猛的惊醒,一味的防守只会被敌人穷追猛打,如今卓成已经快要知道她还活在人世的事情,她已躲无可躲,也许进攻才是防守的最佳方式!趁着卓成还未成大器,就将他的前途扼杀在摇篮里,也许这样,才能最好的保住自己的性命!还要取回他欠自己的一次生命! 意识到这一点,云舒的脑袋就灵活的转动起来,她正色对大公子说:“大公子对我的照拂,云舒这辈子都会感恩戴德。云舒无力自保,唯有仰仗大公子的保护。这次平阳公主特地叫上我们来参加狩猎,极有可能会像我们发难,公子需时时警惕才是!” 发难的途径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文”,通过在宴会上出难题让大公子在皇上面前丢失颜面;一种是“武”,在狩猎途中暗箭伤人损害大公子的身体安危! 听到云舒的提醒,大公子凝重的说:“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上,我会当心的。” 晚宴时间将至,云舒命博望苑服侍的宦官抬来热水,让大公子沐浴更衣,帮他收拾整齐后,送他出门。 送至博望苑门口,有宦官躬身跑来,说:“皇上口谕。命云舒姑娘一同参加今日晚宴。” 云舒和大公子对望一眼,苦笑道:“看来今晚注定不平静了。” 略作收拾一番,云舒和大公子一起向举行晚宴的飨会殿走去。 时值华灯初上,飨会殿中灯火通明,各个角落里都安放着如层层瀑布般相叠的灯台。晚风拂过,空气中带着微微的燃烧油脂味,吹进云舒的鼻端,让身处恢宏大殿的她觉得真实了几分。 云舒和大公子两人的席位靠中后方,但因总人数较少,所以他们的到来依然比较显眼。 云舒的身份很不合适出现在这个场合,所以众人看到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出现在宴厅中,纷纷议论起来。而少有的几个认识云舒的人,脸上也浮出惊讶的神色。 云舒闷不吭声的跟着大公子走进殿中坐下,跪坐到大公子后方的塌几上,将自己瘦小的身影藏在大公子背后。 一阵环佩相击之声从门口传来,众人放在云舒身上的目光瞬间转移到殿前的丽人身上。 平阳公主刘娉换了一身粉紫色汉服,头上插着展翅的凤钗,腰间挂着长短不一的玉佩和玉璜,盛装出现在宴厅门口。 在她身后,跟着四名宫女和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卓成。 看到公主驾到,众人纷纷离席转身相迎,云舒仿照众人的样子。同样行礼迎接。 卓成若有似无的扫过云舒这里一眼,见她出现,略皱了皱眉,似是不太高兴在这个场合见到他。 刘娉大步的走向左前方空置的塌几旁坐下,与周围的人打招呼。 云舒听到有人称赞道:“公主的骑术又精进了,今日骑马而来,公主不输给男儿分毫!” 又有人说:“皇上这次出宫狩猎,女眷只带了公主,足以见得皇上重视公主。” 刘娉听到众人巴结讨好的言语,扬眉笑了笑,并不接话。 云舒心中窃笑。刘彻和刘娉姐弟关系好谁都知道,那些想拍马屁的人也不分一分场合。 参加晚宴的人来的差不多了,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扬声传来:“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迎接,又是一番行礼。 刘彻身着黑色滚红边的汉服坐在正席,扬声说:“诸位今天赶路辛苦了,开宴吧!” 有一排排的宫女捧着食盒,送到每个人的食案上。云舒不太懂宴会的规矩,于是悄悄看着周围众人的行动,依样画瓢。 宴会开始后,位于大殿一角的丝竹乐师们顿时演奏起来,一队红衫舞姬翩然走进,开始扭动柔柔的腰肢和臂膀,为宴会助兴。 云舒今天只是在临出门之前吃了一点东西,早已饿了,见到食案上金灿灿的肉,哪里顾得上看舞蹈,只埋头吃东西去了。 大公子听到背后不断传来碗筷相击的声音,悄悄回头看了云舒一眼,发现她十分认真的在与碗中的羊腿做斗争,不由的轻笑起来。 听到笑声的云舒抬起头,碰到大公子的目光,不由得有些脸红,貌似她吃饭的姿势太不雅了…… 两人正在暗暗偷笑,突然听到刘娉对刘彻说:“皇上,席末的桑弘羊就是你准备招为侍中的人吗?” 大公子和云舒赶紧端正坐好,抬头看向刘彻。 刘彻点头道:“正是他,皇姐有何意见?” 刘娉当然有意见了,她原本以为凭着她跟刘彻的关系,刘彻会把侍中的名额留给他推荐的人,没料到却因“出身不明”的缘由,拒绝了她选送的人。 刘娉嘟了嘟嘴,说:“听说桑弘羊以心算闻名,我手下有贤士,也善于计算,我想让他们较量一下,皇上应该不会拒绝吧?” 刘彻无奈的看着刘娉。他这个姐姐当真十分肆无忌惮呢,早知道她可能会为难桑弘羊,但是没想到第一顿饭也不让他好吃。 如此想着,便对大公子说:“桑弘羊,你出来接受皇姐的考验吧,别让她说朕选些不中用的人。” 大公子出列对刘彻行礼领命,说:后又转向平阳公主,说:“公主,请。” 刘娉伸手对卓成勾了勾,说:“你去考一考他吧。” 卓成自信的走出来,与大公子对立,想了一瞬便说:“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 云舒听到卓成的问题,脑门上顿时出了一头的汗,双手不由得拽紧了衣服!卓成问的是中古数学史上著名的“百鸡问题”,是中古时期不定方程整数求解的典型问题。 云舒只知道大公子心算加减乘除很快,却不知道他有没有学过方程式,一时间,心就这么提了起来! 63、智慧少年 63、智慧少年 宴厅中传出一阵嗡嗡的讨论声,有的人低头掐着手指,默默的算着卓成所出的题目,有的人像看好戏一般看着卓成和大公子,猜测着这轮较量谁赢谁输。 云舒在下面心急如焚,这个题目就算是她,也得列两个方程,提笔算一算才知道结果,但看大公子,只是微微垂着眼睛,默不作声的看着前方地面。 他是在心算吗?三个变量,这也太难了点吧! 说来大公子不过十三岁,放在现代只是中学一二年级学生的大小,加上时代限制,云舒真的很担心大公子败下阵来! 卓成见桑弘羊听了题目之后没有说话,脸上浮现出隐隐的得意之色。他又小心的看了看云舒的神色,他之前不知道云舒要参加晚宴,没有防备她这个变数,现在有些担心她会站出来帮桑弘羊化解难题。 不过他转而又想到,纵使云舒出来帮桑弘羊回答了,那么桑弘羊的能力也会受到刘彻的怀疑,这样的话,他的侍中之职就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到时候再拜托平阳公主从中周旋,自己还是有可能顶替他的位子的。 卓成越想越觉得可能,脸上的笑意也就更明显了! 不知是宴厅的油灯点的太多致使室内燥热,还是云舒心急发热,她的额头上浮出一层密密的细汗。不要说她现在没有纸笔一时算不出答案,就算她知道了答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站出去解答让大公子丢脸。 她抬头用犀利的眼神扫向卓成,心中十分不解卓成的这一番举动。他是历史系的讲师,难道不知道桑弘羊是必定会成为刘彻的亲随吗?他这样为难桑弘羊,是想改变历史顶替他的位置吗? 想到这里,云舒心中冷笑:他也太不自量力了,一个人的力量,也敢于历史长河相抗衡! 刘彻冷眼看着场下的两人,提声问道:“桑弘羊,你可答得出?” 桑弘羊叉手向刘彻一拜,说:“回禀皇上,草民已得了三种答案,只是担心有所疏漏,所以未敢草率回答。” 他刚说完这个话,卓成的脸色就白了,他没想到,几息之间,桑弘羊就把三组答案都算了出来,而且根本没有动手,只是心算! “百钱买百鸡,可以是鸡翁四只,鸡母十八只,鸡雏七十八只;也可以是鸡翁八只,鸡母十一只,鸡雏八十一只;亦可以是鸡翁十二只,鸡母四只,鸡雏八十四只。不知我回答的是否正确?”桑弘羊含笑的双眼看向卓成,卓成脸色的得意之色瞬间变为菜色! 云舒在心中暗暗叫好,大公子真是好样的! 这个“百钱百鸡”问题真的不好解答,不仅要三种鸡的数目加起来总共是一百,还要它们的总价也是一百。大公子不仅心算出了结果,更难得的是把三种答案都给算全了,看卓成还什么好说的! 云舒同时感叹道,中国古人的智慧实在不可小看,纵使他和卓成这些千年后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也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知道历史的先机,其实并不比古人聪明多少。至少对于大公子,云舒是打心底里佩服的,他善于心算的名声,真不是吹的! 卓成不得不低头说:“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所答皆对!” 一时间,在场的官宦子弟看大公子的神情有些不一样了,他们原本看不起商贾之后,觉得他们不过是凭借一些小手段从中牟利,没想到大公子真的有些才学。 刘彻很高兴,仰头哈哈大笑,挥手说:“答的好,赏!”话音刚落,下面便传来一阵符合的声音,有夸大公子聪明的,更多的是赞刘彻英明。 大公子叩首领赏之后,默默退回席位上,窦华、东方朔等几个跟大公子交好的人遥遥的向大公子举杯敬酒,脸上也都是喜色。 不过平阳公主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但是她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只是有点怪卓成太过于托大,之前他还说什么,桑弘羊绝对答不出这个千古难题! 偏偏刘彻还特意对刘娉说:“皇姐,朕选的人可还入得了皇姐的眼?” 刘娉下颌微扬,颇不情愿的说:“皇上选的人,自然是好的。” 刘彻是个好强的性子,自己这一方占了上风,他的心情顿时大好,但又怕令刘娉太丢脸,伤了姐弟情谊。 刘彻心想,出宫狩猎之前,刘娉特地让他把云舒带来,还说什么“那个女孩挺好玩,叫来逗逗我开心甚好,以解出行的枯燥”。于是龙睛一转,瞅到了缩在大公子身后的云舒身上。 云舒正傻呵呵的看着大公子发笑,感觉到刘彻看着她,顿时绷直了身体,转头看向刘彻。 刘彻笑着眯起眼,扬声说:“桑弘羊有如此才智,想必身边的人也不差。云舒,上前来!” 云舒心中急鼓乱敲,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众目睽睽之下。 云舒能够列席,对很多在场的人来说,都是不可理解的,如今刘彻还点名让她上前,众人更是不解,看向云舒的眼神,也千奇百怪。 众人只听刘彻说:“上回在长春湖上,朕听你说起接楹联,觉得有些意思,这回你可有什么新奇的东西说来给朕听听?” 云舒心中苦叹一声:当我是专程逗趣的俳优吗?! 纵使再不愿意,云舒也不得不冷静思考应对之策。 大公子适才已经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一番,若她这个小丫鬟也语出惊人的话,势必会给众人带来哗众取宠的感觉,对大公子和她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再者,卓成在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露了馅加重卓成对她的猜疑。 心中决定之后,云舒跪在当中说:“民女无才无德,不过是跟在公子身边受了几日熏陶,才略懂了一点道理。民女能够得见陛下,已是天大的殊荣,可是……民女拙口钝腮,不知说什么才好……” 刘彻见她在众人面前与当日在船上之时决然不同,想到可能是小女子没见过世面,难免怯场,便有些兴趣缺缺,转头问刘娉:“皇姐,你专程让她来一趟,总不能就这么放她回去吧?” 刘娉擒着酒杯,瞥眼看了卓成一下,似是随意的对刘彻说:“这丫头看着老实,很中我的意,不如皇上将她赐给我,我带回去调教一段时日,必不是现在这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一语即出,如五雷轰顶! 云舒若落入平阳公主之手,岂不是等于任卓成处置? 【第一更送到!求粉红票~~】 64、三斛珍珠 64、三斛珍珠【第二更】 云舒警惕的抬头看向刘彻。全身紧张起来,心中祈祷刘彻千万不要同意刘娉的要求。同时也飞速的想着,万一刘彻真的说要把她扔给刘娉,她又该怎么办? 对上云舒万般不愿意的眼神,刘彻笑了一声,扬声对绷直着身子坐在下面的大公子说:“桑弘羊,你调教的人被长公主看中了,你可愿意割爱?” 云舒听到刘彻把问题踢到大公子身上,心中忽然轻松了下来,虽然还没有听到大公子的回话,但云舒就很信任的觉得大公子绝不会把她赏给平阳公主的! 果然,大公子起身站到中间躬身回话说:“皇上、公主请恕罪,并非草民不舍割爱,而是云舒并非我桑家的奴仆,她乃自由之身,只是暂时服侍我而已,我并不能把她随意送人。” 刘彻似是料想到他不会放人,便淡淡的说:“哦?是吗,看来皇姐要失望了。” 刘娉今晚一二再的不顺心,不禁有些脾气上来了,便瞪着云舒问道:“好。既然云舒你是自由之身,那我就问你,你可愿意到公主府来服侍我?我赏你珍珠三斛!” 满座顿时哗然,众人都不明白他们为何为了一个丫鬟争论起来,而且大公主还出价颇高!三斛珍珠对大公主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若是买个丫鬟奴隶,这可是天价了! 云舒心中安定下来,既然是让她决定自己的去留,她就有办法了! 只见云舒跪到地上,不是对平阳公主刘娉,而是对皇帝刘彻说:“皇上,民女年初遭遇天灾**,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在外,在民女性命垂危之际,是我家公子救我于深渊,给我吃给我穿,待我亲厚如亲人!民女受公子如此大恩,理应誓死回报,今日承蒙公主厚爱,以重金换我,可是民女大恩未报,怎能抛弃旧主?还请皇上成全云舒的报恩之心,让我留在公子身边!” 这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众人一片唏嘘,刘彻也眼放炫彩,说:“想不到你这小女子还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之人,既如此。朕怎能为难你的一片忠心?” 云舒的一番话触动了刘彻的心事,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誓死效忠的心腹。他身边的人不是这一系的人,就是那一派的人,真正要做些私密的事,都找不出人来。一时间,他竟然有些羡慕桑弘羊,虽然云舒只是一个小小婢女,但对他却是死心塌地的。 刘娉心中怒火冲天,偏偏不能再强行要人,若再逼迫,只会落得一个以势欺人的名声。 让云舒和桑弘羊退下去之后,刘彻想起心事,对晚宴的事就不太上心,众人见他没兴致,也草草吃完,早早的散了席。 平阳公主在回御宿苑的路上,对卓成甩了袖子低吼道:“你不是说你有千古难题,桑弘羊一定答不出来吗?大话说在前头,平白丢了自己的脸!” 卓成心中也气的很,但不得不低头道歉说:“是小的失察。连累公主了。” 平阳公主又瞪了他一眼,说:“还有那个叫云舒的,我看她资质平平,空有一颗忠心,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奇特,你为何三番四次央求我把她讨给你?” 卓成心知,想通过平阳公主把云舒弄过来的事已经没戏,于是回禀道:“这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误把她当做以前的一位故人了,给公主添了麻烦,小人罪该万死!” 平阳公主有气发不出来,丢下一句:“你的确罪该万死!”之后,就带着侍女匆匆离去。 平阳公主平日带在身边的有两名男随从,一个是卓成,另一个比较木讷,在刘娉训斥卓成时,一直没说话,直到刘娉走后,那人才拍着卓成的肩膀安慰道:“你别丧气,公主还是很看重你的,不然也不会不罚你,只说你两句就走掉。” 卓成抬起头,对同伴笑道:“谢谢你的安慰,卫青。” 另一边,云舒和大公子在回博望苑的路上,大公子同她说着刚才晚宴上的事:“听说平阳公主之前极力向皇上推荐一个人,那人肯定就是卓成吧,不然她也不会在晚宴上让卓成像我发难。说来卓成的题目有些意思,让我一阵好算呢!” 云舒笑着称赞道:“大公子聪明。当时我听了题目,急得不得了,没想到大公子轻轻松松就答了出来,真棒!” 得到云舒直言不讳的夸奖,大公子的脸色微微发红,幸好天色暗了,看不大出来。 他想了想,又有些担忧的对云舒说:“你最近几天跟紧我,千万别落单!我看那个卓成一直纠缠你,没想到他还有本事让长公主开口讨要你,当时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他顿了一下,脸庞红彤彤的继续说道:“虽然受了惊吓,但是长公主用三斛珍珠要你,你却一口拒绝,还说了那些报恩的话……我听了很开心……” 云舒“嘿嘿”一笑的说:“我当然不跟她会去了!大公子对我这么好,从不重言重语对我,还给我好吃的和漂亮衣服,我怎么舍得离开公子呢?再说了,公子你说不定比长公主都有钱呢,三斛珍珠算什么,只要公子你愿意,三十斛珍珠也不是问题!” 大公子被云舒的一番话逗乐了,腼腆的低头笑起来。两人慢慢走回去安置歇息,以准备第二天的狩猎。 第二天也是个好天气,云舒早起帮大公子找出今日穿的衣服,又翻出带来的书简,拿着绳子折腾起花样。 大公子起床看到云舒低着头捣腾着书简,便好奇问道:“云舒,你在做什么?一大早的就看起书来了?” 云舒手中不停,只匆匆抬了一下头,说:“大公子稍等一下,先别穿外衣,我这边马上就弄好!” 大公子好奇极了。穿着白色亵衣走到云舒背后,看她拿着绳子手指飞快的在竹简上穿梭。不一会,云舒就高兴的跳起来,说:“做好了!” 看着她手上貌似马甲一样的东西,大公子诧异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舒睁圆了眼睛说:“给公子你穿的呀,今天狩猎,很危险的!” 大公子接过云舒手上的竹简马甲一看,惊讶的说:“哎呀,这是我的《周髀》!” 云舒赔笑道:“书可以重新再抄,身体伤了可就没办法挽回了,大公子,快穿上吧!” 云舒强行把马甲给大公子套上,那是由两卷书简做成的,很粗略,只不过是将胸口背心围了一圈,而后在肩膀上用绳子穿上。 一面强行给大公子穿竹甲,云舒还念叨着:“我早先没想到,不然在来之前就给大公子准备一件防护衣了。狩猎的时候飞箭无眼,谁要是一个伤到大公子,那可怎么办?” 大公子苦笑一声,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云舒在心中嘀咕,怎么没有? 史书上可写的清清楚楚,在十几年后,刘彻手下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就是在狩猎的时候“失手”把飞将军李广的幼子李敢给射死了。虽然刘彻后来为此事惩罚了霍去病,但是李敢毕竟是人死不能复活。 虽说这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但毕竟是有史可鉴的事情,云舒怎能不防备?特别还是在有卓成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在场的情况下! 按照历史,桑弘羊命中无此劫,但云舒就是怕历史万一因她和卓成这两个穿越者而改变,大公子若真的出了事,她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所以提早防备为妙! 穿好竹甲之后,云舒再帮大公子穿上外衣。 大公子不舒服的动了动,说:“挺不方便的……” 云舒哄道:“安全第一,公子姑且忍忍吧!” 穿戴好之后,两人随着在博望苑外引路的宦官来到猎场前的高台下集合。众人已来了大半。大公子到了之后,就跟大家见礼打招呼。云舒明确的感觉到,大家对大公子的态度要友善多了。 因汉朝有规定,男子满二十之后,除了一些满足免役条件的人,大多数男子必须服劳役或者兵役。对于刘彻身边的这些人来说,都是服过兵役的,马术和射箭都很不错。 但大公子年纪还小,只会骑马,尚不会射箭,所以在刘彻传令进入猎场开始狩猎时,大公子只是跟在众人身后,助助兴而已。 云舒和其他宫女守在猎场外的休息台上,为下猎场的人准备饮水和饮食,等着他们回来享用。 之前跟云舒结识的夏芷也在这里,她见宫中管事的人都去场下照顾狩猎的人,没人管自己,便悄悄走到云舒身边,高兴的说:“云舒,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云舒看到她,也高兴的打招呼说:“夏芷,你这几天还好吗?” 夏芷点点头说:“我很好呢,你教我认的几个字,我每天都在练习,已经记熟了,回去的路上,如果我们再同一车的话,你再教我认几个常用的字吧!” 云舒很喜欢这种认真好学的女孩,哪有不答应的? 夏芷见她答应,高兴极了,又压低声音问云舒:“我听昨晚在晚宴上服侍的姐妹说,长公主要用三斛珍珠换一个丫鬟,是不是你?” 65、意外横生 65、意外横生 云舒很惊讶,没想到这种事情在宫女之间还会相传。 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夏芷却兴奋的脸都红了。 “我就知道你不简单!三斛珍珠,那可是三十斗呢,值好多钱啊,更难得的是,你被长公主看中了,像我这样的人,一辈子也不可能遇到这种事情!” 云舒苦笑,又不能跟夏芷说其中的内因,只得笑着应付了一下。 夏芷又说:“听说你为了报你家公子的大恩,没答应跟公主走呢,真可惜……不过,你这样做很对,是我的话,我也不会忘恩负义被弃旧主的!” 云舒明确的感受到,夏芷因为识字和三斛珍珠这两件事,对她有了一些崇拜,不禁觉得夏芷这个姑娘还真是淳朴!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又做了一些事,看时辰,差不多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云舒便站在休息台上翘首看向下面的林子,等着大公子的归来。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一拨人回来了,大公子也在其中,只是,他是被众人抬回来的! 云舒失声的抽了一口冷气,急匆匆跑下台子向大公子冲去,忙问道:“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窦华等人合力驾着大公子,大公子头上因疼痛难忍,头上流了很多汗,见到云舒急到脸色苍白,勉强的笑着说:“没多大的事,只是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脚踝。” 云舒低头一看,大公子的脚踝肿的快有小腿肚那么粗,周围青紫一片,看着就十分严重! 合众人之力把大公子抬上休息台之后,随行的御医很快就来了。诊断结果是伤了筋但没有动骨,太医开了喝的和贴的药之后,刘彻等人也都回来了。 刘彻见有太医在场,就皱眉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窦华忙了一身汗,转身回禀说:“我们在下坡的时候,桑弘羊的缰绳突然松了,当时骑得快,没控制住,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幸而太医说只是伤了脚,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没有折断脖子真是万幸啊!” 西汉的马只有马嚼和缰绳,没有马镫和马鞍,人们需要骑跨于裸马的背上,仅靠抓住缰绳或马鬃并用腿夹紧马腹使自己在马匹飞驰的时候不致摔落,若在飞驰的时候缰绳突然断了,十有**都会掉下马。 刘彻看了眼他的伤势,而后对旁边的宦官怒喝道:“把养马的人带来,查查那匹马究竟怎么回事?” 提供给皇家用的马,缰绳怎么可能自然断掉?牵出来之前都是提前做过检查的! 桑弘羊闻言,赶紧说:“皇上,我没事,是我自己骑术不佳,怪不得别人。” 刘彻和云舒同时望向他,大公子虽然不让调查,但是这两人的眼神中都有几分了然的神色。 刘彻顿了顿,命人送桑弘羊回博望苑休息,又嘱咐云舒说:“好好照顾你家公子,若要喧御医或是缺什么东西,你只管要。” 云舒叩谢皇恩后,紧随着大公子回房。 待没有旁人了,云舒才小声问道:“大公子,你骑的马,究竟是怎么了?” 大公子皱着眉头,良久才说:“没凭没据的事情,我不想乱猜测,不说也罢!” 云舒感觉到大公子是想息事宁人,是不想挑事得罪人?还是不想让刘彻为难?不管怎样,云舒心里不弄清楚,总是不踏实。只是大公子不想提,云舒就不在他面前追问此事,安安分分的侍奉汤药,陪他说话。 云舒故意假装抱怨道:“哎,怎知大公子伤的是脚,可惜我给你做的竹甲没派上用场!” 大公子见云舒失落,忙说:“用上了,山坡上很多石头,若不是这竹甲护着我的胸口,说不定我另外还要受伤,多亏它了。” 两人说说话,时间过的倒也不算慢,下午的时候,听说刘彻在猎场打到一只黑熊,兴致十分高昂,众人都得了赏,连在养病的大公子也不例外。 云舒听了,却是偷笑,这是皇家猎场,那黑熊,只怕是底下人偷偷安排的,为了哄刘彻高兴吧! 当然,这种事情肯定是没人会拆穿的,刘彻也不一定不知道,但是玩乐终归是玩乐,大家看起来都高兴就好了。 第三天的早上,众人开始收拾东西,中午过后就要返回长安了。因大公子有伤不能骑马,刘彻特别恩赐他一个人单独一个马车,云舒可以跟他共乘伺候他。 云舒一面将他们的东西往马车上装,一面想到:要让夏芷失望了,她原打算回去的时候,再教她认一些字的。 正想着夏芷,却见她鬼鬼祟祟的碎步走了过来,见到云舒后,不待云舒询问,她就低声快速说:“昨天晚上皇上对韩大人发脾气了,有人听到皇上质问韩大人前天晚上为什么要去马棚。我得到这个消息,特地来告诉你,你心里好知道……” 说完,她又担忧的看了一眼云舒,而后左右张望了一下,速速低头走了。 云舒目瞪口呆的看着夏芷的背影,万万没有想到夏芷会跟她提供这些信息,可是,这些话可信吗? 韩大人,是韩嫣吗?他在大公子的马上动了手脚? 并不是云舒怀疑夏芷,可她实在无法理解,韩嫣为什么要害大公子,而且出了这种事,刘彻纵然表面上不查,背地里肯定会调查出真相。韩嫣为什么要亲自去马棚,这种事情只要被人看见,刘彻就会知道,韩嫣纵使要动手脚,也不会蠢到让自己被人发现吧? 再者,云舒昨天明明看到,除了皇上、公主及特殊的几个人之外,众人是在进入猎场之前临时选的马,韩嫣头一晚动手脚,又怎么会知道大公子要骑哪一匹?大公子的马,应该是进入猎场之后才被人动的手脚。 只要一细想,云舒就觉得韩嫣八成是被人嫁祸了,刘彻该不会想不到吧?还是说,他是故意发韩嫣的脾气,让人传出风声? 云舒想了很多,一直到车队出发,她依然在闷头想这件事。 大公子睁开闭目休息的双眼,淡淡的说:“你还在想缰绳的事情吗?不要想了,穷追无益。” 云舒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看来公子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可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大公子很沉静的说:“不用我说,皇上也会知道是谁,他心中自有分寸。” 他既然已这么说,云舒也无他法,只好任由他跟刘彻打着哑谜。 【究竟是谁呢?韩嫣?卓成?刘娉?或者是……其他人?大家快来猜一猜吧!】 66、坠马真相 66、坠马真相 车队回到长安时。已经暮色四合。 刘彻在回宫之后,特地留下了平阳公主刘娉,说:“皇姐,我正要去长门宫向奶奶和母亲报声平安,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看奶奶?” 刘娉想到皇太后的身子不太好,她应该多去看看,便先将卓成和卫青遣回去,跟刘彻一起换了宫内的马车,向长门宫驶去。 刘彻与刘娉同乘,便说起话来。 “我看皇姐很看重卓成,是吗?” 刘娉微微叹息道:“卓成这个人,对国家大事很有见第,我曾听他谈过一些事情,是个治国的良才。”说着,她看向刘彻,十分真挚的继续说:“彻儿,皇姐极力推荐他,一心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身边能多几个有用的人,你可千万别觉得姐姐是在逼你。” 刘娉十分了解刘彻的性格,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她隐隐感觉到刘彻因为她之前在晚宴上为难桑弘羊而不高兴。所以她现在主动在刘彻面前服了软,走起感情路线。 刘彻很吃这一套,刘娉毕竟是他的亲姐姐,两人感情一向不差,现在又见刘娉为他担忧,他便软语说道:“皇姐一向对朕好,朕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卓成这个人用不得。” 刘娉吃惊的问道:“彻儿为什么这样说?你也许不了解他,他的确是有才干的。” 刘彻伸出一只手掌摇了摇,制止了刘娉的话,缓缓对他说:“早在皇姐向朕推荐他时,朕就派人查过。卓成是你在长安街上救回府的,你于他来说,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像云舒一个小女子就知道知恩图报,不可背弃旧主,卓成为什么只把皇姐你当成踏脚石,一心图着自己的飞黄腾达?” 因刘娉跟卓成的想法比较统一,一直想把卓成放到刘彻身边,倒从没这样考虑过,现在被刘彻点出,心中微微一凉,细想下来,卓成似乎真的从未想过留在她身边……他真的只是把她当成踏脚石? 刘彻年纪不大,但心思却很多,他继续说道:“朕现在需要的是对朕忠心耿耿的人,像卓成这种一心贪图富贵的人,不要也罢。而且他心思太过复杂狠辣,令朕很不喜!” 说卓成贪图富贵。刘娉尚能理解,但说他狠辣,刘娉便有些不解了,于是问道:“他做什么事让你生气了?” 刘彻冷哼一声,说:“桑弘羊在猎场从马上掉下来,这件事肯定是他做的!” 刘娉心惊,昨天她听闻桑弘羊坠马之事时,也吃了一惊,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卓成,心中有些怀疑此事跟他有关。可是她看卓成面色自然,又没向她说起此事,便以为不是他做的。现在刘彻这样一说,刘娉自然要问个究竟。 刘彻说:“桑弘羊坠马之后,朕派人问马夫,曾有何人单独去过马棚?马夫说事发之前没人去过,只是事发之后,有个人去马棚看了那匹出事的马。皇姐,那个人正是卓成,若此事跟他无关,他事后为什么要急匆匆的去看那匹马?” 听了这些话,刘娉心中很复杂。她之前听人说,刘彻当晚曾训斥了韩嫣,她便以为坠马之事是韩嫣做的,但现在看来,这事根本与韩嫣无关,而是刘彻为了保住她的颜面,让韩嫣当了卓成的替罪羊! 想到这里,她心中难受,说:“彻儿能顾及姐姐的颜面,姐姐很是欣慰。待我回府,便好好拷问卓成,必给你一个答复。” 刘彻摆了摆手说:“答复就不必了,他是皇姐的人,你看着处置了就算了。” 姐弟两人说这话就到了长门宫,早有人提前传报此事,窦太后得知之后,在王太后的服侍下起了身,笑着问了两位孙儿玩的可开心等等话。 祖孙几人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到韩嫣的身上,窦太后闭着眼睛说:“韩夫人今天进宫来看我了,跟我说了一些家常。不说我还没想到,咱们彘儿都娶妻了,韩嫣那小子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韩夫人问我有什么合适的孩子介绍给她,我就让你母亲帮忙着看了,彘儿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窦太后问刘彻的意见,自然是意有所指。 韩嫣跟刘彻两人从小就走的近,加之上次被皇后陈娇现场“捉奸”在宣室殿,他们的事已经被编成很多花样在宫内宫外乱传。 韩家因这个事情急的不得了,一直在给韩嫣物色娶妻人选。可韩嫣偏偏各种不愿意,在家里胡闹。韩夫人急的没办法,只有进宫找窦太后,求她给赐婚,这样的话,韩嫣再怎么拒绝也是不可能的了! 窦太后的这番话,刘彻是一个字也不想听,但他不得不低头顺从的说:“这些事情奶奶和母亲做主就行了,我能有什么意见?” 从长门宫出来,刘彻因韩嫣的事情反而弄了一肚子的气,刘娉看了打趣道:“韩嫣娶妻你急个什么?难道你们还真如传的那些混话一样?” 刘彻甩了甩袖子,说:“皇姐你就别说笑了!朕跟韩嫣是什么关系,你还能不清楚?朕就是不愿意看到他跟朕一样娶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看看朕跟**姐,有哪次见面不吵架的?这样的日子,不如一个人单过!” 刘娉说:“你既然是为他好,当初就不该弄出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那些说韩嫣是你床上弄臣的话,说的那样难听,也没见你拦一下,你定是故意弄出来气**的。即是这样,你现在又急什么?” 刘彻有点后悔之前的事情,当初他只顾着气陈娇,完全没想到韩嫣的立场和后果。现在想想,便觉得是自己害了韩嫣。可是,他是皇帝,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叹了两口气,刘彻决定抽空找韩嫣好好商量一下应对的方法。 在刘彻为此事烦恼的时候,云舒和大公子已回到清平大街的小院。 顾清和旺叔见大公子手上,都紧张的不得了,大公子见众人如此焦急,又是一阵安抚。 顾清背着大公子回到房中,云舒又将陆笠请来给大公子医脚。 陆笠诊断的结果跟御医一样。只不过他说他有一副膏药秘方,可以迅速的活血化瘀,给大公子用正好。 云舒连夜随着陆笠去回春堂配膏药给大公子用,等她带着膏药回来时,大公子正在屋内跟旺叔细谈。 旺叔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隔着门帘传出来,说:“大公子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跳马这种事太危险,再不可如此了……纵使是为了打击对手,可公子万一伤重了,可怎么是好?” 云舒僵硬在门外,旺叔的话一字一句都敲在她耳边! 旺叔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大公子难道是自己跳下马的?他这是在使用苦肉计吗? 又听见大公子熟悉又温润的声音说:“谢谢旺叔提醒,必不会有下次了。”顿了一下他又说:“你去看看云舒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是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云舒赶紧调整神情,掀开门帘走进去:“刚回来就听到公子在念叨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快来试试陆先生配的药膏,他说十分有效呢!” 大公子略有些尴尬的看着云舒,不知道她在门外听到了多少。他一直没有告诉云舒坠马事件的真相,就是不想让云舒觉得他是个奸诈之人,可是……她终究还是听到了,如果不告诉她的话,两人之间会不会产生间隙? 思来想去,大公子在旺叔离开之后,终究选择对云舒说了真话…… “在猎场,是我自己从马上跳下来的。当时卓成一直在我附近,我看着他一直盯着我,就觉得他在谋划不好的事。与其等着他来害我,不如我提前一步出击,于是我就选了一片草厚的地方跳了下来。 今天离开猎场时,皇上曾找我谈话,他说他已查明,卓成在我坠马后,第一时间就跑去马棚查看我骑的马。卓成必定是怕我在马上留下什么东西栽赃给他,所以才去查看的。但是皇上不知是我自己跳下来,心中就怀疑是卓成所为。怀疑的间隙一旦产生,卓成就再也别想被皇上重用了。” 云舒静静的听着大公子说着这些,大公子说完了,她也没有说话。 大公子见云舒不吱声。心中有些难过,垂着眼睑轻轻眨着眼睛。 云舒突然伸手轻轻握住大公子的脚腕,大公子浑身一颤,只听到云舒说:“崴的这么厉害,多疼啊,再不要有下次了,要对付别人,也得想个不让自己受伤的方法!” 大公子迅速抬起头,脸上有压抑的喜色,问道:“我使用阴谋手段,你不讨厌我吗?” 云舒一笑,说:“为什么要讨厌公子?公子这样做是为了你我不被卓成伤害,对付他,再卑鄙的手段也用得!” 大公子原本很怕自己这种小人行径被云舒看不起,如今听她这样讲,心中的重石顿时消失,轻松了很多。 【这个真相,大家猜到了吗?千万不要因此不喜欢大公子呀……】 67、成为侍中 67、成为侍中 陆笠的膏药的确很有用,大公子用这膏药养了几天的脚,青肿就消的差不多。恰在九月初五这天,任命大公子为侍中的圣旨就下来了。 此事是大事,大公子顾不得脚上的伤,先是瘸着脚进宫谢恩,而后又办了一系列的手续,定于初十那天,正式进宫就职。 云舒为了庆贺此事,特地办了一次宴席,让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乐和一下,而大公子也少不得要与前来祝贺的好友应酬一番。 等这些事都做完,大公子又养了养脚伤,就到了初十这一天。 云舒和大公子寅时(凌晨…)起床,云舒郑重的帮大公子穿好深棕色的官服、黑色布靴,系好玉佩和腰牌,又帮他理了理鬓角,这才送他出门上马车进宫。 旺叔亲自给大公子驾车,顾清跟在旁边侍候,云舒持着小灯笼送大公子上车,想嘱咐些什么,但想想凭借大公子的聪颖,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没有说出口,只笑着送他们离开。 他们三人一走,宅子里就空荡了许多,云舒也闲了下来。她回到房里,吴婶娘已经摩挲着起身,低声说:“姑娘再睡个回笼觉吧。” 云舒摇了摇头说:“已经醒了,就睡不着了。” 她看看尚在熟睡的阿楚,与吴婶娘退到房外,说:“最近大公子的事情多,我也没顾得上阿楚和你,都还好吧?”云舒还记得厨房里的那些人背后说的话,也不知她上次的警告有没有用。 吴婶娘忙说:“照顾个娃娃我还是做的好的,能有什么不好?多亏了大公子和云舒姑娘,我得了双份工钱,再做不好就该死了。陆先生也是好人,不仅治好了我家男人的伤,还让我家的几个混小子去医馆帮忙,你们真是我的大恩人呐!” 云舒笑着点点头,都好就行,她突然想到一事,问道:“我记得你家还有个丫头,大叔和家里的男孩子都出去做事,那小丫头一个人怎么办?” 吴婶娘眼里露出为难的神情说:“托给隔壁的阿婆照顾,实在是顾不得她了。” 云舒说道:“吴婶娘不如把丫头带到这里来陪阿楚吧,你能同时照顾她们,阿楚也能有个玩伴,多好。” 吴婶娘一听,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说:“真是谢谢云舒姑娘,只是怕我家三福吵到姑娘。” 云舒笑着说:“小孩子,吵闹些也是常有的,你只管带来吧。” 吴婶娘再三谢过,趁着阿楚还没起床的时间,赶紧回家带孩子过来。 三福被吴婶娘带来时,还有些懵懂,像是没睡醒一样。孩子瘦了一些,但看着很乖,不是很怕生,云舒牵着她的手,她就顺势依偎在云舒怀里了。 “你是叫三福吗?今年几岁了?” 三福软软的声音说:“五岁。” 云舒又在耳边问:“从今天开始,你每天跟你母亲一起来这边陪床上的***玩好不好?” 三福转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娘,见她正在给床上的阿楚穿衣,就点头说:“好,我跟娘一起照顾***。” 吴婶娘现在心无牵挂,云舒也就放心的把阿楚交给她照顾。 洛阳那边派来照顾大公子的人这几天就快到,云舒找来宅子里的洒扫仆妇,开始收拾起屋子,听说这次来了几十人,之前空置的屋子,都要派上用场了。 白天大公子进宫,云舒就在家收拾宅院,晚上大公子回来了,云舒就在他跟前服侍,陪他聊一聊宫中的事情。 做刘彻的侍中其实很容易,一般的朝政之事自有三公商议好,刘彻只用点头盖玺印,若三公解决不了的事,他们自会去找窦太后商议,刘彻在旁也插不了话。作为刘彻的侍中,不过是伴着他读读书、骑骑马,偶尔再听刘彻发发牢骚,谈一谈朝政。 大公子颇感无奈的说:“皇上现在恐有一腔抱负而无处可用,心里很着急。” 云舒说:“那是自然,在老人眼里,孩子不管多大多有本事,那也是孩子。窦太后从文帝时期到景帝时期,一直都有干涉朝政,操心惯了,自然不愿意也不放心松手。皇上现在还年轻,你得劝他隐忍几年,多培养些可用之人,到时候接手就不怕别人说什么了。” 大公子点头说:“都是这么劝,皇上自己也知道,可是他偏就有忍不住的时候。”大公子顿了一下,突然低声对云舒说:“云舒,我有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我说给你听听?” 云舒见大公子一副神秘的样子,就倾过身子,认真的听了起来。 “在未央宫中,处处都是耳目,皇上办什么事、说什么话,下一刻就传到了窦太后耳中,我想,若皇上能有片自己的地方,不论干什么就自由多了。像上次我们去狩猎,陪着皇上的都是皇上自己挑的人,也就不用忌惮什么。” 云舒一个激灵,想到历史上说刘彻早年曾长期滞留在上林苑,偷偷训练羽林军,到后期,他身边的心腹大臣,多是羽林军中的人。 “公子,现在有个叫做上林苑的地方吗?”云舒试探的问道。 大公子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上林苑我没听说过,不过我们上次去狩猎的猎场叫做上林。你问上林苑做什么?” 云舒思忖着,上林苑恐怕还未建成,莫非上林苑就是在上林的基础上扩建的? 大公子见云舒还在思考,继续说:“其实我觉得上林这个地方就不错,离长安只有半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皇上在那的话,不像在未央宫和长门宫这么拘束,我打算明天跟皇上说一说,如果他也赞同,可以把那里修建成行宫。” 云舒想了想开口,说:“修建行宫需要很多银子,而且必须得到太后的允许,窦太后不一定准的。” 大公子却是轻松一笑,说:“银子的事情倒不难,到时候可以说皇上喜欢那个猎场,想经常过去狩猎,但行宫年久失修,要休憩一下。我们可以表面上休憩,暗地里扩建,不足的银子,我跟父亲商量一下,桑家出也是没问题的。” 68、桑大小姐 68、桑大小姐 云舒一直都知道桑家是洛阳首富。是非常有钱的人,但由于大公子并不是非常挥霍的那种人,所以她一直没有对这个首富之名有真正的感受。可现在,大公子竟然笑着说他要出钱给刘彻建上林苑!她彻底惊讶了! “这、这可是一笔巨资啊!”建行宫不是建普通的宅子,当真不是说着玩的。 大公子点点头说:“这事等韩管事来了,我会好好跟他商议,然后再跟父亲说一说的。” 吃惊过后,云舒渐渐理解了大公子出资的用意。 大公子能够入赀侍中,刘彻看中的就是他的计算能力和身后的财力。但现在刘彻现在形同架空,朝廷的财政大权,他插不了手,大公子更插不了手,纵使有才也没有可以伸展拳脚的地方。 大公子没有办法展现自己的赚钱和计算能力,就只有通过现有的钱,赢取刘彻的信任和重视。 云舒想到上林苑对刘彻早期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便点头说:“公子的这个注意极好,皇上有了自己的小天地,才能实施自己的一些想法。” 得到了云舒的支持,大公子的信心就更足了,心中认真筹划起此事来。 又三日,韩管事带着洛阳本家的众人抵达长安了。云舒看着他们几十人带着十几车的物资。着实惊叹了一番,再看送来的那些人,云舒更是惊叹了。 除了韩管事,还来了一个大公子房中管事的罗妈妈,看着极为干练的样子,让云舒不敢小瞧。 以前筠园的大小丫鬟都来了,锄芳、闲云、渔歌三个大丫鬟,另茉红、清泉、墨镯、丹秋四个小丫鬟。另还有洒扫婆子、厨娘、车马小厮、采买小厮等十几人。 除这些人之外,最最让云舒惊讶的是,桑家大小姐,大公子的胞姐桑招弟竟然也来京城了!跟她一起的有她房里的管事王妈妈和大小丫鬟数十人,她的突然到临,顿时让云舒手忙脚乱了。 之前收拾的屋子都是给下人准备的,大小姐来了自然要另外收拾园子。云舒偷偷向韩管事抱怨道:“大小姐要来,这么大的事,韩管事怎么不事先跟我们说一声呢!” 韩管事一向面无表情的脸竟然露出了为难的神情,他低声说:“二夫人不准说,大小姐也怕大公子不让她来,也不准我们说。” 云舒狐疑的看了韩管事一眼,顿时觉得有些蹊跷。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云舒急忙带着大小姐房中的王妈妈去收拾大小姐的住处,还要安置其他人的地方,真正把她忙了个晕头转向。 待初步安置妥当了,云舒来到宅子最北角的园子,亲自见过大小姐。 因有搬东西的人进进出出,桑招弟依然带着帷帽,端庄的坐在最里面的窗边。安静的看着众人忙碌。 云舒过去屈膝行了一礼,说:“云舒见过大小姐。因不知大小姐前来,准备的仓促了些,还请大小姐勿怪。这个园子是宅子的最北角,偏僻了一些,不过因为宅子本身就小,加之南边住着陆先生,东边的园子堆着东西,前面又时常有公子的客人来往,只能委屈大小姐暂居在此,等过几日把东边那边大一点的园子收拾出来,再请小姐搬过去,此前还请大小姐见谅。” 桑招弟上下打量了云舒一番,声音细柔缓慢的说道:“我要来这里,没有事先跟你们说,倒让你措手不及,原是我的不该,你不用紧张。我就喜欢清静,住在这里挺好,不用另外收拾园子了。” 云舒感觉这个大小姐性格很柔顺,心中松了口气。又笑着说:“大公子不知道大小姐今天要来,所以进宫去了,等回来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许久没有看见弘弟了,我也很想他。”桑大小姐看了云舒两眼,又说:“你就是弘弟身边的云舒吗?我在家时常听到别人说起你。” 云舒觉得如芒在背,桑家内宅的人为什么会说起她?都说了些什么?这些她都不得而知。 云舒不知该不该问,偏偏桑招弟又不继续说了,只客气的说:“今天人杂是多,你下去忙吧,我这里有人照顾,你不用担心。” 云舒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微微有些熟悉的声音说:“大小姐,她不过是个丫鬟,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客气?” 桑招弟柔柔的声音略带责备的说:“不可乱说话,快帮王妈妈收拾衣服去。” 云舒回头看了眼已经垂下的帘子,疑惑的想了想,却记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是谁。她转而又想到,以后要常接触的,若真是认识的人,以后见到就知道了,便匆匆忙其他事情去了。 云舒清楚大公子回家的时间,早早的站在门口迎他。当他在暮色中走下马车时,云舒急忙上去说道:“大公子可算回来了,韩管事他们今天已经到了,大小姐也跟着一块来了!” 大公子猛的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谁?” 云舒不得不重复一遍说:“公子的姐姐,大小姐也跟着韩管事来了。” 大公子眼神中露出惊喜之色。不过只一瞬间,他眼里的喜色就被疑虑所替代:“大姐怎么会到长安来?提前也没人报个信?” 云舒正想说此事:“韩管事说是二夫人安排大小姐过来的,二夫人和大小姐都不准提前报信,所以才瞒了下来。” 大公子听到“二夫人”三个字,握了握拳,愤怒的说了两个字:“胡闹!” 云舒带着大公子到北边的园子去看望大小姐,大公子见到桑招弟之后,脸上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怒色,全然是一副欢喜的神色。 桑招弟见到弟弟,有些激动,一度还拿手绢抹了眼泪。 大公子扶着她坐下,问道:“姐姐怎么突然来长安了?这里不比家里,万一照顾不周,岂不是让姐姐受委屈了?” 桑招弟带着哭音说:“自我跟着奶奶住在内院,我们姐弟两人就见的少了,后来你来了长安,半年也收不到你一点消息,你教我怎么放心?这次听父亲说你在皇上身边做了侍中,要在长安久住,奶奶和二娘都担心你身边没人照顾打理,不知成了什么样子,便商量着派个能主事的人来主持中馈,恰我想来陪你。所以就送我来了。” 是这样吗?大公子心里有疑虑,但刚刚跟桑招弟见面,他也不好细问,只得以后慢慢询问。 而云舒在旁听了,心中略为猜到了一点门道。 大公子既然要在长安久住,家中拨了几十人过来,日常开销和孝敬皇上的银钱必不会少,而大公子年幼未娶妻,后院无人管理,这样的大权总不能落到云舒一个丫头手上,所以才派了大小姐过来。 想到这里。云舒就盘算着今晚回去把以往的账簿和各个库房的钥匙整理出来,明日一早交给桑招弟,免得让人嚼舌根。 第二日,云舒上午拿着账簿和钥匙去找桑招弟,向她交割宅院里的管理职权。桑招弟笑着收了下来,不禁多看了云舒几眼,心中叹道这个丫头果然是有眼色的,不用自己说出口,她就知道该做什么。 云舒将日常开销和几个库房分别放了些什么东西说清楚之后,又向桑招弟说了陆先生及阿楚的事情。 桑招弟听完之后说:“让人把孩子抱到我院子里来养吧,总归是个小姐,养在弘弟的园子里像什么话?” 云舒并不反对,桑家人对陆笠十分礼遇,桑招弟想必会照顾好阿楚的。从北园出来后,云舒就让吴婶娘以奶娘的身份,带着阿楚和三福搬去了北园。 吴婶娘很惶恐,十分不愿意离开云舒,云舒安慰道:“你不必怕,大小姐不会为难你们的,陆先生也与我们住在一块,大小姐总要看着他的面子,你们若被人欺负了,只管来找大公子或者陆先生。” 听得她如此说,吴婶娘才抱着孩子过去。 送走阿楚,大公子园子里就恢复了以前在洛阳筠园的样子,只是少了一个大丫鬟——晚晴。 这次拨过来的丫鬟里有锄芳,让云舒有些惊讶,她记得锄芳之前被眀管家关去柴房,因被人泼了凉水,直到大公子离开洛阳时,身子都还病者。 再次见到锄芳和其他同园的丫鬟,有人与云舒亲近,也有人与云舒疏远。与她亲近的好比小丫鬟丹秋,见到云舒就高兴的又蹦又跳,而其余几个大丫鬟则对她又礼貌又疏远。 锄芳之前吃了苦头,当着云舒的面虽然没有像以前那样咄咄逼人,但表情也只是淡淡的。并不愿意与云舒说话,云舒也不强求。 自众人一来,云舒就清闲了,家里的事情不用云舒管,自有大小姐和管事的妈妈安排,她也不用服侍大公子了,他自有身边的大丫鬟服侍,这回她又变成了之前进入桑府的“书童”。 暗地里有人议论云舒,被丹秋听到了,愤然不平的告诉云舒。云舒听了也只淡淡一笑,并不与人争论。这有什么好争的呢?大公子需要云舒的地方,是别人取代不了的。别人要说什么只管说,只要别欺负到她头上就好。 69、知足常乐 69、知足常乐 大公子平日不在家,她没什么事做,等大公子回来,也不过是偶尔与她商议一些宫内朝堂上的事,这样的话,云舒白天的时间就完全空了出来。 云舒左思右想,趁着大公子在家的时候提议说:“自上次陆先生进宫给太后医病,治好了太后的发热呕吐之症,回春堂的生意就越来越好了。家里的人手齐备,我白天没什么事好做,所以想去回春堂帮忙,不知公子允不允?” 大公子有些意外,说:“没事做的话就歇着,别累到自己。如果是闲来没事,你想去回春堂看看就去吧。” 见大公子这么简单的就同意,云舒十分高兴。去回春堂帮忙只是借口,关键的是她可以随便出门了! 大公子想起一事,说:“对了,钟家前几天给钟姬送来了书信,两家有和好之意,钟姬和窦华都很高兴,打算赶在入冬之前回南阳一趟。你帮我准备些长安特产,在他们出发前送过去,也算是送给钟老爷和钟夫人的一点心意。” 云舒听了直点头,钟姬能与父母重新和好,她听了也高兴,这也算是她和大公子做的一件好事。说来,父母不管再怎么生气,只要晚辈能够主动示好,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 云舒次日在街上转了转,列了一个送礼的清单,交与大公子查阅点头后,再去桑大小姐那里支取银子。 桑大小姐拿着单子看了半晌,细细的向云舒询问了钟姬事情的来龙去脉,待云舒讲清楚了,她对旁边服侍的丫鬟秋棠说:“让翠屏把我带来的翡翠玉串挑三串、缠丝金手镯拿一对过来。” 云舒有些发愣,翠屏?是丫鬟重名,还是说……真的是南阳王大当家的二女儿? 桑招弟以为云舒疑惑为什么要多添东西,就笑着说:“我与钟姐姐虽未见过面,但两家世交,也有姐妹之情,我添些东西,权当我送给钟姐姐的见面礼,你一起带过去吧。” 云舒只管点头应下。不多会儿,有女子捧着盘子进来,云舒悄悄侧头一看,这个翠屏可不正是南阳王大当家的二女儿嘛! 桑招弟见她们两人互相打量,就说:“听翠屏说,你们原本就一起服侍过弘弟,现在虽不是一起当差,但情分还在,以后要常走动才是。” 两人屈膝称是,但是各自心里却都不以为然。 她们两人因为南阳的一些经历,对彼此不太喜欢,云舒看到翠屏,不禁想到她之前扮作丫鬟故意接近大公子,现在她真正成了桑家的丫鬟,不知接近大公子的心思变了没有? 不过,大公子在南阳的时候就不喜欢翠屏,就算她现在千方百计的从南阳跟到洛阳,又从洛阳跟到长安,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云舒不再多想,从桑招弟手里接过东西和银钱,叫上丹秋和顾清,就上街采购去了。 丹秋是小丫鬟,在洛阳不能轻易出门,在长安更是如此。这回云舒带上她上街,把她激动的面红耳赤,倒把云舒和顾清逗笑了。 丹秋难得露出一丝羞怯的表情,说:“云舒姐姐别笑我,我自打六岁被卖进桑家做丫鬟,上街的次数一个手掌都数的出来,更不要说走在长安街上了!” 云舒摸摸她的头,说:“不笑话你,你今天就好好看看,只要别走丢就行了。” 看着丹秋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云舒突然觉得有些人真的很容易知足。像吴婶娘一家,给个谋生的饭碗就把自己当恩人,像丹秋,给点自由就高兴到如此地步,跟这种简单而纯粹的人相处起来,真容易。人若知足一点,也更容易快乐吧? 而像翠屏、像卓成这种**过重的人,到最后只怕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云舒不知不觉想的有点远了,待她回过神来,丹秋和顾清已在她前方很远的地方冲她招手,她急忙收起突然冒出的思绪,快步追上他们。 三人采购回来时有点晚,顾清一路上都在抱怨催促:“都怪你们磨磨蹭蹭,让我错过了借大公子回来的时辰!” 大公子每天申时出宫,旺叔和顾清会在宫门前接他。 丹秋还没完尽兴,听顾清抱怨了一路,忍不住说:“你不在家,旺叔自会带着别人去接大公子,你又不是偷玩,大公子不会说你的,这么着急做什么?” 顾清认认真真的回头瞪了丹秋一眼,说:“不一样,你不懂!” 丹秋还想还嘴,云舒赶紧把她拦下不让她多说,免得两人真的吵起来。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云舒知道顾清对大公子十分忠诚,大公子再小的事在顾清眼里也是大事。 “都别说了,咱们快点赶回去才是正经,不然误了晚饭可没有吃的了。” 因为采购的东西多,三个人拿着东西走不快,回到清平大街时已经到了酉时的吃饭时间。 云舒见清平大街外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便说:“家里有客,我们从后面走避开些,别撞到了客人。”这个时间来客人,大公子多半陪客人在宴厅用饭。 三人从后门回到屋里,先去库房放了东西,云舒才带着丹秋回公子的小院。一进小院,倒把两人吓了一跳,锄芳、闲云、渔歌三个大丫鬟守在书房外的廊下,站的整整齐齐的。 见云舒回来了,闲云急忙走过来说:“你可回来了,快洗洗去,完了马上来书房服侍。” 云舒疑惑的问:“这个时候来了客人,难道不是在宴厅用饭?” 闲云指指书房,小声说:“谁知道呢,前面已经准备好了晚宴,但是大公子不请客人过去,进去之前还吩咐不准别人打扰,只说等你回来了让你进去服侍,你赶紧的吧!” 云舒听出了些名堂,怕是来了什么重要的人,于是急忙洗手净面,扯了扯衣服后,端上闲云递来的点心,敲门走进书房。 书房中关着门窗,光线不足但也没有点油灯,给人一种昏昏暗暗的感觉。 云舒垂首走到书房的书案边,只见大公子跟一个面生的中年人一左一右相对跪坐,因云舒的突然进入,两人都静下来没有说话。 云舒把点心分别放到两人的案上之后,正在考虑是留下还是退出,就听大公子平稳的声音吩咐道:“云舒,续茶。” 70、制衡之术 70、制衡之术 即是续茶,那就是让云舒留下来的意思了。 云舒走到旁边的茶几旁跪坐下。一本正经的低头煮起茶来。 坐在大公子对面的陌生男人有些惊讶,不知大公子为何让一个丫鬟旁听他们的对话,见有外人,他低头咳了两下,不再说话。 大公子见对方不说话,就主动说:“请先生转告候爷,候爷的意思,微臣明白,只是这江山是刘姓的江山,候爷想必更明白这个道理。宫中即有太后在,他何苦再趟这摊浑水?还请候爷三思。” 陌生男人没料到大公子敢说如此大胆的话,惊讶的直起了身子,低声吼道:“桑侍中慎言,不要说出有辱候爷名声的话!” 大公子淡笑道:“既然惜名,就更是要三思而后行。” 大公子这番话把对方气的不行,当即拍案而起,说:“不识抬举的后生,哼!” 见他拂袖而走,大公子在身后说:“锄芳,送客。” 外面脆脆的声音应道,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云舒瞪大了眼睛看向大公子。小声问道:“是魏其侯的人吗?公子这样直接的得罪魏其侯,会不会不妥?” 大公子脸上这时才松懈了几分,歪靠在案边,说:“正因为是魏其侯的人,我今天才需要严词拒绝。皇上已经得知我之前通过魏其侯介绍陆先生进宫给皇太后医病,他有些怀疑我跟窦家有什么关联,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再让他产生怀疑,一定要划清立场。” 云舒听了也觉得对。直接得罪魏其侯虽然有点危险,但是得到皇上的信任更重要。 “不过,魏其侯派人来,所说何事?” 大公子叹道:“魏其侯说帝后感情不合,皇后两年无所出,想怂恿皇上娶窦家女进宫,但皇上性格执拗,怕窦家人说出来他会自然而然的反感,所以想让我旁敲侧击。” 云舒听完惊叹道:“这事怎么可能?皇上先是奉命取了皇后,他在皇后那里吃尽了苦头,怎么可能再娶一个背景强大的夫人进宫牵制自己?再者这事说出去,不仅得罪皇上,更得罪了皇后,她眼里可容不得砂子!” 大公子点头道:“正是这个理,所以我才更不能客气,魏其侯还真把我当做黄口小儿,竟让我做这样的事。” 说到这里,大公子感叹道:“最近皇上正为魏其侯的事情烦恼。” 云舒一副倾听的神情,大公子想到云舒经常会有解决事情的奇思妙想。便详细说了起来。 当下的丞相乃是三朝元老卫绾,他信奉“无欲以静,天下将自定”的黄老之学,他在位期间,少有作为,刘彻对他十分看不重,觉得他不过是听先帝话骗资历的庸人。而恰好最近出了多起官员无辜被下狱的冤案,这些案子都是经卫绾之手,因他的不查之过造成。刘彻便起了罢免丞相的念头。 卫绾年迈易出错,罢也罢得,刘彻私下里对窦太后提及此事,窦太后并未特别反对,只一事让刘彻觉得很难办——罢免了卫绾,用何人为相? 满朝上下,刘彻数来数去,只有窦婴最合适,可是刘彻又不想扩大窦家的权势,矛盾之下,竟无解决的办法! 云舒听完之后,仔细想了想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便问道:“大公子。你的表舅田蚡如今官居何位?” 大公子讪笑道:“别人不知也罢,你倒来打趣我,我跟田大人的舅侄关系攀的也太远了点。” 云舒也跟着笑道:“纵使远,那也是门亲戚,不管大公子想不想认这门亲戚,总有被人发现的一天。即是入朝为官,总得事先想一想,免得多生枝节。” 大公子觉得云舒说的有理,认真思考起来,不过云舒马上就打断他,说:“我提起田大人,倒不是想说他跟大公子的关系,而是觉得大公子可以建议皇上用王太后的人来制衡窦太后的人。” 大公子眼神一亮,顿时明白了云舒说的意思。 帝王之道,贵在制衡。 窦太后是太后,王太后也是太后,两人虽有辈分差异,但都很尊贵。更何况王太后还是刘彻的生母,田蚡是刘彻的亲舅舅,刘彻如果重用田蚡,在朝臣眼里,只怕再正常不过。 以王氏外戚牵制窦氏外戚,重用窦婴的同时也提拔田蚡。一山不容二虎,若有二虎,必会相争,刘彻不如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最好? 云舒还坏坏的笑道:“听说田大人以前上魏其侯府巴结魏其侯,吃过闭门羹,田大人这个人的心思。可没那么豁达!” 大公子忧虑的说:“我在宫中见过田大人几次,他这个人圆润狡猾……类小人,皇上若真重用他,也不知是好是坏!” 田蚡这个人的确是个贪得无厌、专横跋扈的小人,善阿谀、势利眼,跟窦婴比起来,窦婴就要正直太多了。可是对于刘彻来说,田蚡比窦婴的用处却要大很多。 云舒很想告诉大公子,刘彻作为上位者,君子小人都得用,只要能为他办事的人,就是可用之人。虽然感觉有点无所不用其极,但现实就得如此。 话到嘴边,云舒还是没有说出来,大公子可能会比较难以接受这种思想,还是等他自己慢慢领悟会比较好,不然一剂猛药下的太狠,恐会吃不消。 话已说的差不多,云舒便请大公子出去吃饭,有闲云、渔歌等人服侍。饭后,云舒带大公子去看今日采购的东西,大公子看了之后,说:“明**去见了钟姬。不妨劝劝她,窦华即无意仕途,他们二人不如归去,做个快活夫妻!” 云舒一惊,大公子既然已经想到这一步了! 刘彻中央集权的想法会跟外戚的权益产生巨大的矛盾,窦家迟早会被牵连,大公子让云舒劝钟姬和窦华隐退,无非是想让他们全身而退,不要受到波及。 不过云舒记得窦家出事没这么早,便说:“不用这么急吧?” 大公子叹道:“长安的繁华、权势的诱惑,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弃的。现在慢慢劝,免得等事到临头来不及。” 云舒被大公子震撼了,他的确是十三岁的少年吧?为什么他能深谋远虑到这个程度? 翌日,云舒带着丹秋、茉红两个小丫头,并两个小厮去魏其侯府给钟家送礼。 钟姬得知大公子派云舒前来,特地亲自接待。钟姬满面笑容的说:“多亏桑公子,我与父母才能言归于好,他还送什么东西过来,理应是我登门拜谢才是。” 云舒将礼单送到钟姬的手中,说:“是我家公子听说夫人在入冬之前要回南阳一趟,这些长安特产,是给钟老夫人和老爷的问候之礼。” 既然是给长辈的,钟姬便道谢收下了。 云舒又感叹着说:“夫人马上就要回娘家了,想必很期待又很激动吧?” 钟姬动容的说:“可不是,离家快三年了,也不知父亲母亲身体如何,我这个不孝女真无颜面再回去了!” 云舒忙劝道:“夫人能回去看望他们是极好的,老夫人和老爷想必也盼着你,这次回南阳应该可以多住些时候吧?” 钟姬忧虑的说:“满打满算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必须赶在下雪之前回来,不然路上积了雪,恐赶不及回来过年。” 云舒便说:“可惜长安离南阳远了些,若是离的近,倒也好了。说来老夫人就夫人这么一个女儿,女儿不在身边,老夫人心里总是牵挂着。”钟姬是钟家唯一的一个嫡女,虽然钟家还有其他儿女,但情分总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钟姬就红了眼,她又何尝不想伴在父母身边? 云舒见她动容,就说:“也不知侯府在南阳附近有没有庄子,三公子即不在朝中当值,若借口说帮家里去庄子上敦促春耕或秋收,夫人想回娘家就是易事了。” 经她这样一说,钟姬果真认真筹划起来,思索了半天,她红着脸说:“我与夫君初次相识。就是因为他去侯府在南阳的田庄查账,两人在郊外撞见了……” 云舒暗自庆幸,果然被她猜中了!她之前就在想,长安的窦华怎么会跟南阳的钟蔷一见钟情?必定是有原因的,看来想的不错,窦家在南阳的确有产业。 大公子让她劝这对小夫妻隐退,她思来想去,只能从劝钟姬孝敬父母这面着手,这次点到即止,剩下的让钟姬自己琢磨,等明年开年春耕时再说。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云舒就出了侯府,而后带着丹秋和茉红去回春堂转悠转悠。 云舒之前只去过一次回春堂,就是随陆先生配制大公子脚踝的伤药膏那次。那次云舒心里着急,并没有心思记路,这次再要去,不禁有点迷路。 他们在街头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店铺,云舒便拦住一个路上的小男孩问道:“小dd,你知道回春堂在哪吗?” 那小男孩皮肤黑黑的,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听云舒问起回春堂,当即眉飞色舞的说:“阿姐原来是要找回春堂,快跟我走,就在隔壁街上,我们家先生可是鼎鼎有名的,阿姐哪里不舒服吗?来回春堂可是来对了!” 云舒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小男孩竟然是回春堂的人! 71、绵里藏针 71、绵里藏针 云舒一众人随着领路的小孩来到回春堂。却不见陆先生的踪迹。询问之下才知,陆先生出诊去了。 那小孩对云舒说:“我家先生可好了,不管是谁来请他出诊,他都会答应。阿姐在堂里等下先生吧,他等会儿就回来了。” 云舒笑眯眯的看着这个机灵的小男孩,问道:“你是回春堂的学徒吗?” 男孩说:“我不是,是陆先生好心收留我跟我弟弟在这里帮工,帮他们送送药、传个话什么的,每天给我们好多钱呢!” 云舒眉眼一转,忽想起来,就问道:“你母亲是不是在清平大街的桑家帮工,你有个妹妹叫三福?” 那男孩瞪圆了眼睛问:“呀,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娘?” 云舒呵呵笑了,这可不正是吴婶娘家的小子吗? 不待她回答,医馆后院走来一个年长的青年,他看到云舒,惊讶的说:“云舒姑娘今天怎么过来了?” 云舒循声望去,是桑家商队里的一个伙计,自回春堂开张之后,便被分配在这里当学徒。因云舒是大公子身边的人,这些人都认得她。 云舒一时记不起这青年的名字。只冲他点头微笑道:“我今天出门办些事,路过这里就来瞧瞧。” 吴婶娘家的小子欢喜的蹦跳道:“原来你就是云姐姐,我时常听我娘跟我爹提起,说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云舒被小孩子这么一嚷嚷,反而不好意思了,连忙说:“算不得什么恩人……” 青年见小孩欢喜的都要扑到云舒身上了,忙低声呵斥道:“大平,别惊扰到云舒姑娘!” 大平回头冲青年笑道:“方简哥,我今天给云舒姑娘引路了呢!” 方简拍了一下大平的头,说:“知道你能,快去看看你弟怎么送药还没回,别又被人拦在半路欺负了。” 大平眉头一皱,立马向外面跑去说:“我这就找小顺去!” 大平、小顺、三福,小户人家的心思又简单又直接,图的不过是平安顺畅的过日子罢了。 叫方简的青年走到云舒面前说:“这是吴婶娘家的大小子,挺机灵的。陆先生看他们家生活困难,便让两小子过来帮帮忙,赚点糊口的小钱,工钱是从陆先生自己工钱里扣的。” 云舒并不是来查店的,听到方简略带解释的话语,知道自己可能给他们造成了不便,就说:“我今天只是来看看,没什么事,既然陆先生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方简把她送到门口说:“等先生从公主府回来了,我就告诉他姑娘来过了。” 云舒一惊,回头问道:“陆先生去了公主府?哪个公主府?” 方简交代道:“平阳公主府一个下人不知哪里惹怒了公主。被公主处以鞭刑,把人打的快死了,却又派人来请陆先生过去救命,陆先生早上开张就过去了,到现在也没回呢。” 云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带着众人回清平大街。 丹秋似是被方简的话吓到了,在路上小声问云舒:“云舒姐姐见过公主吗?公主是不是都很凶?” 云舒摇摇头,说:“可能是下人做错了很严重的事情吧。”在她的印象里,平阳公主算不上一个很凶残的人,能把她气的把人打到将死,也不知公主府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清平大街,云舒向守门的小厮叮嘱道:“等陆先生回来了,就派人进来传报一声。” 云舒回家后一路直接来到北园,经通报后来到桑招弟的房中,将钟姬回给她的见面礼递给她,并跟她大致交代了一些话。 “钟夫人收到小姐的见面礼很高兴,说因不知道小姐到长安来了,所以没来看你,两家即是世交,姊妹们该多走动走动才是。不过因为马上要准备出远门,时间不赶巧。等过年回来,再邀小姐过府去玩。” 桑招弟微笑着听着,这些礼数性的话,大家都会说,几分真假就不知了。 不过在一旁服侍的翠屏听到了,嗤笑道:“怎么不是她上门来拜访小姐,而让我家小姐过府见她?不过是被抬了夫人的小妾,又不是正室夫人,还在小姐面前拿乔。” 云舒满是不解的歪头看着翠屏,不管钟姬是妾还是夫人,好歹是侯府的女眷,不该是她这个做丫鬟的评头论足的吧? 再说,桑家是行商的百姓,窦家是王侯世家,翠屏凭什么觉得钟姬没资格拿乔?即使是大公子,最初也是托着钟姬穿针引线才认识窦华的。 桑招弟也觉得翠屏突然插嘴很不妥,微微瞪了她一眼,之后才对云舒说:“嗯,我知道了,你今天出门奔波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云舒退了出来,耳边还听到翠屏在房内说:“小姐本就不该与钟夫人见什么礼,老夫人出门前千叮呤万嘱咐,让我看照顾好小姐,我可不能看到小姐做出有**份的事情。” 云舒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个翠屏是怎么回事?这些话是该她说的吗?是欺负桑招弟性格柔弱,还是背后有老夫人做靠山?她待在桑招弟身边,只会把桑招弟越带越坏,可大小姐的事情又不是云舒该管的事情。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满是忧虑的回到大公子院里,云舒把丹秋叫到跟前问道:“你可知翠屏是怎么进府,又是怎么到大小姐身边服侍的吗?” 丹秋眼神一亮,说:“这个我知道!我听大小姐原先的大丫鬟秋月姐姐说过。老夫人房里的袁妈**男人,跟翠屏她爹是表亲,因之前大小姐身边的秋叶患重病送出院子修养去了,袁妈妈就把翠屏介绍进来。 老夫人原先也不喜欢翠屏的性格,觉得她太有主意,但在决定送大小姐来京城之后,她反而格外重用翠屏,说大小姐是个软性儿,身边就该有个能拿主意的人帮衬着。” 云舒越听越觉得疑惑,便问丹秋:“大小姐身边原先应该有四个大丫鬟吧,你说的秋月和秋叶我怎么没见到,只看到了一个叫秋棠的?” 丹秋说:“这事可奇怪了,我们私底下也在议论呢!大小姐身边的四个丫鬟秋月、秋叶、秋棠、秋枫都是随大小姐一起长大的,秋叶姐姐是身子不好,之前就被送出院子去了,而秋月和秋枫姐姐,则是在大小姐来长安之前,急忙忙的配了人,最后只带了秋棠和翠屏过来。另外的丫鬟都是老夫人房里的人补上的。” 急匆匆配了人?若是从小服侍到大的,情分应该不差,怎么会急忙配了人?是桑招弟不愿意带她们来长安,还是她们自己不愿来长安?又为什么不愿意来长安呢? 丹秋见云舒想不明白,就悄悄在她耳边说:“听说大小姐把秋月和秋枫姐姐打发出去的时候,哭了好几天呢,大家都说大小姐是为了她们好,才把她们配了人。” 云舒一个激灵,问道:“大小姐今年多大了?” 丹秋说:“十五,来长安前刚及笄。” 十五,是该说婆家的年纪了。之前她还曾旺叔说过,女子十五不嫁,要交五倍的税赋。虽然桑家不会交不起五倍的税赋,但是怎么会在大小姐嫁人的紧要关头把她送到长安来呢? 肯定不是为了帮大公子管理后院这么简单! 云舒想了想,突然悟了,老夫人、二夫人恐怕是想让桑招弟嫁到长安吧?大公子初入仕途,在长安没有根基,如果姐姐能够嫁一个有背景的人,那大公子这个小舅子行事就会方便很多,她们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桑招弟为了唯一的胞弟,肯定会愿意这么做,可她不愿意自己身边的人都随自己吃苦,因前途未卜,所以她才把身边的人匆匆打发,是这样吗? 而翠屏呢?她是心比天高的一个人,是想帮大小姐寻个好人家的同时,把自己也陪嫁过去? 云舒想到这里,忽的无奈的笑起来。她终于知道大公子在得知是二夫人把大小姐送来时,愤怒说出的“胡闹”二字是什么意思了,他应该早就猜出她们的意图了吧? 丹秋见云舒一副苦笑不得的样子,悄声问道:“云舒姐姐,你怎么了?” 云舒回过神不再多想,那些毕竟只是她的猜想,不足道与外人听,就说:“我只是在想,大小姐性子柔弱,翠屏处处管制着她,不是好事。” 丹秋一副你多操心了的表情,说:“这也怪不得云舒姐姐,你进桑府的时间短,很快就跟大公子来长安了,所以不知道我们家这位大小姐,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云舒顿觉得惊讶,好奇的问道:“怎么?我看大小姐不像是个厉害的人呀。” 丹秋说:“咱们桑家总共有六位小姐,大小姐是大*奶生的,二奶奶生了三小姐和五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自出生就跟大小姐一起养在老夫人房里。三位嫡小姐虽然是一样的吃穿用度,但是老夫人最疼的还是大小姐,三小姐和五小姐仗着二夫人的势,总想欺负大小姐,但是从来没有得逞过。云舒姐姐你说是三小姐和五小姐太笨,还是说大小姐很厉害?” 云舒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大小姐是个极有意思的人,难不成是个绵里藏针的主? 72、家有急诊 72、家有急诊 听丹秋说了这么多,云舒心里大致知道了一些,面上却嬉笑着点了一下丹秋的头,说:“你个机灵鬼,就你知道的多!” 丹秋嘟着嘴说:“以前在府里,各位姐姐都喜欢使唤我,我各个院里跑,听到看到的事情自然多了。” 的确,不管是在洛阳桑府,还是在现在的长安小院,大丫鬟们随口使唤的,都是丹秋。云舒原本以为众人欺负丹秋无依无靠,现在想想,丹秋心里应该也是愿意的,有些亏吃了就是占便宜,这丫头知道这个道理呢! 云舒再看向丹秋的眼神不太一样了,一个个都是七窍玲珑的人呐! 回想到以前看待丹秋,总是把她当***一样看,云舒顿觉自己小看了她,没想到她在府中丫鬟里的人脉这么好,什么消息都打听的出来。 即是个聪明的孩子,云舒决定对丹秋多上心一些,她记得丹秋喜欢学写字,也喜欢听她读文章,既然好学,她便用心教教,别浪费了好苗子。 陆笠回到清平大街的时候,云舒就得了信,只身来到陆笠住的小院。 陆笠刚换了干净衣服,见云舒敲门,就说:“我听医馆的人说你找我,刚换了衣服正准备去找你的,之前到医馆来有什么事吗?” 云舒说:“平日公子不在家,我没什么事情做,就向公子请了个恩准,让我闲着的时候去医馆帮帮忙。我今天正好路过,想去跟先生说这个事,就怕先生嫌我碍手碍脚,不让我去呢。” 陆笠低笑道:“你肯来帮忙,我怎么会不欢迎,店里的几个小子总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懒,你过来帮我抽打抽打他们正好。” 云舒打趣着笑道:“完啦,他们肯定要恨死我了,我一去,他们一刻放松的时候都没了。” 两人轻松说笑了一番,云舒才问道:“听说先生今天去公主府了?平阳公主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陆笠一面将晒在院子里的药材收到屋里,一面说:“平阳公主身边的一个贤士不知怎么得罪了公主,公主贬他去马棚喂马,他却不听从,不肯去,扬言自己是国士之才,质问皇上和公主怎么能如此埋没他?” 陆笠说着摇头笑了笑,继续说:“这人出口侮辱到了皇上,平阳公主为了封他的口,才让人把他捆起来鞭打。可笑我去给那个人上药时,他还满嘴说胡话,说什么他知道国之大运,公主若不用他,定会后悔。” 云舒苦笑了两声,心中已有计较。这个敢口出“狂言”的人,肯定是卓成!听到他过的不好,云舒也就放心了。他想一展宏图,也没那么容易! 两人正在说话,顾清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口中忙喊着:“陆先生,陆先生回家了吗?” 云舒听到是顾清的声音,说道:“陆先生在家,你这么急做什么?” 顾清冲进来就拉住陆先生的手,说:“先生带上药箱快跟我来,急诊!” 云舒心中一咯噔,忙问:“大公子出什么事了?” 顾清跑的急了,一句话喘不上气,把云舒急的不行,好不容易顺了口气,顾清才说:“不是大公子,是……是皇上……” 最后两个字极轻,但是云舒和陆笠都听到了,两人顿时都惊了。 三人不再多说,匆匆忙忙赶到大公子房中,大公子不准别人进,丫鬟都守在外面。云舒顾不着别人的眼神,跟着陆笠一起走进房里,那躺在大公子床头的少年,可不正是刘彻! 大公子拿着一块方巾捂住刘彻的头,隐约有鲜血从方巾中渗出,大公子见陆笠来了,仿若见到救星一般,急忙说:“先生快来!” 云舒手脚利索的帮忙打水,心中暗暗称叹,也不知是谁这么大能耐,竟然敢打破刘彻的龙头! 刘彻额头上的伤势不太大,口子不深,却有点长,配着刘彻阴鸷的表情,看着有点渗人。 见天色已不早,云舒偷偷问大公子:“需要准备晚宴吗?” 大公子想了想,说:“让人送一份精致的晚饭到房里来。” 云舒想想也是,刘彻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太可能去宴厅用饭,于是到门口告诉闲云等人准备饭菜送来。 大公子带了一个受伤的公子回来,却不许丫鬟进去伺候,只让陆笠、云舒进去,这种奇怪的事,早已让下面的人猜测不断,果然不过一会儿,消息就传到了桑招弟的耳中。 大公子正在关心刘彻的伤势,就听锄芳在门口大声的说:“小姐,公子吩咐谁也不许进去……” 大公子抬头微怒,忍了一下对云舒说:“你照顾好陛下,我去去就来。” 大公子走到门外迎上桑招弟,说:“姐姐找我有事?” 桑招弟焦急的声音传入云舒耳中,说:“我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了,快让姐姐看看。” 大公子安抚道:“不是我受了伤,是……我的一个朋友,因有陆先生在,我就带他回家处理一下。” “哦?是什么朋友?”大小姐不合时宜的追问,让大公子有些不愉,就说:“姐姐,有男宾在,你还是先做回避,待我送走客人,再去找你。” 桑招弟脸上红了红,听大公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只得先回去。 云舒在房内偷偷看了下闭眼靠在床头的刘彻,再想到桑招弟异常的举止,不禁想到……桑大小姐的目标该不会是屋内的这位吧…… 云舒被自己这个想法震撼到,又急忙否定的想到,桑招弟怎么会知道大公子带回来的人是皇帝,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大公子回到房里的时候,脸色比出去之前更青了几分。但他依然关心的来到床边低声问道:“陛下,你现在觉得怎样?” 刘彻也不睁眼,只是闷闷的说:“朕今晚就歇你这儿了,你谁也不许告诉,若透露了风声,我唯你是问!” 大公子满脸苦色的说:“陛下,你若不回宫,太后和皇后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这可不是儿戏啊。” 不止是太后和皇后,只怕整个后宫和朝廷都要翻天吧。 刘彻带着怒气说:“让他们找去!找不着朕的话,最好就去找韩嫣要人,把他关起来拷问最好!” 云舒低头忍住笑,她真不是故意在如此严肃的时刻笑场,实在是刘彻的语气和提及韩嫣时的态度,太让她遐想…… 73、屏风妙用 73、屏风妙用 刘彻躺在大公子的床上闭目养神,时不时抬手揉揉眉角,一副“头很疼,你们别吵我”的态度。 大公子不敢强行劝说,只得暂时顺着刘彻。他站在床边,无奈的看看刘彻,又看看云舒,希望云舒能帮他出个主意,赶紧把这尊大神送回宫。 云舒示意大公子到外面来,两人静静退出,站在廊下悄悄耳语起来。 云舒最关心的就是刘彻头上的伤是哪里来的,大公子就一五一十的将下午的事情说了出来…… 今日下午,皇后陈娇跑来宣室殿找刘彻大闹,质问他昨晚为何没有去她的椒房殿。按照宫中规矩,逢初一、十五,皇帝必须去皇后那里歇息,昨晚就是十五,可刘彻偏偏没去。 刘彻不想当着臣子的面与皇后争吵,丢下陈娇之后带着大公子到花园里透气。没走两步,刘彻忽的想起韩嫣已经声称“抱恙”,数日没有进宫,便起了出宫去韩府看看的心思。大公子劝不下刘彻,只好伴驾出宫。 两人悄无声息的来到韩府之后,却发现韩嫣正带着一群少年在场上玩蹴鞠。刘彻兴致大涨,脱了外袍就要下场与韩嫣一起玩。韩嫣见刘彻来,却停了球,抱着双臂冷笑着看着刘彻。 刘彻不解,问道:“发什么呆,开球啊!” 韩嫣最近很郁闷,只因皇后向韩家施压,要求韩家速速敲定韩嫣的婚事,导致于韩嫣每天不得不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反对。造成这种局面,皆因刘彻的“逢场作戏”让皇后真的相信他们两人有奸……情! 想到自己被弄的焦头烂额,刘彻不说在旁帮衬一下,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喜笑颜开的要跟自己踢球,韩嫣不禁憋了一肚子的火。 他甩了球,冷笑着说:“小爷累了,不想踢了。” 见他脸色这么臭,刘彻也不高兴了,私下兄弟两人怎么闹都无所谓,可是他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皇上脸色,刘彻脸上便挂不住了。 刘彻收起喜色皱眉说:“韩嫣,你好大胆!朕没追究你欺君罔上之罪,你却甩脸色给朕看!让你陪朕蹴鞠,委屈你了?” 韩嫣意有所指的说:“微臣能力有限,陪不起,皇上另选高人吧!” 刘彻怒火“嘭”的就起来了,说:“好你小子,胆子一天比一天大了,朕待你亲厚一点,你就翻了天不把朕放眼里了!朕命令你,给朕踢!” 在场的人见刘彻发怒,早已跪了一地,偏韩嫣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韩嫣听得刘彻这一番话,心中又气又闷,又想到两人小时候,不管谁犯了错,到最后总是他帮刘彻背黑锅,他就气极反笑道:“您是皇上,皇命我怎敢不从?我踢!” 话毕,韩嫣一个大脚抽射,蹴鞠飞向了刘彻,与蹴鞠一起踢出去的,还有一块尖锐的石子! 当刘彻捂着额头,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时,韩嫣脸上瞬间苍白了,可他仍旧倔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把刘彻气的发抖。 “好啊,韩嫣你真行!”说完,不顾在场慌乱惊叫的下人,推开众人离开了韩府。 大公子也被吓的不轻,刘彻只带了他一个人出宫,如果出了问题,第一个拿他是问。情急之下,他就把刘彻带回了家。 云舒知道了前因后果,偷笑了两声,刘彻和韩嫣这两个人还真是别扭呢! 大公子见云舒偷笑,焦急的说:“你怎么还笑,我真是心急如焚啊!” 一想到韩府和未央宫的人都在找刘彻,大公子就没办法淡定。 云舒笑着说:“大公子别急,皇上只是在气头上,等他消消气,就会冷静下来,他肯定知道轻重的。” 正巧闲云和渔歌把晚饭送来了,云舒就接手送房中,端到刘彻面前。 她原本以为劝刘彻吃饭还要费点功夫,谁知刘彻闻到菜饭香,自己睁开眼吃了起来。 吃了几口,刘彻突然放下筷子,大公子问道:“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刘彻摇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犹豫了半天,他低声说:“今天是姑母的生辰,原本定在寿安殿摆家宴。” 刘彻的姑母就是皇后陈娇的母亲,馆陶长公主刘嫖。刘彻今天被陈娇和韩嫣一闹,他竟把这个事情忘了。今晚若缺席,不光他惨了,只怕跟他一起出宫的大公子,以及不小心把他弄伤的韩嫣,都没办法善了。 大公子和云舒对望一眼,知道此事严重。云舒想来想去,想到一个主意说:“不知皇上可知长安有名的珍绣阁?” 刘彻和大公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云舒继续说:“珍绣阁的绣品十分有名,虽然比不得宫中御用之物,但也有它的奇特之处。就说珍绣阁中的一扇灵猴献桃的屏风,从左往右依次看去,那绣品上的猴子,仿佛会动一般,摆出不同的造型。此物若送给长公主祝寿,长公主必会高兴。皇上偷偷出宫,就为寻得这扇屏风,这个用心,长公主也会感动……” 听她说话的两人都变了神色,他们不笨,立即明白了云舒的意思…… 若是为了玩而偷跑出宫,带着伤回宫难以解释,但若是为了寻寿礼而偷偷出宫,则又不同了。 云舒不仅给了刘彻回宫的台阶下,还把借口都帮他想好,让刘彻的满腔郁闷顿时化为乌有。 他脸上终于再次露出喜色,说:“哦?真有这样的屏风?” 珍绣阁的这扇屏风,云舒本是为桑招弟买的,但现在刘彻有急用,就先给他吧,卖了这个人情,以后必定是要讨回来的! 云舒点头说:“是呢,奴婢这就让人抬来给皇上看!” 刘彻一呼哧从床上站起来,说:“不用看了,直接送进宫里,晚宴上跟姑母一起看!” 大公子听了,二话不说,立即传令让旺叔和顾清备车送刘彻回宫。 刘彻等车的时候,摸摸头上的伤,说:“就是这个伤难得解释。” 云舒抿嘴笑道:“这有何难?街上不长眼的顽皮小儿何其多?不小心被误伤的情况,也是有的。” 听到云舒暗骂韩嫣,刘彻更乐了 74、安插眼线 74、安插眼线 刘彻目光深邃的打量了一下云舒。觉得这个丫头收放自如,在他面前一点也不扭捏,倒真是少见,于是问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丫鬟,怎么每次到了人前,就变的蠢笨,连话也说不清楚?” 韩嫣生日宴、围场狩猎那两次,云舒被刘彻叫到殿上去问话,她在人前的表现很不好,让刘彻十分不解。 云舒解释说:“奴婢没见过什么世面,一看到那么多贵人,心里就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到皇帝不紧张,见到其他人反而紧张?刘彻挑眉看着她,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还待问几句,却听大公子来说,车马准备妥当了。因赶时间,只好打住话头,下次再问。 大公子亲自送刘彻回宫,他们前脚刚走,门房的人就慌张的跑来找到云舒。紧张的说:“姑娘快去门上看看吧,外面来了好多人找公子,都是些穿盔甲的兵!” 之前大公子带了谁回来,这会儿又去了哪,只有云舒知道,现在出了事,众人自然第一个找云舒想办法。 云舒觉得可能是来寻找刘彻的人,心里倒不急,沉稳的来到门前一看,果不然,是韩嫣、宦官贵海和一些禁军找上门来了。 云舒见宦官贵海站在韩嫣身后,想必是宫里的人先找到韩嫣那里,韩嫣这才知道刘彻没回宫,再带着他们找到大公子这里来。 寻找刘彻的阵仗很大,禁军身上的铠甲互相撞击,乒乒乓乓的声音很大,他们手上持的火把更是把清平大街照的通亮,把桑家门前挤了个水泄不通。 “皇上在这里吗?”韩嫣张口就问道。 云舒看到紧张不已的众人,轻松说道:“皇上下午出宫来为馆陶长公主寻寿礼,刚刚已经回宫了,你们没碰到吗?许是跟你们走岔了吧。” 韩嫣听到云舒的解释,眼神骤亮,人显的有精神多了。 贵海在旁追问道:“云舒姑娘,陛下当真回宫了?” “这哪能有假,公公快点追过去吧,皇上刚走不久,你们也许追得上。” 众人一听。匆匆返回未央宫,韩嫣却带着韩府的人留在了原地。 云舒不解的望着他,问道:“韩公子,不知你还有何事?” 韩嫣眼神闪烁,犹豫了几分,说:“我在这里等桑弘羊回来,我有话问他。” 自然没有让他在门口等人的道理,云舒把他迎进屋里,好茶好水的伺候着。 韩嫣必定是想问刘彻的伤势,但他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云舒,倒把自己憋的够呛。云舒也故意不提起刘彻的事情,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在厅里对视。 因之前寻找刘彻的阵仗太大,惊动了后院的桑招弟,桑招弟和翠屏到前面传云舒过去询问是什么事,云舒解释了一番,两人听说刚刚皇上来过,都很惊讶。 翠屏眼中有遮掩不住的狂喜,而桑招弟则更关心现在还在厅中等着的韩嫣。 桑招弟对云舒说:“韩公子是贵客,你好好伺候,千万不可怠慢。” 三人正站在角门边说话,韩嫣冷不丁的从厅里快步走了出来。撞到了男宾。桑招弟有些失措,转过半个身子回避了一下。 毕竟是小姐,是大公子的姐姐,云舒就向韩嫣介绍道:“这是我家公子的胞姐,我们家的大小姐。” 韩嫣大大方方的冲桑招弟点了点头,而后对云舒说:“我还是回去了,你也不必跟你家公子说我来过。” 云舒看韩嫣一脸纠结,于是不再瞒他,说:“韩公子放心回去吧,皇上的伤势不要紧,口子不算深,上了药已经不流血了。他还说那伤口是在街上被小孩子玩石子,意外被砸到的。” 韩嫣见云舒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有些讶异,问道:“你怎么不早说?” 云舒一笑,道:“韩公子又没有问。” 韩嫣脸上大窘,但听云舒讲的那些,心中又有些开心。刘彻对外替他瞒下伤口的真相,也算对得起十几年的兄弟之情,不枉他帮刘彻背了那么多黑锅了。 他满意的离开,却留下桑招弟在后面偷偷张望。 送走韩嫣回来的云舒见桑招弟依然在角门那边徘徊,就上前问道:“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桑招弟扯着手中的手帕问:“刚刚那位韩公子,是什么人?” 云舒介绍道:“他叫韩嫣,是韩王信的曾孙,现在跟大公子一样,也是皇上的侍中,不过因为他跟皇上一起长大,情分跟要亲厚一些。” 桑招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云舒补充说:“听说最近韩家一直在给他说亲事,把他逼的够呛。” 听到这些,桑招弟突然慌张的解释说:“我不是想打听这些,我就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是跟弘弟一起辅佐皇上,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听到这些解释,云舒反倒诧异了,她只是随口一说,就把桑招弟弄的如此紧张,难道她对韩嫣有想法? 少女十五,正直芳华佳龄,少年十六岁,正是意气风发,情愫暗许的确有可能,只是就凭刚刚那一眼,也太迅速了点。何况,桑招弟也不似那么莽撞的人。 云舒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桑招弟,后者却红着脸回房去了。 大公子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回来之后吃饭洗漱又用了一些时间,等收拾停妥了,他就让闲云把云舒叫到她房中去。 云舒见大公子脸上一脸疲惫之色,关切的问道:“送皇上回宫顺利吗?” 大公子点头说:“还好,回去的时候。宫里已经急的不行,两位太后,两位长公主,以及皇后都等着。皇上一看太后和馆陶公主的脸色就知道大事不好,连问安都没有问,直接给馆陶公主送礼。幸好屏风起了作用,众人听说皇上是为寻找寿礼才出宫的,怒气这才消下去。再看到屏风上的绣工那么奇特,心情顿时好了。只是看到皇上头上的伤,把皇上身边服侍的人都训斥了一番,还拉了几个当值的人下去杖责。” 云舒心中想到。皇上私自出宫又受了伤,最后追究起来没丢人命已算好的了,可是大公子满脸愁色又是为什么? “公子,皇上既然已顺利回宫,你还在为什么事发愁呢?” 大公子琢磨了一下心事,那件事恐怕只有云舒能帮他,于是说:“我平日不在家时,你帮我多注意一下我姐姐院子里的事情。” 云舒听了觉得蹊跷,询问的看向大公子,大公子解释道:“奶奶和二娘将大姐送到长安来,肯定不只是为了照顾我。大姐以前在家的时候,连父兄都避讳,断不可能会发生明知有男宾,还故意出现的情况,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来大公子的确有所察觉了,连云舒这种不熟悉桑招弟的人都觉得她举止奇怪,大公子那么熟悉她的人,又怎么会感觉不出呢? “公子放心,我会注意的。” 大公子由衷的感叹道:“哎,云舒,幸好有你在我身边替我解忧……” 云舒一笑。 次日,云舒借口到北园看阿楚,来到了大小姐的园子。三福和阿楚正在床上的小桌上玩沙包,吴婶娘在旁边纳鞋底,看到云舒来了,脸上个个都是喜色。 云舒和吴婶娘在床边坐下,一面看两个孩子玩耍,一面聊天。她先是问吴婶娘搬到这边是否习惯,又问大小姐待她们可好。吴婶娘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如之前所料,大小姐对阿楚的确很好,仿若胞妹一般养着。 云舒见四处无人,就对吴婶娘说:“你平时也不要总把两个孩子关在房里,时常带她们去大小姐屋里走动走动。听说大小姐念过书,学过很多东西,让两个孩子跟着她学一学也好。” 吴婶娘点头应下,云舒又说:“如果在她屋里听到什么不寻常的事。也可以跟我说说。大公子比较关心大小姐,但终归是姐弟,有些问题不好直接问,只能靠我们帮衬着。” 年轻女孩子,操心的问题横竖就那几样,吴婶娘很快就明白了云舒的意思,十分肯定的保证道:“我是过来人,这个我明白,云舒姑娘放心吧,我会注意着的!” 云舒笑着起身,说要去回春堂看看,问吴婶娘有什么要带给大平和小顺。 想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吴婶娘满脸是笑,忙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两双鞋,说:“我刚做好两双鞋,就劳烦姑娘帮我把鞋带给大平吧,我最近很少回家,也不知孩子他爹有没有把他们兄弟照顾好。” 云舒看看手上的鞋,纯人工的,做的真好,“母爱温暖牌”的东西,她也曾经拥有过,不过那些已经离她太遥远了…… 吴婶娘见云舒看着鞋出神,忙说:“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也给姑娘做一双吧。” 见她会错意,云舒忙推辞道:“你带孩子已经很辛苦了,哪能让你再给我做鞋,你稍得闲就歇歇,别累坏了,我先去医馆了,回头再来看你们。” 75、另寻他主 75、另寻他主 王太后之弟武安侯田蚡。自刘彻被封为太子时,就借助王太后和刘彻之势,迅速的飞黄腾达,从小小郎官直至今日的武安侯。可是对于有两大靠山的田蚡来说,他觉得这远远不能满足他的野心。 近日,刘彻罢免了丞相卫绾,但新丞相的人选迟迟未定,作为丞相候选人之一的田蚡,正在马不停蹄的织造他的关系网…… 一辆用黄金、白银包裹边缘的奢华马车停在了平阳公主府的门前,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高冠中年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阔步走进大门敞开的平阳公主府。 刘娉身着大红汉服立于大堂前,对来人微微点头,笑着说:“舅舅刚下朝就到我这里来,难道是知道我府上今日有好吃的不成?” 这小胡子高冠的中年人,正是武安侯田蚡。 田蚡大声笑道:“看来我来的巧,口福不错,公主今日准备了什么好宴?” 刘娉和田蚡并肩走入厅中,对立跪坐,巧笑倩兮的说:“刚得了一只梅花鹿,刚刚送去厨房,就听说舅舅来了。” 两人说笑间。有侍女进来端茶倒水,待旁人退下之后,田蚡沉静的缓缓问道:“公主近日可时常进宫看望陛下和太后?” 刘娉垂下眼睛故作生气的说:“太后那里我时常去,陛下那里……我不想去了。” 田蚡微微一抬头,诧异的问道:“这是为何?陛下和你最是亲厚,你们怎么能不常走动呢?” 刘娉微微汗颜,说:“我是无颜见彻儿……” 刘娉把之前推荐卓成未果之事说了,又补充说:“我本是好意,以为给彻儿寻了个良臣,谁料那人竟是狂妄之徒!” 田蚡安慰了刘娉一番,又说:“这点小事,陛下肯定不会放在心上。你是陛下的姐姐,给他举荐人才,以防他被小人左右,祝他早日亲政,公主的用心,陛下肯定能够谅解。” 他似是话里有话,刘娉笑着看了他两眼,心中想着他突然来公主府是所为何事。 田蚡抬手捏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沉吟一番,说:“平阳,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舅舅今日来找你,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吧?” 平阳公主如何不知?最近朝堂上为丞相人选之事都已争论了很多天,她平日去长门宫探望窦太后和王太后时,亦听她们提起过。 “舅舅忧国忧民,心中想的事千万件。平阳哪知道舅舅要跟我说的是哪一件?” 田蚡微微有些不悦,说:“平阳何必说这个话?倒让舅舅心凉。你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皇上登基一年多了,宫里的那位依然手掌大权不肯放手,若这次再让窦婴得了相位,这朝廷岂不是成了窦家的朝廷?这江山……” 平阳公主面不改色,依然淡淡的笑着,说:“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能帮上什么忙呢?人微言轻,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见平阳漏了口风,田蚡立即顺杆往上爬,眉飞色舞的说:“平阳你这就太小看自己啦,皇上最听你的劝,他今天在朝上,竟然让窦婴暂领丞相之职,却不是我!你去跟他说一说,舅舅跟你们最亲,舅舅当丞相,自己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平阳公主突然“咯咯”笑起来,眼底却有了冷意。 舅舅……终究不是一个姓的,就算是一个姓氏。对于皇室来说,哪有什么外人、自己人之分? 不过刘娉依然和煦的说:“舅舅这么疼彻儿,彻儿会明白的。” 田蚡还想说什么,但有侍女端着烤好的鹿肉送了上来,田蚡也就不好再多说了。 刘娉饭后送田蚡离府,在路上说:“我会进宫看彻儿的,舅舅安心回去吧。” 得到刘娉这句话,田蚡大喜,昂首挺胸的离开了公主府。 刘娉刚回殿里休息,就有管事匆匆跑进来,一脸匆忙的说:“公主,不好了,卓成冲撞了武安侯!” 刘娉听的眉头一皱,这个卓成,上次把他打的半死,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又不安分了?!她气愤的随着管事向外走,管事在路上把事情经过大致的跟她说了一遍…… 原来卓成能下床之后,就被催促着去马圈做事,恰今日田蚡上门做客,马车停在马棚里,卓成就趁机跟田家的马夫聊了起来。待田蚡要走时,卓成积极备马,和马夫一起将马牵到大门外装备等候。上一刻还安安静静的他,在见到田蚡的时候,突然疯了似的冲出去,跪在了田蚡的身前,把田蚡和众人吓的不轻。 听完管事的话,刘娉冷笑不止。好个卓成,见平阳公主不重用他,这么快就想另投他主? 平阳来到门外时,卓成已经垂手站在田蚡身后,哪怕是听到平阳公主的声音,也未抬头看一眼。 平阳公主气的不行,偏偏在田蚡面前无法表现。自己御下无方,又怎好在别人面前丢脸? 偏偏田蚡不知道卓成先前的事,一脸兴奋的对刘娉说:“平阳,你府上的马奴可当贤士,这个人,你就让给舅舅吧!” 平阳冷眼瞧着两人,不知卓成耍了什么诡计,竟然田蚡看上了。平阳渐渐静下心来,说:“舅舅,此人的最是巧舌如簧,你可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我之前误荐给皇上的那个狂徒。” 田蚡脸色变了一变,没料到是他…… 不过田蚡想起刚刚卓成跪在他面前说:“窦婴的资历比候爷长,做官时的声望也很高,假如皇上让候爷做丞相,候爷却把相位让给窦婴,皇上定会让候爷做太尉。丞相和太尉行一样的职权。但候爷却能得到一个让贤的美名,如此美事,候爷何乐而不为?” 这番话触动了田蚡的心思。他因靠着太后和皇上上位,官升的快,在其他官员心里,都把他看的很轻,若能因此事转变其他人对他的看法,又不损失什么,倒是一件极好的事。只是这是大事,他须回去跟手下的门客贤士好好商量。 思来想去,田蚡决定先把卓成带回去再说。纵使如长公主所说,这人只是一个欺名盗世之徒,他把他扔在武安侯府当马奴,也没什么可惜的。 田蚡贴着笑脸跟刘娉磨了半天,刘娉很是没办法,最后想到卓成现在不过是个马奴,送给田蚡又能怎样,若不送,别人只会说她小气。 “舅舅竟然这么看中他,就把他带走吧,只是平阳话说在前面,舅舅可要把他瞧仔细了,别到后来失悔,说是平阳害了你。” 田蚡高兴还来不及,哪听得进平阳后面的半句话,只是笑着上马车,带上卓成回府去了。 云舒从清平大街出来,带着吴婶娘捎的两双鞋来到回春堂。陆笠正在教几个大学徒配药,另有几个年纪小的围在门边上玩,吴婶娘的两个儿子正在其中。 大平见到云舒来了,拉起身边的一个小男孩说:“小顺,这就是云姐姐!” 小顺六七岁的样子,比大平腼腆很多,很文静的一个小男孩。 两个孩子目光灼灼的看着云舒,云舒亲和的笑着走过去,说:“大平在带着弟弟玩?” 大平用力点头说:“嗯,小顺他不会玩弹珠,我在教他。” 云舒拿出吴婶娘做的鞋,交给大平,说:“这是你母亲给你们兄弟做的鞋,你跟弟弟一人一双,来试试看大小是否合适?” 大平欢喜的接过,说:“真的是我娘做的吗?谢谢云姐姐!” 大平让小顺坐在门槛上,先帮他试了鞋,然后自己再换上新鞋,看到他们兄友弟恭的样子,云舒打心眼里觉得吴婶娘教出的孩子真不错。想来阿楚交给她是十分妥帖的一件事。 云舒这才走进回春堂,跟众人打了招呼之后,就在店里走走看看,却发现没什么插得上手的地方。正无聊之际,她看到陆笠把一份装好的药包交给大平,让他们兄弟两人送药去。 “我也去!”云舒赶紧站出来说:“我陪他们一块去。” 陆笠见她无聊的不行,便点点头,让她带着大平和小顺送药去了。 说是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实际上却是大平和小顺带着她,云舒到现在也没把长安城的路认全。三人兜兜转转,在一座高门大院的正门前停下了,云舒惊诧的发现,他们竟然到了平阳公主府。 “大平,你们是给谁送药呢?怎么到这里来了?” 大平说:“是给公主的一个马奴,他好可怜,被公主打的快死了,幸好有我们先生救他。” 云舒心中苦笑,不会这么巧吧,竟然是来给卓成送药的,早知道,她就选择继续在回春堂里无聊的待着了。 云舒站在高墙之下,苦笑着说:“大平,你把药送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大平未做多想,让小顺陪着云舒在外面等着,他一个人跑到公主府门前,敲开了门房的窗户。 云舒见大平与门房说了一会儿话,又折返回来,云舒问他怎么没把药给门房,大平苦恼的说:“找不到那个人了,公主府的人说,他刚刚被武安侯带走了!” “武安侯?”云舒心中一琢磨,眉头就皱了起来,卓成竟然抛弃旧主,投靠武安侯田蚡去了! 76、招收小弟 76、招收小弟 得知卓成投靠田蚡之后。云舒心中想了很多。 田蚡这个人的名声虽不好,但有一点却是好的,他极为礼遇贤士。卓成正是看重这一点,才投靠田蚡的吧?只是卓成若被田蚡重用,云说就要头疼了。 对于卓成的问题,云舒总有些忧虑过甚,但是这个问题她不能不放在心上,毕竟是曾经那样残忍伤害过她的人,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放下这个心结。卓成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如一滴水珠落入平静的湖面,惹起一片涟漪,不止这样,她还会担心这片涟漪会变成惊涛骇浪! 大平见云舒在回医馆的路上一直在低头想事,懂事的牵着弟弟的手静静跟在她后面,直到大平突然吼出一声“不给”,才把云舒给惊醒过来。 在她身后十多步的地方,大平和小顺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群个头稍高的孩子堵在了街角。大平把小顺护在身后,如愤怒的小兽一般瞪着拦他们的人。 云舒狐疑的向他们走去,只听一个长的很壮的男孩说:“昨天是你们跑的快,你以为今天还跑得掉?不想挨打的话。快点把钱交出来!” 咦?勒索打劫? 云舒没料到,她在古代竟然碰到了这样的事。看打劫的那群小子,也不过十岁左右,却凭着人多势众、拉帮结伙的欺负弱小。在现代的中学也有很多这样的事,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告老师、叫家长,情况严重的也会报警,可是这些现在行不通吧…… 云舒现在说到底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女孩,她和大平、小顺三人如果跟这群小混混正面对抗,恐怕打不赢。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叫人帮忙,思来想去,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花钱消灾,只是让云舒白白花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抱着手臂,站着那群小孩身后思考着,看他们衣衫褴褛,皮肤黑黑的,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勒索打劫恐怕也是穷到一定份上才迫不得已而为之。 其中隐约是领头的男孩已经跟大平推搡起来,大平气愤的跟他叫着劲,喊道:“这是我跟我弟弟赚的钱,凭什么要给你,你想的美!” 小混混的“老大”恶狠狠的说:“就凭我能一拳把你揍趴下!” 为了防止他们真的打起来,云舒开口喊道:“住手!” 这群孩子一听有外人来,有那么一瞬间的慌张,可在看到来人只是一个小女孩之后,脸上再次浮现出强横的表情。 大平反而更紧张了,说:“云姐姐你先走,别让他们欺负你!” 云舒浅笑着走上去。站到大平身边,冷眼打量起这群小混混,说:“欺负我?我怕他们没这个胆子!” 他们老大一听,怒笑道:“你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云舒笑的更欢了,说:“今**敢动我一分,明日我就让你用一条命来抵,今日动我两分,明日就让你们一家人的命来抵!长安之中,你说是你的拳头好用,还是我家公子的官印好用?” 几个小混混都慌了,他们没想到会惹上官宦人家。 “你、你吓唬谁呢?” 云舒毫不示弱的说:“不信你且动一指头看看,看到了明天,你们哪一家能逃得过下大狱的下场!” 几个小孩子都被吓到了,连大平和小顺也愣愣的看着云舒。小混混的老大目光闪烁的看了看云舒,终究转过身对同伴说:“走,他们手里那点小钱,我们不要!” 云舒心里呼了一口气,她说的那么夸大其词,万一惹怒了这群壮实的小朋友,被打一顿就太惨了。心中虽然有点怯然,但云舒在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压制住心里的不安,说道:“你们是不是想要钱?如果想要钱,我给你给你机会赚钱,像大平和小顺这样,不用勒索别人,靠自己的本事赚钱!” 小混混们都惊疑不定的回头看云舒,再看看自己的老大。 领头的小混混一脸思索,终是停下脚步说道:“我才不信你有这个本事!” 云舒从自己兜里取出两串铜钱,这些孩子的眼睛顿时放光了,他们“老大”甚至向云舒跨了一大步。 云舒警惕的说:“我话可说在前面,你若是抢了我的钱,明天就别怪我带人去捉你,但你们若是肯帮我做事,不仅这些钱是你们的,以后也会有更多的钱赚!” 领头的男孩终究是扛不住金钱的诱惑,他说:“你让我们做什么?” 云舒旋即笑道:“总归比你们勒索别人的钱要正当很多!”她看了看那个领头的壮实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待他说话,大平就在云舒后面说:“他叫胡壮,这几条街就数他最坏!” 云舒听到这些,心中却有些小小的惊喜:“胡壮,你最多能召集到多少孩子听你的话?” 胡壮脸上显出得意的神色,说:“在这一片,他们都要听我的!” 云舒需要一个较为准确的数字,于是追问道:“多少人?” 胡壮皱皱眉头,低头掰了掰手指,最后说:“二十多吧,有几个不是很听话,我不知道要不要算。” 二十多,不算少了。云舒没想到胡壮一个小孩子竟然能够用拳头管制这么多孩子,除了拳头硬,他应该还有其他能够让这些孩子信服的地方吧。 云舒点点头,决定就选胡壮了。她又看了看在场的四五个孩子,将他们聚在一起低声说起话…… 云舒让胡壮从明天开始,带几个人去武安侯府门前玩,时刻注意侯府里的动静,特别是卓成的动静。胡壮不认识卓成,云舒便让大平先跟他们一起指认一下相貌。 交代完之后,云舒说:“胡壮你挑四个人跟你去办,我每天给你们每人十个铜板,若打探到了很有用的消息,我会额外奖励。这是我让你们做的第一件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让你们做。” 胡壮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心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是哪里不对。监视和打听消息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困难,再想想云舒手中的钱,他一握拳便答应了。 “好,不过你得先把钱给我们,不然谁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云舒听了一笑,没想到这小子还挺难缠。不过她也不惜这几个钱,给他们钱之后,只是叮嘱道:“拿了我的钱。你们就要为我办事,若不讲义气拿了钱就反悔,你们可别指望再从我手里转一个铜钱!” 看到云舒给钱给的这么果断,胡壮心中不知有多高兴。胡壮这群孩子虽小,却是很懂“义气”,再一听云舒这么说,胡壮即保证道:“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话了?哼,小看人!” 云舒笑眯眯的说:“那你们去吧,有什么消息,直接到回春堂来找我就行,若我不在。让大平小顺转告给我也一样。” 胡壮拉着大平去武安侯府认人,云舒则带着小顺回去。小顺在路上犹豫了很久,终究对云舒说:“其实胡壮也不是很坏……” 云舒很诧异,不管她打算怎么利用胡壮这群小混混,但他们的确要抢小顺的钱,没想到小顺会说他不坏! 小顺见云舒在听他说话,于是继续说:“胡壮没有爹只有娘,他娘经常生病,两个人都没吃的,他是为了给他娘找吃的,才会出来抢。” 如此说来,还是个孝子?只不过没人教育,孝顺的方法错了。云舒点点头,怪不得胡壮会一口答应下她的交易,果然是亟需钱的孩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指示几个小孩子做事?云舒心中慢慢筹划起她的“童子军”…… 先把小顺送到回春堂,云舒待了会儿等大平回来,问了下情况。 大平说:“我和胡壮他们到武安侯府的时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卓成就被几个家丁领着住进了侯府旁的一处外宅。听胡壮说,那里住的都是武安侯的食客。他们知道谁是卓成之后,就守在那了。” 云舒了解的点了点头之后,摸摸大平的头,叮嘱道:“今天我跟胡壮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哦。”云舒连哄带骗的说:“免得你母亲知道你跟他们一块,还以为你们兄弟学坏了。” 大平被唬住,连忙点头,保证不说出去。 云舒见时候不早,大公子大概要出宫回家了,便告辞回到清平大街。 云舒跟大公子是前后脚回的家,她见大公子面色不愉,心中就有些忐忑。待大公子吃过晚饭,她便来到大公子房中,说有事要跟他说。 大公子也有事要跟云舒说,于是挥退了其他人跟云舒聊起来。 云舒先是讲了卓成背叛平阳长公主,转投到武安侯田蚡的门下的事,又问大公子因何事而不愉快。 大公子就说:“今天皇上命魏其侯暂领丞相之职。下朝之后,魏其侯与皇上详谈朝政问题,皇上问起我们几位侍中的意见,我便大胆说了,谁知惹来魏其侯的一阵斥责,说我是无知小儿,说的全是无稽之谈……” 77、求贤不得 77、求贤不得 云舒听了大公子的话。却笑了。 “公子,这是好事呢!魏其侯拉拢你失败,所以决定打压你,他越是不喜欢你,皇上就越是信任你!” 大公子有些惊愕,楞了一下之后笑道:“还真是这样……”他“呵呵”笑了两声之后,说:“什么事情到云舒你那里,总会变成好事。” 云舒解释道:“事情一般都有两面性,有坏的,也有好的一面,我们要善于发现有利的一面加以利用,之后才能在大局势上渐渐化被动为主动。” 大公子极为认真的思考着云舒的这番话,云舒口中的许多新词是他没听过的,许多句子也是从未听人说起过的,可每当他认真品味的时候,总会发现她说的格外有理。 云舒见他想的差不多了,又说:“在得到皇上信任一事之上,还有一事公子要格外注意。” 大公子想了一想,问道:“你是说我跟武安侯的事情吗?” 云舒点头。她之前跟大公子提过这件事,大公子虽然放在了心上,但是一直没有跟刘彻说过。之前还能拖。但是卓成现在成了田蚡的门客,云舒对待田蚡相关的事情,则会格外的注意。 “这几天一直没有机会跟皇上独处,等我找到机会,就跟皇上说明白。” 云舒嘱咐道:“武安侯若位列三公,势必会与公子有很多接触。卓成跟我们有结怨,在他的影响下,武安侯更会注意到我们。现在武安侯还不知道有大公子这样一个族侄,若等他知道了,不管想不想拉拢公子你,这事让皇上知道了,我们都会很被动,所以公子还是尽量早的自己跟皇上说吧。” 大公子慎重的点点头,他原本打算等刘彻忙完最近这一阵再说这个事情,现在看来,要抓紧了。 十月末,长安的风云一夕之间突变。朝廷中最重要的三公人选正式敲定,魏其侯窦婴任丞相,武安侯田蚡任太尉。另擢升儒生出身的赵绾做御史大夫、王臧做郎中令,他们的老师,年已八十的《诗经》博士申培做太中大夫。 窦婴做丞相,田蚡做太尉,这种安排是刘彻对窦太后、王太后最好的共赢方式。刘彻虽用了窦太后的人,但是窦婴却与窦太后有一点不同,窦婴推崇儒术,这一点很合刘彻的心意。 而田蚡得了权,又得了让贤的美名。他和王太后亦非常开心,刘彻用田蚡来制衡窦氏,亦乐见其成。 在这次以更换丞相为起因的朝廷官员大清洗中,刘彻除了更换三公之外,还提拔了大量独尊儒术,贬斥黄老之术的人,儒学从此开始代替黄老之术成为“官方哲学”。 窦太后及一干老臣是黄老之术的信奉者,贬斥黄老就是刘彻对窦太后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要从贬斥黄老之术入手反对窦太后对朝廷政事的插手。 窦太后经营四十年的朝廷,一夕之间被刘彻大肆更替,她几乎没有干涉,也没有反击。是她已决定放手,还是觉得刘彻只不过是孩子般的小打小闹,她根本就未放在心上? 当云舒从大公子嘴中不断听到朝廷的各种变动时,她的心也随着七上八下。她看到风云突变的长安,知道刘彻的新政改革开始了…… 大公子、东方朔、韩嫣、张骞跟随刘彻一起改革,这群年轻人该有的热血在这一刻澎湃,云舒看着大公子每天起早贪黑的忙碌,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这次新政改革到最后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这个结果,云舒不忍告诉他们。 而自从卓成去了武安侯府之后。因献计有功,得到田蚡的重用,同时与武安侯府的各种类似“鸡鸣狗盗”之徒的门客熟悉起来。 胡壮和大平每天都把卓成的交际动向告诉云舒,云舒细细分析,心情也越发忐忑,在这种忙碌并不安的状态下,众人迎来了建元二年的新年。 洛阳那边来了好几封信,催大公子回家过年,但因为朝中事务繁忙,大公子一拖再拖,终于决定在腊月二十七的这一天带着众人回洛阳过年。 大公子不想把清平大街的这几十口人都带回去,一是人多行走不便,再者过年若有同僚拜访,家里也不能没有人接应,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和姐姐桑招弟,带顾清、云舒、旺叔几人回家过年,留韩管事带着众人在长安照看屋子,并接待过年走动的人 而云舒却让他十分意外的要求留在长安过年。 大公子犯难的看着云舒,他是很想把云舒带着的,但云舒却说要陪陆先生、阿楚在长安过年,还说长安这边有她照应,大公子可以放心的回家过年。 “你真的不想随我回洛阳?” 云舒笑着说:“我一个人在哪里过年都一样,但是韩管事是有家室的人,好不容易可以过年回去相聚一次,你却把他留在长安,他家里的人该多难过啊。” 大公子觉得云舒说的很有道理,但心里就是有些不情愿。不过他跟云舒之间一直都是凭道理说话,纵使心里不乐意。也只得忍住。 二十七日一早,大公子和大小姐出发回洛阳,临行前大公子再三叮嘱:“我正月十八就回来了,你们在长安要好生的,我留给你的那些钱你只管用,过年吃好一些。” 云舒应了,又催促他们快点上路,免得下起雪路上不好走。待送走他们,云舒心里就大大的舒了口气,她才不想回洛阳去过年,那里人多口杂,有老夫人、二夫人看着,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吃不好、睡不好,在长安就不一样了,现在又是她说的算,她想怎么舒服的过就怎么过。 大小姐的管事妈妈和丫鬟随着她回洛阳了,云舒就让吴婶娘带着阿楚住回大公子的院子,然后让人把北园暂时上了锁。 因陆笠坚持把医馆开到过年头一天,所以云舒每日索性带着吴婶娘和阿楚去医馆玩,吴婶娘可以看儿子,陆笠可以看女儿,多好。 这天陆笠闲来无事,把女儿抱到跟前玩耍。而大平和小顺出去送药,吴婶娘和云舒就坐到后面的房间,生了个炉子,喝着热水说起闲话。 吴婶娘记着云舒嘱托给她的事,就说起大小姐院子里的事。 “大公子那里若是来了客,大小姐就会让翠屏去前面打听来的客人是谁。我原本还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对男宾这么上心,后来小丫鬟环儿跟阿楚玩时告诉我,翠屏有一次跟大小姐争论,声音很大,让环儿听到了,翠屏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看上了韩公子。劝大小姐让她想办法见到皇上才是正理。大小姐不愿意,两人吵了一晚上。” 说完,吴婶娘极为不认同的摇了摇头,说:“翠屏胆子真大,竟然敢跟大小姐顶嘴,没想到大小姐也能容她!大小姐性子也太软弱了一些。” 云舒一面烤火一面琢磨,难道大小姐真的是喜欢上韩嫣了?若是如此,她倒可以考虑让大公子撮合一下他们,只是韩嫣的下场……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大平突然跑了进来,急匆匆的喊着:“云姐姐,他来了!” 吴婶娘看到儿子乱跑,板起脸来说:“好好走路,好好说话,这么慌张成什么样子。” 大平一愣,赶紧站好,说:“云姐姐,卓成来了。” 云舒诧异的问道:“来这里?” 大平点头,道:“嗯,说是多亏陆先生的医术才救了他一命,他带了好几盒礼物来给陆先生拜年。” 云舒冷笑了,卓成会这么好心? “除了拜年,他还说了什么?” “不知道呢,我看到他来了就跑进来了。” 云舒一时心急倒也糊涂了,这种事情她问大平,大平也说不清楚,还是事后问陆笠会比较清楚。 回春堂前院,卓成身着广袖汉服,俨然一副古代贤士的样子,与之前落魄为奴的模样大不相同。 陆笠淡淡的看着他,听着卓成口中的数字成倍的增长。 “一百金?五百金?先生,你若还不满意,大可直接报个你满意的价钱,我也好回去跟太尉商议。” 因卓成知道田蚡最终是暴毙在床榻上的,他总担心田蚡有什么隐疾,他既然已决定投靠田蚡,而田蚡又肯重用他。他就想帮田蚡查清楚,避免日后真的暴毙。 他先后请了很多医生给田蚡诊脉,众人都说田蚡身体没有大碍,他就怀疑田蚡最终是被人下毒暗杀,于是便建议田蚡在身边安放一个信得过的太医,每日检查他的饮食以保安全。 田蚡非常惜命,立即采纳了卓成的这个意见,问及太医人选的时候,卓成便想到了救他一命的陆笠。 陆笠面无表情的说:“我从医是为了医治更多的苦难人,并不愿成为田太尉一人的太医,承蒙你们错爱,你还是另选他人吧。” 卓成见陆笠不同意,心里很烦,他原本是抱着提拔陆笠的心思来的,没想到人情还卖不出去。 他来之前打听过了,陆笠之前被窦婴推荐进宫给窦太后看过病,现在见他富贵不yin的样子,不肯为田蚡卖力,心中就以为陆笠是窦婴的人。 既不能做盟友,那就是敌人。他心里恨恨的想着 78、暴毙而亡 78、暴毙而亡 西汉过年的时候,没有烟花、爆竹,没有纸做的对联和门神,亦没有饺子这种食物。 一个人过节的时候,越想越寂寥,云舒琢磨着好歹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不想这么伤感,于是把陆笠一家、吴婶娘一家都叫到一起,近十个人一起热闹热闹。 年夜饭之前,云舒去厨房教厨娘包饺子,大家看着新奇,以前虽没做过,但是都是做饭的好手,很快就学会了。 教完包饺子之后,云舒见厨房里都妥当了,就回到屋里跟大家说说笑笑倒也舒坦。 入夜,众人围坐一团吃了饺子和年夜饭,云舒正绘声绘色的给孩子们讲着“夕”和“年”的故事。 相传太古时期,有一只叫做“夕”的恶兽,专门给人带来灾难,于是众人会在自家门前系上红布防止“夕”的到来,并敲锣打鼓燃上火把四处驱赶“夕”,这就是“除夕”。 正说着,云舒忽然听到外面街上锣鼓整天。她眼神一亮,蹦起来问道:“呀,这是在除夕?” 街上有成群结队的人敲鼓驱逐病疫,云舒觉得新奇,从未见过这样原始的除夕,便带上稍大一点的大平、小顺上街玩,把三福和阿楚急的没办法,云舒只好说买热糕回来给她们吃,这才哄住。 街上闹哄哄的,云舒跟着敲锣打鼓的队伍走了一会儿,又遇到胡壮等几个人。因云舒雇佣他们打探消息,过年前又给他们封了“红包”,所以这群孩子家里的情况都有所好转,那几个钱虽不能说让他们由贫致富,但这个年关好歹是顺顺利利的过了。 跟着胡壮的几个小弟看到云舒都给她拜年,说着喜庆的话,偏胡壮有点好面子的硬挺着,并不主动感谢云舒。作为小团体的老大,曾在云舒这里丢过面子,所以他的表现,云舒很能理解,并未放在心上。 哄闹着玩了两条街,队伍渐渐散了,时候也不早了,云舒就拉着大平和小顺回家休息。大人让几个孩子先睡了,然后来到厅里聚起来守夜。 云舒看到到处都是燃的灯火,屋内又是炭盆,加上屋子都是木制结构,觉得很危险。云舒专门让各房的人检查妥当后,才放心。 几人吃着油果子和小点心,渐渐低声聊起天来。约莫子时刚过,大门前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众人心中一惊,大半夜的又是过年,不知是发生什么事了! 云舒匆匆将门打开,回春堂的学徒方简正站在门外喘着粗气。方简见到云舒,当即就问:“云舒姑娘,快叫陆先生,出事了!” 陆笠听到声响,疾步从屋里走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方简瞪大眼睛说:“王柱死在了自家的床上,王柱家的女人一口咬定说是先生把他男人药死的,现在正在到处撒泼,说天一亮就去官府告先生。” 王柱早几天因为肚子不舒服到回春堂来就诊,因只是腊月间吃坏了肚子,陆先生就给他开了几幅药,让他自己会去煎的喝了,谁料除夕当夜竟然死了! 云舒和陆笠都惊了,不管原因如何,毕竟是出了人命! 陆笠要去王柱家的看看,他不信是自己误诊把人弄死的。云舒也说要去,就让吴婶娘家的男人赶紧套了马车出来,又叮嘱吴婶娘照顾好几个孩子,这才跟陆笠、方简两人乘了马车赶到王柱家的。 王柱家漆黑的院子里不断传出女人和孩子的哭声,陆笠一下车,就有一个女人疯了似的跑出来扑向陆笠,亏得方简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云舒见周围有街坊邻居在看热闹,王家的院子里还有王家族内的人赶了过来撑场面。云舒和陆笠若不做什么,回春堂的牌子只怕是要砸了,而且还会被这些人压着欺负,于是脸色当即拉了下来。 她肃然的喝止道:“王家的,你冷静点!你男人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死的,怎么能一口咬定是我家先生的错?还不快点让我家先生进去查明原因?若是什么疫病暴亡,也好早做防备,免得你和你家孩子也不得幸免!” 周围的人一听说疫病,立马散开,王家的也愣住了,王家的族人怕陆笠破坏证据,不许陆笠去看现场,在云舒的强烈要求下,王家的人终于答应带他们去看下,只是不准他们碰任何东西。 王家的女人边走边哭道:“柱子下午出去喝了几杯酒,回来的时候醉醺醺的,我想到之前大夫说他酒肉过度,坏了肚子,所以煎了药服侍他喝下,这才让他躺下睡。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来叫过他一次,却叫不醒,我以为他醉的厉害,所以也没管,等到晚上我准备睡的时候,才发现他浑身冰冷……已经没气了!” 说完之后,她指着陆笠骂道:“若不是喝了你那劳什子的药,我男人怎么会死,就是你药死我男人的!” 陆笠表情严肃,任那女人怎么骂他,他也不出声,只一心想看到尸体再说。 在正房里,王柱如睡觉一般躺在床上,面色红润的根本不像死人。陆笠在王氏族人的监视下走到床边观察尸体。而云舒则被屋里的酒气,和刺鼻的煤炭呛到。云舒转头在四周看了看,一盆快要息灭的炭火在床脚下冒着白烟。 云舒在众人沉默的时候问王氏:“这个火盆,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王家的女人不明白云舒的意思,就说:“一直都在这里,冬天这么冷,没个火盆怎么睡得着?” 云舒反问道:“也就是说,从你男人回家睡觉开始,火盆就一直在这里了?” 陆笠被云舒提醒了,他也看向那个火盆,沉思了一瞬,坚定的说:“王柱是因为火毒上扰神明,致阴竭阳脱,又因他饮酒过度,所以才导致睡死在床上。” 简而言之,就是一氧化碳中毒。 冬天在密闭的卧室里燃放火盆,旁边没人照顾,炭火烧出的灰越来越厚,蒙在碳上致使产生一氧化碳,而屋内的氧气越来越少,自然会一氧化碳中毒。而王柱是醉酒之后睡觉,他即使呼吸难受,也无法清醒。 听了陆笠的说法,王家的人纷纷嚷着不信,说这是陆笠的推脱之词。陆笠也不急,只说:“等明日报了官,自有仵作来查明死因。” 【晚上还有一章更新,求粉红票。另外,每周有很多书评精华都用不出去,大家随便来说点什么,我给大家加精用掉吧~~】 79、逼他妥协 79、逼他妥协 (第二更) 一群人纷纷扰扰的吵到天亮,可偏是正月初一,官府无人办案,只来了几个值班的小衙役,把尸体、药品等带走,然后在云舒的要求下,把房内的炭盆等关键线索记录在案。 待他们从王家回到清平大街时,俱累的不行。云舒看陆笠神色还算正常,只简单开解了几句,就不再多说。 吴婶娘带着几个孩子在家里等着他们,看到大家脸上的担心神色,云舒就笑着说:“没事的,跟陆先生没关系。今年是大年初一,大家要开开心心的才是。” 吴婶娘听云舒这样说,也连忙活络起来。 云舒偷偷叫来大平,说:“你去找胡壮,让他找几个人守到王柱家门口,看看这件事出了之后,都有什么人来往,有没有什么异常。” 不怪云舒多心,实在是因为丞相窦婴之前一直挑大公子的麻烦,若大公子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大事牵连到他,那就太不应该了。而且听陆笠说,卓成之前拉拢他,被他严词拒绝,若卓成小心眼记恨上了,也是有可能的。 这件事最好平平顺顺的过去,若有人想借风起浪,云舒是绝对不允许的! 丹秋打来热水,云舒洗了把脸,换了身喜庆的衣服,就开始忙碌过年走动拜年的事情,直到午后,才有一点时间躺下来休息。 她刚躺下没一会儿,丹秋就匆匆把她喊醒,说大平有急事找她。云舒一睁眼,皱着眉头,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叫来大平一问,果真。 大平今天去找胡壮安排人到王柱家门前守着,天一亮,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开始以王氏族内的人为多,后来却发现了武安侯府门客的踪影! 胡壮觉得不对头,差人去邻里间打听了一番,愕然发现王柱竟然是田太尉田蚡在长安郊区庄子上的一个小管事!他暴毙的事情,武安侯府已经得到了消息,派人问情况来了。 云舒心中暗呼糟糕,王柱有这样的背景,极容易生出事端来。 “大平,这几天让胡壮在王柱家、武安侯府和大理寺(备注)这三个地方派人盯好,互相之间有什么人走动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云舒匆匆吩咐完之后补充道:“你跟胡壮说,过年期间给他们的钱翻倍,别怕用的人多我给不起,务必多派人盯牢了!” 云舒很庆幸自己跟胡壮这群孩子有这样的交易,半大的小子在城里到处走动,旁人只当是爱玩的孩子,根本不会起疑心,哪怕是打听事情,也容易很多。 而在武安侯府,田蚡刚从宫里问安出来,就有管事将王柱之事禀告给他,他不甚在意的说:“庄户上的小事情,你们处理好就行了,不然我要你们做什么?” 他拂袖而走,跟在他身边的卓成听了这件事,却上了心,拉住管家仔细问起来。 侯府的管家面色尴尬的抱怨说:“这原本是件小事,可是我们查探了一番,发现牵连进去的那个陆大夫是桑弘羊的人,因牵扯到桑侍中,所以不知这件事到底是仔细处理还是草草处理呢?” 管家见卓成若有所思,就赶紧问道:“卓先生,你是老爷跟前的红人,最知道老爷的心思,你就指点我一下,这事究竟该怎么办?” 卓成的脑袋立即活络了起来,待他想定之后,说:“老爷刚升做太尉不久就发生这样的事,若是意外还好,就怕是有心人恶意为之。你先派人去打听桑侍中的底细,看他那边事发之后跟什么人接触,又都做了些什么。” 一听到“有心人恶意为之”这句话,那管事脸就白了,忙说一定仔细查清楚。 卓成又补充道:“除了桑弘羊的动静,你还要注意他身边一个叫云舒的丫头的动向,别漏了什么。” 管事原本就觉得此事的分寸不好拿捏,怕做错受到责备,如今见卓成一副要插手管事的态度,极乐意把这烫手的山芋丢过去,于是说:“是,我这就听卓先生的吩咐打听消息去。” 正月间,直到上元节过后,大理寺才开始开门办案,办的头一件事,就是王柱暴毙的案件。十六日,陆笠被传至大理寺调查详情,云舒在家急的如锅上蚂蚁,不断的派人去问情况。 可是陆笠被大理寺传去之后,便没有回来,云舒打听到的理由是,在王柱家的药渣里发现了杨金花这种致麻醉昏迷的药。 陆笠断不可能胡乱添洋金花这种药,云舒一点也不相信这是陆笠干的,根本就是有人栽赃嫁祸! 她冷静的笑了两声,然后出门往武安侯府走去。 当卓成得知云舒前来找他时,惊讶的无与伦比。他来到侧门时,云舒脸上满是嘲讽,那表情使得卓成极为不愉。不过他想到云舒有可能是为陆笠之事来求他的,心情顿时好了。 他来到云舒面前,居高临下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找我什么事?” 云舒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冷笑道:“田太尉跟前的大红人,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只是代替泰安药铺的秦大夫问候你一声,你在他手里买的洋金花还好用吗?” 卓成的脸色刷的白了,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怎么……” 云舒笑道:“我怎么知道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明天,若陆先生明天还不被放出来,我就带秦大夫去大理寺对质。哦,还有一事,大理寺的张志最喜饮酒赌博,你即找人办事,怎么不找个稳妥点的人?” 她又讽刺的朝卓成笑了笑,在他呆滞的表情中,转身离去。 卓成不明白,他明明派人监视云舒,她什么事情都没做,怎么会知道他买了洋金花,又收买大理寺的小吏制造假证之事? 待他回过神来,迅速的派人去找泰安药铺的秦大夫,以及大理寺的张志,谁知,他们两人果真都找不到了…… 卓成的一举一动云舒都知道,当她发现卓成有异常时,就猜到了,只是没想到,卓成真的对陆笠下手了,那是他曾经的救命恩人啊! 备注:廷尉是西汉掌管刑狱的部门,在汉景帝中元六年(前144)改名大理,武帝建元四年(前137)恢复旧称,文中的时间是公元前139年,这个时候,叫做大理。 80、突然失踪 80、突然失踪 云舒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如非必要,她真的不想跟卓成那个混蛋说一句话!可是陆先生大冬天的被关在牢房里,她必须尽早把他弄出来才行! 云舒回到房里,叫来吴婶娘,让她收拾几件厚棉衣和棉被送到大理寺给陆先生,天寒地冻的,保护好身体是第一位。 吴婶娘收拾好包袱之后,担忧的问道:“陆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这案子扯上他,真正的冤枉啊!” 云舒思忖着,自己和陆笠是吴婶娘一家的恩人,而吴婶娘为人实在,不是那种有险恶心思的人,于是对她坦诚的说:“吴婶娘放心,我已经查明白,那洋金花是有人收买了大理寺的小吏,嫁祸给陆先生的。现在我手上有证人,一定能救陆先生出来!” 吴婶娘听了大喜,说:“太好了,姑娘快把证人带去大理寺作证,这样陆先生就可以出来了!” “不行!”云舒纠结的皱了眉头。 作为证人的秦大夫和小吏张志都被云舒威逼利诱藏了起来,可是云舒并不敢冒险把他们带到大理寺,她现在还没有能力保护证人,她怕证人曝光之后,惨遭卓成的毒手。她必须先把陆先生救出来,再想该怎么处理这两个证人…… 云舒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期待大公子快点回来,有大公子在身边的时候,两人有商有量并不觉得怎样,现在一个人面对难题,就会觉得害怕、担忧、没底气,纵使证据在手,也会害怕被卓成反扑。 出了这样的事,云舒不敢再隐瞒,一早就派人去通知大公子,快的话,大公子这两天就会回来。一想到大公子就要回来了,云舒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点喜色。 云舒又掏出一个钱袋,交给吴婶娘,说:“把钱拿着,打点一下狱卒,以免先生在里面受苦。” 吴婶娘带着衣服和钱匆匆去了。 云舒又叫来丹秋,让她去把大平找来。她现在很迫切的想知道卓成的动静,按照她的预想,卓成应该会顾及她的威胁,想办法把陆笠早点放出来。若他不放人,等云舒把事情闹大,他想脱身就不可能了! 大平小跑着来到清平大街,对云舒报告道:“姐姐去见了他之后,他派人去了泰安药铺和王志家里,之后就再也没见派人出来,更没派人去大理寺。胡壮一直带人在附近守着,若有动静,我肯定马上来跟姐姐说。” 云舒心中的不安再次升起,卓成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他有恃无恐,还是云舒漏掉了哪里? 她仔细的琢磨着,怎么也想不清楚卓成的心思,只好安慰自己说,恐怕卓成不甘就这么放手,还在挣扎着想办法,等他走投无路了,明天就会想办法把陆先生放出来了。 倒了晚些时候,吴婶娘回来了,说:“陆先生看起来很憔悴,不过没有受刑,看到我来了,很高兴,一直叮嘱我好生照顾阿楚。我送去的衣服和被子,被子不准留,只留下一套衣服,所以挑了最厚实的一件给先生穿上,想来晚上也不会冻到。” 云舒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命中犯小人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冬天夜黑的早,折腾了一天,云舒就让吴婶娘早点下去歇着,自己也早早的休息了。 第二天,丹秋见云舒房里一直没有动静,以为她昨天辛苦到了,于是没有去打扰她,想着让云舒多睡会。 辰时左右,在谁也没料到的情况下,大公子竟然回来了! 大公子在接到云舒的急讯之后,匆匆拜别家人,带着旺叔、韩管事、顾清三人连夜赶来长安。他下车看了看迎接他的众人,没有寻到云舒的身影,第一句话就问:“云舒呢?”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一早上都没看到她。 丹秋小声说:“从早上就没看到,云舒姐昨天累了一天,睡的沉了似乎还没起身,我这就去喊她!” 大公子皱着眉头往院子里走,他不觉得云舒是在家里出了事还能睡懒觉的人。 丹秋推门进入云舒房中,惊讶的看了一圈,她屋里没人,被子乱乱的堆在床上,于是对屋外的大公子说:“咦,云舒姐不在房里,难道是一早有事出门了?” 大公子凝眉问道:“她没跟你们说去哪了吗?” 满院子的丫鬟面面相觑。 大公子心中很不安,这完全不是云舒的做派,她要去哪里,至少会跟谁交代一声。 丹秋突然“啊”了一声,大公子追寻的看过去,只见丹秋抱着几件衣服从屋里冲出来,急切的说:“这是云舒姐的衣服,怎么会衣服在这里,人却不见了!” 大公子紧张的抓过衣服,紧紧的拽在手里,低声喝问道:“去,把昨晚门房守夜的人叫来,另外这几天谁跟云舒走的近,带到我房里来,我要问话!” 云舒莫名失踪,大家都很惶恐,经询问,守门人说昨晚落了钥之后,就没有人进出过,根本没看到云舒的影子,也没看到什么陌生人。 大公子想想也知道云舒不可能是从正门走出去的,便打发守门人下去,转而看向吴婶娘和丹秋两个人。 大公子急切的问:“这几天云舒都在做什么?跟你们说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 吴婶娘得知云舒不见之后,早就急的挠心挠肺,幸好大公子及时回了,如今被大公子一问,赶紧说:“自从初一出了王柱家的命案之后,云舒姑娘就一直在为陆先生的事操心。昨天陆先生被大理寺的人扣押之后,云舒姑娘出去过一次,但不知道去了哪,回来之后就让我去给陆先生送衣服,回来之后就歇了。” 大公子努力抓住吴婶娘说的每一个字,他追问道:“她中途出去的那次,你觉得她会去哪?” 吴婶娘低头琢磨着,想到云舒昨天跟她说起证人的事情,就说:“云舒姑娘说她知道是谁要害陆先生,已经找到了两个证人,说不定昨天就是去见那几个证人去了!” 听到这个回答,大公子心揪的更紧了,下意识的联想到了“毁尸灭迹”四个字! 【晚点还有一章。】 81、弄清原委 81、弄清原委 (第二更) “云舒姑娘说,是有个人在药店里买了洋金花,然后再收买了大理寺的一个小吏,把洋金花掺和到陆先生配给王柱的药里,以此嫁祸陆先生,说是他的药出了问题。云舒姑娘找到了卖药的人,和被收买的那个小吏,但是并未告诉我,到底是哪两个人。” 大公子表情沉重的听吴婶娘说着事情的经过,心中已基本肯定,云舒定然是被那奸计败露之人给抓走了! 他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凉,对手不仅敢在大理寺审问的案件里动手脚,还敢入室劫人,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一想到云舒被这样的人捉走,他就心急,可是他现在必须镇定,云舒和陆笠都等着他去救,他不能慌了阵脚! “你再仔细想想,云舒平时言语中,一点也没有吐露出证人的名字吗?或者,她有没有说过这件事是谁做的?” 吴婶娘艰难的想了又想,终究是摇头。 丹秋在旁小声的说:“公子,也许把大平喊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吴婶娘疑惑的说:“大平一个小孩子,他知道什么!” 大公子反问道:“大平是谁?” 吴婶娘赶紧说:“大平是我的大儿子,今年刚到九岁,平日就知道到处玩,哪里知道这些!” 丹秋不以为然,说:“吴婶娘是小看大平了,平日里,云舒姐经常把大平叫到跟前说话,昨天下午,她还让我把大平找来,两人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儿。” 大公子立即命顾清去把大平找来。 大平被带进大公子房间的时候,看到母亲和丹秋都垂首站在旁边,顿觉得气氛不对,便蹑手蹑脚的站在了门口。 大公子因心情沉重,说话语气也跟着严厉了几分,他本就着急,见大平站在门口不进来,就说:“到跟前来回话!” 大平吓的一抖,再看母亲焦急的眼神,赶紧小步走到了大公子跟前问了安。 大公子开门见山的问:“平日云舒是不是总是找你?她跟你说了些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大平心中一紧,却是低着头直着脖子,一句话也不说。云舒之前交待过他,关于收买胡壮等人帮她监视搜集消息之事,决不可告诉其他人,就算他的母亲吴婶娘也不行。他是个老实的孩子,又把云舒当恩人看,自然是守口如瓶,如今大公子突然这样严厉的问他,他哪里敢说一个字? 吴婶娘在旁边焦急万分,推了一下大平的肩膀说:“死小子,你快回大公子的话呀!” “娘……”大平很无奈的喊了一声,终是咬住嘴唇不肯说。 他越是不说,大公子越知道有蹊跷。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大平,不知云舒究竟交待了什么事情给他做,让他如此坚守秘密。 丹秋在旁也着急,说:“大平,昨天下午云舒姐找你说了什么话?你快告诉大公子呀!云舒姐昨晚失踪了,正等着大公子救命呢!” “什么?云姐姐不见了?”大平万万没料到出了这样的事,他眼圈一红,说:“是他,一定是他!” 说完,他就转身往外冲,却被吴婶娘一把拉住。 吴婶娘劈头训道:“没轻没重的混小子!还不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大公子?该怎么救云舒姑娘,大公子自然会做安排,你这样没头没脑的冲出去,是想干什么?” 大平被母亲这么一吼,反而吼清醒了,他原来打算找上胡壮一群人去救云舒,现在一想,这个想法却是那么的不靠谱!打听消息,跟踪行踪这些他们还能做,但若跟歹人正面抗击,他们这些小孩子是完全不行的! 大平转身赶紧说:“大公子,一定是卓成抓了云姐姐,你快去救她!” 一听到“卓成”两个字,大公子的拳头握的更紧了:“是卓成要构陷陆先生?” 大平点头,说:“是,他要害陆先生,但是被云姐姐发现了,昨天下午云姐姐去找卓成说了几句话,回来之后还让我们紧紧盯着卓成的动静。一定是卓成觉得被云姐姐发现了自己做的坏事,所以要杀她灭口!” 说到最后“灭口”两个字,大平自己把自己都吓到了,眼眶都红了一圈。 卓成…… 大公子念到这两个字就牙痒痒,真恨不得把这个一而再欺负云舒的人给碎尸万段! “你知不知道云舒找到的两个证人在哪?” 大平犹豫的点了点头,说:“知道是知道,但是云姐姐不许我们泄露,怕卓成加害那两个证人,要到最后关头才带他们出来。” 大公子心里疑惑重重,云舒这段时间在长安都做了些什么?光凭她和大平两人之力,绝不可能又监视打探消息,又搜寻藏匿证人。隐约中,他觉得云舒手下似乎有很多人在帮忙…… “除了你,还有谁在给云舒办事?” “好多人……大家看到这里有钱赚都跑了来,胡壮手下已经有三十多人了。不过胡壮平时只告诉下面的人做什么事,并不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说是谁让他们这么做,所以知道云姐姐的,只有我和胡壮少数几人。” “胡壮是谁?”大公子疑惑的问道。 大平有点顾忌的看了看母亲,缩着脑袋说:“是正隆大街上的一个小混混……” 大公子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他苦笑道:“云舒真是好本事,我不在的时候,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收买了这么多人!” 他心里有股莫名的怒气升起,他气云舒背着她做这些,更气云舒不知轻重,把自己放在了这么危险的境地里。 他对大平吩咐道:“你现在继续回去盯住卓成的动机,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告诉其他人云舒失踪的事。他既然捉了云舒,必定会去见她,你们盯的牢牢的,日夜都不要有间隙。另外,那两个证人被云舒藏在哪?” 大平声音极低的说:“在……我家地窖里……” 吴婶娘在旁听的眉心直跳,她没注意之下,儿子竟然做了这么些令她惊讶的事! 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大公子喊来顾清,吩咐道:“我要换衣服,备车准备进宫!” 82、进宫求助 82、进宫求助 龙首原的未央宫中,各种大宴小宴无数。 刘彻跟平阳公主刘娉在参加完皇家的家宴之后,一起走到宣室殿,边休息边聊天。 刘彻在家宴上喝了几杯酒,脸上红彤彤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周身散发着年轻男人的野性和张力。 刘娉看着弟弟,忽觉得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子竟然长大,有了男人的味道了。她微笑,对刘彻说道:“彻儿,你长大了……” 刘彻抬眼看了眼刘娉,说:“皇姐难道还把朕当成孩子吗?” 刘娉忽觉得有些失落,以前那个犯了错会找她掩护、不开心会躲到她这里哭泣的小dd,已不复存在了。这个男孩正在逐渐变成这个王朝的皇,变成世间最强的男人…… 她勉强一笑,说:“即是大人了,怎么也没个大人的样子?今天在宴席上,你看都没看**一眼,她指不定要怎么伤心呢!你跟他成亲这么久,听说你对她一直很冷淡?” 刘彻最不乐意听别人在他面前说起陈娇,于是问道:“皇姐这是给母亲和奶奶做说客来了?” 刘娉叹一声,苦口婆心的说:“彻儿,你的皇位来之不易,你想想各个诸侯王,哪个不是逢年过节就给奶奶送大礼?他们还没死心呢!你只有早日跟**诞下皇子,你的皇位才会稳固啊!” 刘彻知道刘娉说的有道理,但是心里却很不乐意,于是闷头不说话。刘娉见他不反驳,也没有继续唠叨,她知道刘彻现在的气性大,难得听进去一句,现在不能逼的太狠,于是转而说道:“大冬天的,咱们吃了就在屋里坐着,这几天有些积食,不如出去走动走动?” “去哪?”出宫去玩,刘彻很乐意。 伺候在旁的宦官贵海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在刘彻耳边说:“陛下,桑侍中来了很久,一直在等着陛下呢!” “哦!差点忘了,传他进来吧。” 之前大公子求见,但刘彻正好要去赴家宴,他就让大公子在偏殿等着,回来之后因吃了几杯酒,一时把他给忘了。 刘娉看着大公子走进来,一点回避的意思也没有。大公子也看到她了,也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倒让刘娉有些意外。 刘彻问道:“你不是过两天才回吗?怎么今天就到了?有什么急事?” 进宫自然是有急事,看大公子一脸凝重,也能猜出来。 大公子对着刘彻行大礼一拜到底,说:“微臣求陛下替微臣做主!” “哦?丞相又为难你了?”窦婴因不满大公子拒绝跟他合作的态度,年前多有为难他,所以听到大公子的这个话,刘彻第一反应就想到了丞相窦婴。 大公子伏地说:“不是丞相大人,而是太尉大人!” 刘彻皱眉问道:“他?怎么了?” 大公子陈述道:“微臣得到家奴的消息,云舒被田太尉的门客卓成强行掳走了!微臣不知是何缘故,思来想去,那卓成唯有依仗着田太尉的支持才能大胆做出这等事情!若只是要一个丫鬟,田太尉开口,微臣自然送到他府上去,可这云舒,陛下和公主也知道其中的缘故,微臣不能给,可她……却就这么被卓成从家里掳走了!” 听了这个事,刘彻和刘娉的脸上的表情各异。刘娉自从听到卓成的名字,嘴角就挂起了嘲讽的笑,而刘彻则是一脸迷惑。 刘彻转头问刘娉:“皇姐,这卓成不是你的人吗?” 刘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早就不在我的公主府了,被舅舅看中带走了。” 刘彻对身旁的贵海说:“去太后那里把舅舅请过来。” 今天中午的家宴,田蚡也来了。宴毕,说是陪王太后说话去了,应该还没有出宫。 田蚡是在正准备出宫的路上被贵海拦下的,一听说刘彻传他过去,他以为刘彻有什么事跟他商量,就高高兴兴的过去了。 到了宣室殿,他看了一眼殿里的刘娉和桑弘羊,有些不理解这个组合是什么意思,就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一脸谄笑的问道:“陛下召见我有什么事?” 刘彻开门见山的问道:“桑侍中家的一个叫云舒的丫鬟被你门下的卓成掳走,这件事舅舅知道吗?” 田蚡着实被吓了一跳,丝毫没有掩饰和假装的惊讶问道:“有这种事?” 他手下的门客很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为非作歹之人也有,但都是“懂做”之人,即使是做违法的事,也不会招惹官宦人家让田蚡为难,而卓成更是让田蚡各种满意,没料到,竟是他惹下这样难办的事情来。 田蚡心虚的笑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刘娉突然开口了,说:“误会?你是说桑侍中拿这种事情来欺骗陛下咯?” 大公子在旁十分肯定的说:“此事绝对属实,是我的家奴查明之后,告诉微臣的。” 刘娉笑的很开心,慢悠悠的对田蚡说:“舅舅,我一早就说过那个卓成为人狡诈狂妄,你却偏要奉他为贤士。不要说云舒是陛下和我都看中的人,就算是最低贱的奴隶,他卓成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去桑侍中家里抢人?” 说完这一通话,刘娉心里畅快极了,之前卓成背弃她而去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再看田蚡犯难的表情,越想越开心! 田蚡第一次听到“云舒”这个名字,不知皇上和平阳公主为什么会看重她,更不知道卓成为什么要捉她,致使他一时有很多不解。不过纵使他再疑惑,见桑弘羊已经找到了皇上面前,此事恐怕是真的,若他不好好处理,得罪桑弘羊他不怕,可是为一个门客得罪陛下和公主,就太得不偿失。 于是,田蚡立即改口说:“微臣这就回府查明一切!若云舒这女子真的是卓成带走的,我必定让他把人完好无损的送还给桑侍中!” 桑弘羊松了口气,说:“那微臣就等着田太尉将云舒完好无损的还回来。” 刘彻觉得此事有趣,忽然说:“今日吃的多了,朕想出宫走走,舅舅,就去你家吧。” 一时间,刘娉、桑弘羊、田蚡三人不约而同、表情各异的看向刘彻。 83、戳穿谎言 83、戳穿谎言 云舒是被冻醒的。一个寒噤过后,那种酥麻感游遍全身。好冷,是睡觉把被子踢掉了吗?可是脖子怎么这么痛……她渐渐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想抬手揉一揉,却发现双手已经完全麻痹,丝毫动不了…… 这种无法控制身体的感觉一下子把她惊醒了,她惊恐的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一间简陋的木屋中! 云舒克制住自己想惊叫的冲动,虽然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的嘴巴没有被堵住,即表明绑她的人并不怕她尖叫。既然无用,何必费力? 她如毛毛虫一样在地上弓起身子,靠着墙努力坐起来。冰冷的地面让她全身都僵硬了,这一番动作做的实在辛苦。 待她选择了一个勉强算得上舒适的姿势靠墙坐好后,她开始努力回忆之前的事情,可丝毫没有头绪!看来自己是在睡梦中被人绑走的。呵,好胆量,入室劫人的事情都敢做! 因受了凉,她的嗓子很干很疼,她轻轻咳了一下,用嘶哑的声音说:“外面有人吗?我要见卓成。” 守在外屋烤着火炉的一个粗犷汉子听到云舒细弱蚊蝇的声音。推门走进里面。当他对上云舒沉静如水的眸子时,心中有些惊讶,心想:这小姑娘不惊不怕的,倒显的不一般。 “你说什么?”大汉的声音如同雷响,震得云舒耳膜生疼。 “我要见卓成,他找人把我绑来,不会就为了把我囚禁在这里吧?” 大汉这才听清楚云舒的话,不禁又打量她几眼,说:“等着!” 卓成和另外两个男人买了热馒头回来,扔了几个给看守云舒的汉子,问:“醒了吗?” 大汉塞了半个馒头到嘴里,点头说:“刚醒,一开口就说要见你。” 卓成愣了一下,心想:这事是他干的,有这么明显吗? 他苦笑了一下,走进内房,看到靠着墙壁垂头静坐的云舒。云舒抬起头,见到卓成,不怒反笑。卓成被云舒笑的莫名其妙,问道:“你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云舒笑的更厉害了,轻声问道:“死有何惧?” 声音虽小,打在卓成的耳膜上,却如钉子一般刺耳。 死有何惧?云舒在死过两次之后,还会怕死吗?尤其是死在卓成手下的那一次,那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云舒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你捉我过来。并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那两个证人吗?卓成,不是我骂你,你的脑袋里到底是些什么浆糊?你以为你把我捉到这里来,我就会把证人交给你,你就能够逃过大理寺的追查?你怎么不想一想,我突然失踪,看守证人的人自然会想到我是因何失踪,也许他们现在就把证人送往大理寺了!” 卓成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将目光从云舒的脸上移开,转而看向窗台,说:“不可能,你生死未卜,你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云舒,你若想活命,快点告诉我那两个证人的下落!陆笠跟你无亲无故,他的生死,跟你没关系!” 云舒厌恶的看着卓成,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自私狠毒吗?陆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却只因为他拒绝你的邀请就要杀他!” 卓成猛的转过身,瞪着眼睛逼向云舒。说:“他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得不杀他!若他肯与我一起辅佐田太尉,我尚可给他一线生机,是他自己把自己的后路给断掉的!” 云舒不解,陆笠知道卓成的秘密?什么秘密? 卓成蹲在云舒前面,一手掐住云舒的下颚,说:“我被平阳公主鞭打过后发高烧,迷迷糊糊说了很多东西,陆笠待我清醒之后问我,我口中所说的‘我是穿越人,我知道历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云舒,我当时惊讶、后悔、担忧的心情,你也懂的吧?我不确定我还说什么东西,但是陆笠一定不能活在世上!” 睡梦中把自己是穿越人的秘密说了出来?卓成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傻蛋!云舒心中谩骂了一句,下一刻扭过头说:“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卓成看着她,似是看着一个倔强的孩子,他摇头说:“你到现在都还不承认吗?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人会说普通话,你的说法方式与现在的古人截然不同,你真以为你不承认就能完事吗?” 他说着说着,突然很兴奋的把云舒的脸摆正,两眼亮晶晶的问道:“你是不是又重生了一次?天呐,这么说你是不死之身?我是不是跟你也一样不会死?” 看着几近癫狂的卓成,云舒笑道:“要不你把自己捅死,试试看?” 卓成见到云舒脸上挑衅的表情,一时生气,抓住云舒下颚的手,更紧了几分。 云舒“呸”了一声,挣扎着说:“变态,把你的手拿开!” 卓成松开云舒之后。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走动,似是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般,口中喃喃自语个不停。 正在他兴奋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人对他说:“卓老大,孟管事找你!” 卓成变脸似的收起脸上的兴奋,问道:“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云舒见他疾步走出去,心里却哀怨的不行。虽然她重生不死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卓成这个杀千刀的千万不要也有这种幸运啊!这种卑鄙无耻到极端的人,有多远就死多远才好! 正在她不断祈祷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云舒忽的听到一声清脆的掌声,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谁给了你胆子做这种大胆的事?竟然敢借我的名义抢人?还不快把人交出来!” 卓成怎么也没想到,来问他要人的,竟然会是田蚡!他设想过大理寺找来了该怎么办,想过云舒的人找来了该怎样,唯独没料到田蚡找来,他该怎么应对!而且田蚡口口声声说卓成借他的名义抢人,更是让他莫名其妙,他明明是半夜偷偷把人掳走的…… 卓成见田蚡盛怒,不敢询问,只急切的说:“太尉息怒,属下迫不得已才做此事。这个女子,一定不能放啊!” 田蚡恨不得直接把卓成揪出去丢在刘彻面前,可又怕卓成把自己牵连进去,只得愤怒的问道:“你捉一个丫鬟做什么?” 卓成心中小算盘打的飞快,他认定此时只有把田蚡拖下水,田蚡才能帮着他,于是说:“太尉,属下捉她来,全然是为了您!您不知,王柱暴毙事小,可是大理寺中关押的那个大夫。和这里面的那个丫鬟,偷走了王柱手上的账簿,以此威胁属下,要属下想办法放了狱中的罪人!事关账簿之事,属下怎敢大意?” 田蚡顶着皇亲国戚的名义,经常在外面做些不法之事,账簿经不起查,此时听卓成一说,心中也慌了。他低声喝问道:“此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而且,你怎么能明目张胆的把人捉来?这样还没找回账簿,就来人要人了!” 卓成见田蚡已经没有刚来之时的愤怒,心中略为安心了一些,便说:“太尉别被人骗了,绝对没有人看到是我捉的人,只要太尉一口咬定人不在手上,其他人怎么搜得到这里来?” “来不及了!”田蚡急的垂墙,说:“陛下的马车随后就到,你快去把人藏起来!” 听说刘彻马上来,卓成又是一惊,赶紧让人把云舒藏到后面的柴房。 云舒被拖出来时,云舒与田太尉擦肩而过,田蚡担忧的看了看云舒,谁也没料到云舒会突然大声喊道:“田大人!卓成借您的刀,解决他的私人恩怨,您被他当刀使还浑然不觉,田大人听我解释!” 被云舒这么喊了一通,旁边的人再把她的嘴捂上已来不及了,田蚡心中已生疑惑。 平阳公主三番两次说卓成奸诈,如今云舒也说田蚡被卓成利用,田蚡忽的想到,王柱只不过是外面庄户上最低等的管事,根本接触不到账簿,他刚刚一时心急,真的差点被卓成骗了! “等等!” 卓成心中大喊不好,急忙说:“太尉大人,情况紧急,有什么话之后再问吧!” 田蚡心中怒火已起。平时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如今卓成竟然想利用他! 他瞪了卓成一眼,问云舒:“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被捉?” 云舒点头说:“卓成诬陷陆大夫,却被我发现了他的奸计,所以他捉我。太尉大人,我手上有证人!” 两个人的说辞,截然不同! 几人正对质着,院门突然被推开,两名身强力壮的武士开导,引着刘彻和大公子走了进来。 刘彻见到院子里的情景,看戏般的口吻对大公子说:“瞧,人还真的都齐了!” 大公子看到云舒只穿着白色亵衣被人绑着,心中心疼的不得了,可是他担忧的心终于平复了一些。 之前他们从武安侯府问到卓成的行踪之后,就向这边敢来,他陪刘彻乘车,田蚡却说要在前面探路先去一步,他十分担心田蚡会偏袒卓成把云舒转移走。现在见到云舒了,总算不用左猜右想的担心了。 推荐一本朋友的新书: 《衙内小媳妇》 作者:薇薇花开 书号:11768246 简介:当刁蛮任性的小姐遇上风流正直的县令,一场翻江倒海的衙内闹剧拉开了厚重的序幕! 84、锒铛入狱 84、锒铛入狱 大公子内穿长至脚面的纯白色右衽内衫。系橙黄色宽腰带,外穿石青色的长袄外衫,脖子上围着深棕色的狐裘围脖。 他大步走到云舒面前对捉拿她的大汉说:“放开她!” 大汉左右不定的看着田太尉和卓成,田太尉大声斥责道:“还不松手!” 这几个帮卓成捉云舒的大汉都是田太尉的门客,他们听卓成之命捉云舒,只因为卓成对他们说是太尉吩咐的,如今见到不是这么回事,自然纷纷给云舒松绑。 云舒的四肢早已被麻绳勒的麻木,突然被人放开,险些跌倒在地。 大公子上前一步扶住她,触到她冷如冰雪的双手,不禁抽了口冷气! 他赶紧脱下自己石青色的外套,裹到云舒身上,又将狐裘围脖解给她围上,关切的问道:“云舒,你还好吗?” 云舒双眼含泪的看着大公子,只不过半月不见他,她觉得大公子似乎长高长大了,看着俊逸英挺的他,鼻头忽的一酸。一个人面对困难的时候,云舒从未想过哭泣。也没有害怕,如今见到大公子,她却突然变的“娇气”,好想大哭一场。 大公子见云舒只字不说,埋头就哭,吓的慌张,说:“云舒,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云舒听到他语气中的慌张,于是摇头说:“我……我还好。” 先是受冻,刚刚又喊了一番,云舒的声音嘶哑的漏风的风箱,让大公子揪心。 田太尉在旁边看着他们主仆情深,深觉得大公子待云舒根本不像待下人一般,再想到刘彻亲自来了,不由得担心自己被卓成坑大了,于是打圆场说道:“可能只是吓到了,人没事就好……” 大公子转眼看向田太尉,面无表情的说:“多谢太尉大人将人送还,只是……”他抬眼看向田太尉身后的卓成,眼神微阖,不由得让人觉得寒光四射。 “只是此事还需彻查才是,有人既然敢打着太尉的名头胡作非为,指不定还做了其他什么恶事,太尉大人千万不可让此等小人损害了你的名声。” 田太尉对卓成也是满肚子怨言,觉得此事蹊跷的很,需要好好调查。眼前毕竟是他的人伤了桑弘羊的人。即使是做样子,也不能轻饶卓成,于是对旁边的门客喝道:“还不把卓成拿下,带回府严加问讯!” 卓成咬着牙被人按在地上,他纵使想反抗,也没有丝毫的效果,挣扎了两下,便如死鱼一般不动了。 刘彻一直在门口看戏,见差不多了,就淡淡的说了句:“人既然找到了就好了,说来你们也是一家人,舅侄两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可不要因小人伤了和气。” 田蚡又惊又喜,惊的是刘彻口中说他跟桑弘羊是“舅侄”,他跟刘彻才是正宗的舅侄,怎么跟桑弘羊成了舅侄?他喜的是刘彻竟然能开口劝和,这是刘彻亲近他的表现。 一时间,他喜上眉梢的问道:“陛下,微臣愚钝,不知道您所说的……” 刘彻“哈哈”笑了两声,说:“你竟然不知?让桑侍中自己跟你说吧。” 大公子一手扶着云舒。一面对田太尉说:“微臣的二娘是长陵田家七房田甫之女。” 田蚡愣了一瞬,下刻就吃惊的说:“啊,原来是七表叔家的……许久没有跟族人走动,竟不知到族里出了桑侍中这样的人才!” 大公子不想接话,只低着头听田蚡说话。田二娘不是他的生母,他更不是田家的族人,他跟田蚡的关系扯的太远,根本没心思攀这门亲事。他之前跟刘彻交代是迫不得已,刘彻如今说出来,是何用意? 云舒感觉到大公子不想听田蚡将那些叙旧认亲戚的鬼话,加之她实在太冷了,头又疼的厉害,于是不再硬挺着,眼睛一闭,靠着大公子就晕倒下去。 云舒这一晕,大公子立刻慌了,顾不得礼仪,立刻向外喊顾清进来帮忙抬云舒上马车。云舒听到耳边乱嘈嘈的一阵叫喊,下一刻就感觉到大公子带着她乘马车回家,心里美滋滋的偷乐道:该娇弱的时候,就是要娇弱一点呀…… 可是刚想完这些,她就真的撑不住,睡沉了。 待云舒再次醒来时,一睁眼,看到丹秋趴在她的床边,她担心丹秋就这么睡凉了,就伸手拉了拉她。 丹秋醒来,不等云舒说话,就激动的嚷嚷道:“姐姐你终于醒了。可急死我了,你已经发热昏睡两天了。” 云舒听到丹秋熟悉的声音,终于觉得安全了,便笑着说:“我没事了,你下去好好睡觉,别在床边着凉了。” 丹秋摆了摆手说:“没事,我刚来,之前是大公子一直守着你,他之前连夜赶路,加之在你身边守了两天,实在困的不行,被顾清劝的睡觉去了。他说等你醒了立即告诉他,我这就告诉他去!” “哎,等等!”云舒喊住丹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的说:“大公子好不容易睡下,让他好好睡一觉。我醒了就醒了,有什么要紧?” 丹秋想想也是,于是说要服侍云舒喝药。云舒喝着苦到难以下咽的中药,忽的想起陆笠,就问丹秋陆先生如何。 丹秋兴奋的说:“陆先生昨天就被放回来了,大公子真厉害,亲自带着两个证人去大理寺作证,直把那个卓成问的没话可说。一下子就断了案。听说还有太尉、公主旁听呢!” “哦?最后怎么判的?” “说是要把卓成下三年大狱!” 云舒心里松了口气,陆笠被释放,卓成被关押,这件事总算过去了,她又问道:“陆先生在狱里没受苦吧?” 丹秋摇头说:“陆先生刚回来的时候瞧着有些憔悴,不过今天见到他,已经跟以前一样精神了,这药还是他给姐姐你配的!” 云舒喝完药,又安心的睡了过去。待她再醒过来时,鼻尖闻到了很久没闻到的墨香,一转头。果然看到大公子在她床边支了一张桌案,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床板不经意间响动了一下,大公子转过头,如墨玉般的双眼撞上云舒朦胧的睡眼,只一瞬,大公子脸上就盈满了亲善的笑容。 他来到云舒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终于不烫了,你头还疼吗?” 云舒摇了摇头,实际上睡了这么久,头当然疼了,但是她不想让大公子担心,就笑着说:“不疼了,多谢公子关心。” 大公子高兴的点头,说:“你等着,我让她们来服侍你喝药。” 丹秋又端着药进来,大公子见云舒安静的喝起药,复又在案前埋头奋笔疾书。 云舒喝完药之后,执意要起床走走,她再躺下去,腰都要断了。丹秋拦不住,便问大公子的意见,大公子想了想,就让人在房间里再加一盆炭火,这才准云舒下床。 云舒走到大公子身后,问:“大公子在忙什么?”连探望病人的时候都在写,说明事情很多,云舒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大公子边写边说:“皇上说开春就要修葺上林,在太尉的支持下,终于说的太后同意了。皇上将此事交给我负责,有好多东西需要筹备,时间不多,有点急。” 云舒眉头跳了跳,没想到桑家说支援刘彻修上林苑,真的说修就修啊!她侧头看了看大公子在书简上写的东西,他应该是在做预算吧。 看大公子算了高高一摞书简,云舒心中忽的想到一个计算工具——算盘。 她心里琢磨着算盘这个东西该怎么让人做。又怎么教大公子用,且有点担心自己这个只在小学学过算盘的半瓢水,不知能否教好。 她正想的入神,却听大公子说:“你病好了我就放心了,我明天要启程去上林一趟,短则三人,长则五日,我这次出门,你可不能再出什么事!若有事情发生,立即让人给我送信,什么都等我回来再说!” 看来大公子依然对云舒之前去找卓成“谈判”的事情耿耿于怀。 有了那次失败的经验,云舒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她以前始终没有料到卓成坏的那么彻底,陷害恩人、入室劫人、绑架威胁,这都是他做的事情啊! 云舒虽然能下床,但是大公子不许她出屋,大公子收拾行装去上林的事情,也不准她插手。而怕把病气过给小孩子,吴婶娘也不敢带阿楚来看云舒,只隔着门说了几句问候的话。 养病期间,云舒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跟丹秋两人聊天,或者写字。 丹秋跟云舒讲了很多事,比如桑大小姐这次没有随大公子来长安,而是在三月间会随着二夫人一起来长安。大公子觉得现在的宅子小,若二夫人来了,势必不方便,已经在外寻更大的宅子。 云舒听了惊讶的不得了,二夫人竟然也要来长安,该不会是为了桑招弟的婚事前来吧? 云舒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丹秋听,丹秋小声的说:“不知道呢,只听随大公子回洛阳过年的姐姐们说,大公子过年间跟老太太生了口角,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啊!真不明白,老太太那么疼大公子,大公子又是这么孝顺和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口角呢?当时大小姐也在场,只是一直哭,到最后哭的差点要跳湖,把众人都吓坏了。” 云舒听的目瞪口呆,桑家这个新年过的,还真是“热闹”啊…… 85、巧制算盘 85、巧制算盘 云舒的风寒发热之症虽好的比较快。但是最后一点病根却怎么也无法根除,大概是之前身体的底子太弱了,导致她依然要每日喝药,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她心里想着上街找木匠做算盘的事情,但丹秋却奉大公子之命守着云舒,在她痊愈之前不准她出门。没奈何,云舒只好让丹秋把大平找到屋里,把算盘的模样画在一尺白布上,并对大平解释一番。 “……木框中嵌有细杆,每根杆上串有木珠。木珠可沿细杆上下拨动,这种东西木匠做得出来吗?” 大平看了一会儿,说:“看布上画的,跟算板很像,却又有些不一样,应该可以做。” 算板是算盘的前身,十个算珠串成一组,一组组在框内排列好,用以计数。 而算盘的框内有横梁,梁上有上珠两枚,梁下有下珠五枚,上珠代表五。下珠代表一。算盘有它自己的珠算法则,不过这些都是靠古人千年的知识积累总结而成,在西汉,尚未出现。 云舒听大平说能做,高兴的说:“那就好,你找家手巧的木匠帮我做一个这个,务必牢固、小巧一些,这中间的木珠一定要灵活。” 云舒取了钱给大平,大平就带着图样和钱跑去找木匠了。 胡壮自从帮云舒做事赚了些小钱,就没有做那些抢劫勒索的事情。他体弱多病的母亲想让他学些技术,当个正经手艺人,免得长大了跟现在一样游手好闲,于是在过年的时候,用他在云舒那里赚的钱,给一个木匠师傅送了些年货,商定下来年后就开始去拜师做学徒。 胡壮是在街上玩野了的孩子,拿着云舒的钱,当着孩子王,过的很自在。他不想去做学徒,但是他又不想让母亲生气,而且去做学徒,不仅不能从云舒那里赚钱,还要给木匠师傅交钱,家里的日子又会很难过。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为这件事情犹豫。 正彷徨着,大平就在街角找到他问道:“除了东街的木匠师傅,你知道哪里还有比较靠得住的木匠师傅吗?” 胡壮瞅了大平一眼。说:“是云姐要你找木匠?” 大平点头,把算盘的图样递给胡壮,说:“云姐姐要做一个像算板一样的东西,但我爹认识的木匠师傅出城到乡下庄子上接活去了,这几天回不来。” 胡壮想到了他**给他介绍的那个木匠师傅,就把图纸收了起来,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做好了给你信儿。” 大平“哦”了一声转身要走,胡壮突然喊住大平,吱吱呜呜好半天才问了一句:“云姐的病好点了吗?” 听他关心云舒,大平心里挺高兴,云舒平日给了胡壮不少好处,也亏得他还算有良心,知道问候两句。 “我今天见到云姐姐,她精神还好,就是瘦了,出不得门,也不能见风。估计等天气暖了就好了。”说完,他看着胡壮嘿嘿一笑说:“我会告诉云姐姐你问候她了。” 胡壮黑黑的脸上有点泛红,嘟囔了一句:“谁要你说了。” 完了转身就找木匠去了。 仅过了两日,胡壮就把做好的算盘送了来。他在清平大街宅子外等着。大平把东西送进去。 云舒看到算盘,反反复复的拨弄了一番,木框的各个边角专门用铁皮包好,木珠也磨的很圆润,做工相当好。 “这是找哪个师傅做的?做的真好。” 大平见云舒满意,也高兴,说:“是胡壮找的木匠师傅,你给的钱只花了一半,胡壮说用不到那么多钱。” 云舒诧异的望向大平,问:“他真这么说?” 大平茫然的想了一下,而后确定的点了点头。 云舒心中是高兴的,胡壮那群孩子,从打劫到凭自己本事挣钱,现在有多的钱还会退回来,说明他的本性不坏,看来最初他是被生活窘境逼的太狠了,才差点走上歪路。 大平见云舒在笑,就大胆的说:“云姐姐,胡壮在外面等着,你要不要叫他进来问问?他上次还问了你的病情,想来看你呢!” 云舒笑着说:“好,那你把他叫进来。” 胡壮走进宅子的时候,有些扭捏,平日孩子王的霸道和豪气完全不见了。待进了云舒带着药香的房间,更是低着头不说话。虽然桑家在长安临时的园子并不是很大很富贵,但胡壮从小生活贫穷,怕是从未进过这样的宅院。 云舒见他拘谨的不说话也不看自己,便说:“这个算盘做的又快又好,多亏了你找到了好的木匠师傅。” 胡壮不好意思的说:“其实也没什么。木匠是我娘给我找的,她还想让我跟着那个木匠学手艺呢!” “哦?是吗?这是好事,学一门手艺,以后可以凭本事吃饭。”云舒真心的说。 胡壮这才抬起头,说:“我娘也这么说,可是我不想学木匠……” “为什么呢?”仿佛是开导小学生一般,云舒问道:“你如果不想学木匠,你想做什么?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胡壮想了想,说:“我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就觉得帮你查点消息,拿点钱,这样挺好。” 云舒笑了,他只怕是喜欢自由自在的玩吧? “可是,我如果没什么事让你做,自然就不会再给你钱了,那你到时候怎么办?再去打劫?” 胡壮愣了,他没想过即使他不去做学徒,也可能没办法从云舒这里赚钱的问题。 云舒趁机说:“帮我做事不是长久的办法,你是男子汉,要照顾母亲,以后长大了要安家立命,得有自己的本事才行。你去做木匠学徒,照样可以帮我做事。你手下那么多人,又不是非得自己亲力亲为,你若要帮师傅做事,就安排其他人去做好了。” 古代平民,特别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不懂管理方法,只知道亲自带着小弟左奔右跑,如今被云舒一说,才知道原来有两全之策。 他疑惑的问道:“我叫别人去做事,也能拿到钱?” 云舒点头说:“你手下帮你做事的同伴是你的资源,没有你。我哪里找得到他们帮我做事?所以即使你只是给他们分配任务,你也是有功劳的。” 听着似懂非懂的话,胡壮低头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那好,我回去跟我娘说,我马上去当木匠学徒。” 听了云舒跟胡壮说的那些话,大平似是被开导一般,也想起事情来。他马上就十岁了,虽说在药铺帮忙、给云舒帮忙,都能赚点钱,可正如云舒说的,这不是长久之计。 若让吴婶娘求陆先生收大平为徒,陆先生应该会同意,但是大平对医药一点兴趣也没有,不太想做这个,可是不做这个,做什么呢?大平一时苦恼极了。 大公子在离家第四天后,回来了。他跟顾顺带了许多书简和羊皮画卷回来,脸上也有些疲倦。 云舒借着看望大公子的由头,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走出房门,来到大公子的房中。 大公子正在整理书简,见云舒来了,就问:“病好了?我刚回来,还没来的及看你。” 云舒有些哀怨的说:“我病早好了,但陆先生说要除病根,得多喝一些时候的药。” 大公子接过热水,点头说:“嗯,先生既然这么说,你就得听话,好好喝药。” 云舒点头“嗯”了一声,身体是自己的,纵使中药很苦,但是健康更重要。 “公子,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嗯?”大公子好奇极了,云舒第一次要送礼物给他,他一时手心有些发烫,心里猜测着。是荷包、香囊还是绣的手绢? 谁料云舒从身后取出一个哐当乱响的物件,木框约莫半臂长,框里用木棍串着很多木珠。 “这是什么?”大公子好奇的问道。 云舒仔细解释道:“这是算盘,是很好用的计算工具,有了这个东西,大公子做账就轻松多了。你看,有铜钉的这个木档是个位,下面的珠子是一,上面的珠子代表五,整一档,恰好是十。左边一档就代表十位数,上面……” 先解释了算盘的原理,云舒又开始说起珠算的计算法则。说起法则这个有点麻烦,有加减乘除四大类法则,可云舒只记得加法法则中的一部分,也就是最浅显的“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等几句。 她捞头说:“公子,这个算盘真的很好用,不过我当初学的不精,只知道一小部分计算方法,其实它可以算乘法和除法那种很复杂的东西,只是得慢慢研究规律……” 大公子对数字格外敏感,在云舒解释算盘原理的时候,他就对这个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待云舒说道她不会的乘法和除法法则时,大公子却笑了,说:“你不会,我却会……” 云舒讶异极了,这个时候珠算明明还没有被发明,大公子怎么会? 她却不知,数字的世界是相通的,大公子心算十分厉害,自有他的一套心算技巧,在他看到算盘的时候,他觉得这个算盘就是一个把他心算过程记录下来的东西,所以他才敢说他会。 “来,我试试。”大公子跃跃欲试,仿佛看到一个新奇的玩具一样。 “食指弯曲起来,用大拇指拨下珠,中指拨上珠,木柱靠梁,就可以计数……” 云舒在旁尽力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告诉大公子,两人一直商讨到很晚。 大公子对算盘上手的很快,第二天就开始用算盘计算修建上林苑的预算。云舒养病的时候浑身懒的不行,现在有点事情做,自然不会放过。 她辅佐大公子整理着从上林带回的资料,看到一个狩猎的行宫竟然横跨三百里路,要建七十多处宫殿园囿,不由的惊叹出声。 “天呐,这得多少钱!” 大公子不是很在意的笑了一下,说:“的确需要很多银子,不过要建一所可以容纳千骑万乘的离宫,的确需要这么大的地方。若不是皇上怕规模太大引起太后的阻拦,只怕还会再大一倍。” 事情很多,两人不再闲聊,开始一点点的做预算。 大公子做的只是最初步的一个估算,等上报到刘彻那里去之后,还要另组织班底人才,进行详细的设计和规划。 因刘彻对太后说的是修葺上林,但实际上是扩建上林,明面上的动作和实际的动作有相当大的区别,国库支出的钱更是不及总额的零头,更多的是靠着桑家的支援。因此,刘彻准了大公子的假,让他专心在家筹划上林苑之事。 大公子有事累了,就会提笔靠在锦墩上想事情,云舒听到他冷不丁的突然问道:“你觉得韩嫣这个人怎样?” “嗯?”云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做预算的时候,怎么突然问起韩嫣?下一瞬,云舒反应过来,大公子还在为大小姐的事情操心。 云舒因知道韩嫣会英年早逝,不太赞同拉拢他跟桑招弟,但又不好说韩嫣的坏话,只能遮掩的说:“我只跟韩公子远远的见过几面,他的为人,我不太清楚……” 大公子叹了一声,他跟韩嫣同为侍中一起辅佐刘彻,之前日日相见,他都弄不清楚韩嫣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性格,何况只见过几次面的云舒。 云舒趁机打探道:“对了,这次怎么没见到大小姐回来?她不再来长安了吗?” 大公子说:“三月暖和一点,她会跟二娘一起来长安。”跟丹秋打听到的消息一样。 云舒再听一遍依然觉得惊讶:“二夫人要来?” 大公子对云舒不想隐瞒,直言不讳的说:“奶奶想给姐姐在长安寻一门好点的亲事,让二娘来帮着张罗。” 只怕不止这样吧,不然大公子怎么会跟老夫人吵架,大小姐又怎么会闹到跳湖? 不过这些疑问,云舒憋在心里没问。大公子既然不想说,必定是有不方便开口的原因,等到他想说的时候再说,也一样。 【这章是四千字的大章节,求大家推荐票支持~~~~若有粉红月票,就更好啦!小羽这边下雪了,你们那里呢?大家要注意保暖啊~】 86、收拾新居 86、收拾新居 开年的这几月,非常忙碌。 大公子忙着做上林苑的预算,要宫内宫外奔波,有时还要去上林苑实地查看。韩管事和旺叔在大公子身边帮忙,主要负责跟洛阳本家的人联系,扩建上林苑的人手、材料、资金等,跟桑家都有密切的关系。 而内院中,顾清忙着寻找新房子,眼见着就要到三月了,在二夫人和大小姐来京城之前,房子必须找好。之前顾清选清平大街的小宅子,只是作为大公子暂时落脚的地方,所以未怎么细挑,就这样住下。这次是要选大宅,作为大公子以后长久居住的地方,这样的任务对顾清来说有点重,他左右拿不定主意,便等云舒病好后,拉着她一起商量。 云舒除了看房子和平日的一些琐事,她还在忙着学习——学习古代的通语。 自卓成通过普通话这个漏洞确定云舒是现代穿越人之后,云舒就在想办法弥补这个缺陷。卓成如今被捕入狱,正是她改变自己的好时机。于是她就天天把丹秋带在身边,她跟着丹秋学古代通语,丹秋跟着她学认字,两个人都学的不亦乐乎。 这天二月十八,顾清着急的跑到云舒这边来,央求道:“好云舒,你今日再随我跑一趟吧,那两处房子,必须马上选一套,这个月宜搬迁的好日子只有二十六日这一天,从收拾这边的东西到搬过去,横竖就只有八天时间,我都快急死了。” 云舒看到他急成这个样子,却是好笑。 丹秋在旁故意阻拦说:“云舒姐上回被你拉出去在街头吹了冷风,回来咳嗽了好几日,公子说了,看房子的事,全交给你,你可别想再折腾云舒姐了。” 顾清之前挑选了两处房子,一处在正隆大街上,位置好、地方大,另一处在朝阳大街后面,除了位置有点偏远,其他貌似都挺好。 之前云舒和丹秋在帮顾清看房子的时候,觉得这两处房子都不好,便让顾清再找找其他的房子看看,顾清却颇多怨言,弄的像是云舒故意刁难他一样,所以云舒才故意装病,让顾清自己拿主意。谁料他终究定不下来,还是跑来找云舒。 “好姐姐、好妹妹,真的是急的火烧屁股了,我可打听了,云舒的病这几日早好了,你们就随我去一趟吧。” 云舒听了顾清的话,问道:“我们自己人你还知道打听一下我的情况,为什么对待外人,却不知要多打听打听?正隆大街上的那处宅子,位置好,地方大,却无人肯买,屋主只说是他要价贵了,无人给得起。他这么说,你也就信了,可你怎么不想想,长安达官贵人这么多,真没人出得起这个钱?” 顾清一愣,问:“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了?” 云舒笑道:“那处宅子七年前发过一次大火,当时烧死了一位小姐,后来虽然几经人手,但是住进去的人不是重病就是有无妄之灾,总之不是一处好地方。” 顾清不知道这个事,经云舒这么一提,立马说:“哎呀,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差点就要买那处宅子了。” 丹秋气不过,说:“当初云舒姐说那屋子的梁柱破损,一看就是没怎么住过人的,那样好的地段,却长期空着这样一处宅子,必定有不寻常的地方,屋主只欺负我们是外地人,说他要赶着回老家,想快点出手,你却信了。我跟云舒姐劝你,你还说我们乱讲。” 顾清脸上过意不去,连忙道歉,又说:“那朝阳大街后的那处宅子呢?要不买那里的?” 云舒又说:“那处宅子原先是某位大人的外宅,地方虽然大,但宅子只是两进,现在公子和小姐夫人都住在里面也没什么大事,但公子万一高迁,到时候要会朋友或者客卿,又该怎么办?那时候若再改成三进,又有诸多麻烦。” 一般的官员手下都会有客卿或者幕僚,若是亲近之人,让幕僚住在家里也是常有的事。公子现在还小,没有到这一步,但既然是买新宅子,就得得做长久的打算。 一个是风水不好,一个是房型不好,云舒把顾清说的很郁闷也很头疼,眼见着时间就要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云舒见顾清急的不行,便让丹秋拿出一个木牌交给顾清。 “这是通乐大街和正隆大街交汇处的两处宅子,正巧同时要卖,你去看看,若合适,只用把中间的墙打通,就可改造成一所宅子。底细我找人打听过,都是好的,分开买这两户比买同样大小的一户要便宜很多,不过到底好不好,你还是自己去看看为妙。” 这个房子是云舒托吴婶娘的男人,还有胡壮等人都打听过的,云舒也托陆笠去看过,相对很放心。 顾清高兴的接过木牌,跑去看房子。 丹秋感叹道:“若没有云舒姐,顾清可怎么办!” 云舒只说:“顾清办事还是不错,只是在长安人生地不熟,难免有些掣肘,等日子长了就好了。” 办事不仅靠的是个人能力,还得看人脉和信息的把握程度,这些她都得慢慢教给丹秋。 找好了房子,搬家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找了工匠敲院墙、整园子,不过六日就弄好。桑家现在的丫鬟仆妇很多,收拾行装也快,众人便在二十六号这个好日子迁到了新居。 新居因是由东、南两处宅子改建成的,东边的留作正门,东边第一进的有主厅,主要是客座;第二进是抱槐院、香草厅、竹松园,分别是书房、宴厅和大公子的住所,另外还空置了腊梅园、秋菊园、听虹水榭三个院落;第三进已到了南边的宅子,里面是给二夫人和大小姐住的碧馨小院和春荣楼,以及花园子。靠后门的地方,另辟了几处院落给各房的管事妈妈或外院小厮住。 待一切收拾妥当,已经三月了,正好大公子清明回家祭祖,返回长安的时候接二夫人和大小姐一同过来。 【昨天发生一件大囧事,我下午…睡下,原本说晚上6点起来码字,谁知道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于是……我昨天断更了……小羽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一觉是怎么睡了二十多个钟头的……o(╯□╰)o】 87、寻找保护 87、寻找保护 又是一次短暂的分别,大公子张开双臂站着,任由云舒帮他整理衣冠。 他的眼珠滴溜溜的随着云舒左右晃动而打转,云舒抬眼望他,笑着说:“脸上要被看得生出花来了。” 大公子却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说:“这次我回去又要五六天,回来的时候,你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云舒笑着宽慰道:“我哪就这么能惹事,大公子放心好了,卓成被关押在狱中,我再没跟其他人结过仇,不会有事的。” 大公子打心底里叹道:“哎,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让我不放心呢?” 这次清明回洛阳祭祖,大公子想把云舒带在身边,云舒却跟大公子耍赖,横竖不愿意回去。大公子感觉到云舒不喜欢跟他回洛阳本家,就认真的问了她一番原因,谁知云舒说,本家规矩大,她怕做错事被罚,再则祭祖的时候,丫鬟仆妇们都要跪在祠堂外,受一天的冷风。 大公子的确是心疼云舒,不想她跪那么久,最终才同意她留在长安。 看着低头帮他系玉佩的云舒,大公子时常觉得看不透她。 她识字懂算术,知道他不知道的表格、珠算等奇妙的知识,这样的一个女子,绝对不是普通平民能够教养出来的,可她偏偏在他身边做了一个低人一等的丫鬟。 大公子打心底觉得丫鬟的职位委屈了云舒,但是又想不出其他的身份给她,更重要的是,云舒是他的丫鬟,他们才可能像现在一样相处,这也是他不愿改变这种状况的最大原因。 云舒整理好大公子的衣服,拍了拍衣摆,说:“好了!大公子可以出发了。” 大公子回过神来,看了看她,问:“之前订制的算盘都装上马车了吗?” 因觉得好用,大公子决定趁着这次清明回家的机会,带一批算盘回桑家,向各个管事推广。云舒之前找到胡壮,在他师傅那里订做了二十个算盘。 云舒点头说:“放心吧,昨天晚上就装车了。” 大公子点头说:“嗯,那我起程了。” 闲云、渔歌等几个大丫鬟拎着包袱在门口等着大公子,出来后一众人登上马车走了。 当天下午,东方朔急匆匆的跑来找大公子,听闻大公子回洛阳去了,脸色更显焦急。 云舒小心的问道:“东方大人,不知您找我家公子有何事?若事情紧急,我立即派人去给公子送信。” 东方朔看了看云舒,说:“上次武安侯的门口绑架了你家的丫鬟,那个丫鬟是你吧?” 这件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云舒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说点了点头。 东方朔说:“既然是你,那我跟你说也一样。我今日在大理寺协理政务,听闻那个卓成逃走了!” “啊?!” 卓成越狱了? 呵,云舒真是要叫一声佩服,同为穿越人,卓成好本事啊! 东方朔解说了一番,原来时至清明,皇上过几日要去高祖的长陵祭拜,所以大理寺便押着犯人去长陵那边修路铺石做苦工,谁料卓成中途竟然跑掉了。 东方朔叮嘱道:“卓成因你而入狱,你小心他回来报复,千万要小心。” 云舒真切的谢过东方朔,再恭敬的把他送走。 云舒心事重重的回到竹松园,坐在床边半天不能静下心来。丹秋跟云舒在一起的日子长了,自然看得出她心神不宁,所以追问起此事。 云舒告诉她卓成越狱之事后,丹秋紧张的不得了,生怕云舒再次被卓成绑走,倒是云舒镇定下来了。 “傻瓜,今日已今非昔比。当时他是田太尉的当红门客,可以调动其他人帮助他做事,如今他是在逃的囚犯,谁会听他的?再者,他在郊外逃跑,必不敢回长安城,我们又搬过家,他怎么找得到我呢?” 她说的虽有理,但是丹秋还是很怕,晚上非要陪着云舒一起睡觉,免得她一夜之间又不见了。 头两日,一切倒还安定,等到了第三日,云舒听说以前清平大街的老宅子里闹了贼,东西倒没损失多少,只是墙壁上摁了一个血手掌印子。 听了这种恐怖的事情,丹秋当时就抓住云舒,一副要哭的表情说:“云舒姐,不会是卓成回来了吧?” 云舒不敢妄断,可是想到那个血手掌印子,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她左思右想后说:“要不,我们去大理寺报案,然后用我自己当诱饵,把卓成引出来,让官差们把他捉住,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心了!” 丹秋听到她大胆的想法,急忙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太危险了!万一官差们在的时候,他不出现,等官差们等的不耐烦撤走了,他再出现怎么办?云舒姐你不能冒险!” 云舒笑嘻嘻的笑着说:“是哦,如果是我,我也不会上这个当的。那我们怎么办才好呢?” 丹秋怯怯的说:“我们到别处躲一躲吧?” 云舒不太同意,说:“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再说,我们能躲到哪去呢?” 丹秋极力劝道:“云舒姐,我们也去洛阳好不好?找到大公子之后,也许大公子能想出办法来呢?我们在这里待着,卓成一定找得到的!” 云舒看看丹秋,丹秋着急的摇了摇她的手臂,云舒只好说:“好吧,我们就去洛阳找公子,一切听公子安排……” 仿佛“大公子”三个字就是定心丸一样,丹秋不怕了,云舒也不怕了。她们找了家中的车夫,另带了两个小厮,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就出发了。 春寒料峭的时节,路上偶遇雨水,并不是很好走,不过洛阳离长安不远,她们第二天也就到了。 云舒算了算时间,清明已过,大公子现在肯定在家中等待二夫人和大小姐收拾行装,再过两天就启程回长安。 待洛阳本家的门房向内通报,说长安家里来人之后,大公子便急匆匆从内院赶出来,待他看到是云舒,更是瞪圆了眼睛,问道:“怎么是你?发生了什么事?” 云舒尴尬的笑了笑,说:“东方大人跟我说,卓成越狱逃跑了,我在长安觉得害怕,所以就找公子来了……” 大公子听说卓成越狱,很是吃惊,丹秋又在旁添油加醋的说:“公子,你不知道多恐怖,前天晚上有人在清平大街上按了个满是血的手掌印,一定是卓成,卓成回来寻仇了……” 大公子难以置信的说:“卓成怎能如此大胆?既然逃跑,还敢出现在长安街上,竟以血印威胁!真是大胆狂徒!” 88、派遣他乡 88、派遣他乡 大公子带着云舒回到筠园。仔细问起长安的事情来,待他了解清楚后,心中就生出不安,开始在房中缓缓踱步。 卓成入狱之前就一直跟云舒过不去,此番被云舒弄进监狱,对她的恨意肯定更上一层楼。卓成越狱就如恶虎出笼,虽说他是待罪之身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但是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局势,更为危险。 何况还有个道理就是赤脚不怕穿鞋的,大公子顾及着云舒的安危,自然不能跟卓成死磕。 大公子心中很明白,纵使他回到长安,也没有办法保护云舒的安全,在安全第一的前提下,大公子做出了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云舒,这次出来,你就不要回长安了,暂时先避开一阵子,待大理寺将卓成捉拿归案之后,我再将你接回长安。” 云舒不想留在洛阳本家做丫鬟,她想陪在大公子身边!若留在洛阳。那么云舒就是正经的丫鬟,没有大公子的包容,没有大公子的支持,她在这深宅大院中,日子定然不会很太平。 大公子看出她的不愿,可是他更不愿意让云舒置身于危险之中。两相权衡下,大公子便拿定主意,短期内无论如何也不带云舒回长安。 云舒又何尝不知大公子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可是仅仅因为卓成看不见的威胁,就导致她要过上悲惨的生活,她只要想想,就愤恨不已! 大公子正劝着云舒,顾清就来禀告,说大老爷听说云舒来了,要亲自见她。 云舒从郁闷中回过神,诧异的问:“大老爷要见我?” 大公子思忖的说:“爹想见你,肯定是因为算盘的事情。” 这次大公子带了几十张算盘回来,向家中的父亲和账房管事推广此物。大老爷和管事们都是久经商场的人,一眼就看出算盘的好用,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大老爷私底下问过大公子,这算盘是何人所制,大公子不是贪功之人,自然将云舒之事告诉了父亲。 大老爷当时就诧异的问道:“就是当初教你表格的女子?” 见大公子点头,大老爷更是叮嘱大公子要“知人善用”! 此番听说云舒回了洛阳,大老爷心中很好奇,想要亲自看看云舒,这才派人来传。 知道了大老爷的意图。云舒不再惊慌,收拾了一下衣物,跟着大公子泰然的去了外书房。 外书房中,桑老爷坐在书案后,韩管事和一个云舒不认识的年轻男子默立在桑老爷后面。大公子和云舒进书房给桑老爷见礼之后,桑老爷便和蔼的打量着云舒,说:“听弘儿说,你聪慧能干,表格和算盘都是你教给他的?” 云舒不卑不亢的说:“大公子过奖了,小女只是将家父教给我的东西再转交给他,这些东西用在适当的地方,才能显示出它们的价值,也不至于让我荒废掉。” 桑老爷摸着胡须,重复着云舒的话,念道:“用在合适的地方……嗯,你知道这个道理,很不错!人和物的道理都是一样,物要放在合适的场所,人要放在适合的位置,让你给弘儿做丫鬟,是委屈你了。” 云舒急忙说:“不。大公子待我很好,我一点也不委屈,我愿意一直伺候大公子!” 大公子在旁听出了父亲的弦外之音,忙上前半步说:“父亲,此番孩儿回长安,不能带云舒回去,准备将她留在家中。我正不知该如何安顿她,若有父亲做主,孩儿也就放心了。” “哦?”桑老爷倒没想到大公子这次要把云舒留在洛阳,心中很是狐疑。但是长安的事情,他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直接问大公子,于是接着大公子的话说:“你既然要把云舒留在洛阳,我自然不会委屈她去做丫鬟的粗活,只是……她的位置,为父要好好琢磨一番。” 桑家各处的管事,都是给桑家卖力一辈子的老人,若随意把云舒安插进去,不说云舒是个女孩子,就看她小小年纪,只怕也没有人相信她的能力。治家治国都是一样的道理,想要重用某人,必须让某人先在基层的地方做出成绩,拿实力让人佩服,云舒有性别和年龄上的劣势,更是要用本事说话。 桑老爷考虑到这些,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不知该把云舒放在哪里才好。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在桑老爷的沉默中,也都想到了这一点。 云舒有些紧张的看向桑老爷。桑老爷的一个决定,将直接影响她今后的处境。正在她等待“分配”的时候,云舒察觉到桑老爷身后的青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云舒疑惑的把视线转向那个青年,那青年见云舒毫不避讳的看向他,觉得颇有意思,脸上不禁带了些挑衅的笑意。 “姨父。”这个青年突然开口喊桑老爷,听这称呼,他应该是大公子的表兄弟。 桑老爷抬头看侧立在旁的青年,问:“柯儿,你难道有什么好想法?” 沈柯看了云舒一眼,低下头对桑老爷说:“侄儿只是担心,若这位姑娘真如她自己所说,她只是把她父亲教给她的东西转教给大表弟,自己实际并不懂得怎样算账,岂不是辜负了大伯的一片厚望?” 大公子皱眉,替云舒辩解道:“云舒的计算能力很强,而且有些奇思妙想非我能及,那件事的账目,也是她助我完成的。” 沈柯听大公子这番话之后,态度转变的极快,改口道:“若真如大表弟所说,这样的人才。姨父不如就把她赏给我吧,让她助我一臂之力!” “给你?”桑老爷吃惊了,大公子也吃惊,云舒更是震惊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韩管事这时却开口说:“其实表少爷的提议,也未曾不可。表少爷不日就要去娄烦主事,那块玉田的开掘对大公子在长安行事有影响重大,表少爷第一次出远门单独管事,有云舒辅佐表少爷,大公子心中也会放心很多。” 桑家这次帮刘彻扩建上林苑,虽说桑家资产雄厚,但是建造宫殿的开销。让桑家有些伤元气,还好他们之前在太原郡买下的娄烦玉山挖掘出了一片极好的玉田,这次桑老爷正要派沈柯去监督娄烦玉田的开采事宜,用这笔收益来填补建造上林苑的空缺。 沈柯是大公子生母郑氏的胞妹之子,两人是很亲的表兄弟。沈家在生意场上依附于桑家而存在,所以沈柯从小就被父亲送到桑家学习做事。也因他是个聪明的孩子,颇得桑老爷喜爱。可是再亲,一个姓桑,一个姓沈,到底是两家人。 桑老爷由最初的震惊渐渐转为认真考虑,娄烦玉田是桑家的新产业,那里尚没有已成气候的大管事坐镇,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派资历尚浅但潜力巨大的沈柯去接手。同样的情况也适合云舒,只要沈柯不为难云舒,她过去之后也不会有人欺压她,她可以更好的发挥所长。 沈柯是在桑老爷跟前长大的,对于沈柯的能力,桑老爷很放心,但毕竟是第一次独立办事,他原本想多派几个有能力的人辅佐,可是又担心有前辈在旁,沈柯缩手缩脚难以成长,如果是像云舒这样没有资历却有能力和想法的人,却是很合适派给沈柯用的。 思量半天之后,桑老爷点头说:“嗯,娄烦玉田那里没有信得过的账房,云舒可以过去历练一番,弘儿你觉得如何?” 大公子从刚刚开始就有些犹豫,他思量再三,说:“父亲,此事容孩儿想想,明日一早就给父亲回话。” 桑老爷知道大公子是要跟云舒合计一下,便也没有强制要求他们如何,只说云舒赶路累了,要早点下去休息,就放他们走了。 回到筠园。大公子就对云舒说:“云舒,我没想到父亲竟然同意让你去娄烦,那里地处偏远,生活疾苦,绝不是女孩子该去的地方,你别急,容我想一晚,必定会想到更好的去处。” 云舒心中却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她最开始虽然不愿离开大公子,但是在必定会离开大公子的情况下,她就要选一个相对比较好的去处。 大公子和桑老爷都是宽厚之人,不管她是女子,不论她的年龄,见她有能力便敢用。他们是这样的人,但不代表这个时代其他人也是这样的人。 沈柯从小在桑老爷跟前长大,他的行事风格必定会受到桑老爷的影响,云舒听他开口索要自己,那么说明他也是个敢用人的人,去这样人的手下办事,总好过去一个古板有偏见的老管事手下做事。 对云舒来说,她愿意做丫鬟,那是因为她辅佐的是大公子,若不是为了大公子,她定然要另谋出路,现在有机会在眼前,她自然要把握,而且她知道在新的环境中,机会远比在一个成熟的环境要多。 云舒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大公子听,大公子心中有些震撼,却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觉。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云舒不是池中物,但是他原本想尽量多留云舒一些日子,只是没想到,在卓成的逼迫下,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想到这里,大公子心中隐隐痛恨起自己的无能,若不是他没办法保护云舒的周全,又何至于让云舒去娄烦山区受苦?他渴望权力和力量的心更坚定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变的更强! 要跟大公子分开了,云舒忽然觉得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大公子嘱咐。筠园的主房中,主仆两人促膝夜谈,云舒思量着该怎么把可能会发生的大事都告诉大公子。 “公子,皇上的新政你不要参与过深,一心修好上林苑,过两年就会派上大用处的。”新政以失败告终,上林苑才是刘彻休养生息、蓄势待发的地方。 “窦丞相和田太尉不管是打压你或是拉拢你,你都不要理,等过几年皇上亲政了,他们都没有好下场。”跟紧刘彻才是硬道理,外戚什么的,最终都会垮台。 “大小姐跟韩嫣的婚事,大公子要好好思量……”韩嫣家世好、长的帅,可是英年早逝啊。 云舒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跟大公子相关的事,最后她又想起身边的人,就说:“大平那个孩子,办事让人放心,是个好苗子,大公子若看得上,不如培养培养他。还有胡壮那群孩子,虽说以前是小混混,可是慢慢都学好了,学坏容易学好难,好好控制,也都是可用之人……” 大公子一一记在心里,到最后忍不住伤感的说:“好了,别说了,你又不是一去不回来!也许卓成很快就被捉住,我会尽快把你接回长安的!” 云舒心中叹了口气,她就是个爱操心的命,其实没有她,一切都照常运转,可是不交代清楚,她就是不放心。 得知云舒要离开大公子,去偏远的娄烦玉田做事,丹秋大哭了一场,还以为云舒做错了什么事,才被大老爷罚到那里去。 云舒拉着丹秋回房,跟她说了很多,包括机遇、发展什么的,丹秋也不知听没听懂,但到最后,她已经不哭了,只是铁了心要跟云舒一块去娄烦! 云舒惊讶的问:“我是被卓成追杀,没办法才避开,你何苦跟我一起去受罪?” 丹秋倔强的说:“就像姐姐劝我的那样,你去娄烦可能是你的机遇和机会,我也要跟着你去。我回到长安,也不过是个粗使丫鬟,没有云舒姐姐教我识字、给我说道理,我一辈子也就只是做粗活的命。如果我跟在姐姐身边学习,也许有一天也能变成有用的人!” 丹秋说的也不无道理,与其做一辈子的粗使下人,不如吃点苦为将来做新的打算。大公子得知丹秋的想法之后,倒挺支持她跟云舒一块去娄烦,好歹云舒身边有个熟悉的人照顾,他也放心一些。 第二天回过桑老爷之后,这件事情就这样订了下来,沈柯看着云舒一直笑,把云舒弄得一脸茫然,不过因为大公子要回长安了,云舒忙着道别,没有多想沈柯之事。 大公子带着二夫人和桑招弟去长安,云舒依依不舍的送别,之后又奉大老爷之命,搬去外宅跟沈柯一起,渐渐开始安排远赴娄烦的事情。 【小羽有话说,咳咳,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明日更好的相聚,嘿嘿,再次相见时,大公子和云舒都会变的不一样,也算是为了彼此而努力成长。】 89、千里之外 89、千里之外 开春下了几场小雨。新抽的绿叶上铺了一层水珠,嫩莹莹的,有朝阳照在上面,越发显得生机盎然。 春荣楼中,桑招弟放下手中的刺绣绷子,看着外面的春色,有些发呆。 大丫鬟秋棠从她身后走来,说:“小姐,早晨的风太凉,您小心身子,还是到屋里歇着吧。”说完作势要关上窗户。 桑招弟拦下她,淡淡的说:“我不要紧,让我透透气。*光短暂,韶华易逝,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要看。” 秋棠心中一酸,喊了一声“小姐”,却换来桑招弟的一声低叹。 秋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从桑招弟年间在家里动了怒,和老夫人、二夫人争论了一番,她的身体就越发孱弱。人也变的郁郁寡欢。 老夫人和二夫人想把桑招弟送入宫中,为桑弘羊争取一些皇上的支持。可是桑招弟心中很明白,她虽然是桑家嫡女,但是桑家说到底是商贾人家,她即使入宫,也只能成为宫女或者女官。 若真的是为了大公子好,当宫女和女官她也就忍了,但是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想法显然不止是让她做女官的,她们的想法让桑招弟觉得荒谬不堪。像刘彻这种少年帝王,怎么会喜欢身边的棋子?弄不好,反倒会害了大公子! 可是不管她怎么解释,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听她的,只说她关心自己,丝毫不在乎桑家和胞弟。 桑招弟心中很苦,可是想到早逝的母亲,想到唯一的胞弟,她并没有怨言,还好……还好桑弘羊是理解并支持她的,这一点足以让她欣慰。 她正想着,就见大公子从花茎上走了进来。她赶紧收拾起情绪,微笑的起身迎他。 “弘弟,怎么大一早过来了?” 大公子精神抖擞的说:“我来看看姐姐,不知道姐姐在春荣楼住的习惯不习惯?” 桑招弟和大公子到里面的茶几旁坐下,说:“这里很好,你事情多,就别担心我了。”扩建上林苑之事已提上日程,大公子忙的快要脚不沾地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大公子看到桑招弟心事重重,如何能够不担心? 他今天一早赶来,除了探望桑招弟,其实是有事情要跟她商量,可是他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事关桑招弟的终身大事,桑招弟顾不得姐弟之间的避讳,直截了当的问:“姐姐,我打听过,韩嫣年间虽然相了几家女子,但是都没有定下亲事,你若真的对韩嫣有意,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桑招弟脸上骤红,低声说:“嗯……我的心思,弘弟你明白,你安排就好了。” 大公子想起云舒临走前叮嘱他的话,便说:“姐姐要不要再看看其他人?” 桑招弟微微皱起眉头,低头想着,却没有说话。 大公子看着正在思索的姐姐,回想起在洛阳家中跟她深谈的那个下午。 桑招弟告诉大公子,她不愿意进宫,因为她怕进宫之后反倒让刘彻讨厌桑家。就如他现在那样讨厌皇后的陈家一样。她也知道,刘彻讨厌大臣之间的姻亲关系,她嫁给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代表了桑家的立场。 她之所以选择韩嫣,是因为韩嫣跟刘彻关系亲密,她嫁给韩嫣的话,刘彻不会把大公子划为任何一派,还会把大公子当成自己的心腹。 大公子从不知,桑招弟是这样明白的一个人!从那个下午,他对这个一直不怎么出声,心里却异常明白的姐姐,越发的爱戴了。 现在刘彻身边的心腹侍中虽然不止韩嫣一个,但东方朔用情不专,不是良人,张骞二十有六,已有一妻一妾,算来算去,竟然只有韩嫣是个不错的人选。 桑招弟虽未说非韩嫣不可,但是大公子问及其他人,她从不答话。 明白了姐姐的心思之后,大公子定了定心神,说:“下月初六是太尉夫人的寿辰,姐姐准备一下,那一日,韩嫣的母亲等贵妇都会去田家参加宴席。” 二夫人此番来长安,一早就向田蚡的太尉府递了拜帖,非常积极的要把田家这门亲戚走动起来。太尉夫人的生辰,二夫人和桑招弟都有资格参加。急于给韩嫣说亲事的韩夫人也必定会在宴席上观察众位小姐,那个场合,绝对是桑招弟绝佳的机会。 桑招弟微微点头,把此事放在了心上。她再抬眼看弟弟,见他眉宇间有一丝愁色,关心的说:“弟弟若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跟姐姐说一说,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姐姐也不是那不知分寸之人……” “不是的……”大公子有丝怅然,说:“我刚刚只是突然想到云舒,不知她和大表哥现在走到哪了……” 云舒被派去娄烦玉田的事情,桑招弟也有所耳闻,只是她小看了云舒在大公子心中地位,一时听到大公子这样说,觉得有些愕然。 “沈柯是个细腻的人,云舒跟着他,你不用太担心。” 沈柯是个级会疼惜女子的人,在沈家丫鬟中的名声极好,从不打骂呵斥,待所有女子都是软言软语的哄着。 大公子脸色突然拉了下来,低声嘟囔道:“正因为大表哥的为人,我才担心……” 听到这个话,桑招弟先是一愣。一细想,忽的失笑出声,原来弟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大了。 在大公子想念云舒的时候,云舒也在路途上怀念跟大公子一起的舒坦日子。 她现在的境况一点也不好受。自她随沈柯从洛阳出发,沿洛河东行,汇入黄河后再转汾河逆流北上,所有时间都是在船上度过。她虽说不晕船,但晃晃悠悠的在船上困着,精神再好的人,也被晃的气息奄奄。 云舒随身没什么东西。哪怕是那几包衣物,还是沈柯出发前看她和丹秋走的匆忙,帮她们置办的。为了打发时间,云舒经常去沈柯那边借书看,看完之后再教丹秋,这样一来,枯燥的生活略为有了些意思。 沈柯为了来娄烦接手玉场,提前做了很多准备,连他随身带的书简也都是跟玉有关,云舒原本对玉石开采一点也不了解,但是看过他的书简后,也略懂一二。 玉石开采分为两种,一种是下河捞玉,一种是上山采玉。她和沈柯这次来主要是负责玉料的初步开采和收集,把原材料运出山,送到桑家的手工作坊去加工。之后到底怎么加工和销售,就不归他们管了。 云舒这次来主要负责账房,虽然她之前学的是经济,并没有深入的学过会计,但是基本的方法,她还算了解。 西汉这个时候,很多东西都不健全,在连纸和阿拉伯数字都没有的情况下,想做好帐,实在是有点困难。云舒之前跟着大公子也看过一些账单,每日的各种收入和支出,基本上都是写在一份书简上的,每月再做一次清算。 云舒一面回忆着现在一般人的做法,一面想着自己该怎么把收入、支出分类,并怎么做日记账和总账。 沈柯跟云舒在一条船的隔壁船舱,但他几乎没有主动找过云舒,只是会派下人去送些东西照顾云舒,并让人打听云舒在做些什么。 沈柯以前在桑老爷跟前学习做事,时常会遇到韩管事从长安赶回洛阳跟桑老爷商议要事。在他们的言语间,沈柯经常听到韩管事会提及云舒,从那时起,他就对这个“很有想法”的丫鬟起了好奇之心。桑老爷和大公子为什么会重用她?韩管事为什么会看重她?她到底是有本事还是有心机?这些都是他要弄明白的。 在赶往娄烦的路途上,云舒至少有一点得到了他的肯定,他几乎没有遇到过像云舒这样沉得下心来看书的女子,这一路半个多月时间,云舒已经把沈柯的书都借了一遍,还问他要了笔墨和竹简。 安静而好学的女子,他喜欢。 在河上晃悠了半个月之后,云舒终于下船了,再次踏上陆地的时候,她双脚有些发软,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更可恶的时候,沈柯告诉她,她还要坐接近一天的马车,才能到达他们的目的地——娄烦云顶山玉石场。 北边的春天依然很冷,云舒和丹秋在马车里抱成一团,颠簸的山路和寒冷的天气已让她们连叫苦都叫不出,还好就在云舒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马车停下来了,他们终于到了! 与丹秋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云舒茫然四顾,周围都是高山,夜色中如同沉睡的猛兽一般渗人。 云舒和丹秋都有点红了眼眶,虽然她们以前只是丫鬟,但这着实是她们第一次受苦,心中仿佛觉得自己被拐卖进了偏远山区一般。云舒这一刻终于明白古代的人们为什么大多都会呆在故土一辈子,怎么也不愿走出去,也明白了为什么“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受在古代更为显著,一切都是因为交通不发达啊…… 哪怕是大公子现在派人来接她回长安,她都会犹豫一阵子,再如此颠簸半个月,她非得舍掉半条命不可! 沈柯看到她们的眼眶中有晶莹在闪动,默默的摇了摇头,毕竟是女儿家,这半个月的经历,够她们受的了。 有一队男子提着风灯迎了上来,为首的人向沈柯行大礼问候道:“小的们恭迎沈大当家多时,大当家快请进。” 沈柯认出这个人是桑家派来打前站的小管事周贵,就对他点点头,二话不说跨步走进山坳的院子里。说是院子,不过是一个木栅栏围着几间简陋的木头房子。 云舒拉着丹秋跟紧沈柯,一起走进了一间看似主房的木屋中。屋子中间堆了一些吃食,是烤好的野猪肉和煮熟的野菜。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云舒吃的东西是她几辈子吃过最糟糕的食物,如今看到烤肉和菜羹,便觉得是美味佳肴了。 饱饱的吃了一顿之后,沈柯对周贵说:“这位姑娘是新来的账房总管,你们可以称呼她为云总管。周贵你安排云总管下去休息吧,她应该很累了。” 云舒听到沈柯在介绍自己,赶紧放下手中的猪蹄,然后坐正,目光沉静的看向众人。 一屋子的人听到这个话,都吃惊的看向云舒。周贵难以置信的看向云舒,又看向沈柯,见沈柯不像说假话,只好回头对云舒结结巴巴的说:“云总管,请随小的来。” 新账房总管的屋子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来的是女子,所以屋子被安排在了一群男人的屋子中间。 周贵有些尴尬的说:“云总管暂时住几天,我让人赶紧再准备一个清静的地方出来,到时候再请云总管搬过去。” 云舒打量了一下,在刚刚吃饭的主厅后面,有两排木屋,她的房间是靠中央的一间,便说:“不用再收拾地方了,这里就很好。” 既然是要做总管,云舒就不能处处把自己当女子特殊对待,再说,深山老林中,若让她住在偏远的地方,她反而还会害怕! 周贵新奇的再看了看云舒,便向她介绍起周围几间屋子都住的是些什么人。 在此住下来之后,云舒和丹秋强打起精神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屋子很简陋,木床木桌木柜,还算干净,因山中晚上很冷,被子准备的很足。云舒铺床、丹秋烧水,收拾一下后,两人便并肩睡下了。 丹秋在被窝里一直捉着云舒的手,感觉到丹秋一直没睡着,云舒便轻声问道:“丹秋,你后悔跟我来这里吗?” 丹秋在被子里动了动,说:“不后悔,我只是有点怕……” 当然怕了,云舒也怕。两个小姑娘离开长安一千余里,来到这大山里,跟一群男人混在一起,怎么会不怕? 但是在丹秋面前,云舒不能害怕,她鼓励着说:“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嗯!”丹秋点头,又说:“我有点想念大公子,还有闲云姐姐她们了,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想我们……” 想念……一千里之外的他们,应该会想念她们俩的吧! 【推荐一本好朋友的新书《唐朝小俩口》,陶苏mm写的新书,也是双穿,里面的男人太有爱了,呵呵,强烈推荐大家去看看哦,书号:1806004,我的书页上就有直通车】 90、新官上任 90、新官上任 云舒和丹秋的出现。在云顶山玉石场中掀起了不小的骚动,特别是云舒还是以账房总管的身份出现的! 一夜之间,玉石场来了一个女总管的消息就在各大小管事,及部分玉石工人之间传开。等云舒和丹秋第二天起身梳洗的时候,就觉得房外经常有人走动,哪怕是没直接看到人,也觉得窗外有人指指点点。 云舒收拾整齐之后,给自己打了打气。今天是她第一天上任的日子,她必须要能够镇住场子,不能让其他管事因为她是小女生,而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今天特意把自己的头发梳了一个男式的发髻,身上穿着深赭色的汉服,整个形象看起来很中性,但在丹秋眼中却有些不伦不类。 “云舒姐,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会被人笑话的。” 云舒一本正经的说:“给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我得严肃一点,不能让人觉得我是女子好欺负,如果让他们觉得我软弱管不了事,以后就很难服众。” 丹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看看自己的嫩粉色衣服,问:“要不我也换一身?” 丹秋只是丫鬟。这个倒没必要,于是云舒说:“这个不用,但是得拿出气场来……” “什么气场?”丹秋被云舒说的一头雾水。 云舒比划着说:“昂首挺胸,不卑不亢,你是总管的贴身丫鬟,要有气度,也不能被人小瞧!” 丹秋意会到云舒的意思,认真的点点头,说:“云舒姐,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两人互相鼓励一番,一前一后走出居住的小木屋。 屋外果然有很多围观众,虽然他们或者站的很远,或者蹲在角落,亦或者从自己房间的窗户里偷看,云舒都能够感受到他们好奇的打量眼神。 云舒没有惊人的美貌,更没有绰约的风姿,但她有一双明亮的黑眼,以及令人舒心的笑容。她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屏蔽周围一切议论的声音,稳了稳心神向沈柯的房间走去。 沈柯早就注意着云舒的动向,他一直在房间里等云舒过来,现在见她准备好了,便走出房间跟她碰头。 云舒规规矩矩向沈柯揖手说:“沈大当家好!” 沈柯向他点点头,并未多说,直接带着他去了昨晚吃饭的主厅,现在那里已经被布置成了议事厅。各个管事见他们来了,也纷纷聚集在外面候着。 两人进到了议事厅之后,沈柯缓缓对云舒说:“我昨晚已经连夜见过几个管事,今天主要是把你介绍给大家,你准备好了吧?” 云舒镇定的一笑,说:“大当家放心吧。” 沈柯见她并未怯场,满意的点点头,对外扬声说道:“周贵,请两位管事进来吧。” 昨天给他们接风的周贵闻言就带着两位中年男人进来,他们都穿着黑灰色的薄袄,皮肤黑黄,但眼神灵动,一看就是饱经沧桑之人。 沈柯指着左边一位精瘦的管事对云舒说:“这位是负责玉石场采石工人的罗管事,另一位是负责日常用度的乔管事。” 说完又介绍云舒说:“这位是大老爷亲自指派的新账务总管,她曾在长安辅佐大公子,是大老爷和大公子极为看重的人。两位管事以后要与云总管好好共事才是。” 他在介绍云舒时附带这么多背景,也是怕云舒年纪小难以服众,所以借大老爷和大公子的名头压一压别人。 但这两位管事毕竟是前辈,云舒不敢傲慢托大,上前半步对两位管事行前辈礼说:“云舒拜见两位前辈,以后还请前辈多多指点才是。” 两位管事忙说“不敢当”。 沈柯又让乔管事把之前暂时负责账房的人叫进来。说:“在云总管来之前,是马先生暂管账簿,现在云总管来了,马先生须把账簿清清楚楚的交给云总管,玉石场的相关事情,也要交代清楚,之后便听云总管指派做事。” 垂手站在下面的马先生悄悄抬头看了云舒一眼,看到“不男不女”打扮的云舒,心里闪过一丝嘲讽,心道东家太胡来,让个女娃娃来捣乱。 可是面上依然恭敬的说:“沈大当家放心,我一定把账簿整理清楚交给云总管。” 沈柯又指着一个马先生身后的一个宽额青年说:“他叫徐刚,以前就受你差遣。” 徐刚目光平静的看着云舒,微微颔首示意,云舒也向他点头答礼。 沈柯交代完一切,就说:“好了,马先生这就带云总管去账房对账吧。我今天要去玉石场一趟,你们先忙。” 账房就在这间议事厅的对面,只隔着三十多步的距离,同样是间木屋,只不过是唯一一间门上挂锁的屋子。 云舒和丹秋来到账房,马先生早就把从开矿到今天的所有账簿都准备好了,满满的堆在屋角,像座小山一般。 “云总管,这些都是账簿,东西比较多,核算起来可能比较麻烦,你看……从哪里开始呢?” 云舒看了看马先生,心中好笑。若真是本分交割账务之人。自然会有条有理的一项项说来,怎么会询问云舒从哪开始?他这是想考考云舒的本事,还是故意为难她? 云舒收了脸上淡淡的笑容说:“解说就不必了,马先生今天给我列一份项目单,把玉石场有哪些进项和出项全都写清楚,这对马先生来说,应该是了如指掌之事,做来应该容易,今天午后交给我,如何?” 马先生有点楞了,没想到云舒这么快就进入状态。 安排了马先生的事情之后,云舒看向一直安静在门口候命的徐刚,微笑着把他招到跟前,说:“徐大哥,我需要一块门板一样大的木板,板面需要磨的很光滑,你能帮我找到吗?” 听云舒的称呼,徐刚有些发愣,想让云舒直接喊他的名字就好,但再看看云舒,觉得这小姑娘喊他一声大哥,也算合适,便跳过称呼的问题。直接说:“这个好办,我这就去找。” 娄烦的云顶山是片原始森林,桑家最早买下这片山头,是当做林场买下来做木材生意的,意外发现玉石矿,才转作玉石场。在这里想找木板,真是再容易不过。 云舒又说:“还有一事,徐大哥在山上能不能找到会掉白粉的石头?” 徐刚想了想,问:“白土粉可以吗?” 白土粉又叫白垩,是石灰石的一种。 云舒听了大喜过望,忙让徐刚去找这些东西。 待房里只剩云舒和丹秋。丹秋这才好奇的问道:“云舒姐,你要木板和白土粉做什么?” “我做账的时候需要用这些东西,你到时候看就知道啦。” 云舒“嘿嘿”一笑,她是想做简易的黑板和粉笔,到时候对账的时候方便计算,之前她在用竹简看账簿的时候就非常痛恨这种没有纸的日子,既然一时造不出纸,就用黑板来代替吧。 徐刚办事很利落,不到午饭时间就找来两样东西。云舒掰了一块白土粉在木板上试试,还算好用,像是学生时代拿着粉笔在门上乱画的感觉,心里不禁觉得亲切又欢喜。 马先生的速度也不慢,项目清单在午饭之后也列了出来。云舒看了清单,微微有些吃惊,玉石场的各种银子的进出,比她想象的要多。 “马先生,在我核算账簿的这段时间,玉石场每日的账目还是由你来做,每晚收工时把账簿交给我就行了。” 马先生高兴的答应了,他就说嘛,这个小姑娘挂着总管的名头,但实际上还是得依仗他! 云舒没工夫猜测他心中的小想法,只吩咐让他们下去做事,而后跟丹秋在帐房里忙碌起来。 云舒先是让丹秋去找了一根棉线过来,然后把白土粉涂抹到棉线上,再在木板上拉直,轻轻一弹,白粉就落在木板上,形成笔直的一条白线。如此反复几次,木板上就出现了整整齐齐的一张“表”! 这个方法是云舒中学做黑板报时学到的,之后因为有电脑表格和现成的带格子的纸张,再未用过这种方法,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云舒再根据马先生给她的项目清单,分为收入和支出两大类,把名目依次抄在木板上,最后再根据每日的账簿,依次填表、计算、核对。 沈柯从玉石场回到住宿小营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把周贵叫到跟前,问了问云舒今天一天的动静,周贵说:“云总管进了账房之后到现在就没有出来过,先是让马先生列了各种立项给她,又问徐刚要了门板大的木板和一堆白土粉,不知在帐房里做什么。” 沈柯听了觉得颇有些意思,怪不得韩管事说这个丫头主意多,她行事的方法果然跟常人不一样。 “那现在各管事领钱领东西,是问谁要?” 周贵依实说:“云总管还让马先生管着。” 沈柯点点头,又问:“云总管吃过了没有?” “吃了,饭菜都是她的丫鬟端进账房里吃的。” 沈柯问清楚了之后,想想还是觉得好奇,很想知道云舒要门板做什么,于是只身来到账房前。 账房内亮着淡淡的油灯,传出“噼里啪啦”的打算盘声音,每隔一阵,她就会听到云舒报出一个数字,让丹秋记下。 “云舒姐,你看看我没写错吧?” 云舒抬眼看了一下,说:“错啦,这是六不是八,八比六多一个圈圈。” 沈柯听到这些,忽然觉得有些听不懂,他想推门进去看看,却又听到下一阵算盘声响起,觉得不好打断云舒算账,于是看着蓝布窗帘上的影子静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云舒这种忙碌的对账状态一直持续了三天,第四天一大早,云舒就派丹秋去找沈柯。 沈柯看到丹秋,心中有丝了然,云舒大概是要找他给她做主了吧? 果然,丹秋问道:“沈大当家,云总管差我来向沈大当家请教规矩,云总管想知道,私吞公家财产要怎么罚,做假账又要怎么罚?” 这话一出口,沈柯神色就严峻起来,他原以为云舒遇到的是手下之人不服管之类的小事,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大事! 沈柯并没有立即回答丹秋的问题,而是带着丹秋直接来到账房。 房内,云舒坐在中间,手中捧着热水,热水的蒸汽升在她的面前,使她的面容看起来非常柔和,可是她嘴里的话,却是句句铿锵。 “马先生,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账簿没有错?” 马先生站在云舒的面前,没有看到身后门口的沈柯,只是嘴硬说道:“自然没错,我不仅每天都记账,更是三天一小查,半月一大查,每月又再做一次总帐,怎么会有错?” 云舒也不跟他争论,直接吩咐徐刚把屋角的木板竖到自己的身边。 沈柯皱着眉头看着那块木板,上面鬼画符一般不知写了些什么东西,但云舒却看的明白,清楚的说:“玉石场一月开矿,至今日已有三个多月,我清算你三月的账簿,按照记录,账房三月共支付采玉工人的工钱是一万两千零八十四钱。三月的玉料进项,上品玉料二十六斤,中品玉料八十八斤,下品玉料两百九十斤。据我了解,我们支付工钱的标准是根据采玉工人所采的玉石重量及玉石等级来支付。若以玉料进项为准,你的工钱支出多了;若以工钱为准,玉料却少了六十多斤。你说,你是多给了工人工钱呢?还是私吞了玉料呢?” 此番话一出,马先生的腿就有些打颤。他当账房先生这么多年,大家查账从来都是算总额是否正确,从未遇到过像云舒这样,通过一项数据来关联计算另一项数据的情况。 一想到云舒最后的那两句质问,他背后的冷汗就忍不住往外冒。 “云……云总管,些许是矿山上报玉料重量的时候,报错了……” 云舒淡笑道:“哦?报错了?每件事都有专人负责,追究起来倒也方便。你说我是该去找矿场点玉之人,还是去找现场登记之人,亦或是去找仓库收货之人?” 马先生被云舒层层追问给逼的脑袋发懵,他真后悔小看了这个女娃,一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呵呵,”云舒轻笑道:“看来马先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这件事不劳马先生,我昨晚已经查清了,徐大哥,带彭大明上来!” 一听“彭大明”这个名字,马先生的双脚哪里还站得住?当即“噗通”跪在了云舒面前,磕头哭喊道:“云总管饶我这一次,是彭大明那个财迷心窍的让我做的,是他啊……” 云舒任他哭喊,只等着徐刚把彭大明带过来。 彭大明是玉石仓库的收货人,他每日对着那么多的玉石,难免生出据为己有的小心思。但是玉石入库都是有数量的,出货的时候要清算,他不敢一个人私吞,便拉着当时“独当一面”的马先生入伙。 马先生这边做假账,彭大明那边私吞玉石,卖了钱之后,再跟马先生私底下分。 云舒昨晚在发现账目有错时,就让徐刚去查明点玉人、登记人和仓库收货人等工人的近况,得到的反馈便是,仓库收货人彭大明最近心情很好,时常拉着马先生去山下的酒馆喝两杯,并听说,彭大明的娘子还打了金头面,每日在村里炫耀。 知道这些消息之后,云舒怎么会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待彭大明来了之后,云舒一个字未说,马先生和彭大明就互相指责起来,狗咬狗,咬的一嘴毛,他们谁也脱不了干系。 云舒起身看向门口的沈柯,说:“沈大当家,我见识浅,也不懂规矩,这两人该如何发落,就全听沈大当家的了。” 沈柯旁听整件事的时候,心中为这两人的所作所为而生气,但是在看向云舒的时候,眼底忍不出流露出赞赏的神情。 沈柯派人把马先生和彭大明带走之后,云舒舒了一口气。账目她都核对完了,对玉石场的各种立项也有了大致的了解。马先生被抓,从现在开始,她就要正式接手账房的大小之事了。 “徐大哥,你去跟外面的各个管事通报一声,跟账房有关的一切事务,从今天起由我全部接手,有事到我这里回禀。” 徐刚奉命下去传达,出了账房,他深深的呼了口气,满脸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账房微合的门,听到里面传出云舒对丹秋说:“这几天真正是累死我了,我今天中午要吃一大碗饭,不,要吃两碗!” 女孩子的嬉笑声不断传出,听的徐刚愈发震惊。就是这样的小姑娘,竟然迅速准确,一击必中的揪出了玉石场的两条害虫!私吞财产、作假帐这样的大事放在其他人身上,不知要查多久,她竟然就这样简单的解决了! 徐刚不禁庆幸,因为沈柯之前叮嘱他,要好好听云舒的吩咐,不可对她无礼,若有人故意刁难她,要及时通知他等话,所以他对云舒一直很服从,也未敢小看过。但此时,他是真正的对这个小姑娘叹服了! 91、互通音讯 91、互通音讯 玉石场的众人听闻了马先生和彭大明的事情之后。议论纷纷,有表示质疑的,有佩服的,有害怕的,也有人在听说犯事的两个人被没收了家产并沦为奴籍的时候,表示幸灾乐祸的。 丹秋在给云舒领饭的时候,偶有听到这些言论,不由得觉得大快人心,至少现在没人敢质疑云舒的能力,连带众人见到丹秋,都是恭恭敬敬的喊一声“丹秋姑娘”。 丹秋将这些事情说给云舒听,云舒却没心思,只抱怨道:“一个小小的玉石场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我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不行,我得让沈大当家再给我请个先生来!” 正说着,周贵来敲门,说:“云总管,沈大当家的请云总管过去一起用饭。” 应该是要说今天这件案子的事情吧,云舒正好要去找沈柯要人手,于是手脚麻利的跟着周贵来到沈柯的房中。 沈柯在房中准备了两个食案,旁边生了个泥炉。炉上的小瓷盆里温了一壶清酒。见云舒进来,就请她坐下。 云舒打量着沈柯,见他脸上没有了以前看她时的审视、玩味的神情,而是变的郑重和认真,心中不禁有些高兴,看来沈柯是真的认可她的能力了。 因是要长期共事的人,云舒便亲和随意的开口说:“今个可是有口福了,我这几天都没吃好,正想着今晚弄点什么好吃的来,就收到沈大当家的传唤,我就连奔带跑的来了。” 沈柯感觉到云舒的亲和之意,口中原本想为以前不恭敬的地方道歉的话也说不出了,那样反而会显得疏远,于是笑着应答道:“云总管这几天辛苦了,这山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野味,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山里打来的猎物,在现代可是想吃都吃不到的昂贵野味,云舒哪里会嫌弃,笑嘻嘻的坐下,跟沈柯边聊天边吃了起来。 沈柯聊起白天的事,说:“你我两人皆是刚刚接手的新人,出了这样的事,为了以正视听,所以我处罚的重了些,将他们都落了奴籍。” 云舒只是听着,并未说什么。沈柯是她上司,他无论怎么处置那两个人,她都不会干涉。 沈柯见云舒没说话,想来她是默认了这件事,于是转而问道:“对了,我今天看云总管在木板上写了很多奇怪的符号,对账的方法也与众不同,不知那是什么技巧?” 云舒自然没办法告诉他那是阿拉伯数字,只说:“那是我家乡的记账方法,我爹以前做账就是这样,我跟着他长大,也这样学的。等到了外面,才知道跟其他人的不一样,我也很吃惊呢。” 做账是项技术活,好的账房先生都有一套自己的秘法,沈柯听云舒这样说,以为是她家传的方法,就不再追问,而是笑着问道:“云总管的家乡真是个有趣的地方,有表格、有算盘,养出云总管这样聪慧的女孩儿。真是让人向往。” 让人向往……云舒有些漠然,两千年的时空,再怎么向往,只怕也是回不去了吧…… 云舒脸上突然出现的惆怅让沈柯有些无措,他记起有人跟他说过,云舒是家乡遭难,逃出来被大公子所救,想来,她的故乡和亲人都已不在,他这么一问,就是提起了云舒的伤心之事,想到这里,不禁后悔,于是急忙端起酒壶给云舒斟了一杯酒,说:“云总管尝尝这个酒,是娄烦特有的药酒。” 云舒急忙说:“我不会喝酒呢,这个就算了吧。” 沈柯劝道:“不要紧的,这个酒很养生,不醉人。” 云舒尝试着喝了一口,度数不高,酒香中有些药味,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舒适,果然是好酒。 两人边吃边喝聊开了,云舒就开口要人,说:“现在账房加上丹秋,也就三个人,可把我忙坏了,沈大当家再给我找个帮手吧!” 沈柯不是小气之人,这该用人的地方。他自然会添人,于是说:“嗯,我会让周贵去县里招募合适的人选,你且辛苦几天。” 看他利索的答应了下来,云舒心情也好,不由的吃多了几杯。饭后回房,她脑袋虽然很清醒,但睡意已浓,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睡了过去。恍惚中,云舒耳边仿佛听到熟悉的书简翻动声,嘴角不由得弯起,睡沉过去…… 长安的五月繁花似锦,热闹依然。 桑府门前人来人往,忽见一青衣小厮从疾奔的马车上跳下,欢呼雀跃的从侧门跑进府中。 “大公子,得信了,得信了!” 大公子在房中整理资料,听到顾清如此欢悦的声音,当即放下手中的书简,起身上前迎了几步,问道:“谁的信?” 顾清一面将手中一卷羊皮递给大公子,一面喘气说:“娄烦来的信!” 大公子高兴的接了过来,连忙展开。果然是云舒的笔迹! 大公子一直都注意着娄烦那边的动静,之前听桑家传信的人说,云舒在娄烦玉石场以“快、准、狠”闻名,没人敢在她手下混水摸鱼,连沈柯都敬着她。 这些消息让大公子听的一愣一愣的,听完又觉得想笑,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人,竟然能把近百个大汉震住,不亏是他的云舒! 原本他以为云舒安定下来会给他写信的,谁料等了一个多月,只字没有。他只好提笔先给云舒写信去,问她过的如何,问她手上事情是否顺利,问她是否有想念长安的陆先生、阿楚、吴婶娘、大平等人…… 又等了近一个月,总算等到了云舒的回信,他站在窗户下仔细的看云舒的回信,可她在信中只用一句“公子勿念,云舒一切都好”概括了自己的情况,剩下的言语,全都是问大公子身体可好、宫中动态如何、上林苑进度如何等等。 看完信,大公子不由得有些不高兴,他想知道云舒的情况,云舒却只问他的情况如何…… 顾清见大公子不像之前那么高兴,便问道:“公子……云舒出什么事了?” 大公子抬头笑了笑,说:“没事,她很好。” 顾清不知真假,但大公子已让他研磨准备回信了,便忙活了起来。 大公子回信写到一半,突然拿起云舒寄来的羊皮卷,问道:“顾清,这东西是兽皮做的吗?没想到这东西可以刷的这样薄,用来写信挺好,这样的东西,也就云舒弄得出来。你拿去找工匠看看,能否做得出来,到时候我也用这个东西给云舒回信。” 顾清接回羊皮卷,然后一溜的跑了出去。 大公子坐在书案前,却无法继续整理资料,发了半天呆,闷闷的说了句:“哎,怎么不多说说自己的事呢,好想知道……” 在正隆大街的回春堂外,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站在门口看了看,医馆内的方简见状就问道:“大兄弟,你是来看病抓药的吗?” 那汉子咧嘴一口白牙的笑着说:“不,我是来找一位姓陆的先生,我是来给人送信的。” 方简有点好奇。陆先生无亲无故的,怎么有人给他送信?但他依然把大汉请到堂里,说:“请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先生出来。” 陆笠疑惑的随着方简走出来,打量了送信的汉子一番,看他长得高高壮壮,宽额长脸,不像是长安人,越发的疑惑了。 那汉子冲着陆笠一笑,鞠了一躬,说:“是陆先生吗?这是你的信和东西。” 一筒羊皮卷,和一个兽皮口袋。 “是谁让你来送信的?” 大汉说:“先生看信就知道了。我现在住在通乐大街的吉祥客栈,先生如果要回信,派人到那里叫我一声就行。” 说完,就走了,也没有喝口水。 陆笠拿着东西回到后院,展开一看,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云舒给他写的信! 看完信之后,他笑着把大平找了来,从兽皮口袋里取出几个红线串着的玉坠,说:“这是云舒给你们兄妹三人的玉坠,来戴上。” 大平激动的说:“是云舒姐姐吗?真的是她给我的玉坠?” 陆先生拍拍他的头说:“可不是嘛,这是她今日来的信,派人捎的东西。” 大平缠着陆先生,说:“先生给我念念吧,云舒姐姐到底说了些啥?” 陆先生挑着提到大平的地方读了读:“……大平、小顺都还好吗?大平不小了,让吴婶娘给大平找个先生或者师傅学些东西吧,总是在药铺帮忙送药也不是长久之计,像胡壮那样学个手艺也是可以的。说起胡壮,他们那群孩子,没有再做坏事了吧?” 大平听着,再次想起那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他以后该做什么呢? 想了良久,他抓起云舒送给他兄妹三人的玉坠,对陆笠说:“先生,我去给弟弟妹妹送坠子去。” 他跑出去,先把坠子挂在了小顺的脖子上,然后跑去桑府找母亲和妹妹三福。 吴婶娘得知是云舒送的坠子,也高兴的不行,还念叨着:“不知云舒姑娘现在怎样……” 大平看着自己的玉坠,鼓起勇气对母亲说:“娘……我、我想去找云舒姐姐,我想跟着她学理帐,以后也做个账房先生!” 92、女孩隐私 92、女孩** 吴婶娘愕然的看着大儿子。结结巴巴的说:“大平啊……云舒姑娘她,她现在在娄烦啊……” 对于古人来说,离家远行是件非常大的事情,特别对于一家的长子来说,孝敬父母是他们力不容辞的责任,所谓“父母在,不远游”,即表达了一般人古人心中的观念。 所以当吴婶娘听到大儿子说要去找云舒时,异常的吃惊。 “娘,云舒姐姐说,要学一门手艺,以后才能有所依傍,才能成家立业,我想了很久,我不想给别人做苦力,又学不来医术,就想学云舒姐做生意管账,好不好?等我有了本事赚了钱回来孝敬您!” 吴婶娘看着大平,不知不觉中,大平似乎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只知道带着弟弟玩的孩子了。吴婶娘沉默了好久,终于说了句:“等我跟你爹商量商量……” 对于大平来说。母亲没有一口否决,已经是件天大的好事,极大的希望。 顾清找了很多工匠仿照着云舒的来信做羊皮卷,但是要么说没有现成的兽皮,要么说磨制需要很久的时间,大公子听说了之后突然没了兴致,直接让顾清拿出上好的丝帛卷轴来写回信。 大公子正在想回信该怎么写,顾清在旁边禀告道:“公子,听下面的人说,云舒还私底下托人给陆先生带了一封信,给阿楚还有吴婶娘家的三个孩子带了些小玩意。” “哦,是吗。”大公子语气平平,并未表示惊诧,顾清看他这个态度,就把后面没说完的半句话咽回肚子里了。 顾清的意思,大公子心知肚明。云舒若只是想带些小东西给孩子们,她为什么不直接捎给大公子,偏要拐弯抹角的写信给陆笠?定是有什么想瞒着大公子的事情。 但是大公子既然无意追问,顾清再说也就没意思了…… 顾清闭嘴了,大公子反而似是不经意的问道:“听说吴婶娘要把大平送去云舒身边?” 顾清吃了一惊,没想到大公子已经知道了,于是忙应道:“是,说是今天下午就启程了。” 大公子点点头,想了想只说了两个字:“也好。” 待他把回信写完,他吩咐道:“把信拿给云舒的人,让他带回给云舒,不要麻烦本家的信使了。” 云舒之前给大公子传信。是通过桑家内部专门互通信息的信使送来的,那信一路转手多人,不说别的,韩管事和大老爷必定是过目了之后才转交给大公子。大公子怎不知这其中的流程。他不想让回信被这么多人看到,又不想抽身边的人手奔袭千里去送信,云舒既然托人来了,正好可以捎信回去。 给云舒送信的汉子叫马六,他是娄烦当地的马贩子,曾经去长安贩过马,可惜他的马在去年冬天染了疾,病了病,死的死,一家人正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云舒正在这时候找上门来了。 马六听说云舒只是让他去长安跑路送信,便给他丰足的银钱和粮食,哪里会不愿意?一家人的口粮全在云舒手里,他替云舒办事,自然是极为认真的。 带着陆笠、大公子的回信和捎的物品,再带着背着包袱的大平,马六踏上了回娄烦的路程。 因夏季汛期,各河流的水暴涨。致使他们回程很不顺利,辗转颠簸一直到初秋八月,他们这才会到娄烦。 听闻马六平安回来了,云舒高兴的传见他。 账房中,云舒靠坐在棉蒲团上,肩上搭着银紫色的长外套,里面穿了白色的薄袄,头发随意的拢在肩头,额头上戴了老人家才戴的茶色抹额,脸色苍白的有些过分,让人看着就担心。 马六只看了一眼,忙垂下眼说:“云总管,信我已经送到长安回春堂的陆先生手中,这是他的回信。另外桑家在长安的大公子也让我给您捎信来,我也一同捎来了。” 说着,马六就将兽皮口袋里的一竹简、一锦帛卷轴拿出来,恭敬的送到云舒的面前。 云舒眼中流过讶异的神色,没想到大公子会让马六带信。 她并不急着看信,对旁边的丹秋说:“把剩下的钱给马六吧,听说马奶奶快要五十大寿了,你再添五两银子,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桑家给账房总管的待遇非常优厚,在娄烦山里,云舒拿着钱花不出去,这半年下来,竟已存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马六见云舒出手这么大方,连忙磕头感谢,他只跑这一次活,一家人一年的钱就有着落了。他恨不得云舒多让他跑几次才好! 磕完头,马六突然拍脑袋说:“云总管,看我这记性,长安的人还让我带了个孩子给您,孩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云舒吃惊不小,忙让丹秋把人带进来,待看到是大平,更是惊呼道:“大平!你怎么来了?” 大平跟着陌生的马六在路上走了几个月,又是第一次离开家,心里又怕又要忍着,现在看到云舒,不安的心顿时安定下来,笑的眼中带了泪花,他带着哭腔说:“云舒姐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云舒忙起身,拉着大平左看右看,见他除了脸上有点脏其他都还好,就放下心来,转而问马六:“这孩子谁让你带来的?不是他自己偷偷跑来的吧?” 马六吓了一跳,忙说:“我哪敢,是这孩子的爹娘把孩子亲自交到我手上,说这孩子以后就跟着云总管您学本事,我以为是您的安排。没说啥就带来了。” 他想了想,又说:“若带错了,我这就把孩子送回去!” 大平一听,连忙摇头,拉着云舒求道:“云舒姐姐别撵我走,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爹娘都答应了!我要跟着你学本事,以后成家立业!” 云舒叹了一声,把马六潜了下去,拍着大平的脑袋说了句“胡闹”,也算是默认他留了下来。 大平见云舒不赶自己走。这才重新笑起来,待他再看云舒,这才发现不对劲,问道:“云舒姐姐,你是不是病了?脸色好白!又瘦了!” 丹秋已上前扶着云舒重新坐下,云舒笑着宽慰大平,说:“山里天气凉,我受了点凉,不要紧的。”又让丹秋带大平下去吃东西、安置住处。 待一切妥当,丹秋急匆匆回到账房问云舒:“云舒姐求陆先生的东西,可得到了?” 云舒笑着点头,把陆笠写给她的书简递给丹秋,说:“你让徐刚照着这个药方去县上抓药过来,今天就煎的喝喝看吧。” 丹秋高兴的握着书简说:“我这就去!老天保佑,陆先生的医术高明,一定可以医好云舒姐的!” 云舒今年夏天的时候来了葵水,许是身体底子太差,竟然每个月都会痛经,每次疼痛,都能把她疼的丢掉半条命。她上一世身体很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竟然一时束手无策。 她在娄烦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都没什么效果,没办法,只得悄悄给陆笠送信,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女儿家的这种事,云舒自然不会让桑家内部的信使帮忙传信。虽说没有刻意瞒着大公子的意思,但也没好意思专门说这个事。但她低头看看手中大公子的回信,既然是马六送来的,那么说明大公子还是知道自己给陆笠求药之事了吧。 这种事情,总归是很让人不好意思,云舒有些脸红,羞赧的展开了大公子给她的回信。 大公子在信里说,他一切都好,上林苑现在已经在招募工匠,明年就能正式开工。只是朝中形势很紧张,御史大夫赵绾上书提议太皇太后不要干政。惹怒了窦太后,已被太后下狱,同时也牵连了很多人。 云舒看到心中这一段,不由得感慨,这只是暴风雨的前兆,在年底的这几个月,窦太后会继续罢免丞相窦婴、太尉田蚡等儒家学派的人,御史大夫赵绾和郎中令王臧在狱中被逼自杀,太中大夫申培被遣归。 刘彻的新政措施彻底中断,窦太后会更换一批黄老大臣上任,刘彻自这次深刻的体会到窦太后翻云覆雨等闲间的本事后,就开始长达四年的蛰伏期。 大公子因之前听云舒的劝说,没有过多的参与刘彻的新政问题,他一直在为修葺上林苑而忙碌,朝中的变动几乎与他无关。 大公子信中还提到了桑招弟的婚事,因桑招弟在韩夫人面前表现极好,加之韩嫣主动要求,他们两人已经互换八字,年底就将定亲。 云舒眼睛晶亮的看着“韩嫣主动”这四个字,觉得其中大有文章,不知桑大小姐使了何种手段,能使韩嫣对她主动示好? 只可惜,韩嫣的命运实在不好,云舒很为桑招弟感到可惜,但是云舒又做不出棒打鸳鸯这种事。她掰指头算算,离韩嫣事发还有七八年,她就不要这么早的杞人忧天了,也许中间有转机也说不定。 夜间,云舒肚子又开始疼,她抖着手喝完陆笠给她开的新药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丹秋又拿来一个暖炉放在云舒的肚子上,满是担忧的看着她。 【大家圣诞快乐,今天还有两更,呵呵。】 93、想要赶集 93、想要赶集 夜间,丹秋陪着云舒一起睡,云舒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怕吵到丹秋,只得尽量忍着。 丹秋并没有睡着,她握住云舒冰冷的手问:“云舒姐,女人一定要受这种苦吗?” 丹秋今年快十三岁了,也该来葵水了。葵水是每个女孩子都会有的,但是痛经却不一定。 “你保养好身子,到时候就不会像我这样疼了。” 丹秋又想起一件她一直不知道的事,问:“云舒姐,你的葵水是十四还是十五岁来的?我们在一起快两年了,没见你过生日,你今年十五了吧?” 云舒一愣,她哪里知道自己这个身体到底什么时候过生日?当时大公子收留她时,她随口说了个十四岁,生日定的是大公子救她的那一日——三月一十六。 “嗯,十五了。” 丹秋突然脸红红的说:“云舒姐,十五就该嫁人了,你怎么打算呢?若还在长安的话,大公子必定不会不管你,说不定还会让你去他房里,可是现在,隔着几千里,他想管也管不着……其实,我看沈大当家也挺好的,虽然他对你看起来一般,但是我听下面的人说,他总是在背后关照你呢!” 云舒在黑夜里看了丹秋一眼,不由得觉得头疼。就她现在这个身体,这么早嫁人生子,在古代只有死路一条,她绝对不要这样!而且不说沈柯是已有妻妾的人,只说她对沈柯只有“同事”之间的情谊,他们两个也是不可能。 至于大公子……她总觉得他太小了…… 这种问题,云舒不想面对,先逃避几年再说,于是她以攻为守,反过来打趣丹秋说:“哎呀,丹秋也长大,学会思春了,你是不是看上沈大当家了,要不我就做一回媒人,让你跟了他?” 丹秋脸上大窘,不依的怪道:“云舒姐!我是为你着急呢,你怎么反倒取笑我,哎呀……不跟你闹了,睡觉!” 丹秋转身睡着了,云舒却怎样也睡不着。她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人提及她的婚事了,虽无人强迫她,可是若她一直孤身一人,只怕会惹来越来越多的非议,得想想怎么办才好…… 入秋之后,一场秋雨一场寒,不过好在云舒的身体却好了很多,陆笠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 云舒最近因听说十月在离娄烦不远的马邑城中有一场难得的热闹集会,正筹划着想去看看。马邑是匈奴和大汉互换商品的重要边陲小城,秋收之后,附近的汉民会用粮食、布匹等生活用品跟匈奴人交换兽皮、牛羊或者马,渐渐形成风气之后,就固定了下来。 她来娄烦已有半年,最远的一次也就是和丹秋去娄烦的小街上找人做夏天的薄衣,她之所以没办法出门逛街,一是事情多的难以抽身,二是女孩子外出很危险,沈柯一般不会同意她们去。 第一个难题还算好解决,云舒因最近身体不适,手上的工作转交了一部分给手下的两位先生,云舒看他们接手很快,做事也好,想来她不在几天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唯一要解决的就是沈柯,她要得到他的同意才行。 这天收了工,云舒在沈柯的屋外等他回来。 沈柯从山上玉石场回来见云舒在风中站着,就皱眉对云舒说:“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还在这里吹风?”他是娶了妻的男人,云舒的病因,他知道的比较清楚。 云舒不好意思的笑一笑,说:“我看时辰觉得大当家差不多要回来了,就在这里站了站,没多久。” 沈柯见她故意等自己回来,想来是有事情要商量,就请云舒进去,再吩咐人去传饭,两人索性一起吃。 “是账目出了问题?还是钱没有送来?”云舒很少主动找沈柯,所以沈柯下意识的想到了一些很严重的问题。 云舒摇头说:“不是,账房的事情很顺,没什么问题。” “那你特地等我是为什么?” 云舒笑着说:“我想请几天假,再向沈大当家借车马用一用。” 这一听就是要出远门的,沈柯不由得追问道:“你要去哪?” “听说马邑十月有集市,我想去赶集……” 沈柯一如之前回答云舒的那样,说:“你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派买办去买就好了,何苦自己跑那么远?” 云舒为了争取这次机会,编了个谎言说:“我的病看了这么多大夫,吃了这么多药,每个月还是一样疼。我听说匈奴人在医女人的病上有些秘方,所以想趁这次机会去寻一寻。” 她偷偷让陆笠给她开药的事情,沈柯并不知道,这次听云舒这样一说,他倒不好阻拦,认真思考起来。他每月看云舒那么难受,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丹秋在洗衣服,盆子里的水跟血水一样,不由得让他觉得心惊胆颤。 想了一想,他便答应了,说:“既然是去看病,那少不得要亲自去一趟了。我安排点人跟你一起去,马邑那里不比娄烦,经常会有匈奴人,要小心一些。” 见他答应,云舒自然高兴。回去之后,她就让人找来马六,跟他说要带他一起去马邑的事情。 马六家里之前做贩马生意,虽然时运不好赔了钱,但这件事却让云舒上了心。 再过几年,刘彻就要对匈奴大肆用兵了,战马是绝不可少的东西。现在就开始准备的话,到时候必定可以赚不小的一笔钱。生了这个心思,她就想出资让马六出力,继续做这贩马的生意。 说起马,不得不承认,匈奴的马的确好,她这次带马六去马邑赶集,就是想看看能否跟匈奴的商人取得联系,做笔买卖。 等到了十月,云舒带着丹秋、大平、马六,由玉石场看护场子的十个武士护送,往马邑行去。 丹秋也是被憋坏了,难得出一次山,她要多高兴有多高兴,大平最近被云舒管教着学数学算术,也闷坏了,大家能一起出来,都很开心。 云舒听着丹秋和大平在那里划算要买那些东西,心思却已飘到了马邑,那个在汉匈大战中,注定跌宕起伏的边城…… 94、匈奴抢劫 94、匈奴抢劫 马邑自古多马,不仅本地产好马,匈奴的商人也会通过汉商把马转到马邑来卖。 云舒到达马邑的时候,正是大集市的头一天,一行人先到客栈里住下,然后再分派各人去马邑中打听明日做马匹交易的地方在哪。 云舒在客栈中等消息,一边从窗户观望街道中的各种百态。 街上人来人往,大多身上都挑着担,背着篓,还有各种牛车、马车或人拉的货车经过,想来都是为明天的集市做准备。天边的火烧云红彤彤的,映衬的各个人都红光满面,极为喜庆和热闹。 到了掌灯时分,打探消息的众人回来了,马六根据他以前贩马的熟人确定了明天贩马的马场,又跟云舒两人商量了一下出价和数量等问题,之后就早早的歇息了。 第二天,天色还是漆黑,客栈内外就有人的脚步声响起,云舒被吵醒后,索性起床梳洗,待她收整完之后从窗户望出去,街上早已有人摆起摊子开始占位置了。 大家赶集的时间都很早,黎明的时候,街上就人头涌动。 云舒做着中性的打扮,在头上戴了个大斗笠,跟丹秋、大平和马六四人出去看马。他们随着马六往集市的西边走,果然越走越能听到马儿的嘶鸣或者响鼻的声音。 待转过一个街口,在西边的空地上,各种大小高矮不同的栅栏里围着颜色和形态各异的马匹,倒让云舒开了眼界。 云舒纯属外行看热闹,她让马六进场看哪家的马好,与卖家谈数量和价格,自己则乐呵呵的看着马场里的马,跟丹秋比哪匹马更好看。大平跟在云舒后面,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马,也挺兴奋。 第一天赶集,看的是新鲜,看完马之后,云舒买了不少粗制皮草,给大平买了件皮坎肩,还给自己买了一把匈奴人的匕首。丹秋却是买了很多风干的羊肉,和一些不知该戴在哪里的首饰。 第二天云舒不太想逛街,丹秋便带着大平去了,马六继续跟马贩子谈生意去,云舒在客栈里歇着等消息,倒也自在。 云舒中午下楼吃饭,惊愕的发现厅中坐着很多穿着粗布衣服,腰中系着黑布,手中握着一柄宽铁剑的男人们。看到这个情景,云舒心中不免有点打鼓,这群带剑的男人看着像游侠,但是游侠怎么会这么有组织有纪律?不管是什么人,云舒都打算躲远点。 那群黑腰带的男人直到傍晚才从客栈的大厅离开,在他们走后,云舒立即叫护送她来马邑的武士们上街找丹秋、大平和马六。 马邑说大不大,说小却很小,这个小县城里突然出现几十个带剑的男人,云舒不想担心也做不到,还好丹秋几人很快就被武士们找了回来。 云舒问马六买马的事情商议的怎么样,马六高兴的说:“我们要的数目有点多,对方说要再出一次关去匈奴那边弄一点回来才行,恐怕要等几天。” 云舒并不急在这一时,便说:“你把你的住址告诉对方,等他们弄到了货源,再去找你。我们不在这里等了,明天一早就启程回娄烦。” 她的决定做的很快很突然,大家都听着,一时谁也没提出异议,就算这么默认了。 晚间丹秋有些疑惑的问云舒缘由,云舒担忧的说:“今天城里突然出现了几十个带剑的剑士,我看他们神色凝重,像是有计划的要做什么事,我担心马邑城里不太平,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丹秋紧张的说:“难道是成群的强盗?现在正在摆集市,好多钱和货物,他们该不会是想抢劫吧?” 云舒不太确定的说:“倒不像土匪,他们似是在等什么人,或是等什么契机,下午一群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厅里,没人说话也没人吵闹,等傍晚有人来喊他们,才一起离开,总之很奇怪。” 两人忐忑的睡下,刚闭上眼,房门就被砸的震天响,唬的两人立即跳了起来。 “云总管,云总管!” 是马六的声音,云舒急忙起来穿上外衣,点了油灯。马六已在外面急的跳脚,云舒一开门,马六就说:“云总管快跟我来,匈奴人来了!匈奴人抢劫来了!” 一句话吼的云舒不知所措,现在应该是汉匈相对和平的时期,怎么突然有匈奴人入关劫掠来了?不该这么早的呀! 丹秋早在屋内吓的叫起来,抓了包袱就拥着云舒出门跟着马六跑。 马六一面带着他们在马邑城内逃,一面解释,跟他谈生意的人从匈奴商人那边得知了匈奴抢劫的事情,对方不想失去这么大的买主,于是告诉了马六,让他们去他家的地窖躲避抢劫。 一阵骚乱的声音从城门那边传来,黑夜中隐约有火光,城内各家各户也渐渐亮起了灯光。 “云总管别看了,快跟我来,匈奴人已经在攻城门了,要不是有批墨家弟子前来支援,匈奴人早进来了,我们快点藏到地窖去!” 墨家弟子! 原来下午那批带剑的黑腰带男人,是墨家弟子! 墨家是古代主要哲学派别之一,产生于战国时期,是一个纪律严密的团体,其首领称为“矩子”。墨者们吃苦耐劳、严于律己,把维护公理与道义看作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墨家后期分为二支﹕一支注重学术,另一支则转化为秦汉的游侠,看来下午那批墨者就是后者了。 云舒对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墨者们十分崇敬和好奇,频频回头向城门张望,急的马六顾不得规矩礼仪,直接拉住云舒的袖子,把她塞进了马商家的地窖里。 十几人把地窖塞的严严实实,那马商在靠近窖口的地方,安抚大家说:“我家地窖就是为了躲避匈奴人的抢劫而建的,很隐蔽,大家放心吧。匈奴人来的快,走的也快,抢完粮食天亮就走了。” 汉朝边关多被匈奴人侵犯,之前的皇帝多以和亲和赏赐支援匈奴人,从而避免战乱。可匈奴人经常被弃约定,依然抢劫边关百姓的粮草财产,这种情况直到了刘彻这一朝,他实在忍无可忍,从而开始了对匈奴人的大反击。 不断有马蹄声从大家头顶飞过,丹秋和大平一左一右拥在云舒左右,云舒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切,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 战乱、纷争、抢掠…… 人需要强大才能避免被人欺负,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更是如此!匈奴人骁勇善战,无力反击的汉民和不善骑兵作战的汉朝官兵,就只有任抢任杀的份! 云舒闭着眼睛,耳边却充斥着不断想要自强的呐喊 95、墨者令牌 95、墨者令牌 短短的一夜,却仿佛无止境一般漫长。云舒静坐在角落里,不动也不说话,只是脸色出其的难看。 待第二日太阳渐渐升起,马商在窖口张望一番,兴奋的说:“匈奴人走了,我们出去吧!” 外面阳光灿烂,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云舒从黑暗的地窖重回地面,但感觉宛如坠入地狱。 明亮的阳光下,处处可见被砸坏烧毁的房屋、马车,地面上成摊的血迹,甚至见到横尸路中的惨象!不断有逃出城的百姓回来,哭喊声处处可闻。马邑城被洗劫一空,没来得及逃脱的百姓或被匈奴人杀死,或被匈奴人抓走,寻不到亲人的百姓,除了哭诉,别无他法。 云舒被众人护在中间,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她觉得难以呼吸。她第一次如此接近战争,第一次亲眼看到百姓被烧杀抢掠,愤怒、悲怆的凄凉感充斥着她的整个胸膛。 一行人走到城墙下,在痕迹斑驳的古老城墙下,或坐或躺着一群男人,云舒定睛一看,正是昨天下午见过的那群墨子。 他们身上血迹斑斑,有人受伤正在无力呻吟,有人穿插于伤员之中,正在极力救治,云舒看着他们,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群墨子,非官非兵,只是凭着心中的信念,保护着大汉的子民,纵然力弱,却也浴血奋战,云舒为之动容。 这群墨子中,一个年纪尚幼的少年站在一个面容老成的青年身边,用衣袖擦着眼泪,着急的说:“师兄,城中的药铺都被抢了,剩下的一点药草卖的非常贵,我们根本买不起,怎么办啊?” 墨子们的生活清苦,尤重艰苦实践,他们出生于下层贫民,手中根本没有钱。 云舒听到那少年的哭诉,转身对丹秋说:“把我们带来的钱赠与他们。” 丹秋吃了一惊,低声问道:“全部?” 云舒认真的点了点头。 丹秋心中虽有不愿,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云舒从昨晚开始,心情就相当低沉,她不敢多嘴,只从包袱里取出一包银子,磨磨蹭蹭的向墨子们走过去。 丹秋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她看到聚在墙角下的那群人因浑身是伤而形状恐怖,加之有刀剑放于身侧,不由得觉得胆颤心惊。 她离那群墨子远远的,慌张的说:“这是我们总管给你们的!”说完,就把那包银子丢了过去。 钱囊坠地,银子从里面滚出来,在太阳下面明晃晃的,很是刺眼。 墨家少年看到那些银子,心中一喜,就要上前去拾起银子,却被身后的青年呵斥道:“子殷,住手!” 少年被呵斥的住了手,他焦急的回头对青年说:“师兄,有了银子才能买到药材救大家啊!” 青年冷哼了一声,一脚踢开银子,对少年喝道:“富人之银,弃之于地,拾而用之,墨意何在?” 这个青年在责怪少年拾取富人丢的银子,损了墨家的气节。 云舒听到这番话,略有责备的看了看丹秋,她原本是好意,怎料丹秋因为害怕,而把银子丢在了地上。 云舒从保护她的武士人群中走出,把丢在地上的银子一块一块的捡起,并将上面的血污泥土都擦掉。她重新拿着银子走到墨者的面前,微笑着说:“是小妹无礼了,我替她道歉!我本无意折辱你们,这些银子,你们收下,赶紧买了药材,救人要紧!” 那墨家青年听到云舒道歉,脸上的怒色便褪去了,只是仍旧固执的说:“我们不受你的施舍!” 云舒劝道:“这不是施舍,是你们应得的!你们为了保护百姓和城池抵抗匈奴人,受此重伤,我只是替马邑百姓感谢你们。所谓兼爱,不正是应该这样吗?” 青年听了云舒的话,眼神一亮,没先到云舒竟然懂得墨家的“兼爱”要义。 他还在犹豫,云舒又继续劝道:“兴利除害,讨伐不义,靠的是诸君,还请保重身体为要!” 青年目光凝重的看向云舒,而后对身旁的少年说:“去买药吧。” 少年欣喜的从云舒手上接过银子,然后欢天喜地的跑开。 墨者青年对云舒施以重礼,说:“感谢姑娘的大义相助,在下墨清,敢问姑娘芳名,住在何方?改日必当回报姑娘的大恩。” 云舒倒不图他们的回报,但是很乐意结交这些仁义之士,便说:“在下云舒,在娄烦做玉石生意,今日只是到马邑赶集,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在他们交谈之际,马六已经从客栈取来了马车,催促着云舒说:“云总管,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回去吧!” 马六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匈奴人洗劫过后,被劫掠的难民极可能为了生存而围墙富人的财产。云舒乘坐马车,有武士护送,极有可能成为被抢的目标。 云舒知道其中利害,不做多留,与墨清告别。 墨清取出一块黑木的令牌赠与云舒,说:“云姑娘,还请收下此令,他日有难,周围若有墨者,可凭此令求助。” 墨家是个极大极广的团体,此块令牌虽小,但它的意义和价值,云舒不敢小瞧。墨清为人固执认真,既然受了云舒的资助,此番以令牌回赠,云舒就知道推辞不得,只好慎重的收下。 在回程的路上,大平好奇的围着云舒看那块墨家令牌,并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云舒说:“他们被人称为墨者,有着很丰富的学问和高强的武艺。” 大平满脸不信的说:“可他们衣衫褴褛,皮肤黝黑,不像贵人!” “墨者出生贫民,靠自身自强奋发,都是清贫穷苦之人,哪怕是为官,也如此。他们做一切事都是为了天下大义和黎明苍生,从不为了自身利益汲汲营营,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一群人。” 大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手中一直把玩着墨者令牌。 马邑渐渐被甩在身后,云舒从窗中回望这座古朴的小城,心中想着那群墨者,在刘彻争强、好战、重儒的年代,“兼爱非攻”的墨者们,势必会活的辛苦 96、非见不可 96、非见不可 当马邑遭匈奴抢掠的消息传到沈柯耳中时。他惊的四肢发凉。 他没料到只是让云舒出去赶集,竟然能碰到匈奴人入关劫掠之事!云舒万一在他手中出了什么问题,他不知道要怎么向大公子和桑老爷交代! 他派出连番的人去马邑打探消息,但打探的人进了马邑之后,就被封城清查困在了马邑。一直得不到云舒消息的沈柯慌了手脚,不得已便写了一封信告知桑老爷。 当“匈奴劫掠马邑,云舒消失其间”的信息火速送往洛阳时,云舒正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间的泥泞之中。 出了马邑的第二天,天空就下起了秋雨,马车因为被匈奴人损坏了一些,在雨中稍一颠簸,便有散架的危险,使得云舒不得不下车步行。 娄烦离马邑不是特别远,但没了车仅靠双脚,也耗费了他们四天的时间。 当云舒浑身泥泞的站在娄烦云顶山玉石场的营地门前时,沈柯高兴的难以言喻,口中连番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番梳洗之后,云舒总算活了过来,她对沈柯感叹道:“我也算是死里逃生,走回来真不容易啊!” 沈柯却被她吓的三魂丢了七魄,现在见她完好无损的站在眼前。神魂这才归位,于是严厉的说:“都说外出危险,不可出门,你却不信!若你真是出了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才好?” 云舒低头听训,虽然遇上匈奴抢劫是她太倒霉了一点,但是若她不闹着要出去,也没有这一宗事了。 等沈柯训了一通,这才想起之前写的信,于是慌忙的说:“我得再追一封信告诉大老爷你平安回来了,不然让他们担心就不好了!” 沈柯的第一封信顺流直下,一路毫无阻碍的送到了洛阳桑府。桑老爷得知云舒在马邑失踪,心中大骇,再问送信之人详情,那人却是一问三不知。 思考了一夜,桑老爷终究悲痛的对传信人说:“好歹是弘儿带回来的身边人,还是派人知会一声比较好。” 他原本顾及着大公子为皇上的事操劳,不想让他分心,可是想了一夜,只怕瞒着他不太好,终究是让人给长安送信去了。 大公子在得到信息的时候,惊的跌落了手中的书简,眼神茫然的看着地面上展开一半的信,嘴中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云舒、云舒她……” 顾清也是一副要哭的表情,极力劝说:“公子别伤心,云舒吉人自有天相,沈公子只说她失踪。指不定已经找回来了,不会有事的……” 他的这番话说的连自己也不信,可是不信又能怎样?只盼着生双翅膀能立即飞到千里之外的娄烦才好! 大公子的双手撑在书案上,默默的想着事情。 前几天朝中接到边关急报,正是说的马邑被匈奴人劫掠之事,说是马邑被抢一空,死了数百的无辜百姓。他当时听了也是一惊,虽有担心云舒,但是想到娄烦离马邑有一段距离,而急报之中只说马邑城内受劫,想来娄烦应该无事。 可他不曾料到,匈奴人没到娄烦去,云舒却去了马邑! 他紧紧的握住信笺,闭目无言。 顾清看着着急,怕大公子心伤气闷损了身体,就说:“公子,你若伤心,就发泄出来吧,别闷坏了身体。” 大公子闻言,重新睁开眼睛,他双眼骤亮。逼视着顾清,竟让顾清觉得敬畏想要逃避。 “备车,启程去娄烦。” 顾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公子要去哪里?” 大公子不发一言的看着顾清,顾清惊了一跳,忙说:“是,我明白了,现在立即去安排!” 大公子启程两天后,洛阳桑家收到了沈柯的第二封信,桑老爷看完这封报平安的信之后,气的拍桌子喝道:“沈柯胡闹,如此沉不住气,怎可行大事?出事后不待查明就传报说人丢了,害大家虚惊一场!快,把信息传给大公子,就说云舒找到,平安无事!” 从洛阳送出信后的第二天,韩管事亲自从长安赶回洛阳,对桑老爷告罪说:“老爷,大公子执意去娄烦,我们劝说无效,已于三天前启程了。” 桑老爷从未见自己儿子做过这样冲动的事情,反复确认之后,又是一阵发怒。 “……他匆匆而去,丢下长安的事,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桑家众人交代?冲动行事,不计后果,他太让我失望了!” 韩管事急忙解释道:“老爷别担心,大公子走前向宫中送了信。是以采购马匹的缘由离的京,上林苑的其他事也都安排好了,皇上必不会怪罪!” 听了这个话,桑老爷心中的怒气稍微消了一些,可是对云舒,他却要重新估量了。 “弘儿对云舒,竟紧张到如此地步?” 韩管事听到这个问话,却是闭嘴不知如何应答。 大公子一路北上,行至半路,突然遇到了大雪,不知不觉中,竟然到了冬天。 大公子站在船头看着江上铺天盖地的大雪,感慨说:“也不知云舒如今怎样了。” 顾清搓着冻僵的手,说:“韩管事之前派人送信来,说是沈公子小题大做,云舒三天后就被找回来了,想必是没事的。公子,你看下这么大的雪,马上就要进腊月了,如果我们去娄烦,等冰雪封了河,我们过年势必没办法赶回来。不如我们现在调头回去吧!” 大公子摇头,说:“我不亲眼看一看。总觉得难安。”大公子是怕韩管事为了阻拦他去娄烦,故意送的假消息,再说已快一年没有见云舒了,他心里实在放不下。 一路上雨雪不停,大公子走的极为艰辛,直到十一月底,他们才赶到了娄烦。 在娄烦换了马车,车夫听他们说要去云顶山的玉石场,连忙说:“去不了了,大雪来了,要封山了。进去就出不来了。” 大公子皱眉,直接出银子买下马车,问清楚路之后,让顾清驾车前往。 这次来娄烦,大公子身边除了顾清,只跟着两名武士。那两名武士身姿健硕,却是极为少言寡语,大公子平时也不理他们,只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四人一路跌跌撞撞的找到云顶山的小营地,大公子突然而至,把沈柯着实吓了一跳。 沈柯披着厚斗篷出来,焦虑的说:“大表弟怎么不说一声突然跑这里来了?冬天路上不好走,即是想来,也该等开春之后再来才是。” 大公子下了车,也不跟沈柯废话,只说:“我是来见云舒的,她人呢?找到了吗?” 沈柯一愣,转瞬就想到大公子必定是以为云舒失踪,才找过来的,于是惊讶的说:“啊?你难道没收到我第二封信?云舒早就回来了,平安无事。” 大公子执意的问:“云舒呢?怎么不见她?” 沈柯赶紧说:“她有事出山了,我立即派人去找她!”说完,便让周贵骑马出去找云舒。 没有见到云舒,大公子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不过好在丹秋和大平还在营地,听闻大公子来了,他们欢喜的跑出来见他,见到了熟人,大公子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 大公子被沈柯请到房中喝热茶烤火,等过了几个时辰,一阵马匹的嘶鸣声响起,大公子向窗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斗篷的女子骑着白马从山林中奔来,待到了营地门口,女子从马上跃下,在大雪中向她跑来,宛如从画中跑出一般。 云舒推开沈柯的房门。站在门口喘着粗气,口中的白气把她的脸遮去一半,看的不太真切。 “大公子!” 云舒欢喜的喊道,看着坐在房中喝热茶的大公子,只觉得做梦一样! “大公子,真的是你,这么远,你怎么大冬天的跑来了?” 大公子看着云舒,有些发愣。云舒与他记忆中的有些不一样,他从不记得她会骑马,更没见过她穿着黑皮靴和大红斗篷在雪中奔跑的样子,但是再看她的脸,比以前洁白饱满几分,许是斗篷下穿着紧衣的缘故,有了女子的身段,可是不管她怎么变,她分明还是那个人。 待端详了一阵,大公子才笑着说:“我来看看你。” 一句话暖的云舒不知所措,竟然只是为了来看她! 不管如何,大公子的突然到来,必定是要盛情款待的,沈柯忙碌的差人备宴、准备住处,而云舒只用陪着大公子就好。 云舒在屋内脱去大红的斗篷,露出里面窄袖的白色衣服,下面虽然是裙袍,但是却看得出她里面穿的是长裤和靴子。 大公子看着她奇怪的打扮,不由的问道:“你这是哪里的打扮?” 云舒“嘿嘿”笑道:“我这是为了骑马方便,自己找人做的。在山里坐马车很不方便,进出还是骑马要好一些。大公子,我学会了骑马,骑的很好了哦!” 大公子从她刚才下马时的熟练动作就看了出来,只是有些担忧的说:“之前听说你在马邑遇到了匈奴人,你现在还骑马到处跑吗?” 云舒忙说:“我现在只是偶尔去一趟娄烦的街上,并不走远,一个时辰就可以来回,很近的。” 大公子也不想管束她太多,毕竟云舒现在是账房总管,而不是他的小丫鬟了。 云舒一面给大公子盛暖身子的热汤,一面打量着他。快一年不见,大公子脸上的眉眼似乎更俊朗了,脱了小孩子的圆润,变的棱角分明,英气逼人了 97、相见甚欢 97、相见甚欢 (第三更) 大公子抬起眼,正好对上云舒打量他的眼神,惊的云舒手中一颤,忙垂眼说:“这里的天气不比长安,十月底就开始下雪,大公子你现在来,只怕要等年后才能回去,耽误这么久的时间,没关系吗?” 大公子接过云舒手中的热汤,说:“没事,上林苑明年动工,现在一切都准备好,只等工人和材料到位,我不在也没关系。而且我跟圣上说,是出来选购上林苑的马匹的,不会有事的。” 云舒听说他要买马,眼神一亮的说:“公子你要买马?我手中刚好有一批从匈奴偷偷弄过来的骏马,等有了空,我带你去看!” 大公子听了却是好奇,问:“你怎么养起马来了?” 云舒急忙捂嘴,小声说:“大公子小点声,我是背着沈大当家偷偷跟别人一起做的生意,你会替我保密吧?” 云舒虽然没问过,但是她可以猜到,桑家的管事必定是不准自己另外做生意的,所以她跟马六的马匹生意,都是以马六的名义悄悄进行的。 “你啊你,桑家不至于亏待你吧?怎么弄的你要自己偷偷做生意?”大公子无奈的摇头问道。 云舒赶紧解释说:“我倒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咱们汉军的马匹太差,想要跟匈奴人抗衡的话,骑兵一定要强,所以我才想着偷偷从关外弄马过来,把匈奴人的好马低价买来提供给咱们自己的士兵,赚钱只是顺便……” 大公子点点头,说:“一直都说匈奴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马匹的品种和驯马的本事,的确是我们不如的。皇上也打算在上林苑建一支自己的骑兵,若你这里有好的马,倒正好解决了我的一个难题。” 云舒高兴的眉眼飞翘,可她又不能跟大公子说,正是因为知道刘彻要建羽林军,日后汉匈对战时,马匹供不应求,所以她才选择做马匹生意。 两人说了一阵,大公子笑道:“我这次过来,不是为了跟你做生意,我们怎么专门说这些去了。之前给你写信,你也不告诉我你过的怎样,少不得要我自己来看看了。” 云舒笑着说:“我一切都好的很,也不知写些什么呢。” 大公子无言的叹了一声,这里的木屋简陋,即使关着门窗,也四处漏风,生着火盆也不觉得暖和,这么艰苦的条件,云舒竟然说过的很好! “云舒,我还是想想办法把你调到舒服一点的地方去吧,这里,太艰难了。” 云舒急忙摇头说:“大公子千万别,我这边还有生意呢,万一调走了,我之前的准备可就全泡汤了!” “真的想留在这里?” 云舒真诚的点头说:“玉石场的开采刚刚进入正轨,明年是关键的一年,我跟沈大当家忙活了大半年,为的不就是这个吗?这个时候怎么能走呢?再说我自己私下的马匹生意,也渐渐进入正轨,货源也渐渐固定下来,更是走不得。” 大公子点点头,说:“好吧,你既然愿意留在这里,我也不强迫你走。只是……在这里必不是长久之计,你要找几个可用之人,以后能够接手你的事情,等长安的事情安定下来,我是一定要接你回去的。” 云舒自然也愿意回长安待在大公子身边,便笑着说:“跟着公子,我求之不得,在此之前,我一定会安置好的。” 说着,又问起了卓成之事:“……不知捉到了没有?” 大公子摇头说:“自从清平大街出了血手印之事后,再也没有其他动静,大理寺的人也捉不到卓成,很让人头疼。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暗羽的人在寻找,相信会有结果的。” “暗羽?”云舒对这个新名称很好奇。 大公子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是你,我也不瞒你,但是此事我两人知道即可,不可再告诉别人。暗羽是皇上的人,专门负责搜集各大臣间的信息,其中还有一部分武功高强之人,专门负责皇上及心腹之人的安全。” 云舒想起门外的两个硬汉,那两个人立于风雪中而岿然不动,一看就是练功之人,应该就是大公子所说的“暗羽”了。 大公子感叹说:“皇上新政失败,现在他身边的几个侍中,和手下几十暗羽,即是皇上所有的力量了。” 云舒宽慰道:“皇上登基不久,怎可与窦太后积蓄了几十年的势力相抗衡,窦太后身体不好,皇上只需忍耐四年,即可忍到太后的大限之期,到时候蛟龙一飞冲天,绝对无人可挡!” 大公子对云舒口中的“四年”很敏感,不知云舒为何能说出这么具体的年限,但是想要询问,却被沈柯的闯入打断了。 沈柯摆了宴席接待大公子,待吃饱喝暖之后,就送大公子去娄烦街上安置。 大公子疑惑的问道:“你们在这里住,为何独独我一人要去娄烦街上住?” 沈柯为难的说:“这里条件简陋,大表弟你肯定住不惯,所以我专门让人去街上找了院子。” 大公子不同意,他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看云舒,沈柯却还把他们分开,太不懂做了。 正在想着要怎么说,云舒却插嘴说:“他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住在街上未免太孤寂,就让大公子在我的屋里住吧,我和丹秋住在账房里就行了。” 云舒有时候在账房熬夜,那里备有床铺,的确可以住人。 大公子听了也点头同意,沈柯只得顺着他们,让云舒带大公子去安置下来。 云舒的房间是她和丹秋细细布置过的,木墙上包了几层布,所以比其他房间要挡风,床上的铺盖也是加厚的。大公子站在云舒房中,看着云舒忙前忙后的给她铺床,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一起在长安生活的日子,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顾清跟大平睡一间房,另两名暗羽则由其他人腾空一间房住了进去。 安置好大家后,云舒这才回账房休息。 到了冬天,玉石场的开采慢了下来,每天的事情很少,她一面躺着一面计划要带大公子去哪里玩,却突然听到营地的院子里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98、墨家少年 98、墨家少年 这一夜是难得的冬夜朗空。大雪初霁,雪地上映射着朦胧月色,使得夜色格外明亮。 云舒被屋外的打斗声吵醒,赶紧披上外衣起身拉开布帘一看究竟。 外面的雪地中央,有三个翻飞的身影,刀剑反射着月光,显得格外凛冽和清冷。 营地的众人也纷纷被格斗的声音惊醒,周围燃起点点灯火,稍胆大的人甚至站到门口围观,议论起这拼杀的三个人。 丹秋从后面抱住云舒的胳膊,紧张的问:“云舒姐,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手上怎么都拿着刀剑?” “不知道,看着不像是我们的人啊。” 她们来玉石场快一年,见过采玉工人为抢玉打架,也见过管事酒后闹事,但是谁也没见过这真刀真剑的厮杀,一时都吓的不行。 打架的几人身影太快,云舒看不清楚到底是谁,也不清楚谁占了上风,只听“铿锵”一声。其中一人的剑被挑飞,下一刻,另两人立刻扑上去,把丢了剑的人狠狠的按在雪地中。 一停下,众人这才认出,胜出的这两个汉子穿着锦衣,正是今天跟着大公子前来的两个暗羽,而被他们制服的破衣男子,却是谁也不认识。 已有人燃起了火把,一群男人簇拥着大公子和沈柯出现在了场地中央。云舒见事态平息,这才从屋里走出来,赶到大公子身旁一看究竟。 大公子看着场中的形势,对两名暗羽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暗羽回道:“这个人在账房附近鬼鬼祟祟的徘徊,被我们察觉后,想要逃跑,我们才动手拦住他。” 账房? 大公子不安的看向云舒,心中庆幸自己带了两名暗羽过来,不然云舒只怕又要出事了。云舒听到暗羽的话,也惊了一跳。 账房是个比较敏感的地方,那些账簿,对一般人来说没什么用,但是落到生意敌人的手上,却是会出问题的,于是她对地上的人严厉的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账房附近徘徊有何企图?” 被压在雪地里的人艰难的抬起头,一张满是雪花和泥水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目光清冽的双眼。看起来不像畏首畏尾的鼠辈,倒让云舒生出疑心来。 “云舒姑娘……” 这一声称呼,更是让云舒不知所措,这人难道认识自己? 云舒稳住心神,对旁边的人示意稍微松开一些,好让他开口说话。 “云舒姑娘,是我……我们在马邑见过……” 云舒更疑惑了,她蹲下身子,仔细看着他的脸,思索了半天,才觉得这个面孔的确有些眼熟。 那人见云舒还是没想起来,就说:“我是墨者子殷,你那天在马邑,曾出资救助我的师兄弟们,你不记得了吗?” “啊,是你啊!”原来是那个没有银子买药,着急到要哭的墨家少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找我有事?” 子殷有几分犹豫,但是若他不说明白,只怕云舒也没办法放了他,于是他又低下头说:“云舒姑娘对我们有大恩。我们墨家子弟,知恩必报!大师兄担心云舒姑娘回程的路上遇到危险,便派我随身保护你。” 云舒惊讶极了,问道:“距马邑之事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你难道一直在我身边暗暗保护我?” 子殷不太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云舒惊叹道:“这冰天雪地里,你住在哪?吃的什么?这一个月怎么过的?” 子殷憨厚的笑了笑,说:“在山上猎些野味填填肚子,晚上就在你们柴房睡,这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事,算不得什么……” 云舒虽然知道墨家人过的一向清苦,也喜欢自苦,但是没料到这么恶劣的环境,子殷还能甘之如饴。 不管怎样,云舒先对暗羽说:“快放开他吧,他只是暗地里保护我的墨侠。” 暗羽看了大公子一眼,大公子默默点头后,他们立即将子殷从地上拉起来,并给他松绑。 大公子听到云舒和子殷的对话,十分好奇。 关于墨家的理论观点,他读过一些,虽不能完全接受他们的观点,但也觉得有些地方说的很有道理,至少对他们不分贫富,兼爱天下的大义很崇敬。而崇尚武艺的墨侠,大公子更是听过但从未见过,心中哪能不好奇?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粗麻衣的少年,这么冷的天,脚上还穿着草鞋,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再回想到他能够在两名暗羽的夹击下坚持那么久,剑法肯定很不错。瞬间,大公子对墨者的印象,又不一样了。 云舒已把子殷带进账房,让丹秋倒了热水给他喝。云舒正在头疼该怎么安置子殷,却见大公子在门外向她招手,于是先把子殷交给丹秋,自己跟着大公子去了他的房中。 大公子脸上有些兴奋的神色,云舒进来之后,他就津津有味的问起云舒是怎样结交到墨侠。 云舒把马邑之事说了之后,大公子脸上的喜色更甚,说:“这样也好,有墨侠保护你,我也就放心了。” 云舒忙说:“我之前不知道子殷在暗地里保护我,我明早就要让他回去,我身边很安全,哪用得到墨侠来保护我?再说,我可不忍心看他吃这么多苦!” 大公子听云舒这样说,感叹的说:“云舒你不知道,墨者极重恩情,你救他们于危难间,他们必将以死回报!” 云舒无奈的说:“可我不图他们的回报!”一想到子殷冰天雪地里暗暗保护她,云舒就觉得心理压力很大。 大公子却笑着说:“你不图他们的回报。可是他们却必报不可,让他们白白接受你的恩情,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他们。” 云舒想想大公子说的没错,墨者认定的道理,谁说也没用。但是她却怎么也不能习惯有人形影不离的保护她。 回到房间之后,云舒将子殷带到顾清和大平的房中,让他们三人挤着休息一晚,并对子殷说:“明天一早,你就回你大师兄身边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用不着人保护的。” 子殷听到云舒这个话。他的反应跟大公子预料的一模一样,他连忙说:“这是大师兄指派的任务,我不能走!云舒姑娘若嫌我妨碍到你,我会更隐蔽一点,绝不打扰到你。” 云舒无奈的扶额,说:“我并不是嫌你妨碍到我,只是我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你们如此回报。” 子殷固执的不肯离去,云舒只好让他今晚先休息,明天再说。 回到账房之后,云舒连夜写了一封信,第二日交给子殷。 “帮我把这封信送给你的大师兄,好吗?” 子殷犹豫的说:“可是我离开的这些日子,若你遇到了危险,我没法跟大师兄交代。” 云舒头疼的想着,自己只不过是个账房总管,又不是什么江湖人士,在小小的玉石场,哪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这个肯定跟子殷说不通,于是指指屋外的两名暗羽,说:“他们的功夫,你见识过的,有他们在,你还担心什么?” 子殷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终于说:“好,我会快去快回的。” 云舒看着子殷骑马飞奔而走,心中偷乐,只怕他的师兄看了云舒的信,就不会再让子殷偷偷保护云舒了。 云舒信中写的东西可能“卑鄙”了一些,她告诉墨清,她作为一个账房总管,有许多事情涉及到商业**,不便带外人在身边,更不喜欢被人偷偷监视,希望墨清能够理解她的处境,不要再派人过来。 云舒有些担心墨清看了信之后会生气,但是不管怎样。她不希望墨者在她身上做这种无用的事。 解决了墨者的事情,云舒来到沈柯的房中,有些事情要跟他商量。 大公子起身之后,吃了顾清送来的热羊奶和烫呼呼的大饼,然后问道:“云舒起身了吗?” 顾清应道:“很早就起来了,一大早的就把昨天那个墨侠送走了,现在正在表少爷的房里商量事情。” “哦?我们也去看看。”大公子穿上狐裘大氅,雪白的大氅更衬的他面洁如玉,身姿颀长。 他来到沈柯的门外,正好听到云舒“咯咯”的笑声:“那说好了,三日内要给我哦!” 大公子笑着推门而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这样开心?” 云舒和沈柯看到大公子,脸上都是一愣,显出了一丝的慌张。 云舒最先换过劲来,笑着赴宴道:“没什么,在说一些玉石场的事情。公子吃过早饭了吗?” “嗯,刚刚吃了。” 大公子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也不知云舒和沈柯之前到底说着什么,原本那么开心,见到他却闭口不提。以前的云舒,从来不会隐瞒他什么事,纵然是玉石场的生意,他身为大公子,也完全有理由知道。 云舒不肯说,只能说明,她不愿意告诉他。没想到不过几个月,他们竟然已渐渐生疏了…… 房中的气氛淡了下来,沈柯有些拘束的看向大公子,问道:“大表弟今天可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猎一头野鹿来怎样?鹿肉鲜美,烤起来吃更是一绝!” 大公子扯扯嘴角,说:“随意吧,有劳表哥费心了。” 99、创业艰辛 99、创业艰辛 客气而冷淡的话语瞬间拉开了三人之间的距离。云舒有些无措的站起来,向大公子走了几步。 她不知大公子怎么突然变的不高兴了,他进屋时明明还在微笑,怎么一瞬间,气氛就变的这么差?她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想不出原因也只得作罢。 眼见着在屋里待不下去了,几人随意说了几句话之后,云舒提议说:“大公子,我带你去娄烦街上玩一玩吧!” 大公子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不置可否。 沈柯见他兴趣缺缺,以为他不愿意去,就在旁边说道:“娄烦的街上没什么东西,不过百米长的小街,却不知云舒怎么总喜欢去玩,以前天气好的时候,隔三岔五就要去一趟。现在大冷天的,不去也罢,不如在房里说说话、看看书。” 云舒却不死心的对大公子使了使眼色,大公子见她偷偷递眼色,有些不解的挑了挑眉。 “虽然是小地方,但大公子难得来一趟。有些好玩的东西,我想带公子去看,我们俩去吧?” 大公子见云舒一脸狡黠,心中渐渐温暖起来,于是说:“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玩的,不如随你去看看。” 说着,两个人就站了起来。 沈柯忙要叫人准备马匹要陪他们同去,云舒却打断的说:“我带大公子去就好啦,沈大当家留在营地吧,听周管事说,今天有最后一批玉料要发往太原,万一找你找不到,耽误了出货就不好了。” 的确是有这样一件事,可沈柯又觉得不陪大公子出行太过失礼,一时犹豫不决。 云舒偷偷扯了扯大公子的衣角,大公子领会她的意思,就对沈柯说:“有云舒陪我就行了,表哥你有事就忙吧,若因为耽误了正事,我心中反而有愧。” 既然大公子都这么说,沈柯就不再推辞,说:“那你们早去早回,我准备好吃的等你们回来。” 云舒立即喊来徐刚,让他套几匹马,准备出行的事宜。 在等马匹的空当,大公子小声问云舒:“我们这是要去哪?神神秘秘的样子,还不带表哥去。” 云舒在他耳边说:“我带大公子去看我的马场。这件事情沈大当家不知道,你千万别告诉他啊!” 听到这里,大公子的心情顿时晴朗,仿佛两个拥有共同秘密的孩子一般,他觉得他跟云舒的心,瞬间靠近了。 云舒和大公子,另带着两名暗羽,他们四人骑马上路。云舒取来她的红色斗篷,翻身上马,回望大公子,却见大公子看着马儿身上的马鞍和马镫发愣。 西汉的马匹只有马嚼和缰绳,并没有马镫和马鞍。因为没有马鞍和马镫,云舒当初学骑马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到最后忍无可忍,她便请来铁匠,一起琢磨了大半个月,终于把马鞍和马镫给弄了出来。有了这两样,骑马立即就容易了许多。 “大公子,像我这样坐着,你试试看马鞍好不好用?” 大公子一笑,说:“你总是弄些小东西让人吃一惊。” 踩着马镫上了马鞍。大公子驾着马走了几步,点头说:“果然要稳固多了,有了这两样东西,即使松开双手也没事。” 骑术高的人的确可以做到松开双手骑马,后期的骑兵正是因为有了马具,才可以空出手来拿武器,战斗力因此大大提升。不过这都是后话,云舒因为害怕让历史提前,所以马具的应用只是在自己小范围内,显得比较谨慎。 不过大公子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不过这样转了几步,立即眼神晶亮的问两名暗羽:“若有这种马鞍,让你们骑马用剑,你们可做得到?” 暗羽上马试了一试,说:“多做练习,并不困难!” 大公子高兴的哈哈大笑,转头对云舒说:“云舒,我最初见到你,就说我捡到了宝,果然不错,你真是我大汉朝的珍宝啊!” 云舒却无奈的看着大公子,不知这种事情对历史来说是好还是坏? 高兴了一阵,一行四人才从云顶山出发,往娄烦街上飞奔而去。 云舒的骑术进步飞快,她红色的身影在林间小道上奔驰,黑发和斗篷被疾风吹的扬起,十分的恣意。大公子在她身后紧跟着,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静静的看着云舒。 大公子心中突然有一个感觉。仿佛云舒从之前的笼鸟变成了翱翔天空的大雁,也许有一天,她甚至能够成为雄鹰!给她一个能够发挥的舞台,她就能为他不停的创造奇迹和惊喜! 云舒心中哪里知道大公子心中的五味繁杂,只是开心的想着马场的马匹若能卖给上林苑,那能赚多少钱呐!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能算小小的“皇商”了? 她高兴的几乎笑出声来,赶路的时间也过的非常快。 云顶山下就是娄烦的城郭,他们并不进城,而是沿着城墙往西走。在汾水边上,一个小型的马场出现在他们眼前。 云舒驾着马来到马场前,守门的小子见到云舒,立即高兴的迎上来,说:“云总管今日又来了呀!” 云舒点头说:“去把你们六爷喊出来,说有贵客到了!” 守门的小子看到云舒身后跟着一个一身富贵相的俊逸公子,早已紧张的跑进马场喊马六去了。 马六从屋里掀起毛毡走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云舒等几人。 他去过长安,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当他看到身披狐裘大氅,神情淡然的端坐在马背上的大公子时,就被他的通身的贵气所慑服。马六心中猜测着他的来历,并感叹着,长安城中的那些贵公子。也没有这种派头啊! 云舒看到马六,对他招手说:“马六,带公子去看最好的马!” 马六忙不迭的喊帮手出来,然后带着云舒和大公子来到一座马棚前,他一面引路一面说:“这批马是入冬前赶着送来的,才到马场没多久。这里面有乌珠穆沁马、百岔铁蹄马和乌审马。匈奴人的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按照云总管的要求,这次选的这几类马,都是善于奔袭的良种。” 大公子站在云舒身边好奇的问:“云舒,你为什么专挑善于奔袭的马?” 云舒打着马虎眼说:“我又不懂马。只想着,跑的快跑的久的,自然就是好马。” 大公子看着她笑了笑,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 大公子一面听马六的解说,一面看着马棚和马匹,低声在云舒耳边说:“马场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养马很费钱,你的投入必定不小,光靠你的那点银钱,是怎么撑过来的?” 云舒听他这么一说,也感慨万分,说:“起初的时候我把贩马的生意想的太简单了,真正开始做的时候,才知道这样费钱!十月底的那一阵子的确很艰难,不过好在……好在我运气好,意外赚了笔银子,这才度过了难关。” “哦?运气好?”大公子才不信她是什么运气好。 见大公子有兴趣,云舒悄悄在大公子耳边说:“你知道咱们在太原郡的玉器店里买了批新图样吗?” 太原的事情,大公子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听云舒这样讲,已猜到了几分。 “新图样是你画的?” 云舒不好意思的点头说:“我自己已是桑家的账房管事,又偷偷赚自家人的钱,大公子不会怪我吧?” 大公子只笑着说:“凭本事挣钱,我为什么要怪你?不过……你怎么什么事都会做?” 不是云舒太能干,而是西汉的玉器太简单,这个时候的玉器样式,要么是半圆形玉佩,要么就是半璧形玉璜,稍微有点变化,也不过是穿孔的玉环以及玉珠,面上的雕饰也很简单,手镯什么的样式,就更不提了。 云舒当时建马场缺钱缺的没办法,想了几天,只想到了这一个来钱比较快的法子,于是就用羊皮卷画了些蝙蝠、花生、葫芦的样式,并在玉石的丝线上配以玛瑙、水晶、绿松石等饰品。用马六媳妇的名义,将图样随玉石场的玉料一起送到了太原郡的玉石店试试运气。 没料到桑家的人做生意果然财大气粗,银钱很快就给马六媳妇送了过来,还派专人过来与她签契约,让她保证这些图样不会流到别家。 这件事把马六的媳妇吓的不行,不过云舒却数钱数到手软,建马场的事情也因此顺顺利利的办了下来。 大公子听着云舒絮絮叨叨说着这几个月来做的事,只有一个感觉——云舒真是个大忙人! 大公子把看马的事情交给两个暗羽去看,他们出身军中,更懂得如何挑马,自己则带着云舒在马场遛马。 “云舒,你不到一年时间做了这么多事,忙坏了吧?” 云舒笑嘻嘻的说:“不忙,虽然不能找玉石场的人手帮忙,但丹秋和大平却是越来越能干了,马六也是个不错的人,有他们帮我,还算过得去。” 大公子望着云舒,突然有些郁闷,便嘟囔道:“你有困难的时候,可曾想过求助于我?” 云舒一愣,心跳快了几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大公子 100、心中动容 100、心中动容 大公子与云舒骑马并排而站。云舒望着远处的汾水,大公子则侧头望向她。他的目光渐渐变的深邃,神情也越发的严峻起来。 “我每次送信问你好不好,你总是说好,可是你真的过的好吗?生了病偷偷找陆先生讨药方,缺钱了自己想办法,你遇到困难怎也不见你知会我一声?我诚心诚意待你,你可也如此待我?” 一席话把云舒说的脑袋发懵,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的举动给大公子带来这么大的忧虑。 她对大公子报喜不报忧,一是觉得大公子事务繁忙,应付朝廷和桑家的那些事已够他忙的,怎好再让他分心?二是觉得都是小事,自己虽然艰苦一点,但也能够解决。可是这些缘由到了口头却说不出来,大公子听了,只怕会觉得她和他生分了。 云舒楞了半晌,才开口说:“千里迢迢往长安送一次信不容易,每次写信的时候,总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写出来又觉得罗嗦,所以只捡最重要的说。我的事并不是刻意瞒着公子。” 听了她这个话,大公子心里果然好受多了。她说她只捡重要的写,那么她的信中一直关心大公子的近况,是不是就说明她最紧张的人是他? 大公子脸色稍霁,不过仍有些气嘟嘟的样子,沉声说:“正因为千里迢迢的,你不在我眼前,所以才想知道你的情况,你以后也要多写几句自己的事才好。” 云舒看到他脸上的孩子气,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恼了她,于是嬉皮笑脸的说:“好,赶明儿找公子借钱去,公子可不能当没听见!” 大公子失笑道:“你若缺钱,只管问我开口,你教我的表格、算盘,还有这马鞍,这些东西可是千金难买,论理,我还欠着你。” 大公子跟她这么说,云舒哪敢真这么接受?忙说:“公子快别说欠我什么,我的命都是公子救的,能在这里做账房管事也是承了公子的情,这些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楚。” 大公子在她垂危的时候对她伸出救助的手,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给她一个居所,在她害怕的时候为她挡出一片天,现在能够自己偷偷做生意赚钱,也是因为他给了她机会。他看重她、珍惜她、爱护她。这些点点滴滴云舒怎能忘记? 见云舒脸上的神色变的郑重,大公子便打住,说:“咱们也别说这个了,谈起恩情什么的,倒生分了。” “嗯,不说这个了。”有些话云舒心中铭记就行了,她并不需要说出来。 两人说起其他家常,大公子脸上恢复了常色,眉眼里带着淡淡的喜悦。 两名暗羽已看好马出来了,他们对大公子回禀说:“的确是纯种的匈奴马,以后配出的种肯定也好。” 大公子点点头,对云舒说:“行,这批马我订下了,等开春之后我就派人来领。以后你这里若再得了好马,第一个要商量我,可不许卖给别家。” 云舒自然欢天喜地的应了,这生意完全不愁没有销路啊! 大公子又想起云舒之前说为了开马场缺银子的事,就说:“我回去就先把订金给你。” 云舒不好意思的说:“不用这么急,跟大公子做生意,我还怕你赖账不成?” 大公子笑道:“我这不是怕你没钱买草料,饿坏了我的马吗?” 知道他不缺这几个钱。云舒也不跟她客气,就大大方方的应了,以后再买马的资金也就有了!解决了她心中的一块心病呀。 马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高兴的不行,看大公子的眼神,仿佛看神仙一般,若不是云舒拦着,他就要给大公子磕头。要知道,他最早贩马的时候,就是因为销路不好,马匹困在马圈里,生病了又没钱治,这才把营生弄砸了。如今见一切都顺顺利利的,真是不能更欢喜了! 得知了喜讯,马场的人都非常振奋,干活也显得有精神,云舒高高兴兴的跟大家告别,又带大公子去娄烦的街上转转。 大冷天的,又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没有多少人。不过大公子因为要看云舒打造马鞍的铁匠铺,少不得要带他走一趟。 娄烦的铁匠铺是一间有黑有小、又低又暗的一间小屋子,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敲打声。 大公子跟云舒一起下马,想要往铁匠铺里走,却被云舒手快拉住了。 她看着大公子雪白雪白的狐裘,真怕糟蹋了这好衣服。 “公子稍等,我进去喊葛大爷出来。” 云舒推门钻进屋里,大公子就听到她轻快的声音飘了出来:“葛大爷还在忙呢?这么冷的天也不歇一歇!”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回答道:“正是天冷,才要动一动,不然老骨头都硬了!” 云舒“呵呵”笑了。说:“我家公子今天也来了,想见一见葛大爷,就在门口,还请葛大爷出来一下。” 葛铁匠刚跟云舒接触时,见这姑娘通体贵态,眉眼间自有一番普通姑娘家没有的气韵,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听云舒身边之人唤她“总管”,更不敢小瞧这个姑娘。待接了她的活,按照她的图样做了马鞍和马镫之后,更是另眼相看! 若不是云舒待人亲和,他自是要不顾年纪,对云舒恭恭敬敬的。 云舒在他眼里已是富贵之人,葛铁匠不知她口中的公子又是怎样的贵人?便忙放了手中的活跟了出来。 一个身穿狐裘大氅的少年站在门口的雪地里,身形颀长,手中握着马鞭,目光沉静如水,俊秀的脸上没有倨傲的神态,也没有浮躁的气色。葛铁匠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生的这么齐整、看起来这么贵气的少年,一时拘束的不敢上前。 云舒在他身旁说:“葛大爷别怕,我家公子性子温和,他不过是要跟你说几句话。” 葛大爷有些犹豫的看向云舒,说:“我怕小老儿唐突了贵人。” 大公子见状。主动上前说:“我见老人家做得一手好手艺,所以慕名而来。” “不敢不敢。”葛铁匠只给云舒做过马鞍和马镫,想来这公子夸他也是因为这些马具,于是说:“我只是按照姑娘说的来做,我哪能有这些奇思妙想。” 大公子的目光微微下垂,又抬起来看向葛铁匠,说:“想来这里也只有葛大爷一人会做这马具,我今天来就是想求葛大爷给我打十套带回京城,不知要多长时间?” 葛铁匠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看向云舒。因云舒之前跟他叮嘱过,这马镫和马鞍不可做给其他人。为了让葛铁匠保密,还多付了银钱给他,所以葛铁匠现在只等着云舒发话。 云舒对他点头说:“这是我家公子,不是外人,他要马具,你只管做。” 葛铁匠算了算日子,说:“贵人如果要的急,我赶工来做,十套马具,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 大公子点头道:“不用太赶,你在二月之前做好就行。” 离二月还有近两个月,葛铁匠自然应下了。 大公子先付了订金,跟云舒两人离开后,又问云舒:“看样子,你是叮嘱过他不许将马具的工艺外泄?” 云舒点点头,她之前是怕自己干扰历史进程,所以不想让这些后来才有的东西流传开,特别是这种能够影响到军队战斗力的器具,所以才专门封了葛铁匠的口。 大公子却领会到了其他的意思,说:“这就对了,这里离匈奴很近,这种东西万一被匈奴人学了去,不知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大公子要打造十套马具带回去,肯定也不是自家要用,估计是要拿去宫中或者军营去的。 两人随意在街上转了转,又打了两壶当地的药酒,这才返回云顶山玉石场的营区。 沈柯在营地里已烤了鹿肉等他们回来,云舒还未进营地就闻到了肉香,忙跳下马跑进去,动作快的让大公子心惊,差点就要在后面喊她慢点。 冬天在屋里烤着火,吃着烤肉喝着暖酒,身边还有最亲近的人,云舒感觉的要幸福死了。 席间沈柯问起桑大小姐的婚事:“……听说这个月就要定亲?” 大公子喝了点酒,脸上红彤彤的,但是双眼清明:“嗯,再过几日就要到抬嫁妆的日子了。只是我不在长安,也不知事情是否顺利。” 沈柯承道:“一切都是定好的事情,二夫人又在长安主持,想来也是没事的。再说又不是成亲,等开春成亲的时候,大表弟早就赶回去了。” 大公子点头笑了笑。 云舒想起之前信中说桑招弟跟韩嫣是两厢情愿,便觉得自己漏了很多精彩的故事,于是追问起来。 大公子有些估计着沈柯在场,便模模糊糊的说:“韩府挑花了眼,不知韩嫣要选个怎样的才肯娶,偏姐姐去太尉府做客的时候,在后园碰到了韩嫣,两人说了几句话,觉得很投契,这才生了情。” 云舒心中偷笑,哪有这么巧的事,桑招弟看准了韩嫣,就能跟韩嫣“偶遇”,到底说了什么恰好说到韩嫣的心坎上去了? 虽有疑惑,但云舒忍住没追问,若方便说,大公子早跟她说了。 沈柯是过来人,听到桑大小姐的婚事有了着落,感叹道:“大表弟也十四了,家里该安排你的事情了吧?” 听到这个问话,大公子一愣,险些洒了手中的酒,云舒更是闪着睫毛抬眼看向大公子。 【啦啦啦,竟然100章了!呵呵,撒花~求票票庆祝~~】 101、失足遇险 101、失足遇险 骤然问到亲事,大公子有些无措。他稳下心神放下手中不停摇晃的酒杯后,说:“我刚刚成为侍中,朝中事务繁忙,哪里有心思想其他的,过几年再说吧。” 沈柯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了,就打趣道:“男子到年纪就该娶妻了,就是你不急,二夫人也该为你张罗了。” 沈柯十三岁有了通房丫头知晓人事,十四岁成亲,十六岁当了爹,如今他虽然才十八岁,但是儿子已经能在院子里乱跑了。 许是想到了远在洛阳的妻妾和儿子,沈柯有些感慨的说:“男人呐,成亲之后才知道责任,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立业嘛,所以大表弟,你的事情,你自己也要上心,娶个心仪的女子回家,总好过二夫人随便帮你议一门亲事。” 大公子和沈柯是姨表兄弟。大公子的母亲,也就是沈柯的姨母早逝,二夫人是继母,大公子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自己下面还生了二公子,难保她没有私心。沈柯是站在大公子的立场上劝他要把亲事放在心上,免得二夫人亏待了他随随便便就给他娶个女子回来。 大公子知道沈柯的好意,轻声“嗯”了一下,就没有声音了。 说到这个话题,沈柯来了兴致,又转而看向云舒。 云舒心中暗呼不好,果然,沈柯开口说:“比起大表弟,云舒你更急啊,十五六岁的女子了,没爹没娘的,这亲事可怎么办才好?” 云舒脸上的颜色难看了起来,大公子也紧张了几分。 沈柯倒是认真思考了起来,说:“不如让大表弟在府里给你找个体面的管事妈妈,你认她做干娘,这样也有人帮你操心亲事了。” 无亲无故的单身女子没有长辈帮忙议亲,一般都会认门亲戚,然后再托人张罗。 云舒见沈柯说的跟真的似的,忙摇手说:“不用不用,我这里自有安排……” 听到她这个话,沈柯就笑了,说:“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安排,难不成自己找媒人说亲去?” 大公子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正欲开口打断这个话题,却听云舒抢着说:“是我以前没好意思说,其实我早就订了亲了!” 一句话出来,大公子和沈柯都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云舒话已出口,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事先编好的借口说了出来:“我以前在老家,父亲就给我订了亲,是同乡的一个哥哥,只是后来家乡遭了灾,逃难的时候分散了。” 沈柯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是这样,不过既然是失散了,总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你一辈子吧?” 云舒很怕别人擅作主张操心她的亲事,就说:“虽这样说,不过到底是正经订过亲的,而且我知道他肯定是要去长安投奔亲戚,也许以后在长安就重逢了也不一定。” 说完,她有些心虚的把眼神转到大公子的方向。 大公子撇开了头,拿着酒杯在喝酒,云舒看不到他的神色,心中越发有些不安。 沈柯感叹道:“没想到你也是个痴情的。既然愿意等,但愿你以后能找到他吧。” 云舒苦笑着低下头,心中想放松却又放松不下来。这个借口说出来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她嫁不嫁的事情上指手画脚,她也不怕背一个“老姑娘”的名声,只是一看到大公子的身影,就有些惴惴不安。 云舒在心中嘲笑自己,大公子不过是个不到十四岁的男孩,自己心理上大他这么多,总不会还想着老牛吃嫩草吧? 气氛慢慢变的诡异,几人喝了几杯酒,吃了几口烤肉,就各自散了。 几天以来,大公子心中一直想着云舒“定亲”之事,心中郁结,又不愿在云舒面前表现出来,所以这几天刻意回避着她。眼见着要过年了,他又不想一直这么回避下去,便鼓起勇气去账房找云舒。 丹秋见大公子来了,忙说:“大公子找云舒姐吗?他早上跟沈大当家出门,现在还没回来呢!” 大公子眉头又皱了起来。早上他的确隔着窗听到云舒和沈柯两人欢声笑语的出门了,没想到快一天了,还没回来。 他闷闷的往回走,忽见一行人从山上的小径跑下来,当头之人正是沈柯,只是他衣冠散乱,很是狼狈不堪! “快、快来人!”沈柯一面大喊着,一面冲进营地。 大公子忙迎上去,接住他有些站不稳的身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柯喘着粗气喊道:“所有人都出来,快上山救人!云舒、云舒她滚下山坡去了!” “什么?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大公子捉住沈柯的手青筋直冒,眼睛里也像是要迸出火花来一般,可沈柯偏偏急的不得了,只顾着喊各个管事,把营地的所有人都喊出来,带上山去找人。 大公子也喊来两名暗羽,二话不说就跟着沈柯上了山。 云顶山是一片原始林区,山上树林茂密,除了几条微不可见的小路,根本没有清晰的路径。加之之前下了大雪,路非常难走,而且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极容易迷路。 大公子跟着沈柯,在上山的路上,沈柯终于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云舒这几天看大公子心情不好,就想着花样逗他开心。她让沈柯做了一个木雪橇,然后拉他一起进山去检查山里的内湖湖面是否结了冰,说要在那里滑雪橇玩。 早上进山的路上一切顺利,但在下山的路上谁知冰雪太滑,云舒一下子滚下了山!沈柯当即带着随行的人沿着山坡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云舒的影子,眼见天色晚了。赶紧下山来找人帮忙。 “这可怎么办是好,冰天雪地,又是深山,滚下山万一跌到哪里,或是碰上野兽就不得了了!” 沈柯着急的不断说着话,大公子却咬着牙不发一语,只挺着脖子上山赶路。 大公子的一双拳头几乎都要捏碎了,心中把云舒骂了千遍万遍! 笨女人,想什么滑雪橇来逗他开心?只要她主动来说一句话,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平时走路没个样子,活蹦乱跳的这下失足可怎么是好!心中骂了半天。大公子心中急的没法,只觉得骂也没有用,转而祈求老天让云舒平安无事! 他额头上急的出了一层汗,好不容易到了云舒失足的地方,只见斜斜的山坡深不见底,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着急的心更慌了。 “沿着山坡下去找人!” 营地里的男人都出来了,展开成一排,扶着山坡上的树慢慢往下走,口中一面喊着云舒的名字。 沈柯见大公子也要亲自去找,忙拦住他说:“危险,你不能去!” 大公子狠狠的瞪了沈柯一眼,沉声说:“松手,找人!” 沈柯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这还是他那个性格温和宽厚的大表弟吗?这一刻几乎是乌云盖顶般的阴鸷啊! 大公子甩开他的手,一路往山坡下找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怎料天黑后天空下起了雨夹雪! 又冷又湿的雪糤打在脸上、身上,格外的冷,好几个汉子都撑不住,脚下也开始打滑。 有人说天黑太危险,怕遇到猛兽,又下雪了,最好等明天天亮再找,大公子却充耳不闻。 两名暗羽觉得再这么找下去,大公子也会有危险,也想开口劝,但只说了半句,大公子就吼道:“你们也知道凶险!云舒一个弱女子,等了这一夜,还有命活下来吗?!” 众人听了,不再多说,继续抗着严寒搜寻起来。 “云舒,云舒——”大公子声嘶力竭、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云舒的名字,也不知他们找了几个山头和山涧,却怎么也不见人影。 有人议论道:“莫不是被野兽叼走了?” 沈柯见大公子身形晃动,忙说:“不会、不会,根本没看到野兽的痕迹!再找找。一定在这附近。” 大半夜过去了,众人被雪糤淋的通身湿透,越来越寒冷,越来越疲惫。沈柯见已有人要晕倒,便开始安排人回营。 大公子不甘心,云舒滚下山后怎么就不见人影了?纵然是出事了,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被野兽吃了,也要看到骨头!! “大表弟,你冷静一点,我们已经找了这么远,云舒她滚下山,若带着伤,肯定走不了这么远,我们还是回头去找比较好!” 大公子对沈柯心中有怨气,总觉得是他把云舒带出来出的事,也不应他,只对两名暗羽说:“我们换个方向,再仔仔细细找一遍!” 剩下稀稀拉拉的一小队人还在深夜的山林中寻找,就在众人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突然一名暗羽喊道:“找到了,在这里!” 大公子欣喜过望,拨开人群拖着沉重的双腿跑上去,只见一个巨大的树洞中,云舒紧闭双眼躺在——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大公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抱着云舒的男人,这个人他完全不认识,他身上的衣服很破也很薄,几乎挡不住什么风寒,但是他却用自己的身体给云舒挡着风雪 102、头疼之事 102、头疼之事 火把聚拢起来,照亮了男人的脸。 他抬起头,犀利的目光扫向地势略高过他的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大公子的身上。 “你们来了。” 大公子惊愕的看着这个抱着云舒的男人,听着他语气沉稳而平淡的说“你们来了”,仿佛像是熟人见面打招呼一样寻常。 大公子仔细看着这个男人,依然不知道他是谁,再询问似的看向沈柯,沈柯也是茫然的摇头。 竟然不是玉石场的人。 男人已经从树洞里把云舒打横抱了出来,云舒紧闭着双眼,额头上青肿了很大一块。 雪糤从天上落下,打在她的脸上,大公子见状,赶紧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云舒遮上,并问那个男人:“是你救了云舒?她怎么样?” 男人说:“滚下来的时候,撞到头,晕了过去。我想背她下山,可是迷路了。” 说到迷路,男人脸上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赧然。 大公子作势把暗羽叫过来,让其中一人背起云舒,而后把披风给云舒盖好,这才对男子说:“多谢恩人出手相救,敢问恩人姓名,我自当重谢。” 男子动了动嘴唇,最后苦笑了一下,说:“让她受伤已是我的疏忽,不敢当‘恩人’二字。” 大公子愕然,沈柯也惊疑的不行。 沈柯在旁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男人抱拳笑了笑,说:“我是受过云姑娘大恩的人,你们快送云姑娘下山问医吧,我先走一步。” 说完,几个诡异的步伐过后,他高大的身影竟然就这样消失在密林里。 “追上!”大公子对另一暗羽下令,暗羽追上去,过了一小会折回,脸上羞愧的说:“公子,他不知所踪了。” 竟然连暗羽也追不上他! 大公子忽的想起这个男人之前说因为迷路,所以没办法送云舒下山,既然不认识路,他肯定还在周围默默的跟着大家。 大公子环顾了一下有深又黑的密林,连暗羽也不能察觉他的所在,看来是个不简单的人! 大公子对刚刚那个男人越发的好奇,不过比起这个男人的身份,大公子更关心云舒的伤势,看着她红肿而残留着血迹的额头,心中愈发焦急,于是一行人赶紧下山。 云舒被暗羽驼在背上,她一只手搭着暗羽的肩膀,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大公子看到她那只不断在身侧晃动的手,忍不住伸手把它盖到披风下面。 小手刚一接触,冰冷刺骨,仿佛地上的冰雪一般。 大公子因为爬山的缘故,纵然浑身湿透,却也热烘烘的,他温热的手捉住云舒冰冷的手,忽然不忍放开了。 “哎,怎么这么不当心!”似是责备、似是心疼,大公子在云舒身边低声抱怨着。 沈柯见他一脸担忧,就说:“人找到了就好,伤了头昏过去,等醒了应该就好了。” 大公子不置可否,只说:“先让人早一步去县里请大夫过来,需要好好检查一下。” “嗯,已经让周贵先行一步了。” 大公子这才点了点头。 沈柯看着大公子牵着云舒的手,再看他紧皱不开的眉头,眼神变得若有所思,而后又了然并惊诧的看向大公子。 “表弟,难道你喜欢云舒?” 大公子转头看向沈柯,当对上他满脸的兴奋之色时,猛的拉黑了脸,并迅速放开给云舒暖手的手,说:“表哥不要乱猜,我只是一时着急失了分寸,云舒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不要污了她的名声!”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步的走到一行人的最前面,再也不发一言。 沈柯愣了愣,而后叹了几口气。 他早就该想到这一点的,大公子刚到玉石场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问云舒在哪,他分明就是为了云舒才跑到娄烦,沈柯最初却相信他是奉命挑马,顺便看望他们。 再想到大公子今夜为了寻找云舒,淋了一夜的雨雪,他这个金贵的大表弟,何曾受过这等苦?纵然云舒是他珍视的人才,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一定是喜欢她的! 沈柯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之后,却又开始为他们头疼。 莫说云舒自称有婚约在身,就算她是自由之身,他们两人只怕也不行。桑家嫡长子的婚事,从来不是由本人说了算,更别说大公子现在还在皇上身边当职,他的婚事,家中自然更要慎重。 云舒出身不明,纵然再有才又能怎样?既没有商人的雄厚财力,也没有朝廷的官宦背景,大老爷虽然赏识她,但也不会让她做桑家的媳妇啊! 头疼啊头疼,沈柯为大公子和云舒的事想了一路,最终只想到了一个结果——云舒若肯给桑弘羊做小,这事也能成,只是……她会愿意吗? 大公子心中也是一阵接一阵的烦躁,为云舒的伤势、为那不知身份的男人,更为云舒所谓的亲事…… 他从懂事之时起,从未觉得一件事、一个人如此的脱离自己的控制,一向沉稳冷静的他,竟然开始烦躁不堪。 等回到营地,已接近黎明,云舒被放到大公子住的房中,大夫尚在连夜进山的途中,于是大公子让丹秋先给云舒换身干衣服,顺便检查一下她身上是否有其他地方的伤。 屋里的火盆烧的很旺,丹秋哭的跟一个泪人似的,边摸眼泪边给云舒换衣服。 她将云舒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除了额头上的伤,腰背和大腿上还有几处磕碰的青紫,还好冬天衣服穿的厚,并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流血。 等大夫来了,也确诊说是皮外伤,敷上药膏慢慢养着就是了。 伤势不重,可云舒因为脑袋上的伤,一直昏迷不醒,丹秋在旁边急的哭道:“大夫既然说没事,可人怎么一直不醒?可真是急死人了……” 顾清看着一直黑着脸守在床边的大公子,再拽了拽丹秋说:“好了好了,别在屋里哭了,让云舒好好休息,我们出去煎药吧!” 待到天亮,到了云舒平日起床的时辰,云舒准点的睁开了眼睛。 “哎哟……头疼……”她睁开眼小声呻吟着,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 守在她床头的大公子惊喜的抬起眼睛,拦住云舒即将碰到伤口的手说:“你可醒了,你头上有伤,别碰。” 103、钜子现身 103、钜子现身 云舒对上大公子关切的双眼。楞了一下,不知他一清早怎么出现在自己房里。 额头传来丝丝的疼痛,身上也酸疼的厉害,这些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立马想起昨天失足滚落山坡的事情。 “啊,我想起来了,山上有蛇……把我吓的滚下山去了……” 大公子看着她摇摇头,大冬天的,蛇都在冬眠,怎么会出现在半路上,她多半是把枯树枝当成蛇了。 云舒转头看向大公子,他眼睛下面乌青一片,看来整夜都没有休息,想来为了找她,把大家折腾的够呛,于是忙说:“让公子和大家担心了,都怪我不小心。我现在没事了,公子快去休息吧!” 大公子轻轻摇着头,说:“我不困,大家都在忙,怕你醒了没人照应。所以我守在这里。等一会儿丹秋煎好药,我看你喝下之后,再去休息。” 听了云舒醒了,丹秋忙把药给端来。看着云舒喝药,丹秋眼眶红红的说:“云舒姐,你可吓死我了,沈大当家最初说找不到你,把大平都急哭了!半夜的时候,眼见着大家一拨一拨的回来,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呜呜……幸好大公子找了一夜把你带了回来。” 云舒脸上的愧疚之色更盛,寒冬腊月里,大家昨晚都受苦了。 她又转头看向大公子,说:“公子昨夜受了一夜的冷风,有没有什么不适?” 大公子摇摇头,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担心别人。又想到昨晚救云舒的男人,大公子问道:“你知道救你的男人是谁吗?” “嗯?”云舒愣了一愣,“难道不是公子带我回来的?”丹秋刚刚明明说是大公子找了一晚把她带回来的呀。 大公子估计云舒滚下山坡的时候就晕过去了,许是没看到那个男人,于是详细的说:“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一个男人救了,我们问他是谁,他却不说,只说以前受了你的恩惠,却没把你照顾好,一副很自责的样子。” 见云舒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深。大公子说:“我以为你认识的。” 云舒的头昏昏沉沉,实在想不起她在娄烦给过谁恩惠,于是追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吗?” 大公子回忆道:“方脸,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看着二十多岁,腰上带着一柄宽剑。” “宽剑?” 大公子点头,说:“那人功夫不错,走的时候暗羽都没有追上他。” 云舒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人是不是系着黑腰带?身上穿的是粗布麻衣?” 大公子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云舒心中了然了。 她认识的人不多,带剑练武的少之又少,她施过恩惠的就只有一人了。 “可能是墨家的人又回来了吧,只是子殷是十几岁的少年,如果是二十多岁、浓眉大眼的青年……大概就是墨清了。” 云舒解释着,找出她放置在荷包里的墨者令,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之前让子殷给墨清带去一封信,她以为看了那封信,墨清肯定会生气,没想到,他倒好。亲自来保护她了。 “犟驴,叫他别来,他还偏要来。”云舒嘀咕了一句,这句话却把大公子惊了一跳。 “你……跟他很熟?”大公子试探的问道。 云舒摇摇头说:“不熟,就见了一次面。” 大公子看向云舒的眼神深不可测,思索了一会儿,他终是挪开眼神,起身说:“喝完药就好好休息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云舒笑着送大公子离开,心里却怪怪的,总觉得他最后的那句话有些疏离的感觉,可是反复琢磨着,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她只好笑笑作罢,怪自己多想了。 离开云舒的房,大公子对身后的两名暗羽吩咐道:“注意附近的动静,昨晚的男人,应该还在这里。” 暗羽互视一眼,有些诧异,他们竟然没察觉到附近有人潜伏!又想到那个男人昨晚是在自己眼皮下溜走的,暗羽就知道这次的目标不简单,于是打起百分百的精神,注意着云舒周围的动静。 云舒躺在床上养伤,大公子早中晚探视三次,这天晚上大公子离开后,丹秋也烧水去了,只有云舒一人百无聊赖的在床上发呆。 忽觉得一阵冷风吹过,云舒向门窗望去,都关的好好的。怎么会有冷风? 正觉得怪异,云舒就听到屋里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道低声的呼喊。 “云姑娘。” 云舒被吓的几乎要尖叫,她立即从床上坐起,警惕的问道:“谁?” 黑色而高大的身影从角落里走出来,是墨清。 “是你……吓死我了……” 不过这一瞬,云舒后背就起了冷汗,这人悄无声息的,太恐怖了! 墨清离云舒的床站的有点远,他低声说:“我早几日就准备见姑娘一面,只不过你门外的武士很难缠,今日终于得了空隙,才能进来见你一面。” 武士?应该是大公子的暗羽。 云舒便说:“你要见我,直接来找我就是,这样闪闪烁烁的,倒让人害怕。” 墨清呐呐的,没有立即回话,云舒正待问他有什么事,就听他自己说:“我见云姑娘一面,是为了告诉你,我们墨者从来都是秉持‘墨者之法’,断不敢学宵小之徒做不义之事。若云姑娘信不过子殷,则由我来报答姑娘对我及十七个兄弟的大恩。我以墨家钜子的身份向你起誓,绝不会偷窥你任何账簿。泄露你任何信息!” 云舒被他郑重其事的话语和语气震住了,再看看他凝重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其实是有气的。 墨清的确很生气,气云舒不信任墨者之义,气她对墨者的防备之意。 “墨清大哥,我并不是不信你们,而是觉得我一普通女子,没必要受人保护,你们本就是做大事,为天下之人行大义的人,奈何要在我身上费功夫呢?你前几日救我一命。已是报答了我之前的恩情,上次马邑之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墨清听了,一板一眼的说:“你慷慨相助,用你的钱买的药救了我十七个兄弟,我欠你十七条命,就算去除前几日救你那一次,还差你十六条命!” 云舒有些尴尬,这个人,看来是认死理,非得保护她,赶不走了。 她左思右想,只好说:“好吧,你要保护我也行,只是有个条件,你不许躲躲藏藏,要么光明正大的守护在我身旁,要么就离开吧,我实在不习惯有人暗地里窥探我。” 墨清想了想,说:“一切听云姑娘安排。” 云舒清了清嗓子,从外面喊来顾清,让他把墨清安置下去,从此跟大家一起吃穿住行。 安置了墨清,云舒不由得苦笑,貌似她被迫收了一个护卫?不过她转眼莞尔,听墨清自己所说,他好像还是墨家的钜子?那可是墨者的首领呢!说来还是自己沾了便宜。 当暗羽向大公子禀报墨清出现的消息时,大公子正在吃晚饭的筷子只顿了一瞬,什么也没说,就让暗羽退了下去。 吃完饭,大公子在营地的空地里随意散步。当他看到墨清守在云舒房前时,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当初子殷出现要保护云舒的时候,他还高兴的说不用担心云舒的安全问题了,可是换了这个墨清,他却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只是因为他抱过云舒吗? 大公子踢了一脚地上的雪,忽觉得自己太小心眼了。墨清那晚不是占云舒便宜。只是为了给云舒挡风遮雨,又何必纠结? 丹秋从云舒房中出来,正巧看到大公子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关切的说:“公子,天冷了,进屋坐坐吧。” 大公子看了一眼墨清,点点头,走到了云舒房中。 云舒正在床上翻这个月的账簿,大公子皱皱眉头说:“大夫让你静心修养,你怎么又操这个心?” 云舒放下手中的书简,说:“马上过年了,这些月账要入总账,这几日耽搁了时间,再不做就来不及封库了。” 大公子走到他床边,抱过那些书简,说:“都送我那里去,我来做,横竖不能让你一个病人操心。” 云舒想笑又不敢笑,只低声说:“公子,你且先看一下账簿,我的账,你恐怕看不懂……” 大公子眉头一挑,还有他看不懂的账? 展开书简一看,果真……书简上的字符他竟有一半不认得!认识的小部分汉字,还是歪着写的! “你这是做的什么账?” 丹秋已捧了热茶过来,在旁说:“这是云舒姐自家的秘诀,记账可方便了,才教会了我!” 云舒见大公子一脸疑惑,解释说:“我用自己的法子记账觉得方便,每月的总账会另外用大家习惯的方式誊抄一遍,以便入库保存。” 大公子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上的书简,真正是不认识里面那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大公子若觉得有意思,我明天就把方法教给公子,如何?” 大公子这才收了书简,说:“好,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神奇的记账方法。” 【小羽看到有读者给我投页面上的“年度作品”那个票,大家不用投啦,小羽自知实力不够,夺不了那个名次,也不想让大家费钱了。嘿嘿,如果大家想支持小羽,多扔几张票,或给几个打赏,已经非常感谢了!】 104、以身犯险 104、以身犯险 古人在书简上写字,都是竖着写的,云舒偏把书简横过来从左至右的写,用的还是现代的阿拉伯数字和各种加减乘除符号,这样的账簿,哪怕大公子再聪明,他也看不懂! 大公子跟在云舒面前学了几日,总算是记清楚了各种符号的意思,以及对应的数字。因怕云舒休息不好,大公子每天学的时间有限,更多的时候是自己拿着账簿在账房里研究。 丹秋端着中药送到云舒面前,说:“大公子可真聪明!我学了几个月才学会,云舒姐你跟他说了一遍,他竟然就懂了!” 云舒透过窗,看向营地对面紧闭的账房大门,问:“当真懂了?” 丹秋的头点的跟捣蒜似的说:“我中午过去送饭的时候,偷偷看了一下,大公子已经学着在写了,还问我写的对不对!我看再过两天,大公子就真的能帮你做全年总账了。” 云舒微微笑道:“咱们公子的聪明可不是吹的,以后有大作为呢!” 丹秋自然也跟着点头称是。 养了几日,云舒身上的伤渐渐消了青紫,痛的地方也能够活动了,唯有头上的伤看着严重一点,青紫的淤血扩散的更大,看着半个额头都是黑的。 她早就在床上待的不耐烦了,很想下床活动活动,奈何大公子一直看着她,不准她动。现在大公子忙着钻研新学术,她便得了空,央求了丹秋好一阵子,丹秋才答应偷偷放她出门在院子里走走。 穿好衣服,云舒忽的想起一事,问道:“墨清最近怎么样?” 丹秋往门外看看,努努嘴说:“他天天就在我们门前转悠,大平不敢来吵你,有时候会缠着他说会话,昨晚上我还见墨清给大平耍剑了!平日看他一身穷苦没出息的样,可是耍剑的时候好威风啊,掀起的风,把地上的雪都给卷的满天飞,把大平都给看呆了。” 墨侠都是很有才学的人,或学识、或武学、或兵法、或机械机关术,他们博闻强识,绝非庸者。墨清既然是墨者的钜子,他的本事,绝对不小。 云舒低头想了想,这块大金子闲置在自己身边,当真可惜。 出了门,云舒果然见墨清在门口守着。 墨清站起来,望着云舒微微颔首,并没有说话。 云舒笑着问他:“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缺什么,直接跟我说。” 墨清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来报恩的,又不是来白吃白喝的,于是闭着嘴没有说话。 云舒大概知道他的性子,也没有追问,笑呵呵的说:“我在房里待的闷了,出来走走,就在院子里,你也不用跟着我。” 墨清果然没有跟着云舒,只是眼神却一直盯着她,没让她走出视线。 云舒侧头对丹秋说:“天真冷,你帮我取个手炉来好吗?” 丹秋自然忙不迭的跑回去拿手炉。 云舒见四周没人,就慢慢往水井边上走。 井边有薄薄的冰片,踩在上面格外的滑,可云舒偏往那有冰的地方走,纵使再小心,脚下也止不住的打滑。 “哎呀!”伴随着一声惊叫,云舒的身子就往旁边的井里跌去,云舒自己吓的闭上了眼睛,可下一刻,她就被一个怀抱揽了回来。 云舒松了一口气,睁眼对上墨清炯炯有神的双眼,笑着说:“你又救了我一次,还剩十六次。” 墨清一愣,转瞬就明白了,原来云舒是故意的! 她明知墨清一直注意着她的安危,所以故意以身犯险,假装要跌到井里,惹的墨清来救她,以此抵消那十七次救命之恩! 墨清的脸上顿时有了怒意,生气的说:“云姑娘,你自己的安危不是儿戏!” 云舒依然笑嘻嘻的说:“这不是有你保护我嘛!” 墨清顿时觉得很矛盾,他本意是要保护云舒,却没想到因此让云舒自找麻烦!她这是在逼他走吗?可是那份恩情他决不能白受,这究竟如何是好? 在他矛盾不已的时候,一道冷如冰泉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云舒,你的病还没好,谁准你出门的?” 云舒转过头,看到大公子正在十步之外饱含怒意的看着她和墨清。 因在井边,墨清依然扶着云舒,从大公子的方向看过去,云舒几乎是被墨清揽在怀里的。 云舒并不知道,只笑着走过去,说:“公子你看我都好了,再不出来走动两下,就要睡出懒病来了。” 大公子冷冷的盯了墨清半天,这才把目光转向云舒,说:“大夫一日没说好,你一日不许下床,回房吧。” 云舒犹豫的不愿回去,还想要怎样耍耍赖皮,才能让大公子松口,可是不等她再开口,就听大公子冷冷的质问道:“你现在当了总管,所以不听我的话了?” 云舒万万没想到大公子会说这样的话,一时愣愣的说:“没有……公子,怎么了?” 大公子看着云舒仓皇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说:“那就好好回去歇着。” 云舒郁闷的回到房,心中纳闷不已,实在是不明白只是出门走动两步,怎么就让大公子如此生气? 到了腊月二十五,顾清抱着一堆书简过来,说:“公子说这些账都做好了,但还是要你核对一遍。” 云舒点点头,让顾清把账簿放下,而后问道:“大公子最近几天一直在忙这些?” 顾清点头说:“足不出户,一直在弄这些。” 云舒怅然若失的“嗯”了一声,翻起书简就看了起来。 大公子最近一直不常来看云舒,即使过来,也只是问她财务上的一些问题,明显的冷淡让云舒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腊月二十八,云舒亲自把账簿都交到沈柯手中,入库封存后,一年的工作正式结束,大家也都准备开始过年。 在山里没什么好准备的,把屋子打扫干净之后,就是把大伙聚在一起吃吃饭。都是在外地回不了家的人,聚在一起,气氛更是浓烈。 可偏在这浓烈的气氛里,大公子和云舒都兴致缺缺。 沈柯看到他们坐在一块却不怎样说话,心中不由得纳闷,他原以为大公子之前是帮云舒做账忙到了才不怎么来往,没想到两人是在置气? 105、误会吵架 105、误会吵架 觥筹交错间,云舒低头吃着食案上的东西,只觉得食之无味。 她时不时瞟一眼坐在上手的大公子,他默默的吃着酒,每一杯吃的很慢,仿佛那酒的味道多么的醇香绵长,需要仔细品味一般。 云舒想挑起话头跟大公子聊两句,却觉得万般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也就默然了。 沈柯看着他们两人谁也不理谁,大过年闹成这样,太不像话了,便推了大公子一把,说:“大表弟,你这次奉命来选马,云舒从中帮你引线,找到了马六家的那批好马,你当好好感谢她才是!” 说着,就把大公子杯中的酒添满,让他给云舒敬一杯酒。 云舒挺不好意思的,沈柯不知道马六的马场其实是她开的,更不知道大公子选购那批马,她才是最大的受益人,说来,应该是云舒感谢大公子才对。 她忙端起酒盏说:“不敢让公子敬我,该我给公子敬酒才对,一直以来多亏了大公子的照拂。” 云舒的酒杯碰上大公子的酒杯,大公子看着她,动了动嘴角,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仰头把酒干了。 喝了这杯酒,几人又没话说了,沈柯没话找话说,偏偏说起墨清来! “咦,怎么不见墨大侠,他虽不是我们玉石场的人,但是过年一起吃饭怎么能少人?”说着就转头唤人:“快去把他喊来!” 平日里,墨清被大平缠着耍剑,大家看的多了,都对他的武艺赞不绝口,故而都叫他“墨大侠”。 传话的人回来了,对沈柯说:“墨大侠不愿意过来。” 墨者推崇“节用”,主张吃苦耐劳,要求做到“量腹而食,度身而衣”,哪怕是这种过年的大节,也不参加宴席,所以墨清不肯来赴宴,在云舒的意料之中。 “他不来就算了吧,他的性格古怪的很,一个人待着更自在。” 沈柯难以理解的摇了摇头。 云舒想到墨清,心中总有那么点不自在。他以前的日子虽然一样清苦,但好歹有诸多师兄弟一起,热热闹闹的也比现在一个人寂寥的过年要好。 想到这些,云舒起身说:“你们先吃,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出了主厅,云舒走到墨清的房外,见木屋中点着一盏小油灯,他正在擦拭他的宽剑,旁边的桌子上有吃完的碗筷。 “墨清。” 墨清放下剑,抬起头睁着清亮的双眼看着云舒。 云舒知他寡言少语,主动说:“明天就过年了,我来看看你。虽然你们墨家主张‘节用’,不喜欢铺张浪费,但是过年嘛,该喜庆的时候,也要喜庆一些。” 墨清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走到一个木箱前面,从中取出一样东西。 “这个是一个小抓钩,若再遇到滚下山坡或落入井中这种事,按一下这个机括,就有钩子弹出来,可以应急。” 云舒两眼放光的接过墨清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类似护腕一样的东西,但护腕里却有机关和结实的细线,线头上系着一个钩子。 “哇,果然不愧是墨家的人!这种神奇的东西都能做出来!”云舒收到这个礼物,心中十分高兴,真心的夸奖着。 墨清看云舒这么开心,话也稍多了一点,问:“云姑娘,你对墨家好像很了解?” 云舒时常提起墨家的一些思想和要义,对他们擅长的东西也了解,这些信息不禁让墨清觉得疑惑。墨家一脉到如今已走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纵使是有学之士,对墨家的著作和思想也不太了解,何况这一平民女子? 云舒用那个百试不爽的借口回答道:“那些啊,都是我爹生前跟我讲的,他对墨家比较感兴趣。” 墨清听到这个话,自己信仰的东西被人肯定,高兴的点了点头。 大公子背着双手站在外面等云舒,左等右等却不见云舒从墨清的房里出来。虽然他以前经常跟云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是换做墨清,他就忍不了,又等了两刻,就提步向顾清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屋内灯光昏暗,云舒撩起袖子,墨清正低着头握着她的手腕,具体在做什么看不清楚。 不过这个情景已足够刺激大公子了,他大步上前,用力把云舒拽到自己身后,并喝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不是身负婚约吗?怎么又跟他拉扯不清?” “啪嗒”一声,护腕掉到了地上。 云舒满脸惊愕的看向大公子,纵然平时再好的脾气,云舒心中也忍不住生气。 “大公子!你这话是何意?我跟墨清怎么了?” 墨清冷着脸从地上捡起护腕,也不管大公子和云舒的吵闹,直接说:“云姑娘,这个护腕你回去让身边的丫头帮你戴吧,夜深了,我要休息了。” 云舒接过护腕,愤愤的看了一眼大公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她心中委屈的不行,大公子无故不理她也就罢了,现在突然冲进来,说些什么“拉拉扯扯”的话,教她脸上怎么搁得住?她不过是一时新奇,想带上护腕试一试那钩子的效果,却被大公子说的像是“男盗女娼”一般! 越想越生气,云舒根本没心思回大厅继续吃饭,而是小跑着往自己房里去。 大公子看到墨清递给云舒护腕的时候,大概猜到了一点,脸上的颜色越发难堪,见云舒夺门而跑,心中更是焦急,三两步跟着云舒追了出来。 好不容易在房门前追上云舒,大公子拉住她的胳膊,急忙喊道:“云舒,你身上有伤,别跑摔了!” 云舒被他拉的停下,转头瞪着大公子,没好气的说:“大公子这是在做什么?不要跟我拉扯不清!” 同样的话语用在大公子身上,大公子果然觉得不好受,也后悔自己刚刚口不择言,伤了云舒。 他不安的松了手,云舒甩了袖子背过身去不理他,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大公子说:“刚刚是我不对,我道歉。” 听到他道歉,云舒心中的委屈更甚,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大公子想不理人就不理人,连个理由也不给,如今倒好,连诬赖人也学会了!” 106、解开心结 106、解开心结 屋里的灯光射出窗外,投射到云舒脸上,映射着她眼中的水光。 大公子见她眼中含满了泪水,心中越发揪的紧。 关心则乱,一向思路清晰的他,却慌不择言的说:“我是怕你跟墨清走的太近,传出些不好听的话,你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说完,大公子暗自摇头,不对,这跟她有没有婚约不要紧,他就是不乐意云舒跟墨清这样亲近。 云舒听了心中又生气又茫然,难道大公子是因为她那所谓的婚约,所以刻意远离她?她编出那个由头,是不希望有人插手她的婚事,可是也不想因此给她加上一层禁制。 想到这些,云舒不由得反语激道:“依大公子所说,我有婚约在身,日后你也不用跟我说话了,沈大当家、徐大哥、顾清甚至大平,你们都离我远远的好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大公子急的向云舒走近了一步,云舒身子一侧,站在屋檐下,满脸不乐意的看着大公子,问:“那大公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明白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 大公子对自己最近的反常心态不知从何说起,焦躁间,只见屋檐上的一条冰凌一直在滴水,滴滴打在云舒的肩膀上,于是上前拉住她,说:“外面冷,我们到房里好好聊聊!” 云舒被大公子强拉进房,大公子亲自动手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让房间更暖和一些,又给两人倒了杯热水,这才和云舒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云舒冷眼看着大公子忙来忙去,也不上去帮忙。她知道自己今晚的脾气大了一点,可是她若不刺激一下大公子,依着大公子的脾气,他只怕会一直这么不清不楚的跟她扭下去。 坐定后,大公子感觉到云舒态度强硬,不愿意搭理他,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那日墨清在山中救了你,雪地里,他靠着树洞把你抱在怀里,给你挡风遮雨,用身体给你取暖。你虽然昏迷着,但众人都看在眼里……过了几日,他又出现了,你把他留在身边,他天天在你房门外坐着,众人想起山中那一夜的情景,看待他的眼光自然有所不同……” 云舒这是头一次听大公子说起那晚的细节,更没想到在外人看来,有这么多的引申意思。 大公子纯净的声音继续说道:“后来你的伤慢慢好了起来,头一次出房门,就在院子里跟墨清搂搂抱抱……” 大公子顿了一下,很怕“搂搂抱抱”这个词刺激到云舒,小心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皱着眉头在思考,便继续说:“那天在井边的事,被大家看在眼里,结合之前的事,已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你偏偏没有察觉,我只好出面阻止。我知你是不拘小节的人,但是我却不喜欢听到你被别人编排……” 大公子不会无事生非,他既然说私底下有人编排,那肯定是确有其事,议论的人只怕还不少。 听了大公子的话,云舒心中苦闷不已,她这一年来做账房管事跟男人接触多了,加之骨子里的现代思想,导致她渐渐忘了古代女子的一些避讳。 外人不知道她跟墨清之间的恩情纠葛,只看到墨清整天守候在她门前,和他们不合世俗的搂搂抱抱。 云舒知道大公子因这些事情恼了她,心中反而轻松了,因为这正表明大公子是在紧张她…… 她想了想,有些失落的说:“是我的行为不妥,给大公子带来困扰了。只是我不是小姐贵女,既然出来做事,就没办法不跟男人接触,哪怕有些风言风语,也无可避免。至于墨清……我以后会多注意一些……” 话已说到这种地步,大公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云舒也有难处。 云舒看大公子眉头展开,便在后面补充说道:“公子也真是的,这些话早跟我说了,我也早知道自己哪里不妥,你突然对我不理不睬,让我好一阵着急,想来想去也不知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大公子促狭的一笑,轻声问道:“我不理你,你着急了?” 云舒下意识的说:“是啊!” 她忽觉得不对,再抬头看大公子脸上带着几分得意、高兴的笑,赶紧改口说:“不对,我才没有着急!” 大公子已忍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他目光就落在了云舒的额头上。 他站起来走到云舒面前,伸手拨开她的刘海,查探起他额头上的伤势:“看起来好像好了一些,还疼吗?” 大公子很久没有关心过她了,真是久违的关怀啊…… 云舒闻到大公子身上淡淡的馨香,突然觉得焦躁,赶紧站起身来说:“我的伤早不疼了,不跟你说,我们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大厅,沈大当家就要派人来找了!”说着就推门而出。 沈柯才不会派人来找他们,当大公子跟着云舒的后脚跟出去时,顾清原本要亦步亦趋的跟着大公子,却被沈柯拦住了,还说:“让他们两人单独处一处,有些话不说开了,心结怎么解的开?” 顾清也知道大公子闷闷不乐好多天,他心中虽然猜测大公子这样是云舒,却不能确定。如今听沈柯这么讲,便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心中一时间也是百感千回。 待云舒和大公子一前一后回来时,两人神色都欢愉了很多。云舒面上有些羞怯之意,大公子脸上则有高兴的神色。 沈柯看他们如此,便宽心了。 云舒坐回席位上之后,看到沈柯不断的打量她和大公子,十分不自在,忙说:“我已经去看过墨清了,他一个人挺好的,沈大当家不用担心他。” “哦!”沈柯现在哪还有心思担心墨清?他更关心云舒和大公子。 云舒见沈柯还是满脸促狭的看着她和大公子,又说:“我在外面碰到大公子,说了几句话……” 沈柯笑意更浓,说:“我又没问……” 云舒脸上腾的红了,她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大公子见云舒满脸窘迫,也低声笑了 【祝大家元旦快乐!多福多禄多寿~~新年新气象,大家一起加油!】 107、上山滑雪 107、上山滑雪 玉石场的众人都是离家在外之人,过年没那许多讲究,只想着怎么一起热闹热闹。 初一玩闹了一天,待到初二的时候,云舒又提起她拜托沈柯做的雪橇,说要带大公子进山滑雪玩。 大公子一听就皱了眉头,云舒上回正是进山试用雪橇,才在下山的路上滑到山坡下。 “山上到处都是积雪,你若再跌一跤怎么办?等天气暖了再进山玩吧。” 云舒一阵无语,若等天气暖了,还怎么滑雪坐雪橇? “这次我绝对稳稳当当的走路,断然不会出事的!总不能因为摔了一次,就再也不爬山了呀。” 大公子沉默着不应她,云舒想尽办法诱惑道:“大公子,你是没有看到,云顶山里有一个山顶湖泊,现在结了厚冰,被白茫茫的雪山围绕着,跟仙境一样!” 大公子依然不为之动容。 “还有,在上山的路上,会路过一片野梅林,黄灿灿的腊梅开了一个山头,香飘十里!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云舒嘴唇都说的发干了,大公子却一点改变主意的意思都没有,云舒看着他面不改色端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翻动着手中的书简,就觉得无力再劝,只好失望遁走。 待到晚上,沈柯找到大公子,说:“大过年的,你刚跟云舒和好,何必扫兴,大伙一起上山玩玩多好。” 大公子摇头道:“玩什么不好,却是进山玩雪橇。不仅上下山路上容易滑倒,到了湖面上,万一有个冰洞,那岂是好玩的?” 沈柯摇手道:“这你就多虑了,山里的湖面冰冻三尺,拿斧头凿都凿不开,哪会有冰洞?只要在路上当心一些就好了。而且……这个雪橇,可是云舒花了心思的,你刚来的时候,她就说山里没有好玩的,让我弄个雪橇给你解闷。等做好了,她特地检查了好几遍,还亲自去山里试用,偏不注意在下山的时候滑倒了,这才耽搁下来。等天气稍暖你就要走,现在她的伤好多了,正是抓紧时间玩的时候,你却扫兴……” 大公子心中有一丝动容,毕竟是云舒特地为他花的心思。 可是想到其中的危险,他又犹豫了。 沈柯抓住这一丝机会,补充道:“明日我们多带一些人,把你的两个护卫,还有墨清都带上,这山路是我们去玉石场常走的,路上再仔细一点,能出什么事?” 好不容易,大公子终于点头说:“好吧。” 沈柯胜利而归,云舒守在他的房前问道:“怎样、怎样?” 沈柯笑了两声,说:“我知道表弟的软处在哪,一戳就中!” “也就是说,大公子同意了?”云舒欢喜的问道。 沈柯点了点头。 “谢谢沈大当家!”云舒又问:“大公子的软处在哪?沈大当家也告诉我吧!” 沈柯神秘一笑,说:“这岂是能随意告诉你的?” 云舒咕哝了一声“小气”,就回房准备明天的“冬游”去了。 大年初三,沈柯和大公子一左一右把云舒夹在路中间,后面跟着暗羽和墨清,再命四个壮汉抬上做好的雪橇,牵了五六条护院的大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山去。 云顶山上的山顶湖已冻了厚冰,跟镜面一样光滑,映着天上的白云,衬得特别明亮。 云舒穿了很厚的衣服,披着大红斗篷,成了苍茫白色中唯一的一抹红影。 她知道大公子担心上山的安全问题,所以老老实实的跟在大公子左右,绝不蹦跶乱跑。大公子见她如此老实,心里也放心多了,兴致满满就起来了。 看着各种树木上的积雪和冰棱,以及远处的腊梅林,大公子感叹道:“景色果然不错,不虚此行!” 云舒听了一笑,说:“还有更不虚此行的呢!” 她手往后边一指,那边壮汉已经开始把雪橇放到湖边,并把看护院子的巨型犬套上笼头,栓到雪橇上。 云舒抓住大公子的胳膊,欢喜的说:“走,我们坐雪橇去!” 大公子被云舒拖上雪橇,并排坐到了木椅的座位上。 大公子看到这改良版的雪橇,觉得十分新奇,特别是雪橇上高至膝盖的椅子,这个高度坐着十分舒适,驾驭前面的大犬也很顺手。 坐好之后,云舒探过身,从大公子背后拉出两跟宽带子,系到了大公子的腰上。 “这是什么?” “安全带!安全第一!”云舒见大公子又好气又想笑的样子,自己也笑了起来。 拉雪橇的四头大犬是专门受过训练的,云舒拿起缰绳,轻轻一抖,狗狗们就“呼啦”一下冲了出去。 宽阔而光洁的冰面上,雪橇如电般飞驰,耳边的风“呼呼”的吹,景色都被拉成了线条从眼前飞过。 自从到古代,云舒就没有再次感受过这种急速,禁不住兴奋的呼喊出声。 大公子被他的兴奋感染,也朗声笑了起来。 沈柯笼着双手站在湖边的树下,听着湖面上传来的欢声笑语,跟着“呵呵”笑了两声。他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墨清,问道:“墨大侠,你看我大表弟跟云舒姑娘两人,欢乐融融的,简直像对小夫妻,是吧?” 墨清虽寡言少语,但他心思很通透,他日日盯在云舒左右,大公子的一举一动,他自然也看到了,所谓旁观者清,墨清大概比云舒还要了解大公子对云舒的态度。 “桑公子用心良苦,必能心想事成。墨清心中明了,沈大当家放心,我只为报恩,别无所求。” 墨清如此明白的说了出来,沈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两声,就见雪橇听在了附近。 大公子拉着云舒下了雪橇,两人还在说笑。 沈柯迎了上去,大公子对着沈柯说:“她原来还有这么疯的时候,真是不能小瞧,叫喊声只怕山那边都听到了。” 云舒笑道:“兴致所至,要那么拘谨做什么?开心就好!” 沈柯也附和道:“开心就好!” 一众人顺顺当当的玩到午后,大家见云层变的低沉乌黑,恐怕雨雪要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走在下山的路上,队伍里的几只大犬突然不安分起来,对着一片林子“汪汪”的狂吠,还不断的蹦跳起来,想要扑过去。 看到这种异状,墨清冷静的说:“恐怕是有野兽出没,大家小心。” 云舒一层冷汗从后背冒出,大冬天的遇到野兽,她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汗,才发现这个月要参加季度pk,那个季度pk票,大家随意就好,呵呵~~~小羽比较想要粉红票,心心眼~~】 108、带它回家 108、带它回家 护院犬的狂吠声此起彼伏。墨清和暗羽则呈三角形把大公子、云舒、沈柯三人护在中间。 幽深的树林中,一头黄色斑点大虎踏着雪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云舒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活生生的老虎啊! 这只老虎有点奇怪,看着似乎很胖,但是身上的皮肉十分松弛,给人一种疲惫病弱的感觉。可它的虎目凌厉,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让人生畏。 “嗷唔”一声虎啸从它的血盆大口中吼出,整个山林都抖了两抖。冬天很难寻到猎物,这只老虎肯定已经饿极了,不然见到这么多人,还敢出现! 云舒很没出息的有点腿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大公子捉住她的双肩,支撑着她帮她站稳,并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云舒点点头,心中安慰自己道:他们有四头约有半人高的大狗,近十个男人,还有武功高强的三个武士,一只老虎而已,并没什么可怕的。 拉着大狗的几人互望一眼,一起松了手中的绳子。四只大狗毫无畏惧的扑了上去。 沈柯看着四狗和一虎互相攀咬,对大公子和云舒说:“你们别怕,这些狗在山里长大的,经常跟着人进山狩猎,比狼崽子都狠。” 云舒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不是那么肯定,勉强的笑了两下。 三十步外,那只吊睛大虎一巴掌拍飞了一只大黄狗,可是它寡不敌众,另两只大狗分别从背面和侧面咬住它的背和身子,第四只则在正面龇牙咧嘴,作势要扑上去。 又一只大黄狗被老虎按在爪子下面,老虎张嘴叼住它就要撤退。 墨清看这情景,二话不说“锵”的拔出宽剑,冲刺了上去。云舒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小心”,就看到树林中剑光飞闪,致命的一剑从脖子后面插进了大老虎的身体里。 老虎吃痛而绝望的呜咽了一声,身子摇晃了两下,轰然倒地。 见老虎死了,众人的心也放下了。 玉石场的壮汉已喜滋滋的跑上前去,拉起大黄狗并对墨清说:“墨大侠好本事,一剑就刺死了山中大王!兄弟们来把老虎抬下山,这张虎皮能值不少银子啊!” 男人们欢喜的收拾着虎尸,云舒站在旁边不忍观看,背过身去。 树林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声,却又断断续续。云舒好奇的往里走了两步。眼前的景象却把她楞在了原地。 树丛前,一个一岁多的婴儿光着身子裹着一床小棉被,怀里抱着一只黄色的幼虎,一人一虎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它们看到云舒,俱露出警惕的神情,小老虎更是龇牙咧嘴的向云舒挥着肉肉的爪子。 “大、大公子,快来看!”云舒的舌头,一时有些不灵光了。 大公子匆忙而来,看到那虎孩和幼虎之后,也楞在了当场。 “这……这可怎么办?” 云舒焦急的问道,他们刚刚猎杀的那只打老虎,是这两个孩子的“妈妈”,没了成年大虎,虎孩儿和幼虎在这大冬天,只有冻死和饿死的下场。 云舒望着大公子,说:“把它们带回去吧,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何况中间还有个人类的婴儿。 大公子点点头,挥手叫来两名暗羽,让他们把幼虎和小孩抱起来。 那两人也是楞了一下,最终还是面不改色的把孩子们抱在怀里。 虎孩和幼虎开始反抗起来,不断的用拳头和牙齿攻击着两名暗羽。可它们力量小,不过是徒劳。 把这两只幼崽抱出来,众人纷纷称奇,一时围起来观看,倒把两个小东西吓到了。 众人抬着虎尸,抱着两只幼崽匆忙下山,回到营地,云舒叫来丹秋,让她把虎孩清洗一番,并用干净的衣服把它包起来。 丹秋包着孩子骂骂咧咧的进来,抱怨道:“云舒姐,这哪里捡来的孩子?跟野兽似的,张嘴就咬!” 云舒兴奋的接过孩子,因怕它咬人,丹秋在旁边把孩子捉着。 “男孩女孩?” “女孩。” 云舒看着头发及肩的女婴,对丹秋说:“这是从虎窝里捡回来的孩子,只怕是以前被父母扔了,被老虎捉回去养活的。” 人呐,有时候比禽兽还要狠心。 女婴黑瘦的脸上,一双大眼睛跟黑珍珠似的,格外明亮好看,可眼中的怒意却让人慎得慌。 丹秋心中忐忑的不行,说:“哎呀,云舒姐,你看这孩子的眼神,吓死人了!” 云舒对着女婴笑道:“她是没见过人,心中指不定有多害怕,脸上装作这么凶,只是本能而已。走。我们抱着她去看看她的虎弟。” 那只幼虎仔被放在柴房,一群男人围着观看,大平手上拿着一根残余了些肉的骨头在逗弄它。 见云舒来了,众人纷纷让开,大平兴奋的说:“云姐姐,这老虎真好玩,把它给我好吗?” 云舒摸了一下大平的头,说:“老虎是猛兽,岂是好玩的,等它大一点,是要放回山里的。” 她怀里的虎孩看到小老虎之后就不安分起来,云舒知道她的意思,便把她放到小老虎旁边,果然,这两只幼崽立马紧紧的抱在了一起,互相依偎着,小老虎甚至还把大平给它的骨头塞给虎孩。 看到这个情景,云舒心中不禁一暖。 云舒转头对大平说:“大平,去找你徐大哥,让他帮我找一个大点的笼子,再弄些小棉被和小孩的衣服来。” 大平忙不迭的跑开了,云舒带着两个幼崽回房,等找来笼子和棉絮之后。云舒做了一个简单的窝,把两个幼崽放了进去。 她看着它们紧紧抱在一起的样子,对丹秋说:“暂且让它们待在一起吧,等慢慢跟我们熟了,再把孩子和老虎分开。” 丹秋怯怯的问:“你的意思是,这两个东西就睡在我们房里了?” 云舒点头,说:“柴房太冷,它们太小,吃不消的。你若害怕,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把笼子锁起来。好了。去厨房弄点热粥来,它们肯定饿了。” 云舒不亦乐乎的照顾着这两个小东西,大公子和沈柯分别来看了一次,见一切还好,心中略微放心。 “大公子,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总得有个名字吧?” 大公子见云舒母爱迸发,低头笑着说:“你给她取一个吧。” 云舒犯难了,说:“这孩子全身上下也没个信物或者标记,不知道姓甚名谁……”她低头想了想,说:“既然是老虎收养的孩子,又是女孩,那就叫虎妞吧!” 大公子自然没有意见,附和道:“好,就叫虎妞。” 云舒探过身子,在笼子外面伸手拉虎妞的小手,说:“虎妞、虎妞,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虎妞了哦!” 虎妞使劲想把手拿回去,无奈抽不出来,正着急的时候,小老虎突然扑过来,要抓云舒的手。 云舒手脚快,迅速的缩了回来,才逃过了那一爪。她颇为不满的瞪了小老虎一眼,哼道:“小东西,你们还真是姐弟同心!” 这句“姐弟同心”触动了大公子的情怀,他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长安,担心起远在长安的桑招弟…… 桑招弟年前和韩嫣订了亲,因大公子不在家,主要靠韩嫣操持,一时间,他倒也显得老练起来。 年后,刘彻招韩嫣进宫玩,说话间关心起他的婚事。 “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韩嫣把腿翘到桌案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说:“我娘跟桑家二夫人商定的日期是三月二十二,只不过不知道桑弘羊那个时候敢不敢得回来。我跟招弟商量着,若桑弘羊那个时候敢不回来。我们就把婚期再往后延一延。” 刘彻听到韩嫣亲昵的称呼桑大小姐为“招弟”,不禁挑了挑眉,戏谑的说:“看来你跟桑小姐果真如传言中所说的,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呐?” 韩嫣笑了笑说:“她是个聪明本分的女子,我会好好待她的。” 刘彻更觉得新奇,不禁问道:“你去年挑了一年,哪家的小姐你都不满意,我还以为你要挑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奇女子才肯娶,没想到最后挑中了桑弘羊的姐姐。你倒是说说,这位桑小姐怎么就合你心意了?” 韩嫣笑了笑,没立即回答刘彻,想了想,淡淡的说:“她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刘彻看着韩嫣这样子,啧啧称奇:“桑家的人都不得了,朕原以为一个少年早成的桑弘羊已是难得,没想到桑家的女子也如此神奇,让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变了本性。” 见韩嫣不想议论桑招弟,刘彻就顺便改了话题,问道:“说来,桑弘羊去了这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怎偏偏挑过年的时候去北边……” 韩嫣想起桑招弟求他的一些事,就替桑弘羊开解道:“上林苑开春就要正式动工了,他也只有这两个月趁着冻土的时间去挑马,忙的连家都不能回,皇上你也不体恤一番。” 听了他这个话,刘彻笑的拍桌案,说:“不得了了,你小子还没成他的姐夫呢,就这么袒护,以后你真的娶了妻,那还了得?” 韩嫣被笑的不好意思,也拍起桌子吼道:“一码归一码,我说的可是正事,皇上你别笑!” 两人闹了一会儿,刘彻这才冷静下来,用胳膊捅了捅韩嫣,问:“你老实告诉朕,桑弘羊这次走的这么急,连进宫跟朕辞行的时间都没有,他去太原郡,到底是干嘛?” 109、已是归期 109、已是归期 韩嫣抬眼看了看刘彻,清了清嗓子,说:“不是说去给上林苑挑马吗?其他的我哪知道。” 刘彻见他装傻的表情,冷笑道:“你别跟朕来这一套,他急匆匆走了,长姐的定亲礼不参加,连过年也不回来了,朕就不信他姐姐没跟你说个缘由!” 韩嫣一时犯了难,他不能瞒着刘彻,若让刘彻觉得他和桑弘羊抱团欺瞒他,只怕两人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再者,桑弘羊身边有暗羽,等他回来之后,刘彻只用问暗羽就知道桑弘羊究竟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思忖间,韩嫣就说:“陛下你还记得桑弘羊身边的那个丫鬟吗?” 刘彻皱眉想了想,记起那个一年前在韩嫣生辰宴上穿得七彩锦衣的女子,时间久了没见,倒忘了叫什么名字了,连面容也有些模糊。 “你是说那个叫云什么的丫鬟?” 韩嫣点头说:“嗯,云舒。她被桑家派去太原郡做账房管事,听说在马邑遇上匈奴人,失踪了几天。桑弘羊急的不行,放心不下赶过去看看。” 刘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桑弘羊离开的时间跟马邑被匈奴人洗劫的时间差不多,看来的确是因为这个事了。 刘彻思量道:“一个丫鬟竟然能够当账房管事,还能惊动桑弘羊亲自跑去找她,有意思、有些意思……” 韩嫣在旁说道:“人活着才有意思,若被匈奴人杀了,再有意思也变的没意思了。” 说起匈奴,刘彻心中满是恨意,道:“背信弃义的畜生,朕早就说过,即使二姐嫁过去,也无济于事,偏牺牲了二姐的一生换这几年的安宁,叫我等男儿颜面何存!” 韩嫣一时语塞,刘彻的二姐南宫公主在刘彻登基前远嫁匈奴,刘彻每每想起,总会发一通脾气。 刘彻紧握着双拳,捶桌说道:“总有一天,朕要把二姐接回来,把匈奴人赶出大漠,教他们再不敢侵犯我大汉河山!” ** 北方的春天来的格外晚,二月初,云顶山中依然白雪茫茫,但大公子已不得不准备启程返回长安。 云舒担心他路上不好走,原本想劝他等冰融开河之后再回去,但是念及长安中纷扰的事情,云舒挽留的话便说不出口,只得开始帮大公子收拾回去的行李。 云舒不能回长安,就让大公子帮她捎带了两件礼物给韩嫣和桑招弟,权当做他们的新婚贺礼。 云舒送给韩嫣的是一件从匈奴那边弄来的狼皮大氅,皮草非常好,又找了工匠仔细制作。虽然没花云舒几个钱,但是要拿到长安去卖的话,这狼皮大氅只怕会卖个大价钱。 送给桑招弟的是一套玉石的首饰,样式是她亲手画的蝴蝶样式。云舒虽知道桑大小姐不缺这些,不管珍贵不珍贵,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大公子看了她准备的这两样礼物,连声称赞说很好,听他这样说,云舒也就放心了。 大公子又派人去葛铁匠那里取了订制的马鞍,并去马六的马场复查订下的马匹,终于在二月初六正式启程。 冬末时节,天一直阴沉着,不见雨雪,但也不见太阳。 一大早天刚亮,沈柯备好了马车和马夫在营地门口等着,等了一会儿才见大公子和云舒等人从房中出来。 顾清、丹秋等人开始把大公子的行李物品往马车上装,云舒则跟在大公子身后半步,叮嘱他路上注意保暖,不要着急赶路而误了投店歇息的时间等事。 沈柯走过去,对云舒说:“好了,该叮嘱的话你已经反复说了两天,大表弟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还要你担心这些。” 云舒只好闭嘴,但心中却觉得无语,十四岁的大公子在她眼里,可不就是孩子嘛! 大公子认真的看了云舒两眼,说:“我这就走了,你不要担心我,等我回到长安,就让人来报平安,你小心照顾好自己。” 云舒点了点头,又帮着清点物品,见没什么遗漏的,才送大公子上马车,依依不舍的跟他挥别。 因汾河上游冰封,大公子先是乘马车而行,待到太原才换船走水路。但有的河段或浅水、或冰封,不时需要上岸换行,导致他们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回到长安。 紧赶慢赶,大公子好在赶上了桑招弟和韩嫣定于三月的婚礼。 待云舒收到大公子报平安的书信时,已是五月时节。 云舒穿着杏黄的春衫在窗前的榻上看着信,脚上忽然传来一阵瘙痒,回头一看,是虎妞和小虎两个正在玩着她的脚丫。 她缩回脚,起身抱起虎妞往外走,小虎扑腾的跟在她脚边,一起来到墨清和大平住的房间。 云舒探头进去,看到大平正在墨清的指点下,在房里拿着木棍比划着招式。她冲他们招招手,说道:“大平,来帮我照顾一下虎妞和小虎,我要出去一会儿。” 大平眨着眼睛看看虎妞,再看看地上的小虎,只好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自从云舒收养虎妞之后,虎妞犯下的罪行数不胜数,不是把衣服撕烂了,就是把谁的手咬了,或是把谁的脸给抓花了。 丹秋如今见到虎妞,直接绕行,云舒知道丹秋不喜欢虎妞,只好拜托大平来照顾她。大平很喜欢小虎,看在小虎的面子上,他尚能勉强接受虎妞。 云舒见他把一岁多只会爬行的虎妞放到床上,而后抱起小虎一起在床上玩之后,这才去马棚牵马。 墨清从房里出来,直接跟着云舒来到马棚备马,说:“姑娘要下山吗?我随你一起去吧。” 云舒知道墨清也怕孩子吵闹,便笑着应了。 他们两人骑马来到娄烦的马场之后,正好见到马六和马场的帮工在河边放马。 马六见云舒来了,就迎上前去,说:“姑娘来啦!” 云舒见马儿们在河边喝水、吃草,一切都很好的样子,满意的对马六说道:“长安取马的人这两天就要到了,你让人把马棚好好收拾一下,并准备好待客的东西,别出什么纰漏。” 这是第一笔大生意,马六很重视,听说取马的人马上就来了,自然也激动起来。 “云姑娘,第二批马这两天也要到了,也是匈奴的良马,长安的贵客来了之后,不如让他们一并把新货一起看了吧!” 云舒只管投资和销售渠道,其他的她不太懂,全权交给马六在打理,她便说:“新货到了之后,你要先验一验,若马匹没什么问题,给他们一并挑选,也可以。” 墨清这是第一次来云舒的马场,他看着远处的马,问:“你跟匈奴人做生意?” 110、旧人归来 110、旧人归来 云舒听出墨清语气中的难以置信。淡然一笑道:“嗯,这些马都是从匈奴人手中弄来的,我给他们粮食,他们给我马。” 墨清瞪大了眼睛,饱含愤怒和吃惊的看向云舒。 云舒见他如此神情,缓缓的说道:“匈奴人没了粮草,会直接入关来抢,不如我和他们做生意,各取所需。得了良马,配出良种,我们的马才能跟匈奴的马一样肥壮,这样就能追上他们狠狠的打,不是吗?” 墨清被他说的语塞,隐约觉得云舒说的有道理,但他心中的民族大义又让他觉得不能接受。 云舒对这种事情早有预料,往小处说,她这是边关走私,往大处说,她这是趁着战乱投机倒把、发战争财。之前大公子没有跟她细究,她已觉得难得,像墨清会觉得不能理解。更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也没打算强行扭转墨清的想法,只是笑着冲他说:“放心啦,我是不会让匈奴人从我这里捞到好处的!” 墨清心中虽然觉得不舒坦,但是贩马这事毕竟是云舒生意上的事,他在保护云舒之前就保证过不干涉、不泄露她的事情,又听云舒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好把心中的想法压了下来。 他忽而想到一件放在心底很久的事,于是难得主动开口对云舒说:“云姑娘,大平想跟着我习武,这件事情你拿个主意吧。” 大平的爹娘不在身边,他跟着云舒学财会,云舒算他半个师傅,他的事情,墨清自然要来问她。 “哦?大平喜欢习武?”云舒诧异的问道,再想到他平时总是拿着树枝乱比划,心中已有了计较。 大平除了学习,其他时间一直跟着墨清,多多少少受了些感染,云舒觉得男孩子学些功夫,强身健体也好,便欣然同意了。 从长安来领马匹的人次日来了,是一小队官兵。许是大公子提前安排好了,那些人看了马之后,并未多说什么,结清了余下的款项。 跟官方的人做生意没风险,马六看他们给钱这么干脆,欢喜的嘴都何不拢。硬是伺候着他们多等了两日,另看了一批新到的马匹。 娄烦的一切都很顺利,玉石场的开采量节节高升,马场生意的也蒸蒸日上,云舒一门心思的赚钱,日子过的康泰而又平顺。 可长安城中的诸人却没这般清福可享…… 建元三年春。上林苑动土开工。 同年,桑招弟嫁入韩家,帝后亲临婚宴,堪称长安一大盛事。 建元四年,上林苑扩建完毕,刘彻建期门军,领军入上林练兵。 建元五年,桑家的玉石金店在长安开张。 建元六年,窦太后病死,刘彻正式执政,朝廷风云突变,各诸侯王也蠢蠢欲动…… 次年,刘彻改年号元光。 元光元年的春天,已经长成大男孩的大平,踏着木桩跳进云顶山的小营地,对账房中的云舒喊道:“云姐姐。长安来信了!” 云舒这几年生意做的顺畅,人也养的很好,以前枯黄的头发如今漆黑如墨,皮肤也变的白净如脂。她坐在账房的书案前,长长的头发铺在地上,衬在红色的春衫上,格外的醒目。 “咦?这个月的信这么早就到了?” 大公子每月会给她写一封信,每月收信的日子几乎是固定的,不想这个月的来的这么早。 大平将装着竹简的密封竹筒递给云舒,说:“不是大公子的人送来的,是洛阳桑老爷送来的信!” “哦?”云舒抬起白净的脸惊诧道:“老爷怎么会给我写信?” 娄烦跟洛阳的书信往来,一般都是商务来往,即使有信,也应该是送给沈大当家的。 云舒用小刀划开腊封的竹筒,取出里面的书简仔细看起来。 大平跟着墨清学了几年的武艺,各方面长进非常大,云舒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云舒姐,出什么事了?” 云舒笑着望向他,说:“你离家好几年,想爹娘了吗?” 大平惊讶的看向云舒,却听云舒带着笑意说:“出门在外好几年,我们是时候该回长安了……” “真的?” 云舒晃着手中的竹简,说:“大老爷派来的调遣令,哪能有假?” 大平欢喜的原地翻了一个跟斗,马上跑出去找丹秋等人说这个消息去了。 云舒靠到身后的锦枕上,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切。 她在娄烦这个偏远的地方,一待就是五年,她熟悉了这里的人和事,甚至熟悉了这边的寒冷天气。 这里更有她独霸一方的贩马生意。这里有她用惯了的人,突然之间要走,她还真得好好筹划筹划…… 长安桑府的竹松园中,春笋在春雨过后破土而出,大公子看着小丫鬟们在院内挖竹笋,忽而说道:“已经到春天了,河运应该开通了吧?” 正在给他回禀事情的两名管事一愣,停下正在禀告的事情,说:“回大公子,河运已开,太原郡林场中的木料已沿河运送过来了。” 大公子点点头,收下他们禀事的竹简后,挥手让他们下去。 这几年来,大公子在长安的各种事务中,历练的越发沉稳。只不过脸上除了挂着客气、梳理、习惯性的淡笑外,极少浮现出真正的笑容,可就是今天,在一旁伺候的顾清竟然看着大公子对着窗外的春意,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顾清好歹是大公子跟前这么多年的心腹之人,大公子的心事,他仔细一想就能猜到,便凑上前去说:“老爷的调派令只怕已经送到了娄烦,云舒快回来了吧?” 大公子脸上的喜色更甚。对顾清点头道:“应该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上次见面,竟然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她如今怎样……” 他每月雷打不动要给娄烦发一次信函;但凡有太原郡的人进长安禀事,不管跟娄烦有没有关系,他总会把人叫到面前亲自过问;朝廷每当要购马,第一个就是派人去娄烦的马场挑选。 这一切的一切,顾清都看在眼里,想到让大公子如此牵肠挂肚的人,他问道:“公子,云舒回来之后,是住在府里还是府外?” 云舒如今是账房管事。不是丫鬟,她这次回长安也是到金店做事,而不是贴身服侍大公子,按理说来,没有住在府内的道理,不过大公子却有他的思量。 卓成自从逃狱之后,五年来再也没有他半点消息。虽然大公子多方派人打探,但他就这样消失在了人海茫茫之中。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人事皆非,云舒这次再度回来,几乎不可能再遇到卓成,但纵使这样,大公子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想把云舒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好。 “住在外面不安全,还是府内妥当一些,把春荣楼收拾出来给她吧。” 顾清微微有些吃惊。 春荣楼是桑大小姐出阁前住的园子,即使是大小姐嫁人后,也一直给她留着,没想到大公子会让云舒住在那里。 “她回来之前应该会提前派人送信,这两天派人去城门候着,一有消息就告诉我!” 四月*光正好,长安城门下熙熙攘攘,不断有人出外踏青,也有人进城做生意。 守城的卫兵象征性的执戟站成两列,看着进出城的人群。 当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钻进城门时,一名卫兵突然听到马车中传出一声不寻常的低吼,见有异常,士兵放下长戟拦住马车吼道:“停车,盘查!” 车夫一愣,与身边的少年对视一眼,无奈中只好停下马车。 见有卫兵要查,坐在车夫旁边的少年机灵的跳下车辕,往跟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跑去。 少年对着后面的马车低声喊道:“云姐姐,不好了,小虎还是露陷了!” 云舒心中悲叹一声“不好”,果不然,下一刻就听到城门口传来士兵声嘶力竭的喊声:“老虎、有老虎!” 有人尖叫着跑开,有好事者围上去想一看究竟。这股骚动顿时让城门堵的水泄不通。城楼上的卫兵匆匆下楼,拨开人群,一个个用刀剑对着马车,把马车团团围住。 云舒从后面挤上来,对着士兵喊道:“刀下留情、刀下留情,这老虎不吃人的!” 一个年轻官兵满脸难以置信的从城楼上走下,看看云舒,再看看马车里的老虎,问道:“这老虎是你的?” 云舒上前,站到马车旁边说:“是呀,这是我的……宠物……” 年轻官兵更绝的不可思议,高声问道:“你养老虎做宠物?” 云舒理解众人的感受,老虎是山林猛兽,怎么能做家畜圈养呢?可她实在是没办法,这才把小虎带到了长安,这一路的艰辛,她真是不想再提…… 上月她在收整东西准备离开娄烦的时候,为小虎这只黄斑大虎伤了不少脑筋。她想把小虎放回山林,虎妞哭着不让,即使偷偷被云舒放走了,小虎到晚上自己也会回来。 她自从离开长安,就把小虎关在木箱里偷偷装上船。不幸的是,小虎不可能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它在船上被人发现过两次,船夫没得商量的把他们赶下了船,云舒只好再做掩饰找其他的船。 辛辛苦苦到了长安,云舒看着有人把守的城门,给小虎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让它安安静静的坐马车进城,千万不要发出声响,没想到,它还是没听懂…… “这位军爷,这只老虎从出生就是人养的,一点也不凶,更不吃人,你看……” 说着,云舒就弯过身,伸手在小虎头上揉了两下,小虎舒服的张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却把周围一众人都吓的退了几步。 年轻官兵不断的打量着云舒,心中啧啧称叹,这女子竟有这般的胆色,把老虎养在了身边! 称叹归称叹,可是他又怎么会放一只活的老虎进城?这可是帝都长安,猛兽绝不可入内! 不管云舒再怎么解释,年轻官兵手一挥,几十名官兵防卫森严的用铁链等物把小虎并云舒众人押走了。 大公子得到讯息的时候,正从宫中办事出来,等他赶到长安府衙时,天色已暗。 收押室中,云舒坐在草席上无聊的编稻草玩,虎妞时不时伸手过来抢云舒的稻草,把她刚刚编好的东西破坏掉,并乐此不彼。 丹秋抱着手臂在旁看着虎妞,气呼呼的说:“我当初都说不可能把小虎带进京城,小姐你偏狠不下心,这下好了,到了长安反倒坐了牢!” 已经五岁的虎妞嘟着嘴说道:“不许把小虎丢掉!把你丢掉!” 丹秋气的不行,叫道:“你这个坏东西,是谁每天喂你吃喝,你还说把我丢掉!” 云舒已经习惯了她们这种相处模式,只笑着说:“之前不是见到顾清了吗,他说他去找大公子了,大公子一定会带我们出去的!” 对于这一点,丹秋很相信,大公子肯定会来救她们的。 正说话间,一行官兵举着油灯推开了收押室的门,一个还穿着郎卫轻甲,腰系长剑的挺拔少年疾步走了进来。 云舒看着眼前之人,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喃喃喊道:“大公子?” 大公子灿然一笑,说:“怎么不认识了?看你们这狼狈样,还不快跟我回去!” 云舒从地上站起来,满脸不敢相信的打量着军官打扮的大公子。 她乎的记起来了,大公子今年已十八岁,他自十五岁开始,就被编入刘彻后宫的郎卫之列,也是一名军官! 大公子当初给她写信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她看看也就罢了,并没仔细思量,如今时隔四年再见大公子,她真是不敢认了! 以前跟她差不多高矮的大公子,已比她高出一个半头,她仰望着大公子,再不敢说这是当年那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了! 大公子看着云舒,也有些恍惚,云舒的五官分明没变,可是看起来却跟以前大为不同。她微低着头站在面前,女儿家的形态一览无遗,哪里还是之前的那个黄毛丫头? 之前关押云舒的军官走上前来,对大公子抱拳道:“桑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你们可以走了!” 大公子回身抱拳谢道:“有劳!” 而后望着云舒笑道:“发什么呆?难道还想在这里吃晚饭不成?” 云舒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一回来就给大公子添麻烦,怪不好意思的。” 大公子拍拍她的头,说:“跟我如此客气做什么?走,回家!” 云舒被她这么一拍,更是楞在了原地,直到虎妞抱着她的腿喊道:“姐姐,这个大哥哥是谁?”她才回过神来。 云舒牵着虎妞走出门,上了马车,这才跟虎妞说:“这是姐姐以前服侍过的公子,也是你的恩人,当初把你和小虎捡回来的时候,他也在呢!” “虎妞不记得了!” 云舒失笑,她当然不记得了! 虎妞又补充说道:“大哥哥真好看,比平哥哥和墨叔叔都好看!” 云舒也这么觉得,以前大公子小的时候,她就觉得大公子五官长的很俊逸,如今长大了,愈发的帅气,刚刚穿着军甲的样子,着实把云舒给震撼住了。 待他们回到桑府,顾清带着云舒在春荣楼安置下。这园子当初还是云舒布置的,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只是园里的树木茂密了不少。 大平回家心切,云舒便让他回去看父母弟妹去了。 顾清看到他们行李不少,就说:“云舒,我叫几个丫鬟过来帮你收拾东西吧。” 云舒忙说:“不用,我在这里歇一夜,明天收拾了屋子,就搬出去的。” “搬?搬去哪里?” 大公子换了家居常服来到春荣楼,比刚才穿军甲的样子要亲和文气不少,不过他此刻却是凝目看着云舒,追问着住处的事情。 云舒便说:“我既然是来长安做管事,就没有一直打扰大公子的道理,我已让墨清在长安的师弟们提前帮我找了院子,等明天联系到他们,就知道院子租在了哪里。” 大公子皱眉道:“你的住处我已安排好了,就是这里的春荣楼,这么大的府邸,哪还用你出去住?” 云舒知道大公子是一片好心,可又觉得住在内院不方便她进出办事,还是自己在外面租个小院子比较方便。 正考虑着该如何跟大公子说,云舒就听大公子不高兴的说:“四年不见,你一回来就要跟我这样见外吗?” 看着他伤心失望的神情,云舒什么话也说不出了,只好说:“那……只好叨扰公子了……” 墨清被顾清安置在外院和男丁们一起居住,虎妞、丹秋依然跟着云舒,云舒谢绝了大公子要给他拨几个丫鬟的事情,只说这几年习惯了这么过,有外人反而会觉得别扭。 待安置妥当,虎妞突然开始叫了起来:“小虎呢,小虎怎么不见了?” 他们是被大公子从长安府衙领出来的,于是云舒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大公子。 大公子道:“老虎在外院,我找人看着,准备明天再跟你商量怎么处置的。” 云舒看看虎妞,再看看大公子,说:“公子要不让人把小虎送到春荣楼来吧,虎妞跟小虎一刻都没分开过,见不到它,这孩子只怕不会安生的。” 大公子略有担忧的问道:“你确定?我看那老虎已经成年,感觉很危险。” 云舒忙说:“不要紧,它是被我喂大的,跟猫一样温顺,一点也不危险。” 跟猫一样温顺?大公子不置可否的看向云舒,几乎怀疑她说的真的是一只老虎吗?! 111、第一把火 111、第一把火 因云舒等人回长安。桑府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以前只有大公子、陆笠父女居住的宅院,如今又多了一拨人,人气立即就旺了起来。 大公子每天早出晚归在宫里忙碌,但想着家里有熟悉的人,他倒也不担心云舒。 陆笠、吴婶娘见到云舒之后很高兴,都问她这几年过的好不好,而一旁,大平领着阿楚、三福、小顺几个孩子,一脸高兴而好奇的望着云舒。 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云舒问他们记不记得自己。小顺和三福年龄稍大,还记得,连忙点了头,阿楚则有些懵懂,记不太清楚,只觉得跟云舒很亲切。 虎妞身边一直没有玩伴,只得一个小虎陪着,云舒看到这里有这么多孩子,就让大平带着虎妞跟阿楚他们玩去,希望她多跟人接触接触,祛一祛身上的“虎气”。 虎妞胆子大,倒也不怕生。很主动的上前拉着阿楚,要带他们去看小虎,吓的大平急忙拦住,不准让小虎见生人,生怕出什么意外,只带他们去屋外跳绳。 等孩子们出去了,吴婶娘一脸感激的拉着云舒的手说:“你把大平教的这样好,让我怎么感谢姑娘你才好……” 大平这几年的确长进了,时常帮着云舒做账,做事有分寸有条理,很得云舒满意。而且他跟着墨清练武,身体和气质比街上乱混的小子要好很多。 云舒笑着说:“大平本身就懂事,又肯学,我并没有操什么心。何况你肯让大平去那偏远的地方找我,就是信任我,我又怎能辜负吴婶娘的信任?” 吴婶娘一直念着云舒的恩情,当下也不多说,只想着以后和孩子们一起全心为云舒做事,慢慢报答这恩情。 陆笠在旁问道:“你这几年身体还好吧?” 云舒笑着谢道:“多亏了先生的药方,真是我的救命药。” 这话听在吴婶娘耳中,吓了一大跳,脸色都白了。 “姑娘身体哪里不好了?” 云舒只怕她想岔了,低声解释道:“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坦。” 吴婶娘是过来人,当即明白了云舒的意思,因陆笠在场,吴婶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也不过是闲话,云舒没怎么留心。但没想到,吴婶娘过了几天就抗了一袋子黑豆到春荣楼。 云舒忙上前帮吴婶娘接下袋子,并让丹秋给吴婶娘倒水喝。 吴婶娘顺了顺气说道:“姑娘把这黑豆用酒煮了,然后晒干,每天吃一小碟,吃一个月,保管再也不用吃药了!” 云舒有些楞,想了一想猜明白吴婶娘送黑豆来是为了哪般。 她忙谢道:“自从吃了陆先生的药之后,我每个月不那么痛了,只是偶尔受了寒,才会痛一痛。” 吴婶娘念道云舒也是个没娘的孩子,怕她不懂这些,就说:“女人家可不能小看这种病,只管听我的法子煮的吃了,这个土方特别灵!” 在古代,人们崇尚白色食品,只有贫者和食不果腹的人才无奈食用黑豆,黑豆主要被用作牲畜饲料,却不知黑豆的营养和药用价值非常高! 吴婶娘想了一想,怕是云舒看不起黑豆这种东西,不愿意吃。又说:“虽是给牲口吃的东西,但是为了姑娘的身子,姑娘少不得要忍一忍!” 云舒自然领了她的好意,若是能根治痛经,她还真是要好好谢吴婶娘一番! 在桑府跟大家热络了几天,云舒准备去金店报到上任了。 桑家在长安的金店叫做“弘金阁”,虽然才开没几年,但却是长安最大的一个金店,里面不仅出售黄金饰品,还有珍珠、玉石等各种珠宝。 弘金阁有大小两位当家,大当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管事,姓罗,下面的人都尊称他一声罗三爷,二当家是稍年轻的一个人,听说是一位老管事的儿子,名叫李兴。 金店中另有各种手艺师傅二十余人,帮工的伙计、护卫的武士几十人,总共有近百来号人! 云舒从大公子那里了解清楚这些大概的情况之后,这才派大平给弘金阁的罗三爷递了信,约好了上任的时间。 大公子怕云舒因年纪轻、又是女子,而被人欺负,专向刘彻告了一天的假,陪着云舒去弘金阁报到。 弘金阁坐落在长安最繁华的正隆大街上,宽敞的三间铺面十分气派。门前的石板路一早就有人洒水打扫过,十分的干净,云舒踏着青石板走进了弘金阁。 二当家李兴见到了桑弘羊,当即笑着迎上来,说:“大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看?哦,定然是听说了今天有账房总管上任的事情吧。呵呵,也难怪大公子不放心过来看看,我们听说新总管是个只做了五年账的后生,也是担心的很呐!” 大概是做销售做成了习惯,李兴一个人对着大公子说了好多话,中途都不带打盹的,只把云舒看的啧啧称奇。 大公子看了看李兴,说:“嗯,我就是为你们新总管而来的,罗三爷人呢?” 李兴忙不迭的说:“三爷在里面休息,我这就去请他出来!” 不过一会儿,李兴虚扶这一位花白胡子的微胖老者走了出来,老者对大公子行了礼,大公子客气的还了礼。 不待大公子介绍云舒,罗三爷的一双眼睛就放在了云舒的身上。 云舒因今天第一天上任,特地挑了一件比较沉稳的红棕色,边上绣卷云暗纹的曲裾,头发利落的束成一束垂在后背,末端簪了珍珠做装饰,其余首饰,一件没戴。 罗三爷打量了云舒一般,见这姑娘大方而有礼的颔首对他笑,就问:“大公子。这位姑娘难道就是大老爷所说的那位新总管?” 大公子点头道:“对,她就是云舒。” 他转头看向云舒,说:“快来见过罗三爷。” 罗三爷是长者前辈,又是弘金号的大当家,大公子对他都客客气气的,更别说云舒这个新人了。 云舒上前见了礼之后,又向二当家李兴见礼。 李兴脸上十分尴尬,他万万没料到跟着大公子一起来的女子就是新的账房总管!他之前只听说新总管是个新人,但没想到还是个女子! 一向口舌灵活的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对云舒尴尬的笑了笑。 云舒并未将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专心的在罗三爷的带领下,见过店里的各个伙计,听罗三爷介绍起金号的事情。 待云舒在后院单独宽敞的账房里坐定了,大公子才离开弘金号,云舒也开始熟悉新的工作了。 大公子一离去,弘金号的店铺里就炸开了锅,伙计们全都三五扎堆的议论了起来,对这个女总管十分的好奇。 “是女人,还这么年轻,靠得住吗?” “大公子送她来的,有大公子这个靠山,靠不住也靠得住了!” “不会少算我们的工钱吧……” 李兴听着伙计们议论,并没有阻止,他心里也是惊奇不已。 竟是个年轻丫头! 他摇头想了想,便尖着脑袋钻进了罗三爷的房间。 “三爷,这女子真的是我们的新总管?账房总管?” 罗三爷脸上微有些松弛的皮肤抖了抖,他沉声说:“嗯,是这个人没错,怎么?你有想法?” 李兴满脸鄙夷的说:“大家都觉得靠不住呢,也不知大公子怎么说服了大老爷,把自己的女人弄到这里来了,这不是坏事吗?” 罗三爷严厉的咳了两声,说:“大胆!大公子是这样的人吗?大老爷是这样的人吗?既是大老爷亲自做的安排,就有他的道理,你莫小看了这姑娘,反倒误了自己的事!” 李兴根本没觉得云舒有什么本事,再看她身边跟来的几个人,也没有一个像是靠得住的。丹秋在李兴眼里是个丫鬟,大平看着像小厮,一直沉默的跟在云舒身后的墨清,一看就是护卫,这样的四个人,能管理账房? 李兴边想边摇摇头,倒为弘金号担忧起来…… 云舒虽没听到外面的议论,但这种情况她早已料想到了,她并不在意,只专心翻看以前的账目。 丹秋和大平都是云舒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很能帮云舒做些事情,墨清看着粗犷,但是放下刀剑却能写一手好字,经常帮云舒誊抄东西,正好弥补了云舒、丹秋、大平写不好毛笔字的缺憾。 这样的四个人在账房里忙了一天,中途并没见伙计进来报账,难不成弘金号今天一天都没有生意? 云舒狐疑的来到前堂,见李兴正在柜台前监督伙计做事,就上前问道:“二当家,我今日一天不见伙计到我这里来报账,是弘金号生意不好吗?可我看以往的账簿,以前每天都能做几十笔生意,今天怎会如此?” 李兴看着云舒一脸认真的样子,笑了笑,说:“生意挺好的,我是怕你看不懂账,让伙计们先都报到了我这里,我一笔笔的记下了。” 云舒惊诧的抬了抬眉头,问道:“卖掉首饰得的银子也是二当家收的?” 李兴点头说:“自然,我这里都管着呢。” 云舒一声冷笑,但看周围的伙计都悄悄打量他们,她不想给李兴难堪,便说:“我有些事情不明白,请二当家跟我到罗三爷面前请教一番。” 李兴心道:你个小丫头,不明白的多了! 面上一阵鄙夷,就跟着云舒来到了罗三爷的面前。 罗三爷见他们一起走进来,眼光微闪,就知道出事了。 云舒看李兴的态度,就知道他看不起自己。 这是她第一天做事,若她不纠正李兴对她的态度,只怕以后的工作不好做,于是开门见山的对罗三爷说:“罗三爷,不知是我规矩学的不对,还是二当家坏了规矩,我竟然从不知桑家的管事能够替账房收银子了?” 112、扳指(上) 112、扳指(上) 桑家之所以能够成为洛阳第一富商。除了桑家经营有道之外,还跟他们相对先进的用人管理体系有关。 桑家上到各地的大当家,下到跑腿的伙计,桑家的每一个工人都有明确的分工。 在云舒这个现代人看来,分工是再正常不过的做事方式,但是在古人看来,却是难能可贵的一种先进思想。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各手工行业内部根本没有实行分工,行业之间的分工也是很少的,但桑家却能够做到知人善用、各尽所能。 手工技艺师傅因业专而技术日进,管事和伙计也细分出了许多工种,避免了由一个工种转到另一个工种而带来的损失。 正因如此,桑家定下了许多规矩,账房之事由账房总管统领操作,哪怕是管理具体业务的当家人,也不得直接插手,最多只得查看账簿。 云舒能够理直气壮的站在罗三爷面前质问这两人,也正是因为这一项铁规。 李兴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云舒,心中一下子燃起了怒火。 他能够做到桑家长安金店的二当家,自有他自己的本事和关系渠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第一天报道的小姑娘,竟然敢拿规矩来压他! 李兴面笑肉不笑的说:“你这是发的什么脾气?账房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总不能因为缺账房就不开张做生意吧?你没来之前的半个月,一直都是我管着银子,你是觉得吩咐我管银子的罗三爷做错了,还是觉得账目在我手上出了问题?” 云舒平静的对李兴笑道:“之前我没来,二当家一人做两人的事,劳苦功高,我怎么会说您和罗三爷做错了?只是上午罗三爷领着我进账房的时候,我分明记得您对罗三爷说,所有账目皆已算清,放在账房等我接手,怎么现在又出现了一笔还没结算转交的款项?若我今天不多嘴问一句,二当家准备何时再把这笔账转给我呢?” 罗三爷脸上无怒无喜,静静的听着李兴和云舒争辩。 他看着面相亲和却说话句句直指李兴要害的云舒,心道这个姑娘不是个善主,李兴不服她,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只怕得不到好处。 再看脸上已有了怒色的李兴,他昨晚分明交代了他要把账房的事情交割清楚,怎么现在还是拖泥带水?莫不是经他手的银子真的出了什么差错? “咳、咳!”罗三爷打断了争论不休的两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云总管稍安勿躁,李二当家定然是担心云总管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一时无法上手,耽误了做生意,这才没有跟你说清楚。云总管这几日先熟悉一下以前的账簿。再等三日,我就让李兴把这几日的账目转交给你。” 云舒对着罗三爷施了一礼,说:“多谢罗三爷关爱,但云舒不敢拖累大家,我今日已把所有账目理清,若再耽误了店里的生意,就是云舒无能。至于账目,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李二当家还是现在就把账簿理清楚交给我吧。” 好个厉害的丫头,不仅一天不到弄清楚了账目和店里的各项运作,还咄咄逼人的让李兴交账簿。 李兴心中有点慌了,嘀咕道:事情莫不是被她看出了破绽? 罗三爷看李兴慌了神,料想到账目肯定出了问题,心中便不高兴起来,沉声道:“既然云总管已能胜任,李兴你快把账簿和银子转交给云总管,核查清楚,别出了篓子。” 李兴不得已,只好点头。 云舒和李兴退出去之后,李兴甩手而去,云舒在他背后笑道:“我在账房等着二当家。账簿今日务必要交给我。” 丹秋见云舒从大当家房里出来,略有些担忧的对云舒说:“云舒姐,刚来第一天就得罪二当家,会不会不太好?” 云舒看着李兴匆匆离去的背影,颇为不屑的说:“中饱私囊、胆大妄为之徒,若不让他吃点苦头,日后只怕会铸成更大的错。” 丹秋想起昨天和云舒一起去市场上的事,也不由的点了点头…… 云舒之前从娄烦回长安,为了行走方便,把随身的钱币全部换成了银子,但银锭用起来不方便,所以上街去兑换钱币。 在西汉,铸钱、冶铁、煮盐这类涉及到国家经济命脉的经济活动,依然由民间进行,国家尚没有收回这些权利,所以导致不同种类的铜钱混用,兑换银子的汇率不等诸多问题。 西汉虽然没有钱庄银行,但是有很多兑换钱币的钱铺,云舒在兑换钱币的过程中,因带的银子有点多,使得钱铺的掌柜十分为难。 钱铺的掌柜对她说:“小姐你要兑换的银子太多,小店一时凑不出这么多钱币,不过后街的通宝钱铺一定兑得出来,听说弘金号上月在他们店兑了五百多两钱币呢!” 云舒当时心中就犯了疑,弘金号是桑家的产业,桑家内部的钱从不在外面兑换,何以这次出了意外? 因是她马上要上任的金店,云舒便去通宝钱铺多打听了一些,果然是弘金号的当家拿着钱币兑换走了五百两白银。 云舒昨天以为有人偷了店里的钱。所以今天在对账的时候格外仔细。但她核对半天发现账面非常清楚,过往的账没有错误,若有问题,就只能出在老账房走之后的这段时间了…… 在知道李兴接手金店的银钱之事后,云舒立即就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并不是有人偷店里的钱,而是李兴利用店里这些天赚的钱,去钱铺兑换成白银,等市场汇率提高时,再兑换成钱币,赚取中间的差额。 这种事情,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云舒没想到李兴胆子特别大,在知道账房总管今天要上任的情况下,也未把这个漏洞补上,是欺负新人?还是自视过高? 不管是哪一样,她都必须回击让他吃点苦头! 回到账房,云舒对墨清说:“墨大哥,跟着李兴,他肯定要去钱铺,帮我查一下他兑换银子的比例是多少。” 墨清沉默的应声而走,待过了半个多时辰,他在李兴的前面回来了,对云舒说:“李兴让两个伙计抬着木箱去了通宝钱庄。用白银换了钱币,五百两白银只换了四十五万铜钱。” 云舒听完噗嗤一笑。 一般情况下,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铜钱,高的时候可以兑到一千五百文。 云舒昨天兑换的时候,因钱币多白银少,一两可以兑一千一百文。云舒当即把身上的白银都给兑了钱币,没想到今天汇率就跌了,一两只能兑九百五十文,也就是说……李兴亏了五万! 她正笑着,李兴就拿着账簿,抬着装钱的箱子敲门进来。 云舒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跟他对账,钱数对上了,看来李兴用自己的私房钱,把这个空缺补上了,云舒想一想都替他肉疼! 李兴不像云舒自己偷偷做生意,这五万钱,他只怕是很吃不消的!但是吃不消他也得吃,这种亏吃了没处去诉苦,只得哑巴吃黄连! 总算是把账簿都交接完了,云舒也松了一口气,再接下来金店若有买卖,都是伙计拿着货物和客人付的钱到她这里记账,钱付清楚了再发货,工作也走上了正轨。 店里的伙计们都发现二当家最近情绪很低落,脾气很不好,只要他们稍有错误,就会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众人少不得战战兢兢。 两个伙计见门口走进一位女客官,正要热情的迎上去,其中一人忽然拉了另外一人,说:“别去,是那个穷丫头!她买不起,就喜欢看来看去!” 被拉住的伙计觉得奇怪,那女客观的穿着打扮,明明像是世家小姐,怎么会是“穷丫头”? 另一伙计见同伴不信,就说:“她前天就来过,在店里选了一套金头面,并一直玉钗,可是待问了价钱,她却放下了东西,说改日再买。我觉得奇怪,跟着她出了店门,怎知在她上车走后,听到她家跟车的仆妇偷偷议论,说那位小姐空有一副尊贵的壳子,其实比谁过的都艰难!” 听完这段话。伙计们都同情的看向那女子,只见她举手投足间,有一身尊贵娴雅的气质,但再想想她囊中羞涩,又纷纷摇起头来。 那女子还记得之前帮她挑选首饰的伙计,就走过来说道:“我是来买前天挑选的那副金头面和玉簪的,你还记得吗?” 伙计诧异的问道:“当然记得,小姐是要买?” 那女子微笑着点了头。 伙计半信半疑的取出东西,那女子又看了一遍,欢喜的说:“就是这两件了,很漂亮,姑姑一定会喜欢,我要买。” 有人要买,伙计自然是陪着笑的说着好听的话,待要收钱时,只见那女子拿出一块通体洁白,并半透明的玉指环,说:“我用这个抵钱。” 伙计脸上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客气的说:“小姐,我们店不赊账、不抵押,实在对不住。” 那女子欢喜的脸上顿时垮了下来,说:“为什么?这个羊脂玉的扳指很值钱的,是祖奶奶赏给我的!” 113、扳指(下) 113、扳指(下) 规矩就是规矩,那伙计只得一遍又一遍的跟这位小姐解释。店里不接受用物品抵债购物。 谁料那位小姐非常执着,不停的强调扳指怎样值钱,并苦苦哀求着。 心情本来就不好的李兴听到这边争执的声音,没好气的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伙计把事情解释了一遍,李兴却突然面放异彩,看着那个羊脂玉扳指笑了笑。 “去,带这位小姐去见云总管,能不能抵账,由她说的算!” 李兴既然这样吩咐,伙计纵使再狐疑,也只得带那女子去账房见云舒。 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李兴突然贼笑了两下,心想:扳指的确不是凡品,云舒最好答应用扳指来抵债,那样的话……看她明天晚上封箱的时候怎么办! 桑家做生意的规矩,每十天封一次箱,有专门的人来把店里赚来的钱运走。 封箱的时候比对账簿上的营业额,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所以店里做生意,从不用物抵债,就是怕封箱的时候。钱数对不上。 云舒看到伙计带着客官直接到账房来了,心中十分惊讶。 再听伙计说了前因后果,云舒也无奈的摇头道:“店里规矩,不可以物抵债。” 那女子听云舒这样一说,着急的上前说:“这位姐姐,你就帮帮我吧,这些首饰对我真的很重要,而且我的这个扳指价值连城,抵给你们,真的不亏!” 女子把羊脂玉扳指塞到云舒手中,云舒一下子被这上品的扳指吸引住了。 她在娄烦接触了不少玉石,玉的品质她懂得一些,所以扳指一入手,她就知道,的确如这位小姐所说,这扳指,价值连城! 可是再值钱,规矩就是规矩…… 正在她思考怎么拒绝时,眼神突然一滞,死死的盯着扳指内壁看去,在那里,刻着两个小小的字——“宫制”! 云舒挑了挑眉,抬眼再次看向眼前的女子。 她竟然拿着宫中的东西来抵押,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她难道不知道为了防止宫女偷东西出宫卖,宫制的物品都是不可交易的吗? 云舒手上有几件刘彻五年前赏的首饰,一直换不了钱,只能是一件死物留在手中。除非把那金簪重新融了重铸,但可惜了那好手艺。 云舒挥手让伙计先出去,这才对那女子说:“小姐,你这件东西的确很值钱,来历肯定也不一般,你真的要用它抵账?不能后悔哦!” 那女子没有察觉到云舒脸上的异色,只着急的点头道:“我不后悔,虽然它是祖奶奶赏给我的,但是我现在更需要买这些首饰!” 祖奶奶? 云舒垂眼一想,看这女子的举止不像宫女,倒有一份天真小姐的娇憨,莫非她是什么公主或者翁主? 想及此,云舒再抬眼看向这个女子,也许是有心理暗示的作用,她竟然觉得这个小姐越看越像刘彻,莫不是真的跟刘彻有什么关系? 可是……皇家女子又怎么会手头拮据至此,连首饰都买不起,要拿赏赐的物品抵押? 思索了一会儿,云舒抬头笑道:“好吧,你既然不后悔,这个扳指我就收下。当做你抵的账。” 女子高兴极了,忙抱起两盒首饰跑了出去,像是怕云舒后悔一般。 云舒给大平使了个眼色,大平立即了然的跟了出去。 李兴随后慌张的走到账房里来,一进门就问:“云总管,你难道不知道店里的规矩,不能抵物!何况那还是宫中的东西,卖都卖不出去,万一被宫里追查,是要出事的!” 云舒看着李兴,不惊不慌的说:“哦!二当家知道那是宫中物品,所以才让伙计带那位客官来找我?” 李兴的小心思被云舒一语戳中,尴尬的站在那里,嘴硬的说道:“我跟你说的是抵物之事!” 云舒缓缓说道:“那位小姐给的是现银,谁说她抵物了?” 李兴没想到云舒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偏偏他没证据说云舒说谎!钱是从云舒手里过的,只要封箱、查账的时候没问题,谁也奈何不了云舒。 见她一副安泰的样子,李兴只得咬牙切齿的转身走了。 大平回来时,一脸兴奋的说:“云姐姐,你绝对想不到刚刚的那位小姐是谁!” 云舒大致猜到了一些,就嗔道:“就你大惊小怪,是哪位公主还是什么翁主啊?” 大平向云舒伸出一根大拇指,说:“云姐姐你怎么知道的?那位小姐坐马车回了平阳公主府,前后有人伺候着,看来是位翁主!” 翁主是西汉时对郡主的称呼。 云舒歪头想了想,平阳公主府?不对呀,平阳公主刘娉不可能突然生了个这么大的女儿,那小姐看着少说也有十四、五岁了吧! 不过那位小姐说扳指是祖奶奶赏的。看来极有可能是窦太后的曾孙女,不管具体是谁,肯定是为宗室之女。 云舒无意追究其他事情,只要知道这个扳指来路正常,不会给她惹麻烦,她也就安心了。 带到晚上金店关门时,大公子准时出现在门口接云舒回家。 云舒收拾了东西对他笑道:“不是说了不用刻意接我吗?长安我又不是不熟悉!” 大公子身上还穿着郎卫的轻铠,手中牵着马,看样子像是从宫里出来的。 “我每天也是这个时间从宫里回来,又顺路,一起回去不好吗?” 他既然这么说,云舒也不好争辩,只得作罢。 大公子将马交给顾清,跟云舒并排在前面走,顾清、丹秋、墨清、大平等人在后面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 云舒将白天收到的那个羊脂玉扳指拿出来给大公子看:“给你瞧个好东西!” 大公子接过扳指,突然笑道:“这东西怎么到你手里了?” “咦,大公子认识这个扳指?”云舒惊奇的问道。 大公子点头说:“这是建元五年,窦太后生辰的时候,皇上送给窦太后的贺礼,一套十个扳指,还是我寻来的。” 云舒也笑了,说:“竟有这样巧的事!” 大公子便接着问:“你怎么弄到的?” 云舒就将白天那位小姐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公子听后了然的说道:“原来是她。难怪会有这个扳指。” 云舒本就对那女子的身份好奇,提供大公子的语气,似是十分了解的,就问了起来。 大公子救说:“若真是住在平阳公主府的少女,如今只有一位,是临江王的遗孤,临江翁主。窦太后生前因为怜惜临江王早亡,所以把临江王唯一的女儿临江翁主养在身边,格外疼惜。但是建元六年,窦太后殡天后,临江翁主就托付给了平阳公主。” 西汉的诸侯王十分多。但云舒对这个临江王却知道的十分清楚! 临江王刘荣是刘彻的大哥,汉景帝的长子。 最早的时候,刘荣当过太子,后来因馆陶长公主跟刘彻的母亲联手,才把刘荣挤下太子之位,另立了刘彻为太子。 刘荣是被冤死在狱中的,云舒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必定有很多隐情,这些陈年旧事,挖掘无意,不过窦太后心中肯定对这个长孙有很多愧疚,把临江翁主养在身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窦太后死后,这位临江翁主在平阳公主府的日子,过的似乎不太好,连首饰都买不起呀…… 云舒正想的出神,又听大公子说:“再过几日就是平阳公主的生辰,临江翁主应该是为了给她买贺礼,才不得已抵押扳指吧。” 听他如此说,云舒就把扳指往大公子手中一塞,说:“你把扳指还给临江翁主吧,就说是你在市场上看到,赎回来的。” 大公子笑着把扳指递回给云舒,说:“我一不认识临江翁主,二又见不到她,你为何叫我还给她?再说,她即抵了首饰,为何还要还她?” 云舒疑惑道:“你不认识她?我听你说那么多关于她的事,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大公子摇头道:“她的身世,举朝皆知。” 也是,大汉第一废太子刘荣唯一的女儿,身份比较尴尬,涉政之人肯定都知道她。 两人摇摇晃晃的走回桑府,云舒回到春荣楼,一进园子,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黄色影子从旁边蹿了出来。 云舒这么多年,依然有点不习惯小虎的“虎抱”。她把小虎的爪子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就对屋里喊道:“虎妞,你又把小虎放出笼子了!” 虎妞欢腾的从屋里跑出来,见到云舒就说:“太好了,小虎见到姐姐就从假山上下来了,之前我让它下来,它都不理我!” 云舒白天要忙,就把虎妞丢在了吴婶娘那边,让虎妞跟阿楚、三福她们一起待着,可虎妞明显是不受管教的典型,不然怎么还没等云舒去接她,她就跑回来跟小虎玩了! 对于虎妞,云舒总是感觉很管教无力,但是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只好拉起她,说:“走,别跟小虎玩了,我们洗干净吃饭去!” 拉着虎妞来到饭厅,府里众人都在里面,很热闹。 云舒到的时候,正听到陆笠难得的开怀大笑,便问道:“有什么好事这样开心?” 114、求医问诊 114、求医问诊 宴厅里的气氛很融洽。大家有说有笑,云舒虽不知道大家说的什么,却也觉得很开心。 “可惜我来玩了,没听到你们说什么,都高兴成这样子。”云舒带着虎妞入座,颇觉得遗憾的说道。 陆笠收了声,脸上喜色很浓,却不太好开口。 坐在主位的大公子替他说道:“刚刚陆先生考阿楚的功课,阿楚回答的很好,有一代名医的风范了。” 阿楚随着慢慢长大,一直跟着陆笠学医术,看来以后注定要女承父业了。 陆笠见女儿学的好,领悟的快,心中也开心,但谦虚的说:“大公子太夸奖阿楚了,她只不过是个女儿家,学的再好,以后也难以行医,不过是学的玩玩罢了!” 阿楚原本欢喜的脸上,听到父亲的这个话,立马变的不高兴了。 云舒也不认同陆先生的看法。便说:“女儿家又怎样,学的好一样能做事!” 阿楚颇为感激的看向云舒,想到之前听父亲说过,云舒是个大总管,心中更觉得钦佩。 因是云舒说的这个话,陆笠不好反驳,便笑着换了话题。 一圈人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顾清忽而跑进来,禀报道:“大公子,外面有人找陆先生……是馆陶公主家的管事。” 平常找陆笠出急诊的人很多,但是馆陶公主是皇帝的姑姑、皇后的母亲,她家的事情,自然与别家有所不同。 陆笠起身说:“即是有事求见,我出去看看吧,恐怕有急诊,大公子你们先用饭,不用等我。” 大公子颇为担忧的看向陆笠,点头道:“你带着顾清一起去吧,若有事情,也方便行事。” 大公子让顾清跟着,是怕出什么意外,好回来通风报信。 陆笠理解大公子的好意,给皇亲贵戚看病可不是什么好事,看的好,会得到很多奖赏,看的不好,有可能惹祸上身。 陆笠退出之后。云舒不安的问向大公子:“回春堂这几年生意好吗?” 大公子点头道:“陆先生医术精湛,为人亲善,在长安名声很好,常有达官贵人请他去问诊,只是……馆陶公主府还是第一次,他们一向只用宫中的御医。” 云舒低头思忖道:皇后多年不孕,馆陶公主突然在民间找名医,莫非是为了皇后的病?这个病可不好治,等陆先生回来,还得跟他说一声,万不可随意应承! 待他们吃完饭,吴婶娘、丹秋等人带着孩子们下去,大公子把云舒叫到了房中,说道:“皇上近两年得了一美姬,是平阳公主献上的一歌女,姓卫,如今因怀有身孕,已被封为卫夫人。以前后宫无人怀孕,太医常去给皇上问诊,自从查出卫夫人有身孕之后,皇后的椒房殿中。便常有太医出入,馆陶公主找陆先生,恐怕是因为此事……” 大公子说的比较隐晦,但是云舒明白了他了意思。 以前后宫的女人们都没怀孕,太医便怀疑是皇上的身体出了问题,如今有人怀孕了,但是跟皇上成亲多年的皇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大家便怀疑是皇后的问题,所以一向淡定的陈家,如今也不淡定,开始四处求医。 大公子跟云舒说这个事情,显然是想问云舒的意见,云舒也不隐瞒,直接说:“皇嗣之事,事关重大,非我们能够插手,若太医也无能为力,陆先生还是不要参与为妙。” 云舒明确知道皇后陈娇无法生育,所以很直接的表明了此事的看法。 大公子听她这样说,也松了一口气,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怕陆先生会应承下此事,并全力以赴。” “为什么?”云舒不太理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陆先生应该明白的呀。 大公子叹了口气说:“你可还记得陆先生的血海深仇?” 云舒惊了一跳,回忆道:“嗯,记得,夺妻杀亲之仇。” “他的仇人就在馆陶公主府中,我虽然有心帮他报仇。可是皇后一族势力太大,我现在无法下手。陆先生极有可能为了报仇,而把那人的性命当做给皇后医病的条件,若真如此,只怕我们谁也拦不住。” 那种血海深仇,自然不会忘,若是云舒,也会抓住一丝一毫的机会,陆先生恐怕真的会如大公子担心的那样做。 想到这里,云舒心中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宽慰道:“等陆先生回来之后,我们问问是什么情况吧,也许不是为皇后的事情,只是我们乱猜呢。” 大公子苦笑一下,说:“也是,是我杞人忧天了。” 待两人分别,云舒回到春荣楼,见大平还在园子门口等她,就惊异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大平凑到她身边,对她神秘的说道:“云姐姐,有人想见你,就在后门。你随我出来一趟吧!” 云舒笑道:“这么神秘,是谁?” 大平说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云舒十分信任大平,毫无担忧的随他往后门走去。 后门的小巷黑漆漆的,只有门角上挂着一盏风灯,云舒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问道:“大平,谁要见我呢?怎么不见人影?” 大平对着小巷子打了个唿哨,只见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的样子! 一瞬间,小巷子里呼啦啦的多出来一群青少年,云舒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再回头看看身边的大平,满头雾水的问道:“这是……?” 大平咧嘴一笑,说:“云姐姐不记得他们了?” 云舒回过头,仔细的看向巷子里的这群青少年,打头的那个憨厚壮士的青年的确有点眼熟,再仔细看看,云舒惊呼道:“啊,是你们,胡壮!” 当初被她用金钱收买的小混混们,如今都长大了,小时候身上的痞气都消失殆尽,看着敦厚老实,全然没有当年的样子了。 胡壮身体跟小时候一样高高壮壮的,只是显得有点胖,他盯着云舒,一眨也不眨,却不开口说话。 云舒望着他们笑,说:“你们都长大了,都过得还好吗?” 青少年们忙应道,说过的很好。 云舒看着胡壮,说:“一眨眼都成大小子,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胡壮这才讷讷的说:“大家伙听说云姐回来了,都想来看看你,但又不敢去弘金号找你,这才让大平帮忙。” 云舒便说:“你们若有事,直接来弘金号找我好了,没什么关系的。” 胡壮忙摆手说:“我们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望云姐。这些年大家家里或有难处,多亏了云姐让人送钱来救济,我们都记着您的恩情,若有什么事,您只需要吩咐一声,我们如果办得到,一定去做!” 云舒心中很讶异,她在娄烦的这几年,因通讯不便,根本管不到这群孩子。他们家有什么事,自己更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救济他们? 她再一想,记起自己曾在信中提起过胡壮他们,只怕是大公子以她的名义在照顾他们。 云舒与他们在后巷说了一会儿话,知道大家都本本分分的在做活,靠自己本事在营生,也就放心了。 辞别了他们,大平陪着云舒往回走,大平颇为感慨的说:“云舒姐,你别看胡壮他们现在老老实实的做工,但是人脉可广了,京城里家家户户的消息,他们都打听得到!” 云舒点点头,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这群不起眼但是不可或缺的小工,的确能够顺利的渗入到各个角落。没想到以前不过是吩咐他们打探了几次消息,胡壮竟然能把这个思想贯彻的这样透彻。 回到春荣楼不多时,大公子身边的丫鬟来告诉云舒,说大公子要告诉她,陆先生已经回来了,没什么要紧的事,让云舒不要担心。 云舒笑着打发了那丫鬟,却回头跟丹秋说:“明日见了大平,让大平派人在回春堂附近盯着,看陆先生最近是否有跟馆陶公主府的人来往。” 丹秋吃了一惊,问道:“云舒姐你……” 他们一直把陆先生当自家人,云舒派自己人盯自己人,让丹秋觉得十分意外。 云舒叹气道:“我怕陆先生因仇恨蒙了双眼,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盯着让人放心一点。” 丹秋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记下此事,第二日一早就跟大平说了。 大平倒没多问,直接让胡壮安排人手做事去了。 弘金号的账房里,云舒静心做事,等着大平和胡壮那边的消息,却突然听伙计说,有贵客要见她。 她跟着伙计来到后院的茶室,只见一个身穿绸衣梳着妇人头的女子,带着一位年轻小姐在屋里等她。 她走进去小心打量那两人,待看清楚**的容貌时,她又惊又喜的喊道:“钟夫人!” 没想到窦华的夫人钟蔷来找她了。 钟姬看到云舒,眼神一亮,称赞道:“几年没见云妹妹,你竟要变的我不认识了,出落的真漂亮,快让我看看!” 钟姬起身携起云舒的手,好生打量了一番,说:“看来太原郡的水土养人,我也想去那边住几年了!” 云舒被人这样称赞,怪不好意思的,忙说:“夫人快别打趣我了,今日见到夫人,我实在是太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钟姬假意不高兴的说:“我昨天跟老爷说要来弘金号看首饰,他这才记起桑大人说你在这里当了总管,若不是如此,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你当初一声不响的走,如今回来了也不来看我,看来是真的没把我当朋友!” 云舒为难道:“当初离开实在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回来之后事情忙的不行,一时未得脱身,钟夫人还请见谅……” 钟姬爽朗的笑道:“快看把你吓的,我跟你闹的玩的,你身不由己,我哪会真的怪你!” 钟姬又说:“我们光顾着说话,倒把我家十三小姐给疏忽了,云舒,来介绍你认识,这是我的小姑,窦家的十三小姐,闺名一个嬗字,我今日是带她看首饰来的。” 115、及笄(上) 115、及笄(上) 窦嬗一直打量着云舒。听到钟姬介绍,便淡笑着对云舒点了点头。 云舒热情的招呼道:“钟夫人和窦小姐喜欢什么首饰,我让人拿到这里来看,免得外面人来人往,吵到了你们。” 钟姬也不跟她生分,就说:“嬗儿马上就要及笄,我是来给她选盘发的簪子,不管是金是玉,别致好看为要,你觉得哪种好,介绍几样我们看看。” 云舒张罗着伙计取簪子过来,一面让人给窦嬗介绍簪子,一面低声跟钟姬说起话来。 在这五年中,钟姬连生两个儿子,加上长子,总共给窦华生了三个儿子!靠着三个儿子,钟姬直接从妾被抬为正妻,窦钟两家也终于正常走动起来。 这窦嬗是窦家的十三小姐,跟窦华是同胞兄妹,因生母去的早,钟夫人这个嫂嫂少不得要多为这位小姑子操一些心。 云舒对窦嬗没什么好奇心。她更关心窦华夫妻的现状,便问:“你们如今还是住在魏其侯府吗?之前不是说有打算去南阳?” 以前云舒曾经跟钟夫人提过,建议他们搬离魏其侯府,分家去南阳的庄户上过日子。她这样劝他们,也是为了避免他们日后被卷入窦家的狂风巨*中。 听到云舒这么问,钟夫人脸上微红,低声说:“我家三爷说等在长安给嬗儿说了人家,我们再搬去南阳,到时候,我们母子也过的舒坦一些。” 钟夫人虽然因为连生三子被抬为正妻,但她毕竟是商户出身,在魏其侯府的各房媳妇中,难免会被踩低。如果分家去了南阳,他们自立门户,钟夫人是正房夫人,到时候家里什么事自然由她做主,她不用服侍公婆,也不用看姑嫂脸色,真的是逍遥又自在。 窦华决定搬去南阳,正是因为疼惜他们母子,听到这些,云舒打心底里为钟夫人感到高兴。有个不问出身,真心爱她的丈夫,这个比什么都好! “那真是太好了,只是到时候走动不方便,恐怕不好见面了。” 钟夫人美滋滋的说:“那倒不怕,侯府在长安。我们自然要常回来看看的。” 另一边,窦嬗挑了三支中意的簪子,云舒让人包好了,原本说是当做自己的一片心意要送给她,谁料钟夫人说什么也不收,一定要自己付钱。两人拉扯了一阵,云舒只好收了钱,送她们离开。 钟夫人上车离开前,拉着她的手说:“我回头让人送帖子来,嬗儿及笄礼,你也来府里玩!” 云舒笑着应下。 五月初五,云舒拿着钟夫人送来的请帖,带着丹秋前往窦府给窦嬗庆贺。 窦府门前车水马龙,云舒递上帖子之后,便由妇人带着往后园去见钟夫人。 云舒以前来过窦府好几次,这次再来,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因为多了许多客人,府邸里看起来人气很旺,比以前多了些喜庆和喧嚣。 到了钟夫人的园子,左右的丫头都好奇的打量着云舒。不知她是哪家小姐。待引路的妇人向屋里的丫鬟禀明了,就见一个穿着鹅黄春衫的丫鬟迎了出来。 “原来是云总管来了,我家夫人问过好几遍了,您快请进!” 云舒对那丫鬟笑一笑,一起走进了钟夫人的正房。 正妻的待遇果然不同,钟夫人的正房前厅里,装饰豪华大气,跟钟夫人以前住的偏院截然不同。 刚进屋,云舒就听到钟夫人的声音,她循声望去,钟姬撩开侧面的珍珠帘子从里屋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圆嘟嘟的男孩。 “可是来了,我一直差人问,就怕你这个大忙人不肯来!” 云舒打量着钟夫人,暗红绣金菊的曲裾,头上插着几朵珍珠的攒花,并一支黄金的步摇,说不出的贵气袭人。 云舒见礼说道:“钟夫人请我来,我哪里敢不来,只是早上要去店里交代一些事情,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些。” 钟夫人热情的拉着云舒,高兴的说:“不晚不晚,来,看看你大外甥,你以前没见过的。”说着,她就回身对身边的小男孩说:“意儿,叫云姨。” 她的长子窦意睁着乌黑的大眼睛,规规矩矩的弯腰叫了一声云姨。 云舒庆幸自己有所准备,身上带了些玩意儿。于是拿出一枚玉坠,往孩子腰带上一系,说:“我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玉坠就当云姨给你的见面礼。” 钟夫人在旁笑道:“谁不知道弘金号的金玉是最好的?意儿快谢谢云姨。” 见了礼之后,钟夫人让奶妈带窦意下去,而后拉着云舒的手到屋内小坐。 “意儿去年拜了先生,那位先生是申培公的学生,能拜得如此良师,多亏了桑大人从中帮忙。” 云舒暗道一声“难怪”,原来是有这样的缘故。 她再次见到钟夫人时,就感觉到钟夫人对她不一般的客气,虽然他们以前有些交情,但钟夫人毕竟是侯府的三夫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由丫鬟变成的生意人,如何担得起她如此礼遇? 云舒心中虽有疑惑,但一直没想通,现在听到钟夫人这样一说,她顿时明白了。 申培公是有名的大儒,曾被刘彻礼聘为太中大夫,门下学生近千余人,显达的亦有不少。官宦人家多希望把自己的子弟拜入申培公门下,但是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钟夫人母凭子贵,对自己的长子的教育更是重视。她娘家没有什么背景靠山,五年前她帮大公子入赀时,就是打着日后借大公子的势,为儿子谋条出路的打算。 现在大公子在窦意拜先生的事情上如此尽力,钟夫人即高兴又感激,觉得当初的决定太对了,大公子如今不仅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只因钟夫人是一介女流,不能跟大公子多有交际,现在云舒回来了,她便希望通过云舒这条线。巩固他们一家跟大公子的关系。 云舒心中有了数,对钟夫人的言行也有了了解。 两人闲话,钟夫人就诉起苦来,说:“别看窦家现在外表光鲜,但是早不如前了,自皇太后殡天,老候爷退仕,日子就不好过。长安里最不缺的就是踩低捧高之人,像桑大人这种患难知己,真是少有。说来,最初我们家老侯爷还为难过桑大人,难为他不计前嫌。” 窦太后去世、魏其侯窦婴下野,窦家现在的确没什么好日子过,只是现在还是好的,等刘彻开始收拾窦家时,日子只怕会越发的艰难。 好在钟夫人是个真正的明白人,她又说:“我跟我家老爷都想好了,等嬗儿及笄说了人家,我们就去南阳过日子,在那里,我们不用管其他闲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啦。” 她这样急于表态,大概是看出来朝中有人要收拾窦家,只希望大公子能念着旧情,放过他们这一房。 云舒理解她的意思,笑着说:“钟家跟桑家是世交,大公子跟窦三爷的关系又好,再说,钟夫人对大公子有恩情在先,大公子是个是非分明的人,夫人只管放心好了。” 听到这个话,钟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说了会儿话,有管事之人来通报,说有客人到了。 钟夫人作为窦嬗的同胞兄嫂,忙着主持各项事情,自然要去安排接待。 云舒识相的说:“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钟夫人就笑着让自己的大丫鬟带云舒去后面的园子玩。 “你们替我陪着云姑娘。好生招待着。” 之前鹅黄色春衫的丫鬟来请云舒,说:“姑娘请随采芝来……” 云舒随着丫鬟采芝往后面的园子走,采芝在前面轻声说道:“云姑娘是去十三小姐那里坐坐呢,还是想在花园子里走走?” 云舒给窦嬗带了贺礼,再说今天的主人公是窦嬗,她去看看为好,于是就说:“去十三小姐那边吧。” 绕过一片小池和假山,她们来到一个种满杏树的庭院,院内传出许多年轻女孩子的嬉笑声,云舒站在门前往里看了看,只见屋里人影憧憧,都是些小女孩子在打趣窦嬗。 她犹豫了一下,她跟窦嬗不熟,又不是闺蜜,进去恐怕不太合适,于是取出装着五颗南珠的匣子给采芝,说:“你们小姐有客在,我就不进去叨扰了。你帮我把礼物送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采芝领命进去,不多时就出来,替窦嬗谢过云舒。 云舒觉得无趣,就让采芝带她去花园走走。 待到花园里,时而有她不认识的妇人、女子结伴走过,云舒谁也不认得,走了会儿就在池边的石头上坐下,看着池子里的红鲤发呆。 一个粉装女子在不远处打量着云舒,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春天的太阳暖融融的,云舒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正好看到了假山旁的粉装女子,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可是巧了,竟在这里遇见了那个用扳指换首饰的临江翁主。 见云舒望着她笑,临江翁主胆子大了一点,走过来说:“我远远的看着,觉得像是你,但又怕认错人,等你抬头我才看到,真的是你。” 云舒从石头上站起来,说:“民女拜见临江翁主。” 临江翁主吓了一跳,问:“你认识我?” 云舒笑着取出羊脂扳指,说:“这个扳指不是凡品,稍问一下就知道了。翁主拿这个扳指来换首饰,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说着,就把扳指放到了临江翁主的手中 116、及笄(下) 116、及笄(下) 临江翁主看着手上的羊脂扳指。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她果断的将扳指塞回云舒手中,并说:“我说过不后悔,现在怎么能再收回!” 云舒见她脸上红红的,许是有些不好意思,就说:“这个扳指是御造宫品,寻常人家收不得这种东西,翁主还是留着吧。” 临江翁主咬着红润的下唇,低声说:“可……可是我没钱……那首饰,我已经送人了,退不回来的!” 云舒一笑,说:“等翁主手头有现钱了,再给我就是,我还怕翁主跑了不成?” 临江翁主没想到云舒这么好,那首饰虽然不是什么天价植物,但也要一百多两银子,她们只不过是见过一面,她竟然肯帮她垫付! 她抬起眼睛欢喜的看着云舒,说:“你真是个好人,我以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 两人说着话,一起在花园子里走起来。 临江翁主好奇的问云舒:“你今天怎么到魏其侯府来了?是给十三小姐送首饰的吗?” 云舒淡淡一笑。简单的说:“窦三夫人邀我过来玩。” 临江翁主讶异的看向云舒,没想到她这个商户的账房总管,能来参加侯门小姐的宴席。虽说窦嬗只是已落寞的魏其侯的女儿,但官就是官,民就是民,巨大的阶级落差,是无法抹灭的。 云舒不想多解释,任由临江翁主自个猜去。 “翁主怎么没有去十三小姐院子里玩?我看很多小姐都在那边。” 临江翁主苦笑了一下说:“我看她屋里客人多,不习惯那么吵,就一个人出来走走。” 云舒见她表情不自在,再想到她的身份,只怕她不太受那些小姐的欢迎,便牵了她的手,说:“我也怕吵,我们在那边的亭子里坐下说说话吧。” 不远处临水的地方,有一座六角的小亭,旁边几株春柳摇曳生姿,景色很不错。 窦嬗跟云舒一起靠着栏杆坐下时,心中有丝丝忐忑。她自从出生的这十几年来,身边的人除了祖奶奶,大家对她都是避之不及,唯恐她给他们带来灾祸。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废太子,是死在监狱的罪臣,皇帝叔叔不喜欢她,其他姐妹不理她。在祖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众人对她尚顾着几分颜面。自祖奶奶去世,周围的人便再也没给过好脸色她看。 她没想到有人在得知了她的身份后,还会主动接近她…… 两人在亭中坐下之后,云舒问道:“翁主上次选的首饰,长公主可喜欢吗?” “你怎么知道我是要送给姑姑的?”临江郡主看着云舒,觉得她真是不可思议,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她的能洞悉。 云舒便说:“平阳长公主的生辰宴请了许多人,我有所耳闻,加之翁主之前来买首饰,那款式都是给妇人用的,自然是送给平阳公主的了。” 临江翁主想想也是,平阳长公主的生辰不是什么秘密,稍一推算就知道。 “姑姑很喜欢,说没想到外面的金店能够做出这样别致的首饰,不比御造的差,还问我是在哪里买的呢。” 云舒心里偷着乐,喜欢就好,到时候引一些大户的贵妇来光临,就更好了。 “若长公主喜欢,待我回去。挑了店里最好的,专门让人送上门给长公主挑选,免得车马劳顿,出门受这些喧嚣。” 长公主的事,临江翁主拿不了主意,但她想到上次平阳长公主看到首饰,是真心的喜欢,便难得主动的说:“那我回去问问姑姑,得了回音就告诉你。” 云舒笑嘻嘻的谢过临江翁主。 两人坐了一会儿,采芝来请两位去花厅赴宴。 云舒和临江翁主随着采芝走到地方,钟夫人便携了云舒的手,亲切的安排她入席。 临江翁主没有朋友,顺势和云舒坐在了一起,岂料她刚坐下,就有一个仆妇来说:“翁主,长公主请你过去安坐。” 临江翁主听了脸色略有些仓皇,冲云舒抱歉的笑了笑,乖顺的随那仆妇往另一片席位走过去。 她刚走,云舒就听身后的两位小姐窃笑起来。 一人指着临江的背影说:“看到没有,那个就是临江翁主,混的连普通小姐还不如,亏她还是个有封号的。” 另一人也跟着笑道:“原来是她,我极少见她出席宴会,怎的今天出来露脸了?” “她先前有窦太后护着,窦家跟她的关系还算好的,窦嬗算起来,还算是她的表姑母呢!平阳公主把她带出来,恐怕是为了她的亲事吧,她已经十六了呢。还没说上人家!” 另一人笑的更厉害了,道:“这样的身世,谁敢娶她?” 旁人附和道:“可不是嘛,窦太后把这样一个包袱丢给长公主,长公主不知有多头疼呢。” 云舒听的入神,突然见窦嬗行完及笄礼从前厅来到花厅,跟各位夫人和姐妹打招呼,众人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便没人再提起临江翁主。 云舒的目光穿过人群,看着远处的临江翁主低着头跟在平阳长公主身边,小心的跟邻座的几位夫人说话,心中便生出一阵苦涩。 真是个苦命的! 不咸不淡的一餐饭吃完,走过场的人渐渐开始散席,跟窦家交好的一些夫人小姐,在钟夫人的安排下去坐船游湖。 云舒跟这些人不是一个圈子的,她过来赴宴,不过是顾着钟夫人的情谊,如今吃完了饭,她就想走。但是钟夫人见她要走,却拦了上来。 “云妹妹别急着走,我上午没得空,等一会儿我安置好客人,我们坐下来喝杯茶说说体己话吧!” 云舒不解的看向钟夫人。体己话?上午还没说完,难道还有其他事? 不等她回答,钟夫人就把采芝喊过来,说:“带云姑娘去我房里歇息,我马上就过来!” 云舒被采芝请去钟夫人房中,钟夫人安排了客人去游湖之后,后脚就回来,笑着给云舒上点心上热茶。 既然是钟夫人找她有事,云舒也不急着开口,就接过茶盏喝起水来。 钟夫人见云舒沉静似潭水,不惊不乍。又不好奇的询问,心中暗暗道难,只怕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话。 但是钟夫人也没有其他法子,便为难的说道:“我今日特地留云妹妹下来,是想向妹妹打听一件事。桑大人的年纪不小了,但一直没听到他定亲的消息,不知是他家里在洛阳已经给他说了亲事,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吗?” 云舒手中的茶盏晃了晃,稳住心神之后,云舒微笑道:“我如今也不在桑家的内院做事,了解的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情,恐怕还是要亲自问公子比较好。” 钟夫人一脸不信的样子,说:“你是桑大人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多少会知道一些吧!我也曾让我家三爷亲自去问桑大人,可是他们男人之间不兴说这些事,桑大人每次都是笑着不说话,让我们很拿捏不准呢!你也知道的,如今的桑夫人不是桑大人的生母,若越过桑大人的意思去跟桑夫人议亲,恐怕桑大人不高兴,因此我们才想问问他自己的意思!” 云舒见她如此急切,便问:“不知钟夫人想给我家公子介绍哪位小姐?” 钟夫人见她松了口,高兴的说:“就是我家十三小姐,窦嬗!你觉得怎样?我看嬗儿跟桑大人很登对呢!” 云舒附和的笑了笑,说:“那我回去就把钟夫人的意思告诉我家公子,等得了他的回复,我再告诉你?” “好,好!”钟夫人高兴的不得了,云舒觉得再说下去没意思,就托辞说不放心弘金号的生意,提前走了。 自云舒离开魏其侯府,一直到在弘金号账房坐下,自始至终一语不发。 丹秋跟在她身边,只觉得心惊胆战,她极少看到云舒这样不高兴! 守在店里的大平见云舒这样不开心的回来,偷偷拉了丹秋出来问话。 “发生什么事了?云姐姐怎么这么生气?” 丹秋也是一头雾水,说:“我也不知道。我没能进去后院,云舒姐出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大平愤愤的说:“难道在魏其侯府受欺负了?那些官家小姐,最可恶了!” 丹秋也不清楚,只能皱着眉头,沉默着思索。 待晚上掌灯时分,大公子从宫中出来,顺道到弘金号接云舒回家。 他刚进店还未走到账房,就被大平拦下来说:“公子,云姐姐今天从魏其侯府回来后,心情就很不好,一天都没说话,我们没敢问出了什么事,您开导开导他吧。” 大公子吃了一惊,云舒平时和和气气的,少有把不高兴的事情放到脸上,听得大平如此说,神情就凝重起来。 待他来到账房时,云舒抬头看他,一脸无事的说:“大公子来啦,再等我一下,我马上收拾好!” 在等云舒收拾东西的空当,大公子似是无意的问道:“今天去魏其侯府赴宴,一切都好吗?” 云舒笑嘻嘻的说:“长见识了!见到了好多夫人和小姐,我专门看了她们戴的首饰,正在琢磨她们的喜好呢。” 大公子“哦”了一声,又问:“没其他事?” 云舒歪头想想,又说:“是有一事!你猜我遇到谁了?就是上次的临江翁主,很可怜的一个女孩子,哎,生错人家了!” 说完,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口,说:“呀,这种事情不可乱说,公子就当没听到的吧!” 大公子皱眉望着她,嬉笑轻松的样子,跟平时没有两样,为何大平说她心情不好? 收好东西,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云舒稍落后大公子半步,她回头见大平、丹秋都离的远远的,这才问道:“大公子今年……十八了吧?” 大公子脚步微微乱了一下,并不回头,“嗯”了一声。 他等着云舒继续说话,可再也没了下文。 回家吃饭、给小虎投食、跟虎妞玩耍,云舒的一切表现都很正常,大公子跟在她身后转了转,没看出什么端倪,终于还是回房休息去了。 等大公子离开后,云舒蹲在小虎的笼子外面,摸着它的虎头,喃喃道:“十八了呢……别人家都是当爹的人了……” 小虎吃了很多肉,心满意足的张嘴嚎了一声,甩着肥肥的脑袋在云舒手上蹭来蹭去。 云舒又自言自语的说:“该怎么说才好呢?开不了口呀……” 云舒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今晚几次三番想说钟夫人的事情,但是都未能开得了口,她也不知她郁闷个什么劲。 辗转反侧一晚上,第二天起床时,云舒的眼眶下有些青色的阴影。 她如同平常一样,高高兴兴的吃了早饭,带着身边的人去弘金号做事,只是在她坐了一会儿之后,她就从店里挑了一台玛瑙屏风,让人抬着去桑大小姐的婆家——韩府。 桑招弟在家伺候公婆,极少出门,也没什么客人。 今天突然听到有人拜访,吃了一惊,她婆婆听说是弘金号的人,便以为她娘家有什么事情,就通情达理的让她赶紧去见一见。 云舒见到桑招弟,看她气色红润,比在家当姑娘的时候略为丰润了一些,便知道她在韩家过的很好,看来她选韩嫣选对了! 桑招弟见云舒,也少不得打量一番,略为惊讶的说:“几年不见,险些认不出来了!” 云舒笑着给桑招弟请安,说:“早该来拜见大小姐的,只是听说大小姐不怎么见客,所以不敢随意打扰。” 桑招弟对云舒一直都很客气,在云舒还是丫鬟时,她就没对云舒摆过架子,如今云舒做了总管,桑招弟对她更是有番思量,忙让人给她铺了锦席,两人一起坐了下来。 两人互相问候了一阵,云舒也不跟桑招弟绕什么弯子,就把昨天去魏其侯府赴宴的事情说了出来。 桑招弟听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吃惊,等云舒讲完了,她不急着表态,反倒问云舒:“正如钟夫人所说,你跟弘弟最是亲近,这件事情你直接问了他的想法,回了钟夫人就好了,为什么来找我?” 云舒抿嘴笑笑,说:“我以前虽在大公子身前服侍,但现在终究是外人,又是下人,大公子的婚事,我哪能插嘴?还是大小姐跟大公子说比较妥当。” 桑招弟掩嘴笑了:“你这样自谦,就算是我去跟弘弟说,他肯定还会问你的意思。” 云舒忙说“不敢”。 桑招弟收了玩笑的神情,直截了当的说:“这门亲事,是绝对不行的。” 117、麒麟送子 117、麒麟送子 “如今窦家朝夕不保。弘弟却深的皇上信任,他如初升的朝阳,怎能找这样人家的小姐自毁前程?窦家的人纵使是为了自保,也该思量思量。” 桑招弟一语中的的指明了其中的要害。 云舒心中也有这样的考量,不过她总觉得这种事情,不该她插手。 她略显犹豫的说:“大小姐说的极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公子肯定也是清楚的,只是要劳烦大小姐过府一趟,把此事跟大公子提一提。” 桑招弟点头道:“二娘不在长安,这件事自然要我去跟弘弟说一说。” 她略算一下,说:“弘弟十天一休,后天他会在家休息,我到时候过去跟他聊一聊窦家的事。若窦家的人再跟你提起此事,你大可明白的回了她们,断了他们的念想。” 云舒不由得觉得桑招弟真是个外柔内刚、不可小觑的人,她外表看着柔顺,心中却有自己的决断,果断明确的让人吃惊。 桑招弟看向云舒,有些话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说:“说来弘弟今年已经十八了。他的亲事这么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事情。” 云舒自娄烦回到长安,见大公子身边一个其他女人都没有,也觉得奇怪。像他这般年龄,早该有妻室了,就算没有妻室,也该有通房。 云舒不知怎么接桑招弟的话,思索了一下,才说:“许是大公子一心为皇上办事,忙的忘了……” 桑招弟苦笑道:“就算他忘了,爹和二娘怎么会忘?也不知弘弟怎么想到,父亲、二娘为此事,说过他很多次,可他坚决不接受家里的安排,只说有自己的考量。父亲怕影响他的仕途,不敢强行说亲,可此事这样一年年的耽误下来,众人也愁的不行。” 深深的看了云舒一眼后,桑招弟拉起她的手说:“我记得弘弟以前最把你放在心上,有什么事都跟你商量。之前他身边没有一个知心的人,现在你回长安了,你便多关心关心他,断不能让他再这么任性的拖下去了!” 一席话听的云舒心惊肉跳,桑招弟这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单纯的让她去劝大公子娶妻呢?还是对她另有定位? 只略想了一下,云舒就不敢继续深想,仿佛再往近走一步,就会打破现在所有的现状。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她托词说要回弘金号忙碌,不敢外出太久,匆匆“逃窜”,一直到店里坐下好半天,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刚坐下没多会儿,二当家李兴就阴阳怪气的走进来,说:“云总管,外面有人找你,没听你说有客来访呀,你出来看看,是不是什么人招摇撞骗,想进店里偷东西呢!” 云舒皱着眉随李兴出来,到门口一看,蹲在门边的几个满身尘土的男人,可不是娄烦马场的马六,和他的几个妻弟嘛! 云舒高兴的招呼他们去后院的小厅休息,李兴见马六等几人穿的很寒酸,在背后嗤笑道:“哪里来的土包子,瞧那穷寒酸样!” 云舒听到他那怪里怪气的声音,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才稍作收敛。 来到待客的小厅。丹秋给众人上了茶。 毕竟是一起在娄烦相处过五年的同伴,大家都不讲什么虚礼,云舒便让丹秋守在门外,跟马六他们说起话来。 “原以为你们六月才能来,竟提前了一个月!” 马六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事情办的顺利,所以就来的早了。姑娘三月离开娄烦之后,我就按照姑娘的吩咐,到河曲一带去看地方,准备建新马场的事。那里真不错,草多水多,很适合养马,我收了当地三家相邻的小马场,用他们的人手直接并了一个大马场,等这次从长安送完马回去,我们就可以直接搬过去了。” 云舒离开娄烦的时候算了算时间,再过一年时间,大汉就会跟匈奴开战了,到时候,马邑是第一个开战的地方。娄烦离马邑那么近,她的马场自然要早点转移为妙。 现在听马六说迁徙马场的事情顺利,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云舒又问他媳妇和孩子过的好不好,马六连声说:“自跟了姑娘,就没有苦日子,怎会不好?” 马六给云舒做了五年事,知道云舒在朝廷里有人照拂,不然他们的马匹不会这么容易的卖给军队做军马? 纵然什么事情都是马六在奔波,但云舒坐享其成就能分得巨大的利润。对此马六不敢有任何想法,他只知道他们一家人都是托云舒的福,才过上了好日子。 他对云舒说:“牧师苑的大人让我后日去领银子,待银子到手,我便亲自给姑娘送过来。” 云舒住在桑府,白天在弘金号做事,处处都有人看着,她觉得不方便,就说:“你到时候让人通知墨清,让他过去取吧。” 马六从走进弘金号时,就知道这里不是云舒做主,现在听她这样说,他心中就清楚了。 马六及几个兄弟身上风尘仆仆的,云舒慰劳的说:“你们常年在外奔波,辛苦了,今天我做东,咱们吃顿好的去。” 他们每做成一笔买卖,云舒总会请众人吃一次。马六等人并不推辞,习以为常的起身道谢,随云舒向外走去。 云舒去罗三爷那里告了假,就去外面找马六。路过前厅柜台时,看到店里的首饰,便把马六喊进来。说:“我不能回去看望马嫂子,你帮我给马嫂子选些首饰,就当是我送她的礼物。” 马六忙摇手说:“她不用这些东西,如果她想要,我给她买就是了,哪要姑娘破费。” 李兴在旁边听到这些话,又讽刺的笑起来。 穷人就是穷人,见到好东西,要都不敢要,真是没见过世面的! 云舒觉得过意不去,说:“你来长安一趟。总不好让你们空手回去。” 马六忽然想起一事,拍掌说:“差点忘了一事,是我媳妇叮嘱我的,姑娘如果不提她,我真的差点忘了。” 他从身后的一个青年手上接过一个包袱,那个包袱圆滚滚的,看着很沉。 马六将包袱放在就近的柜台上,层层剥开,就在揭开最后一层裹布时,店内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包袱里装的,竟然是约莫初生婴儿般大小的整块玉石!那玉石的绿色深邃无比,盯着看,似乎会发出诱惑的光芒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质地这么好的玉很难见,何况还是这样大的一整块! 云舒惊叹的问道:“这玉真不错,哪里来的?” 马六憨憨的笑道:“沈大当家的玉石场里采出来的,我给买了下来,我媳妇想请人雕一个‘麒麟送子’的玉像,但是娄烦和太原的琢玉师傅都不敢动手,我这才一路带到长安,想求姑娘想个法子。” 云舒看着那玉石,啧啧称叹一番,这么大这么好的玉石,一般的师傅肯定怕坏了璞玉,不敢动手。 要找技艺高的师傅,弘金号有几位,纵使那几位不行,她还可以让大公子介绍一些御用的工匠,到时候求求那些人,他们看到这么好的玉,说不定就会动心。 “好的,麒麟送子,我一定找人给你雕好!” 云舒喊来墨清,把玉石重新包好,放到墨清手中,让他帮忙保管。 所谓怀璧其罪,这么值钱的东西。被马六马马虎虎的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许就有作奸犯科的人会起了歪心思。 墨清武功高强,由他暂时保管着,再妥当不过了。 李兴看着云舒、马六一行人出门吃饭去,惊的下颚到现在都没有合拢! 他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人了,他一眼认出刚刚那块玉是上等的祖母绿翡翠!让他惊讶的不仅是这块玉,更是拥有玉的人,竟然是他上一刻还看不起的穷鬼! 穷鬼!穷鬼? 李兴苦笑的捶着柜台,他这些天为了之前在倒腾汇率中亏的几十两银子心疼后悔,可一个看起来寒酸不已的乡下人,竟然能够拿出价值千金的翡翠玉石! 巨大的落差让他难以接受,他再次抬头看向云舒等人远去的背影时,红了眼。 当大公子接到消息,上林苑又够进一批新马时,翻了翻文书,看了一眼马的来历,果然还是从云舒在娄烦的马场购的。 他想到云舒谈到赚钱时,两眼几乎要放金光的样子,会心的笑了笑,这次又是笔大买卖,她赚的开心了吧! 刘彻见桑弘羊突然笑了,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问道:“人们都说朕身边有两名冷面侍中,一是卫青,一是你桑弘羊,从不见你们笑的,怎么你现在一人却痴痴的笑了?” 大公子收起脸上的神情,恭敬的说:“陛下,微臣得知上林苑三十二宫七十二园俱已建设完毕,所以开心的笑了。” “哦?是吗?都好了?” 上林苑从建元二年开始筹划,建元三年破土动工,到建元四年建设完毕,虽说只用了一年建设宫殿,但是各个园里的奇珍异草、山禽野兽,却花了桑弘羊更多的时间去搜罗准备。 听到桑弘羊这么说,刘彻便未作他想,拍拍他的肩膀说:“好,朕今年夏天就在上林苑避暑,期门军的铠甲、坐骑也要赶紧准备好,到时候朕要尽情的‘打猎’,谁也别想管着朕!” 118、我们谈谈 118、我们谈谈 刘彻说下月要去上林苑练兵。那就是真的要去。他说话一是一,二是二,毫不含糊,大公子在他身边待久了,十分清楚他的个性。 大公子转身去找人安排下月去上林苑的事,刘彻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做起来却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要提前给上林苑的人送信,好让他们准备宫殿;要从宫里拨一批人提前去收拾;要给九卿提前通个气,安排朝政工作;还要给准备受训的期门军传讯,让他们整军待发。 林林总总各项事情安排下去时,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大公子见时间不早,赶紧离宫去接云舒,担心她饿着肚子等太晚。 出宫时,顾清依然在宫门口牵着马等大公子。 大公子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时,听顾清说:“公子,咱们今日直接回家吧,云舒让大平来说,她去见娄烦来的老朋友,要吃完饭才回来,让公子别等她。” 闻言,大公子点点头。他也是忙糊涂了,明知道云舒肯定会去见娄烦马场的人,他还怕云舒在等他。他摇摇头,忽的觉得不用赶时间,便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儿自己踱步回家。 顾清跟在大公子身后,跟他禀报着家里的一些事情。 “……大姑奶奶今天派人来说,后天会回府一趟。” 大公子原本有些出神,听得顾清说这个,便凝神问道:“姐姐可说了为什么事回来吗?” 顾清回道:“姑奶奶派来的人并没有说的很清楚,只不过我听弘金号的人说,今天云舒给姑奶奶送了一台玛瑙屏风。” 大公子觉得这事有意思,他今天在宫里见到韩嫣时,韩嫣压根没提后天要过府做客之事,看来他是不晓得这件事。而姐姐在云舒去拜访了她之后,突然派人来说,要回府。是云舒有什么不好开口的话要姐姐转达吗? 顿时,大公子觉得很开心,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又两日,是大公子在家休息的日子,但他依然起了个大早,开始让人准备迎接桑招弟回府之事。 待厨房准备好了早饭,他在宴厅见到了云舒,就问道:“今天姐姐回府,你要不也在家歇一天陪陪她?” 云舒知道桑招弟回来所谓何事,她想躲还来不及,哪会留在家里。 “今天是封箱做小账的日子。不去不行呢,大公子代我向大小姐陪个不是,下次我去韩府给她问安。” 即是有事,大公子也不强求,只叮嘱云舒早点回来,晚上一起吃晚饭。 云舒简单吃了两口早饭,匆匆赶去弘金号,韩府的马车恰好与她擦肩而过。 陪桑招弟回府的,有两个丫鬟,并两个仆妇。 姐弟两人关系亲厚,桑招弟直接让身边的人下去歇着,就跟大公子进园子里边散步边说话。 大公子愉悦的问道:“姐姐今天专程回来所谓何事?” 桑招弟看他心情很好的样子,倒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开口。 “自然是有要事,怎么弟弟今天这样高兴?” 大公子抿了下嘴,说:“见到姐姐,所以很高兴。” 桑招弟摇了摇头,她以往回来时,他也会高兴,但是不像今天这种,脸上几乎都要灿烂的放出光彩了。 大公子迫不及待的说:“姐姐即是有要事找我,就直接说吧!” 桑招弟酝酿了一下。果真直截了当的说:“有人来给你说亲了。” 大公子听的心中一喜,想到了云舒之前送屏风到韩府的事情…… “哦?给我说亲?是哪个女子?” 桑招弟吃惊了,以往大公子只要听到有人提起说亲,觉得是冷着脸严辞拒绝,断不会像今天这样含笑的问是哪家姑娘! 看他这番态度,桑招弟却拿不准了,莫非弟弟提前知道了风声,他看中了窦家的十三小姐? 她颇为犹豫的说:“是魏其侯的**,窦府十三小姐。” 大公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了,愣了一下,笑容迅速隐去,不解并带着些许隐怒问道:“窦府十三小姐?谁保的媒?” 桑招弟看弟弟的情绪突然变了,更是拿不准他的想法,只说:“还没有到保媒那一步,只是窦三夫人想打听下你的意思,我原本想着窦家……” “不可能,你回绝了她,这事断然不可能!”不等桑招弟分析一下两家的形势,大公子已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桑招弟看着变幻莫测的弟弟说:“嗯,我也是觉得不合适……” 大公子可笑自己之前想错了方向,竟然会以为是云舒为她自己的事去找桑招弟,现在知道了是窦家的小姐之后,大公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云舒之前去窦府赴宴,回来第二天就去拜见桑招弟,却把这些事情都瞒着他…… “姐姐,窦三夫人怎么找到了你?我记得你之前不太乐意跟窦家的人接触。” 桑招弟只笑道:“窦三夫人托一个熟人找的我……” 大公子却非得弄清楚这件事,追问道:“是云舒吧?” 桑招弟苦笑着点了点头,这个弟弟太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欺骗是没有意义的。 她见弟弟的脸色变的十分不好看,便说:“这门亲事介绍的太不合适了,不过不能怪云舒,她也是受人所托。虽说她现在是咱们桑家的管事,但归根结底是桑家的下人,她拿不了主意,又不知如何跟你开口,所以才托了我。” 大公子很想问,为什么云舒不知如何跟他开口,不过这个话他忍住了,还是亲自问云舒比较好。 既聊到了谈婚论嫁的事,桑招弟少不得要惯性劝一劝弟弟,让他早点娶妻生子。 大公子用“朝廷形势不明朗,不便随便联姻”的借口推脱,桑招弟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说:“就算不娶妻,姬妾也该纳几个,你这样身边一直没人,瞧着像什么话?” 大公子默默不做声。 桑招弟又说:“我看云舒不错,以前服侍过你,人又聪明,你也喜欢她,虽然只是个下人。但是收在身边服侍你还是可以的。要不你就跟爹说一声,他虽然要损失一个账房总管,但是看到你肯纳妾,肯定也高兴。” 大公子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听到姐姐说云舒是下人,让他纳妾收了她,他即激动,却也有些不开心,他想要的,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桑招弟见弟弟有些动摇的样子,进一步劝道:“你若有这个心思。我就去跟云舒说,她知道被你看中,肯定是极高兴、极愿意的。” 大公子却摇头,并低沉的说:“云舒不是普通女子,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姐姐你千万不要跟她提此事,我自有分寸。” 桑招弟再柔的性子,也被大公子急的不行:“你一直说自有分寸,都四五年了,还是如今这样子,弘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真想让爹操心担忧,让娘在泉下不能瞑目吗?” 大公子的表情瞬间变的很苦涩,桑招弟等了半天,却也没有等到一个合她心意的反馈,只好叹口气,改了话题。 云舒在弘金号账房里忐忑了一天,当她还在犹豫是早点回去陪大公子姐弟俩吃饭呢,还是找借口晚点回去的时候,丹秋却进来告诉她:“云舒姐,大公子来了!” 云舒手上的毛笔吓的跌在了桌子上,她一面让丹秋请大公子进来,一面手忙脚乱的收拾桌上的污迹。 云舒有些心慌,大公子不在家休息陪桑招弟,突然找到这里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胡思乱想中,云舒将将收拾好桌子,大公子就走了进来。 云舒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账房有点乱,大公子别笑话。” 说着话,她抬头看向桌案对面的大公子,只见他神情阴沉,眉宇间似乎很苦闷的感觉,使得云舒心中更慌。 大公子郁闷的盯着云舒,又转头看向一边的丹秋,对她说:“你出去,我要跟云舒谈谈。” 丹秋忙不迭的关上门离开了。只留下云舒和大公子在账房。 大公子坐到云舒对面,说:“云舒,我们坐下谈谈吧。” 云舒“嗯”了一声,心中却忐忑不安。 两人都在思索着要怎么展开谈话,为寻找话题切入点而绞尽脑汁,大公子却突然说到一件云舒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云舒,你五年前随我回洛阳时签的契约,已经到期了吧?” 云舒险些忘了这事,桑家没人提,她也不记得,只是这么日复一日做着自己的事。 “是呀,已经到期了,只是,怎么没人找我续约呢……” 大公子一笑,说:“是我跟我爹说,等你回了长安,看看情况,再决定续签怎样的约。” 云舒有些不理解大公子说的意思,大公子便详细说道:“你之前说你有婚约,与人约定在长安重逢。你如今回长安,若找到那人嫁作他人妇,能否为桑家做事还是一说,再则……” 大公子沉吟了半天,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云舒便问:“再则什么?” 大公子苦笑一下,说:“没什么。先说说你的婚约吧,已过了这么些年,你一直没有对方的音讯,难道要这么一直等下去?你已等了五年,纵然现在毁约,也没有人会说你的不对,这个约定早已过了期限!” 婚约不过是云舒为了自己找的一个借口,没想到大公子如此耿耿于怀。 119、飞将军之子 119、飞将军之子 大公子见她不语。重复着问道:“他若不出现,你就一直这么等下去?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云舒的眼神闪烁,面对大公子的问询,她有些无措。 思索了一下,云舒含糊其辞的说:“等与不等也没有什么差别,我一直都是这么过着……” 大公子听她这么一说,有点急了,终于把自己憋在心里很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 “怎么会没差别?你若不管那婚约,早就该嫁人了!你难道没想过嫁人之事?” 云舒苦笑了一下,她的身体年龄在十九岁左右,放到二十一世纪,只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大学生,断不会这么早嫁人。 身处古代,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 大公子对她百般好,云舒活了几十年,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意,只不过云舒太过理性,她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 古代没有自由婚约,最讲究门当户对。 身处大公子的地位,必定是要找一位家世好、德容佳的小姐。若有适龄的公主,让大公子尚公主也不是没可能。 云舒只是一个平民,纵使以后独立出去做生意,也只是一个小商人,没权没势,社会地位低,桑家不可能要一个这样的媳妇。 她对大公子有好感,但是那种力量还不至于让她疯狂,不能支持她去面对他们中间的种种困难,她更愿意以朋友、智囊的身份,长长久久的留在大公子身边。 想明白了这一些,云舒便笑着对大公子说:“嫁人……我想过呀……我想找一个老实体贴的本分人,他待我好,眼里只有我,我们一起努力赚钱养家,这样就够了。” “只是这样?” 大公子有些不解,云舒这样不寻常的女子,竟然在嫁人的事情上,只有这点要求? 云舒解释道:“嗯,只是这样。大公子别以为这样很简单,不能有妾,不能有姬,这世间有几个男子能够做到一心一意只爱一个女子呢?我……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大公子喃喃的念到:“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出了一会儿神,大公子再次看向云舒,心中有些了然。之前冲动到嘴边的话,再次被他咽回肚子里。 在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他不想让他跟云舒之间的关系变的尴尬,他必须等到机会成熟时,一击必中! 下定了决心后,大公子对云舒说:“即是这样,我也不催你,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云舒又问道:“那我和桑家的协议……” 大公子之前为了云舒的劳务契约而来,到最后却说到婚约的事情上,让云舒觉得莫名。 如果可以,大公子倒想签云舒一辈子,只是云舒不是奴,也不是长工,他不能这么对她。 思量了一下,大公子说:“相信你以后愿意嫁的那个‘一心人’,肯定不会干涉你在桑家做事,新的契约,你愿意签几年,我就让韩管事拟一份新契约送来,如何?” 年限由云舒定? 云舒眼睛亮了一下,赶紧提议。说:“大公子,能否不签具体的年限?相对灵活一点,自签完协议之后,我就一直为桑家做事,除非你们辞掉我,或者我提出辞呈。” 大公子皱眉道:“无期限的契约?这倒也可以,只是……若你提出辞呈,须我们同意,你才能走。” 这样说来,决定权就全在桑家了。不过云舒倒不介意,她的命本就是大公子救的,再说她不担心大公子会故意为难她,便爽利的答应了。 解决完这件事,云舒送大公子离开,回到账房时突然拍脑门,自言自语道:“呀,忘了问一个关键问题!大小姐今天给大公子说亲,到底说的怎么样了?” 她原本想问的,谁知大公子拿契约和婚约的事,把他给绕糊涂了。 不过也不用她着急,不过多时,桑招弟就派人来告诉她音讯,让她回绝窦家。 云舒要出门去窦家见钟夫人,正好弘金号的作坊那边传来音讯,说有一个琢玉师傅愿意接下马六的“麒麟送子”的活,云舒便带着墨清和那块巨大的玉石出门。 到了街道的分岔口,墨清要去作坊那边送玉,云舒要去窦家,两人就在此分开。 墨清有些犹豫的看着云舒转身离去的背影。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但又想到她去的是魏其侯府,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自己手脚快一点,应该赶得及去接她,便带着玉石匆匆消失在街上。 云舒熟门熟路的找到钟夫人,婉转的告知了她结果。 钟夫人脸上有些失望,不过这种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并未觉得生气或者不高兴,依然客客气气的谢了云舒一番,还留她吃晚饭。 云舒自然不愿留言,笑着告辞。 离开魏其侯府时,云舒看天色不早,索性直接回桑府 暮霭沉沉,春末初夏的傍晚,天气十分宜人。解决了钟夫人嘱托的事,云舒觉得无事一身轻,走在路上的步伐也格外轻快。 背后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云舒听到有马车驶来,就向路边避让,谁知那马车在驶过她身边时,车帘里突然探出一个蒙面大汉,一手勒住云舒的脖子。把她强行拖上了车! 云舒被人拖进车厢,口鼻都被人按住,并被人在头上套了麻袋,惊恐下,只能四肢并用,不停的踢打。但车厢里不止一个人,几个大汉三两下就把云舒按的服服帖帖。 云舒急促的喘息着,努力凝神听周围的声音。 只听一个汉子粗鄙的骂道:“娘的!踢到老子的裤裆了,小娘们,一会儿下车等着瞧!” 云舒吓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是劫财还是劫色? 应该是劫财吧?弘金号账房的身份。在平民中算是比较打眼的,若有人贪财,为了抢桑家的钱,绑架她也是极可能的。 她正极力分析着缘由和形势,却忽的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紧接着整个车厢都被侧掀过去。 一阵翻天覆地的旋转,马车翻了两圈,好不容易落地稳住时,云舒在车厢里撞来撞去,噗通一下掉到侧面着地的车窗上,身子骨都快撞散架了。 之前按着她的几个大汉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骂骂咧咧的爬出车厢后,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就传进了云舒的耳中。 云舒手脚并用,扯掉自己头上的麻袋后,迅速的爬出马车。马车外的空地上有七八个男人打在了一块,云舒分不清楚敌友,什么也不管,就往旁边的树丛里躲去。 不过片刻,五个稍年轻的男子把三个大汉打的趴在了地上,其中一个英挺的少年用手中的长剑指着地上的人说:“好大的胆,光天化日之下敢强抢民女!见了我李小爷,还敢动手!瞎了你的狗眼!” 云舒按住自己的胸口,紧张的快要不能呼吸了。这片刻间发生的事,让她有点跟不上节奏。 她听着那几个青年一边骂一边教训地上的那三个大汉,云舒庆幸的道:看来是被人救了! 那个自称李小爷的青年让身后的人把那三个人绑去大理寺报案,自己挎着剑就朝云舒这边走来。 云舒不确定此人的身份,紧张的频频后退,那少年瞪着眼睛看云舒仓皇失措的样子,说道:“是我救了你,你还不出来谢我,跑什么跑?” 云舒听他说话,似是一个十分直爽利索的人,于是稳下心神,走出去说:“谢谢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先在此谢过,敢问公子大名,改日必备厚礼登门拜谢!” 那青年也不报家门。只说:“厚礼就不必了,你今天碰上我,算你好运!过来,我送你回去,家在哪?” 云舒有些犹豫,但环顾四周,惊讶的发现他们这片刻间竟然已经到长安城外了! 李小爷催促道:“快点,要关城门了!” 云舒“哦”了一声,转瞬就被李小爷推上了马背,而后他自己也骑了上来。 云舒被李小爷抱在胸前,有些紧张的说:“这位公子你……” 李小爷似是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就说:“小爷又不是占你便宜,马只有一匹,你难道想走进城?” 即是如此,云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共骑一马,往城中赶去。 而在桑府中,一名暗羽正在大公子面前,称述着云舒刚刚被绑架的事情。 “属下原本准备上前营救,谁知看到李敢李军侯带着四名兄弟从后面追了上去,未免暴露,所以我也远远的跟着他们。绑匪出了城之后,李军侯立即动手,拦下车救了云姑娘,现在应该马上回来了。” 大公子板着脸问:“绑匪是什么人?” 暗羽低下头说:“还不知,绑匪被李军侯的人送去大理寺了,属下马上去调查!” “去吧。” 遣走暗羽,大公子立即向桑家门口走去。 等了不多会,就看到李敢和云舒共乘一骑从街头奔了过来。 李敢看到立在门前的大公子,跳下马上前嬉笑道:“桑弘羊,这回你得好好谢谢我,没想到我救了你的人!” 大公子佯装不知,惊讶的问道:“咦?你们怎么在一起?” 云舒从马上下来,把刚刚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大公子听完,赶紧谢道:“幸而今天遇到了李军侯,不然可就危险了!” 云舒再次谢过。 大公子说要感谢李敢请他吃饭,李敢摆摆手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下回你记得请我喝酒!” 大公子笑着答应了,转而带着云舒回府。 云舒很好奇刚刚的人是谁,便问:“大公子,刚刚救我的人是谁?” 大公子说:“他叫李敢,在期门军中任军侯,我们时常打交道。” 云舒震惊了,竟然是李敢,飞将军李广的三子! 120、先下手为强 120、先下手为强 原来是名将之子。难怪有一种军人特有的爽快、磊落而又强势的感觉。 压住心中的震惊,云舒说:“怪不得我跟他说我住在桑府时,他大笑不已,原来是公子的熟人。” 云舒一心好奇李敢这个人,但大公子的心思却放在绑匪身上,问道:“墨清人呢?他怎么不在你身边?那些绑架你的人,可能是什么人?” 云舒回过神来答道:“我让他去作坊送东西去了,谁知道离开这么一会儿,偏出了事。绑架我的人我不认识,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你这些天不要单独进出,要跟墨清一起,关于绑匪,我会派人去大理寺查问清楚。”说完,他在云舒面前站定,安慰道:“你今天受惊了,快下去歇着吧,一会儿我让人把晚饭送到你房里去。” 云舒在马车翻车时,摔来摔去,身上的确疼的很,便不跟大公子客气,乖顺的回春荣楼休息去。 当墨清四处找不到云舒。回到桑家听说了云舒的事情之后,心中十分气恼。 云舒笑着劝道:“别急,人这不是没事嘛!你帮我连夜找到大平,让他联系胡壮等人,查探一下绑匪的信息,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究竟为什么对我出手!” 墨清心中本就为没有保护好云舒而内疚,现在有事要他帮忙,他自然赶紧去做。 大平找了胡壮,胡壮拍了胸脯保证当晚给回音,墨清便跟大平两人坐在胡壮家里等他的消息。 胡壮在长安城中混了这么些年,路子宽、人脉广,不过一个时辰,他就打探到消息。 他向大平回道:“通乐大街上的三个痞子被抓了,听说那三人得罪了军营里的大人,所以跟他们一群的兄弟没人敢去救,家里的老婆孩子正哭闹的厉害!问了下出事的时间地点,正是云姐被人绑的那时。” 大平跟墨清对视一眼,墨清毫不犹豫的说:“带我去见他们的家人!” 胡壮领了路,带着他们来到通乐大街后的一片民宅里,找到了其中一个痞子的妻子。 破旧的木屋里,门窗都是漏的,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几岁的孩子,在床前哭个不停。 见有人来了,女人惊觉的看向门口,三人之中,她只认识胡壮。就板着脸问:“壮兄弟,你带的是些什么人到我家里来?别以为我家男人被关进牢里,你就赶抢我们的东西,告诉你,我家的明天就会被放出来的!” 胡壮笑笑,说:“蒋大嫂子,我胡壮平时虽然跟蒋三不对盘,但也不是欺凌妇孺的人,你放心,我不是害你来的,他们可是你家男人的救星!” 蒋家的眼神一亮,看着墨清满怀期待的问道:“你真的能救我家男人?” 墨清板着脸说:“要救你家男人,只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蒋家的急忙说:“好、好!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墨清问:“蒋三最近经常跟什么人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女人说:“还不是跟街上的兄弟们乱玩,不是吃酒,就是赌博,若哪里缺人手,过去帮个忙,赚两个钱,没什么正经事!” 看来是游手好闲之徒。 墨清心中想着,又问:“他最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往家里拿很多钱?” 女人苦笑道:“往家里拿钱?他只知道花钱!” 思索了一下。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就说:“不过他昨天的确说了很奇怪的话,他说我们很快就要过上好日子了,我只当他说疯话,到没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想想,他以前从不说这些!” 一面想,女人一面说:“半夜三更的时候,他还偷偷爬上了屋梁,我问他做什么,他却说检查屋顶有没有漏水!以前漏雨的时候也没见他修过屋顶,大晴天的他却爬上去了!” 墨清上前一步,抬头看了看这个小木屋的唯一一根屋梁,轻轻一纵,下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包袱。 他展开手中的包袱,里面整整十串钱币,一千钱! 女人惊呼了一声,从不知道自己家里藏了这么多钱,更不知道自己好吃懒做的男人怎么会弄来这么多钱。 大平从钱堆里拿起一枚,看了看,说:“是桑家铸币坊里出的钱。” 现在铸币还是私营,朝廷并没有收回这项权利,桑家作为大商贾,拥有自己的铸币作坊,桑家各个店里的收入和支出,都是通过自己的铸币作坊运转的。 一般平民手中用的钱币,都是混杂的,各家铸币作坊的钱都在用。但是能够一次拿出一千钱的。极有可能是桑家内部的人了。 墨清和大平对视一眼,顿时觉得此事不好处理。 蒋家的女人求着墨清,说:“这些钱你们都拿去,我们不要!求你救我男人出来吧!” 墨清思量道:“你抱着孩子,跟我走。” 女人十分犹豫的问:“去哪?” 墨清也不跟她多解释,只说:“若想救你家男人,就跟我来!” 云舒房中点着油灯,她从陆笠那边要来跌打酒,正让丹秋帮她擦着。将将擦完,门上就传来敲门声。 云舒让丹秋去开门,自己在里面穿戴好衣服后,披散着头发来到外厅,就见墨清和大平带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站在那里。 “这是……?” 墨清把原委讲了一遍,而后把那一包钱币放在云舒面前。 云舒拿起一枚钱币沉思起来,缓缓道:“很新的钱呢。” 她放下钱币走到妇人面前,妇人很拘束的看着云舒,有点紧张,也有些胆怯。 云舒对她笑了一下,而后摸摸她怀里孩子的头,对丹秋吩咐道:“安排蒋大嫂下去休息吧,孩子像是饿了,送点东西过去给他们吃。” 丹秋要领蒋大嫂下去,蒋大嫂拉着云舒的衣袖说:“这位小姐……我家那人怎么办……您救救他吧!” 云舒和煦的点头道:“我明天就去牢里看他。你安心休息吧。” 蒋大嫂一听,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待只剩自己人,墨清就问:“姑娘是怎么想的?” 云舒只叹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明天去牢里见了蒋三,就知道了。不早了,你们也忙坏了,下去休息吧。” 而在长安某一处的小屋中,昏暗的灯光下,一男子对另一人说:“蒋大、蒋二的老子娘还有妻儿都已经找到了,但是蒋三的妻儿却找不找了!” 另一人惊怒的问道:“怎么能找不到,不是让你早点去的吗?快去找!蠢货!” 这人被骂着逃出房间后。啐了一口低骂道:“呸,没钱也想装爷做事,有本事多找几个人给你办事啊,还嫌老子慢!” 云舒第二日告了病假,没有去弘金号,只让大平去待她管理账房的事,她另外带着墨清两人,来到了大理寺。 她站在大理寺衙门外,正在想着要怎么跟官兵说来访的缘由,却忽的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一阵大喊。 她循声望去,是昨日救他的李敢骑着马冲她招手。 “喂、喂,喊了你半天,你总算听到了!” 云舒待他走近了,说:“李军侯喊的声音再大,不说名字,我也不知道您喊的是谁呀!” 李敢笑道:“是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好歹我救你一场,你怎么连这个也不告诉我?” 云舒觉得这人真有意思,从昨天到今天,他已经无数次强调他救过她,大公子当年救她并收留她之后,可是什么要她报恩的话都没说呢! 腹诽归腹诽,云舒还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了李敢。 李敢便问道:“你也接到大理寺的传讯了吗?走,我们一起进去。” 云舒讶异道:“李军侯是收到传讯而来的吗?我并没有收到传讯,只是想打听一下消息。” 李敢“哦”了一声,说:“昨天是我捉的人,可能是找我来问这些事吧,你一个姑娘家,估计别人不好传你过来,就没叫你。不过既然来了,一起进去吧。” 云舒跟着李敢一路走进去,待见到了大理寺的周大人之后,周大人进行例行的问询,李敢便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跟几个兄弟正准备进店吃酒,就看到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并掳了一个女子上车——就是她。云舒……” 将后续的事情说完之后,云舒关切的问道:“请问大人,那几名绑匪有没有说什么?” 周大人念在她是受害人的份上,便把详情告诉了她:“他们说看你孤身一个女子走在路上,即时起了劫财的心思,所以才掳了你。” 云舒摇头道:“只怕不是即时,而是有蓄谋的吧……一般的穷汉,哪会坐着马车在街上闲逛?” 周大人眼神一亮,看向云舒的目光不由得有些赞赏。 云舒又说:“请大人恩准我去见一下绑匪,我有些问题想问他们,也许可以帮助查出幕后的指使之人。” 周大人思量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蓄谋指使这些人来绑架你?你有仇家?” 云舒谨慎的说:“民女心中有些猜测,但不敢胡乱指认,所以想见过犯人之后再说。” 周大人手一挥,让两名衙役带云舒去牢中。 李敢觉得有意思,也跟在后面,只听云舒对墨清说:“你一会儿进去,尽管显得凶狠一些,能吓到那些绑匪最好!” 墨清无语的答应了。 而李敢听了差点笑出了声,更觉得云舒十分有意思。 ———— 向亲们推荐一部书~ 书名:俏医 书号:1765609 简介:美女主厨化身俏女医,做饭治病两不误! 121、你妻儿在我手上 121、你妻儿在我手上 到了肮脏昏暗的牢中。云舒捂着鼻子跟着狱卒往里走,路上不断有在押的犯人喊着“冤枉”、“放我出去”之类的话,张牙舞爪的样子,逼的云舒躲来躲去。 待走到一间牢房外,隐约可以看到三个身影蜷缩在角落里,狱卒对云舒说:“就是这几个人了!” 云舒掏了些钱币给狱卒,笑着说:“大哥辛苦了,这些钱买点酒喝吧。” 狱卒了然的接过钱,而后说:“你们聊着,一会儿说完话告诉我一声!” 狱卒走后,云舒打量了一下牢里的那三人,而后提声问道:“谁是蒋三?” 牢里的三人都看着云舒,认出她就是他们之前绑架的女子,一时都不说话,竟然没人承认。 云舒又说:“蒋三,你的妻子让我给你带话来了。” 其中一人动了动,刚想上前来,另外两人一下子把他拉住,低声说:“三妹怎么可能在她手上?骗你的,别过去!” 云舒笑道:“蒋三,你的妻儿在我手上!信不信由你。我只问你一句话,究竟是谁让你们来绑架我的?若你决定老实告诉我,我虽不敢保证让你无罪释放,但是你的妻儿,我可保证他们平安无事,不然的话……你们也别当我是什么善主!” 此话一出,墨清在后面很配合的大哼了一声,整张脸也变的威严而充满怒气把牢内的三个人吓的一哆嗦。 云舒跟寻常聊天一般嬉笑着说道:“怎的?你以为你们被捉进来了,会有人照顾你们的家人?指使你的人是不是这样给你们保证的?恐怕……你们信错了人,他并没有这个本事呢!不然你们被捉到现在,他为什么都没有出现?” 在蒋三半信半疑,摇摆不定的时候,云舒继续打着心理战术,不停的说:“命和家人是你自己的,罪是别人的,你们最多不过是个从犯,打几板子就出去了,为了一千钱,值得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都赔进去吗?” 一听说“一千钱”,几人心中更慌了,心道:看来这女子的确查到一些东西了。 蒋三思索着说:“我……我要见我娘子……” 云舒摇头说:“不行,我若带她出来,被人看到抢了去怎么办?再说这大牢又不是我开的,想进也未必能进。你想见她,赶紧从实招了,我立即放你们夫妻团聚。” 听说不能见,蒋三又不说话了。 云舒决定让他自己想想。就说:“我先走了,你自己再想想吧。” 蒋三在后面喊道:“姑娘,若要见你,该怎么办?” 云舒摆摆手说:“不必再见我了,你想好了就招供吧,只要你说出真凶,我就让你妻儿来见你,若你一心要把罪扛下来,到时候让你们一家人在泉下相会就是了。” 逃离了恶气熏天的监狱,云舒就见李敢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她,云舒觉得奇异,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李敢抱着手臂靠在门边,说:“我还以为你是个良民,谁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若不招供,你真的要杀了他的家人?” 原来是听了她跟蒋三说的那些话。 云舒耸耸肩说:“吓唬吓唬他而已,他若真不说,我也没办法,不过……他只是被人用一千钱收买的,这点威逼,应该已经够了。” 李敢随着云舒一起往外走。感叹的说道:“我以为桑弘羊是个有心机城府的,没想到他身边的人跟他一个样!” 云舒听他这么说,不太乐意的说:“我又没害人,只不过是想弄清楚谁害我!如果不拿捏住他们的软肋,那该怎么办?” 李敢拳头一挥,说:“打呀,打到他们招供为止!不过是些市井流氓,又不是什么好汉,打两顿就说实话了!” 云舒一阵无语,李敢还真是直接…… 想到还有些事情要回弘金号,云舒就向李敢告别,没想到李敢却说:“我跟你一块去,你帮我挑个镯子,我要送给人的!” 即是顾客,云舒自然欢迎,笑吟吟的带着他来到弘金号,刚进门就听丹秋说:“云舒姐,你没跟大公子一起吗?” 云舒不解的问:“怎么?” 丹秋说:“刚刚大公子来找你,听说你去了大理寺,去那里找你去了。” 云舒疑惑的说:“一路没有见到他,恐怕是走岔了吧。”说完,便差使了店里的一个人去找。 想到李敢要买首饰,云舒就把李敢请到后面的小厅里坐着,再让人端了上好的东西进来让他选。两人正挑选着,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看到李敢也在,微微有些吃惊,云舒起身布了席位,请大公子一起坐下,只听大公子说:“绑匪的事。有些眉目了。” “哦?” “绑匪的家人昨夜连夜被人救走了,我昨夜派人连夜寻找,已在城郊的一处废宅里找到其中两户人家,但另有一户人家,却不知所踪。” 云舒喜上眉梢,说:“另两户也找到了?公子,第三户人家,在我手里呢,就在咱们府中!” 大公子感叹道:“你动作到快!” 云舒又把上午去大理寺见蒋三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公子点头道:“我一会儿再派人去敲打一下另外两个,他们三人之中,必定有忍不住招供之人。” 因李敢在场,云舒不方便告诉大公子,绑匪可能是桑家内部之人,就想着早点把李敢打发走,于是积极地向李敢推荐首饰。 李敢懒得为女人家的东西头疼,便说:“你瞧着哪个好,给我包起来就行了。” 云舒哑然失笑道:“我们店里的东西,我瞧着都好,要不李军侯每样买一个?” 李敢跳起来叫道:“好个奸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对我?” 云舒捂嘴笑道:“李军侯买首饰是要送给谁?送给夫人还是小姐?她地位如何?性格如何?喜好又如何?若什么也不知,挑选礼物就难了。可不是得每样买一个,统统送过去嘛!” 李敢哪有云舒这么多讲究,只说:“送我娘的,赶那耀眼、个头大的挑就没错!” 即使如此,云舒就给他推荐了一只镶七彩宝石的金镯子,流光溢彩,又亮眼,又实在! 李敢揣着镯子走了,云舒这才拉着大公子悄悄耳语,把昨晚搜到一千钱币都是桑家铸币坊出品的事说了。 大公子眼中又惊又气,他跟云舒想到一起了。觉得应该是内部之人做的勾当。当即,他就去罗三爷那里,询问了最近两天店里伙计上工的情况。 罗三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以为只是单纯的查岗,便把情况如实说了。 “大家工作都勤勉,少有人旷工,唯有包同因闹肚子,在家躺了两天。” “包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伙计,云舒和大公子都没什么印象,大公子说:“让人去把包同找来,我又话问他!” 罗三爷见大公子满脸怒气,当下不敢耽搁,就派人去找,谁知回话说包同不在房里休养,一时找不到人。 不待大公子说什么,罗三爷已发了火,让人速速去找,一定要把包同找到。 这边正等着,桑宅里突然跑来一个小厮,急匆匆的对云舒说:“云总管,快回家看看吧,春荣楼里出事了!” 云舒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厮吓的有点言语不清,只说养的老虎伤了人。 云舒听了也吓的不行,连带大公子,一起匆匆赶回桑宅。 还没走到春荣楼,就听到里面传出阵阵惊叫和哄闹,隐约还有虎妞那不合时宜的笑声! 见云舒和大公子回来,围观的众人忙散开让他们走了进去。 园中的场面很滑稽,小虎趴在草地上,两只前爪按着一个人,那人抱着头,脸朝地,不停的发抖尖叫,而虎妞则骑在小虎背上,只要下面的人动一动,虎妞就笑着大喊道:“小虎。咬他!” 地上的那人肩膀和背上已血迹斑斑,衣服也被小虎抓破了。 小虎毕竟是家养的,虽然有兽性,但是每天把它喂得饱饱的,断不会咬人,看来是虎妞指使的。 云舒看虎妞做的过分,冷颜喝道:“虎妞,下来!小虎,不许咬人,放开!” 虎妞见云舒生气,并不怕,只是笑嘻嘻的从虎背上跳下来,指着虎爪下的人说:“姐姐,妞妞和小虎捉到小偷了,你快来看!” “小偷?” 墨清走到小虎身边,把那人从虎爪下拎出来。那人面若死灰,整个人都吓软了,站不起来,裤子还被吓湿了,传出一阵恶臭。 云舒打量着那人,的确不是桑府里的下人,但是看着却有些眼熟。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春荣楼?” “我、我、我……”那人牙齿一直在打颤,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丹秋在旁思索了一阵,说道:“呀,这个人不是弘金号的包同吗?大公子正找的那个人!” 大公子、云舒的眼神齐刷刷的盯着包同,包同已被小虎吓的肝胆俱裂,再被他们一瞪,一下子嚎哭出来:“云总管饶命啊,云总管饶命!不是小的要害您,不是小的啊!” 【补昨天的第一更,还有两更!】 122、真相大白 122、真相大白 【补昨天的第二更。晚上还有一更!】 大公子喝散了在春荣楼围观的众人,让墨清把包同带进房里,他要详细盘问。 包同的心理已无任何防线,云舒只问道:“你到春荣楼来干什么?”他便一股脑把所有都说了出来。 “是二当家要害云总管,但是没想到他雇的几个人把事情办砸了,他想收尾时,却又发现云总管把蒋三的妻儿抓了,便让小的趁云总管出门时,偷偷溜进来找他们,可是、可是小的刚翻墙进来,就撞到了老虎……小的再也不敢对云总管不敬,云总管饶了小的吧!” 原来是李兴要害她,云舒心中便明了了。 大公子却不解,问道:“二当家为什么要害云舒?” 包同哆哆嗦嗦的说:“二当家说云总管断了他的财路,之前老总管在的时候,对他的事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云总管却害的他不仅没赚到钱,还折本,他眼红云总管,所以说要让她吃点苦头……” 云舒冷笑一声,问道:“让我吃点苦头?他让蒋三他们捉我。准备怎样?敲诈勒索?他觉得我值多少钱?” “不……不是的……”包同吞了几口口水,在两人的威逼下,终究说道:“二当家说敲诈勒索虽然能得一笔钱,但是容易被人查出来,所以他让蒋家兄弟把云总管捉到郊外……破了您的身子、坏您的清白……那样、那样云总管就没脸再在弘金号做下去……等换了新总管,二当家自有办法再生财路……” “咚”的一声,大公子已抬脚踢翻了身前的桌案,站起来在窗前背着身子,气的急喘不已! 云舒一脸苦笑,人心还真是险恶! 包同对着大公子不停的磕头,大喊着:“饶命啊!大公子饶命啊!” 大公子大喝一声:“可恶!可恶至极!” 而后扬声喊道:“来人,去弘金号将李兴捉了,一并压到大理寺去!” 包同被人拖去大理寺,蒋家兄弟也纷纷招供,但是李兴却感觉到不对,先一步逃走了。 大公子气的吃不下东西,云舒倒没他那么生气。 可能是后世信息发达,她什么恶事都听说过,连卓成那样对她的事情都经历过,也没什么恶事能够吓到她了。 她亲自端着晚饭送到大公子房中,大公子撑着额头在塌上,一脸的严肃。 “大公子,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只待把李兴捉拿归案,这件事情过去了,你别气坏了身子。” 大公子觉得心中一口恶气难以抒发,恨的捶地说道:“桑家竟然养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纵使将他捉拿归案。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是啊,纵使是大理寺捉到了人,也不过是打一顿,而后判几年刑。 云舒劝慰道:“为了这样的人伤了身体,怎么值当?大公子虽然气他、恼他、恨他,也不该为了他伤了自己的身体。” 大公子叹了一声,说:“我是气我自己!” 云舒不解的看着他,只听他郁闷的说:“我早说过要保护你,有我在,必不让你受到伤害,可是在长安之中,在我的眼皮之下,竟然让你险受如此危险!” 云舒心中动容,原来是为了这个在怄气! “大公子真是的,我又没有怎么样,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的像是我已经遇险似的!” 大公子拉过云舒,顺势把她拉进怀里捂住她的嘴,说:“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言乱语!你怎的如此百无禁忌!” 云舒倒在他的臂弯里,再次闻到那熟悉的淡淡馨香,一时面红耳赤。 大公子感觉到云舒脸上发烫,也察觉到他们的姿势太过暧昧。可是他却没有放开云舒,反而把她扣在怀里抱住她,说:“这件事情想想就后怕,幸而你没事,幸而……” 云舒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感觉到他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的背,像是安慰害怕的小孩子一般,心中觉得十分安心。 “有大公子在,我什么也不怕,所以大公子要好好保重,你一切安好,才能保护我一切安好,对不对?” 大公子重重的“嗯”了一声。 云舒便笑着说:“那大公子还不赶紧吃晚饭?” 大公子微笑着放开云舒,将云舒端来的晚饭全都吃了下去。 又三日,大理寺传云舒过去,告知她最后的结果。 周大人神情复杂的说:“犯人李兴已经找到了,但是只在河滩里找到了他的脑袋,身体不翼而飞,可能是被人碎尸投入河中,随河飘走了。” 云舒心中也“咯噔”了一下,竟然被碎尸了,真狠…… 她定了下心神,又问:“那其他人呢?” “其余四人算是从犯,杖责五十,然后送去矿场劳作三年,以期悔改。” 云舒从大理寺出来,还沉浸在李兴被碎尸的震惊中。 走到半途,突然被一人拦下,定睛一看。是李敢。 李敢“哈哈”大笑两声,说:“看不出,你真狠,连我也要甘拜下风了!” 云舒佯装不知,问:“李军侯是在说什么?” 李敢就说:“我刚刚也听说了,那个要害你的人,大理寺没捉到人,就死的好惨呐!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云舒努嘴说:“李军侯说话真是吓死人了,这种事情岂是好随便乱说的?他虽是凡人,但被人杀了,也是条命案呢!究竟谁是凶手,周大人自会差清楚。” “好、好、好,不是你干的,是我说错了!” 李敢并不是为了跟云舒计较这个,死个人而已,在他们上过战场的军人眼里,算不得什么,何况还是个犯人。他只是有些吃惊云舒的手段,他是真的认为就是云舒干的。 云舒心中也疑惑不已,谁跟李兴有这么大的仇?思来想去,若不是自己,就只能是大公子了…… 她心中百味成杂,不知是喜是怒。一路恍惚的走回弘金号,才发现李敢也跟着她来到了弘金号。 “你跟着我做什么?” 李敢大大咧咧的说:“吃饭啊,上次送你回去的时候,桑弘羊说过要请我喝酒的,现在结了案,该请我了!快去把他叫来,今晚上我们一起吃一顿。” 云舒对李敢真是没言语了,但的确差他一顿饭,只好让人去知会大公子,今晚在家里备宴请李敢吃饭。 李敢像是无所事事一样,一下午就在云舒面前晃来晃去。 期间作坊那边做好了马六要的玉雕“麒麟送子”。云舒差大平带几个伙计送过去,另外将该云舒的那份买马钱取了,直接抬回了春荣楼。 马六过来向云舒辞行,因晚上要招待李敢,云舒不能送马六,只跟他说了几句话,叮嘱一番作罢。 待马六走后,李敢在旁探头探脑的说:“刚刚那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牧师苑见过。我们期门军很多马都是从他手上买的,你跟他什么关系?” “一个朋友而已,到长安做生意,顺道来看看我。” “哦,朋友啊!” 云舒被李敢烦的不行,这人好像很聪明,又很糊涂,什么事情都看得穿,却又不戳穿,让云舒真是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挨到大公子从宫里出来,带着李敢回家吃饭。 李敢酒量大的不行,云舒和大公子两人也顶不住他一个人。 喝道最后,云舒有些晕晕乎乎的趴在桌案上,李敢也喝高了,跑过来搂住云舒说:“你这个女人有意思,不像其他女人没见识、没本事,你有意思,有意思!” 大公子忍住头痛,过来把李敢从云舒身上弄开,拉着他继续喝,李敢却一心想跟云舒喝酒,一直在她耳边吵闹不已。 云舒从没喝过这么多,头晕的动都不想动一下,在桌案上趴着挺尸,一动也不动。 “喂,这就不行了?起来继续喝啊,我救了你,你该多敬我几杯!” 李敢喊了一阵,见云舒真的没动静了。低笑一下,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盖在云舒身上,唠叨道:“我刚说你这人不错,这就不行了,经不起夸啊,没劲!” 大公子看他这一番动作,醉酒迷离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再看向李敢时,眼神里就多了些意味。 他放下酒杯,喊来墨清,让他把云舒抱回春荣楼睡觉,又应付了李敢一阵,才把他送走。 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大公子醉醺醺的走到春荣楼,招手喊来丹秋问道:“云舒睡了吗?” 丹秋忙说:“刚刚喂了一碗醒酒汤,这才睡下。” 大公子点点头,进去看了云舒一眼,就着云舒的碗喝了一碗醒酒汤,这才摇摇晃晃的回房去。 丹秋看着两人共用的那个碗,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跑到云舒床边兴奋的摇晃着云舒说:“云舒姐!我没看出来,你怎么也没看出来!哎呀,真是的!” 云舒困的厉害,转了个身子嘟囔道:“什么啊……我要睡觉……” 丹秋继续摇晃着云舒说:“大公子喜欢你呀,他到现在都没娶妻,肯定是因为你,云舒姐!” 床上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看云舒睡死了,丹秋忽然觉得好无趣,就像发现了大秘密,却无人分享一般。 她嘀咕道:“真是的,一个不娶,一个不嫁,这到底是折腾的什么呢!” 123、攀附权贵 1、攀附权贵 【第三更完成!】 宿醉的感觉无比痛苦。特别是在第二天还有事情要做的情况下! 弘金号二当家暴死,大公子有意封锁这件事的始末消息,虽然外面没什么负面传闻,但是店内的伙计之间还是有些传言。 有些在说李兴跟云舒的过结,有些在说云舒被绑架的案子,但因他们知道的不全面,所以会得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结论。 这个当口,云舒不能缺席,反而要以最佳的状态出现在大家面前。 一早上到店里的时候,罗三爷正在找了几个平时能力不错的伙计说话,让他们把二当家平时的任务分摊下去,并下了严令,不许众人私底下胡乱议论。 云舒察觉到众人看她的眼光有些怪怪的,不过她并不放在心上,只有显得从容,一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才会不攻自破。 坚挺了一天,云舒的身子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便让丹秋去回春堂帮她找陆笠抓些酒后调理的药。 丹秋药是抓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一条消息——陆笠又被请去馆陶公主府了。 云舒回忆了一下,说:“半个月,这是去的第三次了吧?” 丹秋算了算。除去第一次在桑府把人叫走之外,陆笠中途还被请去了一次,被胡壮的人看到了,曾经转告过云舒,加上这次,的确是第三次了。 “是呢,仔细算算的话,还是每隔五天去一次呢!” 云舒点头,可不是嘛,去的相当有规律。 想到了一些事,云舒把大平喊进来,说:“小顺现在还在回春堂做事吧?让他注意一下陆先生给馆陶公主府开的药,最好能把药方给我。” 小顺一直在回春堂当学徒,如今学了几年,也开始站柜台抓药了,这件事对他来说,相当容易。 当晚,大平就把小顺誊抄的药方送了来,云舒虽然不太懂药,但是找来药书对照着查一下,也能够查出那个药方是给女子调理身体,使之更容易受孕的。 “果然是在给皇后治病吧。” 云舒一阵头疼,若如大公子所猜测的那样,陆笠给皇后治病,以医好皇后的病从馆陶长公主那里换取他仇人的性命,事情可就复杂了。 若能让皇后怀上孩子,陆笠大仇得报。是好事一件。可问题在于,云舒明知道皇后陈娇是终身不孕,陆笠即使是神医,也不可能改变什么,这个结果若被馆陶长公主倒打一耙,可怎么是好? “这个怎么办才好呢?陆先生为了报仇,已经孤注一掷,劝他大概是没用了……”云舒思索了半天,唯有把希望寄托在馆陶长公主身上,要么让她放弃,要么确保她最后不会怪罪陆笠。 想定之后,云舒忽的想到一人,许久没联系,也不知她过的好不好…… 翌日,云舒去弘金号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花了一个图样,让手工师傅按照图样做出项链和手镯来。 待五月底,云舒订制的东西做出来之后,云舒便向平阳公主府的临江翁主递上了拜帖。 临江翁主收到云舒的拜帖时,十分惊讶,因云舒是帮过她的。她顾着情分也要见她一见,于是约在了第二日下午,在她的小院里接待云舒。 云舒捧着新制的首饰来到平阳公主府见临江翁主,把首饰献上之后,说:“这跟翁主上次买的头面是一套,新制出来后我就在想,翁主若能把这个送给长公主,长公主看到了必定高兴!” “是吗?”临江翁主高兴的打开首饰盒,红色丝绒上面放置的项链和手镯果然跟她上次选的头面是一个花样。 “姑姑上次就说那套头面好看,这次得了这两件,必定更开心!”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人禀报,说平阳公主到! 临江翁主拘谨的站起来迎接平阳公主,云舒也低头站在一边。 只听一个略带威严的声音说道:“蔚儿,听说你在接待客人,是什么客人,怎么不介绍给姑姑认识认识?” 临江翁主上前虚扶着平阳长公主,将她扶到主位坐下之后,才引荐云舒,说:“这是弘金号的云总管,她正在给我看新首饰,因是小事一件,蔚儿不敢打扰姑姑休息。” 平阳公主扫了低头的云舒一眼,而后目光放在桌上的首饰盒上。 “咦,似是跟蔚儿上次送我的头面是一套的?” 临江翁主面含笑意的说:“正是!正因如此,云总管才特意送来给我看。” 平阳公主伸手拿出首饰,一面欣赏一面问道:“这是按照之前的花样,特地赶做出来的吧?” 不愧是武帝最器重的长姐,一眼就看穿了云舒的心思。 云舒也不瞒她。笑着说:“小民因听翁主说长公主十分喜爱那套头面,既然喜欢,不如成人之美将这一套全部做来献给长公主。” 临江翁主听到这个话,拘谨的谢道:“还让你们特地做出来,这多麻烦……” “蔚儿,”平阳公主提声打断临江翁主的话,对她说:“你去找盈佳,让她把我前几天从宫里得的贡茶取出来泡给云总管喝,她盛情确确,我们也不能委屈了人家。” 临江翁主眼光闪烁的看了看两人,奉命而去。 待临江翁主走开之后,平阳公主“啪”的一声关上首饰盒,问道:“你三番两次接近临江,所图为何?” 云舒低头回答道:“不过是跟临江翁主投契,想跟她交个朋友。虽说翁主身份尊贵,我只是普通百姓,但是翁主处处受人排挤,心底也是希望交个朋友的。” 平阳公主冷笑一声问道:“投契?即是投契,你与她好好相处即是,又何必讨我欢心?” 云舒坦然的说:“我没有讨长公主欢心,只是在教翁主如何讨长公主欢心,您只要多喜爱翁主一些,翁主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平阳公主气的拍桌。吼道:“好大的胆子,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苛待她了?” 云舒抬头一笑,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翁主她身份特殊,位置尴尬,心中的顾虑难免会比别人多一些。长公主从出生到如今,一直都是顶顶尊贵的人,大概无法了解临江翁主这种无父无母、夹缝求生存之人的心理。” 一席话说的平阳十分恼火,可是她细想一下,自从临江住到平阳公主府,虽说吃喝都没有亏待她。但是的确很少照顾她的感受,对她的生活也没怎么在意。 想到这些,平阳的火气就消了一些,认真考虑起云舒说的话,并打量起这个说话大胆的女子。 仔细看了两眼之后,平阳公主疑惑的问道:“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云舒对着她灿烂一笑,说:“见过不止一面呢,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公主不记得也是正常。” 平阳公主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我们在哪见过?” “民女云舒,五年前,还是桑弘羊大人身边的小丫鬟。” 平阳低头想了想,待想起来后恍然大悟道:“云舒!是那个丫鬟,我记起来了!” 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她看云舒的眼光更是多了些意味,于是问道:“刚刚听蔚儿说,你是弘金号的总管?” 云舒回道:“民女不才,跟着大公子学了些记账的本事,现在在弘金号做账房总管。” 平阳公主欣赏的点了点头。 平阳公主本身算得上女强人,不管是在贵妇小姐当中,还是在朝廷官员当中,说话做事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许是物以类聚,她对有本事的女子,有着天然的好感,她之前不怎么把临江翁主放在心上,也是因为觉得她没有皇家女儿该有的聪慧和气度。如今看云舒,做丫鬟时也不单单是个丫鬟,颇受桑弘羊和皇上的另眼相待,没想到现在还能做上管事,不由得觉得满意。 “不错,你既然跟临江投契,平时也要多教教她。她胆子太小,做起事说起话难免有些畏畏缩缩。” 云舒心中想到,临江翁主从小被人欺负和恐吓,再好底子的人,心理也会养成畏缩的习惯。不过她口头上高兴的答应了。 临江翁主带着丫鬟泡茶回来了,三人都端了茶之后,坐下来说了好多话。平阳问起云舒这几年去哪了,云舒答了,几人又说起长安的趣事,以及首饰方面的事情,气氛十分融洽。 临江翁主不断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云舒,她从未想过她能跟自己那个威严的姑姑一起坐下来说这些话,没想到云舒却做到了! 欢喜的聊了一下午,临江翁主下午送云舒离开时,在角门前拉着云舒的手说:“你以后要常来玩!” 云舒点头道:“我有空就来,你也可以跟长公主一起到弘金号来玩,再买首饰,我给你们算便宜些。” 临江翁主的胆子稍微大了一些,便点了头,说一定会去。 丹秋在公主府前院的偏房等了云舒很久,见云舒出来,忙跟了上去,低声说:“云舒姐怎么去了这么久,让我好一阵着急,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云舒笑道:“跟平阳公主多说了会儿话,没出什么事。” 丹秋看云舒一脸的高兴,不由得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云舒凑到丹秋耳边说:“我也算是攀附上权贵了!” 虽是笑着说,但云舒心中却觉得无奈。她认识的皇女,也就只有临江翁主和平阳公主,想渐渐跟馆陶长公主和皇后搭上关系,也只有靠她们了! 124、门当户对 124、门当户对 武帝定于六月去上林苑狩猎。各项准备都已到位,唯等到了时间出发即可。 大公子在宫里忙了一阵,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想在去上林苑之前歇息几天,可谁知从洛阳来的一封信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大公子带着信匆匆来到弘金号找云舒,不待云舒看完信笺,就说:“奶奶和二娘六月中旬要来长安,这件事竟然不与我商量,他们就决定了!可偏偏我六月要陪皇上在上林苑随驾,到时候家里的事情,只得辛苦你多照看一些。我会把旺叔留下来帮你,另外韩管事也会随奶奶从洛阳过来,都是你熟识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云舒的身份尴尬,本不是府内的管事,却因跟桑弘羊的情分,管着府内诸多事情。 老夫人和二夫人要来长安,这是件大事,虽然有旺叔和韩管事张罗,可他们毕竟是男人,内院的事情多有不便。云舒少不得要辛苦一些。 因时间紧迫,大公子让云舒现在就随她回桑府安排事情,可偏巧出门的时候,看到平阳公主的车驾来到了店前! 大公子和云舒等人忙忙接驾,只见平阳公主刘娉和临江翁主刘蔚一前一后从金纱帏车上走下来。 平阳公主看众人一片拘谨的垂立在弘金号内外,就说:“你们随意些,我只是过来瞧瞧。” 因怕外面人多纷杂,大公子和云舒把平阳公主和临江翁主请到内院的小厅坐下,另派人专门服侍起来。 大公子和平阳公主在宫里时常见面,因都是刘彻的心腹之人,两人十分熟悉,大公子倒也不拘束,大方的招待起平阳公主,问她安好并介绍起弘金号的工艺。 在平阳公主挑选首饰的空当,大公子问道:“长公主今日怎么会到这里来?” 公主的首饰都是宫制的,根本不用她们买民间的东西。 平阳公主将目光放在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临江翁主身上,说:“临江前段时间送给我一套缠枝莲的首饰,十分精致好看,再则听云总管说出了几套适宜夏天佩戴的新样子,我就过来看看。” 大公子略有惊讶的回头看了眼垂首不语的云舒,迅速压住眼底的那丝意外和惊诧,命人把新样子全部端进来给平阳公主挑选。 平阳公主是明眼人,她在下车的时候看到大公子和云舒都站在街上,想来是正巧有事要出门,就说:“你们是不是有事要办?去吧,我跟临江自己挑选首饰就行了,何用你们两个大忙人作陪?” 大公子和云舒忙说“不敢”。平阳公主倒不是跟他们客气,她只是来逛逛店,不想大张旗鼓惹人不方便。 不过大公子跟云舒都是谨慎之人,坚持留下来,直到平阳公主给自己选了套象征“榴开百子”的玉佩、玉璜,给临江翁主选了几支兰花玉簪、蝴蝶对簪等女儿家的首饰,心满意足的离开之后,他们二人才返回桑府。 临江翁主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手上扯着一方丝绢,低声问平阳公主。 “姑姑不是第一次来弘金号吗,怎么跟它的东家这么熟?” 平阳公主解释道:“刚刚招待我们的那个人不仅是弘金号的少东家,更重要的是,他是陛下最器重的侍中,他年纪轻轻,却很受彻儿青睐,想来以后也不是个凡物。” 临江翁主微笑着答道:“难怪呢,看他仪表堂堂,说话做事大方有度,也不像个普通的商人。” 这两句话出口,平阳公主才觉察到了一点意味,她转过头含笑的打量着临江翁主。说:“蔚儿也知道评价男子仪表堂堂了!” 临江翁主一下子红了脸,低下头小声说:“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并不是……并不是……” 平阳公主一笑而过,她不习惯跟小辈这样说闹,但是这件事却放在了心里。 临江翁主早已及笄,到了议亲的年纪,却因为无人询问,平阳公主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倒是耽搁她了…… 平阳公主心中想到,这桑弘羊虽不是世家名门出身的贵族子弟,但富可敌国,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前途无量,倒也是个不错的男子。刘蔚空有翁主身份,却无权无势,他们两人倒也般配。 若娶了刘蔚,桑弘羊也就成了宗亲,对他的仕途会有帮助;而刘蔚嫁给桑弘羊,虽说门第有些低,但是日子必定会过的很幸福。 如此一想,平阳公主心中便拿定了主意,待刘彻这次去上林苑回来之后,她便去求刘彻赐婚! 却说大公子和云舒二人匆匆赶回桑府,把旺叔、顾清、丹秋等人叫来,一起吩咐起准备事宜。 二夫人以前来长安时,住的是与春荣楼一个假山相隔的碧馨小院,这次依旧把那边收拾出来,给她住。 至于老夫人的安置。有些麻烦。因桑家第三进的园子里,环境较好的只有碧馨小院和春荣楼,如今春荣楼被云舒住着,却有不能让老夫人住到二进的园子里,云舒便主动让出春荣楼,让老夫人住这里。 大公子有些不乐意,说:“碧馨小院很大,奶奶和二娘一起住也够用,她们住在一起,还方便二娘照顾奶奶,你何必大张旗鼓的搬家?” 云舒只心道,大公子怎么会糊涂的不懂长者的心? 若她一个外面的管事占着春荣楼,却让老夫人和二夫人挤一个园子,只怕不待大公子从上林苑回来,她就要被收拾出去。 “老夫人和二夫人住进来之后,我若住在春荣楼,整天进进出出的,行动多有不便。我不如搬到二进的小池轩去住,那里离陆先生的听虹水榭很近,我去看阿楚、虎妞她们也方便。” 大公子想了一下,小池轩就在他的抱槐院后面,位置和景色都不错,便允了这事。 确定好住处之后。就开始安排人手搬家、整理。 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是比较讲究的人,在洛阳过惯了富足的日子,在这里不能让她们觉得简陋。院子里的花草树木、房里的帷帐摆设,都要换最好最新的。 除了这些,还要打听老夫人和二夫人随行服侍的有多少人,她们来了之后住在哪,每天需要准备多少吃的,各人要如何安置等等琐事。 忙活了好几天,才渐渐收拾除了眉目,可云舒总觉得有点不对头,直到大公子准备要伴架去猎场的前一晚。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云舒由小池轩直接来到大公子的抱槐院书房,找到正在整理书简的大公子,问道:“大公子,老夫人和二夫人这次因何而来?” 六月是正热的时候,云舒才不会以为她们是为了到长安来玩!顶着酷暑到长安,必定是有原因的! 大公子听到这个询问,苦恼了一下,最终决定跟云舒说实话。 “她们是为我的亲事而来,不知是哪里漏了消息,窦家有意与我结亲的消息传到了洛阳,奶奶得知严词拒绝了这事之后,决定来长安帮我物色人选……” 云舒顿时无语言了,不过想想她也能理解。 想到前世,她不过二十四五,家里就急的帮她张罗相亲对象,大公子虽然才十八岁,可是作为古人,作为桑家的嫡长子,他至今未婚,的确是件大事! 不过云舒对相亲没一点好感,相亲时会有一种货物拿到展柜里被人估价的感觉,让她的自尊心很难接受,另外更重要的是,她是在相亲的时候遇到了卓成那个衰人…… “哦……原来是为这个事。” 大公子见云舒脸上风轻云淡,心中有些失望,好像家人要给他说亲事,是一件再正常、再应该不过的事情。 不过他依然叹道:“不过好在我六月要随皇上去上林苑,若皇上在那里住的尽兴,到了八月入秋再回长安也是可能的。好歹能暂避几个月,也能让我有时间想想对策。” 云舒真想揪住大公子,他逃的倒远,可让她留下来伺候那难以搞定的两位! 但见大公子一脸的无奈与头疼的表情,云舒也没办法,只得多多体谅。 大公子又叮嘱道:“到时候姐姐应该会常回来看望奶奶,有她在,你若有拿不准的事,也可以问她。” 云舒一一记下。又说:“这次老夫人和二夫人过来,我会注意她们的动向,去了哪里做客,见了那家夫人和小姐,我都会把消息及时的告诉你。但公子心里也要有个底,这样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还是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成婚才是。” 大公子望着云舒,对她的后半句话不置可否,只道:“这事待我从上林苑回来再商议吧,我明天一早要入宫,要休息了。” 见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云舒急忙退了出来,好让他休息。 大公子站在窗边,透过缝隙看到云舒在院子里跟其他丫鬟核对大公子明天要带的东西,心中一阵叹息…… “门当户对,该死的门当户对!” 【最近书评区好冷清哦……大家说两句嘛……】 125、龙阳之好 125、龙阳之好 六月初二一早,大公子、韩嫣、卫青、李敢等人陪刘彻前往上林苑狩猎。 大公子身着郎卫的轻甲。与韩嫣并排行在队伍前面,李敢也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卫青则在刘彻的马车左右随之护卫。 大公子与韩嫣两人如今是正宗的郎舅关系,加之一起辅佐刘彻的原因,关系已经十分亲密。 大公子心不在焉的骑着马,韩嫣与李敢说笑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看他满脸的冷色,韩嫣冲他“喂”了一句,问道:“怎么一直无精打采的样子?难道皇上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 大公子摇摇头,简单的回答说:“没有。” 韩嫣觉得更奇怪了,追问道:“那能有什么事,把你为难成这样?” 见他一直问,大公子只好说:“初十的时候,奶奶和二娘就要到长安了……” 韩嫣当是什么事呢,说:“招弟不是在长安嘛,有她在,一样的。” 大公子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婚事。天知道老夫人会不会突然不顾他的想法,强行给他订下一门亲事! 他突然想起韩嫣之前也有过十分凄惨的相亲经历,便问道:“你在娶姐姐之前,是怎么拒绝韩夫人给你说的那些亲事的?” 韩嫣眼神一亮。了然的说:“你原来是在担心老夫人给你说亲事啊!我当初的方法很简单啊,先打听我娘给我说了哪户人家的女子,然后想办法去见那小姐一面,告诉他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这辈子也不会碰女人一下!哈哈!你也可以像我这样说啊,保管那些小姐对你退避三舍!若你碰到个像你姐姐那样,没被我吓到的女子,那就是她了!” 大公子感觉自己被韩嫣戏弄了! 韩嫣当初因为跟刘彻走的近,且被刘彻用来当挡箭牌,皇后陈娇因此吃醋大闹过几场,使得众人皆误会他们两个有龙阳之好,有这样的谣言当背景,韩嫣说起那些话,那些女子自然相信。 可大公子能用这一招吗?说了只怕也没人信吧。 大公子捶了韩嫣一拳头,说:“我跟你说正经的,我正为这事头疼,你还出些馊主意!” 韩嫣笑道:“谁说是馊主意了?你看看你,从我认识你的时候开始,你就洁身自好,从不去什么舞坊歌馆,也没见你跟哪家小姐走的近,天天跟我们这些大男人在一起,都十八了,虽没男人,但更没女人,说你断袖。定有人信!” 大公子不知是被他气到了还是羞到了,脸上突然涨的通红。 韩嫣见状,大笑道:“你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说中你个头!”大公子难得暴怒一回,骑在马上抬脚就揣了韩嫣一脚。 韩嫣急忙闪开,又牵马骑回来,正经的说:“虽不知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你自己得有个想法,然后尽快安排好,不然到最后,不等你奶奶给你说亲事,只怕皇上也会插手,我都听皇上念叨好几次了!” 大公子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正颜问道:“皇上说什么了?” “皇上见你车前马后忙个不停,跟了他几年,连个女人都没找到,只怕别人会以为皇上如何苛待你呢!”韩嫣靠近大公子,压低了一些声音说:“皇上担心有人因你的出身而有门第偏见,向我打听,问你有没有看上哪个公侯家的小姐,说要给你做主,哪怕是翁主也会让你娶回家。” 大公子心中有些感动。他们作为皇上的心腹,但没有足够的官品和地位,平日在宫中、朝里、军营里,受过不少苦头。刘彻平日说话做事看起来风风火火,毫不留情,但没想到他心情却都明白着,很为自己人着想。 韩嫣又低声一笑,凑到大公子旁边低声说:“说穿了,皇上就是用了你那些钱,心虚呗,想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赏赐、补偿你。” 大公子一笑而过,挥挥手说:“为皇上办事,岂是为了图这些恩惠?” 为的是滔天的权利和泼天的富贵! 又说长安城中,云舒动用桑府的所有人,收拾了十来天,总算是把两个院子收整好了。人到用时方恨少,平日大公子和她都不需要什么人服侍,现在老夫人和二夫人要来,安排起各处值班的人手时,才觉得不够用。 初十那天天公不作美,老夫人和二夫人到长安时,又是打雷又是下雨,云舒待人迎了马车进府后,一路直接送老夫人和二夫人到春荣楼,待两位下车在楼中坐下之后,才带着各处的管事给老夫人和二夫人行礼。 老夫人年纪大了,长途奔波之后,精神不济,加之雨天。整个人显的十分疲惫,所以在训示了几句话后,便由身边的人服侍着进房休息,万事都交给了二夫人。 二夫人许是当家当久了,比五年前显的更加有威严,不过她口头上倒也没说什么,只吩咐安置好洛阳来的人手,收捡好她们带来的箱笼,不要摔了、湿了等等。 云舒等人领命,自下去吩咐安排,不提。 忙碌了一天,安排好了晚饭等事,趁着老夫人和二夫人吃饭的空挡,云舒好不容易回到小池轩,吃着丹秋给她准备的饭菜。 丹秋没到二夫人跟前去,于是好奇的问道:“这次跟二夫人来的,是哪几个丫鬟?” 云舒回忆了一下,说:“我都不认得呢,只看到老夫人身边有个略为熟悉一点的,好像是叫杏雨。” 这个杏雨是云舒进洛阳桑家第一天时见过的一个二等丫鬟,跟顾清的关系颇好。 丹秋神秘兮兮的跟云舒说:“云舒姐,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哦?什么好玩的,说来听听!” 丹秋便压低声音说:“你还记得以前跟在大姑奶奶身边的翠屏吗?就是王大当家的二女儿。当初大姑奶奶要嫁给姑爷的时候。她想当陪嫁一起过去,却被大姑奶奶决绝了,自那之后,翠屏就成了二夫人身边的丫鬟,谁知……谁知她后来竟然勾引老爷,被二夫人好一顿打,看在她爹的面上才没要她的命,最后被王家的人接回去,胡乱嫁了人!” “啊!?” 云舒真是又惊又乍,那个翠屏还真是处处碰壁。 最初在南阳,她对大公子献殷勤无果。跟着大小姐又被嫌弃,最后跟了二夫人,竟然会勾引老爷!她难道父子不挑,是个富贵人即可吗? 翠屏一心贪图富贵,却落了个惨淡下场。不过这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造成的,也没什么好可惜。云舒感叹了一阵,也就不提。 吃完饭,云舒开始提笔给大公子写信,告诉他,老夫人和二夫人已安全抵达,一切安好勿念。 刚让大平把信送出去,就见老夫人身边的杏雨一脸焦急的赶来,说:“云总管,老夫人在路途上受了凉,身上疼的不行,快请大夫想想办法吧!” 是风湿吧!雷雨天最容易发作了。 云舒披上雨蓑,踏上隔水的木屐,举着油伞,带杏雨去听虹水榭。 “别着急,长安里最有名的神医,就在咱们府中,马上就请陆先生去看老夫人!” 杏雨听了,心中舒缓多了。 到了听虹水榭,陆笠正在屋里给阿楚讲课,听说了老夫人的事,就背上药箱,带着阿楚一起往春荣楼去。 一行人到了太夫人房中,陆笠隔着屏风问了老夫人的一些症状,哪里疼,年轻时可有病痛史等问题。 待询问了一番,又让阿楚走进屏风里面,掀开老夫人的衣物,查看了疼痛的肩膀及下肢。 老夫人的肩膀喝双腿红肿疼痛,时而麻木,且头沉而重,胸闷腹胀,脉象沉缓。 依以上诊断。陆先生判定老夫人是湿痹之症,湿邪留滞于肢体、关节、肌肤之间而造成,于是开了药方,让人连夜去回春堂拿药,又拿出他自制的药酒,让阿楚帮老夫人边擦边按摩。 阿楚给老夫人按了一阵子,老夫人觉得舒适多了,便夸道:“这孩子这样小,却这样能干,竟然能跟神医一样医病治人。” 阿楚腼腆的答到:“只懂一些粗略的东西,处处都要靠爹爹提点。” 老夫人拍拍阿楚的手说:“你还小,等学的多了,会有出息的。” 阿楚低头笑了,陆先生却在屏风外说:“只可惜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儿,我通身的本事,全部传给她。” 老夫人听到这个话,不高兴的说:“可不能小看女子,我年轻的时候,有一个闺中的好姐妹,家里世代行医,到了她这一代,偏偏就她一个独女,到最后依然学到了衣钵,进宫做女官去了!家里时常接到宫中的赏赐,这是何等荣耀!” 阿楚垂下的眼睛里重新绽放出一些光彩,有欣喜,也有些期冀。 云舒在旁听到这些话,心中却替阿楚着急,去宫中做女官,给后宫看病,这种事情岂是好玩的?且不说容易被人当枪使,哪怕是规规矩矩做事,只要稍不小心弄错一点,那可就是掉脑袋的! 给老夫人擦完药酒,云舒送陆笠父女回听虹水榭,路上她听阿楚问陆笠:“爹爹,我可以进宫当医女吗?” 陆笠神色复杂的停下脚步,看着自己的女儿,说:“皇宫虽然是富贵之地,却也是艰辛之地,阿楚还是不要去为好。” 阿楚不太高兴的说:“可是去了那里我就能当大夫了!” 陆笠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云舒摸摸阿楚的头,说:“你若真想当大夫,等你长大了,姐姐给你做主,一定帮你在回春堂当上坐诊的大夫。那个皇宫,就不要去了,去了那里,阿楚可就再也见不到你爹爹,也见不到吴婶娘、三福,还有我了。” 阿楚满脸失望的说:“真的见不到吗?那我再想想……” 云舒从来不愿意强迫小孩子的意志,便让她自己再想想 126、赴宴(上) 126、赴宴(上)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在这场雷雨过后,树上的知了开始叫了,盛夏真的来了。 老夫人身上的湿痹之症,随着天气放晴,也不疼了。 期间桑招弟回来探过老夫人几次,但老夫人怕她总往娘家跑,婆婆会有意见,就不准她过来。 待休息了两天,老夫人将二夫人喊来,吩咐道:“准备一份厚礼,给丞相府送一份拜帖,我们明天邀上招弟,一起去丞相府拜会你的族兄和嫂嫂。” 丞相田蚡跟二夫人田氏同属长陵田家,田蚡自显达之后,跟田氏亲戚的关系十分疏远,但自从大公子入宫当了侍中,田蚡对桑家这位二夫人,便稍微待见了一些,丞相府的女眷偶尔还会跟桑家的女眷来往。 自得了老夫人的命令,二夫人就派采买的人四处上街买珍贵的东西,并亲自去弘金号给丞相府的各人挑首饰。 当家主母莅临弘金号。罗三爷亲自作陪,关了门不做生意,把店中的首饰俱取出来供二夫人挑选。云舒在旁陪伴,虽然没什么她说话的机会,但礼数在此,也得静静陪着。 二夫人正一件件的挑着,忽有伙计进来找云舒,低声说了几句话,让云舒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 二夫人看在眼中,提声问道:“何事?” 云舒上前一步回道:“回二夫人,临江翁主要见我,因见店门半闭,就没有进店,正在外面等我。” 二夫人匆忙放下手中正在挑选的物品,满脸不信的问道:“翁主?” 二夫人不知临江翁主是什么出身,她只知“翁主”二字的身份何其高贵,便急忙起身,对旁边的伙计喝道:“都是做什么的,还不快打开门请翁主进来上座!” 一行人匆匆行动,临江翁主刘蔚一脸愕然的被众人拥了进来,不等她说话,二夫人就带着众人拜下去,倒让刘蔚手忙脚乱。 “这位夫人快请起,不必这么客气。” 二夫人喜盈盈的说:“翁主光临大驾,实在是小店的荣幸,您是来选首饰的吗?快看这些,都是上好的!” 刘蔚礼貌的笑了笑。眼神却在人群里逡巡,待她看到云舒了,高兴的对二夫人说:“我是来找云舒说几句话的,你们忙吧,云舒快来!” 二夫人受了冷落,面子上有些讪讪的,但是她一个民妇哪有资格跟翁主计较,于是掩饰住脸上的不自在,也对云舒说:“还愣着做什么,翁主叫你,你还不快出来。” 云舒淡笑着向刘蔚走去,问道:“翁主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刘蔚亲切的拉着云舒的手,欢喜的说:“我是太高兴了,忍不住想跟你说一件事,所以匆匆来了。走,我们去马车上说去!” 两人拉着手,如姐妹似的走了出去,令二夫人的一双凤眼中,露出了各种各样的神情。 且不管二夫人心中怎么想,刘蔚带着云舒坐上了停在店外的马车。努力压低兴奋的声音,说:“姑姑今天上午被诊出了喜脉,她有孩子了!” 云舒听了,也惊喜道:“长公主怀孕了,这是大喜事呀!” 刘蔚一阵点头,说:“姑姑可高兴了,她最近一直戴着从你这里买的‘榴开百子’的玉佩,说是你们这里的玉器,给她带来了喜气。” 云舒掩嘴而笑,平阳公主买那套玉佩,不过是近半个月的事,今天诊出喜脉,那少说要怀了两个月了,哪能是玉佩的功劳呢! 不过做生意,图的是个吉利,长公主竟然说弘金号的玉器吉利,那就是好事,云舒只笑而不说话。 刘蔚也笑个不停,说:“你有时间就来府里玩吧,现在姑姑见到你,肯定高兴呢!” 云舒点了点头,却颇为难的说:“老夫人和二夫人从洛阳本家来长安了,大公子却又在上林苑陪皇上,我这边府里、店里两处跑,着实抽不出空来。你帮我问长公主安好,我得了空,一定过府去问安。” 刘蔚虽然出身尊贵,但是身不由己的滋味她很了解。她了然的点了点头,说:“你既然忙就算了。等有了时间再来府里玩也不迟。”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开口的话,低头犹豫了一会儿,又抬头小声问云舒:“刚刚店里的那位夫人,就是桑侍中的母亲吗?” 云舒摇头说:“不是,大公子的生母是大夫人,在大公子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店里那位是后来抬的二夫人。” 刘蔚脸上露出感伤之色,许是想到了自己父母早亡的身世,对大公子的遭遇,格外的感同身受。 她叹了一声,幽幽的说了句:“他活的也不容易……” 刘蔚主要是来告诉云舒长公主怀孕的事情,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刘蔚就要回府了。 云舒送刘蔚走后,回到店里,果不然,二夫人正等着她,为了一些关于临江翁主的事,并问她们是怎么认识的,交情深浅等事。 二夫人知道了临江翁主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之后,显得格外激动,带上给丞相府女眷挑选的首饰之后,就匆匆回桑府,找老夫人去了。 云舒看她激动不已的脸庞,心中一阵好笑。这长安城中,一不小心就能遇到皇亲贵戚,碰见一个翁主,二夫人也能激动兴奋成这个样子! 云舒晚上回家后,命人准备好老夫人和二夫人明天出门的马车后,就被老夫人和二夫人请到了春荣楼。 老夫人将静立不动的云舒打量了一阵之后,说:“明日我跟二夫人去丞相府拜见丞相夫人,你也一起吧。” “啊?”云舒太过吃惊,下意识发出了声。 二夫人在旁解释道:“丞相夫人明天办夏荷宴,请了其他一些客人,都是些有身份的夫人和小姐。听府里人说。你对长安的人事非常熟悉,有一些交际。你明天就服侍在老夫人身侧,若遇到我们不知身份的客人,也好告诉我们,让我们有个应对之策。” 既然是真的需要,云舒只好应下。 老夫人注重体面,叮嘱云舒明天要穿戴得体等事,才让云舒退下。 老夫人和二夫人明天出门要穿的衣服,是提前准备好的。云舒让丹秋去打听了一下两位穿着的颜色后,开始在衣箱里挑起自己的衣服。 老夫人明天穿的是酱红底色棕色滚边,并绣有圆形寿字的深衣,二夫人穿的是暗红洒金牡丹花样的深衣。不能与她们冲撞,就要避开红色和黄色两系的衣服。 云舒正在头疼的思考穿什么才能既不张扬又体面,丹秋在旁建议道:“云舒姐就穿那件云英紫的裙子吧!” “那件?”云舒有些不确定。 丹秋说的那件裙子是云舒在娄烦找人做的百褶裙,料子中等,但颜色好看,并且裙子下面鸟雀登枝的花样十分好看,云舒穿过一次,丹秋就一只记着。 时下最流行的服侍是深衣曲裾,像襦裙已很少有人穿,更别提百褶裙了。 百褶裙相传是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在太液池边跳舞,突然狂风大作,把赵飞燕吹的像风筝一样飘了起来,宫女忙去拽住她的群角把她拉下来,以至于赵飞燕的裙子出现了褶皱,这才出现了百褶裙,美名其曰——留仙裙。 自此,留仙裙才成为女性十分喜欢的一件款式。 云舒并不知道这个关于留仙裙的传说是真是假,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她现在所处的年代,还没有留仙裙,她若将这件裙子穿出去,只怕会引人注意,太打眼了。 “那件衣服布料不好,自己在家穿穿也就罢了。” 丹秋不依,劝道:“丞相夫人请的肯定都是贵客,说不定穿的都是宫里赏赐的贡缎。再好的布料也比不过那些呀,云舒姐你若不穿些新奇好看的,明天我们桑府岂不是要被人看扁了?” 云舒听了一笑,这丫头,倒有些与桑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觉悟呀。 回头想想,她说的也对。桑家女眷的形象地位,也关系着大公子的颜面,不能处处都让人比下去了,得挣点面子才行。 “好吧,就依你,穿这件。” 第二日一早,云舒穿了云英紫的留仙裙,头上簪着珠玉步摇,来到春荣楼迎老夫人和二夫人上马车。 老夫人和二夫人看到云舒的时候都楞了一下,这哪里是一个桑家的下人,分明是一位端庄的富贵小姐! 云舒见她们微楞,解释道:“因是出门做客,去见各位贵人,云舒不敢丢桑家的脸面,大胆僭越了,若老夫人、夫人觉得不合适,我这就回去换了……” 桑家富足了好几代,老夫人是经历过大富贵的人,她倒没有觉得云舒的穿着和首饰有多高档,只是觉得她这样的打扮,十分亮眼,却又觉得惹人怜爱。 “这样很好,走吧。” 三人走到了二进和三进院子的角门边,云舒扶着老夫人上马车,二夫人却在旁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云舒,还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云舒隐约听到笑声,回身偷偷打量二夫人时,却又见她一脸正常 126、赴宴(中) 126、赴宴(中) 丞相府的大门洞开。两列小厮在外迎宾,不断的将到府做客的各家马车引到院子里,然后再由府内的仆妇将各家夫人小姐引到内院。 因桑招弟在临出门时得知婆婆身体不适,匆匆派人来告诉老夫人,让她们先去丞相府,自己下午去跟她们汇合,于是就由云舒陪着老夫人和二夫人来到田蚡的丞相府。 云舒只见府外车水马龙,好一片宾朋满座的景象,足以见得田蚡如今如何得势。 云舒记得五月去魏其侯府参加十三小姐的及笄礼时,那天她已觉得宾客不少,可是跟今天比,不论是从数量还是权贵的质量,全然不是一个档次! 窦家失势,田家得势,高下立现。 权贵权贵,权力永远凌驾于富贵之上。老夫人富贵一生,可是跟权势之人并无过多接触。在这样的环境里,老夫人原有的从容之态便显得有些拘谨。 桑家只有一个大公子在宫中任职,论权势,丞相夫人摆夏荷宴,原请不到桑家的女眷。只因凑巧老夫人命二夫人递了拜帖,所以顺道请了他们。 给桑家引路的女眷并不认识她们,待二夫人报上了名号之后,那仆妇才笑着鞠躬道:“原来是田七老爷家的姑奶奶,我家夫人特意叮嘱了,您若来了,就请你们过去她屋里喝口茶!” 田七就是二夫人的父亲田甫,名份上是田蚡的族叔。 二夫人听到仆妇的话,心中格外高兴,因她攀上了亲戚,待遇果然不一样!于是乐滋滋的搀着老夫人,随仆妇一起去见丞相夫人。 云舒提着礼盒跟在后面,一路往内院走去,每穿过一道远门,夏荷宴的喧嚣就消了几分。 二夫人见四周无人,悄悄给领路的仆妇塞了一串钱。那仆妇一愣,转瞬惊喜的收下了。 二夫人笑着说:“辛苦你带路,若不是你,我们连怎么走都不知道呢。” 拿了钱,仆妇自然知道二夫人是什么意思,便减慢了脚步,说:“老夫人和姑奶奶放宽心,我家夫人是个面心热的人,不知道多想跟亲戚走动走动,你们去了,别拘谨!只因一点可能要稍注意,我们家大小姐是个厉害脾气。她现在恐怕也在夫人房里,别惹了她就行!” 能提前知道要注意些什么,二夫人觉得那串钱花的值了,对仆妇也很客气,笑着说道:“小姐是个娇贵的,我们哪能惹到她呢,自当注意着!” 一直走到一个很静谧的院子,那仆妇对守门的丫鬟说:“田七老爷家的姑奶奶和桑家老夫人来拜见夫人,劳烦大姑娘传一声吧。” 丫鬟进去通传了,出来打起竹帘说:“夫人请你们进来。” 房中一位年轻妇人正对着铜镜装扮,旁边的软榻上作者一个身穿天蓝色曲裾的明丽少女,见客人进来了,她们都不起身,只有年轻妇人偏过头对她们笑着说:“老夫人和姑奶奶来啦!你们快请坐,我这边手忙脚乱的,照顾不周了。” 云舒心中想到,曾听说丞相田蚡是个贪财好色的势力之徒,丞相夫人肯定不会丑,如今见了,果然很漂亮,虽是做母亲的人。但看起来很年轻。 老夫人毕竟是长辈,见她连起身都不起,微有些不高兴,但二夫人已在旁笑着说:“我们坐着等等,不急!” 丞相夫人果真回过头继续装扮,身边服侍的丫鬟给她选头饰,换了好几套都不满意。 二夫人见缝插针,说:“正巧夫人没有装扮好,我们给您带了几套自己店里的头饰,您要不要看看?” 云舒见二夫人使眼色,于是及时的将礼盒捧了上去。 见到弘金号的首饰,丞相夫人频频点头,说:“不错,原本就听人说弘金号的东西好,如今一看,果然很不错。” 说着,就顺手挑出一支金钗,插到头上,对着镜子满意的说:“好,就戴这支了。” 装扮之后,丞相夫人周身仿佛都在熠熠生辉,贵气且美丽。 她走到老夫人和二夫人这边,坐下跟她们认起亲戚,互相问候起来。 而之前穿宝蓝色衣服的少女,则坐在了梳妆台前,把玩着剩下的首饰。那少女的五官跟丞相夫人有点像,只不过气质不同,看起来要稚嫩很多,略逊一筹。她应该就是之前领路仆妇说的“大小姐”了。 丞相夫人正在和老夫人、二夫人攀谈。她笑着说:“桑侍中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老夫人得了这样的好孙儿,不知羡煞多少人!听说二夫人也有一子?” 二夫人听到问及自己,忙笑着说:“是,民妇有一子,今年七岁了。” “是吗,已经七岁了,叫什么名字?可进学了?” “辰龙,桑辰龙。从四岁开始就进学了,老爷在家请了三个先生教他,学了几年,也算是学了些东西,只是跟他哥哥不一样,这孩子顽皮的厉害,只有老爷一人管得住他。”二夫人的言语中,隐隐透着做母亲的自豪。 丞相夫人听的认真,笑着点头说:“男孩子顽皮一些是正常的,哪能跟女孩儿一样安静。二夫人这次把孩子带来长安了吗?” 二夫人摇头说:“怕耽误功课,老爷没准他跟我过来。” 丞相夫人略有些失望,不过转瞬却笑着说:“我只茵茵一个女儿,她没个兄弟姐妹一起玩,二夫人下次把辰龙带来长安。让他们孩子间也亲近亲近,亲戚一场,总不能见了面还不认识。” 谁也没想到丞相夫人对二夫人的儿子这么感兴趣,更没想到二夫人这么想跟他们走进,要知道,之前田蚡对二夫人这个表妹,可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搁置态度!得到了丞相夫人的这个话,二夫人欢喜几乎不能言语。 云舒觉得丞相夫人的态度有些古怪,却有想不明白古怪在哪里。正思考,忽听耳边传来一阵“哐当”的巨响。 众人循声望去,是田小姐将满满一盒首饰全摔在了地上。看着铺成一地的金黄玉绿。云舒觉得心疼死了,那可是真正的金玉啊,摔坏了多可惜! 可其他人全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首饰上面,而是惊愕的看着田小姐田茵。 田茵冷着脸看着丞相夫人,咬牙说了句:“我才不要什么弟弟!” 而后摔了门帘跑了出去。 丞相夫人脸上有些尴尬,对老夫人和二夫人解释道:“把她宠坏了,倒让你们见笑。” 老夫人和二夫人自然装作没看到、没听到,丞相夫人便说时候不早,请她们去花园赴夏荷宴。 有丫鬟带着老夫人和二夫人往园子里走去,老夫人脸色很不好的斥责着二夫人。 “我们此次来是给弘儿物色亲事的,见丞相夫人也是为请她穿针引线,你怎么把弘儿的事抛到脑后,一直说辰儿的事?” 二夫人自然是偏袒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过老夫人问起,二夫人解释道:“一直在回丞相夫人的问话,没有机会提起弘儿的婚事,媳妇下午一定找机会跟丞相夫人提及这件事。” 老夫人闷闷不乐的来到园子里,里面女宾众多,却没有他们认识的,原想着与桑招弟同来的话,她也许认识一些,可以让她们认识一些夫人小姐,谁知桑招弟婆家偏有事,耽误了她的行程,眼下,老夫人只得问云舒是否认识在场的人了。 云舒被眼前的霓裳晃花了眼,这么多夫人小姐,她也不认识几个,有些隐约见过,却不记得是在魏其侯府见的,还是在店里卖首饰时见的。 看了半天,云舒只看到了临江翁主刘蔚的身影,她便对老夫人说:“老夫人,我见到了一个熟悉的朋友,待我过去向她打听一番,问清楚了在场人的身份后,再来向您禀报。” 老夫人点点头。云舒便高兴的去了。 二夫人见她去找刘蔚,就在老夫人耳边说:“娘,你看,我昨天跟您说的那位翁主,就是那个女子。” 刘蔚和云舒并不知有人在背后议论着她们,只是再次相见,两人非常高兴。 刘蔚惊讶的说:“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你,我正愁没人说话,你来的正好!” 云舒走到她身边说:“我是陪老夫人和二夫人过来的,这周围的人,我都不认识呢,能看到认识的你,简直像沙漠中找到绿洲了!” “今天原本是姑姑来的,但因为有了身子不便前来,就让我代替她来赴宴。” 说着话,刘蔚打量起云舒的留仙裙,又羡慕又惊异:“你今天穿的裙子真好看,没想到裙子上面弄这些褶皱这样好看!” 当下的深衣曲裾都是要熨烫的十分平整,有褶皱的话会被看做一种失礼和不体面,所以还没有人故意在裙子弄褶皱。 云舒低头笑道:“这个裙子很容易做的,你若喜欢,回头我找针线上的人帮你做!” 喜欢归喜欢,敢不敢穿又是另外一回事。 刘蔚摇头说:“我的衣服很多了,不用再做了,也免得你麻烦。” 云舒看看四周,提议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慢慢聊吧。” 【下章有个重要人物出现~~】 127、赴宴(下) 127、赴宴(下) 几十近百的女宾都挤在园子里。加之穿梭的丫鬟、仆妇,再大的园子也没几处安静的地方。 临江翁主和云舒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地势略高、相对清静的斜坡,于是爬上去坐下,从那里远远的看着园中盛开着荷花的湖泊,和周围熙熙攘攘的赴宴之人。 “翁主,今天来的这么多客人,你都认识吗?”云舒尝试着问道。 刘蔚说:“认识一些,怎么,你想认识谁?” 云舒笑道:“也没什么特别想认识的,只是当见见世面,多认识几个也好。” 刘蔚若有所思点点头说:“你看,下面站在石头旁的蓝衣少女,就是丞相的千金田茵,跟她站在一起的那个少女,是程不识将军的孙女程歆。她们两个的脾气都很厉害,没人敢惹她们,你见到她们要小心一点。” 云舒努力看清面孔,把人和身份对上号,然后记下。 又听刘蔚说起其他的人,说着说着。刘蔚突然愣住,而后惊喜的站起来说:“呀,我看到陵姑姑了,她竟然来了!” 云舒疑惑的看着刘蔚,刘蔚解释道:“陵姑姑就是淮南王的女儿,淮南翁主!”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淮南翁主刘陵! 云舒心底感叹,好家伙,又一个不安分的人出现在长安了! 刘蔚迫不及待的起身往坡下跑,待跑到淮南翁主刘陵身边时,刘陵正跟一位貌美的女子说着话。此二人见到气喘吁吁的刘蔚,都一脸讶异。 淮南翁主刘陵讶异的脸上带着笑,问道:“哟,是蔚儿,你今日也来赴宴了?” 刘蔚忙不迭的点头说:“大姑姑身体不适,我替她来的。” 两人交谈亲切,看来姑侄关系很好。 跟刘陵站一起的女子看到刘蔚喘大气的样子,却露出讥讽的轻笑,继而转过头,并不搭理她,似是很不屑刘蔚的身份和行为。 可刘蔚跟刘陵说了两句话,却转向那个女子,俯下身行礼说道:“蔚儿拜见三姑姑。” 三姑姑?看来不是个公主,就是个翁主了。 那貌美的女子,此刻才回了头,问:“听你说皇姐身体不适,哪里不适了?” 刘蔚低声说:“大姑姑有喜了,太医叮嘱不可出门。也不能乱动。” 那女子欣喜的点头说:“是好事,皇姐竟然还没跟我说,我明日就过去看他。” 淮南翁主刘陵在旁说:“那好,我明日也一起去凑凑热闹,蔚儿你今晚回去跟平阳说,我跟隆虑明天去看她。” 云舒在旁恍然大悟,暗道:这女子原来是三公主,隆虑公主! 隆虑公主嫁给了皇后陈娇的二弟,隆虑侯陈蟜,他们夫妻并不时常在长安。这次是为了参加刘彻七月的生辰宴,所以才回到长安。 刘陵的一双桃花眼瞧到了云舒,见她默立在刘蔚身后,并不说话,就问:“蔚儿,这是哪家的小姐?这裙子穿的可真好看!” 刘蔚赶紧介绍道:“陵姑姑,这是长安有名的弘金号的总管,云舒姑娘。” 刘陵和隆虑公主都微楞,没想到一个商人家的总管,竟然能够来参加宴会。 云舒尴尬的笑了笑,并不打算解释桑家跟田家复杂的关系。 倒是刘蔚怕云舒尴尬,忙说:“姑姑不知道呢。大姑姑就是因为在弘金号买了榴开百子的玉佩,才有了喜事,可灵验了!” 听到这个话,隆虑公主立即两眼一亮,问道:“当真?” 刘蔚笑着说:“嗯,大姑姑现在也是玉佩不离身,明日三姑姑去看了就知道。” 隆虑公主打量云舒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带了一丝丝期冀。她嫁人好几年了,一直无所出,她正着急呢!而且她的大姑子兼弟媳——皇后娘娘陈娇,也一直无所出,若真的灵验,她自然要试试! 她笑着对刘蔚和云舒说:“那改日就要让蔚儿带我去弘金号看看了。” 许是隆虑公主从未对刘蔚这么和蔼,刘蔚一时有些激动,忙忙点头。 刘陵对生子什么的没兴趣,她爱美、爱打扮,双眼一直没离开过云舒的留仙裙。 “云舒姑娘的裙子是哪里做的?快告诉我,我也请师傅做一件去!” 云舒恭敬的回答道:“只是我以前在太原郡做事时,找的一个老师傅做的,现在要找起来,恐怕有点难。不过这裙子容易做,翁主若想要,我可以勾出图样,只要是老师傅,琢磨一下,都能做出来。” 刘陵笑嘻嘻的说:“那太好了,说话算数,你是在弘金号做事吧,到时候我可去找你要东西了!” 云舒点头道:“民女恭候翁主大驾!” 差不多到了开宴的时间。云舒告别了她们,转身去找老夫人和二夫人,却四处也找不到人。 正在她急切的时候,一个丫鬟匆匆跑来问道:“是桑家弘金号的云舒姑娘吗?” 云舒一怔,转身点头道:“是我。” 那丫鬟一阵庆幸,说:“总算找到姑娘了,您家的二夫人因不慎落水,被救起来后,匆匆回府了,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竟然落水了,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该有多狼狈啊! 云舒感激的谢了那个丫鬟,匆匆往外走去。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在,她也没必要在这里参加什么宴会,更何况,有没有她的席位还不一定,她可不想自找没趣。 从偏门出了丞相府,云舒看到后街上停了很多马车,都是赴宴之人的车驾,但桑家的马车显然已经不在,她站在后门前张望了一眼,就拾起小步往回走。 可就在她张望的这一瞬间,一个戴着遮阳竹斗笠的男人突然从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定定的望着云舒的背影,捏紧了拳头。 云舒匆匆回了桑府,赶去二夫人的碧馨小院,果然见院里的丫鬟低头沉默,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应该是二夫人回来发过脾气了。 她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一个丫鬟就上前说:“云总管晚些过来瞧二夫人吧,二夫人刚刚午歇,好不容易才睡着。” 云舒点头,感激的看了那丫鬟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说:“我叫穗香。跟云总管的丫鬟丹秋是一起进的府。” 有了这句话,云舒便了然了,看来穗香跟丹秋关系很好,难怪要赶上来提醒她了。 云舒转而去了春荣楼看老夫人,春荣楼的气氛比碧馨小院好不了多少,众人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老妇人正在喝粥,并没有歇息,云舒进去说道:“老夫人,我回来了。” 老夫人看她稳妥的回来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没有贵人刻意为难你吧?” 云舒摇头道:“没有,我跟着临江翁主认识了隆虑公主和淮南翁主,她们都说改日要光顾弘金号呢。” 老夫人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称赞了一声:“做的不错,到时候要仔细服侍着,服侍好了这些贵人,是大富,但一个不好,却能引来大祸。我看你行事稳妥,又深得弘儿赏识,想来不需要我多说,下去吧。” 云舒退了出来,却是一头雾水。 她看了一眼送她出来的杏雨,低声问道:“杏雨姐姐,老夫人和二夫人匆匆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二夫人怎么落水了?” 杏雨送她出了春荣楼,待到了花茎上,才说:“二夫人被田家大小姐退下了荷花池,老夫人口头上虽然说是孩子们玩闹,误撞下去的,但是二夫人回来的时候,衣服上有泥脚印呢!” 云舒被震撼到了!田家大小姐名不虚传,果然彪悍,竟然把客人往湖里推! 再想到田茵在丞相夫人房中摔首饰盒的言行,云舒似乎悟出了一些东西。 奔波了一天,云舒晚上早早的睡下了。 原本寂静的夜晚。忽然传来一声虎啸,云舒一下子就被惊醒了过来! 是小虎的吼声,小虎一般情况下,晚上从不乱吼,定然是有什么异常状况! 丹秋迅速的把小池轩的灯点了起来,待云舒穿着衣裳来到园子时,墨清已跟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只见墨清一招斜刺,宽厚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刺进了黑衣人的肋下。黑衣人身形一软,便被墨清擒在了手里,几步沸腾,两人一起落到了云舒面前。 云舒对血腥有些心理阴影,一直都尽量避开,可这人闯了桑府,她又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夜闯桑府?” 那人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抬头。 墨清抓住他的头,一下子将他的头提起,喝问道:“哪里来的毛贼,这里也敢闯!” 还等着他回话,谁知云舒惊叫着指着那人说:“死……死了!” 墨清一看,果然,黑衣人七窍流血,死的异常恐怖。 稍作检查后,墨清说:“他服了剧毒,自杀身亡。”沉吟了一会儿,墨清补充道:“看来是名死士……” 云舒深知死士的意义,只有非常权贵的人,才有实力养得起死士,不管是谁指使的,至少说明这个黑衣人的背后,站着一个大人物。 是针对云舒?还是针对桑家?云舒不得知。 她冷静下来,对墨清说:“去请陆先生过来检查一下,看能不能根据他身上的毒,查出什么线索。” 墨清十分赏识的看了云舒一眼,立即找陆笠去了。 陆笠的听虹水榭离小池轩很近,他早被虎啸声吵醒,所以很快就随墨清过来,他举着油灯检查了很久,又是闻,又是摸,弄的云舒很担心他会中毒。 好半天,陆笠抬头说:“应该是一种叫做‘一息散’的剧毒,毒如其名,中毒之人在一个呼吸之间,就会身亡。此毒常见于南方,北方极少见。” 只这一点线索,云舒也查不出什么,只得暂时作罢,等天亮再找大平、胡壮去长安各个角落打听一下是否有关“一息散”的线索。 128、过继传言 128、过继传言 翌日一早,陆笠被人请去出诊。不过这次不是馆陶公主请她,而是韩府请她过去! 老夫人十分关切的喊来云舒问道:“昨日就听说韩夫人不舒服,今日招弟派人请陆名医,恐怕真的出了大事,你快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桑招弟昨天应该陪老夫人一起参加丞相府的夏荷宴,但出门时因婆婆韩夫人身体不适,临时不能来,老夫人一直把此事放在心上。 云舒奉命去韩府打探情况,她赶过去的时候,陆笠已经背着药箱出来了。 “陆先生,韩夫人的身体怎样了?” 陆笠笑着摇头,道:“不是韩夫人身体不适。” 云舒急忙问道:“难道是大姑奶奶身体不好?” 陆笠乐呵呵的说道:“大姑奶奶身体不是不好,而是大好!” 云舒疑惑极了,陆笠解释道:“大姑奶奶是喜脉,她身怀有孕了。” 云舒一阵欣喜,这可太好了,桑招弟嫁人也三四年了,终于有动静了! “真的吗?” 陆笠点头说:“大姑奶奶怀孕时间尚短,脉象十分模糊,她昨天请了几位太医来看。都不是十分确定,所以今天才让我来瞧瞧。” 原来是这样! 陆笠要去回春堂,云舒辞别了他,进韩府探望桑招弟。 桑招弟的房中闹哄哄的全是人,韩夫人满脸欢喜的坐在她的床边,握着桑招弟的手,一个劲的说着“好”。 桑招弟红着脸,满脸娇羞的靠在床头。 云舒喜盈盈的前去恭喜道:“恭喜大姑奶奶,贺喜大姑奶奶,这等好事,老夫人和二夫人知道了不知有多高兴呢!” 桑招弟微微抬头,对云舒说:“我昨天临出门时险些晕在路上,因未确诊,不敢让奶奶和二娘担心,所以一直隐瞒,你回去了,要好好替我向奶奶解释。” 云舒点头保证道:“大姑奶奶安心休养,老夫人知道后欢喜还来不及呢,怎的会责怪你!” 因不断有韩家的女眷来看桑招弟,加之老夫人还等着消息,云舒并不多待,告辞回了桑府。 云舒见了老夫人,把这个喜讯一说,老夫人果然欢喜的不行,合掌念道:“老天开眼,招弟总算是怀上了!” 桑招弟的肚子这几年一直没有动静,起初责问起来。韩嫣总说他喜欢男人,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韩家的人以为韩嫣亏待了桑招弟,所以并不怪她。 韩家的人虽不责怪桑招弟,但她自己心中十分愧疚,因为韩嫣并不是真的喜欢男人,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十分正常和谐,在这种情况下,她几年都没怀上,心中难免惴惴,所以也曾向老夫人私下讨教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 如今终于有了身孕,真正是合家欢喜! 府中有了喜事,人人脸上都显露出轻松高兴,连因在宴会上出丑而闭门不出的二夫人,也振作起精神,随老夫人一起去韩府看望桑招弟。 在韩府做客时,因怕惊扰到桑招弟,只是去她房中与她说说话,而后就由韩夫人带着众人去花厅坐下吃茶说话。 韩夫人看向二夫人,偏偏提起丞相府夏荷宴的事,二夫人一听,神色就尴尬起来。几乎不愿搭话。老夫人怕两家人尴尬,便错开话题说起怎么样给桑招弟进补身子。 云舒注意到韩夫人的神色间有些犹豫,像是有些话想说而未说。 韩夫人也是交际场上的老人,断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让人尴尬的事情,许是念着两家的情分,想提点二夫人什么,偏偏她们没看出来,倒让云舒觉得可惜。 辞别的时候,云舒故意将披风落在花厅,然后返回去取,她小心的追上准备返回内院的韩夫人,探问道:“韩夫人,斗胆请问,您可知道丞相府的田小姐,为什么对桑府有敌意?” 韩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她原本还以为桑家都是些浅薄的妇人,没想到还是有几个明眼人,于是笑着说:“田夫人膝下无子,想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儿子,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家老夫人和二夫人,似是还不知道?” 云舒瞬间明白了! 田夫人对二夫人的和蔼,对桑辰龙的关怀;田茵对“弟弟”的反感,对桑家的怨怼,云舒此刻都明白了! 只是,田夫人虽然是田家的人,但是桑辰龙是桑家的儿子,田夫人纵使想要儿子,也应该在田家宗族内寻找合适的子侄。怎么会把注意打到桑家头上? 云舒满怀疑惑的出了韩府,追上桑家的马车,将此事以及心中的疑惑都告诉了老夫人和二夫人。 两人听完之后脸色苍白,二夫人抖着嘴唇说:“她竟然对辰儿有这样的心思,她那是妄想!辰儿是桑家的儿子,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送去给她!” 与之前庆幸桑辰龙被丞相夫人看上的态度,二夫人此刻愤怒的几乎要抓狂。云舒表示理解,但凡一个做母亲的,也无法忍受有人想夺自己的儿子。 老夫人稍冷静一些,说:“你先别急,连云舒都知道田家不可过继我桑家的儿子,你慌什么?” 二夫人依然惊慌的猜测道:“田家的那些人,我岂能不清楚,若她能在田家挑出合适的孩子,也不用做外姓人的打算了,她必定是图谋了很久的!她是丞相夫人,若丞相也跟夫人一个心思,强抢了我的辰儿,我就不要活了……” 老夫人一声低喝:“荒唐,我桑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岂是任人欺负的?到时候有我和老爷出面,自然不会把辰儿易于他人!” 二夫人收了声。低低啜泣。 云舒在旁沉思着,从常理上来说,田蚡断然不可能收个异姓儿子继承自己的家业,但是田夫人敢做这样的打算,必定有她的原因,这一点,必须派人好好查查。 再者,若田蚡和田夫人意见一致,田蚡是个胆大妄为之人,打压桑家强行夺取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第一个受打击的。就是大公子,此事还需找机会与他商议商议。 云舒托胡壮打听田家的事情,五天内有了结果。 传闻田夫人曾相中了田氏宗族里的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在入夏时在塘里玩水,溺水而亡;另一个则家里失火,被烧死了。 田氏族内已无人敢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田蚡夫妻,纵使不能富贵,也要求孩子平安。所以他们才把目光转向了族外的姻亲之家。 云舒听完,半天不能言语。这两起事件是巧合还是有人蓄谋残害? 若是有人蓄意为之,那真是太恶劣了!还得提醒洛阳的人,要注意二公子的安全! 另外关于“一息散”的事情,胡壮等人能力有限,长安里完全打探不出丝毫线索。正在云舒为此事头疼时,墨清告诉她,墨侠们也许可以打探到些许线索。 云舒感谢万分,墨清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保护你的安全,是我的责任。” 云舒顿时感动的稀里哗啦。 六月底,隆虑公主刘姈和淮南翁主刘陵一起光顾弘金号,让罗三爷受宠若惊,好一阵忙活。 云舒将事先准备好的留仙裙图样交给刘陵,她很大方的尚了云舒一百两,云舒权当卖创意,就把这个钱收了。 隆虑公主对弘金号的金石玉器很赶兴趣,大大小小、各式各样挑了很多,她指着一座“子孙万代”的金雕说:“这个东西要包装精致一些,是准备献给皇后娘娘的!” “子孙万代”的金雕是以“葫芦”和“葫芦藤蔓”构成的吉祥图案,“葫芦”为多籽植物,借喻为子孙繁衍;“蔓”和“万”谐音,藤蔓缠绕、盘曲绵长,寓意万代久长之意。 这座金雕制作的格外精美,上面的每一个葫芦都可以摇晃,藤蔓上的叶和须十分逼真细腻。 罗三爷亲自把它捧下去,并用最好的木匣装好。 挑选首饰期间,云舒听到刘陵问刘姈:“你什么时候去上林苑?约个时间,咱们姐妹要好结伴前去。” 隆虑公主刘姈说:“我打算今天准备好皇上的贺礼,明天就启程去上林苑。我回长安一次不容易,趁着这次皇上生辰。想和皇上多待一些时间,叙叙姐弟之情。” 淮南翁主刘陵欢喜的说:“那我跟你一块出发,我也好久没见到皇上了!” 云舒这才知刘彻要在上林苑办生辰宴,并不打算回长安未央宫,看来大公子回家的时间,遥遥无期了! 晚上刚回到家,老夫人就急匆匆派人将云舒喊过去。 云舒恭恭敬敬的站在老夫人面前,听老夫人说:“韩家姑爷得知招弟怀有身孕,特地从上林苑赶回来探望她。”说完,老夫人就定定的望着云舒。 云舒仔细的听着,可不知老夫人将这件事告诉云舒有什么用意? 她也定定的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打量了她一番之后,说:“姑爷特地派人来找你,让你明天过府一趟,她有事跟你说。” 之前韩府派人来传话,老夫人曾询问是何事找云舒,可传话之人说他不清楚。老夫人心中疑惑重重,不知他们家姑爷为什么要找云舒?该不会是想在桑招弟怀孕期间,找个通房小妾吧? 云舒倒没老夫人想那么多,她觉得极有可能是大公子让韩嫣给她带什么话回来了 129、路遇江都王 129、路遇江都王 第二天早上,云舒去韩府找韩嫣。韩府的丫鬟直接把她带到了内院的主房,见到他韩嫣时,他正搂着桑招弟的腰坐在一张软榻上。 软榻临窗而放,窗外是盛开的栀子花,洁白的花朵点缀在绿油油的树丛中,格外的娇羞。清风吹过,花香四溢,令人心情格外舒畅。 而房中,桑招弟和韩嫣靠着大红的锦团,一对璧人显得格外甜蜜。 见云舒进来,桑招弟显得十分扭捏,她在韩嫣怀里红着脸要推开韩嫣,韩嫣却说:“怕什么,云舒又不是外人。” 云舒听了,惊讶的不得了。她跟韩嫣认识好几年了,但说不上太熟,没料到韩嫣却不把她当外人,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韩嫣一手搂着桑招弟,一手召唤云舒上前,说:“你回去收拾一下行装,三日后随我一起去上林苑。” “我要去上林苑?”云舒难以置信的问道。 韩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是啊,桑弘羊想见你了,皇上特地恩准的!” 云舒的脸腾的一下子红透了,韩嫣这说的什么话?好像大公子跟云舒是那种什么关系似的…… 桑招弟看云舒羞赧,自己也觉得韩嫣说话不妥,于是拍了一下韩嫣搁在她腰上的手说:“你又胡说!” 而后对云舒说:“许是弘弟那里需要你帮什么忙才找你去,你别紧张。” 云舒低声“嗯”了一声,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韩府。 回去将此事禀了老夫人,老夫人才把疑虑重重的心放了下来,说了一句:“既然是弘儿要你去帮忙,你就去吧,要仔细伺候全心做事。” 云舒正要告退,老夫人又招手让她上前,小声问道:“你去姑爷家里,有没有听闻她要纳妾之事?” 云舒惊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问道:“姑爷要纳妾?此事我从未听说过!今天我看她跟姑奶奶两人好的不得了,怎么会突然要纳妾?” 老夫人笑呵呵的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只是担心,招弟如今有了身子,不能服侍他,他若真起了纳妾的心思,倒不如从我们家提前选个老实的人送过去,也免得招弟他日受别人的气。” 云舒对老夫人的古旧思想十分不认同,就说:“姑爷跟姑奶奶成亲这么些年,从未让姑奶奶受什么委屈,以后想来也不会。老夫人且安心些,我看姑爷跟韩夫人对姑奶奶都是极好的。” 老夫人略为放心的点点头,而后让杏雨去请二夫人过来说话,云舒便跟杏雨一起退了出去。 杏雨在路上跟云舒一起走,云舒说:“也不知二夫人好些了没有?” 二夫人因落水事件和田夫人想过继她儿子的事件后,就托病不愿出门见人,老夫人也无法强求,只好随她。可是这样一来,老夫人原打算来长安选孙媳妇的事情也给耽误了下来。 杏雨低声说:“二夫人有的只是心病,她大概是怕出门再遇到田家的人吧。” 云舒点点头,二夫人现在应该怕极了田家的母女二人。不过这样,大公子应该安心了吧。 之后云舒忙着收拾东西,并安排府中及弘金号的各项事情,待安排妥当,也到了出发去上林苑的时候了。 大平被她留在了弘金号,丹秋被她留在了桑府,她只带了墨清,就随韩嫣上路。 韩嫣做事一向高调,这次也不例外。他这次在上林苑和长安间来回,乘坐的是天子御驾的副车,带了八十名期门军护卫。 因只有一辆马车。韩嫣让云舒跟他同乘,云舒略有些心虚的坐上去,从车窗内向外看去,兵士齐整,戎装威严,她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高的待遇。 韩嫣一声令下,队伍向上林苑赶去,韩嫣因要当父亲了,显得格外激动,一直对云舒说着话。云舒一直对韩嫣是如何跟桑招弟走到一起去的,格外感兴趣,见气氛融洽,便大胆的问了出来。 韩嫣回忆起往事,笑着说:“第一次见招弟,是在一场宴会上,我跟她在后花园相遇,她拉住我,说了一番骇人听闻的话,直接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了!” “大小姐当时说了什么?”云舒想象不出来,外表看起来柔弱的桑招弟,究竟说了怎样的话。 韩嫣笑了,学着桑招弟温柔平和的腔调说:“听闻韩公子久寻良妻而不得,小女子待字闺中,自信与你乃天作之合,不知韩公子以为如何?” 云舒一脸讶异,桑招弟好大的胆,真够主动的啊! 看到云舒吃惊的表情,韩嫣十分满意,笑着说:“我当时算是长见识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大胆,细问下来才知,果然如她所说,我跟她是天作之合! 我需要一位妻子,她不能介意我的流言蜚语,不能企图借用我跟皇上的交情而谋利。她需要一位不介意她平民出身的丈夫,且要坚定的站在皇上这一派,不能让刚刚踏入仕途的桑家因她的婚姻而被划分到其他的党羽行列。我们各取所需,自然一拍即合。” 云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听来,的确是桑招弟能够做出的事。 韩嫣微笑着说:“我原本以为跟她只是各取所需,没想到她却让我越来越放不下、丢不开……” 是在婚后产生感情了吧…… 云舒真心为他们感到开心,也希望他们能够越来越幸福!希冀如此,可是历史上的韩嫣却无时不刻提醒着云舒,危险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行至半路,有将士禀报,说前方有车队位于两侧恭迎,询问韩嫣是否停车致意。 韩嫣赶着去上林苑参加刘彻的生辰宴,挥挥手说:“休管他,我们赶路,直接走!” 云舒如被当头泼下一盆凉水,她记得很清楚。历史中的韩嫣,因为乘坐皇上的车驾,被江都王误以为是天子的御驾,就急忙吩咐随从避让,一干人在道旁伏地拜见。韩嫣视而不见,驱车走了。车队过去后,江都王过后知道实情,怒不可遏的到王太后那里告了韩嫣一状,从此,皇太后便对韩嫣怀恨在心。 这件事是韩嫣悲剧的开始,云舒揪心的想着这件事。却不知该怎么办。 她是穿越者,知道历史,也尊重历史,并没有篡改历史的雄心、野心和信心。可是她又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韩嫣一步步走向尽头,更无法看到桑招弟母子变成孤儿寡母! 一边,是任由历史发展,她冷眼旁观…… 一边,是运用自己知道的历史,提前避免…… 云舒左思右想,就在车驾快与前面的车队相遇时,她拉住韩嫣喊道:“快停车!” 不管怎样,就让她不自量力一回吧! 韩嫣不解,问道:“停车做什么?再不赶紧,我们天黑之前就到不了上林苑啦!” 云舒焦急的说:“前面的人,极有可能是赶赴皇上生辰宴的皇亲贵戚,他们行大礼避让,你若直接驶过,定然会得罪人!不如停车看看是谁的车队,再做应对!” 韩嫣从不考虑这些,一向都是随心而做,如今听云舒这样说,皱起了眉头。 云舒急的不得了,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姑奶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若得罪了权贵,姑奶奶又怎能安心修养身子?” 这句话触动了韩嫣,韩嫣便提声向外喊道:“停!” 有将士前来询问,韩嫣就说:“去问问前面路上是什么人?” 片刻后,将士回禀道:“前面是江都王的车驾。” 云舒心中一紧,果然是江都王! 她见韩嫣脸上仍旧一副不在意的神色,在旁低声劝谏道:“江都王十五岁开始领兵征战,平息了七国之乱,他是有军功在身的人,并不是闲赋的诸侯王,你还是下车与他见见比较好。” 韩嫣虽然自傲惯了,不是很把江都王放在心上,可他也没料到堂堂一个诸侯王会给他的车驾行如此大礼。于是疑惑的走下了马车。 云舒在马车中静静的等韩嫣回来,她心中恍惚,不知自己能否改变韩嫣的命运,更不知自己这样做,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是至少在这一刻,她并不后悔做了这样与历史抗争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韩嫣才回到马车里。 他笑着摇头对云舒说:“江都王这个莽夫,竟然把我们当成了皇上的御驾,在旁跪下磕头行礼呢!” 云舒见他在笑,心中轻松了很多,问道:“啊,那跟江都王说清楚了之后,他生气了吗?” “哈哈,他见到是我,脸上都涨成了猪肝色,不过还好,他也是豁达的人,说笑两句就过去了。他也要赶去上林苑参加皇上的生辰宴,我们一起上路,启程!” 心中的大石彻底放下了,云舒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车队重新奔驰起来,韩嫣再看向云舒,就多了几分打量。他以前听桑弘羊夸云舒,总以为是他感情为主,云舒并没有他夸的那么聪明能干。 今天一事,倒让韩嫣对云舒改观不少,她处事周到,且知道的东西很多,有哪个寻常妇人能知道江都王的轻重?又有哪个寻常妇人能知道受了君王大礼的后果? 130、惊喜? 130、惊喜? 行至上林苑时,天已漆黑。 漆黑的山体与夜色融为一体,从山坡下远远的遥望山坡上的上林苑,唯有灯壁辉煌的殿宇楼阁凸显出来,宛如空中楼阁一般美丽神奇。 云舒再次来到上林苑,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一脸感慨的说:“果然与之前大不一样了。” 五年前,云舒以丫鬟的身份来过一次,那时候的上林,只是一个前秦半废弃的猎场,殿宇都有一定程度的破损,很多地方,都不能住人。 如今哪怕是在夜晚,云舒也能感觉到这座行宫的恢弘和贵气! 韩嫣看她一脸向往,笑着说:“皇上第一次来到修缮完毕之后的上林苑时,也是这副表情,真不是桑家砸了多少钱进去,也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桑家的实力啊,修缮这样广阔的一片行宫和猎场!” 云舒作为桑家的人,谦虚的说道:“能为皇上办事,是多大的荣耀!桑家几辈人积累的一些家底,为了皇上,就算是全献出来,也绝无二话。” 韩嫣模棱两可的笑了笑,云舒脸有点红,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不知他信不信。 说穿了,桑家只是图个以钱换权,有了权,财路自然也不会少,整个家族的地位也能提升。纵使把合家的家底都投进去,他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闲话间,车队已来到了上林苑殿门之前,云舒看韩嫣的架势,是准备直接乘马车进入上林苑,云舒吓的不行,忙说:“民女不敢在宫内乘车,姑爷快让我下车!” 韩嫣嗤笑了一句,摇摇头也跟了下来,说:“罢罢,我跟你一块走,答应了桑弘羊,要把你领到他眼前的。” 云舒提了包袱走下马车,走在他们前面的江都王也下车步行进去。 云舒心中庆幸,还好把韩嫣拉下了马车,不然他们直接坐车进去,江都王在后面看着,又是不分尊卑,无视宫规,若被有心人参奏一番,也是件麻烦事。 韩嫣一路快步而走,侍卫见了他频频致意,全无阻拦和查问的情况。 云舒跟在他身后小跑,终于来到了博望苑中。 博望苑还在五年前的那个位置,只是里面的宫墙、石砖和园林全部翻修过,角落里的小竹林郁郁葱葱,十分雅致。 一走进博望苑,韩嫣就喊着:“桑弘羊,我可辛辛苦苦把人给带到了,你还不出来!” 一名穿着青色绸衣的内侍从里面小步跑出,对韩嫣低头说:“韩大人,桑大人被陛下传去多时,一直未归。” “哦?”韩嫣略有些失望,转身对云舒说:“走,我们上御宿苑找他们去!” 云舒站着不肯动,说:“皇上召见公子,必然是有要事相谈,我怎么好去打扰?我在这里等公子回来吧。” 韩嫣一笑,说:“他们商量的那点事,我能不知道?你快随我来!” 云舒横竖都不去,韩嫣又不能强行拉他去,争执间,只见大公子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云舒,大公子惊讶到不行,说:“我还以为我听错了声音,没想到真是你来了!” 云舒瞪圆了眼睛看向韩嫣,他不是说大公子要见她的吗?为什么大公子看起来如此吃惊? 韩嫣大笑着走到大公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怎样,惊喜吧?” 大公子看看他俩,了然了几分。 云舒不好意思的解释说:“听说大公子有事找我,所以我就跟韩公子过来了,没想到竟然不是这样,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大公子忙说:“不必回去,来了也好,的确是有些事情……要与你相商。” 韩嫣显的很兴奋,说:“你们慢慢说,我先吃饭去,饿死我!” 云舒在长安听了韩嫣的话,就觉得怪异,现在见了大公子,也觉得怪异,他们两人的言行和神色,都不自然,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大半夜的,云舒并不急着弄清楚,只是顺从的依照大公子的安排,在博望苑后面的一间单独居室里安置下。 正在收拾行装,就有内侍把晚饭送了来,大公子也随之来到他的屋里。 云舒是真的饿了,并不介意大公子在场看着她,接过东西就开始吃了起来。 宫中准备的饭菜,比外面要精致许多,云舒难得吃到比较合胃口的饭菜,所以显得格外欢喜。 大公子见她吃饭如此香甜,看着看着,不由得出了神,发起呆。 云舒被大公子瞪的有些毛骨悚然,咽下口中的饭菜后抬头问道:“大公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大公子忽然回神,顿时觉得窘迫:“我……我没有看你,只是在想事情。” 云舒“哦”了一声,放下筷子,直起身子端坐着望向大公子,问:“公子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 大公子双目凝视着她,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终是没有把嘴边的话说出来。 云舒皱眉问道:“公子?” 以往公子有心事,第一个会说给她听,以解君忧,怎么现在变的如此扭捏? 大公子苦笑了一下,说:“你今天累了,我明天再跟你说吧。” 在云舒不解的目光里,大公子起身离开。 云舒不是呆子,通过韩嫣的暗示、大公子的表现,她大概猜出,大公子烦恼之事应该跟他的感情之事有关。想到这里,她倒踌躇起来,也不知明日该不该听大公子具体说来…… 大公子一脸犹豫的回到房里,刚进房,就被两个青年搂着肩膀拉到凉席上,一左一右,一个韩嫣,一个李敢。 二人俱眼神晶亮的看着大公子,韩嫣迫不及待的问道:“跟他说来没有?” 大公子摇摇头,说:“此事不是绝佳之机,贸然开口,恐怕会坏事!” 李敢一听,在旁边笑的垂地,指着大公子和韩嫣二人说:“我是怎么说的?就算云舒在他面前,他也不敢说出自己的情意!哎呀呀,你不行!” 大公子被他激的面红耳赤,低声吼道:“谁说我不行?我只是不想惊吓到云舒!” 【今天工作加班到很晚,更新来迟了,熬夜写第二更去,一会还有更新,不过大家明早起来再看吧,太晚了!】 131、旧地逢故人 131、旧地逢故人 一句“你不行”把大公子气的喘粗气,可李敢兀自笑道:“我看那丫头的胆子,比你可大多了!她又不傻,你在这里磨磨蹭蹭,说不定她早看穿了你的心思!” 韩嫣见大公子真的要动气了,就劝李敢道:“别说了,你一个粗人,懂什么?桑弘羊跟云舒都不是任性妄为的人,他们这样思前想后,心中不知忧虑着多少事,你哪懂其中的为难之处?” 李敢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为难的?你喜欢她,就去告诉她,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你,她愿意,你就娶,不愿意,就拉倒,就这么简单!” 简单? 大公子真是气到苦笑! 若是简单,他又何苦拖到今日? 他怕家人反对,让云舒去面对长辈的责难;他怕云舒拒绝,因为那不知期限的婚约;他更怕自己没有办法让云舒幸福,被迫她跟自己一起面对重重困境! 他从来都知道,一句“我喜欢你”的背后,隐藏着多大的意义和负担! 李敢一根直肠子,他口中说道:“我觉得那丫头挺有意思的,你明天若不跟她说清楚,我可要下手了,我本就是让着你的!” 大公子一阵烦躁,都怪七天前的一个晚上! 那晚他被韩嫣和李敢拉着喝酒,岂料被两人灌醉了,醉酒之下,被韩嫣问出了他喜欢云舒的心事,还跟李敢立下了赌约:若他见到云舒之后,不敢跟他表白,或表白不成功,那么李敢就要对云舒下手了! 大公子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失策,酒果然不是好东西,以后都不喝了!赌也是绝对不行的,以后再也不赌! 李敢笑着说:“抓紧抓紧,真你没把人抓住,可别说是我背地里挖墙脚,我可是事先跟你说好了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公子抬头斜视着李敢,冷笑道:“你且灭了这个心思,云舒是我的,我谁也不给!” 李敢被大公子突然这么一斜乜,顿时觉得背后凉气直冒。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刘彻曾经评价桑弘羊的一句话:“表面温柔似羊,可他却有一副虎骨和狼心,惹了他,你们谁都不是对手。” 当时他还不屑,可是再回头想想,刘彻从未夸大其词的称赞过谁,如此说来,必定是桑弘羊做过一些他们不知道,但刘彻知道的大事。 李敢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起身拍拍衣摆说:“我走咯,你好好想想明天怎么说吧!” 韩嫣拍了大公子两把,也随着李敢出了房门。 韩嫣跟李敢一起走在路上,韩嫣似是玩笑,又似是认真的说:“别故意惹他生气,他真的生起气来,可是很坏很坏的。” 李敢原本就在担心这事,再听韩嫣一说,心中真的有些惴惴,但脸上却鄙夷的说:“你吓谁呢,他跟我比剑,可接不了我三招!” 韩嫣抱着手臂说:“你用的是蛮力,别人用的是脑子,能一样吗?” 李敢颇觉得无趣,谁说英勇无敌不如智慧无双?他颇不服气的推了韩嫣一把,快步走回房休息去了。 云舒哪里知道他们三人的这些东西?她在房里安稳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睡到自然醒,也不知是什么时间。起床后就得到内侍的传话,说大公子请她起身之后去明镜湖畔找他。 云舒穿戴好之后,出门往明镜湖畔走去。内侍告诉她,沿着石阶一直往东走,就能够看到明镜湖,可她走了半天,却觉得在往树林里走。 因为是猎场,云舒不敢乱走,万一遇到野兽就完了。她按原路折回,正巧碰到一小队捧着大红漆盘的宫女,于是急忙上前问道:“请问几位姐妹,往明镜湖怎么走?” 为首的宫女打量她一番,不像是参加宴会的王宫贵女,也不是宫女,于是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上林苑里乱走?这里可不是好乱闯的!” 云舒解释道:“我是桑侍中的随侍,正要去明镜湖找我家公子。” 宫女听了,眼睛顿时一亮,问道:“可是桑弘羊桑大人?” 云舒点点头。 宫女们顿时叽叽喳喳起来,其中还有人说:“桑大人在明镜湖?我们从那边走,顺道看看他吧!” 云舒分辨了一会儿,她终于明白了,用现代话来说,这些宫女就是大公子的“脑残粉”,竟然不在乎绕一段路,只为了远远的看大公子两眼。 云舒干笑了两声,看来大公子在女孩子们的心里,人气很高嘛! 宫女们讨论的正欢,突然被一道颇有威严的声音打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众宫女齐齐回身,对小路上正朝她们走来的一名女子垂头行礼,齐喊道:“夏姑姑!” 云舒看着那个女子,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却记不起来,便跟那些宫女一起站在一旁。 夏姑姑走近了,喝问道:“不去送器具,在这里吵闹什么?” 宫女忙辩解道:“回夏姑姑,是有个陌生女子拦住我们问路,我们才停下的。” 随着众人的目光指向云舒,云舒被夏姑姑盯住了。 夏姑姑的眼神看向云舒,由审视的目光变成惊喜的目光,并疾步上前对云舒问道:“可是云舒?” 云舒呆愣愣的点了点头,问道:“你认识我?” 夏姑姑笑着说:“你不记得我!我是夏芷,五年前我们就是在来上林苑的路上认识的!” 云舒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虚心认字的小宫女,没想到五年过去,她竟然成了管教宫女的“姑姑”! “没想到又遇到你了!”虽然不熟,但好歹也是故人,而且夏芷还曾向她传达过善意的信息。 夏芷命那些宫女赶紧做事去,而后与云舒攀谈了起来。 “我一年前被调到上林苑,时常在这里遇到桑大人,却总不见你,我跟桑大人不熟,一直没有机会询问,今日可算是见到你了!” 云舒笑道:“我在长安帮桑家做生意,并不在大公子身边服侍了。” 夏芷了然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听说云舒要找明镜湖,夏芷热心的亲自带云舒过去。 遥遥的,云舒看到大公子骑在马上,在河边慢慢散步,初升的朝阳在他身上照出一片璀璨。 132、幸福可以有 132、幸福可以有 明镜湖畔的芦苇有一个成年人那般高。长的十分茂密,形成了一汪不小的芦苇荡。 大公子骑在马背上,略高出芦苇一头,眺望着远处的水面。 云舒与夏芷道别,往湖畔走去。踏在碎石滩上,云舒的心也像踩着石头的脚底板,越来越不平。 大公子听到脚步声,回头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缰绳在水边等她走近。 云舒尽量让自己显的自然,走到离大公子十步远时就开始说到:“这儿好漂亮啊!” 大公子注视着她,微笑着说:“看到芦苇荡,我就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 云舒微微发愣,第一次见面,那岂不是大公子从水里把她捞出来的那一次? 果然,大公子说道:“你落水的那个池塘边,也长了好多芦苇,当时把你从水里捞出来时,都以为你活不了了,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你却挣扎着动了一下,拉住了我的衣服。我这才把你带走。” 云舒清醒过来时,是在行进的车队上,她根本没有落水的记忆,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 大公子今天看起来似乎很惆怅,他感慨道:“没想到这一晃,五六年时间都过去了。” 云舒笑着应道:“嗯,时间过的真快。” 两人边说话,边沿着湖边走,云舒问起大公子为什么叫她过来,大公子随意的说:“就是想问问长安的情况,奶奶和二娘都还好吧?” 云舒之前给他写过信,不过信里面写不具体,还是得亲口说一遍,于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说完,云舒略显担忧的说:“老夫人说她会叮嘱洛阳的人,注意二公子的安全问题,但愿丞相夫人和小姐,不会真的盯上二公子。” 大公子点点头,说:“这件事情我会跟父亲商量,适当的时候,也会找丞相说清楚。我桑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不是能被人随意欺压的小户人家,我们桑家之子,岂有被人夺走的道理?” 大公子对这个事并不是特别担心,觉得只是田夫人妇道人家的胡思乱想,他更在意老夫人和二夫人。 “……这样说来,奶奶和二娘鲜少出门。并没有与长安各户夫人和小姐交际往来?”言语间,透露出一丝丝庆幸的感觉。 云舒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就说:“大公子,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好歹是要娶妻的,你这样下去怎么办呢?” 大公子微笑的看着云舒说:“是呀,怎么办呢?” 云舒认真想了起来,因她跟大公子商讨事情的时候向来直言直语,于是问:“要不大公子说个标准,我们也好从旁帮你挑选一番。是需要家世好,得皇上信赖的权贵之女,还是家世一般,但有潜力的未来之秀?” 大公子侧头看着云舒,说:“我觉得那些女子的家世如何都不要紧,关键是那女子本人要聪慧有见识,能够与我趣味相投。” 云舒以前就听说过这样的规律,聪明人喜欢与聪明人在一起,那样会觉得轻松,不然反而会觉得跟人难以沟通。原来大公子是这一类型的,他多年不娶,是觉得周围女子的见识太有限了吧。 可这个问题真的难倒云舒了。古代大环境限制了古代女子的学识、眼光、思想、行动等种种方面,想找一个聪慧有见识的,还真不容易,若是找貌美温顺的,倒容易许多。 两人在石滩上走了一会儿,云舒穿的绣花鞋底子很薄,脚底板被石子咯得慌,腿已经有点抽筋了。 大公子见她走路有点不正常,就问:“你是不是走累了,上马歇一会吧!” 云舒左右看看,这一片没有别人,便不跟大公子客气,爬上马背,坐了上去。 高处的风景不太一样,从上面看着芦苇荡,芦苇的穗子随着微风摇摆,宛如一片绒絮的海洋,太阳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真是美景了! 云舒心中感叹着,却没听清大公子在旁边说了一句什么话。 “大公子,你说什么?” 云舒看向大公子,大公子正牵着马缰,在前面走着。 忽而,大公子回过身,仰头看着马背上的云舒,极认真的说:“我刚刚说,其实聪慧有见识的女子并不难找,我身边就有一个……” 云舒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觉得气氛不对。 她思路急转,笑着捣糨糊,说:“可是姑奶奶是公子您的大姐呀!” 大公子脸色微愣,继而皱眉说:“我指的人,自然不是大姐。我是说你!” 似是很满意云舒愣住的表情,大公子满脸诚意的说:“云舒,我想娶你,你才是我心目中的妻子!” 云舒真想说一句“风好大,我没听见”,可是这也仅限于想象。 她万万没想到,大公子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捅破了他们之间的那层纱。 她几辈子加起来,被男孩子表白的次数都不超过三次,对这种情况,一点经验也没有。 云舒在马背上坐不安稳,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说:“可是大公子,我们不合适,你是公子,我是下人。” “别这么说!”大公子阻拦住云舒的话,说:“没有人是生来低下的,我也从未把你当下人看待。你的聪慧,你的能力。足以让那些权贵小姐汗颜。” 若是在追求平等的现代,大公子的这个论调十分常见,人与人之间比的是个人本事和素质,但是,他们现在是在追求权力和阶级差异的古代!大公子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公子你快别说了,总之我们是不合适的!” “我看很合适,你未嫁我未娶,两人都急着婚嫁,而且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对彼此了解,而且很开心。为什么不能永远在一起?” 面对大公子的穷追猛打,云舒把关键的一点低吼了出来:“我无父无母孤女一个,但是你要挑起整个桑家的重担,岂能随意而为,你必须挑一位对桑家有帮助的妻子才行!” 大公子瞪着云舒,坚持道:“云舒!你不要考虑其他原因,你只需要为自己想想,告诉我你的心意,你是否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其他的问题和困难,由我来解决!” 云舒感觉到了大公子的真诚和决心,让她一时难以抉择。 她看不到自己的心…… 她自从再次活过来,就是为了好好活下去而生存。做每一件事,她都会思前想后,考虑这样是否合适,会有怎样的后果,极少有随心随意的时候。 “我……公子、我……” 云舒吱吱呜呜半天也没说出一个结果,低着头,脸红的不得了。 大公子反而笑了,说:“我知道你是愿意跟我在一起的,我感觉得到!” 说完,他就高兴的翻上马背,从后面抱住云舒,骑马奔驰起来。 云舒原本杂乱到不行的心,在大公子怀里反而安定下来。 大公子既然要她自私的为自己考虑一次,那么便自私一次吧! 她侧过脸,对大公子说:“公子,云舒不才,虽然是孤女一人,没有家世、没有地位,却也有着我自己的坚持。我此生绝不会与其他女人共享男人,所以,公子若选择了我,就只能选我一个人!” 大公子在她耳边呵呵笑道,说:“我明白,就是你说的‘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答应你。此生绝不二心!” 铿锵有力的诺言在云舒耳边回荡,她没想到大公子竟然这样就答应了她! 云舒仿若置身云里雾里,怎么被大公子带回博望苑的都不知道。大公子把她送到房里,说:“皇上晚上要摆生辰宴,我必须过去了,你在房里休息,我忙完了就回来找你,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云舒有些发愣……她就这么答应大公子了? 就在大公子出门前的那一刹那,她急忙上前拉住大公子的衣袖,说:“公子,你若娶我为妻,桑家绝对无人会同意的,你也会被同僚嗤笑的!到时候家务宁日,我们两人纵使有再深厚的情谊,只怕也熬不过生活的蹉跎!” 物质基础决定精神建设啊!日子都没法过了,还谈什么情啊爱的? 大公子看着她惊恐不安的眼睛,仿若看到了她不安的内心,握着她的手,大公子安抚道:“你放心,在迎娶你之前,我会把这些问题都解决掉,我们会开心幸福的在一起的!” 这一瞬,大公子脸上无比自信与坚定,云舒不自觉的点下头,选择了相信他,信任他! 大公子离开后,云舒用双手捧着自己发烫到火热的双颊,感觉有些像做梦! 夏日的搬完有些闷热,云舒更觉得透不过气,她推开窗坐在窗边回忆着刚刚突然发生的那些事,时而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担忧,时而又不自觉的低笑出来。 她的双拳不自觉的紧握,纵使知道她和大公子之间差距很大,困难重重,但是有了大公子的承诺,她的心中,也燃起了为守卫幸福而战的决心…… 一开始她是不敢奢望,只祈求好好的活下去,现在既然有一份幸福放在她眼前,她不愿错过! 金钱,她已经有了一些,地位,她为什么不能有? 她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云舒,加油,你可以的! 【推荐一本不错的书,设定很有趣,女主能够感应天气农时的变化,从而来帮助自己和家人过上好日子: 书名:兴家,书号:1755293 一句话简介:古代异能种田文,伪萝莉穿越女pk腹黑温柔男~~】 133、秘密会面 133、秘密会面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云舒激动的心才渐渐淡定下来。 晚上夜色渐浓,云舒关上窗坐在屋内,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于是她走到门外,挥手招来内侍,问晚饭何时能送来。 内侍低头禀道:“因今晚厨房要准备皇上的晚宴,所以其他地方的饭菜要送的晚一些,要不我取些点心来,姑娘先吃一些?” 云舒不太喜欢吃零嘴,摇头说:“不用了,我再等等吧。” 刚要转身回房,有个宫女模样的女子走来,对云舒行了一礼,说:“云舒姑娘,桑大人请你过去?” “现在?”云舒诧异不已,现在正是刘彻生辰宴开宴的时候,怎么会叫她? 那宫女说:“是的,请姑娘随我来。” 云舒原本想回房再梳理一下,可那宫女催的急,云舒顾不得许多,匆匆随她而去。 两人走入夜色中,沿着小路越走越远。这个时候并没有路灯这个东西。所以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云舒心中狐疑,这个宫女怎的也不提个风灯? 但看她行色匆匆,可能是忙于传达,一时忘了吧。 两人越走越偏,一直走到了看不到宫殿的树林里,云舒停下脚步,问道:“我们这是在往哪走?怎么如此偏僻?” 宫女回头说:“桑大人就在前面等你呢,快走吧。” 云舒不信,这个时候桑弘羊肯定陪在刘彻身边,就算是有急事要见他,也是把他叫到宴厅附近,怎么可能来到这么偏的树林里。 她正思索中,那宫女突然指着另一方向说:“看,桑大人来了!” 云舒吃惊的顺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一个人影都没见到,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在哪?” 云舒回转去问宫女,谁知宫女刚刚站的地方,也没有人了! 云舒吓的一下,心中暗说:难不成见了鬼? 她左右看看,周围的枝桠在夜色中张牙舞爪的朝她扑来,实在恐怖。她抱着手臂急速沿原路返回,刚走两步,树林里出现了两只绿莹莹的眼睛…… “狼?不是吧?” 虽然是猎场,但这里离宫殿也不是特别远,猎物断没有跑到这里的道理。可是随着绿眼睛的靠近,云舒看清楚了,真的是只龇牙咧嘴的恶狼! 云舒后背心“咻”的升起一股寒气,吓的有些发抖,她努力镇定下来,蹑手蹑脚的往后退,可那恶狼就这样盯着云舒,亦步亦趋的慢慢靠近她。 云舒退着退着,忽然撞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云舒吓的尖叫,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只听墨清沉稳的说:“是我,别怕。” 原来是墨清一直暗地里跟着,在保护她! 她一颗心总算落回胸膛里,可对面的恶狼却因她的尖叫不安的刨着四肢,飞扑了上来! 云舒吓的躲到墨清背后,只听一阵乱响,恶狼从龇牙的低吼,渐渐变成了小狗般的哼唧声。 墨清说:“好了,睁开眼吧,狼已经被我制服了。” 果不然。墨清一脚踩着狼的脖子,一手拿着还未出鞘的剑顶着狼的臀部,把这只恶狼压的四肢贴地,动弹不得。 云舒指着那只活狼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放生也不知该放到哪才不回跑出来危及人们,可也不能杀了,这是皇家猎场的活物,若有人清算,岂不是要找他们麻烦? 踌躇不定间,几只火把朝他们靠近,一小队卫兵已出现在了他们俩的眼前。 火把将这片小树林照的骤亮,云舒和墨清,以及那只狼完全暴露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下。 “怎么回事?” 卫兵前列有一位长相英俊挺拔的军官,他穿着黑色的轻甲,样式跟大公子曾穿过的轻甲一样,与其他士兵穿的铜甲很不一样,看来这位应该是领头之人。 云舒分辨出来之后,急忙上前,说:“这位大人,我被一名宫女带到此处,险些被狼攻击,我的朋友为了保护我,挺身将这只狼制服!” 穿轻甲的士兵打量了一下云舒,问:“宫女怎么会带你来这里?再往前面百步,就到了猎场的入口,那里面野兽无数,十分危险!” 云舒后背出了冷汗,现在凉飕飕的,想到刚刚,也有些后怕。 “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当时疑惑,不愿继续往前走,然后一转眼就找不到那个宫女了,再之后,狼就出现了!” 领头人皱着眉思忖了一下,而后对后面两名士兵招手,命令道:“你们,将这匹狼送回猎场,剩下的人,带着两人随我来!” “喏!” 云舒被巡逻的士兵带回了他们换班休息的偏殿,领头人派士兵询问并记录了他们的身份来历,而后不断重复询问今晚事情的经过,并让云舒形容那个宫女的模样。 但因天色昏暗,宫女的衣服发式都一样,云舒也记不清宫女的样子,一时真说不清楚。也不知纠缠了多久,云舒终于等到大公子来了! 大公子脸色十分焦急,来到偏殿之后,就对坐在一旁喝水的士兵领头人问道:“卫青,怎么回事?” 云舒惊讶的下颚都要掉下来了,原来这个把她捉到这里询问的官兵,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卫青! 卫青起身对桑弘羊说:“我带士兵巡逻时,在猎场东入口处发现这两个人。他们正准备宰杀一头狼,询问下说是你的人,所以让你来认领一下。” 大公子不解的看向卫青,云舒在旁急忙解释道:“公子,我跟墨清不是故意要宰杀狼,是我被人骗到那里,突然被狼袭击,墨清为了保护我,才制服了那匹狼!” 大公子对云舒点了点头,表示相信她的话,可卫青却说:“周围完全没有其他人的踪迹。你又说不清宫女的长相,如何让人相信?” 云舒最恨别人不信她,辩解道:“你可以去问博望苑的内侍,那个宫女把我叫走时,有人在旁边的!” 卫青一板一眼的说:“嗯,很早就派人去查问了,但现在还没回音。” 眼见两人争论不下,大公子在中间说道:“一头狼而已,有什么要紧?卫青你快把云舒放了!” 卫青指指敞开的殿门,很淡定的说:“嗯,就是让你来领人的,你们可以走了。” 大公子拉着云舒往外走,见云舒闷闷不乐,就问道:“晚饭吃了没有?” 云舒摇头道:“没呢,饿死我了!” 大公子说:“走,回去让人烤狼肉给你吃……” 云舒“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卫青听着两人的说笑,也淡笑着摇摇头。 他坐了一会儿,有人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人,卓先生要见您!” 卫青一愣,沉默的点了点头,随那人出去。 兜兜转转来到一间偏僻的房间,卓成正在房里盘腿而坐,喝着桌案上的酒。 见卫青进来了,卓成并不起身,指指对面的席位,让卫青坐下。 卫青跟卓成同在平阳公主府做过事,两人很熟,于是直接坐下,并问道:“你怎么到上林苑来了?” 卓成品了一口手中的酒,说:“皇上生辰宴,这么热闹的事,我就随翁主一起来了。” 卫青点了点头,说:“你不是说,我们两人最好不要见面,即使见了,也要当做不认识吗?为何今天交我来?” 卓成说:“现在众人都还在宴会上,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我今天见你。只为了一个人……” “谁?” 卓成的脸上出现阴狠的神色,两眼也如恶狼一般恐怖。 他干瘦的五指抓着酒樽,说:“云舒!就是那个让我没办法光明正大出现在长安,害我只能活在阴暗中的女人!” 卫青看了看他,猜测着问道:“今晚是你派人把她带去猎场的?那个宫女,是你的人?” 卓成直言不讳的承认道:“嗯,没想到她的警觉性那么高,竟然不上当,更没想到她身边随时有高手保护!” 卫青沉默不语,端起酒樽喝了一杯酒。 卓成看向他说:“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查了,我好不容易安插进宫的棋子,不想因此废掉。” 卫青“嗯”了一声,继续沉默。 见时候不早,宴席散后,人来人往会比较麻烦,卫青便起身离开。 卓成在屋内看着卫青的背影,幽幽的说道:“卫青啊,你他日显达了,不会忘了我的恩情吧?” 卫青离去的背影稍显迟疑,他说了句:“卫家上下,铭记大恩,并不敢忘。” 卓成当年逃狱,在离开长安之前,偷偷找过卫青一次,给卫青连献数计。 一是让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努力讨得平阳公主欢心,以通过平阳公主的举荐,得到皇帝刘彻的欢心。 二是让卫青本人向平阳公主表明从军的意向,以期能够进宫当兵。 不过两年,卫家姐弟按照卓成所“铺”的路,青云直上,虽然卫子夫在皇宫内,数次受到皇后、太后的为难,但在关键时候,卫青总能收到卓成的信息,以此帮助卫子夫通过劫难。 如今,卫子夫贵为夫人,深的皇帝宠爱,他卫青也成为侍中,深得皇上信任。当年为姬为奴的卫家儿女,如今已翻身成为人上人,如何敢不记住卓成的恩情? 【今天小年,大家新年快乐!求几张推荐票好过年,嘿嘿~~~】 134、嫌疑人 134、嫌疑人 【最近两天涨了好多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今天更4000字表达感谢! 最近年底工作好忙,过了这一阵,会不断加更答谢大家的!】 云舒夜间卧不安寝,左思右想,不明白今晚的那个宫女为什么要害她。 躺在床上,云舒想起了之前闯入桑府的那名死士,那个人的目标,也是她吗?这两件事有联系吗? 死士的背后定然有权贵指使,宫女也极有可能只是棋子,他们的背后,到底是谁…… 云舒睡不着,索性披上衣服下床倒了一杯水喝。 凉水下肚,她彻底没了睡意,一面思考事情,一面在屋内踱步。 不一会儿,有人轻轻敲她的门。 云舒警觉的问道:“谁?” 大半夜的会是谁? 深沉带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说:“是我,墨清。” 云舒放下心,这才打开门,望着衣衫齐整的墨清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墨清说:“我在外面听到你的脚步声。若睡不着,就出来坐一坐吧。” 夏天的房里有点闷热,云舒睡不着,索性跟墨清一起,在门外的走廊上,沿木质阶梯坐下。 云舒有些歉意的问道:“你该不会是为了保护我,一直在周围,连觉也不睡了吧?” 墨清淡淡的说:“我刚刚在你的屋顶上,看着星空就快睡着了,却听到了你的脚步声。” 云舒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屋顶,接近两人高,他竟然来去自如! 墨清看她表情有些惊讶,也有些期冀,于是问道:“想上去?” 云舒下意识的摇头,稍楞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能带我上去?” 墨清咧嘴轻笑,一手抓住云舒的胳膊,另一手搂住她的腰身,纵身一跃,眨眼间,两人就跳上了屋顶。 “天呐,真神奇!”云舒俯身看看地面,再抬头看看天空,欢喜的说道。 墨清松开她,自己在旁坐下,顺势躺在了屋顶上。 云舒不敢站在斜檐的边上,赶紧随墨清一起坐下。 今夜的星空格外璀璨。云舒许多年没见过这么纯净而美丽的星空了,一时间心情格外畅快。 墨清在旁低声问道:“你得罪过权贵之人吗?” 云舒转头看了一眼墨清,他是在为自己连番受人危害而担心吧。 “我并不记得得罪过什么权贵之人,最近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看来要想办法查查了。” “你准备怎么查?”墨清问道。 云舒说:“我上次被死士刺杀,是在我从丞相府的夏荷宴回来之后,这一次,是皇上的生辰宴时,等我明天向大公子要了这次来赴宴之人的名单,再看看其中有谁也参加过夏荷宴,那么害我的人,定然在他们之中。” 墨清点点头,说:“不错!” 云舒想到墨清这样尽职的保护她,于是感激的说:“多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在,我指不定死好几次了!因为保护我,弄的你睡觉也睡不好,真过意不去。” 墨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说:“习武之人,睡觉本就浅。而且夏天房中闷热,我也喜欢在户外睡,并不是因为你。” 云舒对他笑了笑,这种事情,彼此心领神会就好,没必要非争论出一个结果。 两人有一波没一波的说了会话,忽听到院内有动静,两人寻声望去,是对面一排房间里,有人开门走了出来。 屋内的灯光从内投射出,照在几人的身上,使得云舒看的格外清楚,是大公子、韩嫣和李敢三人。 看样子,这三人像是聚在一起小饮了几杯。 大公子对韩嫣和李敢作揖送别,待两人走下台阶后,转身关门回房。 韩嫣和李敢二人一起往外走,韩嫣见李敢面色凝重不说话,于是拍拍李敢的肩膀说:“没事吧?不过是见了几面的女子,转眼就忘了。” 刚刚在房里,大公子跟他们两人说了他和云舒的事情,并正式告诉李敢,让他不可对云舒下手。 李敢“哼”了一声,十分不爽的语气说:“桑弘羊是为了跟我打赌,才对云舒表白心意,我才不信他们真的能走到一块,你等着瞧吧!” 韩嫣知道李敢心里不痛快,此时只是为了呈口舌之快,便笑了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两人渐渐远去。墨清不安的看向云舒,问道:“你没事吧?” 云舒呼了口气,转头一笑,说:“没事啊。” 墨清看她笑的勉强,觉得她说的不像真话,于是劝道:“大公子对你很好,不会是因为打赌才……” “我知道!”云舒打断墨清的话,说:“我很了解大公子,我并没有因为他们打赌的事情而生气,只是大家都认为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以后看我的眼光,会觉得我很好笑吧?” 墨清拧起眉头,说:“何必管他人如何说?谁若看不起你,那是他们没眼光!” 有些道理,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和面对的时候,就很难。纵然如此,云舒依然很感谢墨清无条件的支持她、鼓励她。 云舒“呵呵”一笑,说:“墨清,你真好,谢谢你!” 墨清今晚破天荒的说了不少话,云舒一个谢加一个谢的对他说,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说:“夜色很深。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云舒点了点头,墨清提起她的两只胳膊,把她稳稳当当的送到了地面。 关于云舒屡次遭人陷害之事,大公子昨晚也想了很久。翌日一早,当云舒问大公子要这次来上林苑赴宴之人的名单时,大公子就从书案上取出一卷竹简,正是云舒需要的东西! 云舒讶异的不得了,问道:“大公子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份名单?” 大公子笑着看向她,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提前准备好,只说:“皇上一会儿就要下场狩猎,我要赶过去了。你先看看名单。琢磨一下,我回来之后找你细聊。” 云舒握着书简,高兴的点着头,目送大公子离去。 回到房中,云舒仔细的看起竹简。 竹简上的字比较潦草,看来是临时写出来的。 想来也是,大公子昨晚先是赴宴,再把云舒从卫青手里接回来,最后还跟韩嫣、李敢等人小聚谈事情,这名单,想必是他半夜写出来的。 看着大公子的笔迹,云舒心中觉得暖暖的。 因刘彻的这次生辰宴不是在长安未央宫举办,所以宴请的人不多,名单上的人名多数是男人,要么是刘彻身边的亲信,要么是跟刘家搭得上关系的王侯。 云舒认识的不多,在丞相府也见过的,根本就没有。 而在寥寥可数的几个女宾当中,云舒恰好认识两位。 “隆虑公主、淮南翁主……”云舒念着她们的名字,心中却是想着上回在夏荷宴相识的情景。 回忆了一番,这两位当时看到她时并没有什么异常,过后她们还光顾了弘金号,完全谈不上得罪一说。 若是她们指派人来害自己,这是为什么? 云舒想到了“一息散”,陆笠说这种毒药是南方得有的一种秘药,若依此药推断,嫌疑人只有一个——淮南翁主,刘陵! 云舒在她的名字上轻轻花了一个圈,可幕后指使人真的是她吗?作案动机是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云舒心中拿不定注意,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没有证据的话,她不想冤枉别人。 合上竹简之后,云舒站起身,翻出一件高腰裙,走到铜镜前面换上,然后细细装扮一番。 因有了前车之鉴。她现在出门会主动喊上墨清,两人一起往女眷休息的御宿苑走去。 路上偶尔有宫女走过,都会回头打量云舒,只因她的穿着十分新奇。 她上身跟时下的少女穿的一样,是粉色的右衽上衣,只是长度要短一截。下面则是米色的高腰裙,大大的裙摆铺洒而下,上面再用嫩黄色的宽腰带一系,格外的青春靓丽! 云舒走的并不急,仿佛如散步一般慢慢向御宿苑的方向走去。 云舒推断,今天上午刘彻要打猎,男宾肯定会陪伴左右,女宾按照传统,会先去捧场,然后中途退出休息,算算时间,差不多是回来的时候了。 若巧的话,应该能在附近碰到淮南翁主,若不巧,云舒只得找借口去拜会她一次。 正如云舒所料,当太阳高升之事,淮南翁主和隆虑公主一起从猎场退出来。 淮南翁主刘陵甩着手中的手绢,口中抱怨着天气太热。 正说这话,隆虑公主推了一下刘陵,说:“看那边是谁?” 刘陵好奇的看过去,惊了好大一跳,颇为夸张的说:“姐姐,我没看错吧,是她?” 隆虑公主也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跟她们迎面走来的女子,正是之前在长安解释的商家总管,云舒。 刘陵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云舒,小声对隆虑公主说:“你瞧她穿的这一身!” 隆虑公主听到刘陵言语中的醋意,就说:“你若喜欢,就问她讨了图样,她难道还敢不给?” 刘陵用手绢捂嘴笑了,她就是喜欢好看的衣裳,隆虑公主一下子戳中了她的心思。 云舒迎上这二位时,脸上挂满了讶异的神色,道:“一早上就有喜鹊在枝头上欢叫,原来是今天要遇到二位贵人,云舒给公主和翁主问安。” 隆虑公主说道:“不必多礼,起身吧。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你怎么来上林苑了?” 刘陵在旁边补充道:“你该不会把生意做到这里来了吧?” 云舒笑道:“我家公子让我给他送些东西来,留我在这里小住几天,过几天跟他一起回长安。” 她们都知道云舒家的公子是桑弘羊,刘彻身边的红人,便了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隆虑公主说:“外面太阳大,我们进院子坐下说话。” 御宿苑里有一颗非常高大的槐树,遮出很大一块树荫。 隆虑公主命人在树荫下铺了席位,摆了果盘和点心,邀几人一起坐下。 刘陵已迫不及待的拉着云舒说起衣服的事情。 “上次的留仙裙我让宫里针线上的人按照图样在做了,不知这次回长安做好了没有,到时候我穿来给你看看,也不知那些人按照图样做的对不对!” 云舒恭维着说:“宫里的手艺,那还有什么说的,定然会很好的!” 刘陵像普通女孩子间的闺蜜一般拉着云舒说:“她们没做过嘛,第一回万一做错了,我穿出去多丢人!” 云舒这才应道:“好,到时候我帮翁主看看。” 刘陵很高兴,说起做留仙裙选的布料:“太柔的料子,我怕做不出褶皱,所以选的是稍硬的绸缎,我看你上次穿的是棉布裙,也不知绸缎做出来好不好。” 云舒自然只说好,隆虑公主在旁打趣道:“你不知她选了什么颜色,竟然是翠绿色,也就她敢穿!” 刘陵在旁不以为然的说:“我有一件暗紫色的上衣,总觉得太暗了些,到时候用暗紫色配绿色裙子,正好压一压,我觉得正好呢!” 云舒心中想象了一下,紫色和绿色陪在一起,是十分大胆的撞色,没想到刘陵这么敢穿。 说了好一会儿,刘陵终于说道真正的目的了。 “云舒,你这次穿的裙子也很漂亮,明明是一样的衣和群,为什么穿在你身上,就这么不一样?” 云舒站起来解释道:“这条裙子是高腰裙,腰身要比翁主身上的裙子高很多,会改变上身和下身的长度,所以看起来很不一样。” “哦,竟是这样!高腰裙的图纸,你可以也给我一份吗?” 云舒笑着说:“这个不用什么图纸,跟普通裙子一样的做法,只是在量裙长时,要往上量一些,腰要做的宽一点,紧一点,这样免得裙子下滑。” 刘陵一面看着云舒的裙子,一面点着头。 女人之间聊起这些话题,时间过的极快,眼见就要到传饭的时间了,云舒便要告辞。 大公子从猎场回来之后,先回房换下被汗浸透的外衣,而后去云舒房中找她。 可云舒房中人影都没有,只有他早上给云舒的竹简,于是上前翻开确认了一番,果然是那个竹简,只是竹简上,在淮南翁主的名字上,画了一个朱红色的圈。 大公子心中十分不安,淮南翁主是有名的厉害女子,皇后陈娇那样泼辣的女子,在刘陵面前都讨不了好,大公子十分担心云舒会在刘陵身上吃亏,于是匆匆往御宿苑赶去。 135、未料的死亡 135、未料的死亡 刘陵跟云舒谈的十分投机。云舒临走时,刘陵赏了她两匹宫缎,那是她才从刘彻那里得来的赏,转眼就送给了云舒。 在技术发达的现代,云舒什么样的好布料没见过? 但是在古代,宫缎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穿着宫缎做的衣服,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云舒得了赏赐,十分真心的谢了刘陵,这才跟墨清两人从御宿苑走出。 墨清帮云舒抱着布匹,听云舒在他身边低声说着话。 “看隆虑公主和淮南翁主的样子,并不像提前知道我在上林苑,特别是淮南翁主,对我如此亲和,又没有害我的道理。难道是我猜错了,并不是她们指使的?” 墨清也不太明白,两位贵女的反应和言行都太自然了,他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好说:“再慢慢查看吧,毕竟人心隔肚皮。” 云舒也是这样想,现在不用急着妄下结论。 大公子急匆匆迎面走来,看到云舒。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依然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 云舒见到他,疑惑的问道:“我没事呀,怎么了?” 大公子说:“我怕你去找淮南翁主,两人起冲突。” 云舒说:“公子放心,淮南翁主对我很好,你看,这两匹宫缎还是她赏给我的呢。” 大公子眼中闪放出惊疑的神采,没料到刘陵竟然会对云舒这样好。 在一起往回走的路上,两人说起最近的事情,云舒将心中的推测,以及刘陵的表现告诉给大公子,大公子思索了一会儿说:“隆虑公主和淮南翁主若要杀你,又何必暗杀?” 大公子一言点醒了云舒。 是啊,两位高高在上的贵女,若要杀云舒,只用随便揪点小错误,就能将身为平民的云舒处死,何必派出死士和宫女去刺杀?大公子纵使有心保护她,也不一定斗得过皇室宗亲。 云舒推测来去,心中只剩下一个她不太乐意看到的可能性。 “大公子,你能帮我查一下淮南翁主身边都有哪些亲随吗?” 大公子似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只是点头答应云舒会帮她去查。 大公子负责这次生辰宴的举办,进出上林苑的人,他都有记录。 他下午找来刘陵进入上林苑的记录,翻开一看。竹简上记载着她随行侍女八人,武士四十人,文士三人, 一个个名字看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大公子的目光在“文士晋昌、伍被、左吴”这三个名字上逡巡了一番,终是放下书简,起身往岁寒园走去。 岁寒园里住的是各位赴宴宾客所带的亲随,淮南翁主的人也住在里面。 负责守卫岁寒园的期门军卫士看到桑弘羊来到这儿,觉得十分奇怪,待他走近了,便主动行礼喊道:“桑大人!” 桑弘羊冲卫士点点头,问道:“淮南翁主的文士在院内吗?我替翁主传个话。” 卫士回禀道:“在,请大人随我来。” 绕过一片矮松林,一个竹楼般的阁楼出现在大公子视线里。 卫士在前介绍道:“淮南翁主的三位文士,就住在这里。” 大公子让卫士退下,一个人站在松树的阴影下,负手而立。 “晴川。”大公子低声唤了一声,一个人影鬼魅般的出现在了他身后的树林里,身上穿着暗青色的衣服,右衽的领口上用黑丝线绣了两片羽毛。这是皇家暗卫——“暗羽”的服装特征。 那名叫晴川的男子低头不语,静听着大公子的吩咐。 “去把屋里的人引出来,但别让他们发现你。” “喏。” 晴川悄无声息的退进了树林里,不过片刻,只听“叮——嘭”的一声巨响,园子右边的一个石质圆桌轰然倾倒,原形的石头桌面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哐当”砸在了地上。 巨响引起来屋里的骚动,几个房间里陆陆续续走出三个男人,他们看到院子里石桌倒了,都惊讶不已,口中或惊讶、或淡漠的说着话。 大公子扫视着屋内出来的几人,其中一个穿着灰蓝袍,留着小八字胡的青年引起了大公子的注意。 其中一个文士对另两人说“晋昌兄、伍被兄,我们今天幸而没有坐在桌子旁,不然岂不是要把腿砸断?咱们还是快快告诉守卫,让他查看查看,别说是我们几个弄坏的!” 大公子一直盯着灰蓝袍的青年,只听那人口中念念有词的说:“左吴兄,一张石桌子有什么要紧?别说是石桌子,就算是玉做的桌子,翁主也配得起,她怎会因此让我们难看?” 另一人附和道:“晋昌兄说的即是。” 大公子仿佛盯着猎物一般,牢牢的看着那个叫做“晋昌”的灰蓝袍男子,若他没有认错人,此人就是卓成! 虽然已过了五年,虽然他头发长了并留起了小胡子,但是大公子看的真切,这个人。正是五年前的逃犯卓成! 大公子捏了捏拳头,心道:原来是他回来了…… 同时,文士左吴出门去喊来岁寒园的卫士,让他们将倾倒的石桌抬走,并把事情解释了一番。 伍被和化名为晋昌的卓成,则早早的回了屋。 待园子重新归于安静之时,大公子再次喊来“晴川”,并吩咐道:“盯住晋昌,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云舒闲来无事在房中看书,但却有些坐立不安,待她从窗中看到大公子从外面回来时,便笑着在窗户那里跟大公子打招呼。 大公子走到云舒的房中,神色凝重的看向她。 云舒被他看得奇怪,便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大公子正色的对云舒说:“云舒,卓成可能回来了。” 云舒苦笑一下,她就猜到了,只是她不太想去验证而已。 这世上最容不下云舒的人,卓成当排第一。 云舒心知卓成的底细,他逃出长安,绝不会默默的度过此生,势必会攀附在一些权贵人的身边,以期卷土重来的机会。而淮南王刘安和淮南翁主刘陵这两个“绝代”人物,是极佳的人选。 “五年的时间足够他寻找新的主人,也足够他换个身份回长安。我实在不愿意再见到他,若让我再看到他……这次我绝不会再忍让退步!” 卓成三番两次的置云舒与死地,让云舒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她一味的躲避与卓成之间的矛盾,只会令卓成得罪进尺,到最后只会危害到她,乃至她身边的朋友。 大公子见云舒说出如此坚决之话,便说:“我正派人盯着他,想要把他重新捉拿归案,亦或者是让他彻底消失。都可以,你想怎样?” 在上林苑的猎场里弄死一个人十分容易,丛林深处有数不清的野兽,想造成一个“误入猎场,被野兽咬死”的假象,十分容易。 也算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只是云舒犹豫了…… 她是被卓成杀死,并再次重生过来的人。她不确定,如果她把卓成杀掉,卓成会不会再次重生,若让卓成的灵魂逃脱再生,跟放走他有什么区别呢? 杀了他反而不是一个妥善的办法。 “大公子,还是把他缉拿归案吧,若能让他在牢中渡过一辈子,则再好不过。” 大公子微微皱眉,问道:“你确定这样放过他?他五年前能够越狱,那么就有可能做出第二次,把他送进牢里,并不能确保你的安全,还是……” 云舒摇头道:“不行,他不能死!” 大公子不解,云舒不方便多解释,只好说:“他现在还不能死,等我找到……找到一个完全的办法,再杀了他也不迟。” 大公子听她言语不详,误以为云舒还要从卓成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所以要留他性命,只好答应了下来。 当夜,大公子派人星夜赶往长安大理寺,去取关于卓成的追缉文书。因要捉的人是淮南翁主刘陵的文士,恐刘陵从中阻拦,大公子特地求见刘彻,将此事告之与刘彻。 刘彻听完十分惊讶,问道:“阿陵的文士晋昌是逃犯卓成?” 大公子点头道:“是微臣亲眼所见,正是当年那人。” 刘彻微微有些犹豫,说:“人有相似,再说过了五年,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大公子虽没有验证过。但十分笃定的说:“正是此人,等将他捉拿归案之后,陛下可以查看他脖子上的印迹。” 汉朝要受黥面之刑的犯人,会在其脸上用墨水刻上字。但在汉文帝时,黥刑就做了更改,男子变成颈上戴着铁制的刑具,去做苦役。 虽然规定改变了,犯人逃过了脸上刻下刺青的终生耻辱,但实际在操作时,狱卒会把烧到通红的铁圈套到犯人的脖子上,脖子上便会留下烫伤的痕迹。 卓成当年所犯之罪,订下的刑罚便是带着铁圈劳役三年,若无大人物关照,卓成必定是逃不过被铁圈烫的命运。 大公子见刘彻仍然犹豫,不支持他捉刘陵的人,只好继续劝说道:“卓成此人,陛下是知道的,他当初被陛下、平阳长公主及田丞相所厌恶,足见此人狡猾恶毒,绝非善类,断然不能让他留在淮南翁主身边啊。” 刘彻听了大公子的谏言,只好说:“那就捉了他吧,只是此事必然会得罪阿陵,她若一阵大闹,你必须给朕立即想出应对之策,听到没有?” 大公子笑着应道:“喏!” 原来是因为怕刘陵闹场子,才不愿意抓人啊! 大公子派出的快马,一夜跑了一个来回,从长安取来了追缉令,同时,大公子带着刘彻口令,让卫青带领期门军前去捉拿晋昌。 人算不如天算,大公子以为捉晋昌如同探囊取物时,卫青却告诉他:晋昌跑了! 天色朦胧时,卫青领着期门军在黎明时赶到岁寒园,将大家从睡梦中吵醒,但这个时候,晋昌早已不见踪影! 大公子十分不能理解卓成的失踪,他明明派了暗羽晴川在旁监视,人为什么不见了?不仅不见了,暗羽晴川怎么也没见回来禀报? 待到太阳高升时,巡逻的卫兵在一片偏僻的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弃尸,当大公子匆匆赶到时,他实在不敢相信,那具尸体,竟然是晴川! 暗羽是刘彻手上的重要隐藏力量,知道暗羽存在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晴川算是暗羽中的佼佼者,在大公子看来,晴川的武功十分厉害,至少在此之前,他没见过晴川输在谁的手下。没想到,这一次输,竟然就输了性命! 是谁杀了晴川?卓成、亦或是帮助卓成逃跑的人?在震惊和悲伤过后,大公子警觉的想到这个问题。 不管是谁,都说明卓成已不再是五年前的卓成…… “跑了?”云舒在屋里,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心中十分惊讶。 卓成好本事,这么能逃,当初让他从牢里跑掉了,这回让他从上林苑里跑掉了! 她看向帮忙传达消息的韩嫣,问道:“韩大人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韩嫣摇头道:“桑弘羊正在彻查,他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让我来提前告知一声,让你不要跟你的护卫分开,千万注意安全。” 云舒和墨清同时点头。 因上林苑出了命案,此地不再安全,为庆祝刘彻生辰而来的宾客匆匆被遣散,圣驾也决定于三日后返回长安。 上林苑的所有人,都在忙碌当中,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李敢这个人。 墨清倚在云舒房间的门框上,看着云舒忙碌的收拾返回长安的行装,时不时转头向园子的一个方向看去。 “李军侯一直在附近徘徊,你要不要去见见他?”墨清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云舒停下收拾衣服的手,抬头问道:“他?他在这附近徘徊干嘛?” 墨清说:“应该是担心你吧。” 云舒叹了一口气。自打前几天晚上无意间偷听到李敢跟韩嫣的对话,知道李敢喜欢自己后,云舒就不打算再跟李敢往来。 一是不喜欢他的那个论调——大公子是因为跟他打赌才对云舒表白。 二是云舒心中十分明确一点,若没有结果,就不要给别人希望。 李敢跟她只见过几面,云舒根本不认为李敢对她有什么感情,顶多是觉得新奇,以及男人普遍都有的独占欲。 既然如此,那么还理他做什么? 云舒重新弯下腰,继续收拾没有折叠完的衣服,可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李敢的声音:“咳咳,有没有水呀?给口水我喝!” 136、不领情 136、不领情 云舒转身对李敢行礼,规规矩矩的说:“李军侯请稍等。” 而后默不作声的倒来一杯水,端给李敢,说:“李军侯请用水。” 李敢有点发愣,他没见过云舒对她这么礼貌,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十分疏远。 他仰头把水灌下,擦了下嘴,说:“那什么……最近你注意安全,天黑了不要到处乱跑,听说上回你差点跑到猎场去,还碰到了狼,以后非要出门的话,把门口的侍卫带上。” 不知什么时候,李敢竟然在云舒门口,安置了两个侍卫。 李敢原本考虑到来赴宴的贵宾都有护卫,云舒一介平民,想来没有人保护她,而桑弘羊忙的焦头烂额,没空管云舒,于是就带着手下之人过来看看。 可云舒却不打算领他的这个人情。 她看了看那两个穿军甲的士兵,而后面无表情的对李敢说:“多谢李军侯关心,不过有墨清保护我,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墨清?” 李敢这才向一直默立在一旁的墨清看去,只见这个穿着粗糙麻衣的青年额头上勒了一条两指宽的青布带,脚上穿着草鞋,是当下最普通的百姓打扮。 不过他一脸方刚,目光内敛但有神,看那健硕的身形,的确像是个练家子的人,不过李敢以为他是普通的下等武士,有些怀疑的说:“这次死掉的士兵,武功高强,说明凶手更强大,只这一个武士能保护你吗?” 云舒不想让李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便说:“我还没见过比墨清大哥更厉害的人,李军侯多虑了。” 李敢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他不信,笑道:“瞧不出来,这么厉害?反正闲来无事,要不让他跟我兄弟切磋切磋?” 云舒询问的向墨清看去,墨清明白云舒想跟李敢疏远的心思,便对李敢抱拳,说:“请李军侯多多指教!” 几人来到外面的院子里,李敢指向一名士兵,说:“你跟他过两招。” 墨清站在一边没动,只说:“让他们两个一起来吧。” 李敢讥讽的笑了一声,认为墨清有些不自量力。他带的士兵虽不是期门军中最厉害的,但也是上等士兵,在战场上,一个可以当五个甚至十个普通士兵用,他一个不入流的武士,竟然敢藐视他们! 李敢心中想着,墨清这么狂,给他一点教训也好,于是让两名士兵一起上场。 云舒觉得这个切磋没什么营养,她很信任墨清的能力,于是在屋内继续收拾衣服,只是时不时的抬头向窗外看一眼。 兵器的撞击声响起,大概过了五六招的样子,墨清一拳又一脚,直接把两名士兵踢飞,而他手中,是他还没出鞘的剑,以及从士兵手上收缴上来的刀。 “废物!”李敢有些难以置信,心中也有些怒气。输赢虽然是寻常事,但他没料到这两人竟然输的这么惨!五招而已,五招他们两人就被对方收缴了兵器,真孬! 李敢二话不说,直接从一旁跳下场,对墨清说:“倒是我小看你了,来,咱俩切磋切磋!” 云舒从屋内走出,阻拦道:“墨清一介平民,哪敢跟李军侯动手?李军侯别开玩笑了。” 云舒怕李敢在墨清手上输的太惨,在手下面前丢了颜面。 但李敢哪里听她说这些,他对着云舒摆摆手说:“男人间的事,你别管。武场之上,靠实力说话,来!” 墨清还算比较尊重李敢,将剑拔出剑鞘,亮了武器,不像之前那一场,到结束都没亮剑。 李敢也从腰间拔出了军刀,两人致礼后如猛兽一般扑向了对方。 墨清从小学的就是近身搏击和剑法,而李敢从小学的是两军之间的战术、兵法,及战场上的拼杀和骑射。 这次切磋,墨清显然占有优势,不过二十多招,李敢就已完全被压制。 李敢好歹是飞将军李广亲自教出来的,凭着那一股视死如归的狠劲和韧劲,他竟一直坚持到四十多招,到最后,军刀不可避免的,还是被墨清踢飞了。 李敢感觉到了墨清其实有所保留,并没有出狠手让他输的很难看。 既已如此,他不好说什么,捡起军刀后,对墨清说了句“好功夫,在下佩服!”便带着士兵走了。 云舒看着他败走的背影松了口气,这下子,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了吧,毕竟男人都很在意在女人面前丢人的事。 墨清走回云舒身边时,云舒给他送上一杯水,笑着说:“墨大哥真厉害,辛苦你了!” 墨清笑着喝了水,而后继续站到一旁,看着云舒收拾东西。 大公子晚上回来的时候,一脸倦容,他忙了两天一夜,丝毫没有休息,让云舒看的格外心疼。 来到大公子房中,云舒帮大公子脱去轻甲,换上宽松的常服,大公子这才觉得浑身轻松,舒坦的坐下来后,这才开始吃饭。 “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些?”大公子问道。 云舒摇摇头,她早已吃过,这儿在旁就那么看着大公子,也觉得很好。 大公子一面吃饭,一面说起今天的事来。 “死去的侍卫,是我的一名暗羽,我让他在岁寒园监视卓成,没想到却命丧他手!五年了,卓成变厉害了!”他担忧的看了云舒一眼,说:“不过你别担心,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说着,大公子态度坚定的握住云舒的手。 云舒反握住大公子的手,说:“我也不再是五年前的我,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避免,那么我已做好准备,与他全力一战!” 两人的手紧紧的握着,彼此温暖着。 云舒微笑道:“其实……要认真对付卓成,我还是有些办法的,我有这个自信。” 云舒的成长,大公子能够感觉到,她懂得培养手下人才、懂得编制交际网,懂得了利用…… 大公子一直都认为云舒是个聪明的女子,现在听到她能够自信的说她已不怕卓成,能够对付他,大公子心中觉得十分宽慰,却也有些失落。他忽然有些怕云舒成长的太快,若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依靠他,他又该怎么办? 137、引线(上) 137、引线(上) 刘彻在上林苑住了一个多月。在发生了一件命案之后,于七月中旬摆驾回宫。 随行的众人也随之回到长安,大公子在回长安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韩家探望桑招弟。 因是较为正式的拜访,桑家的老夫人、二夫人都一起来了,韩家也准备了宴席,让两家人一起热络热络。 老夫人和二夫人在探望了桑招弟,拉着她的手叮嘱了几句注意身子的问题后,便由韩夫人陪着去了前面花厅,坐下喝茶叙话。 大公子叫上云舒来到桑招弟房中,这里只剩他们几个年轻一辈,更为自由轻松。 桑招弟有了身子,虽然看起来跟以前没两样,但因为是双身子的人,在韩嫣的呵护下,显得格外娇弱。 桑招弟坐在塌上,看着这一双人走近,眼睛中有欢愉的神情,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大公子向云舒表白的事情,韩嫣已经告诉了桑招弟。桑招弟即为弟弟高兴,也为他们两人感到忧心。 大公子和云舒并肩而行,大公子手中提着一个盒子,是给桑招弟和未来外甥的礼物,他来到桑招弟面前,把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对母子连心锁,说:“姐姐,这礼物是云舒挑的,送给你和我未来的外甥,愿你们平安康泰!” 盒子里的一对金锁十分精致,锁边雕有祥云的图案,下面还挂着几个小金铃。 桑招弟命丫鬟把礼物收下,招呼他们两人坐下,说:“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你多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大公子有些兴奋,坐下之后就问:“大夫有没有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桑招弟被她逗乐了,笑着说:“这才几个月,哪里就能知道是男是女?” 云舒也在旁边笑着说:“陆先生说要五个月之后才能诊断是男是女,姑爷没有急,公子倒急成这样了!” 韩嫣搂着桑招弟说:“我不急,我一点也不急,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云舒见韩嫣对桑招弟这么好,越发对他满意。在古代能够没有男尊女卑的思想,这该多么难得! 桑招弟却有些忧心的说:“一定要是男孩儿,你是独子,又不肯再娶,若生不出儿子,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韩嫣捏着桑招弟的手说:“这有什么,韩家又不指望我传宗接代,咱们自己过的好就行了!” 韩嫣虽然是家里的独子,但他们家这一脉却不是韩氏的嫡房,他没有祭祀和传承的压力。 韩嫣能这么体贴桑招弟,旁人看了都觉得幸福,只是桑招弟毕竟传统守旧一点,不管是为了韩嫣还是为了自己,还是更喜欢儿子一些。 坐下聊天没一会儿,桑招弟就开始犯困。 大公子看她精神不济,紧张的问道:“姐姐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我让陆先生住到韩府来照顾姐姐?” 桑招弟忙摆手说:“没有不舒服,就是困的厉害,总有睡不完的觉,你就别劳烦陆先生了。” “那姐姐就赶紧休息,我们不吵你了。”说完,大公子便起身要告辞。 桑招弟对韩嫣说:“你带他们去园子里走走。我躺一会儿,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去找你们。” 韩嫣点头,让服侍的丫鬟进来伺候桑招弟。 大公子和云舒随着韩嫣一起走到后院散步,夏天有点热,韩嫣便选了处临水的亭子,命人摆了瓜果,几人在那里坐下。 云舒见池子里有一群色彩非常艳丽的红鲤鱼,便抓了一些果子,到水边喂鱼。 韩嫣看了眼十几步之外的云舒,而后凑到大公子身边,对他说:“你姐姐昨晚知道你们的事情之后,担心了一整晚,怕老夫人和岳父那边不会同意。她的意见,让你还是娶个大户小姐,再把云舒纳进门,只要正妻选个性子柔和的,又有你疼爱云舒,她哪怕做小,也不会受什么苦。倘若你这样执意取云舒做正妻,只怕要闹翻天,云舒也不会好受。” 大公子闻言就沉默了,只抬眼看着远处的云舒。 良久,大公子才说:“让奶奶和爹同意我跟云舒的婚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时机不到,现在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和姐姐,得帮我们多瞒一段时间。” 韩嫣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这个自然。我们不会乱说的,只是,你真有法子?” 大公子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我从娄烦带回来的马镫和马鞍吗?那是云舒弄出来的东西。皇上正在下令招工匠打造,给所有骑兵都配上。等那些东西用上战场,打了胜仗,我就会帮云舒请功……而且,我想让云舒认薛泽为义父,到时候有了身份,什么都好说。” 韩嫣大惊,难以置信的问道:“平棘侯薛泽?” 平棘侯薛泽是高祖功臣广平侯薛欧的孙子,此人颇有才学,但是却信奉“中庸无为”的行事准则,不朋不党,靠着朝廷的俸禄和祖上的荫庇,过着十分安定的生活。 韩嫣乍听到薛泽的名字,十分不解,不知道桑弘羊怎么跟那位默默无闻的平棘侯扯上了关系,更不解为什么会选中这样一个没有交集的人。 不过再一细想,韩嫣就明白了桑弘羊的用意! 平棘侯薛泽此生最大的不幸,就是中年丧子,他唯一的儿子薛沁在二十岁的时候病亡,薛沁当时虽已娶妻。但没有留下任何血脉。 如今薛泽膝下无人,正因如此,桑弘羊才选了他! 韩嫣十分担忧的说:“薛泽此人十分不容易亲近,纵使你有意,他又怎么会愿意认云舒为养女?” 大公子淡然一笑,说:“我那么一点机会……” 韩嫣还要追问,可云舒已喂完鱼儿,转身走了回来。 大公子低声对韩嫣叮嘱了一句:“此事暂不要告诉云舒,等我有七成把握,再跟她说。” 韩嫣自然答应下来。 “你们在聊什么呢?喊你们过来看鱼你们也不理!”云舒说道。 大公子不答反问,说:“什么鱼儿这么好看。倒把你迷的在那边待了那么久。” 云舒笑着说:“里面有条白色的鲤鱼,它太厉害了,我想给周围的红鲤鱼喂些东西吃,谁知全被那一条白鲤鱼给抢光了,我投到哪,它游到哪,太没办法了!” 大公子也跟着笑道:“它也不怕撑破肚皮。” 前面有丫鬟过来请他们去宴厅,说是要开饭了。 韩嫣问桑招弟过去了没有,丫鬟说已有人去请她了,于是他们三人才向宴厅走去。 云舒众人走到宴厅时,老夫人跟韩夫人正聊的开心,大公子上前去给韩夫人见礼,老夫人就拉住大公子的手对韩夫人说:“我这儿孙儿,什么都乖,可偏偏在婚事上让我不省心。亲家夫人认识的人多,帮我留意些,若有什么合适的,就告诉我。” 韩夫人当年被韩嫣折腾的够呛,知道孩子婚事没着落有多让人操心,便应下老夫人的话,说:“放心,我一定会帮您物色物色的。” 老夫人高高兴兴的入席做了,大公子却百般不是滋味,入席之后,一直向末席的云舒打量去,见她似是没听到老夫人和韩夫人的对话,他才略微放心。 宴厅不算大,云舒又怎可能没听到那番话? 但她不能有所表现,大公子虽喜欢她,可这件事还不能对桑家的人说,在外人面前更是要遮掩。这种不能见光的感觉,让她很难受。 但她又想到,这点难受算什么?一切才刚刚开始,若连这一点都受不住,当初又为什么要接受大公子的表白? 一面安慰着自己,云舒的心渐渐豁朗。 待从韩家出来,云舒直接去了弘金号。大公子则陪着老夫人和二夫人回家去。 云舒离开了几天,虽有大平帮着处理,但有些非得她决定的事,都积累了下来。 晚上有桑家的小厮来请她回去吃饭,她都推辞了,一直忙到深夜。 一盏豆灯在账房里闪着微弱的光,云舒手中的小算盘打的噼啪乱响,好不容易把帐都做完了,她伸了个懒腰,这才觉得好饿。 “墨大哥!”云舒知道墨清一定在房外等着他,便扬声喊了一下,谁知推开门的却是大公子! “公子怎么来了?”云舒讶异的问道。 大公子走到她身边,问道:“见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就过来看看。事情都做完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云舒摇头,说:“都做好了,我正准备喊墨大哥锁门回去呢。” 公子将云舒从地上拉起来,云舒原本盘腿坐在地上,空腹忙了这么久,起身时突然眼前一黑,脑部供血不足了。 她摇晃了两下,一下子抓住大公子的手,倒在了她怀里。 大公子大骇,忙问道:“怎么了?云舒!” 云舒闭着眼睛,摇手说:“没事没事,起来的太猛了,头一下子晕了。” 大公子把云舒揽在怀里,说:“要不我跟爹说一说,让你把账房总管的职务辞了吧,何必这么辛苦?” 云舒睁开眼睛,急忙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每天有点事情做,生活才有意思,我不辛苦,只不过这几天积累的事情多了,偶尔累这么一次,不要紧的。” 见她坚持,大公子也不再多说,便牵着云舒的手往回走。 路上,大公子突然跟云舒提起一件事:“阿楚很想进宫做医女,陆先生见她坚持,便求到了我面前,让我想办法把阿楚送进宫。” 138、引线(下) 138、引线(下) 云舒有些怔住了。没想到阿楚还是选择了入宫这条路。 大公子分析道:“我想了想,若阿楚就在家里跟着父亲,等大了,择户差不多的人家嫁为人妇,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若进了宫,凭陆先生教她的医术,以及她的聪明,说不定能成为女医官,到时候出宫也能嫁个好人家。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好事。” 云舒知道大公子说的有道理,可她对皇宫那个地方,有着先天的抵触,很怕阿楚进去会有危险。 “她还小,皇宫里面规矩多,她进去万一犯错被人欺负怎么办?阿楚虽不是桑家的女儿,可从小在桑家长大,也是小姐般养着,从没受过欺负的。” 大公子解释道:“这点不用担心,阿楚跟着陆先生去过几次馆陶公主府,大公主见阿楚伶俐,很喜欢她。若阿楚要入宫当医女。还要借助馆陶公主的帮助,到时候有皇后在宫内照顾阿楚,想来无恙。” 云舒心中算了算,近些年,后宫还是陈娇的天下,纵使刘彻现在很喜欢卫子夫,但是在卫子夫生下儿子之前,后宫一直是陈娇说的算,阿楚若真有皇后罩着,自然不用怕。 不管阿楚要走哪条路,那都是她的前程。云舒纵使担心,也没道理去阻拦她,何况现在里外都安排好了,云舒便同意了。 “可是有一点……”她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一点,必须先跟大公子说清楚:“馆陶公主和皇后之所以青睐陆先生,是希望陆先生能够治好皇后的身子,让她怀上龙嗣,可是皇后注定终身无子,若最后皇后怪罪下来,对陆先生翻脸怎么办?” “皇后终身无子?”大公子很奇怪云舒怎么能说出这样确定的话来。 云舒自知失言,便说:“我的意思是……皇上和皇后结婚这么多年,要能怀上的话,早怀上了。万一皇后不能生,怪到陆先生头上怎么办?” 大公子淡然的笑了笑,说:“纵使皇后生不出孩子,她也有需要陆先生和阿楚帮忙的时候,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 云舒听了这个话。默然。 只要陆先生父女还有利用的价值,陈娇就不会对他们怎样吗?云舒真的很难想象,阿楚以后进宫,会被皇后怎样利用。 太医院,那是个敏感而危险的地方啊…… 大公子就知道告诉云舒之后,她会有很多担忧,不过有些事,他已决定,眼下只好劝云舒接受。 “馆陶长公主明天下午会光顾弘金号,到时候我也会过来,你把馆陶长公主请到后院休息,我有事要跟他商量。” 自从窦太后去世,窦家衰败之后,刘彻最恨的人,就变成了陈家。大公子是刘彻的人,刘彻绝对不允许自己的人跟皇后一族有任何牵扯,所以跟馆陶公主会面,大公子显得格外谨慎。 云舒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馆陶公主明天下午会来弘金号?” 大公子轻轻一笑,说:“还不是因为你!平阳长公主买了弘金号的玉饰,而后就怀孕了,这个消息传到隆虑公主耳中。她也当了真,便从弘金号买了玉送给皇后。馆陶公主自然也知道了,她便向陆先生打听,问是否有这个事,陆先生比较巧妙的圆了这个说法,馆陶公主就说明天下午要来弘金号,亲自挑选玉器送给皇后。” 云舒没料到一件巧合之事,竟然会带起这么大的反应,若再来几个人怀孕,弘金号的玉岂不是成了“求子玉”?那真是要赚大发了! “陆先生怎么跟馆陶公主说的?若皇后没怀孕,可不能怪咱们的玉不好啊!” 大公子说道:“你还不知道陆先生?他是个稳妥的人,自然不会一口保证会得子,只说玉石本就有调理经络、疏通脏腑的功效,戴一戴,没有坏处。” 果不然,翌日下午,两排侍卫开路,引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弘金号的门口。 馆陶公主是皇后之母,皇帝的姑母,地位丝毫不比王太后差。 罗三爷紧张而又兴奋的将店里清了场,而后将店里所有的珍宝都摆出来,供馆陶公主挑选。 馆陶公主捡自己喜欢、寓意吉利的挑,丝毫不在乎价钱,让罗三爷高兴的合不拢嘴。 云舒适时的对罗三爷说:“仓库里还有一批刚刚制作好的新货,还没来得及运到店里。罗三爷不如请公主去店里歇一歇,我现在就派人将那批货运来,到时候再让公主选一些。” 来了这么大一个买主,罗三爷自然点头同意,一面让人请公主进去歇息。一面让人去运货物。 待馆陶公主听说还有新货,反正闲来无事,便在后院稍作歇息,等他们把好货送过来。 她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在门口向她请安,她抬头一看,讶异道:“桑侍中?” 对于这个肯耗尽家财来给刘彻修上林苑的侍中,馆陶公主有所耳闻。最早听到桑弘羊的事时,馆陶公主只觉得他疯了,花尽祖辈赚的钱,只为了给刘彻修个玩闹的场所。 可后来接二连三得到的消息,刘彻不断的利用皇权给桑家的生意疏通关系,不仅金店开进了长安,而且在铸币、铁盐、茶叶、米油、矿场等诸多生意上,也对桑家多有照顾。 做这些生意,官场上没有人照拂是不行的,可谁能有直接被皇上关照的桑家厉害?依目前的发展态势,桑家很快就会把建造上林苑的钱成倍的赚回来! 而且刘彻对桑弘羊十分器重,他在官路上的前途也不可限量。 对于这些聪明而有前途的后生,馆陶公主从来都不会拒他们与千里,反而会和蔼的与他们打招呼。 外面,仓库的玉器已经送了来,罗三爷命人将玉器收捡出来。准备给馆陶公主捧进去,谁料云舒拦着她,说:“大公子在里面呢,等一会儿吧。” 罗三爷也是个人精,几个眼神,他已明白了一些,忙让众人退下,连端茶倒水的人都不准他们靠近打扰。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馆陶公主才和大公子从房内出来,馆陶公主脸上的表情很高兴,看来跟大公子相谈甚欢。 馆陶公主又挑选了几件玉器。准备结账回府,谁料大公子却免了她所有的单子,将满满两箱、价值千两的玉器全都送给了馆陶公主! 罗三爷愣了,云舒也愣了,众人都以为是个大客户,谁料钱没赚到却赔了这么多货! 云舒虽知道大公子是有求于馆陶公主,却没想到他下这么厚的血本。 送走馆陶公主之后,面对罗三爷的震惊和云舒的不理解,大公子只是淡笑着说了四个字——“来日方长。” 云舒只好努力淡化那千两银子带来的震惊,把它看成一种投资,等着它日后的收益…… 馆陶公主上车之后,从低笑渐渐笑出了声。 一旁的贴身侍女被她这种仪态弄的有些莫名,便轻声唤道:“大公主……” 馆陶公主收了笑声,说:“给皇后送个信,我明天进宫看她。” “喏。” 最近馆陶公主和皇后很头疼,因为卫子夫的原因。 刘彻宠爱卫子夫,三年如一日不曾改变,让皇后嫉妒的就快疯了。 在刘彻还未亲政时,馆陶公主对尚是宫女的卫子夫出过手,弄掉了她的一个孩子。 可卫子夫现在贵为夫人,在窦太后去世之后,馆陶公主在后宫的势力日渐缩小,皇后母女很怕卫子夫生下皇长子,在这种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桑弘羊找到了她,给她们送来了一个医女! 这不是最让馆陶公主高兴的,最最让馆陶公主满意的,是桑弘羊本人。他向馆陶公主示好,那便是向皇后示好。一直以来,馆陶公主都认为刘彻身边的亲随,不可能被自己利用,没想到,这个最有用的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在平阳长公主府中,穿着便衣的刘彻,正在平阳公主刘娉房中探望她。 平阳公主穿着宽松的红色衣衫,靠在床边,说:“彻儿。这次你生辰宴,姐姐没有去,你不会怪姐姐吧?” 刘彻忙摇头说:“朕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皇姐有了身孕,自然该好好休养,怎么能让你四处奔波?生辰宴年年都有,姐姐的身子却不一样,要好好保重才是!” 刘娉心中高兴,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彻儿知道体贴人了。” 刘彻怪不好意思的,说:“朕以前难道对皇姐不好吗?姐姐府上可缺什么东西?只管跟朕说,朕让人送来!” 刘娉眉眼转动,想起一事,说:“东西我倒不缺,只是有一事,我要求彻儿做个主!” 刘娉不轻易开口求人,刘彻惊讶了一下,问道:“是何事?” “彻儿还记得蔚儿那孩子吧?自从奶奶去世后,她一直跟着我,如今她也大了,该嫁人了。前段时间,我从她口中探听到,她似乎对桑侍中颇为心仪,彻儿不如做件好事,成全了他们两人吧!” 刘彻没料到是这件事,颇为惊喜的说:“哦?还有此事?” 刘娉笑着点头。 刘彻心中高兴,他本就愁着桑弘羊不娶妻的事情,若他真的跟刘蔚情投意合,这就太好了。 “行,这是就包在朕身上!” 141、宫宴 141、宫宴 龙首原的未央宫中,灯火辉煌,一片光明。 当刘陵穿着大红的高腰裙,乘坐她的粉绢香车来到宫门前时,正巧遇到了在宫门前走下马车的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怀有身孕,虽然未显身形,但刘陵已喜气洋洋的走过去,虚扶住她说:“皇姐你身子不便,怎么来啦?” 平阳公主微微颔首示意,说:“阿陵,你也来啦。之前母后身体抱恙,我因怀有身孕,没能进宫探望,现在为了庆祝母后身体痊愈而设下家宴,我自然要来。” 刘陵知道怀孕的人不论亲疏,一定要避开病人,于是笑着应道:“皇姐说的也是!” 说话间,又有一人从平阳公主的马车上走下,刘陵定睛一看,是临江翁主刘蔚。 刘陵对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侄女不是很熟,刘蔚向她施礼,她只示意的笑了笑,便跟平阳翁主二人携手并进,往承寿殿走去。 承寿殿中,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在长安的皇亲国戚,只是皇上、皇后、太后三人还没到场,已到场的宾客因都是自家人,气氛倒算活络,于是几人聚做一堆话起了家常。 平阳是最有权势的长公主,又怀有身孕,于是成了话题的核心人物。 临江翁主刘蔚在旁默默的站着,宛如平阳公主的婢女一般,不言不语,关注着她的状态,很怕平阳公主身体不适发生什么意外。 前不久刘彻生辰,江都王和他的王后齐氏一起进宫朝贺,并留在长安小住,这次宴会,江都王夫妇也参加了,齐王后此时正在平阳公主附近,祝贺着平阳。 齐王后早年跟刘蔚的母亲有些交情,她见过刘蔚小时候的样子,现在看到平阳公主身边的少女很像刘蔚,观其外观,她穿着不凡,但气度却不似皇女那样泰然大气,便犹豫的问道:“平阳,你身边的女子我看着好生眼熟,难道是蔚儿那丫头?” 平阳公主伸手拉着刘蔚靠近了几步,笑着说:“可不是,临江如今长大了,您怕是不认识了吧?” 想起刘蔚父母的死,齐王后心中颇有些难受,刘蔚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齐王后对她生出了几分关切之意,于是强笑着说:“果然是蔚儿,几年不见,长大成人啦,来让我看看!” 刘蔚怯怯的走过去,被齐王后拉着手打量了一番。 齐王后心道,刘彻姐弟是害死刘蔚父亲的元凶,他们对刘蔚的照顾,只怕没有几分真心,刘蔚如今大了,没人做主,她便想为刘蔚出几分头。 这样想着,齐王后笑着问平阳公主:“蔚儿今年有十五六岁了吧,可订了人家?” 平阳公主知道齐王后跟临江王后之间颇有私交,现在齐王后这样问她,显然是不放心把刘蔚交给她抚养,于是勉强的笑着说:“正在为她的婚事张罗,我才跟陛下说,让他给蔚儿赐婚呢!” 齐王后很关切的问道:“是哪户人家?” 平阳公主不是很想回答齐王后的话,一是因为赐婚之事还没有回音,她不是特别确定,更主要的是因为齐王后让她很不舒服,好似怕她会给临江找个差人家胡乱嫁掉一样! 刘蔚在一旁听到她们的对话,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赶紧小步走到平阳公主身边,揪住她的衣角惊慌的说:“姑姑……我、我不嫁……” 刘蔚是因为害羞和胆怯,说出小女儿姿态的一句话,但听在齐王后耳中,就以为是平阳公主选的人家不好,顿时带着怒意和质疑,看向平阳公主。 齐王后心中怎想,平阳公主通过齐王后的眼神,已猜了出来。 她不能让他人误会她,于是忙拉着刘蔚的手说:“傻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姑姑给你选的人家,就是你心里中意的那一个,这样你还不嫁?” “我中意的?”刘蔚先是疑惑,继而羞红了脸,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蔚儿没有,姑姑你取笑蔚儿干嘛……” 她的这番姿态摆出来,众人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意? 齐王后的脸色和缓了下来,礼貌的虚扶着平阳公主,将她请入席位,并小声问着男方的情况。 平阳公主卖着关子说:“这门亲事成不成还要等陛下的回话,我现下也不好乱说,此事虽然比较稳妥,但万一不成,我又说了出去,岂不是坏了蔚儿的名声?” 齐王后欢喜的说:“正是、正是,是我疏忽了……” 殿外一道寺人的通报声打断了殿内众人的说话声。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闻音,众人纷纷入席,分列两侧跪坐并低头弯腰恭迎三位正主的大驾。 王太后大病初愈,脸色微微有些蜡黄,但喜庆的深红色衣服给她的脸色填了几分红润。刘彻穿着黑红相间的袍服,而皇后陈娇则穿着明黄的汉服。 他们三人在上席坐下之后,晚宴正式开始,有乐工敲着钟磬奏乐,宫女静悄悄的上菜,也有人出列上前问太后安好。 平阳公主自然是头一个上前的。 王太后一看到平阳,忙说:“娉儿免礼,快上前来!” 平阳公主走上前依偎在王太后身边,问道:“母后身体好些了吗?女儿一直想进宫探病,但大夫和宫人都不允,母后让女儿好生牵挂!” 王太后宠溺的说:“傻孩子,你怀着孩子,怎么能来看病中的我?你爱护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母后现在大好了,你别担忧了。” “嗯!”平阳公主笑着点点头,又望向旁边的皇后陈娇,似笑非笑的说:“听说皇后在母后生病期间,在榻前伺候汤药,真是辛苦皇后娘娘了。” 陈娇原本无波的脸庞突然绷紧了,她抿嘴瞪着平阳公主,猛的把手中的酒杯磕在桌案上。 平阳公主这句话纯属挑事,皇后连太皇太后和馆陶公主生病时,都没有伺候过汤药,怎么会去伺候婆媳关系不太好的王太后?平阳公主是在反讽她,她当然听出来了。 承寿殿的气氛突然紧绷了几分,众人面面相觑。 突然一声娇笑从席间传了出来,众人寻声看去,是刘陵站起身走了出来。 “阿陵给太后娘娘、陛下、皇后请安!” 刘彻感激刘陵出来救场,笑着说:“阿陵不必多礼,今晚是家宴,大家都随意一些。” 刘陵自然不跟他多礼,她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嘟着嘴说:“陛下,你看我今日穿的这身衣服好不好看?是用你上次赏的宫缎做的。咦,细看下来,我们两人今日的衣服好相似,陛下这身衣服,莫不是也用那匹宫缎做的?” 她不说众人并没注意,现在一说,众人纷纷点头。 刘彻跟刘陵身上的衣服面料、花色一样,而且更巧的是,两人都是上黑下红的装扮,乍一看,倒像是故意做成一样的。 刘彻微微愣住了,他没料到会这样。 刘陵却因为衣服的事情高兴的不得了,忙说要给刘彻敬酒。 皇后陈娇在旁气的要把自己手心抓破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平阳公主故意**她也就罢了,现在偏偏让她看到刘陵跟刘彻两人眉来眼去! 外人看来,刘陵生性活泼并不拘小节,跟刘彻是兄妹情谊,但是陈娇跟刘彻从小长大,没少撞到他们两人的“奸情”! 少年之时,刘陵与刘彻牵手、拥抱,毫不避讳;刘陵有次落水,刘彻去救她,反被刘陵拉下水一起戏耍;更有甚者,他们还一起在榻上睡过午觉。 想到过往的种种,陈娇心中的醋意横生,看向刘陵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厉害之色。 “陵妹妹,你的酒喝慢点!”陈娇冷笑着说,“这次你若喝醉了,可没有人把你抱上床。你醉醺醺的回去,若出了意外,让陛下怎么跟淮南王交代?” 众人都没料到皇后会对一个未出阁的翁主说这样的话,气氛又冷了下去。 刘彻与刘陵对望一眼,心中都明白陈娇暗指的是什么事,一时间有些尴尬。 平阳公主适时的说:“阿陵别怕,醉了有皇姐送你回去。” 两人合伙起来对付陈娇的态度太明显了,若让这三个女人继续这么闹下去,晚宴只怕会不欢而散,刘彻赶紧出来说:“今天是为了庆祝母后身体康复,你们谁也不许多喝,朕待会还有事情与你们单独谈谈,你们先退下去吧!” 刘陵猜到刘彻找她是为了晋昌之事,平阳公主也猜测着刘彻要跟她说刘蔚的婚事,于是抖熄了战火,温顺的退了下去。 刘彻打发了那两人,陈娇却依然板着脸,说:“你要与她们说什么?” 刘彻闷叹了一口气,陈娇疑心极重,且醋意很大,他若不明白的告诉陈娇,只怕她会因为刚刚等事,当场闹的晚宴不可开交,便简单说了一下。 “在上林苑死了一个护卫,此事跟刘陵有些关系,但又不能声张,朕先问问她的话。另外皇姐让朕给临江说门亲事,这件事不成,朕总得跟皇姐说说。” 见刘彻好言好语的解释着,陈娇这才觉得有面子,高兴了起来。 “她们真讨厌,总是给彻儿你添乱!” 刘彻见她这样得意,叹了一声,说:“你们原本是姐妹,何必说这样的话?” 陈娇不乐意了,回嘴说:“你看看她们如何待我?那是姐妹吗?” 刘彻不想吵得下面的人都听到,便摇头息事宁人不再说话。 宴会完毕,刘蔚在偏殿等平阳公主,因跟她的婚事有关,她显得格外忐忑。 而在内殿中,平阳公主难以置信的反问道:“什么?他不愿意?” 刘彻点头说:“他有意中人了。” 平阳公主追问道:“是谁?我不信能比蔚儿尊贵!” 刘彻有点头疼,他没女人这么追根问底:“桑爱卿没有说。” “哼,没有说是谁?我看他是嫌弃蔚儿无父无母吧?也不想想他自己,只不过是个商人出身,我是念在陛下你重用他的份上,才提起这门亲事,没想到他这么不自量力!” 刘彻颇为偏袒大公子,便说:“皇姐也不必多想,婚姻之事的确不可强求。你别生气,注意保养身子。” 平阳公主气冲冲的从内殿走出来,看到守候在殿外的大公子时,狠狠的冷哼了一声,而后甩袖离开。 大公子身旁还站着刘陵,刘陵并不知道平阳公主冷哼是为什么事,一时满头雾水。 “翁主,请。” 大公子将刘陵请进去见刘彻,然后关上门重新候在殿外。 刘陵进了内殿之后,就问道:“皇姐这是怎么了?怎么生那样大的气?” 刘彻头疼的说:“你别问了,她生气的事与你不相干。” 刘陵眼珠一转,娇嗔的说:“陛下就告诉我吧!我最近时常跟皇姐走动,万一我不小心说错话惹她生气就不好了,陛下给我透露一点,我也好知道什么不该说。” 刘彻身边很多女人,但是没一个像刘陵这般直截了当而娇嗔有风情,面对她的撒娇,刘彻经常会觉得难以应付。 “罢了,此事朕告诉你,但你切不可外传……” 刘陵听后颇感到惊讶,但也没做评论,转而问起晋昌之事。 刘彻也不跟刘陵绕弯弯,直接问道:“你可认识卫青?” 刘陵突然笑了,说:“卫子夫的弟弟,从马奴变成廷尉的卫青,没几个人不认识吧?” 刘彻懒得跟她计较言语的细节,只问:“我是问你们有没有交情。” 刘陵撇嘴说:“我对卫家的人没兴趣……” 刘彻想想也是,刘陵跟卫子夫见过几面,但凡碰上了,就针锋相对,她没道理跟卫家的人走的亲近,看来卫青救下晋昌,不是为了刘陵…… “晋昌这个人,跟卫青认识吗?”刘彻又问道。 “这个我不知。”刘陵对刘彻十分坦诚,刘彻也算相信她。 刘陵想了想,反问道:“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难道晋昌跟卫青有关系?” 刘彻模棱两可的说:“还没查清楚,所以才问你。” “呵呵,陛下,晋昌的事就算了吧,我也打听过了,他早年入狱只是因为一件小事,这次他纵使做的不对,也只不过是死了一个侍卫,陛下且看在我和我父王的面上,放过他,别再捉他了吧!” 刘彻对晋昌的死活没兴趣,他关注的是卫青是否参与到这件事情里去了。 “既然是你的人,那便算了,只是别让他到处惹是生非。” 见所求之事被应允了,刘陵高兴的上前,抱住刘彻的手臂,又是一阵撒娇。 刘彻被刘陵**的浑身酥软,连忙推开她,清咳了两声说:“好了,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陛下……”刘陵依依不舍的望着刘彻,但刘彻转过身挥了挥手,刘陵只好不甘的退了出来 139、赐婚? 139、赐婚? 七月十五日大朝过后,刘彻将桑弘羊单独留在了宣室殿。 大公子以为刘彻单独找他是有事要吩咐他做,于是安静的候命,谁料刘彻开口第一句话说的却是:“桑爱卿,听说你跟临江翁主认识?” 大公子不明白刘彻怎么突然提起临江翁主,十分疑惑而不确定的说:“临江翁主曾随平阳公主光临过弘金号,我恰巧在店中,有过一面之缘,倒也算不上认识。” 刘彻心想他还很含蓄,于是追问道:“你觉得我这个侄女如何?” 大公子心里的警钟响起,忙说:“临江翁主乃金枝玉叶,非我等能够随意评论。” 刘彻笑了一笑,说:“这有什么不能评论,有人请朕给你和临江赐婚,不知道你是否珍视临江,朕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 大公子心中大呼“不好”,竟出了这样的事! “皇上!微臣出身低贱,配不得临江翁主这等金枝玉叶,望皇上给临江翁主另择佳婿!” 刘彻脸色变的不太好看,声音低沉的问道:“你莫非是嫌弃临江的出身?她虽然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但也是宗室之女,你娶了她,断然不会折辱你的身份!” “微臣不敢!”大公子头上微微冒出冷汗,这种事情若不解释好,刘彻只怕对他会有成见,于是他斟酌道:“微臣并非势利小人,断不会因为临江翁主父母早亡而看轻她,但微臣正是为临江翁主着想,才不愿答应此事。皇上您也明白,感情之事勉强不来,如果微臣勉强娶了临江翁主,那就是两个人一生的悲哀。” 这句话戳到了刘彻的软肋。 刘彻当初为了皇位,依父母之命娶了陈娇,两人磕磕绊绊数年走到今天,不光没有日久生情,还磨光了早年的积累的亲情,想来他也觉得心凉。 他再一回味,此事由平阳公主提起,只怕是临江一个人一厢情愿。 他细细琢磨道:“桑爱卿,你至今不愿娶妻,究竟是何缘故?” 大公子不愿欺君,但也不能不回答。若他一味隐瞒,万一他又要赐婚,那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他只得说:“微臣心中已有意中人,只是……因为各种缘故,一直未能成亲。” “哦?还有你搞不定的事?是哪家小姐,说来与朕听听!”刘彻来了兴致。 “陛下……”大公子颇为无奈的说:“此事还未能有头绪,微臣怎能随意说?” 刘彻倒也干脆,说:“罢了罢了,反正朕要喝你的喜酒,你别让朕等太久了!” 大公子笑着说:“微臣谨记,一定尽快!” 说完这些,大公子想起正事要说。 他原本就有要事要禀报给刘彻,于是上前汇报道:“皇上,那件事……晴川暴毙在上林苑一事,微臣已查出一些端倪。” 对于暗羽成员之死,刘彻十分关心,毕竟暗羽是他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暗卫,若有人能随意斩杀暗羽,那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查出什么了?”刘彻收起之前说笑的神情,认真的问道。 大公子凝重的说:“依晴川的死状和伤口分析,他是被人从背后勒住,一剑封喉。晴川的武功,陛下你也清楚,断然不可能在有人靠近的情况下,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且还是一招毙命!依微臣推测,只有一个可能——凶手是熟人!” 刘彻的眉头拧紧了,这种结论比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高手还要可怕,内部人员竟然出了问题! “可有盘问众人当晚都在做什么?” 大公子说:“各院落锁之后,并未有人出入,唯有期门军巡查之人,有出勤记录。不过当晚各队并没有缺人,只是有一事……” “什么事?” 大公子目光闪烁,似是有难言之隐。 刘彻正色说道:“殿中只有你与朕二人,在朕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大公子低声说道:“那晚卫大人曾单独离开过半个时辰,他说卫夫人找他有急事,他奉命而去。因是卫夫人给他作证,微臣也不好深究。” 刘彻右手的五指渐渐收拢,在桌面上捏成了一个拳头。 过了好一会儿,刘彻突然笑道:“哦,朕记起来了,那一晚子夫招卫青前来,朕也是知道的。你不必再多追究此事了……” 大公子应声退下,心中却敲着细鼓…… 刘彻最后说的话,分明就是在替卫青掩饰,他是知道真相还是无条件的信任卫青? 不管是那一种结果,大公子都要再思量思量…… 在古老而淳朴的古代,名人效应的作用相当明显。 在平阳公主、临江翁主、隆虑公主、淮南翁主、馆陶公主甚至皇后都用了弘金号的饰品后,弘金号一跃成为长安贵妇小姐购买首饰的首选品牌。 云舒每天忙碌个不停,帮众人推选首饰并整理账务,偏巧时常有贵人邀她过府小聚。有的是送首饰上门,有的是定做首饰,还有淮南翁主这种……纯粹属于没事添乱,非要云舒过去看她新作的几身衣服。 淮南王的封地虽远在南边,但他在长安置有房产,刘陵正是住在淮南王府的别院中。 云舒被淮南王府的仆妇领入绿意盎然的小院中时,刘陵正在三四名女子的服侍下更换衣服。 刘陵见云舒来了,忙招手说:“云舒快来,看我的留仙裙和高腰裙!” 这两样裙子都是依照云舒所说的样式来做,刘陵很怕有哪个地方做错了,非要让云舒看看。 古代的针线绣工非常强大,这两件样式虽是新样子,但一点也不难,云舒看了看,并没有做错,只是对刘陵选的颜色颇为感叹。 她果真做了一件翠绿色的留仙裙,上面配了紫色的上衣。高腰裙则是做了一件大红色的,配了黑色滚金边的上衣。 “好不好看?” 云舒自然笑着点头说:“好看,只是颜色太华丽了一些,不适合平日穿,若是参加宴会,倒是不错。” 刘陵嘴角一扬,说:“我正是要进宫赴宴!若皇上还敢说卫子夫是最漂亮的女人,我定然不依!” 咦?刘陵怎么跟卫子夫争风吃醋了? 云舒心底起疑,但也未追问。 【小羽过年回来啦,终于可以抱着电脑安心码字了~】 140、敌明我暗 140、敌明我暗 刘陵试穿新衣正高兴着,突然有仆从隔着竹帘在外禀报有传信送到。 刘陵伸手接过信笺,看完后气的把竹简摔在地上。穿着竹简的藤线被摔断,竹片散了一地。 云舒吓的一惊,好家伙,刘陵喜怒无常,情绪变化的也太快了些吧! 刘陵对着竹帘外的仆从吼道:“带下去、带下去,不管他是留在长安还是回淮南国,总之别让我再见到他!” 外面的人轻声应下,然后蹑手蹑脚的退下。 刘陵气的在房内走动了好几圈,这才把嘴一撅,坐在云舒面前说:“出了一点事,让你看笑话了。” 云舒微笑道:“若能为翁主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 刘陵想了想,说:“其实这事你也知道一些,就是上次在上林苑,陛下突然派人抓我身边的一名叫晋昌的文士,说他是逃犯。我原本不信,与陛下大闹了一场,谁知我那文士当晚就逃了,把自己的罪名给坐实了,让我在陛下面前丢尽了颜面!偏偏晋昌他又跑回来找我,我原本想把他撵回淮南,谁知我父王却坚持要我把他留在身边,真正气死我了!” 晋昌……就是卓成吧! 云舒心底想了想,对刘陵说:“翁主不必生气,此人既然畏罪潜逃,说明他心中有所惧怕,但他敢回来找您,说明他有所依仗,再看淮南王的反应,即可说明,淮南王一早就知道他是待罪之身并打算掩护收留他。能让淮南王冒险至此,足以说明晋昌此人有些让淮南王特别难以割舍的才能。即是如此,翁主怎不先见一见他再说?” 刘陵听云舒讲的十分有理,心中的气也渐渐消了。 当初她要来长安玩,淮南王担心她贪玩过头做出无稽之事,就派了几名文士在旁辅佐。刘陵嫌那几人碍眼,原本就不愿意看到他们,更别说好好谈话了。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见他一面,也算是给你面子了。来人,传晋昌!” 云舒脸上带着微笑,端坐在竹帘之后,看着卓成被人从院里带领进房中,心中忽觉得好笑,这一回,卓成在明,她在暗,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境况! 刘陵、云舒二人,一主一次坐在竹帘后,卓成在门口跪下,非常诚恳的向刘陵请罪。 刘陵冷哼一声,说:“你这等罪人,竟敢欺瞒我,也不知你如何蒙骗我的父王,竟然他留你在身边数年!” 卓成表忠心的说道:“我对王上和翁主的赤诚之心可昭日月,绝无故意欺瞒之意!往事过错,非我能够改变,不过日后,我定当竭尽全力为翁主分忧解难!” 刘陵颇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说:“那你且说说你有什么能力为我排忧解难?” 卓成思索了一下,直起身子满脸自信的说:“鄙人不才,对天下形势有几分把握,对要事走向有几分推断,对达官贵人的运势也有几分估测。” 云舒听着觉得好笑,卓成竟然把自己装成了一个未卜先知的算命之人了…… 刘陵听他说了,有些好奇,有些不信的问道:“哦?那你且说说,京城里要发生什么大事?我又会有什么运势?” 卓成下巴上已留起了一小截胡须,他作势捏了捏胡须,说:“不出百日,皇上必定要调兵遣将,将李广、程不识二位将军调往边郡。而翁主你……” 他笑了笑,不言语。 刘陵瞪圆了眼睛,问道:“我怎样?你怎么不把话说完?” 卓成低笑着说:“鄙人如实说了,怕翁主生气……” 刘陵眉头一扬,说:“你若说准了,我自然不怪你,若说不准,我要你的命!” 卓成不慌不忙,说:“翁主红鸾星动,只是‘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自多情’,翁主心中的多情人却似无情,对你多情之人,翁主又似无情……” 关系到刘陵本身的事,刘陵听的格外认真。 “你的意思是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但我不喜欢的人却偏偏喜欢我?” 卓成点了点头。 刘陵却显的十分苦恼,并焦躁。 她纠结了一会儿,挥手对卓成说:“你下去,若你说的两件事都应验了,我自会把你奉做上宾,不然的话……你洗好脖子,本翁主可不是那么好戏耍的!” 卓成说的两件事都是历史有记载的,第一件调遣李广和程不识两位将军去边郡,是为明年的“马邑之围”做准备;第二件关于刘陵的私事,却说的是刘陵和刘彻的绯闻,以及刘陵和丞相田蚡之前的隐秘私情…… 看了卓成的表现,云舒大概就明白了卓成这几年,是靠着什么样的路数存活下来,心中也渐渐有了对付他的计谋…… 刘陵见云舒坐在旁边不说话,便问她:“云舒,你看晋昌这个人怎么样?” 云舒笑着摇头道:“我不懂这些,哪里看得出来呢!” 刘陵想想也是,云舒不过是个生意场上的管事,也不是什么都懂,便说:“那你先回去吧,我晚些时候还要进宫一趟,今天要你过来陪我试衣服,耽搁了许久,改天我再去找你玩!” 云舒施礼退下,回到弘金号继续忙碌,同时派出大平,让他联系胡壮,盯好田蚡一家人。 傍晚宫中传出信儿来,大公子晚上要帮皇上张罗家宴,不能回来用饭,让云舒陪着老夫人和二夫人自行吃晚饭。 云舒晚上回到桑府,服侍老夫人和二夫人吃过晚饭,依然不见大公子回家,看来这个皇家晚宴开的十分尽兴。她估摸着,刘陵之前说她要进宫,八成也是为这个家宴,难怪要赶着试穿新衣服。 想到刘陵之前急着穿新衣跟卫子夫比美,也是为了吸引刘彻的注意力吧? 云舒原本以为刘彻跟自己姑姑的女儿结婚已是近亲**,现在想想,刘陵和刘彻可是叔伯堂兄妹,他们更疯狂! 在云舒想着刘陵和刘彻堂兄妹俩之前的野史绯闻时,未央宫中,却因她而引发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争端…… 142、保媒 142、保媒 上午辰时,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正隆大街是长安的主要大街之一,此刻也是人满为患。 一辆马车挤在人流中,驶入了正隆大街,停在了弘金号对面的一条小巷子中。 马夫停稳车之后,坐在车辕上的仆妇转身对车厢内小声说道:“翁主,我这就去了。” 车帘被掀开一小条缝,刘蔚在里面对仆妇低语道:“不要报我的名号,先问一下桑公子是否在店内,如果不在,你就不要说什么了。” “喏。” 刘蔚看着仆妇走进弘金号,拽着车帘的手,不禁有些发抖。 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不想抛头露面,终是放下了手中的车帘,独自在车厢中忧伤。 昨夜,平阳长公主告诉了她大公子拒婚之事,悲伤之余,她的自信和尊严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论身份,她不差,对世间男子来说,得到皇上赐婚,娶一位宗室之女,这是多大的荣耀,可她偏偏就遇到了拒婚这样的事…… 仆妇不多时就回来了,她对刘蔚回禀道:“桑公子今日并没有到店里来,听店里的伙计说,桑公子经常在酉时到店中来和云舒总管一起回家,翁主不如到下午酉时再来吧。” 刘蔚愣住了,她问道:“店里的伙计果真这样说?” 仆妇老实的说:“的确是这样说的。” 刘蔚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们下午再来吧。” 马车晃悠悠的汇入了人流中,刘蔚的心如同街上嘈杂的人流一般烦乱。 忙碌了一天,云舒伸展懒腰,愉悦的自言自语道:“嘿嘿,又涨了!” 大公子正巧推门进来,问道:“什么又涨了?” 云舒笑着说:“营业额一直在涨,长安的有钱人真多!” 她跟大公子之前交流,加入了许多现代词汇,起初大公子对“营业额”这种词汇有些不解,不过次数多了,倒也习惯了。 大公子赞叹道:“都是云舒你的功劳!” “大公子过奖啦!” 略微收拾了一下,两人一起欢喜的回桑宅。 夏日的傍晚,街道上热气腾腾,两人正迎着夕阳往回走,夕阳的威力也不小,大公子关切的给云舒撑起油伞,云舒颇觉得不好意思,但并没有拒绝,低头一笑,默默的并肩走了下去。 临江翁主从马车中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凉到透底。 昨夜平阳公主跟她说,桑公子拒婚的原因是有了心上人,她还不信,觉得他一定是嫌弃自己无依无靠是个孤女,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自己争取一下,没想到他真的有心上人! 那个人还是云舒…… 看到此情此景,刘蔚咬紧了嘴唇,红了眼眶。 云舒只当今日是顺顺当当而又普通的一天,心满意足的吃完晚饭之后,回到小池轩的园中散步,拿着手中的鱼食给小池里的鲤鱼投食。 这个池子里原本只种着睡莲,大公子见她在韩府逗鱼玩的不亦乐乎,便命人买了二十条上好的红锦鲤放养在了池子里。云舒每每吃过晚饭,总会围着小池子玩一会儿,或散步、或投食,非常惬意。 大平知道她这个时候有空闲时间,就找了过来,在她耳边对云舒说:“云舒姐,今天有件奇怪的事。弘金号对面的巷子里停了一辆马车,下午再那里等候了两个时辰,在你跟大公子离开店铺之后,那辆马车也离去了。我怕咱们店被人盯梢,于是跟了过去,你猜那是谁家的马车?” 云舒又不是神人,自然不知,大平十分神秘的说:“是平阳长公主府的马车!我看到临江翁主从马车里下来了。” 云舒颇为吃惊,反问道:“临江?她即来了,怎么不进来找我?” 大平也不知道内因,禀报清楚之后便回去了。 云舒独自琢磨了一会儿,想不通也就罢了。 翌日一早,云舒刚到弘金号,就有仆妇来找她,恭恭敬敬的对她说:“平阳长公主请云舒姑娘过府一叙。” 云舒想起昨天临江的事情,以为是临江有事找她,于是跟着仆妇去了,谁知是的确是大公主有事要找她说话。 她被仆妇领到平阳公主的房间后,公主府的侍女给云舒上了一杯水,而后就被平阳公主遣退下去。云舒看这架势严肃,顿时也凝重了起来。 平阳公主笑眯眯的看着她,和蔼的问着:“最近弘金号的生意还好吗?” 云舒恭敬的回答道:“托公主的福,最近生意特别好。” 平阳公主笑了笑,转而问道:“最近不见你来找蔚儿,她难得有个朋友,你该多跟她走动走动。” 云舒笑着称是。 平阳公主东扯扯西拉拉,丝毫不入正题,云舒也不急,反正是平阳公主有话要说,她就慢慢等她开口。 说了一会儿,平阳公主终于说到正题上,问道:“云姑娘今年也不小了吧?为何迟迟没有嫁人?是不是因为没有长辈做主?所以耽搁了?” 云舒颇觉得意外,平阳公主怎么会闲的关心她的婚事? 之前谎称有婚约的借口已不能再用了,不然她跟大公子的事情若公开出来,她反而不能自圆其说,借口还会成为别人攻击她的理由。 略思索了一下,云舒说:“我女孩儿家的女红一点不会,还成天在外抛头露面,又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这样不知家底的女子,哪有人家会要……” 平阳公主一笑,说:“这有什么难,只要我为你作保,有多少男子都会主动来求娶。我看你是个不错的女子,若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保媒。” 云舒有些惊呆了,平阳公主怎么这样主动,要为她一个民女保媒!? 震惊之余,云舒赶紧说:“民女怎敢劳烦公主大架,折煞民女了!” 平阳公主和蔼的说:“这有什么劳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云舒心中微微有些焦急,她可不能真的让平阳公主给她保媒,可是她若生硬的拒绝,又怕触怒平阳公主,权衡之下,云舒只好运用“拖字诀”,说:“民女为弘金号效力,也并非完全的自由之身,关乎终身大事,民女恐怕得回去跟家主人商议商议,也免得辜负公主的一片好意。” 话已至此,平阳公主淡淡的笑了笑,说:“好吧,你去见见蔚儿,她知道你来,也等着你呢。” 云舒满头雾水的辞别平阳公主,来到刘蔚居住的小院,刘蔚正倚着门框在等她。 刘蔚气色很不好,眼眶深陷、面色苍白,云舒看了,疾步上去问道:“翁主病了吗?脸色怎么这样差?” 刘蔚勉强的笑道:“这几天可能是太热了,睡不好,所以气色差了些。” 两人携手走进屋内,刘蔚关切的问道:“你跟姑姑谈的怎样?” 云舒猜测可能是刘蔚出面请平阳公主帮她保媒,刘蔚也是好心,于是笑着说:“公主要给我保媒,可是我真的受不起呢,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为什么呢?”刘蔚有些焦急,说:“姑姑一定会给你选取合适的人家的。” 云舒看刘蔚焦急的样子,忽觉得有意思,突然一下子,她们恨不得马上把自己嫁掉,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嫁人难道干涉到她们了? 见云舒不语,刘蔚又低下头说:“其实,我愿意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可是你选取一个合适的人家,由姑姑出面给你保媒,你过去一定可以做正妻,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云舒越听越奇怪,她与刘蔚能不能做好姐妹,与她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关系? 见刘蔚状态不好,云舒没有多留,应承了几句,又让刘蔚注意休息后,告辞离开了公主府。 带着满腹疑惑,她晚上把此事告诉了大公子。 大公子听了,眼神急闪。 看着大公子在房内不断踱步的样子,云舒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公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会这样?” 大公子停在她面前,蹲下与坐着的云舒平视,说:“前几日,皇上想给我赐婚,就是和临江翁主……而我说我已有意中人,所以拒绝了赐婚。” 云舒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她惊讶的说:“她们难道已经知道公子和我……” 大公子点点头,说:“看样子是这样,不然她们也不会催你出嫁。” 云舒皱起了眉头,她还以为刘蔚是关心她,为了她好,没想到是因为大公子那边无法下手,才从她这里开刀。 转瞬云舒又苦笑道,想要清除她这个障碍,对平阳公主来说,并不难,她们的做法倒还算仁慈…… 大公子看她脸色变了几变,鼓励她说:“别担心,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嗯,我不担心,只是在想要怎么应对……” 大公子略为安心了一点,说:“要与平阳公主抗衡,最佳人选就是馆陶长公主,我想办法让馆陶公主和皇后娘娘助我们一臂之力。” 云舒担忧的说:“馆陶公主和皇后娘娘怎会为我们而得罪平阳公主?” 大公子摸摸她的头,说:“虽然不容易,但也是可能的,有我呢。” 云舒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事,抓住大公子急忙问道:“公子,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去边郡筹办粮草之事了?到时候你让老爷把我调遣到边郡吧,我想跟公子一起,咱们都不在长安的话,平阳公主也管不着我!” 这下把大公子吓了一跳,刘彻的确在筹划对匈奴用兵之事,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刘彻也的确跟他提过,让他秋天参与粮草筹备之事。 军事计划乃是绝密,这件事大公子也未对云舒提过,怎么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143、夜审(上) 143、夜审(上) “此事你听谁说的?”大公子紧张的问道。 云舒刚刚一开口就有点后悔,此时要回答,只好胡扯道:“唔……我夜观星象,那个……七杀星有异动,近期恐有战事……有战事就要筹备粮草,我便猜着皇上应该会让公子去办。” 大公子半信半疑的问:“你还会看星象?” 云舒心虚了,说:“一点点……瞎蒙的……” 大公子不由得失笑,朝廷机密倒让她“蒙”到了。 “你我一起去边郡,虽然是个好办法,但是边郡危险,战事一起,四处兵荒马乱,你还是留在长安为好。” 云舒却不依,说:“战事不论大小,一兴起,至少要耽误一年时间,我实在是怕出什么事端。” 大公子细想云舒的说法,她的担心并不是多余。云舒在长安受到多方面的牵制,并不能完全做主,若遇到难事,他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恐怕真的会出事。 思索来回,大公子就说:“此事还不急,再让我筹划一下。” 云舒完全相信大公子,安心的说了一句“好”,就告辞回房了。 平阳长公主府中,平阳公主歪在榻上叹了口气,在一旁服侍的刘蔚听到了,忙问:“姑姑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太医?” 平阳公主看了眼刘蔚,颇为严厉的训斥道:“你真是不争气,身为翁主,竟然因为一个民女被拒婚!” 刘蔚低下头,难过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平阳公主瞥了她一眼,说:“不过你也不用着急,这件事倒不难。” 刘蔚心中焦急,鼓起勇气问道:“姑姑不是说云舒不愿意让您出面给她保媒吗?” 想到云舒下午的搪塞之言,平阳公主已明白云舒的意思,断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云舒是真的要回去请示家主。 她冷笑道:“我已给了她最好的选择,她既然不接受,就修得怪我们无情了。” 刘蔚微微有些心颤,问道:“姑姑,您准备怎样?” 平阳公主笑而不语。 突然,外面的夜空闪过一道亮光,似是要把漆黑的夜撕裂一般,继而传来一阵闷雷,大雨瓢泼而下。 一个灰衣汉子正走在夜间的大路上,大雨这样一下,顿时把他淋成了落汤鸡。他一面低声骂着,一面疾步跑到桑家的门前,大力敲起门。 桑家的门房探出头来,以为是要避雨的路人,准备打发走,谁知那人却拿出一个竹筒,说:“这是我家主人给桑家老夫人的信!” 门房一个激灵,连忙开门收取信件往内院中送去。 因已入夜,后院快要落锁,加之大雨,竹筒辗转多次,才被丫鬟杏雨送到二夫人手上。 二夫人抱怨道:“老夫人早已歇下,什么人这个时候送信过来?没有说是哪家的?” 丫鬟摇头说:“许是下大雨,送信人慌张了一些,没有说清楚就走了。” 二夫人接过竹筒,拿在手中思量了一下,想不出是哪家人送来的信,她好奇之下,便揭开了竹筒上的蜡封,取出了里面的竹简…… 信不长,只有三四片竹简,看完上面的字之后,二夫人的脸色顿时慌张失措,口中念叨着:“可不得了了,出大事了,快,去叫醒老夫人!” 丫鬟见她慌张,自己也慌张的不行,伞都忘了拿,直接向春荣楼跑去。 因突然下大雨,杏雨起床检查春荣楼各处的门窗,正要回去睡下,就听到有人大力的敲着春荣楼的大门。 她披着衣服将门打开,只见一个丫鬟淋的浑身湿透,头发都粘在脸上,几乎认不出样子。 那丫鬟喊道:“二夫人请老夫人快起身,出大事了!” 杏雨看了那丫鬟一眼,沉稳的低声喝道:“天塌了不成?夜里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 那丫鬟被吼了一句,这才冷静下来,她懦懦的说道:“杏雨姐姐……真的有急事,二夫人马上就来了……” 杏雨淡淡的道:“知道了。” 她回身将厅堂里的油灯拨亮,而后将老夫人身边守夜的丫鬟叫醒,命她准备衣物,这才来到老夫人床边轻声说道:“老夫人……二夫人又急事找您……” 老人家夜里睡眠浅,外面吵闹,老夫人虽未听真切,但也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问道:“这是怎么了?” 杏雨道:“奴婢也不太清楚,看样子很急,二夫人这就来了。” 老夫人反正也睡不着,于是说:“罢了,服侍我穿衣吧。” 等老夫人穿好衣服走到外面的厅中时,二夫人已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乱走。 她见到老夫人之后,未来得及赔罪,便上前抓住老夫人的手说:“娘,不好了!” 老夫人活了几十年,经历过一些风雨,没有二夫人这样浮躁。她将屋内的丫鬟都遣退出去后,才喝道:“成什么样子?有话好好说!” 二夫人肃立着,将竹简递给老夫人,说:“大公子竟然敢违逆皇上的意思,拒绝了皇上的赐婚,他这次得罪了皇上和大公主,咱们桑家完了!” 老夫人看了竹简也吓了一跳,不过她沉住气,喝道:“什么完了?弘儿岂是不知轻重之人?皇上若真生了气,咱们还会再这里?平阳公主还用专门写这封信来?” 二夫人毕竟阅历浅了些,被平阳公主的身份和严厉的用词一吓,脑袋就懵了。老夫人拿着竹简来回看,倒看出了一些端倪。 “皇上想必没有生气,但平阳公主的确生气了,她写这封信来的用意十分明显啊!”老夫人说道。 二夫人也说:“平阳公主当然要生气了,大公子为了一个婢女,而拒绝一位翁主,娘,您说他是不是傻掉了?” 平阳公主的信里没有指名道姓说大公子喜欢云舒,但经这一撩拨,老夫人已猜出几分…… 她对二夫人说:“去把弘儿和云舒都喊过来。” 二夫人听这样一说,附和道:“啊,肯定是云舒!这个小蹄子也不看看自己,竟然勾引大公子!” 老夫人呵斥道:“多说什么,还不去喊人!” 二夫人连讨几个没趣,只好灰着脸去让丫头喊人来。 云舒和大公子睡的晚,接到传唤时,都未休息,于是前后脚的来到了春荣楼。 云舒举着伞,穿着隔水的木屐,听着雷雨声,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起了涟漪。 她有不好的预感,老夫人深夜传唤,肯定没什么好事。而预感在她来到春荣楼时,被证实了,因为大公子正跪在老夫人面前。 144、夜审(下) 144、夜审(下) 云舒克制住心中的诧异,上前给老夫人问安,但是跪下之后,老夫人便没让她起来。 她和大公子就这样跪在了一起,云舒苦笑一下,心道:消息传的真快,老夫人应该是知道他们的事了吧…… 大公子转头看了一眼跪着的云舒,似是没有料到老夫人把云舒也给传了来。 老夫人对着二人一声怒喝,说:“你们好大的胆!” 老夫人老当益壮,声音十分宏亮,把云舒吓的一抖。 大公子负隅顽抗道:“奶奶,孙儿不知做错了什么事,让奶奶生气……” 老夫人对大公子冷笑道:“你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孩子,现在竟然跟奶奶装起糊涂!是这个狐狸精把你带坏了吗?” 大公子眼神一沉,大声喊道:“奶奶!” 他无法忍受亲这样羞辱云舒,至亲也不行。 老夫人见大公子没有一丝胆怯和悔意,就训道:“你既然敢拒绝赐婚,有胆量得罪皇上和公主,把我们全家老小的性命至于不顾,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大公子不知老夫人听说了一些什么,怎么把事情看的这样严重,辩解道:“赐婚那件事,孙儿已经处理好了,并不会给桑家带来什么危害,奶奶不要担心!” 老夫人问道:“那好,你说说,你为什么拒婚?堂堂皇家之女,难道比不上这个捡回来的野丫头?你一直对我们说,你是为了前程,所以不愿草草娶亲,怎么?这个野丫头比翁主还有本事?她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前程?” 大公子不愿云舒听见这些难听的话,急忙抬头对老夫人说:“奶奶,有什么事,孙儿跟您说,您让云舒先出去。” 老夫人一言不发的盯着大公子,大公子转头对云舒说:“你去外面等我。” 云舒看看老夫人,老夫人没有发话,她不敢随便动作,但这一迟疑,大公子就有点急了,催促道:“你什么也别想,快出去!” 云舒见老夫人也没阻拦,于是大着胆子站起来退了出去。 退到外面,关上门,云舒心里虽然紧张,却并没有害怕,因为她始终相信着大公子。 她叹了口气,遇上这样的事,后面想必更艰难,她得坚定信心、鼓足勇气,才能跟大公子一起走下去。 云舒正在屋檐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忽然有丫鬟走过来说:“云总管,二夫人请你去花厅。” 云舒向不远处的花厅望去,那里果然亮着灯,二夫人站在花厅前遥遥的看着她。 云舒从门边取了把伞,走到花厅那边,对二夫人屈膝行了一礼。 二夫人倒是笑盈盈的,并没有为难她,带着她走到花厅里坐下。 此情此景,云舒不敢随意开口,只等着二夫人说话。 二夫人望着她笑,说:“我最初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大公子看中了你,是好事,你也别怕,老夫人不过是气大公子拒绝赐婚之事,并不是不喜欢你。” 云舒用怪异的眼光看向二夫人,她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愣愣的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又说:“既然是皇上和长公主一起做的媒,这门亲事想必不会差,大公子也不知怎么想的,怎会拒绝?听下面的人讲,大公子一向听你的劝,一会儿他出来了,你劝劝他,让他去跟皇上和长公主陪个罪,把这门婚事接下。你也不用怕翁主过了门会欺负你,你是我们桑家的人,都是自己人在身边,翁主说不定还要依仗你跟下面人处好关系呢。” 云舒心中陡然寒了下来,原来二夫人是把她放在了姬妾的位置上,怪不得把一切说的这样顺其自然。 二夫人没有看到云舒表情变差,径直说道:“哪家没有姬妾,翁主在皇家长大,想必更明白这个道理,不会容不下你。再说念在你跟大公子的情分上,她也不会很为难你,你就等着享福吧。” 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做个姬妾就是享福? 云舒嘴角勉强一扯,对二夫人说:“大公子对此事自有决断,云舒不敢插手。” 二夫人眼睛一瞥,颇叹息的说:“你这孩子,怎么不明白呢?结了这门亲事,桑家就是长安名门,你也变的有身份。若错过了,大公子以后若娶个不能容人的妻,你可要吃苦了!” 云舒沉默不语,不论二夫人说什么,她只是草草的应付着。 好不容易等到大公子走出来,云舒急忙走出花厅迎上去,大公子二话不说,就拉起云舒的手,直接往外院走去。 天上还下着大雨,云舒只来得及拿了一把伞,她想跟大公子打上,但是他走的太急,身上全湿了。 “公子,慢些走。你跟老夫人究竟说了什么?” 大公子显然憋着气,也不回答云舒,就是拉着他闷头往前走。 一直走到大门,云舒才觉得事情真的不好了,焦急的问道:“我们现在到哪去?” 大公子不顾门房看门人的诧异眼神,打开门和云舒走了出去,说:“今晚我们先去外面歇一宿。” 大公子冒雨沿街寻找客栈,云舒觉得不妥,对他说:“我们不如去弘金号歇一夜,我这里有钥匙,账房收拾一下,可以住人的。” 深夜去客栈,若被人看到,不论是传出什么样的话,都不太好听,大公子想了想,就跟云舒一起去了弘金号。 雨太大,伞太小,两人抵达弘金号时,身上都湿透了。 两人来到账房,云舒将身上的湿外套脱下来,在柜橱里取了两条夏天盖的薄被。 “公子,这里没有可换的衣服,你把外套脱掉,裹着被子将就一下吧。” 大公子看云舒把外套都脱了,穿着里面的白色内衬丝毫不扭捏,颇感惊讶。不过想到云舒曾经服侍过他,他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于是也把外套脱了,两人裹着被子,一起并肩坐在了云舒午休的卧榻上。 两人急匆匆的跑出来,想必是大公子跟老夫人谈的不愉快,甚至吵架了,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云舒还没有整理好思绪,不知从哪里问起,但已听到大公子开口说:“云舒,可能要委屈你在外面住一阵子了。” 145、借刀杀人 145、借刀杀人 雨夜喧闹,又是雷声,又是雨滴敲打门窗的声音。 大公子十分紧张的等着云舒的回答,他拉着云舒从桑家跑出来,一路都在想着怎么安置云舒。 老夫人知道的比他想象的多,对此事的反对力度也要比他预料的强烈。他已跟老夫人摊牌,斩钉截铁的说了要娶云舒为妻! 云舒暂时不能在桑家住了,不然天知道老夫人会对云舒说出怎样的话,做出怎样的事! 云舒听到大公子让他搬出来,虽然微微楞了一下,但是再一想,却觉得再自然不过。 古代以孝为先,老夫人训问大公子时,大公子不会撒谎,肯定如实告诉了老夫人,那么老夫人的反应,也可以想象得到。 看大公子紧张到窒息的看着她,云舒一笑,说:“墨大哥的师弟们曾帮我在长安寻得一处宅院,当时是大公子不让我住外面,所以一直空置着,这次正好搬进去。” 一句句话都温暖着大公子的心,云舒没有跟他闹,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笑着接受了这件事。 大公子忽觉得愧疚,握住云舒的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云舒刻意轻松一笑,不想让大公子觉得有负担,说:“公子没有必要说对不起啊,我早就想出来住了,而且我也明白,公子情非得已,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都明白的。” 大公子担心云舒会生气的事情,这样轻松的解决了,他这才冷静下来思考整件事。 “知道赐婚之事的人不多,我最近正在帮皇上筹备战事,皇上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这件事,一定是长公主告诉奶奶的。” 云舒回想起长公主白天找她谈话之事,也觉得大公子推断的很正确。 “公子,你千万不要小看了平阳公主的本事,你若因此事得罪了她,的确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大公子点头,说:“这个我知道,但是我也不会一味的任她摆布,她若太小看我桑弘羊,那么他就输了……” 大公子的眼睛微微眯起,虚看着远处的桌案,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坏点子。 云舒心中生出一计,于是拉了拉大公子的手,低声说:“大公子下月初三约临江翁主见一面吧!” 大公子猛的看向云舒,不解的问道:“还去见她做什么?” 云舒对于是否使用那个计谋有些犹豫,正在考虑要不要说,大公子已察觉出不对劲,追问道:“为什么要我在初三去见她?这个日子有什么特别?” 哪怕现在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云舒还是谨慎的凑到大公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淮南翁主与田丞相约在那日与城外白云观私会,若临江翁主与那时撞破二人私情,不论是淮南翁主,还是田丞相,都不会就此罢休……” 大公子听完,脸上的表情已不能用诧异来形容,那完全是震惊! “你说的当真?他们……真是那样的关系?” 云舒点点头,说:“大平、胡壮他们已经查清楚了,所以我想……或许可以借别人的刀一用……” 用刘陵和田蚡的刀,“杀”平阳公主和临江翁主…… 大公子一脸惊讶的看向云舒,似是没想到云舒会是“借刀杀人”之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此事必须小心,你我若暴露了,那就真是惹祸上身。” 云舒自然知道其中要害,她沉思着说:“临江翁主是个没注意的人,她若撞破他们私会,势必会告诉平阳公主让她拿主意。皇上与淮南翁主之间也是不清不楚,平阳公主为了皇上着想,自然会把此事告诉皇上,到时候皇上、丞相、长公主,再加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淮南翁主,他们之间可就真的是一片乱战了!此事极为险要,若不是平阳公主将此事惹到老夫人知晓,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大公子知道云舒这一计是个好计谋,他们可以抽身事外,坐看群虎乱斗,只是他始终有些不信刘陵和田蚡有染! “临江翁主和田丞相之间的事,你有几分把握确保当真?”大公子问道。 云舒说道:“我原本不太确定,但因为卓成在淮南翁主身边,反而确定了此事。” 刘陵和田蚡的绯闻,云舒起先只当是野史趣闻,特别是在见了真实的刘陵和田蚡之后,云舒实在无法想象刘陵这般天真烂漫而又骄傲的少女,怎么会跟贪婪的中年男人纠缠在一起。 但在听了卓成,也就是晋昌给刘陵说的两个预言之后,她就怀疑卓成在暗指刘陵和田蚡,卓成敢把身家性命寄托在那两个预言上,势必是有所准备。 云舒再联想到淮南王让卓成跟着刘陵到长安的意图,心中就有七分肯定。想必是卓成给淮南王献计,让刘陵做诱饵,拉拢淮南王和田蚡的关系,继而有所图谋…… 预言之事后,云舒让胡壮盯着田家,胡壮没有让她失望,给她带来了刘陵和田蚡准备私会的确切消息。 见云舒这么肯定,大公子缓缓点了点头。他需要时间筹备一些事情,现在还没有精力去与平阳公主抗衡,若能把重心转移出去,那就是再好不过。 有了明确的计划后,两人都轻松了不少,渐渐靠在一起睡着了。 大公子因为上朝的原因,早上醒的特别早,他靠着墙壁在榻上坐着睡了一晚,全身都有些酸痛,刚想动一动,却发现云舒靠着他的右肩睡的正熟。 大公子伸手点了点云舒的小鼻子,见她睡的沉,于是慢慢环住云舒的脖子,将她放倒在榻上,而后盖好薄被,让她睡的更舒适。 大公子穿上昨晚脱下的半干半湿的外套,趁着太阳升起之前,敢回了桑宅,径直去了小池轩。 云舒昨晚一去不回,丹秋等了一整晚,早上见大公子只身前来,焦急的上前去说:“大公子,云舒姐昨晚被老夫人喊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怎么办呀?” 大公子吩咐道:“云舒现在在弘金号的账房睡觉,她的衣服被雨淋湿了,你给她送一套干衣服过去。另外,让墨清保护好她的安全,最近多注意一些。” 丹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按照大公子的吩咐,准备了干衣服之后,就匆匆向弘金号跑去。 云舒是被丹秋喊醒的,她醒的那一刹那,有些恍惚。 “云舒姐,你怎么睡在这里了?”丹秋焦急的问着。 云舒想起昨晚的事情,坐起身问道:“咦,大公子呢?” “大公子在家里,是他让我给你送衣服来的。”丹秋忽的喊道,“难道说,你们昨晚一起在这里过的夜?” 丹秋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有惊喜、有难以置信、有兴奋,也有担忧。 云舒一面接过干衣服穿上,一面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大公子只是坐了一夜。” “做了一夜?”丹秋惊呆了。 云舒叹气道:“死丫头,你想哪去了?我和大公子坐着说了一夜的话,什么也没发生,我到早上才睡过去的。” 丹秋反倒红了脸,惹的云舒一阵好笑。 “别胡思乱想了,帮我找一下墨大哥,我有事找他。” 丹秋急忙跑出去,不多时就跟墨清一起来到了账房。 云舒对墨清说:“墨大哥,我打算从桑家搬出来,搬进你上次帮我在长安找的房子,你带我去看看吧。” 突然听说要搬出来,墨清和丹秋都很疑惑,不过墨清并未多问,就趁着晨曦,带云舒看房去。 小院相对弘金号的黄金地段,稍显偏远,不过不在闹市中,显得比较清静,地方也大。云舒并不特别挑,看着里面东西齐备,没有要修缮的,于是决定今天就搬。 “丹秋,你叫上大平,回桑家把东西略为收拾一下,就搬过来吧,桑家的东西别拿,缺什么我们再买。墨大哥帮我把虎妞和小虎带过来吧,可能要麻烦一点,让大公子帮忙准备一个马车,他会帮忙的。” 时间仓促,大家匆匆按照吩咐做事去了。 云舒连搬家也不愿回桑家看一眼,就是怕碰到老夫人或者二夫人。不管她们会说什么,云舒都宁愿听不到最好。 可是事实偏就不如她所愿…… 墨清铁青着脸色,匆匆回来对云舒说:“云姑娘,虎妞出事了,你赶紧来看看吧……” 云舒心中一急,问道:“她怎么了?” 墨清边走边说:“她知道要离开桑家,哭着要带三福一起,但是三福是桑家的丫鬟,我们不能带出来,此事闹到二夫人那里,又惊动了老夫人,现在都在小池轩等着,一定要让你过去一趟。” 之前把阿楚、三福、虎妞三个孩子一起放在了吴婶娘那里,阿楚因为要准备进宫之事,早就由馆陶长公主的人带走训练去了,而虎妞也因此跟三福玩到一块。 三福早在几年前,就到桑家做了小丫鬟,虎妞此时要把她带走,自然是不行的。 不过老夫人和二夫人为了这点小事一起出现,想必也是小题大做,是为了见云舒罢了! 146、抢人 146、抢人 云舒心情复杂的来到桑家小池轩,在小池轩的院门口站着几个丫鬟,老夫人身边的杏雨正在其中,并目光担忧的看着云舒。 杏雨迎上来几步,对云舒说:“老夫人很生气,你小心一些。” 下面的丫鬟大多不知昨晚的那场夜审,但杏雨作为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多少听说了几句,再结合今日云舒要搬出去住的事情,她就猜出来了一些。 大概是因为她跟云舒一样,都是地位低的人,所以对云舒抱有很大的同情,心中更是支持他跟大公子一起的。 她紧紧的握了握云舒的手,这才带着云舒走进小池轩,对内说道:“老夫人,云舒回来了。” 云舒走进小池轩,看到虎妞骑在小虎身上,停在左边的草地上,老夫人和二夫人坐在右边的树下,跟倔强的虎妞大眼瞪小眼,而三福则被吴婶娘牵着,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虎妞见云舒来了,顿时欢喜的大喊道:“姐姐!” 话音刚落,小虎一个虎跃,已驮着虎妞跳到了云舒面前,虎妞从虎背上跳下来,扑到云舒身上,说:“姐姐,有人要打妞妞和三福姐姐,你帮妞妞打坏人!” 云舒捂住虎妞的嘴,把虎妞挡在自己身后,对老夫人屈身行礼道:“云舒见过老夫人,老夫人息怒,小孩子不懂事,您千万别气坏了身体。” 老夫人根本不听云舒说的话,一个茶盏砸到云舒脚下,水花顿时四溅。 云舒看着碎在自己脚下的茶盏,站直了身子,冷静的等着老夫人发话,看她究竟要怎样。 老夫人以置信的盯着云舒,她竟然站的笔直,没有跪着请罪! 老夫人原本就怒火冲天,大公子自出身近二十年来,昨晚第一次敢忤逆顶撞她,并敢弃家业与不顾,当晚就带着云舒跑掉! 她想着云舒以往做事得体的样子,本以为云舒肯定会哭着回来请罪。她还想着,只要云舒愿意保证跟大公子一刀两断,她就只小惩她一下,把她送的远远的就好。谁知一大早就听到了云舒要搬走出去单过的消息! 老夫人不禁冷笑,小蹄子把桑家长子害成如今这般模样,还想一走了之去外面自由自在的快活? 念及至此,老夫人冷声喝道:“你懂不懂规矩?罪奴胆敢站着回话!来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云舒从来都不是桑家的奴,总是老夫人一向以奴婢的眼光看她,但云舒也不会自甘下溅的承认“奴”的身份。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的尊严,更是为了她跟大公子的未来。 看到从外面冲进来的武丁,云舒冷静的对老夫人说:“老夫人,我的卖身契于一年前已到期,新的契约只是一个劳务契约,云舒不是桑家的人,更不是桑家的奴,您不能打我。” 老夫人气的胸口起伏,连说了三个“好”,而后指着跪在地上的吴婶娘和三福说:“我打不了你,难道还动不了她们?来人,拖下去,母女二人,各二十大板!” 吴婶娘一听,顿时抱住女儿三福,不停的给老夫人磕头求饶。 云舒上前一步,焦急的说:“老夫人,不管您是为哪件事发怒,都与吴婶娘母女无关,您要出去,只管冲我来好了,我一力承担!” 老夫人冷笑道:“一力承担?你有什么本事一力承担?你弄的我们祖孙离心,桑家危机四伏,弘儿的前程莫测,你居心何在?” 在场众人渐渐听出端倪,云舒也十分确定,老夫人今天发难跟虎妞闹事无关,就是为了她和大公子的感情之事。 “老夫人,大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公子之心一片赤忱,怎么可能会害他?” 老夫人顺接她的话说:“好,你既然一心为他好,就该明白什么对他有利,什么对他不好?你若肯就此罢休,从弘儿的眼前消失,我也就不计前嫌,放过你们,否则的话,吴婶娘、三福、丹秋,她们三人是我桑家的仆从,你一日不消失,我就打她们一日,十日不消失,我就打她们十日,我倒要看看她们的身子经得起多少板子!” 云舒震惊的看着老夫人,万没有想到,老夫人会拿其他人要挟她! 她努力镇定了一下,说:“老夫人和我既然都是为了大公子好,有些事情,老夫人也应该知道。临江翁主虽贵为宗室之女,可是他的生父毕竟是先废太子!大公子欲有所为,怎能娶一个这样背景的妻子?现在临江翁主只是一名无依无靠的孤女,皇上自然不会把她放在眼中,可一旦临江翁主嫁人了,皇上还能对她一直放心?” 老夫人微楞,她对这些背景知道的不多,一时被云舒怔住,但她旋即说道:“弘儿就算不娶临江翁主,也不可能娶你!桑家少主母的位子,不是你这个低贱的野丫头可以觊觎的!弘儿一时被你迷惑,但他能为你抵抗到什么时候,你若有自知,就在适当的时候,安静的消失掉!” 低贱的野丫头? 云舒被劈头盖脸这样骂了一顿,羞辱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她在这个世界的确是无父无母、无祖无宗的飘零人,可是她凭自己本事辛苦劳作,从未觉得有什么“低贱”! 她也能够理解古代封建社会的等级差别,可是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被人定格! 云舒紧紧的握住自己的双手,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抬头看向老夫人,轻笑了一下,说:“老夫人,我只想告诉你,不管你理解还是不理解,我会为大公子的未来前程负责;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今天要给吴婶娘、三福、丹秋几人赎身;不管你想还是不想,我一直会追随在大公子身边,直到终老!” 老夫人气到跺脚,喝道:“放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能够这样为所欲为?” 云舒不再与她争论,扶起跪在地上的吴婶娘和三福说:“你们别怕,相信我,跟我来吧。” 吴婶娘牵着自己的女儿,紧紧的跟着云舒,站在一旁的丹秋、虎妞也赶紧凑过来,几人聚做一团。 “老夫人,吴婶娘、三福、丹秋三人的赎身银两我过后立即送到,我想三百两绰绰有余了吧?” 在买丫鬟和仆妇时,就算上等的,也不过二、三十两,云舒用几倍的价钱赎她们出来,的确够了。 但老夫人显然不是在乎钱,而是不愿意放她们走:“谁准她们赎身了?你这是抢人!她们的契约在我手上,你别以为能把她们带走……” 云舒轻轻一笑,坚定的说:“我今天一定是要把她们带走的。” 她说完话一转身,桑家的武丁就围了上来。 云舒对墨清说:“墨大哥,今天要辛苦你一下了。” 墨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功夫差别太大,他根本没把这些武丁放在眼里。 “你们跟在我后面。” 武丁们看情况不对,蜂拥而上,墨清剑不离鞘,三拳两脚的打了起来。 大平听到动静,也从小池轩外冲了过来,护住云舒和他的母亲、妹妹以及丹秋,往桑府外走去。 老夫人看到他们强行离开的样子,急火攻心,顿时觉得头痛欲裂,连站也站不稳。 二夫人见状,急忙扶住老夫人,焦急的问道:“娘,你怎么了?” 老夫人颤抖着手指着云舒,吼道:“反了、反了,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 云舒担心老夫人真的气出病来,对门口的一个小丫鬟说:“你去把陆先生请来吧。” 小丫鬟被院内的一系列变故惊的不知所措,现在看老夫人气的要晕倒,也不管是谁的命令,三两步就跑开请大夫去了。 用两个马车把大家带回了新搬的小院后,云舒看着惴惴不安的大家,说:“你们别怕,安心在我这里住着,就像自己家一样。” 吴婶娘颇不安的说:“云姑娘,我们的契约还在老夫人手里,她万一把我们送官府,那可怎么办呀!” 云舒淡笑安慰道:“不会的,老夫人那么重视大公子名声前途的一个人,怎么会把家丑闹到官府去?长安不是别处,这事若传到官员耳中,大公子怎么抬得起头?” 吴婶娘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既然云舒说没关系,她也就安心了。 虎妞见到三福跟她一起来了,高兴的不得了。云舒却恨的牙痒痒,这孩子从小到大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怕”,以后真怕闹出什么事来。 分配了新房子的房间后,云舒就让墨清再跑一趟,送了三百两银子去桑家,并打听一下大公子的消息。 云舒心中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淡定,今天闹了这样一场,虽然保护了吴婶娘她们,但是肯定会让大公子很难办。而且,她在弘金号的工作只怕也做不下去了,她得自立门户。 墨清回来时说:“听顾清说,大公子清早就进宫了,到现在还没回。我把这里的地址留给了顾清,等大公子回来,应该就知道了。” 云舒微微点了点头,决定先去弘金号把账房的事情解决一下,晚点再跟大公子谈谈。 147、私会 147、私会 弘金号的罗三爷现在很不安,因为桑家老夫人将他请去了桑宅,当面跟他说了辞退云舒一事。 按规矩来说,账房总管的任命和罢免,是要有桑老爷亲自下命的,可是桑老夫人却越过桑老爷直接下令,态度坚决的让他很难办。 桑老爷是孝子,多半不会太忤逆桑老夫人的意思,只是云舒的能力很让罗三爷看好,而且现在也没有备用的账房总管人选,种种原因让他很不愿辞退云舒。 罗三爷很想找云舒谈一谈,问问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桑老夫人,希望她们之间的关系还有挽回的余地,可是他整整一上午,到处找不到云舒,令他倍感头痛。 就在他焦急的时候,弘金号伙计向他通报,云舒来了! “快,快让云总管进来!” 罗三爷忙不迭的让伙计请人进来,在云舒刚进门时,他就焦急的问道:“哎呀,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你可知道老夫人她现在很生你的气,正要辞退你啊!” 云舒微微苦笑,说:“我给罗三爷添麻烦了……” 罗三爷看着云舒,语重心长的说:“给我添麻烦不要紧,只是你要赶紧想办法给老夫人赔罪,不然的话,就算老爷和少爷替你说情,也不一定有用啊!” 云舒见罗三爷如此器重她,颇难为情的说:“罗三爷,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件事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现在过来,是来做账务交接的。” “什么?”罗三爷非常吃惊,一边要辞退,一边主动要走,他在中间再想留人,也无济于事,“你真的决定要走?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此严重?” 云舒不好详说,只说:“我今天会把弘金号的账务整理好,罗三爷找个人来暂时接手一下吧。” 罗三爷也是有眼色的人,上午他问老夫人究竟为何事辞退云舒,老夫人避而不谈,现在他问云舒为何要走,云舒也避而不谈。从她们两人的态度来看,事情果然无可挽回,即是这样,罗三爷除了尽量减少弘金号的损失,也无能为力了。 “哎,你先去整理吧,我一会安排人去账房找你。”罗三爷叹了口气,只好如此说道。 云舒平日的账目明细做的很清楚,要整理起来也容易,只是要教会接手的新人看懂她的东西,颇费了些功夫。 已是掌灯时分,云舒的工作交接的差不多,决定收拾一下告辞回家,临走前她告诉罗三爷,关于账簿,若还有什么事,可以派人去凌波巷的新宅找她。 出了弘金号,云舒对着夜空呼了口气,心中有些怅然若失,但也有些解脱的感觉。 她这几年跟马六一起开马场,通过供给军马,赚了笔钱,她一时半会儿衣食无忧,以后要做什么,她可以细细筹划一下。 云舒再次看了一眼弘金号的牌匾,毅然的离开了这个她曾经付诸过颇多心血的地方。 刚走了没几步,一个黑影从街边飘出来,是见云舒久久不归的墨清来接她了。 云舒颇感动的对墨清说:“谢谢墨大哥。” 墨清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的跟云舒一起走。 云舒现在十分想找个人倾诉,墨清是值得她信任而且又沉默的人,所以云舒忍不住对他说:“墨大哥,你觉得我跟大公子最终会在一起吗?大公子对我这么好,但我依然很怕,心中很没底气……这里的一切都跟我老家不一样,身份地位可以决定很多事情,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手头的那点小钱,桑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以我现在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大公子……” 墨清听到云舒略带忧伤的声音,觉得很心酸。云舒心中的委屈,他能够理解,他们墨者也是社会底层之人,纵使身怀本领,却很难受人重视。 他忍不住安慰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好,比长安那些有身份的女子都好。更重要的是,你一心为大公子着想,大公子能遇到你这样全心对他的人,是他的幸运。” 墨清能够这样安慰她,让云舒很惊讶,她高兴的说:“墨大哥你真好,能遇到你这样的人,也是我的幸运!” 墨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陪着云舒一路走回凌波巷。 吴婶娘和丹秋都是能干的人,有她们打理收拾,新家立即变的很温馨!云舒回来的时候,她们已做好晚饭等着云舒。 虽然有白天的变故,但是大家都刻意避而不谈,只当做是乔迁之喜,一个个都忙碌并快乐着。 云舒拉着吴婶娘的手,带着哀求的语气说:“吴婶娘,你让大叔带着小顺一起搬过来吧,这样你们一家人就能够住在一起了,我这里地方大,你们来了,也热闹许多,不然你、三福和大平两边跑,太辛苦了!” 吴婶娘颇意外的说:“我们一家人怎好住在这里?” “有什么不可以?”云舒说,“婶娘一直照顾虎妞和我,大平又跟我弟弟似的,我孤苦无依,都把你们一家人当亲人了,住在一起又怎么不行。” 虎妞在旁听了,也蹦跳着说:“一起住、一起住!” 吴婶娘看看云舒,在看看三福和大平,终于说:“好,我明天去跟孩子他爹说一说。” 丹秋今天也很高兴,虽然契约还没拿回来,但是经过云舒今天这么闹一场,她已经看到自己恢复自由之身的希望了! 一群人开开心心的吃了饭之后,云舒将丹秋叫回房,问道:“今天大公子有没有来找过我?” 丹秋摇头说:“没有呢。” 云舒又问:“顾清呢?也没递个话过来?” 丹秋同样摇了摇头。 云舒满腹疑团,按理来说,大公子回家后若知道了云舒和老夫人吵架之事,断然不会不闻不问,而且她搬了出来,依照大公子的性格,不亲眼看看,是不会放心的。 难道大公子出了什么事?或是被老夫人关起来了? 刚这么想,云舒立即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大公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他是朝廷官员,身边还有暗羽相助,不会落到被家人禁足的那一步。 她思来想去,心中越来越不安,正焦急时,顾清来了。 顾清是跑着过来了,他喘着粗气,云舒以为出了大事,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清顺了口气对云舒说:“大公子昨夜淋雨,今晨在宫外等候上朝时吹了凉风,回家就病倒了。之前一直忙着,没工夫来给你们说一声,但又怕你惦记着,所以现在过来说一声。” 云舒追问道:“可让陆先生看了吗?是什么病?” “陆先生看了,是伤风发热,已经吃了药了。” 云舒稍微安心了一点,但依然嘱咐道:“让厨房熬些清粥给公子喝,药也要按时喝。家里的事情多,你要多帮大公子挡一些,不要什么事情都烦他,让他静心养病。” 顾清点头记下,云舒不放心大公子,不多耽误顾清的事情,让他赶紧回大公子身边去了。 过了两日,顾清再次来到凌波巷,带了个话给云舒—— “公子约你初三在白云观一见,一切都安排好了,让你务必去一趟。” 云舒十分讶异,她以为大公子病倒,八月初三的事情要耽搁下来,没想到他在病中也要完成那件事。 “公子身体好些了吗?能出门了吗?” “大公子知道你会问起他的情况,让我告诉你,他已经好了,可实际上,到今天还在卧床休息呢!” 云舒有些忧心,又问:“大公子病着,老夫人没有为难大公子吧?” 顾清憋了憋嘴,说:“老夫人早晚都会去看大公子,进了房间就把我们撵出去,也不知跟公子说些什么,老夫人每次离开,公子总会沉默很久,一直都不开心……” 云舒很想见大公子一面,于是跟顾清说:“你告诉大公子,我到时候一定过去。” 白云观原本是一处专门收留四处云游的方士的道观,因长安许多富贵人家会信封方士所宣传的“方仙道”,所以越来越多的方士就在白云观驻留,白云观也渐渐成了一座供贵人们求仙药、求仙术、进香祈福的地方。 初三一早,云舒穿了一身俗雅的衣服,带着墨清和丹秋,往白云观而去。 因来的较早,白云观还没有什么人烟,小道童也刚刚起身开始打扫庭院。 云舒对迎客的小道童说:“我与朋友约在了养生阁,请小师傅带我过去。” 小道童对着云舒行了一礼,旋即带着云舒走近白云观后院,领她进了养生阁。 云舒走进养生阁后,推开窗户,指着左右两边另外养出庭院,问那小师傅:“这两个园子叫什么名字?” 小道童依言回答说:“左边的是染香阁,右边的是焚香阁。” 云舒点了点头,拿出一串钱,给了小道童,就关门坐下。 房里的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不多时,她就从缝中看到一个男人疾步走进了焚香阁,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又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走进了焚香阁。 云舒默默的摇了摇头,田蚡跟刘陵,果然来了…… 辰时左右,大公子也来到了白云观,不过没有到云舒的养生阁,而是进了左边的染香阁。 云舒从窗缝中追随着大公子的身影,不过几天没见,大公子清减了许多,脸色也不好,果然是一副病容。 临江翁主刘蔚的马车也到了白云观,她在马车上久久没有下车,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当她昨夜收到大公子的递话时,她就紧张到现在,刘蔚万万没有想到,大公子会主动约她见面,而且还是以这种隐秘的方式! 他会说什么? 刘蔚想了一晚也没有想清楚,直到现在,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来见桑弘羊。 徘徊好久,刘蔚终于带着纱笠走下了马车,对迎客的道童说:“请带我去燃香阁。” 那小道童一个激灵,猛的抬头看向刘蔚,而后问道:“燃香阁?这位施主,这里只有焚香阁,并没有燃香阁。” 刘蔚有些疑惑,焚香阁吗?燃和焚是一个意思,难道是传话之人说错了? 她昨夜没有睡好,一时有些恍惚,不知是自己紧张的记错了还是听错了,说道:“大概是我弄错了,那有劳小师傅带我去焚香阁吧。” 小道童带着刘蔚来到焚香阁前面,说:“里面的客人来了好一会儿,施主请进吧。” 刘蔚以为焚香阁中是大公子在等她,紧张的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进门的厅中并没有人影,刘蔚听到珠帘后面的内室有些动静,便循声走了进去,她刚挑起珠帘,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榻上的女子衣衫凌乱,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两人正抱在一起亲吻,而男人的手已经探进了女子的衣服里! “啊!” 刘蔚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受到惊吓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房内亲热之人听到动静,两人迅速向门口望去,男人还呵斥道:“谁!” 刘蔚与房内之人面面相觑,那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正是她十分喜爱的“陵姑姑”!而另一个男人正是当朝丞相,田蚡! 刘蔚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脚步踉跄的转身夺门而出,完全不管身后传来的声声喝止声。 跑出焚香阁没几步,刘蔚一头撞进了一个怀抱中,她抬头一看,正是与她有约的大公子。 大公子一脸疑惑的问道:“翁主,发生什么事了?” 刘蔚全身有些发抖,声音也在发颤:“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们……” 大公子向焚香阁望去,问道:“翁主怎么是从焚香阁出来的?我在染香阁等翁主许久了,你在这里遇到朋友了吗?” 刘蔚看着对面的“染香阁”三个字,突然觉得崩溃,她为什么会以为是“燃香阁”,又怎么会走进了“焚香阁”?她真希望自己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 想到这里,她忽的清醒了几分,她不能让大公子看到刘陵和田蚡的丑闻,于是赶紧说:“没有……没有,是我进错了园子。” 大公子带着刘蔚走进了染香阁,云舒在养生阁中看着外面,田蚡追到院门口,但看到刘蔚已经在跟大公子说话,不得不退回院中,一切都如计划般进行着…… 148、揭露 148、揭露 来到染香阁中,刘蔚的心思却被焚香阁中的那两人牵走了,她坐在席上,却如坐针毡。 大公子亲自给她奉上茶,并观察着她的神情,面白、额汗、手抖、身晃,看来刚刚的事情把这个胆小的姑娘吓的不轻。 “翁主,请喝茶。” 刘蔚紧张的接过茶盏,喝口茶压了压惊,而后才细声对大公子说道:“谢谢桑公子,不知你今日约我所为何事?” 桑弘羊面带微笑的在刘蔚面前坐下,说:“数日前,皇上曾对微臣提及翁主的婚事,翁主是知晓的吧?” 刘蔚的脸忽的红了起来,不知桑弘羊对她重提婚事,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反悔想答应,但怕皇上和长公主不允,所以提前找她通通气? 刘蔚欢喜而害羞的低头说:“嗯,姑姑跟我说了,只是听说桑公子你已有心上人,所以此事作罢……桑公子为何重提旧事?” 大公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嘴,说道:“虽然唐突,但是我思来想去,觉得直接找翁主说明最好,如有得罪之处,还望翁主见谅。” 刘蔚满心期待的问道:“桑公子要说的事情是什么?你不妨直说。” 大公子声音温和却坚定的说:“正如翁主所听到的那样,我的确有心上人了,所以还请长公主和翁主高抬贵手,放我一马。翁主身份尊贵、温婉贤良,要觅得佳婿又有何难,为何要在我这个商贾之子身上,费这么多功夫?翁主如此纠缠,这事情传出去,名声也不太好听,还望翁主就此收手!” 刘蔚如同五雷轰顶,上一刻仿佛置身云端,这一刻就已坠入深渊! 她为了自己的尊严,辩护道:“我……我并没有纠缠你,今日是你约我至此,并不是我约你!” 看到刘蔚的反应,大公子猜到,平阳公主给老夫人送信告状之事,刘蔚并不知道,于是抱歉的说:“哦?看来翁主并不知道那件事?” 刘蔚又伤心又疑惑,她以为他说的是今天会面之事,但听他的话,好像另外有事,于是问道:“什么事?” 大公子说:“曾有人给桑家写信,将我拒婚以及有意中人的事情告诉给我的家人,导致现在家中一片混乱,我的意中人也被赶走。虽说婚姻之事,不该隐瞒父母长辈,但是在下实在不喜欢告密状这种方式,翁主你觉得呢?” 刘蔚第一反应就是平阳长公主干的,再一想,更确定是她干的。 她急于撇清关系,说:“这件事我并不知道……” 大公子风轻云淡的说:“事已至此,追究也没有意义,我只是想请求翁主去告诉长公主或者皇上,你并不愿意嫁给我。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做这些徒劳而没有意义的事,我更不愿意看到有人再去伤害云舒了。” 刘蔚的心猛的抽紧,看来她们找云舒的事情,大公子已经知道了! 她十分不甘心的追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不够漂亮还是因为我身世不够显赫?云舒只是个贱民,你能喜欢她,为什么就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如云舒,你告诉我!” 大公子轻笑着摇头,这模样让刘蔚看的有点生气:“你笑什么?” 大公子淡然的说:“我笑翁主并不懂爱。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用谁更好来衡量,即使云舒有诸多不好,翁主处处都比她强,但因为她是云舒,所以不论翁主怎样,都代替不了她。” 大公子的一句句话都像硬石头砸在刘蔚的心上,听到他说出这些话,她已完全死心,不想再做无谓的争取。 带着沮丧而不甘的心情,刘蔚离开了染香阁,出门时,她有些慌张的看了看对面的焚香阁,见那里无人,急匆匆的就上马车回家了。 刘蔚感觉今天真是糟糕透了,不论是刘陵还是桑弘羊,都让她觉得十分难过。 与桑弘羊的婚事还好说,只要她跟平阳公主说清楚两人没希望,她放弃,那么平阳公主也不会为难她。但刘陵和田蚡之事,只要刘蔚一想起,就倍感难受和棘手! “陵姑姑为什么会跟那样的男人在白云观私会?我撞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会不会来找我?这件事该不该告诉平阳姑姑?” 思索了一路,刘蔚神思恍惚的回到平阳公主府,很想先睡一觉再整理思绪,却正遇到在院中散步的平阳公主。 “蔚儿,听说你今天去白云观了?” 刘蔚心中藏了事情,她看着平阳公主,就觉得慌乱。 平阳公主是何等厉害的绝色,她一下子就看出端倪,颇为严肃的问道:“蔚儿,你今天究竟去了哪?见了什么人?” 刘蔚揪着袖子,突然想到:“陵姑姑孤身在长安,肯定是那个田丞相涨势欺负她,她吃了亏不敢说,所以一直忍着。平阳姑姑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帮她!” 想到这里,她开口对平阳公主说:“姑姑,我今天的确去白云观烧香了,只是我没想到在那里碰到了陵姑姑和……” 平阳公主听刘蔚说了焚香阁中的事,气到冷笑。 平阳公主对刘蔚说:“你回房去休息,这件事情,你再不许对别人说起,最近你也别出门了,听到了吗?” 刘蔚战战兢兢的回房去,平阳公主这才低声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连老男人也玩!哼!” 刘陵为人如何,平阳公主心中明了。她不会以为刘陵是被田蚡欺负而不能反抗只好屈就,真相如何,她猜也猜得到。 早在她们都还小的时候,刘陵就跟数个皇子有感情纠葛,不管亲疏血缘如何,刘陵丝毫不避讳,而刘彻当时也是受她迷惑的皇子之一。 即使刘彻后来成婚、登基,他们之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平阳公主只因刘彻喜欢刘陵,所以才对她笑脸相待,可刘陵现在赶在刘彻背后动手脚,与丞相两人私相授受,诸侯王与朝廷重臣相勾结,这种事情她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刘蔚离开白云观后,大公子来到了养生阁,看到坐在窗边的云舒时,眼神顿时温柔如水。 墨清和丹秋识相的从屋里退出去,留下云舒和大公子独处说话。 云舒同时起身来到大公子身边,问道:“你跟临江翁主谈的怎样?” 大公子点点头,说:“我言语间有些为难她,并没有给她留情面,她应该不会想要嫁给我了。而她因为焚香阁里的事,显得很不安,没说几句,她就回去了。” 云舒微微点头,眼神不自觉的飘向窗外,看向了焚香阁。 她颇为伤心的说:“其实刘陵和刘蔚二人,对我都不错,我今日却对她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大公子见她难过,将她搂入怀中,说:“不要难过,刘蔚对付你的时候,可没有顾虑你的感受。而刘陵,她不守贞c,与田丞相私会绝不可能是单纯的私情,她的意图十分险恶!你让刘蔚撞破了他们的事,不仅对我们两人又好处,对朝廷也有莫大的功劳。” 云舒知道淮南王一直有反心,略为安慰自己一番之后,心中稍微舒畅了一些。 想起大公子的病,云舒抬手摸向大公子的额头,问道:“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喝药了吗?还难不难受?” 大公子反握住云舒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庞,说:“看到你,我就觉得好多了。” 云舒十分惊讶大公子会说出这样温存的话,脸一下子红扑扑的,让大公子看了,就想捏捏她的脸。 云舒不好意思的打开他不安分的手,低语道:“不要闹啦,墨大哥和丹秋都在外面!” 大公子“嘿嘿”笑了两声,说:“快中午了,我们在道观里简单吃些东西再回去吧。” 传膳过后,有小道童来上菜。云舒认出其中有一个小道童是之前领刘蔚去焚香阁的那个孩子。 大公子也看到那孩子,对他招了手,赏了几个银裸子给他,说:“替我谢谢你师傅,今天的款待,我很满意。” 小道童拿着银裸子高兴的下去了,云舒知道这道观里必然有大公子的内应,也未太惊讶,两人相视一眼,开始吃饭。 饭后大公子送云舒回凌波巷,同时为了看看她的住处。 在路上,两人说起弘金号的事情,大公子说:“你离开弘金号的事,我爹已经知道了,他过几日就要来长安。” “桑老爷要来长安?是为了你的婚事还是桑家的生意?” 大公子苦笑一下,说:“都有关系吧,不过你别担心,我爹应该不会为难你的。” 云舒怕的不是桑老爷为难她,而是怕桑老爷收拾大公子! 老子教训儿子,大公子是没有半点反抗余地的,云舒怎能放心? 每当云舒用担忧的眼神看向大公子,大公子就明白云舒的心思,补充道:“也不会怎么为难我的!我现在好歹是皇上跟前的人,我爹一不能打我,二不能关我,不然没办法当差,桑家可没法对宫里交代。” 到了凌波巷,大公子在云舒的宅子里转了转,看到这里地方宽敞,住的又都是跟云舒最亲近的人,心里放心多了。 149、平阳侯 149、平阳侯 吴婶娘看到大公子来,热情的要给他做饭吃,但听说大公子和云舒在白云观吃过饭了,才停止忙乎,带着孩子们下去午休了。 大公子环视了一周,见屋里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的差不多,而且档次也不低,想来云舒置办新家花了不少银子,于是说:“你现在空闲在家,没有银子上的进项,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云舒现在的财力虽比不上桑家的一星半点,但短期内过日子绝对是没问题的,她跟大公子说笑道:“谁说我没有进项?马六在河曲的马场,可有我的份子,他每隔几个月就要来给我送一趟银子的。” 提起马场的事,大公子正好记起一事,说道:“为了明年跟匈奴的一战,军中就要开始大规模购马了,不过现在卖不出好价钱,你让马六明年春夏时节再出手,现在银子如果能够周转,只管囤养着。” 朝中有人就是好,云舒嘿嘿一笑,问道:“大公子这算不算中饱私囊啊?” 大公子嘿嘿笑道:“那我以后不跟你说了。” 其实不用大公子说,云舒也知道战争的时间,以及售马的时机,但为了大公子的面子,她装出十分依仗的样子,求道:“千万别,大公子的一句话值千金,我就靠着这吃饭呢!” 知道云舒生活无忧,大公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说说笑笑一阵,大公子准备回去了,云舒才送大公子出门,就见到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拿着一个分辨不出颜色的破木碗,一面靠近一面念叨着:“公子、小姐行行好吧,行行好……” 云舒看着乞丐可怜,从荷包里拿出些铜板丢在了碗里,乞丐欣喜若狂,跪下磕了几个头之后,抱着碗蹒跚的跑向街上买吃食去了。 大公子看着乞丐的背影,感叹道:“黄河水患,不少难民流离失所,最近长安里的难民也多了起来。” 云舒并未察觉到,现在听大公子这样一说,才发现街上的乞丐真的比以往多了。 古代没有什么水利设施,夏天的丰水季节发水灾十分常见,黄河两岸时不时就会受难。 大公子又说:“平阳侯受命去修河堤,希望情况能有所好转吧。” 平阳侯是平阳长公主的驸马,云舒听见这个名字,微愣,问道:“平阳公主怀着孩子,皇上怎么会派平阳侯去修河堤?” 大公子摆头一笑,说:“修河堤虽是件苦差,但也是件肥差,平阳公主深知其中的门道,为了给平阳侯争取这个差事,她颇费了些工夫。” 云舒听完也摆了摆头,寻常小女人都希望丈夫在自己怀孕时在家陪自己,但平阳公主不愧是有野心有手段的女子,为了利益根本不在乎这些温存细节。 顾清已把大公子的马牵来,大公子翻身上马,叮嘱道:“城内流民多,不安定,你最近出门记得叫上墨清,门也要锁好。” 云舒嘻嘻笑着跟大公子挥手告别。 她回到屋里,总觉得有点东西没想起来,她思来想去,忽然一下子茅塞顿开,记起关于平阳侯的一些事! 历史上,平阳公主的驸马平阳侯曹寿死的很早,据说就是死在黄河上的,这次平阳侯去黄河治水灾,说不定就是这一劫! 云舒知道的不全面,并不确定是不是这一次,而且就算她告诉平阳公主,平阳公主也不会相信她,更何况这是曹寿的劫数,云舒咬了咬牙,把这件事情压在了心底。 想起每个人的劫数,云舒就想起韩嫣。 韩嫣原本跟江都王在去上林苑的路上有一场争执,此事是韩嫣丧命的导火索。但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云舒并没有听到韩嫣与江都王的任何不愉快,看来是让云舒给化解掉了。 她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有想到真的做到了,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高兴,难道说,卓成没有能够改变历史,她却可以?! 为了送平阳侯远行,平阳公主特地把刘彻请到家中赴宴。这种小宴,刘彻本不想去,但是平阳公主亲自来请,他也只好抽空参加。 晚宴结束时,平阳公主将刘彻带入内房,小声说道:“彻儿,姐姐把你从宫中请出来,是有要事要跟你说。宫中隔墙有耳,这件事不论是母后还是皇后知道了,都不好办。” 刘彻晚宴时喝了几盅酒,微醺问道:“姐姐要说之事时什么?直接说吧。” 平阳公主凑在刘彻耳边说:“前几日,有人看到刘陵和舅舅在白云观私会,这事你可得管管啊!” 刘彻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他颇惊讶的问:“姐姐听谁说的?这不可能,他们怎么会私会?” 平阳公主见他不信,添油加醋的说道:“彻儿,姐姐这回可没骗你,他们两人在白云寺被人捉奸在床,哪儿会有错?” 刘彻脸色阴沉了下来,问道:“此事若是真的,就是宗室丑闻,若有人造假,姐姐可知道后果?” 平阳语重心长的说:“我又何尝不知道严重性?所以我才把你喊道这里来说!撞到他们私会的人是蔚儿,那孩子你还不知道?胆子小的不得了,怎么会撒谎?而且我担心刘陵和丞相为难蔚儿,这几天一直不准她见人,她自己也吓的不行。” “是她?”刘彻问道:“她怎么去了白云观?” 刘蔚被大公子当面拒绝,让她觉得很伤自尊,所以她跟大公子见面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平阳公主,只说她是去给平阳公主和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去了。 “她去白云观为我祈福,听人说刘陵也在,蔚儿一向跟刘陵比较亲,就想去见她,谁知进了房,却看到了那般肮脏之事。” 平阳公主按照刘蔚告诉她的话转告给了刘彻,刘彻渐渐相信了此事,一边是堂妹,一边是舅舅,气的他两圈紧握,指关节“咔咔”作响。 平阳公主在旁劝道:“彻儿,你跟刘陵都是大人了,再不可像儿时那般亲近。她在外的名声一直不好,若此事再传出去,恐怕连你的名声也玷污了。而且,刘陵不留在封地,长期留在长安是为什么?她跟舅舅亲近,难道会是因为男女之情?这些事情不用姐姐多说,你也得有数啊。” 刘彻已全无酒意,平阳公主说完之后,他饱含怒意的说:“此事朕知道了,朕会处理的。姐姐不要再对其他人提起,蔚儿也赶紧找人嫁了吧,不要再拖了。” 说完,不待平阳公主回话,刘彻已大步流星的离开。 150、诸般利用 150、诸般利用 未央宫的椒房殿,是皇后的正宫。 皇后陈娇百无聊赖的坐在殿里掐花,嘴中时不时的念叨着什么,一副很烦躁的样子。宫女们看着那满地的残红花瓣,皆屏气凝神,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皇后不高兴,害得自己遭殃。 就在这寂静时刻,一个小宫女碎步跑了来,在门口求见。 陈娇一听那宫女声音,忙扬声说:“快进来!” 小宫女低头走进来,陈娇看着她焦急的问道:“怎么样?” 小宫女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宫女们,陈娇立即清咳一声,对她们说:“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小宫女这才抬头对陈娇说:“皇后娘娘,奴婢查探清楚了,听宣室殿伺候的人说,淮南翁主跟陛下吵架了,淮南翁主最后是红着眼圈出宫的!” 陈娇兴奋的站起来,拉住小宫女问道:“当真?!” 她今日听说刘彻找刘陵进宫单独会面,把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陈娇的一颗心就跟被猫爪挠了似的,生怕他们会做出什么苟且之事来。 匆匆派人去打听,没想到打听出这样的结果来,一时间,顿觉精神大好! 陈娇又问:“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 小宫女低声说:“听说临江翁主跟田丞相之间传出一些不雅的流言,皇上听了,十分震怒!” 陈娇忍不住放声笑出来,她笑了一会儿才说:“他们两个人……哈哈哈……逗乐本宫了……” 陈娇是打心底里高兴,她跟刘陵斗了十多年,虽说她当上了皇后,可是刘彻明显更喜欢刘陵,还打着兄妹情谊的虚伪名头。 这下好了,刘陵不管跟田蚡是真是假,她在刘彻心中的美好彻底毁灭了,陈娇就不行,刘彻能无耻到跟自己舅舅玩同一个女人! “做的不错,赏你!”陈娇飞扬的眉角彰显着她的好心情,她随手从腰上撤下一块玉,就塞在了小宫女手中。 小宫女跪地谢赏,而后安静的退出了椒房殿。 陈娇看着小宫女娇小的身形,心中对她各种满意。 她以前想打听一些刘彻的事情,不知道有多难,自从借着治病的由头把这名叫“阿楚”的小宫女弄进宫之后,刘彻身边的一些日常信息,她都能了解到,其中自然有桑弘羊的原因。 想到桑弘羊,陈娇不禁想到刘陵的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看刘彻找刘陵质问,那应当是确有其事,且有一定的证据。不过田蚡跟刘陵都是狡猾似狐狸的人,怎么会无故被人拿捏住把柄?难道是有人动手脚? 一边想着里面的内幕,陈娇一边高兴的哼起了小调。 阿楚拿着陈娇赏的玉佩走出椒房殿,抬头看了眼当空的夏日骄阳,低头沿着宫墙往太医院走去。 服侍皇后的那些宫女在屋檐下,一个个都以惊叹的目光看着阿楚的背影,觉得她能让皇后如此高兴,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馆陶长公主当天下午进宫探望皇后,陈娇拉着母亲的手兴奋的说:“女儿正想找母亲进宫来说话,母亲偏就来了!” 自陈娇成婚后,馆陶长公主极少看到她这样高兴,拉着她的手说:“我的儿,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母亲今天进宫也是给你带来好消息了!” 陈娇乐滋滋的问道:“母亲是不是为刘陵的事情而来?” 馆陶长公主点头说:“你已经知道了?” 陈焦点头道:“母亲快告诉我,你那边听到了些什么?女儿这边知道的不太清楚呢!” 馆陶长公主靠近陈娇,低声说:“桑侍中昨日约我去弘金号……” 馆陶长公主低声说了一阵,把白云寺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陈娇听的颇为兴奋。 “果然是他!我就知道有隐情,只是刘陵这次吃亏吃大了,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谁害了吧?” 馆陶长公主看着女儿如此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担忧。 她叮嘱道:“**,桑侍中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去得罪田蚡和刘陵,他特意把隐情告诉我,说明他是为了我们才这样做。你切不可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不然寒了人心,以后谁还帮你效力?” 陈娇嘴巴一撅,说:“我知道,母亲!这次的事情大快人心,桑侍中做的很好,我怎么会害他?我知道分寸!” “嗯,那就好!”馆陶公主点点头,又想起昨天桑弘羊求她的那件事。 她手上有一位食客,是陆家父女的仇人,当初她曾答应陆笠,只要他能让皇后怀上龙嗣,她就把那人交给他们父女处置,让他们报仇雪恨。 可馆陶公主现在想来,陆笠已把女儿送到宫中为皇后做事,桑弘羊又这样想方设法的为陈娇排忧解难,如果她不拿出一些奖赏,如何能收拢人心? 思来想去,她决定提前把那食客交出去,待陆家父女报仇雪恨之后,肯定对她和皇后死心塌地,尽力办事了! 刘彻最近几天喜忧参半,因为刘陵的事情,他觉得荒谬而难受,可是也因这件事情,田蚡连连称病,不理政事,朝廷上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了。 田蚡之前提交了一堆名单,要求刘彻把这些人派上战场历练一番。刘彻对田蚡给出的人选十分不满,刘彻是真心实意想反击匈奴,打个漂亮的胜仗,可是田蚡,定然是收了别人银子,让他名单上的那些豪贵子弟随便历练一番,混个资历回来。 桑弘羊在刘彻身边协理他处理政务,说道:“皇上,何不趁此时选出明年出征的大将人选?” 田蚡出了这样的丑事,羞于见刘彻,刘彻现在提出一些要求,他肯定也无颜反对。 刘彻闷声“嗯”了一下,写出几个名字,然后把竹简递给桑弘羊,说:“去通知三公,这次出征是朕登基后第一次对匈奴出兵,无比要一击必中,所以派出李广、程不识二位老将军,诸位不必复议!此事就这样定了。” 三公是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但因为王太后的支持,以及田蚡皇戚关系,三公被田蚡一手控制,有时甚至能改变皇上的意愿,权力相当大! 这次刘彻趁机下手,总算是在他糟糕的情绪之上,得到了一点朝政上的弥补。 151、天诛地灭 151、天诛地灭 (本章有点血腥,大家谨慎进入。) 大公子走在出宫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着最近一连串的事情。 他最近有些冒进了,比如说把白云观的事情告诉馆陶长公主从而邀功,再比如说把皇上的一些事情透露给皇后知道。 虽知道这样做有很多不妥,但他现在亟需要皇后和馆陶长公主的帮助,唯有冒险让她们更快的信任自己! 回到家,顾清迎上桑弘羊,说:“大公子,今儿来了两拨人找公子。一拨是馆陶公主府的武士,他们绑了一个大汉过来,说是交给公子任意处置!另一拨是找云舒的马六,他不知道云舒搬家,所以找到了这里,我下午已经把他带去凌波巷了。” 对这两件事,大公子都有些意外,一是没料到馆陶长公主这么爽快把人交了出来,他以为她还会再拿捏一段时间,即是把人交了出来,那么可以判断她们已经信任他了吗?二是他没料到马六这个时候来了,纵使他上次跟云舒说了售马时机的问题,云舒要联系他们,也没这么快呀! 见时间不早了,大公子决定明日再去云舒那里看看,先解决第一件事情再说。 “将馆陶公主送来的人押到听虹水榭,交由陆先生处置!” 当陆笠看到桑家武士绑着一个汉子走进听虹水榭时,他还很疑惑,待看清楚被绑之人的面容时,他立即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嘶吼道:“陈霸生!你个畜生!” 那个叫陈霸生的壮汉十分躁怒而不解的看着陆笠,问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陈霸生因跟馆陶长公主的丈夫堂邑侯陈午有一些拐弯抹角的远亲关系,所以来长安进馆陶公主府当了食客。 他今天突然被馆陶长公主抓起来送到桑府,说是让他还债,令得他百思不得其解。 陈霸生以前在老家算是当地土豪,做过很多恶事,但在家财被他败光之后,他求人找路子,来到长安混生活,之后再也没敢恣意妄为。因为他知道,长安不是他的地盘,这里任何一个稍有权势的人,都可以把他当做蝼蚁一般捏死! 下午他被关押在桑家的时候,他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始终没有想出自己哪里得罪桑家之人,他再抬眼看看陆笠,这个中年人很面生,他从未见过,不知这人为何见了他立即红了眼,似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陆笠松开陈霸生,仰天大笑道:“你跟我无冤无仇?我害你?好你个陈霸生,做了那种天诛地灭的事,你还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陈霸生隐隐觉得这次真的是犯大事了,于是问道:“你究竟是谁?” 陆笠频频冷笑,说:“你问我是谁?好,我待会儿就让你把事情都想起来!” 说完这句,他就让桑家武士把陈霸生牢牢的绑到院子里的一棵一尺粗的树干上,而后自己回房去了。 陆笠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药水,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待他用清水洗净之后,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出现在铜镜中。之后,陆笠从衣箱里取出他极少穿的丝白长袍,在头上束上玉冠,转眼间,朴实无华的中年郎中,变身成了一位俊逸公子! 他从房中走出,满院子的人都震惊了! 桑家武士眼见陆笠大变活人,满脸的难以置信。而绑在树上的陈霸生则一脸的扭曲,惊讶并恐惧的看着步步靠近他的陆笠,从胸腔里吼出一句:“陆勃!” 陆勃是陆笠的本名,也是陈霸生认识的那个他。 陆笠脸上带着冷笑,逼近陈霸生,说道:“你没想到会是我吧?你当年做出那些天打五雷轰的事情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陈霸生紧张的摇着头说:“怎么会是你,怎么会……你家破人亡的事情不能怪我,我没杀他们,我没有!是他们自己选择死路的!” 想到八年前妻子饱受**自杀,以及父母双双被气死的惨状,陆笠就想冲上去把陈霸生一刀捅死! 可是他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松的死掉? 极力控制着自己暴怒的情绪,他握着拳头使自己冷静下来,对桑家的武士说:“各位可以回去了,麻烦转告桑公子,我非常感谢他的大礼,稍后我会亲自去叩谢他的大恩!” 众武士尚在震惊阶段,陆笠的说话声唤醒了他们,他们忙唱“喏”退了下去。 听虹水榭中只剩下陆笠和陈霸生两人,陆笠取出药箱,拿出一个圆木球,塞进陈霸生的嘴中,急的陈霸生疯狂的摇头,呜呜乱叫。 陆笠一面翻动着药箱里的东西,一面说:“我是为了你好,免得你一会儿痛到无法忍受,咬舌自尽……” 陈霸生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向陆笠的药箱,不知他会拿什么东西对付他! 陆笠取出一套长短不一的银针,精心擦拭着。每一根银针都在夕阳的霞光下闪着橙色的光,令陈霸生心惊胆颤。 陆笠淡淡的说:“你是学武之人,应该知道人体有四大类死穴,每类死穴又分别有九个穴,共计三十六个致命穴……呵呵,你说我们从哪里开始才好?” 取出一根银针,陆笠靠近了陈霸生…… 陈霸生扭动着身体,可他被绑在树上,哪里也去不了。 对准头顶正中的百汇穴,陆笠轻轻把银针刺了进去,陈霸生顿时觉得头晕脑胀,脑袋似是要炸裂一般。 “吾妻怜玉,温柔善良、贤淑聪慧,从未做过恶事,却沦落你手,饱受**,终至惨死……你可曾想过,若是你的妻妹受此虐待,你是什么感受?不……你不会知道,你连禽兽也不如,才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之事!” 手起针落之间,陈霸生的神庭穴、太阳穴、耳门穴、晴明穴上都被扎上了长长的银针。 “嗷……嗷……”被木球压着舌头,陈霸生喊也喊不出来,只能徒劳的嘶吼挣扎。 “家父刚正,家母仁慈,一生乐于行善,从未欺凌弱小,晚年却被你这禽兽不如的人气得病倒在床,死不瞑目!陈霸生,你害我陆家家破人亡,你把我妻、我父、我母,还回来!!” 陆笠大叫一声,将其余死穴也都插上银针。 整整三十六根银针,在陈霸生身上熠熠生辉!他全身胀痛发麻,五脏六腑如同被蚂蚁咬噬一般难耐,精气神如同找到了出口,顷刻间就从他身上倾斜而出,整个人面色蜡黄,有气无力的被绑在树上。 陆笠仍然不解气,他冲进屋里,取出一把刀,重新站回陈霸生的面前。 他盯着陈霸生被绑的手掌,问道:“就是这双肮脏的手碰了怜玉?” 陈霸生意识到还有更大的痛苦等着他,呜呜的哀求起来,可是陆笠怎会因他的求饶而罢手?那滔天的血海深仇怎会因他的求饶而消散? “噗”的一声,刀刺进了陈霸生的手掌,剧痛袭来,令得他惨叫一声。 许是这把刀很久没用了,竟然有些不锋利,并没有刺穿他的手掌!陆笠用力推着刀柄,一点点将他的手掌穿透! 待完全穿透后,陆笠将刀拔出,再次刺进另一只手掌! 又是一声哀嚎,陈霸生的双手血流如注! 陆笠抬起头,一把抓住陈霸生的头发,与他对视。 “就是这双yin秽的眼睛,看到了怜玉的身子?” 陈霸生拼命的摇着头,可是他各大死穴已被插上银针,哪有力气反抗陆笠? 陆笠一咬牙,举起刀刃,用刀锋剜出了他的一双眼睛! 血淋淋的眼球滚落到地上,裹着尘土,被陆笠踩在脚下! 陈霸生已经处于苟延残喘的阶段,他连喊也喊不出来了…… 陆笠的目光渐渐移到陈霸生的下面,他咬牙切齿的说:“就是这罪恶的东西,逼着怜玉走上了绝路?” “啊——!”陆笠大喊着,将刀插进了陈霸生的下面,顿时,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陈霸生的裤子,也溅了陆笠一身! 另一声惨叫响起,那是陈霸生最后的嘶吼…… 陆笠大力喘息着,将木球从陈霸生嘴中掏出,顿时,陈霸生的牙齿纷纷脱落,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来咬木球?!他现在连咬舌自尽的能力都没了! “杀……杀了我吧……”陈霸生用仅剩的力气说道。 陆笠大笑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放下刀,从药箱中取出一瓶止血的药丸,硬生生的让陈霸生吞了下去! 陆笠一生也没做过恶事,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折磨陈霸生,但他现在的怒气已消除了一些,心中更多的是报了血仇的快感! 他回房里换了一身洁净的衣服,而后往大公子的书房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大公子的抱槐院中亮着灯光,陆笠在顾清的带领下走进书房,二话不说,匍匐叩拜在地上。 大公子忙搀扶他,说:“陆先生不必行如此大礼!” 陆笠强行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哽咽着说道:“大公子的大恩大德,陆笠三生三世也不会忘记!” 大公子感叹着说道:“人面兽心的恶霸,人人得而诛之,能帮陆先生报仇,我也很欣慰。” 陆笠含泪的说:“敝人自投靠大公子,就未曾给公子排难解忧,陆笠实在惭愧!日后公子若有用得到我陆家父女的地方,我们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陆先生言重了,快起来说话吧!” 陆笠终于起身坐在了大公子的下方,大公子说道:“有一事,的确要请陆先生帮忙。” 陆笠认真的听着,只听大公子说道:“希望陆先生能将易容术传授给我。” 这是陆笠的秘术,大公子本以为陆笠会考虑一下,谁知陆笠丝毫都不犹豫的答应道:“是,公子什么时候开始学?” 大公子惊讶的问道:“你不考虑一下?” 陆笠反而惊讶的问道:“这有何要考虑的?我这条命都是公子的,又何必在乎这点小技?” 见他如此真挚,大公子由衷感到欣慰。 陆笠在回听虹水榭之前,出府去了一趟回春堂,取了一些提气吊命的药材,回到家后熬制出来,强行给陈霸生灌下去。 看着陈霸生死尸一般的样子,陆笠冷笑着说:“好好享受这痛苦的滋味,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 夏日炎炎,陈霸生遍体疮痍的在太阳下晒了三天三夜,在他命悬一线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即将迎来了一场雷雨。 滚滚的雷声中,闪电狂鸣,天空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突然一道紫红色的闪电噼啪闪现,直直的劈到了陈霸生所在的那棵树上,顿时,树冠燃起烈火,大雨也瓢泼着倾洒下来。 在水与火的交融中,陈霸生渐渐被火苗吞噬,惨叫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 大火终究被雷雨浇灭,院中的树只剩下黑焦的树干,而绑在上面的那具尸体,已如焦炭一般,没有半点生机…… 陆笠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一幕,突然泪如雨下,喃喃道:“爹、娘、娘子……大仇得报,你们可以瞑目了……我会带着阿楚好好活下去的,你们安息吧……” 夏日的雷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雨过天晴后,陆笠来到回春堂,向大家宣告,自今日之后,他不再坐堂问诊,回春堂以后将由他培养的两个徒弟,方简和小顺来接手。 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回春堂的众人十分震惊,但陆笠心意已决,谁也劝服不了。 他将陈霸生折磨致死,虽然是为了报仇,但他把医术用在报仇的事情上,终究与医德仁心相违背,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做郎中的资格。从今往后,他只会为大公子效力,而不会作为神医陆笠行走世间了。 当大公子来到凌波巷,将这件事告诉云舒时,云舒唏嘘不已。首先是为陆先生大仇得报而感到欣慰,再就是为百姓少了这么一名神医而感到可惜。 感叹了一阵之后,大公子问起马六怎么突然到长安来找云舒。 云舒却颇为神秘的对大公子说:“我正要向大公子引荐一个人,本打算等公子在家休息时再向你引荐,既然公子现在来了,我就叫他进来吧。” 152、献计 152、献计 马六八月突至长安,不为售马,也不为给云舒送银子,却只给他带来了一个人——马邑豪商,聂壹。 这两人突然来访,云舒很是诧异,这个聂壹聂翁的大名,她知道! 聂家居于马邑至雁门关一代,长期从事大汉和匈奴间的贸易,在当地相当有权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马六马场里的马匹来源,就是靠聂壹从匈奴贩来,两人之间的交情颇不错。 云舒知道聂壹,并不是因为生意,而是因为明年即将发生的“马邑之谋”! 聂壹长期与匈奴进行贸易交流,对匈奴十分熟悉,但匈奴近些年变本加厉的骚扰大汉边疆,对聂家也是豪取掠夺。 边患不息,让聂壹十分忧心,他心中生出一计,想献之于朝廷,却苦于没有门路。恰想起马六常年给军营供马,肯定认识朝廷中人,于是央求马六帮忙,所以马六才带他来见云舒。 见了云舒之后,聂壹详细的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和亲之后,汉朝已经取信于匈奴,只要诱之以利,必定能将匈奴击溃。 聂壹愿意以自身作饵,深入匈奴腹地,向匈奴现在的军臣单于诈降,骗军臣单于自己能斩杀马邑县令,迫使马邑举城投降,然后军臣单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尽得马邑城的财物。 而大汉这边,只要用一名死犯的首级讹称为马邑长吏之头,yin*匈奴军深入重地,便可瓮中捉鳖,将匈奴大军一网打尽! 云舒见聂壹自信满满,解说时热血沸腾,不忍开口打击他。 因为云舒知道,历史上的马邑之谋因为yin*过程中出了纰漏,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历史上记载,马邑之谋的计划本来顺利进行,谁料军臣单于在行军之际,发现城野之间只见牲畜,不见一人,于是起了疑心。 他派兵攻下一个碉堡,俘虏了一名尉史。该尉史揭穿了早已有三十多万汉军埋伏在马邑附近的真相,悉破阴谋的单于大惊退军,汉军设伏全无用武之地,最终收兵回师。 云舒原本想劝聂壹放弃,因为这个计谋的失败,聂家从此走向下坡路,最终消失于望族之间。可云舒再一细想却觉得不对,若她劝聂壹回家,那么刘彻不知道这个计谋,又何来马邑之谋? 若横竖都是要改变历史,她既然已经知道哪里出了纰漏,为什么不能防患于未然? 再想到韩嫣与江都王之间的矛盾已因为她而避免,韩嫣的命运已走向了不同的方向,那是否可以说,大汉的命运也可以改变? 云舒的心情有些激动,在思索了几天之后,她终于在今天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把聂壹介绍给了大公子! 云舒亲自引着聂壹来到大公子面前,介绍道:“大公子,这位是马邑商人聂壹。” 大公子眼睛睁大了几分,听到这个介绍,显然有些意外:“竟然是聂家的聂翁,晚辈有礼了。” 云舒又介绍大公子,说:“聂翁,这位是皇上身边的桑侍中,也是洛阳桑家的少东。” 聂壹忙长揖到地,姿态十分低的说:“草民聂壹参见桑大人!” 大汉商贾无人不知洛阳桑家,而聂家也相当有名,大公子待聂壹以晚辈礼,而聂壹待大公子,则是以民见官的大礼。 客气一番后,云舒将两人留在房中长谈,自行退下。 聂壹将计谋说与大公子听,大公子听完十分惊喜,却也讶异。两人商谈了一些细节问题之后,大公子向聂壹保证,一定会将此计谋转达给皇上。 聂壹激动的再次行礼叩谢。 与聂壹谈完之后,大公子单独找云舒问道:“我跟聂翁谈话时,他在担心出兵的难度和费用,甚至说可以用聂家的资产来分担军用,看样子,他并不知道皇上明年的确打算对匈奴用兵?” 云舒点头说:“用兵这种大事,我自然不敢随意告诉外人。纵使聂翁一腔热血,对大汉忠心无二,但朝廷机密终归是机密。” 大公子十分赞赏的对云舒笑了笑,他原本想叮嘱她的那些话,全都省了。 云舒追问道:“大公子,你觉得聂翁此计如何?” 大公子点头说:“是一个妙计!皇上原本想用偷袭,但汉匈两军的进军速度诧异颇大,最近也一直在商讨计策,很多人都反对。聂翁这招引军入瓮十分巧妙,埋伏战比偷袭要轻松很多,成算也大很多。” 不可否认,在真正实施之前,这招计谋的确看起来很好,但云舒不得不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公子,此计虽妙,却有破绽。凡战事之初,我军必定会清野,禁止百姓和商队出入,更不许百姓放牧,关外临时的棚屋也都要拆掉。可是这样一来,敌军在深入雁门关腹地时,看到路上什么百姓也没有,连牛羊马匹都没有,自然会疑惑,看穿埋伏也不是不可能。” 大公子边听边点头,说:“的确,以往的埋伏战都是在野外,不存在人烟的顾虑。此次若在马邑城内设埋伏,百姓的生活和安危必然受影响,也容易露出破绽。云舒你可有什么妙计?” 云舒思索着说:“我们不如来一招‘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你且说说看。” 云舒说道:“既然在引敌入瓮的时候容易露出破绽,那我们不如直接让匈奴人知道我们在集结大军,准备对匈奴进攻!只不过,他们以为大军集结的地方不是雁门关,而是雁门关附近百里内的一处关隘。这样的话,路上没有人烟的事情就能解释了,匈奴人贪婪,肯定不会放弃到嘴边的肥肉,必定会觉得他们偷袭雁门关,等劫掠过后而逃走,汉军一定追不上他们!” 大公子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两处屯兵,雁门关的大军做埋伏所用,而另一处的大军则明目张胆的做掩饰所用?” 云舒笑道:“‘无中生有’这一计的关键在于,把没有的东西说成有的!除了雁门关,另一处到底屯不屯兵,还不是我们说的算?” 大公子立即顿悟道:“原来你的意思是说,放谣言混淆视听啊!” 云舒点头道:“兵不厌诈嘛!” “好,此事待我转告皇上后,我们会仔细商议的!” 大公子忙着进宫,就不在凌波巷吃饭了,走前他叮嘱道:“你跟聂翁都在家候命,皇上听了此计,也许会召见你们。” 153、深夜觐见 153、深夜觐见 等到日落西山,大公子进宫后还没有传回信息。云舒以为此事不会这么快,就让吴婶娘准备了晚饭,大家吃饭过后,说说话,就准备歇了。 业已掌灯,凌波巷突然传来阵阵敲门声,大平开门一看,是几个带着高冠,穿着灰衣的寺人(宦官)。 寺人尖细的声音问道:“请问是云舒小姐的住处吗?” 大平比较有眼力,几眼就明白是哪里来的人,忙把他们引到园子里,而后匆匆进去喊云舒出来。 云舒微微有些意外,这么晚了,难道还召他们进宫,宫门应该早落锁门禁了吧? 不管怎样,她客客气气的笑着迎出来,对寺人们说:“几位公公这么晚了,光临寒舍不知所谓何事?” 为首的寺人恭敬的说:“咱家奉皇上之命,特请云小姐和聂翁入宫觐见。二位准备一下,速速跟咱家去吧。” 果真是要召见,刘彻等不到明天就要见他们,应该很紧急。云舒不敢耽误,忙进去喊上聂壹,收整了一下仪容,便随着寺人带的马车往未央宫去了。 因是夏天的马车,门窗都是竹帘,并半卷起来。 伴在马车旁行走的一个寺人笑眯眯的对云舒说:“云小姐想必是不记得咱家了,咱家可是一直记得你呢!” 云舒好奇的打量着车外的这人,她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就笑着问道:“民女在哪里见过公公吗?” 那寺人捂嘴笑道,说:“那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云小姐当时还住在清平大街呢,咱家去给你送过两次赏赐。” 云舒渐渐记起,最初刘彻的确给过她两次赏赐,看来是这个公公送来的了,她倒真没怎么注意。 “公公记性真好,倒是民女疏忽了。” 寺人略带巴结的说:“云小姐叫我贵海就好了,小人在皇上面前侍奉多年,当年以为能在宫里侍奉云小姐呢,谁知未能如愿。阔别多年,皇上再次召见云小姐,可见旧情未忘啊!” 听了这个话,云舒尴尬的不得了,她哪里知道贵海竟然会误会她到这种地步! 不过贵海又怎么能料到刘彻召见云舒区区民女,竟然是要商量战争大计呢? 同坐在马车里的聂壹眼光急闪,看云舒的目光顿时带了些其他的意味,惊讶并“原来如此”着…… 云舒忙解释道:“公公你误会了,并不是这样的。” 贵海掩嘴一笑,并不争论,笑着说:“是、是,小人不该胡言乱语。” 云舒解释了跟没解释似的,她讪讪的回头,对聂翁苦笑了一下,说:“让聂翁见笑了,这中间好像有点误会……” 聂壹什么也不好说,低了头尴尬的咳了两声,也不接话。 一路别扭的进了宫,因是晚上,盘查比较严格,反复查了半天,他们才在贵海的带领下来到宣室殿。 宣室殿中的灯架上,点着层层瀑布一般的油灯,照的大殿里金碧辉煌,宛如白天。 穿着黑色绣龙袍坐在上首的青年,正是刘彻,这几年变化不太大,只是显得比以前略为稳重了一些。而在他两侧,大公子、韩嫣、李敢、卫青四人分列而坐,共五人一起齐刷刷的看向走进殿中的云舒和聂壹。 两人上前行了叩拜之礼后,刘彻给他们辞座。说是辞座,也是如当下众人一般,在席子和锦团上跪坐着。 也许是宫殿的氛围太过正式,让云舒觉得有些紧张,她身边的聂壹第一次与顶端的权力者打交道,也紧张的不敢喘大气。 两人正襟危坐着,便听刘彻在上面开口了。 “听说,‘引军入瓮’和‘无中生有’这两计是你们所献?” 云舒和聂壹一起称是。 刘彻眯着眼睛看向云舒说:“云舒,你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云舒有些莫名,抬起了头,第一眼却是看向了大公子,见大公子点头鼓励她,她这才向刘彻看去。 刘彻打量了两眼,说:“不错,是你,朕记起来了,如果不是桑爱卿提醒,朕差点认不出你了。你这几年过的很好吧?看着模样,哪有当年小丫鬟的样子?” 云舒不知如何接话,还是大公子比较会打官腔,说:“皇恩浩荡,有皇上的圣威庇佑,自然是百家安康,万事顺利。” 刘彻心情愉悦,又问了问聂壹的家族情况和跟匈奴人的生意,而后招手对大家说:“你们都聚过来,仔细商讨一下……” 刘彻的桌案上放着一张羊皮地图,区域很小,十分粗略。 众人都围过去,有意无意的,大公子就站在了云舒身边,在众男人之间给他撑出一片空间。 刘彻打算明天把这个计划告诉三公和程不识、李广两位老将军,但怕他们不同意,所以通宵达旦的跟身边的侍中一起商量,希望把这个计划修的更为周全,让他们无可反驳。 年轻气盛的帝王就是这样的吧,渴望得到老人的肯定和认可,也是真心希望做出成绩来。 云舒将她提前能够预料到的一切可能都说了出来,聂壹也把他多年在匈奴的一些见闻说了出来,刘彻听的很认真,大家商量的也很投入,这样不知不觉竟然商讨了一整夜! 凌晨卯时不到,有寺人传报,卫夫人前来服侍皇上更衣上朝,正在殿前等候。 刘彻听了大喜过望,说:“快进来!” 云舒好奇的看向殿门,只见纤细瘦弱的女子带着两行宫女,垂首碎步走了进来。 还未看到正脸,云舒已被卫子夫婀娜的身段和优雅的舞步给叹服了。 女人呐!这样的姿态才是真女人呐!她这辈子都学不会,不过她也未曾想变成卫子夫这样就是了。 走进了,云舒才看清卫子夫的容貌,白皙精致、灵动而羞涩,果然是一等一的美女! 卫子夫看到殿里这么多人,微微有些讶异和羞赧,她在刘彻身边小声说:“皇上,臣妾不知诸位侍中还在这里,您怎么就让臣妾莽撞的进来了呢?” 刘彻倒爽朗,说:“这有什么,他们几个你是常见的,卫青还在这里,不用避讳什么。” 卫青看向卫子夫,对着姐姐微笑示意,卫子夫也微笑着看了看他。 “皇上,马上就要上朝了,臣妾服侍你穿朝服吧。” 刘彻点点头,两人就带着宫女们进内殿换衣服去了。 其他众人进宫穿的本来就是正式的衣服,也不用更换,就随刘彻去了,唯有云舒和聂壹有点难办。刘彻不准他们出宫,说是下朝后还要继续商讨。 卫子夫十分贤惠的说:“皇上放心的上朝去吧,这两位就交给臣妾来接待吧。” 154、拒之门外 154、拒之门外 待刘彻率领众人上朝去,卫子夫笑盈盈的对云舒和聂壹说:“两位辛苦一晚,肯定饿了,不如去我的清凉殿用早膳吧?” 聂壹连称不敢,云舒也觉得聂壹是个男子,不方便进后宫,于是同样拒绝道:“多谢夫人体恤,但草民怎敢随意出入后宫重地?草民在偏殿等待皇上下朝即可。” 卫子夫并不强迫,点点头说:“那我让宫人们把早膳给你们送到偏殿,你们过去稍作休息吧。” 云舒和聂壹来到偏殿,喝了些热粥,又吃了些糕点,顿觉得精神恢复了许多。 聂壹见偏殿内没人,只有两名寺人守在殿门口,就低声问云舒:“刚刚那位娘娘姓卫,莫非就是那位平阳府的讴者?” 讴者,也就是唱歌的歌姬。聂翁问的比较隐晦,但也掩饰不住他眼底对卫子夫的轻视。 云舒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但补充说道:“仙逝的窦太皇太后,早年出身贫寒,为奴为婢,最后却辅佐了三代帝王,谁敢说她出身轻贱?” 聂壹忙收起轻视的目光,说:“姑娘说的是,是我愚钝了。” 云舒并不是偏袒卫子夫,只因为她的确认为出身不能决定一切。若以出身而论英雄,那她岂不是该绝望了? 微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就听到外面的寺人脚步声来来回回,原来是刘彻下朝回来了。 这次除了刘彻身边的侍中,跟着刘彻回到宣室殿的还有两位老将军。云舒猜测着,应该是程不识和李广两位。 云舒站在门边低头迎接众人进来,就见李敢大大咧咧的拉着一位头发花白的武将说:“爹,她就是云舒!” 如刀般锋利而犀利的目光就扫到云舒身上,多年带兵征战的锐气成就了李广这位飞将军的威严气场。 广并没有多说什么,扫视过后,就对刘彻说:“陛下,请陛下再详细说一下您的计划。” 刘彻拿出昨晚大家商讨时用的简略地图,将商量周全的计策再次跟两位老将军解说了一番。 听完之后,李广和程不识陷入了思索。 程不识将军突然将视线转移到聂壹身上,声如洪钟一般说道:“此计成与不成,全看聂壹如何yin*敌人。如此重大的责任,怎能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商人身上?” 聂壹一腔热血却遭怀疑,他立刻跪在地上说道:“草民的忠心,天地可鉴!我聂家上下百余条性命,皆可做为担保!” 大公子也说:“聂家并非是不知底细的小户人家,在商界,聂家一向以仁信闻名,微臣相信聂翁的忠诚。” 程不识将军冷哼道:“你们这些小儿怎么知道战场上的残酷?此计诚然不错,但军事机密怎么轻易传与外人知道?若想诱敌深入,我军自可找自己人假扮成商人,何用外人?” 云舒心中大骇,他这话的意思是,得了计谋就要杀人灭口吗?周围的众人脸上也变了颜色。 云舒心中怒气如遇上了干柴,烧的越来越旺,她上前一步说道:“聂家与匈奴人做了几十年的生意,聂家在匈奴的交际,又怎会是程将军你随便找人就能替代的?到时候匈奴人不信或是产生怀疑,让计划功亏一篑,那么这个责任由谁来担?” 一个女子敢在殿上大声质问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不由得让众人瞠目结舌。 在程不识将军还未来得及回话之前,云舒又说:“聂翁抛弃财路,冒着危险,只为了换取大汉的昌盛和安宁。他献计有大功,纵然聂翁不奢求奖赏,但程将军过河拆桥的意向,也太让人胆寒!如若这样,天下人谁敢为皇上出谋划策?” 程不识将军被云舒这样一顿训斥,一张老脸无处可放,只得气的大喝道:“你、你个黄口小儿!” 云舒脾气上来了,却是不怕他,大声“哼”了一下说:“谁对谁错,自有皇上判断,请皇上做主!” 刘彻仿若看好戏一般,觉得兴奋极了,看向云舒的目光,也闪着别样的光芒。他欣赏聪明并大胆的人,云舒很对他的胃口! 刘彻还未说话,却听另一人“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都看向笑声的主人——李广将军。 李广畅快的笑完之后,说:“这位姑娘敢跟程大将军当堂叫板,实在是有魄力啊!哈哈哈……” 程不识气急的对李广说:“你这是在取笑我吗!?” 李广说道:“程将军何必生气?看到这样的后辈,我们这些老家伙,该高兴才是。” 程不识转过头去不理他,刘彻趁机说:“关于信任问题,朕觉得问题不大,到时候可以派我们的士兵随聂翁一起去匈奴见军臣单于。当下紧要之事,是确定计谋才是,两位老将军以为如何?” 对于计策,李广和程不识都觉得不错,剩下的是需要商量如何安排兵力进行埋伏和布防。 谈论到这些问题,云舒等人就该离开了。因大公子涉及到提早输送粮草的问题,所以被刘彻留下,其余韩嫣、李敢等人都退了下去。 韩嫣跟云舒一起从宣室殿出来,边走边说:“很累了吧?我带了马车,送你回家吧。” 云舒感激的点头道谢。 另一边,李敢不近不远的跟着云舒,待云舒等人乘上韩嫣的马车后,他就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 云舒并不打算跟李敢说话,所以到家后也没有请韩嫣进屋小坐。 韩嫣送云舒回家之后,转头问李敢:“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李敢嘴硬的说:“无事献殷勤,我看嫂子怀孕了,你是想沾花惹草了吧?” 韩嫣笑着揍了李敢一拳,说:“好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云舒和我小舅子的关系,这种玩笑可不准乱开。” 李敢有些不高兴的说:“她和桑弘羊什么关系?在桑家同意之前,他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哼,我听说桑家为这事闹的天翻地覆,我看他们俩迟早得掰!” 韩嫣担忧的说:“的确艰难了一些,不过你这话可别在桑弘羊面前说,他可不喜欢听这些。” 李敢兀自说道:“你刚刚在宫里看出来了没有?我爹很喜欢云舒呢!” 韩嫣点点头,李广将军对云舒的确很赏识。他忽的意会到李敢说这个话的意思,于是追问道:“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子,你该不会又想对云舒下手了吧?” 李敢绷着脸说:“我又没说现在,也许他们明天就掰了呢,难道那时候还不许我动手?” 韩嫣也是拿他没办法,两人一路打打闹闹的走了。 云舒彻夜未归,丹秋、墨清、大平都牵挂的等着,待见到他们平安无事的回家之后,才放下心来。 因为太瞌睡,云舒说了一句:“我很好,大家被担心。”就进房倒头大睡。 丹秋在厅中颇为难的问墨清:“墨大哥,那件事情,要不要现在告诉云舒姐呢?” 墨清想了想,说:“让她先睡个好觉,等醒了再告诉她吧,不然又得几天睡不安稳。” 丹秋忧愁的点点头。 云舒这一觉睡的很通透,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她伸着懒腰做起来,浑身都觉得很舒坦。 “好久都没有睡这么痛快了……咕……好饿,我到底睡了多久……” 她穿好衣服下床,来到厨房找吃的,丹秋在外面做针线,见她出来,感叹的说:“我的好姐姐,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再不醒我就要去请陆先生了!” 云舒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呵呵,有吃的吗?肚子饿的厉害。” 丹秋立即起身去取食物,回来之后说:“睡了这么久,可不是饿了吗?吴婶娘一直在灶上将饭菜热着,就是怕你醒了肚子饿。” 云舒吃着饭,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身边有这样一群对自己好的人,真幸福! 几乎是狼吞虎咽,云舒吃了一大碗饭菜。 见她吃饱了,丹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云舒姐,前天晚上你去宫里之后,有人来找你了。” 云舒坐在镜子前开始梳头,问道:“嗯,谁找我?” 丹秋颇为犹豫而小声的说:“是桑老爷……” 云舒吃惊的停下梳头的动作,问道:“桑老爷这么快就来长安了?可有说什么?” 丹秋说:“当桑老爷知道你和大公子都进宫见皇上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云舒讶异的问道:“什么话也没说?没让我去见他吗?” 丹秋摇了摇头。 云舒捏着自己的头发慢慢梳理,思来想去,决定去拜访一下。 桑老爷以前对她不错,有知遇之恩,不管桑老爷是否支持她跟大公子的感情,她都要去拜见一番才是。 穿戴好了之后,云舒带上墨清,先去药材铺买了一支上好的人参当做礼物,这才往桑家走去。 桑家的人没有不认识她的,当她对门房说了求见桑老爷后,门房速速就往里面通报去了。 略等了一会,云舒就听到桑府里面吵吵闹闹的,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并肩走了出来。 丫鬟是杏雨,云舒跟她再熟不过,小厮却是云舒不认识的生面孔,看来像是桑老爷身边的人。 杏雨拉着云舒悄声说:“你怎么来了?老夫人听说你来,气的不得了,说是不许你踏进桑家一步,若进来一步,就让人撵出去。你千万别进来,不然不知道老夫人会怎样对你。” 旁边的小厮说:“杏雨姐姐,老爷让我请这位姑娘进去,你却不让我请,这不是为难我吗?” 杏雨对小厮说:“你哪次见过老爷忤逆过老夫人的话?请不进去,老爷必不会怪你。” 云舒苦笑一番,对小厮说:“还请小哥帮我给桑老爷带句话,云舒想请他中午在馨香楼一聚,请他务必赏脸。” 有了回话的东西,小厮也就安心了,应下之后,就跟杏雨两人回去了。 从桑家返回的路中,云舒闷闷的一直没有说话,老夫人竟然不准她踏进桑家一步,看来上次真的把她气坏了吧? 155、两年的交易 155、两年的交易 中午馨香楼中生意兴隆,包间和大堂里一直客满,不断有人询问是否有座。 云舒早早的来到了馨香楼,在订下的临街包间中坐下,等待着桑老爷。因等待的时间太长,不断有伙计来询问是否可以点菜,扰的云舒颇为心烦。 “不必问了,我的客人来了之后,自会叫你进来点菜。”云舒不满的说道。 伙计颇为难的说:“姑娘,您占着包间却不吃饭,中午店里客人多,好多人等着呢。” 云舒从袖中掏出两锭银子,说:“这是押金,我付双倍房间,你们自个儿下去算账吧,让我静一静!” 伙计捧着两锭银子,笑着走了。 墨清关紧房门,把外面的喧嚣都隔断开。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云舒,云舒今天的紧张和浮躁,是他极少看到的,是因为要见桑老爷,才这样吧? 当初她对着桑老夫人时,斗志昂扬,丝毫不害怕,怎的要见桑老爷了,却怕成这样? 墨清没有见过桑老爷,心中不断揣测着,难道长的凶神恶煞?还是会打女人? 不管怎样,墨清都决定今天一定保护好云舒,不会让她吃亏。 “啊,来了!”云舒看着窗外,忽然站起来说道。 墨清随之看去,一个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走下,他体型微微发福,但看得出来,年轻时一定很健壮。 墨清拦住云舒,说:“你在房里等着,我去接桑老爷进来。” 墨清动作极快,三两步就赶到了馨香楼门口,将桑老爷和韩管事两人请到了包间。 云舒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在桑老爷进来时就问候道:“云舒见过老爷、韩管事。” 桑老爷颇为感慨的打量着云舒,还未说话,就已叹了三叹。 云舒抬头望向桑老爷,心中疑惑道,自己难道就这么让他们为难并烦心吗? 墨清再次将门关上,桑老爷跟云舒在席位上面对而坐,感叹道:“六年不见,云舒你长大了。” 云舒听桑老爷对她的语气还不错,心中微微安心,并说道:“桑老爷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一点也没变。” 桑老爷苦笑着摇头,说:“不比从前了,人老了,心也老了。” 云舒待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桑老爷一直盯着她,让她不知如何开口。 桑老爷拈着胡须,不再跟云舒绕圈子,而是开门见山的说:“云舒,我这次来长安,相信你也知道所为何事。” 舒忐忑的应了一声。 桑老爷说:“当初弘儿把你带回家,我看你聪明伶俐,就已想到了弘儿有可能会喜欢上你。” 这话说的云舒心中一咯噔,难道桑老爷把她弄去娄烦,是故意而为之? 桑老爷继续说道:“我原本想着把你送出去历练几年,等回来时,若弘儿不喜欢你了,那么你仍然是我桑家的好管事,我依然会器重你。若弘儿还喜欢你,等弘儿娶妻之后,就让他把你收房,你也好帮他打理内院。我原以为我想的很周全,没想到,还是算不准你们两人,弘儿竟然跟我说,他要娶你为正妻,并只娶你一个,是这样吗?” 云舒知道在所有人看来,她配不上大公子,她妄图成为桑家的正妻,那简直是异想天开。可面对桑老爷的质问,她依然坚定的点了头。 桑老爷颇为心伤的叹了口气,说:“我早该料到……我早该料到!弘儿一直不肯娶妻,说是为了以后的仕途,要仔细挑选,可他明明就是在等你!” 云舒不甘心的诉求道:“老爷,我知道我出身不好,你觉得我配不上大公子,可是我有信心能够帮助大公子,而且我们是真心喜欢彼此,求您成全我们吧!” 桑老爷凝视着云舒,并不回答她,而是说起往事。 “想我桑家先祖,也是出身草莽,一代代逐渐把生意做大,积累百年,才有今天这副光景。我也不是迂腐之人,并不会因为你无依无靠而轻视你。但是,云舒,你可明白一件事情?” 云舒认真的听着,桑老爷说:“商人永远是最底层、最没有尊严的一群人,就算我桑家富可敌国,也没有地位。现在我儿仕途有望,纵使我倾尽全家财力,也会助他,这样才能带领我整个桑家走向上层。可实际上,桑家现在能帮弘儿的并不多,弘儿以后想有发展,就必须依靠一个强大的妻族,你明白吗?” 云舒怎么会不明白?可她并不认为大公子愿意做个乘龙快婿,他分明有能力靠自己平步青云。 但桑老爷时候的并没有错,他指出的是一条捷径,是一条大公子可以选择的捷径,她要怎么劝服他们放弃捷径而寻则自己这个有风险而艰难的路呢? 她想不出,一时间沉默了。 韩管事在旁看云舒失落的样子十分可怜,插话道:“云舒,你一向知道什么对大公子最好,你不如劝劝大公子,让他挑门好亲事,过后你们又不是不能在一起,又何必为这种事情坚持?” 做妾吗? 云舒摇了摇头,换来韩管事一阵叹息。 桑老爷终于说道:“我看你跟弘儿两人一片深情,强行要你们断绝关系,你们一定做不到。这样,我们两人都是生意人,做个私底下的交易吧。” 交易?像狗血剧里一样,给她钱让她离开吗?云舒不禁冷笑。 桑老爷不解的问道:“你笑什么?” 云舒斩钉截铁的说:“不论老爷给我多少钱,我也不会出卖自己的感情。” 这句话惹得桑老爷大笑,说:“好,有志气。不过我是准备给你一个机会,你真的不听一听?” 听到“机会”二字,云舒焉能错过? “桑老爷请讲!” 桑老爷沉吟道:“给你,也给弘儿一些时间,两年、只要你答应离开弘儿两年,若两年后,弘儿还未娶妻,而你能成就一片事业,我就成全你们!” 云舒两眼一亮,问道:“当真?” 桑老爷点头。 云舒思索着问道:“桑老爷口中所说的成就一片事业,是指什么程度?” 桑老爷说:“若从商,则以成皇商为准。” 云舒思考着点了点头,墨清突然在旁边打断道:“云舒,千万不能答应!” 云舒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墨清说:“最近去桑家提亲的人不断,两年时间,足够说成百上千门亲事,你怎么能答应离开桑公子两年?” 云舒淡然一笑,说:“不要紧,我相信大公子,两年而已,若两年时间能换我们一辈子,何乐而不为?” 桑老爷在对面点点头,心中却很惊讶,没想到云舒和他儿子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他出来见云舒之前,跟大公子深谈了一番,当时就将这个交易说了出来,没想到大公子跟云舒一样,爽快的答应了。 桑老爷对云舒还是很喜欢的,可惜……可惜是个普通出身的女子,他为了桑家,必须决绝一些! 跟桑老爷商谈完之后,几人简单吃了一些,就散了。 云舒走在回家的路上,见墨清眉头紧皱,就说:“墨大哥可是还在为两年之约而担忧?” 墨清“嗯”了一声。 云舒笑着说:“墨大哥,若是让大公子选,他也一定会答应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墨清皱眉说:“因为你们信任彼此?” 云舒“嘻嘻”一笑,说:“除了信任,还有一个原因!大公子马上就要离开长安去边疆了,这次跟匈奴的仗一打起来,两年能结束已算快的。我跟他原本就要分开两年,何不用这两年的时间换桑老爷一个承诺?” 墨清恍然大悟,说:“你竟然诓了桑老爷!” 云舒吐吐舌头,说:“我又没骗他,约定是他拟定的……只不过,朝廷机密,我不方便对他说而已……” 墨清突然“哈哈”大笑,顿觉云舒太有意思了,兼职是个鬼灵精! 回到凌波巷之后,云舒把众人召集起来开“家庭会议”。 原本担心云舒的丹秋见她兴致这么好,兴奋的问道:“云舒姐,是桑家同意了吗?” 云舒摇头但笑着说:“来,大家都坐下,我要跟大家说一件事情!” 众人纷纷静下来,云舒说:“我歇息了一段日子,现在开始,决定开始做事赚钱了!” 大平问道:“云姐姐准备做什么事?开店吗?” 云舒摇头,说:“我准备下江南,收茶叶去!” “收茶叶?”一时间,众人都议论起来,他们对这一方面根本都不懂,而且要到南边奔波,路途遥远,大家顿时一片反对。 不过云舒决定了的事情,基本不会改变了。 这几年来,她对汉朝的茶水实在太不满了! 现在的制茶工艺很落后,煮出来的茶全都煮成了叶渣,味道除了苦,极难有清香的味道。而且茶的品种极少,那些历史上大大有名的茶,至今她都没见到,让她如何不怨念? 她前世的爷爷极喜欢品茶,对各种名茶都有所了解。云舒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后来爷爷走了,她闲来无事,一个人也会泡壶茶,然后看看茶经,现在回味起来,甚为怀念! “就这样定啦,五日后,下江南,收茶!你们谁跟我去?” 顿时,屋里又乱做了一团 156、打架啦! 156、打架啦! “去哪?”大公子一脸震惊的看着云舒问道。 大公子得知云舒昨日中午和他父亲见过面后,心中一直挂念,好不容易忍到白天进宫当值,抽了空跑出来找云舒,却听到了她要离开长安的消息。 云舒的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状,甚为高兴的说:“下江南,去淮南、江夏、吴郡四处收茶叶去!” 大公子不同意的说:“太远了,危险!我们虽说答应了父亲要分别两年,但不用你离开长安,过两个月我就要启程去北疆,那时候即使你留在长安,父亲也不会说什么的。” 云舒也不全是为了两年之约,而是真的想去江南走一走。 现在由于时局限制,黄河一带的发展要比长江流域好很多,云舒想到南方的鱼米之乡,仿佛就觉得有用不完的银子在召唤她! 她解释道:“正是因为大公子马上就要去北疆了,我又没办法伴在公子左右,不如趁着这个时间,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公子,你不知道,江南有很多很好的茶叶,像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茶,君山银针,信阳毛尖……找到了这些名茶,再加工做好,能赚不少钱呢。” 大公子被云舒忽悠的满头雾水,讷讷的说道:“这些我倒是从未听说过……” 云舒“嘿嘿”一笑,大公子当然没听说过,这些名茶都还没出现呢,它们都拿着金条在向云舒招手! 见大公子还是在担忧,云舒又劝道:“公子放心吧!有墨大哥保护我安全,办事有大平跑腿,平日里有丹秋照顾我,我保证在你们凯旋的时候,也平平安安的回长安跟你相聚!” 墨清、大平、丹秋,这三人跟随云舒在娄烦办过事,大公子十分信任他们,有他们在,云舒应该无恙。 “那好,先不说生意做的怎样,你首先要照顾好自己,时常给我捎个信,好让我知道你在哪!” “嗯嗯!”云舒像是等待出去秋游的孩子,兴奋的点头不已。 大公子突然很失落,颇不高兴的瘪嘴说道:“看你这副样子,好像离开我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云舒没注意到这件事,马上收起笑容说:“没有、没有。” 大公子看着云舒,抿嘴问道:“待你南下我北上,我们又要分隔千里,你、可会想我?” 云舒红了脸,没料到大公子会这样直接的问她。 等她抬头准备答复大公子时,却发现大公子的脸也烧的厉害,顿时忍不住笑着反问道:“那大公子会不会想我?” 大公子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很不好意思的说:“当然会想,会想你走到哪了,穿的暖不暖,吃的饱不饱,睡的好不好……” 真挚的话语如暖流一般温暖着云舒,曾几何时,这些都是她来操心大公子的,没想到,现在大公子也会为她的点点滴滴而担心。 云舒抿嘴笑着,从旁边的一个木匣里取出一串紫檀的木珠手链,将它递到大公子的手心,说:“公子把这串珠子带着吧,保平安的。虽然公子只是为战事准备粮草,不用上前线,但是也要当心。” 兵书里不少截粮草的段子,云舒想起来就担忧。但她不能说,这种事情口头讲出来,兆头就太不好了。 大公子一脸欢喜的结果木珠,立即戴到手腕上去。稍瞬,他就拉下了脸,皱眉说:“我不知道你要走的这么急,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云舒一点也不在意,打趣说道:“我送你木珠,又不是为了讹公子的礼物!” 因大公子是中途从宫里溜出来的,没有太多时间,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大公子就往宫中赶去,走时还不忘叮嘱道:“订好了哪天启程,一定要把日子告诉我,我送你!” 云舒笑着答应道:“那是自然!” 桑老爷为了安抚桑老夫人,直接跟桑老夫人说,云舒答应离开桑弘羊,不日就要离开长安了。 桑老夫人终于舒缓了一口气,又让桑老爷和二夫人抓紧选好儿媳,把大公子的婚事给办了。 云舒跟凌波巷的众人忙着准备南下之事,衣物、干粮交给丹秋,盘缠、马车交给墨清,另外还要选一位熟悉路途的车夫,这就让云舒犯了难! 好在大平给她出了主意:“找胡壮问问!他什么样的人都认识,说不定就能找到个合适的。” 云舒想想也对,胡壮这些年在街上坊间混的风生水起,说话办事越来越有脸面了。 车夫是要跟云舒一起下江南长期接触的人,云舒不放心让别人选,所以跟着大平亲自去找胡壮。 胡壮住在通乐大街上,那一片是歌舞教坊、鱼龙混杂之地,云舒去的极少,不过有大平陪着,她倒没觉得怎样。 大平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胡壮的家,那是一套不大不小的宅子,几间屋子加一个院子,收拾的很整洁。 大平在门口吆喝了几声,有位略显苍老的妇人将门打开。 大平上前问道:“胡大娘,胡壮在家吗?” 胡大娘摇头说:“刚刚出去了,说是街东边闹事了,他去看看,你们要不要进来坐着等他回来?” 大平摆了摆手说:“我去街东边找他,就不进去了。” 依言找到通乐大街的东边,果然见路口处的一座霓裳馆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大平挤过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对云舒说:“听说是几个军士在霓裳馆里闹事,大白天的让舞女们出来跳舞、陪喝酒!” 舞女们虽然卖艺不卖身,但跟青楼女子一样,都是晚上待客,白天休息。现在还不到正午,正是姑娘们休息的时候,难怪霓裳管不接客了。 大平跟胡壮关系甚好,很担心胡壮跟军士闹出事来吃了亏,就说要再挤进去看看胡壮到底在不在这里。 云舒点头让他去了,自个在外面垫脚张望着。 过了一会儿,霓裳馆里果然开始打架了,围观的众人都做鸟兽散,云舒却担心大平和胡壮,拼命往里挤。 挤到霓裳馆门口,云舒只见里面打的一团乱,桌案都被掀飞、惟布都被撤掉,再加上人影攒动,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就在云舒焦急的时候,一个花瓶迎面飞来。 云舒尖叫着蹲下躲避花瓶,就在下一刻,刺耳的碎裂声传来,花瓶被人一拳打飞,落在了离云舒不远处的地上,摔了个稀烂。 云舒捂着耳朵抬头望去,一个军士逆着光罩在她的头顶上。 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正猜测着这个一拳打飞瓶子的人是谁,就听到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怒喝道:“你到这里凑什么热闹?” 云舒被军士拉着胳膊站起来,云舒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是李敢,正要发怒的李敢! 李敢并没有等云舒回答,命令她一边站远点,而后走进霓裳馆大喝道:“都给我住手!” 一时间,大多数打架的人都停了手,安静下来,但又人上一刻扔出手的东西已经收不回去,于是,在一片安静声中,一个杯子碎在了李敢脚下。 李敢气势汹汹的走向那个扔杯子的军士,抬脚就踢下去,骂道:“叫你停手,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有出息啊,跑到这里来玩乐,也不看看是什么时间?还有脸打架!” 那个军士抱着头求饶道:“李校尉饶命,小的错了,只是一时气不过,他们骂我们是大老粗,没女人愿意陪我们……哎哟、哎哟……” 没女人……戳中了李敢的痛处,李敢又狠狠的补了两脚。 云舒在一旁观察里面的情景,却在思考一个问题:校尉?不是李都尉吗?云舒思忖道,看来升官了呀。 李敢踢了一阵子,让闹事的士兵站好,然后由他带来的士兵压回去军法处置。 李敢转头就准备走,霓裳馆的一个男掌柜跑上来告饶道:“军爷,你看看被砸成这样了,是不是得意思一下?” 李敢回头骂道:“意思一下?小心我拆了你的楼!辱骂军士,只此一条,我就能要了你们的命!” 霓裳馆的人毕竟是娼ji之流,可惹不起军爷,之前也不知是哪个舞姬大胆的说了句“都是些当兵的大老粗,谁爱配谁配,姐妹们可不愿意接待他们”。霓裳馆理亏在先,也不敢硬拉着李敢要赔偿,只得唉声叹气的让伙计和护院收拾东西。 云舒从旁边窜进来,喊道:“大平,大平你在哪?” 闹事的人都抓走了,怎么还不见大平和胡壮,云舒自然忧心。 李敢本准备走了,见云舒跑进来,于是拉着她训道:“这不是你进的地方,快出去!” 云舒想挣开他的手,说:“我找我弟弟呢,让我进去!” 推搡过程中,大平和胡壮出现了,见到李敢拉云舒,以为是刚刚闹事的士兵欺负云舒,于是跑上来一左一右挥拳招呼李敢。 “放开云姐姐!” “放开云姐!” 两人一前一后喝道。 为了躲避他们的拳头,李敢不得不松开手后退两步。 大平和胡壮还要扑上去,被云舒制止道:“别打了,是我认识的人!” 【一点点抱怨的话:小羽后知后觉,今天才知道自己由于2月份的更新字数不够,40%稿费的半年奖没有了,泪……虽然1月到7月这半年都没有奖金可拿,但小羽还是会认真的把这本书写下去的~求大家订阅、打赏支持,~~~~(》_《)~~~~】 157、别君卿 157、别君卿 李敢、大平和胡壮三人面面相觑,剑拔弩张的对峙着,云舒从中斡旋说道:“李校尉并没有对我不敬,他只是说我进去这种地方不合适。你们别这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吧!” 周围是霓裳馆的伙计们正在清扫“战场”,几人在云舒的催促下来到通乐大街上。 好不容易解开这一场误会之后,云舒问大平:“你刚刚去哪了?霓裳馆里突然打起架来,我生怕你跟胡壮受伤,你们让我好找!” 大平抓抓头,抱歉的说:“我跟胡壮原本劝架来着,后来看情况不受控制,就从后面溜出去叫兄弟来镇场子,可是回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都散了。” 云舒不由的摇摇头,说:“以后打架的事你们少掺和。” 而后,她又把找车夫的事情给胡壮说了。 胡壮满口应承道:“云姐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给你选几个好的,明天一早带过去让你挑,哪还用你跟着我到处看人,你回家等我的信儿吧!” 李敢一直不远不近的站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由得挑了挑眉头。 在云舒回家的路上,李敢赶上去,拉住云舒问道:“你要离开长安?” 大平蹭的一下蹿出来,捉住李敢的手腕说:“松手!” 李敢转头瞪着大平,说:“你到一旁去,我跟你姐姐说几句话。” 大平拿看敌人的眼光看着李敢,说:“松开你的手,拉拉扯扯算什么?想跟云舒姐说话,也得她愿意!” 李敢见云舒也瞪着他,只好松开了手。 但大平跟李敢还对峙着,云舒没办法,只得对大平说:“我跟他聊两句,你别走远了。” 云舒既然已经这样说,大平只好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在大平颇不放心的退后了几步后,李敢和云舒并排往凌波巷走去,李敢开口说:“之前听说你跟桑弘羊要分开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离开长安。为什么呢?即是跟桑弘羊分开了,你也可以留在长安啊!” 云舒跟大公子之间的事,她觉得没必要解释给外人听,只对李敢草草的说:“我要南下做点生意,离开长安跟大公子无关。” 李敢不信,笃定的说:“骗人,是不是桑家逼你离开?别怕,你只管留在长安,我看谁敢赶你走!” 李敢这样护着云舒,让云舒哭笑不得。 “李校尉,你何必如此?我是自愿离开长安的,而且我真的有事要南下。” 李敢只当云舒死撑着不肯承认是桑家欺负她,但也不逼她,突然换了语气,颇为小心的试探道:“那你什么时候离开?离开之前来我家做客好不好?上次我爹在宣室殿见到你后,一直问起你,他想再见见你。” 云舒淡笑一下,李敢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再明白不过。 “承蒙老将军看得上我,只是我这几天忙的厉害,等我空闲下来,定然登门问候老将军。” 李敢心中欣喜,没想到搬出他父亲之后,云舒答应的这么痛快! “那说定了,我等着你!” 得了承诺后,李敢高高兴兴的离开,大平却撅着嘴问道:“云姐姐,你真的要去他家啊?他一看就没安好心……” 云舒悠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说:“我说我空闲下来会去拜访,什么时候会闲下来,我也不知道呢……” 大平乐了,云舒原来又在忽悠人,给李敢开了个白条! 翌日,胡壮带了三个车夫来见云舒,云舒见他们都是身体扎实的中年人,看着都挺踏实,在问了些基本情况后,云舒选了其中的一个姓毛的鳏夫做车夫。 她这次请车夫出的价钱很高,另外两个没被选上的车夫心有不甘,还想争取一下,云舒解释道:“我这次南下,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你们二人上有老人、下有妻小,长期在外,会心有牵挂,家里若有事也照顾不到,对你对我都不太好。毛大叔孤身一人,唯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身心皆无牵挂,我还是请他吧。” 云舒既然如此说了,另两人也无话好说,毛大叔得了报酬丰厚的差事,欢喜的不得了。 车夫也选好了,云舒便定下日子,决定八月十二这天出发,便让大平给大公子送了个信。 十二日清晨,天微微亮,凌波巷的众人就已起床,开始往马车上装东西。云舒一边清点着包袱和箱子的数量,一边听吴婶娘在旁边不停的叮嘱。 云舒安慰又安慰,说:“我会时常让人捎信回来的,墨大哥武艺高强,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你跟吴大叔在这里安心过日子,照顾好虎妞、小顺和三福,我留下的那些钱你们只管用,若遇到了什么困难,只管找大公子去,他不会不管你们的!” 云舒又让大平停下手中的活,跟自己爹妈告别去。 大平不是矫情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句:“娘,我跟胡壮说了,他跟兄弟们会帮我照看你们的,你就把他当自己儿子一般使,别客气。” 吴婶娘捶了大平一下,说:“我自己又不是没儿子,要别人的儿子做什么,只是你这个不孝的……” 吴婶娘剩下的话没敢往深处说,大平总是跟着云舒东奔西跑,不能在老人面前孝顺,她怕云舒听了多想。 东西收拾好了,毛大叔就载着众人像城门驶去。吴婶娘和吴大叔想再送送他们,但被云舒劝了回去。 来到长安城门下时,大公子的马车已经在路旁等着了。他孑然傲立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却让云舒觉得非常孤寂。 可能是马上要分别了,云舒心中有点伤感,下车前,她脸上强行扯开一抹笑容,对静立等候他的大公子说:“早晨露水重,大公子该披件披风才是。” 大公子看着云舒,眼光幽深,开口时忍不住叹息道:“你走之后,我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了……” 云舒主动拉起他的手,说:“咱们又不是没分开过,之前五年都没事,现在不过是两年。” 大公子忍不住拥住她,说:“此一时彼一时,不一样了,现在的两年岂能比小时候的五年……” 听着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云舒脸渐渐红了。 因有旁人,云舒不让大公子抱太久,轻轻把他推开。 大公子捉住云舒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白色半透明、带绿色纹路的玉梳,放在云舒的手心。 半圆形的玉梳带着大公子的体温,暖暖的。 “好好收着,每天早上起床梳头,第一件事就是要想我,嗯?” 云舒红着脸收起玉梳,点头说:“嗯,会想的。” 云舒看看身后的马车,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出发了。” 大公子默默的把她送上马车,看向坐在车辕上的墨清,拱手说:“云舒的安危,就拜托给你了。” 墨清沉默的回拱了一下,虽未言语,但坚定而自信的表情让大公子很放心。 云舒从马车里挑开窗帘,对大公子说:“大公子回去吧,你还要赶着进宫,别送了。” 大公子不舍的点点头,挥着手看着云舒的马车驶向洞开的长安城门。 当云舒消失在晨色中时,大公子依然站在路上看着城门,手中似乎还留着云舒的温度。 顾清过来安慰道:“公子,云舒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又有墨大侠保护她,想来不会有事,您放心吧。” 大公子叹息道:“顾清,你大概不知道,把自己的女人拜托给其他男人,是多么让人难过的一件事……” 说完这句话,大公子转身上了马车,却让顾清发了半天愣。他由衷的感叹道,大公子果然长大了,说的话他已不太能理解了…… 云舒离开长安的消息传到桑家,桑老爷手中握着两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珠来回转动,叹了口气说:“我桑某人这辈子还没有这般算计欺负过小女子,哎,去跟老夫人说,弘儿的婚事可以准备起来了……” 韩管事在旁躬身说:“老爷不必自责,为了桑家的荣辱兴衰,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桑老爷背过身没有说话,韩管事默默的退了出去,往内院走去。 李敢在家等了四五日,日日都要问门房,是否有叫云舒的人前来拜访,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不由得让他十分沮丧。 这日他终于忍不住了,一大早跑去凌波巷找云舒,敲了半天门,是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开的门,那女孩儿扑扇着眼睛问道:“你找谁?” 李敢问道:“云舒在家吗?我找她。” 女孩儿回道:“云姐姐昨天一早就走了,要好久好久才会回来。” 李敢瞪着眼睛大声问道:“什么?已经走了?” 巨大的嗓门惊动了屋内的吴婶娘,吴婶娘提声问道:“三福,是谁?” 李敢用力的捶了一下门框,口中低骂了一句:“可恶!”而后转身而去。 他这一拳捶的不轻,把三福吓的赶紧把门堵上。等吴婶娘再开门看是谁时,巷子里早已没有人影了 158、卓成,我警告你 158、卓成,我警告你 自云舒离开长安后,五个人,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南边而去。 眼下夏去秋来,若赶的紧一些,可以赶上收秋茶,但是这对云舒想收好茶的想法来说,并不十分合适。 春、夏、秋、冬,四季都可采茶,但以清明前,新春的第一季茶最好。春季雨量充沛,因而春茶色泽翠绿,叶质柔软,香高味醇,奇特优雅,是一年之中的佳品。 既然云舒不打算收秋茶,那么也不必急着赶路,一行人且当出游,慢慢的寻找好茶去。 暮夏的天气依然有些热,云舒掀开车帘,坐在车辕上跟赶车的毛大叔说话。 “毛大叔,按照我们这个速度,想在冬天之前赶到吴地过冬,应该没问题吧?” 毛大叔自信满满的说:“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充裕的很,肯定能赶到。” 云舒这就放心了,她们出发前计划先去淮南,然后经楚国,最后到吴国,这一条线路上,云舒可以寻找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庐山云雾茶、君山银针、信阳毛尖等诸多名茶。 虽然云舒不太确定西汉这么早的时期,是否一定能够找到这些名茶,但是只要她找到其中一种,然后购置茶庄,来年春天,她就可以开始她的茶叶生意了! 云舒路途中无趣,凭着印象拿笔墨在木板上画起地图的轮廓。 他们从长安出来,经南阳,南下前往淮南国,路上会经过信阳,那里有大名鼎鼎的信阳毛尖,可是一个大问题出现在了云舒面前——时下众人并不知信阳,毛大叔更不知道去信阳该怎么走! 云舒解释道:“让我想想,那个地方现在应该不叫信阳……毛大叔,过了南阳之后往东南方向走,刚过淮河不远,有没有一座主峰像鸡公头的鸡公山?” 毛大叔认真思索起来,他几十年跑过不少地方,各种山见过不少,要说这鸡公山,他倒真的知道一座。 “姑娘说的地方,莫非是弋阳县?” 云舒虽然不确定,但好歹有点线索,于是高兴的说:“是吗?原来是叫弋阳,想来是我记错了,记成了信阳。我们就先去那里吧!” 他们现在是找茶,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去哪里都一样,既然有线索,大家自然同意往弋阳的鸡公山而去。 走了五日,第六日早上刚出发不久,他们就在路上遭遇大雨,道路泥泞相当难走,勉强走到中午,正好到了一处小县城,他们就准备进城歇下,等雨停再继续赶路。 县城很小,只有一处提供投宿的驿站,云舒等人赶到的时候,驿站门口站了守卫,不许他们进去。 云舒心中犯疑,这是民驿,又不是官驿,怎么门口站了这些士兵? 大平自告奋勇的前去打探,回来之后他兴奋的告诉云舒:“云姐姐,这回得靠你出马了!” 云舒疑惑的问道:“怎么?驿馆里住了什么人?” 大平冲那边指了指,说:“是淮南翁主回淮南的人马,也是被大雨困住,包下了整个驿馆休息。我们要进去躲雨,只能靠云姐姐出马了。” “淮南翁主?”云舒有些诧异,她并不知道刘陵也离开长安了。 不过想到她跟田蚡的事情被平阳公主和皇上知道了,被赶回淮南国,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刘陵被赶出长安,此事与云舒脱不开干系。不论刘陵个人作风如何,至少她对云舒,还是不错的,可云舒偏偏利用了她,想到这里,云舒对刘陵感到有些愧疚,始终发不下。 现在让她再去找刘陵套关系住进驿站,她实在做不到。 “罢了,我们不要去招惹她,进城找百姓家里投宿吧,多给些银子,总归会有人愿意让我们进去躲雨的。” “好,云姐姐不愿意,咱就不跟他们挤一处。” 大平跳上车辕,毛大叔正要驱车前行,却听云舒突然改了主意:“等等!” 云舒透过窗帘,盯着驿站栅栏里的一个男人身影——卓成! 卓成举着一把伞,正从厨房里托着装满食物的大盘子走出来,浑然不知已被云舒盯上了。 云舒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说:“既有熟人在此,不进去打个招呼,倒显得失礼了,走,我们下去。” 丹秋给云舒打着伞,墨清和大平跟在其后,往驿站走去。 守在外面的守卫看到他们靠近,不耐烦的挥手说:“走开走开,这里不能投诉,闲杂人等避开!” 云舒淡定的向守卫走去,声音清朗的说:“劳烦军爷通传,民女云舒得知故人在此,特来求见。” 军爷看了看她,虽然不像这个小县城里的百姓那般寒酸,但也算不上富贵,于是吼道:“我家主人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走开!” 既然是势利眼,云舒只好换了口气,说:“昔日淮南翁主待我如姐妹一般,怎的出了长安,连见一面都不能见了?” 守卫听她如此说,又是“姐妹”,又是“长安”,不敢再拦,于是问:“报上名来!” 云舒将名字报上之后,守卫就进去传话去了。不过多事,那人就跑出来,对她弯腰说:“翁主有请!” 云舒笑着走进驿馆,刚掀开帘子进去,就听里面传出刘陵的声音,她跟以前一样,笑语连连的说:“真的是云舒?我还在想,我离开长安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怎知在这里遇到你?” 云舒向内望去,刘陵跟她的几名食客正在吃午饭,旁边站着不少守卫,显得比较肃穆。卓成脸上的惊讶掩饰不住,瞪着双眼看着云舒。云舒扫了他一眼,像没认出他一样无视掉。 她对着刘陵敛衽行礼,脸上也挂着欢喜,说:“民女听说翁主在此,也是吓了一跳。这样突然前来拜见虽然唐突,但又觉得明知翁主在此,如若不来,岂不是不敬?” 刘陵招手让她到身边坐下,说:“几日不见,你跟我倒客气起来。你怎么也离开长安了?这是去哪?” 云舒如实说:“我南下做点生意,准备先去弋阳,再去淮南国一带。” “呀,既然是去我家,正好与我同行!”刘陵高兴的说:“我本就抱怨路途无聊,谁知送了你来陪我,太好了。” 云舒不太好意思的说:“怎好拖累翁主?” 刘陵满不在乎的说:“这有什么拖累的?我不过是回家,又不赶路,又没任务,带你们几个又怎么了?” 刘陵眼尖,看到云舒的布鞋湿了大半,又问道:“你现在住在哪?吃了饭没有?” 云舒回道:“刚刚进城,正要去找落脚的地方。翁主既然在吃饭,我就不叨扰了,等我安置好,再来拜见翁主。” “还找什么,就在这里住,还空着许多房间呢!” “不太好吧……”云舒犹豫的说。 刘陵是个干脆的人,说:“这有什么不好?我们还要一起上路,住在一起多方便。”说着,就对旁边的侍卫说:“你去外面看看,把他们的行李和人马安置好!” 云舒谢过刘陵之后,问道:“翁主,在座的几位,就是翁主曾对民女提过的那几位文士吧?” 因是以后要一起同路的人,刘陵介绍道:“是的,晋昌、伍被、左吴,这位晋昌你之前已经见过的。” 云舒对几人低头互致礼,卓成,也就是晋昌,看向云舒的眼神里透满了疑惑。 又有饭菜端了上来,云舒淡定的坐在刘陵下面,跟卓成面对面吃起了午饭。 天气阴雨连绵,刘陵饭后困顿,回房睡觉。云舒跟丹秋收拾了自己的房间之后,走到大厅,笑着走到了卓成的面前。 卓成坐在席子上,抬头看向云舒,说:“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以为你认不出我了。” 云舒轻笑着说:“我们虽然有些日子没正式碰面了,但你这张脸,我怎么会忘?” 卓成眉头一提,觉得云舒变的不一样了。 从之前刘陵的言语中,卓成推断云舒曾在长安的翁主府里见过他,她明知自己在刘陵手下,却敢主动前来,跟以往一直逃避他、害怕他的情况完全不同了! 她是有了什么倚靠?亦或是有了什么把握? 卓成的心突然有些慌乱。 大厅里只有云舒和卓成两个人,云舒站在卓成面前轻轻的说:“当我知道你为淮南王效力时,即觉得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但到最后却觉得你十分好笑!你明知淮南王最后的下场如何,却依然犯险助他,你是打算逆天改写历史呢?还是打算最后出卖淮南王,而得到未央宫对你的信任呢?” 历史上的淮南王有反心,但谋反还未实施,就被自己的门客出卖,落得惨淡收场。卓成投靠淮南王刘安,究竟是为的哪般? 卓成被云舒这一番话刺激的喘粗气,他怒道:“你别笑我,你又比我好得多少?你跟桑家的那些事我也听说了,你这次该不会是被桑家人赶出长安的吧?” 虽然戳到了痛处,但云舒不气也不恼,只平静的说:“我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只有一个原因,我正式告诉你,卓成,你以后别再惹我,你三番四次谋害我,得手一次,还以为能次次得手?你该我的,我总有一天会成倍取回!” 云舒严肃的表情趁着阴沉的天气,让卓成有些胆寒,但他依然从地上蹿起,压低声音吼道:“一山不容二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还怕你不成?” 云舒冷笑一下,转身说:“那好,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云舒扬长而去,卓成下意识的上前追赶两步,却突然见到一道人影落到他面前,下一刻,他的下颚就如同碎裂开来一样,紧接着,整个人飞倒在了一旁。 墨清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他一脚踢飞的卓成,眼神中杀机毕现! 159、气死他 159、气死他 卓成被墨清瞪的毛骨悚然,一时真的以为墨清下一刻就会挥刀把他的脑袋砍下,他哆嗦着对渐走渐远的云舒说:“你、你敢打我?就不怕我告诉翁主?” 云舒听到这可笑的话,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卓成,轻轻的说:“你且去说,看看翁主是信你还是信我?” 卓成羞辱并悲愤着,他不知道,云舒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一时真的不敢妄动,就怕中了云舒的圈套。 卓成投靠淮南王已有数年,虽然得到了淮南王刘安的器重,但是刘陵一直不喜欢他,更不亲近他。他曾尝试投其所好的讨好刘陵,但无一成功! 云舒跟刘陵两人看起来很亲近,这让卓成很恼火。 云舒见刘陵的侍女开始进出,知道刘陵午休起来了,于是再也不看卓成,转头向刘陵的房间走去。 阴雨的天气让人懒懒的,刘陵虽然醒了,但是披着外套靠在床上,并不急着起身。 见云舒进来,她笑着问道:“路途辛苦,你中午没有休息一下吗?” 云舒来到床边说:“我们生意人,在外面奔波惯了,倒不觉得辛苦,翁主是千金娇躯,自然要多休息休息。” 刘陵笑着让她坐下,说:“闲来无事,你陪我说说话吧。” 云舒依言在刘陵床边坐下,说:“我正有些体己话想对翁主说呢。” 听到是“体己话”,刘陵眼睛笑成月牙,以为是女孩子间的闺蜜之言。 “你说,我听着呢。” 云舒的眼神有些闪烁,瞟向了旁边的侍女。 刘陵心思灵动,对侍女说:“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待周围的人走尽之后,云舒说:“翁主待我如同姐妹,云舒有一些真心话想对翁主说。言语中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翁主恕罪!” 她凝重的神情把刘陵吓了一跳:“你尽管直言。” 云舒冒险的说:“在我离开长安之前,听到了一些关于翁主的流言流语……” 只这一句话,刘陵就知道云舒要说的是什么事了,关于她的那些流言,刘陵没少听说,更没少被人取笑过。只是这些事情竟然被平民知道了,倒让刘陵有些意外。不过再一细想,云舒是桑弘羊身边的人,桑弘羊又是刘彻的亲信,她知道了也不太奇怪。 云舒见刘陵的脸色变的不好,抿着嘴不说话,心中略为放心,至少刘陵并没有直接喊人把她撵出去。 “翁主,民女听说了你的事情之后,就觉得你被人陷害,太为你感到不值了!” 刘陵猛地抬眼看云舒,惊诧的说:“你也觉得我是被人陷害的?”几乎所有人在听说了她跟田蚡的私情之后,都取笑她不要脸,骂她下溅,倒是第一回有人为她感到不值,替她担忧。 况且刘陵也觉得自己是被人陷害了,她不明白跟田蚡的事情是怎么暴露出去的,查探了很久,依然没有头绪,现在听云舒这样说,不由得凝神听起来。 云舒所说的“被人陷害”,跟刘陵想的并不是一回事。 她说:“翁主身娇体贵,纵然丞相大人身份不凡,但凭翁主的身份和姿色,又怎会主动对他投怀送抱?若我猜测的没错,翁主定然是被淮南王所逼,不得已才靠近田丞相。” “你!”刘陵瞪大了眼睛,这等机密之事,竟然被一个平民女子看穿了! 云舒怕被刘陵中途打断,赶紧一口气说道:“淮南王让翁主拉拢丞相,无非是希望在朝廷中多一个助力。可是淮南王怎能如此糊涂,选了田丞相这样的人? 田丞相是王太后的弟弟,是陛下的舅舅,陛下的皇位坐的越稳,田家的利益就越大。纵使他们舅侄之间有矛盾,但从根本来说,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淮南王想拉拢田丞相,怎么可能成功? 田丞相狡猾而好色,他即使跟翁主达成了某些协议,也可能随时反悔作废。翁主如同羊入虎口,牺牲了自己,却得不到丝毫的好处!所以民女以为,陷害翁主之人,就是向淮南王献计之人!此计根本就是下下策!” 刘陵愣住了,有人对父王献了怎样的计策、她奉命接近田蚡、游说田蚡倒戈、跟田蚡之间达成了协议,云舒竟然全知道! 她是从哪里知道的?是桑弘羊告诉她的吗?那也就是说……刘彻也全都知道了? “你……休要胡说……”刘陵底气不足的否定道。 云舒缓了一口气,说:“国之大事,我本不该妄自议论,但翁主待我好,我不忍看着翁主被人陷害,我冒着大不敬之罪说这些话,只希望翁主能明白云舒的心意!” 刘陵靠着床头,逼上了眼睛。她的胸脯上下起伏着,表明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一度想过要不要除掉云舒灭口,但是这件事情刘彻已经知道了,灭口毫无意义。而且,云舒冒险跟她说这些,是真的替她担忧才说的吧!不然默默在旁看好戏,任她怎样,都跟她没关系…… 良久,就在云舒犹豫要不要退出时,她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你说的对,是父王糊涂了,轻信小人之言,竟然以为田丞相会被金钱和美色所诱惑!可笑我们父女竟然没有看明白,只要田蚡的姐姐坐在太后的位子上,田家何愁没有银子?他何愁没有美女?又怎会真心投靠我淮南国?” 她冷笑起来,她竟然被田蚡的甜言蜜语和承诺所骗!她太过自信,她真的以为田蚡会为了她,背叛刘彻,为淮南国效力! 看到刘陵愤恨的眼神,云舒知道自己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断绝了刘陵跟田蚡二人的关系,或许能够避免淮南王谋逆之事的发生,也算是救了他们淮南国一次。云舒心中默默祈祷,但愿淮南王能够听刘陵的劝,悬崖勒马。 她之前利用了刘陵,现在帮她一次,也算是两清了。 刘陵想清楚了之后,缓过神,笑着对云舒说:“你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我想清楚了很多事,谢谢你。不过说来,你有如此远见,让我十分惊讶!” 云舒回应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道理其实很简单,翁主是被小人蒙蔽了视听,才会走错路,并不是我有什么远见。” 刘陵缓缓的点头,脑海中出现了晋昌的嘴脸,是他成年累月在父王面前说刘彻肚量狭小,绝容不下他人,会瓜分诸侯王的封地;是他浓墨重染的歪曲祖父当年死亡的真相,撺掇父王为祖父报仇;是他不遗余力的献计,说田蚡跟刘彻之间有怎样的矛盾,打击敌人要从内部瓦解他们! “晋昌,奸佞也!”刘陵气愤的低吼出这句话,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掐破手心的皮肤。 第二个目的,达到了…… 云舒安抚道:“翁主稍安勿躁,晋昌是淮南王器重的文士,若在路途上处决他,等回国后,淮南王定然会发怒,到时候连着翁主办事不利一起追究,翁主的处境岂不是会很艰难?” 刘陵发愁的说:“的确,父王十分重视晋昌,我上次欲赶他走,都被父王训斥了一顿。” 云舒献计说:“翁主不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带着他安安静静的回国,然后再把这些道理说给王上听,到时候,翁主还可以把计策失败的原因推到他身上,到时候,该怎么处置晋昌,王上自有决定。” 刘陵脸上重现笑容,说:“好计!我之前还在担心父王怪我办事不利呢!” 刘陵拉着云舒不断的打量,越看越觉得她好。之前她是喜欢云舒做的衣服,渐渐的,发现这个女子竟然这般不同,实在很合她的心意。 “这次回了淮南国,你就留在我身边帮我好不好?”刘陵突然对云舒抛出了橄榄枝。 云舒有些惊讶,她之前没想过这些,这倒成了意外的收获。 “多谢翁主器重,可是我……我得留在桑公子身边。” 能让一个女子如此死心塌地,除了恩,就是情的缘故。 刘陵见云舒双颊带红,她这位情场高手怎么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莫非……你喜欢你家公子?” 云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刘陵转目想了想,忽然记起有次听刘彻说起,要给临江和桑弘羊赐婚。 “桑弘羊倒是个不错的,听说陛下很看重他。只是他就要娶临江了,你到时候做小,我倒替你不值。” 云舒解释道:“临江翁主跟公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刘陵十分好奇的问道:“哦?他拒绝赐婚了?我跟他不熟,极少听到他的事情,没想到他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云舒淡笑着,刘陵颇有些羡慕的说:“能找到一个有心人是件幸福的事,即是这样,我也就不拆散你们了。不过若有一天他让你伤心了,或是在长安待不下去了,我这里依然欢迎你。” 刘陵的信任和情谊让云舒颇为感动,她心底暗暗决定,若她能够帮刘陵获得幸福,她一定在所不惜! 夏末的雨带了些秋雨的缠绵,淅淅沥沥下了两天,方歇。 在小城住了两天后,众人再次上路。 刘陵带着云舒乘坐她宽大舒适的马车,在上车时,她看到卓成的下巴和脸颊青肿,于是好奇的问道:“呀,晋昌,你怎么受伤了?” 卓成看了眼在刘陵身后偷笑的云舒,忍住愤恨,低头咬牙切齿的说:“雨天路滑,小人不慎滑了一跤。” 刘陵掩嘴而笑,说:“你可要当心一些,我答应父王要好好的把你带回去呢,你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卓成听着这个话,觉得十分怪异,却有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好低头谢道:“多谢翁主关心。” 刘陵十分轻的冷哼了一声,而后对云舒说:“妹妹,我们上车吧。” 这一句“妹妹”,再度让卓成的情绪几乎崩溃,心中不断的想着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容易就讨好了他拼命想讨好却不得的人? 紧握的双拳、怒红的双眼,伫立在人群中的卓成微微有些颤抖。而在另一辆马车上,墨清淡淡的注视着他 160、各种密谈 160、各种密谈 有淮南王府的侍卫开路带路,雨后的路程走的十分顺畅,转眼过了南阳郡,进入了江夏郡的最北端。 刘陵听云舒说要去找好茶,她也兴致勃勃的要一起去。但云舒却说不清具体地方,不由得让人十分惆怅。 云舒绞尽脑汁,渐渐想起一些线索:“那个地方有一座鸡公山,旁边还有一条浉河,这种茶主要产在车云、集云、云雾、天云、连云,合称‘五云’的地方,我也不知那些地方现在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只是在游记里读到过,大概知道方位。” 刘陵将这些说与侍卫听,派侍卫带着毛大叔先行一步,去寻找“鸡公山”、“浉河”、“五云”这样的地方。他们去了两日,毛大叔就高兴的回来说,果真找到了! 手下有兵十分方便,挂上淮南翁主的名号,去一些城镇问询的时候,当地官员不用催促,都会主动帮忙寻找。 毛大叔说:“我们先去弋阳找到了鸡公山,又在弋阳外不远处的找到了一条叫做‘浉水’的河,虽然没有找到五云,但想来云姑娘要找的地方,就在那一带了。” 云舒和刘陵大喜,一起往鸡公山赶去。 在她们欢喜的找信阳毛尖时,长安城中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丞相府田家,自从丞相称病不上朝之后,门庭冷情了很多。府中的下人们更是屏气凝神,不敢随意跑动,不敢大声喧闹,就怕触了主人家的眉头。 外人不知道的,以为田丞相病重,田家上下为之心忧;内部知道情况的,就明白田丞相是因为跟刘陵的私情被曝光,无颜见太后和皇上,在家躲在,而田夫人自然也不会轻易饶过他。 与田家浓重的氛围不相称的是南边的一处庭院,里面笑语连连,女孩子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住在这个庭院里的是田家大小姐田茵,在闺房里陪她玩耍的,则是程不识老将军的孙女,程歆。 田茵听到程歆说了一件事,满脸的不信,问道:“真的?临江翁主真的要嫁给孙功曹的小儿子?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 程歆连连点头,说:“是我爹的同窗,他的小儿子要娶翁主了,这对他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这两天四处炫耀呢。你爹最近卧病在家,没听说这些事也正常。” 田茵咬了一口手中的果仁,笑道:“真是没想到,堂堂翁主竟然会嫁到这样的人家,不过也是,她那样的出身,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会稀罕她的翁主身份!” 程歆倒有些戚戚然的说:“论亲戚,你还是她的表姑呢,你就不替她担心?” 田茵讽刺的笑了一下,说:“有什么好担心的?孙功曹出身贫寒,他是他们家祖辈几代唯一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人,这样的小户人家,能娶到一个翁主,自然是好好的供着,没人敢欺负,对刘蔚来说倒是好事。不然的话,她性子软,随便加个厉害点的人家,就有的她好受!” 程歆想想也是,点头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挺好,看来刘蔚应该挺高兴的。” 田茵想到了些事情,不由的笑了起来,程歆想知道,田茵却卖关子不肯说,逼得程歆挠她痒痒,她才就范,将刚刚所想之事说了出来。 “这件事我对你说,你可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程歆好奇的睁大眼睛,点头保证。 田茵清了一下嗓子,两个少女趴在床上说起了悄悄话…… “这门婚事虽然对临江翁主来说还不错,不过她肯定不同意,因为她心里有喜欢的人呢。” 程歆更来精神了,忙问道:“谁?她喜欢谁?” 田茵又压低了几分,说:“是陛下身边一个姓桑的侍中,听说那人长的特别俊美,也很得陛下喜爱,临江翁主对那位桑侍中一见钟情,求长公主替她做主。长公主求陛下出面做媒,谁知那桑侍中却回绝了陛下,不肯娶临江翁主,让平阳公主和临江翁主都很丢脸呢。” “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女孩子家主动去求亲,还被人拒绝了,真的好丢脸哦!不过你说的这个桑侍中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呢?敢拒绝皇上的赐婚,一定有什么来头吧?”程歆激动的八卦问道。 田茵搅着手中的手帕说:“这个桑侍中没什么来头,家里之前是做生意的,有几个闲钱,给他买了个侍中的郎官,谁知非常得陛下喜爱,这才渐渐显达。说来,他跟我还有点亲戚关系呢,我族里的一位表姑,是他桑家的继夫人。” 程歆颇为不解的说:“家世很一般呢,怎么这么嚣张?送上门的翁主都不要。” 田茵倒觉得理所当然,说了句:“翁主也分三六九等,你不看看她爹是谁?” 程歆想到自杀的先太子,了然的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这个,转而问道:“这种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临江翁主找你哭诉了?” “怎么会,她跟我关系又不亲……”田茵吱吱呜呜的说:“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但你不准取笑我哦!” 程歆保证道:“我程歆是谁?你还不放心?” 田茵红着脸说:“前几天,我那个表姑来我家见母亲,要给我说亲事了,对象就是这个桑侍中……正巧太后姑姑招母亲进宫,问父亲的病情,母亲就把这件事情给太后姑姑说了,让她帮忙做个主,看这件事情能不能成……” “啊……竟然是这样!”程歆焦急的问道:“太后娘娘怎么说的?可同意了你们的事情?” 田茵摇头说:“太后姑姑嫌桑家不厚显达,配不上我田家,又想到了先前拒婚的事情,就跟母亲说了,说桑侍中那样的人,只怕眼高于顶,连翁主都嫌弃,不知要娶怎样的女子才满意,让母亲慎重考虑呢。” 程歆皱眉道:“也是,他一个小小侍中,竟然这么挑!” 田茵颇不满的说:“哼,我就不信了,还有谁比我田茵更好!翁主又怎样?翁主也比不上我!我姑姑是太后,表哥是皇帝,爹爹是丞相,任他眼高于顶,难不成能挑个天仙回去?” 程歆连忙附和的点头,说:“他家这次来求亲,肯定是他自己的意思,八成就是看上了你呢!” 田茵分析道:“照这样看来,他也是个势力小人呢,不知陛下怎么会亲近他!” 忽的,田茵又叫起来,说:“完了,太后姑姑虽然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我爹好像挺满意的,这几天一直在跟我娘商量这件事,我得去跟他们说,我不嫁!” 程歆忽然拉住她,说:“你别急!你想啊,临江翁主喜欢他,陛下器重他,丞相大人也觉得他不错,说不定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呢。我们不如偷偷看看他去,等见了人你再决定!” 田茵想想也对,就跟程歆凑到一起,商量着怎么出府去。 而在桑家,二夫人田氏刚刚给老夫人禀报了提亲的进度之后,从春荣楼出来,回到碧馨小院,就听身边的丫鬟说:“二夫人,大公子求见,在花厅里等着您呢!” 田氏颇觉得头疼,不用想,大公子肯定是为了婚事来找她,不过她在这件事上根本不能做主,大公子找她也是徒劳啊! 她打定了主意,免得让大公子记恨她,一会儿见了大公子就诉苦,把责任都推到老夫人身上去! 她整理了一下神情,笑着走进花厅,说:“大公子是个大忙人,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里坐坐啦?” 大公子从位子上起身,执晚辈礼向二夫人行礼,说:“弘儿给二娘请安。” “免礼免礼,快坐。” 两人坐下后,二夫人决定先发制胜,说道:“我这几日正要找你,跟你说说你的婚事,你今天既然来了,我就趁机跟你说了吧。老夫人为你的婚事,担心多年,前段时间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不敢再拖,就拉着我给你挑选媳妇。老夫人觉得田丞相家的千金非常好,因我跟丞相同族,便要我出面做个中间人,你看……虽然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老夫人和老爷都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敢反对……我虽是你二娘,但对你一向当亲儿看待,这门婚事纵然不合你意,但你也要体谅我的为难之处啊……” 大公子听她说了这么一大通,浅笑了一下,说:“二娘莫要紧张,我是来给二娘赔罪的。” “赔罪?”田氏惊讶了,自从她进了桑家的门,就没见大公子对她如此客气过! 大公子说:“听闻二娘之前去田家赴宴,曾被田小姐推入湖中,要二娘再次面对这样的恶女子,还要容她为媳,实在是太委屈二娘了。” 不说这事还好,说起这事田氏也是一肚子气,但她拗不过老夫人和丞相府的权势,也之得忍了。 “田小姐还小,许是小孩子胡闹,等这两年长大就好了。” 大公子笑了两句,说:“二娘能有如此气度,弘儿甚为高兴,还有一事,我本犹豫要不要该跟二娘讲,但见二娘胸怀广大,听了应该也不会有事。” 田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就问:“何事犹豫?” 大公子淡淡的说:“听洛阳送来的消息,说姚姬怀了身孕,父亲知道之后十分高兴,但又担心二弟在家吵闹让姚姬不得安心休养,还说二弟调皮,连先生都管不住他,准备把他送去苦寒之地历练一番呢!” “啊!”田氏失声叫了出来,洛阳本家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浑然不知! 161、偷看 161、偷看 姚姬是桑老爷的一位姬妾,二夫人田氏突闻姚姬怀孕,已是惊讶,再听说桑老爷要把二公子桑辰龙送到苦寒之地历练,已是由惊讶变为愤怒! “怎么可以……老爷怎么可以这么对待龙儿……” 大公子看着二夫人的神情,劝慰道:“二娘不要生气,二弟自幼顽劣,父亲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 大公子的声音让二夫人镇定下来,她抬头看向大公子,心中飞快的盘算着。 大公子平时绝对不会跟她多说一句废话,今天主动找到她告诉她这样两件关键的事情,必有所图!再稍一想就很明白了,他是想跟她做交易,用他的婚事换取桑辰龙在桑家的地位! 想通了这一点,二夫人就不再着急了,她重新坐下,整理好衣服,说:“大公子,我无意与你为难,自从大公子进宫做侍中之后,大公子就该明白我的立场。” 大公子自然明白。 在大公子没有入赀当官之前,他跟二公子桑辰龙两个嫡子之间有直接的竞争关系,所以二夫人对他百般提防,想尽一切办法削弱他在桑家的地位。 但是在他入宫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大公子走仕途,由二公子桑辰龙长大后继承家族的生意,两兄弟相辅相成,这几乎成了大家没有明说,但心里都达成了共识的事情。 二夫人对大公子的态度,自然也改变了。 大公子眼神一转,变的犀利而严肃,他抬眼说:“二娘是聪明人,我也不跟二娘绕弯路了。我今天找你,只为一件事,希望二娘想办法替我推掉这门婚事,只要你能够成全我跟云舒,我保证二弟在家中的地位,绝不会被以后可能出现的三弟、四弟所替代和动摇!” 二夫人手心微汗,犹豫的说:“你跟田家的婚事,老夫人和老爷都看着呢,我能怎么办……” 大公子颇轻松的说:“‘阳奉阴违’这种事,二娘又不是第一次,不是吗?” 二夫人微微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说:“那大公子也要让我看到你合作的诚意才行。” 大公子起身说:“这有何难,我明日就去一趟黑龙山,求明公出山,有明公教导二弟,二娘还担心什么?” 二夫人喜出望外,问道:“当真,真的是明公?” 明公是教导了桑家三代人的一位算术智者,桑老太爷、桑老爷、大公子,以及很多管事,都在明公那里受过教,他在桑家的地位非同一般。 大公子是他教的最后一位学生,自大公子十一岁那年,明公就归隐黑龙山,过起了不问世事的田园生活。 大公子只笑不答,对二夫人拱了拱手,说:“儿子有事先告退,我敬候二娘的佳音。” 自大公子离开之后,二夫人一人在房里又是喜悦又是担忧,喜的是他儿子桑辰龙也许会因此事因祸得福,忧的事情是他担心大公子骗她! 不过她忧心的事情,在晚上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桑老爷脸色红润的来到二夫人的碧馨小院,在二夫人的服饰下沐浴更衣,准备歇息。 待两人躺在床上之后,二夫人侧着身子,一只手搭在桑老爷的胸口,细声试探道:“老爷今天面露喜色,看起来像是有喜事发生一样,何不说出来与妾也高兴高兴?” 桑老爷忍不住就露出笑容,说:“姚姬怀上了身孕,这样的喜事,我当然高兴了!” 桑家这一辈女多男少,两位公子,六位小姐。姚姬这一胎若生了儿子,那是桑老爷的老来子,自然百般疼爱。桑老爷之所以如此期待,也是抱着这个想法。 二夫人佯作不知,惊讶的问道:“啊,姚妹妹有身孕了?” 桑老爷倒是十分惊讶,问道:“你不知道?” 二夫人撑着手臂坐起来,说:“妾并不知道这件事,家里并没有送信过来呀。” 按理说,后院女眷有事,首先应该送信禀明夫人,再由夫人决定要不要告诉老爷。桑老爷今天收到姚姬的送信时,还以为是二夫人派人转送过去的,现在二夫人竟然说不知,看来是姚姬有意要瞒着二夫人了。 姚姬防备着二夫人,即说明二夫人不够让下面的姬妾信服,也说明姚姬不懂规矩,竟然敢隐瞒主母。桑老爷的脸色因此事微微淡了一些,但看在孩子的份上,怕二夫人因为这件事情迁怒姚姬,就说:“许是把信送到了娘那里,娘见你忙着弘儿的婚事,一时没跟你说,也是可能的。” 二夫人勉强笑了笑,说:“是呢,也许娘明天就告诉我了。不过我们现在都在长安,姚妹妹在家里,没个人照顾怎么能行?要不妾这几日赶回去照顾她吧?” 桑老爷见她如此关怀,笑着说:“我们虽然在长安,但家里仆人多,而且还有明管家在,我已经写信吩咐明管家要好好照顾姚姬,你就不要操心了。” 二夫人想了想,又说:“老爷,我想把龙儿也接到长安来……” 桑老爷皱起眉头说:“他?哼,你可能不知道,他在家里有多混账,一天到晚四处疯闹,还敢欺负先生,我正要把他送到沈贤侄那里去,让他吃点苦头呢!” 桑老爷口中说的沈贤侄是之前跟云舒一起共事过的沈柯,自云舒从娄烦回长安后,沈柯也调任了,只不过他被调去了更偏远的陇西郡。 一听说自己儿子要被“发配”到陇西,二夫人的眼泪就要出来了,她诉求道:“老爷,龙儿还小,不听话慢慢教就是了,你把他送到陇西,苦头是吃了,但是跟着外头的人学坏了可怎么办?把他接到长安来吧,这里有我们看着,有他大哥做榜样,又离了他熟悉的地段,他定然不会再调皮的!” 桑老爷闷不做声,二夫人扯着桑老爷的衣角苦苦叫唤了好几声,桑老爷开口说:“此事明天再议,睡觉!” 大儿子太优秀,成长时几乎没让桑老爷操过心,对比下来,他对桑辰龙就格外的失望,甚至有些责怪二夫人从小宠溺孩子,如此想着,桑老爷深深的叹了口气。 二夫人听着桑老爷的叹息,心中越发没底,看来……只有希望大公子真的会出手帮忙了。 隔日一早,二夫人很早就起身梳洗、穿戴。 桑老爷看二夫人穿戴的很隆重,就问:“你见天要见谁吗?” 二夫人似乎忘了昨晚的事,笑着说:“马上要入秋了,我跟丞相夫人约好了今天一起去挑布匹做秋衣。” 桑老爷点点头,说:“去吧,记得多提提弘儿的婚事。” 二夫人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顿了下开口说:“老爷,其实我很不喜欢田家的小姐呢,刁蛮没教养,配不上弘儿。” 桑老爷皱了眉头,说:“没根没据,怎么说这样的话?哪里有长辈的样子。” 二夫人不高兴了,说:“我可没有乱说,老爷,您可记得我上次在丞相府落水的事情吗?那次我是忍着没有告诉您,就是田小姐把我踢下水的!” 桑老爷吃了一惊,说:“真有此事?” 二夫人委屈的点了点头,说:“当时只想着是我自家的侄女,她虽看不起我,但我得顾着田家的面子,所以没有对你说。可是这次是要给弘儿娶媳妇,我虽然是后娘,但也是真心疼弘儿,若给她娶个这样的媳妇回来,妾心有愧,对不起泉下的郑姐姐啊!” 提到前妻郑氏,桑老爷心中戚戚然,他想了一下,说:“你再找机会多看看那位郑小姐,若品行真的不行,我去跟娘说,我们家虽然不如丞相家的权势,但是挑媳妇还是要仔细的。” 有了桑老爷这句话,二夫人就笑着出门了。 田大小姐田茵知道田夫人今天要出门,家里没人看着她,她便跟程歆两人约着去弘金号买首饰。说是买首饰,其实是偷偷瞧大公子去的! 母女两人前后脚出门之后,田茵就跟程歆在弘金号附近碰头了。 田茵颇紧张的问道:“他不是要去宫里当值的吗?我们在这里守得到他吗?” 程歆自信满满的说:“我问过我小叔叔了,桑侍中每隔三天,中午就会抽空出宫来弘金号办事。” 程歆的小叔叔是程不识老将军的侄子,在宫中期门军内,跟大公子有点交情,他的事情略知一些。 自从云舒离开弘金号之后,大公子每隔几天就会来弘金号查看账务,亲自整理。 这天中午他骑马来到弘金号,早有伙计在门口等着他,他轻轻从马上跃下,将缰绳扔给伙计之后,就阔步走进店里。 田茵和程歆在不远处的马车里,挤在一条逢里偷看着。 程歆激动的摇着田茵,说:“看到没有,真的跟传言一样,他长的真好看!” 田茵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但脸上也浮出了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进去了,快下车,我们进去看看!”程歆兴奋的不行。 田茵被程歆拉下车,满嘴不愿意的说:“死丫头,你急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拉疼我了,你慢点走!” 田茵和程歆两人拉拉扯扯的来到弘金号门口,正巧有一辆马车驶到他们面前,把正门给挡住了。 程歆没注意,一下子撞到马上,马儿打了个响鼻,把程歆吓的大叫着退开。 田茵厌恶的看着鼻子里喷着热气的马,转头对驾车的车夫吼道:“有没有长眼睛,竟然往我们身上撞,脏死了,我们的衣服你陪得起吗?” 162、谈崩了 162、谈崩了 车夫一脸无辜的看着田茵和程歆,他正常驾车过来,停在了平时老爷下车的地方,谁知这两位小姐突然蹿出来撞上,却反倒说他撞了人。 不过车夫看到这二位像是要去弘金号买东西的客人,不敢扫了东家的生意,忙赔礼道歉说:“是小人大意了,给两位小姐赔罪。” 说撞也没撞到,只不过是程歆跟马擦了一下,袖子上沾了些马鼻子上的湿液,但这二位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程歆不满意车夫的道歉,向后面张望道:“叫你家主人下来,撞了人连面也不露,这是什么道理?” 车夫为难的向后面看去,车内的人已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桑老爷从马车里走出,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姑娘,这两位虽然跋扈,但商人从来讲究和气生财,他就笑着说:“弄脏了两位小姐的衣服,是我家仆人不对,二位小姐还请担待。” 田茵哼笑着说:“担待?我们是出来办事的,却被你的马弄脏了衣服,还让我们怎么见人?” 桑老爷混迹商界多年,见过各色的人,他察言观色便知这两位小姐肯定是京城大家出身,性子娇蛮,从来没有吃过亏。 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和气生财,若跟这两个小辈争执起来,把事情闹大,就难看了。弘金号在长安主要做女眷的生意,桑老爷心中虽不悦,但是也不想得罪这两位小姐。 “这样吧,我记得街头有一家成衣铺,小姐去那里选一套衣服,不论多少钱,我给,全当我的赔礼,如何?” 桑老爷已经很忍让了,谁知田茵“呸”了一声,说:“谁稀罕你的钱?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桑老爷脸色阴沉下来,语气已变的严肃,说道:“赔礼也赔了,钱你们又不要,二位小姐想要怎样?” 田茵倒没想过要怎么样,不过是耍脾气耍成习惯了,死活不让人。 她指着马车说:“我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这等小民计较了,把马车牵开,挡住本小姐的路了!” 桑老爷气的吹气,背着双手站在弘金号的屋檐下,盯着田茵娇蛮的脸。 外面的吵闹已惊动了店里的伙计,有人通报了罗三爷和大公子,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来问道:“老爷(爹),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这个称呼,田茵和程歆两人脸色剧变,田茵睁大了眼睛看向桑老爷,咬着嘴唇不知是进是退。 马车车夫已在旁将事情说了,大公子抬头向阶梯下看去,那里早已没了两位小姐的踪影,再往远看,两个人影正匆忙离去。 罗三爷犹豫的问道:“老爷,公子,可需要追上去赔礼?” 桑老爷气呼呼的说:“她们无礼!不知谁家,教养出这样的女儿,哼!” 桑老爷拂袖走进店里,大公子则对着那两个身影若有所思。 再看田茵和程歆逃回马车上,刚刚放下车帘,田茵就推了程歆一把,使得程歆直接撞到了车架上,疼的“哎哟”了一声。 “哎,你推我做什么?” 田茵气的面颊火红,说:“都怪你,怎么撞到了桑老爷的马,害的我在他面前丢脸,要是以后……哎呀,你真是气死我了,以后我怎么办呀!” 程歆揉着胳膊说:“你现在又说我撞了别人,刚刚明明是你跟别人吵架。” 田茵气的站起来,脑袋一下子碰到车棚,不得不又坐下,说:“我跟他吵还不是为了你!” 程歆不乐意的鼓着脸,想了想,又安慰田茵,说:“你别担心啦,桑侍中不认识我们,更没看到我们,桑老爷年纪大了,说不定过几天就忘了,等你嫁过去,哪还记得这件小事啊!” 田茵嘴硬道:“谁要嫁去他们家了,别乱说!” 程歆看破了她的心思,取笑道:“既然不嫁,那你着急什么呀?” 田茵回到家时时间还早,待到晚些时候田夫人回府了,有丫鬟来请她过去。 到了田夫人房中,田夫人跟桑家二夫人都在,田夫人招手说:“茵儿过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布匹,准备给你做新衣服了。” 田茵见到桑二夫人,眼神里多了些羞赧,低着头去了母亲身边,一起挑了几匹布。 她们买布之后,顺便带了裁缝回来量身裁衣。田夫人先去里面房间量尺寸,只留的田茵和二夫人在外面。 二夫人笑着对田茵说:“小姐今天一个人在家吗?没找几个姐妹过来说说话?” 搁在平时,田茵断不会理睬二夫人,但她因为见了大公子有些面红心跳,不由得对桑家人也客气起来。 “今天乏了,在家里歇着。” 二夫人与她说了几句,聊到田蚡的病情,说:“我家老夫人本想来探望丞相,但是老夫人最近被我家大公子气的卧病,也不能起床了。” 田茵眉头一皱,问道:“老夫人为什么生气?” 二夫人长吁短叹的说:“我家大公子不知中了什么邪气,死活要娶一个丫鬟做正妻,根本不听老夫人的劝,你说老夫人能不生气吗?” “丫鬟?”田茵惊讶的不行,她以为桑弘羊要挑个天仙,没想到却挑了个丫鬟! 二夫人说:“是呀,谁听了都惊讶,可是大公子说什么海誓山盟,听着感人,但是我们做长辈的却不能让他随心所欲的娶了下人,所以老夫人现在着急给大公子说亲呢。大小姐有没有见过我家大公子,不如什么时候上我家来玩吧,我让你们见见!” 田茵满腔怒火,想不到桑家竟然是为了逼桑弘羊跟一个丫鬟断绝关系才到田家来说亲,把她当什么了?工具吗?替补吗? 她何等骄傲的人,怎么受得了跟一个丫鬟放在一起比较。 她蹭的一下从席位上站起来,指着二夫人说:“谁要去你家玩?你们别打我的注意,鬼才要嫁给你们家!” 田夫人从内房走出来问道:“茵儿,何事大呼小叫?” 田茵跺着脚说:“娘,以后不准桑家的人到我们家来,不准再提我跟桑家的亲事,打死我也不嫁!”说完就跑回房了。 田夫人尴尬的望向二夫人,二夫人低着头抱歉的说:“是我急进了些,说了些让大小姐生气的话。” 田夫人叹了口气说:“是茵儿太无礼了,你别往心里去……” 得到了这个效果,二夫人高兴而归,而大公子那边也收获匪浅。 他曾被皇上派去皇后那边,帮皇后准备女眷的宴席,在席间见过田茵和程歆。这两人不认识大公子,却不知大公子早在弘金号门口认出了她们。 大公子陪生气的桑老爷走进店里之后,将此事告诉了桑老爷。桑老爷一听那蛮横女子是田家小姐,当即说:“快去找你二娘,跟田家的亲事不要再说了,我们桑家不要这样不讲理的媳妇!” 待大公子和二夫人一碰头,亲事算是这么完了,只待桑老爷怎么去安抚老夫人。 大公子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暂时不用担心家里逼婚,可以安心准备远行备粮草的事了。 二夫人见大公子一脸放松,打铁趁热的问道:“大公子,龙儿的事……” 大公子笑了笑说:“入秋前,我一定让明公出山,带龙儿一起来长安。” 二夫人也放心了些,大公子虽不是她的儿子,但是大公子说话做事、品行如何,她还是放心的。 远在江夏郡的云舒自然不知长安发生了这种种事情,她与刘陵二人住在浉水边的鄳县里,一心找着茶叶。 刘陵和云舒住在鄳县县官家里,除了少数护卫,其他人都在了破陋的驿站里。 云舒每天带着人上山找野生茶叶,并寻访是否有茶农,刘陵且当出来散心,日日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但卓成却气的牙痒痒,他一心早点回淮南国,回淮南王身边过好日子,却被云舒困在了这“穷山恶水”间,偏刘陵听不进他的进言,怎么也不肯启程。 云舒寻了几日,鸡公山上下、浉水周围都没有发现野生茶树的影子,她询问鄳县县令,县令说鄳县并不产茶,这里喝得起茶的人家,都是从会稽郡托商人买回来的。 就在她快要失望的时候,丹秋却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大平在山上被树枝划破了腿脚,我去药店给他买止血的药,发现药店里有茶叶,问了一下,郎中说是他从山上采来的野茶!” 云舒听了喜出望外,她记起茶叶最早是当做药材和食物,后来才转为饮品。 一行人匆匆去药店找了郎中,拜托他带众人上山,果然在群峦叠翠间,找到了一片有半人高的野茶树丛! 云舒上前仔细观看,茶树尖断的嫩叶细圆且直,叶面上有很多白毫,她摘了一片下来放在最重咀嚼,浓郁而苦涩的茶香充满了她的口腔,她欢喜极了,这果然是纯正的信阳毛尖! 她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向郎中咨询道:“这附近可住有人家?” 郎中常进山采药,对这一带颇为熟悉,他指着对面山坡,说:“对面山腰上有一块很好的田地,那附近住了五六户姓何的人家,我有时进山会过去讨口水喝。” 云舒两眼贼亮,似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带着众人匆匆过去 163、地皮 163、地皮 何家寨里从没来过这么多衣着光鲜的人,一时间,几户人家老老少少二三十人全围出来看热闹。 有人认识郎中,就问询这是什么人,郎中只是收了钱上山带路,对云舒的身份并不清楚,口中只道:“长安来的贵人。” 云舒站出来主动解释道:“各位乡亲,我是从长安来的生意人,我给工钱,想请你们帮我到对面山坡上建个园子,不知道行不行?” 何家寨的人一直都是守着一片田地靠天吃饭,春忙秋收时会忙一些,平时全是闲着,忙碌一年,收成好的时候,粮食能够管个温饱,若是遇上灾年,青黄不接、饿死人的事情也发生过。 此刻有赚钱的机会送上门来,那些肯出力的庄稼汉,自然高兴的纷纷表示愿意。 云舒动作极快的带着他们来到了那片茶树丛,让他们建造栅栏把茶树丛围起来,还要在旁边劈出一块空地,建两间木屋。 何家寨的这些百姓,是在山里做惯了活的人,对这些事情很拿手,云舒出的钱顶的上他们劳作一年卖粮食的钱,一个个跟天上掉馅饼似的,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云舒让大平在山上监工,自己返回山下找鄳县的县令办事去。 当鄳县的县令听到云舒说要买下一片坡地时,满脸的惊讶! “姑娘说的可是何家寨对面山上的那片山坡?” 云舒满脸喜色的点头。 县令弄不懂了,那里高山峻岭,坡陡难行,根本不能种田,怎么这大地方来的商人却要买那片地? 他打量着云舒,虽然这姑娘年纪不大,派头一般,但跟淮南翁主称姐道妹,使得他不敢小看,心中揣测,这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因而,即使云舒自称普通商人,但这位县令对她还是恭恭敬敬的。 “这位小姐当真考虑好了?” 云舒点头,说:“大人开个价,我会尽快把钱凑齐,早点立了地契,我也好早早开始做事。” 云舒虽然不知那片坡地到底要多少钱,但是她觉得应该不贵,时下的人只当那是一片荒地,开不出什么高价。 县令对旁边一个县吏说:“去请冯少府进来。” 不多时,一个皮肤干黄有些黝黑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县令说:“冯少府,这位云小姐想买我们山上一片坡地种树,你随她去丈量一下总共多少亩,需要多少钱。” 冯少府眼前一亮,他知道县令最近在接待淮南翁主一行人,本以为是些只会游山玩水添麻烦的贵族,没想到,倒有生意上门。 少府主管一县的财务,他心中已飞快的计算着,要从这些贵人手中敲多少肥水才合适! 时间还不到中午,云舒办起事来有些心急,午饭过后就带着少府及一批县吏上山丈量面积去。 再次来到山上时,何家寨的男人们已经把茶树丛周围的杂树都劈了下来,正在把这些木材劈开,准备建栅栏以及建木屋。 何家寨的老人和女人挎着竹篮给出力的人送水,时不时还帮着清理搬动,一片热火朝天。 冯少府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有些惊讶,这姑娘够心急的,这就开工了?到底得有多心急? 他心里偷笑了一番,把之前的估价推翻,重新再往上添了一些。 丈量面积不用云舒和冯少府亲自动手,他们就到了何家寨的一户农家里坐着等结果,一边谈起价钱来。 “大人,这边的地价是多少?” 冯少府掰着手指装模作样的说:“这里溪流纵横,有是阳坡,是片好地,但云小姐既然是县令大人的上宾,我们就说个实在价……” 说着,就伸出了一根食指。 云舒对西汉的地价一点也不了解,不知这个“一”后面的单位是多少,怕惹出笑话,连猜也没敢猜,径直疑惑的看向冯少府。 冯少府见她不说话,只拿怀疑的眼神看他,心中略有些慌,笑着解释道:“一千钱一亩……” “一千钱?”云舒震惊了,竟然这么……便宜! 一千钱就是十贯钱,兑换银子的话,根据汇率不同,也就九两到十五两银子。 冯少府见云舒这样惊讶,以为是嫌贵,心中微微有些心虚,他已经抬高了很多,但又怕把大户吓跑,忙说:“乍听起来贵了一些,但是这真的是片好地,云小姐应该知道的,我们县是人少,所以那里才荒芜着,不然早有人开垦了。” 墨清在旁边适时的“哼”了一声,云舒听到了,知道他无事断然不会这样,定然是有事要提醒自己,便转头询问:“墨大哥,你怎么看?” 墨清面无表情的说:“关中和洛阳上田,每亩也就两千、三千钱不等,居延边地,每亩不过百钱,你这山中荒地,却敢开一千钱,当我们好欺负吗?” 云舒心中啧啧称叹,真便宜! 想到后世的房价,哪怕是一般城市的边缘地带,也要五六千人民币一平米,若是在上海北京那种大城市,则要一两万一平米,没想到古代的土地却这么廉价,一千钱一、亩! 不过云舒并没有在表面上表示出来,而是皱着眉头听墨清讲话。 这位冯少府出高价宰人已经到了墨清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足以说明有多么心黑,云舒虽然不在乎这些小钱,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当大头鬼。 于是她说:“呀,墨大哥,没想到这里的地价这么贵,是我太心急了,我们明天再去弋阳、轪县看看吧。” 墨清依然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冯少府心里急了,就怕货比三家,何况他的确把价钱开的太高了,万一把这单生意谈崩了,县令只怕会让他吃大排头。 他干笑着,说:“价钱可以谈嘛,何必急着走……” 云舒说:“大人也要拿出诚意跟我们谈才好呀。” 冯少府问道:“那好,你们说多少钱,只要能卖,我就咬牙卖了!” 云舒望向墨清,墨清冷冷的伸出了三个指头。 冯少府脸色一紧,说:“三百钱……太少啦!”不是太少,是不多不少,这里的地,就是这个价! “少?山川林泽之地,不可开垦,你以为能卖多少钱?我们不买,难道还会有其他人买吗?我们姑娘虽然涉世未深,但你以为我们旁人也是吃干饭的?” 一句狠话把冯少府的万般话都堵回了肚子里。他的确太异想天开了,以为云舒好欺负,他早该想到,这样一个女子敢出来做生意,身边的人可不好糊弄。 云舒在这里找到了野生的茶树丛,心中并不是很想再去附近县再找,于是在中间缓和着说:“大人,我看就这个价吧,西南面的那片山坡,我一并买了,这样总行了吧?” 南面和西南面两片山坡,有近十亩地,总共的价钱也有好几千钱,对小县的土地买卖来说,不少了。 待有县吏丈量了结果来禀报,两片山坡六亩地多一点,云舒想着以后在这里做生意,少不得要跟这些人打交道,于是按照七亩地的价钱算钱。 云舒另外又给了冯少府和县吏一些上山的辛苦钱,冯少府倒也乐呵呵的下山去,说这几天就把地契给他弄好。 有淮南翁主作保,手续办的很快。何家寨的人看到有钱赚,做事也快,转眼几天之间,一个茶庄的雏形就出来了,只不过要打理好,就是细水长流的事情了。 刘陵已经在鄳县小小的地界里找不到地方玩了,在听说茶庄的木屋建好了之后,一定要跟云舒一起上山看看。 择了一天早上,云舒和刘陵坐着滑竿上山。 清晨里,山中云雾弥漫,鸟啼虫鸣,精致很不错,郁郁葱葱的树林,使人心神舒畅。 待到了茶庄,里面已经人头攒动,砍杂树丛的砍树、整地的整地,一个木屋里还升起了做早饭的炊烟。 茶庄里面一片泥泞,云舒远远的指着一片被圈起来的茶树丛,说:“那就是我赚钱的宝贝,待会让翁主尝尝。” 刘陵笑了笑,不过十几棵茶树,能赚多少金银不成?再好的茶她都喝过,并未对云舒的茶报多大希望,只是觉得她倒腾的挺有意思。 看了茶树后,云舒请刘陵去一间木屋里坐下休息,而后去了隔壁的一间屋子。 在工人们整理茶庄的时候,云舒这几天在山上研究起了加工茶叶的工艺。 她按照以前跟爷爷聊天时知道的知识,慢慢尝试着制作。 不同的茶制作起来有所不同,制作信阳毛尖,需要把新摘下来的嫩叶放在通风的地方摊分,待叶片的青气散失,叶质变软时,就将茶叶放入事先磨光滑的大铁锅内,用圆形的小扫帚翻挑抖动。待青叶软绵后,用茶把尖收拢青叶,在锅中转圈轻揉裹条。 信阳毛尖细圆光直而闻名,要让茶叶“细圆光直”,这一步十分考验技术。 翻炒过程中,待青叶进一步软绵卷缩后,就要起锅,把茶放到火上烘烤和摊凉。反复烘烤、摊凉几次,待用手搓茶叶,茶叶变成粉末状时,茶叶也就制作好了。 这些工艺说来简单,但云舒在尝试的过程中,却吃了不少苦头,每一步的时间、火候、动作都需要反复琢磨。 她现在可以炒的茶,可以泡出现代茶叶的那种味道,但是在外形上,却是有些惨不忍睹。原本应该像一根根圆针一般的茶,都被她炒断或者弄烂了。 不过好在没人知道真正的“信阳毛尖”是什么样子,她也不怕人笑话,只待日后找些采茶和制茶人,一起慢慢研究。 ` 164、太子请自重 164、太子请自重 刘陵见云舒端着一壶开水和一碟茶叶走进房里,好奇的看她抓了一揪茶叶放进木杯里,然后将开水倒进去冲茶。 “不用加火煮吗?” 汉代喝的茶都是生茶,要用水煮,所以刘陵看云舒直接冲泡,觉得很奇怪。 云舒解释道:“这茶叶已经是熟的,冲泡一会儿就可以饮用了。” 刘陵觉得有意思,说:“这么方便?味道会不会很难喝?” 云舒将茶捧给她,说:“翁主尝尝看就知道了!” 刘陵浅酌了一口,睁大了眼睛说:“味道完全不同,好香!” 信阳毛尖的味道清香扑鼻,滋味浓醇,香高持久,冲泡出来的汤色色泽翠绿,嫩绿明亮,完全不同于煮出来的绿茶那般浑浊。 云舒笑着说:“春茶肥、秋茶瘦,翁主现在喝的是入秋之后的白露茶,这还不是最好喝的,明年春天的清明茶更好喝。” “当真?我并不知道还有这些讲究,明年春天我定要再尝尝!” 刘陵连饮数杯,最后下山之前把云舒之前炒茶的实验品全部打包带走。 见刘陵喜欢,云舒心中也就放心了,待明年春天把制茶工艺完善了,做出品相和质量都好的茶叶,在上层人士中,应该会很受欢迎! 在她们滞留在鄳县时,卓成闲的无聊,心中又气又急,一心想早点回淮南国,与淮南王刘安商议要事,偏刘陵不想回去。 苦思了几日,卓成好不容易想得一招,偷偷派人送信给淮南王,密告淮南翁主在衡山国边境滞留,劝归,无用。 鄳县往南就是衡山国,衡山王是刘陵的三叔刘赐,与刘陵是嫡亲的关系。只是她父亲刘安与刘赐一向不和,两家关系极差。 淮南王一早就等着女儿回家,仔细询问长安之事,没想到收到晋昌的书信,看后便勃然大怒,又疑惑刘陵被他三叔衡山王蛊惑拉拢,于是急忙写信,催她回家。 刘陵收到家里的书信时,看到竹简上写着“闻陵久滞于衡山国,恐徒生事端,速归。”不禁冷笑连连。 她招来麾下文士,劈头盖脸第一句就喝问道:“谁人将我行踪密告与父王?” 晋昌、伍被、左吴三人跪在地上,口中连称不敢。 刘陵的眼神在晋昌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说:“父王与三叔交恶,就是被你们这些奸佞挑拨!徒生事端?能生出什么事端?你们且替我写信回告父王,陵听闻三叔身体不适,正欲前去探望,望父勿忧!” “翁主三思!” 三名文士被刘陵倔强的决定弄的心惊胆颤,原本互不来往的两家,刘陵现在却要主动上前问候,若淮南王觉得有失脸面而发怒,第一个受难的,就是刘陵身边的这些文士! 刘陵拂袖站起,冷笑道:“我去看我叔叔,你们谁敢拦我?” 晋昌等人面面相觑,拿刘陵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恨得要把牙咬碎。卓成心中即悔又恨,原以为能把刘陵弄回去,谁知她大胆妄为到如此地步,丝毫不把淮南王的话放在心里。 刘陵决定去衡山国的命令下达后,众人忙于准备起来。 衡山国都城是邾城,离鄳县近两百里路,这一来回加上交际的时间,快则五六天,慢则十来天。 刘陵让人找来云舒,说:“你做的这个什么信阳毛尖,再帮我备一些,我要去探望我的三叔,让他们也尝一尝。” 云舒眼神一亮,连忙答应下来。这可是上层交际圈里的免费广告机会! 回到茶庄,云舒从何家寨里挑选几名比较心细有耐心的农妇,开始教她们制茶,然后精选形状好看制作成功的信阳毛尖,把它们装在绸布做成的小袋子里,再用手工编织的竹盒子装好。 如此做了三盒,已是三日后了。 云舒在刘陵出发前,将精装信阳毛尖送到刘陵手上,刘陵看了很满意,笑着称叹道:“这做的比贡茶都要好,你手艺真好。” 云舒心中很明白,不是她手艺真的好,而是因为制茶工艺的本质不同。上品信阳毛尖的每片茶叶卷成圆筒状后,都如绿色的细针一般好看,她的水平还远远不够。 她只当刘陵这次出行是很正常的走访,送她离开后,就回到茶庄,找大家商量起事情来。 云舒的茶庄已有了雏形,修葺茶庄的工人们由大平和墨清管理,制茶的女工由云舒亲自教,后勤做饭送水的中老年阿婆,则由丹秋负责。在云舒的安排下,一切井井有条。 现在茶树只有十几株,待把坡地整理好之后,云舒计划以后要把这个山坡都开辟成梯田,然后一排排的种上茶树。大家听了她的想法之后,若获至宝,眼神里满是钦佩和敬仰! 云舒不敢托大,毕竟是从前人经验里“偷”来的知识,但无论她怎么解释,大家对她的崇敬态度,是改变不了了。 眼下云舒唯一要担心的问题是管理问题,趁着墨清、大平、丹秋几人聚拢吃饭的时候,她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何家寨的百姓现在虽然愿意在茶庄做小工,但是等到秋收和明年春耕的时候,他们恐怕就会先照顾自家的田地,其次才愿意来这里做做零工。而且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找茶,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这十几株茶树上。我们走后,茶庄又该怎么办?” 云舒把问题抛出来,几人都停下筷子思索。 丹秋比较了解云舒,问道:“云舒姐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办法?” 云舒点点头,说:“想是想到了一个,只是实施起来还有困难。” 众人都说:“先说来听听。” 云舒说:“等再花半个月时间把梯田开垦好之后,我打算在鄳县招会种树的长工和采茶的女工,目前茶庄规模不大,这些人总共十人足以,茶庄的一切维护也得靠他们。” 大平听了点头道:“这个并不困难啊,鄳县并不富裕,长工很好招的。” 云舒也点点头说:“难的不是招人,而是管理,必须找一个可信又有能力的人留在这里打理茶庄,这样我们才能放心去找下一种茶。” 大平愣愣的用筷子指着自己说:“云舒姐,我行吗?” 云舒丢他一个白眼,说:“我怎么可能把你丢在这种地方?你们几个,最后都要跟着我一起回长安的。” 大平犯难道:“那怎么才好呢,难道要找淮南翁主,让她介绍一个有能力的人?” 云舒摇头道:“这种人怎么可以借他人之手,以后要是我们自己的心腹才行。” 墨清原本想说什么话,但听云舒这样说之后,又闭上了微启的嘴唇。 云舒沉默了一会儿,将头转向墨清,说:“墨大哥,之前听你说,墨者和墨侠遍布天下,你在这附近,可能找到合适的人替我管理茶庄?” 云舒想找墨清的手下帮忙,已不是想了一两天,这是她思索很久才做出的决定。 墨者出自贫民,多是有本事的手艺人,而且这个团体,人数多,范围广,如果墨清愿意帮忙,可以省却云舒很多麻烦。但是墨者又都是有理想有抱负之人,云舒担心自己贸然开口,会让墨清觉得不高兴,所以直到现在,才说出这个问题。 墨清眼神颇为复杂的看向云舒,他刚刚见云舒犯难,就准备说自己有人手可以推荐,但听云舒说要她可信之人,就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现在云舒主动问他,是不是代表她信任墨清,也信任墨家? 对于这份信任,墨清十分高兴,他压抑着脸上的笑容,冷静说:“有一墨家门人,就在不远处的随县,他原本随着父亲种植果树林,但是早些年家里的林地被抢,父母紧接双亡,于是加入了墨家。他为人踏实沉稳,虽没种过茶,但是对种树还算在行。你如果觉得受用,我明天就去找他把他带来给你看看。” 云舒高兴的说:“那再好不过!麻烦墨大哥了!” 墨清次日,骑了马就要去随县找他的门人,临走前,他放心不下云舒,转而对大平叮嘱道:“姑娘若往返于山上山下,你要亲自陪护,万万不可大意。你辛苦几日,我速去速回。” 谁知墨清这一去,五天都没见他回来,云舒心中略有些担心,但又想到墨清武艺高强,肯定不会出什么事,也许是找不到要找的人,在外面耽搁了时间,于是又耐着性子继续等。 茶庄中的梯田已渐渐成形,云舒择了一日,将何家寨在茶庄里帮工的人都聚拢起来,说了自下月开始,要招收长工,不再像现在这样征用短工。 这个消息一出来,何家寨的几十人都议论纷纷,云舒对他们说:“这个茶庄是你们一草一木收拾出来的,大家对这里最熟悉,我也希望你们愿意到我这里来做事。只是你们家中都有田地,劳力有限,到我这里就顾不上家里,你们思索几日,若愿意留下,可以来跟我说。” 何家寨不过五六户人家,却有一片不小的田地,众人晚上回家之后,家家户户都在议论这件事。 云舒开的工钱高,这些人自然不想错过机会,但是家里传下来的田,又不能废弃,一时让很多人徘徊不定。 待商量了几日,就有人陆陆续续找到云舒。跟云舒之前设想的差不多,何家寨各户人家里的当家主力要种地,家里的女人要给全家人做饭吃,都没有选择卖身来做长工,而是送了女儿过来做采茶女,或是送了家里年纪大一点的过来做帮佣。 云舒挑选了四名采茶女,又选了个做饭很利索的老妇人,余下还差五名出力气的长工,她打算等墨清把门人带来之后,让那人去鄳县里招人。 墨清一去七日,云舒这里再也耐不住性子,便让大平骑马去随县找一趟,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大平担忧的说:“那云舒姐你的安全怎么办,我不能把你跟丹秋两个女人丢在山里呀!” 云舒说道:“最近庄里没什么事,我让毛大叔暂时看守一下,明天一早,我们跟你一起下山。你去找墨大哥,我跟丹秋在县里等你们回来。” 既然是住在山下,大平倒不是很担心他们的安全,第二天也就安心的去找墨清了。 鄳县地界小,人口也少,小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云舒这个买了两个山坡的长安女商人,有人在街上碰到了,还会以惊奇的眼神打量她,大概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云舒和丹秋住进驿站,丹秋说想上街买两双鞋。她们在山上一直走泥土路,脚上的布鞋早已脏的看不出颜色,连洗也洗不干净了。 不放心丹秋一人上街,云舒和她放了包袱之后,两人结伴而行。 初秋的天气十分宜人,太阳晒在身上已经不热,反倒有了暖洋洋的感觉。两人说着家常,一边在唯一的一条街上挑选着东西。 时下的人都是自己在家做鞋,所以卖鞋的店只有一两家,而且店里的货也不多,多是样式一样的黑底青面布鞋。 出门在外,能够穿上底子结实的鞋也就够了,两人不奢求样式,掏钱买了两双,转身回驿站。 走了没几步,街上突然热闹起来,有人从街头一路奔跑着喊过来,兴奋的对路人说:“太子来了,太子来我们这里了!” 民众纷纷从屋里走出来,四处张望,希望一睹太子的仪容,沾点贵气和福气。 有人拉着奔跑喧喊的男子问道:“你莫不是疯了吧,太子怎么会来我们这里?” 那男子笃定的说:“真的是太子!我哥在守城门,我去给他送饭,看到一队骑兵护着一辆马车行驶过来,我哥上前盘问是何人前来,领头的士兵很威武的说是太子殿下驾到!我哥让我赶紧去通知县令大人,大人已经去迎驾了,我才跑来告诉大家!” 人群里发出感叹的声音,说:“唷……前不久才来了一位翁主,现在又有太子驾到,咱们这里莫不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旁边有人拉他,说:“贵人们的想法,我们哪里知道,别乱说……”说着,就往云舒身上瞟了瞟。 云舒对他们来说是外乡人,又是当初跟淮南翁主一起来的,乡民担心议论的话被云舒听到惹出什么事,所以提醒说话的那人。 云舒拉着丹秋走到人后,沿着街边疾步走回驿站,丹秋很可惜的说:“咱们怎么不留在街上看看热闹?我还没见过太子的车驾呢。” 刘彻无子,民众口中的“太子”只可能是某个诸侯国的太子,相当于后来的王爷世子。 云舒不想看热闹是因为不想等车驾经过的时候当街下跪,哪怕是来这里这么多年了,云舒还是不习惯下跪这种事。 但这个理由跟丹秋说,有点说不通,于是云舒开玩笑似的说:“亏你还是在长安见过世面呢。诸侯国的太子又能怎么样,三头六臂不成?也只是普通人,他的车驾,说不定还没长安那些贵人的车驾华丽呢,何必在外面吃些泥土灰尘。” 丹秋听听也是,就拿起换下的旧鞋,刷洗去了。 云舒闲在房里,想到墨清七八天没音讯了,不由得十分担心,就算是迷路也好,只愿他没事。 正神游,驿站的房门被人敲的“哐哐”乱想,云舒皱眉走过去,打开门,见到两名县吏站在门外。 “你是云舒吗?县令大人让我们带你过去!” 云舒心中疑惑,县令这个时候正接待太子,怎么会要见她? “官大哥,大人要见我所为何事?”云舒客气的问道。 其中一名官吏伸手抓住云舒的胳膊,将她使劲一拉,呵斥道:“问这么多做什么,跟我们走!” 云舒被他这样一扯,脸色大变,怎么像是抓犯人一样?她没做错什么事啊? 不由分说,云舒被这两名官吏押出驿站。 丹秋刷完鞋回来,见房门洞开,进去不见云舒的人影,包袱钱币却好端端的在床上放着。她找遍整个驿站都找不到云舒的人影,心中不由得慌了。 墨清和大平不在身边,云舒突然失踪,丹秋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焦急,瞬间急的哭了出来。 却说云舒被带到县令面前,县令看到云舒是被强行押来的,不由得大惊失色,喝问那两位县吏:“不长眼的东西,谁让你们对云小姐如此不敬?” 两名县吏愣住了,当时县令大人匆匆忙忙命他们立即把人找到带过来,没给理由。他们只当是跟平时办差一样,谁知人带来了,却被骂了一顿。 云舒心中也很疑惑,不知这闹的哪一出。 “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县令大人收起怒色,笑着对云舒说:“太子殿下光临敝县,点名要见你,你快准备一下,随我去吧!” 县令一早就怀疑云舒的身份,现在又听到太子说要见云舒,心中似乎已经确信云舒肯定是哪个大户的小姐,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贵人找她? “太子?我不认识什么太子,为什么要见我?”云舒茫然的说。 县令以为云舒还要继续装,不由得求道:“大小姐,认不认识,您过去看看便知,快随我去吧,别让太子殿下久等。” 云舒被县令推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说:“等等!” 云舒越过县令,对身后的官吏说:“你们匆匆把我押来,我妹妹丹秋看到我突然不见了,肯定会着急的。你们得回驿站去告诉她一下。” 县令不由得恼怒,对县吏吼道:“你们怎么办事的?还不快去!” 县吏匆匆跑去找丹秋,云舒被县令带着来到一间花厅前,正有丫鬟端着托盘出来,上面的茶水一动未动。 县令大人低声问道:“怎么?” 丫鬟同样低声说:“太子殿下说他不喝这个茶。” 县令不由得犯愁,这已经是他这里最好的茶了,谁知遭太子嫌弃,贵人太难伺候! 感叹着,他躬身带云舒进去,只见正中央,一位身披黑红相间绣着瑞兽外袍,头束黑纱高冠的男子背手站在那里。 县令跪在地上回禀道:“太子殿下,云舒已经带到。” 男子转过身,微黑的脸庞上,五官立体,略有些狂野的气质。他眼神犀利的看向站立的云舒,他全身散发出的强势气场,让云舒十分不适。 云舒裣衽行礼道:“民女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召见民女所谓何事?” 男子上下扫视着云舒一番,粗布衣、粗布鞋、黑发轻束、未施粉黛,看到这样的云舒,男子有些惊讶,稍楞一下,他说:“原来你就是云舒。”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几眼,对县令说:“大人,我二弟和淮南翁主也应该快到了,你去把他们带来这里吧。” 县令连连称喏,退出去到城门接人去了。 房中只剩他们二人,云舒趁机偷偷打量这所谓的太子,心中揣测着:他刚刚提到刘陵,看来他应该是刘陵这次去探望的衡山王之长子——刘爽。 心中猜测出他的身份后,云舒也就有了底气,想来他点名要见她,是因为刘陵在他面前提到了茶叶的事情吧。 原本只想做广告,没想到竟然引的真人都来了,看来广告效果挺好。只要她的茶叶在上层圈子里慢慢有了名声,她就可以走精品高层路子,把现在不多的茶叶卖出高价!这样就能很好的解决茶庄茶树不多,产量低的问题。 她打定主意,今年下半年的主要目标就是发掘新茶、广告造势,这样明年才能有更好的销路。 一想到明年春天就能赚很多银子,云舒不禁偷笑起来。 她正偷笑着,忽觉得下巴好疼,一下子被人捉着下巴强迫抬起了头。 云舒慌乱的眼神撞进刘爽戏谑的眼神里,他问:“见到本殿下,让你如此开心?” 云舒后退一步,伸手推开他的手,皱眉说:“殿下请自重!” 刘爽笑了出来,说:“自重?你以为我要对你怎样?” 云舒带着厌恶的眼神盯着刘爽,这人太轻浮了,不管他有没有想怎样,对她随便动手动脚,她就是不喜欢! 165、打了太子爷 165、打了太子爷 云舒气鼓鼓的瞪着刘爽,刘爽反倒觉得很有意思。 他仰头笑了两声,对云舒勾了勾手指,说:“过来。” 云舒皱眉说道:“我在这里可以听到殿下的话,太子有什么话就说吧。” 刘爽满脸戏谑的说:“你这女人,你大张旗鼓的让阿陵给我送茶叶过去,不就是想接近我吗?你的茶叶本殿的确很受用,现在本殿过来了,你却装什么矜持?再装下去,本殿可不吃这一套。” 他在说什么?云舒满腹疑问,难道他以为是她托付刘陵走关系,故意用茶叶讨好他? “殿下,你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淮南翁主的茶叶是我准备不错,可我根本不知道她要送给谁,莫非你以为民女对你别有所图?民女可不敢有这种大胆想法!” 之前刘陵拜访衡山王,一直在刘爽面前说云舒各种好,什么衣服样式别致、制茶手艺好,加之刘陵突然跟衡山王一家恢复联系,她的种种举动,由不得刘爽不多想。 是想给他送个女人,安插进衡山王府?亦或是只是单纯的讨好,缓和两家关系? 不论是哪种,他都认为,刘陵的确是想把云舒送给他。 刘陵从小到大,一贯就如交际花一般,在有身份的男人之间游走,她的名声很不好,刘爽便以为她身边的女人都跟她一样。 他上前一步,捉住云舒的一只手,往自己怀里一带。 云舒突然被他扯进怀里,下意识反抗去推他,却感觉到耳边喷来热气,刘爽狠狠的说:“跟刘陵一路货色,装什么纯洁和高贵?” 什么叫一路货色?是说她跟刘陵一样斡旋与男人之间? 感觉到喷薄而来的男子气息,云舒心中紧张,不堪刘爽讥讽的话语,扬手一挥,一巴掌撩在了他的脸上! 刘爽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被他捉在手里的女子。 云舒也愣住了,刚刚一着急,她打人了……打的还是——太子! 趁着刘爽发愣的时机,云舒挣脱开,后退了好几步。 刘爽一手抬起,摸上火辣辣的脸颊,另一手指向云舒,愤怒而惊诧的说:“本殿看的起你,你竟然敢打我?” 云舒感觉到他的愤怒,一时慌了手脚,心中不断的想着,怎么办,打了太子,她会被打死的吧? 下意识,云舒连连往后退,退到门边就转身开门想跑。 刘爽被她打了,哪会善罢甘休,在后面呵斥道:“死女人,给我站住,你还敢跑?” 他越是这样,云舒越是要逃,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云舒刚把门栓拉开,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被刘爽从后面抓住肩膀。 云舒吓得大叫道:“救命啊——!” 话音刚落,木门被一个大力推开,吓的云舒又是一声惊叫。 刘爽还没看清闯进来的是何人,眨眼间,自己搭在云舒肩膀上的手就被对方捉住,紧接着,对方一个手肘挥来,击向了他的正胸。 他的胸腔如同要被人击碎一般,剧痛随之而来,巨大的力量让他站都站不稳,一直撞到了屋内的柱子,才堪堪停下。 云舒瞪大了眼睛看着打架的两人,赶紧冲上去捉住还要追上去打刘爽的那人,喊道:“墨大哥快住手,这位是太子殿下,打不得!” 气呼呼冲进来的墨清被云舒拦下,问道:“你没事吧?我来晚了。” 云舒急忙摇头说:“我没事,只是墨大哥你呢?好几天没音讯……” 墨清抱歉的说:“路上有些事情耽误了,幸好大平找来,不然你出了事,我万死难辞其咎。” 刘爽捂着胸,看着无视他而聊天的两人,愤怒的对外吼道:“来人!” 呼啦啦一堆士兵出现,刘爽指着墨清,说:“把这人拖下去,斩了!” 云舒脸色大变,刘爽说斩了,可不是开玩笑,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她急忙跪下,请罪道:“太子殿下赎罪,我大哥一时心急,并不是故意打殿下的,不知者无罪,太子殿下要怪就怪我吧!” 刘爽撩起外袍坐到主位上,墨清那一击极重,他呼吸时,胸腔就火辣辣的疼。 他不听云舒求情,扬手道:“还不把他捉起来!” 几个士兵围上来捉住墨清,墨清完全可以还手,但是这样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最终即使他挣脱了,云舒一行人却也会受到连累。 皱着眉,墨清松开了手中还未出鞘的剑,任士兵把他捆绑起来。 刘爽看着地面上并排跪着的男女,心中气恼无比,但这诡异的事情不由得让他重新思考。 他的眼神一点点冷静下来,看云舒通身布衣,一副良家女子的样子,并不像是贵族间互相赠送的姬妾。 再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是反抗拒绝的态度,也不像是跟他耍心机。他冷静的想到,自己恐怕真的是误会了什么,或者是刘陵在耍他? 想到这里,刘爽的心底升起一股怒气,但他却又矛盾的看向云舒和墨清,这两个人虽然打了他,可也算情有可原,但他的面子和自尊决不允许他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他板着脸对士兵说:“愣着做什么,拖下去,关进大牢!” 云舒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是“关进大牢”而不是“斩了”…… 墨清被压下去之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云舒跪在刘爽前面请罪,刘爽一首捂着胸口,就那么斜视着她。 云舒很怕墨清就这么被判罪,求饶说:“太子殿下,墨大哥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心急,请殿下饶他这一次吧!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若有什么惩罚,我带他承受!” 刘爽突然邪笑道:“什么惩罚都愿意承受?” 云舒忙不迭的说:“是!”可稍一想到刘爽刚刚对她的举动,又改口说:“也不是……” 刘爽笑了,问:“到底是还是不是?” 这短短一刻钟的事,已把云舒弄的心浮气躁,她不由的苦着脸说:“太子殿下,你到底想怎样才消气?除了卖身以外,你说出来,民女一定尽力。” 刘爽揉了揉胸口,说:“他这一肘打的不轻,我很内伤啊……” 云舒忙道:“我赔钱,我帮太子请大夫!” 刘爽瞪了她一眼,说:“本殿难道还在乎这点小钱?” 云舒苦下脸,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可是若不是钱的问题,就难办了…… 刘爽砸吧了几下嘴,说:“阿陵送给我父王的茶,很奇特,可惜只有三盒,你若能给我弄来三十盒,我就放了你大哥。” “三十盒?”云舒犯难了,茶庄里的十几株茶树已经没有什么新叶可采,若过度采摘,会影响明年的收成,三十盒不是个小数量,她哪里去找这么些新茶? 刘爽冷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很在乎你大哥嘛,三十盒茶叶换一条命,你都犹豫不定。” 云舒怕他改主意,忙说:“不不不,我这就去想办法,还请太子殿下给我一些时间准备!” 刘爽伸出一个手掌,说:“好吧,给你五天时间!” 五天!! 云舒郁闷的不行,五天时间怎么可能够!但刘爽一副不想再讲价的表情,云舒也只好先答应下来再看怎么办。 耷拉着脑袋,云舒回到驿馆,丹秋从里面扑出来,通红着眼睛问道:“云舒姐,你没事吧?我刚刚到处找不到你,后来听人说你被官吏带去了,吓死我了!” 云舒叹着气坐下,说:“我没事,可是墨大哥被关押起来了。” 丹秋大惊,两人前前后后一说,云舒才知道,原来丹秋在焦急的时候,墨清赶了回来,听说云舒被带去了县衙,急匆匆赶去,这才有了打太子的那一幕。 云舒又问道:“大平呢?墨大哥说大平找到他了,怎么不见人影?” 丹秋说:“墨大哥在随县找到了他的门人,可是那个人的妻子正要生产,他在那里耽搁了几天时间。墨大哥不放心我们,先行回来,让那人带着妻子随后来鄳县。在回来的路上,墨大哥遇到了大平,就让大平去随县接他们,自己先赶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眼下只有云舒和丹秋两个人,三十盒茶叶,她到底要去哪里找…… 在云舒愁眉苦脸时,刘陵却在县衙里笑的前俯后仰,她指着胸疼难受的刘爽,说:“活该,谁让你对云舒动手动脚,该再打你两下才行!” 刘爽鼻子里气的直哼哼,说:“还不是你,一直在我面前说她的好,我还以为你要把这个女人送给我!” 刘陵又笑了起来,说:“哎哟,笑死我了,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她是我姐妹,我说她几句好话,就是要送给你?那我说天下的女人都好,你是不是要娶了全天下的女人?” 刘陵身旁一个面白唇红,稍显阴柔的男子说:“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别人可是良家女子呢!” 刘爽气的不行,对这男子吼道:“刘孝你闭嘴!若不是你非要拉我来这里玩,怎么会惹出这样的事情?中途若不是你拉着阿陵去游湖,我们一道过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衡山王二子刘孝抓住刘陵的手,假意胆怯说:“陵姐姐,大哥他凶我……” 刘陵“啪”的拍掉刘孝的手,说:“早知道,就不让你们跟我一块过来了,尽添乱!” 刘爽看到弟弟刘孝与刘陵间的举动,颇为无奈的皱了皱眉。 自打刘陵登门拜访,刘孝就前后左右的缠着刘陵,腻歪程度真是刘爽见所未见! 刘陵告辞的时候,刘孝非要跟着刘陵出来玩,因刘陵名声不好,刘爽不放心刘孝这一个同胞弟弟,就跟着他们一起来到鄳县,好盯着他们一些。 刘陵对刘爽劝解道:“十六哥,你快放了云舒的大哥吧,别把人家给惹哭了!” 刘爽在宗族里排行十六,刘陵这样喊他,颇有亲近的意思,但刘爽却说:“怎能这么轻易放了他?我也太没面子了!” 而后又将三十盒茶叶的事情跟刘陵说了,刘陵并不清楚三十盒的量是什么概念,只当云舒能够完成,便笑着把此事揭过 166、有钱能使鬼推磨 166、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人手和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云舒想弄出三十盒茶叶交给刘爽以换取墨清的自由,实在有些困难。 她思索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丹秋上街,站在最热闹的街头,向百姓悬赏找茶树,但凡带着她找到一棵茶树的百姓,她便馈赠一百钱! 这个价钱对于鄳县百姓来说,有相当大的吸引力,一时间,街头沸腾了起来,人们纷纷向云舒聚拢过来。 有路人质疑云舒拿不出那么些钱,云舒淡笑着取出一袋钱,抓出里面的钱币向众人展示着,并说:“我们商人做事,最讲究信义,我一个外乡人来到这里做生意,靠的就是当地的父老乡亲,又怎敢欺骗你们?” 众人想想也是,她一个姑娘家,若敢赖账,只怕插翅也逃不出鄳县百姓的手掌心! 人群中有人认出她是买下两个山坡的长安商人,渐渐传开,众人终于相信她了,可是一个大问题接踵而来——有心寻找茶树的百姓并不认识茶树长什么样子! 听到人群里有人喊出这个问题,云舒皱眉思索了一下,对众人说:“我山上的茶庄里有十几株茶树,你们若真想赚这笔钱,不妨跟着我上山,我教你们辨认,而后你们再去山里找,如何?” 有人看热闹,但有人是真心想赚钱,一时间,竟有二十多个男女老少跟着云舒上山,往茶庄走去。 人群上山之后,喧闹的街头一时冷情下来。 在街口不远处的屋檐下,卓成冷冷的看着云舒的一系列言行,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看守茶庄的毛大叔以及整理庄园的工人们被突如其来的人群吓了一跳,待云舒说了前因之后,茶庄里的众人便开始积极的教大家认清茶树的模样。 人群才渐渐向深山里散开,云舒站在茶庄门口,不由得叹了一声气。 丹秋安抚道:“云舒姐,别着急,这些百姓都是常在山里走动的,他们熟悉地形,一定能够找到其他茶树的!” 云舒点点头,说:“嗯,但愿人多力量大,能及时把茶叶凑齐吧。” 夜幕渐渐落下,进山的人们并没有带回任何信息,云舒的心不由的沉了沉,但她自我劝慰道:万事开头难,明天再去街上造势,找更多的人进山,一定能找到茶树的! 而此时,在昏黄的鄳县街头,一个醉汉被人丢出了酒馆,打了几个滚,停在了一双黑色布鞋前面。 卓成低头看着这个满脸胡茬,全身脏兮兮的醉汉,抬头问小酒肆的伙计:“你们怎么把他丢在街上?既然是你们的客人,应该去找来他的家人,扶他回去才是。” 酒肆的伙计看卓成衣着光鲜,猜他是最近来鄳县的贵人,于是恭敬的说:“这位客官有所不知,这个杨二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酒鬼,早年因为喝酒耍酒疯打死了老婆,关了一段时间出来之后,还是这样,但凡有一点钱,就来买酒喝,喝足了只让我们别管他,关门的时候丢出去即可。等他醒了,有钱了,还会来!” 卓成面露惊讶,说:“原来是这样。” 那伙计内心不由得偷笑,真是富人多作怪,像杨二这种穷困潦倒的,乡下见的多了! 他见卓成没有进酒肆买酒的意思,便转身回店里了。 卓成围着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杨二走了两圈,竟然弯下身把他扶了起来,往巷子里走去。 酒肆伙计余光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笑了笑,有钱人还真是有闲心,连这种醉汉都要帮! 卓成扶着醉醺醺的杨二来到巷子里之后,松开手,任由杨二滑倒在地上。他的脑袋磕到墙壁,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嘴中乱喊着:“谁……谁敢打、打我……” 卓成在杨二面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脸,说:“醒醒,给你送钱来了。” “钱、钱!”杨二翻动了一下眼睛,靠着墙壁挣扎着坐起来了,看着眼前模糊的声音问道:“钱,在哪?” 卓成笑了笑说:“你看到今天早上在街头散钱的那个姑娘了吗?” 杨二点了点头,他今天喝酒的钱还是从云舒掉在地上的钱里捡来的。 “她哪里有好多好多钱,你想要多少,就能得到多少,怎么?不想要吗?” 杨二酗酒多年,脑袋里还有几分清醒,说:“我又不知道什么劳什子的茶树是什么,她怎么会给钱我!” 卓成呵呵的笑道:“我教你一个方法……” 夜色愈渐愈沉…… 第二天一早,云舒再次上街招募找茶树的人,待她带了第二批人上山到茶庄认茶树之后,其中一个汉子说:“哟,原来是这种树,我家后山上就有好多,不过比这个高一些,不太确定到底是不是茶树……” 云舒喜出望外,上前说:“这位大哥,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那汉子喜滋滋的说:“当然可以,只是看到树之后,你真的能一株树给我一百钱?” 云舒点头说:“你放心,我绝不失悔!” 毛大叔和丹秋要跟着云舒一块去,云舒担心还有另外的村民来上报茶树,就只带了丹秋,让毛大叔在茶庄里守着。 二人跟着那汉子往山里走去,走了一阵,渐渐没了路,云舒心中犯意,问道:“大叔,你家怎么住在这么里面啊?下山多不方便。” 那汉子在前面走着,回头说:“我媳妇脸上有刀疤,怕见人,所以才搬到山里住。” 云舒觉得很奇怪,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尴尬的笑了两声。 待走进一片密树林,那汉子捂着肚子停下,说:“二位姑娘等我一下,我肚子疼……到坡下解决一下,马上就回来!” 云舒点点头,看着那个汉子跑进坡下的灌木丛中,转身对丹秋说:“感觉有点奇怪,我们要放机警一点。” 丹秋点点头,掺着云舒的胳膊,看看密不透风的树林,心中一直打鼓。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天空,是刚刚那个大叔的声音,云舒向灌木丛望去,扬声问道:“大叔,你怎么了?” 大叔呼痛喊道:“哎哟,我的脚被蛇咬了!” 云舒和丹秋大惊失色,急忙向坡下的灌木丛走去。 山坡很陡,云舒和丹秋看着半躺在那里的大叔,心中又着急,只想着万一是被毒蛇咬了就遭了! 丹秋早一步靠近那位大叔,问道:“大叔,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大叔躺在那里喊道:“好疼啊,姑娘搭把手吧……” 丹秋弯着身子伸手去扶他,上一刻还躺在地上的汉子,抓住丹秋的手后,迅速蹿起来,一个大力,竟然把丹秋推下了山坡! “啊——!”丹秋尖叫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起来。 云舒难以置信的眼睁睁看着丹秋滚下山坡,大喊道:“丹秋!” 她下意识要爬到坡下去找丹秋,可是刚走了几步,却发现那个汉子奸笑着从坡下爬起来,目光阴冷的朝云舒走来。 云舒心中大呼不好,手脚并用的往坡上爬,可她怎么跑得过常在山里走的男人,刚走没几步,就被汉子抓住脚踝拖了下去。 “啊,放开我!” 云舒的心中产生极大的恐惧,她的双脚胡乱的蹬踏着,那大汉把她面朝地按在地上,一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拉的往后仰去,头皮疼痛的像要分离开来一样! “给老子安分点!” 云舒疼的眼泪噗噗往下掉,再想到丹秋滚落山坡生死不明,更是悲急万分。 可是她宛如束手就擒的小鸡一般被大汉拎在了手中,云舒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自己的处境。 这是绑架还是抢劫?劫钱还是劫色? 还是那句话,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于是她抱着希望哭诉道:“大叔,你我无冤无仇,求你放了我吧,若你要钱,你只管说,我一定让人给你送来!” 那人桀桀大笑道:“小娘们很懂事,老子就是要钱,听说你钱多的很,用不完的话,分点老子帮你花,这多好!” 云舒急忙点头道:“好、好,你说要多少,我马上给你凑出来,只要你放了我,多少钱都好说……” 那大汉赫然就是昨天醉倒在街头的杨二! 杨二面目狰狞的说:“你当老子是傻瓜啊?放了你,我还能得到一个子儿?你放心,等你庄子里的人把钱送来之后,老子就会放了你,你给我老实点!” 杨二把云舒的手脚用藤绳困住之后,抗在肩上往深山里走去。 想到生死不明的丹秋,想到尚在狱中的墨清,想到现在艰难的处境,云舒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可是她要竭力保持清醒,她得记住出山的路,她得想办法逃走! 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滑到了云舒的领口,只听微微一声“叮”响,东西掉了下来。云舒被杨二抗在背上,她一直收纳在胸前的玉梳掉了出来! 那是桑弘羊送给她的呀! 她很想开口让杨二把东西捡回来,可是她强忍着咬住了嘴唇,转而祈祷寻找她的人能够找到这柄梳子! 又翻了几个山头,云舒被丢在了一个茅草屋内。 她手脚都被捆着,被摔在地上摔的生疼。咬着牙,云舒从地上爬起来,环视着简陋的茅草屋,最后不得不一蹦一蹦的跳向屋内的干草堆。 她一屁股坐到干草堆上,还未来得及想怎么逃跑,突然发现身后有动静!她机敏的打了个滚,向一边躲去,却看到一个瘦的跟猫一般的小孩,从干草堆里爬了出来…… ` 167、找! 167、找! 又黑又脏的一小团身影在稻草堆里躲躲藏藏,一会儿探出脑袋看看云舒,一会儿又躲回草堆里。 可能是因为太瘦小,这个孩子的脑袋和眼睛显的格外大,黑漆漆的一团,仿佛只有两个黑白分明的眼珠在草堆后打探着云舒。 云舒一时有点懵,歹徒绑架她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看起来也就两三岁的样子吧?难道这个歹徒专门拐卖妇女儿童? 云舒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这个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云舒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润润嗓子之后小声唤道:“小朋友,你是哪家的孩子,是被捉来的吗?” 草堆后的那双眼睛受惊似得躲闪了一下,但发现云舒并没有靠近他,又扒着枯草向云舒看来。 “小朋友,你几岁了?”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云舒,眨巴眨巴,眼神不躲闪,但孩子也不说话。 云舒又问:“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 没有任何回应…… 云舒思忖道:莫不是方言差距太大,小孩子听不懂?或者太小了,还不会说话? 云舒犯难了,虽然她带过虎妞,但是那是在她行动自由,物质充足的时候,她现在手脚被捆,不能抱孩子,又不能拿吃的东西哄孩子,要交流起来,太困难了 云舒靠着墙坐下,就那么看着蜷缩在草堆里的小孩子,时不时的说一些关怀的话。 “你饿吗?看你这么瘦,平时一定没什么吃的吧?……你的家人找不到你,肯定急坏了,哎……大家找不到我,也会着急吧……” 云舒鼻子一酸,想到墨大哥和丹秋,眼眶顿时湿润了,再想到远在长安的大公子,眼泪忍不住,啪啪的掉了下来。 以前她可以指望大公子或者墨清来救她,现在可怎么办?一个远在天边,一个被关在牢里,不想任人宰割,就只有靠自己了 云舒吸了吸鼻子,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小步往草堆挪过去。 小孩子发现云舒靠近,闪了一下。 云舒感觉到他的害怕和防备,笑着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的声音尽可能的温柔,在孩子机警的盯着她时,她尽可能真挚而友好的用眼神回应他。云舒相信善意是可以交流的,在她闻言细语的话语中,她慢慢像草堆靠去。 当她靠着草堆坐下来时,那个孩子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并没有藏起来,看到这个结果,云舒十分高兴。 她感觉得到这个孩子能够听懂她的话,只是不愿意开口,或者……无法开口? 她不太确定。 不过当下的紧要事情是想办法逃跑,于是云舒继续软语哄到:“你帮姐姐把绳子解开好吗?解开之后,姐姐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那孩子看着她,她赶紧把背后捆着的手转过来给他看。 可这个孩子也仅仅是看着而已,丝毫没有上前帮她解开绳子的意思。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孩子还是因为不够信任吧。 她打算再接再厉跟这个孩子混熟,让他帮忙解开绳索,正要继续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赶紧闭嘴盯着门口。 小孩子跟老鼠一般,一下子蹿进了草堆里,躲的一点也看不到影子。 杨二打开铁锁进来后,骂骂咧咧的问道:“你一个人神神叨叨的再说什么?老子告诉你,你给我老实点,别以为你能逃出去,没人能找到这里来” 训了一阵后,他扔了一个几乎分辨不出颜色的饼在云舒面前,继而关门离开。 云舒看看地上的病,再想想杨二说的话,他难道不知道这屋里还有一个小孩子? 云舒顿时觉得太神奇了,转身寻找草丛里的孩子。 “小朋友,有吃的了,你饿了吧,快出来吃东西。” 小孩儿在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迅速跑出来抓起地上的饼,缩到墙脚狼吞虎咽起来。 云舒笑着看着他,说:“慢点吃,我不跟你抢。” 小孩子吃到一半,抬起头看看云舒,想了想什么,又继续埋头吃东西。 夜幕渐渐落下,到云舒困到睡着时,小孩也没能开口跟她说话。 入秋的夜很凉,云舒半夜是被冻醒的,她靠着稻草想转个身,却发现有重物压在她的腿上。借着月光一细看,云舒大喜过望,竟然是那个孩子依偎着她在取暖 肯睡在她身边,说明这个孩子对她没有敌意,云舒信念坚定了一些,明天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帮自己逃出去 夜朗星稀,鄳县一片漆黑,唯有官驿中灯火辉煌,不断的传出热闹的谈笑声。 衡山国太子刘爽正听手下说着云舒当街招募百姓上山找茶树的事,听完后,他咧嘴一笑,对身旁的刘陵说:“果如你所说,她很聪明。” 刘陵扬了扬眉,说:“我本不是说大话的人,你以为我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才夸赞她的吗?” 刘爽没有在乎刘陵言语中的反讽,而是皱眉问道:“三十盒茶叶而已,她真拿不出来?” 刘陵想了想,说:“不知呢,她的茶叶跟我们以往喝的不太一样,也许真的很难制得吧。你关在牢中的那个人,时刻不离云舒身边,应该是云舒特别亲厚之人,为了他,云舒不至于小气。” 刘爽“哦”了一声,喝酒不再说话。 刘孝见他两人一直谈论云舒说个不停,打断说道:“陵姐姐,这附近我知道一个好玩的地方,我明天带你去玩吧?” 刘陵看看不断贴近她的刘孝,冷冷的笑了笑,说:“姐姐最近身子不利爽,哪都不想去。” 刘孝赶紧殷勤的说:“姐姐哪不舒服?我给姐姐捏捏” 说着,就往刘陵身上凑。 刘爽在上面看的恼火,他们可是嫡亲的堂兄妹,他真不知自己这个二弟脑袋里想的什么 “刘孝,吃你的饭,你想让我明天就把你捆回去吗?” 刘孝不自在的远离了刘陵一点,刘陵爱笑不笑的看了刘孝一眼,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盅。 太子和翁主住在官驿,鄳县县令不敢掉以轻心,所以安排了县吏巡逻。 当举着火把的县吏走到官驿附近时,忽看到前方路上横着一个黑影。众人凑近一看,赫然是个满脸血迹的女子——丹秋 众县吏抬着丹秋跑向县衙,县令赶来后认出她是云舒身边的女子,急忙派人上山去茶庄联系人,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同时命人找来郎中给丹秋救治,希望她能够醒来,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上山去茶庄找人的县吏在中途遇到了下山来找人的毛大叔等人,众人碰头将情况一说,顿时明朗了 县令得知云舒失踪,而丹秋受伤昏迷,便派人四处去搜查云舒的下落。 安排完之后,他在县衙中坐立不安,想到云舒是淮南翁主同行之人,又是太子单独邀见的女子,实在不敢隐瞒,深夜前往官驿将此事告知他们。 刘爽端着酒杯听县令说云舒失踪,诧异的反问道:“你说什么?详细说来” 县令擦擦头上的汗,紧张的说:“据云小姐的车夫说,她和侍女丹秋二人跟着一个人进山找茶叶,一天未归,而县吏在街上捡到了侍女丹秋,她昏迷不醒、满脸血迹,由此推断,此二人一有可能在山中滚落山下,二则恐怕是遭遇歹徒了” 刘爽哗啦一下站起来,刘陵也在旁慌张的问道:“派人去找了没有?” 县令急忙说:“已经派出所有县吏去找了。” 刘爽上前一步,说:“带我去见那个侍女” 县令连忙称“喏”带路。 刘陵、刘孝跟随着刘爽和县令,赶到了县令家中,一间客房里,一名郎中正在给丹秋处理伤口。 刘爽盯着丹秋看了一会儿,问道:“能醒吗?” 郎中回禀道:“这位姑娘因力竭昏迷过去,想要醒来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沉默了一会儿,刘爽转身离开县衙,回到官驿之后,颇有些坐立不安。 刘陵何等眼尖之人,看出他的情绪之后,问道:“为何不安?是在担心她吗?” 刘爽冷着脸说:“她因我而进山寻茶,但我没想到过会出这样的事……” 刘陵撇撇嘴,她虽然也有些担心云舒,但倒没觉得是刘爽的错,现在看刘爽竟然在担心云舒,不由得觉得十分有意思。 “即是担心,何不将狱中之人放出来,让他去找?云舒身边之人,必然比县吏要用心百倍。” 刘爽点点头,说:“我这便让人将那个男人放出来。”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陵妹妹,你的侍卫队借我一用,如何?” 这次他和刘孝来鄳县,并不算离家太远,只带了少数几个护卫,而远行的刘陵带了半百的侍卫队,刘爽担心县吏找不到人,想借刘陵的人用一用。 刘陵“噗嗤”一下笑出来了,说:“你可是让我的人帮忙去找云舒?” 刘爽被她笑的不好意思,但勉强点了点头。 刘陵挥挥手说:“十六哥从未喊我一声‘陵妹妹’,今日倒是头一遭,我又怎么会回绝你的要求?” 刘爽颇觉得难堪,沉下脸转身走了 168、斩! 168、斩! 大半夜里,秋月高悬,云舒睡的正香,木门上突然传来解锁的声音。 她跟依偎着她的小孩子一起惊醒了,那个孩子二话不说,异常灵活的钻进了草堆后面躲起来。 刚躲到后面,门锁应声而开,杨二拿着一把匕首站在月光下。 云舒盯着他手上放寒光的匕首,有点胆颤,他这是要干嘛?难道勒索失败,要撕票不成? 云舒从地上站起,往墙根躲去,边躲边说:“这位大哥,有话好商量,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你、你别过来” 杨二拿着匕首,身上散发着酒气,虽未醉,但脚步已有点踉跄。 杨二的大手伸向云舒,拎着她的领口把她扯了过来。他用匕首的背面拨了拨云舒的脸庞,云舒躲闪连连,只听他嘴中嘟囔道:“怎么就没件首饰?” 说完,又呼啦一下撤开云舒的领口,吓的云舒大叫道:“不要啊……你要多少首饰都行,别碰我” 杨二看她脖子空空,挥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吼道:“叫什么叫老子现在要信物,快点拿出来” 云舒的脸被抽的生疼,她咬着嘴唇问道:“信、信物?” 杨二准备给茶庄送勒索信,要一件信物为证,可是他没想到,云舒通身上下,竟然没一件首饰 云舒也慌了神,她最近几天山里山外跑,身上的确没戴东西,唯一随身带的玉梳还弄丢了。 看杨二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云舒赶紧伸出一只脚说:“鞋……有鞋为证” 杨二看看她的脚,黑底青面的普通布鞋,街上就能买到,并不能证明是云舒独有的。 他的目光上移,看到了云舒的衣服,质地虽然不是绸缎,但是很好的墨绿色棉布衣。 他大步走上去,一把撤开云舒的腰带扔在一旁,就开始脱云舒的衣服。 云舒大叫连连,左躲右闪,喊道:“要信物,你拿腰带去好了,不要碰我,别碰我” 杨二在扯下云舒的腰带时,她的衣襟就已敞开,加之之前领口被撤,云舒的肩胛一块已露出雪白的肌肤。 杨二从地上捡起腰带,本打算出去送勒索信,但是想想不对,又回头看到缩在墙脚的云舒。那雪白的肌肤仿佛灼烧着他的眼球,令他的血液沸腾 桀桀的笑声从他的喉咙里传出,yin靡的目光在云舒身上逗留不去,异样的气氛在茅草屋里升起…… 云舒看着杨二步步逼近,精神高度紧张的喝问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钱的话,什么都好说,要是敢伤害我,我绝对让你以命偿还” 杨二酒气有点上来了,哪里管得到云舒的威胁,他yin笑道:“想要我的命?哈哈,也不看你现在在谁手中” 说着就如饿虎一般扑向云舒,将她硬生生推倒在地上,一面扯她的衣服,一面用匕首将她脚上的绳子割开。 云舒的双腿刚刚重获自由,就用力的向杨二的关键部位踢去,但杨二有一身蛮力,硬生生把云舒的腿给压了下去。 “禽兽,快滚开” 杨二的一只大手将她的双手压在头顶,另一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恶臭的酒气铺面而来,云舒心中升起一丝绝望,她该怎么办 在云舒绝望到想哭的时候,一声重击的闷响传来,杨二一下子失去力气趴在了云舒的身上一动不动,紧接着,仿佛水管喷水一般的“噗噗”声在云舒耳边响起。 温热的液体洒到了云舒的脸和脖子上,云舒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到一把斧子劈在了杨二的后脖子上,而斧口之下,正喷着血雾 一双小手握上斧柄,踩着尸体将斧头从脖子上拔出来。在拔出来的那一瞬间,鲜红的血如爆破的水管一下,汩汩的流出…… 云舒的上下颌开始打颤,牙齿不断的撞击着,她努力咬住牙齿,瞪大眼睛看着手握血斧的小孩子,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躲在草堆里的小孩子,竟然用斧子把歹徒砍死了 云舒如此惊恐,可是小孩子眼睛里一片平静,没有恐惧,没有害怕,没有躲闪,甚至,有一丝,喜悦…… 云舒被杨二的尸体压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她眼睁睁的看着小孩子拖着血斧走到她跟前,用斧头割开了她双手上的草绳。 云舒的手可以动了,她这才开始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不知是杨二太重了,还是她受到惊吓没有了力气,一时竟然推不开。 小孩子默默的来到她身边,跟她一起推。好不容易从杨二身下钻出来,看着洞开的木门,云舒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逃,可是这里死了人,尸体该怎么办?这个小孩子又该怎么办? 她不安的握着双手,而小孩子就站在一旁,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云舒思来想去,这个小孩子是为了她才杀人,她不能弃他而去 坚定了信念之后,她强行微笑,对小孩子伸出了手,说:“我们自由了,姐姐带你走,好不好?” 小孩子看看云舒,再看看已经没有生息的死尸,突然笑着抓住了云舒伸出的手 云舒愣住了,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笑,笑的是这样天真无邪,看到这个笑容,云舒甚至怀疑刚刚看到他冷漠拿着血斧的一幕,是她的幻觉 大手牵起小手,云舒带着孩子向门口走去。 可是突然间,孩子甩开云舒的手,跑向了草堆后面。云舒不解的看去,只见他从草堆里挖出一个不算大的木箱。他抱着木箱,又捡起地上带血的斧头,笑着回到了云舒身边。 原来是有东西要带着。 看看他手上的斧头,云舒虽然对杀人工具和血有心理阴影,但是为了保证在树林里的安全,云舒从他手上接过斧头,另一手牵着孩子,向山外走去。 翌日清晨,山林中薄雾弥漫,鸟啼声不断,一群侍卫出现在了山林里。 墨清走在最前面,他已经找了整整一夜,都没有云舒的踪迹。想到丹秋昏迷不醒的样子,想到云舒身处危险之中,墨清的双手捏的骨头咔咔作响,一圈打到树干上,震的秋叶纷纷落下。 借着晨光,一道奇异的光射入了墨清的眼中。墨清机敏的转头看去,一片玉梳静静的躺在地上,被几片落叶遮去了一半。 墨清几步上前,从地上捡起玉梳,顿时露出欣喜 他认识这个梳子,这是桑弘羊在云舒离开长安城时送给她的信物,他那天看的很清楚 他举着梳子,对身后气息奄奄的侍卫说:“有线索了,这是云舒的梳子,她肯定就在附近,大家快找” 一晚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众人顿时打起了精神,铺开继续寻找。 又找了一个山头,一个侍卫突然指着山坳喊道:“那里茅草屋”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果然,在对面偏僻的山坳里,两件茅草屋静静的伫立在那。 “大家瞧瞧过去,小心打草惊蛇” 一行人小心的靠近屋子,却发现两间屋子都开着门,墨清上前查探,浓重的血腥味引起了他的注意。一间茅草屋内,杨二的尸体早已冰冷,旁边一滩血迹,以及几根散落的绳子。 有侍卫捡起地上的碎布问墨清:“这是云姑娘衣服上的布吗?” 墨清看着那片墨绿的棉布点了点头,看来云舒被关在这里过,只不过被她逃脱了。可是他们一路找来,并没有碰到云舒,她到底逃拿去了?会不会迷失在这山岭之间?一时间,他的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有侍卫抬起杨二的尸体准备出山回禀,墨清心急如焚,根本管不着这些,再次奔进山中,寻找着云舒的身影。 刘爽骑着马,带着两名侍卫在鄳县附近的山野里徘徊。 他时不时看向不远处的山岭,又时不时的低头看着手中的缰绳,一副很踌躇的样子。 他成天总是在想云舒失踪的事情,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很想进山去找找,可是又觉得自己身为太子,没必要为一个民女如此操心伤神,更怕被刘陵嗤笑,所以犹豫不决。 他任由马儿在山野上散步吃草,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条小河边。看着冷清的河水,他索性下了马,捡起地上的石头,一粒粒的往河里丢。 从河的上游走下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刘爽起初没注意,以为是鄳县附近的百姓,可是待那人儿走进了,他却觉得有些不对头…… 云舒带着孩子沿着河一直往下走,说:“默默,姐姐告诉你哦,顺着水流往下走,一定能找到出路的,记住了吗?” 因为这个孩子一直不说话,所以云舒就管他叫“默默”。 默默静静的听着,突然摇晃着云舒的手臂,指向了河的对岸。 河那边,三人三马立于水边,正中一人对着他猛挥手。 “云舒,是云舒吗——” 有呼喊声传来,云舒高兴的蹦跳起来,看来是找她的人 “是我救命啊,我在这里” 刘爽兴奋的骑上马,直接冲进河里,马儿踏着河水横穿而过,出现在了云舒面前。 “太子殿下”云舒惊讶的看着马背上的刘爽,没想到是他。 刘爽也很惊讶,因为没想到能找到云舒,更因为云舒现在狼狈的样子 她脸上有清洗过的痕迹,但是脖子、衣服上的血迹已凝固成黑色,并且与头发纠结在一起。衣服也不完整,领口、袖子有撕破的地方,露出大片的肌肤。更主要的是,她面色苍白,眼圈青黑,看来得来疲惫至极。 刘爽跳下马,说:“找到你就太好了,有什么事先回县衙再说,来,上马” 虽然是刘爽这个“罪魁祸首”,但是云舒见到认识的人,慌乱不安的心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于是高兴的点头,翻上了马背。 刘爽原本准备扶云舒上马,但看她身手这么利索,伸出的手尴尬的悬在了一半。 刘爽低头笑笑,收回手准备跟云舒一起上马带她回去。 谁知云舒从马背上弯下腰,把一直被刘爽忽视的默默拉上了马背,一大一小踏水绝尘而去 刘爽难以置信的看着云舒的背影,她就这样不客气的骑走了他的宝驹 看着横亘在面前的河水,刘爽气的向河对岸的侍卫骂道:“该死,还不过来接本殿” 刘爽回到县衙时,云舒已经趴在丹秋的床边哭泣,紧张的问着她的伤情。 郎中虽说丹秋睡一天就会醒,但是云舒怎么也不放心,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丹秋滚下那么陡峭的山坡啊 “先生,求求你一定要救醒丹秋……” 刘爽走进来,因为被云舒丢在河对岸,脸色不太好,不过看到云舒狼狈又哭泣的样子,他实在说不出什么狠话,只冷着脸说:“在病人面前吵闹,你到底想不想让她醒?” 闻言,云舒立即收了声,她心里对刘爽有怨念,下意识想顶刘爽一句,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气鼓鼓的等着他。 刘爽懒得跟她较劲,转而对郎中说:“她一身血迹,你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云舒赶紧摇手说:“我没伤,不是我的血……” 刘爽微微愣了一下,再看看云舒旁边多的这个一声不吭的小孩子,并没有急着追问,只说:“你们先下去梳洗,好了之后来找本殿,本殿有话要问” 云舒带着默默回了驿馆,找人烧了两大桶水,先给默默清洗。 真不知道默默多长时间没有洗过澡了,云舒把他按在水里洗了三次,皮肤才渐渐露出本色。 大概是这孩子不见阳光,皮肤白的有些透明,再加上瘦骨嶙峋的小身板,看的云舒想要哭,真不知他以前是怎么过的,更不知他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要是孩子的亲爹娘知道,指不定多心疼 洗完之后,云舒把他擦干净抱出水盆,惊艳的说:“我们默默原来长的这么好看,眼睛真大,鼻子这么挺拔,以后长大一定是个美男子” 说到美男子,云舒想到了大公子,不知怎的,云舒心中生出一个想法:幸好他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他该多着急…… 浅浅一笑之后,云舒翻出自己的白色衣服,折叠捆绑一番后,给默默穿上,活脱脱像是给孩子裹着一张床单。 云舒看看,尴尬的笑道:“姐姐这里没有你穿的衣服,等一会儿带你去买衣服,先将就一下啊。” 换了水之后,云舒留默默在外面,自己去给自己清洗。 洗到一半,听闻云舒已经找到的墨清冲了回来,他推门而入时,看到坐在床上抱着木盒的默默,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大眼对小眼,正发愣的时候,云舒的呼叫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怎么回事?默默,有人闯进来了吗?” 墨清听到云舒健康的声音,喘了口气说:“是我。” 云舒听到墨清的声音,大喜过望,在里面喊道:“是墨大哥?天呐,你被放出来了吗?太好了……啊,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墨清听到里面水声、磕磕碰碰的撞击声不断,笑着说:“你慢慢洗,我在外面等着。” 169、问询 169、问询 秋日的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墨清站在云舒房外,听着房里隐约传出的水声,长长的舒一口气,仿佛想把心中的沉闷和焦急都吐出一般。他抱着双臂,太阳晒得他连心也暖阳阳的。抬头眯眼看着万里晴空,不由得感叹道——平安真好 云舒清洗干净,换了干净衣服后出来,脸上掩饰不住惊喜,问道:“墨大哥,你被放出来了?” 阳光下,云舒的脸庞光洁白净,如果不是微肿的脸颊和青黑的眼眶,根本看不出来她刚刚从虎口脱险。 墨清点点头,说:“嗯,听说你失踪了,太子放我出来,让我跟县吏一起去找你。” 云舒闻言,心中对刘爽的怨念微微平复了一些,不过依然担心的问道:“不会找到了我又把你关回去吧?” 墨清也不知道太子会怎样做,所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皱眉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她昨晚被杨二抽了一巴掌,那个莽汉喝醉酒力气特别大,以至于云舒的脸后来肿了起来。 云舒抬手捂住红肿的地方,装作没事一样说:“没什么大碍,墨大哥别担心。我们去见太子吧,他还等着我们。” “等等……”墨清从怀里取出玉梳,把梳子还给云舒说:“这个好好收着。” 云舒原以为梳子丢了,没想到被墨清找到了她这才细致的观察起墨清,他静然无波的眼睛里,多了一些血丝,明显没休息好,看来找她费了不少心力。 接过玉梳,云舒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谢的话,只好依旧用笑容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 收起玉梳,云舒回房牵上默默,三人一起出门去。 走到半路,就有侍卫拦住他们,对云舒说:“云姑娘,太子殿下有请。” 云舒说:“我们正要去见太子殿下。” 侍卫看看墨清,说:“太子殿下要单独见云姑娘。” 云舒低头想想,对墨清说:“墨大哥,你先去县衙等我一会儿,我见了太子殿下,就来找你。” 墨清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云舒又对侍卫说:“默默这个孩子认生,离不开我,我带着他一起去见殿下吧。” 侍卫看看她手上牵的小孩子,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事,就带他们去了。 墨清站在街上看着云舒的背影,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他再也不放心云舒跟着陌生人走了。 云舒来到太子的房间时,太子正在跟什么人说话,稍等了一会儿,就有人领她进去。 刘爽见到云舒之后,直截了当的说:“找你的县吏,在山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被人从脖子后面砍死的,旁边有你衣服上的碎布,那个人,是绑架你的劫匪吧?” 云舒点点头,心里开始紧张,刘爽是要问绑匪的死因吧? 果然,刘爽问道:“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我。” 云舒镇定了一下,死的是犯人,而且还是在她差点被侵犯的情况下被杀死的,就算说出是他们杀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于是,云舒回忆道:“昨天上午,那个人到茶庄找到我,骗我说找到了茶树,带我进山辨认,于是我就带着丹秋跟他一起进山,谁料他在途中把丹秋推下山坡,而后把我绑架回家……” 整件事情缓缓道来,说到杨二想要冒犯她的时候,云舒有点难以启齿,但从她的神态以及衣服碎片,刘爽已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云舒尴尬的说:“他若是要银子也就罢了,可是他晚上突然兽性大发,我吓坏了,情急之下,从角落里捡起斧子就把他砍死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正当防卫……” 刘爽听到她最后的结论,不由得抬眼看看她。虽然云舒口口声声说是她杀了劫匪,可是刘爽并不这样认为。 姑且不说劫匪怎么会在关人质的地方放一把斧头,单说劫匪的致命伤口,就知道绝不是云舒下的手,分明是有人趁其不备从后面下的手。 可是云舒为什么不说实话,反而要把这种事揽上身?是因为真正的凶手救了她,她想报恩吗? 刘爽盯着云舒思索了一阵,这种眼神让云舒十分不安。 突然,刘爽指着站在云舒身边的默默问道:“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云舒不自觉的将默默挡在身后,说:“这是我逃出来时,在山里捡到的孩子,跟这件事情没关系。” 刘爽记得这个孩子最开始出现时,身上也是有血迹的。 可是他看这个孩子瘦弱的如同小猫,实在不觉得他会是凶手,只猜测他会不会跟真正的凶手有什么联系。 云舒见刘爽一直不信的样子,焦急的说:“太子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劫匪是我杀的,可是我是正当防卫,并不是有意的。” 刘爽起身,淡淡的说了句:“嗯,我知道了,跟我来。” 云舒跟着刘爽向外走,是去县衙的路。 走在路上,云舒越走越慢,刘爽回头讥讽了一句:“怎么,要去县衙就怕了?” 云舒顿时鼓起勇气,说:“谁怕了?那个绑匪死有余辜,县令大人英明,他一定会理解我的正当防卫” 刘爽笑笑,转头继续走。 待他们到达那里时,大厅的正中央躺着一具尸体,县令和几个县吏正在旁边,见刘爽来了,忙迎上来。 云舒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尸体,虽然尸体被白麻布盖着,但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默默挡在自己的身后。 默默的小手揪着云舒的裙摆,脸上没有神色。 刘爽指着尸体堆云舒,问道:“云舒,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绑架你的劫匪?” 云舒上前看了一眼,白布下那张青色的脸上,睁着一双外凸的大眼睛,看的云舒格外心惊。 她点点头,说:“回太子殿下,是这个人。” 刘爽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云舒满脸诧异的看着刘爽,几乎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这就让回去了?难道不要审问调查她吗? 见云舒瞪眼看着他,刘爽回望过去,说:“怎么?还有事?” “没……”云舒底气不足。 在刘爽面前逞强认罪,说起来简单,但是到了县衙,看到尸体,云舒心中止不住的害怕,也不敢想万一县令真的把她当杀人犯查办会是怎么个样子。 现在刘爽让她走,她仿佛得到特赦令一般,拉着默默匆匆撤退。 在县衙门口,墨清现身等着她。 云舒想去看丹秋,在前往的路上,她一直都很不安,墨清突然开口,说:“听县吏们说,这个绑匪之前杀死了自己的妻子,这次将丹秋推下山,又绑架你,这种人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你不必忧心,不会有事的。” 墨清的关怀让云舒心里好受多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忧,于是笑着仰起头说:“嗯,一定没事的” 来到丹秋养伤的房中,毛大叔正在旁边照顾她,见云舒等人来了,毛大叔喜出望外的说:“姑娘,你平安无事就好,快来看看丹秋,她醒了之后就一直吵着要去找你,我说你找着了,她偏不信” 云舒疾步走向房内,看到丹秋头上和腿上都裹着伤布,脸上还有树枝的划伤,云舒就红着眼眶扑了过去。 两人抱作一团,云舒自责的说道:“都是我不好,让你遭险,把你害成这个样子” 丹秋也哭着说:“云舒姐,你没事就好了,吓是我了” 看她们哭的稀里哗啦,墨清和毛大叔退了出去,让这两姐妹好说说话。 两人说了一阵之后,云舒擦着眼泪问道:“都伤了哪?疼的厉害吗?” 丹秋摇头说:“头碰到了石子,擦破了,脚也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的。” 云舒看到白色裹伤布里的血迹,就知道丹秋是在安慰她。 听墨清说,丹秋是半夜在街上被人发现的,后来因力竭一直昏迷到现在。云舒难以想象丹秋跌下山坡后,从山里爬到街上,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 想到这里,云舒就心疼的说:“好妹妹,让你受苦了” 丹秋破涕为笑,说:“只要都活着就好。” 在丹秋伤势稍稍好了一点之后,云舒把丹秋接回驿站,亲自照顾。 另外,因刘爽没有对云舒提起墨清的处理结果,所以云舒默认为刘爽已经放过了墨清,不再追究。 她之前跟刘爽约定的准备茶叶的五天时间眨眼就到了,云舒以为已经没有这回事了,谁料刘爽却让刘陵替她找上门来了。 云舒听到刘陵说她是来讨茶叶的,惊讶极了,呐呐的说:“翁主,我看太子把墨大哥放出来了,以为这件事情就此作罢呢……” 刘陵掩嘴笑道:“我十六哥是个很记仇的人,你大哥打了他,他怎么可能就此作罢?放他出来,也只是为了找你罢了,茶叶,他还是会要的。” 云舒苦恼的想到,这男人太小气了吧 “可是三十盒茶叶,我现在一时真的拿不出来,我妹妹现在有伤,我走不开。翁主帮我求求情,让太子再宽限些时候吧” 刘陵眼中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这件事我可不能做主,你得去找我十六哥商量。” 在这件事上,云舒一直处于弱势和被动的状态,她拿刘爽没办法,只好点点头,准备再抽时间去跟刘爽谈谈,以确保他不再追究墨清打他之事 170、弑父(上) 170、弑父(上) 想着刘爽,云舒就自然想起那件让她烦心的案子,于是向刘陵打探到:“翁主,你知道我这件案子现在处理的怎么样了吗?我最近没时间去县衙,一直不知道情况如何。” 云舒心里一直觉得奇怪,她不去县衙,也没有县吏来盘问她,这么一件清晰明了的命案,难道搁置了不成? 刘陵疑惑的说:“你的案子?什么案子?” 云舒迟疑的说:“就是那个……劫匪死了的事情……” 刘陵不解的说:“那种人死了便死了,就算没死,捉回来也是死路一条。听说在你回来的当天,事情就了解了,你怎么现在还不知道?” 云舒心中有些震撼,没想到这件事这么悄无声息的就结束了。 是她运气好,还是县令英明?亦或是有些她不知道的因素在里面? 怀着忐忑的心情,云舒送走了刘陵。 回到丹秋房中,云舒看到丹秋坐在床上,盯着墙角的默默哀叹连连。 “这是怎么了?” “这孩子好奇怪,一直抱着木箱子,我让他放下来,他却恶狠狠的咬了我一口。”丹秋坐在床上一面说,一面伸出手腕给云舒看。 真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云舒小声对丹秋说:“默默比较认生,那个箱子对他应该很重要,要抱就抱着吧。一开始你顺着他,别跟他拗。” 默默一个人蹲在屋子的一角,身上已经换上了云舒给他买的新衣服,及到肩膀的头发遮住了他原本就瘦小的脸,怀里死死的抱着从茅草屋里带出来的小木箱。 云舒向他看去,他迅速的低下头,把眼睛埋在阴影里。 云舒走到他跟前,说:“走吧,我们回房。” 默默站起来,安静的跟着云舒回到房里。他以为自己咬了人,云舒会怪他或者打他,谁知云舒没有追究,只是让他回房。 因丹秋养伤,云舒给丹秋一间单独的房,她原本让墨清带着默默住一间房,谁知默默不愿意,一直跟在她身后,没办法,她只好带着默默住一起。 回到房间,云舒拿来食物放在桌案上,然后对默默说:“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找个地方把箱子藏起来,我保证不去找,别人也找不到,以后你就不要随身抱着了,不然在外面被人抢走了反而不好。藏好箱子,你自己吃饭好不好?” 默默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 云舒径直起身,离开房间,让默默自己在房间里把东西放好。 待她照顾丹秋吃了饭,再回来时,默默手上的箱子已经不知道被他藏在了哪里,而桌案上的食物,则被他吃了个精光。 云舒很高兴,看来默默还是很听她的话的。 看着默默安静的坐在一边,云舒好奇的问道:“默默,你是不愿意说话,还是不能说话?不愿意说话,你就点点头,想说却不能说,就摇摇头。” 默默很迟疑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把嘴合上了。 云舒赶紧到他面前,说:“默默你想说什么?只管说,别怕。” 默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云舒,发了一个云舒无论如何也没想象到的音——“娘” 云舒有些啼笑皆非,默默竟然喊她娘 不过好在默默终于说话了,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她知道他的声带没问题,只是默默不会跟别人交流,估计很久很久没说过话了。 “默默真乖,以后想说什么,就跟我说,要多说话,知道吗?” 默默点了点头,使得云舒心情格外舒畅。 翌日,离开多日的大平终于带着墨家门人墨非来到了鄳县。 墨非的妻子刚刚生了一个女儿,虽然不便远行,但因墨清的召唤,就这样拖家带口的赶到了鄳县,使得云舒十分感激 大平回来后,听毛大叔说了墨清、丹秋、云舒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急的他懊悔不已,连连说“要是我在就好了”。 云舒安抚道:“现在都没事了,看你急的样子,都多大了,还不沉稳一些,多跟你师父学学” 这一说,大平突然来了兴趣,转向墨清问道:“师父,你当时怎么打太子的,是这样一拳还是这样一拳?” 看着他手脚乱比划,云舒突然想起,她还没去找刘爽 不过想想,云舒决定再等几天,现在墨非一家人刚来,要带他们去山上的茶庄,还要教他接手茶庄的事,会很忙。 刘爽在官驿里百无聊赖,他看着刘陵和刘孝天天上山下河,玩的不亦乐乎,觉得他们能在鄳县这种小地方玩的这么尽兴,实在是太为难他们了。 可是让刘爽这么回邾城,他却有点不甘心。 之前刘陵说刘爽两兄弟出来的时间太久,该回去了,但刘爽却说:“我的三十盒茶叶还没拿到手,本殿怎么会回去?” 因这个理由,刘爽让刘陵取笑了好几天,他原本想着等云舒的事情停妥一些,他再上门讨债,可是当她听说云舒带着一众老小上山去茶庄了,就有些坐不住了。 “来人” 侍卫推门而入,刘爽吩咐道:“备马,本殿要出去转转” 云舒等人因准备上山去茶庄安住,需要许多生活用品和食物,于是叫上墨清、大平和毛大叔一起上街采购。 墨非夫妇要照顾自己的新生儿,丹秋有伤在身,云舒怕默默觉得自己被冷落,到哪里都是带着他。 坐在马车上,云舒撩起帘子,跟默默讲着窗外的人和物,教导他说话。 默默时不时发出一些“门”、“人”之类的发音,让云舒十分高兴。 众人来到一间米店,云舒下车进去买茶庄众人需要吃的米,正挑着,忽见店里的一个妇人直勾勾的望着默默,而后上前拉住云舒说:“哎唷,这孩子不是杨二家的狗娃吗?听说不见了,怎么在你手上?你是不是拐孩子的,快跟我去见官老爷” 云舒吓了一跳,墨清反应神速,上前就握住那个妇人的手臂,只听“哎呀”一声,那个妇人立即松开了云舒。 那个妇人看云舒身旁跟着几个男人,她一个妇人家明显不是对手,吓的立即往后面院子里喊:“当家的、大毛、二毛,快来啊,有人拐子来了” 不过片刻,米店的男人们都出来了,把小小的店面塞的严严实实的。 云舒见状不对,忙上前说:“大婶,你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这个孩子是我在山里捡到的,我并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若你认识他,我们去县衙核对后,自然会还给孩子的父母。” 米店当家的男人认出云舒是山上茶庄的生意人,听说是有官家背景的,于是不敢胡来,把自己家的妇人拉下去后,对云舒说:“这孩子是杨二家的娃,去年杨二喝醉酒,把自己女人打死了,被关进牢里。那时候,这娃就不见了。因这孩子的娘以前经常抱着孩子来我们店借米,所以我们认识,绝不会有错。” 云舒皱起眉,没想到默默以前的家庭环境这么不好。 她问道:“那这个杨二现在在哪?还被关在牢里吗?” 米店的人说道:“也死了,他不知又做了什么歹势,县吏捉他的时候,自己摔下山死了” 旁边有人七嘴八舌的说:“听说是被砍死的……” 当家的人喝道:“不要乱说” 云舒把默默抱在怀里,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他父母是这样的情况。 那男人看默默被云舒收拾的干干净净,又想到云舒是有钱人,于是感慨道:“这孩子命苦,这位姑娘如果能收养他,是他的福分。” 云舒点点头说:“我会去县衙核对他的情况,若真是如你们所说父母双亡,我会把他养大的。” 买了米,云舒等众人离开米店往县衙去。 云舒不确定默默刚刚听懂了多少,于是摸着他的头问:“默默,以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点了头 云舒诧异极了,如果他父亲真的杀了他**,这件事对默默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和伤害? 她把默默抱在怀里,低声说:“别怕,都过去了……” 默默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听到车轱辘声悠悠的往前转个不停…… 云舒一行人在县衙门口碰到了刘爽,刘爽看到云舒,显得很高兴,骑在马上问道:“几天不见,我的茶叶准备好了没有啊?” 云舒不得不赔礼说:“现在茶叶着实不好找,还请太子殿下再宽容些时候。” 刘爽早听刘陵说了云舒交不出来,他此刻故意端着架子说:“交不出来,即是违约,你怎么都不来跟本殿亲自说一声?” 云舒只好说:“太子殿下见谅,我明日一定登门道歉。” 刘爽发现云舒面露忧愁的神色,看起来有些郁结,觉得此刻不是跟她开玩笑的好时候,于是转而问道:“你来县衙有事?” 云舒点点头说:“嗯,我找县令大人问询一些情况。” 刘爽赶紧说:“你的事情已经了解了,还来问什么,回去吧。” 云舒摇头说:“不是我的事,是这个孩子的身世。” 刘爽看看云舒牵着的默默,翻身下马说:“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看。” 云舒不知刘爽为何对她和默默的事情这么关心,但刘爽要管,她也组织不了,只好跟着他往里走。 县令听说刘爽来找,于是放下手头的事情来见他们。 听闻云舒要查默默的身世和杨二的死因,他十分诧异的说:“杨二就是绑架你的绑匪呀,你说这个孩子是杨二的儿子?” 171、弑父(下) 171、弑父(下) “是他?” 云舒如同哽了一个核桃在喉头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想起那一晚喷薄而出的血雾,以及握在斧柄上的小手,云舒半天才敢确认一件事……默默他亲手杀死了他的生身父亲 云舒双手捂着嘴,瞪大眼睛看向默默,不确定他是否清楚自己之前做了怎样一件恐怖的事 却见默默平静无波的回视着云舒,那眼神丝毫不像一个小孩子 在震撼中,云舒跟县衙的人核对完卷宗,确认了默默双亲皆亡,没有其他亲戚,从而被云舒收养。另外,云舒从户籍上发现,默默今年竟然已经五岁了 看着他瘦小的身板,云舒实在没想到他已经五岁,之前她最多以为他不过三岁 五岁,该是记得事情的年纪了,云舒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担忧,默默母亲被父亲杀死,而父亲死于他手,这两件可怕的事情,他记得多少?又明白多少?会对他的心灵造成怎样的影响? 云舒不敢断定默默长大后会怎样,但是她已决定,以后要加倍给他温暖,尽可能的减小这些往事对他的影响。 在核对默默的身份时,刘爽一直眼神沉着的看着云舒,待云舒准备离开时,刘爽喊住她,有话要单独对她说。 云舒把默默交给墨清,让他们在马车上等一下自己,而后随着刘爽来到了县衙内一个小院的一颗大槐树下。 刘爽的侍卫守着小院的门口,县吏、仆从都被隔在了外面,人声喧闹听不见了,只听到槐树叶子被风吹出的沙沙声。 在宁静中,刘爽开口说:“那个孩子,你找个好人家收养,不要自己养了。” 云舒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自己好好抚养默默,很奇怪刘爽为什么会插手管这件事,于是摇头并问道:“默默是我捡回来的,我自然要对他负责,怎么能把他丢给别人?太子殿下为什么觉得不妥?” 刘爽忧心忡忡的看了云舒一眼,说:“你杀杨二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在你身边吧?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他偏偏是杨二的儿子。你别以为他小,不记得事情,等长大的时候,他想到你是他的杀父仇人,会对你有危害的。” 云舒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云舒心中很感激刘爽,不管怎样说,他是在为她着想。 “太子殿下放心吧,我会对默默好的,他是个知好歹的孩子。” 刘爽见她如此执拗,不得不说:“这个孩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查看过杨二以前的卷宗,他的妻子是被他虐杀致死,身体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在杨二被抓捕后,那个孩子就不见了,直到这次被你找到他小小年纪,却在野外独自生活了一年,加之之前生长的环境,我实在很难想象这个孩子的内心世界会是怎样的黑暗恐怖” 有些事情刘爽不说,云舒并未深想,此事回想起来,云舒心里起了一丝丝涟漪…… 她回想到默默一直藏身在茅草屋内,与杨二同在一屋檐下,杨二没发现,而默默一个人就那样活了下来。他是因为母亲的死而害怕,在躲避自己的父亲吗…… 云舒再回忆起默默在茅草屋看杨二尸体时的欣喜表情,瞬间明白,默默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是因为母亲的大仇得报而欣喜因为报了仇,所以他才那样干脆的跟随云舒离开了那个地方…… 回想起这些细节,云舒深深的震撼到了,她的确小看了默默,默默有一个极为强悍的内心世界,想到这里,云舒心中百般滋味。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那个孩子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你把他留在身边太危险了。”刘爽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云舒深吸了一口气,说:“太子殿下毋庸多虑,其实,默默的父亲不是我杀的,所以他不会找我报仇,而且我相信他能够明白我对他的好,更不会恩将仇报。” 过去的生活越是黑暗,就越是珍惜眼前的幸福…… 刘爽微楞,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说:“凶手果然是这个孩子吗……” 他一直都知道凶手不是云舒,云舒没办法从杨二背后下手,但是除了云舒,能够怀疑的人只剩下默默这个小孩子,刘爽虽然想到了,但是一直不相信,此刻听云舒亲口说出来,他深深的觉得难以置信。 云舒并没有回答刘爽的问题,而是说:“孩子还小,我不会放弃他,我会好好教导他的。” 刘爽盯着云舒转身离开的背影,不理解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倔,明明可以丢却的包袱,却要背在自己身上。 云舒离开小院来到县衙外,正看到默默恹恹的趴在马车车窗边张望,见到她来了,立即直起身子,打起了精神。 云舒爬上车,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竹牌,那是默默的收养契。云舒将竹牌在默默面前晃了晃,说:“有了这个东西,默默就能永远跟我一起了,默默说好不好?” 默默眼神晶亮的看着云舒,扑过去抓住云舒手上的竹牌,连连点头。 云舒笑着将默默搂在怀里,说:“默默想跟我在一起的话,就要听我的话哦,以后我会告诉你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默默要听话的慢慢学,好不好?” 默默点点头,欣喜的拿着收养契,抱在怀里不肯给云舒。 离开县衙后,云舒继续采购,待买了足够的用品后,众人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第二天上山去茶庄里安顿。 云舒在驿馆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对默默说:“快去把你的宝箱拿出来,我们今天要离开这里,等我们到了新的住处,你再找个地方藏起来。” 默默不等云舒离开房间,就跑去床后面把箱子找出来,然后放到云舒手上。 云舒看着默默交出命一样珍贵的箱子时,又惊又喜,问道:“要我帮你保管?” 默默点了点头,云舒更欢喜了,伸手抱了抱默默,夸奖道:“真乖” 云舒打开箱子看了看,箱内有一个碎布缝的圆球,球上的穗子已经黑的看不出颜色,应该是默默小时候的玩具。 箱子里还有几个铁、铜、木头做的发簪,样式十分粗糙,估计是寻常农妇戴的首饰,云舒猜测,可能是默默生母的东西。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吃了一半的食物,云舒认出其中一些是他们这几天吃的点心,看来默默以前经常挨饿,存食物养成了习惯,到现在也会存一些。 她挑出这些快要坏掉的食物,对默默说:“我们以后不会挨饿了,默默不用存这些东西,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们把这些坏掉的扔了好不好?” 默默盯着食物一直看,犹豫了好久好久,神情十分庄重的点了点头。 云舒看的想笑,心底又浮出一些心酸,挨饿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她比谁都清楚…… 从鄳县的驿馆搬去茶庄住下之后,云舒开始教墨非管理茶庄,并让他自己去招募挑选手下,另外还跟采茶女一起炒茶叶,探讨改进炒制的方法。 茶庄里已经开辟出相当大的一块梯田,墨非看到梯田,知道是云舒让工人开垦出来的,对她相当佩服,之前他父亲种果树种了一辈子,都没解决坡地种植的问题,竟然在梯田面前,全部迎刃而解 墨非对云舒很崇敬,云舒对墨非也很赏识,关于茶树繁殖、养护、防冻等问题,墨非都比较有经验,另外看他在招募人和安排事情的时候,十分稳妥,云舒也就放心把茶庄交托给他打理了。 不知不觉在鄳县待了近一个月,云舒觉得这里可以放手交给墨非,就开始考虑起下一站去哪里。 在思索了两天之后,她带着茶庄里弄出来的五盒茶叶下山去找刘陵和刘爽。 她先是找了刘陵,将她准备离开鄳县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准备去哪?”刘陵问道。 云舒说:“我原打算去一趟黄山,但是现在带着孩子,我妹妹身上又有伤,所以决定直接去会稽郡安定下来。” 云舒原打算去找黄山毛峰或者庐山云雾茶,但是经过这次进山找茶的事情之后,她觉得深山里实在不安全,尤其是在现在这么不发达的情况下。 细想一番之后,她决定把重心放在会稽郡,那里有太湖的洞庭碧螺春,有西湖的龙井,茶的资源集中又安全,再好不过。 刘陵听了,说:“你去会稽的话,要路过我们淮南国,我们一道走吧,路上也有个伴。”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刘陵看到了云舒手中拿的茶,问她讨要,云舒苦着脸说:“我差太子的三十盒茶,这才凑齐了五盒,翁主快快手下留情,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了。” 刘陵嬉笑道:“好,你赶紧把这茶给他,我再去问他要,我看他敢不给” 辞别了刘陵,云舒找到刘爽,将茶叶奉上。 刘爽故意为难道:“明明说好三十盒,为何才五盒?” 云舒赔罪道:“秋天不宜过度采摘茶叶,不然茶树受损,来年春天就采不到好茶了。太子殿下见谅,能够宽容些时间,等来年春天,我加倍还你,如何?” 刘爽眼神一亮,说:“好,明年春天,我等着你加倍奉还” 172、去而复返 172、去而复返 见刘爽答应了下来,云舒松了口气,不然若他死不松口,他们想走还走不了了。 云舒趁机辞别道:“我和淮南翁主已商定三日后启程前往淮南国,今日顺道向太子殿下辞行,近日多得殿下照拂,云舒铭记于心。” 刘爽惊诧问道:“你们要走了?” 云舒点头,说:“我在这边的事情已安排妥当,只待明年春天再来,到时候我会将茶叶送至邾城,交到殿下手上,殿下尽请放心。” 刘爽这会儿想的不是茶叶的事,而是琢磨着另外一件事。 “我离城多日,打算明天就回去的,来不及送你和阿陵了。” 云舒以为她够急的,没想到刘爽比她还急,明天就走。 礼貌性的告别后,云舒就回到山上的茶庄里准备离开的行装。 墨非听说云舒要走,心中微微忐忑,他初至此地,接手一个新庄园,原本以为云舒会监督他一年半载,没想到这么几天就决定放手不管。 趁着云舒等女眷收拾行装的时候,墨非找到墨清的房间,在他门外求见。 墨清虽然在云舒身边沉默寡言,毫无架子,但在墨家中,他却是威严十足的矩子,他门下百至上千人,调动、召集等,都是令出即行。 墨非站在墨清面前,双手一叉,长揖行礼道:“矩子,非心中惶恐。” 墨清端坐在房里,看着墨非,问道:“为何惶恐?” 墨非说:“我初至此地,矩子和云庄主就要离开,非担心难以担此重任” 墨清似是料到他会有这一说,于是问道:“你是不会种树?还是不会驭人?” 墨非早年跟随父亲进山种植果林,经验丰富,在加入墨家之后,又跟随者几位师兄,读了颇多墨家前辈的心得笔记,虽不敢夸大,但他对种植的确颇有把握。 说到驭人,墨家本就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墨非身处其中多年,也耳濡目染受了不少教育。 此刻被矩子反问,墨非一时不敢随意回答。 墨清见他思索不定,鼓励道:“祖师有言,非命、尚贤你有能力胜任,难得又有人肯重用你,你为何要妄自菲薄?” 墨子教导门人,人的命运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是为非命;不分贵贱,唯才是举,是为尚贤。 墨非听了墨清的教导,又行长揖之礼,说:“矩子一席言,如醍醐灌顶,非知道该怎么做了。” 看着墨非走出去,墨清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如此劝导墨非,但实际上,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云舒怎能如此轻易的放手。 她真的放心? 云舒把茶庄交给墨非,她自己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足够信任墨家之人的诚信,而在个人能力方面,管理这个茶庄其实没多大的技术含量,只是找人种茶树,她看了墨非几天,觉得他完全能够胜任。 而且她一向奉行“知人善用”和“用人不疑”,过于严厉的教养,有时候还不如放养来的好。 待云舒留下茶庄运营所需要的费用之后,就带着随行之人,跟刘陵一起离开鄳县。 刘陵叫云舒跟她同乘,路上有个伴好说话,于是云舒就带着默默来到了她的香车中。 鄳县县令带着众人送行,刘陵望着送行之人,哀怨的说:“十六哥何等薄情,竟然不送我们,抢在我们前面回去了” 云舒宽解道:“许是有什么急事呢。” 刘陵悠悠的说:“他是个闲散太子,能有什么急事?他自己走也罢了,还把刘孝那个呆子也强行拖走了,现在旅途两个消遣的人儿也没有,好无聊” 云舒暗暗惊讶,她只听过“闲散王爷”倒没听说过“闲散太子”的说法,难道刘爽不用帮衡山王处理事务,管理衡山国吗?还是说衡山王的诸子之间,另有争斗? 衡山国是西汉诸郡国中的一个小国,关于它的事情,云舒并不知道多少,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只好作罢。 刘陵和云舒说着家常,默默就安静的坐在云舒身边吃点心,一小团梅花糕捧在手里,吃了很仔细,连落下的碎屑也不放过。 刘陵见默默长的好看,安静又乖巧,于是起了逗弄的心思,伸手掐了掐默默尖瘦的下巴,说:“这孩子好乖,叫什么名字?” 云舒刚要回答,却听一个细弱但坚定的声音突然说:“云默。” 云舒讶异极了,默默竟然自己冠上了“云”姓她低下头看默默,却见默默抬头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期冀的眼神,让云舒难以拒绝。 于是,云舒高兴而感动的说:“嗯,他叫云默。” 刘陵点点头说:“嗯,这名字好听,长大之后该是个美男子。” 云舒笑着说:“男孩子要长相有什么用,以后得找先生教他读书才行。” 说到先生,刘陵就说:“我的三名文士中,左吴先生的学问最好,为人也实在,反正路途无聊,你就把云默送到他那里去受启蒙吧。” 云舒觉得这是个好建议,打算先跟默默沟通好,再去拜访左吴先生。 离开鄳县路途歇息的第一站是一个叫做新息的县城。 在夜色中,车队进入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刘陵按照惯例包下了新息县最好的驿馆,命厨房准备最好的酒肉,以慰劳赶了一天路的人马。 驿站外已有侍卫站岗,刘陵就带着云舒等人直接在大厅坐下。正在等待晚饭时,驿馆外传来一阵骚动,吵闹和撞击声传到大厅里,使得众人纷纷向外看去。 “何事吵闹?” 刘陵刚喝问出声,大厅门口就呼啦啦涌进来一堆人,刘陵和云舒看到那打头之人,皆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十六哥” “太子?” 刘爽穿了一套武士服,按着腰中的剑大步走了进来,环视了厅中众人一圈,看向刘陵问道:“哥哥车马劳顿,想讨妹妹一顿饭吃,不知行还是不行啊?” 刘陵招呼着刘爽坐上主位,欢喜的笑着说:“自然行了,只是十六哥你不是回邾城去了吗?怎么又来了这里?” 刘爽嘿嘿一笑,说:“我才回邾城,就接到父王的指派,让我拜访大伯父去,这才急忙追上你们。” 刘陵更好奇了,问:“你要去拜访我父王?” 刘爽点头说:“怎的,你都来我们衡山国了,就不许我去你们淮南国走走?” 刘陵赶紧说:“自然不是,只是我得提前知会我父王一声才行。” 173、初吻 173、初吻 强烈推荐晚歌清雅大大的新书,质量绝对有保证,欢迎大家前去围观 书名:荣华富贵,书号1874276。 内容简介: 英雄不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 名门望族,四世三公,一朝家败,也落得个树倒猢狲散。 现代白领穿越成为古代少女,顶着昔日侯府小姐的尊荣,却只能在篷门陋巷之间辛勤求取生计。我本玉堂金马千金女,今日沦落街头,且容你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过个几年,你再看我 —————— 淮南王刘安与他的三弟衡山王刘赐,因礼节问题闹矛盾,二十多年没有来往。 刘陵这次因文士告密的事情故意与淮南王制气,转而去拜访衡山王,没想到衡山王派太子回访,无意的举动也许有希望恢复两家的交往。 想到这里,她倒有点小得意,几十年的难题,到她这里迎刃而解,两家人不过是都撑着面子,看谁先低头罢了。 只是刘陵有点拿不准她父王是否会顺从的接受衡山王的示好,从此化干戈为玉帛。亲侄儿都上门了,他倒不至于撵刘爽出门吧?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吃饭,刘陵一边吃一边问刘爽:“怎么就你一个人?刘孝不来吗?” 刘爽挑眉反问道:“你很想他来?” 刘陵努嘴说:“人多热闹一些嘛,而且他待在邾城能有什么事?还不如去我们寿春玩玩呢。” 刘爽摇摇头说:“父王说他不定性,让徐姬给他说亲呢,他哪有时间。” 云舒耳朵尖,捕捉到了“徐姬”两个字,心中疑窦丛生,刘孝的亲事怎么会交给一个姬妾打理? 再听他们聊天,刘陵一副很不屑的样子说:“那个女人啊……她能给刘孝说怎样的亲事?你要帮他看看才是。” 看来这位徐姬的出身一定不好,不然怎么会惹得刘陵和刘爽如此鄙视? 刘爽点点头,说:“倒也不用担心,有父王把关,不至于太离谱,而且二弟你也知道,只要漂亮,其他的他一概不介意。” 云舒心中偷笑,没想到刘爽会这样说自己的弟弟。 刘陵心中忍不住得意,之前刘孝一直寸步不离的粘着她,是因为……漂亮? 云舒安静的吃饭,悄悄听刘爽和刘陵两人说话,却听刘爽忽然把话题转到云舒身上。 “你这次是去寿春还是庐山?” “庐山?”云舒微楞,不知刘爽为何突然有这一问。 刘爽见她吃惊,以为云舒不知庐山云雾茶,于是献宝似的说:“听闻庐山所产之茶很好,因生长于浓雾之中,味道格外香洌,若用你的法子制作出来,味道必定会更好,你不准备去庐山看看吗?” 云舒没想到庐山云雾茶这么早就有,心中微惊,说:“原本是打算去一趟庐山的,但是因上次进山出事,所以就不准备再进山找茶了。我打算直接借道寿春,继续东去,一直到会稽郡的太湖,在那里再做打算。” “太湖?那么远……”刘爽微微忧愁,想了想说:“你既然跟阿陵是好姐妹,何不在淮南国做生意,庐山是她的地盘,你能出什么事?左右多找些人跟着就是了。” 云舒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想留在淮南国,一是因为那里并不是最好的茶叶产地,再则是因为淮南王和卓成这两个危险因素。 她没办法跟刘爽具体解释,只好谢过他的一番好意,执意说要去会稽郡看看。 刘爽见云舒固执,微微有些恼了,云舒怕继续说下去更惹他生气,就借口说要照顾孩子,先退了下去。 待只剩刘爽和刘陵两个人了,刘爽抱怨的说:“这个女子,太也固执” 刘陵却觉得好笑,说:“她自由行商,十六哥为何要管她去哪里?我看固执的是你呢” 刘爽闷头不说话,刘陵眼珠提溜一转,凑上前问道:“十六哥,你不想要她原形,不会因为是舍不得吧?” “别瞎说,我怎么会舍不得她?只是看她一个女子,东奔西走,怎么就没家人管她?” “听说是孤女,没有家人,从小就被人捡回去当侍女,最近才自己出来做生意呢。” 刘爽之前没听刘陵提起过,看云舒出手大方,再则跟刘陵称姐道妹,以为家境还不错,不说有背景,至少应该是富商之女。现在乍一听来,颇觉得难以置信。 “孤女?”一介孤女,无依无靠,若无才能,如何敢出来打拼?因为是孤女,所以才执意要收养孤儿,所以才格外重视自由吗? 想了想,刘爽叹了口气。 刘陵问他为何而叹,刘爽说:“我可怜她是孤女,可是想想,我比她又能好多少?” 刘陵听了捶了他一下,说:“你个不孝的,三王叔健在,你却说这样的话,若传到他耳中,有你难受的” 刘爽反而冷笑一下,说:“反正他现在眼中只有徐来那个女人,早看我不顺眼了。” 刘陵愤恨的说:“纵使三王叔再喜欢那个女人,难道敢立她为王后,敢立她的儿子为太子?你可是乘舒王后的长子,谁能动你的地位?” 一席话说得刘爽心情顺畅了一些,他举杯敬刘陵,说:“我竟然没有陵妹妹想的清楚,是我愚钝了,该罚” 而在云舒的房中,云舒正在向墨清打听衡山王的家世,她原本只是随口问一问,没想到墨清真的知道不少 “衡山王的乘舒王后去世了好几年,给衡山王留下两子一女,长子就是外面的那位太子。不过听闻有一名徐氏姬妾,乘舒王后在世时,徐姬就一直很受宠,王后去世的这几年,她隐隐坐稳了王府女主人的位置,她的四名儿女也很得衡山王喜欢,家中争斗颇为复杂。” 云舒惊叹道:“哇,墨大哥你知道的真多” 墨清继续说:“乘舒王后十分贤德,在世时给衡山国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我也是听衡山国的墨家弟子口口相传,才知道这些事。因为乘舒王后的贤名,很多百姓都很拥护衡山太子。” 云舒回忆着跟刘爽认识的这段日子,从最开始轻佻的对待她、捉墨清入狱,到后来对她隐约渗透出来的关心,云舒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让她捉摸不定的人,是否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王侯。好在他这个人不算坏,云舒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去期待他。 趁着天没有全黑,云舒打算带着默默去找左吴先生,商量一下给默默启蒙的事情。 在去左吴先生房间的路上,云舒哄着默默说:“默默要跟着先生念书学东西,这样长大了才能做个有用的男人,成为男子汉大丈夫,好不好?” 没成想默默都听得懂,而且十分顺从的点头。云舒原怕默默不愿跟陌生人交流,没想到这样顺利 她高兴的蹲下身,在默默脸上亲了一口,兴奋的说:“这么乖,太惹人疼了” 默默被她亲了这么一口,有点发愣,没想到下一刻,他也回亲了云舒一下,只是……亲的是嘴 云舒惊讶的捂着嘴唇,大叫道:“小屁孩,我的初吻呐” 默默看她急的跳脚,不知不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就在两人打闹时,卓成冷不丁的出现在小路上,他不近不远的用冷漠嘲讽的眼神看着云舒,说:“初吻?不是给我了吗?” 此人一出现,云舒的心情立即荡到低谷。 她指着卓成说:“你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跟你接吻了” 卓成挑挑眉,笑着说:“不记得了吗?我们相亲完去电影院看电影……” 想了半天,云舒终于想起穿越之前的往事…… 那时他们正在看一部爱情片,男主不经意的吻了女主,女主脸红的说那是她的初吻。看到这个情节,卓成就问云舒,是否接过吻,云舒刚摇头,正待解释一下,就被卓成突然吻住…… 云舒当时心跳的快要炸开,她以为这就是她要的幸福,谁料不过片刻,电影院失火,两人穿越到西汉,本以为可以互相依靠,谁知接下来卓成残忍的杀害了她 “呸,权当被狗咬了一口”云舒愤愤的说。 卓成却一脸得意,说:“你的身体我都看过,你是想说全身都被狗咬了吗?” 云舒抓狂的要崩溃了,死后分尸的时候看过也算?? “你、你真是个变态”云舒太不会骂人了,气了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卓成似乎已经不在乎颜面问题,而是十分无赖的说:“变态又怎样?只要能活下去……” 云舒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她努力深呼吸,控制了一下情绪,冷静的说:“卓成,你杀我、吃我、害我、不肯放过我,我x后定要让你怕我、求我、后悔曾经折磨我我们两个人走着瞧,来日方长” 尖锐饱含恨意的眼神,低沉而坚定的话语,让卓成觉得有些可怕,他一直都觉得云舒是他的手中败将,更认定古代是男人的世界,所以他从来都只担心云舒会破坏他的好事,而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栽在云舒手上。 可是这一刻,他真的担心了。 在两人争吵时,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云舒身后的云默经历了怎样跌宕起伏的心情。 电影院、电影、杀人、吃人…… 云默小小的脸上,充满了震惊,他从云舒背后看着云舒单薄的背影,紧紧握住了拳头,顺便记下了卓成那张可恶的脸 174、情丝 174、情丝 推荐一本很好看的书,成绩很好哦。大家可以把粉红票票给《仙家有田》,小羽的这本书暂时不用粉红票啦~ 书名:《仙家有田》 书号:1699244 谁说年纪大就不能修真,俺照样过得滋滋润润。 本仙有田,田里有泉,材料自产。 别惹我,我随时可能发火 别跟我扯皮,拳头才是硬道理 —————— “默默,我们走,别理这个疯子” 云舒拉起云默的小手,越过卓成,走向左吴先生的房间。 卓成被云舒挤到路边,微微有些发怔,他竟然被她的气势镇到了。 低头琢磨了一下,他又抬起头看向云舒,却发现一道狠辣的眼光射向自己 那个孩子? 卓成有些怀疑自己眼花,再次看向云舒手中牵着的云默,只见这一大一小两个背影,渐渐离他而去,根本没有刚刚他感觉到的那个狠辣眼神。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心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有做错什么事,不要心慌……” 他不断的自我催眠,看看月亮渐渐高升的夜幕,卓成长吸一口气,转身回到自己房中。 次日早上,队伍整装出发,云舒只一个人来到刘陵的马车里。 刘陵看她没带孩子,问道:“云默呢?” 云舒说:“昨天带他去见了左吴先生,从今天开始,他就跟着左吴先生在后面马车上认字。” 刘陵十分惊讶,说:“这孩子没吵没闹?” 云舒笑着说:“没呢,我让他跟着先生念书,他很高兴呢。” 刘陵正色说:“这孩子好好培养,以后应该有番大作为。当初我幼弟进学时,把家里闹了一个天翻地覆,别提有多折腾人了。” 云舒笑了笑,不好多说什么。她不求云默有什么大作为,只求他能够不要被幼年的阴影所影响,安然的走上正途,她就安心了。 车队离开新息县,下一个休息地点是阳泉城,依照车队的速度,要马不停蹄的赶路,才能赶在入夜之前抵达城内,所以白天一路上,众人都没有休息过。 刘爽是从邾城骑马赶来的,没有带马车。早上赶路没一会儿,他就嫌热,跳到刘陵的马车上,强行钻了进来,跟刘陵和云舒一起聊天说话。 刘陵和刘爽都不是寡言少语之人,马车一路上十分热闹,云舒不用说什么话,光听他们说,都觉得很有意思。 待晚上到了阳泉城,云舒去左吴先生的马车上接云默,询问到云默的学习情况。 左吴先生是个很和蔼低调的文士,他摸着云默的头问道:“这孩子以前真的不识字吗?” 云舒点头说:“是呀,以前吃穿都顾不上,哪有机会识字呢。” 左吴先生感叹的说:“看来是这孩子聪明的缘故,我今天教他识字,他学习的速度非常快,不仅认会了我教给他的那些,他还主动要求提笔学写,只是……呵呵……” 听先生夸云默聪明,云舒很开心,但是对最后这个转折词有点忐忑。 “怎么?默默做错什么事了吗?” 左吴先生尴尬的笑了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马车颠簸,云默失手把砚台打翻在了晋昌贤弟的身上,闹了些不愉快,不过小孩子嘛,不怪他……” 云舒忙道歉说:“啊,实在太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回头去给晋昌先生赔罪。” 领默默离开后,云舒低声问默默:“你真的把砚台打翻到晋昌身上了?” 云默点头,说:“嗯,全部。” “他有没有打你?” 云默摇摇头,说:“先生不许。” 看来是左吴先生护着云默,卓成才忍下了脾气。 云舒心中偷笑,差点就想夸默默做的好 她忍了忍,不能教坏孩子,于是严肃的说:“嗯……晚饭想吃什么,烤羊腿好不好?” 阳泉城离淮南国的都城寿春只余一百里路,明天赶的紧一点,晚上就能到,若刘陵不想赶路,也许会隔天再到。 云舒不知刘陵的打算,但是她得先做好进城后的打算,于是找到大平,让他明天一早先骑马赶去寿春,提前找好驿馆,定下住处,再到城外接他们。 大平此时正在照顾身上有伤的丹秋吃晚饭,接了云舒的吩咐后,颇为担忧的说:“那丹秋怎么办?我提前走了,没人照顾她了。” 云舒嗔怪道:“我还在呐,怎么会忘记丹秋?你只管去,我来照顾她” 从丹秋受伤的这段日子来看,大平对丹秋格外用心,云舒正是看大平服侍的那样周道,才放心去跟刘陵同乘,她这样做,心里也是有点小心思的。 因为大平明早要赶路,云舒早早的撵他去睡觉。 等赶走他,云舒回到丹秋房里,说:“大平挺关心你的。” 丹秋低头“嗯”了一声。 云舒见她有些不自在,越发感兴趣了,于是故意挑开来说:“丹秋,你今年也十七八岁了,你看大平怎么样,待你好,能力不错,以后会有出息的” 丹秋的脸腾的红了,她受惊似的抬起头看向云舒,说:“云舒姐,你别瞎说,我把他当弟弟看” 云舒才不信姐姐弟弟哥哥妹妹这一套,继续说:“你才比他大两岁多一点,年龄根本不是问题,关键看你喜欢不喜欢。若是喜欢,就别错过,再说你也快十八了,若你们的事情定下来,我们明年回长安,就给你们办喜事” 丹秋吱吱呜呜,没有拒绝,却是羞的说不出话,说来说去,只说自己比大平大,不合适。 云舒看她过不去这个心结,拿出杀手锏,沉下脸说:“你的意思是女子比男子大就不合适吗?看来你的意思是说,我跟大公子也是注定不合适的……” 丹秋忙挥手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舒姐,你知道我不是……” 云舒看她差点把丹秋吓哭了,忙笑着说:“既然不是这样,那何苦用年龄问题为难自己?” 丹秋吱吱呜呜半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大平跟着云舒姐做生意,以后一定会有出息,我相信他。可是我什么本事也没有,从小被卖给桑家做丫头,爹娘早不知道哪里去了,我配不上大平……” 云舒也做一副哀苦的样子,说:“大公子跟着皇上办差,以后一定会有出息,我相信他。可是我什么也没有,无父无母孤儿一个,我配不上大公子……” 丹秋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忙拍自己的嘴,说:“云舒姐你别这么想,你有本事,会识字,会算账,能赚那么多钱,我怎么能跟你比……” 云舒伸手抱了抱丹秋,说:“我把你当亲妹妹,我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现在没有拥有你想要的东西,并不代表你永远都得不到,只要你努力,你就能够得到而且爱情之间,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只要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其他问题都能够想办法克服” 丹秋泪眼朦胧的问道:“真、真的吗……” 云舒点点头,说:“你这些年跟着我,也学了不少东西,以后如果想学什么,做什么,只管跟我说,谁说你配不上大平?我还舍不得把你给那个傻小子呢” 丹秋终于破涕为笑,使劲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大平在准备出发之前,突然冲到云舒面前,格外兴奋的对云舒说:“云姐姐,我先去寿春了” 云舒点点头说:“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大平兴冲冲的骑上马,想想不对,又跳下马跑到云舒身边,十分别扭的感谢道:“谢谢云舒姐,丹秋她终于答应我了嘿嘿” 云舒冲他皱皱鼻头,说:“傻小子,她能不能跟你,以后还得我点头呢,还不快办事去” “哎”大平中气十足的答应了一声,惹得云舒和马车内的丹秋都大笑不已。 “什么事这么开心?”刘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云舒的马车边。 云舒笑着说:“我弟弟妹妹们逗我开心呢。” 看看周围忙碌准备出发的人,云舒又说:“殿下快去前面马车上吧,队伍马上要出发了。” 刘爽看她坐着纹丝不动,问道:“你不过去?” 云舒指指车厢,说:“我要照顾我妹妹,今天就不过去了。” 爽颇觉得失望,补充了一句,说:“我还想喝你泡的茶呢……” 云舒昨天在马车上,给刘陵和刘爽泡了不少壶茶,看来喝茶也是会上瘾的。 云舒笑着说:“还有机会的,以后再给殿下泡茶。” 刘陵在前面喊刘爽上车,他这才走开,云舒也转身进了马车。 丹秋半躺在马车里,抱住云舒的一只胳膊,说:“云舒姐,离这个太子远一点。” 云舒疑惑道:“怎么?” 丹秋危险意识超强的说:“他堂堂太子殿下,却对云舒姐一点架子也没有,还对你好,肯定意图不轨。” “是吗?”云舒倒没太在意,她以为刘爽不对她摆架子是因为刘陵的面子呢。 “当然了,他们这些王公贵族都这样,但凡见到合心意的女人,就想带回家。云舒姐你可不能被他骗走,你是大公子的”丹秋紧张的说道。 云舒噗嗤一笑,问道:“大公子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维护他” 丹秋颇觉得委屈的说:“我是为云舒姐好,大公子肯不顾一切娶你为正妻,多难的啊,他才是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人” 云舒摸索着袖中的玉梳,有些想念大公子了。 “嗯,放心吧,你姐姐我心里很清楚,明白的很呢” 175、白衣 175、白衣 刘陵等人赶到寿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亥时,城门已锁,可是这对刘陵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云舒投过马车,看到她的侍卫官骑马到城门下扬声喊道:“翁主回城,还不速速开门” 城楼上值夜的士兵一阵张望,速速派人下来核查,在见到刘陵的令牌之后,立即打开城门的主门洞,燃起火把迎驾。 夹道迎接车驾的城防兵都举着火把,将城门照了一个通亮。 云舒细细打量着淮南国的军士,一个个严整有素,丝毫不比长安的军士差,看来淮南王在治军上面,下了一些工夫。 刘陵回城的消息迅速传到了淮南王府,有大批的前来接驾。云舒看着浩荡排开的迎驾队伍,这才感觉到了一个翁主该有的气派。 这里是淮南国,是淮南王最受宠的女儿,刘陵虽然是翁主,可是在这里,只怕比公主还要尊贵吧 远远的,云舒就看到了挂满了灯笼的淮南王府大门,有成批的侍女仆妇在门前相候,云舒只怕自己的马车会连带刘陵的马车一起被迎进王府,于是急忙差人上去知会刘陵,告知她不进府之事。 刘陵听说云舒辞行,颇觉得意外。她停下队伍,将云舒喊道面前,问道:“为什么不进王府?” 云舒感激的辞谢道:“翁主盛情相邀,对我来说是莫大的荣幸和关怀,与翁主同行至此,已省却了我一路的许多麻烦,我岂能再厚颜的给翁主添麻烦?” 刘陵倒真没觉得云舒给她添了什么麻烦,自有下面的人安排好一切。 “这有什么麻烦?府里的房子多得是,住你一个又不多。” 刘爽跟刘陵在一个马车中,也在旁注视着云舒。 云舒推辞说:“殿下到淮南做客,翁主想必有很多事情要忙,我岂能添乱?再则……住在王府里,进出不便,对于我一商人来说,多有禁锢,还请翁主谅解。” 刘陵想想也是,淮南王见了刘爽,指不定是什么反应,她也许顾不着云舒,于是就说:“那你住在哪?也好知会我一声,我还有事找你呢” 说着指了一下后面文士乘坐的马车。 云舒心想可能是为了劝解淮南王罢用晋昌之事,便说:“嗯,明早即给翁主送信过来。” “好吧,那你去吧,如有事,只管报我名号,在这里,还无人敢对我不敬” 听着她自信满满的话,云舒笑着退下,在左吴先生那里接了云默之后,驾车退到路边,给刘陵的队伍让道。 目送刘陵等人进了王府,云舒这才让毛大叔驱车去接少找大平,岂料不等他们去找,大平已从旁边蹿了出来。 云舒惊讶的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等在这里?” 大平笑着说:“我算了算时间,你们要不是今天夜里到,就是明天中午到,我怕你们晚上进城找不到我,在关城门之后,就到王府前等着了。” 云舒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上他一起上马车往大平订好的客栈行去。 寿春不愧是淮南国的都城,晚上亥时已到,街上依然有不少灯火。 大平订的客栈在寿春城最热闹的丰秀大街,名字就叫做丰秀客栈。 城门关了很久,要投宿的早已投宿,客栈内虽然有灯,但是门板已经半合。 大平进去找了伙计,有人出来接引云舒等人的行李,另有人带马车去后院停放。 云舒一手牵着云默,一手扶着丹秋,随着店伙计往内走。 客栈大厅中坐着两个相貌普通的男子,他们之间的桌案上放着一壶清酒,时不时的对饮着。 看到云舒等人进来,其中一名穿白衣的男子抬头看向他们,看到这一行人中,有受伤的女眷,还有那么小的孩子,颇觉得讶异。 白衣男子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琢磨了一下,向云舒等人走去。 “这位姑娘,还请留步。” 云舒听到这个声音,吓了一跳,因为他的声线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老朋友重逢一般。 云舒回头打量身后的男子,他身形挺拔,长发乌黑,气质也很好,只是长的太黑太平庸,给人一种不太协调的感觉。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白衣男子说:“我看你的朋友有伤在身,恰好我的朋友医术高明,不妨让我朋友帮她看看,不知可否?” 说着,指了指依然在桌案旁坐着的青衣男子。 云舒十分疑惑,这人无事献殷勤,想干什么?是骗子吧?可是他的声音让云舒觉得特别亲切和熟悉…… 丹秋在旁边扯了扯云舒的衣袖提醒她,云舒回过神来说:“我妹妹的伤已无大碍,有劳费心。” 说完又看了白衣男子一眼,才转身随伙计继续往房间走去。 恰墨清、大平和毛大叔放好马车,带着行李走了进来,见有人纠缠,速速过来拦在了中间。墨清冷目盯着白衣男子,锐利的眼神中微微带着一丝疑惑。 白衣男子见云舒同伴已来,只好作罢,回到青衣男子的身边,继续坐在大厅里对饮。 在客栈里安置好了之后,云舒出门问店伙计要热水,再次在走廊上碰到了白衣男子,只见他站在走廊的一头微笑着注视着云舒,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使云舒十分愿意亲近,但出门在外,又岂能轻信陌生男子? 云舒低头不再看他,匆匆避开之后,找到墨清,说:“墨大哥,你刚刚注意到大厅里的两名男子没有?” 墨清点头,说:“那两个人看起来有点奇怪,我们自从住店,他们就一直关注着我们。特别是白衣男子,虽然感觉不到他有敌意,但是浑身透着怪异。” 云舒点头说:“我也是这样觉得,而且……” 云舒欲言又止,墨清仔细的问道:“怎么了?” “而且他的声音很像大公子……我一开始听到他喊我,还以为是大公子。”云舒微微有些脸红,自嘲的说:“我真是昏头了,大公子在长安准备边疆之事,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这世界十分玄妙,长相相似的人都有,何况声音相似?之前云舒看过不少模仿歌手的综艺节目,惊叹大家学的像,现在她真的碰上了,竟然会因为声音相似就对那个奇怪男子产生亲切的感觉。 墨清听了她的话却沉思起来,不时往外面看去。 第二天早上,云舒派大平去淮南王府送信,告知刘陵她的住处。谁知中午,刘陵就带着刘爽来到了丰秀客栈找她。 刘爽刚来第一天,不是应该拜见淮南王吗?他们怎么有时间来这里? 不等云舒询问,刘陵就苦着脸对云舒说:“父王声称朝廷近日要派御史到淮南国来,很忙没时间见十六哥,气死我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云舒想了想,说:“只怕是淮南王与衡山王之间的心结难解,若能找出症结所在,对症下药就好了。” 刘爽大概是被淮南王拒之门外颇觉得不爽,心情很不好的说:“你这说了不是白说吗?若我和阿陵知道问题所在,还用来问你?” 说罢,他又不耐烦的对刘陵说:“我都说找她没用,你偏要来问问,这种家丑,何至于到处张扬?” 刘陵被刘爽训的不爽,顶嘴道:“我乐意找云舒,你不愿意的话,走好了” 刘爽气的转身,走了一步,却又回头,硬着头皮坐了下来。他不能就这样回衡山国,不然的话,定会被衡山王训斥没能力,还要被徐姬耻笑。 云舒怕他们在客栈吵起来,忙劝道:“翁主和殿下稍安勿躁,我们三人再商议商议,定能想出法子的。” 客栈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云舒提议出去找个能坐下的地方说话,再慢慢商议。 刘陵是东道主,自然难不倒她,当即起身带着云舒和刘爽往外走去。 出门时迎面碰上昨晚看到的白衣男子,他看到云舒跟刘陵刘爽一起出门,显得有些诧异。 刘陵并未注意到这个人,但刘爽倒细心看到了,于是问道:“那个人是你认识的人?” 云舒回头看了一下,见白衣男子还是看着她,于是疑惑的摇头说:“并不认识,怎么了?” 刘爽说:“他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 想了想,又补充道:“住在外面,还需多加小心,不行的话还是住到王府里比较妥当。” 云舒笑了笑,说:“不过歇几天,就要继续东行,不用打扰翁主了。” 刘爽微症,嘴唇蠕动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 刘陵领着他们来到了一座叫做水蓉阁的艺访,单独要了一个院子坐下来说话。 院子里有一汪水池,水池边建了几座水榭,水池中间有个大大的木亭,上面可以用作表演。 云舒随着刘陵坐在了水榭中,不过片刻,就有人捧着牌子上来让刘陵点舞,刘陵翻了三个牌子之后,随后就有舞姬缓缓入场,在木亭中舞蹈起来。 水榭离亭子较远,他们一面观赏,一面说起了淮南王府的事情。 ` 176、是你(上) 176、是你(上) 悠缓而庄重的汉乐萦绕在水榭中,亭中舞姬轻摇着腰肢,让云舒领略到了汉朝的别致风情。 轻松的环境下,他们的心情却不那么轻松。 刘陵抱怨道:“我父王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怎么在三王叔的事情上,如此固执,这么多年没联系,现在依然想不开。” 云舒问刘陵和刘爽:“从亲兄弟变成陌生人甚至仇人,当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然断不会完全断绝来往。两位殿下身边可找得到值得信任的老人,可以问询一下当年的事情?” 刘爽带了几十侍卫出来,不可能立即跑回衡山国去调查此事,所以云舒跟他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刘陵身上。 刘陵歪头思索片刻,说:“我的乳娘以前是我奶奶身边的丫鬟,从小就长在王府,当年的事情她或许知道。只不过她现在不在王府,跟着她儿子在邵陂管理庄园,离这里半日的路程,若有必要,我可招她回府一聚,打探一下。” 刘爽脸上神色稍霁,说:“有处可查倒也好,只要不是无处下手就好了。” 云舒想了想,提出意见说:“招那位乳娘回王府恐有不妥,若被淮南王知道是她泄露陈年旧事,恐怕会给她带来灾祸。” 刘陵和刘爽皆楞住,他们都没有想过那位乳娘的境地。 刘爽一声感叹,说:“你心底倒不错。” 也许是阶级和立场不同吧,所以云舒会比他们想的多一些。 云舒笑了笑说:“既然邵陂离寿春不远,我们不如择一日出去秋游,然后秘密去找那位乳娘问清楚事情。” 刘陵立即赞同,说:“这个主意不错,邵陂那里有一大片泽地,风光十分不错,就算只是去玩,也值得一去。” 众人商量起了时间,因刘陵刚回来,还有些事情要跟淮南王商量,所以把出行时间定在了两日后的清早。 商定好时间之后,刘陵高兴的举杯,谁知广袖太长,把酒壶给勾倒,美酒洒了一地,酒水流到了刘爽的衣摆上,瞬间湿了一片。 刘陵大呼小叫的喊来水蓉阁的侍者,让他们带刘爽下去弄干衣服。 趁着空挡,刘陵对云舒招手,说:“快过来,我有事对你说。” 云舒见她神神秘秘,起身走过去,说:“翁主该不会故意把酒弄洒,让刘爽暂时离开的吧?” 刘陵调皮的眨眨眼,说:“他来者是客,我处处都带着他,不能冷落他,却没了跟你说私话的机会,我有件要紧的要跟你说,快过来……” 云舒走到刘陵身边走下,听她在耳边悄声说:“我昨晚刚回府,就被父王叫去问话。我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把长安诸事的过错全推到晋昌身上,并劝父王不要再跟丞相勾结。可是父王却觉得我是妇人之心,瞻前顾后,看不清大局。” 云舒眼神连闪,没想到刘安这么不听劝。 刘安跟云舒没什么关系,他的死活云舒一点也不关心,云舒主要是心疼刘陵,被父亲当棋子送去做政治交易,实在太可怜。 既然刘安不听劝,她也不必要为他太费心,只需处理好刘陵的处境即可。 云舒心中默算,丞相田蚡没几年时间好活了,就算刘安想个田蚡勾结,田蚡一死,什么都是浮云。 “翁主不用心急,等过段时间淮南王会自己想清楚的。” “会吗?”刘陵有些疑惑,她觉得她父王的心思十分坚定。 云舒说:“皇上自亲政之后,变化很大,他少年风发,胸怀广大,并非庸碌之辈。但是淮南王一直把他当做几年前窦太后护翼之下的雏鸟,所以才敢对他生出不敬的心思。我记得晋昌曾经说过,今年秋冬时节,皇上会调遣两位将军去边疆,说明边疆将有战事发生。等此战之后,淮南王就会看清皇上的铁腕和手段,必将会有震慑作用到时候不用翁主多说,淮南王也会重新考虑。” 谋逆这种事,一般在新帝登基之初或是朝纲动乱之时发动,若等刘彻把朝政和兵权都握紧了,刘安纵使再大胆,也不敢随便行动。 刘陵点点头。 云舒又说:“只是这两年间,翁主别再去长安做棋子了,不然淮南王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把你赔了进去,这倒是何苦?看着翁主受那种委屈,我心里难受……” 云舒真挚的话,说的刘陵眼眶微红,在她父王的计划当中,她根本就是一个牺牲品这个事情,刘陵比谁都清楚…… “嗯,我不去了,等战后父王的决定有了分晓再说。” 刘陵想了想,又担忧的说:“这一仗若打赢了,父王必然不敢再乱想,但皇上若输了,只怕更助长了父王的念头……” 云舒顺水推舟的说:“所以说,翁主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什么事?” 云舒浅笑一下,十分坚定的说:“除掉晋昌” “他?”刘陵说:“他这个人的确很讨厌,可是他有些未卜先知的能力,再则父王很器重他,想除掉他,并不容易。” 云舒笑了笑,说:“是啊,拥有一个未卜先知的人,就能够克服一切即将发生的困难,那么谋反也不是难事,淮南王心中一定认为晋昌就是他成大事的关键之人而且晋昌如果支持淮南王的话,淮南王就会觉得大事更有希望,一定不会轻言放弃,又怎么会舍得杀他这个人呢?” 刘陵表面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但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云舒竟然把淮南王和她以前的心思猜的这么准 当初她接到父命要她去勾搭田蚡,她是那么的不愿意,可正是晋昌用他未卜先知的能力说田蚡可助她成大事,她才勉强委身于田蚡。但谁又料到,她和田蚡的事情竟然暴露了 事情暴露时,晋昌露出惊诧的表情,这个表情让刘陵明白了,此事的败露并不在晋昌的计划和算卜当中,所以刘陵以后再也不相信晋昌所说的预知言论了。 面对云舒的分析,刘陵不得不苦笑着说:“正是你说的这样,所以,想把晋昌除掉,你该知道有多么困难……” 云舒眉头一挑,话锋一转,说:“翁主可曾换个角度来想此事?晋昌若助淮南王事成,那么事后必然以丰功伟绩自居,处处以占卜之事拿捏淮南王。若他预知淮南王大事要败,那么他就会在事发前先一步背叛淮南王,做出对他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不论成败,对于淮南王来说,这个人都是个祸害啊” 刘陵双拳紧握着膝上的衣袍,说:“妹妹说的很对,我决不允许此等小人在王府中作乱” 云舒握住刘陵的手,说:“翁主对付晋昌的时候也要小心一些,不可让淮南王知道,免得父女之间心生间隙。” 刘陵点点头,眼神中渐渐恢复平静。 刘爽衣服擦干回来,见两人并坐在一张席子上说着悄悄话,于是问道:“说什么秘密呢?” 刘陵表情变的极快,这一刻已古灵精怪的对刘爽说:“女孩儿家的话,偏不告诉你” 刘爽一男人,也不想知道她们女人家的废话,于是说:“去邵陂的事情既然已安排好,我们今日不如就在这里好好玩玩。这水蓉阁的名声,我在衡山国都听说过,但却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云舒瞥了刘爽几眼,心中感叹着,男人呐,果然都是一样的,到了舞馆就格外兴奋 想想又觉得不对,大公子就不会这样,还是看人的吧? 刘爽已拍手找来池中亭里跳舞的舞姬到水榭中来,想要近距离观赏。 水蓉阁果然名不虚传,舞姬们各个美艳妖娆,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她们在水榭中表演的舞蹈非常别致,每个舞姬都站立在一面牛皮鼓上舞蹈,或旋转,或轻摇,或独立,脚下踢踏出的鼓声与肢体的动作配合起来,让人觉得非常惊艳。 云舒也忍不住要叫好 赏舞、饮酒、高歌,当三人在水蓉阁里玩尽兴之后,刘陵叫来水蓉阁老板,要结账并打赏。 一个体态丰润到有些胖的中年妇人妞着腰肢走了过来,因刘陵是常客,老板岂有不认识的,忙满脸堆笑的问道:“翁主今日玩的可还尽兴?” 刘陵笑着打趣道:“艳九娘你调教出来的姑娘,岂有不好?我只恨不是男儿身,不然非要问你讨要几个姑娘回府” 艳九娘笑的头上的钗子乱颤,说道:“哎哟,多谢翁主抬举” 刘陵拿出一包钱币放在桌案上,说:“呐,这是给你的,多得就给姑娘们买花戴,她们今天跳的鼓上舞我很喜欢。” 艳九娘忙推辞道:“这不可,岂能收翁主的钱?” 她这一句话出来,倒让刘陵疑惑了。 这水蓉阁敞开门做生意,怎么会不要钱?以前艳九娘敛财比谁都勤快的啊 艳九娘笑着说:“今个我们少东家来了,他听闻翁主前来做客,特地叮嘱不能收翁主的银子,全当是他的一片心意。” “哦?你们少东家?”刘陵很好奇,她一直都不知道水蓉阁的真正老板是谁,更不知他们的少东家是谁,于是收起钱袋,说:“那好,我也不辜负你们少东家的一片心意,只是让他来见见我,我也好记着他的人情” 177、是你(下) 177、是你(下) 刘陵喜善交游,在长安时,她各类朋友颇多,更何况是在她自己的地盘上? 她听闻水蓉阁少东家在此,当即要求见一见。 艳九娘笑着扭了两下,说:“是,我这就去请我们少东家过来” 三人重新在水榭里坐下,不多时,一白衣公子从水池上的木桥上走过来。 云舒惊讶的看着白衣公子翩翩走来,此人正是她之前在丰秀客栈见到的男子 白衣男子对着刘陵和刘爽抱拳行礼,说:“草民参见二位殿下。” 刘陵打量了一番,见他长相虽普通,但浑身的气度不凡,赏识的问道:“你就是水蓉阁的少东家?怎么称呼?”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说:“在下郑弘。” 刘陵说:“原来是郑公子。水蓉阁在我淮南国已立足十余年,却鲜少听闻你们郑家的事情,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郑公子笑着点头说:“翁主猜的很对,我郑家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这里一切全交由艳九娘打理,家父和我极少来此。” 刘陵点点头,说:“那难怪了。” 稍一酝酿,刘陵忽记起一事,转头瞧着云舒问道:“你以前的东家似乎也是洛阳的?” 云舒点点头,抬头望向郑弘,说:“不知郑公子可知洛阳桑家?” 郑公子笑着回道:“自然知道,我郑桑两家还有姻亲关系,我与那桑家长子桑弘羊是表亲关系。” 云舒听闻如此,忙向郑公子补施一礼,说:“云舒见过表公子。” 刘陵在旁听了,笑道:“真是巧的很,来来,快坐下,我们再畅饮几杯。” 云舒起身把席位让给郑弘,自己转而坐到郑弘的下首。 郑弘跟刘陵、刘爽侃侃而谈,说起水蓉阁的来历及行商的趣闻。 云舒听着那无比熟悉的声音,常常误以为是大公子在身旁,不由得有些出神。 她的手收在广袖之中,轻轻的摩挲着温润的玉梳,心飘向了远方。 不知大公子在长安可曾被家人逼去相亲? 不知大公子在皇上面前办事可还顺畅? 不知他何时启程去边疆督办粮草? 不知他……可曾想过她? 刘爽坐在云舒对面,看着她盯着酒樽发呆,于是用箸敲敲桌子,问:“云舒,问你呢,你说好不好?” “啊?什么?”云舒恍然回过神,根本没听到他们聊的什么。 刘爽说:“郑公子听阿陵说你制作的茶叶别具一格,水蓉阁想预订一些,问你的意见。” 云舒十分抱歉,众人在说她的事,她竟然没出神了。 “当然好,只不过我现在手上没有现货,可能要等到明年春天,不知郑公子是否介意?” 郑弘笑着说:“无妨,我想先预订二十斤茶,不知要付多少预定金?” 云舒没想到他这样爽快,可是她茶都没找到多少,怎能收取预定金?能有销路她就已经很满意了。 “表公子太客气了,都是亲戚哪里还用收什么预定金。明年出了新茶,我保证第一个出售给水蓉阁。” 郑弘笑着说好,另一旁的刘爽不乐意的说:“你别忘了,还有我的茶,你说了要加倍奉还的” “是、是,忘不了的,殿下放心” 众人攀谈了一会儿,刘陵准备回府了,郑弘送他们出门上马车,因云舒跟刘陵不同路,恰好两个不同的方向,就没有与他们同乘。 待送走刘陵与刘爽之后,云舒也告辞,郑弘上前说:“我也住在丰秀客栈,一起走吧。” 云舒有些拘谨,但想到他是表公子,再则她不熟悉寿春的路,有点怕走丢,于是点头说:“多谢表公子照拂。” 水蓉阁准备好马车,云舒和郑弘两人先后上车,马车开始咕噜咕噜的在青石板路上行走起来。 云舒坐在马车最外面,郑弘坐在马车最里面,两人没怎么说话,但云舒感觉到郑弘的眼神一直放在她身上。 她正觉得怪异,郑弘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继而颇为无奈的喊了一声:“云舒……” “表公子怎么了?” 云舒十分不解的看向郑弘,他为什么笑?这么暧昧的喊她又是为什么? 郑弘抿嘴笑道,轻轻的说:“是我,你真的认不出来吗?” 云舒盯着郑弘,这个人她理应认识吗? 的确……他通身的气息让云舒十分熟悉,声音也让她觉得亲切,可是这张脸,她着实不认识 见云舒想的那叫一个纠结,郑弘看不下去了,朗声笑道并向云舒伸出双手,说:“好了,不逗你了,来,过来。” 云舒反而往马车外挪了一挪,皱眉说:“表公子,我们今日初次相识,请注意你的言行……” 郑弘指着自己的脸说:“我是桑弘羊啊,这张脸是陆先生帮我易的容。” 云舒惊呼出声,又是惊喜,又不敢相信 难怪,难怪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难怪声音一模一样可是真的是大公子吗?他怎么会来淮南国? 云舒犹豫的想靠过去,却又怕被骗,一时激动的左右不知该如何是好。 “真、真的是公子?” 郑弘弯腰把自己的衣襟掀开,拉起裤管,小腿上,一道浅粉色的疤痕赫然在目:“这个伤你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那是大公子当年下水救云舒时,被河底的尖石划伤的。 云舒看着这倒伤口,再抬眼看大公子,眼眶不知怎的就湿润了。 分别一月,竟已像是数年,在她以为还要熬很久的时候,他却这样不经意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大公子” 云舒向桑弘羊挪去,桑弘羊笑着,伸手把云舒拉入了怀中 他一手搂着云舒,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像是要把她紧紧扣入怀中一样。 “你最近好吗?路途顺利吗?我看到你们进客栈时,丹秋身上有伤,你又带了个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温暖的问话在耳边响起,云舒不想让大公子担心,说:“没什么,丹秋在山里摔了一跤,那个孩子是我路上捡的孤儿,我们一切都好。” 大公子并不知道鄳县发生的那些事,说:“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一开始没想到你会跟刘陵同行,所以找不到你,直到大平到寿春的丰秀客栈,我才重新得到你们的消息。” “啊?”云舒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公子这么留意她的行踪,“大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公子笑着说:“丰秀客栈是桑家的产业,想知道你们投宿的消息,并不难。” 云舒恍然大悟,她又问道:“那水蓉阁也是?” 大公子点头,说:“水蓉阁倒真的是郑家的,不过当初作为我母亲的陪嫁,已经留给我了。” 云舒这才想起,大公子的母亲姓郑,难怪他要化名为“郑弘”。 云舒想到他们昨晚就见面了,但大公子一直易容骗她,就问道:“大公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又怎么会易容?” 大公子说:“战事将起,皇上派我到各诸侯国征粮草,淮南王接到旨意之后,说淮南去年大灾,上缴的粮食非常少,所以我易容来打探一番,看是否属实。” 云舒点点头,说:“原来如此。” 大公子轻轻挑起车帘看了一眼,说:“快到客栈了,一会儿下车之后,对墨清大平他们也不要提起我,我依然是郑弘。” 云舒点点头,在淮南国的地盘上谨慎一些是对的。 云舒整理了一下情绪准备下马车,忽然低声问道:“如果……如果我想找你,怎么办……” 大公子开心的笑了,说:“长安派来的御史队伍在三天之后抵达寿春城,在那之前,我跟你一样住在丰秀客栈,你若想找我,随时都可以来,昨晚你见到的那名青衣男子,就是陆先生。” 云舒点点头,待马车停稳之后,下了马车,和大公子一起向客栈里走去。 墨清带着云默在大厅里等着云舒,见她和白衣男子一起回来,十分诧异。 墨清起身看着她走过来,而云默已撒腿跑向了云舒。 “娘,你回来了” 这一声“娘”喊的云舒很有压力,不过既然是收养了云默,他这样喊也没有错,少不得要慢慢习惯,于是摸摸云默的头,问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郑弘站在云舒身旁,云默喊云舒的那一声“娘”听的他有些恍惚,一时愣在了原地。 墨清上前疑惑的问云舒:“你不是跟淮南翁主一起出去的吗?怎么跟这位公子一起回来的?” 云舒点头,说:“翁主回府了。”而后转身介绍道:“墨大哥,这位是大公子的表亲,郑公子。” 墨清显然没料到是这样一回事,皱眉向郑弘点了点头。 郑弘跟墨清示意过之后,看看云舒手中的云默后,对云舒说:“云姑娘,我先回房了,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尽请说话。” 云舒裣衽谢道:“多谢表公子。” 郑弘回房后,云舒跟墨清一起朝丹秋的房里走去,路上墨清说道:“竟然这么巧,在这里能碰到桑公子的表亲?”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信,云舒笑着说:“可不是呢,今天知道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 墨清却警觉的说:“最好还是写信跟桑公子确认一下。” 云舒回头看向墨清,依然笑着说:“好。” 178、乘舒王后(上) 178、乘舒王后(上) 秋夜静美,云舒立在窗边看着月色,而云默则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客栈有伙计来敲门添热水,云舒开门接过铜壶,道谢时,却听那送水的伙计轻声对她说:“我们少东家请姑娘去琴波亭一叙。” 大公子找她? 云舒问道:“琴波亭在哪?” 伙计说:“姑娘从南边的窗户望去,就能看到。” 云舒道谢后,来到南边的窗前推开一看,窗外就是一汪水域,而在水域的对面,的确有一座亭子。 夜里,水面上已经起了雾,云舒努力向远方看去,果然见到一抹身影在亭子里徘徊。 她关上窗,看看云默依然在安然睡熟后,出门向琴波亭走去。 大公子背手站在亭中,视野很辽阔,可以看到周围的各种动静。 当云舒出现在亭外的桥上时,大公子第一时间提步走上去。 云舒见大公子的面色有些仓惶,问道:“公子急着找我,出了什么事?” 大公子看到她,心情突然平静下来,微叹一口气,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我们沿着湖边走走吧。” 云舒点点头,和大公子在夜月下散起步。 两人并肩走着,大公子轻轻伸手牵住云舒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冰凉,于是问道:“现在刚刚入秋,怎的手这么冰?” 云舒有点面红心跳,赶紧说:“没什么,除了夏天,我的手脚一直都是凉的。” 大公子担忧的说:“抽个时间让陆先生给你看看,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吧。” 云舒早先每月痛经,吃了陆先生的药之后,痛经缓解了很多,但是依然有些气血不畅,导致四肢发凉。大公子如此关心她,她便顺从的点了点头。 两人静静的走着,轻轻的说着话。云舒的心一直不能平静,她跟大公子这样散步,实在像是在夜里幽会,这对他们来说,还是头一回…… 走到水中的一座石拱桥上,大公子停下脚步,面对的着云舒,说:“云舒,有一事,我想跟你商量……” 云舒提神看向大公子,今晚他犹豫良久,原来是真的有话要说。 云舒有点紧张,问道:“什么事?” 大公子轻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说卓成这次跟着淮南翁主一起回了寿春。我看你跟刘陵走的很近,担心你被卓成伤害,我……想除掉他” 除掉他…… 大公子平稳略显冰凉的声音在夜色中更显得清冷,云舒的心不由得一紧 除掉卓成?云舒也很想除掉卓成以绝后患,可是真的能够除掉他吗? 最近她一直被一个问题困扰,当初卓成杀了她,她再次重生了,那如果换做她杀卓成,卓成是就此消亡还是再次重生? 她不确定,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 宁愿卓成以晋昌的身份活在她眼皮子低下,她也不希望卓成重生到一个未知的人身上,敌暗我明是最危险的。 云舒想了想,说:“实不相瞒,我也在想办法让淮南翁主除掉卓成,只是我不能杀他,我想监禁他……不过这个有点困难,我一直没想到太好的办法。” 大公子有些不解,问道:“监禁?卓成此人三番四次害你,何不取他性命?云舒你太善良了……” 善良吗?云舒倒不这样认为……她只想确保万无一失。 大公子见她不说话,有些想歪了。他想到云舒跟卓成的同乡情分,甚至想到了云舒之前所说的婚约对象,极可能就是卓成……以为云舒是念在这些情谊上,不愿取卓成性命。 闷声叹口气,大公子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想些办法的。” 云舒没有察觉到大公子的失落,只感觉到了他对自己深深的关怀,不由的感激说:“大公子本就公事繁芜,我还让你这样操心,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大公子伸手搂住她,两人在桥上轻拥,他在云舒耳边说:“我们两人,何用如此客气?只有你安好,我才有心思去做其他事情,若不知道你的境况,我x夜难安。” 云舒在他怀里点头,说:“嗯,我会好好待我自己的。” 两人在湖边说了许久的话,墨清在湖边遥望着那两个相依的身影,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意味,心中层层疑惑,不知云舒怎会跟这个人如此亲密…… 他目视着两人在琴波亭边分开,直到云舒回到房间,他才关上窗吹灯休息,可是盘旋在他心里的疑惑,却是怎么也散不开。 在他心里,云舒绝不是见异思迁的女子,她虽与大公子分别月余,但是之前的情愫绝不可能这么快忘于脑后。但他们刚刚分明就……抱在一起……究竟是为什么? 墨清静躺在床上,脑海中忽闪过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像大公子……我一开始听到他喊我,还以为是大公子。” 墨清从床上坐起,想到云舒曾对他说的话,心中便生出一个想法……莫非那个人就是大公子? 江湖易容秘术对墨清来说并不算陌生,墨侠之中也有善易容者。 回想起那位“郑弘”公子的一举一动,墨清越来越觉得像。也只有这一个可能,能够解释云舒的举动。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在黑暗中笑了一下,为自己刚刚怀疑云舒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翌日清晨,众人吃早饭时听客栈的伙计说,今日是寿春摆集市的日子,比平日要热闹许多。 云舒闲着也便是闲着,于是想带云默上街玩去,顺便叫上墨清,为明天出门买一些东西。 云舒前脚刚出门,刘爽就来丰秀客栈找她,敲了半天房门也没有人应,只见大平从旁边的房间里探出头来。 两人对望一眼,见是刘爽,大平出来行礼问道:“殿下是找云舒姐吗?” 刘爽点头说:“嗯,她好像不在?” 大平应道:“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云舒姐说要上街买些东西,出去了。” 爽颇觉得无聊,刘陵在府里忙着跟淮南王商量事情,刘爽就想找云舒一起上街,谁知扑了一场空。 他悻悻的掉头离开客栈,刚出门,大公子就从对面的房里出来,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 待云舒下午回来时,大平告知她刘爽来过,云舒并未放在心上,只想着明天他们一起去邵陂,有什么事见面都可以说。 邵陂位于寿春之南,清晨出门,不到中午就能到达。清风拂面,刘陵、刘爽在客栈接了云舒之后,三人就从南城门出门而去。 在马车上,吹进车厢的清风吹动着云舒的青丝,云舒拨弄了一下脸颊上的发丝,问刘爽:“听说殿下昨天找我?什么事?” 刘爽摇摇头说:“没事,只是一个人待的无聊。” 云舒不疑有他,但刘陵在旁听了,却是动了动眼球,想起昨天王府发生的事情…… 刘陵昨日一早被淮南王叫去密谈,说到中途,王府管家着急的来书房寻她,说衡山太子跟他们自家太子打了起来…… 刘陵虽然知道自己家的弟弟刘迁一向是个任性妄为的,但是听闻打架之事,依然吓了一跳。淮南王刘安也是气的喘粗气,他原本就不待见刘爽这个不请自来的侄子,现在见他敢在王府里撒野,更是气的喊着要撵他走。 当刘陵匆匆来到他们打架的地点时,刘爽已经不在了,只剩被打青了一只眼睛的刘迁在那里大哭。 见姐姐来了,刘迁抱住刘陵的腿,“阿姐、阿姐”的大喊,但刘陵问他们为何事打架,刘迁却咬牙不肯说。 刘陵晚上找到刘爽时,刘爽绝口不提白天打架之事,也不说他出府去了哪,刘陵见他心情不好,哪里敢多问。 但今日看来,刘爽昨天出府,应该是去找云舒了,可惜云舒不在,不然也许能知道他们堂兄弟打架的原因。 刘爽今天的心情依然不怎么好,他靠着马车窗边看着外面出神,纵使刘陵那样一个跳脱的人,今日也不敢招惹他,只拉着云舒说起家常。 云舒不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到刘爽的异常,于是小声问刘陵:“殿下他怎么了?看着像是心情很糟糕……” 刘陵点点头,说:“许是背井离乡一个人想家了吧。” 云舒被刘陵逗的想笑,刘爽一个男人,这才出来几天,怎么就想家了? 刘陵又说:“不管他了,我们一会儿到了邵陂,让乳娘给我们采菱角吃去,虽然那是便宜东西,但是我们庄上养的菱角,跟别人塘里不一样,乳娘每年秋天都会送几盆到王府,我最爱吃了。” 不知刘陵是故意活跃气氛,还是心底里的小孩子脾性,总之让马车里的氛围好了许多。 待到了邵陂,刘陵的乳娘一家听说他们要来,带了男人和儿子,呼啦啦站了十几人在庄子门前迎接。 待马车挺稳了,庄上的人都跪下迎接刘陵,刘陵一眼就看见跪在中间的一位妇人,上去扶起说:“乳娘快起来,何必跟我客气?” 妇人满脸笑容的起来,握着刘陵的手说:“许久不见翁主,翁主又变美了,你能来看老身,老身太高兴了。” 看得出妇人脸上的欢喜是发自内心的,从小带大的孩子,感情必然不一般。 两人热络了一会儿之后,那位乳娘看着云舒和刘爽问道:“翁主,这两位贵客是谁?” 刘陵指着刘爽说:“你没见过他,但你肯定知道,他是我三王叔的长子,衡山太子殿下。” “啊……”妇人脸上有一丝惊慌,弯腰就要给刘爽跪下。 ` 179、乘舒王后(下) 179、乘舒王后(下) 刘爽伸手阻拦妇人的行礼,说:“免礼吧。” 刘陵把乳娘拉起来,指着云舒说:“这位是云舒姑娘,我的好姐妹,陪我过来玩的。” 云舒与妇人互相施礼,但是她明显感觉到妇人有些心慌意乱,眼神一直看向刘爽。 三人被庄户的人迎进了正厅,乳娘走在刘陵身旁,问道:“翁主怎么到这里来了?乡下地方,没好吃的,也没好玩的,委屈了翁主可怎么是好?” 刘陵眉飞色舞的说:“怎么没有吃的玩的?我记得以前乳娘带我坐船去捞菱角,又甜又脆,我就馋这一口。” 妇人脸上很是欣慰,她把刘陵奶大,刘陵并没有因为长大而忘记她。 “翁主只要喜欢吃,要多少我都去捞。” 刘爽在旁听了,说:“我们一早从寿春赶来,都饿了,你去准备饭菜,待我们吃饱后,弄条小船,我们到湖里玩一玩就行。” 刘陵有一瞬间的疑惑,但跟刘爽对视一眼后,也点头说:“嗯,就按他说的安排,我们今天晚些时候就回去的,也免得乳娘你劳顿。” “不劳顿、不劳顿。” 妇人匆匆下去准备饭菜,刘陵、刘爽、云舒三人在农庄里暂歇。 刘陵低声问刘爽:“你真的要下湖玩吗?我们不是来打听事情的吗?” 刘爽闷闷的,兴致不高,说:“问话能用多长时间?就怕她知道也不说,不如先散散心。” 云舒觉得刘爽好奇怪,之前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长辈产生隔阂的原因,怎么到现在,反而像是不想知道一样。 刘陵也觉得奇怪,跟云舒对视一眼之后,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于是暗暗琢磨起来。 庄户人家为了款待刘陵等人,特地杀了鸡和鸭,并煮了猪蹄膀,桌案端上来,俱是荤菜,虽然油腻,但是看得出底下人的实诚。 三人吃过饭之后,随乳娘来到邵陂的大泽湖边,那里泊着一只船,一个少年拿着长槁站在船上。 乳娘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儿子朱旺,是个撑船的好手,今天就让旺儿给翁主撑船吧。” 刘陵打量了一下船上的小子,跟乳娘一样长了个圆脸,很有几分相似,便笑着说:“好,我们走。” 一只尖尖的小船,载着四人向大泽湖中划去。 刘陵挽起袖子玩着水,半趴在船舷上,她歪着脑袋看着郁郁寡欢的刘爽,问道:“十六哥,什么事让你这么忧心啊?从昨儿到今个,你就没说几句话。” 刘爽侧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不在焉的说:“没什么,就是有点闷。” “还闷呀?我们这不是出来玩了吗?”刘陵不解的说。 云舒也在旁说:“殿下若有什么心事,还是说出来为好,一个人憋在心里,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刘爽突然勃然大怒的说:“别说了,你们这群女人,懂什么?” 刘陵气的在船上站起来,插腰说:“哼,凶什么凶,不想说我们还不想知道呢,云舒,我们别理他,采菱角去” 云舒看小船摇摇晃晃,实在怕刘陵掉下去,忙拉着刘陵坐下,说:“两位别吵了,咱们就当是出来玩的,别这么扫兴。” 为了缓解气氛,云舒绞尽脑汁找出话题,说:“之前我在老家时,也有人采菱角,还编出一诗,我说给你们听好不好?” 刘陵听了挺有兴趣的,她只当云舒会行商算账,没想到还会咏诗:“什么诗?念来听听” 云舒清了清嗓子,念道:“小庭亦有月,小院亦有花。可怜好风景,不解嫌贫家。菱角执笙簧,谷儿抹琵琶。” 云舒刚念两句,刘爽就出言打断,感慨道:“好个小庭亦有月,小院亦有花若能得一宁静庭院,过着悠然生活,丢掉继承王位的机会,生活贫困又如何?” 他突如其来的感慨惹的刘陵大笑,食指指着刘爽笑道发颤,说:“我的太子殿下,这真是你说的话吗?这可一点也不像你啊你都没过过苦日子,还说什么贫困又如何?” 刘爽气的面红,说:“阿陵你笑什么笑,我是说真的。” 刘陵收了笑容,斜乜着刘爽说:“我也是说真的,你安生做你的太子殿下吧,什么悠然贫困的生活,你最好不要想了,你说这些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乘舒王后吗?” 不说乘舒王后还好,一说到刘爽的亡母,他一下子就蹿了起来,说:“不许提我母后” 刘陵不解,说:“我提她又怎样?我又没说她坏话” 刘爽气的有点喘气,他指着撑船的少年说:“把船划回去,靠岸” 刘陵跟他杠上了,也大声说道:“继续划,我还没采到菱角,不许回去” 刘爽望着刘陵,瞪大了眼睛,剑拔弩张的样子,很是惊悚。 云舒站起来拦在他们中间,劝解道:“二位殿下,一人少说一句吧,出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到了湖上却吵了起来呢” 刘爽不知怎的,这会儿的脾气格外大,他隔着云舒对刘陵吼道:“你们家没一个好东西,从上到下,从男到女,各个都一样,也不积点口德” 刘陵被他骂的火气直冲,也站起来喝问道:“我说了什么?怎么就不积口德了?刘爽我告诉你,今天你把话说明白,你凭什么骂我全家?” 两人指手画脚的争吵起来,云舒拦在中间,被他们左推右耸,只听“啊”的一声,她竟然被刘爽一个大力退下湖了 刘陵看到水花飞溅,大叫道:“刘爽,你敢推人下水?” 刘爽瞪大眼睛说:“谁推了,明明是你” 刘陵才不管这些,她见云舒在水中扑腾,反手就把刘爽推下去,喝道:“愣什么,还不快救人” 云舒本是会划水的,但是刘爽突然被刘陵从船上扔了下来,又把她砸进了水里。 偏刘爽是个不会水的,最后反倒成了云舒救刘爽。 刘爽没命的扑腾,险些把云舒也按到水下,到最后还是撑船的少年下水把两人弄了上来。 云舒趴在船上大口的吐水,刘陵帮她拍背,紧张的问着:“怎么样?有没有呛到?” 刘爽在一旁缓过神来,挣扎着起来指着刘陵说:“你……你竟然推我” 刘陵嘴硬说道:“我是让你救人” 见他们没完没了,云舒伸开双手拦住他们,大声的吼道:“我的两位好殿下,你们什么也别说了,我们上岸,回去再一条条说清楚” 众人悻悻的闭了嘴,待到了岸边,个个如落汤鸡似的,把刘陵的乳娘吓的不轻。 匆忙准备了干燥的衣物,云舒换好衣服擦干头发出来时,刘陵已跟刘爽大眼瞪小眼的在厅里坐着了。 云舒叹了口气,说:“都别制气了,吵架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对错,大家都有责任,我们还是先想想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吧” 刘爽把头扭到一旁,说:“不打听了,上一辈的恩怨干我何事?不来往就不来往,我明天就回衡山国去” 真是够孩子气的 云舒望向刘陵,刘陵说:“你爱回不回,你不想知道,只管回去,我去找乳娘问清楚,等我知道了,就不告诉你” 说着,起身去找她乳娘。 刘爽从后面拉住刘陵的胳膊,说:“不许问” 刘陵反推刘爽一把,说:“你管得着我?我爱问,怎么了?” 刘爽气的扬起手,吓的云舒赶紧跑过去把他的手抱住。 刘陵也气的不行,反笑道:“哟,出息了,打女人?你倒是打我试试看?我做错什么事了,改你对我大呼小叫,还要打人?” 刘爽瞪了刘陵半天,最后泄气的放下手,说:“好,问就问,我们一起问” 刘陵重重的“哼”了一声,掉头就走,把刘爽甩在身后。 几人找到乳娘,把她喊来亭里问话,乳娘感觉到气氛不对,一时有些拘谨,立在那里眼神都不敢乱动。 刘陵些微平息了一下火气,软声喊道:“乳娘,你还记得我父王是为什么事情跟三王叔吵架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乳娘迅速抬起头,看了刘陵一眼,眼神中带着惊慌。 刘陵看到这个眼神就知道,她一定知道原因,于是追问道:“乳娘,到底是为什么呀?你难道不疼阿陵了吗?” “不不不,可是翁主,这件事情王上下过命令,谁也不许再提啊……” 刘陵笑着说:“你放心,父王不会知道是你说的,我今天到这里来,他都不知道,我骗他说我去别的地方玩了。” 乳娘依然低着头,搅着手指不肯说。 云舒想了想,开口连哄带吓的说:“这位大婶,淮南国危矣,这个时候,我们唯有让淮南王和衡山王消除芥蒂,兄弟同心才能一起克服难关,不然淮南王和翁主都会有危险啊……” “啊?发生了什么事?”乳娘果然被云舒吓到了。 刘陵趁机说:“乳娘别担心,只要父王和三王叔冰释前嫌,两人同心一定能克服困难的,只是我现在需要他们当初为什么吵架,才好让他们重归于好啊。” 乳娘低声说:“这件事情奴婢知道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说衡山王夺了王上的王后,因师家小姐,两位王上才会离心。” 云舒和刘陵惊讶的对望一眼,没想到他们兄弟竟然是为争女人争到互不相容啊 刘陵追问道:“哪个师家小姐?” 乳娘说:“就……就是衡山国后来的乘舒王后……” 云舒向刘爽望去,他侧着头,不看众人,抿嘴盯着地面,脸上一片肃然。 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惊讶好奇,似是之前就知道了一样。 刘陵听到这个结果,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了。感情问题最难解决,她之前还妄想让两家重修旧好,但是现在看来,只怕不可能了……夺妻之仇,只怕很难忘怀啊 就在大家沉默想心事的时候,刘爽突然开口问:“听说我父王迎娶母后时,我母后已怀有四月的身孕,是不是真的?” 云舒没来得及笑话这个重大问题,刘陵已蹿起来说:“不可能,刘爽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母亲?” 若是带着身孕嫁过去,那这孩子到底是淮南王的还是衡山王的?不管是谁的,对乘舒王后的名誉都有巨大的损伤 刘爽不理刘陵,对乳娘喝问道:“是不是?” 乳娘颤抖的跪在地上说:“殿下饶命啊,当年服侍王后,知道情况的人已经都死了,老奴是无意听到太王后提起,才知道的……” “哈……哈哈哈……”刘爽笑了起来:“原来真是如此,我还以为是迁弟故意辱我母后,没想到真是如此” 刘陵惊讶的不得了,问道:“刘迁?他怎么会知道?你们昨天就是为这个事情打架的?” 刘爽狂笑不语,癫狂的样子让刘陵和云舒十分心惊。 突然之间,云舒能够理解他今天的种种反常。 不愿意向乳娘打探真相,是不想面对现实;不愿听刘陵提起乘舒王后,是害怕从她口中再听到什么可怕的话语…… 乘舒王后,刘爽心中最爱的母亲形象,在这一刻,崩坏…… 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同,从邵陂回寿春的路显得格外漫长。 刘爽不愿跟他们坐一辆马车,自行骑马回去了。云舒和刘陵坐在马车里,虽然有从农庄带回的新鲜菱角,但是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 “哎……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你说……刘爽他会是我亲哥哥吗?”刘陵冷不丁的问道。 云舒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吧,若淮南王知道乘舒王后怀有身孕,那孩子若是他的,他怎么会割爱?一个男人也许会舍弃自己的女人,但我觉得他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血脉拱手让人。” 刘陵想想,点头说:“嗯,也是……那就是说,乘舒背着我父王,跟三王叔做出苟且之事,我父王才不得不成全他们?” 云舒觉得很可能就是这样,但这种事情,没有证据,怎好乱说,她只好说:“不知道呢……” “哎,真烦,早知道我当初就听我父王的话,直接回淮南,干嘛要跑去衡山国玩……不找刘爽他们,也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云舒劝解道:“一切皆有因果,有当年的因,才有如今的果,这一切,也许是无法避免的,翁主不要太介怀。” “因果?”刘陵琢磨着这两个字,缓缓点了点头 180、金丸 180、金丸 推荐意千重大大的新书《国色芳华》(书号1911369),质量有保证的大神作者哦 简介:世人皆爱牡丹,一掷千金。 她叫牡丹,人如其名,更有一手培育稀世牡丹的技能,只可惜被人当做了草。 幸亏她经得风吹经得雨打,经得严寒酷暑。 于是,她的人生注定艳丽风流。 暮色中,云舒和刘陵回到了寿春城。 淮南王府的管家在门口等候刘陵回府,刘陵一看管家畏畏缩缩的样子,便知情况不好,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淮南王府的管家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他凑到刘陵跟前低声说:“翁主殿下,衡山太子殿下一个时辰前回来,带走了随从和行装,任小的怎么拦都拦不住。小的派人偷偷跟去,发现他带着随从住进了丰秀客栈,您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刘陵扬声问道:“住进丰秀客栈了?” 她还以为刘爽会赌气的回衡山国,没想到不是…… 管家很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没有招待好太子殿下,战战兢兢的等着刘陵的训斥,谁知刘陵淡淡的挥挥手,说:“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管家如同大赦般退下,刘陵却突然喊道:“等等,回来” 管家脸上的笑容少瞬即逝,立即老老实实的回头听刘陵说话。 “迁儿在哪?” 管家回禀道:“太子殿下在后花园练剑。” 刘陵“哼”了一声,说:“去,告诉他,让他到我的琴阁候我” “喏……” 吩咐完之后,刘陵转身,一脸无奈的对着云舒说:“刘爽现在肯定不想见我,我如果去找他,只怕会被他撵出来,这两天有劳你宽慰他一番,我待他消消气再过去。” 云舒点点头,这种事情虽然很难办,但是也不容拒绝。她也确实有些放心不下刘爽,刘陵会想到刘爽究竟是谁的儿子的这个问题,他自己只怕想的更多 刘陵命令属下驾车送云舒回丰秀客栈,而后提了提裙子,说:“哼,刘迁这个混蛋小子,我得问问他到底哪里听来的那些东西” 刘陵风风火火的走了,待云舒回到丰秀客栈时,果然见到客栈大厅、房门口、院子四周,零零散散的站着一些守卫,都是刘爽带来的人。 客栈里的人显然都被惊动了,墨清、郑弘等人都在大厅里等着云舒,直到看到云舒安然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墨清上前迎了几步,问道:“你不是跟衡山太子一起出门的吗?他回来好久也不见你的踪影,很是让人担心啊。” 云舒说:“太子骑马先行一步,我跟翁主坐马车要稍慢一些,没什么,别担心。”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一旁的郑弘听见。 郑弘闻言,默默的端起桌案上的水樽,喝了点水,看着云舒回房。 在丹秋的房里,云默坐在床边玩弹子,大平忙着给云舒倒水。 云舒见众人都好,坐到丹秋身边问道:“伤好的怎样?我在寿春知道一个有名的郎中,我们再找他看一看好不好?” 云舒指的人是陆笠,丹秋不知,只说:“不用再看郎中了,我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就是有些痒,总想抓一抓,可是大平每次见我弄伤口就打我的手” 说着还瞪了大平一眼。 大平才不怕丹秋告状,反而问云舒:“云姐姐,你倒是给我做主,看我有没有做错?” 云舒看他们小打小闹,觉得很开心,笑着说:“大平说的对,你不该碰伤口的,愈合的时候有点痒,是正常的,你去碰它,反而好不了了。” 丹秋吐了吐舌头,自知说不赢他们两人,只好乖乖听话。 云舒又望了望丹秋的腿,问道:“腿呢?好些了吗?” 丹秋点头说:“嗯,脚腕不疼了,今天我还起来走了两步呢。” 见她康复的很好,云舒也就放心了。 突然一道亮光刺到云舒的眼角,云舒伸手去挡,仔细辨认之下,才看清,原来是云默手中的黄金弹珠折射来的光。 她大惊失色的问道:“云默怎么在玩金丸?谁给的?” 大平一直陪着丹秋在房内,没怎么注意,墨清听到问话,这才说:“这金丸是郑公子给云默的,我原不准云默收,但是他拿了就跑,实在拿他没办法。” 云舒问道:“郑公子?是郑弘表公子?” 墨清点了点头。 云舒又问:“因何而给云默金丸?” 墨清回忆道:“云默今天在客栈里玩,郑公子看到他便逗弄他,因云默询问菜牌上的字是什么,郑公子便起了教他认字的心思,但是云默却说,若郑公子能答出他出的问题,他就让郑公子教他。” 云舒听的一愣一愣的,一向内向的云默竟然能跟陌生人说出这么多话来? “然后呢?出的什么问题?” 墨清说:“我起初没注意听,只知道是马驹和母马的问题,云默,你来说说看……” 云默收起手中的金丸,说:“娘,郑叔叔没答出来呢,我也考考你” 云舒诧异的笑了,大公子竟然被一小孩难倒了,真是没面子呀她现在兴趣十足,于是说:“好啊,默默说来听听。” 云默稚嫩的声音缓缓说:“马场里有一百匹马驹和一百匹母马,要找出哪匹驹是哪匹母马生的,该怎么办呢?” 云舒听了,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惊诧的望向云默,问道:“郑公子是怎么回答的?” 云默说:“他想了半天,最后说不知道呢娘,你说该怎么分辨?” 云舒平静的说:“先把马驹和母马分开关起来,隔了一夜再把母马一匹匹地放到马驹中去。马驹一见自己的妈妈来了,忙扑上去吃奶。就这么一匹匹地放,一匹匹地找,不一会全分出来了。” “默默,你说是吗?” 云默点头笑着说:“娘真聪明,左吴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是吗?” 云舒有些出神,这个马驹的问题,是一个有名的故事。唐朝时,西藏王松赞干布听说文成公主漂亮能干,就派大臣禄东赞前去求亲。马驹的问题是唐太宗故意为难禄东赞而想出的。 这个情节,云舒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所以有印象,但是现在,她却疑惑了,云默怎么会知道这个问题?是巧合还是必然? 他真的是从左吴先生那里听来的?亦或者左吴先生是听卓成说的? 她思来想去,来源只可能是卓成,这才渐渐放下心中的疑惑。 云舒对云默伸出手,说:“来,金丸交出来,我替你保管。” 云默把金丸捏在手里,摇头不肯交出来。 云舒哄到:“我不要你的金丸,是替你收起来,这是贵重东西,不能当弹子玩,免得玩的时候弄丢了。” 云默看了看手中的金丸,又看看云舒,思索了一下,才说:“我不玩,放到木箱里存起来。” 带着云默回房把金丸放好,云舒看到了桌子上的新鲜菱角,于是去厨房要来盘子,装出一些给丹秋他们吃,再送去一些给大公子吃。 到了大公子房中,大公子正在看书简,见云舒来了,就放下书简问道:“今天玩的开心吗?” 云舒将菱角放在桌案上之后,并不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责怪道:“云默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给他那么贵重的金丸?” 大公子听了,说:“我是看孩子非常聪明,喜欢他才给他的。那几粒金丸不算什么。” 云舒通过金丸想到一事,于是问道:“公子,这个金丸该不会是韩嫣弄出来的吧?” 大公子倒奇了,说:“你怎知姐夫喜欢弹金丸?” 云舒忍不住扶额,说:“曾有童谣唱道‘韩家男,金为丸,一日遗失十余丸。苦饥寒、逐金丸,捡了金丸不愁难。’此事看小不小,须提防着韩大人被人弹劾啊” 大公子凝神说:“竟然有这样的歌谣?我倒未曾听过,不过此事我会跟姐夫说的,必须小心,不少祸事都是从坊间歌谣开始传起的。” 云舒暗自点头,历史上韩嫣的确因“逐金丸”的事情被弹劾过,此时既然还没有童谣,那说明还未到不能救的地步。 从大公子房里出来之后,云舒路过刘爽的房间,只见两名侍卫守卫在门口,房门紧闭,天已黑了,也不见屋内亮起灯光,十分让人担心。 她想了想,又弄了些菱角装成盘,然后来到刘爽房门口,对侍卫说:“两位侍卫大哥,这是今天跟太子殿下一起去邵陂带回来的小食,我来给他送一些。” 从鄳县到寿春,刘爽的侍卫都认识云舒,并不为难她,就由得她去敲门。 敲了两声,没有人应声,云舒用力推了推,谁知房门应声而开。 她在昏暗中走进去,看着床边黑糊糊的一团身影,问道:“太子殿下,你还好吗?怎么不点灯呢?” 放下装菱角的盘子,云舒从桌子上找到火烛,点燃了油灯。 昏黄的灯光渐渐照亮整个房间,刘爽靠着床头坐在床边,一脚弯起踩着床沿,闭目静坐着。 云舒关切的问道:“殿下还没有吃晚饭吧?我让人去准备,殿下想吃什么?” 刘爽渐渐睁开眼,眼神有些空洞。他歪头看着云舒,摇了摇,说:“不想吃,你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云舒知道一个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很需要人陪,哪怕不说什么,只要静静的陪着他,听他说,就够了。 刘爽低声惨笑,说:“你知道吗,我母后在我心中,一直是纯洁神圣的,她的百姓那样爱戴她,足以说明她是个好人可是没想到,来到淮南国,在这里听说的一切,让我觉得我从来不曾认识过我的母后。这种陌生的感觉,太可怕了……” 云舒不同意,说:“殿下,不管乘舒王后经历了怎样的爱情,都不影响她成为一位好王后和好母亲,您不能混为一谈” 181、病 181、病 云舒的话让刘爽很是疑惑。 云舒解释道:“人之一世,会遇到许多无法改变和克服的困难,大多数时候,人们最终会选择改变自己以适应生活。但是一个人的感情,却是最难屈服和改变的。 乘舒王后敢大胆的选择你父亲,说明他们的爱无人能挡,淮南王也不行相爱的人想在一起,这有什么错? 当年的情事究竟如何,我们不清楚,但是乘舒王后对你如何,殿下心中明白,乘舒王后对百姓如何,百姓也十分清楚。怎能因为她大胆的爱情,而毁掉她整个人?” 刘爽愣愣的听着,被云舒大胆的想法和言语而震撼 一个不忠贞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好女人、好王后和好母亲?他是真的疑惑了…… 刘爽埋下头,失效道:“无人能挡的爱?你可知道我父王有多少女人?不说那些没意义的女人,但看他现在疼爱徐姬的模样,我根本无法想象他和母后当年能够有多相爱” “王后已经不在很多年了,不能因为现在的情况而否定他们当年的爱呀。” 云舒有些无语,人心很难控制,在爱人死去很多年以后变心是很常见的事,若非要责怪衡山王,只能加重他们的隔阂,起不到半点好的作用。 更何况,爱情的事,谁又真的能说清楚呢?云舒只希望刘爽不要怪他的父母,心情赶紧好起来。 岂料刘爽听了云舒的话,反而大怒的吼道:“一派胡言若我真心爱一个女人,在她为我背负了一世骂名之后,我怎么可能去喜欢其他女人?” 看着突然站起来有些摇晃的刘爽,云舒赶紧伸手扶住他,喊道:“殿下,且息怒,不要多想了……” 刘爽也不知是起身太急了,还是没吃东西的缘故,竟然有些眼前发黑,晕厥之下,整个人都向云舒身上靠去。 云舒使劲托住刘爽,焦急的问道:“殿下,你怎么了殿下?” 刘爽的头垂到云舒肩上,炙热的脸庞贴到了云舒的耳侧,云舒只觉得如火烧的炭块放在自己肩头一般,惊讶的说:“殿下,你的头怎么这么烫?” 她慢慢将刘爽放在地上,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而后腾出手去摸他的头。滚烫一般的额头和绯红的脸颊,处处都显示着刘爽发烧了。 云舒向门外喊道:“快来人” 门外的侍卫匆匆推门进来,看见刘爽晕在地上问道:“出什么事了?殿下怎么了?” 云舒焦急的说:“快去找郎中,你们殿下病了” 侍卫匆匆去街上找郎中,郑弘因听到云舒的喊声,循迹走到了这里。 房门洞开,他一眼就看到了云舒把刘爽抱在怀里。 他皱眉快步走来,问道:“云舒,怎么了?” 云舒见到他,高兴的说:“公子,快帮我把他扶床上去,他发热晕过去了” 大公子伸手穿过刘爽的腋下,将刘爽从云舒怀中拉出来,扛着他将他扶到床上。 云舒伸手过来帮刘爽拖鞋盖被子,被大公子挡开,说:“这些我来吧,你去我隔壁房间将陆先生喊来。” 云舒眼前一亮,名医在眼前,哪还用侍卫出去找啊,她一着急倒忘了。 待请来易容过后的陆先生给刘爽诊病之后,大公子就拉着云舒出房到外面,问道:“这是怎么了?” 云舒说:“衡山太子因一些事情心情不好,我想劝慰几句,谁知他因发热昏倒了。之前他掉水里,又骑马回来,只怕是因为穿着湿衣服吹了风,导致的发热。” 说了没两句,穿一身青衣的陆先生出来了,对大公子说:“邪风入体导致发热,我开了方子,喝两剂去热,然后再换第二个方子调理几天就行了。” 云舒伸手要去接药房,却被大公子拦住,说:“他的病就让他的侍卫来照顾好了,你别累到。” 云舒原想说没什么辛苦的,但看大公子一脸不容拒绝的表情,渐渐感觉到大公子是不想让她伺候别人,便招手喊来其他刘爽的其他侍卫,让他们去抓药并照顾刘爽。 大公子看看昏睡的刘爽,对云舒说:“他住在这里不太妥,你派人去跟刘陵说一下,让淮南王府的人把刘爽接过去吧。” 去了淮南王府,伺候、吃饭、喝药会好很多,云舒想想也是,就找来大平,让他过去跑一趟。 待该做的都做了,已经是深夜了。 云舒打算回房休息,大公子却突然拉住云舒说:“明天我就不住在这里了,要去跟长安来的御史大人汇合,再见面的话,恐怕不方便,你若有什么事要人帮忙,就给水蓉阁的艳九娘留信,她会派人知会我的。” 云舒点点头说:“好。” 她想了想,又说:“等丹秋的身体好的差不多,我就该启程去会稽郡了,最多再在这里住三五天的时间。公子忙着督粮,我离开的时候,就不再知会你了。” 大公子惊讶的说:“这么急吗?” 云舒点头说:“要赶在入冬之前赶到会稽郡,不然路上不好走。” 大公子只好点点头,说:“一路上,不要露宿,不要走小路,途径重要城镇,记得住好的客栈。我桑家人脉颇广,店铺也多,只要你进城,我就能知道你的消息。” 云舒感受着他的关怀,笑着点头应了。 墨清靠在房间木门的背后,侧耳听着不远处这两人的对话,心中已明了——那个所谓的表公子,果然是桑弘羊 他嘴角弯弯一笑,一向冷漠的脸上有了灿烂的颜色,他自己心底也踏实许多,云舒果然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 第二日清晨,当刘爽醒来时,整个人头痛欲裂。 他睁开眼,看到自己的侍卫守在床边,而房中的景象,真是他之前住过的淮南王府客房。 “怎么又回淮南王府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摸着又晕又痛的脑袋。 守护他的侍卫见他醒来,匆匆向外传报,不一会儿,淮南王府的侍女端着热好的汤药来了,给他检查病情的郎中也随之而来。 刘爽知道自己病了,却把侍女端来的药推到一旁不肯喝,连郎中要给他把脉他也不准。 他从一旁拿来自己的衣服,一面穿,一面对自己的侍卫吼道:“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你们敢忤逆我?” 侍卫抱拳半跪下去,忙说:“殿下赎罪淮南翁主听说殿下生病,连夜派人去客栈接您,属下见您病的不省人事,不敢耽误,所以才……” 刘爽将手一挥,说:“不用说了,准备马车,我们走” 刘陵听说刘爽醒了之后,从自己房里赶到客房,正好碰上刘爽闹着要走。 她进去喝退了众人,单独劝刘爽,道:“我的十六哥您就算再怄气,也不要折腾自己,待你病好了,你想回去,谁也不拦你,可是你这样病着乱跑,万一有个好歹,让我怎么跟三王叔交代?” 刘爽被她拉着坐在了床边,他却倔脾气偏着头不理刘陵。 刘陵慢慢跟他说:“我昨天回来问过我弟弟了,他前天跟你吵架,说了气话。乘舒王后当年并没有和我父王成婚,两人只是有婚约。就在准备婚事的时候,我父王发现乘舒王后有了身孕,追查之下才知道是三王叔的骨肉。这种事情,你明白的,我父王知道自己被弟弟和未婚妻背叛,自然气的不得了,所以从此不跟三王叔联系。但是乘舒王后跟我爹什么事都没有……” 刘陵解释了一通,无非就是想告诉刘爽,她娘从始至终只有他父亲一个男人,所以不是什么不忠贞的女子。 岂料刘爽别扭起来,什么也说不通,他冷笑了一下,说:“那又怎样,他始终是跟自己的小叔子发生了苟且之事” “你”刘陵气的指着他说:“你就钻这个死理里面不出来了?那你想怎么样?这事都过去二十年了,乘舒王后也过世了,你说你想怎样?” 想怎样?刘爽冷笑连连,他什么也不想,只是觉得失望透了 以前衡山王府里会流传一些不好听的话,说他是乘舒王后跟外面男人生的野种。听到这种话,他一向都是毫不手软,捉住一个杀一个。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他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些传言了…… 乘舒王后成婚后五个月生子,知道的人都会多想的宠妾徐姬知道了这个事情,又怎么会放过打击他的机会? 他想了一会儿,因发烧头又开始晕。 刘陵将药放到他面前,说:“听说发热久了,会变傻子的,不想变傻的话,就快点喝药我现在也忙着呢,没空跟你吵架” 刘爽“哼”了一声,终究是接过汤药喝了。 见他喝了药,刘陵就说:“你好好休养两天,我会派人服侍你汤药,你就不要乱跑。说来我们家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我弟弟说错话对乘舒王后不敬,我也替他道过谦了,你就别跟我闹脾气了,啊?” 刘爽既不看她又不理她,刘陵说的没意思,挥挥手,说:“歇着吧,我去忙了。” 刘陵是真的忙,长安刘彻派来的御史团到淮南国征粮,淮南王在王府里设宴给众官员洗尘,她得奉命出席作陪。 待她回房换好衣服,梳妆打扮好,来到宴厅时,众人已经入戏都坐好了。 她上前对淮南王盈盈一拜,说:“参见父王,女儿来晚了,还请父王勿怪。” 淮南王“呵呵”一笑,指着左手下的三位官员说:“这位是御史秦大人、侍中桑大人和卫大人,你在长安可认识他们?” 刘陵朝他们望去,那位秦大人和卫大人她不太认识,但后面那位年轻的桑大人,她却是认识的。正是云舒的旧东家,桑弘羊 在刘陵打量的时候,三位官员对她行礼,她裣衽还礼道:“几位大人有礼。” 致礼过后,刘陵到右列入戏坐下。 御史秦大人为了征粮之事,很头疼了一阵时间,淮南国是富裕之地,却交不上粮食,导致他无法向皇上交代。他此刻见了淮南王,自然是百般劝说,一直在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 刘陵无意听他们谈这些,而是打量着桑弘羊,总觉得他有些熟悉,却说不上哪里熟悉。 坐在刘陵下方的有一个戴金冠的俊美少年,他循着刘陵的眼神看了看桑弘羊,而后凑到刘陵耳边问:“阿姐,你看上这个男人了?侍中……官很小呢” 刘陵伸手拍了一下这个少年,说:“去,别乱讲。” 这少年正是刘陵的弟弟,淮南国的太子,刘迁 淮南王因不想听秦大人说话,趁着空隙,就让刘陵献舞助兴。按理说她是翁主,没必要给下面官员跳舞,但既然是淮南王开的口,刘陵自然乖顺的出列,招来乐师和舞女跳了起来。 刘迁在刘陵跳舞时,一直注意着对面的桑弘羊,但见他一直低头吃菜,不禁低声取笑道:“嗤,到底是不是男人,竟然看都不看我阿姐一眼” 宴后,大公子跟着御史秦大人从淮南王府回到官驿时,秦大人气的吹鼻子瞪眼,说:“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竟然毫不松口,一点粮食也不肯拿出来” 大公子却一点也不心急,低声说:“秦大人勿忧,微臣这里查的事情马上就有结果了,再等他两天,到时候淮南王为了堵我们的口,自然会上门跟我们商量捐粮的数量” 一旁的卫侍中听了显得有些不安,小声问:“桑侍中,淮南王真的用粮食换铁矿,秘密打造兵器?” 这位卫侍中名叫卫长君,是卫子夫和卫青的长兄,也在宫里做了侍中。这次刘彻派了他和桑弘羊两人跟着秦大人出来督促征粮之事。 大公子笑着说:“待账簿送来了,大人看到便知……” 卫长君忧虑的点点头,目视着大公子回房休息。 待大公子回了房,就有一位暗羽从门外闪进屋内,向大公子禀报道:“回禀桑大人,枫连山中秘密打造武器的兵工厂已经找到具体位置,铁矿交易账簿已经追到,不过还需两日才能送到寿春。” 大公子点点头,说:“嗯,做的好。还有什么事吗?” 暗羽犹豫了一下,补充说:“还有一件小事……衡山太子今天傍晚,又从淮南王府搬回丰秀客栈了。” “又去客栈了?”大公子细长匀称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案,心中慢慢琢磨着这件事情 182、夺!(上) 182、夺!(上) 【月底收到好多粉红票,谢谢大家的慷慨 小羽很开心,嘿嘿 4月,小羽想求一求粉红票,冲下月票榜,不知能不能行 希望大家支持我,把4月的保底月票投给我 我会尽力更新回馈大家的】 大公子对自己的感觉一向很信任,从不会放过任何细微的感觉。 刘爽对云舒的信任和依赖,云舒对刘爽的照顾和体贴,让他觉得很不安。他虽然很信任云舒,却不信任刘爽…… 命暗羽退下之后,他站起身在窗前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罢了,也许是我想多了,云舒马上就要离开寿春,刘爽不会再跟着她,我又在担心什么呢……” 而在丰秀客栈中,云舒诧异的看着门前的刘爽,问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又来客栈了?” 刘爽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说:“在这里,我也许睡得着,在淮南王府,我寝食难安。” 云舒扶着刘爽进屋坐下,不知他心里是跟谁憋着一口气,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刘爽又说:“那天我晕倒,听说是你请的郎中给我开的药方,多谢你。” 云舒有些忐忑,刘爽对她道谢,如此客气的样子反而让她很害怕。 “太子殿下太客气了,我做的是应该的。” 刘爽除了道谢,还有一事找云舒。 他微微笑了笑,对云舒说:“之前听你说你要去会稽郡,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云舒筹划了一下,“我妹妹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这两天我们上街补充一些东西,准备三天后上路出发。” 刘爽点头,道:“三天后,好,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 “殿下?”云舒诧异了。 刘爽看向云舒,说:“我这几天会好好喝药,三天,足够我康复了,不会拖累你们的。” 云舒摇头说:“我不是说这个问题,只是……只是你为什么要去会稽郡?” 刘爽看向远处的地面,目光失了焦距,说:“我想尽快离开这里,但更不想回家,只想到外面四处走走。你若讨厌我,只管明说,我不跟着你就是了。” “不是不是。”云舒急忙解释道:“并不是讨厌殿下,只是太过诧异。” 云舒怜悯的看着刘爽,他仿佛是处于叛逆青春期的孩子,为了一点点事情,只会跟家人和自己为难,竟然连“离家出走”这一招都用上了。 不过,四处散散心也好,也许心情好了,这段事情发生的事就会淡化下来。 刘爽起身,说:“那说定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上路。” 云舒点点头,送刘爽回房。 次日大清早的,云舒就被街上的喧闹声给吵醒了。她起身问客栈的伙计,得知这一天是赶集的日子,商贩们早早的就出来摆摊,而百姓们也都早起来挑选商品。 云舒正好要准备路途的用品,于是邀上墨清,带着云默上街去。 街上赶集的人非常多,大家人头攒动,云舒怕云默被人踩到,于是抱在手中。 在墨清眼里,云舒本就是个瘦弱女子,见她抱着孩子被人挤得左右摇晃,当即接过云默放在肩头,另外在旁边护着云舒,以免她被人挤到。 云舒擦擦头上的汗,说:“真没想到,赶集的人真不少” 墨清淡淡的说:“赶集就是这样,人多繁杂,你当心些,别被人撞到,也把钱袋装好。” 云舒握了握袖中的钱袋,点头奋战在人群中。 墨清抱着云默在云舒身后保护她,忽然听到云默喊道:“娘,你看那里” 云舒从摊位上回过头,顺着云默手指的方向看去,街头不知何故,乱作一团,间或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声。 “难道有人在闹市中骑马?” 随是疑惑不解,但人太多,云舒没想凑热闹,她正要向人少的地方去,却看墨清站在原地不动,一直往那边看着。 “墨大哥,怎么了?” 墨清不太确定的说:“人群中的人,似乎是旺叔……” “旺叔?”云舒反问道。 云舒还在长安时,旺叔一直服侍着大公子的出行,并帮陆笠管理回春堂的药材,现在在这里出现,是跟大公子有关吧…… 云舒这么想着,就不由自主的向热闹的中心走去,墨清紧随其后,一路挤了进去。 待挤进去看清了,人群中的人果然是旺叔,他牵着马,撞翻了一个摊位的货物,小商贩拉着他索要赔偿,哭闹的不成样子。 “旺叔”云舒喊了一声,走上前去。 旺叔满脸沧桑和疲惫,看到是云舒,顿时喜出望外,“云舒,遇到你太好了” 云舒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旺叔焦急的说:“我从外地赶来,赶去给大公子送一件要物,谁知碰上了赶集,不慎撞翻了摊子,偏偏出来的急,身上的钱带的不够,你看……” 旺叔的忙,云舒自然要帮,她二话不说,上前问那小商贩:“你要多少?” 小商贩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正儿八经的跟云舒算起货物的价钱,云舒知道旺叔着急办事,于是打断道:“我们赶时间,你快点报一个价格出来。” 小商贩见他们衣着普通,想着随便要点赔偿也就算了,伸手一摊,说:“五百钱” 云舒把手伸进衣袖,摸索了一番之后,拿了一袋钱给他,草草解决此事。 带着旺叔离开纷争后,云舒说:“大公子现在住在官驿,就在前面,街上人多,骑马不行的,我们一起开道,赶紧过去吧。” “嗯,好” 小商贩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开,嘴里念念叨叨,早知道对方给钱这么爽快,他只想开高点价才是。 一面念叨着,他一面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准备擦擦干净再卖出去。谁知刚要捡,就闯来一群面露凶光的大汉,将他的东西踩了个稀烂。 小商贩上前抓住一人的袖子,说:“哎,你们怎么能踩我的东西,快赔钱” 那凶狠的大汉扬手一甩,把小商贩丢在了街边,理也不理,只对自己的同伴说:“就是那个人,小心一点,一定要夺回来” “是” 说着,一群人一下子四散在人群里,那小商贩摔了七晕八素,从地上爬起来后,就不见众人的踪影了,只好大呼倒霉,收拾了一下摊子,回家去了 183、夺!(下) 183、夺!(下) 寿春城很大,借着江南湿润的气候,即使入秋,也不觉得萧瑟,到处都是一片绿意。 寿春城的官驿建在寿春最热闹的大街上,如今街上摆了集市,官驿就被淹没在众店面和小摊之间。若不是官驿门口还站着两名守卫,云舒一定找不到这地方。 集市的热闹感染了官驿门口的守卫,他们并没有站在应该守卫的位置上,而是就近看着小摊上再卖些什么。 云舒向守卫走过去,说:“官大哥,我们是桑侍中的属下,劳烦通传一声。” 守卫扫了云舒众人一眼,并没怎么盘问,挥挥手,“进去吧,进去左转,你再问问里面的人就能找到了” 云舒道谢后,众人鱼贯而入。 官驿里的房间和院落很多,云舒进去左转之后,就不知该往哪走了。正巧看到一位儒雅的男子走过来,便问道:“请问你知道桑大人住在哪吗?” 卫长君正打算去街上逛逛,碰到云舒等人寻找桑弘羊,十分好奇的在云舒和云默身上看了几眼,也不知他们跟桑弘羊是什么关系。 “他住在后面的园子里,我带你们去吧。” 云舒见他这么好,感谢的说:“有劳有劳” 卫长君微笑的说:“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你们是桑侍中的什么人?找他做什么?” 云舒正要回答,却听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喊道:“云舒,旺叔,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云舒循声望去,桑弘羊正从一个院落里大步走出。 云舒迎上去说:“我在集市里碰到旺叔,他着急找你,就带他来了。” 大公子点点头,向众人介绍卫长君:“这位是跟我一起共事的卫侍中。” 云舒等人向卫长君行礼,“见过卫大人,多谢大人带我们过来。” 卫长君颔首说:“不必谢我了,你们慢慢聊,我出去转转。” 待卫长君转身,大公子就殷切的看向旺叔。 旺叔抱拳说:“不负公子所托,我把东西带来了。” 大公子高兴的点头:“很好,我们进屋里说……” 卫长君在不远处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心中狐疑道:难道是账册送来了? 正在他犹豫是否要转身查看究竟时,忽听一人大喊道:“谁?” 云舒也被这一声大吼吓到了,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墨清把云默送到她怀里,下一刻,就提剑蹿上了屋顶。 一个人影被墨清从屋顶上扔了下来,院子里的众人吓的往旁边闪去。大公子第一时刻把云舒拉到自己身边,分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院子里的那个人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扶腰,一手提刀,对上面喊道:“兄弟们,还等什么,上” 一句话刚落,又几个黑色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向旺叔、云舒、大公子等人扑来。 墨清在屋顶上被四个人影缠住,看到云舒众人在下面有危险,匆匆挣脱包围,跳到云舒身前,抬剑帮她挡了一刀。 大公子扫视了一下突然闯入的七八个黑衣人,对虚空大声喝道:“还不出来” 一声令下,三名暗羽不知从哪里跃了出来,开始与这些刺客拼杀。 墨清一心保护云舒,暗羽着重保护大公子,跟在大公子一旁的旺叔一时不慎被刺客捉住衣襟,拖了出去,卷进了战局。 云舒看的心惊,忙喊道:“墨大哥,救旺叔” 墨清见他们这边有三名暗羽守护,安全不成问题,赶紧纵身过去解救旺叔。 云舒的一只手被大公子捉着,单臂抱不动云默,而云默自己也一直往下挣脱,云舒只好把他放到地上,牵着他的手。 大公子见那些刺客集中围攻旺叔,心中一跳,暗道不好,忙对暗羽说:“你们去两个人救旺叔” 墨清一个人又要保护旺叔,又要对抗众人的围攻,分身乏术。好在暗羽的加入,让战斗结束的比较快。 看着刺客一个个被人打到,大公子喝道:“留一个活口” 墨清因这句话,剑锋一转,刺进最后一个刺客的肩胛中,险险留了个活口。 看到敌人都倒在地上,云舒紧张的长舒一口气,匆匆向旺叔跑去。 旺叔半跪在地上,胳膊上被砍了一刀,胸襟前的衣服也被刀锋划烂了。 “旺叔,你要不要紧?” 一面问着,云舒一面撕下衣服上的布条,帮旺叔把伤口的上方系上,以免失血过多。 旺叔顾不着自己的伤势,抬手摸向自己的怀里,大呼一声:“不好,东西不见了” 大公子脸色顿时剧变,对暗羽下令道:“搜这些尸体一个个搜,东西一定还在这里” 云舒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帮不上忙。 就在众人忙着找东西时,云舒突然听到云默一声尖细的叫声,喊道:“不给,我找到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云默和卫长君两人,一个小手,一个大手争夺者一卷用篾绳系着的书简。 在众人的目光下,卫长君尴尬的松开手,对桑弘羊说:“你看看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旺叔抢先一步扑过去,看到云默手中的东西之后,长舒一口气说:“就是这个,若把他丢了,我真是万死不辞” 见旺叔想拿,云默把东西往怀里一抱,不给。 云舒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自己才能让云默把东西交出来。 “捡到的东西不是你的,快还给旺叔。” 云默抬头甜甜一笑,说:“东西交给娘,娘不要给那个坏人”他的小手正指着卫长君…… 云舒尴尬的赔礼道:“卫大人别见怪,小孩子不懂事。” 卫长君同样尴尬的笑笑,说:“没事,没事。” 云舒把竹简转交给大公子,“公子看看是不是这个东西。” 桑弘羊接了书简,确认之后放入自己怀中,转而对墨清剑下的那个余孽喝问道:“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抬头,环视众人之后,惨笑道:“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哼,你们不会得逞的” 说完,不知怎的,他脸上一阵扭曲,口吐黑血,竟然就这么死了 墨清探了一下鼻息,说:“死了。” 而后掰开他的嘴,检查了之后说:“剧毒,一息散。” 云舒和大公子异口同声的问道:“一息散?” 几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云舒从娄烦刚回到长安时,遇到的那次暗杀。当时的死士,也是吞服一息散而当场暴毙的。 是巧合还是必然? “公子?这卷竹简是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要抢夺?”云舒想知道敌人是谁, 桑弘羊深邃的眼神看了看云舒,说:“你们先进屋,我稍后跟你说。” 云舒带着云默走进桑弘羊的住处,而大公子则在外面吩咐暗羽和赶来的官吏处理院子里的尸体。 隔壁院子里听到动静的陆笠也赶了过来,跟墨清一起帮旺叔处理伤口。云舒搂着云默坐在一旁,心中尚有点害怕。 一气死了八个人,虽然是刺客,但是那血腥的场景又唤醒了云舒心底里的暗影。 她摸着云默的头,口中轻轻念着:“不怕、不怕……” 可是云默一点害怕的表现都没有 墨清突然斜看了云默一眼,觉得这个孩子太邪乎,不怕死人也就算了,他还敢跑进死人堆里找东西,跟成年人争抢,绝非一般的孩子啊 大公子收拾完外面的东西,洗净双手之后,跟众人坐到一起。 他将怀里的那卷竹简放到桌案上,望着云舒说:“这里是记录淮南王用粮食换购铁矿打造兵器的证据。” 云舒心中一惊,按照真实历史,刘彻断然不会这么早就查办淮南王,这是怎么回事? 她低声问道:“皇上在查淮南王谋反之事?” 大公子摇头,说:“不,只是查明他为何不愿交出粮食,若他肯交出粮食支援朝廷,就不会有事。” 云舒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要拿捏住淮南王府的把柄以作威胁。 淮南王府中,气氛紧张,淮南王背着手站在中央,刘陵直立着身子跪坐在旁边,而晋昌则跪在下面,额头贴地,一个劲的冒冷汗。 刘陵没有淮南王那么沉得住气,她伸手把桌案上的青铜樽扔向了晋昌,吼道:“你不是说一定不会失手吗?现在全军覆没,还被御史拿捏住了把柄,你说怎么办?” 晋昌知道刘陵不喜欢他,所以他只向淮南王求告道:“王爷,这批死士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他们手上一定没有我们的把柄。请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取回账簿,不会让你失望的” 淮南王缓缓转过身,望着晋昌,说:“把柄?把柄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除了我,还能有谁想夺回账册?难道因为没有把柄,他们就想不到是我们派人做的吗?” “可是……没有证据,皇上不会相信的” 晋昌这句愚蠢的话惹得淮南王大笑道:“皇上?只要他愿意相信,就算是子虚乌有的事,他也会去相信,何况是这样的事情……晋昌,你太让我失望了……” 刘陵在旁气愤的说:“父王,女儿之前就说强行夺取不可行,你偏要听信卓成。若他真的能够预测未知,怎么没有预测到这次行动会失败?” 淮南王看了刘陵一眼,微微闭眼说:“事已至此,陵儿不用多说了,想办法解决此事才是正途,不然私造兵器、刺杀御史两项大罪,纵使是父王我,也扛不起啊” 刘陵不怕想不出办法,只怕淮南王不听她的,如今淮南王向她问计,她眉眼一转,心中立即生了一计 184、生不如死(上) 184、生不如死(上) 刘陵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跪在旁边的晋昌,厉声说:“晋昌,在此事平息之前,你不可出府,好好反省去吧” 晋昌抬起头,看向淮南王,见他在旁不说话,只好懦懦的按照刘陵的话退下去闭门反省。 晋昌心中忐忑,此事办砸,他在淮南王府中的地位,只怕要一落千丈了 淮南王手下有八大贤士,论才学,他远不及其他几个人,这几年来,他只是凭借着对整体局势的判断,帮淮南王做一些决策,博取淮南王的欢心和信任。 但是从刘陵和田蚡私情曝光的事情以及刺杀御史夺取账簿的事情失败,他再蠢也知道,他在淮南王府的气数将尽…… 他想起最近的种种事情,恨的咬牙,“都是云舒,全都是她的错” 刘陵留在淮南王的跟前,献计说道:“父王,此事至此,我们少不得要退几步,才能保全王府上下百条性命啊” 淮南王跟女儿坐到一起,神情颇为悲戚的说:“退?你爷爷和我两辈人,一直在退,退到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刘陵劝慰道:“父王何必如此想,您是堂堂皇子王孙,是我淮南国的一国之王,除了个别事情要仰皇上的鼻息,大多数时候,还不是您说的算?怎可为一口气,而赔进性命、废了百年基业?” 刘安自然知道轻重,各种道理不用刘陵说他也懂,只是遇上这样的事,心中颇觉得不顺。 “陵儿说的道理,父王明白。只是此事,只怕不是我们愿意退就能平息的。御史手中拿着本王的罪证,定会告到皇上那里去,到时候,只怕会嫌弃一阵血雨腥风,我们怎能坐以待毙?” 刘陵摇头说:“父王想错了御史此次来淮南国,是为了粮食,而不是皇上容不下我们想对我们下手。只要我们主动拿出粮草,将部分兵器上缴,做足了姿态,哪怕皇上看到罪证,也会把此事压下的” 听了这个话,刘安冷笑一声,说:“刘彻狼子野心,会如此大度?有了查办我的机会,他恐怕高兴还来不及” 刘陵不懈的劝道:“这跟大度无关,不管刘彻想不想查办我们,在他要对匈奴出兵的时候,他怎能引起内乱?若父王表示全力支持他平定匈奴的骚扰,他绝不会急于查办我们。但是,父王如起兵反了,则是逼着他对付我们啊” 刘安没有急着反驳刘陵说的话,而是认真思考起来。 刘彻是在大汉朝经历了文景之治之后登基为帝的,雄厚的国力基础,使原本自信的他根本不惧怕外族的骚扰。 而在七国之乱之后,各诸侯国的势力也被分解了,任何一个小国都不足以撼动朝廷的基础,除非……除非众人同心协力,尚能掀起一些风雨变幻。 想到这里,刘安越发觉得自己现在只能忍,若执意与朝廷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陵儿,依你之见,如何‘退’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全咱们淮南国?” 刘陵心中一喜,她劝解成功了 “父王,此事很容易,只看您舍不舍得放弃一个人” 淮南王刘安紧皱眉头问道:“你该不会是要送你弟弟去长安当质子吧?他可是你的胞弟啊” 刘陵无奈的叹了一声,说:“父王,我那么疼迁儿,怎么会出那样的馊主意我说的要舍弃的人是晋昌” “他?舍他一人可保我们全家?” 刘陵确定的点头说:“父王您想想,只要您把过失都推卸到晋昌身上,一口咬定说这是他背着您做的,您是在这次御史查办的时候才知道,这样的话,您最多担一个驭下不严的罪名,把晋昌这个替死鬼扔出去就好了。” 刘安踌躇的说:“朝廷不会信的吧……” 刘陵轻笑道:“您从未跟铁矿商直接接触过,即使御史搜到了您的印信,也可以说是文士盗用。再说了,只要父王把大量的粮草送给朝廷,刘彻断不会急着查办我们。等他跟匈奴一开战,谁知要战到何年何月?等那时,又是另一番局势了” 刘安听的频频点头,困境仿佛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嗯,此事的确可行,只是细节,为父需要再琢磨一番,就怕把晋昌交给御史之后,他会乱说话。” 刘陵掩嘴一笑,说:“父王心慈仁厚,这么简单的事情,何须您操心,让一个人说不了话,再简单不过了。” 刘陵起身迤逦而行,来到文士集中居住的院落,让门口的侍卫去把晋昌带出来。 侍卫进去查找一番,慌忙出来说:“翁主,晋昌不见了” 刘陵气的甩手,说:“混账,不是让你们看好他,让他禁足反省的吗?快去找,他还能飞出寿春城不成?” 卓成背着小包袱,从淮南王府的狗洞钻出,混入熙攘的大街上。他一路跑到官驿门口,原本想混进去,但是因官驿刺杀事件过后,官驿的守卫变得很森严,他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机会。 街上有一群小孩子从他面前跑过,卓成抓住一人,拿出一些钱币对孩子说:“小孩,你帮我一个忙,我就把这些钱给你,好不好?” 那个小孩子眼馋的伸手去抓钱,问道:“要我干什么?” “去对面官驿,帮我找一个叫卫长君的人,把他交出来见我。” 卓成先给了那小孩一半钱币,小朋友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仰着头跟那个守卫说了一通。 守卫觉得事情很蹊跷,一个小孩子,怎么会知道长安来的大人的姓名?狐疑之下,便带着小朋友一起进去找人。 适才,卫长君正在跟桑弘羊、云舒等人一起分析账簿,估算淮南王究竟买了多少铁矿,却听侍卫说有小孩子找卫大人。 卫长君脸色微变,看看门口的小孩子,他并不认得,正要出去询问,却听那小孩子直接冲着屋子里说:“外面有个男人找你” 卫长君赶紧起身,对桑弘羊等人说:“我出去看看……” 云舒见他脚步匆忙,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便对墨清微微示意。 墨清了然,悄悄跟了出去。 卓成在街上焦急的等待,见卫长君出现在官驿门口,急忙挥手把他喊过来。 卫长君寻常一副儒雅平和的样子,但见了卓成,却是焦急愤怒的低吼道:“你怎么能找到这里来?要是被人发现了,我可怎么办?” 卓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我顾不了这么多了,这次事情办砸,王府已经容不下我了,我得赶紧逃,你想办法把我弄出城去” 卫长君绷紧了脸说:“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有什么法子帮你?” 卓成急的跳脚,说:“你是长安来的御史,没人敢查你的马车,你带我出城一点都不困难” 卫长君摇头道:“不可能,我的一举一动,秦大人和桑大人都知道,我不能惹他们怀疑你快走,我不能再帮你了” 说完,他就转身要回官驿。 卓成对着卫长君的背影狠狠的说道:“你们卫家的人怎么如此忘恩负义?别忘了你们今时今日的地位是怎么得来的” “你”卫长君气的回头,颤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罢罢,我就豁出性命再帮你一次,你先找地方躲着,一个时辰后到官驿后门等我” 卓成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说:“算你还有点良心,哼” 卫长君气愤的回到官驿,开始准备起马车和各种说词。 墨清探听清楚刚刚外面发生的一切,回来原样告诉给了桑弘羊和云舒听。 云舒面带喜色的问道:“淮南王府容不下卓成了?看来刘陵成功了……” 她转而对大公子说:“公子,你看要不要派人去跟刘陵说一声,让她带人来把卓成捉回去?” 大公子思量道,这次刺杀事件,估计跟卓成脱不开干系,即使他这里抓了人,也要交给淮南王处置,不如让他们自己动手,还可以测测他们对朝廷的态度。 “嗯,我这就派人去送信,且看他们自己是怎么解决的。” 云舒看在刘陵的情分上,希望他们能够把握好这次机会,若跟朝廷硬碰,历史上的悲剧只怕要提前十几年发生。 她并不希望看到对她一直不错的刘陵落到全家抄斩的地步 怀揣着各种猜测和心思,云舒在官驿里静等着后门那边的动静。一个时辰刚刚到,就传来动静,是刘陵亲自带人捉了卓成 “淮南翁主到” 通报声和后门那边的消息一前一后传了进来,刘陵行色匆匆的走进来,见到云舒在这里,脸上露出一些喜色。 “桑大人”刘陵走进来,在桑弘羊面前说道:“多谢桑大人通风报信,不然让那个逆贼逃跑了,我们王府的冤屈就说不清楚了啊” 桑弘羊装糊涂,着急而疑惑的问道:“翁主何出此言?有什么冤屈?” 刘陵痛心疾首的说:“父王中午听说了诸位大人上午被刺杀的消息,追查之下发现此事跟王府的一名文士有关,我们正要查办他,谁知他就逃跑了,刚刚才在后面街上捉到您有所不知,这个逆贼胆大包天,竟然敢以我父王的名义,私自贩卖粮草,事情败露之际,竟然还买凶行刺,实在是罪大恶极” 185、生不如死(下) 185、生不如死(下) 桑弘羊一脸“惊讶”的说:“竟然是这样我这里也听到一些风吹草动,正想问一问淮南王是怎么回事呢。” 刘陵笑着说:“那正好,父王在王府里备下宴席宴请各位大人,给大人们赔礼道歉并压压惊,还请赏脸” “自然自然。”桑弘羊爽快的答应了。 刘陵看向站在桑弘羊身旁的云舒,上前拉住云舒的手说:“没想到你也在这里,正好,你也随我去王府参加晚宴吧。” 云舒忙摆手说:“不合适,我去干吗呢,不去啦。” 刘陵知道送信之事,肯定是云舒帮了忙,一心想谢她,谁知劝了半天,她执意不肯去赴宴。 “翁主,我后天就要离开寿春了,偏偏衡山太子殿下要跟我一起去会稽郡,我那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准备。” 桑弘羊和刘陵都吃了一惊,“他也要去会稽郡?” 云舒对着他们两人点头,说:“我劝了很久都没用,他执意不肯回家。” 刘陵对刘爽的决定表示理解,但大公子脸上却是乌云密布。 快到晚宴的时刻,桑弘羊请了秦大人一同前往王府赴宴,卫长君突然说自己抱恙,留在了官驿,而云舒则返回丰秀客栈。 晚宴于华灯初上之时开始,淮南王坐在主席之位上,秦御史和桑弘羊依次坐于左席,刘陵、刘迁两人陪于右席。 虽然御史一行人中以秦大人为首,但是铁矿账册之事是由桑弘羊全权查办,所以淮南王刘安一直把眼神锁定在桑弘羊身上。 宴席上丝竹声起,舞女鱼贯入内,轻舞助兴。 朝廷和淮南王双方的人谁也没有提起今日之事,都等着对方先开口。 终究是淮南王没忍住,向秦大人举杯敬酒说道:“秦大人此次一行,将皇上的圣恩带到我淮南国。今日欣闻各地秋田大丰收,不仅解了去年灾害的困境,还有余力可以支持皇上的大计,实乃是皇恩浩荡,天佑淮南啊” 秦大人一笑,心知淮南王有把柄落入他们手中,是以才改了口风愿意出粮草。 他转头看向桑弘羊,两人微笑的点了点头,一起向淮南王举杯,秦大人说:“此乃是皇上和淮南王的大喜事,也是淮南百姓的福泽,风调雨顺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三人打着官腔说了一些台面话,秦大人则跟淮南王为捐多少米粮的事情商议起来。淮南王这次完全被动,秦大人说要多少石粮食,他便承诺给多少石,慷慨的让桑弘羊也有些惊讶。 待把秦大人哄高兴了,淮南王这才开口说:“今日听闻官驿里出了刺杀御史之事,本王当即喝令严查,一查下来,却发现一件令本王痛心疾首的事情哎” 淮南王哀叹的语气和悲伤失望的表情,让在场之人皆露出“关切”的表情。 桑弘羊上身微微前倾,十分关心的问道:“何事令王上如此伤心?” 淮南王抬眼看了一眼桑弘羊,复又低下头叹气,抓起手上的酒樽灌了一口酒,这才对殿外的侍卫喊道:“来人,将罪人晋昌拖上来” 殿里的众人都向门口看去,只见两个侍卫架着一个头发杂乱、气息奄奄的人体快步走进来,而后将人往地板上一丢,对着淮南王抱拳后,利索的退下。 桑弘羊看着地板上的晋昌,险些认不出来了 他的头发又湿又乱,散在脸上,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透过间隙,可以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有些黑而粘稠的东西,十分恶心。 他无力的趴在地板上,如同一条死狗,没声没息,一副被人打的去了半条命的样子。 秦大人看的这一幕,问道:“王上,这人因何故受了重刑?” 淮南王站起来,走下主席位,来到晋昌身边,用脚将他的头拨弄了一下。盖在他脸上的湿头发划到一边,露出一张黑而烂的嘴,饶是桑弘羊这般镇定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桑弘羊这才分辨出,晋昌脸上那些黑而粘稠的东西,都是他嘴里流出来的污血和脓液 淮南王愤恨的说:“此人晋昌,原本是我最信任的文士,岂料他利用我的信任,盗用我的印章,与手下之人做些天诛地灭的事他竟然把赈灾用的粮食全卖了,从而中饱私囊此次他见秦大人来督粮,唯恐事情败露,便用重金收买死士,行刺你们他做出这等罪大恶极的事情,原本应该立即斩杀,但因为要给皇上和众位大人一个说法,所以才留他一条狗命” 秦大人和桑弘羊对视一眼,明白这是淮南王找的替罪羊,两人也就不追问证据什么的。 淮南王见桑弘羊一直盯着晋昌污烂的嘴看,便说:“此等罪人,在受本王问询时,竟然敢出口辱骂皇上,是以,本王命人割了他的舌头,并让他吞了炭块,不让他再胡言乱语” 割了舌头不算,还烫毁了他的声带,真狠 桑弘羊眼皮抖了几下,终究是平静的看向淮南王,说:“他的手……” 晋昌的双手如同去了骨头只剩皮肉,软的互相叠在一起。 淮南王又说:“他乱写文书,擅用我的印章,所以碾碎了他的所有指关节,好让他铭记自己的罪行” 秦大人在旁微微吸了口冷气。 桑弘羊看向卓成,虽然心惊淮南王不让他说话、写字的毒辣手段,但想到卓成害云舒的种种恶行,心中渐渐泰然。他一直想除掉卓成,但云舒却因各种原因不愿杀他,只说要监禁他,这次正是好机会 看卓成被淮南王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样子,桑弘羊心中渐渐愉悦,虽然淮南王是误打误撞的帮云舒报了仇,但桑弘羊依然很高兴 他抬头对淮南王笑道:“王上一心为公,不包庇手下,相信将此事告知皇上,皇上一定会赞赏王上的公允和魄力。” 淮南王带着欣喜的目光看向桑弘羊,对于他如此之快、如此之易的接受替罪羊之事,显得有些喜出望外。 另一旁,秦大人的面色微微有些不愉,咳了一声之后,什么也没说。 淮南王见御史没有追问细节,知道双方达成默契,正如刘陵之前所说,他主动交出粮食,御史就不会紧捏着把柄不放。 事已成,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渐渐生出兴致,让侍卫把晋昌拖下去,又叫来舞姬和美酒,欢饮起来。 宴毕,秦大人和桑弘羊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秦大人颇为不悦的说:“桑侍中,淮南王将罪责都推脱到文士的身上,并让他口不能说,手不能写,显然是想隐瞒些事情,你怎的不容本官追问两句,就急忙的应承了下来?” 桑弘羊俯首微表歉意的说:“是微臣失了分寸,望大人见谅。微臣只是考虑到,淮南王并不是我们能够审问的,纵使追问,他肯定也已想好了借口。” 秦大人颇为遗憾的说:“你已拿到了淮南王购铁矿、造兵器的证据,就此放过,岂不可惜?” 桑弘羊微笑道:“皇上此次派我们来督粮,我找淮南王的把柄,也不过是为了逼他交出粮食。粮食即已到手,咱们就可回宫交差。到时候把此事说给皇上听,是要严查还是就此揭过,皇上自有决定。” 秦大人这才悟了过来,皇亲国戚的那些事,并不是说有证据就能查办的,想不想查处,得看皇上的决定和朝中局势。若他们拿着证据一通乱查,逼的淮南王反了,反倒是坏了大事。 秦大人如此想着,看桑弘羊的眼神就多了些研究。 他起初对这位年纪尚小的侍中很不当回事,看他面容娇好,以为是皇上的弄臣,不过是跟他出来混点资历,好在朝中站稳脚跟。 可是桑弘羊出长安之后,毫不停歇,先是易容潜伏进寿春城打探情况,又找到淮南王的罪证,以至于最后顺利逼淮南王交出粮食,这接二连三的动作,目的明确、动作迅速,且不拖泥带水,很让秦大人刮目相看。 现在秦大人又察觉到桑弘羊对皇上的内心不是一般的了解,更觉得这个少年不是池中物,少不得要对他客气一些,不能再拿长者的姿态拿捏他了。 秦大人正在深思的时候,桑弘羊问询道:“大人,您看卫侍中的事,怎么办才好?” 卫长君……明摆着跟晋昌有勾结,但是勾结到什么程度,他做了哪些事,有什么危害,他们并没有查。 一是因为时间紧急,还未来得及处理,更重要的是因为卫长君的身份比较让人尴尬。他是卫子夫和卫青的哥哥,依照卫家在朝中崛起的速度,秦大人并不敢随便动他 见是块烫手的山芋,秦大人就说:“你跟他同在皇上跟前做侍中,他的情况你更了解,此事就交给你办吧。” 桑弘羊冷笑了一下,就知道这种得罪人的事,他不会轻易接手。 不过想想也好,桑弘羊一直没办法对卫氏一族下手,卫青对他也只有同僚的情谊,若遇事让他帮手,只怕会有困难。 这次,就让卫家欠他一个大人情吧 186、急讯 186、急讯 在云舒准备离开寿春的头一晚,众人早早睡了,以准备第二日早起赶路。 半夜,丰秀客栈传来一阵有力而急促的敲门声,饶是云舒已经睡沉了,也迷迷糊糊的惊醒了过来。 她以为是谁半夜来投店的,可是不一会儿,脚步声和说话声从她隔壁传了过来,她这才起身披衣,简单收拾了一下,来到门外。 她的隔壁是李爽的屋子,此时李爽正散着头发,披着外衣,跟一个举着油灯的男子低声说话。 不知是灯光太灰暗还是李爽的病没有好透,云舒只觉得李爽有一刻面如死灰。 跟李爽说话的男子警觉的看向云舒,将说了一半的话憋回了嘴里。 李爽这才抬起头,看向云舒,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把你吵醒了啊?” 云舒“嗯”了一声,问道:“你……没事吧?” 李爽摇摇头,说:“没事,家里人送信来了。”而后,他对身旁的男子说:“屋里细说吧。” 云舒和李爽互相示意了一下,各自回屋去。 云舒再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心中有些不安,觉得李爽的神情不太对。 果然,不过一会儿,有人敲云舒的门,她打开门,见到了穿戴整齐的李爽。 李爽面带愧色的说:“家中出了些紧急事情,我必须立即赶回去,不能跟你一起去会稽了,抱歉……” 云舒对李爽的爽约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觉得突兀或者失望,反而为他家中的事感到焦急。大老远的加急送信,又让执意不回家的李爽改变心意连夜启程回家,必定是出了大事 “自然是正事要紧,你快回去看看吧,路上注意安全。” 李爽显然心烦意乱,跟云舒点了点头之后,就带着侍卫出门上马扬尘而去。 墨清、大平等人早就醒了,只因李爽在跟云舒说话,他们不方便打扰,等他走了,他们才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询问的看向云舒。 “他家里有事,赶回去了,我们明天直接走,都安心睡吧,没我们什么事。” 李爽是否跟他们一起去会稽,大家真没放在心上,只把这件事当做插曲忘在了脑后。 而在官驿之中,桑弘羊房中的灯彻夜不灭,直到李爽一行人出了寿春城门,他得到了确切的信息,这才弯了弯嘴角。 一旁的陆笠看他一脸疲惫,劝道:“公子早些睡吧。” “嗯,”桑弘羊懒懒的答了一句,又抬头问向门口的暗羽:“丰秀客栈里没什么异样动静吧?” 暗羽低头回答说:“衡山太子离开之后,丰秀客栈落锁熄灯,众人都睡了。” 桑弘羊点点头,说:“好,你退下吧。” 他输了一口气对陆笠说:“此事不可让云舒知道,不然她恐怕会认为我不信任她,生了间隙就不好了。” 陆笠点点头,说:“公子考虑的妥当。其实,即使云姑娘知道你把衡山太子弄走,也不会生气的,不论怎么说来,公子也是帮了衡山太子,不然等那徐姬被封为了王后,他还被蒙在鼓里,他的太子之位只怕也不保了。” 桑弘羊的心中好受了一些,毕竟他太不习惯对云舒的事情做手脚,心中难免会觉得愧疚不安。 “多谢先生开导,我们都早些歇息吧,明天还要送云舒一程。” 云舒本没想到大公子会专程来送她,毕竟之前两人已经说好了,他忙着淮南王的事情,就不抽空再送了。所以第二天,云舒看到大公子在寿春城的东城门下等她时,心中还是十分惊喜的。 云舒跳下马车,小跑着来到大公子面前,欢喜的问道:“不是说好了不送的吗?” 大公子看着她明媚白净的脸庞,心中万分不舍。 “事情处理的比预计的要快,我今天没事,自然要来送一程。” 云舒高兴的点点头,说:“顺利就好。” 大公子看向她身后的马车,问道:“不是说衡山王太子跟你同行吗?怎么不见他人?” 云舒就将昨晚的事情讲了一番,大公子点点头,叮嘱道:“那你们单独上路,要注意安全。若需要帮助,打听一下桑家的店铺,然后报上你的名号,就可以得到钱财和人力的帮助。” 云舒听到这句话,心中着实很满足,不仅仅是因为大公子的体贴,更因为大公子把她的名字传给了桑家下面每一个店铺知道,这样无异于在宣布她女主人的身份。 想到这里,她微微有些脸红。 看着她酡红的脸蛋,大公子没忍住,抬手捏了一下,说:“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云舒不好意思的躲了躲,问道:“什么好消息?” “淮南王把卓成交给我带回长安,他原本犯的是死罪,但是你既然不愿意他死,我会按照你的意思,把他关在水牢里一辈子” 这个结果,云舒预料到了。淮南王府内有刘陵,外有大公子,卓成又自投罗网,再不搞定他,实在是太不像话。 只是,云舒没能亲手报仇,微微有些遗憾。 大公子感叹道:“说来,卓成的意志力不可谓不强,淮南王割了他的舌头,用炭块烫毁了他的喉咙,又将他的食指关节碾的粉碎,就这样,他还咬牙活着。听送饭的人说,他没吞一口米汤都痛的全身颤抖,但他还是主动要喝,足以感觉到他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力” 云舒听的心中骇然,淮南王的手段不可谓不狠,卓成对自己更狠 但想到自己死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云舒冷笑了一下,说:“卓成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会做。即使变成现在这种地步,大公子依然不可小瞧,若等他逃了,不知又要做出什么龌龊事来。” 大公子看到云舒眼中闪过的恨意,郑重的点了点头。 云舒又想到一事,问道:“那位跟卓成勾结的卫侍中,现在怎么样?” “他……”大公子说:“从那天起,他一直抱恙卧床。” 想到以后卫家的势力,云舒少不得提醒道:“此次卫侍中虽然被我们捉到了把柄,但是他有卫子夫和卫青护着,皇上只怕不会惩处他,公子要小心得罪卫家。” 大公子拍拍她的头,说:“嗯,我听你的,会小心处理的。” 正说着,一辆华丽的马车被众人拥着行了过来,停在了云舒的不远处。 云舒向马车望去,这种香车的阵仗,只能是刘陵了 为首的一名妇人向云舒行礼,说:“我们翁主特地来送云姑娘,一早去丰秀客栈,谁知姑娘已经走了,还好在这里赶上姑娘,不然翁主只怕要伤心了” 刘陵随后从马车上走下来,一路咋咋呼呼的向云舒走来:“你怎的走这么早?差点就赶不上了,没见我一面,你就想走,真没把我当姐妹吗?” 云舒笑着向刘陵施礼,说:“有劳翁主挂念,我不过一介布衣,怎赶劳动翁主送行。” 刘陵眉眼飞扬的说:“凭着我们的关系,自然要送送你了。” 她对身后仆人勾了勾手,仆人上前一步,卸下肩膀上的包袱,捧给云舒。 刘陵说:“这是给你路上用的,别跟我客气,一定要收下啊” 云舒对刘陵的任性颇感无奈,只好接过包袱。里面的东西十分沉,想必一定装了很多钱和珍贵的物件。 刘陵抓着云舒的手,说:“有你在,我遇到事,能有个说心里话的人,做事也有商有量,多好,偏偏你要走……” 云舒笑着劝慰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翁主不要伤感,我们来日必有重逢时。” 刘陵睁大了眼睛,默念了两遍,而后点头说:“你说的不错,何必伤感,想见你还不容易嘛” 刘陵最会看眼色,她余光看到桑弘羊一直在云舒身后不走,也不插嘴,知道他还要送她,于是说:“好了,赶来看你一眼,我也就放心了,王府里还有好多事情,我先回去了,不远送啦” 云舒将她送上马车,挥挥手这才回头。 大公子在云舒的身后看着云舒,笑道:“好个‘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没想到你跟刘陵二人的情谊这么好。不行,你也要送一句话给我” 云舒被大公子的举动逗笑了,说:“我肚子里没几滴墨水,一时想不出啦” 大公子低头故意沉下脸说:“看着我,你就想不出话来吗……” 见他孩子气的举动,云舒一时心软,想想之后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大公子抬起头,脸上的荣光如同明媚的三月阳光,照的云舒脸颊通红。 对云舒如此直接的表达爱慕和思念,大公子有些受宠若惊,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拉云舒,却被云舒红着脸躲过。 “我走啦,再不走就晚了” 丢下这句,她就钻进马车里去了。 城门的人马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不好再久聊下去,大公子依依不舍的目送云舒离开之后,良久不能平静,止不住的想笑出来 187、路途拾珠 187、路途拾珠 待大公子上了回行的马车,他才渐渐平静下来,眼神逐渐变的冷冽。 喊了陆笠进车与他同坐,说:“这次回长安,你去看看阿楚吧,你们父女许久没见了。” 陆笠对大公子的话中深意心知肚明,于是问道:“需要阿楚给皇后娘娘传递些什么消息吗?” 大公子冷冰冰的声音说:“有谁能比皇后更期望得到卫家的把柄呢?” 陆笠了然,低头说:“明白了,一定会把此事办妥又不留痕迹的。” 大公子对陆笠越来越满意,他不仅医术高超会易容,在权谋方面,也不逊色,事情交给他,大可放心。 卫长君与淮南王府文士勾结之事,说严重了,可以说他与叛党勾结私造兵器,意图谋反,若想遮掩过去,也很简单,只要大公子不吭声就是了。 有这么好的机会,大公子自然好好利用。卫家的人情他要给,皇后的人情,他更要给,只是此事怎么做圆润,就看他的手段了…… ———— 云舒一路东行,秋高气爽,极少遇到雨水天气,待她顺顺利利的抵达会稽郡的吴县(今苏州)城门外时,已是十月深秋时节。 毛大叔驾着马车,高兴的对车厢内的人说:“姑娘,你看,前面就是吴县的城门啦。一直听说吴县是个繁华之地,能跟着姑娘来见识见识,真是我的福气啊” 吴县位于太湖东北岸,自然条件十分优越,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曾是吴国、越国的都邑,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也曾受封于此,自秦统一后,吴县就成了会稽郡治所。 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云舒看到了不远处古老而结实的吴县城门。终于到了最终的目的地,她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近一个月的赶路让云舒特别疲惫,马车的颠簸让她的身体快达到极限,现在只想找一张舒适平坦的床,好好躺上一天才好。 “大家路途辛苦,我们进城找地方歇下之后,一起好好吃一顿,待休息两天,再做打算。” 众人都高兴的应了。 正欢喜的时候,毛大叔突然拉紧了马车的缰绳,口中大喊着“吁——” 车厢内的众人没注意,一下子滚到了一团,直到被车厢门口的墨清给拦住,才停了下来。 云舒压到了云默和丹秋,她匆匆起身,看两人都没大碍,这才问毛大叔:“发生什么事了?” 毛大叔也是吓了一跳,他心惊胆颤的停下马车,只见马蹄下站着一个小女孩……和一条大狗 “哎呀,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没大人看着?” “孩子?”云舒从马车里钻出来,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张开双臂站在路中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她的脚下,站着一只到她腰间的大黄狗。 差点撞了孩子,众人都吓的不轻。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小心肝也是扑通乱跳,但当她看到有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来之后,立即换上大大的小脸,扑上去说:“这位姐姐,你救救元宝吧” 云舒刚走下马车,双腿就被小女孩抱住,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她,问道:“***你别急,什么元宝?你被人抢了钱吗?” 她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云舒,立即含满了泪水,说:“不是不是,是元宝,元宝不能走路了,还在流血,你救救她吧” 云舒分辨了半天,终于弄清楚,小女孩口中的元宝是她的大黄狗。 看到大黄狗,云舒楞了一下,竟然是十分名贵的沙皮犬,这在西汉是多么少见啊 她的沙皮犬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只是两只后脚明显有点跛,云舒蹲下细看,这才发现这只狗的后腿在流血,只因沙皮犬厚而重叠的皮将伤口遮在了褶皱里,从前面一时没有看到。 “哎呀,这是被人打了的吗?” 小女孩点头,说:“我要进城,但是那些守卫要抓元宝,元宝就咬了他们,他们一群人就拿着棍子撵我们” 守城侍卫是看到小孩带着大狗,觉得不安全,所以不让狗进城吧?而且沙皮犬长的奇特,一般人还真不认识这种狗,侍卫们驱赶也算正常。 不过看这小孩子和狗都怪可怜的,云舒就动了恻隐之心。 只是有些事情要问清楚。 “你家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带着狗?” 小女孩低下头,眼珠提溜转了转,才说:“我……我跟我娘出城玩,走散了,正要进城回家。” 云舒看她原本上等的衣服都沾了灰,童髻上的丝带也都散了,的确是一副富家小孩在外流浪的样子。 摸摸她的头,云舒说:“来,上来,姐姐送你回家。” 云舒带着小女孩进了马车,毛大叔帮忙把沙皮犬弄上马车,原本就不宽敞的车厢,顿时显得十分拥挤。 云默坐在云舒的左手边,小女孩坐在云舒的右边,丹秋和大平坐在对面,墨清守在门口,沙皮犬就趴在众人之间的地板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甜甜的回答:“姐姐,你叫我冉冉就行了,我爹娘还有哥哥都这么叫我” “冉冉,你记得回家的路吧?” 冉冉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应该记得吧……可是姐姐,你看元宝还在流血,你帮我给它治病吧求求你了” 云舒耐不得小孩子撒娇,连连答应。 进城后,毛大叔问人打听了一下兽医店的方位,先去给狗处理了一下伤口,这才去投店。 冉冉看元宝腿上的血已经止住了,高兴的拍手道:“太好了,不流血了,姐姐真是个好人。” 云默嫌冉冉太吵,望了她一眼,又瞧了瞧车厢里趴着的狗,低声说了句:“真丑” 云舒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沙皮犬在一般人眼里的确很丑,又厚又皱的皮堆在脸上和身上,显出一副忧郁和苍老的感觉。但是在喜爱它的人眼里,却是美的。 果然,冉冉气红了脸,冲云默喊道:“不许你说元宝丑它只是受了伤,没有精神” 云默半拥在云舒怀里,垂了眼睑,声音不大不小的说:“它的伤是一时的,可是丑,是一辈子的……” 冉冉最喜欢她的沙皮犬了,家里从没人敢说这只狗不好看,但今天碰上云默,她一向灵巧的嘴,竟然不知该怎么回击了,当即气的瘪了嘴,红了眼眶。 云舒心中大呼不好,别把人家孩子弄哭了,忙训云默:“你怎么能欺负冉冉呢,她一个人在外,我们要照顾她才对。” 见云舒是向着她的,冉冉仿佛有了底气,插着腰站在车厢里指着云默说:“小不点,你得喊我姐姐我比你大,刚才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冉冉虽然不知到底几岁,但看起来的确比五岁的云默要大不少。 但云默显然一点也不买她的账,撇过头去理都不理她。 冉冉见自己被无视,气的不行,但是寄人篱下,她又不敢嚣张,一时反复不知怎么办才好。 车厢里的大人瞧着两个孩子打闹,着实欢笑了一场,一扫旅途的沉闷和无聊。 按照大公子之前叮嘱的,云舒找到了桑家在吴县开的客栈——凤来楼,要了四间房住了进去。 待众人在凤来楼住下,又在大厅里叫了许多好吃的,慰劳大家赶路的艰辛。 吃饭间,云舒对冉冉说:“好好想想你家在哪,一会儿吃了饭我们赶在天黑前送你回去,你爹娘现在肯定着急找你” 冉冉像是饿了很久,自顾自的扒饭,对云舒说的话,胡乱“嗯”了两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云舒心中渐渐起了疑心,若是意外走丢的孩子,她自己肯定着急回去,但瞧冉冉的样子,一点也不心急,倒像是不想回去的样子。 该不会是跟家里赌气偷跑出来的吧? 云舒想到这里,不由得多看了冉冉两眼。不过想把她送回去也不难,一会儿让大平去县衙打听一下哪家丢了孩子,就知道了。 待吃饱了饭,冉冉就开始含糊的说:“城里好大呀,我每次出来总是坐马车,我不知道我家怎么走……” 果然…… 云舒也不逼问,就让丹秋先带冉冉去洗一洗身上的灰。 “看你跟个花猫似的,跟丹秋姐姐去房里洗洗干净。” 云舒没赶她走,冉冉很高兴,忙跟丹秋进房了。 待丹秋把孩子领走之后,云舒对大平说:“这孩子身份恐怕不一般,这年头能养沙皮犬当宠物的人不多,你去县衙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富贵人家丢了孩子,咱们别惹祸上身才好。” 大平点点头,一副很逗趣的样子问道:“这狗是沙皮犬啊?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丑的狗,咱们云默说的可真对,它的丑是一辈子的,哈哈” 云舒见他也在那里打趣,说:“别让冉冉听到了,不然她跟你急。快去吧,早点找到孩子的父母,我们也好安心。” 大平笑呵呵的走了,云舒牵着云默回房,说:“走,我们也洗洗去,在路上一直不方便,难受坏了吧?” 云默低着头,脸红红的说:“娘,我自己会洗了……” 云舒拍着云默的头笑笑说:“那我让伙计帮你准备水,你自己洗,我整理包裹。” 这一路上,云舒感觉到了云默飞速的变化。她原本还担心云默的经历会给他的成长带来阴影,但是没想到,他从最初的冷漠自闭,到现在的信任,甚至有时的开朗,让云舒渐渐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云舒以为云默对她的信任是因为两人曾经相依为命过,但是她却不知,云默对她的信任和依靠带着他乡遇故人的珍惜和感怀 188、周家 188、周家 大平很快就回来了,只是那阵仗把云舒吓了一跳。 几十匹骑着马的武士蜂拥而来,那巨大的马蹄声响震耳欲聋,连客栈都在微微颤抖。 大平被载在其中一人的马背上,到了门口,载着大平的黑衣少年跟大平一起跳下马,疾步走进凤来楼。 “云姐姐,冉冉的家人找到了。” 大平一进门就大声喊道,云舒从房内赶出来,看到堆在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微楞,而后问大平:“可问清楚了?真的是冉冉的家人?” 这么大一群男人,看着面色不善啊,不像官,也不像良民,不知是什么来头…… 不待大平回答,跟大平一起进来的黑衣少年紧逼上前问道:“冉冉呢?把冉冉交出来” 这口气,这用词,让云舒很不爽…… “这位公子,且稍安勿躁,我得弄明白事情的原委,才能把孩子交给你,不然糊里糊涂送的羊入虎口,又怎么办?” 黑衣少年冷着脸大声说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周子辉是什么人?会稽郡内,谁人不知周子冉是我妹子,还啰嗦什么,把孩子交出来” 说的好像很有来头似的。 但是云舒却憋了一口气在胸口,她好心救了冉冉,怎么到这少年口中,像是她绑架了孩子似的?真是太蛮横不讲理了 “周公子是吧?如果真如你所说,冉冉是你妹妹,孩子自然由你带走,可是也请你客气一点,我一没做坏事,二不欠你的,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周子辉因寻找冉冉急的七窍生烟,终于得到消息了,一心只想看看孩子,想知道她是否安好,所以面对云舒的询问非常不耐烦。 被云舒这样一吼,他冷静下来,估计眼前的女子是冉冉的恩人,自知理亏。可是,他周大少活了近二十年,除了对他家老子,又何曾对其他人低过头?纵使心中暗悔,脸上也是不肯露出分毫示弱。 云舒感觉到他的着急,念在丢了孩子心急火燎的份上,这才忍了气,说:“看在冉冉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来跟我看下孩子,确认下是不是你妹子。” 周子辉紧步跟着云舒来到丹秋的房门外,云舒抬手敲门问道:“丹秋,冉冉洗好了吗?” 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丹秋打开门,身上的衣服被水打湿了大半,她掳着袖子,急的满头大汗。 “云舒姐,冉冉听到外面的动静,吓的直接从澡盆蹦到床底下躲着了,我怎么拉都拉不出来” 周子辉性急,推开丹秋走了进去,云舒急忙在后面跟了进去,却见房内仿佛发了大水一般,澡盆倒在了一旁,水流的四处都是 周子辉不顾地上有水,直接趴在地上向床底看去,果然见到冉冉裹着床单躲在里面。 他脸上一喜,软声哄到:“冉冉,你躲在那里面做什么?快出来,大哥来接你了” 云舒听的浑身一抖,这软绵的声音跟刚刚对她乱吼的声音,不是同一个人的吧? 冉冉趴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哥哥,我不要回去,爹娘都是坏人,只会欺负元宝……” 周子辉顿时板着脸说:“爹娘欺负元宝?怎么会?走,哥哥带你回去,我帮你问他们去一定不让冉冉和元宝受委屈” “真的?”冉冉转头看向周子辉,犹豫的说:“可是哥哥你怕爹,爹一吼,你都不敢说话了……” 听到这个话,云舒在后面偷笑了一下,微微的声音没有逃过周子辉的耳朵。 周子辉略显尴尬,说:“为了冉冉,哥哥不怕,一定会保护你的,乖,快出来,下面又湿又凉,别生病了” 周子冉很喜欢她的哥哥,听周子辉哄了两句,就准备出来。 可是稍一动,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只裹了被单躲在这里,顿时又缩了回去,小声吭唧道:“哥哥先出去……” 周子辉心粗,不知冉冉怎么了,继续好言好语的哄她,云舒在旁边看的好笑,就说:“周公子,你先出去,待我们帮冉冉穿好衣服,你再带她走,不然这个样子,叫她怎么见人?” 周子辉红着脸从地上站起,闷声吭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了房。 丹秋和云舒把冉冉从床底下捞出来,云舒点了点冉冉的脑袋,轻声训道:“你这个小调皮,竟然是跟家里赌气,自己偷跑出来的?” 周子冉又骗了人,又丢了丑,低头羞红了脸。 云舒对丹秋说:“我出去让伙计再送水进来,你把冉冉带床上去待着,别着凉了。” “好。” 凤来楼是桑家的产业,早就接到了少东家的指示,自云舒进店之后,是百般关照。见她要热水,自然是急忙送上。 云舒看了看守在凤来楼门外的几十名骑马武士,心中好奇,不知这周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在云舒胡乱猜想的时候,周子辉从凤来楼外面走了进来,塞了一套非常精美的成衣到云舒手上。 “冉冉的衣服肯定都脏的不能穿了,你去把这个给她穿上” 云舒摸了摸衣服,心想他出来找人,肯定不会随身带小女孩的衣服,这是他刚刚去买的?对妹妹还真是细心又贴心,只是,对外人也太凶狠了,凭什么用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话? 打量了周子辉两眼,知道这人的脾气肯定不是一两天养成的,跟他争论没意义,便带了衣服进房去了。 周子冉洗干净穿好衣服之后,带着沙皮狗走出来,一路低着头,全然没了一开始的气焰。 “哥哥,我不敢回去,如果回去,爹会罚我吗?” 周子辉见她完好无损,就是元宝伤了后退,心中稍安,摸摸她的头说:“不怕,有哥哥再,回去跟爹娘好好说,再不济哥哥也会帮你,别胡乱往外面跑,听到了没有?” 周子冉撅起嘴说:“我就是进城找哥哥的,可是那守城门的不让我带元宝进来,要不是云舒姐姐,我今天只能睡在荒郊了” 周子辉这才承着冉冉的话,让身后的武士抬了一个箱子过来,对云舒感谢道:“姑娘救了我妹妹,这点谢礼聊表心意,天色不早,我先带冉冉回去了告辞” 他丝毫没有给云舒反应的时间,扔下一口箱子,带着冉冉和元宝,呼啦啦一大队人马十分有序的在凤来楼前消失了。 云舒走到箱子前,挑开盖子,里面装了一大箱金银,还真是有钱人 墨清自周子辉进店之后,一直默默在云舒附近保护她,见人走了,他才走出来,皱眉看着那箱钱,问道:“这些怎么办?” 云舒拿起一锭银子,笑着说:“出手这么阔绰,想来他们家也不缺这点钱,给我们就收着呗辛苦丹秋给冉冉洗了这么久,我们买骨头给丹秋炖汤喝” 墨清默默收下这箱东西,只是忍不住心中嘀咕,买骨头……炖汤喝……这箱金银,该炖多少罐汤? 云舒转身去了丹秋的房间,正有伙计帮忙收拾房内的积水。 想到周子辉之前夸口的话,云舒就问那伙计:“打听个事,刚刚那对周氏兄妹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 凤来楼的伙计见是少东家特地叮嘱要关注的云舒,自然知道什么全说了。 “周大少是太湖震泽山庄的少庄主,震泽山庄主要做绸缎生意,周家家底十分殷实,占了太湖中的三座岛。不过听说,他们家底殷实倒不是做生意做出来的,而是因为早几代显达过,听说还封王拜将,只是后来遭了难,才沦落经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云舒感慨道:“我看也不是一般的生意人家,周大少出来带的人马,可不是一般商人家能拿出的派头。” 那伙计点头附和道:“可不是,震泽山庄里好几百武士呢,有他们守着山庄,那里跟铁铜一样,一般人别想进去。有时候,咱们县令有事还要请周家帮忙呢” 云舒了解了大概之后,对周子冉这个小姑娘倒有些佩服,她一个人能从偌大的太湖里跑出来,步行几十里到吴县,一路上没出事,也算是她的运气了 周氏是历史悠久的大族,上至夏商周,有很多周氏的王族,近到汉朝,被封异姓王的周氏也有,只是不知震泽山庄这个周家,到底是哪一支。 云舒虽然有桑家的人脉帮忙,但这里并不是洛阳和长安,而是千里之外的会稽,若在这里能结识一个本地豪族,对她立足做生意定然有很大的帮助 她当初跟桑老爷约定的两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季度,她要在两年时间内一跃成为皇商,必须靠一些非正常途径,少不得要充分利用一些资源。 这个周家有武士、有钱、有官路,显然是特别好的资源,不过……云舒想想也就作罢,她跟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会不会再见都不一定,而且那个周子辉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人,她只是对他们半商半官的做派十分好奇。 不知怎的,云舒突然想起以前看书时读到的一句话,“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 云舒琢磨了两下,真是不同心境不同理解,她淡淡笑了笑,便把此事抛于脑后,不再多想 189、以退为进 189、以退为进 吴县是出了名的富饶风雅之地,只可惜后世为人们称道的苏州园林,现在还没有造出来。虽是如此,这里灵秀的风景和宜人的气候已经让云舒觉得十分欢喜了。 休整了两天之后,云舒就让大家分头上街,去一些卖茶的店铺探询茶园诸事。零零碎碎得到的一些消息跟云舒估计的差不多,主要的茶园都在太湖洞庭山一代。 云舒这次来吴县,主要是想找名茶碧螺春,此茶发源地便是太湖洞庭山,只是后世的碧螺春直到明清之时才出现,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出现雏形? 躺在床上想了想,云舒笑了笑,自语道:“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跟她躺在一起的云默听到了,追问道:“娘明天要去哪?默儿也要一起。” 太湖离吴县还有点距离,她打算跟墨清、大平一起骑马过去,带着孩子不方便,云舒就说:“默儿明天跟你秋姨上街玩,娘要去别处办正事,乖。” 云默翻过身,将身子半爬在云舒身上,说:“不嘛,带默儿一起去。” “我们要骑马赶路,不能带你。” 云默难得的撒娇了,可是对云舒无用,他也就不多说,躺回自己的枕头之后,心中暗暗决定,他也要学骑马 第二日,留了丹秋、毛大叔照顾云默,云舒带着墨清、大平,以及凤来楼一个引路的伙计,他们四人一清早就骑马出城去了。 洞庭山在吴县西南,云舒让引路的伙计带他们去洞庭东山,却让那年轻人犯了难。 “姑娘,并不曾听说什么东山、西山,不知您说的究竟是哪里?” 云舒暗自思忖,时下还没有这样的叫法吗? 于是她问道:“那你可知道缥缈峰?” 云舒不记得东山的主峰叫什么名字,但是记得缥缈峰是洞庭西山的主峰,可那个引路的伙计听了这个名字依然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大平见他一问三不知,不由得有些不耐烦,说:“你不是自夸对太湖洞庭山无所不知吗?怎么我姐姐问你什么,你都不知?” 云舒忙说:“大平,不可无礼,许是叫法不一样,让我再想想。” 引路人见云舒护着他,心中好受很多,便把知道的说法都讲了出来:“当地人喊洞庭山为包山、林屋山,姑娘对这两个名字可有印象?” 云舒摇了摇头,问:“洞庭山的东边还有些什么地方?” 那伙计想想,说:“东边还有几个岛,其中有胥母山……” “啊,对对,胥母山” 云舒欣喜的打断了伙计的话,说:“我要找的就是这个胥母山” 洞庭东山的表明叫胥母山,相传春秋伍子胥曾在此迎母,因而得名。 伙计笑道:“姑娘,原来是要找胥母山,这胥母山可不是洞庭山,而是东边的一座小岛,如果你要去,我这就带你去。” “好啊”云舒有些迷糊,不知胥母山怎的就不是洞庭山的一部分,但是当下先过去瞧瞧才是要紧。 云舒虽然对茶有所了解,但她却不知,胥母山本就是太湖中的一座小岛,直到元、明后,才跟洞庭山相连成半岛,变成洞庭东山的一部分。 骑马来到太湖边,伙计找了当地船家,寄存了马之后,雇船来到胥母山上。 云舒见胥母山的山路十分狭窄,便问:“这山上没有住庄户人家吗?看这山路,似是不常走人的。” 伙计点头道:“对面就是洞庭山,百姓们多住在洞庭山上,地广,又方便,何必缩在这小岛上?” 伙计想了想,又说:“而且,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百姓们都认为太湖中的小道都是震泽山庄的地盘,一般不打这里的主意,可是震泽山庄只占了中间聚在一起的三座小岛,也没见他们要其他的岛屿,所以就这么荒芜下来。” 时下地多人少,湖中岛屿荒芜无人开垦,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云舒却心中狂喜,她也想占山为王、霸岛为主,只是这其中门道该如何走,她还得细细寻思一番 “姑娘要来胥母山找什么?”伙计问道。 云舒说:“也茶树小哥认识茶树吗?帮我一起找找吧。” 伙计说:“这里荒僻,偶尔有人来这里踩踩野果,也不知有没有茶树,我们往里面走走看吧。” 云舒看了一眼对面的洞庭山,那边有许多茶庄,胥母山跟洞庭山的环境差不多,没道理没有茶树。 果然,他们往深山里走了一段之后,就找到了野茶树,云舒摘了一把茶叶,在手中揉了揉,然后放在鼻端闻了闻,的确有奇特的茶香。 云舒心中一阵狂喜,这茶虽没有成品的碧螺春那么香,但是待春天生了嫩叶,再被她炒制一番,味道肯定大有不同即使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茶,比现在的所有茶,都绰绰有余 勘探了一番之后,云舒发现这胥母山果然如伙计所说,盛产野果,山林里有很多果树。 她想起碧螺春茶的一个关键,那就是茶树要跟果树混合种植,一排茶树一排果树这样交错,即利于土质,更利于茶叶染上特殊的花果味道,这就是碧螺春的一大特色。 “甚好、甚好。” 云舒喜的眉眼都弯了,这样一个好地方,若她能独霸小岛,在上面开辟她自己的茶庄,即不会有人干扰,四面环水的地理也有利于防备别人偷学技术。 云舒对这里真是各种满意 因胥母山没有住人,土地全是公家的,云舒回到吴县之后,就向凤来楼的掌柜打听改怎么出手买地才划算。 凤来楼的掌柜是个中年人,得了桑弘羊的消息之后,把云舒几乎当少夫人一般供着,见云舒问他问题,自然想各种办法帮她出主意。 “姑娘,虽说那是公中的土地,按理说直接去县衙找县令大人即可,但是啊,太湖那一片,早就是周家的地盘了,县令多半做不了主。若能得到周家的允许,到时候跟县令打个招呼即可,若得不到周家的允许,就算县令点了头,也是没用的。” “哦?周家竟然有这样大的势力?” 掌柜点点头,说:“周家养着半个吴县呢,县令处处要依仗他们。” 说着,他眉头跳了跳,说:“老夫听说姑娘救了周家的小姐,姑娘怎么借此事跟周家说上话?” 云舒正想的就是这个事,只是觉得拿着恩情上门去讨要好处,太过于难看,而且周子辉已送了她一箱金银,她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向周家讨好处呢? 云舒对掌柜笑了笑,就回去了。 买地的事情虽然一时找不到好的切入口,但是有件事,云舒却让墨清早早的准备了起来,那边是召集附近墨子,为她所用。 踌躇了两天,大平见云舒犹豫不去联系震泽山庄的周家,便主动请缨说:“云姐姐,你若觉得不好意思,就由我去找周家,跟他们谈一谈买胥母山的事情吧” 云舒摇摇头,没同意。 大平着急的说:“咱们又不是去求他们白给,我们也是谈生意,花银子买,这有何不可呀。” 云舒见大平没明白她在犹豫什么事,就把他带进屋,说:“看周家的做派,肯定不屑于卖荒岛赚几个钱。他们做丝绸生意一家独大,有多少银子赚不得?关键是那岛在太湖中,明明整个太湖都是他周家的地盘,他为什么要卖一块给我们,放个外人在自己家门口膈应自己?” 大平也不笨,稍一点拨,他就明白,买这个岛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要让周家的人心甘情愿的把岛卖给她。 若拿着救周子冉的事情去找周家,未免落了下乘,可是又怎么才能让周家友好而情缘的把岛卖给她呢? 云舒这几天想的一直是这个问题 大平和云舒坐在房里说话,云默在床上玩,他突然爬下床,在床边使劲拖动一口箱子,见自己拖不动,便喊:“娘,默儿想用钱币推城堡,娘帮默儿拿下箱子” 云舒走过去轻声训道:“箱子里这么多贵重东西,岂是给你当玩具的?你墨叔不是给你削了积木吗?玩那个去。” 默答应了一句,转身爬上床时却嘀咕道:“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还给他们呢。” 云舒两眼一亮,她真是当局者迷,竟然还要被一个小孩子点拨 她立马捉住大平的胳膊,说:“有了你跟墨大哥两人帮我跑一趟,把这箱金银还给周家,就说举手之劳,不敢当次重谢” 大平觉得有些可惜,问道:“这么多钱,真不要了?” 云舒一脸喜色,说:“不管周家是否收回这箱东西,按礼,他们家都该请我过去当面一谢。虽然那个周子辉看着不像懂礼的人,但他家的长辈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吧?” 大平明白了,连忙点头,说:“好,我这就跟师傅商量退礼之事去。” 云舒回到床边,使劲揉了一把云默的脑袋,说:“乖乖,你提点了娘呢” 云默堆到一半的积木因云舒这样一揉,顿时轰塌,云默无奈的看着倒塌的积木,嘟嘴道:“娘,你说什么呢,默儿的城堡都被娘毁了……” 云舒嘿嘿一笑,说:“等娘办完了这件事,就找你墨叔,让他给你做个能骑的木车给你玩,好不好?” 不料云默却说:“娘,默儿不想骑车,想骑马,娘送我一匹马好不好?” 云默的身子日渐结实,已不是当日那瘦骨嶙峋的模样。云舒觉得男孩子想学骑马是件正常的事,便点头说:“好,等默儿再长高一个手掌的个头,我就给你买一匹骏马。” 云默顿时欢喜了 190、邀请 190、邀请 次日一大早,墨清和大平两人骑马驮着箱子往太湖的震泽山庄去退谢礼。 云舒算着时间,觉得他们下午未时左右应该会回,可是一直到晚上关了城门,也不见他们回来。 云舒点着房中的油灯,一直守候,心中各种揣测。 是因为带了太多钱财,路上遇到劫匪了? 不会不会,墨清武功高强,断然不会有事。 那是找不到震泽山庄,在太湖里迷路了? 太湖三万六千顷,其中有四十八岛、七十二峰,他们从没去过震泽山庄,倒真的有可能在里面迷路 云舒自责的自语道:“疏忽了,疏忽了,该找人带他们去的,现在怎么办才好?” 云舒定下神想了想,那两个人是常年在外面奔波的,就算真迷了路,有武艺和钱财傍身,也出不了什么问题,决定明天等城门开了,就雇人去太湖找他们。 第二天,云舒早早的就起身去找凤来楼的人帮忙,她还没把事情跟掌柜的说清楚,就见墨清和大平回来了 云舒喜出望外,忙过去问道:“你们没事吧?一夜没回来,急坏我了” 大平“嘿嘿”笑道:“师父就是怕云姐姐担心,所以带着我连夜赶回来,因城门关了进不来,我们在城外歇了一宿,城门一开就进来了。” 云舒看到墨清和大平的衣襟上都沾有草色,看样子,他们像是露宿在树林里的。 已经到十一月的霜降天气,晚上该多冷啊 “快进房,我给你们倒杯热水喝” 待他们喝了热水,吃了早点,全身活络了过来,云舒才问起昨天去震泽山庄的事情。 “震泽山庄很有名,沿途问当地百姓,都知道怎么走,不到中午,我们就坐船到了山庄外,只是求见他们庄主费了些功夫。” 大人物自然不好见,哪怕墨清和大平把来意说明白了,守门的武士也不放他们进去,只说会先给大少爷传话,看是真是假,再决定如何办。 “那个周子辉,真不是个东西”大平说起周大少,就一脸的愤慨,“我和师父好不容易把他给等出来了,他看了眼我们,再看了看地上的箱子,竟然矢口否认,说从来没有谁救过周小姐,更没给过谁谢礼,就让人赶我们走” 云舒诧异的扬起了眉头,她设想了多种情况,偏没想过周大少会否认此事 是怕他们贪心不足继续索要好处?还是周家拒绝因此跟外人攀上关系? 云舒心中微怒,没想到周家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一家人 看到大平脸上有伤,云舒皱眉问道:“他们赶你走,所以你跟周家的武士动手了?” 大平点头,说:“是啊,周子辉睁眼说白话,我跟师父自然要他把话说清楚,别弄的好像我们死缠烂打一样。谁知言语不和,就动了手。师父可厉害了,打翻了他们几十个武士,直把他们周庄主给惊动了才罢休” 墨清原本在旁边沉默着,听大平说到他,不自在的低咳了一下。 云舒对墨清举起大拇指说:“墨大哥打的好,那群忘恩负义的,就该打” 又转头问大平:“后来呢?周庄主出来怎么说?” 大平又喝了口水,说:“云舒姐,你肯定想不到,周庄主竟然都不知道他家女儿曾经离家出走过” “什么?” 云舒眼睛瞪的滚圆,从最近的太湖沿岸步行到吴县,也得两天时间。周子冉离家两天没人发现,而且周子辉来客栈找周子冉的焦急样子,分明是知道自己妹妹丢了,怎么偏偏周庄主不知道? 大平继续说:“周庄主当即大发雷霆,命周子辉跪着把话说清楚,问他们兄妹到底做了什么事。周子辉一口咬定我们是讹钱的骗子,直到震泽山庄的一个管家看他被打的不行,出来说了真话。” “原来周子冉离家出走是他们家管家安排的。周子冉在家因狗的事情闹脾气,频频逃跑,管家就想着,与其等她跑不见了,不如偷偷把她送到周子辉那里让他哄哄,两兄妹关系最好,周子冉一定会消气,回来也就好了。 谁知管家刚派人把她送出去,看着周子冉的人没看住她,真的把人给弄丢了。管家吓的把事情瞒了下来,迅速派人联系周子辉,幸而第二天就把孩子找到,速速送了回来。所以周庄主一直被周子辉和管家瞒在鼓里,以为周子冉被关在房里,从没外出过。” 竟然还有这样一层事情,难怪周子辉矢口否认,要把他们赶走了。 云舒问道:“知道真相之后,周庄主什么反应?周大少又是什么反应?” 大平乐呵呵的说:“周庄主自然是气的不行,下令狠狠的责罚周子辉和管家二人,连周小姐都一并罚了,让她跪在院子里抄书十遍,不抄完没饭吃。周子辉听了,只求替周子冉的罪一并受了,让周庄主不要罚他妹妹,但周庄主不肯,说她就是被宠坏了,若不教训教训,以后只怕不知道个轻重。” 听完,云舒皱起了眉头,心中暗叹:事情被他们捅破了,周子辉一定恨死他们了吧? 她微微沉住气,又问:“周庄主又是怎么对待你们的?” 听到云舒问这个问题,大平眉飞色舞的说:“周庄主跟周子辉兼职不像是父子俩,周庄主虽然发脾气的时候有点恐怖,但是对我们确实谦和有礼,一点也不拿架子,对我们又是赔罪又是致谢,让我和师傅大吃一顿之后,还留我们住在那里,说是亲自派人来接姐姐你过去一聚。师傅怕你等不到我们回去担心,不肯留宿,周庄主只好放人,说今天再派车来接我们。” 听完前因后果,云舒侧头思索起来,只怕事情变的复杂,买下胥母山的事情要泡汤了。 墨清这时才开口,问道:“云舒你在担心什么?” 云舒轻轻叹气,说:“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们这一举动捅破了一个既要被揭过的秘密。我们无心做了坏事,周大少、周小姐、管家及其他相关人都受到责罚,心中必然是对我们心存怨恨。就算周庄主是个知礼之人,诚意感谢我们,但是买下胥母山之事,只怕会在暗地里受到不少阻挠,没什么成算呐。” 墨清和大平听了,附和着点点头,一时都发起愁来。 云舒转而笑道:“不过也没什么,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就算买不下胥母山,我一样有办法,而且,事情说不定会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云舒心中的确做了两手准备。 若买不下好地方建茶园,那么开春的时候,她就租个园子,弄些人手,先收了当地其他茶园的新鲜茶叶,再炒制加工,继而转卖。仅这一加工转卖,东西就完全不一样了,价格自然也不一样,她照样可以从中谋利。 只是,她担心头一年这么做可以,第二年若有人知道她高价转卖,必然会哄抬原料的价钱,甚至不给她提供茶叶,若能有自己的茶园,一边种植开垦,一边加工转卖,会省却不少担忧和时间。 当天中午,震泽山庄就来了两辆马车到凤来楼接云舒众人过去。 护送两辆马车的武士有近二十人,每辆马车除了车夫,还各配了两个做事熟练的仆妇伺候。 云舒、丹秋带着云默坐了一辆马车,墨清、大平、毛大叔坐了另一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向震泽山庄而去。 云舒靠在软软的车厢里,吃着香脆的梨子,十分感慨。 如今的耕种条件决定人们靠天吃饭,八至九月是吃鲜梨的季节,到了十一月还能吃上梨子的人家可不多,更何况这梨子还是脆嫩多汁,丝毫不见皱皮或坏烂。 马车咕噜行了大半天,直到入夜才赶到了太湖边的一个渡口。 渡口的桥旁挂着两排灯,近水面停着一艘不小的船,因天黑看不清楚具体样子,但是那如楼一般的阴影已让云舒觉得有压力了。 渡口旁守着一名中年男子,见车队来了,连忙迎上来,对云舒身边的一个仆妇说:“赵婶子,你们可算把人接来了,庄主查人来问好几遍,快请贵人进庄吧” 那仆妇掀开车帘,云舒带着云默下车走到渡口,仆妇见状要扶云舒上船,却被从后面赶来的墨清接过手,亲自扶着云舒上船,而丹秋也是由大平亲自牵上船的。 来到船舱里,墨清、大平等人自觉站在云舒周围,把妇孺围在了中间。看到他们警觉的样子,云舒的心往下沉了沉。 墨清和大平一左一右保护着女人和孩子,神色很严肃,云舒不知是之前她说周子辉会记恨他们,让这两人太紧张,还是他们警觉的发现了什么状况?一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大晚上的在深湖之中,小心些总是没事。 晚上的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水哗哗的声音。 迎接云舒的中年人主动说起话来:“贵人们还没吃饭吧?庄主在庄内摆了盛宴,只等诸位过来,我们马上就靠岸了。” 云舒冲他笑笑,没有多搭腔,只把云默搂在怀里,摸摸他的头 191、入庄 191、入庄 船外,传来两声云舒听不懂的吴语吆喝声,想来是船只靠岸,在跟渡口上的人接头。 船内,云舒听迎接之人说了些话,知道他是震泽山庄的一名小管事,姓孙,可叫他一声孙叔。 待船挺稳,孙叔请云舒上岸,云舒抱着孩子跟在他后面踏上水面的浮桥,墨清紧随其后。 黑夜里,脚底下的木板摇摇晃晃的,云舒小心掌握平衡,往岸上走去。眼见还差两步就要上岸,却感觉到脚下的木板突然抽动向后滑去。 惊讶之声还没出口,云舒就觉得手臂一紧,她连人带孩子,被墨清提上了岸。 待她站稳,只听连续几声“噗通”,架在渡桥和船板之间的木板浮桥了水中,刚刚还站在木板上走路的几个仆妇应声落水,立即掀起一阵混乱。 喊叫的喊叫,救人的救人,提灯笼的提灯笼…… 墨清待着云舒往后退了两步,云舒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墨清说:“这些人里有周子辉的人,想替周子辉出气,打算惩戒你一下。” “墨大哥怎么知道的?” 墨清指指自己的耳朵,说:“坐在马车里时,听到车队里的两名武士谈话了。” 那武士私底下商量坏事的时候,必然是小声耳语,只是没料到车内坐了一个功夫高手,连五官六识都不同于常人,让他们的一点小计谋,只字不落的进入了墨清的耳中。 云舒感慨的笑道:“幸亏墨大哥听到了” 说着,云舒心里对周子辉更加厌恶了。 虽然周子辉之前对她态度不好,但因为觉得周子辉十分疼爱妹妹,是个好哥哥,所以对他也没有十分厌恶的感觉。可是没料到这个男人,会对女子和小孩儿弄些小动作,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云舒原本还因为戳破了他们的事感到内疚不安,但现在,她心里的那些不安完全消失,反而愤愤的觉得,这个周子辉,就是欠收拾 忙乱中,有人救起了落水的几个人,重新把浮桥木板搭上,大平、丹秋他们才从船上下来。 孙叔一脸愧疚的来到他们面前,说:“真是对不起诸位贵客,底下人办事太不小心了,幸而贵客们没事,对不住、对不住……” 来了震泽山庄,云舒没打算故意挑事,于是压下心底对周子辉的愤怒,微笑道:“无碍,水上不比陆上,难免有失足的时候。” 孙叔一路赔罪,领着他们进庄,待进了山庄大门,转由丫鬟们领他们进去。 山庄依山而建,房屋隐在茂密的植被当中,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亮光从树缝中传出。 领路的丫鬟轻言轻语的说:“庄主在华宴厅中设下晚宴,请贵客们随我来。” 不知穿过了几层庭院,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方长方形的院落里。东边的宴厅里,大门敞开,里面灯壁辉煌,一眼望去,已能看到桌案上盛放的丰盛食物。 而亭外,一排丫鬟垂首站立在那里等候,站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个带着木冠的中年人,想必就是周庄主。 见客人来了,周庄主笑着上前迎道:“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小女的救命恩人,云舒姑娘了,请受我一谢” 云舒是晚辈,自不敢当他的大礼,微微避开之后,笑着说:“周庄主太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周庄主见云舒落落大方,知书达礼,不似寻常女儿家的扭捏和羞怯,心中已对她另眼相看。 他微微点头,说:“你们想必都饿了,老朽也不废话,云舒姑娘,墨侠士,快请入席” 云舒被周庄主安置在左列首席,其余人依次而座。 落座之后,云舒见只有周庄主,而不见周子辉和周子冉,就问道:“怎不见周公子和周小姐?何不请他们出来一起用宴?” 周庄主挥挥大手,说:“姑娘不要管他们,那两个孽子现在正在祠堂领罚,明日一早,我就让他们亲自来谢过姑娘。” “不是、不是。”云舒并不是要他们道谢,而是因为周子冉因她而受罚有些内疚,“深秋夜晚十分寒冷,特别是周小姐年纪还小,若受寒可怎么办?我在这里替周小姐求个情,还请周庄主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周庄主恨铁不成钢的说:“我这个女儿,你是不知道她有多顽皮,以前家里老老少少都护着她,把她惯得天不怕地不怕,这次冒冒失失的离家出走,幸而是遇上了云姑娘这样的好人,若是遇到了歹人,或是遇到其他危险,那可怎么办才好?我这次必然要好好罚她,让她长点记性” 云舒看他还有余怒未消,劝慰道:“周小姐年纪小,调皮总是有的,这次她已经吃了苦头,想必再也不敢了。” 周庄主想起之前夫人到他面前求情,说女儿在祠堂里跪着抄书,一边抄一边咳,已经受凉了。现在云舒又替她求情,他心下已软,挥手对旁边服侍的丫鬟说:“去,到祠堂把小姐请过来拜谢恩人” 丫鬟应声而退,周庄主就开始招呼云舒吃饭,并问起一些家常。 知道云舒是从长安来这里做生意的,周庄主更是惊讶,想她一个女子,不远千里跑这么远做生意,他行商几十年,倒是第一次遇到。 “不知云姑娘是打算做什么生意?” 云舒说:“听说这里盛产茶叶,想做些茶叶生意。” 周庄主点点头,但过了一瞬,真心为她担忧的说:“吴县茶叶的确好,可是做茶叶生意却不易,云姑娘可是想好了?” 西汉人饮茶,都是摘新鲜的嫩叶丢进水里煮,茶叶的好坏根据新鲜程度和香味来决定。茶叶摘下来放久了就会枯萎,香气消散,所以就跟卖水果一样,要讲究保鲜。 想把茶叶生意做好,茶园、运输工具、畅通的销路很重要,周庄主看她外地人过来做茶叶生意,很为她担心。 云舒不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跟周庄主说起生意细节,因为那必然会导致她提起购买胥母山之事,或许会让周庄主觉得她拿救命之恩来说事,感觉就很不好。 “呵呵,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吴县物资丰饶,到底做什么生意容我再想想,现在即将入冬,不如先休息游玩,待明年开春再做打算。” “呵呵,不错不错。虽然是冬季,但这吴县却是有很多好去处,姑娘不如就住在山庄里,我必定派人引着姑娘把好去处都看遍,以尽地主之谊。” 云舒忙拒绝道:“这怎么行,太叨扰了” 周庄主一为云舒救女之恩,二为儿子无礼道歉,执意要云舒留下,来来回回说了很多遍,终究是拗不过他,云舒也只好含含糊糊的答应了,只待住几天就找借口走掉。 周子冉被丫鬟从祠堂领了过来,她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脸上苍白没有一点颜色,而且显得很憔悴,看来罚她跪祠堂着实让她吃了不少苦。 周子冉看到了云舒,眼神亮了一下,但看到主席上的周庄主,眼神立即黯淡下来,低着头蹑手蹑脚的走上前。 “爹爹……” 周庄主“哼”了一声,说:“看在云舒姑娘给你求情的份上,就饶了你这一次。还不去见过恩人?” 周子冉一听不用再跪祠堂,也不用抄书了,脸上立即恢复了几分颜色,立即转向云舒,行礼道谢。 丫鬟给周子冉在厅里布了席位,她坐下之后小声问道:“那哥哥呢?” 周庄主虎着脸说:“休要提他,再让他多跪一晚,让他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一下这个孽子竟然敢对恩人动武,我倒要问问他,我周家何时教出了这样的孽子” 周子冉吓的噤声不敢说话,云舒虽然能劝,但是想起周子辉的不客气以及小动作,一点帮他说好话的意思都没有,就让他跪着吧 她看到周子冉好好的坐在这里也就放心了。 在云舒和周庄主聊天的时候,云舒注意到周子冉频频捂嘴咳嗽,看来还是受了凉。 周庄主发现云舒分了神,便对周子冉训道:“宴席之上,怎如此吵闹?礼仪何在?” 周子冉小脸一白,咳嗽憋在喉咙里非常难受。 云舒看的心疼,就说:“想咳嗽的时候,如鸡毛在喉头瘙痒,半点也忍不得,庄主就不要怪冉冉了。冉冉病了,这咳嗽之症要早点看病吃药才是。” 在古代若拖成肺病,几乎只有死路一条了。 正说着,就有丫鬟捧着药来到周子冉面前,是她母亲周夫人知道她咳,早早的就抓了药熬好,送去祠堂的时候知道女儿已经被接到宴席上,匆匆叫人送来。 看到黑漆漆的药碗,周子冉的脸色比刚刚看到周庄主时还要苦闷,云舒一看就知道,又是一个不爱喝药的孩子…… 中药苦口,这个很没办法,而且效果慢,周子冉晚上只怕要咳的不能入睡了。 “对于止咳,我倒有个好办法。”云舒记得来的路上吃了梨,于是说:“庄子里想必还有梨,把梨子削皮去核,切成块,再在里面撒上川贝母磨成的粉,放在锅上隔水蒸了。之后吃下去,清热润肺、化痰止咳,很有效的。” 周庄主觉得很意外,问道:“哦?姑娘还懂药理?” 云舒笑着说:“是我小时候不喜欢吃药,家人只好求了这个法子,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周子冉也好奇的问道:“不用喝药,吃梨就能好吗?” 云舒笑着说:“药还是要吃的,只是吃几个蒸梨,兴许会让你病早点好,就不用喝那么多药了。” 周庄主心疼女儿的心不会因周子冉犯错而消散,都是庄子里现成的东西,又容易做,便让人去做了给周子冉吃。 吃过晚宴,周庄主专门让人清理了山庄里的迎宾园给他们住,依山傍水,推窗就能看到太湖的景色,是个十分悠然自在的住所,云舒也就高高兴兴的住了。 只是墨清和大平些许有些警惕,怕周子辉的人又会来搞鬼,里里外外检查数遍,才稍稍安心。 躺在床上,听着太湖的水浪拍石声,在水声的熏陶下,云舒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知道可以用什么法子得到胥母山了 由于欣喜,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外衫也没披,点了油灯就开始翻书简写东西。 跟她住同一间屋的云默从床上探出头来,问道:“娘,你在做什么?” 云舒嘿嘿笑了一下,说:“我想起我‘爹’跟我说的一点秘技,得赶紧记下,有大用哦,默儿先睡吧……” 说了这句话,云舒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前她跟大公子在一块时,但凡有什么解释不过去的事情,她总说是她爹教的,没想到这个说法,到现在还要继续用。 云默见她不睡,也睡不安稳。从床头拿起云舒的外套,走向云舒,还帮她披上。 云舒觉得肩头一暖,心中更是高兴,搂过云默,吧唧脸上亲了一口,说:“乖,我的好儿子” 云默红着脸低声嘟囔:“又不是真的儿子……” 他说什么云舒没有听清,因为忙着记录东西,她也没追问。 云默站在云舒身后,看着她在书简上写字,随着云舒越写越多,他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不多时,云舒写好了,反复看了几遍,高兴的说:“哎,我之前怎么就忘了呢,周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丝绸啊若我能帮上周庄主大忙,一个小小的胥母山,他难道还会放在眼里?说不定,我也会因此大赚一笔呢” 云舒越想越高兴,现成的材料,现成的人手,现成的资金,现成的自然环境,她只用技术投入就行了,简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他把书简卷起来放在自己枕头下,抱起云默,说:“儿子,快睡觉,娘明天要谈笔大生意,要养精蓄锐啊” 云默嘿嘿一笑,说:“娘一定能成功的” “母子”俩相视一笑,握了握拳,云舒这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有人猜到云舒要做什么了吗?嘿嘿,欢迎讨论区留言哦~】 192、帛书 192、帛书 深秋的早晨,枯黄的草坪上蒙了一层白色的秋霜,并稀疏的盖着些许落叶。 虽然是一片萧瑟的秋景,但云舒却如沐春风,抱着手中的书简,带着墨清去找周庄主。 周庄主一大早就听服侍之人说云舒求见,在花厅见了她,互相问过早安之后,周庄主问道:“云姑娘长途奔波,今天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云舒笑着说:“本是劳作之人,有时间也睡不久,何况心里有事想跟周庄主说一说。” 周庄主点点头,他们行商之人,的确很辛苦,除了长期在外奔波,哪怕是待在家里的时间,也要不停的处理各种事情,很少有睡懒觉的机会。 “哦?云姑娘想跟我说什么?” 云舒上身微微前倾,问道:“周庄主见多识广,不知可曾听说过‘麻纸’这个东西?” 周庄主伸手拈了拈下巴上的小胡须,回忆了一会儿说:“是不是似麻布又非麻布,可在上面书写的一种东西?我依稀记得多年前见一个敦煌商人用过。” 云舒急忙点点头:“不错,正是麻纸。” 西汉的时候,已出现了用麻布制作的纸张,只不过麻纸泛黄、僵硬,又不宜着墨,产量也少,用途并不广泛,只有外出远行的商人,或许会用麻纸记录货物、账簿。 就算是周庄主,也只是鲜有耳闻。 云舒问道:“不知周庄主以为那麻纸跟竹简比起来,如何?” 周庄主笑笑说:“除了比竹简轻便一些,其他都不如竹简好,易碎易烂,又不宜存放。” 早期的造纸术的确很粗糙,麻本身又是一种粗糙的原料,这种情况下制出来的纸张肯定不太好。 云舒点点头,说:“庄主可曾想过,若有一种轻便、美观、平滑而又耐久的东西来代替竹简,这东西会很受大家欢迎吧?” 周庄主是生意人,自然知道其中暗藏商机,于是眼神一亮,问道:“那不就是帛书?” 帛书早在战国时代就出现了,但那是用上等丝织品做成的,成本及其昂贵,根本无法普及。 云舒点点头,说:“是的,我是昨晚夜宿山庄,突然想起一个祖传的秘方,正说的是如何制作帛书。周庄主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我想跟周庄主合伙做生意呢” “呵呵,姑娘想跟我做生意?”周庄主淡然的笑了笑,他生意做的大,想跟他来往的商人很多,云舒太年轻,又是女子,若不是有恩情,他是完全不会把她放在心上的。 “帛书虽好,但是用料都是上品,制作不宜,赚不了几个钱。” 看出周庄主的客气和疏离,云舒也不急,继续说道:“据我听闻,周庄主主要做蚕丝生意,不知那些恶茧、病茧,您是如何处理的?” 周庄主自然而然的说:“自然是丢之弃之,为了丝绸的质量,决不可让不好的蚕丝混入其中,我们周家的丝绸质量绝对是上乘的。” 果如她所料,云舒心疼的说:“多可惜,就算是恶茧、病茧,也是大有用处的,不知周庄主可相信,我能用这些废物制作出上等的帛书,到时候只要我们的帛书卖的比别家略便宜一些,大家肯定愿意买我们的” “废茧做帛书?怎么可能?”周庄主满脸不信,只觉得这年轻人在信口胡诌。 云舒晃一晃手中的书简,说:“这里面记录的祖传秘法,正是有这个变废为宝的作用庄主若是不信,不妨给我一些你们要丢弃的茧,我把东西制好了,庄主看到样品,再看可不可能,如何?” 周庄主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对他来说,并不损失什么,就让人传话下去,让人取一筐废茧给云舒。 若能用这些废茧做成上等品,无疑就是低成本高利润的暴利产品,周庄主也心动了…… 云舒回到迎宾园后,在竹简上列了一个单子,让大平帮他去弄些工具。 墨清因为听到了云舒和周庄主的谈话,回到迎宾园之后,就问:“你可是要用做麻纸的方法做帛书?” 云舒点点头,说:“墨大哥觉得怎样?” 墨清微微皱眉,说:“不好说。墨者中曾有人会做麻纸,但听说制作过程很麻烦,又卖不出价钱,渐渐就没人从事那一行了。” 云舒非常理解,所以她绝不走麻纸的老路。 制作麻纸的方法跟后世的造纸术的原理是一样的,成本很低,但是目前贵族用的帛书,成本却高。云舒想在帛书的工艺上改良,实在是一个取巧的近路,免去了新产品推广的麻烦。 现下的情况,帛书已经被贵族们所接受,只是因为帛书昂贵而珍贵,所以用的人不多,若是价格稍低、产量大增,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虽然帛书最后终究被木浆纸代替,但周庄主的条件适合做帛书,木浆纸日后慢慢再做也不迟。 听说云舒要准备工具,震泽山庄的人十分支持,大平不过一上午就准备好了各种工具。 大平帮云舒抬着一筐废茧,与墨清、云舒三人来到一个单独的小厨房。 因云舒之前说是祖传秘法,震泽山庄的人在厨房里生好了灶台之后,很自觉全部退散。 烧了一大锅水,云舒将寻来的草木灰放入沸水中,又将废茧放入水中一起煮,一边煮一边用大木棍在锅里搅拌。 待废茧在锅里煮成了纤维状,云舒就讲这些蚕丝捞出,剪成一小段一小段,放在一个木桶里,用木杵捶捣。 墨清、大平、云舒三人三个木杵,捶打了一些时候,纤维慢慢变成了浆糊状态,云舒力求更细腻一些,反复不断的捶捣,直到捞起的浆糊看起来十分匀净才罢休。 抬着装有丝浆的木桶来到一个石质的池子边,将丝浆和清水混在一起倒进池子中,再把寻来的淀粉糊混合进去,使纸浆的粘合度更高。 使纸浆粘度高的药剂俗称“纸药”,最好是用杨桃藤、黄蜀葵等浸出的粘液,但这两样东西汉代都没有,只好用比较古老的淀粉糊代替。 弄好了纸浆之后,云舒取来缝隙极小的方形篾席放入池中开始捞浆,每捞一次,篾席上就会留下一些极细小的丝纤维,形成一层薄片壮的湿纸。 看着篾席上匀净的湿纸,云舒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虽然知道制作纸张的原理,但是第一次实践,她还是很忐忑的。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墨清和大平,若不是有他们两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在,让她一个人把纤维打成浆,不知要捶到何年何月去,真是多亏他们出力了。 墨清看东西已有了雏形,就问:“是不是晒干就好了?” 云舒点点头,说:“晒干之后从篾席上揭下来就好了。但是我很怕会揭坏,我们多做几张备用吧。” 墨清和大平点点头,把准备的二十张方形篾席都抄造好,并排放在太阳下晾晒,三人才歇下来。 云舒在篾席前走来走去,心中反复确认着造纸的四个步骤,原料分离、打浆、抄造、干燥,她连早期造纸不会添加的纸药也加进去了,想来应该没什么纰漏才是。 她忐忑不安的步子落在墨清眼里,倒觉得有几分可爱。以往的云舒太沉着淡然,即使是识人很多的墨清,也不明白她小小年纪,这份不合年纪的心态是从哪里练出的。 太阳慢慢西沉,帛书还没有制成,三人把二十分篾席收入房中靠墙而放,次日又拿出来晒。 因为是丝制的,摸上去冰冰凉,云舒不太确定有没有干透,根本就不敢伸手去揭,生怕把它扯坏了,于是一连晒了三天。 第三天的时候,云舒坐在屋檐下看着这些篾席,突然一阵风吹来,一张篾席上的帛书被太湖的秋风吹的卷落到地上。 云舒“哎呀”一声,匆匆跑过去捡起来,赫然就是一张成功的帛书 “我成功了”云舒高兴的大叫起来,墨清和大平也高兴的笑出声。 收起了二十张帛书之后,云舒找来准备好的木棍,做成卷轴的样子,这才去见周庄主。 周庄主这几天一直等着她的样品,云舒捧上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接过去看。 展开卷轴一看,果然就是上品帛书那般白净平滑,他稍稍用力拉了拉,丝毫没有变形或者破碎。 “这,真的是用那些废茧做出的?” 云舒看他的表情就明白,这件事差不离了 “正是,周庄主觉得怎样?” 周庄主反复抚摸了两遍,又命人取来笔墨,落笔写了一个大大的“雲”字。 以往的帛书因为是丝织品,会有自己本身的纹路,偶尔会导致墨水晕开,但是云舒的帛书丝毫不会染墨。 “好更胜帛书几分啊,云姑娘的家传秘法实在是好”不等云舒再次提及生意之事,周庄主就迫不及待的问:“云姑娘之前说想跟我做生意,不知打算多少钱售出这种秘法?” 云舒不喜欢“买断”的方法,那样虽然一时会有巨资,但实际上是吃亏的。 “周庄主,我可以将制作方法教给你的人,在制作、出售等方面都会尽力助你们,而我想要的价钱……是其中的四成利润” 说出这个话,云舒心中有点打鼓,也不知自己是狮子大开口还是亏了,但是她斟酌来斟酌去,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出个主意,原料、人力都不用她出,再高的价,她喊不出,甚至做好了接受三成利润的准备。 周庄主慢慢放下手中的毛笔,拿着帛书来回踱了几步,脚步突然一停,咬牙说:“好就依姑娘所说,四成虽然我周仁从未跟人做过这样让利的生意,但是云姑娘你先对我周家有恩,又帮我把废物变成宝,我若再贪心,必遭天谴,一切就依姑娘所说” 去了另一份帛书,周庄主当场立下契约,又按照时下之人的习惯,在木板上刻了契约,分作左右两半各自保存,以做凭证。 解决了这件事,云舒心中如同巨石落地,回到迎宾园后,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想着不费多大功夫,就有源源不断的钱飞进口袋,云舒实在是很开心,一时有些飘飘然 忽然,一只巨大的狗头出现在云舒的头顶,呼呼的喷着热气,吓的云舒大叫着跳起。 从床的一端跳到另一端,云舒喘息着发现,吓她是周子冉的沙皮犬,元宝。 “哈哈……”一阵笑声从门口传来,周子冉和云默两人站在门口。 云默冷漠的看着周子冉,责备道:“把你的丑狗牵走,你吓到我娘了” 周子冉笑嘻嘻的跳过去,坐到云舒身边,说:“姐姐是睡着了吗?我们进来你都没用听到?吓坏了?” 在小孩子面前,云舒努力维护着自己的尊严,强笑着说:“没……没有吓到,只是有点意外。” 把元宝赶下床,云舒惊魂未定,带着两个孩子坐到桌边,给周子冉倒了一杯热水。 “冉冉咳嗽好了吗?” 周子冉点头说:“全好了按照姐姐说的方法吃梨果然很有用姐姐,你这几天在做什么?我每天都来找你,都找不到” 云舒笑笑,说:“在忙一些生意上的事,怎么,冉冉找我有事?” “是呀是呀,我娘亲想见姐姐,说要替我谢谢姐姐呢让我带姐姐去芳华园吃饭” 云舒这才想起,自己来了好几天,一直没有拜见女主人,太失礼了。 “好啊,如果周夫人不嫌我打扰,我当然愿意去拜见她了。” 周子冉高兴的对门外喊道:“丽娥,快去告诉娘亲,我请到姐姐了,晚上我们就过去吃饭” 一个明丽的俏丫鬟在门口蹲身应了一声,就匆匆去了。 “娘,你干嘛要去,跟我们一起吃饭多好。”云默瞥了周子冉一眼,不高兴的说。 云舒知道云默担心有人对她使小动作,但是她觉得周家的人不至于各个都像是周子辉那般的可恶,周夫人也不可能在女儿面前做什么过分的事,想来是无碍的。 周子冉一下子跳起来,说:“你个坏蛋,干嘛不许姐姐跟我一起吃饭” 这俩孩子针尖对麦芒似的,云舒就调和道:“默默不想跟娘分开吗?那娘带你一起去好了。” 能够一起去,云默这才噤声没有多说。 可是止不住周子冉一直嚷嚷,说云默是个爱吃醋的坏小孩等等,一番话闹的云舒哭笑不得。 云默忍无可忍,瞪了她一眼,说:“再废话,我就把松树的事情告诉你爹了” 顿时,周子冉乖了,半个字都不说了,可是引起了云舒的好奇,忙问道:“乖默默,快告诉娘,什么松树?什么事?” 云默看了云舒一眼,用大人的强调说:“娘,小孩子的事,你就别管了。” 云舒顿时无语…… 到了吃饭的点,丽娥来请他们去芳华园,云舒跟在丽娥的身后走,待到了渡口才知道,芳华园在另外一座小岛上。 坐了山庄的小船去右边的一个小岛,在湖中就看到临湖的山崖上建了一条带状的房屋群,想来那个就是周夫人住的芳华园。 牵着冉冉和默默的手,云舒走进芳华园,就见冉冉脱了她的手,飞扑进一个美妇的怀中。 美妇坐在园中的亭子里,亭子建在高处,可以俯瞰太湖的美景。这美妇气度雍容,眉眼中有着一股别样的魅力,微微眯着眼,慵懒的感觉却让云舒觉得这才是美人呐,周庄主真是好福气 美妇伸手接了冉冉入怀,抚摸着她说:“还是这般蹦蹦跳跳,在客人面前,你也要安生一点才好。” 冉冉嘟着嘴在美妇怀中撒娇,根本没把这句责怪听进耳朵里。 周夫人转头向云舒看来,云舒就对她敛衽行礼:“云舒见过周夫人。” 周夫人笑眯眯的抬手,说“不要多礼,我听老爷和冉冉说起云姑娘多日,早想见见你,但是我腿脚不便,一直不曾出岛,只有请云姑娘辛苦走一趟了。” 云舒情不自禁向周夫人的腿部看去,她穿着长长的裙子,一直遮到地上,什么也看不清楚。 自云舒进园,不曾见周夫人站起来,难道她的腿…… 正揣测着,就见周夫人招来在旁服侍的两名仆妇,说:“回屋去吧,准备开宴。” 那两名仆妇很健壮,一左一右抬起周夫人坐的木椅,往屋子里走去。 看到云舒一脸讶异的表情,周夫人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招呼她进屋。 周夫人和周子冉都闭口不提腿部残疾之事,只是对云舒再三感谢。 “……不仅把冉冉安全的交到了子辉的手里,还在她跪祠堂的时候帮她求情,若不是你,冉冉只怕要病倒了……” 周夫人说的什么,云舒没有听进心里去,只是为她这样一个美人却不能站立行走而感到可惜。 周夫人容姿美貌、有儿有女、生活富足,偏偏身有残疾,想来世上无人能十全十美,总有一些让人心痛和惋惜的地方。 在感慨中,云舒甚至不知吃了些什么东西。 周夫人命人撤了食物,又让丽娥带周子冉和云默下去散步以免积食,单独留了云舒下来说话。 云舒看周夫人的样子,像是有什么重要话要说,就收起情绪,听了起来。 ` 193、什么都依她! 193、什么都依她! 芳华园的房里已经点起了暖炉,焚香一缕缕从精致的银丝暖炉中飘出,朦胧了周夫人美貌的面容。 云舒好奇她找自己什么事,一眨不眨的看着周夫人,却见周夫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周夫人伸手端起杯盏喝了几口热水,用手绢轻拭嘴角,放下杯子后,这才说:“云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看她难以启齿的样子,云舒就说:“若能帮上忙,我自当不辞。” 周夫人感激的笑道:“说来是我唐突了,我听孙管事说,云姑娘向他打听太湖沿岸是否有空余的庭院,我就猜云姑娘只怕是想走了……可是……我想留云姑娘在庄中久住……” 云舒跟周庄主商量帛书之事时,的确在外院碰到了之前接她入庄的孙叔,顺口问了问房子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周夫人耳中。想不到她足不出院,却能把这么大的山庄都握在手中。 云舒心中微微感慨,更不敢小看周夫人,仔细思考她话中的意思。 看周夫人说此事时为难的样子,定然不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才挽留她,像是有事所求。 云舒不解的说道:“我初来贵地,能得到周庄主的盛情款待,已感激不尽。我在庄中叨扰了这么多天,等帛书之事停妥,自然是要搬出去的,断没有一直打扰下去的道理。只是,若周夫人挽留我若有其他深意,不妨直说。” 周夫人看她是个直爽的人,跟她女儿冉冉很投契,心生亲切之感,索性也敞开说道:“不瞒云姑娘,我是想让云姑娘留在山庄里陪伴冉冉……我跟老爷都是孤苦伶仃之人,没有兄弟,冉冉除了一个哥哥,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可怜她整天只能与狗为伴,纵使给她找些小丫头陪着,终究主仆有别,何况那些丫头见识短浅,我怕她们带坏冉冉。冉冉这次因祸得福认识了你们,看她的样子,是极喜欢你和令郎的,养病期间,一张小嘴总是在说你们。我怕等你们走后,冉冉又变成一个人,终日孤寂无人相伴……” 可怜天下父母心,周夫人真是个细心的人,不光把女儿养的这样漂亮,还关心着孩子的内心世界。 只是云舒很诧异,没想到冉冉跟她们只是短短的相处了一天,就这样喜欢她们。不过细想一下,云舒就明白了。 古人重视族亲,哪怕不是同胞的兄弟姐妹,族内的亲戚也改有一些,偏冉冉只有一个已经长大出门做事的哥哥,她又住在太湖的岛中,被父母管束着轻易不能出门,身旁只怕真的是一个朋友也没有。 这该多寂寞、多孤单? 她跑出去遇到了云舒等人,有云默跟她拌嘴吵架,有人跟她不分主仆尊卑的说话,这种自由快乐的感觉,她怎么会不留念? 云舒微微轻叹了一声,纵使她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可是她也不能一直住在震泽山庄。她有她的事情要做,寄居别人门下,总是多有不便的。 周夫人极懂人心,看云舒一脸为难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愿寄居人下,抢在云舒拒绝之前说:“若云姑娘愿意留下来,我可以让老爷把炽琉岛收拾出来给姑娘单独居住,姑娘若用不惯我们的人,另外单独请人服侍都可以,就把那里当成是你的新家,如何?” 这……不是相当于把这个岛给她了? 咦 云舒心中暗喜,想到了她的胥母岛 “周夫人……” 云舒刚喊了一声,周夫人却是怕她拒绝,忙不迭的说:“姑娘,想我是个残废之人,看着冉冉一天天长大,想带她四处走走都不能,我实在是不愿冉冉像我一样,一辈子都困在一座岛上,你就答应了我吧……” 隐隐有泪光在周夫人眼中闪动,云舒怕她着急,忙说:“我留下来就是了,只是有两点,我却不得不先说出来……” “你说。”周夫人一脸期待。 云舒说:“我是来会稽郡做生意,而不是游玩的。坦白说来,若我一直住在震泽山庄,实在是无法施展拳脚。关于落脚之地,我之前曾经考虑过,对洞庭山旁边的小岛胥母岛很中意,原本想找县令买下那岛,最后却得知太湖之中的事要问周庄主的意见才能作准。因救了冉冉,我不想让庄主认为我是挟恩邀功,所以此事一直压着没有说。若夫人真是想我留下,可否帮云舒这个忙,让周庄主通融通融,把胥母岛转卖于我?我住在胥母岛上,就是你们的邻居,冉冉想找我们玩,随时来便是,岂不方便?这是第一点……” 周夫人听着,并没有忙着说可还是不可,而是问道:“那第二点是什么?” 云舒说:“我从长安来,终究不是这里的人,我在这里只能待到后年的夏天,到那时,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回长安的。不过,这里有我的产业,我自然会常回这里看看。” 周夫人算了算,说:“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云舒点头。 周夫人思忖了一会儿,说:“且容我跟老爷商量一下,明日必给姑娘回复。” 得到这个回复,云舒已经很高兴了,她说了自己的考虑,周家若能接受,她留下来带着冉冉也没什么麻烦的;若周家不能接受她的条件,她必然是要先为两年之约做打算,只能有空的时候,尽量带冉冉玩了。 等云舒带着云默回了迎宾园,周夫人让丽娥带冉冉下去休息,再命人请了周庄主过来。 周庄主进房之后就直接问道:“夫人,她可愿意留下?” 周夫人就将云舒说给她的话告诉给了周庄主。 周庄主想都没想,高兴的说:“一个小岛,送给她又何妨,按她的意思即可虽然只有一年半时间,但是足矣、足矣……” 周夫人美貌的脸上露出忧色,轻声问道:“老爷,你为什么要我拿冉冉做借口挽留她?她只是卖了一个祖传秘方给你,值得这样对她吗?” 周庄主慎重的坐到周夫人面前,握起夫人的手,有些激动的说:“夫人,你听我说。我原没有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但这次竟然决定跟她做生意,我少不得要调查一下她的来路,这一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什么?难道她有什么大背景?”周夫人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谁知周庄主连连点头,说:“之前是我没在意,这次稍派人去查,才知道桑家四处派人关照的女子,正是云舒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能够得到桑家如此殷切的关照,必然不一般” 周家诚然是会稽巨商,但是跟洛阳第一富商桑家相比,还是要逊色一些。只是周家祖上曾有功勋,留下了一些底蕴,倒要显得比桑家更厚重。 可到了如今这一代,桑家少东家入宫为官,是皇上眼中的红人,商界各家,哪个不想巴结? 周庄主激动的说:“云姑娘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自己出来做生意?说不定就是桑家的障眼法跟他们做生意,稳赚不赔是一点,另一点,冉冉若能得到桑家人的照顾,可以为我们周家回长安做好准备啊” 这番话说的周夫人激动了起来,被周庄主握着的手爷激动的微微颤抖。 周庄主还在感慨道:“想我周家当年在长安也是叱咤风云的豪族,到如今却落得人丁稀少、偏居一隅的下场……我周仁定要光耀门楣,给祖宗一个交代” “老爷”周夫人想起自己的腿疾,想起从长辈那里听来的种种,一时心情复杂,“老爷放心,我定会拉拢好云姑娘,不会坏老爷大事的。” 一切的发展都出乎云舒意料的顺利。 周庄主说为了感谢她将祖传秘法传授给他,将胥母岛作为谢礼赠送给云舒,不过三天,就跟县令处理好地契之事,亲自将胥母岛的地契交到云舒手中。 而制作帛书的进程也相当顺利,周庄主调派来忠实的管事,跟着云舒学习技艺,然后教给手下的长工或奴隶,经过几次尝试之后,终于顺利的制作出了帛书。 而周庄主更是将他们制作出来的帛书命名为“云纸”,以纪念云舒的功劳,和彰显帛书像云一样又白净又轻软的特征,使得云舒很高兴了一阵子 在震泽山庄忙于组建造纸坊的时候,云舒也没有闲着。 她带着地契登上胥母岛,找来工匠修建茶园,并请墨清召集懂得园林种植和各种技能的墨者。 云舒忙的不亦乐乎,周子冉和云默跟她一样,也跑进跑出忙的不亦乐乎。看着天天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小跟屁虫,云舒只是笑笑,并没有让丹秋把他们带回院子里看起来。 孩子虽然小,但云舒觉得让他们多接触各类人,多看看各种事,对他们的成长有好处。只要有大人在旁帮助他们明辨是非,知晓对错,帮他们挡开奸佞之人,也就不怕他们走了邪路。 云舒的想法虽然是好的,但是苦了丹秋。 丹秋哪里能够放心他们两个孩子跟着云舒这样奔波?太湖之中到处都是水,待开发胥母岛上到处都是乱世丛林,她一刻也不敢放松,一直看护着两个孩子。 ` 194、外出(上) 194、外出(上) 胥母山的茶庄在云舒的筹划和墨清的组织下,很快的有了雏形。 会稽郡的墨者收到矩子令的号召,不断有人前来投靠。这些墨者混迹于社会的各个阶层,三百六十行几乎都有涉及,云舒与他们一一恳谈,将他们分配到适合他们的岗位上,使得所有工作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茶庄的建设走上了正轨,云舒开始思索起茶源的事情。 建庄之初,她的茶庄里没有足够的茶树,到明年春天收茶时,产量绝对达不到她的期望,为了不错过明年春天的丰收季,云舒决定去洞庭山的其他茶庄,预购他们的茶叶。 云舒计划带队去洞庭山收茶的事情让两个孩子听到了,撒娇打滚要求一起去。云默还好说,但带周子冉出去,云舒却有点担心,毕竟是富家小姐,万一有个磕磕碰碰,不好跟周庄主、周夫人交代。 云舒一面让丹秋准备出行的东西,一面带着周子冉去芳华园见周夫人,希望周夫人出言阻止周子冉,将她留在家里。 谁料周夫人听了,笑着说:“好,冉冉你就跟着云姑娘出去看看,要听话,不能给她添麻烦……” 叮嘱的话还没说完,周子冉已经高兴的蹦了起来,大叫道:“太好了,明天上山玩,还可以在外面住,姐姐、姐姐,我们扎帐篷住吧,在山里看星星月亮” 云舒无奈的说:“冬天住帐篷,会冻坏的,想露营恐怕只有等到明年夏天了。” 周子冉听说不能住外面,有点点失望,但是能出去玩,她已经很高兴了,忙说:“不要紧,明年夏天再去就是了明天我要带着元宝一起去,它狩猎可厉害了,上回就给我抓了一只兔子,不知这次它能捉到什么我现在就去跟它说,它听了肯定高兴” 周子冉风一样跑了出去,云舒微微有些担忧的对周夫人说:“夫人,我这次要出去三至五天,带冉冉出去,很怕照顾不好她……” 周夫人摇头说:“没事,有健康的身体,就该到处走走才对。至于安全问题,正好子辉在家,我让他陪你们走一趟好了。你初来乍到,只怕对洞庭山不熟,有他带路,你也方便一些。” 周子辉?跟他同去? 云舒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想到有他在,他一定能把冉冉照顾的很好,即使出事也怪不到自己头上,云舒便释然了,笑着谢过周夫人,然后回了迎宾园。 回到房里,丹秋抬头就问:“怎样?周夫人不同意冉冉进山吧?” 她这几天被冉冉闹的烦心,着实有点怕这个小恶魔,十分不愿意带她出门。 云舒摊摊手说:“周夫人让我们带冉冉一起去呢。” “啊,天呐”丹秋有点崩溃。 云舒一笑,赶紧说:“别担心,冉冉有她哥哥照顾,咱们不用管。” 丹秋忙舒了口气,说:“那就好。冉冉这孩子太好动了,又是周家的小姐,我管也不好管。她要是有咱们云默一半乖该多好?就算当初虎妞那孩子也没冉冉这样闹腾。” 云舒笑了笑。 云默极少听到关于虎妞的事情,好奇的问题:“娘,你给我讲讲虎妞吧。” 云舒摸摸她的头,说:“她比你大半岁,你得叫她姐姐,她是我当初在娄烦山中捡到的虎孩儿。很活泼,胆子也大,跟个假小子一样,也不知她和吴婶娘他们怎么样了。” 出来三四个月时间了,云舒接到过吴婶娘托人送来的书简,知道有大公子照顾,他们在长安都很好,只是见不到了,心中总是挂念。 云舒想想又觉得不对,虎妞喊她姐姐,云默喊她娘亲,她又让云默喊虎妞姐姐,这关系怎么想怎么混乱…… 还没想清楚,云默又问:“那这个小姐姐没有名字吗?” 虎妞的名字……云舒有些犹豫。 当初她带虎妞从娄烦回长安,原本是想替虎妞找个合适的人家寄养的,但是各种事情耽搁下来,到离开长安也没能替虎妞做好打算。等两年时间一过,虎妞就是大孩子了,再送给别人家寄养,在感情上必然会受到严重的创伤。 当初她没打算养孩子,可是现在连云默都已经喊她“娘”了,她没道理还不认虎妞。 如此想着,她心生愧疚,说:“是啊,你的小姐姐都六岁了,我还没能给她取个名字。” 云舒想了想,说:“她是我大年初三从雪地里抱回的,就叫她云雪霏吧,雨雪霏霏的雪霏。” 再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是虎妞的生日,云舒打算给她准备一份礼物,然后连带着给她取名的书信一起送回长安。 墨清在得知明天周子辉会跟他们一起去洞庭山之后,对此表示担忧。 “还是要提防着周子辉这个人。” 云舒点点头,说:“他也许会使一些让我难堪的小手段,但也不用忧虑,他父母待我如此客气,他并不敢真的对我怎样。更何况,这次他的任务是看着冉冉,也许根本没心思跟我斗气。” 因第二天要出门,大家早早的就睡了。 这次跟云舒出门的除了墨清、大平、丹秋外,还带了一个善于采买的墨者,墨鸣。 而在震泽山庄外的渡口上,周子辉带着周子冉和元宝,还带了二十名武士。 看着近三十人的队伍,云舒不由得有些发愣,没想到一次简单的出行,竟弄这么大动静。 “你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周子辉个头有点高,加上练武的缘故,身形显得比较健壮。他一手叉腰,一手按着腰中的佩剑,面无表情的说:“自然是安全所需。” 云舒说:“墨大哥、大平都会武,看你的样子,应该也会,就你们三人已经足够,不用带那么多武士。这么多人上山,太不方便了,到了晚上,住宿都成问题。” 周子辉根本不理云舒,固执己见的说:“我已安排好了,不用你操心,上路吧。” 看着他拽拽的样子,云舒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后来想想,随他怎么折腾,她何必替他操心?她全当没看到的就好 一行人坐船出了太湖,到岸上换马车和马,向不远处的洞庭山而去。 洞庭山上的茶庄,没有上百家,也有几十家。 云舒提前让墨鸣打听了最大的三家茶庄,打算从他们开始入手。 她在马车上想着采购的事情,周子冉和云默却在外面玩的不亦乐乎。 周子冉被周子辉抱在怀里坐在马上,而元宝则松了锁链,随它满地撒欢,一面追着马乱跑,一面大叫着,显得很欢乐。 而云默也坐在墨清的怀里学着骑马,好奇又专注的样子,十分投入。 云舒看外面一切安好,放下帘子对墨鸣说:“我们这次去找三大茶庄谈收购茶叶的事情,就以今年春天的市场价收购,以一千担起收。这个消息不用保密,跟他们谈的时候,就可以把话放出去,让别家也知道。” 墨鸣略有担忧的说:“三大茶庄若都收到这样的消息,起初会高兴一时,来年不用担心茶叶销路的问题,但马上就会担心,猜测我们收这么多茶的意图,反而会犹豫不决,不敢轻易答应卖茶给我们,甚至会一起提高价钱。” 云舒点头说:“正是如此,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们不愿卖茶给我们,其他担心销路的小茶庄听到消息后,会主动找上门来卖给我们。我在吴县中打听了一番,这三大茶庄每年的茶叶都卖的很好,几乎垄断了吴县的茶叶市场,其他一些小店的茶叶,有近半数都烂在山里。知道我要收这么多茶叶,小商贩们怎么会不心动?” 虽然有些词语听不懂,但是云舒的大体意思,墨鸣却是懂了,他眼睛一亮,忙说:“正是正是,云姑娘好计谋,虚虚实实,真让人猜不透。” 云舒笑着说:“我们跟三大茶庄谈的是今年的市场价,那么跟其他小商贩谈的时候,就可以用比市场价低一成的价格去收茶叶,我想他们肯定愿意的,低价卖出也好过茶叶烂在家里。这只是些压价的小把戏,我好他们也好。” 墨鸣低头琢磨着她的话,觉得里面玄奥很多。在谈不上市场经济的汉代,云舒的这些话,有够他去琢磨的了 一行人中午赶到了洞庭山脚下的一个养蚕场,那里是周家的一家原料基地,早有人收到了周家的信息,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迎接他们。 云舒从马车上下来,周子冉牵着元宝飞奔过来,大喊道:“姐姐你看,元宝又捉到兔子了我们中午吃烤兔肉吧” 小孩子喜欢献宝,更喜欢得到大人的肯定,云舒便笑着说:“冉冉的元宝真厉害,我们有口福了” 云默独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旁边踱了过来,颇为不满的说:“哼,一只兔子而已,得意成这个样子。” 云舒吓了一跳,忙说:“默默,你怎么一个人在马上?快下来,小心摔到” 云默笑着说:“娘,我已经学会了骑马了,不怕” 冉冉受到了云默的挤兑,气呼呼的说:“我家元宝会捉兔子,你能捉什么?连我家元宝也不如,哼” 云默淡淡一笑,从马背上跳下来,跑到一个武士身边。因是上山,这些武士随身都带了弓箭,云默要来一副弓箭后,张弓就向天空射去,只听“咻”的一声,飞箭破空而出,一下子射中了天空中的一只飞鸟 195、外出(中) 195、外出(中) 飞鸟嘶哑的叫唤着落到丛林里,元宝已经应声而出,跑去树林里捡猎物,而在场的人们,却都愣住了 云舒、墨清、周子辉、周子冉,还有周围的那些武士,都难以置信的看着云默,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张弓射下了天上的大雁 那弓箭,是成年武士才能拉开的,那准头,即使是练武之人,也不敢确保的精准啊 “默默?”云舒不知该说什么,只唤了一声,就说不出再多的字。 云默朝云舒咧嘴一笑,邀功似地说:“娘,我厉害吧” “太、太厉害了”这句话是冉冉说的,她满脸钦佩的看着云默,不由自主的上前走了两步。 云默嘟嘴轻声“哼”了一下,还了弓箭之后转身就走,冉冉却满怀钦佩的追了上去,一个劲的追问他是跟谁学的射箭,等等。 云舒站在原地,心中五味繁杂,这孩子太过于怪异,处处都异于常人,弄的她不知怎么交代才好。 周子辉和墨清不约而同的看向云舒,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但云舒也不知云默哪里来的这个本事,能说什么呢? 只好尴尬的笑了一笑,说:“好饿呀,不知中午有什么吃的?”而后快步走进养蚕场的食堂。 匆匆吃了午饭,众人继续前行。 云舒把云默捉进了马车,直截了当的问道:“哪里学的箭术?准头和力道都不错嘛” 云默脸色沉了沉,嘟着嘴唇说:“以前我躲在柴房里,没有吃喝,又不敢拿厨房的东西吃,怕那个男人发现我,所以自己在山里找些虫鸟和果子吃。最开始是用石头扔树上的鸟,后来偷了家里的弓箭用,渐渐就会了。” 听他说起往事,云舒心中一痛,忙把他搂到怀里摸着他的脑袋,生怕往深处想。 云默跟他父亲的那些记忆,云舒不想他再想起半点,便揭过这个话题,不再说。 云默体会到云舒的用意,心中暖暖的,伸手抱住云舒的腰,说:“自从默儿跟了娘,就再也没吃过苦,娘真好以后默儿要好好孝顺娘” 如此暖心窝的话,让云舒更加疼惜云默,真是个乖孩子 有了中午的一幕,墨清从此对云默上了心,待到晚上在山上的周家别庄里投宿时,他到云舒面前提了此事,说想收云默为徒。 对于云默的未来,云舒并没有做很细致的打算,只想着孩子对什么有兴趣,就让他学什么。毕竟汉朝不是一个需要科举才能出人头地的朝代,而云舒只希望云默能活的开心随意一些。 他喜欢读书,她就让他跟着左吴先生念书,他若喜欢练武,跟着墨清习武也无不可。 喊来云默,云舒细细的问了他,谁料云默也不说愿意不愿意,反倒问:“墨叔叔的武功厉害吗?有多厉害?要我拜师的话,必须是很厉害的人才行” 云舒失笑,这孩子贼机灵,拜师还要拜名师才成 “默默可能不知道,墨大哥是墨家矩子,矩子你懂吗?就是老大的意思,墨家门徒全部都要听他的号令,而且他武功高强,一个人能打败三十多个人,娘至今还没见他输过。” 云默听的两眼放光,忙说:“是吗是吗?那我要跟着默叔学武”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规矩,跑到墨清面前就磕了三个头,并端起云舒给墨清泡的一杯茶,端着茶盏给墨清敬茶。 “师父,喝茶” 墨清微微点头,对这个天资极好、脑袋又聪明的孩子很满意,说:“云默,从此之后,你就是我墨家第二十三代弟子,墨家规矩,兼相爱、交相利,我们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己任,不可骄奢yin逸,不可欺凌弱小,你记住了吗?” “是,师父”云默显得很兴奋。 墨清让他起来之后,对云舒说:“以后我把我毕生所学都交给云默,武功、兵法、机关之术,我自认有些造诣,不会耽误孩子,但若要做学问或者是行商,你可另找人教授云默。” 他这是不想让自己耽误了云默的前途。 云舒却认为,云默拜了墨清为师,就没有必要另寻他师,这是对墨清的尊重和信任,何况云舒觉得墨清很好,有能力有担当,男儿行走天下,无所畏惧。云默长大能像他这样子,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便拒绝了墨清所说的话,叮嘱云默要跟随墨清好好学习。 大平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高兴的跑来逗弄云默:“来,叫一声师兄听听” 云默抿着嘴不愿意叫,反而说:“我师兄必须比我厉害才行” 大平乐了,说:“难不成我功夫还没你厉害?” 云默诡辩道:“你跟着师父学了好几年,才这般水平,如果我跟你学一样的时间,一定比你厉害,等我学有所成,我们再比试” 绕来绕去,就是不愿喊大平。 大平倒也不跟他争论,只是觉得有了这样一个小师弟,觉得逗逗他很好玩。 一屋子人说笑着,云舒见周子冉跑来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却不进来。 “冉冉,来了怎么不进来?” 周子冉背着手,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眼睛不断的看向云默。 云舒问道:“冉冉找云默有事?” 冉冉点点头,很不好意思的从背后拿出一把新制的弓和没有箭头的箭。 “云默,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温顺的话从冉冉嘴里吐出,把云舒吓的一跳,这还是平时跟云默吵架,一直强调自己是姐姐的冉冉吗?这乖巧的样子,像个温顺可爱的***似的,在云默面前,一点气势也没有。 云默微微抬头,说:“你个女孩子,学这些干什么?男人会就行了” 小大人的样子把满屋的人都逗乐了,冉冉十分不好意思,一跺脚,揪住云默的袖子就把他拉出房去。 外面黑灯瞎火,云舒和丹秋怕他们跑进林子里迷路,便要追出去。云舒疼惜丹秋白天忙碌了一整天,让她歇着,自己一个人跟了出去。 在午后的小树林外,冉冉纠缠着云默,要他教她射箭。云舒在屋檐下站着,远远的看他们玩闹,并不过去打扰。 “你儿子很厉害。”突然一个男声出现在云舒背后,吓了她一跳 云舒忙回头,不远处,周子辉站在那里,双眼盯着周子冉。 想来也是,周子辉主要是来照顾冉冉的安全,他怎么会让冉冉一个人乱跑? 他在夸云默厉害,云舒便笑了笑说:“冉冉也很伶俐。” 安静了,两人不熟,又不是融洽的关系,没有过多的话好说。 突然,周子辉又问:“你相公怎么让你带着孩子出远门做生意?他人呢?” 云舒有点窘迫,想了想,终究还是说:“我并没有成亲,云默是我收养的孩子。” 周子辉脸上出现释然的表情,他一直很疑惑,看云舒没多大年纪,怎么已经有了五岁的儿子,那该多早成亲?原来是收养的。 释然之后,周子辉更觉得惊诧,这个女子……十分与众不同远游、行商、未婚育子,似乎不把世俗放在眼里,十分的恣意妄为 “看来你很喜欢孩子。” 云舒听到这个话,只是笑了笑。她并不是因为喜欢孩子才收养云默,其中有各种各样的缘由和机缘,但她没必要跟周子辉解释,就说:“你也很喜欢孩子呀,我看你对冉冉就很好,几乎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周子辉点点头,说:“我母亲自从生了冉冉之后,就大病一场,从此不能走路,父亲当时忙着给母亲求医,并不关注冉冉。冉冉三岁之前,几乎都是我在照顾她,等她长大了,想丢也丢不下了。” 还真是长兄如父啊 说着说着,周子辉往云舒这边走了几步,突然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差点把云舒吓的跳起来,一向傲视众人的周大少竟然跟她说对不起 云舒盯着他,半开玩笑的问道:“你是为你哪一次失礼道歉?” 周大少得罪云舒的地方可不少呢 周子辉的脸有些涨红了,但是想到手下之人所作的错事,他忍下羞赧,说:“我手下两名武士在接云姑娘入庄时,曾意图对你无礼,我当时在祠堂领罚,并不知晓,后来由孙叔查明告知我,我已将他们打发了。” 原来是为入庄的那次浮桥滑落事件啊 因有墨清的照顾,云舒并没吃什么亏,现在周大少又道歉了,她就乐呵呵的接受了致歉,并忙说“没什么要紧”。 云默听到了这边的说话声,丢下冉冉向云舒跑了过来。 “娘,我想睡觉了,我们回去吧” 云舒看看天色,的确不早了,就带着云默回去了。 在洗漱准备睡觉时,云默嘟囔道:“默儿不喜欢娘跟那个男人说话。” 云舒笑了,问:“为什么?” 云默皱着眉头说:“他在吴县吼过娘,对娘不好,不喜欢他” 呵,这小子挺记仇的嘛 “好,不理他” 有个护着自己的儿子真好,云舒幸福想到 ` 196、外出(中下) 196、外出(中下) 【小羽:突然发现这一截内容用上、中、下三章写不完,又来了个“中下”,大家见谅见谅……哈哈】 有周家的人安排食宿,云舒这次出行,显得异常轻松。待到了洞庭山中茶园聚集之地,云舒就让墨鸣、大平两人去跟三大茶庄的人谈收购之事,而自己则带着孩子们去山里玩。 因听周家别庄的人说,洞庭后山君山潭水边的腊梅已经开了,景色特别好看,云舒就让人准备了便当,领大家看腊梅去。 山中的小路不能行马车,云舒就换了马,墨清带着云默,周子辉带着周子冉,丹秋因不会骑马,就留在别庄里等墨鸣和大平的消息。 三匹马,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就这样上路了,周大少之前去君山水潭玩过几次,有他带路倒也方便。 在山路上行进的时候,他带着冉冉骑马走在最前面,云舒走在中间,墨清带着云默押尾,而元宝则一会在前面飞奔,一会儿在树丛里乱刨,只要冉冉一叫,他就立即跑回队伍,一路上,玩的不亦乐乎。 周子辉在前面走的不太安生,骑着马还频频回头看云舒。云舒觉得好怪异,策马上前跟他并行,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周子辉看着前方,没有立即说话,似是在犹豫什么。 见他不搭理自己,云舒摇摇头,双腿一夹,策马赶超过去。出来游玩,就是要玩的尽兴,他那般犹豫不决、左顾右盼的样子,多少有些扫兴。 云舒骑马疾行,两个男人同时加快速度从后面赶了上来。 马儿跑快了,冉冉很兴奋,喊道:“姐姐的马骑的真好” 云舒回头,一只手拉着缰绳,对冉冉说:“冉冉想学的话,也可以骑的很好。” 冉冉立刻在周子辉怀里嚷嚷道:“哥哥,我要学我要学” 周子辉没有理冉冉,而是皱着眉对云舒说:“抓紧缰绳,山间疾行不可大意。” 哈? 云舒眉头一挑,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之前频频回头,难道是担心自己骑术不行,所以放心不下? 想到这里,她灿然一笑,“周大少放心,我曾在雪地山林里骑马五年,这种小路并不在话下,毋庸担心。” 说完,回头抓住缰绳,又策马加速。 周子辉在后面睁大了眼睛,这个女子,总是给他带来各种意外消息,令得他不敢小看半分。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就来到了君山水潭边。 那一汪深蓝色的潭水在初冬时节显得更加幽深冷清,但好在潭边的一片腊梅树林,给这寂静的山林添加了几分生气和馨香。 众人下了马,将马儿拴在树林里。云舒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厚麻布制成的野餐桌布铺在水潭边的腊梅树下,再把丹秋给他们准备好的食物一一拜访上去。 “大家过来坐下歇歇,骑马都累了吧。” 招呼着,云舒却发现两个孩子已经跑去水边玩水了,忙嘱咐道:“初冬的水很冷,别玩了,小心掉下去。” 有两个“保镖”在身边,就算掉进水里也肯定淹不死,但是湿着衣服骑马送回去,也肯定会生病,云舒少不得要多叮嘱几遍。 云默很听话,见水潭里没什么鱼儿,也就回到云舒身边了,但是周子冉弯着腰要捡水面上的腊梅花瓣,周子辉帮她捡还不行,非得自己动手。 小姑娘脾气上来也犟的很呢。 见状,云默从马上取下弓箭,说:“娘,我去林子里打猎物” 听到他要去打猎,周子冉哪里顾得上捡花瓣,立即跑过来拿了她的小号弓箭,屁颠的追上去。 “不要走远了,听到没有?”云舒嘱咐道。 “嗯,知道的。” 周子辉不放心,要跟上去,云舒觉得他总这样看着冉冉也不是个办法,孩子还是需要一定自由的,就说:“让他们去吧,云默很懂事,他们不会走远的。再说元宝也跟他们在一起,若有事也会叫的。” 周子辉脚步顿了顿,犹豫了两下,终究没有追上去。 因是初冬,腊梅刚刚绽放,露出点点黄色的花苞,但香气已经十分浓郁,鼻尖满是芬芳。 云舒拿出食物和水分给墨清和周子辉吃,墨清接了食物坐在云舒身边,说他打算以后每天带着云默早起练功,怕打扰云舒休息,建议让云默单独住,或者是随他住。 两人为孩子的事情商量了起来,周子辉觉得自己无事可做,就说去拾点柴禾回来,把冷掉的食物烤一烤,吃的也暖和。 云舒点点头,看着他远去,转而问墨清:“默默现在学骑马是不是有点早?他还那么小,就算给他买个小马驹,他也骑不上去。” 墨清点点头说:“是小了一些,等他过两年长个头了再学比较好。他现在想骑马,我就多带着他试一试,也是一样。” 两人说着话,时不时的听到冉冉的笑声和尖叫欢呼声从树林里传来,想来云默又在炫耀他的箭术了。 树林里没什么风,虽然空气微冷,但是有山有水有梅,景色很不错,云舒心情也渐渐舒畅开了。 正惬意的时候,元宝急吠的声音传了过来,墨清和云舒同时转头望向树林,墨清侧耳听了一下,站起来说:“有人在争吵。” 云舒也急忙起身,和墨清两人向树林里跑去。 “默默、冉冉?” 云舒喊了一声,下一刻就听到冉冉大叫道:“哥哥、姐姐,救命,有坏人” 云舒心中骇然,加紧跑了两步,墨清已经提步冲了过去。 在腊梅树林里,周子冉被两个年龄稍大的女孩子一左一右捉住了肩膀,云默张着弓,搭箭对着旁边的第三个女子。 元宝则围着周子冉乱转,想咬捉她的人,却被两个男子拿着棍子到处撵,近不得身。 被云默用箭指着的女子冷着脸,恶狠狠的瞪着周子冉。 那两个捉住周子冉的女子大声吼道:“哪里的野女子,还不给我家小姐道歉” 冉冉委屈的叫道:“松手,又不是我的错,凭什么道歉” 云默在旁将弓张的更大了,冷声说道:“放手,不然我一箭射穿她的脸” 那位小姐并不怕,笑道:“你个小孩子,还敢射杀我不成?翠芬、翠芳,把她给我按在地上,看她还道不道歉” 云默嘴唇闭紧,只听“咻”的一声,飞剑射出,直冲那女子的面门 “呛”的一声,飞箭被金属挡开,偏斜的插入了女子高耸的发髻里。 “啊” 直到这时,女子才吓的尖叫起来,箭矢的冲劲把她带的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墨清收了长剑,沉眼看了一眼云默,没说什么,转而对捉周子冉的女子吼道:“放开她” 那两个女子见自家小姐被射的坐到地上,已顾不得捉冉冉,忙尖叫着跑过去扶她起来。 云舒喘着气跑了过来,忙问道:“冉冉,你没事吧?” 冉冉委屈的扑到云舒怀里,喊道:“姐姐,他们好坏,欺负人” 对方的女子已从地上站了起来,发髻被一箭射散,两个丫鬟扶着她,而她抓狂的弄着自己的头发,气的浑身发抖。 另外两个赶狗的小厮回到她们身前,握着木棍胆战心惊的防备着。 那女子弄了两把头发,颤抖的伸出手指着云默,尖叫道:“你、你敢射我” 云舒板起脸上前一步,问道:“这位小姐,不知出了什么事,竟然惹得你们五人对两个小孩子动手?” 旁边的一个丫鬟尖声说:“我们动手?是这两个野孩子接二连三的拿箭射我们家小姐这是你家的孩子对不对?来的正好,把我们家小姐弄成这样,我倒要看你怎么办敢得罪我们邵家,我们老爷知道了,绝对不会干休” 云舒冷笑了一下,真是狗仗人势的奴婢 她想先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于是低头问云默:“默默,你告诉娘是怎么回事?” 云默收了弓箭,说:“我教周子冉射箭,她正要射一支腊梅,箭已经飞出了,谁料这个女人从旁边跑出来,自己撞上了周子冉的箭,非要说是我们故意的。” 云舒知道周子冉的箭是没有箭头的,只是一根木枝,加之她刚刚开始学射箭,肯定没什么力道。就这样一件小事,这邵家的人竟然要逼冉冉跪下道歉,实在是欺人太甚 云舒抬眼撇了一下邵小姐,说:“小孩子玩闹,失手之处总是有的,你比两个孩子大许多,担待则个,事情也就过去了。小姐你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何况到底是冉冉先射出的箭还是你先到了那个位置,已无法追究,并不能一味说是孩子们的错,但你竟然以大欺小,以多欺少,难道就不害臊脸红吗?” 邵家小姐被云舒说的气急,骂道:“又是一个不讲理的村妇阿富、阿财,把他们捉去见关,我要告他们杀人之罪” 云舒冷笑连连,即觉得这女子可笑,又觉得她太不自量力 想抓他们,不说周家,且过了墨清这一关再说。 那两个小厮听了小姐的吩咐,果然上前来捉云舒,只一晃眼,他们已飞到一旁,撞在树干上滚到地上。 满树的腊梅被震的纷纷飘落,云舒伸手接下一片花瓣,对目瞪口呆的邵小姐说:“要去见官,好呀,我也要告你个绑架妇幼之罪。我这村妇的好歹不要紧,只是震泽山庄周小姐若被你们绑了去,不知周家会不会善罢甘休?” 要比家世,谁怕谁? 197、外出(下) 197、外出(下) 在吴县一代,周家虽不能说一家独大,但是也绝对是举足轻重,哪怕是在商人地位低下的汉代,周家在官场上依然说得上话。 听到“周家”两字,邵家小姐有一丝惊慌,但她看了看周子冉,又笑着说:“你这刁妇骗谁?周家小姐进山游玩,怎么可能不带武士相伴?你休要骗我” 争论声中,周子辉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腊梅树林中,他见两方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怒声问道:“何人敢如此大胆” 他一出口,已不是问情况,而是直接判定对方在欺负自己人了。 真是个护短的性子 他一出现,云舒觉得接下来不用自己再费口舌,往他身后让了两步。 果然,周子冉在见到他的第一时刻,已扑到周子辉怀里,叫道:“哥哥,那个坏女人打我,我要下跪给她道歉,还要捉云姐姐” 周子辉双目如冷箭一般射到邵家人身上,“你是哪家女子?我竟不知,吴县出了你这样狂妄之人,敢对我周家之人动手” 那女子抖了一抖,全然没了刚刚的气势,她打量着周子辉,而后颤声问道:“你……你是周大少?” 周子辉冷哼一声,提声问道:“既然认识我,怎不回答我的问话?你是哪家女子?” 如雷的声音在树林里显得很是霸气,云舒心中偷笑,周大少又恢复了他们相识之初的霸道凶狠模样,她还以为他受罚转性了呢 邵家小姐吓的忙说:“小女子乃邵家长女,进山采梅酿酒,不小心冲撞了周小姐,还请周大少原谅则个。” “邵家?”云舒记起她这次让墨鸣去联系的三个茶庄,其中就有一家姓邵,不知是不是那个邵家。 周子辉冷笑连连:“小小邵家,也赶在我面前作威作福,真是自不量力” 有了哥哥做靠山,周子冉的气势渐渐恢复,她双手插着小腰对邵小姐说:“你刚刚是怎么说的?我故意打你?要我给你跪下来道歉?哈?” “我……”邵家比不得周家,邵小姐不敢得罪人,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得不断的赔不是。 周子冉刚刚被两个丫鬟抓的生疼,她扭着小屁屁对周子辉撒娇道:“哥哥,他们刚刚欺负我了,可不能这么放过他们” 周子辉温和的说:“那冉冉说要怎么办?” 周子冉说:“哼,我要他们跪下给我赔罪” 邵家小姐的双颊红成了猪肝色,让她跪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她实在拉不下面子。她旁边的两个丫鬟闻言,立即跪在地上,她们可是刚刚对周子冉动过手的人,周家保不定会不会一顿毒打断送她们的小命。 云舒抱着手站在一旁看戏,虽然觉得冉冉也有点过分,但毕竟是邵家人先挑事,并那样粗鲁的对冉冉,冉冉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算是邵小姐自己做的孽,自己受吧 眼见着邵小姐的双膝慢慢弯曲,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云舒的立场却在不断晃动。她不是可怜这个刁蛮的女人,而是云舒不想看到冉冉有样学样,长大以后变成这个邵小姐一样刁蛮无理。 “等等……”云舒出言阻止道,“被狗咬了一口,难道你还要回咬狗一口吗?冉冉既然觉得这位小姐做的不对,又怎么能学着她做事?岂不是跟她一样变的让人讨厌?” 冉冉点点头,喃喃的说:“是哦……算了,我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云舒摸摸冉冉的头,对周子辉说:“这件事就算了吧,冉冉和默默都没有受伤,也没吃太大的亏,我们又何必欺负人?让她走吧。” 周子辉想了想,眼睛一斜,对邵小姐吼道:“还不滚” 邵小姐双眼含泪的看了云舒一眼,而后掩面而跑。 众人带着孩子回到水潭边,云舒沉着目光看向云默,那眼神比君山水潭的冬水还要冷寂。 云默心中大概知道云舒为何这样看他,于是停步站在云舒面前,低头垂首,闭紧了嘴唇,只字不说。 “默儿,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里吗?”云舒严厉的问道。 云默依然没吭声,也没抬头,倒是周子辉和周子冉兄妹有些紧张的盯着云舒,不知发生了何事。 云舒看云默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心中微微有些怒,提声问道:“默儿,你是不是不听娘的话了?” 云默这才吱声,低低的说:“默儿不敢。” “那你自己说说,你做错了什么事?还是说,你不能明辨是非,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 云默虽然才五岁多点,但是云舒知道这孩子贼机灵,心里什么都清楚的很。就因为这小子机灵,胆子大,性子狠,所以云舒越发要好好教他,做错的事决不能纵容 云默语气十分不甘的说:“是那个女人太嚣张。” “她嚣张你就能射箭杀她?错分轻重,罚有因由,她错不至死,你却险些犯下大错若你墨叔没有及时赶到挡开那一箭,你可知你今天就闹出了人命?” 人命非儿戏,云默先是目睹母亲被父亲杀死,后又亲手杀了亲生父亲,云舒不能让他人为人命如草芥,竟然因小小的口角之争,都张弓射人,那等他长大会武功了还得了? 云默又闭嘴不说话,不主动承认错误,也不保证以后不会这样做,这样的沉默更是让云舒生气。 “好,你既然不认错,那以后你休想学半点武功,心中没有一杆称,学了武岂不是要到处滥杀无辜?”云舒愤愤的说道,又转而对墨清说:“墨大哥,要成才先成人,默儿是非不明,尚不是学技艺的时候,等他长大学好做人,再提其他吧” 墨清见她训孩子,自然点头。云默今日妄自伤人,也犯了墨家的规矩,墨清之前准备回去之后以师父的身份训斥云默随意伤人之事,还怕云舒袒护孩子,没料到她这样明白。 周氏兄妹似是没料到“小小”的事情会惹得云舒生气,周子冉贴上云舒,替云默说好话道:“云默是为了救我才射那个女人的,姐姐就不要怪他了” 云舒无奈的看了下冉冉,又看向周子辉,这对兄妹从小在呵护中长大,也是任性惯了,要他们接受云舒的是非观,只怕不是一日功夫能完成的。 云舒只得简单的说:“凡事都有个度,默儿保护冉冉值得表扬,但他动了杀人之心,却是不对的。冉冉也一样,不对坏人低头,很有勇气,但是却不能学着坏人欺负人。你们都是好孩子,不可以学坏。” 冉冉不知听没听到心里去,但她却伶俐一些,知道云舒这里说不通,转而去拉云默的衣袖,说:“你快给你母亲道歉,说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母亲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偏偏云默是个倔脾气,他不愿受人欺负,坚定的认为吃了亏就要报仇,要让对方百倍的偿还,在这个事情上让他对云舒道歉并保证,难度不小 “她欺负我们,难道我什么也不能做吗?为什么要忍气吞声?”云默气的扭过头,胸脯急速的起伏着。 看把这孩子气的…… 云舒看了倒觉得好笑,过去伸食指点了一下云默的脑袋,恨不争气的说:“我还以为你小子够聪明呢,没想到也是个楞木头,只知道倔到底谁说要忍气吞声了?她欺负你们,娘自然会帮你们报仇,可是报仇一定要杀人吗?她邵家是做生意的,让他们做一笔大亏的生意,或是让这个邵小姐恶名远扬嫁不出去,简直比杀了她还狠。脑子比武力更能解决问题呀” 云默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云舒,他没见云舒使阴招,险些以为她是个软弱慈悲的女子。 云舒还在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小小的吴县,何用十年?十天也就够了” 云默眼神看她的眼神变的怪异,小声的说:“娘,你不是说不能做坏事吗……” “咳……咳……”云舒尴尬了,说:“我是说你们小孩子” 周子辉听着云舒横竖乱说一通,好似怎么听都有点道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云舒面子上有点架不住,云舒就打断问道:“你去捡的柴禾呢?不是说生火吗?我这里带了羊腿,谁要烤肉吃?” 话题既然已转开,大家便轻松起来,注意力都转到云舒拿出的羊腿上去。 云舒把羊腿交给他们去生火烧烤,转身来到了墨清身边,颇为担忧的说:“墨大哥,默儿身上戾气很重,以后只怕要你多操心了。” 墨清点点头,没说什么,但他的保证却让云舒觉得心里一轻,重任似是有人分担了一样。 晚上众人野游归来,丹秋见大家高高兴兴的,并不知中途发生了意外。 但晚上见云默被墨清勒令扛着实木蹲马步,心中有些惴惴,找到云舒问道:“默儿第一天学武,墨大哥就让云默扛这么重的东西,是不是太着急了?” 云舒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个人,淡淡的说:“没事儿,默儿是在受罚。你去帮我把墨鸣和大平请来,我有事问他们。” 丹秋狐疑的看了看,云默微微颤抖的小身板让她很是心疼。但师父罚徒弟,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去找墨鸣和大平来见云舒 198、盛装(上) 198、盛装(上) 墨鸣和大平今天去拜访苏、吴、邵三家大茶庄,洽谈明年春天收购茶叶之事。 云舒将他们请来,问具体情况。 墨鸣语言清晰的将拜访经过说了一遍,三家大同小异,大都是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外地商人感到好奇,因墨鸣说的生意数量大,他们即不敢随便应承,又不能随便打发,都说着好听的话,让墨鸣回来等消息。 云舒点点头说:“他们肯定是要去查一查我们的来历,不然怎么放心跟我们做大生意?让他们去查好了,只有一点,明天要赶紧派人把消息散出去,让其他小茶庄的人都知道我们正在跟三大茶庄谈收茶的事,说的夸张一些也没关系,能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就行。” “好,这事我马上去安排。”墨鸣办事够利索,又有大平在旁边协助,云舒很放心。 墨鸣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又说了一件事。 “今天去邵记茶庄,听说过两天是他们老爷的寿辰,很多人都要进城去拜寿,云姑娘你看你要不要去?” 云舒听了就笑了,说:“邵家呀,呵呵,我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今天在君山腊梅林里碰到的邵小姐,估计是为了给邵老爷祝贺寿辰,才来采梅酿酒的吧。 想到那个邵小姐,云舒心里就冒出了一点小想法…… 看看还在院子里受罚的云默,云舒起身往周子辉的房间走去。孩子们吃了亏,总不能白吃,对不对? 周子辉刚把周子冉弄回房睡下,就见云舒主动来找,心中惊异,走出房来跟云舒站在台阶上说话。 “云姑娘找我有事?” 唔……态度还算客气,没有大声质问找他干嘛。 云舒因是有求于人,便笑着说:“周大少,我刚刚听说再过几天就是邵家大老爷的寿辰,震泽山庄应该收到请柬了吧?” 周子辉想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家虽然跟邵家在生意上没什么来往,但是吴县有头有脸的人若办寿宴,必然会请我爹出席。” 云舒又问:“周庄主会去吗?” 周子辉不太确定的说:“看我爹心情……” 云舒听了微微点头,眼睛提溜转了两圈。 周子辉见她一脸狡黠,想起她在水池边对云默说的那些话,问道:“怎么?你想怎么整邵家?” 云舒“哈哈”笑了两声,说:“没有、没有,我是真想给邵老爷送份生辰礼物,算是结交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没别的意思。” 周子辉不太相信,但又不敢再唐突的追问。不知不觉中,他对云舒已经拘束有礼多了。 “那这样吧,我回去跟我爹说,我替他去送贺礼,到时候带上你一块去。” 云舒连连点头,说:“好啊好啊” 休息了一晚,云舒留了墨鸣、大平在山上办事,就邀了周子辉等人进城玩。 说是进城玩,云舒实际是有事要做。 她让丹秋和周子辉带俩孩子去街上玩,自己来到了凤来楼。 凤来楼的掌柜见了云舒,亲自出来迎接,并迫不及待的说:“姑娘这段日子不在,我们公子很是挂念,差人问了好几次话了。” 云舒朝他笑着说:“让你们担心啦。麻烦帮我准备些笔墨和信简,我想写几封书信。” 掌柜连忙差人准备东西,另外亲自把云舒带到一间上房,上好了茶水伺候她写信。 云舒思索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三封信。 一封是给大公子,说说自己的境况,问问他的情况,不知他有没有启程去马邑? 一封是给马六的,他第四季度的钱差不多要给云舒送过来了,得告诉他地点,免得他直接奔长安去了。 最后一封是让大公子转交给吴婶娘的,问问长安家里的情况,让她好好给虎妞过个生日,并把给虎妞取名为云雪霏的事情告诉她。最后又添了几句大平长大能干之类的话,好让他们俩老放心。 写好了信,云舒将三个竹简卷起来塞在竹筒里用蜜蜡封了,交给掌柜的,让他帮忙送一下。 掌柜的拿到了云舒的信,可以给大公子交差了,自然高兴的答应下。 云舒又说:“我在太湖中的胥母山上建了茶庄,掌柜若有事找我,可让人去那里寻我。” 叮嘱一番过后,云舒和墨清来到吴县城门下跟其他人汇合。 周子冉手上拿了很多包吃的,丹秋和周子辉手上也没空着,只有云默双手捅在袖管里,跟小老头似的走在旁边。 云舒看了看天色,说:“走吧,现在启程,刚好可以赶回震泽山庄吃晚饭” 以前总是要闹着跟墨清骑马的云默这次乖乖的跟云舒上了马车,待出了城门,云默才主动开口喊了云舒。 “娘……” 云舒看这小子从上车前就鬼鬼祟祟的,故意没理他,见他主动靠过来,这才笑着“嗯”了一声。 云默从袖管里抽出一个长条的红色盒子,低头不好意思的送给云舒说:“逛街的时候看到这个好看,默儿买来送给娘。” 云舒心中一暖,不管他送的什么东西,单是送礼物的这份心思,她已经觉得很开心了。 她接过盒子,一面拆开一面问:“默儿送娘什么东西?” 云默微微红着脸说:“一颗南珠。” 红色的木盒中,一颗硕大的南珠穿在红色的三股线上,红线上间或装饰着细小的翠绿玉珠,衬得那颗南珠越发的白润光净。 云舒在跟玉石珠宝打了好几年交道,一眼就看出这颗南珠不凡,绝不是小孩子乱买的玩意。 她惊呼出声,说:“默儿,这么好的东西,你哪来的钱买的?” 云默说:“之前在寿春,郑叔叔送给我的金裸子让我全用了。” 大公子易容到寿春时,的确给了云默几个金裸子玩,但那也不够买这样好的一根南珠项链。 云默又说:“珠宝店的人看到是周子辉带我去的,就说便宜卖给我了……” 云舒这才了然,别人是在给周大少面子,不过云舒不再多说,总不好驳了云默的一片心意。 “真好看,谢谢默儿给娘买礼物。” 云舒将项链从盒子里取出,套到脖子上去。 云舒的头发很长,从项链里拿出来不方便,云默哧溜一下跑到她身后,帮他拉头发,并小声的说:“娘不要生默儿的气了,默儿以后绝不会做傻事,会考虑轻重的。” 敢情他是来为昨天的事赔礼的。 云舒一面整理着头发,一面说:“嗯,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咦?”云默突然奇怪的叫了一声。 云舒转头问道:“怎么了?” 云默却扒着她的脖子看,说:“娘你脖子后面有东西?” 云舒浑身一抖,说:“什么东西?不是什么虫吧?” 云默扒开她的头发,微微向后拉下了衣领,说:“娘,是个火焰的图案。” 云舒越听越奇怪,就对一旁的丹秋说:“你来给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总不会是有人在我脖子上画画吧?” 丹秋挪过去看了看,又用手擦了擦,说:“指甲盖大小的一个红色火焰图案,不像是画的,倒像是胎记。” “胎记?”云舒真想看看,可惜那东西长在她脖子正后面,汉代的镜子做的又不好,她这辈子都别想看到这胎记了 作为一个胎记,这个火焰显得太红太逼真,让看到的人都啧啧感叹。 丹秋见云舒越来越不自主,就说:“胎记常有的,只是没想到云舒姐的胎记长的这么好看。” 云舒笑了笑,收拾好项链和衣领,重新坐好。 胥母山的“云茶山庄”还没有建好,云舒等人依然是到震泽山庄的迎宾园居住。 一从山里回来就好多事,造云纸、建茶庄,还要筹划收茶的事宜。好在云默现在跟着墨清练武去了,周子冉喜欢跟着云默玩,两个孩子都不缠她,清静一点。 又是忙碌的一天,云舒捧着一个用竹条编的盒子从胥母山回到迎宾园,见周子辉背手站在院门口等他,就小跑几步上前。 周子辉见她回来,就说:“明天我们要去邵家贺寿,你别忘了,早上我过来接你。” 云舒将手上的竹盒子递给周子辉说:“这是我给邵老爷准备的贺礼,跟你们的东西放一块送过去吧。” 周子辉接过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云舒笑着说:“云氏碧螺春,特制哦” 周子辉不知道她打的什么注意,但是从她以前说过的话里听得出她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于是不疑有他,将东西收了,并让管家在礼单下面加了一排小字“特制云氏碧螺春”。 次日天蒙蒙亮,云舒就起床准备出发。因为是要去参加寿宴,她跟着周子辉打着周家的名头去的,不能丢了震泽山庄的面子,就找了身最好的衣服出来。 金粉色的曲裾很粉嫩,也很耀眼,衬得云舒白里透红,无比的鲜活,仿佛是冬天里绽放的春季花朵一般,格外的灵动。 头上的簪子、珠花,脖子上的南珠项链,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哪怕是脚上的手工绣鞋,从头到脚,全都穿的一丝不苟。 前来接云舒的周子辉怔住了,他打见云舒第一眼起,云舒就穿的很随意,甚至在骑马或者去胥母山监工时,还穿着贱民穿的粗布裤子,他哪里见过云舒这样郑重的打扮? 穿着粗衣的云舒,活泼亦亲近,仿佛可人的邻家女儿。换上盛装的云舒却一身尊贵之气,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容和气度,没有丝毫的拘束和不适,仿佛怎样的装扮,都能与她的气质相融。 周子辉疑惑了…… 199、盛装(下) 199、盛装(下) 云舒的背景对周家人来说一直是个迷,他们只知道她从长安来,洛阳首富桑家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淮南翁主和衡山太子曾与她同行,并关系亲密。 周家的势力很多年前就从长安里被根除了,再多的东西,他们打探不出来了。 周子辉觉得云舒并没有贵女的各种做派,只当她是个生意人家的女儿,在外面跑惯了,可是今天这一眼,却推翻了他所有的判断,他强烈的怀疑起云舒的出身和背景 云舒向他迎面走去,看到周子辉夸张的表情,云舒笑着问:“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周子辉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云舒看,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把头扭到一边说:“没有,很好看……” 云舒自嘲着说:“这种粉金色,要十四五岁的少女穿才好看,我穿着有点不像话,不过……今天就是赚眼球去的,非得这套行头才行。” “你也不过十几岁,说的像是多老似的。”周子辉对她的自嘲很不以为然。 云舒呵呵笑了,说:“我二十啦,你当我很年轻吗?” 古人健康条件差,寿命短,很多早夭的,能活到六十的那就要做大寿,那是有福的。一般人很多都在四五十岁上面就过世了,所以他们大多十几岁就结婚生子,忙着传承延续后代。 二十岁的女孩儿,已经走过了生命的三分之一,对古人来说,的确算不得年轻了。 周子辉满脸不信的上下看了云舒一通,说:“倒没看出来。” 云舒抿嘴笑笑,当下二十岁的女子结婚生子,忙着操持家务,自然要老的快。她一没结婚,二没生子,依然梳着少女的头,自然看不出年纪。 两人搭着话,向渡口走去。 周子辉走在云舒旁边两步,突然问道:“你怎的不嫁人?” 云舒脚步略停,转头向他望去,眼神有些怅然,抿嘴说:“嗯,是该嫁人了,过两年一定要把自己嫁掉” 周子辉对云舒的事情半点都不了解,只当她随口一说,便开玩笑道:“你想嫁人还不简单?定是挑的厉害的。” 云舒不爱把自己感情上的事放在嘴上说,依旧笑了笑,没有接话。 周子辉只当她女孩儿家害羞了,陪着笑了笑,就上了船。 初冬的凌晨,太湖上一片雾蒙蒙,天和水都分不开了。船头挂着两排红灯笼,四个老练的船家划着船破水而过。 待上岸换了马车,行之吴县内时,已接近中午。冬日高升,街道喧闹,很多百姓已在街头买卖东西,或是以物易物,早早的开始准备年货。 云舒在马车里听着街上喧闹的声音,脑子里想的却是一会儿在邵家中的事。她闭目不说话,周子辉在旁看着也不打扰。 马车停在了一处高门大院前,门前的夹道上已经停了很多马车,塞的马车很难前行。 周家的马车要比其他马车宽敞一些,磕磕碰碰好半天挤不过去,周子辉不耐烦的掀帘对外面的武士说道:“开道都不会吗?把这些车全都给我牵开” 同是来做客的,周子辉的态度不可谓不蛮横,他令武士把其他人的马车全都赶到另一条小道中轱辘挨轱辘的挤在一起,生生把邵家门口的路给他空了出来。 这一番动静早惊动了邵家的人,身穿红色宝葫芦图案衣服的邵老爷,竟然亲自走过半条街,来迎接周家的马车 周子辉下了马车,只对邵老爷行了一个平礼,把礼单送给邵老爷,而后让四个武士把贺礼捧了来。 邵老爷满面红光,并不在乎周子辉清道和行礼的毛病,非常殷切的请他进去。 “等等,还有一人。” 周子辉返身探到马车里问云舒:“你是跟我去大堂,还是让邵家人直接把你送到后院。” 云舒起身走下马车,说:“我是来见识一下会稽各方大老板的,自然是跟着你。” 邵老爷看着周子辉从马车上迎下一位丽人,满脸的诧异 他并未听说周家大少娶妻之事啊 云舒笑盈盈的下了马车,朝邵老爷纳头福礼说:“恭贺邵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什么东海?什么南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像是吉利话,但邵老爷全然不知这女子说的具体是何意。 云舒顺口说了这句话,并未思索这句话的来历,也没想到邵老爷会听不懂。 碍着面子,邵老爷也没有问,只是询问的看向周子辉。 周子辉介绍说:“这位是我周家的贵客,从长安来的云姑娘,她听说邵老爷过寿,特地前来祝贺。” 能成为震泽山庄的贵客,邵老爷是请都请不来,自然客客气气的将云舒请了进去。 云舒同邵老爷一起前行的时候,笑着说:“小女子喜好弄茶,自己制出了一种云茶,特送来给邵前辈品尝,到时候还请邵前辈指点一二。” 邵老爷有些惊奇,问道:“哦?姑娘也好此道?” 云舒点点头,周子辉在旁说:“云姑娘这次从长安远道而来,就是来做茶叶生意的。” 邵老爷的眼神变了变,显然感觉到敌人来了…… 云舒依然笑的很纯良,说:“我的云茶跟前辈平时喝的茶有些不同,前辈只需取一点放在杯中,直接用沸水冲泡,片刻后即可饮用。我想借此茶在寿宴上给邵前辈祝寿,不知可否?” 邵老爷听了,心里有些不以为然,直接冲泡哪能泡出茶叶的香气?只怕是这小女娃自己闹的玩。 当下笑了笑,说:“听姑娘说的新奇,我到时候就拭目以待啦” 走进了邵家的大门,邵老爷让仆从送他们去大堂入席,他自己继续在门前迎接宾客。 待客人来了九成,他就返身来到大堂,准备开席,只是一入大堂,发现里面分外热闹,很多人都围坐一堆,不知在说什么,气氛十分好。 直到管家在旁吆喝了两声,说寿宴即将开始,请宾客回席,众人才渐渐散去。 围着的人越来越少,热点中心的人物渐渐露出面容,那身穿粉金衣服的女子,正是云舒 随着众人散开,一股沁鼻的茶香飘到了邵老爷的跟前,他闻着如此香浓的气息,心中有些凛然,他家的茶可泡不出这个味道 带着疑惑,邵老爷入了席。 云舒捧着茶盏站起来,送到邵老爷跟前说:“云氏女特以云茶给邵老爷贺寿,祝您身体康泰,生意兴隆” 邵老爷忐忑的接过她的茶,看着茶盏里茶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身披毫、银白隐翠,汤色碧绿清澈,香气浓郁甘厚。 他们以往喝的煮茶,哪有这番漂亮的外观形态?他实在想不通平常的茶叶怎么就变成了细螺似的样子。 他送到嘴边品了一口,茶香冲满了口鼻,不由的赞了声:“好茶” 云舒笑道:“此茶形美、色艳、香浓、味醇,因独特的茶香,有个‘吓煞人香’的诨名。晚辈在前辈面前卖弄,还请前辈宽厚原谅。” 邵老爷忽然想起管家曾对他说,有个商家去他们茶庄收茶,说是从长安来的云氏。他当时并没放在心上,此刻想起,立即皱起了眉,敢情这是这丫头,她还拿着自己的东西到寿宴上吆喝起来 但终归是他的寿宴,邵老爷压着怒气不敢发作。 他受了众人的恭贺,感谢了一下同僚的光临,便匆匆开宴,只是宴席上,到处都是谈论云茶和云氏女的言论,使得他相当烦躁 邵家请的宾客都是生意人,生意人看到、闻到了云茶的奇特,怎不知其中的商机? 苏、吴另两家大茶庄的老板头上隐隐冒出细汗,他们已打探到,云舒已在四处联系茶源,看她来意不善,纷纷开始想起对策。 在宴席上,云舒比寿星还要抢眼,不断有生意人前来跟她打招呼,赚个脸熟,更有人直截了当的问起云茶是怎么做的。 云舒忙于应酬,没吃几筷子东西,待宴席散了,她却不愿久留,早早的拉着周子辉回去。 周子辉疑惑的问道:“正是认识人谈生意的好时候,你怎么突然要走?” 云舒笑着说:“来日方长,先保持一下神秘感嘛” 返回的路上走到一半,墨清突然出现了,云舒坐在马车里搁着窗跟墨清讲话,并不十分避讳周子辉。 周子辉听到墨清对她说:“邵家宴席之后留了苏吴陈李四家人去后院商谈,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五家就散了,听他们每人口中都颇有怨词,像是谈论东西没有谈拢。” 云舒谢过墨清,心中暗爽。她今天这样露了一把,只怕垄断会稽一带茶叶生意的富商要慌了。他们或想跟云舒合作,或想在她不成气候的时候灭掉她,或想挑起她与别人的争斗而作享渔翁之利,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只是不知这邵家选的是哪条路?云舒真的很想知道 云舒微微眯着眼,脸上带着笑,周子辉不知她想着什么,却觉得她露出这个表情实在太可怕了,那是危险的征兆,她绝对在想坏主意 【小羽:周末请假,妈妈从老家来外地看我,我要陪她去苏杭一代走走,只怕是没时间更新。今晚我会尽力写一些出来,只是不知能写多少。希望大家原谅~~~】 200、自作孽 200、自作孽 邵家不负云舒所望,在云舒“殷切”等待他们反映的时候,邵家不同于苏、吴两家的直接联合抵制,也不同于其他小茶庄的巴结,而是派了他家的大小姐来给周家和云舒赔礼道歉 再见那日在腊梅林里起争执的女子,情形却是大不相同。 邵家大小姐在两名仆妇的陪同下,出现在了周夫人的芳华园,为之前唐突了周冉冉而道歉。因跟云舒也有关系,邵小姐特地对周夫人说要当面对云舒道歉,周夫人只好让人把云舒给请来。 云舒到达芳华园时,时辰已经很晚了,周夫人招待着邵小姐用过午饭,正在临山崖的亭中看着湖景。 云舒走进院中,脚步欢快的走过去,向周夫人福了一福说:“夫人,我来晚啦,莫要见怪。” 她今天去胥母山的林子里去了,听人说在里面发现了一片茶树林,她便指挥着买来的工人进林移植茶树去了。 周夫人笑着对她招招手说:“要找你可真不容易,听人说你进山林里去了?肯定累了吧,快坐。” 云舒笑着在周夫人身边的位子上坐了,旁边的邵小姐起身对云舒施礼,云舒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一下,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似乎不知道她今天来的原因一样。 一旁,周夫人关切的问道:“你匆匆赶来,用过饭没有?” 云舒点头说:“在茶庄里跟大家一起吃过了。” 周夫人微微皱眉说:“那里餐食简陋,怎么吃的好?你以后还是回到山庄里用餐比较妥当。” 云舒不甚在意的说:“不过是为了饱腹,现在已经入冬了,要赶在下雪前把茶庄盖起来才行,时间紧急,就顾不得许多啦。” 周夫人怜惜的说:“你看看你,这样不珍惜自己。” 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忘记旁边还有位邵小姐。 邵小姐感觉到她们故意忽视的意味,只好主动插话说:“云姑娘在盖茶庄呀?听我爹说,他喝了你送的云茶,口齿留香,至今已过了三四天,还在回味那个味道。” 云舒笑了笑说:“邵老爷抬举了。” 总算是正面跟她说话了。 邵小姐赶紧说:“那天在君山腊梅林中,是我唐突了云姑娘和周小姐,还请云姑娘原谅我的过失。” 云舒摆着手说:“那天的事情我早忘了,邵小姐何必挂怀。” 邵小姐说:“云姑娘若不嫌弃,可以称呼我的小名,阿臻。” 对方都已经把闺名报出来,云舒在周夫人面前不好做的太难看,便说:“阿臻妹妹,你也不用一直叫我云姑娘,我长你好几岁,你就喊我一声姐姐吧。” 邵臻求之不得的说:“嗯,阿臻就听姐姐的。” 云舒被她一声“姐姐”喊的有些发抖,旁边的周夫人已说:“都是小误会,说开了就好了,别放在心上。” 有服侍周夫人的仆妇过来请周夫人回房喝药,周夫人就让云舒先陪邵臻看看景,让壮实的仆妇抬着她去屋里喝药。 云舒没什么好跟邵臻说的,倒是邵臻,像是东道主一样,不断的跟云舒说太湖上有哪些地方好玩。 正说着,有人在芳华园门口探头探脑的找云舒。 云舒一看,是丹秋,就走到门前问道:“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丹秋说:“云舒姐,吴秀不许我在茶叶旁边放炭块烘烤,怎么说都说不通,你快回去看看吧。” 云舒在此地买了一些长工,有男有女,这名叫吴秀的,就是她选出来的一名采茶女,因做事很利索,被云舒选出来管教其他采茶女,却不想她跟丹秋两人性格有些不合。 云舒就对丹秋说:“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暂时走不开。那些茶叶并不急,你们先放着,我晚上回去跟她说。” 说完,云舒准备转身回到亭子边,却见树后有抹西瓜红的裙角一飘而过。她眉头一挑,心道:你既然想偷听,我便让你听个清楚好了 云舒匆匆叫住准备回去的丹秋,说:“不成不成,我那些茶叶等不了。你告诉吴秀,放炭块放在茶旁边,是为了让炭块的高温帮助茶叶快速凋谢。摘下这些凋谢的茶叶后,我才能把它们揉烂,然后烤干,制成我想要的东西。你让她听我的就是,别担心。” 丹秋“哎”了一声,转身走了。 云舒背对着邵臻的方向,偷笑了一番,这才转身来到邵臻身旁。 邵臻刚刚偷听了云舒的对话,心中有些紧张,手中握着杯子,眼睛四处乱看,显然不知把眼神放在哪里才好。 云舒全当不知道的,坐回去之后说:“哎,手下之人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真让人费心。” 邵臻赔笑说:“是呀,想找个得心应手的跟前人很不容易。” 两人坐了一会儿,云舒说要去看看周夫人,邵臻跟着她进房了,见周夫人喝药后,仆妇劝她休息,邵臻就急忙告辞,说不打扰了。 云舒送她离开之后,坐着船来到了自己的胥母山,继续忙她在忙的事情。 邵臻回到邵家之后,匆匆见到邵老爷,说:“爹,我打听到云茶是怎么做的了” 邵老爷很兴奋,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匆匆询问。 邵臻将炭块高温催凋谢、揉烂、烤干的步骤说了,邵老爷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是这样,我是说她的茶怎的一点也不新鲜,原来是摘了凋谢的茶叶烤干后制成的” 邵老爷捏着胡子琢磨着怎么抢先做出云舒的那种云茶,好在商机上占上风。而另一边,云舒却哭丧着脸在茶庄的一个木屋里说:“不成不成,又失败了……” 屋里围了不少人,墨清、大平、周子辉、周子冉、云默都在旁边看着。 云舒前面堆了一盘茶叶渣渣,也不知她怎么弄的,跟腌菜似的,红红绿绿分不清楚颜色。 周子辉皱着眉头说:“云茶不是弄的很好喝吗?你又在做什么?浪费好几盘茶叶了” 云舒失意的摇着头说:“哎,你不懂、你不懂” 周子辉大声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云舒只好说:“我的云茶是绿茶,我想研究做红茶,可是揉烂之后要发酵,我总是弄不好,怎么都做不出像样的红茶。我说了,你懂吗?懂吗?” 什么绿茶、红茶、发酵,周子辉的确不懂,被云舒这样追问,脸上就有点搁不住,便拉上周子冉说:“鬼知道你在弄什么玩意。冉冉,我们走,要睡觉了” 周子冉在屋里待着看云舒弄茶叶,早就觉得无聊,就蹦蹦跳跳的出去牵上元宝,然后对云默喊道:“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啊” 云默倒是一本正经的蹲在废掉的茶叶面前,看着半成品的红茶若有所思。 红茶和绿茶的制作工艺完全不同,云舒现在已经能够顺利制作出绿茶,但想到南方人喜欢喝红茶,就想着也把红茶弄出来,但是发酵太难,每每都失败了。 今天邵臻偷听云舒跟丹秋说话,听的那一段,就是红茶的大概制作步骤,若她是抱着窃听技术的目的而来,她把那些信息带回去,只会把邵家茶庄引向末路。 是生是死,全看邵家人自己怎么做。 想到这里,云舒一扫实验失败的阴霾,心情好了起来。 忙碌中的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隆冬时节。 云庄的房子盖的七七八八,只差慢慢收拾。而胥母山上能找到的野生茶树也都被云舒趁着冬天休眠时期,全给移栽到了茶园里,一排排的,数量还不少。 云庄中的工人也逐步到位,她从墨清推荐的人里筛选了几名墨者做“管理层”,又调派了适应的人做采购、市场、财会和“技术研发”,以及“保安”。 另外让周子辉帮忙介绍买进了近百名长工,在里面培养采茶女和制茶女。 一个小而全的“工厂”在新春来临之际,有模有样的成立了。与此同时,云舒听到了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邵家茶庄发生火灾,百亩茶树付之一炬,全部灰灰了…… 云舒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狂汗,邵家人该不会歪解她话里的意思,把炭块直接丢在茶树下面烤吧?那肯定容易发生火灾的呀 “哎哎,自作孽不可活” 云舒感叹这句话时,云默在旁边偷笑,果然,云舒报复的手段,比他那一箭要更痛、更狠 马上就要过年了,近半年,云舒虽然漂泊在外,但是她却做了不少事,她建了两个茶庄,提前制作出了信阳毛尖跟碧螺春两种名茶,还抽空跟震泽山庄一起制作云纸。 为了犒劳跟随她的人们,也为了庆祝太湖云庄的落成,云舒决定要好好过一个年,于是四处派人去采购年货,并派人去给指定的人送年货拜年。 长安平阳长公主府、韩府、田丞相府,甚至不常来往的东方朔、卫青家里,洛阳桑家,被调回桑家的沈柯,移居到南阳的窦华钟姬夫妇,淮南翁主,衡山太子…… 云舒仔细列着送年货拜年的名单,尽可能不漏掉她已经认识的人,甚至连鄳县县令她都列在了名单之上。 一是组建关系网,更主要的是为云纸和云茶做广告——她的拜年年货统一是两盒云茶加十卷云纸,怕显得太小气,又再加周家制作的上品丝绸各五匹。 冬天茶叶虽不好找,但是云舒从其他小茶庄收购的话也能找到一些。她每份贺礼只送两盒茶叶,是为了渲染云茶的精贵,毕竟云茶以后是要走高层精品路线,而不是大众廉价货 201、来客(上) 201、来客(上) 云舒的茶庄赶在年前修建好了,她想在茶庄里过年,便早早的让丹秋收拾东西,正式从震泽山庄的迎宾园搬到了胥母山的云庄中。 云庄修建的不算小,大大小小有近十个院子,各个院子有不同的作用,其中以迎宾待客的“有容堂”和云舒居住的“纳锦苑”修建的最好。 另外工人们还给开春要修建的花园、亭台楼阁专门开辟好了位置。 茶园建在山庄的正后面,工人们的宿舍建在山庄和茶园之间。 正式入住云庄的那一天,云舒特地开了宴席,请来周庄主及子女,小小的庆祝了一下,算是祝贺乔迁之喜。 办完这些,已到了腊月底,而吴县早就被盖在了白色的积雪之下,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 云舒站在纳锦苑的暖阁中,手里捧着热茶,靠着窗看着外面的大雪,跟在屋内缝手炉袋的丹秋说着话。 “会稽都下雪了,想来长安、洛阳那边早就下了大雪,也不知年货送到大家手上了没有。” 丹秋手下飞快的走着针线,一面搭腔说:“墨大哥亲自选的人去送年货,想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云舒点点头,就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牵着一条狗,从外面的石板路上狂奔过来。 不用等这一人一狗走近,云舒就知道是周冉冉牵着元宝来了。 她将暖阁的房门打开,元宝拖着周冉冉奔了进来,冉冉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拉着狗链,一只手扯着自己脖子上的披风带子。 云舒放下手中的茶,走过去帮她把披风脱下,说道:“又没什么紧要的事,慢慢走来就是,何苦跑成这副狼狈样子。” 周冉冉大喘了一口气说:“我倒是想慢慢走,可是元宝这几月长肥太多,我压根拉不住它,真正要把我跑晕过去了。” 丹秋也放下手中的针线,给周冉冉倒了一杯水。 冉冉道谢的接过水,喝了一口,抬头问道:“云默呢?今天都下雪了,难道他还跟他师父练功去了?” 云舒点点头说:“是呢,不管雨雪还是日晒,练功的事情可不能偷懒。” 冉冉听了有些泄气,说:“我还以为今天能找他玩呢。” 云舒领着她坐上暖炕,说:“再过一会儿,他晨练就该回来了,今天上午他师父要教他书法,你若想学,跟着一块去吧。” 冉冉好动,不喜静,练书法对她来说,几乎是种折磨。 她拧着眉头想了想,似是下定决心一般说:“好,我也去学,等我学会了,看云默还敢笑我不会写字” 古代女子的教育偏重不同,冉冉会弹琴会跳舞,也能识一些字,但是让她提笔写字,却是不能,为此她和云默还吵过架,堵了气。 果然,说了不一会儿话,就见云默穿着单布衣,满头大汗的从外面练功回来了。 冉冉“啧啧”的感叹说:“天呐,下雪天,他还穿这么少。” 云舒已见惯了他练功的样子,早已习惯,拍拍冉冉的手说:“去西边的书房吧,云默换过衣服之后,马上就过去了。” 冉冉把元宝丢在云舒这里,欢喜的去了。 想着自己的年货和外面拜年的年货差不多都准备完了,今年应该再没什么大的开销,云舒就走进房内翻出账本,开始算起这几个月的开销。 来来回回算了一上午,看着账本上的内容,云舒不由得有些发愁。到处都要用到钱,这钱只出不进,她之前在弘金号打工以及跟马六一起贩马存下的钱,已要告罄。 云纸和云茶的收益要等到开年春天才能见分晓,若在这之前出点意外要用什么大钱,她就捉襟见肘了。 云舒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胥母山没有花她的银子,不然的话,她的钱根本不足以让她在山上盖这么大一座山庄。 “若马场的银子能送来就好了……” 云舒一个人嘀咕着,想着马六那边还有一笔没有到手的钱,虽然她之前给马六写过信告诉他地点了,但是吴县距离河曲太远,马六恐怕也是得春天才能把钱送来。 为着钱的事,云舒在家里琢磨了一天。 待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云默却是一脸不乐意的坐在了云舒身边。 “娘,我跟师父上课的时候,就别让周子冉来书房了,她好吵。” “她愿意跟你一起玩,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哥哥最近忙着应酬他家的事情,也没空陪她,你就忍耐一下吧。”云舒说。 云默却觉得头大,“她今年十岁了,不是听说女孩子十几岁就嫁人吗?她怎么不开始学女工,学持家,天天跟着我一个男孩子玩算什么嘛。” 云默一语让云舒警醒过来。冉冉太活泼,让她一直把冉冉当个小朋友对待,可实际上,她再过三四年就该嫁人了,如今小男孩似的性格的确不行。正如云默所说,她有很多东西都要开始学了,周夫人却一点也不操心,反倒是把孩子都交托给她,这样下去可不行。 云舒点点头,打算抽个时间专门去见见周夫人,跟她说说这个事情。 正吃着晚饭,山庄大门前传来消息,说有一位姓马的男子前来拜访,说是云舒的故人。 云舒很吃惊,姓马的,她最先想到马六,可是河曲那么远,算时间,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呀。 带着疑惑,云舒来到有容堂,那坐在大堂里等候的人,却正是马六 “马大哥,怎么是你”云舒又惊又喜。 马六站起来说:“姑娘果然在这里,让我好找。” 云舒说:“我前不久派人给你送信去了,你没收到吗?” 马六说:“没有,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外面,还没回去,看来是岔开了。我在长安一直找你和桑公子,我好不容易联系上,这才知道你在这边,一路打听过来的。” 云舒听他说没有回河曲,看他神情不如之前几次见到时轻松,便问他出了何事。马六一句三叹,说了好久,云舒才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 马六八月的时候带聂壹去长安献策,事情妥当之后,就直接去了北疆跟匈奴人洽谈生意,打算取了马再回河曲。偏偏他身边委以重任的账房见他生意越做越大,眼红了,把钱卷的跑了。他没有钱给匈奴人,生意险些谈崩,好在他找朋友围追堵截,总算是把账房和银子找回,把生意做成了。 他怕多生事端,又下长安,直接把马带到长安牧师苑卖给朝廷,准备跟云舒商量马场账房的事情,偏偏他在长安四处找不到云舒,去桑家找大公子也找不到,打听才知道,云舒离开了长安,而大公子也跟着御史南下办事去了。 他带着卖马的大量钱财,留在长安等候大公子回来,从他那里打听到云舒的消息之后,再一路找过来,实在是够奔波的 “之前的账房肯定是不能用了,我本来就是个粗人,算账什么的,不太会。现在马场的生意越做越大,不管送多少马到牧师苑,他们全都要,给的价还高。我怕耽误生意,所以想早早的找姑娘把账房的事情定下来……” 马上要打仗了,朝廷自然是到处招兵买马,生意正好的时候,内部财务出了问题,的确很头疼。 云舒想了想,说:“我现在手上有一些人可用,待我挑个可靠合适的人,你带他一起回河曲吧。” 马六高兴的说:“那就太好了,姑娘派的人,我就放心了。” 云舒看着马六,微微叹了口气,这个人可靠老实、能吃苦,但本事却有限。马场是笔大生意,的确需要一个有足够能力的人去协助他。 “云姑娘,你的钱还在外面马车上,你看要不叫几个人去把钱抬进来,不然我不放心。” “哦,对的。” 马六带着朝廷买马的钱直接来找她,装钱的大箱子足足堆了三辆马车,而包括马六在内,他们只有四个人,云舒看着钱箱堆成的山,很难想象他们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 马六憨厚的笑着说:“这边的路我不熟,桑公子亲自派人带我们过来,直到把我们送到湖边,才回去。” 云舒很感激大公子,大公子只怕不仅仅是担心马六找不到他们,更怕他们路上被人打劫了吧 “大公子还好吧?”云舒情不自禁的问道。 马六一面指挥着人把钱搬进云庄,一面说:“我见到大公子时,他挺好的。不过我跟聂壹碰了个头,听说他们不能在长安过年,年前就要去马邑了。” 云舒微微有些吃惊,算算时间,大公子现在只怕已经在马邑,而不是在长安。看来年货他是收不到了。 收起微微失望的心情,云舒问马六:“马大哥,你怎么办呢?眼看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北边大雪肯定已经封路,不到二三月,你这可回不去了。” 马六不甚在意的说:“没事,我跟兄弟们去附近找地方住下,等河里开了冰再回去就行。” 云舒关心的问道:“那嫂子过年等不到你回去,岂不是很着急?” “没事,我们常年在外跑,这样的事常有,从长安出来时,我就给家里送过信了。” 云舒点点头,她给马场找人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看来马六他们只能在这里过年了。 马六送来的钱足有五万多钱,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彻底解了云舒的燃眉之急 把钱放进库里之后,云舒安排房子给马六他们住。马六看着刚刚新建的云庄,十分诧异的问道:“这么大一个庄子,都是姑娘的?” 云舒点头说:“嗯,我建来坐茶叶生意的。” 马六满是佩服的说:“姑娘做生意一向行,这次肯定能赚大钱。” 这头刚安顿下马六,到了腊月二十八的那天,云庄又迎来了几个让云舒倍感意外的客人 202、来客(下) 202、来客(下) 如果说马六的突然到来对云舒是种意外的话,云庄外码头上的那一行人,对云舒来说,完全就是惊吓了 云舒在雪地上快速跑过去,看着男女老少的一群人,惊吓的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 “你、你们怎么来的?” 吴婶娘夫妇带着虎妞和三福两个孩子,竟然也来会稽郡了 虎妞扑着跑到云舒怀里,喊道:“姐姐,我们来找你了” 云舒半搂着虎妞,用疑问的眼神望向吴婶娘。 吴婶娘满脸为难的走过来说:“姑娘,我们实在拦不住虎妞,自从收到你的信之后,她就闹着要来找你,从家里跑了三次,我们实在是怕她一个人乱跑,这才带着她过来找你。” 虎妞在云舒的怀里抬起头说:“姐姐,虎妞有名字了,叫雪霏,云雪霏我好开心啊” 原来是为了名字的事情这样高兴。 云舒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太胡闹了,让吴婶娘他们如此为难,想过来的话,先给我送个信,我派人接你,怎么能乱跑呢?” 虎妞嘟着嘴巴,说:“我想跟姐姐一起庆生辰啊。” 外面天气冷,湖边的风更是不得了,云舒忙把大家带进云庄,准备让他们歇歇再仔细说话。 进来云庄,大平看到父母和弟妹,开心之情自然不言而喻。而云默看到虎妞,也是分外好奇。 云舒牵着虎妞,对云默说:“默儿,来,这就是你之前问到的小姐姐。” 云默打量着虎妞,只见这个小女孩跟周子冉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她皮肤微黑,眼睛圆而大,精神抖擞,如她的小名一般,真的像个小虎妞。 虎妞也打量着云默,主动说道:“我是云雪霏,你是谁?为什么跟我姐姐住一块?” 云默微微笑着说:“我叫云默,我跟我娘住一块有什么不对吗?” 虎妞惊讶的抬头望向云舒,吴婶娘在旁听了,也讶异的不得了,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端端的出来,却平白多了一个儿子 云默知道自己的身世,云舒知道他不会介意让别人知道,于是说:“这是我在路上收养的孩子,他父母都不在了,所以跟了我姓。” 抬头望着云舒的虎妞闻言,默默的低下了头,看着两只互相掐架的手指出神。 云默突然问道:“娘,我应该叫她姐姐还是小姨呀?” 云舒愣住了……云默喊她娘,虎妞喊她姐姐,她却要云默喊虎妞姐姐,这关系真叫一个混乱…… 这俩孩子差不多年纪,而虎妞在她身边长大,母女关系更胜于姐妹关系,她想了想,说:“叫姐姐吧。” 听到这个结论,低头出神的虎妞突然又抬起头,十分雀跃的对云舒说:“我也要喊你母亲,雪霏也想要娘亲姐姐做我的娘吧” 这句十分不协调的话听在云舒耳中,却是十分动容。 虎妞六岁了,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也知道要爹娘,她也知道要姓名,她也想要一个家她不再是云舒从雪山老虎身边抱回的只求一口饭、一口水、一个玩伴的婴儿了 云舒摸摸她的脑袋说:“我原本想给妞妞找个幸福的家,有爹、有娘,可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家庭,妞妞真的想要我做你母亲吗?” 虎妞再次扑住云舒说:“我只要姐姐做我的娘” 云舒笑了笑,说:“那好,那妞妞以后就是我的乖女儿,你跟弟弟云默要好好相处哦。” 虎妞欢喜的拍手乱跳,口中大喊着:“我有娘,也有弟弟咯,太好了” 看着孩子这般高兴,一旁的吴婶娘却满脸担忧。 丹秋和大平帮着安排吴婶娘一行人的住宿,又让厨房准备了热乎乎的饭菜让他们充饥,另外还烧了热水,让他们洗去一身的尘土。 他们虽然安全到了,但是有些事,云舒还是得仔细问问,待得晚上孩子们歇下了,她把吴婶娘单独喊了来。 吴婶娘也有话跟云舒说,便主动说道起来。 “虎妞接到姑娘的信,知道自己有姓名了,就闹着见姑娘。半夜跑了两次,我们到处找,把我们都急坏了,最后还是劳烦了大公子派人找,才把孩子给找回来。大公子看这样闹的不成样子,就说派人送我们过来找姑娘,我原本觉得太远了,不同意这事,但是大公子说他马上就要离开长安,可能一两年都回不来,到时候,我们在长安若有事,也没人照应,想了想,我们就收拾东西,锁了院子,跟着大公子的商队来了。” 云舒点点头,看来马六之前说大公子年前要去马邑的事情果然是真的。大公子能在离开之前替云舒把长安的人都考虑周到,让云舒很感动。 云舒又问道小虎的情况。 吴婶娘连连摇头说:“小虎没办法带来,又不可能留在长安,我们就把它带到长安城外的山林里放了。虎妞为这个事情哭了一路,三福哄她,说小虎通人性,会在山林里等他们回去,这才把她哄好。” 云舒微微点头,越发觉得吴婶娘的三个孩子都很不错。 大平活泼开朗,跟着她这些年,学会不少东西,办起事来也有模有样;小顺性格腼腆温顺,听说在回春堂学医很不错;三福乖巧聪明,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 想了想,云舒又问:“这一路好走吗?吃了不少苦吧?” 吴婶娘连连摇头,说:“没吃苦,大公子特地关照了,商队里的大管事对我们可照顾了,没饿着没冻着,一路坐车过来,没多走一步路。” “那就好。”云舒总算是放心了,就怕他们匆匆过来,在路上吃了苦。 想着他们比较在路途上走了一个多月,肯定不比在家里舒服,就让吴婶娘赶紧下去休息了。 吴婶娘站起来却犹犹豫豫的,似乎有话要说。 云舒哪能看不出,就说:“吴婶娘跟我还有什么不能直说嘛?” 吴婶娘重新坐下,十分关切的对云舒说:“姑娘,你怎么能当虎妞的娘呢?也不该在路上收养孩子的你可还是个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呀” 她是在为云舒以后的婚事担心吧。 云舒身边没个长辈,吴婶娘能为她如此担心,她很开心。 “婶娘放心,当年我在娄烦雪山里捡回虎妞的时候,大公子就在我身边,这次我收养了默儿,他也知道,亦很喜欢默儿。这两件事他都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任何不好,想来是可以接受他们的。” 吴婶娘听了微微放心一些,感叹道:“我们姑娘心善,是个有福的,好在遇上大公子这样的好人,要是换做其他人家,怎么会同意。” 云舒心中也有顾虑,大公子能够接受雪霏和云默,并不代表桑家人也能接受他们。不过她既然收养了,就会负责到底,以后的事,只得慢慢克服解决了,当下还是先把跟桑老爷的约定完成好才是。 又说了一会儿话,吴婶娘告辞。丹秋借口说怕吴婶娘不认识山庄的路,一直把她送回房,才回到云舒身边。 一进房,丹秋就对上云舒笑眯眯的表情,她顿时窘迫,红着脸问道:“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云舒偷笑道:“我们丹秋也知道在婆婆面前挣表现了,真不错。” 丹秋急的跑过去捶云舒,说:“姐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什么‘婆婆’,什么‘挣表现’,哎呀,太坏了” 看她害羞的不成样子,云舒笑的在床上滚做一团,闹了一阵子,云舒才正色拉住丹秋问道:“你跟大平的事,决定什么时候跟吴婶娘和吴大叔说?” 丹秋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小声说:“大叔和婶娘来的太突然,还没跟大平商量,等明天问问看再说吧。” 云舒点头说:“你们年龄也差不多该说亲了,我看吴婶娘也不会不同意,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早早的说了,把事情定下,也好让我放心。” 丹秋没有说话,但是满脸都是羞涩的幸福,云舒不再多说,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周夫人听说云舒还有个收养的女儿,就说想见见孩子,云舒正好因为周子冉的事想找周夫人,便跟丹秋两人带了雪霏去芳华园拜访周夫人。 雪霏并不怕生人,见了周夫人就在云舒的指导下给周夫人行礼,并大声说:“祝夫人福寿安康,万事如意。” 周夫人见了很喜欢,招手让雪霏过去,给了她一个十分沉重的金项圈。 云舒笑着谢了谢,周夫人说:“这孩子开朗的性子跟冉冉倒有几分相似,我看着喜欢。” 云舒说:“雪霏只怕活泼过了头,比冉冉的胆子大很多,很让人头疼呢。” 周夫人露出吃惊的表情说:“哪能比冉冉的胆子还大?” 云舒说:“这丫头跟着我在外面长大的,也没怎么管她,随她上山下水,翻墙打架,她可都做过呢。” 周夫人笑道:“这么调皮,倒像个小子。” 云雪霏在旁边嘟嘴说:“我以后会听娘的话的” 周夫人听了更喜欢,说:“我看这孩子虽然调皮,但也懂事,你听她说的话,多暖人心。” 像雪霏和云默这种没爹娘的孩子,大概真的是懂事比较早,都才五六岁,心里却跟明镜一样清楚。 周子冉今天没去找云默玩,云舒看她也不在周夫人身边,就问起她。 周夫人说:“元宝生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的原因,一动不动的,冉冉着急,陪着元宝在暖阁等郎中呢。” 云舒想了想,对丹秋说:“雪霏喜欢小动物,你带着她去找冉冉和元宝玩吧。” 周夫人也说:“雪霏跟冉冉性子投契,肯定合得来,让她们玩去吧。” 云舒掩嘴笑道:“只怕她们两个一起,能把山庄闹的个天翻地覆。” “我们周家人丁不兴旺,由得她们闹去,热闹一点也好。” 支开了孩子,云舒渐渐把话题往正题上带。 “冉冉今年有十岁了吧?” 周夫人点头说:“是呀,到春天就十一岁了。” 云舒斟酌着说道:“我有个事情想跟夫人说,但又怕唐突。” 周夫人凝神问道:“云姑娘直说便是。” “冉冉长大了,是不是也该收收性子,让她学点女红和琴艺?她几乎每天都去找云默玩,跟他一起拉弓射箭,我看着不太妥。” 周夫人缓缓点头,说:“女红师傅是现成请在山庄里的,但是冉冉却不肯学,说多少次都没用,我也很头疼。” 周家生产丝绸,自然能找到女红好的师傅。 云舒说:“以前冉冉一个人,也许是没伴,不如这次让雪霏陪着她,看看能不能学一点。而且……她再过两年就要议亲了,不太好再跟云默一起玩了,换个女伴也好。” 周夫人眼神微亮,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等开年,我就安排师傅,让冉冉跟雪霏一起学女红。” 想到云舒说起议亲,周夫人主动说道:“从冉冉祖父那一代开始,就已经给冉冉订下婚约了,说好十五岁那年成亲的,我总想着还有几年,想宠宠孩子,怕她以后嫁了人,就没这般好日子,所以就由得她去。” 云舒十分讶异,没想到冉冉竟然有婚约,不过再一想,指腹为婚这种事,在古代再正常不过,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不知婚约的对象是怎样的。 云舒不知道追问下去合不合适,正好周子辉突然掀开帘子进来,云舒便在这个话题上止住了。 周子辉看到云舒,对她颔首示意,“云姑娘也在呀。” 云舒对他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周夫人问周子辉:“怎样?郎中说元宝是什么病?” 敢情这一家人都把元宝当家人一般,小狗生病,都关心着。 周子辉笑着挥手说:“不是什么病,是怀崽了。” 周夫人惊喜的说:“呀,那之前是配成功了呀。” 看云舒一脸疑惑,周夫人笑着说:“之前给元宝找了只公狗来配,被冉冉看到,非要说我们虐待元宝,我们又不知怎么跟孩子解释,只把她撵回房去,谁知她就偷偷带着狗要离家出走……就是在外面碰到你的那次。” 云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原因。听了又觉得好笑,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跟孩子解释呢,怎就偏让她给看到了 203、年 203、年 云舒听了缘由,低笑道:“再过几年,她也该懂了。” 周子辉在旁听母亲跟云舒说这些话,不太自在的咳了两声,站起来说:“娘,这边没事的话,我先去帮爹做事了。” 周夫人点点头,说:“元宝既然怀了崽,你最近几天就跟冉冉说说,把元宝放到其他地方养着吧,不然在冉冉面前,它怎得安生?” 周子辉应下,准备离开。 云舒也站起来说:“我也该回去的,搭个周少爷的顺风船吧。” 从冉冉房里叫回丹秋和雪霏,周子辉送她们回胥母山。 雪霏在船上说:“娘,他们家的狗长的好奇怪啊,跟我以前看到的狗都不一样” 沙皮犬,自然跟土狗长的不一样了。 雪霏又说:“这狗看着样子很凶,就是一动不动,不知这样的狗,小虎一次能打几只。” 云舒汗颜,问道:“小虎经常跟狗打架吗?” 雪霏说:“是啊,咱们院子小,小虎活动不开,我就从街上捉野狗回来给小虎玩,它一次打十多只都没问题呢。” 说着,她还学着小虎的样子,一掌扑一个…… 周子辉在旁听着有趣,问道:“小虎是什么狗?听着很凶猛啊。” 云舒不太好意思的说:“小虎它就是一只老虎,跟雪霏同岁,也有六岁了。” 周子辉瞪大了眼睛,说:“你们养老虎?在长安?” 雪霏十分骄傲的说:“我跟小虎是一块长大的呢都是娘从树林里捡回来的。” 这下子,周子辉看云舒的眼神,更加的变幻莫测了。 云舒不太好意思的冲周子辉笑了笑,转而装作厉害的样子对雪霏说:“以后不准捉野狗了?野狗也是生命,怎么能给小虎拍着玩?而且你要是被狗咬到怎么办?得了病可是会死掉的。” 云舒连吼带吓,使得雪霏连连保证不再胡闹,实际上她在云庄也没办法胡闹。 回到云庄时,三福在渡口上张望,见她们回来,就小步跑上前。 “云舒姐姐,我娘说包了饺子,我们今天吃饺子” 云舒心中一算,今天竟然是小年,她早上出门没注意,没成想吴婶娘想的周到,已经准备起来了。 “太好了”云舒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云庄,正见吴婶娘和丹秋在案上包着饺子。 这饺子是云舒来这里第一年过年的时候,教吴婶娘包的,一晃过去六年,此事的情景似乎跟当时重合起来,颇让云舒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当时大公子回洛阳祖宅过年去,她只是一个过年留守在长安小宅的丫鬟,形单影只,碰上过年更为孤寂,于是拉上吴婶娘一家一起吃年夜饭,给吴家的孩子讲“年”的故事。 今年,大公子依然不在她身边,两个人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隔着千里之遥。同样,她跟吴婶娘一家一起过年,只是,他们现在住在云舒一手建立的云庄,她也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了两个跟她一样没有亲人的孤儿。 饺子起了锅,吃着热乎乎的饺子,大家兴致很高。墨清、马六和雪霏是第一次吃,吃着肉馅喝着热汤,甭提多高兴。 只是云默却不动筷子,云舒问他怎么不吃,他却说:“我不喜欢吃饺子。” 云舒心道奇怪,说:“你又没吃过,尝一个试试嘛。” 云默表情很无奈,只好低头从碗里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小口,然后摇头说:“还是不喜欢。” 云舒也不知这曾经受过饿的孩子怎么还会挑食?没办法,只好另外给云默热了饭菜。 临近大年的这几天,之前派出去送年货的人们逐渐回来,也带回了各家的回礼。 其中韩府回了一对碧绿的万事如意双耳玉瓶,淮南翁主回了她一个五件套的金首饰,衡山太子亲自派人送了一匹骏马,还叮嘱她不要忘了春天的约定。 云舒看了这匹马,不由得笑了,这个刘爽,难不成那么心急要她把一百盒茶叶送过去吗?连马都备好了 另外其他家都是送了一些过年的货物,数量各有不同。 云舒特地喊来给洛阳桑家送年货的几人,问了送礼的情况。 领队的那人口齿清晰的说:“货物和礼单先是交给了桑家外院的管家,我们在门旁的耳放等了很久,才有人来回话,说大老爷看到东西了,称赞东西很好,谢谢姑娘的一片心意,也希望姑娘在外面多保重。” 云舒心底渐渐有了些信心。 桑老爷说东西好,肯定是看出云茶和云纸的商机了,这简单一句评价,却让她对春天的生意,充满信心 解决完年前的事,过年的时候反倒没事做了。因为云庄的人都是外地人,没亲戚可走,过年无非就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只是今年多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给雪霏过生日。 正月初三是云舒从山林里捡回雪霏的日子,虽然不是她真正的生日,但是更具有纪念意义,雪霏也只认这个日子。 因为之前没想到他们会从长安大老远跑过来,云舒没有给雪霏准备礼物,但是他们来了之后,云舒就托墨鸣去吴县给雪霏买了两套崭新的大红色新装,一套过年,一套过生日。云默和三福也各有一套新衣,孩子们接到新衣服时都很开心。 初一一大早,云舒带着众人去震泽山庄给周庄主、周夫人拜年,周子冉得知再过两天是雪霏的日子,就说一定要过去玩,云舒自然笑着欢迎。 一大早给周庄主拜年的人很多,云舒不多做打扰,拜年过后就回了胥母山。没让她想到的是,云庄门前也很热闹,各种来送拜帖和拜年的人。 云舒让墨鸣都记好来了哪些家,回头再一查,全是吴县当地或周边的一些小茶农,看来是冲着她大肆收购茶叶的生意来的。 云舒对墨鸣说:“既然他们如此诚心的来了,你就一家家的去看看。等过了十五,带上几个人,把各家茶叶的质量分成一到五不同的星级,再把他们开的价钱,能提供的茶叶数量记下来,我们回来再慢慢合计。” 墨鸣听云舒头脑清晰的把事项交代清楚,心中十分佩服,也渐渐明白当初钜子让他来协助云舒时特地叮嘱他要谦恭的原因。 这个女子,的确不能小看 204、生辰 204、生辰 从初二晚上开始,云舒拉了吴婶娘在厨房里研究生日蛋糕的做法。没有面饼模型,没有烤箱,没有奶油,没有蜡烛,这个蛋糕做得分外困难。 云舒先用面粉加鸡蛋和好面,找来一个厨房用的圆形小铜盆,在铜盆里刷了一层脂,然后把和好的面倒进去。 吴婶娘将铜盆放在准备好的铁架上烘烤,不时的调节着下面的火候。另一边,云舒开始用最原始制作奶油的方法搅拌取来的羊奶。 要把新鲜的羊奶做成奶油,十分辛苦,必须不断的搅拌,一直把奶油打发。 云舒记得以前用搅蛋器做奶油时,在盆下放许多冰块会加快进程,于是从外面取来雪块堆在大盆里,再把装满了羊奶的小盆放在大盆里,自己不断的搅拌。 这一搅拌,就用了一个多时辰,云舒两只手交换着弄,手都要酸的断掉,但是看着渐渐浓稠起沫的奶油,想到明天雪霏看到蛋糕会有多高兴,她便坚持了下来。 待吴婶娘那边把蛋饼烤好了,过来帮云舒一起搅拌,最后用洗净的铜片把奶油一点点涂抹到蛋饼上。 单纯抹上奶油的蛋糕不好看,云舒于是用干枣裹上蔗糖汁,沿着蛋糕的边缘装饰起来。 最后的问题是蜡烛没办法解决,吃蛋糕不能吹蜡烛,多少太过遗憾,也少了很多庆生的乐趣。但是云舒不会制作蜡烛,也找不到可替代的东西,最后倒是吴婶娘急中生智。 “找几根干净的细木棍,点着之后插在上面,让妞妞吹,跟姑娘说的蜡烛是不是差不多?” 木棍……虽说太难看了点,但貌似也只能这样了。 看着点缀着红枣的粗制蛋糕,云舒叹了口气,可恨她上辈子不是蛋糕师,也不是什么大厨师,只能弄成这样子了。 吴婶娘在旁劝道:“妞妞知道姑娘的心意,肯定会很开心的。天色不早了,姑娘快去休息吧。” 云舒的手臂因为打奶油,酸的不得了,点点头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还是吴婶娘起的早,给妞妞下了鸡蛋面做早饭。其他人也凑着热闹吃了面做早饭。 周子冉在家里吃过早饭之后,就由周子辉带来云庄玩。 周子辉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说是周家给周子冉的生辰礼物。 云舒忙推辞不要:“初一去拜年的时候,周夫人就已经给了她一个金项圈,再不能要了。” 周子辉执拗的性格哪里会容得云舒推辞,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孩子过生辰,添个热闹。” 没办法,云舒只好收下,想着等周子冉春天生日时,再加倍的还回去。 雪霏高兴的收下礼物,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套颜色各异的玉老虎,大小形态各异,绿的、黄的、白的玲珑剔透,云舒看了都喜欢的不得了,何况雪霏。 雪霏捧着盒子高兴的乱跳,云舒忙说:“还不快谢谢周少爷和冉冉” “谢谢周叔叔,谢谢冉冉姐姐”雪霏大声的喊道。 周子辉大概是第一次被人喊叔叔,竟然脸红了,幸而他皮肤微黑,看不大清楚。 周子冉听到雪霏喊她姐姐,甭提多高兴了,她之前使劲千方百计,云默都没能喊她一声姐姐,现在这个愿望在云雪霏身上实现了,身上自然显出一股姐姐的优越感,对雪霏说:“我家里还有很多小玩意,你如果喜欢,只管去我那玩,看到喜欢的,拿就好了。” 其他人也送了雪霏礼物,三福自己绣了一个锦囊,“你把随身带的东西放在这里,就不会再丢东西了。” 雪霏吐吐舌头,想来以前总是丢三落四让三福头疼。 云默投机取巧,在院子里给雪霏堆了一个雪人,糊弄的小姑娘们开心的不得了,都说以前只知道打雪仗,倒不知可以用雪堆出这样的小人,闹着要再堆几个,代表他们每个人。 孩子们开心自然是好事,但是云舒看着那个雪人,却有点恍惚,看向云默的眼神,也多了点思索。 孩子们在外面玩,云舒就陪着周子辉在屋里说话,无非就是说一说来年生意上的问题,春天堆丝绸、云纸、云茶来说,都是个关键的季节,云舒没有那么多经验,听周子辉说起来,分外上心。 周子辉性格虽然不太好,有一股没办法改掉的霸道和自傲,那是跟他身份和成长环境有关。不过对待云舒的态度,已好了很多,云舒也不讨厌他了,反而听他讲起周家的生意经,觉得这个人还是有很靠谱的一面的。 待到中午,云舒把孩子们叫回来吃午饭,在中间放了个桌子,上面摆了昨晚做好的蛋糕。 大家在小桌子旁聚拢,十分好奇的看着蛋糕。 “娘,这是什么?”雪霏问道。 云舒笑着说:“这是娘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一种点心,叫蛋糕。在娘的家乡,过生日的人都要吃这个东西,我第一次做,做得不太好……” 吴婶娘在旁插嘴说:“姑娘昨天晚上为了做蛋糕,熬到好晚,双手都累肿了。” 吴婶娘说的有些夸张,但是这一招对雪霏来说,十分好用,她立即抱住云舒说:“娘对我真好,雪霏好开心。” 云舒笑着让吴婶娘把“蜡烛”插上,说:“我们雪霏今年六岁,插六只,来,要一口气都吹灭哦。” 这样新鲜的玩法,雪霏、周子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云默在旁拉住周子冉说:“你别吹,又不是你生日。” 周子冉嘟着嘴说:“我帮雪霏嘛,怕她吹不灭。” 雪霏肺活量极大,哪有吹不灭的道理? 周子冉颇为失望的撅嘴,云舒便安慰道:“等你生日,我也给你做蛋糕。” 冉冉立刻高兴了。 孩子们分了蛋糕,吃着甜甜的糕点,午饭都没有吃多少。 玩闹了一天,到下午,云庄又来客人了,是信阳茶庄的墨非带着妻儿来给云舒拜年了。 墨非的孩子才三个月大,云舒看他们拖家带口的来,非常感慨,说:“冰天雪地,何必带着孩子跑这么远,多辛苦。” 墨非恭恭敬敬的对云舒说:“来给当家的拜年,自是应当,谈不上辛苦。” 云舒让大平喊来墨清、墨鸣,又让丹秋陪着墨非家的下去休息,而后问起庄子里的事情来。 ` 205、音讯(上) 205、音讯(上) “一切都很好,年前整理完各项事务,留了几个人守庄,就让其他人回去过年了。等闭了庄,准备好车马出门时,遇上大雪,在路上耽搁了几天,没赶在年前过来。” 云舒之前见到墨非的妻子,听她声音有些嘶哑,气色也不好,想必是路上受了凉,生病耽搁了,于是又关心了几句。 墨非并不多说自己的事,而是非常详细的把信阳茶庄的种种事情都说给云舒听。 知道信阳茶庄一切都好,云舒微微点头,对墨非更放心了,就把明年春天采新茶制作信阳毛尖的事情跟他叮嘱了一番。 墨非十分恭敬的听着,并表示一定会做好,不会耽误茶叶生意。 见他如此拘谨,云舒就让墨鸣带墨非下去安歇,这两天带他在茶庄里转转,互相交流一下管理茶庄的经验。太湖云庄比信阳云庄的规模要大很多,墨鸣跟墨非又是同门师兄弟,私底下交流肯定要比云舒说起来有用。 待他们两个人走了,墨清就说:“墨非行事严谨,少了几分圆滑,于做生意一事,还有些欠缺。” 云舒并不觉得是缺憾:“各人有各人的性格,他能把茶庄管理的井井有条已经很好,并不一定要每个人都八面玲珑。” 墨清也点了点头。 云舒过年这几天忙着,少有静下来跟墨清说话的时候,趁着这个机会,她就让人把马六请过来,跟墨清一起商量河曲马场账房空虚一事。 现在信阳和太湖两大茶庄都是用人之际,云舒身边调不开人手,只能让墨清从墨者中推荐一人。按照云舒的意思,最好是在河曲当地的墨者中选个合适的人,以免让别人背井离乡,徒增麻烦。 墨清想了想,对云舒问道:“你可还记得子殷?” 云舒点点头,那个当初在马邑为了给墨家兄弟治伤,向云舒低头求助的墨家少年,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墨侠,她怎会忘记? 只是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今也该长大成为大丈夫了吧 墨清说:“子殷有个兄长,名叫子商,今年三十有余,为人老成稳重,善算术,在匈奴边境行商,子殷如今就在他那里帮忙照料。前段日子子殷给我捎信,说那一带如今越发动乱,他们兄弟两家都有妻儿,无处可托付,正有举家南下的打算。如果你觉得子商可用,倒可以让他们兄弟二人投靠马场。” 云舒觉得这倒是个两全的好办法,只是不知子商的本事是否足够胜任马场越来越大的生意。马六本就是个没有什么学识的人,云舒对他身边的人选更加慎重。不过墨清推荐的人一直很不错,墨非和墨鸣的能力她亲眼所见,想来不用太担心。 她思来想去后,对马六说:“等开春,我让大平陪你回去,找到子商之后,让大平把我的算术之法教给他,等马场的事情妥当了,再让大平回来给我个准信。” 云舒让大平到河曲走一趟,一是为了让大平实地查看一下马场的运作究竟怎样,二是为了相看一下子商的为人和本事,三则是为了传授珠算之法,方便马场的运作。 马六听了她的安排,大为心安。 他刚刚听到要来投靠的是一对兄弟,心中有些惴惴,怕驾驭不了这些能人,反而自己被这对兄弟束了手脚。但云舒让大平陪着他回去,想来也是防着这一点。 墨清自然也知道云舒话里的意思,但他觉得这好比是交易货物要查看货物的好坏一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并没有在意云舒的安排。 “如果觉得他们两人可以用,我就派人去联系他们,在二月之前给一个准信。” 云舒忙谢道:“那就多谢墨大哥了。” 墨清自认为当不起云舒的“谢”字,墨者之中有才能之人很多,但能找到自己位置,并发挥所长的人却很少。 云舒不断的给墨者这种机会,解决了他们的生计问题,他又怎能再让云舒感谢他? 云舒的道谢是下意识的话语,并不知墨清想了这么多。 她在客厅待了这么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子辉准备带着周子冉回去,特来告辞。 云舒忙送他们出庄,走到门前,周子辉突然想起一事,说:“我娘说过了正月十五就让冉冉开始学女红,问雪霏是不是也一起?” 云舒点头,说:“自然一起,再加上三福,有她照顾着,我放心一点。” 目送他们离开,云舒在门口站了站,转身回到纳锦苑找来吴婶娘和丹秋。 “我想买些仆妇和丫鬟,你们算一算庄里需要多少人,等过了年,我好让人去买。” 丹秋微微有些吃惊,但想到云舒今非昔比,买几个丫鬟用用也是正常,就没有追问。 云舒要买仆人,并非自己所需,而是想到云默、雪霏、三福全靠丹秋和吴婶娘二人照顾,她们还要兼顾其他琐事,每天都忙的不曾停歇。 现在事情还算少,等以后事情多了,内务全靠她们几人,完全转不开。而云舒又不想把山庄的内务和茶园的事物混在一起,必须得要规划两套人马。 正月里又下了两场雪,冉冉每天都过来和三福、雪霏一起玩,她们三人也喜欢跟云默玩,但是云默却有些不屑与跟“女流之辈”混在一起的感觉,每每总是以练功学习为借口逃开。 带到了正月十五,云舒就把雪霏和三福叫到跟前,说起去震泽山庄学女红的事情。 “雪霏,从明天开始,你跟三福每天中午过后就去冉冉那边跟着绣娘学女红,在别人家里,不能调皮胡闹,知道吗?” 雪霏不太明白什么是学女红,以为只是让她每天去跟周子冉玩,便愉快的答应了。 云舒看向三福,问她:“三福以前学过女红吗?” 三福点头,轻轻说:“跟我娘学过一些,只会做些简单的,学的不太好。” 云舒就说:“你有基础,又比冉冉和雪霏都大,等学女红的时候,你得看着她们俩,不能让他们胡闹。” 三福神情有些犹豫的答应了,显然是对管束冉冉和雪霏的任务感到不自信。 云舒看在眼里,没有多说,还是想先让三福试试看。 待把三个孩子送去学女红了,云舒就得了空,托周夫人介绍一个靠谱的管事带他们去买些仆人回来。 周夫人就让与云舒相识的外院管家孙叔,带他们去吴县里找人牙子挑选。 抽了个明媚的冬日,云舒带着吴婶娘、丹秋、孙叔、墨清去了躺吴县,孙叔带着吴婶娘和丹秋挑仆人去了,而云舒则带着墨清又来到了凤来楼。 凤来楼掌柜见到云舒,依然客客气气,满脸笑容的询问她有何事吩咐。 云舒就问道:“不知吴县里有没有能够定制玉器的店铺?” 掌柜的微微一笑,对云舒说:“姑娘不用去别处寻,咱们自家就有做这个的。” 云舒自然知道桑家有做玉器生意的,但是没想到玉器店都开到吴县来了。 云舒还在发呆,掌柜的就问道:“姑娘是想做什么?” 云舒回过神来,取出两张用云纸绘的图,说:“我想定制两套玉质茶具,茶盒、茶壶、茶杯,就按照图上的样式,一套黄玉的,一套羊脂玉的。” 掌柜接过图纸一看,连连啧叹。 第一张要用黄玉制作的茶具上绘了许多凤纹,像茶杯的耳朵上就是两只凤头叼着玉珠的样式,十分华美而繁复。 第二张要用羊脂玉做的茶具,则是绘上了栩栩如生的石榴花和石榴。 掌柜拿着第一张图纸反复看,忍不住问道:“不知姑娘订做了这些茶具是给谁用?这凤纹玉器,可不是一般人敢用的呀,玉器师父肯定是要问清楚来猜肯做的。” 云舒想了想,直接了当的说:“这两套茶具是我准备送给平阳公主和咱们大姑奶奶的礼物,凤纹的这套是给平阳公主的,石榴这套是给大姑奶奶的。” 平阳长公主跟桑招弟在开年三月份都要分娩了,云舒记挂着这件事,准备送点礼物回去。 掌柜一听说是送给长公主和自家大小姐的,立马应承下来,并说一定派最好的师父尽快做好。 云舒说:“材质和雕工上,要掌柜多费些心思了,需要多少钱,您问清楚了,让人来云庄取吧。” 办完这件事,云舒打算去找孙叔他们,看看丫鬟选的怎样。 在临出凤来楼的时候,云舒脚步顿了顿,回去低声问掌柜:“听说大公子去了北疆,你清楚这件事吗?” 掌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给大公子汇报云舒的情况,自然知道他在哪里。 于是连连点头说:“因有皇命在身,大公子都没在家里过年,赶去了北疆。”顿了顿,他望向云舒,说:“姑娘若是想给公子传信,我这里保证能送到。” 云舒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只是知道他在哪里就行。” 知道他在哪,猜测着他在做什么,仿佛这样,云舒的心便能安定。 出门看了看北方的天空,云舒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大步向外走去 206、音讯(中) 206、音讯(中) 丹秋和吴婶娘在孙叔的陪同下选了八个丫鬟、两个小厮、两个仆妇带回云庄。 八个丫鬟和两个小厮都是十岁左右大小,或是外地卖来的孤儿,或是当地穷苦人家为了生计卖掉的儿女,而两名仆妇则是吴县当地的妇人,一旦签了死契,则跟卖身没两样。 云舒让丹秋把八个丫鬟调教一番,从中选出沉稳老练的,云雪霏、云默一人得一个贴身服侍,另各配两个做粗活。她自己留两个贴身,两个在纳锦苑做粗使丫鬟。 两名小厮,其中一个看着老实的给了云默,让他服侍着云默练武和学习。另一个看着灵活的,云舒留给自己用来传口信。 剩下的两名仆妇,云舒交给吴婶娘管教,做各种杂物。 待安排好一切,云舒就闲了下来,三个孩子都在学习,不用她操心,内务有丹秋、吴婶娘,外事有墨鸣和墨非。 云舒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的,就是收茶之事。正闲着,她就取了衣架上的大红披风,外出去找墨鸣。 墨鸣作为太湖云庄的管事,有一个单独的园子,在山庄和茶园之间。当云舒走到这里时,只见院落空空,只有两个杂工在清扫园子里的积雪。 杂工见云舒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垂首低头喊着:“姑娘好”。 云舒亲和的问道:“墨鸣管事不在吗?” 其中一人抬头说:“两位管事到茶园里去了。” 看来墨鸣一刻也没闲着,带着墨非到处走动查看。 闻言,云舒点点头,也向茶园走去。 隆冬时节,茶园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劳工在清理冻土和积雪。云舒一路询问,在茶园的一角找到墨鸣和墨非两人。 他们都穿着青色的大棉袄,墨鸣正伸手指着一片林子说:“果树和茶树隔排种植在一起,以后采摘下来的茶叶就有天然的花果香气;这些果树都是入冬之后才移栽的,姑娘说树也会冬眠,冬天移栽容易成活……” 墨非一面听,一面点头,又指着果树枝干上捆着的草绳问道:“这些是什么?” 墨鸣不急不缓的说:“好比人冬天冷了要穿衣一样,给树干裹上草绳,可以防冻,也可以防虫害。” 墨非止不住的点头,非常感慨的问:“这些都是姑娘的主意?” 墨鸣神情恭敬的说:“是呀,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见识很广,听她说话,时常能学到很多东西。” 墨非心中羡慕,因为云舒不会在信阳茶庄久住,所以他没什么机会听到云舒说到这些。 两人正聊着,听到有踏雪的“嘎吱”声传来,转身望去就见到穿着红彤彤披风的云舒向他们走来。 云舒走路很有精神,身板虽小,但有虎虎生风的精气神,看得人也会觉得很精神,尤其是一双黑眸,在白净的小脸上格外的灵动有神采。 墨鸣、墨非二人齐齐上前迎了几步,墨鸣躬身问道:“姑娘可是找我们有事?差人喊一声即可,怎的亲自来了?” 云舒不甚在意的笑着说:“在暖阁里待着会觉得困,出来走动走动也好。也没什么要事,就是问问收茶的进度如何了?” 墨鸣把云舒往他的账房引去,说:“各个有意跟我们合作的茶庄,我都已经去拜访过了,按照姑娘所说,把他们的茶叶质量、价钱、产量都记了下来,已经弄好,正要呈给姑娘看。” 墨非虽也是管事,但毕竟是其他庄子的内务,他有意回避,却被云舒留住。 “你也来看看,多个人多个主意。” 进了账房,三人围着一章小桌子坐下,上面放着墨鸣收集来的一些资料。 习惯使然,他依然是用竹简竖排记录的,云舒取来云纸和笔墨,列了表格,把信息誊抄上去。 表格、珠算和数学算法,云舒教给了大平,周围人虽知道她在这方面很强,但是难得亲眼见到一次。 她稀松平常的做着表格,墨鸣和墨非情不自禁的睁大了眼睛看着。 待一张表格做完,墨鸣感叹道:“姑娘好方法,这样真实一目了然啊” 云舒吹了吹依然很湿润的墨汁,说:“表格很简单,你们以后也学着做吧,统计、算账的时候都有用。” 两人一齐点点头,就开始跟着云舒分析各家茶庄的情况。 墨鸣把打探来的消息说了出来:“因为邵家茶庄在年前发生火灾,整个太湖茶叶的产量会比去年少很多,所以各家开的价格也有所提升。” 云舒扫了一眼价格那一栏,的确是比她之前打听的价格上涨了不少。幸而马六给她送来了一批钱,不然她恐怕还无力收购。 墨鸣又说:“主动跟我们接洽的有九家茶庄,其中有两家的茶叶很好,但是因为人脉的关系,销路一直不好,另有几家茶叶一般,欺负我们是外地人,想以劣货高价欺诈我们,我都在上面做了标致。” 云舒按照墨鸣所提供的信息,看了一下质量最好的两家。他们由于经验不善,茶庄在不断缩小,产量也很低,两家合起来只能提供八百斤茶叶。 “我们自己开春的产量能有多少?” 墨鸣低头想了想,说:“估计只有两百斤,大部分茶树都是新栽的……” 云舒点头表示明白,茶树种植三年之后才可采摘,不然会对茶树的生长不利。 加起来也就是一百斤茶叶……西汉人所计算的茶叶产量,是指采摘下来新鲜茶叶重量,而不是指干茶叶。 等云舒把茶叶加工,这一千斤新鲜茶叶大概就二三百斤的成品。 “二三百斤的话……”云舒沉吟着,她觉得茶叶量有些少,但是因为销路还不确定,也不能太过估高形势,第一季把名头打出去才是正经。 而且她的云茶是走精品名茶路线,量太多反而成了平价货,不太好。 “行吧,就订这两家。”云舒敲定之后,又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墨鸣开口说:“收茶的事既然已经订下,是不是要赶紧把铺面的事情定下来,不然赶不及三月上市的热季。” 云舒一心想着利用人脉推广云茶,倒忘了铺面这一茬,忙说:“是了,这件事情我最近就去办。” 买铺面的事情,不算困难,周家和桑家都能够帮云舒把这件事情搞定,但是想到跟桑老爷的约定,云舒觉得自己的生意不能靠桑家帮忙,于是转而去找了周庄主。 周庄主得知她要在中心大街上买两间铺面,笑着说:“这事简单,我让辉儿打听一番,这个月内就带你去看。” 云舒连忙道谢,两人又说起云纸的事情来。 周庄主做了多年生意,有自己的销路,而云纸因比帛书成本低,价钱便宜,早已有很多人家开始购买云纸,尝试用它来代替帛书。 来了震泽山庄,云舒打算顺道接了雪霏和三福一起回胥母岛,于是向她们上课的明月楼走去。 明月楼外,冉冉的丫鬟丽娥在耳房里的小炭炉旁坐着,跟一个仆妇闲聊,见云舒来了,连忙迎出来。 云舒走进耳房,见两人起了身,要给她让座,于是说:“我来看看她们学的怎样,就不座了。” 丽娥原本准备先进去通报一声,但见云舒拦下,于是就立在耳房里,颇为担忧的看她向暖阁走去。 暖房的门窗都关着,但云舒靠近了,立马听到了雪霏和冉冉的玩闹声。 女红课也能上的这样热闹?倒是奇了。 她走上前,微微掀起房门上的皮帘,向内看去,一个绣娘在前面的一个大绷子夹的白布上用炭笔描着花样,尽量大声的告诉她们要怎么布局。 可冉冉和雪霏却一人拿着一支炭笔,互相在对方的布上乱涂乱画,一直嘻嘻哈哈个不停,也就三福在旁边认真听着,间或劝雪霏安静一点。 云舒看着,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让那两个皮猴儿学女红,是很困难的。 待过了一会儿,绣娘讲完了,让她们三人自己试着画一画,留了她们在暖阁,自己出来去耳房喝水。 绣娘刚一出门,就见云舒立在旁边,因没见过云舒,不知她是什么身份,看穿着打扮不像丫鬟,能进到明月楼里来,想来也不是陌生人,便弯腰给云舒问了好。 云舒伴着绣娘一起到耳房坐下,丽娥给绣娘上了热茶,待她喝了两口,云舒就闻到:“这几个孩子不好教吧?” 绣娘笑了笑,说:“是有些静不下来,慢慢来就好了。” 云舒提议说:“我看到你刚刚在教她们画兰草,冉冉和雪霏跟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不喜欢什么花花草草,反倒喜欢小动物,不如先教她们画点简单的花鸟鱼虫,兴许她们会感兴趣。” 绣娘十分奇异的看向云舒,不知要不要听云舒的。 丽娥怕绣娘没眼色,连忙说:“云姑娘最了解我们小姐和雪霏小姐,慧娘你就听云姑娘的好了。” 丽娥这样提醒她,叫慧娘的绣娘就连忙答应。 等回了暖阁,慧娘告诉三个姑娘明天教她们描小兔子的花样,立刻吸引了冉冉和雪霏的注意力。 冉冉兴奋的说:“画兔子?可以教我画小狗吗?我要把元宝画出来。” 雪霏也高兴的说:“我要画小虎” 绣娘没想到她们真的这样感兴趣,便说:“要从简单的学起,小狗和老虎绣起来太难,先学了简单的,才能学难的。” 冉冉和雪霏并没有失望,反而期冀着以后要把元宝和小虎绣到香囊上,对明天的课十分期待。 ` 207、音讯(下) 207、音讯(下) 正月底,雪下的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灰蒙蒙的多云天气。 周子辉选了个天气好的日子,领了云舒进吴县去挑铺面。周子辉帮她选了三个地方,都是在热闹的街上,只是格局和大小不同。 云舒选了个闹中取静,后院可以改成茶室的铺面,付了订金,回头让墨鸣来处理契约和改造之事。 待到二月底,铺面装修好,只等春茶加工出来,就可以开张营业。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墨非带着妻儿回了信阳茶庄,马六打算近日回河曲,大平也开始收拾包袱,准备跟他一起出发。 正巧凤来楼掌柜把云舒之前定制好的两套与其茶具送了来,云舒就让大平顺道跑一趟长安,亲自把东西送到平阳长公主府和韩府去。 送走众人时,已经到了三月初。 丹秋把庄里的丫鬟都调教好,分配到各个屋中,云舒身边得了两个叫月容、月亭的十一岁小丫鬟。 纳锦苑里有月容、月亭和另两个粗使丫鬟做事,丹秋就能够闲下来。 大平走后,云舒找来丹秋,问起她和大平的事情。 “跟吴婶娘说了没有?” 丹秋红着脸摇头说:“过年的时候,庄里人多,原本想着等年后清静些再说,但是他现在出了远门,我们合计着,等他回来了,再跟吴婶娘和大叔说我们的事。” 云舒听了,有些替她着急,但想想她今年十八,大平才十六,也不急在这一时,便由他们自己做主。 清明后,云庄里开始热闹起来,渡口经常有送茶来的船,茶庄里也一片采茶忙的景象。厂房里的女工们在指导下开始炒茶,吴秀作为云舒挑选出来的女工头,尽职尽责的在厂房中指导巡视。 云舒和丹秋时常过去查看,外面收来的鲜茶要储存、加工,自己庄里的茶树要采摘、保养,治好的成品茶要包装、存放,云舒仔细检查每一部,待一切走上正轨,心中才稍安。 三月底,云茶在吴县正式挂牌开张,因价钱贵于普通茶叶五倍,销量十分不好,这个问题让墨鸣十分头疼。他曾好几次婉转的跟云舒建议降低价格,但云舒总是一笑处之,并不采纳。 待到了四月,云舒收到了大平从长安回寄的信件,信中说大姑奶奶在二月十八日诞下一位千金,平阳长公主在三月初二诞下一位小世子,礼物都已送过去了,大姑奶奶亲自差使了身边的仆妇见大平,问他很多云舒在外是否安好的话。而公主府那边恭贺的人很多,尚未收到回复。 云舒看完收起信,心中不由得叹气。 一叹桑招弟生的是个女儿,韩嫣是独子,她必须再接再厉生个儿子,在韩家的位置才会稳定;二叹平阳长公主依然不搭理她,自从大公子因为她而拒绝了临江翁主的婚事,平阳公主跟她的关系就生疏了。 虽然云舒不愿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但是平阳公主的地位和影响力,并不是她现阶段愿意无视就可以无视的,她必须想办法缓和一下。 就在她踌躇之际,云庄接连收到两封信函,都是用她的云纸所书写的,一看就知是熟人所寄。 一封是衡山太子刘爽所写,开头便是问她要那一百盒茶叶,兼职跟催债似的,也不知怎么这样急切。 见云舒看着信笑了,丹秋问道:“什么事这样开心?” 云舒笑着说:“堂堂太子,竟然一直催我给他送茶叶过去,先是过年给我送马,现在又写信来催,难道我还能赖了他的不成?” “衡山太子吗?”丹秋问道,因在鄳县时,刘爽曾救治过丹秋,她对刘爽印象不错,加之看云舒跟刘爽关系不错,便开玩笑说:“我看他未必是想着那些茶叶,而是想见送茶叶的人。” 云舒收了笑,倒是认真思考起丹秋的这句话来。 丹秋见云舒变了神色,方觉得自己玩笑说过了头。云舒跟大公子情投意合,是定了情的,她不该再拿云舒跟其他男人一起说,若传到大公子耳中,岂不是会生间隙 她正想着要怎么圆了这个话,却见云舒拿着第二封信,十分惊讶的“咦”了一下。 “淮南翁主说四月十日是刘爽的生辰,问我去不去……” 刘爽虽没明确说邀请云舒去参加他的生辰宴,但是算算时间,这一路过去,时间正好是四月间。难道他再三催促云舒过去送茶,是为了赶上他的生辰? 云舒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她一普通商女,刘爽一太子,哪里就把他放在心上了? 挥去脑海里的杂念,云舒先给刘陵回了一封信,说明自己并不知刘爽生辰之事,但她会去给他送茶,两人若赶巧,在邾城可聚一段时间。 写完信,又叫来墨鸣,让他准备五十斤上等成品云茶,另备好车马,两天后要远行。 “丹秋,这次你就留在庄里,我走了,孩子们和内务得有人照看才行。” 丹秋颇为担心的说:“那姐姐这次带谁一起去?路上得有人照顾才行。” 云舒摇头说:“我又不是什么矜贵小姐,就让毛大叔驾着车,带上我跟墨大哥去就行了。” 丹秋听了不同意,说:“姐姐比普通人家的小姐可富贵多了,要对自己好一点才行,等以后嫁入桑家,更是尊贵,你可不能轻视自己,也免得一些人轻视了姐姐你。” 她这两句话说的云舒苦笑不得,小丫头在她身边待久了,说起这些一套一套的,云舒只得默默应了。 “你看月容跟月亭两个,哪个伶俐些,到时候我带着去吧,你在家帮我照看好庄子和几个孩子,我就放心了。” 丹秋应声下去帮云舒准备出行的东西,墨清得到了消息,来问了问云舒有没有什么特别要准备的。 云舒想了想,说:“其他倒没什么,就是我们俩都走了,把云默留在这里,我有些不放心。” 墨清问道:“那把他带上?” 云舒摇头。 墨清想了想说:“我最近教了半套拳法给他,我这两天把剩下半套教给他,再找个弟子陪他练,他这一个月来,也就有事可做了。” 云默比较懂事,这样安排下来,云舒觉得尚可。雪霏比较让她费心,不过有丹秋、吴婶娘、三福看着她,想来也不会出事。 当晚,跟孩子们说了这件事,云默和雪霏两人都表示想跟着一起出门,云舒费了不少口舌,但两个孩子依然显得闷闷不乐。 有些事情不能惯着,云舒狠下心来,任由他们怎么哭求撒娇都没用。 周家听说云舒要出远门,曾让周子辉间接的来询问过一次,是否需要武士护送,或者其他帮助,甚至提出让周子辉放下春季的生意,亲自陪云舒远行。 云舒客气的拒绝了周家的一切帮助,越来越觉得周家对她的帮助显得太过主动和殷勤,心中渐渐起了一些不太好的感觉 208、匪商 208、匪商 四月春色正浓,一辆不起眼的灰棚马车驶入衡山国都城——邾城。 云舒挑帘看了看邾城内的景致,跟会稽郡秀气玲珑的街道和建筑不同,这里的街道房屋都要宽大粗犷一些,但也没有长安那种恢宏霸气的感觉。 寻了家条件不错的客栈投宿,墨清就问下一步要怎么做。 “今天先休息,明天一早给衡山王府递上拜帖,看刘爽如何安排吧。” 随云舒一起出远门的月亭正在一旁安静的收拾行装,云舒就带墨清走到客栈的院子里,说:“不知淮南翁主什么时候到,来了又会住在哪?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该怎么联系,看到到时候只有问刘爽了。” 墨清十分畅快的说:“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城门、驿站、王府外都安排了人,淮南翁主一进城我这里就会有消息。” 云舒双眉微挑,有些讶异,没想到墨清准备做的这样到位。 这几年来,她能够感觉到墨清并不清闲,不论跟她走到哪里,墨者门下的事务一直没有断过。她不是墨者门徒,从不干涉墨者内部的事情,更从来不限制墨清的自由,但只要是墨者投靠在她手下做事,她给的待遇非常好。 墨者众在以她不知道的速度,快速增长着。 次日一早,墨清就帮云舒给衡山王府递了拜帖。 云舒早上起身后,在月亭的帮助下,换上了新制的白色绣草青色兰草纹的深衣,头上插上玳瑁簪,额头上挂了垂珠,颇为隆重的打扮了一番。 月亭到云舒身边的日子短,在山庄里,总不见云舒打扮,甚至见过她穿着出力之人所穿的裤装去茶园。 今日见她打扮起来跟变了一个人一般,十分清丽典雅,忍不住说:“小姐打扮起来真好看。” 跟丹秋她们不一样,新进的小丫鬟们都喊云舒为“小姐”。 云舒正对着鸾镜戴翠玉耳环,笑着说:“好看是好看,就是穿戴起来太麻烦了,行动也不便。今日若不是要去王府,我也不会这么费劲。” 刚刚梳妆好,墨清就来敲门,说:“衡山太子来了。” 云舒十分讶异的站起来,问道:“他亲自来这里了?” 墨清说:“是啊,我去送拜帖,王府门前的人直接带我进去见的他,他知道你已经进城,就随我一起过来了。” “快请他进来吧。”云舒急忙说着,又让月亭去准备茶点。 刘爽脚下生风,十分精神的走到云舒的房中,进门之后径直解下披着的黑色大氅扔到一边,露出里面红色绣金纹的长袍,仿若主人一般撩起衣摆就坐在了云舒房中的主座之上。 云舒上前给他见礼,他双眼晶亮的打量了云舒一番,爽朗的笑着说:“都说江南水土养人,我看说的不错,一个冬天不见,云舒你越发精神了。” 云舒笑着在旁坐下,说:“我整整一个冬天待在屋里没有出门,长胖了些。太子的起色看来也挺好。” 刘爽笑着点点头,神情透出些惆怅,但也未多说。 云舒想起他们去年在寿春分开时,刘爽是因王府有急事,匆匆告别的,也不知事情处理的怎样。想要关心一下,但刚见面,却又觉得不合适。 正巧月亭端着泡好的云茶和几碟糕点进来,放在了两人面前。 刘爽闻到沁人的茶香,问到:“这跟你之前做的茶好像不太一样?” 云舒端起茶杯,点头说:“太子尝尝看。” 刘爽浅酌了一口,拍腿赞道:“好茶” 云舒笑的更欢了,说:“这茶叫做碧螺春,是用顶尖的茶叶加工制得,因浓香扑鼻,又叫做吓煞人香。跟之前在鄳县制得的信阳毛尖味道、形状都有很大不同。这两样都是好茶,太子更喜欢哪种?” 刘爽回味了一番,说:“毛尖的味道更厚重甘醇,而这碧螺春则是鲜爽微甜,各又千秋。你给我的那一百盒茶叶里,两样各来五十盒吧” 云舒双眼一亮,狡黠的说:“那可不成。” “难不成你想耍赖?明明答应我了”刘爽笑着,并毫不客气的说道。 云舒端起碧螺春,自己喝了一口,说:“我在鄳县答应太子的那一百盒茶叶,是信阳毛尖,可没包含碧螺春。我今年生意刚刚起步,这碧螺春总共才得了一点点,怎能全送给你?” 刘爽哼了一下,说:“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就给我一百盒信阳毛尖,我另外再买一百盒碧螺春总可以吧?” “当真?”云舒身体微微前倾,说:“我的茶可不便宜,信阳毛尖六百钱一两,碧螺春八百钱一两,半斤装一盒,一盒就是四千钱。买一百盒碧螺春的话……可得四十万钱呐” 刘爽也吓了一跳,说:“你就讹我吧,茶叶怎么卖得这样贵?” 云舒缓缓摇头说:“我可不敢讹你,你不信去吴县街上问一下,这样的价格,我可挂了一个多月了。因是清明前的第一季好茶,所以要贵很多,若等到夏秋时节,兴许能便宜点。” 刘爽正色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价钱?” 云舒郑重的点头说:“是啊,绝不玩笑” 刘爽讪笑道:“你可是我大汉朝第一女匪商,男儿都比不上你” 云舒脸上微红,但是绝不松口,说:“望遍汉朝内外,独我云氏一家能做出这样的茶,而且这个味道绝对值这个价,且不说产量本就不多,等名头打出来了,那可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刘爽又品了几口茶,说:“按照你的价,你白给我一百盒信阳毛尖,等于是我占了你三十万钱的便宜。这样吧,我就花三十万钱买你四十斤碧螺春,也不好让你亏太多。” “三十万?按照我的价格,得三十二万”云舒纠正道。 刘爽笑了,说:“你跟我还算这么清楚我应该是你做的第一笔大生意吧,便宜我两万又怎样?” 云舒又红了脸,没想到被刘爽看出来了,他是她宰的第一个冤大头…… “你堂堂太子还跟我讨价还价,两万钱,对你来说是小数更何况亲兄弟明算账,我们虽有私交,但是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哎,算啦算啦,做生意讲究开门红,这次就便宜你啦,三十万钱四十斤,总共八十盒。” 云舒一面心算一面说着话,刘爽忽然跳起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云舒莫名其妙的望着他,说:“我说三十万……” “不是这句,前面一句……” 云舒想了想,说:“亲兄弟明算账?” “对、对,就是这句……”刘爽自己念叨了两遍,笑着重新坐下。 云舒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刘爽摆手说:“没什么。你初八之前,把一百盒信阳毛尖和八十盒碧螺春送到我府上,到时候我会让人把帐给你算清楚的。” 云舒喜笑颜开的点头,额头上的垂珠不断的晃来晃去,吸引到了刘爽的注意力。 刘爽眼力不错,一眼就看出她头上的这颗垂珠是东珠,非常珍贵。云舒低头倒茶时,又一颗南珠的项链从她的脖子上露出一点。 云舒通体上下没什么其他装饰,但只这两颗珠子,已值得上几十万钱了。 刘爽心中暗惊,他一直把她当做普通商女来对待,没想到云舒这样富有。 云舒沉浸在生意做成功的喜悦当中,并没有注意到刘爽的变化,更没觉得自己身上的东西有多么值钱。 她头上的珠子,是她离开长安时,大公子在她首饰盒里添的一些东西,因桑家有自己的珠宝店,云舒并没有推辞,知道大公子给了她好东西,但也没有刻意去询问价值。 而脖子上的那颗珠子,则是云默在吴县里给她买的项链。 刘爽回过神来,看了看客栈的房间,说:“你这次来我这里做客,怎不提前跟我说一下行程?我还让人在王府里给你准备了房间,准备收到你的来信,就让人去城门接你的,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就来了。” 云舒听了这个话,颇有些受宠若惊,说:“我来送茶叶而已,怎么好意思住到王府里,就在客栈里住着也挺好。再说……我听说初十是太子的生辰,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贵客,我在王府里岂不是碍事。” 刘爽笑了笑,说:“你知道了啊,既然赶上我的生辰了,到时候记得过来吃杯酒。” 云舒觉得自己没身份没地位,参加宴席时肯定会出现尴尬的情况,但一想到这种宴会是推销自己茶叶的好时机,她就十分心动。 见她犹豫,刘爽就说:“我就知道你这样不干脆,所以信里没有告诉你。你到时候来,不过是吃喝玩乐一番,不要想太多,什么礼物啊、礼节啊,都不要管。再说你不是跟阿陵关系很好吗?等她来了,跟她一块过来。” 刘爽替她想到这个份上,她就不好再拒绝了,笑着答应了下来。只是去王府里住下这件事,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的。 刘爽也不强求她,只说要云舒今晚陪他去见几个朋友,要云舒一定不要推辞。交际之事,云舒并不反感,便答应了下来 209、曹媛(上) 209、曹媛(上) 与云舒订下晚上来接她的时间后,刘爽就回王府去了。待到晚上准点来接云舒时,刘爽的手上就多了一个檀木箱。 他提着木箱走进云舒房里,把云舒叫到身边,说:“来,把手伸出来。” 听他这样说,云舒反而机警的把双手背到身后,问道:“干嘛?” 刘爽上前一步,捉住云舒的手,将一对从木箱里取出的手镯给云舒戴上。 “哎,你这是干什么呀”云舒看着被迫戴上的掐丝镶宝金手镯,十分不安的说。 刘爽望着她手上的镯子,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说:“嗯,你戴着挺不错的。戴好了,可不能弄坏了” 云舒作势要把手镯取下来,一边说:“我不能要你的贵重东西。” 刘爽盯着她说:“不准取下来,今晚你一定得戴着。这东西并不是给你,只是暂时让你戴一戴。” 云舒不知所措的望着刘爽,猜不透他这是闹的哪一出,这对金镯子反复就是两块烫铁,烙的她忐忑不安。 刘爽又上下扫视了云舒一番,见她跟早上一样,是特地打扮过的,满意的说:“还不错,我们走吧。” 他大步的向外走去,云舒只好狐疑的跟上。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云舒就问:“今晚是什么酒宴?也不知都有哪些人,要注意些什么?你先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些准备。” 刘爽摆摆手说:“不过是一些跟我交好的朋友,提前帮我庆贺生辰。没什么要注意的,只记住一点,紧紧的跟在我身边就好。” 云舒越听越觉得奇怪,心中有些后悔跟他一起出来,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但刘爽一副什么也不说的态度,云舒追问不出,只好低头研究手上的这对金镯子。 她的手腕白皙纤细,配上掐丝镶宝金手镯,显的十分富丽。镯子镶嵌了各色玉石做点缀,没了金子的笨重,富贵气息更盛。 云舒看着看着,不由得十分喜欢这对镯子。她也曾见过掐丝镶宝金手镯,但没有一件像她戴的这对这样精致,她猜测一定是大师出品,价值不菲。 邾城不算大,热闹的地界就是中心一片,所以乘坐马车不久,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在刘爽下车时,云舒偷偷掀起车上的窗帘向外看了看。 马车停在一个院落里,能听到墙外街上的人声,想来是哪个歌舞场所的后院。 她刚放下车帘,就听到一阵年轻人的说笑声,其中更有人起哄喊道:“咱们的太子爷终于来了,快进来。” 犹豫之际,云舒就听刘爽在马车外喊道:“云舒,下来吧,见见我的朋友而已,怎么不好意思了?” 云舒情不自禁的丢了个白眼,她哪里不好意思了?只是想了一下事情而已 刘爽已经帮他打起车帘,云舒便起身钻了出去。因穿着深衣,臀部、双腿都被包的有些紧,云舒下马车时不太方便,她注意着保持仪态,慢慢从马车上踩着凳子走下,岂料刘爽突然伸出双手,插到云舒的胳肢窝下,把她抱了下来 “呀” 云舒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没控制住低呼了一声,她刚掩嘴,周围就爆发出一阵起哄的声音。 云舒抬头一望,离他们三五步远的门廊下,男男女女站了六七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俩,其中更有一穿着烟萝紫衣的女子咬牙切齿的要冲上前来,因被周围其他女子拉住,这才没能靠近。 只一眼,云舒就觉得情况诡异且十分不妙,急忙低声问刘爽:“你这是做什么?到底什么情况啊?” 刘爽却一脸和煦笑容的对门廊下的人,说:“折道去接佳人前来,耽误了一些时间,大家见谅啊。” 说着,一手绕到云舒的后腰,似搂似推,带着云舒向前走去。 已是骑虎难下,云舒只好换上笑容,跟着刘爽走进轻纱飘荡的酒坊,跟着他在主位旁坐下。 方坐定,云舒更觉得不安,下面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她和刘爽的身上,或审视,或猜测,众人神情各不相同。 刘爽跟没事人似的,看了一眼众人,说:“看来我是来的最晚的,既然人到齐了,那么上酒开宴吧” 酒坊的侍女们捧着酒盘送酒上来,在布菜斟酒的时候,左首一穿着品竹色衣服的青年问道:“殿下,你什么时候得了如此佳人,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刘爽避而不答的说:“今日知道也不算晚,我把她带来,就是为了介绍给你们认识。这是会稽云氏的大小姐云舒,来,云舒,把酒满上,敬大家一杯。” 云舒看着刘爽,真不知他满嘴胡邹编的怎么这么顺畅……什么会稽云氏的大小姐……听起来好似很有来头一般,只不过是欺负这些公子小姐没出过远门,不知外面的情况罢了 虽然心中诸多腹诽,但是云舒不敢随意破坏刘爽的事情,只得笑着端起酒杯,向在座的众人敬酒。 “小女子初来贵地,以后还承望各位公子小姐多多关照,请饮此杯。” 除了烟萝紫衣女子,其他人都举杯一干二净。 云舒偷偷打量那个女子,只见她憋着气,目露凶光的瞪着刘爽,脸色却煞白的让人觉得可怜。 刘爽也注意到了,他并没有逃避,而是假装诧异的问道:“阿媛,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被称作阿媛的女子扭过头,愤愤的说:“我没事,不用你管” 刘爽笑嘻嘻的说:“既然没事,你怎么不喝云舒敬的酒?哦,对了,你是怪云舒没有单独敬你一杯吧?来,云舒,你的确该单独敬阿媛一杯才对,快去。” 云舒瞪大了眼睛看着刘爽,强烈表示不愿意,刘爽却哀求的看向云舒,拼命的使眼色,还在下面偷偷拽云舒的衣摆。 云舒实在没办法,只得陪着他演戏,端了酒壶走到阿媛面前,笑着说:“这位小姐,我们初次见面,我敬你一杯。” 阿媛身旁的侍女见阿媛不动,只好把她酒杯里的酒倒掉,再放到云舒面前。 云舒往空酒杯里斟酒,阿媛突然惊呼一声,难以置信的说:“怎么会在你身上” 云舒不明所以,抬头看向阿媛,只见阿媛瞪着她手腕上的那对手镯,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都把人欺负哭了…… 云舒不满的看向刘爽,暗示他快点收手,刘爽却一脸自在的说:“怎么?阿媛也想要这对镯子?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让我给我喜欢的女子戴上,怎么办呢?仅此一对,要不……等阿媛嫁给我了,我再让人打造一副一样的给你?” “刘爽” 阿媛大叫一声,从位子上起来,指着刘爽说:“你……你欺人太甚” 说完,就扭头跑了出去。 之前说话的穿品竹色衣衫的男子见状,也匆匆追了出去。 云舒放下酒壶,讪讪的回到刘爽身边。 刘爽跟没事人一样,招呼着大家喝酒吃菜,并让酒坊的舞姬表演节目。 歌舞演奏起来之后,坊间热闹了许多。 云舒心中很生气,扭头不看刘爽,只是自顾自的喝酒。待喝了几杯,她对刘爽说:“酒喝急了,我有些头晕,出去站站。” 没等刘爽表态,云舒就起身出去了。 站在夜色下的庭院中,云舒扶着红漆的柱子,气闷的不得了。 她原以为刘爽是带她出来认识朋友,谁知道被刘爽当枪使,他把她当什么了? 不仅丝毫不顾及她的声誉,还生生让她做了一回恶人。 她看那个叫做阿媛的小姐就很可怜,马上要嫁给刘爽了,却受这样的气 正想着,对面有一人走了过来。 云舒抬头一看,是刚刚追着阿媛出去的那个男子。 云舒急切的上前问道:“媛小姐怎么样了?” 那个男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云舒一眼,叹气说:“她太过伤心,我让她的仆从送她先回府去了。” 云舒也叹了口气,指着自己手上的镯子说:“我并不知这镯子是乘舒王后的遗物,而且太子也并没有把这镯子给我。” 那男子苦笑着对她拱了拱手,说:“我们都知此事跟姑娘无关,他们两人一向不和,只是,我没有料到太子殿下这次如此不给阿媛留颜面。” “是么……我并不知道他们的事。” 两人说了几句,刘爽在里面看到了,就喊道:“王仲然,既然回来了,快进来喝酒” 王仲然走回席间,神色十分惆怅,云舒又透了一会儿气,也回到席间,默默的吃着东西,也不去听他们聊的什么,更不搭腔。 待酒席散了,刘爽送云舒回去,在马车上,刘爽问云舒:“今晚吃饱了吗?” 云舒凑在窗户那里吹风,并不答他的话。 刘爽贴上前来,问道:“生气了?” 云舒猛的转身推开刘爽,问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提前也不问我是否愿意,就把我当幌子,去伤害喜欢你的人,还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太可气了” 刘爽神色一黯,靠在马车里,说:“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云舒瞥了他一眼,说:“哼,你真是欺人太甚,媛小姐以后可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在众人前那么对待她?” 210、曹媛(下) 210、曹媛(下) 刘爽神色毅然的说:“我绝不会娶她的。” “所以你才拿我去气她?”云舒觉得他幼稚,说:“你是太子,你的婚事是大事,不是你想毁就能毁的,况且她能跟你定了亲,身份必然不凡,我跟她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你哪我出面能起什么作用?难不成你以为因为一个我,就能帮你退了这门亲事?” 刘爽讪讪然的说:“曹媛肚量极小,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我对你好,她肯定会不高兴。而且她对自己很自负,只要我不让她满意,她主动要求退婚是很有可能的。” 云舒听着,就频频皱眉头。这女人肚量越是小,越是危险,她被刘爽推到风头浪尖上,只怕今后也不得安生。 刘爽见她不言语,继续说:“我也知道我的婚事不会由我自己做主,但是至少,我不想娶曹家女为妻。” 听他的话,似是相当讨厌曹家一般。 衡山国的人脉关系如何,他的这门亲事又是谁做主订下来的,云舒并不清楚,其中必然有很多内情。刘爽说的不明白,云舒也不打算追问,毕竟这不是她愿意去管的事,更不是她能管的事。 虽然明白刘爽有苦衷,但今晚的事还是触怒了云舒,到下车时,她都没应刘爽一声,急的刘爽在后面着急求道:“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就帮我到底,权当救我一次。” 云舒头也不回的进了客栈,关上门把刘爽拦在了外面。 墨清见云舒气呼呼的回来,身上还有酒气,关心的上前问道:“没什么事吧?” 云舒记起墨清对衡山国的事有所了解,就让他进房坐下,然后对月亭说:“帮我凉一点开水,喝了酒热的慌。” 月亭知道他们有话说,就下去准备凉水回避了。 云舒这才问墨清:“墨大哥,你知道衡山国的曹家是什么来头吗?” 墨清点头说:“衡山国曹家?你说的必定是曹相国曹征一家。” “相国?”曹媛果然是望族名媛,难怪能成为太子妃人选。 墨清详细的解释道:“平阳侯曹参是高祖的开国大将,至惠帝时期,官至丞相,曹家也权倾一时。衡山国的相国曹征,跟长安曹家同属一宗,这曹征跟现任平阳侯曹寿是叔侄关系。” 平阳侯曹寿,就是平阳公主的丈夫。 云舒默默点了头,心中警钟大作。 她这次被刘爽害惨了,得罪了曹媛事小,坏了曹家的联姻事大 墨清还怕云舒不明白,补充说道:“听说曹征的嫡孙女跟刘爽定了亲,再过四个月他们就要成亲了。” 曹媛是曹征的孙女,也就是曹寿的侄女,那么曹媛还要管平阳公主喊一声“婶婶”,云舒想着就头大了 “完了完了” 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这些事的原因,云舒的脑袋疼的很,她双手抱着脑袋,胳膊撑在桌上说:“刘爽不愿意娶曹家女,拿我当幌子闹了一场,我这次要被曹家恨上了” 墨清一听,也犯了难,姻缘一事,他最不擅长,根本不知从何开始思考。 云舒挣扎了一会儿,喝了一杯月亭端来的凉水,说要好好睡一觉,明早再起来想想要怎么办。 这一夜云舒睡的不安稳,到天快亮才睡过去,感觉没睡多大一会儿,月亭就进来喊她。 “小姐,墨管事让我传话给您,说淮南翁主已经到邾城了。” 云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说:“让墨大哥帮我递音,告诉淮南翁主我住在这里,并求见她。” 亭下去传话。 云舒起床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梳妆好之后亲自去找墨清。 墨清在院子里比划着剑花,见她出来,收了剑,直截了当的说:“淮南翁主在官驿下榻,还没有去衡山王府。” 想来也是,淮南王和衡山王的关系还没有缓和,虽然小辈之间的关系已经和缓了,但是刘陵也不会住到衡山王府里去。 前去送信的人回来了,是个很脸生的男子,那男子也不认识云舒,只对墨清俯首,说:“信已送到,这是淮南翁主的回信。” 将这人遣走,墨清直接把回信交给云舒。 云舒拆开一看,刘陵要约她吃中饭。 比她想的还要急,她以为刘爽会给刘陵接风洗尘,至少要到晚上或者明天才有时间见她。 待到了中午,云舒依照刘陵说的时间去官驿找她,刘陵已坐着她的香车在官驿门口等她。 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云舒招手,将她拉上马车之后,刘陵笑嘻嘻的说:“我看官驿里简陋的很,我们去外面吃吧。” 云舒自然不会反对,两人就坐在马车里互相问起近况。 “我最近过的清闲,整日里找地方玩乐……王府里的一些事,我劝了我父王几次,他听不进去,我也没办法,索性撒手不管,随他去……” 云舒知道刘陵说的是实话,虽然历史中说她在未来的淮南王谋反一事上起着很关键的作用,但是一个女子,不过是政治棋子罢了,刘陵纵然想改变,又能改变多少呢? “不管也好,翁主索性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待玩够了,寻个好人家嫁了也就罢了。” 说到嫁人,刘陵只得苦笑,她为了父亲,去长安当交际花,坏了名声,又有谁愿意娶她? 刚一见面,两人并不说太深,点到即止。 刘陵又问起云舒是什么时候到了,可见过刘爽了,云舒就说:“前天到的,昨天见了衡山太子一面。” 刘陵就笑着说:“看来他还是紧张你,你看看,我来了,他都不来见我。” 云舒忙说:“翁主千万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他马上就要跟曹媛成亲了,说了徒增误会。” 刘陵“咦”了一声,说:“你都知道?” 云舒点点头,想让刘陵帮她出出主意,便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全说了。 刘陵听了,扶腰笑个不止,口中连连说道:“真好玩,活该如此,哈哈……” 云舒可不觉得好玩。 刘陵的随侍寻了个环境不错的店请她们下马车用饭,刘陵携了云舒的手,说:“来,吃饭时我慢慢跟你说。” 在饭馆里找了个幽僻的隔间,刘陵就把事情的内因全都告诉给了云舒…… 早在衡山王娶乘舒王后之前,曹家就有意把自家的女儿嫁进衡山王府为后,但因衡山王从淮南王手中夺取乘舒王后一事闹的太大,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选了个亲随小吏之女嫁入衡山王府为妾,这个小妾便是徐姬。 刘陵压低了几分声音,说:“这个徐姬很有些手段,乘舒王后在世时,十分安分乖顺,等乘舒王后一去世,就使出了各种手段,使得整个王府内院,唯她是从。去年年前,衡山王奏请陛下,要立徐姬为王后,当时刘爽正跟我们在一块,得到这个消息后,回来大闹了一场,但依旧是不能改变衡山王的这个决定。刘爽跟曹家的婚事定的十分急,我看多半是这个徐王后在中间起了作用。” 云舒明白了…… 刘爽那么讨厌徐姬,又怎么会愿意把自己的人生交到徐姬手中?现在衡山王被徐姬所迷惑,衡山王府已是她的天下,若刘爽娶了跟徐姬是同一阵营的曹氏女为太子妃,那他哪里还有活路? 难怪刘爽昨天晚上连“权当救我一次”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刘陵把事情说的这样明白,云舒也不跟她打哑谜,就直截了当的说:“我能理解他的苦衷,可是他一声不吭把我拖下水,还让我冒着得罪曹家和平阳公主的危险替他出头,我心里想想总归是有些生气。曹家想控制他一个堂堂太子,不是那么容易,可是想解决我这个普通商女,真是简单的不得了。虽想帮他,但我总得为自己想一想。” 刘陵点头表示同意,说:“他太不了解女人了,这个事情,做的太过幼稚,得找他重新商议才是。” 两人一面讨论,一面把饭吃完。 从饭馆里出来时,同样碰到两个结伴的小姐,看到其中一人,云舒就不由得叹了一生气。 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碰上曹媛了 曹媛同时也看到了云舒,刚想冲上来说什么,曹媛又看到了云舒身旁的刘陵,这才按住性子,忍着气给刘陵行礼。 “曹媛见过淮南翁主殿下。” 刘陵仿若真的很开心一般,说:“哟,这不是阿媛吗?我还是三年前在平阳公主府跟你见了一面,这么久不见,阿媛越发的漂亮了。” 曹媛应酬着说:“翁主过奖了,翁主才是真的又美了许多。” 刘陵见曹媛的眼神一直往云舒身上瞟,知道不宜久留,便说:“我刚到邾城,还有很多事要做,先行一步。” 刘陵挽上云舒的手,不待曹媛说话,就上车走了。 看着刘陵远去的香车,与曹媛同行的一位小姐上前来小声说道:“阿媛,你听说了淮南翁主在长安的事情吗?噫……真是不知廉耻,竟然跟田丞相……” 曹媛露出鄙夷的目光,点头说道:“宗室出了这样的女子,真是天大的耻辱。那个云舒跟她同进出,想来也是一样的货色,都是不知廉耻的贱人” 想到昨晚的事,旁边陪同的女子谄媚说道:“太子肯定是一时被她迷惑,定然不是真的喜欢这狐狸精。她怎么能跟曹小姐比……” 曹媛眯了眯眼,冷哼了几声,说:“她若识相乖乖走开就好,若不识相,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211、寒食(上) 211、寒食(上) 【补昨天的更新,今晚还会有一章。】 当刘爽得到刘陵已到邾城的消息时,已是晚上,他刚刚因为欺负曹媛的事情传到衡山王耳中,被衡山王叫去书房训了一顿,心中十分不畅。 他走出书房,行在木质长廊上,看着地面上暗影斑驳,是月光照在假山和树上投下的阴影。暗沉的夜色使得他心情越发沉重,他看看四周,春风吹着走廊两旁的观景植物左右摇摆,影子也随着摆动。 “哼,王府里到处都是魑魅魍魉,我定要将你们都肃清格杀” 他神情莫测,双拳紧握。 刘爽的随身小厮从长廊的另一头跑来,见到暗影中的刘爽,心中一抖,就知道太子现在心情十分不好,他必然是要遭殃了…… 虽然忐忑,但是有些消息必报不可,他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轻声说:“殿下,刚刚得到消息,淮南翁主已经进城了。” 刘爽“嗯”了一声,心情稍好一些,问道:“派人去问候一声,她夜晚仓促抵达,住所、晚饭都安排好,不要怠慢了她。” 小厮扭捏说道:“翁主是今日一早城门刚开时就进城了,已在官驿住下,中饭和晚饭都是跟云舒姑娘一起用的,殿下不用担心。” “什么?”刘爽听完,反而勃然大怒,喝问道:“早晨抵达为何现在才报?” 小厮心中连连叫苦,若不是淮南翁主派人送信来,他们只怕还不知道她已经到了。虽然太子让他们注意各方动向,要及时向他禀报,可是人手势力有限,他们有心无力…… 但这些理由,他都没办法说,只得“噗通”跪下,认罪求道:“小的办事不利,还请殿下宽恕。” 刘爽虽气,但是也不至于完全昏了头,他深呼吸一声,说道:“我们安排在城防军中的人被王后调走,消息迟疑也怪不得你,下去吧,明天一早安排车马,去官驿。” 小厮感恩戴德的退下,偷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四月初三,是清明节前一天,也是“寒食节”,家家禁止生火,都吃冷食。 刘陵和云舒约好了这一天带着冷食盒出城踏青,所以早早的起身,却在准备出门时被刘爽的突然到访堵在了官驿。 刘爽见刘陵的马车在外面等着,就问:“一大早要去哪?来了也不说先来见见我。” 刘陵冲着他笑了笑,说:“我这不是担心你忙吗?寒食、清明的连番祭祀,加上来给你庆生的宾客,这些还不够你忙?” 刘爽的确忙的够呛,见刘陵如此体谅,欣慰的笑着说:“再忙也不能怠慢了你呀。我昨晚刚知道你来了,一早就来找你。不过……你这是要去哪里?” 指了指随从正在装上车的食盒,刘陵说:“约了云舒出城踏青。” 刘爽很失望的说:“可惜我辰时之前必须赶回王府参加祭祀,不能陪你们去,我原打算找你们说说话的,谁知你们要出城。” 刘陵猜测刘爽必定是因为婚事烦恼,想找人倾诉和商量,于是说:“这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吗?你送我们出城好了,在马车上也能说会儿话。” 刘爽欣然同意,两人便一同上了马车。 一起去客栈接云舒,云舒上马车时见刘爽坐在里面,有些诧异,问道:“太子殿下也去踏青?” 刘爽有些心虚的看向云舒,问道:“我去的话,你难道就不去了?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云舒装作恭敬的样子说:“我哪里敢生太子殿下的气?”在刘陵身旁坐下。 刘爽就拉着刘陵说:“你听听她说的话,可不是还在生气吗?” 刘陵就笑道:“你活该” 三人在马车里说话,墨清和刘陵的四名侍卫在外面骑马跟着,一起往城门行去。 因时间不多,刘爽很快就说到了自己的婚事,头疼道:“你们千万要帮帮我,我如论如何也不能让徐王后把这个婚事办成” 刘陵狡黠的笑着,并不吱声,刘爽就向云舒看去。 云舒虽不想惹祸上身,但是刘爽有难,她也不能坐视不理,就缓声问道:“听说你的婚事定的十分仓促,不知婚事的六礼行了几样?” 古人成婚讲究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特别是皇家成婚,更是慎重。 刘爽去年冬天回衡山国,今年春天就订了亲,行程也太快了。 刘爽就说:“徐王后几乎想让我直接把曹媛娶回王府,哪里还讲究这些。” 云舒眼睛晶亮的反问道:“你是衡山国太子,也是王府长子,你的婚事怎能不按礼行事?况且除了六礼之外,太子妃人选,还要上报朝廷载册,这一趟下来,没个一年多时间,怎么能准备好?” 刘爽听完来了精神,腰背也直了,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用这些理由先拖着?” 云舒抿嘴笑道:“怎么能叫拖?你处处占理,不管是说给衡山王听,还是说给曹家人听,他们都没有反驳的余地。礼不足,即是不重视你自己,也是不重视女方,这不是委屈曹小姐吗?” “对爽连连点头,“只要时间充足,我就有空去想怎么解除婚约了。” 在一旁听着的刘陵突然开口,半开玩笑的说:“十六哥哟,我从没发现你如此老实,想解除婚约有什么好难的?问名看八字的时候,谁知道你跟曹媛的八字合不合?如果不合,怎么能成婚?” 刘爽顿时觉得拨开乌云见月明,未来一片光明。他一直以来都想错的思路,总想从曹媛身上下手接触婚约,但是却没想过,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拿来用。 他呵呵的傻笑道,说:“不错不错,只要八字不合就行了。” 云舒又提醒道:“殿下,纵使曹媛跟殿下的八字不合,曹家众多女子,总能选个与你八字相合的人出来。若不想娶曹家女,你得先找个心仪的女子备选,家世、样貌、品行都得好,再弄点吉兆什么的,才能说服衡山王改定太子妃。” 刘爽表情又严肃了几分,说:“能跟曹家相当的适龄女子,这个可不好选。” 他的眼神从云舒身上一飘而过,微微叹了一口气。 云舒哪管他到底娶哪家女子,反正她把主意送到,其他的就靠刘爽自己去执行了。这年代虽不能倡导自由恋爱,但至少,让他在有限的范围内选个心仪并对自己有利的妻子吧。 谈话间,已经到了城门。 刘爽下了车,叮嘱她们注意安全,下午早些回城,就回王府准备祭祀事宜。 待刘爽走了,刘陵叹气说道:“我怕十六哥不如曹家势大,行起事来,未必能如愿。” 刘爽想让曹媛跟他八字不合,曹家肯定是希望两人八字相宜,算八字的人究竟要怎么说,就看他们各自怎么动作了。 云舒也知道不容易,便说:“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去面对和解决,我们都是局外人,帮了他这一次,下次怎么办呢?” 若他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就算这次婚事如了他的意,徐王后也能在其他地方找机会遏制他。 刘陵深知这个道理,赞同的点了点头。 车窗外春色明媚,在朝阳的照耀下,更是动人。 两人就把话题转开,说到寒食节。 云舒好奇的问道:“翁主难道不用参加祭祀吗?怎么不等清明过后再来?” “祭祀之事,有父王和王弟就行了。”刘陵似是有些心烦,每每说起淮南国的事,总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云舒猜测刘陵身边必定是发生什么事了,但她不说,云舒也就不当面追问,转而问起今天的食盒里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邾城城外有一座丘山,当地人称作“望夫山”,因为山顶有块巨大的望夫石而得名。 望夫山的春景极美,杜鹃花、石斛兰都开的正艳。 马车行至山脚不能前行,刘陵和云舒就步行走了一段,刘陵体力不行,爬不动山,众人就找了一片向阳山坡的草坪,铺上桌布和桌案,歇了下来。 太阳逐渐高升,外出踏青的人越来越多,有平民百姓,更多的是官宦士族。 刘陵的侍卫远远的在路边拦了,不准闲杂人等靠近,但不多会儿,就有一个青年过来求见。 闻声,刘陵和云舒都看了过去。 “咦,是他?”云舒惊叹了一声。 刘陵不认识那边跟侍卫说话的蓝靛衣男子,“你认识的人?” 云舒转头对刘陵说:“算不得认识,前天跟太子一起在晚宴上见过,听说名字叫做王仲然。” 说话间,侍卫已经带着王仲然走了过来。 王仲然对刘陵施礼,说:“在下衡山长史之子王仲然,与几位朋友久闻翁主盛名,听闻淮南翁主在此游玩,特来邀请翁主和云姑娘同游。” 原来他是衡山过长史的儿子,难怪能跟刘爽玩到一起。 刘陵点点头,说:“既然都是来踏青的,多些人也热闹。我们过去吧?” 她下意识的在问云舒,但这一句问话却惊的王仲然迅速看了云舒一眼,他没料到云舒这么得刘陵看重,连翁主的决定都要询问她的意见。 云舒自然不会败坏兴致,主动收拾食盒,跟王仲然一起过去。 王仲然和朋友们因为对地形熟悉,占了望夫山中的一座石亭,就在云舒刚刚所在之地的山坡后面。 石亭中坐了三男两女,加上王仲然、刘陵和云舒,就是四男四女,把一个小亭子挤得满满当当。 ` 212、寒食(下) 212、寒食(下) 【上午更新的是补昨天的,这一章是十一号的。】 跟王仲然一起踏青的男女,有的是他王氏的兄妹,有的是邾城官宦人家的儿女。虽说都是有身份的公子小姐,但是跟刘陵这个翁主一比,身份就差了许多,因此见到她都十分恭敬。 云舒在刘陵身后看着众人给刘陵让座,心中却觉得狐疑。这些人似乎都是第一次见到刘陵,那又是怎么知道刘陵在这里踏青的呢? 思考之际,王仲然指着一位美貌却羞涩的女子说:“翁主,这是舍妹,王心然。” 那女子怯怯的站起,对着刘陵福了一福,问好道:“久仰翁主大名,今日能够结识,是心然的荣幸。” 刘陵在外名声不好,也不知这王小姐听的是哪方面的“大名”。 但云舒看王心然说的十分真挚而天真,似是对刘陵十分仰慕一般。 刘陵淡淡笑了笑,自嘲说道:“我落得诨名在外,王小姐不听也罢,听了反倒不好。” 王心然连忙紧张的摇手说:“翁主美名远播,我常听人说翁主如何貌美,又是一个如何有情致的人,不说别的,就是您的香车,大汉就找不出第二辆,听风铃、白玉环、软烟罗的纱帐,哪个女子看了不喜欢?” 这话逗得刘陵呵呵笑了起来,问道:“不知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我不过是女子常性,爱打扮罢了。” 王心然脸色微红,低头说:“是二殿下告诉我的……” 刘陵微楞,想了想追问道:“刘孝?” 刘孝是刘爽的弟弟,去年就曾听刘爽说过徐王后在帮刘孝说亲,看王心然的神态……莫非说亲的女子就是她? 云舒和刘陵看向王心然的目光已多了几分好奇和探究,王心然很不好意思,脸色通红。 刘陵装作不知道一般,问道:“你常跟刘孝一起玩?怎么会听他说起我?” 王仲然似是维护自家妹子的声誉一般,在旁解释道:“舍妹因为跟二殿下定了亲,曾与我一起见过二殿下几次。有一次太子殿下去翁主府上,二殿下不能跟着去,便说起了翁主,舍妹这才知道。” 刘陵擎起嘴角笑着道了句恭喜。 云舒也恭贺了一番,脑海里却想起在鄳县时,刘孝紧紧跟随刘陵的情景。 这次刘孝还没见刘陵,但愿他定了亲之后,能正经一些。 互相认识了身份之后,刘陵发现除了王心然之外,其他人都很拘谨,便提议饮酒玩游戏。 本就是出来踏青玩耍的,大家都说好,王仲然就问刘陵想玩什么游戏。 刘陵扭头就问云舒:“你可会行酒令?” 云舒忙摇头说:“这个我不会,你们玩吧,我在旁边看个热闹就行。” 刘陵不同意,说:“既然是出来玩,就要尽兴,不会可以学嘛,我教你最简单的” 说着就对大家说:“我们来行三合五行令吧,怎样?” 其他几人也怕刘陵弄个难的不会玩,一听说是玩这个,都说好。 云舒却依然一头雾水,问道:“三合五行令是什么?” 王仲然帮忙解释道:“每人举一字,这个字必须是由三个字组成的,同时这三个字又必须在五行之中,五行即使金、木、水、火、土,比如说‘森’这个字,就是由三个木组成的。” 云舒恍然大悟,听起来好像是很简单,便同意试一试。 刘陵高兴的说:“咱们得定规矩,谁在五个数的时间内没有说上来,就罚酒一杯,另外要表演一个节目” 云舒忙推了推刘陵说:“怎么还要表演节目呀,我第一次玩……” 刘陵才不管这些:“随便表演些歌舞,即兴作诗作赋也可以,这有什么难的。” 大家都动作起来,围着坐了一圈,云舒坐在刘陵的右手边,刘陵第一个开始,依次向右的顺序。 刘陵张口就说了一个字:“鑫” 云舒紧接着说道:“淼。” 王仲然依旧说他举例时说的那个字:“森。” 后面几人依次说到:“焱。”“垚。”“焚。”“桂。”“淡。” 八个人转了一圈,又到了刘陵。 云舒已不知还有什么字能说,就好奇的看向刘陵,不知她是准备自己吃酒表演节目呢,还是能想到其他字。 云舒催道:“轮到翁主了,快说快说。” 刘陵却轻轻松松的说:“淋。” 这下又轮到了云舒,她忽然发现自己知道的字都被别人说完了,有些慌了。 刘陵就乐了,开始数起数字,云舒绞尽脑汁,在刘陵数到四的时候,终于想到一个字:“洼” 众人看她仿若逃出生天的长出了一口气,都笑了起来。 王仲然还要继续说下去,云舒已急忙拦住:“不来了,不来了,下一圈转到我,我肯定说不上来,不如早早退出。” 刘陵拉住她,不依道:“这可不行,中途退出就是认输,吃酒表演节目认罚才行” 云舒真玩不转古人的这些东西,继续下去,就算是换其他酒令,她估计还是要输,索性早早认输。 “我认输还不行嘛” 她自己取过酒杯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刘陵怕她溜走,拉住她说:“还有节目” 云舒会背不少诗,但是汉代是个流行作赋的年代,她想了想,就把司马相如的《凤求凰》念了出来。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念完了,众人都愣了。 云舒怕众人误会是她写的,念完之后急忙补充道:“我不会做赋,这是我听别人念的,觉得好就记了下来,现在献丑权当表演节目了,诸位就放我一马吧” 刘陵最早反应过来,眼神晶亮的问道:“这是男子写给爱慕的女子的,是谁写给你的吗?” 云舒急忙摇手说:“不是的,真的只是我在路途偶然得到的。” 怕刘陵继续追问,云舒就起身说:“你们继续玩,我去那边摘些杜鹃花” 说完就匆匆走了。 王仲然愣愣的重复着《凤求凰》,念道:“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心中仿佛有一扇门被这几句话打开了,王仲然顿时站起来,说:“云姑娘一个人不安全,我去陪她”说完就尾随云舒而去。 王心然十分担忧的看向哥哥,但因刘陵在场,她急忙招呼起剩下的人继续玩,不再看向王仲然和云舒。 王仲然从后面跟上云舒,云舒听到脚步声,回头问道:“咦,你怎么也不玩了?那几个酒令肯定难不倒你吧” 王仲然拱手对云舒拜了拜,说:“我是有些话想单独对云舒姑娘说……” 云舒莫名的看向王仲然,他们认识不深,能有什么悄悄话? 王仲然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对云舒低声说道:“太子殿下喜欢云姑娘,而我……一直爱慕阿媛。谁都看得出太子殿下不喜欢阿媛,可是他却不得不娶她,我是想娶却娶不了,所以想求云舒姑娘帮帮我。” 云舒听了就呆住了,不过回想一下,曹媛那晚从酒席跑出去的时候,王仲然就关切的追了出去,他爱慕曹媛的事,有心人大概都看得出来。 不过,云舒觉得很奇怪,这一个两个怎么都找她帮忙? 云舒不想让他们的三角恋变成四角恋,就说:“王公子,我只怕有心无力。太子殿下并不是真的喜欢我,那一晚只是用我来气一下曹小姐,你应该看得出来才是。” 王仲然却倔强的说:“太子殿下既然选择了你,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一定能帮我的” 云舒叹气说道:“爱情这种事,得当事人正面沟通,我在中间掺和是没有用的。你既然喜欢曹小姐,不想让她嫁给太子,你就应该争取一下,跟她说啊。” 王仲然显得很颓然,说:“阿媛知道……我喜欢了她整整七年,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说成为太子妃是她的命运,让我不要阻拦她,还说若我爱她,就该成全她。” 真是个可怜的……云舒不由得觉得王仲然很可怜也很可悲,曹媛都这么跟他讲了,他竟然还看不透放不下 竟然已经痴情如此,云舒觉得自己说什么也没用,索性点拨道;“你也知道太子不喜欢曹小姐,她肯定不会那么顺利的成为太子妃。当她收到挫折或者磨难,觉得伤心难过时,只要你陪在她身边,她终会明白谁才是她的最佳归宿。” 王仲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希望,问道:“真的?” 云舒可不敢保证,转而说道:“要不你把刚刚那首凤求凰写给曹小姐,说不定能打动她呢” “原来是叫《凤求凰》我真的可以用?” 云舒思索道,司马相如琴诱卓文君的事情大概就是在最近这一两年,迟早会传开的,反正她说是她在路途上听闻的,也没什么要紧,就对王仲然点点头。 ` 213、徐来(上) 213、徐来(上) 云舒在山上游玩采花,刘陵有众人捧着聊天游戏,两人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待肚子饿了,吃了些冷食冷茶,众人就起身准备下山回城去。 踏青归来的路上,刘陵若有所思的说:“那位王心然……不简单呢。” 云舒也注意到那位王小姐,长的甜美纯真,聪明伶俐,又会说话哄人开心,的确不简单。 “能嫁入王府,配上二殿下的女子,怎么会很一般呢?”云舒淡淡的说。 刘陵却显得有些担忧,说:“刘孝风流成性,却无心机,驾驭不了貌美并聪慧的女子,以后刘孝只怕会处处听从王心然的了。” 云舒静静的听着,因对刘孝不了解,所以不做评价。 不过,云舒却想到了一件事,便问道:“二殿下和王小姐的婚事,也是徐王后做的主?” 刘陵点了点头。 云舒心中暗惊,徐王后这个人太不简单了,不仅左右衡山王的思想,企图控制太子的势力,连次子刘孝都要控制 若她这样一步步的控制了恒山王府的每一个地方,刘爽前途堪忧啊 —— 寒食节和清明节过后,应刘爽之约,前来参加他寿辰的人,已来了多半。 刘爽让云舒不要准备礼物,直接跟刘陵一起进府去参加他的宴会,但云舒担心空手过去太难看,依然让墨清帮她寻了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宝,连同云纸一起包起来,准备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刘爽。 初十下午未时,云舒按照之前跟刘陵商定好的时间,去官驿跟她汇合,而后再一起乘车去衡山王府。 云舒找到刘陵时,刘陵还在梳妆打扮,见云舒来了,就问侍女:“现在什么时辰了?” 侍女看了下沙漏,说:“未时一刻。” 刘陵就对云舒招手,示意她坐下:“现在还早,我们三刻再出门,在申时抵达王府就行了。” 云舒就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刘陵旁边看她对着镜子描眉。 刘陵画着画着,从镜子里注意到云舒的装扮,好奇的回头说:“咦,你这又是什么裙子?快给我看看。” 云舒笑着靠过去,站起来给刘陵看。 云舒上面穿着白底茜色滚边的绸缎上衣,下面穿着秋香色的长裙,中间用跟滚边相呼应的茜色腰带系了,显得十分靓丽。 让刘陵最觉得不同的是这衣服的款式。它的上衣格外长,用腰带从中间束住之后,下面的衣摆遮住了三分之一的裙子,恰好包住了云舒的臀部,将她细腰、翘臀的特点凸显出来,显得尤其婀娜。 而且衣摆特地裁剪过,看起来如同盛开的荷花瓣一般,帖在了裙子的外面。而这个裙子上面显得很窄,到了裙摆下端,突然撒开,十分特别。 汉朝的上衣都比较短,若裙子宽松的话,根本看不出身材,所以很多爱美的贵族女子都会选择穿把身体紧紧包裹起来的深衣曲裾来凸显身材,但像云舒这种分明把腰臀曲线展现出来的服装,却是从来没有过。 刘陵见到云舒的衣服,啧啧称叹道:“平时不见你打扮,但只要打扮起来,总能给我惊喜你这裙子又是自己画的样子,找人做的?” 年后二月,周夫人要为震泽山庄的女眷准备新的春衣,就把云庄的人也捎带着一起做了。 横竖都是做新衣,云舒就自己画了几个样式,拿去给周夫人,让她帮忙找人做了,没想到这次出门参加宴会,正好能够穿上。 “我在吴县结识了一户姓周的人家,他们是专门做丝绸的,庄里很多针线手艺人,我原本只是想试一试,没想到她们按照我的粗略图样,能做的这么好看。” 刘陵羡慕的不行,又感叹了一会儿,才把自己的衣服换上。她这次穿的是云舒上次给她介绍的留仙裙,暗绿遍地金的丝质裙,十分华丽。 两人收拾妥当后,乘车来到衡山王府。府内已经很热闹,内院的庭院和长廊上,处处都是走动的人。 云舒紧紧的跟随着刘陵,走进内厅后,就有一个女孩儿雀跃的朝刘陵跑了过来。 “陵姐姐,你来了” 云舒好奇的看向她,惊奇的发现她跟刘爽长的有几分相似,眉眼虽然比刘爽精致秀气很多,但那几分英气却是极其相似的。 刘陵抬手轻轻搭着女孩儿的胳膊,说:“无采长大了不少,也长高了。” 那个女孩儿轻轻跳着说:“是呀是呀,我比二哥矮不了多少了,说不定还能长的比他高呢” 刘陵就转头对云舒说:“这是衡山翁主。” 云舒朝刘无采福了一礼,报了自己的性命。 刘无采更雀跃了,说:“呀,原来你就是云舒啊”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引来了内厅很多女眷的注意,纷纷向这边看来。 很多目光都落到云舒身上,使得云舒微微有些不自在。 另一角落,曹媛跟几个小姐坐在一起闲话,听到云舒来了,都侧目看过去。 跟曹媛关系亲昵的几个闺蜜都听曹媛说过云舒,现在看到真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凑在一起嘀咕道:“你们看她的衣服……怪不得殿下会喜欢她,看她的腰身……” 另有女子听了,说:“呸,不害臊,穿的乱七八糟。” 也有女子听了反驳道:“我觉得挺好看的,男人看了肯定更喜欢。” 曹媛默默的注释着云舒,看着她跟刘陵两人入席坐下,刘无采如同小麻雀一般在她们身旁叽叽喳喳。 “大哥在前厅接待男宾,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我们的宴会由母亲来主持。” 母亲?是指徐王后吧 没想到刘无采喊她母亲喊的这样顺畅,看来这个小姑娘已经被徐王后收服了。 不过看她的年纪,生母乘舒王后去世时,她一定很小,是被徐王后养大的,也难怪跟刘爽的态度不一样了。 在等待开宴的过程中,女子们三五聚作一团,互相说着发饰、穿着,或是最近的一些传闻,间或总是会提起云舒。一些不知情况的人又要追问起来,渐渐的,云舒的名字竟然在这些女子中传开了…… 王心然也来参加宴会了,特地过来跟刘陵和云舒打过招呼,等她回到座位上之后,就有一些人好奇的挤在她身边问起刘陵和云舒的事情来。 ` 214、徐来(中) 214、徐来(中) 空中传来几声声调高低各不同的钟磬长鸣,宣告宴会的正式开始。 前一刻还在刘陵和云舒之间问东问西的刘无采听到钟声,一下子跳起来,欢悦的说:“我去请母亲入席” 她如欢飞的鸟儿一般提着裙子从侧门跑出,云舒和刘陵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皆皱紧了眉头。 不过片刻,就有衡山王府的寺人禀唱道:“徐王后到” 大多数女宾们都直坐起身子跪在自己的席位上,面朝上席微微颔首,但刘陵却依然坐在自己的脚跟上,并未直身行礼,手中还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去夹糕点。 云舒微微有些心惊,没想到刘陵的性子这般直且烈,纵使是为了刘爽的事情讨厌徐王后,但在台面上,有些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一下。 算起来,徐王后是刘陵的三婶…… 徐王后雍容的走进来,在上席上面坐下,旁边跟着刘无采和另一个盛装打扮的妇人。 云舒悄悄打量过去,正中的徐王后徐来身穿大红牡丹袍,姿色颇佳,只是上了年纪,比起美色,雍容的气质更为出众。跟在她身侧的中年妇人看起来稍年轻一点,穿着绛色百蝶穿花的衣服,应该是衡山王的其他姬妾。 刘无采依偎着徐王后坐下,一副撒娇的样子,徐王后笑着拍拍她的手,转而对众人说:“今日是太子爽的生辰,你们都是我府贵客,不必多礼,入席开宴吧” 丝竹声乐奏起,侍女们捧着大红漆盘,满载着食物、瓜果和美酒进入宴厅,众人的气氛就开始活络起来。 刘陵桌案上的酒刚摆上,她就自己倒了一杯,歪头望向云舒,说:“来,陪我喝几杯吧。” 云舒最近一直觉得刘陵开朗的表面下,有很多愁绪,就默默的举杯,跟她对饮起来。 “翁主,何必为太子殿下的事情如此忧心,咱们徐徐图之,必能有所回转。” 刘陵微微的摇了摇头,苦笑未语,继续往酒杯里斟酒。 云舒隐隐猜到刘陵闷闷不乐不全是为了刘爽的事,肯定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她自身,只是她一直不说。 能让刘陵性格如此直爽的人闭口不提的事,肯定是让她很难受的事,云舒继续陪她喝酒等她自己开口,间或劝她多吃两口菜,免得伤了身体。 席上的刘无采见到她们两人不停的喝酒,就趴在徐王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徐王后听完,目光微闪,上下打量云舒几次,这才把目光投到刘陵身上。 “淮南翁主如此饮酒,恐会伤身,去,盛碗醒酒汤给她。”徐来吩咐着身边的侍女。 侍女很快把醒酒汤送到刘陵桌案前,细声说:“翁主,这是王后给您送来的醒酒汤,请用。” 刘陵冷笑一声,从侍女手上接过醒酒汤,说:“我还没醉呢,小看我的酒量” 说完,手腕一翻,整碗醒酒汤就倾倒在了席前,碗也应声而落,幸而是木碗没碎,只是“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滚到了角落里。 这番动静引得很多人都看过来,宴厅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云舒轻轻扶了刘陵,压低声音说:“翁主,你醉了,别闹了……” 刘陵轻轻摇头,借着云舒的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她弯腰拿起酒盅和酒壶,就向徐王后走去,边走还边笑着说:“阿陵这次前来,给十六哥哥庆生是其次,主要是来答谢王后的呢” 说着她就“咯咯”笑起来,好似真的很开心一样。 “王后关心我的点点滴滴,阿陵心中都记得呢,必不负王后的好心” 云舒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事,就向徐王后看去,徐王后面不改色,和煦的说:“翁主太客气了,只要翁主知道我的苦心,事成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陵笑着上前,强行给徐王后倒了一杯酒,两人皮笑肉不笑的一干二净。 刘陵跌跌撞撞的走回来,大笑着坐下,半靠着云舒的肩膀,调不成调的哼着歌。 看她如此失态,徐王后微叹,吩咐侍女,说:“宴将毕,上茶吧。” 侍女们撤走桌案上的一部分东西,捧上热茶。茶叶的清香飘进刘陵的鼻尖,她“咦”了一声,坐直身体看向云舒,却见云舒也是满脸惊讶与欣喜。 因为宴后送上的茶,正是她的云茶 宴席上的诸人看着杯盏中的茶,都没如此饮过,一时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起来。 徐王后看众人都不知此茶,满脸得意。 有一靠徐王后较为相近的夫人问道:“王后,这是什么茶,怎的如此馨香?” 徐王后解释道:“这是一品新茶,名叫碧螺春,是这次太子生辰,从一位奇商那里收到的贺礼,你们可是第一批喝到此茶的人呢,连长安里都还未曾有人得到过。怎样?味道可还好?” 问话的夫人连忙点头,说:“好,真是好茶不仅茶香浓郁,而且叶如银螺,汤色澄碧,哪像我们平日喝的茶,每喝一口都满嘴渣滓” 主人家拿出来的新奇东西,宾客们自然纷纷说好,在一旁闷头听着的云舒只觉得心花怒放,想到:刘爽之前说要报答我,是指在宴会上帮我宣传新茶吗? 欣喜之时,云舒就听到席间有人在问:“不知这等好茶,可从哪里购得?” 徐王后微笑着说:“具体是哪个商人献上的,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总量不多,我们王府中统共也就一丁点,在给曹小姐送去一些之后,大多数都用在这次宴会上了。待宴会之后,我询问过太子,再告之大家。” 徐王后不可谓不巧妙,言语间就把热点中心放到了曹媛的身上。 曹媛听了,面色倨傲而欣喜的坐直了身子,众人也纷纷阿谀奉承的说着“太子对曹小姐真好,处处不忘记小姐”之类的话。 曹媛若有似无的瞟了云舒一眼,见她每有半点不开心,反倒比自己还开心的模样,就有些想不透。 太子送这么珍贵的茶给她,云舒难道不吃醋吗? 云舒一心一意的想着事后要怎么在邾城中补加云茶的宣传,好让大家都去吴县订购她的茶叶,哪里顾得上跟曹媛争风吃醋? 曹媛就这么盯着云舒,徐王后也随之看了过来。 徐王后想起前几日传出的太子和曹媛的不愉快事件。 她虽没曹媛反应那么激烈,但对此也很不高兴,虽然她可以容忍刘爽娶其他姬妾,但是其他女人的势头决不能盖过曹媛,于是心中起了想帮曹媛出头,让云舒在这个宴会上丢一丢人的想法。 “咦,阿陵,你身边的这位小姐,看着好面生,不知是谁?” 刘陵笑嘻嘻的说:“她是云舒,王后不知道吗?” 徐王后貌似茫然的摇头,说:“我似是真的不认识,大家……都认识?” 曹媛知道徐王后要为她出头,立刻站起来说:“王后,她就是……” “她就是给我献茶的商人” 一道男声从正殿门口传进来,正是刘爽眉眼闪亮的大步走了进来。 刘爽向徐王后微微施礼,又冲云舒招了招手,两人便一起站在了殿中。 “诸位有所不知,你们饮用的碧螺春,正是云舒姑娘独家所制。还有一品信阳毛尖,也是极好的茶,因茶味太浓厚,所以未呈上给女眷尝用。你们若想购买,直接派人去吴县找云氏订购就行了。” 赤luo裸的广告啊这时间,这场合,这代言人没有更合适的了 满堂哗然,谁也没想到一个年轻女子竟然是位奇商,更没想到一位商人竟然坐进了衡山王府太子殿下的生辰宴中 云舒感激的看向刘爽,刘爽冲他咧嘴一笑,这两人的互动落在曹媛眼中,那就是当众** 徐王后的脸色很不好,她只觉得自己被算计了。之前刘爽向她献茶服软,并主动承认对曹媛不够好,以后会弥补,加之徐王后着实觉得这茶很好,在宴席上能够给王府增光,这才大肆夸耀了一番,可怎能料到,到最后,竟是不知不觉的把云舒捧上了顶端 宴后,云舒欢天喜地的跟微醺的刘陵一起出府,却被衡山王府的内侍拦了下来。 “云小姐,王后请您去后院一叙。” “徐王后?”云舒有点发愣,这个女人似乎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到底要不要单独见她呢? 想了一瞬间之后,云舒说:“翁主醉了,请容我把她送上车,再随您过去。” 内侍见刘陵也没带丫鬟过来,只好等云舒把她送过去。 刘陵醉的并不厉害,进了马车她的目光就恢复了清明,问道:“你要去见她吗?若不想去,我带你走就是了,不用怕她。” 云舒想了想,说:“还是见一见吧,我也好亲眼看看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刘陵想到云舒刚在宴会上出了风头,这个节骨眼,徐王后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便点头说:“那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去,若一个时辰还不出来,我就进去要人了。” 云舒感激的向刘陵福礼,说:“多谢翁主” ` 215、徐来(下) 215、徐来(下) 替刘陵放下车帘后,云舒随徐王后的内侍一路穿过层层雕花门,渐渐走进王府的后院。 徐王后是在自己主院落的花厅见的云舒,云舒立在中间,被她打量了好久,缓缓的,徐王后才说:“听说,太子很喜欢你?” 云舒忙摇头说:“王后切不可听外面的传言,之前太子只不过是拿我逗曹小姐,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哦?”徐王后似是不信,说:“可太子却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云舒微微皱眉,自上次跟刘爽说清楚之后,刘爽理应不会再拿她当挡箭牌才是呀。 转瞬,云舒就明白了,刘爽跟徐王后什么关系?怎会跟她说这些?定然是徐王后在套自己的话 “王后明鉴,我跟太子真的没什么关系,若真要说有关系,那就是太子殿下喜欢我的茶,颇为抬举我一些,断然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 徐王后见云舒没上当,思索了几下,右手指了一下仙鹤祥云的云母屏风,说:“你们出来吧。” 云舒一惊,只见刘爽和曹媛两个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刘爽冲云舒眨眨眼,又转身对曹媛说:“怎样?这下相信了吧?上次我那样逗你,是我太过分了。” 曹媛气呼呼的样子,但是脸上已有些红晕出现,她扭了扭身子,问道:“那、那镯子的事情怎么解释?” 刘爽就笑着说:“那对镯子因陈放时间过久,颜色不鲜亮,云舒说她认识很好的匠师,能够让镯子焕然一新,所以我才交给她,让她帮我修缮。那是我母亲给未来媳妇的礼物,自然要弄的最好,才能拿出手。” 见他如此慎重,曹媛这才消了气,转而对云舒说:“你,可要把那对镯子收好了,早点修好,早点送回来,要是弄丢或者私藏了,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王后就说:“年轻人喜欢玩闹,但是也要有个度。太子,上次的事情再不可发生了,把阿媛弄的那样伤心。” 刘爽点头受教。 问清楚事情之后,徐王后就让云舒走了,留下刘爽,叮嘱道:“太子,这个云舒,你还是离她远一些,不要为了这种人惹得曹相国不高兴,你以后还得靠他辅佐,须得衡量一下轻重才是。” 刘爽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的点头称是。 刘陵躺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不过小半个时辰,云舒就出来了。 “她没有为难你吧?” 云舒笑着摇头,把事情说了。 刘陵颇为感慨的说:“十六哥也算是长大了,若按照他以前的倔强性格,绝不会暂时对徐王后低头,他现在能屈能伸,懂得权宜之计,颇像大丈夫了。” 外面传来马蹄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在夜晚中格外响亮。 云舒看刘陵眉头微蹙,问道:“翁主今晚喝的有点多,是不是头疼了?” 刘陵摇头,说:“不要担心我的酒量,长安之中都无人能将我灌醉,又何况在这里。我只是在想点事情……” 既然是想事,云舒就不打扰了。 刘陵又突然说:“你酒量也不错,看来以后可以多多找你喝酒了。” 云舒呵呵笑了,她之前也没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酒量在最近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到了刘陵住的官驿,刘陵留云舒进去说话。刘陵一直心情不畅,现在肯找人说话,云舒自然留下来陪她。 在她的房中,刘陵靠在榻上,揉着眉心,说:“我心中有事,一直想找人说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云舒见她如此难以启齿,宽慰道:“翁主心中有苦,说出来或觉得舒畅一些。” 刘陵望着跳跃的灯芯,说:“自从我不支持父王与朝中要员勾结,他待我就渐渐冷落,认为我终究是个女儿家,不足以成大事,任我怎么劝也不止。虽然待我不如以前,但我始终是淮南翁主,在府中的日子也尚可,直到去年过年时……” 过年的时候?那时云舒还给刘陵送过贺礼,并未听她说过任何事情,不由得更加凝神了。 “过年时,府中突然收到衡山王府的一批礼单,我原以为父王肯定会把礼单尽数退还,不料他全收了下来,还备了一份厚礼送回衡山王府。当初刘爽来寿春求和时,父王都未给他留任何面子,缘何这次毫不犹豫的恢复了礼数往来?我心中很疑惑……” 听刘陵这样讲,云舒也很疑惑,但心中渐渐萌生了一个想法…… 刘陵继续讲道:“……父王不告诉我原因,我就自己去查,因我在王府内还有些人手可用,查出了父王曾收到一封徐王后的信笺,我去书房将信笺找出,竟然发现这个女人为了王后之位,与父王做交易” “她希望父王支持她登上王后之位,以此换来五万担粮食和十万件兵器的支持” “天呐”云舒万万没有料到,徐王后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力她当时还只是一名姬妾,怎么能提供那么多关键物资做交易? 再一想想,云舒却有些明白了,徐王后敢做这么妄为的事,只怕是衡山王默许的。 淮南王是衡山王的同胞长兄,在衡山王重新立后一事上,有绝对的发言权。但两家互不来往已久,衡山王拉不下面子求和,便让徐王后出马,在立后之事上,徐王后肯定会很积极,只要能获得王后之外,什么面子里子只怕都不会顾了。 而且……挑什么物资不好,偏偏用粮草和兵器交换,只怕他们对淮南王的心思了解的很清楚 刘陵冷笑了一下,说:“父王觉得重新找到了可以与之谋事之人,说亲兄弟总比外人信得过,却不曾想过,他们是二十年未曾来往过的兄弟” 若是衡山王也就罢了,关键是徐王后此人,让刘陵觉得如鲠在喉,仿佛把淮南王府的合家性命都交给了这个女人 刘陵说着,眼中就红了。 “而更离谱的是,徐来这个女人为了拉拢我父王,竟然说要给我说亲,对方是他徐家的亲侄儿。我呸,也不看看她家是什么出身,痴心妄想” 云舒连连摇头,徐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企图用联姻来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 看着刘陵的表情,回想着她今晚的作为,云舒心中“咯噔”一下,悄声问道:“淮南王……难道答应了?” 刘陵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说:“父王说我清誉已毁,虽是翁主身份,但名门望族不会求娶我,说徐王后说的是门好亲事……” 这话云舒听了,就觉得是扯淡 汉朝虽是古代,但对女子的贞洁并未有过高的要求,越是豪门望族,私生子女就越多哪怕没有夫妻之名,就这么生下孩子的事情也很多,公主改嫁更是屡见不鲜。何况刘陵是奉淮南王之意办事,事到如今,他却对女儿说这般话,怎叫刘陵不伤心 见云舒怒了,刘陵反倒苦笑着劝慰道:“你别气,我绝不会顺从他们的意思。” 云舒冷静下来,问道:“刘爽知道这些事吗?” 刘陵摇摇头,说:“他似乎全然不知……” 刘爽和刘陵有共同的敌人,难怪刘陵处处感同身受,十分为刘爽考量。 云舒努力回想着历史上的事件,他隐隐记起淮南王谋反事件中,的确与他的兄弟有勾结,东窗事发也是与他兄弟和门客有关。 太具体的云舒真的不太清楚,只能说:“翁主,淮南王一意孤行,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现下之际,唯有先自保,才能想计策扭转局面。” “如何自保?” 云舒反复思考以后能在汉朝大事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人,死来想去,云舒做了一个很惊人的决定—— “翁主要打起精神来为自己的婚事谋划,罪不及嫁女,哪怕淮南王以后出事,也牵扯不到你。而翁主若想以后在关键时刻能救家人性命,则必须嫁一个极有权势的人家” 刘陵苦闷的说道:“权势之盛,莫过于我们刘氏宗亲,其他人求娶公主和翁主,正是为了乘势而上,我们想乘别人的势,这样的人家可没有几户。” 云舒吸了口气,问道:“翁主可记得皇上身边的廷尉卫青?” 刘陵点点头,她记得刘彻也问过她这样的问题。 “卫青,他日大有作为,翁主可否能摈弃出身的问题,重新审视此人?” 刘陵大惊,问道:“你是让我嫁给这个马奴?” 云舒柔声劝道:“卫青的长姐卫君孺嫁给了太仆公孙贺,二姐卫少儿嫁给詹事陈掌,三姐卫子夫自入宫至今,已有六年,升宠不衰,后宫佳丽无人可与之匹敌。卫家这几年间,已大不相同连卫青的好友公孙敖因有恩与他,也被皇上重用,可见卫青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如何,他日必不可限量” 刘陵在惊叹云舒了解长安动向的同时,心中渐渐正视这个问题。 云舒继续分析道:“何况翁主你也知道,皇上是个好武之人,待今年跟匈奴打起仗来,以后数年间,绝不可能轻易平息。卫青是个军人,又是皇上的亲随,他日上战场,只要打了胜仗,回来便是荣耀加身,绝非一般公卿之家可比。” 说完这些话,云舒就让刘陵自己去思考,不再多说,这种事情要看当事人的意愿,若刘陵不满意,或是接触卫青之后不喜欢,那也不可强求。只是云舒觉得这对刘陵来说是个机会。 “天色不早,你先回去休息,让我想一想……” 云舒应声告退,正巧墨清前来寻她,两人就一起回了客栈 216、大卖 216、大卖 自“云茶”在太子生辰宴上得到了徐王后和太子双双称赞之后,喝云茶一下子在邾城中流行起来。 名门之间互相拜访,待客所用的茶若还是煮的旧茶,不是泡制的云茶,则会被看为落了潮流,不通时讯。纵使大多数人家一时买不到云茶,主人也会笑着说正在订购,可惜无法立即到手,以此来维护自家的门面。 因刘爽故意放了口风,所以邾城中的很多贵族都知道云舒住在哪里,一时间,各家管事、小厮都涌来客栈,向云舒询问怎样购得云茶,价钱几何。 云舒来者不拒,耐心的一一解答,很多人在知道价钱之后,十分讶异,对于他们的认识来说,这茶叶也卖的太贵了 可是再一想到云茶浑然不似他们以前喝的鲜茶,怎能把两者的价钱放在一起比较?更重要的是,现在云茶是千金难求,名门望族谁还去在乎这个价格?在他们的观念中,越是值钱的东西,在使用的时候才能彰显身份。 云舒这边亲自接受了一部分比较重要的订单,大部分则是告诉他们吴县和鄳县的地址,让他们去采买。 而远在吴县的墨鸣和鄳县的墨非,在半个月时间内发现订单纷至沓来,心中十分狐疑,但在接待了采办之人,知道他们从邾城来之后,心中就明了是云舒起了作用,又高兴又敬佩。 因忙着生意的事情,云舒一直没有抽出空去找刘陵,也不知道她最后的决定如何。 而刘爽,则听说他天天陪着曹小姐进出,并开始补走议亲的“六礼”以示郑重。 在四月末的一天,刘陵终于主动来找云舒,云舒得到消息之后,立即解决手头之事,单独请了刘陵进来坐下说话。 大半月不见,刘陵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进门就笑着问云舒:“生意好吗?听说各家都在争着买你的云茶呢。” 云舒欢喜的跟刘陵分享着自己的快乐:“比我预料的好太多了,我以为云茶在宴会上露个脸,只会吸引一些爱茶之人前来询问,没想到各家各户竟然都来订购。” 刘陵倒觉得很自然,说:“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家世不错的人家,若看到别家有了好东西,而自家没有,颜面上会觉得过不去,严重一些的,甚至会让人觉得家族地位降低,开始落败了。像去年春天,皇后参加晚宴时在鞋头上镶珍珠,宴后,哪个宗亲王侯之家的夫人小姐不去做一双这样的鞋?若没有,岂不是让人以为,连拿两颗珠子做鞋的财力都没有?是家族落败还是这个人失势了?” 听着她说着贵族之间的事情,云舒越发的觉得,在等级分化十分严重的古代,卖奢侈品真的会很赚 平民的购买能力不行,绝大多数财富都掌握在贵族手中,而这些人为了享受或是面子问题,丝毫不会在意价钱,商品能有很大的利润空间。 有那么一瞬间,云舒忽然觉得,她的云茶是不是卖便宜了? 来邾城时,云舒带了五十斤茶叶,卖给了刘爽四十斤,手中一直留着十斤碧螺春,她此时把茶取出来,说:“翁主,清明前的茶是最好的,我这里只余了十斤,你带回去喝吧。” 这次的赠茶,云舒是真心实意,并非想让刘陵帮她宣传。 刘陵并不跟她客气,笑着收下,说:“我就说,刘爽得了那么多便宜,怎么能没有我的份?我还没开口讨要,你就知道我的意图了。” 两人笑嘻嘻的说笑,似乎忘记了宴会那晚所提的卫青之事。 云舒又问:“大半月不见翁主,可是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 刘陵边叹气边摆头说:“刘孝和无采邀我去他们的南山别院住了几日,想着你也没空,我就直接去了。去了之后我才后悔,真正不该随他们去的,实在不堪入目……” “咦?怎么了?地方不好吗?” 刘陵摇头说:“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只是那些人……刘孝带了王心然和另外三位小姐,无采则邀了一大群官宦子弟,十来人过去吃喝玩乐,日夜颠倒,浑然没个规矩……无采小小年纪,竟然跟他们……哎,不提也罢。” 云舒心中暗暗咂舌,这些公子小姐们的生活还真是糜烂 刘孝和刘无采估计以为刘陵跟他们是一路人,所以才邀她去玩。按照刘陵以前的传闻,她只怕比刘无采有过之而无不及。谁知她根本不搭理同去的那些公子哥,不知是看不上眼,还是兴致不够。 他们却不知,刘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转变,早不是以前那个翩飞的长安交际花了。 “如此胡来,衡山王和徐王后一点也不管吗?” 刘陵摇头说:“徐王后总说他们生母早逝,无人疼爱很可怜,要对他们好一些,衡山王听多了,也就随他们去了。” 云舒可不认为徐王后有这么好的心,于是又问道:“徐王后对自己的子女如何?” 刘陵一怔,说:“听说非常严格,徐王后所生的儿子刘广,十分有才干,屡次得到衡山王的夸奖。” 两人不再言语,心中都十分明白了。 乘舒王后去世时,刘孝和刘无采尚幼,他们两人是在徐王后的抚养下长大。徐王后对他们极为宠溺,不论他们做什么事,都不会约束,使得他们养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刘爽年龄稍长,对徐王后的态度跟弟弟、妹妹自然有所不同,虽觉得徐王后那样放纵他们似有不对,可终究是插不上手。 时至今日,也不知刘爽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谈话间,外面不断有人找云舒,刘陵就说:“我也不耽搁你做生意啦,我今日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明天就回寿春了,提前跟你告别一下。” 云舒惊讶的说:“这就走了?” 刘陵点点头,说:“嗯,出来多日,有些事情,总归是要回去面对并解决的。” 她起身离开,云舒送她上马车,刘陵坐在马车里,探出身来,想了想,低声问了云舒一句:“也不知卫青现在是在长安还是北疆?” 云舒先是一愣,而后迅速的说:“他此时应该是伴在圣驾左右。” 刘陵点了点头,放下车帘走了。 因这短短的一句问话,云舒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有些事,要因为她而改变了……会如她所愿吗? 她愣愣的在街边站了许久,墨清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云舒,大平来信了。” 云舒连忙收神,问道:“是吗?信上说了什么?河曲的事情怎样?顺利吗?” 因为是墨清推荐的人,他不好多说,只是跟云舒回屋,把大平写的信给她看。 信中,大平说子商、子殷兄弟各有才能,对马六十分恭敬,并不恃才倨傲,学习珠算和九九歌也非常快。相处下来,马六放心许多,只是马场的形势不太好,边关查的越来越紧,匈奴的马源十分难弄,如今他们正在多方面想办法。子商建议去羌人手里买马,开拓新马源。 云舒看了信,缓缓点头,微笑着对墨清说:“墨大哥推荐的人果然不错,子商很有见识,知道变换方向,去羌人手里买马。羌人的马虽然没有匈奴人的马那般彪悍,但是持久力非常棒,也是好马。有他这般人在旁辅佐,我就放心了。” 收了信,两人又说起行程安排。 出来一个月了,家中虽有人照看,但是总归是不太放心,云舒也打算启程回吴县,免得云舒和吴婶娘她们记挂。 “总有接不完的生意,但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很多人已经知道去吴县订购,我们也不必亲自在这里候着了。待送走淮南翁主,跟衡山太子道别后,我们也回去吧。” 墨清得了云舒的准信,就下去安排行程,云舒则掏出包袱里带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计算着这半月到底收了多少订金…… 刘陵走的悄无声息,云舒赶去官驿送她的时候,被人告知她一个时辰之前已经走了。刘爽来的比云舒稍晚一步,没送到刘陵,使得他很郁闷。 “如此不告而别,是出了什么事吗?” 云舒只好找借口说:“已经立夏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白天赶路感觉有些热了,翁主许是想早点上路,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好歇息吧。” 刘爽听了,嘀咕了几句,只好作罢。 云舒趁机说:“我过几天也要启程回吴县了,今天就趁机向殿下辞别了。” “你也要走了?”刘爽显得有些失落。 云舒说:“嗯,天下午不散的宴席,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是时候回去了。” 刘爽知道没办法强留,只说:“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就当给你送行,我也有些话要跟你说说。” 舒大方的答应了。 商量好时间地点,午时许,云舒和刘爽在一个酒家里见面,刘爽身边没有带人,酒家里也没有什么人,像是事先被清过场子一样。 云舒在刘爽身边坐下,并没有关注满案的酒菜,而是关注着刘爽,他此时的表情比早晨更凝重,明显是有要事相商。 “昨晚厥姬悄悄来找我,她说,我母后当年是被徐来巫蛊所害致死” 217、北雁鸿书(上) 217、北雁鸿书(上) 云舒错愕的看着刘爽。 刘爽眉头紧锁,一脸痛苦悲愤的表情,他的拳头紧紧的放在膝盖上,有些颤抖,似是忍耐到了极限。 云舒缓声问道:“厥姬是何人?” 轻轻的声音让刘爽稍微镇定了一些,“厥姬是我父王的一名姬妾。” 云舒记起在刘爽的生辰宴上,徐王后身后还跟了一名身着百蝶穿花锦衣的妇人,想必就是厥姬了。 云舒又问:“若乘舒王后真是被徐来巫蛊所害,厥姬是如何知道的?既然知道了,当年为何不说,偏偏现在说?就算现在追究起来,她是带了真凭实据指控,还是仅凭一己之言?” 刘爽眼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云舒所说的这些问题,他竟然不曾深思,只是对徐王后的恨意成倍的增加,恨到他想冲过去告诉父王一切,想亲手杀了徐来…… “厥姬说,母后当年身体一直不错,生我和二弟时,很顺利,在生无采之后,却卧床不起,不久就病逝。病逝后,徐来身边一个南疆买来的丫鬟就不见了。她说她当年受母后恩典,不忍看她含恨九泉,所以冒着危险来告诉我这些。其他并未多说。” 云舒不由得冷笑道:“若真的念着乘舒王后的恩典,当年就应该把事情说出来,怎么会等到徐来一步步掌控后院,直至当了王后才说?若当年是怕有危险才没有说,那如今徐来已是王后,难道不比当年更危险吗?”想了想,她又道:“若巫蛊之事是真的,要么厥姬当年也有份,怕受牵念没有说,如今徐来当了王后,她眼红了,想借殿下你搏一把,要么就是此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有人在设计害殿下,想激怒你,让你做出越礼的事情惹怒王上。” 刘爽听完,勃然大怒的说:“这个妇人欺骗我我回去找她算账” “殿下稍安勿躁”云舒见他立起身子像要站起来,连忙拉住他的衣袖,让他坐下,劝说道:“这个厥姬选择这个时候说出这种事,不管是什么意图,都不会是想帮助殿下,但是殿下却可以利用这件事,让形势变的有利。” 刘爽睁大了眼睛看着云舒,专注的听她说着。 “殿下可以把厥姬抓去见王上和王后,在他们面前说厥姬挑拨你跟王后之前的关系,更污蔑徐王后用巫蛊之术害乘舒王后。” 云舒在心中分析道,厥姬有可能是徐王后指派的,合伙给刘爽下套,企图废去他的太子之位;厥姬也有可能是单纯嫉妒徐来从姬妾升为王后,而从中挑拨;当然也可能说的是真事,但刘爽现在没能力去纠察当年的真相,唯有先解决现状,才能回头去查旧案。 “王上定会把厥姬交给徐王后处置,若厥姬是徐王后的爪牙,那么等于让徐王后自断臂膀;若她们两人没有勾结,此事也会让徐王后对你放松警惕,以为你真的俱她,信服她。更重要的是,此事会在衡山王心中埋下一粒种子,他那么爱乘舒王后,对这个传闻多少会有些怀疑,说不定就会暗暗派人调查。” 刘爽听完连连点头,说:“你说的不错,就这样办” 云舒想到自己要离开了,又见刘爽这般没有城府,不由得为他前途担心,进而叮嘱道:“殿下以后遇事,千万要多想几个为什么?都想想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碰都不能碰。你现在不能跟徐王后硬碰硬,就要多借助衡山王的力量,你是他的长子,又是太子,生母还是他最爱的乘舒王后,他对你总归是有些感情的。对徐来,若没有到一击必胜的地步,就不要急着出手,一定要忍住。” 刘爽凝重的点点头,叹气说:“哎,你就要走了,以后我有心事,要说给谁听?谁又会为我出谋划策?” 云舒笑道:“马上就要起战乱了,殿下可以用安国定邦的由头广招贤士,让他们成为你的臂膀。徐来终究是个后院妇人,管不到这些人头上” 刘爽又点了点头。 其实他坐在太子的位子上,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做,但是多年以来,他并没有很好的学习怎样做一个好太子,手脚难免会施展不开,只能寻贤士、能人相佐。 但一想到刘爽的性格,云舒就怕他心高气傲,并不能求得真正的贤者,于是又在饭间把“三顾茅庐”的故事换了几个名字说给他听,告诉他要忍辱负重,礼贤下士。 一顿饭毕,刘爽依依不舍的送云舒回去,到了客栈,云舒正好进去把乘舒王后的镯子拿出来还给他,可刘爽说什么也不收回,并说:“你先替我保管着,等我下次去找你的时候,你再还给我。” 这镯子如烫手的山芋放在云舒手上,让她不知怎么办才好。 刘爽又问她:“你具体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出城。” 云舒笑着拒绝道:“殿下不用再送了,你的一举一动,徐王后和曹小姐都瞧着呢,你快回去吧。” 刘爽目光灼灼,满是不舍之情,铿锵的说:“你有国士之才,真想留你在我身边一辈子。” 说完这个话,他也知道不切实际,眼神渐渐暗淡下来,苦笑着说:“罢了,我现在自身难保,不能连累你。等他日我的情况好转了,我再去找你” 云舒鼓励的点了点头,刘爽这才笑着离去。 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整理东西、买带回去的礼物,云舒等人在五月的飞花之中,离开了邾城,向吴县返回。 云舒这次满载而归,真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十来天就回到了吴县。 她一路的闲暇时间都在筹划着怎么扩建两地的茶庄,怎样调转赚来的钱,以期赚得更大的利益。 一个半月未见,吴婶娘、丹秋和孩子们都很想念她,在胥母山渡口接云舒的还有周家兄妹。 云舒站在太湖的船头,遥遥的就向他们招手,几个孩子都蹦跳起来回应她。 船刚刚靠岸还没挺稳,云舒就跳下船,众人立刻就围了过来。 “怎么样?庄子里一切可都好?” “好,都好”丹秋高兴的说。 周子辉在旁拱手说:“听说云茶大卖,恭喜你” 云舒笑嘻嘻的回礼,说:“同喜同喜。” 吴婶娘早准备好了饭菜,说:“都快进庄吧,有多少话,坐下不能说?” 簇拥着云舒回到云庄,众人坐在一起热闹,云舒拿出从邾城买回的东西,分给大家。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一些邾城特有的玩意儿,大家把玩两下,开心就好。” 云雪霏和周子冉毫不客气的挤到云舒身边,在她的包袱里挑着东西。云默反倒像他们的哥哥,脸上挂着笑容,站在一旁看热闹,并不跟他们抢。 云雪霏挑了一个四肢可以活动的檀香木头人,周子冉则拿了一个能吹出声音的小鸟模样的土陶哨子。 云舒向云默招手,拿出一双牛筋底,青布绣银灰色花纹的鞋子:“来试试这双鞋合不合脚” 自从云默练功以来,每天早晚都要跑步、爬山,布鞋穿坏很多双,所以云舒在邾城看到有牛筋底的鞋子时,非常惊喜,也不顾价格昂贵,各种尺码买了两双回来。 云默走过去,看到有一个包袱专门放的是他的鞋,大小各不相同,心中十分温暖。 “快试试,也不知穿着舒不舒服,不过牛筋底的鞋,在山里走着,应该不会咯脚了。” 云默抱起包袱,脸红红的,不像害羞,倒像激动的。 “不用试,肯定能穿。” 买了这么多尺码,哪会找不到合脚的? 吴婶娘夫妇、丹秋、三福、墨鸣管事、周家一家,还有没回来的大平,云舒全都买了礼物。 高高兴兴的把礼物分了,云舒随意吃了几口饭菜,就带着丹秋回了纳锦苑。 屋里,月亭、月容两个正在帮云舒收拾带回来的行装,月亭并低声跟月容说着出去这一趟的见闻。 见云舒回来了,两人就停下了手中的活,给云舒放坐席、倒水。 “一路奔波,也没怎么好好洗一洗,你们准备一些水,我洗个澡。” 月容、月亭服侍云舒的时间短,不知道她的习惯,但丹秋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云舒隔几天就要洗头洗澡的习惯,便让他们安排热水去了。 躺在巨大的木桶里,云舒泡着热水,全身的胫骨都舒散开,十分舒畅。 丹秋拿着给她准备好的换洗衣服、布巾等物走进来,放好后帮云舒洗了几把头发,在云舒耳边笑着说:“云舒姐,大公子来信了呢” 云舒惊喜的从水里抬起头,问道:“是吗?在哪?快拿来、快拿来” 丹秋又笑着走到梳妆台前,捧着一个小盒子走过来。 云舒擦干手,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拿出用红绳系着的竹简。 丹秋在旁解释道:“是凤来楼掌柜前天送来的,说是一路快马加鞭从北疆那边送来的信。我原本想差人送到你手上,但是想到你今天就要回了,又怕在路上弄丢,所以就等你回来看。” 云舒满脸笑容的“嗯”了一声,一面泡着热水澡,一面展开书简看起来。 丹秋往旁边退了两步,注视着云舒,看着看着却发现她的脸色渐渐由欢喜变成凝重 218、北雁鸿书(下) 218、北雁鸿书(下) 云舒眉头紧锁,神情有些凝重,带着一些焦虑,是很认真的在想事情的样子。 丹秋想问大公子信中写了什么,但不敢打断她的思索,屏息站在一旁。 直到过了好久,云舒才在已经有些凉的水中动了动,说:“把布巾给我吧。” 丹秋递过布巾,接回云舒手中的竹简,并不看,只问道:“大公子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云舒摇摇头,说:“也没什么,只是想到真的要打仗了,心里觉得不安。”其他的并不多说。 穿了衣,丹秋帮云舒把头发擦的半干,云舒说路途劳累,想歇一歇,丹秋就带着众人收拾完屋子,关门退了出去。 躺在铺的舒适柔软的床上,云舒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起身从木匣中重新取出大公子写给她的信,站在窗前重新看了起来。 战争已经在紧锣密鼓的准备,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商人聂壹将会带着商队深入匈奴王庭,诱使军臣单于带兵进入马邑的埋伏,从而将匈奴大军包围歼灭。 这些都是云舒知道的,可她万万没想到,原本只是负责筹备粮草的大公子,竟然会跟聂壹的商队一起进入匈奴 “……此去匈奴,恐有凶险,李广将军命我等出行之人书写遗言,以寄亲人。思来想去,我最想念的人就是你。几月不见,犹过经年,不知你过的可好?可有思念我?此行恐有数月会音讯全无,莫为我担忧,我一定回来,等我来娶你” 云舒把竹简紧紧的贴在胸口,心中如刀划过。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封军队中例行书写的遗书,但担忧之心丝毫不减。 她曾听爷爷说起过战争时期的老故事,在每次作战之前,每位士兵都会写一封遗书留给家人,太奶奶接到过无数次这样的信,每一次都会抱着信哭一场,然后望眼欲穿的等着他安全归来的消息。 这种煎熬,云舒现在真的是感同身受 哪怕她知道历史中的桑弘羊会高寿,绝不会死在匈奴的战场上,但是担忧之情是压也压不住就算没有性命之忧,大公子万一受伤怎么办? 路上遥远,会不会受苦?计策会不会败露?开战时能否顺利逃脱? 一个接一个的担忧不断的在云舒脑海中浮现。 焦躁错乱的脚步声在房中响起,云舒在窗前一遍一遍的走,想了半天,恨不得立刻飞到马邑边界,得到第一线的消息。 睡不安稳,云舒索性挽了头发,去找墨清。 墨清正在考校云默的拳法,看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 瞧见云舒来了,墨清便让云默重新打一遍,让云舒也看看。 云默一招一式比划的很认真,只是人小力小,拳法看起来威力不大。云舒一开始看的比较认真,到后面却是分了神。 墨清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想起上一刻丹秋说云舒歇下了,这一刻她却来找自己,只怕是有事要说,便点拨了云默一番,让墨家弟子陪着云默继续练去了。 跟云舒走进屋里,墨清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看着精神恍惚,之前不是都还好吗?” 云舒对墨清十分信任,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收到大公子的来信,他竟然跟着乔装部队,潜入匈奴王庭。我……我实在是担心” 墨清也是一愣,他一直认为桑弘羊是文官,虽然在皇帝的羽林军中历练过,但绝不至于被派上战场第一线。 “是不是接到了什么机要任务?” 云舒忧虑的点头说:“应该是吧,但是按照之前的计划,他完全没必要参与,只怕是有了什么变化。”她抬头看向墨清,又说:“我现在知道的事情不多,只能乱猜,我来找墨大哥就是想问问墨大哥,你在北疆有多少人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我想知道第一线的战况。” 墨清有些为难,说:“从去年夏天开始,在匈奴边境的墨者,就受到一定程度的驱赶,很多地区都由军队封锁起来,如今临时插人手进去,恐怕有困难,不过……我试试吧。” 云舒也知道自己提了过分的要求。 汉军这次打算设埋伏偷袭匈奴军队,自然会对周围的百姓做一定的处理,消息也一定会封锁,让墨清去打探军事要密,真的是件困难的任务。 但云舒在北疆唯有这一个办法,只好厚颜提出这样的请求。 墨清见她忐忑不安,安慰道:“大公子有勇有谋,肯定会平安的,毋庸担心。” 云舒对大公子也有信心,但是总归会担心…… 墨清当天就将事情安排下去,派门下弟子去北边联系人。而云舒则尽可能的让自己忙碌起来,跟墨鸣商量起扩建茶园、加大产量的事情,不然她一停下来,就会担心。 孩子们的感觉是敏锐的,雪霏、冉冉、云默都感觉到云舒最近经常眉头紧锁,不像以前那样,每天脸上都带着笑。 一天,雪霏从周家学女红回来,怀里抱着一个非常小的狗。 她抱着狗跑到云舒面前,说:“娘,你快看,这是元宝生的小狗,冉冉说她把这只送给我” 云舒打起精神看向雪霏手中捧着的小狗,跟元宝很像,有沙皮犬的明显特征,大大的头,皱皱的皮,但又不是很纯种的沙皮犬,鼻子嘴巴没有沙皮犬那样圆和黑,微微有些尖,应该是沙皮犬跟土狗的混合产物…… “真可爱,它好小哦,雪霏要小心照顾它,小狗最容易生病了。” 雪霏连忙点头,说:“我一定会把他照顾好的。”她又抬起头说:“娘,你说我们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云舒就笑着说:“由雪霏来取吧。” 雪霏想了想,说:“他这么小,就是个小不点,我就叫它‘小不点’,好不好?” 云舒笑着说:“当然可以,以后它的名字就是小不点了。” 看着云舒重新笑了起来,雪霏高兴的说:“太好了,娘笑了,娘喜欢小不点” 她抱着小不点凑到云舒身边,说:“娘,以后你要是不开心,我就把小不点给你玩,那样你就会开心了。” 云舒怔怔的看着雪霏,心中暖流汩汩流过,没想到孩子们这么在意她的心情,她却没注意到自己带给孩子们的影响,对他们关注太少。 想到这里,她揽过雪霏,说:“听说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你跟冉冉并没有好好学女红?” 雪霏一个激灵,连忙辩解道:“我们好好学了,学了冉冉还给元宝绣了一件小衣服,我则是在手绢上绣了一条鱼” “是吗?那为什么听说绣娘让你们交一份喜鹊绣品,你们都不做?”云舒柔声问道。 雪霏嘟起嘴说:“不是我们不做,是我跟冉冉姐姐都没见过喜鹊,不知道图样该怎么画,更别提动手绣了我们为了找喜鹊,好早好早就起床去树林里面找,可是找不到” 云舒有些差异,说:“是吗?绣娘没给你们看图样?” “看了”雪霏说:“可是又说不能做的跟绣娘给的一模一样,要自己画其他样式,我们没见过,不知喜鹊其他样子是什么样的。” 云舒微微点点头,虽然听雪霏说的这些,感觉有些强词夺理,但是细想下来,的确怪不得孩子们。古代孩子们获得信息的渠道非常有限,仅限于生活中亲眼见到和听到的。 “好吧,我让你秋姨去跟绣娘说一说,以后让你们绣见过的东西,可不能再不听话了。” 雪霏高兴的蹦起来,一口答应道:“好” 六月初六,是云默的六岁生日。云舒想给他过生日,但云默却不接受,说这个日子对他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而且他那天要去湖上的船板上扎马步,没时间玩。 被他这样一口拒绝,云舒反而觉得有些失落,但在她离开时,云默说了一句话,让她所有的郁闷一扫而空—— “比起生日,你带我离开茅草屋的日子,更有意义把那一天当做我的生日吧。” 被云默这样说,云舒很是高兴,可是她又为难了……她压根就不记得具体是哪天,只依稀记得是九月的某一天…… 云舒的窘态被云默看在眼里,云默也不揭穿他,只说:“我等着娘九月初八给我过生辰” “九月初八”云舒用力把这个日子记在心里,表示到时候一定给云默过生日。 眨眼二十多天过去,墨清派去北疆打探消息的人回禀,说在汉朝边境未曾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反倒是去到匈奴那边,知道了一些信息。 聂壹的商队已经抵达了匈奴王庭,一直停留在那里,只是并未在商队里找到桑弘羊,都是聂家商队的人。 这一不确定消息让云舒忐忑不已,是大公子另有任务?还是出了什么事走散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大平也从外地赶了回来,大平前脚刚到胥母岛,就被云舒喊进了房中,跟墨清三人密谈起来。 见云舒一副严肃的样子,大平以为他办事不利,云舒对马场那边要有新的安排,连忙慎重的听起来。 云舒睁大眼睛,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说出自己思考多日的一个决定—— “墨大哥、大平,我要去马邑。” 219、北上 219、北上 推荐一本好书~~ 书名:大清福晋 书号:1944839 简介:和贝勒爷谈恋爱,做王府最受宠的小媳妇 很有意思的一篇清穿,可爱不俗套,不是什么九龙夺嫡,而是大背景下,其他人的一些温馨故事。 —————————以下本文正文—————————————— 云舒一言出口,墨清和大平都没有说话。 墨清低着头,并未吃惊,仿佛知道云舒早晚会下这个决定,但大平却满脸惊诧,不明白云舒为什么要在这么动荡的时期选择去马邑 云舒看向他们两人,以为他们会立即出口反对,谁料都没说话,心中便觉得一松,主动说起:“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去马邑不合适,但是我心里总也放不下大公子,觉得寝食难安。不如让我过去一探究竟,也好安心。” 历史中的“马邑之谋”是以汉军计谋败露而收场,聂壹当初找云舒献计时,她虽对其中几个关键环节做了点拨,希望能转败为胜,可是云舒很怕无力改变历史,事情终会回到正轨,因此也更担心参与其中的大公子,不知自己的举动是否会影响他的命运? 墨清看着云舒这些天的状态,知道她除非明确得到大公子安全的消息,不然肯定坐立不安,而墨者门徒给他送来的消息也很诡异,桑弘羊明明跟聂家商队一起从马邑出发,到了匈奴王庭,现在却哪里也找不到,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究竟去了哪? 权衡了一下事情的可行性,墨清冷静的问道:“你打算以什么形式过去?” 云舒听到他这样问,很欣喜,看来墨清是支持她的。 而大平在诧异之余听到师父这样询问,也明白,马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师父不会任由云舒乱来。 云舒思索着说:“马邑现在虽有设防,但是对商队却没有做限制,我就组织一条商队,带着丝绸、茶叶、云纸去边关,以掩视听。” 汉军在马邑设埋伏,一边要防止匈奴的探子得到消息,却不能阻断汉匈边关商队的来往,不然交易热季没有商队去匈奴,匈奴人肯定会心中生疑,计策也就会随之暴露。 云舒打算以商队的身份过去,是最合适的。 墨清听了,觉得不错,只是建议道:“那边形势不好,这次商队里,你得允许我多带一些弟子随行,不然太危险。” 云舒自然没有意见,连连点头。 大平从外地回来,对事情了解的不清楚,一直静静的听他们两人商量。 到最后,云舒眨着眼睛,狡黠的对大平说:“大平,这次你得帮我一个忙” 大平打起精神,说:“云姐吩咐就是。” 云舒有丝犹豫的说:“我准备去马邑的事情,你不要告诉我们三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我怕他们担心。你就说河曲那边传来坏消息,子商兄弟跟马六不合,需要我过去看看。而我也想看看丝绸、茶叶在河曲一带是否能卖出好价钱,便趁机带商队走一趟。” 大平微觉得有些为难,问道:“我娘,还有丹秋,都不能说吗?” 云舒郑重的点头,说:“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说。大公子在马邑没有消息,我就这样焦急,他们若知道我也跟了过去,指不定会怎样担心。何必让她们受这个苦楚?不如让他们认为我出去做生意好了。” 大平想想也是,吴婶娘和丹秋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徒增担忧。只是让他对父母和喜爱的人撒谎,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思来想去,大平终究是点了点头。 商量好了之后,云舒就对大平说:“你刚回来,快下去见吴婶娘和丹秋吧,他们想你都想坏了。跟他们好好说会儿话,一会儿一起来吃饭。” 大平脚步匆匆的去了,云舒跟墨清又商量了一下具体要带多少货物,要带哪些人的问题。 待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众人欢欢喜喜的来到饭厅,难得大家都回来,凑齐了人,都显得很高兴。 晚饭吃的差不多时,云舒就放下碗筷,看了众人一圈,提声说:“我有件事情要跟大家伙说……” 大人孩子们都抬起头,看向云舒,云舒清了清嗓子,说:“大平刚从河曲马场回来,听说马大叔跟新账房处的不愉快,闹出了一些事,我必须过去看看。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看看丝绸和茶叶在西北地区是否受欢迎,想运送一批货物过去倒卖。跟墨大哥商量了一下,初步决定后天一早就出发,云庄的事情就交给大平、墨鸣和丹秋三人管理……” 这话还没说完,云雪霏就不高兴嘟着嘴说:“娘才回来没几天,怎么又要出远门了” 大平也诧异的说:“我难道不是跟你一块去的吗?怎么被留在了庄里?” 丹秋也疑惑的问道:“后天就走?怎么这样急?” 其他人则是愣愣的看着她。 云舒抱歉的看向大家,说:“因是紧急事件,耽误不得。用完饭之后,大平、丹秋和墨鸣管事,来我房里一趟。” 说完就提前起身,离了席。 云雪霏郁闷的踢了踢脚,想要追上云舒撒娇,却被三福拉住了,冲她摇了摇头。而云默则盯着云舒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重新埋头吃饭,什么也没说。 大平、丹秋、墨鸣三人吃的也差不多,更没有心思继续吃下去,匆匆跟着云舒去了纳锦苑。 三人站在云舒面前,云舒嘱咐道:“我这里离开的时间恐怕会有些久。庄子里全靠你们三人张罗,万一有什么要紧的事,传信问我来不及,你们三人可以商量着办,只要是你们三人都同意的,那便是我的意思。” 她顿了一下,又说:“墨鸣管事主要负责茶园的生意,丹秋则是负责庄子里的内务。大平,你内外都得兼顾,我这一摊子,可全都交给你照顾了。” 大平直到内情,很担忧的说:“我原以为我会跟云姐你一起出门……” 云舒摇了摇头,说:“你得留下,一则,你才外出归来,再奔波恐怕吃不消;二则,这满园的妇孺老小得靠你照看,有你在,我放心。更何况,在这里,你还有一件事要办,你再外出的话,你们的事得拖到什么时候?” 丹秋和大平听到最后一句话,都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云舒留他们三人说了一些琐碎的细事,茶园扩建、生意扩展、内务整理、孩子教育、吃穿住行等等,又命大平第二天去周庄调一批丝绸和云纸,命墨鸣准备两百斤茶叶,以备商队出行所用。 忙忙碌碌准备了一天两夜,第三天早晨,临时组建的商队准备从太湖胥母岛出发。 大清早的,云舒做男子打扮,骑了马,并没有坐马车。准备向大家告别时,却见云默穿戴整齐,身上背了一个小包袱,一声不吭的往墨清的马背上爬。 “默儿,你这是做什么?” 云默很理所当然的说:“跟娘一起出远门啊。” 云舒板起脸来,说:“胡闹,我们是出去办事的,怎么能带一个小孩子?你快回去,别胡闹了” 云默却抓着缰绳不松手,说:“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要跟娘一起出门去而且师父教给我的拳我也都练会了,你们不能丢下我” “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云舒瞪着云默,这些话可不是一个汉朝六岁小孩子能说出的话 屡次在他身上觉得怪异的感觉再次出现 云默自觉失言,忙敷衍的转而问墨清:“师父,你之前说师兄们都是在行走世间的时候历练出真本事的,怎么能把我关在家里?” 墨清被云默的两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和“好男儿志在四方”所震撼,惊喜之余,觉得很有道理,便对云舒说:“云默说的有几分道理,而且他虽年纪小,但是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何况我们这次准备了足够的人手,带上他出去见识一番也无妨。” 云舒叹了口气,只好同意。 看她点头,云默三两下就爬上墨清的马背,坐在他的胸前,兴奋的等着集合出发。 云默这次的商队总共四辆载货的马车,一辆装载行李和食物的马车,另备有五十名护卫,都是墨清从墨侠中挑选出来的,功夫都很了得。 浩浩荡荡的出了太湖,走在路上,云舒的心更急切了,就对墨清说:“带几个人,我们骑马先行吧,到时候一面在马邑打探消息,一面等车队汇合。” 坐在墨清怀中的云默心中一“咯噔”,果如他所料,云舒此行出来,别有目的,不是去河曲,而是去马邑 他就觉得云舒最近很不对头,她对待事情一向泰然自若,即使河曲马场真的出了问题,她也不会急躁成这般样子。看来一定是别的方面出了问题,一个云舒很紧张很紧张的事情出了问题…… 墨清转身从墨侠中挑了三十人出来随行,又在留下的二十人中选了一个青年,叮嘱他车队的各项事宜,让他负责,这才跟云舒一起,撒开马蹄,朝北赶去。 六月骄阳流火,日头一天比一天毒辣,云舒却是马不停蹄,从早到晚的赶路,不过两三天,白皙的皮肤就变的黝黑,乍一看来,还真像个瘦弱的少年。 三十多人的马匹在官道上奔驰,动静并不小,奔入城门时,更是频频被城卫拦下询问。随着越来越靠近北疆,这种盘查也越来越严格,甚至有一次,他们被当做私人武装围了起来,幸而云舒身上备有通商的文牒,才能顺利过关 220、战火起 220、战火起 临近马邑,云舒等人在村外的一个茶肆暂停歇息,同时等前面的人打探消息回来。 这一路倒还安生,预计中的坏天气和路匪都没有遇到,这倒让云舒焦虑的心安生了不少。 他们三十多人把茶肆占满了,有的墨侠忙着给马儿喂水喂草,有的站在树荫下吹风说话,墨清则陪着云舒坐在棚子里歇脚。 云舒看到这官道上十分冷清,跟她几年前从娄烦到马邑玩的情形完全不同,问道:“人烟怎么这么少?难道要打仗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墨清说:“的确有些流言,不过传的是汉军在代郡囤了大军,并非马邑、雁门关一代。” 云舒了然的点了点头。 当初聂壹献计,她和大公子跟刘彻商量时,就对历史上的“马邑之谋”做了一定的改变。 首先让聂壹向匈奴人献计,说汉军集结在代郡欲对匈奴用兵,而百里之外的雁门关一带兵力空虚,劝匈奴人跟聂壹里应外合,先发夺人,血洗雁门关 实则,代郡只有一小队汉军人马在那边制造烟雾弹,绝大多数兵力则潜伏在雁门关内的马邑县设置埋伏,只要匈奴人敢来,那便是有来无回。 汉军开拔而来,沿途百姓不可能察觉不到,但只要传出假消息说是往代郡去的,那便可以掩人耳目,即使有匈奴细作,也不用担心。 “代郡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听说百姓纷纷外逃,而路匪却如潮涌,接二连三的赶到那边,趁火打劫那些外逃的百姓。”墨清浅浅的喝了两口茶,又说:“马邑这边相对安稳一些,可是盘查的关卡多了,一般人也不出门,所以路上十分冷清。” 战乱战乱,战争总是跟各种动乱联系在一起,对于代郡的各种动乱,云舒除了叹息,也做不了什么,姑且只能当做为了战争全局,牺牲代郡百姓了。 前面打探的人回来了,凑到墨清、云舒这一桌,低声说道:“马邑城中并无异动,不过城外百里山一代却无牧民放牧,有刻意驱赶的痕迹,大军应该集结在那一带。” 云舒认真的听着,她这次来,就是想找军队里的人打听一下大公子的下落。不管是李广将军还是韩嫣,他们应该都在附近,只要能找到他们,就能问出东西来。 可是军事重地,并不能随便去,若胡乱闯过去,指不定就被哨兵当做细作当场射杀了。 云舒十分明白这一点,就说:“那我们先进城吧,进去了再从长计议。” 众人休息好了之后,纷纷骑上马向马邑城中驶去。 当马邑的黄灰色城门遥遥在望时,突然出现了一群孔武有力的汉子,在前面挡住了路。 云舒急忙勒马,看看远处的城门和卫兵,在看看拦路的这些人,她很疑惑…… 没有路匪会选择在卫兵的眼皮子低下打劫,而这群人的穿着虽然像平民百姓,可是那犀利的眼神,健硕的身体,有序的行动,分明是军旅之人 墨清的马上前两步,微微调过马头,拦在云舒和这群人中间,盯着他们,并不先说话。后面的墨侠们也渐渐呈扇形散开,渐渐把拦路之人合围起来。 拦路之人被围了起来,却不慌张,只是在云舒等人身上扫视,带逡巡一周,领头之人定定的向云舒看来,拱手说:“云姑娘,我家老爷有话相传。” 云舒一愣,没想到对方点名道姓,直接认出她来了。 他刚刚看了半天,就在看队伍里谁是女子吧…… 云舒双腿夹紧马肚子,催马上前问道:“敢问你家老爷是哪位?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对方领头之人说:“我家老爷说姑娘来的不是时候,不能以尽地主之谊,还请姑娘在城外屈居数日,等过些日子,他亲自来迎姑娘入城。” 不让她进城? 云舒眉眼一挑,看向对方,又问了一句:“你家老爷姓什么?” 对方却不回答,只说:“云姑娘等些日子见了就知道了,我们对姑娘并无恶意,请姑娘务必听从。” 云舒和墨清相视一眼,眼中都有疑惑。 云舒的确觉得他们没有恶意,可并不是没有恶意,就要听他们的安排。 不过,云舒看看这些人,想到那句“地主之谊”,她想起了一个人…… “呵呵”一笑,云舒说:“也好,我的车队还在后面,我便在城外等他们一些日子,到时候一起进城也无妨。” 那人听到这个回答,轻松一笑,又拱手说:“云姑娘若不嫌弃,我们老爷给姑娘准备了一处田庄,就在不远处,姑娘可在那里暂歇。” 墨清带了三十个人,又都骑着马,对方只有不到十个人,在势力上,完全不用害怕对方。而云舒隐隐觉得这一切可能是“那个人”安排的,便答应听这些人的,随他们住到田庄里去。 田庄果然就在马邑城外不远的麦田边上,只是里面已经没了人,空落落的。 那人将云舒带到这里之后,说:“我们老爷说了,姑娘在这里可以便宜行事,仓里的粮食,庄子里的东西,姑娘随便用,不必拘束。” 交代完之后,这些人就走了,好像把这空置的田庄给了云舒一般。 众人下了马,墨清命大家先把庄子搜一遍,看有没有可疑之处,而后来到云舒身边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云舒思量着说:“应该是聂翁。” 聂壹是马邑的豪商,也是云舒认识的唯一一个马邑人。他主要作为中间人来实施这次的计谋,他在这个时候不让云舒进城,只怕是…… “马邑这几天估计有大变动,战争可能要开始了……”云舒说话有点紧张,墨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算算日子,已经六月底了,匈奴人的确快到了。 田庄里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仓库和厨房都堆了满满的食物,各个房间里的床被也应有尽有,明显是先准备好的。 云舒摸了摸柔软的被子,有点心惊,说:“聂翁怎么会知道我来了?” 墨清反而不觉得诧异,说:“我们几十人一路行来,并未遮掩,这等关键时刻,想必有人暗地里查过。” 也是,战争之前的特殊时期,马邑附近明松暗紧,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虽然猜测是聂壹好心所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墨清依然做了严谨的安排,有人守夜,有人进城打探,也有人接引后面的车队。 在马上奔波了一个月,并不觉得累,现在歇下来,反而是骨头都酸软了。 云舒带着晒成黑猴一样的云默,洗干净后,一起歇了。 云默仿佛有些兴奋,睡不着,搂着云舒的一只胳膊小声问道:“娘,是要打仗了吗?” 云舒点点头,说:“大概吧。” 听了这个,云默更兴奋了,两眼像是要放出光芒一样。 云舒觉得奇怪,问道:“要打仗了你不怕吗?听说匈奴人又高又壮,不管老弱妇孺,都会杀,你不怕?” 云默一嘟嘴,仰起头来看着云舒,说:“怕什么,等我长大了,要把他们杀干杀尽,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我们” 听着这个话,云舒不知道是喜是忧。 这孩子颇有民族和国家的荣誉感、自豪感,但是这些话从一个六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感觉戾气太重,听着很不舒服。 又想到云默以前的遭遇,云舒这一晚睡的很不踏实。 朦朦胧胧间,有人声从房外传来,接着,云默一跳而起,摇起云舒的胳膊:“娘,师父在敲门” 云舒披着衣服坐起,应了一声之后急忙穿好衣服,头发也来不及梳,把墨清迎了进来。 外面天色还没有亮,但是园子里纷乱的脚步声让云舒心里有些紧张。 “墨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墨清脸色有点沉重,却不慌张,“马邑出现动乱了,有人杀了马邑县令,将他的头颅挂在城门上。里面的百姓都叫喊着要逃,但是城门却被封的死死的,城楼上满是士兵和火把,情况很乱。我已经派人去打听,看看是谁人所为。” 听了这个话,云舒反倒冷静下来。 那定然是聂翁把一个死囚犯的头颅挂上去,冒充县令头颅的,为的就是yin*匈奴大军。 “只怕不到明天,匈奴人就到雁门关外了,咱们把人聚拢,守住这个田庄,免得战事一起,有流寇逃窜。” 墨清见她镇定下来,联想起之前在长安,她特地被招进宫,对战事的安排了解一些,现在想必是心里有数,就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果然到晚上,就传来消息,说匈奴人出现在了雁门关外,正得意忘形的准备冲杀进关内,谁知突然出现数万汉军,把匈奴大军前后左右包抄起来。 激战一夜,有一万多匈奴残兵逃出包围,躲入三十里外的山中,汉军正连夜追赶搜查。 有人说匈奴的军臣单于被射杀身亡,有人说他并没有亲自前来,各种说法不一。 一条条消息传来,云舒却没有找到她想听的信息。 军臣单于是死是活,她不想知道;哪位将军带兵杀了多少匈奴人她也不想知道;马邑县令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官衙里调度城防,她更不关心…… 她想知道的,只是大公子的下落…… “公子他,依然没有一点消息吗?” 墨清摇了摇头。 前去诱敌的聂壹,整个商队全身而退,在雁门关前和汉军汇合,被护送进城。聂壹虽然劳累奔波,却安然回家。 他们都安然归来了,可跟他们一起离开马邑的大公子,却全无音讯 想到这些,云舒捏着筷子的手有些发抖。 她“啪”的放下筷子,站到廊下向外面的天空看去。 明媚的夏日已不再,天空黑压压的,不知是乌云还是战乱引起的烟尘。 云舒只觉得沉闷,可不得不一遍遍的安慰自己,等到聂壹来见她,她就会知道大公子的下落了 战争依然进行着,回过神来的匈奴军队开始在夜间、凌晨进行偷袭。 善于马背作战和长途奔袭的匈奴人让汉军十分头疼,灭不干净,也防不胜防 七月下了一场大雨,将天空的灰色洗刷掉了一些。云舒看着地上滚滚流过的泥水,有些出神。 云默知道她心情不好,一直乖乖的待在她身边,此时正伏在他的膝盖上,指着院门外的小径。 “娘,师父带人进来了。” 云舒抬头望去,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的走下门廊,赢了上去。 墨清见她走到了雨中,脚下的布鞋瞬间被泥水浸湿,裙摆上也沾了泥水,便大步走上前,替她撑上油伞。 “聂翁来了。” 一年不见,聂翁仿佛比去年更加精神,虽然白发多了一些,可是胜在精神抖擞。 云舒冲聂翁敛衽,说:“经年不见,聂翁身体可还好?” 聂翁满脸的喜气,拱手说:“老夫一切都好,云姑娘长途跋涉来此,不知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云舒匆忙将他迎进屋中,她有很多话想问,有很多事想知道,她可不是为了这些客套话而忍耐这么久。 云默被墨清带了出去,云舒迫不及待的问道:“聂翁,听说桑侍中跟你一起去匈奴诱敌,怎的不见他回来?” 聂壹见她紧张至此,便说:“莫急莫急,桑大人过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听到这个话,云舒心中轻松了不少,可依然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聂翁快跟我说说” 外面的雨下的急,噼里啪啦如同金豆砸在地上。聂翁絮絮叨叨的跟云舒将了经过,这才让她的一颗心渐渐放下。 大公子奉刘彻之命前去解救几年前嫁给匈奴和亲的南宫公主,他虽然跟聂壹一同从马邑出发,走了一段之后就分开了。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任务不同,后来自然也不同路了。 聂翁说:“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桑大人一直要等着开战的消息传回匈奴的前一刻,才能带南宫公主逃走,不然走早了,诱敌深入的计谋就败露了,走晚了,只怕又逃不脱。算算日子,再有个三五日,他就迎公主回来了” 云舒听着这个安排,觉得十分危险,便追问道:“桑公子带了哪些人去?多少人?够用吗?万一被匈奴人发现,交起手来怎么办?” 聂翁呵呵笑道:“放心,皇上对公主十分紧张,派的都是身边的能干人前去,不会出差错的。” 知道了前因后果,云舒便不再乱猜,跟聂翁说起了前面的战事。 ` 221、军营 221、军营 夏天的骤雨下了停,停了又下,乌云来的快,去的也快。 仿若匈奴的骑兵突袭一般,让汉军捕风捉影,却怎么也不能全部歼灭。 马邑的埋伏战打的很精彩,至少歼灭匈奴军队三万余人,可是剩下一万多匈奴骑兵,凭借他们驰骋草原的技艺,和与生俱来的野外求生本领,硬生生的逃脱了汉军的围捕,现在反倒主动骚扰起雁门关、马邑一带的小村落。 半夜里,经常会有急报传到马邑县府,云舒这里也得到一些消息,不是这个边村被偷袭,就是哪处被劫掠,等汉军赶到时,匈奴人早已跑远了,真正是让汉军头痛非常。 云舒和墨清并肩站在廊下,看着云默一招一式的打着拳。 纵使今天天气不错,云舒也能感觉到墨清的心情很不好。想来也是,墨清身为墨家矩子,虽然常年守护在云舒身边,但是他是个心系天下的人。当初匈奴人冒犯边关时,他就带着几十名弟子自发守护城门,奋战沙场。如今他身在战场边缘,不断听到人民受苦的消息,却什么也做不了,心情自然觉得郁闷。 云舒不由得想到,墨清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要守护她吗?不放心她一个人?怕把她卷入战场? “墨大哥,你在想些什么?”云舒尝试着询问。 他一双眼睛盯着云默的拳脚,可是注意力分明不在云默身上。 墨清楞了一下,想到云舒慧眼如炬,肯定看出他的心事,便说:“匈奴残兵杀之不绝,他们为了报复,一直滋扰百姓,让我心中很是气闷。” 云舒点点头说:“防卫大军虽然驻扎在此,但是调动起来不如匈奴骑兵灵活,不知墨大哥可有办法应对此事?” 墨清想了想说:“要防止匈奴人骚扰,有两个办法。一是通过侦查,判断匈奴残兵的踪迹,他们不管如何灵活,这么些人住在野外,总要生活,会留下一定的痕迹,通过判断,我们防范于未然。第二个办法,就是釜底抽薪” 云舒眼底一亮,问道:“如何釜底抽薪?” 墨清分析道:“军臣单于此次中计,折损了三万大军,在近些年中的战争中属于非常严重的败仗。匈奴王庭内部各派一向不和,肯定有人会对他的领导提出抗议,若能引发匈奴王庭内部的变动,匈奴人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劫掠我们?肯定是早早的收兵回家,抢夺王位和地盘去了” 听他说的有理,云舒连连称赞,说:“果然是好计策” 墨清有些颓丧的摇头说:“想的容易,做起来却难。一来我们在草原上不如匈奴人熟悉,根本不知他们的动向。二来战事已起,匈奴人对我们防备严密,很难打听到匈奴王庭的消息,即使想从中作梗,也无处下手。不过……” “不过什么?” “北地狼烟已传出千里,各个地方的墨侠儿纷纷积聚到此,已有五百余人,他们听说边关受到滋扰,纷纷表示要去守护边关,驻扎到边村中去帮百姓御敌。我因怕他们行事不周,坏了朝廷的计划,或者误被朝廷当成匪类追杀,一直拘束着他们,不许他们行动。这几日,把他们急坏了。” 云舒很惊讶,五百名身怀武艺的墨侠,这可是股不小的势力呀若这么闲置,真是太浪费了。 思索了一下,云舒说:“我在军中还算认得一些人,不如我托人去问问,看能否配合军队一起行动,这样的话,或许更有成效” 墨清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担忧的说:“若是如此,必定是我带领他们前去抗敌,那你怎么办?” 云舒倒不好意思了,说:“我躲在这里能有什么危险?遇上这样的事情,不说帮不上什么忙,竟然还拖累了你们。你尽管去,大不了我躲到聂翁家里等你们回来就是。” 兵荒马乱的,墨清心中着实放不下,但是想到边关战事纷乱,又十分想伸手帮忙。来回思量,墨清忽然想起桑弘羊快要回来了,到时等他回来,将云舒交给他,应该就不用担心了。 云舒打听知道,马邑领兵的大将军是李广,另有韩安国、公孙贺等将军在此,云舒虽然跟这些人在皇宫里打过照面,但是论交情,倒没什么实在的交情,唯有李广将军曾在殿上为她辩护,似是对她有欣赏之意。 想到这位豪爽而威武的老将军,云舒就跟墨清两人进入马邑城找聂翁,希望他能够从中介绍,让云舒跟李广将军见一面。 当初云舒虽然献计有功,但后来并没有参与计划的事实,现在她也不是朝廷的人,倒比不上聂翁这个深度参与之人的重要。 聂翁为诱敌之事跟李广将军打过多次交道,听说云舒有事要见李广,马上带着她和墨清,往城外山中的军营赶去。 军营重地,守卫非常森严,幸而有聂翁带路,云舒和墨清在军营大门外等了半晌,便得到了进入的允许。 身着男装的云舒走进军营,感受着军人铺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心中不由的有些紧张。周围的人个个人高马大,云舒显得非常突兀。 来往之人,或有人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云舒,待多看两眼,就用怒目瞪着云舒。 云舒觉得非常奇怪,她又不是奸细,也不认识那些人,他们为什么要瞪她? 墨清在旁边护住云舒,挡住那些人的眼神,低声跟云舒说:“军中严禁女子进入,你不要露怯,只管把自己当做男儿。” 云舒恍然大悟,古人觉得女子阴气重,进入军营会让他们打败仗,难怪那些人多看她两眼,就不善的瞪她,想来是看出她是女子了。 云舒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板,走路的步伐更大了些,憋着一股气,跟着聂翁走入了主帐大营。 李广老将军身穿一身铜铠甲,盘坐在桌案后面正在看各种军报,见士兵把云舒等人带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竹简,颇为惊奇的看向云舒。 老将军的一双虎目老而不浊,看的云舒十分不自在,于是赶紧向他行礼问好。 李广将军挥挥手说:“姑娘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待云舒在旁边跪坐下来,他就问到:“云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可不太平呐。” 云舒不好意思说她是为了找大公子而来,便直接向李广引荐墨清,说了墨侠想出力之事。 李广早就注意到云舒身边的男子,他身形魁梧,龙行虎步,学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子身怀绝学,定有不凡之处。 待云舒慢慢说出墨清的来历身份和目的,李广将军的神情数变,眼神不断打量着墨清。 云舒见他只是听着、看着,却不说话,心中有些惴惴。 “侠”,在汉朝是个很微妙的存在。有的权高位重之人喜欢结交侠士,更是广招侠士作为门客,向前任丞相窦婴便是如此,他的好友灌夫就是以任侠自认。 但朝廷中也有些人很讨厌侠士,认为他们目无王法,滋生动乱,扰民不安。 却不知李广将军是什么态度? 就在云舒忐忑之时,不料李广突然仰头大笑,笑了好几声之后,说:“没想到老夫到了如此年纪,还能结识墨家矩子,也不曾料到矩子是这般年轻有为的人物,真是英才辈出啊” 李广在武者之中颇有威望,墨清很敬重他,连忙躬身说前辈过奖。 李广本不喜游侠,最是厌恶那些游侠儿自持有些功夫,便横行乡里,与匪类无异。 但是在听云舒介绍的过程中,他却注意到了一点,墨者门下的墨侠们受矩子之令所限,虽然心焦,却没有妄自行动,依然在原地待命。 这一点,说明墨侠们懂分寸,有纪律,让李广觉得十分难得。 而且匈奴接二连三的偷袭让李广很头疼,军队因编制、规模、辎重、粮草等问题,不可能在每个村中驻扎,而墨侠的出现,却能为他解决这个问题,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让他觉得或可一用。 接下来的事情异常顺利,也用不了云舒插手,墨清在跟李广将军谈起怎么把墨侠分编组队,怎么调派指挥时,头头是道,让李广十分赞赏。 待大致谈妥之后,墨清和云舒告辞离开,回去田庄,具体安排调遣。 云舒注意到,当墨清从主帐中走出时,脚下生风,意气风发,犹如一个找到了自己舞台的演员,格外的惬意。 她看到墨清找到了发挥才干的地方,也为她感到高兴,一面笑谈,一面向军营外走去。 她正甩着宽大的袖子,努力跟上墨清流星一样的快步,忽的看到一个黑影从左眼角处蹿出来,待她要停步时,已经来不及,幸而墨清一把将她拎起,放到了自己身后。 云舒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向墨清身前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骑在马上,扯着缰绳,令马儿的前踢高高扬起,不断的嘶鸣着。 待马蹄落下时,马背上的男子十分诧异的用马鞭指着从墨清背后探出头来的云舒,说:“真的是你” 云舒看向这个男子,因是从低处向高处看,这男子背着光,又戴着头盔,云舒一时竟认不出是什么人,便傻乎乎的问道:“你是谁?你认得我?” 谁料这句话刚出口,便把马背上的人气个半死,他甩了缰绳跳下马来,伸手向云舒捉去,口中还愤愤的说着:“你竟然不认得我了” 他的手抓到一半,被墨清拦住,原本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下意识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推墨清。一来二去,两人竟然交上手了 云舒也不知两人怎么就打上了,急的忙喊道:“别动手别动手,这里是军营,小心犯了军规” 可她的话,丝毫不起作用,两人出手越来越快,云舒被逼到一旁去,等她退了几步,反而看清楚了那个青年的长相,立马喊道:“李敢,快住手,打什么呀” 李敢听到云舒喊出他的名字,心中舒畅了不少,而墨清原本就没有主动攻击,一直在防守,两人便停了下来。 他哼哼唧唧的甩着马鞭走到云舒身前,说:“你还记得我呀,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云舒忙说:“哪能不认识?这不是你刚刚把我吓到了,一时没看清楚嘛” 李敢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墨清,问云舒:“你怎么到军营里来了?跟谁来的?这些日子正打仗,你多注意着点。” 说着就要带云舒去他的营帐坐一坐。 两人虽然在感情上有点别扭,但是在此时此地重遇,谁也没往那方面想,云舒也不好做的太明显,便跟着他去了。 墨清自然也跟着云舒过去,谁知李敢指着营帐门口的空地,对墨清说:“我有话跟她说,你在这儿等着” 墨清懒得跟李敢计较,只是看云舒的意思。云舒想来李敢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便让墨清先四处转转,稍等她一会儿。 进了李敢的营帐,李敢从水袋里给云舒倒了一杯白水,而后问道:“来这边有事?” 在李敢面前,云舒的说辞又不同了:“我有批货要运到这边来卖,正好有战事,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李敢也不笨,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这个说辞,直截了当的问:“你是来找桑弘羊的吧?” 云舒被他这样直截了当的戳穿,脸色微微有些红,说:“嗯……顺便……一直没他的消息,所以过来看看。” 李敢神情莫测的看了云舒两眼,对于桑弘羊和云舒之间的事,他早就清楚,只是没想到云舒一个女子,竟然敢到战地来找他,心中实在是酸的厉害。 压下心头的酸意,李敢说:“他快回来了,韩嫣已经带人去接应他了,就是这两三天的事。” “真的” 虽然之前从聂壹那里知道大公子办事快回来,但是一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现在听得李敢这么说,云舒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高兴之际,李敢冷不丁的说了句:“怎么晒这么黑?” 云舒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在外行走,不比在家里,难免的……” 李敢却说:“那也不见得,有的人就是晒不黑,不信等桑弘羊跟陈芷珊回来了,你看看他们俩,从京城到这里,我就没见他们晒黑一星半点。” 陈芷珊……这是个女人的名字吧? 仿佛看出云舒心中的疑惑,李敢解释道:“哦,你还不知道陈芷珊吧?她是皇后的堂妹,这次奉命去接公主回来。” 又似是解释的说:“因事关公主,男人们多有不便,少不得要带个女人过去。” 可云舒想的完全不是这个…… 皇后陈**的堂妹,是名门侯府出身,却不像娇养的小姐,竟然能够上战场,进入匈奴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必定是个十分与众不同的女子吧 ` 222、燥意 222、燥意 见云舒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李敢心中不由的有些窃喜。 “陈芷珊那个女人,真是让人看不透啊,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恶女人,也是我见过功夫最好的女人打起架来,几个男人也打不过她。”他一面观察云舒的神情,一面说:“可她唯独败在过桑弘羊手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桑弘羊的拳脚功夫明明连我也不如的……” 云舒压下心头的一些不顺畅,笑着说:“胜败乃常事,说不定陈小姐一时不慎,让大公子占了个便宜才赢得她。” 李敢“嘿嘿”笑了,说:“也是,女人心不在焉的时候,打架肯定输了。” 云舒察觉出李敢故意把她的想法往一个方向引导,心中略有不快,便起身说:“天色不早了,路上不好走,我先回去了。” 李敢连忙起身送她出帐,又说:“你现在住在哪?等桑弘羊回来那天,我带你去关外接他” 云舒停步看了李敢一眼,因心中实在想早点见到大公子,便说:“我住在聂翁城外的田庄上,就在三岔沟那边。” 李敢记下了,说:“成,我到时候得了信过去接你。” 自打从李敢的营帐里出来,云舒的表情就有些阴晴莫测,墨清跟她并肩骑马,十分担心她会不慎从马背上掉下来。 看她分心分的实在严重,墨清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李敢对你做了什么?” 说着,似是要调转马头回去找李敢算账。 云舒回过神来,强笑着说:“没有,只是听说大公子这两天就回来了,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想这个事情,想的有些出神。” 墨清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云舒策马加速,他不做它想,急忙从后面跟上。 也不知为什么,“陈芷珊”这个名字像个桩子一般,牢牢的在云舒心底扎了根。她虽然知道李敢有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不可多想,但是心里任然有些不受控,一股一股的烦躁之意如同浪潮一般向她袭来。 出身好,长得好,功夫也好……云舒想着那个尚未谋面的女子,叹了口气,真是让人羡慕呢。 云舒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大公子,要出身没出身,相貌也就那个样子,功夫更谈不上,还处处要受人保护。 “不行、不行,不能胡思乱想,我跟大公子七年的感情,岂是别人能比?” 是啊,从大公子把他从河塘里救起来,眨眼就七年了。 她陪他进长安打拼,一起经营,一起努力,看着彼此渐渐长大,渐渐变强,渐渐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这种情分,何人能敌? 可是……陈芷珊跟大公子一起进匈奴,这算不算同生共死,并肩作战? 摇摇头,云舒挥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咬着牙又想:“大公子身边出现过各种条件好的女子,他丝毫都没有动心,我要对他有信心,这乱七八糟的在担心什么?” 云舒有点不懂自己,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 当初皇帝要给大公子赐婚的临江翁主,还有桑家极力主张的丞相府田小姐,条件不可谓不好,可大公子丝毫不在意她们,云舒也从来没有担心大公子会喜欢她们。怎么现在只是听李敢说了两句,就对这个陈芷珊如此忧虑? 是因为两人分别太久,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她的眼皮下,所以没信心吗? 不行不行,两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她不可这样胡思乱想 窗外田蛙的叫声传到屋内,“呱呱”的惹人心烦,云舒起身关了窗,又觉得气闷,又把窗重新推开。 这番折腾把睡在小床上的云默吵醒了,他在黑夜里看着云舒在屋内徘徊的黑影,轻声喊了一句:“娘……” 云舒回过神,走到云默床边,歉意的说:“把你吵醒了吗?” 云默问道:“娘是在为师父要去前线的事情担忧吗?” 从军营回来之后,墨清就招来一批墨侠,将去边村抗击匈奴的事情安排了下去,众人情绪十分激昂,云默也知道了。 云舒不便对云默说自己心中的那些纠结事儿,就顺着云默的话说:“是啊,担心他受伤。” 云默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晶亮,他左右提溜转了一下,突然促狭的说:“娘,师父在你身边好多年了吧?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咚”的一下,云舒挥手给了云默一个爆栗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师父是有原则的人,因为要偿还当年的恩情,所以一直在我身边,并不是什么儿女私情。” 云默捂着头,想狡辩什么,却又不敢多说。换做平时,云舒顶多拍拍他,捏捏他,今晚她直接给他一个爆栗子,说明心情不好啊…… “快睡吧” 云舒把云默按到床上之后,自己也回床上躺下。 可是一闭眼,就想起很多当年的事情。 重生之时,大公子把她从水中救起,他伤了脚,坐在马车里,安静祥和的跟她交谈,将走投无路的她收下;后来在长安重新见到卓成,因为害怕,吓的半夜做噩梦哭起来,是大公子宽慰她,跟她说“有我在”,使得她能够安下心;再后来她被卓成捉去,是大公子带人将她救出,把卓成判了罪丢进大牢…… 因为变故,她去了娄烦,战火中遇见了墨清,重情重义的他固执的要偿还“十七条命”,从此追随在她身边…… 在梦里,云舒还看到了桑家老太太、桑老爷和二夫人,刘彻、刘陵、平阳公主等人也轮番出现,等她早晨被阳光刺醒的时候,恍惚间竟然不知是在梦里还是醒了过来。 云默要练功,起的比她早,自己乖乖练习去了。墨清忙着调派墨侠,也没有在她身边。她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乱逛,不禁又想起昨晚的梦。 “好生奇怪……”云舒心里怪怪的,都说将死之人才会回忆往事,她好端端的,却尽胡思乱想去了。 到了下午,天阴沉沉的,云舒觉得气闷,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唠叨道:“这雨要下却不下,这样闷人……” 她将屋内的窗户全部推开,就听见“咚、咚、咚”的有人敲门。若是云默回来,会直接喊门,若是墨清,敲门就两下,极有规律,断不会是这种杂乱的狂敲一阵。 “是谁?”她扬声喊道。 “是我,李敢,快开门” 云舒三两步跑出去,将木门打开:“轻些,门就要被敲破了。什么事这样急?” 李敢眉头一提,说:“快准备马,跟我出关,他们回来了” 云舒呆愣了一下,问道:“谁?” 下一刻,反应道:“大公子回来了?” “是的是的,他们接南宫公主回来了,信兵说再两个时辰就抵达关前了,我爹和马邑县令正在准备人马去接他们,你快跟我来。” 云舒连忙进屋换了一双马靴,她看了下披在身上的男式青袍,来不及换,随意扎上腰带,再把头发挽在头顶,就牵马跟李敢出去了。 两人翻身上马背,云舒刚准备走,忽然喊道:“等等,我去跟墨大哥说一声” 李敢催促道:“跟他说什么?快些,不然就来不及跟他们出关了。” 云舒在催促中彷徨了一下,又觉得跟李敢在一块,没什么危险,而且墨清现在指不定没空跟她说话。想了想,就调转马头,跟上了李敢的脚步。 两人一路策马狂奔,好不容易在马邑城内赶上了去接驾的人马。他们要贯穿整个马邑,继续往北走二十余里地,直抵雁门关下,在那里等候南宫公主回朝的人马。 待追上李广将军等人之后,就不用跑的那样急。 因为骑马,云舒的头发本就是随意挽的,现在全都披散了,男士青袍也皱皱的,一点也不好看。 云舒这才有点后悔,这么久没有见到大公子,今天重逢后的第一眼,难道就要以这种样子相见么…… “早知道该梳洗一番的。” 她一面在马上重新弄头发,一面对旁边的李敢嘀咕道:“你不是说明、后天才到吗?怎么今天就到了” 李敢摊摊手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走的这么快,说到就到了。” 云舒不再唠叨,早回来是好事,免得在外面让人担心。 整整齐齐的把头发挽好之后,云舒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尽量把领子、衣襟都扯平一些。 李敢看她这般动作,嗤笑了一声,说:“别折腾了,再折腾也没陈芷珊一半好看。” 云舒冲他皱了皱鼻,说:“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么,只看长相” 李敢被她这一句顶的还嘴也不是,不还嘴又不痛快——他可不是看长相才喜欢云舒的 来到雁门关下,满眼的黄色山脊和戈壁显得十分荒凉,间或有些绿草地或青山,但被乌压压的天一盖,几乎看不出来。 云舒跟在李敢的身后,走上了雁门关城楼,因天气不好,可见度不高,眺望出去,看不到什么人或景。 “怎么什么也看不到,不是说他们就到了吗?” 李敢看她爬在墙垛上,沾的一身土灰,就把她往后拎了一点,说:“马上就到了,刚刚又有哨兵来报过信。要起风了,你站后面点,小心把你吹下城楼去。” 云舒往后面走了点,心里却不踏实,总是往城楼下面看 223、险情 2、险情 “来了来了” 眼尖的人在城楼上看到了远处的一行车马,立即喊道。 李广“哐”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身上的铠甲随之乒乓作响。他的副将们都跟随者他往城楼下走,云舒和李敢也急忙追上。 在城楼下骑上马,命士兵打开关门,这十几骑马就带着人冲向关外,奔了七八百米才停下。 近了、近了…… 众人下了马,站在马边,束手等着车驾靠前。 云舒站在后面,男人们太高,把她挡住了,看不见前方。她努力垫脚向前看,仿佛看到了一架马车前面有一个黑色身影,很像大公子,却一晃而过,怎么也看不清楚。 “臣李广,恭迎南宫公主回朝” “哗哗”一片铠甲碰撞的声音,各位大小将军都跪了下去。云舒这才清楚的看到,那个在马车旁边请公主下车的黑衣男子,正是大公子 又看到了这个颀长俊逸的身影,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云舒觉得十分欢喜。 她远远的看着大公子的一举一动,心中想着,真好,他好好的,一点伤也没有。 她脸上露出傻呵呵的笑,李敢在旁边拉了她一把,低声说:“公主下来了,还不跪下,看什么呢。” 云舒被他拉的跪在旁边,又看不见大公子了,不高兴的嘟了嘴。 有女子的声音传来,柔柔的,饱含沧桑,也带着些许哽咽。 “各位大人辛苦了,快快请起。南宫未曾想过还有回朝的一日……” 李广劝道:“公主切莫伤怀,仔细身体,平安回来就好。来人,护送公主进关” 话音刚落,“嘟嘟嘟”几声箭矢射进马车的车壁上,南宫公主被站在旁边的大公子一拉,险险逃过一箭。 云舒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有人喊:“匈奴人偷袭来了速速进城” 云舒一下子被李敢从地上提起,丢到马背上。 “快策马回去” 云舒坐在马背上,慌张的向大公子方向看去。箭矢集中在马车附近,显然是冲南宫公主而来,是因和亲公主被抢回,匈奴人觉得羞辱,所以宁肯杀死她,也不让她回汉朝吗? 一拨又一拨的箭矢向大公子那边射去,大公子扶着南宫公主进入马车,自己坐在车辕上策马奔驰起来。 有箭射来,旁边一个矫健纤细的身影窜出,挥舞着长剑将箭矢挡开,为大公子开路。 那,是陈芷珊吗?身手看起来果然很好。 “发什么呆,还不逃命” 李敢喝来,朝她的马屁股踢了一脚。 马儿随着人流朝城门跑去,云舒只觉得周围一片嘈杂,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有喊打喊杀的,也有喊匈奴人从哪哪冲下来了,更有人冲着城楼上喊,不能射箭,公主还在关外,等等…… 她从未经历过这等阵仗,只能抱紧马脖子,任马儿随大流往城门下跑去。 当城门眼在前方时,有破空的声音传来,云舒回头望去,天空中竟然密密麻麻一片箭矢,如密网一盘朝下面扣下来。 旁边策马之人,身上或穿着铠甲,或是手上有武器挡箭,唯独她,什么也没有,这一刻,她从未觉得为什么马跑的这样慢,而时间过的这样快这一刻,她只觉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竟然分毫也抵抗不得 “云舒” 一声嘶吼传入大公子耳朵,原本聚精会神护送公主进城的他,顿时慌乱了。 刚刚是有人在喊云舒吗?为什么会喊她?她难道在这里?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大公子便急忙向旁边张望。 向声音的方向扫去,于兵荒马乱中,一个青色的瘦弱身影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大公子的脑袋如同充血,只觉“嗡”的一声,旁的声音都听不到,连呼吸也不能 在一旁护送马车的陈芷珊感觉到马车速度慢下来,又急又气的看向桑弘羊,如此紧急时刻,怎能减速? 谁知桑弘羊如同神魂出窍一般,直愣愣的看着一个方向,手中策马的缰绳也不动了。 “桑弘羊你怎么了” 陈芷珊一声娇喝,将桑弘羊震回神,他看向陈芷珊,急切的说:“陈大人,你来驾车,快” 陈芷珊见他面色苍白,手上又不动,以为他另外一侧中了箭,急忙从马背上跳到车辕上,接过缰绳。 她刚想问哪里受了伤,却见桑弘羊如灵猴一般蹿上她的马,疾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是……一定不是她,一定是我听错、看错了……” 大公子拼命的夹着马肚,用力挥着缰绳,这距离城门几百米的距离,却好似千里一般遥远。 遥遥在望之际,那个青色的身影被李敢从地上捞起,放在马前向城门冲去。 如瀑布般的青丝散落下来,尖瘦的脸歪在李敢的臂弯中,如蝴蝶翅膀一般的眼睫毛静静的盖在眼睑下,一动不动。 大公子红了眼,策马冲上去,跟刚刚奔进雁门关的李敢撞到了一起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敢怀中的人,喝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谁把她带到这?” 李敢被桑弘羊吼的闭紧了嘴,怀中的人顿时被他抢走,只听桑弘羊抱着人奔上城楼大喊道:“军医,军医在哪?” …… 又是那片沙漠,无边无际。头顶的骄阳晒的人要晕过去,可是云舒知道自己不能晕,如果倒下,那么她就真的死了。 又饿又渴,又热又干,如同一块铁板上的肉饼,正在一点点被烤熟,再也没有比这更难受的感觉了。 “卓成,别停下,快起来,我们一直朝南走,一定能走出去的” 云舒恍惚中觉得不对,她看着卓成抽出瑞士军刀向她扑来,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手脚如同被无形的束缚困住一般,想挣扎却挣扎不动。 不对……为什么是跟卓成一起,为什么又看见了惨死的那一幕? “不要、不要杀我……” 挣扎中,一个声音传入云舒的耳中,温润的声音如同甘泉一般滋润着她。 “云舒……云舒……快点醒来……” “你安全了……没有人杀你……” “有我在、有我在你身边……” “云舒、云舒……” 缓缓的声音叫醒了云舒的意识,她慢慢睁开眼,只觉得一片惨白,几个身影在他面前晃动,一张脸无限靠近,似欢喜,似激动,还在喊着什么,可是她听不清楚…… 她的五官六识仿佛报废一般,听不到、看不到,想说也说不出来。 “渴……”挣扎着,云舒终于说出了一个字。 不过一刻,有凉凉的水滋润着她的唇,如同在荒漠中遇到绿洲的人,云舒本能的张口狂饮。 “慢点喝,别呛到,慢点……” 云舒渐渐听到耳边的声音,如同重回水中的鱼儿一般,慢慢恢复了感知。 她无力睁开眼睛去分辨,只是她知道,这个守候在她身边的人,一定就是他 “大公子……” 缓缓叫了一声,她又昏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时,满口都是冲鼻的药味,想来她昏迷的时候,被人灌了不少药。她的头昏昏沉沉的,但是四肢已有了知觉,至少她知道,自己正趴在床上。 她从来不习惯爬着睡觉,觉得胸前难受,于是想转一转身,可就是这么一动,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就从她的后背传来。 “啊,疼……” 抽着冷气,云舒只听到房中一片响动,有杯盏慌乱放下的声音,下一刻,就有人冲到了她跟前。 “云舒,别动,你背上有伤,是要喝水吗?还是饿了?” 云舒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 果然是大公子。 他依旧穿着那天雁门关下的黑衣,头发乱糟糟的,青胡渣都出来了,眼圈血丝眼袋更是严重。 云舒看着就觉得心疼。 抿嘴抽泣了一下,她还未说什么,大公子就紧张的问道:“是疼的厉害吗?我去拿汤药来,军医说喝了就不疼了。” 云舒趴在头上,歪着头,就着大公子的勺子,慢慢喝着药。可是每一口汤药在滑过喉咙时,都如针刺一般难受。 大公子一边喂药,一边说:“你总算醒了,军医说你今晚若还不醒,只怕是……” 他苦笑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我知道你一定会醒的。” 云舒想说话,但是喉咙难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强行支开眼皮,睁着眼睛望着大公子憔悴的面容。 “你昏睡了四天,背上中了三箭,拔箭的时候留了好多血,后来又一直发热……”说着,伸手摸了摸云舒的额头,略为放心的说:“现在已经好多了,不过你太虚弱了,什么都别说,好好养着。” 喂云舒吃完药,大公子起身去房外对外面的人说话,云舒听到他在问军医怎么还不来。 战场上,从来都是伤员多,医生少。 不知不觉,云舒又睡了过去,再一次醒来时,她听到有人在床边说话。 “你去睡觉吧,军医说她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你还在这里守着做什么呢?”是个女人的声音,清脆动人,很悦耳的声音。 “我要等着她完全清醒过来,我不放心。”是大公子。 那女人又说:“我帮你守着她,你去睡哪怕一个时辰也好,你五天没有合眼了” 224、温情 224、温情 云舒的心揪揪的痛,赶紧睁开眼,可是只看到一个女人细细的背影挡在她床前,看不到大公子。 她嗓子因为发烧,说不出话,只好用垂着的手敲了敲床板。 立刻,大公子拨开那个女人走了过来,蹲在床头,惊喜的看着云舒。 “你觉得怎么样了?” 云舒望着他,使劲全力开口说:“你……睡……” 大公子眼神顿时温柔下来,伸手摸着她的头,说:“我不困,我守着你。” 云舒撅着嘴,坚持的说:“睡。” 大公子只好说:“我陪着你睡,好不好?” 云舒的脸一红,就看着大公子和衣躺上了她的床,跟她并肩躺在一起。 屋里的那个女子看到他们两人这般躺着,有些发愣:“哎,你……我去让他们准备汤药吧。” 云舒看向她,是个很美貌的年轻姑娘,长长的凤眼仿佛会勾人精魄一般动人,肤色白嫩,哪怕是出入战场,也没有受到影响。 她就是陈芷珊吧 云舒自卑的想着自己,长途跋涉已经晒成了黑泥鳅,这次受伤生病,肯定更丑了,一定是跟个丑八怪一样 靠近大公子的那只手被他握住,云舒的心蹦蹦乱跳,跳的她有点头晕目眩。她将头转的面向大公子,看着他微闭的双眼轻轻颤动,不一会儿,就完全不动,睡沉了。 他一定很累了。 云舒自责的想到,怎么出城接个人,都能弄的满身是伤回来?还累的他五天没有睡觉大公子探敌营救公主回来肯定很辛苦,自己还让他这么受累。 受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肯定也担惊受怕了吧。 看着他虽然憔悴,但依然俊美的样子,云舒又心疼又幸福,想着他们竟然睡在了一张床上,云舒觉得很安心。 云舒退了热之后,头脑渐渐清楚了,也渐渐能开口说话。只是背上的伤,让她一动不能动,加之失血过多,身体一直很虚。 军医开了药,但也没用,这只能慢慢养着。 马邑边关地带,没什么好东西补身体,军医又说云舒只能吃些清淡流食,于是大公子就变着法子的熬粥给她喝,红枣粥、杏仁粥、芝麻粥、鱼片粥、野菜粥……药更是当水喝,盯着云舒,让她喝的一滴不剩。 在她稍好一点之后,韩嫣、李敢来瞧过她,只是大公子没让李敢进这个门,非常小气的把他赶了出去。 云舒心中不安,嘶哑着声音对大公子说:“不怪他,是我要去接你。” 大公子丝毫不心软,说:“若是我,绝不会带你过来。” 云舒自醒来之后,就没有见到墨清和云默,问起他们两人。 大公子一面搅拌着碗里的粥,一面说:“墨清去剿杀匈奴余兵了,说一定给你报仇。云默我托给陈大人照顾,怕他吵你,等你好一点再带他过来。” 云舒放心的点点头,又问:“哪个陈大人?” “陈芷珊,她来看过你,也不知你有没有印象。” 云舒惊奇的问道:“她是位大人?女子也能当官?” 大公子抚了抚她额头上的碎发,说:“她比较特别,我以后慢慢跟你说,别操这么多心,安心休养。” 云舒点点头,准备闭目休息。 闭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看向大公子,见大公子依然注视着她,便缓缓说:“我之前昏迷不醒时做了噩梦,是你把我喊醒,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守护着我,我大概就死了……” 这个死字刚开口,大公子掩住她的嘴,摇摇头,让她不要乱说。 隔了半晌,大公子望着她,说:“谢谢你,谢谢你醒了过来。” 云舒眼眶一热,险些流出眼泪来。 大公子的手掌缓缓摩挲着她的脸,说:“看着你被箭射下马,我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明白怎么让你受了伤。” 说着,他叹了口气,说:“都怪我那封信写的不好,如果我不写信,你也就不会找到这里来了。当时太想你了,我没想到你这么大胆……” 大公子抽空洗漱换了衣服,现在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只是脸上还是很憔悴,但看向云舒的眼神,绝对精湛。 云舒被他看的心慌,扭过头说:“别看我……丑。” 大公子呵呵一笑,说:“可不是么,又干又瘦,一点血色也没有。” 大公子哄着她说:“来,知道自己丑,还不快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云舒怒了,她自己说丑是一回事,被大公子说丑是另外一回事 在云舒不能动弹的这段日子,大公子一直和衣睡在云舒身边,寸步不离。喝水喝药吃饭,也是他亲自伺候,实在是让云舒觉得伤一次,让大公子这么亲自伺候着,太值当了 唯有一点不方便,平时汤药喝多了,就会经常想方便,每次云舒都会憋红了脸,让大公子喊外面的侍女进来。 幸而她被安排在马邑县令的府中养伤,还有侍女给她用,若真是在一线战场,全是男人,她只怕是要憋死了 云舒背上的伤每五日要换一次药,之前上药时云舒昏迷着,并不知道,直到这次换药,她才惊吓的发现,大公子竟然熟门熟路的骑在她的腰上,扒了她的衣服,要帮她换药 “等、等等”云舒吓的话都说不清楚了,“让侍女进来换” 大公子低声笑了,说:“害羞了吗?晚啦。上次已经全让我看过了,你前面后面都是我包扎的,军医一点都没看到。” 云舒把头埋在枕头里,背上凉飕飕的,但脸却烧的不行。 “让侍女进来换药”云舒的声音细弱蚊蝇。 大公子依旧跨在她的腰上,熟练的帮她拆绷带换药。 “侍女的手不知轻重,怕她们弄疼了你,还是我来吧。” 因绷带还要绕到胸前来固定,所以走*的……不仅仅是后背而已 大公子的手如烫铁一般,在云舒的胸前和后背穿梭,她绷的直直的,不敢乱动,连疼也顾不上了。 换了药,倒把她紧张出一身汗来。 大公子看了,又端来热水和毛巾,细细帮她擦洗。 云舒羞的不敢看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大公子却总是逗她:“别怕,我们早晚要成亲的,又不是别人。” 云舒心中虽觉得甜蜜,可脸上终究是过不去,一直装睡觉不理他。 也不知养了几日,云舒的精神好了不少,大公子也渐渐分出精神来处理其他事。 云舒明显感觉到这几天找他的人越来越多,有一次,她听到陈芷珊在门外低声问他:“公主等不及要回长安了,你准备什么时候上路?” 大公子想了想,却说:“你先护送公主回去吧,我暂时走不了。” 陈芷珊气急,声音微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竟然为了她连皇命也不管了?她已经没事了,只用修养就行了,你不回去,皇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他却十分笃定的说:“没事,皇上若怪罪下来,我自一力承担。我不会丢下云舒独自离开的,我要带她回去。” 云舒在屋内听着这些,心中复杂难耐。 这次陈芷珊又来了,是道别,她要带着南宫公主先行回长安了。 “公主要见你,你去道个别吧”陈芷珊颇为无奈的看着大公子。 大公子点点头,跟云舒说了一番后,又对陈芷珊说:“你先帮我照看一下云舒,我去去就回。” 陈芷珊点点头,在云舒床边坐下。 云舒看着这个美丽奇特的女子,心中依然觉得怪异,倒不是觉得她跟大公子之间会发生什么。这次她受伤,大公子如此尽心的照顾她,已说明了一切,对于大公子,云舒不会再有任何疑虑。 只是这个女人,浑身散发的强势和侵蚀气场,让云舒觉得十分难耐。在她面前,云舒就是会觉得没有底气。 陈芷珊望着她说:“如果不是你,我竟然不知道桑弘羊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云舒愣愣的说:“大公子他待人一向温和。” 陈芷珊却苦笑了一下,她认识的桑弘羊,睿智、能干,手段花样百出,不乏心狠手辣。她虽然也曾觉得他心底是一个温柔多情的人,可是在奉命行事的过程中,她并未见过他有多余的感情。 陈芷珊看着眼前瘦弱的女人,并未见到她有多么光彩照人,可是她却知道,他们之间已容不下其他人了。 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陈芷珊却觉得说什么也不合适。 云舒趴着难受,扭了扭脖子,把头转向另外一侧。 随着她的转动,陈芷珊突然愣住了,下一刻大步上前,拨开她脖子后面的头发,惊诧的问道:“这个红色火焰,是胎记吗?” 云舒微楞了一下,说:“是啊,你也看到啦,我自己都没见过,只听说火红火红的,像跳跃的火苗。这胎记长的位置不好,我自己都看不到,用镜子照也看不清。” 陈芷珊的手有一瞬间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努力克制了一下神情,说:“这个胎记真特别,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 门外有脚步声回来了,陈芷珊便起身说:“保重身体,早日康复。” “谢谢。” 大公子推开门,带着云默走了进来。 云默窜到云舒床前,一下子揪住她的被子,直愣愣的看着她,揪着嘴却不说话。 陈芷珊指着云默说:“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年纪小,功夫却不错,在我那边又是翻窗又是撞门,我险些看不住他。” 云舒颇觉得不好意思,说:“太麻烦陈大人了,这孩子比较任性顽皮,让大人为难了。” 陈芷珊挥挥手表示没事,而后看了看桑弘羊,说:“那,我走了。” 桑弘羊沉默的对她拱了拱手,她便转身甩着乌黑的长发,昂首走了出去。 ` 225、浓情 225、浓情 送走陈芷珊,云舒这才专心看向云默,问道:“怎么了?嘴翘的这样高,可以挂几个油瓶了。” 云默十分不高兴的说:“你受伤了” 云舒说:“嗯,已经没大碍了,好好养着就好了,默儿别担心。” 云默却怒气冲冲的重复着:“你受伤了” 好似她受伤了,是一件非常不可原谅的事情。 她抬手去摸云默的头,抱歉的说:“让默儿担惊受怕了,是娘不好。” 云默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压在床上:“别动,扯到伤口会疼。” 云舒微笑的看着云默,这个孩子很担心,很紧张她,她心里觉得很宽慰。 “我以后要加倍练功,要保护娘。”云默又说:“师父让我告诉娘,这次没有保护好娘,是他的失职,待他赶走匈奴人,再回来向娘赔罪。” 云舒更自责了,她受伤的事,惹得一干人等心中都不安。 她望向站在云默背后的大公子,说:“公子,帮我劝劝墨大哥吧,这次是我每有跟他说,就随李敢走了,并不怪他没保护好我。” 大公子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会写信告诉他。” 大公子坐到云舒身边,帮她顺了顺头发,心中想着每隔一天就会来询问云舒伤情的墨家弟子,一会儿写封信,让他们带去给墨清就好了。 大公子又问云默这几天有没有吃饱,睡的好不好,云默对大公子倒算乖顺,一一回答了。 云舒听着他们两人一问一答,心中觉得十分安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色渐黑,只有大公子坐在屋内的桌案旁写东西。写了一会儿,大公子看向云舒,却发现她睁着眼睛注视着自己。 “醒了?饿不饿?我让人送东西进来。” “还不饿,想喝水。” 大公子就起身给云舒倒水,送过来喂她喝。 云舒喝了两口,问道:“默儿呢?怎么不见他。” 大公子就说:“我让人带云默下去洗澡了,他的房间就安排在你旁边,可以随时来看你。” 云舒点点头,有大公子在,真是什么都不用担心。 不过,云舒还是有些担忧的问道:“你留在这里,不回长安复命,皇上会不会怪罪你?” 他却十分笃定的说:“没事的。” 他跟刘彻之间的君臣关系到底如何,云舒真有些摸不透了,不过想到大公子并不是任性妄为的人,肯定能够处理好,就丢下这个顾虑,安心休养起来。 大公子在她耳边说着自己的安排:“再等半个月,你的伤势好一点,我带你回长安,不要在外奔波了,我不放心。” 云舒十分讶异,说:“那怎么行,两年之约才过了一半,我的生意也刚刚起步,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公子却对她的事情很了解的样子,说:“你的马场和两处茶庄,都有管事照看着,我看他们做的都很好。像我们桑家的生意遍布各地,也没见我爹非得各处照看,多半都是管事在做,你在长安待着,事情一样能做。” 生意的事情,的确不用她亲力亲为,可是跟桑老爷的两年之约…… 大公子知道她心中的忧虑,说:“这次诱敌战打了大胜仗,你跟聂翁两人献计有大功,我会禀明皇上,论功行赏。而且平棘侯也说想认个养女,回长安之后,我安排你们见一见吧。” 云舒心中动容,大公子果然一直在为他们的婚事筹划着。 二十岁的人了,并不需要父母抚养,这个时候认养父母,无非是为了一个身份。平棘侯好端端的,却想认个养女,定然也是大公子从中周转,不知跟他拿什么做了交换。 虽然心中想了很多,但云舒顺从的应了,不想辜负大公子的一片苦心。 她又想起一事,说:“我还有几车货物在田庄上,都是好东西,别丢了……” “哦?是什么?”大公子问道。 “茶叶、丝绸还有云纸。” 大公子点点头说:“好,我让人去把货物接管过来。” 云舒没有想到,无意中带了的一批货,在这里竟然成了抢手货。 云纸是头一个被抢购的,而且是被李广将军全部买走,大公子笑着说:“云纸轻薄却坚韧,写上字之后可以随意折叠,用来传递军报最好不过。写完之后塞在鞋袜或是内衣里面,不易被发现,就算被敌军搜出来,一口吞了,也没什么问题,不似竹简,藏都没处藏。” 云舒高兴的听着,她也不笨,自然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大公子先想出来,再向李广将军推荐,不然李广将军又怎么会注意到她的货物? 又说到丝绸和茶叶:“南边的货物在北边一向紧俏,特别是茶叶,以往运过来都不新鲜了,很多烂掉的,你的茶叶却能长久保存,卖的很好。等战事一过,百姓安定下来,这些东西只怕会卖的更好,你可以安排一直商队,长久来往于南北之间,南边的丝绸茶叶,北边的皮草马匹,互相倒卖……” 两人一拨一拨的说着话,仿佛又回到了以往主仆的那些日子,一起商议,一起筹划。只是这次身份有点颠倒,是大公子在服侍云舒。 想到这个,云舒就偷着乐。 大公子见她突然笑起来,问道:“想到什么发笑?” 云舒摇摇头不肯说,大公子却伏下身子,脑袋凑到她的肩膀旁边,贴着她的脸问道:“什么开心的事,竟然不肯说出来给我听听。” 他的气息喷着云舒的脸上和脖子上,云舒趴在床上,将脑袋埋在被子里,说:“别靠这么近,好热” 大公子笑着去拉她的被子:“既然热还把脑袋捂在里面,小心憋坏了。” 他越拉,云舒越往里钻,大公子胆战心惊的说:“好好,我不动了,你快趴好,把伤口弄坏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了半晌,果然见他好端端的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云舒这才探出头来。 看着她仿佛小老鼠一般从被子里钻出来,脸上恢复了血色,比往常更红润一些,眼睛里还含着笑意,灵动可爱,惹的大公子心中一阵悸动。 等了这么些年,他已经快要等不及把她娶回家了 “云舒……”大公子的喉头有些发紧。 “嗯?”云舒轻声应道。 大公子傻愣愣的望着她,十分小心的问道:“我、我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云舒听了,有再钻回被子里的冲动。 她克制着自己身上微微的颤抖,抬眼看向大公子。 大公子紧张无比的握着拳头,对上云舒的双眼后,立即垂下眼睑,红了脸。 他也在害羞呢…… 云舒又气又好笑,大公子还真是个呆子,他若不这么一问,偷偷亲了,云舒也不能耐他怎么样,顶多面子上生一下气,心里也不会怪罪他。可他这么问了,云舒又怎么好意思回答? 见云舒半天不吱声,大公子以为她不高兴了,连忙起身说:“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公子”云舒突然开口拦下他,大公子脚步一顿,红着脸转身望向云舒。 云舒低着头说:“衣服。” 大公子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一茬 因是夏天天热,加之军医叮嘱云舒背上的伤口不可闷到,所以云舒遮掩在薄被下面的身子,是半裸着的。除了裹伤的布带,就只有一件肚兜。 待会儿传饭进来,有侍女进出走动,云默也要过来吃饭,云舒这样太不方便。 大公子连忙拿起床头的中衣帮云舒从后面盖上,云舒再自己摸索着从前面系好。 “我想坐起来。”这些日子云舒一直是趴着吃饭喝药睡觉,不光胸前难受,腰也快断了。 大公子见她自己往起爬,连忙来扶她。 “小心伤口……” 三支箭一支射在右肩,两支射在背心,云舒的右手用不上力,也不敢使劲扭转。借着大公子的力,云舒好歹是坐了起来,只可惜要坐的笔直,不能靠着。 “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 云舒坐着呼了一口气,说:“比趴着好多了。” 她的长发塞在了衣服里面,弄的她很不舒服,她想抬手把头发取出来,可是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的厉害。 “别动,我来。”大公子上前,双手穿过她的脖子,帮她把头发取出。 云舒的脸投在大公子的怀中,闻到了他独有的气息,形容不出来的味道,可她很喜欢。 微微抬起头,只看到大公子的肩膀和侧脸。 大公子如今已跟以前大不相同,不知从何时起,肩膀变的十分宽阔和有力,脸上的线条也分外明朗,不似以前少年时那样圆润,有种成年男子的英挺。 想到大公子刚刚提的要求,云舒心中一动,如电掣一般迅速的在大公子的耳根下轻啄了一下。 大公子如被雷击一般僵住了,正在帮云舒整理头发的双手轻轻落到她的肩头,渐渐低下身子坐到云舒面前。 云舒亲了这一下,迅速低了头,有点紧张,有点心虚,不知道大公子会不会觉得她太孟浪? 虽然只有那轻轻一下,但是大公子心中却无限欢喜,欢喜到他快要手足无措了…… “云舒……”大公子捧起云舒的脸,目若灿星的看着她。 ` 226、蜜意 226、蜜意 “云舒。” 大公子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口中一遍一遍轻轻的喊着她的名字。 云舒有些后悔刚刚的孟浪,扭过头说:“公子不是说去传饭吗?” 大公子望着她,傻嘿嘿的笑着说:“时辰还早……” 见他全然没有平时的镇定和睿智,云舒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抬手把他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扯了下来:“别摸了,都快蹭起皮了。” 大公子手腕一转,反握住她的双手,将云舒微微向怀中一拉,亲上了她红红的脸庞。 这下轮到云舒僵直了身体,不敢动,被大公子亲到的地方仿佛触电,一阵阵酥麻从那里传开。 大公子的唇微凉,只是轻轻的贴在云舒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抬起,下一瞬,又换了一个地方亲了亲。 从脸颊到鬓旁到耳根,直到大公子突然含住她的耳垂 “公子” 云舒被惊的浑身绷紧,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然后全身都软了下来。 大公子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变化,低声笑了,在她耳边轻轻的问道:“耳垂这样敏感?” 云舒羞的说不出话,去推大公子,却使不上劲——双手被他捉着呢 “别闹了,感觉好奇怪……”云舒嗔怪道。 大公子笑了两声,用自己的脸贴着云舒的脸,非常温柔的说:“有你在真好。” 云舒心里却觉得愧疚,以前她还能帮上大公子,可以为他出谋划策,可以为他算账做事,可现在,只能给他添麻烦,不仅弄的他对家里不好交代,还耽误他给皇上办事。 “有什么好,只会给你添麻烦罢了。” 大公子摇头说:“不管我走在哪里,不管我在做什么,心里总有一个人可以思念,总有一个人想要保护和疼爱,这种充实的感觉,真好。” 云舒将头埋在大公子怀中,感动的什么话也说不出。 大公子的指尖划过云舒的额头,穿过发丝,捧着她的脸庞,凝眸看着她。 云舒觉得他的掌好热,手心仿佛有火焰在跳动一般。 四目相对,气氛实在是暧昧,云舒想说些什么让气氛融洽随意一些,可是脑海里面一片空白。 大公子的脸逐渐放大,他低下头,用自己的鼻子碰着云舒的鼻子,唇与唇,近在咫尺,却没有贴上。 感觉到大公子的心意,云舒的手情不自禁的抬起,搂住他的脖子。 两人都有些颤抖,脸变的滚烫。 “云舒。” 大公子低低的喊出她的名字。 舒轻声应了。 用鼻子蹭了两下,大公子柔情四溢的说:“好爱好爱你。” 说完便吻了上去 云舒闭着眼,睫毛不受控的轻轻颤抖着,有种失重的感觉,只能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 大公子轻轻的品着她的唇,用舌尖摸索着探入的道路,当他敲开云舒的贝齿时,瞬间变的猛烈,如攻池掠地一般索求亲吻着。 云舒的呼吸变急促,天旋地转中,她嘤咛的喊着:“公、子……” 这声音却被堵在嘴中,吞进腹里。 大公子不忘她背上的伤,小心的托着她的身子。 夏日的傍晚,静谧、祥和,边陲小镇已没有了战火和硝烟的喧闹,这一刻,仿若天堂。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两人分开时,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脸红的似要滴血。 大公子观察着云舒的神情,见她闭着眼睛喘息,小心的问道:“还好吗?有没有碰疼伤口?” 云舒轻轻摇头,万分不好意思的说:“好热……” 大公子看着她脸颊旁的汗珠要滴下来,伸手用袖子帮她擦了擦,然后说:“我去打水来给你擦一擦。” 说完,就端起架子上的铜盆走了出去。 云舒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咬了咬唇,又拍拍自己的脸,仿佛还没从刚刚那一刻清醒过来一样。 待大公子取水回来时,他的神色已经镇定了许多。 拧干毛巾帮云舒擦了脸和脖子,又取来梳子顺了顺头发,两人仿佛做了错事收拾“案发现场”,扯扯衣服和被单,又打开窗户透透气,这才去叫侍女送饭过来。 等侍女把饭菜端进房里,大公子去隔壁领着洗干净的云默坐到桌边。 云默听话的吃着饭,大公子则端着给云舒准备的粥和菜来到床边。 他的眼神浓情蜜意,稠的似化不开的蜜糖一般。 云舒瞧着他这副样子,推了推他,递了眼神过去。 大公子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云默,知道云舒在提醒他,孩子面前收敛一些,便笑了。 “怕你喝甜粥喝腻了,专门让厨房准备了咸粥,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云舒赶紧说:“换换口味也好。” 云默吃着饭,却觉得云舒的声音跟平日似有不同,柔软一些,鼻音也重一些。抬头望去,却见她神色正常,只是比之前似乎更精神了。 “娘的身体是不是好多了?能坐起来,脸色也好很多” 云舒笑着点头说:“是觉得好了许多。” 云默瞅了云舒几眼,突然笑了说:“早该起来坐坐了,一直趴着睡可不好,娘是女人,前面肯定压的难受死了。” “你这孩子”云舒被云默打趣的红了脸,佯怒道:“小小年纪乱说话,都哪里学来的” 云默缩起肩膀,把脸埋到碗里,眯着眼睛偷看云舒。 大公子忍着笑,吹了吹勺子里的粥,然后喂给她喝。 不知道是云舒的心理在作祟,还是事实如此,她总觉得大公子喂她喝粥的时候,眼神落在了她的胸前。 她原本就瘦,这次受伤包扎时,前面又被捆住了,现在穿上中衣,一眼望去,只觉得“一马平川”…… 云舒越想越觉得难堪和羞愧,喝了两口粥就说没胃口:“天气有些燥热,没胃口,不想喝了。公子你快去吃饭吧,别管我了。” 大公子劝了两句,云舒坚持摇头,无法,大公子只好跟云默坐到一起,吃起饭来。 看着这一大一小凑在一起吃饭,云舒难堪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可是她依然双手交叉在胸前,拉着外套,试图遮掩什么…… 饭后,有人来找大公子,他就留了云默陪云舒说话,跟着传话之人出去了。 等到夜深了,大公子才回来,送了云默去睡觉之后,云舒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有云默和侍女在,你不用管我也行的。” 大公子摇摇头说:“也没什么,李广将军把我喊过去问个事情,平日里也用不到我。” 云舒险些忘记自己还在马邑城中,她养伤的这段时间,已经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战争的消息,仿佛在雁门关下的那场埋伏只是她的一场梦。 “最近夜里没有听到城防的锣鼓紧鸣声,匈奴人都赶走了吗?” 大公子倒了杯水,坐到云舒身边陪她说话。 “匈奴人知道雁门关屯着重兵,不敢轻易进犯。你受伤的那一次是因军臣单于的旧部觉得阏氏被夺,十分羞辱,所以才冒死埋伏我们。” 匈奴人的阏氏,等同于汉人的皇后。老婆被抢回娘家去了,匈奴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大公子继续说:“现在在外面的匈奴残兵只会骚扰雁门关周边的村镇,打一些闪击战。不过从墨侠们驻扎进各个村庄之后,匈奴人几次没讨到好,加之匈奴王庭出了一些纠纷,就纷纷撤兵回去了。” 云舒眼神一亮,追问道:“匈奴王庭发生政变了吗?” 大公子轻轻一笑,说:“你倒跟李将军问我的一样。” 他顿了一下,说:“谈不上政变,只是王庭里有些人不满意军臣单于打了大败仗,而且军臣单于受了伤,有些人就蠢蠢欲动,控制不住心底的野心了。” 云舒了然的点点头,这种情况下,军臣单于自然是速速收兵,先保住自己的王位再说。 只是……李广将军身在战争第一线,还要向大公子询问这些消息,大公子究竟掌握了多少人脉和消息? 云舒正在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大公子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发,说:“若不是牵连你受伤,我或许还会留军臣单于一命,这次,他不想死也不成了……” 云舒一愣,大公子的本事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可是……”云舒迟疑的说:“若军臣单于一死,新单于继位,为了立威和雪耻,必然会对我朝边境大动干戈,到时候只怕大战一发不可收拾。倒不如扶持一派与军臣单于对抗,让匈奴人内耗而亡。” 大公子边听云舒讲,边点头,等云舒说完了,他却如顽皮而固执的小孩子一样,说:“可是他害的你受了如此大的苦,非死不能解除我心头之恨。” 云舒紧张的伸手握住大公子的手,说:“公子,怎能因个人的恨恶而影响国之大局?若因我而让边关将士和百姓苦于战火,我于心何安?” 见云舒这般严肃而紧张,大公子知道自己不能再逗她,便拍拍他的手说:“傻姑娘” 云舒疑惑的向他看去,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大公子解释道:“军臣单于若死,新单于想继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军臣单于有一子,名叫於单,虽不是阏氏所生,但是难得他年少英勇有谋,很得匈奴各部落首领的看重。只是,军臣单于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在军中威望很高,若他有心争夺单于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只需从中动作一下,於单和伊稚斜便能为单于之位争执数年,待那时,他们不管谁再上位,短期内也是威胁不到我们汉朝的。” 227、陈芷珊的底细 227、陈芷珊的底细 听大公子这一番解释,云舒才悟出其中的各种门道,事情不似她想的那样简单。 领悟的同时也感慨,难得大公子能把匈奴内部的事情打听的这样清楚,还能插手其中做出有利于汉朝的动作。 只是云舒又担心一事,说:“皇上这次一开战就把南宫公主接回来,激怒了匈奴人,他们上次在雁门关下埋伏失败了,会不会继续派人刺杀公主?你不在公主身边保护,万一公主在回长安的路上出事,皇上会不会怪罪于你?” 大公子拧了拧云舒的鼻子,说:“让你安心休养,你怎么尽操这些心?” 云舒被他这么一拧,突然觉得很颓然。 是呀,她何必操这么多心?她能想到的,大公子怎会想不到?大公子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少年,已经是可以为皇上和朝廷办大事的重臣了。 她当初可以凭借自己对历史的“先知”和多活了二十多年的经验来指点他,可现在,她却已反过来需要他的照料了。 大公子看云舒不高兴,以为是他不告诉她详情而失落,赶紧说:“皇上这次派陈大人前来,就是贴身保护公主的,有她在,公主绝不会有事。” 云舒心里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嗯,我听人说过,陈芷珊……陈大人的功夫十分了得。” 大公子笑着说:“她功夫的确很好,不仅如此,胸中有谋略,心思谨慎细腻,只可惜是个女儿家,不然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云舒惊讶了。 虽然早就知道陈芷珊这个人不简单,但能得到大公子这么高的评价,让云舒十分震撼,她以前从没听大公子这样夸过一个人。 “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她不是当官了吗?这样已经很难得了。”云舒感慨的说着,她没想到汉朝已经有女官了。 可是大公子却摇头说:“她的官职并不对外公开,这个‘大人’的称号,是我们私底下对她的尊称,在人前,还是得喊她一声‘陈四小姐’。” 难道当官还有见不得光的? 大公子从不把云舒当外人,见她疑惑重重,便小声说:“这个说来话长……自高祖打江山开始,就组建了一支专门打探消息和暗中保护皇上安全的卫队,这些人从来不在人前露面,只有皇上和部分亲信知道他们的存在,我们叫他们‘暗羽’。每一代暗羽有一位首领,一直都是由陈家之人胜任……” 暗羽……云舒是知道的,当初大公子去娄烦找她,身边就带了两名暗羽。 大公子把话说到这里,云舒怎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她难以置信的问道:“陈小姐就是这一任暗羽的首领?” 大公子点了点头。 暗羽,隐秘而重要的一个存在,他们掌握着皇家最重要的情报,也担负着负责皇家和一些官员安全的重任,这样一个组织的首领竟然是陈芷珊这个年轻的女子 真正是了不得的一个人 云舒由陈芷珊想到了陈家。 她记得李敢跟她说过,陈芷珊是皇后陈**的表妹,也就是说,世代掌控暗卫的陈家,正是皇后一族的外戚陈家 陈家在秦末只是一个普通家族,至汉成立,能够封侯,能够尚公主,女儿还能够当皇后,只怕跟他们掌控暗羽十分有关。 刘彻的皇位还是借助陈家之势得到的,难怪陈家、馆陶公主和陈**敢对刘彻那么强硬 “陈大人的身份,即使是陈家人,也不一定都知道。她这次出门,对外只是说避暑去了,以后若在长安遇见她,你只当是不认识她的,切不要提在马邑见过她的事。” 云舒连忙点头,这种需要为皇家保密的事,她当然不会乱说,这种事情马虎不得。 随着云舒伤口的愈合,她渐渐能够下床走动了,夏天屋子里闷,有时候精神好,大公子还会陪她去院子里走一走。 七月底的夕阳已不像炭火那样炽热,等余热散去时,大公子就扶起云舒,走出房门透气。 马邑县令的府邸并不豪华,因是边疆战乱之地,修葺的园子也很简单,一个石头砌的圆池子,里面堆着一座假山,池子外面种着几棵树,这便是全部了。 两人围着池子转圈圈,边走边说着闲话。 云舒背上的伤因为正在愈合,痒的厉害,偏偏又不能抓,难受的不行,走起路来也很别扭。 大公子见她情不自禁的抬手要抓,立即伸手拦下,说:“可不能抓,忍忍。” 痒这种事情,真正不是说想忍就能忍的 云舒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望着大公子求道:“我就揉一揉,不抓,实在痒的厉害,忍不得了……” 大公子无奈的摇摇头说:“那我来吧,免得你痒的急了,没个轻重。” 大公子让她在池边的石头上坐了,扶住她的背,小心翼翼的在她伤口附近按了起来。 痒的地方只要碰一碰,里面就会觉得舒服很多。 云舒口中“上面、下面、左边、右边”的指挥着,顿时觉得得救了。 就在她舒坦的时候,一阵争吵声从院墙外面传了进来。 一个男人急躁的说:“你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凭什么不让我见?我对她有责任” 另一个男人焦急的说:“你还招惹他们做什么?你不知道他有多看重云舒?还想让他像上回那样揍你一顿?” 云舒听出来了,院墙外说话的两个人似乎是李敢和韩嫣…… 她拿眼神去偷看大公子,见他十分淡定的帮她揉着背,还问她:“还有哪里痒吗?” “没有、没有。”云舒赶紧说。 大公子像是没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一样,对云舒说:“我们再走两圈就回房吧,天黑了,小心被石头绊倒。” “嗯……” 云舒走了两步,忍不住问道:“公子,你揍李敢了?” “嗯,揍了他两拳,若不是韩嫣拉着,得多打两下才解气。”大公子表情没丝毫变化,像是在说吃了一块糕点很好吃,应该多吃两块才对。 云舒有些内疚的说:“是我自己笨没有躲过箭,你就别怪李敢了,他也不想让我受伤的……” 听到云舒给李敢求情,他才不悦的“哼”了一下,说:“他若不是为了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带你出关,你也就不会受伤了,其心可诛” 云舒又不懂了:“李敢带我出关去迎接公子,怎么就成了挑拨我们的关系?公子别把他想的太坏了,他也就是性子直楞了一些……” 大公子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会无凭无据的指责他吗?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在你床前自责忏悔,说是为了让你看我和陈芷珊同进同出的样子刺激你,故意带你出关的,却没想到有埋伏连累你受了伤。他说是他的坏心害了你,求老天让你活过来,要惩罚就惩罚他。” 云舒真正是无语了 李敢这个二愣子,竟然在她床前说这些,大公子听了,能不揍他吗? 不过……他当时应该是急坏了才说出这些的吧。 云舒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外面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李敢对韩嫣大吼道:“你还是不是我兄弟?还是说只把桑弘羊一个人当兄弟?干嘛总是听他的话,快放开我” 韩嫣在中间也受了气。 云舒便说:“就让李敢进来吧,我把话跟他说清楚,他也就不会闹了,免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大公子虽不乐意,但是云舒这样说,他也不好说就不让他们见面。 先把云舒扶进屋里坐下,大公子才出去开了院门。 韩嫣和李敢一起看向大公子面带不善的脸,韩嫣立马说:“别动怒,我这就把他带走” 李敢几乎同时跳起来指着大公子吼道:“桑弘羊,她还不是你的女人,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大公子冷着脸走过去,说:“云舒要见你,进去吧。” 李敢脸上立即笑了,颇为得意的说:“我就知道云舒愿意见我。” 大公子懒得跟他计较,只说了句:“她愿意见你,改变不了她将成为我的女人这个事实。” 李敢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抬脚快步往里面走。见大公子和韩嫣都跟了进来,就要赶他们出去。 大公子也不理他,只对云舒说:“我去看看你的药煎好了没有,一会儿过来。” 云舒恬静的坐在窗边,对大公子笑了笑。 大公子就拉上韩嫣出了院子。 路上,韩嫣偷偷打量桑弘羊的表情,见他表情不算太差,便小心问道:“你就放心他们两人在一块?” 大公子淡淡的说:“我和云舒之间的情分,并不是李敢能够插足的,我担心什么?” 他顿了一下,又说:“若李敢胆敢对云舒无礼,自有人教训他。” 韩嫣听了,无声的摇头笑了笑,他倒忘了,桑弘羊有调派暗羽的权利,现在云舒身边自然是有人照看着的。 云舒在屋里,看着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李敢,笑着说:“坐下说话呀,站着干什么?” 李敢在云舒面前全然没了对待大公子和韩嫣的凶悍,快速看云舒一眼,又转向其他地方,如同犯错的小孩子,又心虚又逞强,浑身透着一股别扭劲 228、李家的命运 228、李家的命运 “你的伤……怎么样了?”李敢憋了半天,就哼唧出这么一句话。 云舒望着他微笑,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军医昨天还来看过,说伤口愈合的很好,慢慢养着就是了。” 李敢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回想到云舒受伤那时的样子,皱起眉来说:“你当时中了三支箭,全身都是血,一直发热不退,三四天都醒不过来,汤药也喂不进,我只当你活不过来了。” 说罢,他长叹一声,自责道:“我不该带你出关的。” 云舒宽解他道:“大概是我运气好,三支箭都没有射中要害,既没伤筋,也没动骨,就是流了一些血。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李敢循声抬头望去。 云舒坐在窗台边微笑的看着他,傍晚的微光从窗户投到她的脸上,安静祥和,让他焦躁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养了这些天,云舒之前晒黑的皮肤渐渐变回了白皙,但是衬得她失血的脸更加苍白,李敢看着,依然觉得心疼。 “我给你弄了一些好药材,还有补品,一会儿让人给你送来我早想来看你了,但是桑弘羊拦着不让我见你,连东西也不准我给”他难得见到云舒,急忙忙的说:“你还有什么需要的,一并告诉我,我都给你送过来” 云舒摇头说:“我现在很好,什么都不缺,你就放心吧。其实我受伤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你不带我出关,我也会想办法找人带我去,你千万别自责。” 话虽如此,但李敢带云舒出关的目的不纯,总觉得愧对云舒,哪里是云舒这样说就能释怀的。 “你别这么说,这件事我总归是有责任的。你受伤之后,我想照顾你也不能,一点忙也帮不上,我找来的这些药材,你一定要收下” 云舒颇觉得无奈,想到李敢的性格,有些话,必须直说出来,不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暗示他了。 “李校尉,我今天见你,主要是有些话要对你说。” 李敢一听这个称呼,就冷静了一半。 “嗯,你说。” 云舒一面回忆一面说:“犹记得当初你将我从恶徒手中救下,你英勇、直爽,性格与我很投契,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喜欢上我,我只是一个极普通极普通的商女而已。” 从云舒口中听到“喜欢”二字,李敢觉得有些尴尬,虽然他对云舒的心意一直很明朗,但是在云舒面前,他倒没有这么直接的说过,也不知云舒是怎么知道的…… 云舒继续说:“不知道李校尉是否还记得在上林苑给皇上庆生的时候,你跟大公子打赌,谁能够得到我?你们虽然是背着我打赌,但是我却听到了你跟韩嫣的对话。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很生气,觉得你提出这样的赌局,一是对我的不尊重,再者,也是把我当做儿戏一般。” 李敢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 云舒笑了笑,继续说:“那件事情早已过去,我也没有放在心上,我重提此事,主要是想说……不管李校尉的心意如何,既然跟大公子打赌输了,那么就愿赌服输,放手吧。我不想看到你们兄弟间的感情因我而生间隙。何况,我跟大公子两人,情投意合,心中已没有其他人的位置了……” 李敢一直都知道云舒的心意,很了解云舒对他的态度,之前云舒离开长安时明明答应会去他家做客,却故意爽约,这些事情,李敢都明白……只是云舒从未正面拒绝过他,他便选择性的无视,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如今,他再纠缠,再无视却不行了,云舒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到他头上,让他必须清醒,必须正视这个问题。 他口里很干,觉得说什么话都很艰难。 握了握双拳,好不容易出了声:“嗯,愿赌服输,我的确不该再纠缠你。” 云舒看他面色不好,很难受的样子,想劝劝他,说些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话,可是到了嘴边,却觉得这些话说了没意思,只换了句:“对不起,辜负了你的心意。” 李敢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倒如电掣一般,他毕竟是个爽朗的汉子,连忙抬头说:“这种事,你有什么错。呵……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嗯,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的伤势,你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李敢按着腰上的佩剑,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云舒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历史上关于他的记载,不由得蹙紧眉头。 老将军李广奋战一生,至死未能封侯,他最后一战因在漠北中迷失道路,愤愧自杀;而他的三个儿子,无一善终,李敢甚至是在狩猎时被霍去病射杀至死;而李家最后的血脉,孙辈李陵在与匈奴作战时,战败被俘,最终投降匈奴。 刘彻闻讯,怒而将其抄家灭族。 自此,李氏名败 李家,满门将才,最后却惨淡收场。 李敢虽然莽撞、执拗了一些,但是本心并不坏,若他最后真的落得那般下场,真是可惜了…… 云舒想的入神,没注意到大公子已经带人端着饭菜和汤药走了进来。 大公子看她在窗前发呆,过去扶住她的肩膀,说:“饿了吧?来吃饭,然后把药喝了早点歇息。” 云舒回过神来,站起来跟大公子一起坐到桌案前吃晚饭。 大公子商量她,说:“等天气凉爽一点,我们就启程回长安吧。马车我让人改装过,应该不会太颠簸。” 大公子有官职在身,只怕早就该回长安了,云舒不敢耽误,说:“最近暑气已经散了很多,我的伤没什么大碍,早点上路也无妨的。” 大公子点点头说:“那好,我把这边的一些事情处理完了,我们就启程,你可有什么事要办?” 云舒想了想,她这次来马邑,没有告诉丹秋等人,众人皆以为他们去河曲做生意了,受伤的事情更没敢往回递音,她们只怕还盼着她回吴县呢。 “我写封信给丹秋和大平,公子帮我送到吴县去吧。另外,要走的话,得跟墨大哥说一声,也不知他的情况怎样了。” 大公子点头说:“好,这些我来安排。” 墨清接到桑弘羊的信息之后,很快就从边陲村子里赶了回来。 云舒一段时间没看到墨清,再看到他,觉得他跟在自己身边时,不太一样了。虽然脸上和发间有尘土,衣服灰蒙蒙的不太干净,但是他整个人却散发着一种自信和活力,就如雄鹰被放飞,重回蓝天遨游一般。 云舒看着这样的墨清,不由得点了点头。 “墨大哥。”她坐在床边,笑着喊了一声。 墨清大步走来,见云舒精神还好,便长舒一口气说:“看来桑公子把你照顾的很好,果然没有骗我。” 云舒招呼他坐下,关切的问道:“听说墨大哥带人去抗击匈奴人的偷袭了,情况怎样?没有受伤吧?” 墨清挥挥手说:“没事,我们并不是正面跟匈奴人交锋,主要是挖一些战壕沟壑,或是布置一些机关,让匈奴人没那么容易冲进村子里。他们闹了十来天就退兵了,我现在主要是带人在查看关外的地形,想绘制一张地图出来,方便以后的战事。” 云舒听他说这些,眼神骤亮,果然是墨家的人,毕竟跟别人不一样。不论机关还是地图,对战争来说都很重要,可这两样在汉代都不发达,墨清若能弄出一些成果,必然受到朝廷的青睐 又说起回长安的事,墨清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走?直接回长安吗?” 云舒说:“准备八月初启程,我先随大公子去长安看看情况,若能安定下来,再派人去吴县接丹秋、雪霏他们回长安。” “八月初……”墨清算了算日子,觉得时间很紧迫,想了想,说:“我这几天尽快结束手上的事,到时候陪你回去。” 云舒急忙说:“墨大哥,我找你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你留在这里全心协助李广将军办事,等手头上的事做完了,再来长安找我也不迟。” 墨清诧异的说:“你不让我跟你一起?” 云舒说:“抗击匈奴,保护边关百姓是大事,不光是为了安定民生,保卫边疆,也是为了你和众墨家子弟。你有一身本事,在我身边却无法发挥,现在边关需要你,你又怎能因个人恩惠而留在我身边?” 墨家讲究“兼爱”,把道理提升到大义的高度,墨清也就没办法反驳了。 果然,他想了一会儿说:“你跟着大公子,安全方面我倒不甚担心,只是长安形势复杂,桑家的人对你有并不全是好意,我只担心大公子一时疏忽,让你受了气。这样吧,我派两个人给你差遣,即可保护你和云默,有事也可及时联系我。” 云舒若不接受他的安排,墨清心中只怕会不放心,她便点头应了。 墨清向四周看了看,问:“对了,云默呢?” 云舒笑着说:“他啊,最近天天跟着韩嫣去军营玩,也不知那里有什么好玩的,晚上恨不得睡在那边了。” 墨清点点头说:“也好,男孩子也不能一直关在家里,养的太娇惯不好,去军营里长长见识有好处,只是别耽误军中正事才好。” 云舒点头说:“嗯,我也是这么跟韩大人说的,他却一直说没关系。” 229、洛阳见故人 229、洛阳见故人 云舒养伤时,韩嫣经常来探望她。 他之前就听桑弘羊说起云舒收养了一个儿子,这次见到了云默,竟然十分投契,两人一来二去,熟悉了起来。 大公子一心照顾云舒,难免忽略了云默,又见云默除了自己练功,就是守在云舒跟前,便让韩嫣带他出去玩,谁知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听说云默跟着韩嫣,天天在军营里骑马,把玩各种兵器,甚至找士兵试身手 云舒起初还担心云默跟着韩嫣到处乱跑,会不会不安全,或是闹出什么事,谁知韩嫣竟把云默照顾的很好,对云默分外疼爱真不知是韩嫣长大当了爹的缘故,还是因为云默格外让他上心。 墨清见云舒和云默都很好,便安心的回去继续做他的事。他回去的第二天就派了两名墨侠过来给云舒差遣,分别叫做子邪和应淳。 子邪看着很面熟,云舒想了想,记起这个青年就是之前在云庄代为教云默拳法的那位墨侠。另一名叫做应淳的青年看起来倒像个文弱书生,看起来很腼腆,只是他背上背着一柄剑,想来武功也应该不错。 云默从军营回来看到他们两个,十分亲切,像师兄弟一般说起话来了。 收捡了几天东西,八月初,秋风吹起之时,大公子就带着云舒、云默启程返回长安。 宽敞舒适的马车专为云舒带伤赶路而造,车厢里足够三个人并排躺下,可云默总嫌车厢里闷,要去外面跟子邪和应淳一起骑马。 “皮猴儿,晒成什么样了,还是不得安生。”云舒见云默跳出车外,忍不住唠叨。 大公子在一旁却笑了:“我看他很懂事,知道什么时候该避开,什么时候该回来。” 他的话里满是暧昧,云舒红着脸瞪着大公子,说:“他还是个孩子,公子瞎说什么呢” 大公子怕她恼,笑着不说话,可他心里真没把云默当孩子,自从他在寿春客栈见这孩子第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太聪明,聪明的跟他年龄很不相符。 云舒现在大多数时间是侧躺着的,即避免压到背后的伤,也不像趴着那么难受。她本是面对大公子侧卧,被大公子开了玩笑之后,就背过身子换了一个方向。 大公子见她这般样子,放下手中的书简,跑到她背后躺下,自然而然的把一只手搭在云舒腰上。 “生气啦?” 云舒闭起眼睛,小声说:“没有,只是有些困了。” 她最近养伤,最不缺的就是睡觉,怎么会困了? 大公子一笑,搭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环住她的腰把云舒收进自己怀里:“我也困了,那就陪你睡会儿。” 自从大公子亲自照料云舒养伤,总是和衣跟她睡在一起,便养成了这个习惯,不管云舒伤好之后怎么赶他,他也不愿意去隔壁房间睡觉。时间久了,云舒实在撵不动,见他也未做什么出格的事,便随他去了。 云舒挣扎了两下,大公子抱的更紧了,让云舒的背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他的脸也贴上云舒的耳朵,十分亲昵。 云舒担心大公子要对她做什么,万一被马车外的人看到了可不好,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大公子声音低低的说:“当初我爹提出两年之约,我本想着,我要忙着筹备战事,两年时间一晃而过,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可没想到时间这么难熬。我感觉我们分开这么久、这么远,可才刚刚过了一年……” 去年八月,云舒离开长安南下经商。今年八月,她正走在回长安的路上。仅仅过了一年,却像经历了桑海沧田,还差点与大公子阴阳永隔 大公子不再淡定,说:“我等不下去了,这一次,不论如何,我也会让奶奶和爹接受你的。我要娶你做我的妻” 暖人心扉的话语滑进云舒耳中,让她觉得分外熨帖。 她握住大公子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微微使力捏了捏,不用说什么,但大公子能明白她的心意。 回程的路上顺顺当当,有大公子安排,云舒什么心也没操,连中药都按点准时喝,从不错过。 九月初秋之时,大公子和云舒抵达洛阳,奔波了近一个月,大公子提议在此休整几天,恢复恢复精神,再去长安。 云舒琢磨着,估计是长安里有什么事,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但又不便追问,什么也没说,就顺遂了大公子的意思,在洛阳歇了下来。 桑家的根基在洛阳,虽然桑老爷、老夫人等人此时住在长安,但是大公子也不会贸贸然的带云舒回洛阳桑宅住下,而是带她安置在另一处四进的大宅子里。 云舒坐着马车进内宅,投过窗户看到沿途屋舍庭院十分讲究,便问道:“公子,我们这是借住在谁家?”知道了主人身份以及大公子跟他们的关系,云舒才好知道待会儿怎么说话。 大公子却颇显神秘的笑着说:“是你认识的人,待会儿见了你就知道了。” 她认识的人? 云舒以前在洛阳的时候,一直待在桑家内宅,并不认识什么人。 她好奇的坐直了身子,理了理头发,等马车停在一座庭院前时,扶着大公子的手走下马车,再牵上云默,向前走去。 在院门前迎接他们的是两个小厮,其中一个是大公子的人,云舒再熟悉不过的顾清,另一个老成一些的不认识。 顾清见他们来了,欢喜的上前说:“大公子,云姑娘,你们可回来了,表少爷都问了好多次了” 云舒以前跟顾清一起伺候大公子时,两人以姓名相称,现在顾清恭恭敬敬的喊云舒为“云姑娘”,倒让她十分别扭。但想到日后她若跟大公子成亲,旁人对她的态度,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样,就算她不介意,也得顾及着大公子的身份地位及颜面。 她对顾清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哪位表少爷?莫不是沈大当家?” 顾清笑着应道:“可不是嘛,正是沈少爷” 原来这房子是沈柯的地盘 云舒在娄烦五年,跟沈柯一起共事五年,两人十分熟悉,而且多亏沈柯照拂,她在娄烦的日子过的并不差。 后来她回了长安,沈柯去陇西郡管理玉石场,两人渐渐没了联系,一晃竟然两年了 云舒欢喜的对大公子说:“快,公子,我们别让沈大当家久等了” 说话声传到院子里,沈柯已经从厅堂里迎了出来。 云舒迎面看去,沈柯的模样没有大变,只是留了两撇胡子,显得老成了许多 “沈大当家”云舒蹲下给他福了一福。 沈柯连忙隔空虚扶她,笑着说:“我们都是老朋友了,快别这么多礼再说你身上还有伤呢” 待云舒站起来,他便打量着问道:“身上的伤怎么样?听表弟说,伤的可不轻呐看看、看看,人都瘦成什么样了” 云舒不好意思的说:“让沈大当家担心了,我已经没大碍了。” 又拉过云默,对他说:“快喊沈伯伯。” 云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十分有神的看向沈柯,依云舒的吩咐喊了一声。 沈柯立即跳脚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大一个儿子,怎的没告诉我?” 云舒红着脸说:“不是的……” 大公子便上前在沈柯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沈柯点点头后,摸了摸云默的头,对大公子说:“真是便宜你了,白得了一个这么好的小子”又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当做给孩子的见面礼。 互相问候之后,沈柯领着他们走进厅里,大公子开口说:“这次要在表哥的别院借住几天,多有叨扰,表哥可要担待些。” 大公子这次有意向长安隐瞒了云舒回来的消息,沈柯说到底是替桑老爷做事的,万一以后桑老爷知道云舒在沈柯这里借住过,但沈柯却没有告诉他,肯定会责怪他。所以大公子知道沈柯是担着风险在。 沈柯挥挥手说:“说的哪里的话,你跟云舒的事,我自然是要帮忙的,别说是借住在这里,就算是把这宅子白送给你们,那也绝无二话” 这当然是玩笑话,大公子和云舒最不缺的就是钱,怎么会要沈柯的房子?但是这个话里的情谊,却让两人十分受用。 云舒在旁微微诧异,这栋大宅子,她还以为是沈柯的家,没想到只是个别院,看来沈柯这几年很赚了一些,也很受桑老爷器重啊 便问道:“沈大当家是什么时候回洛阳的?之前听说去了陇西郡?” 沈柯说:“是啊,可惜你调去了长安,没跟我一块去陇西郡看看,那边的玉石山真多,在矿场里,玉石堆的路边都是我是去年年前才回的洛阳,姨夫说我在外面历练了六七年,是时候回来帮忙料理一下洛阳、长安两地的生意。” 桑家只有两个儿子,大公子一心为朝廷办事,经常在外奔波,极少打理桑家的生意,二公子桑辰龙还小,桑老爷这些年只得同亲戚家多寻些人手帮忙,其中最器重的就数沈柯。 沈柯说着笑了笑,促狭的说:“云舒,你别再喊我沈大当家了,称呼早该换换了” 云舒微楞,在他手下做事时,喊了五年的沈大当家,要她换,真不习惯。 现在云舒不是他的手下,云舒只好喊他一声:“表少爷。” 谁料沈柯摇头说:“错了错了,你也该随着表弟喊我一声大表哥才对” 云舒的脸腾的红了,敢情沈柯是在打趣她和大公子 230、信任 0、信任 见云舒不好意思,大公子在旁维护道:“表哥太欺负人了,哪有这么早改口的?去去,先把你的改口费准备好再说” 媳妇入门见了公婆,敬茶拿了红包,会改口换称呼,亲戚们之间的称呼自然也是成亲之后的事。 沈柯早几年就觉得桑弘羊跟云舒有戏,只是没想到桑弘羊会执意娶云舒为正妻,为此事跟家里闹的不可开交。 打趣了两句,沈柯让别院管家安排他们住下,待休息休息,晚上吃饭时再好好说话。 管家先将云舒和云默两人带下去休息,沈柯有话想跟大公子单独说,便将他留下继续说话。 丫鬟上了茶之后,沈柯端着茶盏沉吟道:“大表弟,你们的事儿能成吗?就算姨父同意了,老夫人也绝不会同意的。” 大公子端起茶盏,吹了吹茶,饮了一口,并不答沈柯的话,反而赞道:“好茶。” 沈柯见他不接话,以为他有苦衷不愿多说,便跟他一起转化话题说:“这种茶你没喝过吧?这可是今年出的新品,信阳毛尖,卖到六百钱一两呢别看它贵,一般人拿着钱都买不到,我托了不少人,才弄回半斤,若不是你来,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喝呢。” 大公子“噗嗤”一笑,摇了摇头。 沈柯以为他不信,便说:“你最近一年在边关忙着,不知道关内的新鲜事,我可不唬你,长安能喝上这个茶的也没几家,因是从南边传过来的,诸侯国里知道这个茶的人反而多一些,你问问那边来的人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大公子笑着点头说:“表哥说的我怎么会不信?只是表哥单知道这个茶好,却不知这茶是谁家做的” 沈柯一愣,大公子这样说的话中有话,他自然要仔细想一想。 他之前着人打听过,外面的人都说不清楚,只说这茶是一位贵族小姐在闺中闲来无事做出来,后来当做礼物送给衡山过太子做礼物,招待客人时被懂茶之人看中,这才渐渐从衡山国流传出来。 “总不会是桑家的东西吧?没听说啊” 大公子笑着摇头说:“正主刚刚还坐在这儿,表哥以后想喝茶,问她要就是了,何苦托别人去买?” 沈柯恍然大悟,又吃惊的说:“是云舒?哈哈,我得了样好东西,还想在你们面前显摆一下,没想到却是这样” 说了之后,沈柯又感慨的补充道:“云舒真正是了不得,她这个生意,你且再等两年看看,不可限量啊……” 大公子点头说:“她这一年来,四处找茶收茶,受了不少苦,现在生意已成规模,待后面运作运作就能把生意做开。” “早知道云舒跟一般女子不同,是有真本事,却没想到能做出这样的好茶,又能开创这样一片天地。不过一个女子,东奔西走,总是不好,以后你们在一起,莫要让她受这些苦了。” 沈柯虽然早就认可了云舒,但是云舒以往是在桑家做管事,并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沈柯也没料到云舒离开桑家,能有这样的发展,这件事对他的震撼还是不少的。 大公子认同的点头说:“我当初让她一个人南下,也是无奈之举,什么事情都赶到一块,当初答应父亲的两年之约,原本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没想到云舒真就把约定放在了心上。她辛苦了一年,也没有白费,她制的茶和纸,我已让人呈给皇上,少府过两个月就会南下采购了。” 关于云舒和桑老爷的两年之约,沈柯有所耳闻,现在听大公子这样一说,连连点头说:“既然这样,那就好了,等云舒如约定一般成了皇商,那么姨父就会同意你们的婚事了。” 没想到大公子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父亲不过是骗云舒罢了。” “啊?”沈柯非常惊讶,忙说:“我从未见过姨父食言啊。” 大公子说:“二夫人曾听到父亲在奶奶跟前说,就算云舒履行了约定,他答应了婚事,但奶奶不答应,我和云舒一样不能成婚,所以奶奶才没有阻止父亲与云舒结下约定之事。” 沈柯连连摇头,若如桑老爷那般说来,他的确没有违背约定,可是云舒成了皇商,也无济于事 感叹的同时,沈柯也有些疑惑:“二夫人怎会对你说这些?她跟你不是不合吗?” 大公子笑了,似是对自己家中的事感到嘲讽,说:“我跟她之间的不合,无外乎是一个‘利’字。从我入仕之后,她便对我好了,她现在还求着我把二弟教导成人,好继承桑家的生意,倒是你,父亲现在如此器重你,你要当心二夫人对你出手才是。” 沈柯点点头,他之前去长安见桑老爷,的确感觉二夫人对他不如以前和善了。 不过也就是想想,沈柯继续问道:“不说这些了,你跟云舒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她白忙一场吧?” 大公子十分自信的说:“自然不会,我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嫁进桑家,纵使奶奶和父亲不喜欢,也不能为难她” 沈柯听他说的轻松,却知道这有多么不易 云舒是个没有娘家的孤女,纵使顺利嫁入桑家,光有丈夫疼爱,那也是不够的。进了桑家,她上有老夫人、公婆等长辈,下面有小叔、小姑等小辈,随便谁给她添点堵,日子都不会好过。 大公子却说下那样的大话……沈柯很为他们两人担忧 顾清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在大公子耳边说了两句话。大公子脸上微微有些诧异,但转瞬就恢复正常,对沈柯说:“大表哥先回家陪嫂嫂吧,我跟人约了时间,还要出去一趟,我和云舒,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沈柯随他一起站起来,说:“我还说要给你们设宴接风呢,你怎么才到这里就要出去?” 大公子拱拱手说:“我们要叨扰表哥好多天呢,咱们表兄弟改日再吃吧” 顾清帮大公子换了一身光鲜的干净衣服,又伺候着洗漱一番,一主一仆这才骑马出门。 沈柯问过别院的管家,知道把云舒安顿好了,又叮嘱饮食问题后,才放心的离开别院,回沈家大院去了。 云舒在房中歪了一会儿,醒来天色已经渐黑,有两个丫鬟正在屋里轻手轻脚的收拾她的行李,见她醒了,连忙过来服侍。 “姑娘,你醒了,精神好些了吗?” 云舒点点头,看了看四周,问道:“其他人呢?” 一个丫鬟脆声回答道:“我们公子回家去了,让姑娘好生休息,他明天再来给桑公子和姑娘接风洗尘。桑公子一个时辰前出门去了,让姑娘不用等他用饭。小公子在对面的书房看书,十分用功呢” 云舒坐在床边楞了一会儿,没想到他们俩都出去了。 她接过丫鬟手中的布擦了擦脸,穿上鞋往对面的书房走去。 云默躺在临窗的藤床上,一手放在脑后,一手拿着一卷书简,翘着二郎腿看着书。 “这样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快到桌子边好好坐着去。” 云默听到云舒的声音,翻身下床,也不顾云舒刚刚训他,笑着说:“娘,你醒啦?我饿了,咱们吃饭吧。” “好。” 因只有他们两个人吃饭,云舒让丫鬟准备准备两个菜就行了,谁知最后还是传了十几样小碟端上桌。 云舒不太好意思的说菜太多,太铺张了。 丫鬟却笑着回话说:“我们公子原本是准备今晚给姑娘接风的,准备了许多菜,姑娘若不吃,也浪费了。” 云舒点点头,跟云默用起晚饭,心中却想着,大公子原本没说他今天有事,看样子像是临时出门,连沈柯的接风宴都推辞掉,也不知是什么重要事…… 云默独自吃完饭,见云舒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仰头说:“娘,我们吃完饭出去散散步吧” 云舒讶异的说:“天都黑了,还出去做什么?” 云默难得撒娇,凑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胳膊说:“听说洛阳城晚上很热闹,我们就出去看看嘛,有子邪师兄、应淳师兄陪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再说娘下午睡了那么久,晚上还睡得着吗?” 云舒想想也是,她养伤以来,极少运动,身体都懒了,出去走走也行。 喊来子邪和应淳,他们四人就这样步行上街。 刚到掌灯时分,洛阳街上很热闹。洛水从城中流过,河的两岸摆了不少小摊,沿路的一些店铺也未关门,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 云舒倒是第一次逛夜市,开头觉得很新奇,只是古代物资少,看了几个摊位,便找不出新鲜玩意,便一心一意的盯着云默,怕他走丢了。 四人走走停停,吹着河风,很惬意。 云默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石桥,说:“娘,桥边有个茶摊,我们去喝杯水吧。” 云舒被云默拉到摊子上坐下,岂料云默十分有兴致的跟卖茶水的老人谈起话,问他一天能卖多少杯,每杯能赚多少钱,赚的钱都不够家用等等。 云舒诧异的不得了,不知云默今天是怎么了? 见他们的话一时说不完,又不好生硬的打断他把他带回去,云舒就左右张望起来。 石桥两岸有几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饭馆,门口挂着红灯笼,将昏暗的夜色点亮。偶尔有小船从店前的河中划过,或是停在店前,大声吆喝着问店小二打一壶酒喝。来回呼应的吆喝声隔岸传来,给云舒一种十分安详的气氛。 她正看得出神,就听一个店家的小二吆喝着:“贵客慢走,下回再来啊” 在吆喝声下,一位俊逸公子和一位身形婀娜的小姐并肩走出,那小姐身穿红底洒金的深衣,在店前的灯影下,显得格外靓丽。 虽然不算熟悉,但云舒仔细辨认下,仍能看出,这貌美的女子正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陈芷珊。 而与她同行的,不是别人,正是下午临时外出的大公子。 看到他们,云舒的心跳停了一拍,但转瞬又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便转头对云默说:“默儿,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云默和卖茶老翁的谈话戛然而止。 云默看看河对岸,又看看云舒的脸色,突然笑着说:“好啊,我也玩累了,咱们回去吧。” 他们刚走没两步,大公子在对岸跟陈芷珊道别后,有暗羽上前来在他耳边说话。 大公子听完之后,迅速朝河对岸看去,果然见到云舒带着云默,还有两个墨侠沿着河道往回走。 他从顾清手中接过马,翻身上去之后,几下赶到云舒面前。 云舒听到马蹄声,转头率先问道:“咦?大公子怎么也在这儿?” 大公子下马,跟云舒并肩往回走,说:“刚刚在附近见了一个朋友,出来就看到你了。吃过饭了吗?” 云舒点头说:“嗯,吃过了,沈家仆人给我们准备了十几道菜,吃撑到了,便出来走走。大公子吃了吗?” “嗯,也吃过了。” 两人都没提陈芷珊的问题,也许是在等对方提起,也许是认为根本没有必要提起…… 回到别院,云舒带云默回房,拉着他正色坐下,问道:“默儿,你怎么知道大公子在那里?又为什么故意带我过去?” 云默一脸茫然的说:“没有啊,我不知道……” “你还骗我?”云舒有些生气了,声音也严厉很多:“你一反常态的要求上街玩,又赖在茶摊边上不走,那么长的一条街,怎么就那么凑巧坐在了大公子的对岸?而且你后来明明看到了他,却看看我的脸色装作没有看到,你敢说你不是提前知道的?” 云默低着头,揪着衣襟,说:“桑叔叔下午出门时,我让子邪师兄跟着他了……他跟那个女子在饭馆里待了几个小时不出来,我是替娘担心……” 云舒“啪”的拍了一下桌子,说:“默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是在跟踪监视他吗?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我选择相信他,不管他跟谁在一起多长时间,我都信任他如果感情需要靠监视来维持,那不如不要” 云默低着头不说话,云舒生了一会儿气,却又觉得气馁,这孩子怎么来说都是在替她着想,他需要教育,却也不能一味的训他。 她伸手把云默拉到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头,说:“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事情不能这么做。我们以后要跟你桑叔叔成为一家人,家人之间,怎么能互相猜忌?更不要说派人监视了。况且你桑叔叔是怎样的人?你派人监视他,他怎么会不知道?若我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我,只会在彼此的心中都埋下一颗不安的种子,反倒坏了彼此的感情。” 云默点点头,说:“嗯,我开始只是好奇,并不是故意的……从马邑到洛阳的一路上,我听到桑叔叔好几次跟人说,要把那个人安全秘密的带到洛阳,我以为他今天下午去见那个人,谁知道不是……” 听他这么说,云舒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大公子这是在安排什么? 正想着,传来敲门声:“云舒,你睡了吗?” 231、夜游(上) 1、夜游(上) 云舒、云默齐齐循声向门口望去,是大公子的声音。 云默站起来,匆匆说:“娘,我去跟桑叔叔解释,不是你在怀疑他派人监视他,是我胡闹的。” 云舒一笑,这个孩子这样袒护着她,让她觉得很贴心。 摸摸他的头,云舒起身说:“放心吧,他肯定不是为了追究这个事情来找我的。你先睡觉吧,我去去就来。” 房门外,大公子身着紫檀色便服,散着半干的头发站在门口。走廊上的米黄色布灯笼随着秋风微微摇动,带的光影忽明忽暗。 云舒打开门,乍一见他黑发如瀑,俊逸的脸庞在灯笼的光晕下仿佛会发光一样,不禁有些晃神。 她略为镇定一下,心中嘲笑自己太没定力,和大公子认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不习惯他的俊美,或是……这几年,他比少年时更加帅气了? “公子,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大公子越过云舒的头顶向屋内望了一眼,见云默还没有睡觉,就对云舒说:“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云舒点点头,反身关上房门,随着大公子沿着鹅卵石的小径往园子里走去。 云舒步伐没有大公子那么大,落后他半步。夜风拂过大公子的头发,带着些许松枝香,吹进云舒的鼻中,伴随而来的,是大公子缓缓的嗓音。 “我已经派人把平棘侯秘密接到了洛阳,明天下午会安排你们相见,若你们互相都没有意见,过几日我们就回长安,并传出消息,说你在长安外的虎啸林中救下了狩猎坠马的平棘侯,他与你一见如故,又因亡子托梦,把你认作义女。” 云舒微微吃惊,仰头看向大公子的侧脸,没想到他想的这么周全,不仅让他们先了解一下,还把认亲的缘由都想好了。她原以为不过是去长安见平棘侯一面,各取所需,做一场利益的交换。 云舒动容的说:“公子安排的很好,就这样吧。只是……我不大懂礼,只怕唐突了平棘侯。” 大公子颔首笑了笑,伸手揽过云舒的肩膀,说:“别担心,平棘侯是个儒雅的人,也是朝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他不会为难你的。何况他膝下空虚,若有了你这个女儿,只会加倍疼爱你的。” 这样好的条件,为什么就同意收她为义女? 云舒忍不住把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问了出来:“公子许了平棘侯什么条件?他为什么同意认我做义女?” 她想知道大公子为了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大公子淡淡的笑了笑,并没说话,似是在犹豫要怎么说。 两人走了几步,大公子才说:“平棘侯颇有才学,可不通庶务,他前几年闲赋在家时,跟西北的皮草商做生意,亏了不少钱。他本就没有子嗣,冒险做生意也不过是为了给年迈之后存些嚼用,让日子过舒坦一些,谁知连本钱都填了进去。我替他解决了这笔生意上的问题,并答应他,他若肯认你做义女,我便会赡养他至终老。” 果然,在大公子手上,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是,堂堂一侯爷,总不至于为了这几个钱就听从大公子的意思吧?就算生意再亏,东挪西凑,也该是凑的出钱的,好歹还有皇家的贴补和那么多封地啊 “除了这些,还有吧?” 云舒在大公子的臂弯里,眨巴着眼睛问他。 大公子看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通透,便说:“嗯,还有些朝中的厉害关系,不过这些……你就别操心了,我会看着办的。” “我原不该担心的,但是我就怕公子精明一世,偏因我做了亏本生意。在皇上跟前当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公子若因答应平棘侯的一些要求,毁了自己前程,我真正是该死了” 大公子手臂一紧,打断云舒的话,说:“什么死不死的,别乱说话” 云舒声音低了几分,嘟囔道:“公子知道我的意思就好……” 大公子点头说:“放心,朝中的事,我有分寸,不会做糊涂事。在平棘侯这件事上,我们谁也不吃亏,你明天安心跟他见面,只管顺着自己的心意,看看是否愿意喊他一声‘义父’。” 话已至此,云舒只好点点头。 大公子看着她点头时仍皱着眉头,就伸手揉上她的眉心,低声说:“你只管安心,一切都有我呢。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 有他这个话,云舒心中才安稳。 情不自禁的,云舒环住大公子的腰,说:“有公子在真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顺着你的安排行事,一切都很好。” 大公子没料到云舒会主动抱住他,欢喜极了,连忙回抱住云舒,说:“能够照顾你,是件幸福的事。” 半圆的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来,洒下一层银光。鼻尖有桂花香气扑来,云舒靠在大公子的肩头,说:“咦,桂花都开了。” 可不是都开了么,时间过得快,都九月了,云舒竟似才发现一般。 “你喜欢桂花?”大公子问道。 云舒笑着说:“有香味的话,我都喜欢。” 大公子牵起云舒的手,往前走,说:“我记得大表哥的别院里,有很大一片桂花林的,我们看看去。” 两人循着香味走了一段,到了一扇紧闭的圆拱形朱门前。满园的桂花被关在朱门后面,只有几支从一人多高的墙头探出点点鹅黄的花蕊。 明晃晃的大锁挂在门上,云舒可惜的说:“锁上了,我们回去吧。” 半夜三更,总不好找人来开门,不然不知会被下面的人传成什么样子。 大公子却在门前彷徨不走,他左右看了看,拉着云舒说:“来,跟我走。” 他们走到一个墙根拐角处,大公子伸手抓住墙沿,轻轻一跃,竟然翻上了墙头。 “来,抓住我的手。” 云舒站在墙下,愣愣的看着墙头上的大公子,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她竟不知道,大公子在期门军中锻炼了两年,功夫练的还不错。更没想到,一向举止稳妥的他,会半夜翻墙 “快来,我们进去看看。”大公子在墙头看着云舒笑道。 云舒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在半夜翻过墙,有些心虚的左右看看,赶紧向上伸出手。 大公子捉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提,便把云舒拉到了墙头,紧紧的抱在怀里。 “当心,站稳了。” 大公子扶着云舒站在墙头,借着桂树枝,翻到了墙内。 云舒的心扑通乱跳,不知是急上急下惊的,还是觉得太刺激而紧张的。 大公子借着月光在桂树林中穿梭,手中紧紧拉着云舒。云舒分不清楚方向,一味跟着他走。也不知钻了多深,大公子把他带到了一颗极大的桂花树下。 “果然还在。”大公子望着眼前这棵两人合抱的桂花树,高兴的说:“我小时候跟着表兄弟来这里玩过,有一回在这棵树上睡着了,让家人一阵好找,最后回去被父亲一顿好打呢。” “公子小时候还做过这样的事?”云舒从他十三岁时就认识他,那时候的大公子已经很懂事很稳重了,没想到,他也有调皮的时候。 大公子似是想起儿时的事,笑着说:“来,我们上去看看,很好爬的。” 果然,桂花树看着又粗又大,但是枝干上的分叉很低,大公子轻轻一托,便把云舒举了上去。 三叉枝桠形成了一张天然的树床,睡在低凹进去的地方,下面的确看不到。 云舒顺着树杈躺了下去,问道:“公子以前就是在这里睡着了吗?” “嗯。下午在这里闻着花香,晒着秋天的太阳,小睡一觉别提多舒服了。当心,别挂到头发……” 大公子帮云舒弄好头发,看她惬意的躺在那里,嘴角带着笑。 云舒闭着眼,似是感受着大公子当年的感觉,久久都不动一下。 大公子关切的推推她,说:“夜里凉,你可别在这里睡着了。” 云舒睁开眼,笑着说:“没有睡,就是想象了一下你当年的样子。” 看着云舒明媚的笑颜,大公子鬼使神差的问了句:“你怎么不问我下午为什么跟陈芷珊在一起?” 云舒楞住,脸上的笑还停在脸上。 从树杈上坐起,云舒拨弄了一下头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你跟她都替皇上办事,在一起是很常见的事呀,我为什么要问。” 大公子揉揉鼻子,说:“我看你巴巴的跑去等我,还以为你会很想知道呢。” “我……”云舒瞪了他一眼,说:“我才没有去等你,我是被云默骗去的” 大公子搂着她在树杈上晃了晃,笑着说:“傍晚看到你在桥头,我很高兴,你这是在紧张我,对不对?” “谁紧张你了……”云舒口不由心的说。 大公子故作诧异状,问道:“你对我就这么放心?陈大人,她……可是频频向我示好呢……” 云舒险些忘了她正坐在树杈上,下意识就想站起来喝问,幸好被大公子一把拉住。 她在大公子怀中挣扎着问道:“她、她对你示好了?” 232、夜游(下) 2、夜游(下) 【还端午节的欠债来啦,这一章还掉还差四章~~呼呼】 看云舒这般紧张的样子,大公子哪里还信她前头说的话?心里不由得喜滋滋。 她定是吃醋了 心里虽然乐开了花,但是面上还得压住,他只是拉着云舒说:“你当心些,别掉下去了。” 云舒哪里还顾得着掉不掉下去,拉住大公子的袖子就问:“她如何对你示好了?都说了些什么?” 看她急的眼中起了雾气,大公子才觉得玩笑似乎开大了,忙把云舒扶着坐好,说:“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四年还是五年前…… “我那时刚刚得皇上重用,开始接触暗羽时认识了她。她从她陈家姑姑那里接掌暗羽没多久,性子很傲,因在我这里吃了两回瘪,就跟我杠上了。突然有一天,她找到我,让我入赘陈家,做她的上门女婿,保我桑家一世荣华……” “入赘?”云舒听的心惊,陈芷珊当年傲到什么程度,竟然对大公子这般人说出“入赘”? 大公子看她瞪圆了眼睛,已不像刚才那般生气,便笑着解释道:“那时皇上刚登基,陈家势大,暗羽又全部掌控在她手中,她那时可是比太后、皇后的权力都还要大。我那时只是一个小侍中,纵使桑家有钱,在他们权势人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云舒缓过神来,的确如大公子所说,在权力的地位上,那时候的陈芷珊的确要高他们很多很多,让大公子入赘并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纵使到现在,她也是高高在上的。 “然后呢?公子肯定是不愿意了。” 大公子笑着说:“当然不同意了,她一开始还觉得我不识好歹,后来皇上开始清理朝政,我受皇上重用,接触的事情越来越多,她也渐渐明白,我不可能入赘到陈家,便作罢了。” 如陈芷珊这样的人物,只能嫁一些有才却无权的人,若与权势之人强强联手,皇上哪里能睡个安稳觉?皇室的安危可掌握在她手中啊 这就如尚公主的驸马一般,一般只能当一些虚职,无法得以重用。 大公子得皇上器重,他日前程不可限量,自然不可能作为陈家入赘女婿。这一点,陈芷珊是很清楚的。 算算时间,那正是云舒在娄烦做账房的那几年,心里不由得心烦意乱,埋怨道:“原来你背着我还有这么一段情事啊” 大公子窘迫的说:“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觉得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没必要跟你说。当时我们千里鸿书那么不易,难道还要把笔墨浪费在这点事情上吗?” 那时他们尚未定情,云舒也不跟他计较,但眼下的事,纵使她再信任,也得问问了。 “那现在呢?她还喜欢你吗?” 大公子傻笑道:“这就不知了……她对我一直都挺照顾的……” “公子你故意气我吗?”云舒气的想走,可是在树杈上左右看看,哪里也走不了,只得举拳轻捶了大公子一下。 大公子握住云舒的粉拳,拉进怀里,说:“才发现你生气也挺好看的……” 云舒真想对天长啸,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大公子还有这样“无赖”的一面? 大公子知道再逗下去,云舒真得跟他闹了,马上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放一百个心吧,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的,她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如何取舍。” 能接掌暗羽,自然不是一般人,陈芷珊的心智、智商、情商,应该是信得过的。 虽知道是这样,但被大公子逗了半天,云舒岂能轻易放过他? “那你说,今天她找你干什么?什么事情,非得在饭馆里说几个时辰不出来” 说起这个,大公子眉头微皱,伸手摘了一枝桂花闻了闻,并没急着回答。 云舒见他不答,鼓着腮帮说:“看吧,说不出来了吧” 大公子头一转,歪头看向云舒,说:“她今天下午,一直在问你的事情。” 云舒收起玩闹的心思,凛然问道:“我?问我什么?” 大公子也思索着,说:“问你是哪里人,父母是谁,有哪些亲人,我们又是如何相识的……” 云舒想了想,推测着说:“莫不是他知道你要娶我,觉得于心不甘,所以想知道的清楚一些?” 大公子却摇头,说:“不,她不是这种感情用事的人。而且她下午问的极细,我有一点想敷衍的意思,她就会刨根问底,态度不像是为自己的私事,倒是像在调查什么。” 云舒不解的问道:“我有什么好调查的?” 大公子笑着说:“我也没想通呢。她在我这里也没问道多少东西,你究竟是哪里人,父母何人,我还真的答不上来。” 云舒心中惴惴……这个话题,于她不利。当初大公子还小,她当初几句谎话敷衍过去了,现在再想骗他,可就难了。 “呀,什么时辰了?我们出来很久了吧?”云舒故意左右而言其他。 大公子眼神晶亮的看着云舒,虽然早就知道云舒的出身有古怪,但她不愿意说,也就一直没追问。 可是现在陈芷珊追查来了,他不由得不上心,凡事都得事先有准备,才知如何应对。 “云舒,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吗?陈芷珊若真是在调查你,我需要知道是为什么才能应对。若你的出身真有什么问题,跟你同乡的卓成就在长安大牢中,她只需查到卓成,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云舒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不断晃动的脚尖,她从没正视过出身这个问题 她是穿越者,这件事情只有卓成一个人知道,虽然他哑了,手指断了,可他毕竟还活着,并不是完全查不出来。 再者……她的这个身体,这个身体到底是谁?父母何人?家乡何方?她一无所知 这些,她要怎么跟大公子说? 从头到尾的招出来吗?连穿越也告诉大公子吗? 借尸还魂如此可怕的事情,大公子会相信她说的话吗?会不会把她当鬼怪一样看待? 她不敢赌 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调查她的身世,更没想到调查之人是无孔不入的暗羽,云舒心慌了。 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或许会有人来捆住她,拿着狗血泼她,把她当鬼怪绑到火架之上,她就浑身发冷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大公子,他,在那种时候还会护着她,爱着她吗? 大公子不知云舒想了些什么,但是从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上,感觉到了她的害怕。而她向他投来的眼神,一瞬间让他如至冰窖——竟这样殊离和陌生 大公子猛的把云舒抱到怀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入怀中,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什么也不问了……” 大公子心中十分后悔,他在遇到云舒时,云舒便是从死里逃生,后来还会做噩梦,不停的喊着“不要杀她”。她不愿提起身世,即说明往事不堪回首,他又为什么要逼着她去回忆? 云舒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当初从来未担心过的问题,这一刻竟然如勒住她咽喉的锁链一般,让她难以呼吸…… 云舒被大公子送回房间时,情绪依然十分低落。 她一声不发的躺上床,闭上眼睛,什么也没有说。大公子在房中犹豫了很久,终是关上门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走,云舒立马就从床上坐起,抱起双膝发起了呆。 身上染上的桂花香依然浓郁,这一晚的心情,竟如上山下海般跌宕起伏…… 云默在黑暗中摸索到云舒的床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娘,你跟桑叔叔吵架了吗?” 云舒微微抬起头,向云默伸手,说:“来,过来给娘抱抱。” 云默爬上床,坐到云舒身边,被她轻轻的拥着。 “我们没有吵架,是娘遇到了难题……” 云默问道:“什么难题?娘和桑叔叔都不能解决吗?” “嗯,都不能解决……”云舒的话语中充满了失落,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感觉突的冒了出来,无法抑制的蔓延着。 云默追问道:“是什么难题,说给默儿听一听吧” 也许是想找人倾诉,也许是觉得云默还是个孩子,也许是黑暗让云舒觉得平静,她渐渐开了口…… “我是个孤儿,不属于这方天地的一个人。我不知道生身父母是谁,不知道家乡在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更不知道自己以后将去向何方。可是现在有人在查我的出生,要把我隐藏的东西都翻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默在云舒怀中也沉默了。 一直沉默到云舒以为他睡着了,云默却突然开口说:“不想被人发现,那就藏的更紧一点好了。娘担心的事,很好解决,只要卓成死,就可以了。” 如夜空中的一声惊雷,云舒猛的抓住云默的身子,目瞪口呆的问道:“默、默儿……你在说什么?” 云默转过身,对云舒笑道:“娘,我明白你说的话,我跟你,还有卓成,都是一样的,我跟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如同吞了一整个鸡蛋一般,云舒望着云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甚至四肢都有点发麻的感觉。 这孩子,刚刚是在说什么?什么叫做来自同一个地方? 233、因由 3、因由 云默的双眼在黑夜中显得异常明亮。 他从云舒怀里转过身,看着惊恐不定的云舒,说:“娘,我跟你们是一样的。” 云舒的脑袋飞快的转动着,回想着关于云默的一切…… 初遇他时,他警惕、防备着周围的一切,却在云舒危急之时,果决的出手,杀伐决断浑然不似一个孩童。再到后来,他聪明懂事,乖巧的让云舒十分放心。 她一直以为是云默幼时受了太多磨难,所以心智成熟的早,现在回想起来,根本不是这样 如云默自己所说,他跟云舒是一样的,都是一个穿越者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身上的一切。 “默儿……你……”云舒觉得嘴唇发干,搂着云默的双手也渐渐松开,“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云默望向云舒,悄声说:“娘……我怕吓到你……” 云舒按了按胸口,说:“你已经吓到我了,还有什么更吓人的吗?” 云默低下头,掰了掰手指,说:“这一世,是我存有记忆的第六世了……我是个被诅咒的丧星,是一个不该存在的生命,每个时空都不容于我,伴随我短暂生命的是无尽的杀戮,以前是这样,这一世也是这样。” 云默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无尽的凉意。 “我这一世来到这里时,正好看到生母被生父毒打,我也经常被那个男人打。那个男人用尽各种恶心的手段欺凌侮辱生母,她因念及我年幼无人照顾,苟且偷生。有一日,她重病在床,发现我自己能够爬去灶台上找吃的,便说我已长大,不用她的照顾也能活下去,就举刀自杀了。后来官差来了,我一口咬定是男人把母亲杀了,把他送进了牢里,再后来,我终于还是亲手杀了他。” “虽与他们没有感情,但他们是我这个身体的亲身父母,我到底是弑母杀父的罪人。那时我就知道,我的诅咒还在继续。” “别说了,默儿……” 云舒不忍再听下去。 一次又一次的杀戮煎熬,一世又一世的辗转飘零,对于他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孤独、无望,独自一个人承受着这个世界的悲凉…… 云舒一把搂住云默,不管他经历了多少事情,在她眼中,他就如她的孩子一般,让她心疼和怜惜 “都忘了吧,忘掉以前的那些苦难,你不是什么丧星,你是我的好默儿” 云默倒比云舒显得要轻松很多,还能笑着说:“娘你别担心,虽然我的命运就是这样,但是我依然很感谢老天,在我受到了这么多苦难之后,让我遇到了你。你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自从遇到了你,我有了家,有了师父、有了妹妹,我的生命从此变的不同。所以,我一定会守护你” 云舒感动的湿了眼眶,并庆幸着,云默并没有被一世又一世的苦难折磨的失了理智,他还懂得感恩,还懂得珍惜。在这种时候,还心心念念想着守护她 云默伸手擦去云舒脸上的泪,说:“我的来历,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除了你,我也不会再对别人讲起。我们经历的这种事情,若传出去,只会被人当做无稽之谈,谁也不能告诉。” 云舒点点头,在这一点上,她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在担心陈芷珊追查她的身世。 云默似是下了狠心,说:“因我而死的人已经很多很多了,我不在乎多背负一条生命。我们去长安,我去杀了卓成,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了” “不可以”云舒低喊出来,“你不可以再杀人” 云默不解的问:“为什么?卓成罪该万死,不该留他的狗命” 云舒按住他,说:“他该死,可不该由你来动手总之,你不可以再杀人” “可是……” 云默还要争辩,云舒已喝止住,说:“你今晚跟我说了这些,是不是就不把我当你母亲看待了?不打算再听我的话了?” 云默忙说:“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不想看你担忧和难过。” 云舒安抚道:“那你就乖乖的,不要让我担心,卓成的事情,我会亲手来了结” 云默只好闭了嘴。 云舒再看向云默,心境已有了很大的不同,相同的穿越遭遇,让他们两人的心贴的更近,仿佛是困境中互相依赖的亲人一般,踏实可靠。 “其实我一直不肯对卓成下杀手,是因为心中有个顾虑。”这种问题她以前没人可以商量和倾诉,现在有云默,而且是穿越了六次的经验人士,也许可以给她提供点建议 想到这里,云舒便对云默说:“我当初穿越之时,仅一天就被卓成杀死,然后重生成现在这个样子,所以我一直在担心,倘若我杀了他,他会不会也重生?” 云默一惊,想了想,问:“你还记得你穿越的日期吗?” 云舒点点头说:“记得,是农历六月十六,因为上一世的我,生日在六月十五,生日第二天跟卓成去电影院出的事,我记得很清楚。” 云默释然一笑:“那就对了我前前后后六世,全部都是在六月十六这一天穿越的。肯定是跟这个日子有关你被卓成杀死的那一次呢?又是什么日子?” 云舒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当时我跟他落在了沙漠里,不知年月,不知何地,只是天气热的令人窒息,想来应该也是夏天才对。” 反复琢磨了几遍,云默推测道:“也许是老天开眼,不忍看你被卓成那个坏蛋害死,所以把你们送到了两千年前的六月十六日,所以你才能重活过来。只要我们避开那个日子杀掉卓成,他断然没有重生的可能” 云舒捏了捏拳头,但愿如此 她活了两世,并没有主动害过人,可这并不代表她软弱可欺卓成那样残害她,连重生之后也不放过她,现在,到了她报仇的时候 旧愁新恨,便一起了解了吧 云默看云舒眼中恢复了清明,似是拿定了主意,便不再多劝。 已经过了四更,两人低语宽慰了一阵,便各自睡了。只是云舒一想到云默也是个穿越者,就激动的难以入睡,时而又想到跟卓成的恩恩怨怨,辗转反侧,很久很久才睡过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云舒被丫鬟叫醒,她坐起来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天色,忽的低喊道:“呀,晚了” 今天中午沈柯给他们接风洗尘,下午她还要随大公子去会见平棘侯,时间安排的满满的,没想到竟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有沈家别院的丫鬟在旁边帮忙,并劝慰道:“姑娘不必着急,离开宴的时间还早,慢慢梳妆也来得及。” 云舒手下并不停,利索的换着丫鬟递过来的石榴花色的裙子,配了嫩绿色的上衫,问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怎么还没有摆宴吗?” 丫鬟帮云舒系着衣带,并口齿伶俐的回答道:“听桑公子说姑娘昨天在河边吹了风,有些不舒服,就说让姑娘多休息休息,午宴就摆的晚一些。现在我家公子和桑公子还在后院下棋呢。” 大公子肯定能想到云舒昨晚睡不好,故意推晚了开宴时间,真正是体贴入微。 也不知大公子昨晚有没有睡好…… 云舒心中想着事情,慢慢坐到了梳妆镜前。 她看看镜中的自己,气色不算好,眼皮微微有些浮肿。不过好在衣服的颜色够鲜亮,给她添了几摸亮色。 看着看着,她才发现自己穿的这样艳,嫩绿的衫,石榴红的裙,她鲜少穿这些颜色的衣服,刚刚丫鬟拿衣服给她换,她心急也没注意看。 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丫鬟从行李里找一套浅色的出来换掉,却又想到下午要去见平棘侯,要打扮的隆重些,不可向平日那样素净。 丫鬟在旁看云舒盯着自己的衣服思索,奉承道:“姑娘长的精巧,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云舒便消了换衣服的念头,只是在梳头时,把金玉的头饰全都排除掉,只选了几串细小的白珍珠,辫在后脑勺的发髻里,鬓边插了一朵淡雅的绢花,显出几分清贵。 “云默呢?”一面画着眉,一面问道。 丫鬟说:“小少爷上午练了功,正由人服侍着换衣服,马上就来。” 待云舒妆扮好,云默也换上了浅银灰的干净衣裳,精神抖擞的走进来。 云舒从镜中对云默一笑,问道:“默儿休息好了吗?” 云默坐在云舒背后看着她戴珍珠耳环,笑着点头说:“睡好了,早上起来去院子里跑了几圈,精神更好了。沈家的这个院子好大啊,我差点跑不回来了。” 云舒见他语态轻松,想必没受昨晚谈话的印象,心中的顾虑稍稍放下,笑着站起,半牵着他往外走,说:“以后别一个人乱跑,找个人给你带路。走,我们去看看你两位叔叔的棋下的怎样了。” 丫鬟在前面带路,领着二人往沈柯和桑弘羊下棋的亭子走去。 云舒远远的就看见他们两人坐在竹林外的石亭里下棋,于是抖擞了一下精神,掐了掐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的起色显的好一些。 昨晚她跟大公子两人不欢而散,大公子肯定很担心,她得显得主动一些,才好揭过昨晚的事情去 234、认父 4、认父 脚步声打断了大公子的思绪,他抬头见云舒来了,穿的很精神,气色也好,更让他宽心的是,她脸上和眼中都带着笑意 原本灰色的心情忽然变的明亮,大公子笑着问道:“云舒,你来了,休息好了吗?” 云舒微微红了脸,看了沈柯一眼,对大公子说:“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我都让表公子看笑话了,公子你还问” 沈柯在旁笑着打趣道:“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们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我的桂树为什么折断了两支,我全然不知” 云舒被他打趣的不行,忙说:“你们快下棋呀,这盘还没完呢” 大公子却站了起来,说:“不下了,这盘我认输了,咱们吃饭去吧,你肯定饿了。” 一旁的沈柯却笑开了花,说:“真不容易,这是破天荒头一遭,我竟然下棋赢了大表弟,哈哈哈” 几人说说笑笑的往宴厅走,沈柯在前面问禀事的管事接风宴准备的如何。云舒便放慢脚步,跟大公子走在后面。 大公子怕像昨晚一样触痛到云舒的痛处,绝口不提那些事情,只说一些风轻云淡的家常话。 云舒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的说:“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桑弘羊微楞,转瞬却觉得高兴,云舒有事求他,好过什么都不跟他说,忙答道:“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是什么事?” 云舒压低了声音说:“在我们回长安之前,能不能想想办法,阻止陈芷珊查到卓成的存在?我不想让她从卓成那里打听我的事。” 大公子又惊又喜,云舒肯敞开跟他谈这个事情,真是再好不过 “你放心,这个事情交给我办。卓成本就是以晋昌的身份关押在长安,陈芷珊想查到他是你同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听他说到这个,云舒就放心了。 除去了心头上的包袱,一行人轻轻松松的吃了顿丰盛的接风宴。 沈柯兴致很好,要拉着大公子和云舒喝酒,但两人下午有要事,谁也不敢多喝,浅浅的酌了两杯就不再喝。 等到下午未时,大公子带着云舒准备出门,云默被沈柯带去街上玩。自从昨晚知道云默的来历,云舒也就不会担心他不听话或是没人照顾了。 云舒坐上马车时,并未觉得紧张,可是待到要下车时,她却有些拘束,坐在马车上没有立即下来。 大公子握住她的一只手问道:“紧张吗?” 云舒摇摇头说:“不紧张,只是……我这身衣服会不会太花俏,显得不庄重?脸色会不会不好,显得没精神?” 这,分明就是在紧张 大公子一笑,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说:“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去跟他见一面,其他事情有我在呢” 这种有人依靠和值得信赖的感觉很好,云舒深吸一口气,走下马车,跟大公子一起走进一个很古朴的小宅院。 顾清早早的在门口等着,见他们来,就上前引路,并说:“人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公子和云姑娘先在南厅里稍等一下。” 小宅院打扫的很干净,除了顾清在这里候着,没有其他人。 云舒和大公子坐下后,顾清将点心茶水刚端上,门口就有人喊门。 听声音,像是旺叔的声音,想必是大公子派身边的可靠之人亲自去接的。 云舒随着大公子一起站起,往厅门走去,片刻间,就看到一位头发花白,身穿淡竹青色长袍的六旬老翁走了进来。 他身形中等,不胖不瘦,嘴边有两道较深的笑纹,面相显得比较和蔼,身上散发着一种多年养尊处优沉淀下来的贵气和悠然气质。 怪不得大公子说这位平棘侯是朝中的老好人、和事老,看他的样子就像,一眼看去就是那种没脾气好说话的人。 对他的第一印象让云舒轻松了很多。 平棘侯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厅前,大公子和云舒一起给他行礼,迎进厅里坐下。 大公子跟他很熟的样子,客套的问他路上是否顺利,累不累之后,就引荐云舒,说:“这位就是云舒姑娘。”又对云舒说:“云舒,来见过平棘侯吧。” 这是第一次正式拜会,云舒很郑重的从席位上站起,走到平棘侯面前,给他行了一个全礼。 平棘侯笑着打量云舒,嘴中说着:“好、好,不用行如此大礼,快起身吧。” 他认真的看着云舒,虽然被他这样盯着,但云舒并没有觉得不自在,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神比较祥和,没有任何侵略性,真的是一个慈祥老人打量一个孩子的感觉。 这一点,已让云舒心生好感。 平棘侯对于云舒和桑弘羊之间的事情,直接或间接的听说过一些。他原以为桑弘羊为了一个年龄偏大,又没家世的女子跟家人闹矛盾,那这女子必然是美艳不可方物的祸水,才会把桑弘羊迷的晕头转向,因而对这个即将认亲的义女,并未报太大的希望。 可今日一看,却见这个姑娘小巧清秀,举止大方有礼,气质也不俗,跟他的想象差的很远。大概是因为一开始没报太大希望,这一次会见,就让他觉得满意。 让云舒坐回原来的席位,平棘侯的和蔼半开玩笑的说道:“听桑侍中说云舒姑娘今年二十岁,可我看着确如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桑侍中莫不是说错了?” 桑弘羊在旁边凑趣的笑了,云舒则微红着脸说:“的确二十了,大概是因为个头小,占了些便宜。” 平棘侯又问她平时都做些什么生意,云舒就依样回答。当平棘侯听说她做茶叶生意,就来了兴趣,跟她谈起茶道,原来他是个爱茶之人。 幸而云舒来之前准备了见面礼,里面有她的云茶,便现场取出一些泡给平棘侯尝。 平棘侯碰到喜爱的事物,表情上一下子就多了些童真,十分有意思。 他端起云舒给他泡的信阳毛尖茶,左右观察,十分认真的说:“怪哉怪哉,不用煮就如此香淳,而且茶叶跟跟竖立如针,这是怎么回事?” 云舒笑着说:“侯爷尝尝这茶的味道如何?” 平棘侯举杯尝了一口,立即称赞道:“茶水清醇,口感厚实,比以往喝的茶都要可口” 便跟云舒讨论起茶的种种事,仿佛忘记了他们今日会见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云舒很高兴能有这个氛围,慢慢接触下来,比什么都不熟悉,就要喊“义父”来的自然,就乐得跟他聊天。 大公子原以为今日他承担着促使两者沟通的主要桥梁,没料到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几句话,只能就着茶的话题,偶尔说一两句。 足足喝了三道茶,平棘侯才尽兴的说:“我已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跟晚辈说过话了,云舒姑娘比寻常女儿家有见识,不错” 云舒自谦的说:“我天南地北的到处跑,虽道听途说了一些东西,长了些见识,但是跟闺秀小姐比起来,不过是个粗野丫头罢了。” 平棘侯摆摆手说:“谁说那样的女子就是好的?我看你就很好,我很喜欢。” 云舒笑着说:“谢谢侯爷抬爱。” 平棘侯望着她,就感慨道:“我这一生,处处都算如意,唯独子嗣方面艰难……我没有女儿,唯一的儿子也先我而去。今日跟你一席长谈,十分投契,不知这是不是老天看我可怜,在我暮年之际,送来的一份慰藉” 他又转向大公子,说:“老夫先谢过桑侍中,云舒姑娘十分合我心意,我若能有这样一个女儿,此生也无憾了” 大公子本意是等见过面时候,单独问双方的意思,没想到平棘侯当场说出这样的话,足以看来,他十分满意,不用多做考虑。 只是不知云舒的意思如何…… 云舒对这位可亲又不失童真的老人比较有好感,又听他这样抬爱自己,怎好伤他的心,拒绝他的好意? 便俯身致谢说:“能得侯爷看中,是我的福分。我无根之人何德何能,受到您如此抬爱” “好孩子,快别多礼” 能有这个结果,最高兴的就是大公子。 他起初在挑选人选时,就各方考察,家世、人品、性格、脾性、爱好、认干亲的可能性等等,最初就觉得平棘侯跟云舒两人都是好脾气的,理应合得来,可也没想到,只一次接触,就这么顺利 平棘侯已迫不及待的跟云舒说起平棘侯府的情况。 平棘侯有一个正妻,两个妾,除了正妻生了一个儿子早夭,妾室都没有孩子,所以在家中的地位都不高,又因都是性格本分的人,所以跟正妻相处比较融洽。 除了这些人,侯府中还有一个身份比较特殊的人,那就是平棘侯的儿媳,未亡人叶氏。叶氏嫁入侯府两年,平棘侯世子去世,未能留下任何血脉,叶氏便寡居在家,一心侍候公婆。 “她虽寡言少语,但是心底很好,对我们很是恭敬,多年来伺候我们如亲生父母。沁儿还在的时候,他们关系也很融洽,只可惜沁儿去的早,苦了她一个人。等你见了她,她也会对你好的,你们定能如姐妹一般相处。” 从言语中可以听出,平棘侯对这个儿媳十分喜爱并怜惜,云舒也由衷希望能跟这位未来的“寡嫂”处好关系 235、孔雀裘 5、孔雀裘 这次见面十分愉快,三人聊到天色渐黑,不知不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大公子因顾忌洛阳城中的店面多是桑家的眼线,不方便让桑家人提前知道平棘侯和云舒会面的事情,就请平棘侯一起回沈家别院用晚膳。 平棘侯跟云舒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本觉得去叨扰沈家公子多有不便,但想到过去那里可以见到云舒的养子,就十分心动。 大公子又说:“我的表哥沈柯与我十分亲厚,等以后结了亲,就是亲戚了侯爷不用觉得不方便。” 来洛阳见面的事都是桑弘羊在筹办,既然他说没事,平棘侯便放了心,说:“我只是担心节外生枝,既然桑侍中说没问题,那就去吧。” 出了小院,平棘侯坐上旺叔驾驶的马车,云舒跟大公子坐上来时的马车,一起回沈家别院。 在马车中,大公子十分关切的问云舒:“你觉得平棘侯此人怎样?” 虽然云舒在之前的谈话中已经表态,但大公子依然想问问她的真心想法。 云舒真挚的说:“多谢大公子为了寻得这样一户好人家,平棘侯为人亲和,对后辈十分关爱,侯府中的人丁也简单,我若真的能够成为她的义女,还能有什么怨言呢?” 如此,大公子才欣慰的点了点头,不枉他为此事筹划了近两年时间 顾清早一步回沈家别院,告诉了沈柯今晚有客人之事。生意人向来喜欢交友,对于大公子的朋友,沈柯自然是十分欢迎,只是在见到平棘侯时,沈柯微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大公子的朋友是个老者。 狐疑中,沈柯热情的请平棘侯进厅坐下。大公子在介绍时,只称平棘侯是薛翁,没有说出他的身份。 沈柯是个识眼色的人,大公子的事他不问,也不插手,只在旁作陪,把气氛弄的十分融洽。 云舒没有陪他们进厅说话,而是去后院找到云默,给云默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之后,带他来见平棘侯。 因知道了云默的穿越身份,所以云舒走在路上,低声把平棘侯的身份,及他们有意认作义父、义女的事情给云默说了。 云默微微有些意外,但随即笑了,说:“恭喜娘,以后也有人会像你疼默儿一样疼你了。” 云舒也笑着说:“侯爷因为没有子嗣,所以格外喜欢年轻人和小孩子,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果不然,云舒带着云默见了平棘侯,平棘侯问了两句,便把云默喊道跟前,直接搂在怀里跟他说话,瞧起来就像爷爷宠溺亲孙儿那般。 云默在平棘侯面前十分会说话,嘴巴比平时甜了许多,哄的平棘侯频频大笑。 大公子和云舒对望一眼,两人眼中的神色都很欣慰。 平棘侯若认了义女,直接就得了一个乖外孙,对于他来说,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又听云舒说还有一个养女在吴县,平棘侯就很着急的说:“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离的那么远?要早点接回来才是。” 云舒忙说:“雪霏身边照顾的人都很稳妥,不用太担心,而且月前已派人去接,最近就会接回来了。” 这样,平棘侯才点点头,又叮嘱道:“等孩子回来了,跟默儿一起来带我看看。” 云舒就笑着说:“那是自然。” 沈柯在旁听着,心中疑团越来越大。大公子的朋友,为什么跟云舒显得这样亲昵,还一味的关心她的孩子,瞧着倒像是一家人。 有了这个想法,沈柯不忍多看了“薛翁”几眼。这个六旬老人举止颇有贵气,身上的衣物布料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头上的金冠、腰中的玉带,并不是一般富贵之人就敢佩戴的。 他眼球转了转,心中就有几分了然,不禁点了点头。 宴毕,大公子亲自送平棘侯回去,云舒和沈柯一起送到大门外折返,在路上,沈柯就笑着说:“听这位薛翁说话,似是一位极有学识和见识的人,并不像是大表弟生意上的朋友,应该是他长安官场里的朋友吧?” 既然沈柯看出来了,云舒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沈柯知道桑弘羊和云舒都是有心思的人,他们现在不说,只怕是不能说,所以也就不多问,只笑着说:“我看他很喜欢你和默儿,不拘身份,真好。” 大公子送平棘侯回来之后,来找云舒,说了他们的行程安排。 因见面顺利,平棘侯今晚已连夜送信回侯府,让家人开始准备安排接受这个义女,同时,大公子会先一步回长安,而云舒则跟着平棘侯晚两天回长安城。 这样一是避开大公子和云舒回长安的时间,二是给大公子散播消息的时间。 云舒听了点点头,略有些担心的说:“公子明天一早就走吗?这样急?” 大公子点头说:“这件事情早点定下来才好,这样我们才好早早的成亲。” 说到成亲,云舒的脸微微的红了红。 大公子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说:“你放心,虽然我这段日子不在你身边,但是平棘侯身边有我的人,你的事我都知道,不会让你在侯府里受委屈的。等你跟平棘侯正式认亲之后,我就会跟家人再提我们的婚事,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常常见面了。” “好。” 大公子不舍的多看了云舒几眼,这才满心欢喜的走了,他心中颇有几分迫不及待,真的很想在年前就把云舒娶回家 大公子走后没有两天就是九月初八,云默的生日。 云舒请了平棘侯和沈柯,一起给云默过了一个生日。 本意是聚在一起吃个饭,没想到平棘侯十分大手笔的赏给云默一件绿孔雀羽毛织就的“孔雀裘”,连看惯了好东西的沈柯也连连咂舌。 云舒受宠若惊的说:“小孩子怎受得起这样贵重的礼物,这样的好东西给他,只怕穿不得一两次就被他弄坏了” 平棘侯却十分坚持的说:“这是我给孩子的一点小心意,前几天见了默儿,身上没带东西,连见面礼都没有给,这次权当两次礼物一起给了。” 相比于云舒,云默一点也不客气,欢天喜地的收了礼物,还在身上比划了两下。 云舒怕他弄坏,替他收起来说:“现在穿还太早了,等过年时再穿吧。” 听大公子说平棘侯府做生意亏了大钱,而且府中男丁稀少,久不立功,府中只是借着祖辈的荣勋过日子,里子想必不如面子富贵。平棘侯能在这时拿出珍贵的孔雀裘,定然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给云默过生日的那天,平棘侯与云舒约定初十这一天一起回长安。收捡了一天行装,云舒第二天就辞别了沈柯,跟平棘侯在洛阳城门外汇合,一起往长安而去。 不紧不慢走了两天,平棘侯将跟大公子商议的安排说给云舒听:“就说我们是在长安外的虎啸林相遇的,我遇到猛虎,你救了我。” 这话虽然之前就听大公子说过,但此时听来,云舒多了一点想法,便说:“我从前养过一只老虎,在离开长安时,因无人照看,所以在城外放归山林了。我想带人去虎啸林看看,说不定真能找回我当年的那只老虎。” 平棘侯分外惊讶,说:“你当真养过老虎?” 云舒点头说:“是呢,因是从出生时养起的,所以并不吃人,只是不知它现在如何了。” 那虎啸林是最近一年才得的名字,之前只不过是片无名的小树林,因附近村庄的人近来总是听到虎啸,还有人亲眼见过老虎受过惊吓,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平棘侯想了想,那出没在虎啸林的老虎,没准真是云舒放归的那一只。 在回长安之前,云舒带了子邪和应淳去林子里找小虎,云默想跟着去,却被平棘侯留在了身边。平棘侯在官道旁等了半天,果然见到云舒等三人领了一只老虎回来 云舒虽说了这只老虎不吃人,但是平棘侯和随行之人依然觉得害怕,再说是要把老虎带进城的,就在村子里找了铁匠,打了一个铁笼,用平板车拉了跟在马车后面。 待到长安的那一天,平棘侯府的管家大张旗鼓的在长安城门外迎接他们,见了云舒,便是以“恩人”相称,说是替平棘侯致谢,给云舒磕了一个头。 平棘侯外出游玩途中受猛虎惊吓,被云舒所救的事情,已经在长安传开了。长安城门本就是人流多的地方,路人见到这么多人堵住了城门,还有老虎被笼子管关着,哪有不爱看热闹的? 有人问是什么事,有人就热心的解答,一时间,云舒英勇训虎,救平棘侯与虎口之下的故事传的多了几分神奇色彩 若搁在以前,大家说说便罢了,没人会信一个女子能训虎,可是现在众人都看到这只老虎了,便无人怀疑,只是把训虎过程形容的非常离谱。 子邪是个爱凑热闹的,听了外面的传闻,回来说给云舒听,倒把云舒说的脸红。 “传的太离谱了,什么老虎双爪合十,对你作揖,发誓再不杀生之类的,真是没法听了……” 云默和应淳在旁听的都笑了,应淳又说:“不过这只虎真的很听云姑娘的话,我们在林子里见到它的时候,它如小猫般呜咽,在云舒身边蹭来蹭去,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事呢” 云舒颇为感慨的说:“小虎是在怪我们当初不该把它丢弃呢。” 说着又想到云雪霏:“等雪霏回长安看到小虎,肯定很高兴” 236、侯府 6、侯府 一路被围观回到平棘侯府,侯府里已准备好了云舒要住的园子。 子邪和应淳帮忙拿东西过去先歇下,云舒和云默则随着平棘侯去见侯府夫人和媳妇叶氏。 一位老妇人由年轻**搀扶着站在内院拱门下,见到他们前来,匆匆抬头张望。这两人便是平棘侯夫人和叶氏了。 平棘侯夫人穿着绛色衣服,刚入秋,头上就戴着深紫色抹额,想来是平日身体不好,需要保暖。她看起来比平棘侯老很多,大概是中年丧子的悲痛将这个老妇人折磨的没了光彩。 站在旁边的叶氏,看起来很清瘦,穿着素雅,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显得人很温柔。想起平棘侯称赞这个儿媳很孝顺恭敬,看起来也像是个好相处的。 云舒带着云默给夫人和叶氏见礼,平棘侯夫人有点激动,手微微抖,想扶起云舒,却矜持着控制住,受了云舒一礼,之后也没说太多的话,只念着:“好、好。” 倒是旁边的叶氏,主动的取出两个红色锦囊,递给云舒说:“母亲听说你们要来,昨日赶去白云观中给妹妹和小外甥求了平安符,一点点心意,收下吧。” 平安符求平安,老夫人的这个心思,朴实却真挚,虽然是认养的女儿和外孙,但她也不愿再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了。 云舒感激的收下,自己收了一个在袖中,又把云默的平安符妥帖的放在云默的胸前。 平棘侯在旁笑着说:“都进去坐下说话吧,不要站在院子里了。” 一行人进屋分主次坐下,平棘侯夫人话不多,含笑看着云舒和云默,偶尔问一问两人几岁、家乡何处、习不习惯长安等家常话。 叶氏十分照顾的说:“以后妹妹在府中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 平棘侯则心切的说起何时带云舒去祠堂里拜祖宗,把仪式给行了,也好早早改口,早早成为一家人。 平棘侯夫人看着热闹说话的几人,偷偷用手绢摸了眼泪,想必是想起早亡的儿子了。 “好了,现在一家人见过面了,云舒和默儿先下去歇着,等祠堂那边准备好了,我派人通知你。”平棘侯说着,转向儿媳叶氏,说:“映秋,你送他们去香兰苑住下,顺道看看还差不差什么东西,人手够不够?” 叶氏从公公连夜派人送信回来,就知道他对这个义女十分看重。现在见了云舒,觉得这个女子没有她担忧中的趋附势利,也没有倨傲,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淡定和亲和,心中便觉得可亲,自然对云舒多番照顾。 利索的起身,叶氏对婆婆说:“娘,我先带妹妹过去,待会儿再来伺候您。” 夫人笑着点头说:“你过去多照看着些,别让你妹妹被那些没大小的婆子欺负了去。” 几人退下,叶氏带着云舒和云默向香兰苑走去,一路介绍着侯府的布局,免得他们不识路。 候爷和夫人住在翠竹苑,叶氏住在翠竹苑东边的冬梅苑,香兰苑位于翠竹苑的西边,跟冬梅苑一左一右把翠竹苑围在中间。 在这三苑的南边是秋菊苑,以前是侯府世子的书院,叶氏也在里面种些花花草草,后来世子没了,就渐渐荒芜,最后索性让婆子把园子锁了,只是定期派人去打扫。 说起秋菊苑的时候,叶氏的眼眶微微有些红,但转瞬就笑着对云舒说:“待默儿读书了,需要自己的书房,我就让娘把秋菊苑开了,给默儿用。” 云默在旁听着,十分嘴甜的说了句:“谢谢舅母。” 他改口倒快,喊的叶氏心中一暖。她守寡的这些年,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哪怕是过继的也行,但总因各种原因没能如愿。 香兰苑中早已收拾好,子邪和应淳坐在院子的树荫下歇息,丫鬟婆子见叶氏带着陌生人来,都知道是家里的新小姐,忙来到空地里垂首站着。 “妹妹,这些人以后就在你跟前服侍,你认识一下。”叶氏携着云舒的手,站到了门廊前的阶梯上。 云舒看着院子里站了乌压压一片人,唬了一跳,说:“嫂嫂,我们也没几个人,用不到这么多人服侍。” 叶氏一笑,说:“不多不多,都是按照规制指派的人。父亲还怕人手少,不够用呢。” 云舒四个丫鬟,云默两个丫鬟一个管事妈妈一个小厮,专门负责香兰苑打扫做粗活的丫鬟六人,另外专门给他们小厨房拨了一个厨娘两个帮手,这些人加起来,就足足十七个人了 还好除了他们两人贴身的六个丫鬟住在香兰苑里,其他人都住在别处,不至于一天到晚都在香兰苑里转悠。 叶氏神色一提,少了几分温柔,眉宇间多了几分当家的威严,对下人们说:“你们都认清楚了,这就是咱们府中的新小姐和小少爷,你们以后要用心服侍,若有半点不尽心之处,就打杀出府,到时候别怪我心狠。虽然侯爷和老夫人一向是个心慈的,但对小姐十分看重,你们若没将小姐服侍好,二位也不会姑息你们” 下面的众人听了,嘴上纷纷应喏,心中凛然。 叶氏作为少夫人,一直管理着侯府中的中馈。她性格好,没什么脾气,只要不是什么大错,就没听她说过什么狠话,所以侯府中的下人都说在侯府当差很容易。 这次听说侯爷要认义女,府中下人议论纷纷,有人听说这位新小姐没什么来头,不过是个民女,便起了轻视之心,都说她撞了大运,遇到了老侯爷这样的一个慈心肠的人。 却没想到叶氏这次如此严厉的训诫他们。一时间,众人纷纷收起轻视云舒的心,对云舒和云默恭敬起来,并跪下给云舒和云默请安。 这么多人给云舒跪下,弄的她十分不适,但她知道这是她必须习惯的,而且初次见面,她要把架子撑住,不可丢了台面。 叶氏满意的看了看下面的众人,对当中的一位年长妇人喊道:“赵妈妈,你走近来。” 赵妈妈站起来,走上前,又对叶氏和云舒蹲身福了福。 叶氏就说:“赵妈妈是侯府中的老人,又是行事稳妥能干的,这次老夫人亲自点名让你过来照顾小少爷,并帮小姐管教下面的丫鬟们,你凡事就要多留个心,督促大家好好当差,也不可倚老卖老,不听小姐的话。” 赵妈妈忙说:“少夫人放心,老奴自当尽心侍奉,绝不敢轻怠。” 云舒听叶氏所说,知道这赵妈妈八成是老夫人面前的得意之人,也不敢拿大,笑着说了句:“以后还望赵妈妈多多指点。” 赵妈妈有些惊讶,飞快的看了云舒一眼,低头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叶氏不跟下面的人多说,把外面的人交给赵妈妈之后,就带云舒走进房中,说:“来看看你的房间,我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云舒走进房中看去,门厅很宽阔,摆设看起来古朴典雅,有种书香气息。 左手边的落地竹帘后面,是通往外房,里面摆着丫鬟守夜时要睡的床榻,起居用的物品、衣箱、桌案,临窗边有个小书架,放了些竹简在上面。旁边还置了一张琴案,上面放着一把古琴。 东西虽然多,但布置的十分整齐有序,配上精致的铜香炉、陶瓶、淡黄色幔纱卷帘,很美观。 云舒有些汗颜的说:“我不会弹琴,可惜了一把好琴呢,嫂嫂收起来吧,免得碰坏了。” 叶氏笑着说:“这没什么要紧,就放在这里吧,妹妹若是想学琴,请个师傅来教也行。” 云舒笑了笑,也没说学不学,看以后忙不忙,有没有兴致吧。 接着往里走去,被深紫色绒帘搁在里面的,就是云舒的内房了。黄杨木雕的大床、铺了锦垫的长榻、放在床边的梳妆台,台子上的首饰盒里放满了首饰,一应俱全。 云舒看着看着,就感动了。平棘侯府没养过女儿,仓促间,他们能准备的这么齐全,必定是用了心思。 她转身对叶氏行了个蹲身礼,说:“多些嫂嫂为我准备了这些,我很喜欢” 叶氏笑着说:“喜欢就好。” 又道:“默儿的房间就在隔壁,我带你们去看。” 云默的房间比云舒的要小一点,没有外面的厅,只有外房和内房,也布置的很好。 子邪和应淳的房间安排在香兰苑的另外一边,跟云舒的房隔的有点远,但毕竟在一个院子里,也不妨碍沟通。 云舒环顾四周看了看,香兰苑挺大的,除了已经住下人的房间,还有主房右边一排及后面一排空房,另有前后两个花园,后面的花园临水修葺了一个水榭,十分雅致。 叶氏前后清点了一番,见没有什么遗落,就让云舒先歇一歇,等晚膳的时候再来请她过去一起用饭。 叶氏走后,云舒这才得了喊了赵妈妈,带着六个丫鬟并一个小厮进房。 丫鬟依次在赵妈妈身后站了,小厮垂首站在最后面 237、旨意 7、旨意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 又还了一章, 只是小羽已经算不清欠大家多少章了……囧】 云舒看看众人,问赵妈妈:“赵妈妈,哪两个是照顾默儿的丫鬟?” 赵妈妈转身对后面的丫鬟说:“金翘、银翘,快出来拜见小姐跟小少爷。” 一个鹅黄色和一个浅紫色衣衫的丫鬟出来给他们行礼,云舒看这两人年纪似是不小,就问:“你们谁是金翘,谁是银翘,都多大了?” 鹅黄色衣衫的丫鬟先开口,十分稳重矜持的说:“回小姐,奴婢是金翘,今年十四。” 另一个自然就是银翘了,她显得活泼一些,双眼看着似会笑一般,脆生生的说:“奴婢是银翘,跟金翘姐姐同年,也是十四,只差一个月大小。” 云舒点点头,又问:“你们之前在哪里做事?” 金翘回道:“奴婢和银翘之前在侯爷书房中搬书简,因为需要给书简编号分类,所以管事教我们认了些字,这次派过来服侍小少爷,也是让我们不仅要伺候好小少爷的起居,也要督促他读书。” 云舒点了点头,叶氏安排的很仔细。 云舒又问:“那个小厮上前来,让默儿看看。” 赵妈妈就向后递眼色,让小厮赶紧上前。 小厮给他们行了礼,悄悄抬头看了下坐在云舒身边的云默,又迅速低下头。 赵妈妈就在旁边笑着说:“这小子叫薛涛,是侯府的家生子,进府前跟着先生读过一年书,做事也仔细,就是胆子小,见人有些怯。” 云舒瞧这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白白净净的,还不错,就笑着说:“胆子小是好事,默儿调皮,若身边人也胆大,不知他们要翻出怎样的大浪出来。” 薛涛听云舒没有训他问安声音小,也没有训他畏畏缩缩,心中不由的一轻。 云舒看过云默身边的人之后,对云默说:“默儿,你带他们三个去你房间吧,你有什么习惯,每天都做什么,你跟他们说说。” 云默站起来,十分有小少爷派头的勾了勾手指,就把三人带了出去。 云舒便把目光放在了剩下的四个丫鬟身上,这些都是要在她身边服侍的人,看起来年龄有大有小,有文静的也有好动的。 她这回也不问赵妈妈,直接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些丫鬟由大到小依序把名字报了,最大的十五岁,叫红绡,十四岁的天青,十二岁的绿彤,还有最小仅十一岁的灵风。 待丫鬟们回完话,赵妈妈就说:“红绡以前是少夫人跟前的人,常跟着少夫人跟各个管事打交道,十分能干。天青是伺候老夫人的,梳的一手好头,以后就由她给姑娘梳妆吧。绿彤和灵风,虽然年纪小,但是都很伶俐,是小一批丫鬟中拔尖的。” 云舒听了,不好意思道:“我这一来,就夺了老夫人和嫂嫂的心头爱,让我怎么好意思。” 赵妈妈人精一样说:“夫人和少夫人疼惜小姐,再好的东西也舍得,何况这几个丫头。” 云舒心中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大公子说侯府中有他的人,知道她的动静,云舒却不知哪些人是大公子的人。若能打探到内院的事,想必就是这些丫鬟中的人了,还得是近一两年新进的人。 想着,云舒不由得多看了绿彤和灵风这两个丫鬟。 才十一二岁的年龄,会是她们吗? 云舒也不急,总会知道的,大公子总不会连一句话都不传进来吧? 接下来的几天很平静,云舒熟悉着侯府的生活,每天一早起来带着云默,跟叶氏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一起吃早饭,说说话,便回来做自己的事,一天三餐过去吃,偶尔多陪陪老夫人说话,侯府中的家务事,云舒是不插手的,全部由叶氏处理。 平棘侯跟宗祠里商量好了,打算十五日给云舒行礼,正式改名薛舒,成为平棘侯的义女。 离十五号没几天时间,叶氏忙着给云舒制作新衣,赵妈妈则忙着教云舒礼仪,免得到时候出了差错。 “虽然女子不能进祠堂,仪式是在堂外办,但是族里有身份的人都会参加,小姐要格外慎重,不要让他们挑出错处来才行。” 云舒笑着点头,她跟平棘侯认亲之事是铁板铮铮的事情,平棘侯肯定都疏通好了,怎么会让族内长辈挑她的错? 虽是这么说,云舒学的依然很认真,到时候可不能丢人。 好好的梳洗了一番,郑重换上黑红相间的新衣服,终于到了九月十五日,云舒乘车随平棘侯往祠堂驶去。 祠堂内外都在做着准备,三牲、香案都准备好,只等仪式开始。云舒和平棘侯一起站在祠堂旁的一间厅堂中等候开始,陆陆续续有族中长辈前来,平棘侯依次为云舒引荐,云舒依次行礼。 正在众人说话之际,侯府的一个管家疾步跑进来,神色匆忙的凑到平棘侯耳边说了几句。 平棘侯神色一变,对当下的众人说:“皇上有旨,诸位快随我出来接旨” 众人听了,都很诧异,但也不敢耽搁,纷纷向外走去。 祠堂高大的黑色木门洞开,在平棘侯的带领下,族内众人依次跪了下去,不多时,就有寺人捧着金黄的圣旨走了进来。 “云舒,接旨——” 一言一出,众人皆惊。 平棘侯和薛家之人都以为旨意是给平棘侯的,不料却是给云舒的 云舒错愕的抬头看向手持圣旨的寺人,那寺人便挑眉看了看她,云舒回过神来,赶紧扣下,说:“民女在此” 寺人将旨意宣读了,竟然是刘彻招云舒即刻觐见。 云舒接旨站起来,左右为难,一边是皇帝的旨意,另一边是为她准备的认亲仪式就要到吉时了。 平棘侯皱眉想了一想,说:“你快进宫去吧,这仪式我们另择吉日再进行。你且放心去,我随后就求见皇上。” 云舒忐忑的随宫里的人上车去了,在车上,云舒心中难安,猜测着刘彻找她所为何事?大公子知道这件事吗?跟陈芷珊调查她有关吗?为什么偏偏挑在认亲仪式的这一天? 一时间,太多的疑问挤进云舒的脑海中,让她的头上不由的冒出点点冷汗。 入宫的路很顺畅,她一路直接被送到刘彻处理政事的宣室殿,寺人在将她带入殿中后,就领着殿中其他人全部退了下去,并将殿门关了起来 云舒站在有些昏暗的大殿里,十分紧张,对着前方书案后的身影拜道:“民女云舒,参见皇上” 刘彻“嗯”了一声,说:“你起来吧,旁边坐,等朕批完这个奏折。” 云舒抬头望向前面,刘彻头也没抬,很认真的在工作。 刘彻让她坐,但她却不敢真的坐,小步挪到侧边的席位之后,便跪在锦团上等候。同时心中稍安,刘彻的这个状态,不像是要为难她的,她最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刘彻和朝廷的事,说来,马邑的战事,还有她的功劳呢……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刻,刘彻放下书简和毛笔,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长安的?若不是朕听说平棘侯要认个养女,朕都不知道你回长安了。” 云舒心中惴惴,她回不回长安,跟刘彻星点关系都没有,她这么问,为什么? 心中虽然疑惑,但少不得要恭敬的回答,说:“回陛下,初十回来的,没想到这件事惊扰到了陛下。” 刘彻笑了笑,说:“惊扰倒说不上,只是朕没想到你会变成平棘侯的养女。” 刘彻难道是为了阻止他们认亲?为什么? 云舒想着要怎么说,刘彻却已开始提问:“以前虽知道你是孤女,却没问过你怎么就变成了孤女,家乡在哪?父母呢?” 云舒心中警钟大作,他问的东西跟陈芷珊如出一格。 “民女幼时家乡遭遇大水,亲人不是淹死就是后来得瘟疫死了,只我一个人从村里逃了出来,后来在外飘零,得桑公子所救,便跟着他了。” 刘彻不置可否,追问道:“你家乡在哪?” 云舒含糊的说:“民女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我们村里人都管住的地方叫三树湾,因为村口有三颗苍天大树……” 刘彻拧起了眉头,这是什么地方? 云舒心中暗说,慢慢找去吧,村口有三棵树的村子,多的去了…… 刘彻又问:“你父母呢?” 云舒一脸茫然的说:“我不记得我娘了,我只知道村里人管我父亲喊做云先生,真名从未听人喊起过。” 刘彻眉头皱的更紧,似是有点不耐烦,也有点不相信,云舒连忙补充道:“七八年前的事,我也记不真切了……” “罢了,你过来让朕看看。” 云舒抬头疑惑的看向刘彻。 刘彻招手让她过去,她就朝里挪了挪,刘彻又招手,云舒继续挪,直到挪到跟刘彻只隔着一个书案。 “过来,低下头……” “皇上?”云舒诧异的看向刘彻。 刘彻没了耐心,伸手抓住云舒的肩膀,将她往桌案上一按,拨开她脖子后面的头发,就将她的衣领往下猛的一拉。 “皇上” 云舒惊叫起来,好好的,刘彻怎么拔起她的衣服了 她趴在桌案上挣扎,把书简都弄散掉一地,偏刘彻不放手,还伸手摸上了她的脖子 “皇上,放开我,您这是在做什么” 刘彻不管云舒的喊叫,在她的脖子上搓来搓去,搓了半天,刘彻喃喃的说:“……不是画上去的……” 他双手一松,云舒连滚带爬的躲向了一旁。 正这时,殿外传来寺人慌乱的声音:“大人,您不能进去,皇上说了,未经传召,谁也不许进去打扰哎……大人,桑大人” 238、密卷 8、密卷 是大公子来了云舒求救似的向殿门看去。 刘彻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甩了下衣袖,坐回席位上,扬声说:“让他进来” 寺人尖尖的声音应喏,而后推开殿门,请大公子进来。 大公子踏进殿门第一时间便搜寻云舒的身影,见她神色紧张,头发纷乱,上衣不整,十分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向刘彻叩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刘彻跟没事人一样,仿佛刚刚扒着云舒衣服的人不是他,淡淡的问道:“起来吧,你急匆匆求见朕,什么事?” 大公子站起身,靠近云舒身边站着,开门见山的说:“微臣因担忧云舒,特来求见,不知皇上将云舒从薛家祠堂带到宫中,是为何事?” 刘彻望了他们两人一眼,笑着说:“一年不见,你们俩人的感情比往常更浓了,朕算算……从朕在长安街上第一次遇到你们,已经七年多,快八年了吧?看来你们都是长情的人……” 刘彻这番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些。 云舒抓着自己的衣领低头站在大公子身后,大公子凝眉想了想刘彻的话,回道:“正如皇上所说,臣跟云舒一路走来十分不宜,臣这么多年的心思,皇上知道的最清楚,可是皇上为什么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将云舒招进宫呢?” 桑弘羊跟刘彻之间的关系,是君臣,却更像兄弟,刘彻对他的连番追问一点也不在意,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差点让大公子暴走—— “云舒不能做平棘侯的女儿。” 刘彻,这个年轻帝王,平静的陈述着他的一个命令,却让大公子和云舒的心倍受煎熬。 即将事成之际,却杀出这样一只拦路虎 “皇上”大公子瞪圆了眼睛看向刘彻,说:“陛下早就知道此事,为什么偏偏这时说不能?” 云舒心中暗惊,刘彻之前在她面前装蒜,没想到他一早就知道大公子和平棘侯商议的事。再一细想,只怕刘彻在这件事的过程中,不仅仅是知道,只怕还有一定程度的参与,不然大公子也不会以质问的语气问他了 刘彻将目光锁定在云舒身上,不温不怒的说:“此一时、彼一时。” 大公子上前一步,说道:“君无戏言” 云舒很怕大公子激怒刘彻,他们私下关系再好,刘彻也是皇上,怎么能对他大呼小叫 连忙抓住大公子的衣袖,云舒低声说:“公子稍安勿躁,皇上这样做,必然事出有因。” 大公子最听的进云舒的劝,她这一句话已点醒大公子,现在不是逼刘彻同意的时候,而是要弄清楚,他为什么反对? “还请皇上给臣一个明白”大公子语气中还是有些愤怒,两年的筹划,一步步的经营,卫家、陈家、朝廷三方的权衡,这些云舒所不知道的付出,全都白费了 刘彻敲了敲桌案,侧头对后面说:“芷珊,你来告诉他们吧。” 后殿的暗影中,身穿红色锦衣的陈芷珊走了出来,她停在刘彻身后,说:“皇上,此事尚未查明,现在告诉他们,为时过早吧。” 刘彻却说:“将此事告诉他们,他们两人只怕比朕还要急迫的想查明真相,总比他们不断的在中间给朕添乱要好” 陈芷珊想想也是刘彻说的这个理,就走到云舒和大公子面前,将一个书简放在他们面前的桌案上,铺成开来。 “这是景帝时期的秘密档案,你们两人看吧。” 大公子和云舒对视一眼,一起围在小桌案前看了起来。 在权力的中心,并不是任何事情都能见光,像暗羽,就是一个地下隐秘的存在,而汉朝各代以来的一些秘辛,也是由暗羽记载归档,以作秘密留证。 现在展现在大公子和云舒面前的那份书卷,正是汉景帝时期的一件秘密。 云舒快速的扫了两眼,书简里记载的是汉景帝前元三年,由吴王刘濞为首的七个诸侯王国的叛乱,史称七国之乱。 对于七国之乱,云舒多少知道一些,这场叛乱三个月就被平叛,从此朝廷开始加紧中央集权,削减诸侯国的权力。 这些大事件对云舒来说很遥远,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二十年前的那场叛乱有任何关系,可是密卷中,却记载着这样一件事…… 景帝宠妃崔夫人,在七国之乱中被吴王刘濞劫掠出宫,而此时,崔夫人已怀有五个月的身孕 景帝得知之后,派出各路兵马及暗羽解救崔夫人母子,直到叛乱平息,刘濞兵败被杀,也没有寻得他们的下落 在后来吴王府的审讯盘问中,暗羽找到了给崔夫人接生的稳婆,得知崔夫人曾在王府密室中生下一个女婴,后来却不知被吴王送到了哪里。 景帝深悔自己没能保护好崔夫人母女,让暗羽一路追查下去,可是暗羽除了知道刚出生的女婴脖子后面有个火焰胎记,其他毫无头绪,在战乱后的吴地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看完密卷,云舒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大公子早一步握住她的右手,但云舒的左手还是情不自禁的抚上了自己的脖子。 她曾听云默和陈芷珊说过,她脖子后面有个火焰胎记,她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陈芷珊开始查她的身份,一切再明显不过…… 难怪刘彻刚刚要拔她的后领衣物。 大公子随着云舒的手势看向她雪白的脖子,黑发的间隙中,胎记的红色十分耀眼,他这一刻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若……若云舒真的是密卷上记载的那个女婴,那她就是景帝的亲女儿,刘彻的妹妹,当朝的公主 亏他辛辛苦苦还想给云舒弄一个侯爷之女的身份,没想到她极有可能是这样尊贵的出身难怪刘彻不准她跟平棘侯认作父女了 陈芷珊见他们两人怔怔的出神,想必他们心中都如海浪翻滚,需要慢慢平息,也不在乎她当头泼一盆冷水了。 她收起密卷,说:“这一切还只是猜测暗羽这边尚未找出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云舒姑娘的身份,二十年前的人和物已无法查证,而云舒姑娘身边的人在她幼年时也全都死去,更是无法追查,所以……” 刘彻看着云舒,注意着她的表情。 他之前见云舒对自己的身世言语不详,心中怀疑过她,只当她是故意隐瞒,所以让陈芷珊将此事说出来,好让云舒自己去查,引出线索。 可是云舒,她哪里知道这个身体的身份?她只不过是个借住在这个躯壳里的亡魂而已 “云舒,”刘彻凝视着她,问道:“你再仔细想想,小时候可有人提到类似的事情?你的母亲,怎么出生的?或是其他可疑的?” 云舒摇头,说:“一点也没有。” 刘彻皱眉说:“若没有一点线索,就找不到证明你身份的证据,无法恢复你的身份,你可明白?” 云舒低头,想了想,说:“只是胎记相似而已,说不定,就是找错人了。” 刘彻、大公子、陈芷珊听到她的话,皆吃了一惊。 寻常人不应该千方百计证明自己就是那个丢失的婴儿吗?听她的话,似是看不上这个公主身份,根本就不想要? “你……”刘彻被她堵的不知道说什么。 合适的年龄、一样的胎记、孤儿的身份,还有奇妙的命运…… 自从陈芷珊翻出密卷跟他说起这个事,他就觉得云舒真的很有可能是他的妹妹 从一开始两人在通乐大街上的舞馆外相识,再到之后的种种碰面,他虽然知道这个女子是个小丫鬟,但从未把她当成低贱的奴役看待过。他堂堂帝王,竟也愿意跟着这种小丫头一起说话、玩耍。这牵连在他们中间的,难道不就是兄妹的血脉吗? 大公子看云舒脸色沉沉的,这件事情又事关重要,忙说:“皇上,这件事对云舒来说,冲击很大,不如让我送他出去休息冷静几天,过几天再来见皇上。” 刘彻也觉得云舒只怕是被消息吓傻了,连公主的名分都不争取,便挥手让他们退下。 大公子扶着云舒走出大殿,外面的秋阳晒在云舒身上,云舒突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公子以为她要说什么,驻足看向她,谁知她只是看看天,然后看看他,什么也没说,勉强笑了一下,两人牵着手向宫外走去。 大公子把云舒带出府,既没有带她回桑家,也没有送她回平棘侯府,而是带着云舒出了城,到沣水边的坡地上坐下散心。 “我已经让顾清去平棘侯府报信,就说你已经被我接出,跟我在一块,让他们不要担心。” 云舒感激的点点头,跟大公子并肩坐在河水边。 大公子看她半天不说话,心中必定波涛汹涌,便劝慰道:“静静的坐一会儿吧,把烦心事都丢进河里,不要带回城。” 云舒靠着大公子的肩,将头歪在他的肩窝里,大公子则顺势搂住了她。 云舒躺的惬意,大公子却以为她在感伤身世,不料云舒忽然问道:“公子,你说公主和翁主,哪个更好?” 239、二选一 9、二选一 公主和翁主,哪个更好? 大公子没料到云舒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低头看她,只见云舒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晶亮有神,不似之前在宫中的失落惆怅,倒有一股……狡黠的神情 “若是公主好,我就想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若是翁主好,我就按照原计划认平棘侯为父,然后想办法让皇上赐个翁主封号,你说哪种好?” 云舒将未来看的很清楚,且不说两条路该怎么走,容不容易实现,她已将结果摆在大公子面前,让他帮她选一个。 大公子望着她说:“公主比宗室之女更尊贵,自然是公主好。” “是吗?”云舒语气中似是不太认可,看着缓缓流动的沣水,说:“公主虽然尊贵,但被拘在宫中,不仅没自由,遇到战事,还可能被送去和亲,像南宫公主这般,该有多可怜?” 大公子知道云舒是在考虑要不要争取公主之位,就说:“皇上跟历代先皇都不同,他是绝对不会送公主去匈奴和亲的,何况,若你成了公主,我一定会求皇上立即赐婚,绝不会把你留在深宫里。” 云舒想想也是,刘彻是不服软的人,他一心要把匈奴人驯服,自然不会牺牲女人去换和平,更何况,她有大公子,刘彻应该不会棒打鸳鸯才是。 但她犹豫道:“可我看翁主身份也不比公主差多少,一样尊贵,而且住在外面行动自由,更何况平棘侯一家待我很好,都已经商量好了要认他做义父,此时再让他们失望,多不好。” 大公子没想到云舒现在考虑的是怕失信于平棘侯,心中有些动容。换做寻常女子,只怕一点都不会犹豫,四处找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去了。 “还有……”云舒朝大公子怀里靠了靠,轻声问道:“我的身份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呢?对你来说,我是公主好还是翁主好?” 云舒知道有些朝代对公主的驸马十分苛刻,不仅不能担当重任,还会阻挡他们的正常发展,云舒自然要为大公子多想一想。 只是汉朝的驸马似乎都还好,像馆陶公主和平阳公主所嫁的,都是位高权重的大家族。 史上记载,平阳公主几年后甚至再嫁给了大将军卫青呢卫青可是手握兵权的大人物,足以说明汉朝对驸马并未有太多限制。 反倒是翁主之夫,因是跟诸侯王或异姓王侯联姻,反而受到皇上的忌惮和疏远。 云舒自己想不明白,到底哪种好,但大公子应该对其中的各种禁忌很了解,所以云舒才让大公子帮忙考虑。 大公子想了想,说:“平棘侯不朋不党,这两年来,因我的关系,他跟皇上倒是亲密了几分,跟平棘侯联姻,对我没什么损失,只是平棘侯的立场恐会生变,事情不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中,总有几分担心。你若是公主……” 大公子有些犹豫,但依然选择直接的讲出来:“那我们跟皇上就是真正的自家人,他对我只会更信任和重用,是有好处的。” 云舒点点头,大致明白了,就目前来说,诸侯王和异姓王对皇上的威胁,要大于皇后公主夫家的这些外戚,所以皇上应该会在掌控平衡的基础上,更重用外戚。 “竟然是这样,那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即已打定主意,云舒心中就舒畅了许多。 大公子轻声问道:“真的想好了?” 云舒点头说:“嗯,不过我先要查查我自己的身份,才能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做。” 大公子也点头,希望能够查清楚,只是云舒这里毫无线索,要怎么查? 云舒提了一个建议,说:“我这边没有当年的老人可以询问,但是宫里边却是有人可问的,若能找到当年服侍崔夫人,或是跟崔夫人相熟之人,让我跟她见一面,或许能问出一些线索。” 大公子听了也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答应下来:“好,我会在宫里查一查,等我安排好了,就带你进宫。” 在河边说了这么些话,两人又是从早忙到现在,肚子里一点东西也没吃,不知不觉,云舒竟然饿的肚子大叫,大公子听了,连忙说送她进城,赶紧回家吃东西去。 在回去的路上,云舒问道:“平棘侯那边,要怎么解释呢?他肯定会问我因何进宫的。” 大公子就笑着说:“这个我已经想好了,你就说你的云茶被少府选作贡茶,皇上听说东家是你,因之前认识,就宣你进去问话,并不知道耽搁了这边的认亲。” 云舒先点头说:“这个主意不错。”而后又摇头说:“可万一被揭穿了怎么办?平棘侯也常在宫中走动的吧” 大公子却忍住笑说:“谁说这是假的?贡茶之事是真的,再过些日子,你大概就能收到吴县那边的急信了。” 云舒愣住了,想了两秒,大公子敢这样说,必定是有确实依据的,于是高兴的扑向大公子,说:“太好了云茶真的成贡茶,我真的要变成皇商了我总算没有失信于桑老爷” 大公子摇摇头,感叹着云舒的实诚,有了公主身份,皇商不皇商的,有什么关系?桑家老夫人和老爷怎么会拒绝一位公主进门? 回到平棘侯府时,侯爷、老夫人、叶氏并云默都在厅堂里等她,见她平安被送回,先是放宽了心,继而着急问询究竟是为何被紧急招入宫中。 云舒按照商量的,把皇商之事说了,平棘侯等人即是惊讶,又是可惜。惊讶的是云舒做生意有如此才能,能够得到皇家的生意自然是喜事,可惜的是认亲仪式没有完成,只得另择吉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云舒安慰道:“仪式并不要紧,我心中早已把二老当做父母了。” 说完心中却有些愧疚,等身份查明了,不知道他们该多失望呢。 云默却是不信云舒的这个说法,之前他们根本没有收到一点皇商方面的消息,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在仪式之前把云舒带走问这个事? 回到香兰苑,丫鬟红绡带着其他人连忙给云舒准备饭菜,并在外房布置桌案,云默则跟云舒待在内房。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舒没打算瞒云默,就在他耳边小声说:“我的这个身体,好像有些来历,可能是景帝遗失的女儿,皇上不许我认平棘侯为父,想查明身份,恢复我的公主身份。” 云默嘴巴张成“哦”形,显得很意外,“真的假的?你来这里也好多年了吧,怎么才发现?” 云舒指指自己的脖子,说:“上个月被人看到了脖子后面的胎记,这才发现的,我又正好二十岁,无父无母,皇上便认定了我是他妹妹,只是除了胎记找不到其他证据。” 云默“嘿嘿”笑了,问道:“那我以后岂不是世子了?” 云舒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红绡掀开帘子请云舒去外房吃饭,云舒早已饿的慌,不再多说,连忙去了。 宫中的线索大公子去查,云舒在侯府中等他消息,苦等了几日,大公子的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南边送来的信。 一日,云舒正在窗前随意拨弄着古琴,她虽然不会谈曲,却觉得古琴低沉圆润的声音很好听,所以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 丫鬟灵风小步跑进来,将一个竹筒递给云舒,说:“小姐,有您的信” 云舒只当是大公子送消息来了,接过来之后,发现竹筒里面装的不是竹简,而是云纸,吃了一惊。 取出云纸一开,是大平写的信 大平等人接到大公子从马邑送去的消息之后,知道云舒要回长安,就让丹秋和吴婶娘收拾东西,一起带着云雪霏回长安跟云舒汇合。众人走在半路,却收到云庄管事墨鸣的紧急信笺,说长安少府来了人,要为皇宫采购云茶,墨鸣觉得事情要紧,让大平赶紧回去一起商议。 正好周子辉带着周子冉和周家的商队来长安,于是大平将丹秋等人托付给周子辉,自己一个人赶回了吴县。 信上估算丹秋等人十月初就会到长安,离现在还有半个月。云舒就吩咐灵风去给侯府管家传个信,从二十五号开始就派人去城门处接应,看有没有从吴县来的周家商队。 吩咐完之后,云舒一人待在房里觉得周家之人跟着来长安有点蹊跷。因为跟周家合作云纸的生意,云舒对他们有所了解,周家人是从来都不做长安生意的 他们这次怎么会突然带了商队来长安? 或者,他们真的是来长安做生意的? 云舒想想就疑惑丛生。不过周家对她照顾颇多,周子辉、周子冉也都是不错的人,云舒也就不想去想太多,到时候少不得要多看顾他们一些。 过了几日,大公子那边依然毫无消息,想必是宫中的事很难打探,就在云舒焦急之时,侯府内却来了一个主动为云舒探病的郎中 得到传报,云舒很诧异的问灵风:“我并没有不舒服,为什么请了郎中来?” 灵风是专门负责香兰苑传话收信的丫鬟,腿脚灵活,口齿也伶俐。 “这位郎中是桑侍中推荐过来的,说现在正值深秋入冬之际,担心小姐背上的伤口天冷之后会疼痛,所以让郎中过来瞧一瞧。” 云舒点点头,若是大公子推荐过来的郎中,那应该是陆先生吧 240、传话 240、传话 “先生,请这边走。” 丫鬟灵风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云舒推开窗,从缝隙里看了一眼。 跟在灵风身后的,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普通的白色长袍松松的套在他身上,有种飘逸闲然的感觉,他肩上挎着药箱,闲然就是来给云舒看病的郎中。 因只看到侧脸,云舒没有认清楚,但是她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看来是她猜错了,来的并不是大公子的人。 红绡进来通报,说:“小姐,郎中来了,要隔帘子吗?” 云舒摇头,说:“直接看吧,医者如父母,不忌男女。” 红绡点头,从灵风手中把郎中请了进来。 身着白衣的男子信步走来,云舒抬头直视过去,倒把自己吓了一跳,这不是…… 她忍住心中的笑,请郎中坐下,而后对红绡说:“去给先生倒杯茶。” 红绡应声而去,屋中只剩下云舒和郎中二人,这时,俊俏的郎中才开口,笑着喊道:“云姐姐……” 云舒掩嘴笑了,说:“怎么是你?一年多不见,变成大孩子了” 坐在云舒对面的,正是吴家的小儿子,大平的弟弟,吴小顺 云舒琢磨着,小顺今年也有十四五岁,男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量拔高,脸型变化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料到他在回春堂学了几年,这么快就能出诊了,看来是学的极好的。 小顺腼腆的看着云舒,说:“本该是陆先生来给云姐姐看病的,但是阿楚临时从宫里递出消息,陆先生见阿楚去了,所以我就来了。” 云舒点点头,谁给他看病都不要紧,问道:“你跟陆先生都还好吧?” 小顺点头,说:“有大公子照看着,自然都好。” 云舒又道:“你可听说了?你爹娘还有妹妹下月初就要回长安了,你哥哥原本也要回来的,只是有些事耽搁了,可能要晚一些。” 小顺惊喜的说:“是吗?我并未听说,具体什么日子?我去城门接二老去。” 云舒笑着说:“你就别折腾了,我已经派人去迎接了,不过也就是这些天的事吧。”看了看小顺,又说:“你爹娘看到你,肯定很高兴,一眨眼,跟大人似的。” “我也不小了……”小顺笑了笑,见丫鬟倒茶半天都没回来,心中想着,大概是大公子安排的人,便往云舒身边靠了靠,说:“云姐姐,我今天来,是有话传给你。” 云舒也在想红绡倒茶怎么会这么久,听小顺压低了声音,便收回思绪:“什么话?” 小顺低声说:“公子说他找到了一个宫中的老人,如今在皇后娘娘身边负责膳食,公子准备安排姐姐明天进宫见皇上,到时候阿楚会先接应姐姐去见那位嬷嬷,公子让姐姐想好明天要问些什么,时间可能不是很充裕。” 云舒点点头,把话记在心中,又问:“阿楚一直在宫中服侍皇后娘娘吗?她过的好不好?” 小顺点头说:“阿楚很得皇后娘娘青睐。” 宫中可不是好歹的地方啊。 云舒想起阿楚当日选择进宫的情景,心中一阵感慨,不过又自行宽慰道,大公子跟皇后这边一直有往来,皇后即使看在大公子面子上,应该也不会为难阿楚,加之阿楚是个懂事有本事的好孩子,毋庸担心才是。 “明天什么时辰进宫?” 小顺回答道:“皇上卯时上朝,最快也要半个时辰才能下朝。大公子卯时正会派马车来接姐姐,阿楚会在宫中接应,姐姐在卯时三刻前回到宣室殿前等皇上宣见就行了。” “好。” 传完话,小顺从药箱里拿出两瓶药水,说:“这是陆先生配置的秘药,说能够消除伤疤,姐姐每天晚上涂上之后再睡觉,不消几月,背上的疤定然能消。” 这倒是个好玩意,云舒高兴的收下,她背上的三道伤口委实不小。 两人都已说完话了,还不见红绡回来,云舒亲自把小顺送到园子里,见绿彤、灵风两个在廊下说话,便喊灵风过来送人出去。 小顺前脚刚走,红绡便回来了,空着手,颇不好意思的说:“小厨房的炉子潮了,竟然没有热水……” 云舒估计她是故意避开,也没有责怪她,笑着说:“那我就去老夫人那里坐坐,讨口热水喝。” 最会梳头的天青进房给云舒重新梳妆了一番,云舒边准备边问道:“默儿呢?是在秋菊苑读书还是在老夫人那边?” 老夫人和叶氏对云默不是一般的疼爱,叶氏果真如当初所说,把世子之前用的秋菊苑书房收拾出来给云默用,还请了先生来给他“启蒙”。老夫人则是常常把云默叫到身边去,吃的、穿的、用的,那是一拨又一拨的给,从来给让云默空手回来过。 天青一面熟练的给云舒妆扮,一面说:“正在老夫人房中玩呢。” 云舒收拾好之后,来到老夫人房中,果然见到云默挨着老夫人坐着,面前摆了一堆的小孩子玩具,布老虎、竹编马儿、木雕的飞鹰等等,一应俱全。 云舒心中汗然,难为云默真能玩的下去,毕竟他的灵魂年龄可不小了 见到云舒来了,云默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扑过来喊道:“娘,你来了” 云舒给老夫人行礼,之后搂着云默坐在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就问:“听说桑侍中推荐了郎中来给你瞧病,怎么样?” 云舒说:“先生叮嘱我天冷了注意保暖,然后给我开了涂抹伤口的药水,就走了。” 老夫人点头又道:“听说郎中是个年轻人,也不知靠不靠得住,你既然身上有伤,是不是该找个老郎中,好好看看才是?” 云舒谢过老夫人的好意,又说:“您放心吧,别看这位先生年纪轻,他可是神医的弟子呢” 老夫人不知外面的事,既然云舒如此说,她也就不追问了。 两人说起家常,云舒就看向云默手中的玩具,玩具制作的都很精致,但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并不是新做的,倒似有些年头了。 老夫人发现云舒盯着玩具看,就说起来。 “这些个玩意儿都是沁儿当年玩的,我一直收着,原准备给孙儿玩的,谁知没这个福分,不过现在有默儿,也是一样。” 云舒十分理解老人家的心情,虽然云默跟他们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是到了一起,就真把他当自家的孙儿一般疼爱,不止老夫人和老侯爷如此,云舒看叶氏待云默那样好,她这个做“母亲”的事儿会觉得惭愧。 大概是知道了云默的秘密,心底不再像以前那样把云默当成小孩子,所以对他的关心少了很多,现在家中,就数她最不把云默放在心上了。 在老夫人处吃了饭,云舒带云默回香兰苑,路上无人之时,云舒悄声感慨道:“我们以后要是走了,老夫人和嫂嫂怎么舍得你哟。” 云默“无辜”的眨眨眼睛,说:“总不能你去当公主,把我留在薛家给他们做儿子当孙子吧。” 云舒笑着说:“你倒想的美。” 平棘侯府以前也曾想过给叶氏过继一个孩子,在薛家和叶家分别领回来一个孩子试着养过,孩子虽然没什么过错,但是在与他们的生父母,心中总是怀了些龌龊心思,最后闹的很不开心,侯爷、老夫人和叶氏,渐渐也就打消了过继的这个心思。 这次平棘侯从外面领回云舒和云默认亲,因是女子,不入族谱,不继承爵位,云默是名义上的“外孙”,倒没有人说什么,可如果真如云默假设的那样,让云默给叶氏当儿子,成为平棘侯的嫡孙传人,只怕薛氏宗族里是不会同意的。 而云舒也没想过要丢弃云默,两人便一笑而过了。 第二日凌晨寅时正(凌晨…),云舒就起床梳妆打扮,大红色的上衫配着天青色的裙子,配饰换了她平时极少戴的金饰,显得非常贵气。 梳妆完,寅时半,大公子的马车正好到了侯府门前接云舒。 上了车,大公子叮嘱云舒待会儿在宫中不要四处走动,见了老嬷嬷就迅速回宣室殿外等候。 云舒一一记下。 到了宫门,大公子去上朝,云舒则被一个寺人带着往后宫走去。 灰蒙蒙的凌晨,天还没有大亮,连绵的建筑如沉睡的巨兽一般蛰伏。但是在巨兽脚下,宫女和寺人们已经开始忙碌,迎接新一天的到来。 引路的寺人尽量避开其他人,领着云舒到了一个方形的石门边,他止了步,低声对云舒说:“这里奴婢不能再进去了,小姐请自去吧,一直走即可。” 云舒点点头,没有多说,抓紧时间向后面的园子走去。走了没几步,就见一个少女从树丛的小径里走出。 “姐姐,这里” 绿树下,阿楚穿着金橘色的宫女服朝她挥手,白皙乖巧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 云舒快步走过去,阿楚便牵起她的手,说:“姐姐快跟我来,皇后娘娘现在还没起身,咱们抓紧时间” 舒虽然有些话想对阿楚讲,但时机不对,只能等下次。 两人弯弯绕绕,出现在了一个大院前,院子里有两排平房,像是宫人住的地方。这个时间,宫人要么早起上工去了,要么值夜刚刚睡下,院子里静悄悄的。 阿楚把她领到一间单房门前,说:“余嬷嬷就在里面,姐姐快去,我在外面等你。” 241、她当时就震惊了! 241、她当时就震惊了! 云舒轻声扣了扣木质的房门,“嘟嘟”的像是叩在她的心扉上,令她十分紧张。 这个余嬷嬷不知是个怎样的人,当初在崔夫人身边,又是怎样的角色?在她这里能找到关于崔夫人的什么线索吗? 云舒心中想着这些,就见木门从里打开,一张圆盘似地白净脸出现在门内。站在门内的中年女人穿着深蓝色的宫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表情很淡定,若不是云舒观察仔细,差点没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神色。 云舒无声的看着她,余嬷嬷已经闪开身子,说:“小姐,进来说话吧。” 云舒走进房,屋里没有多余的摆设,干净整洁,因天色未大亮,还有些昏暗。 余嬷嬷不急不忙的点燃油灯放到云舒旁边,又转身去给云舒倒水。 是不是宫里的人都经过锤炼,所以这样不急不忙,淡定自如? 云舒哪有心思喝水,连忙说:“嬷嬷不用忙,我不喝。” 余嬷嬷闻言,便到云舒跟前垂首站着。 云舒让她坐下说话,她却执拗的说:“老奴不敢,老奴就站着跟小姐说话吧。” 云舒没时间跟她多耗着,便直截了当的问:“听说你以前是服侍先崔夫人的?你在她身边做些什么?” 余嬷嬷便说:“老奴从十六岁被分配到崔夫人殿里服侍,一直到二十岁,专司娘娘首饰钱财和其他物品的整理。” 云舒点点头,这个位置很重要,一定是崔夫人信任和器重的人才能担当。 云舒就问:“嬷嬷,您能跟我说说,当年崔夫人是怎么被吴王劫走的吗?” 余嬷嬷抬眼看了看云舒,并不回答。 之前有人找到她,跟她说崔夫人的女儿可能找到了,皇上有意把这个妹妹接回宫,恢复公主身份,只是找不到证据证明她就是崔夫人的女儿,希望她能够回忆一些当年的事情,方便查证。 余嬷嬷听了消息虽然很激动,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还活着,而且能被找到,但是对于查证之事,她却是不希望的。 她低头想了想,又反复看了云舒几眼,最终似是决定了什么,而后对云舒说:“小姐,现下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老奴原本打算带进棺材里去,绝不再提的,但是这些事,您有必要知道,老奴跟你说了,你且听听吧。” 云舒听她这话不简单,连忙点头,说:“嬷嬷请讲。” 余嬷嬷回忆道:“崔夫人进宫前,是跟她父亲长在任上的,在那里,她认识了吴王,后来跟着父亲回长安,被家人强迫送进了宫中。吴王与夫人两情相悦,却两地相隔不得见,慢慢的,夫人也就死心了,还怀了先皇的孩子。 后来,夫人却听人说吴王反了,惴惴不安好些日子。终于有一天,夫人得到了信,吴王约她去宫外相见。夫人很害怕,她不知道吴王怎么敢偷偷溜进长安城,又想着劝他投降,便骗了皇上和太后,说要去灵验的道观给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外面虽然闹,但是当时长安还算安宁,皇上便派了大批的护卫,送娘娘去了。这一去,娘娘便再也没有回来……” 云舒心中震撼,这中间竟然还夹杂着一段情史 余嬷嬷想起当年的事,平静如水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波澜。 她顿了顿,对云舒说:“小姐,先皇直到死,还念着崔夫人,说是吴王用她换退兵三百里的要求,皇上没有答应,所以才害夫人死去,心里一直有愧疚。可是老奴知道,事情只怕不是这样 往年之事若被查出,夫人的名誉、崔家的九族、小姐你的安危,只怕都不保所以,小姐不要这公主之名吧,在宫外好好过日子,夫人也就瞑目了” 云舒知道,余嬷嬷说的很在理。皇家的丑事,特别是给皇帝戴绿帽的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被查出来,崔夫人搞不好还要被扣上伙同逆反的罪名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了。”云舒平静的回道。 崔夫人在宫里的行径经不起查,当年知道内幕的,说不定不止余嬷嬷一个人,事隔二十年,谁还能保证他们对崔夫人的忠心?万一有人卖主求荣,那便完了。 余嬷嬷十分惊讶,云舒并没有因为贪图公主之位而跟她纠结,竟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 可云舒却在意另外一件事…… “嬷嬷……”云舒抬眼认真的望着她,问道:“如今连我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是崔夫人的女儿,你却几句话就把当初的隐秘告诉了我,若我不是她女儿,你就不怕我泄密吗?” 余嬷嬷却十分肯定的说:“你一定是的。” 这下轮到云舒震惊了,她为什么这么肯定? 余嬷嬷望着她,第一次露出了笑脸,虽然很淡很浅,但目光却是极柔和的。 “小姐跟夫人长的有**分相似,怎会不是她的女儿?老奴一眼就看出来了,不会有错。” “……” 云舒事先并不是没有考虑过长相这回事,可是她从未亲眼见过极为相似的母女,所以一直不相信这类说法,没想到余嬷嬷却说她跟崔夫人有**分像 胎记加长相都符合,世上只怕没有这么凑巧的事,她的生母就是崔夫人 只是心中再明白这件事,也认不得。 看来,公主之路行不通,还是得靠薛家才行。 云舒知道了原委之后,顾忌着时间不多,就向余嬷嬷告辞:“嬷嬷说的我都懂,也记得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余嬷嬷一直观察着云舒,这事儿若搁在普通女孩子身上,要么会因为当年的隐秘震惊失措,要么会因为无法恢复公主身份而气愤发怒,云舒却从始至终都很镇定。 看着她如此沉着懂事,余嬷嬷到嘴边的嘱咐话,也吞进了肚子里,不消多说。 从屋里出来,阿楚就从旁边伶俐的钻了出来,低声问道:“姐姐,怎么样?事情办好了吗?” 云舒点点头,阿楚便说:“那我这就送姐姐去宣室殿,咱们抓紧时间吧。” 云舒一言不发的跟着阿楚,心中还想着余嬷嬷说的话,希望找出既能证明她身份,又能避免彻查当年往事的法子。 她虽不贪恋这个公主的名号,但是她当了公主,对大公子很有益,要她这么轻易的放弃,却是觉得十分可惜,少不得要多思量思量。 阿楚见她沉着脸不语,以为她心情不好,就劝道:“姐姐别想太多,余嬷嬷就是个冷面的人,我从未见她对谁好过,你在她那里碰钉子,也没什么,难道什么事非得找她才行么” 阿楚并不十分清楚云舒和大公子找崔夫人身边的旧人具体是什么事,所以才这么劝。 云舒知道她的好意,就笑着说:“嗯,我没想她了,再想其他的事呢。” 阿楚不疑有他,笑着跟云舒继续走。 走到一处宫墙的拐角处,云舒听到墙另一边传来两个小宫女的声音。 “哎,你有没有见到楚服?皇后娘娘准备起身了,到处找她呢这一大早的,楚服会跑哪去?” 另一人就答道:“她不在房里吗?今天早晨我在院子里还没见过楚服呢。” 云舒听到“楚服”这个名字,浑身就绷紧了,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宫女啊 据史料记载,元光五年,也就是在三年之后,皇后陈**将被刘彻以“巫蛊”之罪废除皇后之位,幽禁在长门宫内。而巫蛊案中的一个重要角色,就是陈**的贴身宫女——楚服 阿楚也是在皇后的椒房殿里服侍,云舒就想向她打听一下楚服的事,刚要开口,却听阿楚焦急的说:“哎呀,她们找我来了,我得赶紧回去,姐姐,你从这里往前走,过两道门再右拐,就能看到宣室殿了,我不能送你过去了,你自己小心呀。” 云舒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叫楚服?” 阿楚倒是笑嘻嘻的说:“上回有楚女来给娘娘献舞,娘娘看她们的衣服独特,便让我们穿来给她细瞧,她夸我穿着好看,我名字里又有个楚字,便赐名改为楚服了,姐姐还不知道吧?” 阿楚解释完,听到墙那边的说话声越来越近,赶紧对云舒挥挥手说:“我去引开她们,姐姐快走吧。” 看她的身影消失在墙角,云舒还没回过神。 阿楚怎么能是楚服?? 她每次看史,一直都不知道楚服到底是谁的人,是帮皇后设计卫子夫的失败者呢?还是卫子夫栽赃皇后的牺牲者呢? 不管是哪种,楚服最终的下场就是一个“死”字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楚走上这条不归路她得想想办法…… 因多了这桩心事,她走路时就有些心不在焉,虽按照阿楚所指的方向走,却不记得已走了多远,等她回过神来,却是因为一声尖锐的呵斥声。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这么不长眼?太后的路你也敢挡,还不快快滚开” 云舒脑袋一下子懵了,路上被人撞见已经很惨了,偏偏撞见的还是刘彻的母亲,王太后 若是宫女遇到这样的情况,会立即到路边跪着,不断磕头认错,宫人或许会小惩她一番,然后就此揭过。 可云舒不是宫女,她没有那么快的“下跪”反应,她的下意识,是惊恐的抬起头看向迎面来的一行人,与王太后打量的目光直直的对撞了上去 242、妹妹 242、妹妹 王太后乘着肩舆,衣服上用金线绣的金凤在晨辉下熠熠生光,灼的云舒眼神一颤。 她急忙收回目光,退避到一旁跪下,给太后请安让路,可王太后的肩舆却在她的身前停了下来。 “瞧着不似宫女,怎么大清早的在皇宫里乱跑?” 王太后略显威严的话语在云舒耳边响起,不待她组织好语言回答,之前呵斥她的寺人又尖着嗓子呵斥道:“太后娘娘问你话呢,没听到吗?” 云舒声音微抬,说:“回太后娘娘,民女受诏进宫拜见皇上,之前带路的宫女因有事被人唤走,民女蠢钝,走迷了路,找不到宣室殿,还挡了娘娘的路,请娘娘恕罪。” 王太后盯着云舒,心中一阵叹气,以为皇帝又在胡闹,带了外面的女人回宫。之前一个卫子夫,已让皇后闹到如今没有停休,再来个女人,后宫岂不是要被善妒的皇后闹翻了? “你抬起头来。”太后的声音中已有几分不悦。 云舒心中没有这许多顾忌,坦然的抬头看向王太后。 王太后打量着云舒的容貌,先前还不甚在意,看着看着却目光一紧,凝重而仔细的又看了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姑娘?”王太后虽然努力平静,但云舒依然听出声音中带着几分颤音,没了先前那样的威严。 云舒不知道王太后是善事恶,不敢牵扯桑家和平棘侯家,就答道:“民女云舒,无父无母,只是个漂泊不定的商女。” 王太后听完更是震惊,低声呢喃了一句,云舒没有听清楚,心中正疑惑,又听王太后问道:“你今年几岁?” “民女今年二十了。”云舒规规矩矩的回答着。 王太后连问几个问题,终究不淡定了,她紧紧的抓着肩舆扶手,想了想,说:“我正要去见皇上,你随我来吧。” 王太后吩咐寺人带路去宣室殿,云舒就在队伍后面跟着,一面想着王太后前后举动的变化。 因有余嬷嬷在前,王太后也是皇宫里的老人,当年与崔夫人一起侍奉先帝,自然对崔夫人的长相十分清楚。她这般打量云舒,是不是也看出些端倪了?只是不知她对当年之事,知道多少…… 想着这些,云舒就有些忐忑,不知道一会儿见了刘彻是福是祸…… 刘彻下朝之后带着桑弘羊回宣室殿,还在路上就听人说王太后带着云舒在宣室殿等他,当下就跟桑弘羊对视一眼,心中都狐疑起来。 桑弘羊从不跟王太后打交道,不知这是唱的哪出戏,刘彻倒没多想,只觉得奇怪,说过去瞧瞧就知道了。 到了宣室殿,刘彻把桑弘羊留在偏殿,独个进了正殿,向王太后拜道:“母后一早怎么过来这里了?朕还打算去给母后请安的呢” 云舒就趁机给刘彻请了安。 王太后的脸色沉沉的,瞥了眼云舒,直接对刘彻说:“皇上,这个女人不能留在宫里,你快快打发了吧。” 刘彻和云舒心头俱是一紧,云舒更是朝刘彻递去求助的眼光。 刘彻掩住惊诧,笑着问道:“母后,这是为什么?” 王太后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感觉,拍着桌子说:“天底下这么多女人,你怎么偏偏喜欢上她?她跟你是决计不能在一块的,皇上你弃了她,母后再给你找其他女子,皇后那边,也由母后替你出面解决,只要你速速打发了她” 云舒听了觉得可笑,原来是王太后误会她跟刘彻的关系了,她想出言解释,却被刘彻挡在了身后。 刘彻目光带笑,心中起了别的心思,就着王太后的话,说:“母后,儿臣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怎么能不由分说的就弃了?母后不喜欢她哪里?儿臣让她改还不成吗?” 王太后气的脑袋有些疼了,她知道刘彻现在虽然软言软语的跟她说着话,但是心里最是倔强,若不说服他,他是绝对不可能听话的。 她捏着拳头紧了紧,对云舒和其他人说:“你们都退下” 众人自然是屏气凝神的退下,云舒想着王太后和刘彻的话,却笑了起来。 在偏殿见到了大公子,大公子关切的问道:“怎么回事?太后怎么来了?” 云舒带着大公子到了偏僻处,低声笑道:“事情有变,那公主之位就算是我不想要,只怕也不行了。” 大公子见她在笑,心中就没有先前那么忐忑,静下来细细问起原因。 云舒就从早上之事讲起,因为是在宫中,云舒撇去了崔夫人跟吴王的那段情事,只说跟自己相关的事:“……余嬷嬷说我长的非常像崔夫人,不用什么证据,她就已经认定我是崔夫人的女儿了。后来我走在来宣室殿的路上,撞到了太后,太后以为我是皇上的新欢,看了我的长相之后,显得很紧张。她心里估计是起了疑心,怕皇上跟自己的妹妹发生什么不伦之事,正闹着让皇上弃我出宫。皇上也看出了端倪,此刻正在里面套太后的话呢……” 大公子听完也笑了,说:“人算不如天算,竟然会是这样。” 这个发展谁也没料到,却也不知事情会发展到什么方向,大公子收了笑容,静静等着正殿里的结果。 宣室殿内,王太后压低了声音呵斥道:“彘儿,你就不能听母后一回?你若不想对不起列祖列宗,速速灭了你心里的那点心思,你跟她是不可能的” 刘彻依然笑着说:“母后言重了,不过是一个女人,儿臣怎就会对不起列祖列宗?儿臣现在一个子嗣都没有,正是该广纳妃嫔,早日开枝散叶才是” 一听到“子嗣”,王太后的脸色都灰了,再也按捺不住,低吼道:“荒唐,那女子是你妹妹” 刘彻瞳孔一缩,好等不等,总算让他等到王太后的这句话了 “妹妹?母后说笑了,云舒一个商女,怎么会是朕的妹妹?”刘彻依然装作不知。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太后少不得要解释清楚。 “二十年前,那时候彘儿你还不记事,想来你是不知道的。你父皇的宠妃崔夫人在七国之乱中被吴王劫走,那时她已怀有身孕,听说她后来在宫外生了个女儿,你父皇四处找她们母女也找不见……今日我看那云舒,竟跟崔夫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说没有真凭实据,可万一她就是当年那个女婴,那可不是你亲妹妹吗?你又怎么能跟你妹妹做出那**之事?” 刘彻听完也吃了一惊,但他转而笑道:“母后,儿臣有证据。” 王太后一时没明白刘彻说的什么意思,刘彻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朕有证据证明她就是那个女婴” 在王太后的震惊中,刘彻把火焰胎记的事情说了。 “原本还不太确定,但听母后这样一说,有胎记又长的这么相似,那她定然是我的皇妹了” 王太后这才惊觉自己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又对刘彻套自己话的举动有些恼怒。 “皇上也太胡闹,既然知道怎么还口口声声的说不能轻易舍弃” 刘彻依然没个正经的跟王太后胡搅蛮缠道:“她是朕的皇妹,自然更不能舍弃不管前事如何,皇家公主怎么能弃于市井?待查清楚之后,自然要报于太常,早日把皇妹接回来才是” 王太后有些犹豫:“皇儿真的打算把那孩子接回宫?崔夫人当年丢的莫名其妙,这孩子不认也罢……” 刘彻表情变的严肃,反对道:“什么叫‘不认也罢’?是皇家的血脉自然就该有个交代,父皇找妹妹找了几十年,朕如今找到了,也算是对父皇有个交代母后怎能说出如此寒心的话?您怎不想想,若真说不认修成君,就让姐姐流落市井,您是作何想法?” 瞬间,王太后哑口无言了。 修成君,是王太后进宫前与前任丈夫金王孙所生的女儿,叫做金俗。在刘彻登上帝位,王太后当上太后不久,就被刘彻从民间找回,封了修成君。 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刘彻没有太多感情,但她是王太后的长女,她自然是心疼的,特别是王太后早年叛夫弃女,心中一直对金俗有愧。 刘彻拿她出来说事,王太后还能说什么?一个不同姓的姐姐,他尚能如此厚待,又怎么能容忍刘家皇室公主流落在外? 王太后算是默许了这件事,送走王太后之后,刘彻就让寺人宣桑弘羊和云舒觐见。 刘彻将事情原委一说,果真如云舒猜测的那般。桑弘羊比较关心王太后的态度,听刘彻说她允了此事,十分惊讶。 三人脸上都浮着笑容,刘彻就对桑弘羊说:“剩下的事就交与你去办,速速报给太常,让他们拟出旨意,恢复云舒的身份,选个吉日,去宗庙叩拜列祖,以告父皇的在天之灵” 桑弘羊两眼灼灼,大声的回道:“喏微臣谨遵圣意” 云舒见大局已定,便问道:“此事可否提前跟平棘侯说一说?我担心他突然接到旨意,难以接受,毕竟他们以为我会是薛家的女儿,而且他们年事已高……” 此事已是铁板铮铮的事,刘彻也没什么顾忌,就说:“那你回去之后好好与他们说说,薛家子嗣的问题,他们若有另外的想法,朕可以补偿他们。” 243、易子 243、易子 刘彻说可以补偿平棘侯,这不禁让云舒多想了很多。 自大周朝开始,天子以下,依次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平棘侯是第二等的侯爵,依照制度,若他有儿子,爵位会传下去,子嗣碌碌无功,则会被降级为伯爵,有功则另行封赏。若他无子嗣,这个爵位会被朝廷收回,薛家从此不再是公侯之家,沦为普通官宦之家。 刘彻说因为云舒之事,要可以补偿平棘侯,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补偿法…… 她低头想的入神,却没发现跟她一起步行出宫的大公子看他看的快冒出火花来了。 走了好远,终于出了宫门,大公子牵起云舒的手,坐上桑家在旁等待的马车。 马车刚刚行驶,大公子就一把将云舒捞到怀里,吃吃的笑了起来。 “公子”云舒还没回过神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了一跳。 大公子抱着云舒,边笑边说:“太好了,不枉我们坚持多年,受了这么多分离之苦,我们的婚事总算是有眉目了” 原来是高兴 云舒抬手环上大公子的腰,轻轻的搂着他,说:“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上公子,也只有公子这样爱我、容我、等我,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他当初不嫌弃她的丫鬟出身,顶着各方压力不娶亲,并打心底里只愿意跟云舒一个人厮守,从没有过纳妾的想法。 云舒感谢上天如此厚待她,让她在这里遇上了他 这一切,是对她莫名中止的前生,以及枉死两次的弥补吗? 云舒不愿多想,只想把握当下,过好她现在的生活 大公子扶住云舒的肩头,额头贴着额头凝视着她的鼻端,说:“我陪你一起去见侯爷,这件事情须要仔细跟他说,待处理好这些,我会尽快让太常和宗正那边准备起来,速速恢复你的身份,另外,我也会想法子向皇上求个恩典,让他早些赐婚,不让你在宫中久留,免得生出什么意外。” 云舒安心的听着他的安排,只觉得这一刻有他,什么也不用操心。 平棘侯这几日隐隐觉得有些事情不对,云舒两次被皇上招入宫中,虽说是为了皇商之事,但他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正担忧不知云舒在皇宫中如何了,就听到管家传话,说小姐和桑侍中一起回来了,两位正要求见他。 他命管家速速带两人到会客厅,不过片刻间,他就看到两人并肩走入,男俊女俏,晨光打在他们的肩头,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大公子为了婚事,千辛万苦疏通各方面关系,让他认云舒为女儿,这些原因平棘侯都是知道的,现在看到两人这样好,心里很满意,真为这两个孩子感到高兴。看到他们,平棘侯心情不知不觉就好了几分。 大公子和云舒向平棘侯行礼,平棘侯笑着说:“不必多礼,都坐吧。你们从宫里面回来,没什么事吧?” 大公子看了云舒一眼,这件事决定由他来解释,毕竟最初也是他拉的线。 云舒听着大公子对平棘侯缓缓说着前因后果,心中有些发虚,总觉得对不起他老人家,毕竟这些日子,平棘侯府上下对她和云默的关爱,她是切切实实感觉得到。 她垂目看着自己的膝头,纵使没有看向平棘侯,她也能感觉得到这位老人震惊和失落的情绪。 待大公子说完,良久,平棘侯才叹了一句:“是老夫没有这个福分。” 云舒抬头想劝慰他,话还没说出口,平棘侯已换上笑容,对云舒行礼说:“不过老夫真心为公主高兴,恭喜公主荣归” 云舒连忙避开他的礼,上前扶起他说:“侯爷,我担不起” 平棘侯拍拍她的手,与她一起站起来,说:“这是大喜事啊,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愁眉苦脸” 平棘侯反倒宽慰起云舒来。 平棘侯在朝廷各派中混迹这么多年,遇事该如何处理自然十分清楚。皇家血脉不是他一个侯爵能够觊觎的,能够帮助寻回公主,并祝她认祖归宗,对薛家来说是件好事,不用大公子在旁多说,他也看的明白。 平棘侯又说:“你先回去歇一歇,我去跟夫人还有映秋说道说道,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云舒要恢复身份,还有很多东西要忙,大公子不做久留,匆匆去了。云舒回到香兰苑,平棘侯则往老夫人那边去了。 待到下午时分,红绡传话,说老夫人请她过去一趟。 云舒匆匆去见老夫人,只见她双眼通红,似是哭过,却仍然笑着说:“这是我的福分,竟然能跟公主做这段日子的母女,这也是我的命,注定我膝下无子……” 说着又哭了起来,叶氏在旁连忙劝慰道:“母亲,妹妹能够查出身世,认祖归宗恢复公主身份,这是好事,您千万别伤心了,不然妹妹心里也难过。” 云舒携起老夫人的手,说:“夫人待我和默儿如亲生,我心里记着您的好,以后一定会如女儿般时常来看您的” 平棘侯府多次认养和过继子嗣都遇到问题,两位老人不免有些灰心丧气。 劝说了一会儿,叶氏服侍老夫人睡下休息,再送云舒回房。 一路上叶氏没说什么话,却坚持要送她回去,云舒便觉得叶氏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待到了香兰苑,云舒请叶氏进去喝茶,叶氏没有推辞,跟她一起进房坐下。 待到房间里,她便直接了当的说:“我有些话想单独对妹妹说……” 红绡上完茶,带上房门退了下去,云舒就说:“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我已不把姐姐当外人。” 叶氏难以启齿,低头纠结了半天才说:“说来是件荒唐事,可是我现在不说,以后只怕没有机会说,妹妹听了若不高兴也别恼,只当我一时发疯,胡说八道……” 她越是这样说,云舒越是觉得凝重,不知她开口要说的事情是什么? 叶氏双手搅着帕子,说:“我……我想留默儿当做养子,不知道妹妹能否割爱?” 云舒心中一怔,叶氏竟然想到这一点上了不知是她个人的意思还是平棘侯府的意思? 叶氏怕云舒一口拒绝,连忙解释道:“妹妹现在尚未成婚,就带着一个孩子,会惹来他人口舌猜忌,纵使现下你不觉得怎样,但等妹妹恢复公主身份,皇室必然容不下默儿这个毫无关系的孩子。而且妹妹以后嫁入桑家了,桑家又怎能容忍默儿做桑家长子?到时他的存在,必定是个尴尬。若默儿跟着我,我必定会把她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照顾,决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叶氏说的话戳中了重点,有些问题甚至是云舒之前没有想过的。 她之前收养云默,只想着自己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大公子接受,就行了。可是现在不行了,等她恢复了公主身份,她的儿子就不仅仅是她和大公子之间的事,皇家也会干涉 叶氏仔细观察着云舒的表情,见她没有动怒,心中微微放松一些,继续说:“侯爷和母亲都很喜欢默儿,等默儿入了薛家族谱,就是我们薛家的独孙,继承世子之位也不是没可能的,到时候他即可替妹妹为侯爷供奉香火,也可获得荣华,何必让他陷入尴尬之地呢?” 云舒知道叶氏说的都是实话,可是要她易子,她却做不出来。她跟云默是共同经历过苦难的,而且守护着共同的秘密,情感绝非一般。 低头沉思了好久,云舒抬头问叶氏:“这是姐姐一个人的想法,还是说,侯爷和夫人都是这样想的?” 叶氏解释道:“今天侯爷跟母亲说起这件事来,母亲苦叹自己这辈子终归是没有人养老送终的,我便在旁说,即使妹妹不能做薛家的女儿,若能把云默收养下来,也是极佳的。二老都很心动,但侯爷想来想去,却说夺妹妹之子,只会让妹妹伤心,不许我们提出来。” 云舒心中了解了大概,点点头说:“姐姐容我三思,我明天再给姐姐答复好吗?” 叶氏自然满口答应,云舒没有当面拒绝她,她已经很高兴了 送走叶氏,云舒就往云默的房间走去,推门进去,只见金翘靠着窗户在纳鞋底,不见云默的踪影。 “小少爷呢?” 金翘匆匆站起来回话说:“小少爷跟着他的二位师兄去园子里练功,还未回来,银翘已经去寻了。” 云舒点点头,慢慢的踱步回房。 让云默留在平棘侯府到底是好是坏呢? 若执意带着云默去桑家,桑家人能容下他吗?哪个对他更好呢? 想着想着,云舒忽然发现自己忽略掉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云默并不是小孩子,她得征求他自己的意愿 是啊,他辗转六世,足以为自己的未来道路做决定,他想过怎样的生活,得问他自己,她不能越俎代庖替他拿主意 云舒回到房中,非常惊讶的看到云默正在她的房中等她,见她满脸诧异的走进来,云默笑嘻嘻的问道:“送人怎么送了这么久,我有话跟娘讲呢” 云舒转念一想,问道:“我跟叶氏的话,你都听到了?” 云默点点头,说:“嗯,刚刚练功回来,抄近路翻墙进来的,就在窗下听到我的名字了,好奇之下,多听了两句……” 云舒敞开来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是去是留,我都依你。” 云默把玩了一下手中的茶盏,说:“我留下吧,在薛家当独子很自在的,你没看她们都怎么宠我?我若跟你一起,以后指不定还要跟你儿子争宠呢” 云舒敲了敲云默的头,恨他不争气的说:“哎唷,还跟我儿子争宠呢,你就这点出息,我以后还指望你给弟弟妹妹做个好榜样呢” 云默摸摸头,笑的格外灿烂,落到云舒眼中,却觉得心疼。 她拉住云默的手,认真的说:“默儿,我绝没有抛弃你不要你的想法,你也不要担心会给我添什么阻碍,我询问你的想法,是因为觉得你完全有能力选择自己的道路,我不想强加干涉,想让你从心底选一个你愿意走的路,你明白吗?” 云默也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认真的对云舒说:“我明白。其实几天前我就在想这件事了,之前跟你说,你去当公主,我留在薛家,也不止是跟你开玩笑。我觉得这个选择,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不会误以为你是要遗弃我。更何况,我做了薛家的儿子,你当了公主,又不是说两不相见,以后只要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常常见面的呀。” 云舒有点不信,反问道:“你真的这么想?” 云默点点头,笑着说:“是呀,不过你得帮我继承世子之位,不然我在薛家的宗族里可不好立足呀。” 云舒释然一笑,说:“你这个小滑头,好啦,我明白了。” 云默起身离开云舒的房间,走到门前,转身望向云舒,表情认真的说:“虽然不能继续做母子,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至亲之人” 云舒眼眶忽的红了,闭上眼认真的点头说:“我也是。” 当叶氏得到云舒的答复时,高兴的哭了出来,一个孤苦无依的女人,从此有了儿子做依傍,怎让她能不激动? 只是云舒心中有顾虑,说:“侯爷之前没有允许你收养云默的提议,也不知是想再收养一个薛家宗族里的孩子,还是怎样,你还得探探侯爷的口风才是。” 叶氏却十分笃定的说:“妹妹放心,侯爷真正是顾及着你的感受才不让我去同你说。薛家宗族里之前有两个适龄的孩子,我们之前都接过来养过,一个孩子的父母整天拿着侯爷的名头在外面为非作歹,一个孩子的父母却是恶毒的给侯爷下药,妄想毒害侯爷谋取爵位这样的人早就把侯爷和母亲的心伤透了,侯爷又怎会还想着从宗族里过继呢。” 原来是这样云舒没料到平棘侯的子嗣出了这么多问题。 平棘侯听说了此事之后,在书房中思量许久。 此事若被薛家宗族之人知道,不安分的人只怕会闹事,生出很多枝节来,所以平棘侯非常果断的直接给皇上写了一个奏折,由云舒直接呈进宫中,希望能够请到旨意,直接将世子之位传给云默 244、贵女也要赚钱 244、贵女也要赚钱 当云舒带着平棘侯的折子进宫,呈给刘彻看后,刘彻却笑着咬出了三个字——“老狐狸” 云舒眼皮一跳,就听刘彻对她说道:“朝中人都说平棘侯庸庸无为,最会的一项本事就是和稀泥他们却不知平棘侯是个聪明人,最懂得明哲保身、以退为进” 刘彻怕云舒被平棘侯耍的团团转,就直截了当的说:“薛家人待你肯定很好,但你也得看清楚一些才是,他们究竟是为什么对你好?他们愿意替你养儿子,二话不说还把爵位传给他,你就没觉得奇怪?” 云舒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很多事情,她心里虽清楚,却不愿说的那么明白,有时候也想做个糊涂人,总觉得糊涂人要比聪明人幸福很多。 正如一句话所说,有时候无知也是种幸福。 可是面对刘彻这个精明的皇帝,装糊涂显然是不行了,她得帮云默把爵位争取到,自然就得说服刘彻下旨才行。 “皇上,平棘侯当初待我好,自然是有皇上和桑侍中的原因在其中,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具体有怎样的交易,但是平棘侯想必是从皇上这里得到了地位的保证,从桑侍中那里得到了丰硕的利益。他知道待我好,桑侍中才会让他的利益更大化。说到底,我跟他之间的养父女关系,也不过是个残酷的和利的交易。 之后,事出突然,谁也没料到我的身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平棘侯失了我这个‘义女’,没了荣华富贵的保障,他的爵位对于桑侍中来说,再无半点作用。这个时候,他自然要抓住一些东西来保全自己。他之所以收养默儿,当然是有目的的,默儿若成了平棘侯世子,他的事我不可能不闻不问,自然也会尽量照看薛家。他想用一个世子之位换取晚年的安稳,和百年之后的香火,我觉得也没什么过分。 人总归是有情的,我虽明白他的算计,但是交易之外,我也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份真情。” 刘彻听着她的一番话,最后忽然笑了,说:“朕没想到,在这一番算计之下,你还能说出真情二字。” 云舒抿嘴一笑,说:“有时候,带一些利益的关系,更为牢固。平棘侯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皇上以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也可放心使用,不用怕他跟朝中的一些人一样,地盘错综复杂了。” 刘彻乐了,笑着说:“没想到皇妹如此聪明伶俐,能看透这么多东西。” 说完他又想了想,说:“是了,你以前就很聪明,是朕忘了。” 似是想起以前云舒捉弄他,还有给他和桑弘羊出谋划策的那些事情,刘彻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云舒顺利出宫之后,次日,就有旨意送到平棘侯府,刘彻恩准了平棘侯的请命,将云默收养在媳妇叶氏的名下,并将平棘侯世子之位传于云默。 此诏一出,在薛家和叶家之中掀起轩然大*,两家都没料到,世子之位竟然这么快就传了出去,之前两家为了过继子嗣和世子之位的事,纠结多年,眨眼却被一个不明来路的小子给占去了 许多奏折呈到了刘彻面前,但是平棘侯和刘彻二人咬住死不松口,任谁也无可奈何 平棘侯力排众议,不顾宗族反对,带着云默祭拜宗庙,正式更名成为世子薛默 这件事惊动了长安的上层人士,很多人都在打听云默的来历,却无一能够说的清,只是依稀知道这个孩子跟当初从虎口下救平棘侯的女子有些干系。 但是有一个人却是知道云默的 在云舒恢复公主身份之前,她依然住在平棘侯府。云默被叶氏接去她的冬梅苑,香兰苑就只剩下云舒自己居住。 在她耐心的等待刘彻和大公子的安排时,丫鬟灵风匆匆进来通报,说:“小姐,淮南翁主前来拜访” “淮南翁主”云舒站起身来,忙说:“快快请进” 灵风伶俐的跑去请淮南翁主,云舒已等不及站在了香兰苑的门下迎接。 在衡山国邾城一别,已过去半年,当时刘陵说要到长安找卫青,也不知道她进行的怎么样了…… 刘陵气色很好,微微有些晒黑了,不过精气神却显得更足。 她脚下生风的快步走到香兰苑,一看到云舒,就笑着埋汰道:“好你个云舒,回了长安也不告诉我一声” 云舒笑着迎上去,赔罪道:“翁主勿怪,实在是事情多,耽搁住了。” 刘陵也不是小气的性子,根本没打算跟她计较。 两人携手进了房间,刘陵就咋咋呼呼的问起来:“你几时回来的?若不是我听说皇上下旨立云默为平棘侯世子,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长安” 云舒亲手给刘陵泡茶,说:“九月初到了长安,翁主呢?一直在长安吗?” 刘陵接了茶,摆手说:“先别说我的事,你跟云默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把我吓了一跳,你儿子怎么就变成平棘侯世子了?我起初听说,还以为是重名呢,可是越想越不对劲,昨儿进宫玩的时候,找皇上一问,才知道真的是他” 云舒有选择性的解释道:“我在回长安的路上,救了平棘侯一命,平棘侯瞧见云默,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后来夫人和叶氏见到了,也是喜欢的不行,左右劝说,便定下了此事。” 刘陵听着点了点头,说:“这是好事儿,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是个事,云默虽成了薛家的孩子,但你也算是有了依傍。”她低了低声音说:“以后你嫁到桑家去,桑家人也不敢把你看轻了。” 云舒笑了笑,不知道刘陵若是知道她们两人是堂姐妹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因为多日不曾收到大公子的讯息,想来恢复身份的事情肯定不容易,她怕出什么意外,所以不打算提前把身份之事告诉刘陵。 “你呢?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刘陵自然知道云舒问的是什么事,先叹了声气,说:“那个楞头青” 云舒却眼神一亮,这个语气,好似有戏呀…… 刘陵抱怨起来:“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吃了多少苦跟着卫青长安、上林苑两处跑,你没看到我都晒黑了夏天都过去了,也没缓过来。” 云舒非常有兴趣的问道:“那你们到底怎么样呀?” 刘陵低头一笑,有些倨傲的说:“我看得上他,那是抬举他,只是我看着他傻乎乎的,就来气” 卫青傻?卫青可一点也不傻或者说,他故意装傻充愣不接受刘陵的示好?嗯,有可能 刘陵似是想起什么事,皱了皱眉头,说:“他虽然呆了一点,但我也就忍了,可是那个卫子夫算什么东西,却对我说‘青弟高攀不起翁主’,让卫青远离我哼,我倒要看看,卫青到底是听他姐姐的还是听我的” 原来刘陵还在跟卫家的人角力中,成败尚未定啊 云舒问道:“那皇上呢?他没有说什么吗?” 刘陵摇头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到我的作为的。” 云舒心想,不应该的呀……刘陵是刘彻的旧爱,卫青是刘彻要重用的大将,这两人若弄到一块去了,就算不防备着淮南王要拉拢卫青,刘彻也应该是没办法接受的他们二人的,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再想到卫子夫柔顺的性格,不像是会故意得罪人的…… “翁主,卫子夫说的那番话,会不会是皇上授意她对你说的?” 刘陵想了想,点头说:“有可能,想来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对我说什么。” 云舒又问:“淮南王又是怎样的态度呢?” 刘陵这些脸色彻底拉了下来,说:“我父王要气疯了,说我背叛他,倒戈向了皇上这一边,连我的嚼用也扣了” “那翁主岂不是两边不讨好?”云舒着急的问道。 刘陵点头说:“谁说不是呢卫青一直防备着我,总觉得我接近他是有所诡计,皇上只怕也是在观望,看我到底想干什么。” 云舒脑海中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淮南王扣了翁主的嚼用,那翁主现在手头肯定很紧吧?” 刘陵尴尬的笑了笑,说:“是紧了一些,只是我之前存了不少,还不至于拮据。” 云舒却拉住刘陵的衣袖说:“你存的体己钱怎么能拿出来用?翁主不如找皇上借些钱去” “找他借钱?”刘陵愣了。 云舒笑着说:“翁主应该让皇上知道你的立场变化,既然淮南王现在不理解你,你就应该争取皇上的理解才是只有皇上信任你了,卫青才敢跟你在一起,不然他一直会装傻充愣到底的” 刘陵颇觉得郁闷的说:“我跟皇上谈过心,跟他说过的,看来他还是不相信我。” 云舒劝解道:“你要依靠他,他才会真切的觉得你跟他是同一立场的。” 刘陵“哼”了一声,说:“这还不容易,看我明天就问他借几十万钱花,我真的缺钱呢” 云舒掩嘴笑道:“翁主别一开口就把皇上吓到了,你这是招兵买马还是怎么着,一下子要这么多钱。” 刘陵笑着说:“我要这么多钱,跟你有关呢” 这样轮到云舒惊讶了:“我?” 刘陵点头说:“是呀,我想跟你一起做生意好不好?” 云舒愣愣的问道:“翁主要跟我一起做生意?什么生意?” 刘陵说:“我父王现在不给我钱花,我也不能坐吃山空,想用现在手上的这些钱再生点钱出来。这些日子我仔细想过,我喜欢你画的衣服样子,那些衣服做出来很好看,在长安一定能卖的很好” 云舒认真的考虑起刘陵的这个提议。 她有技术,刘陵有人脉,生意的确可以做做。 云舒以后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天南海北的到处奔波,茶叶、马匹生意只能交给下面的人打理,她也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才是,卖衣服倒不失为一个好提议。 “翁主当真要做?” 刘陵十分肯定的点头。 云舒说:“这个生意要做也容易,我这边出样子,翁主负责找些好手艺的绣娘,衣服的布料咱们可以从吴县周家那里便宜买来,只要最后翁主能想办法把衣服卖出去就行” 刘陵只是有这个想法,待云舒这么一梳理,好像马上就能做一样,不由得十分兴奋。 “真的吗?那咱们从哪里开始做?需要多少本钱?” 云舒想了想,说:“租赁一个带院子的店面,请五到十位绣娘,翁主只用准备这些开销就行,应该用不到太多钱。布料方面,正好十月初周家的人要到长安来,从他们那里先拿过来用就可以。” 刘陵险些要坐不住了,云舒拉住她说:“也不急在一时,你还是得先把皇上那边的事情先处理好。做生意的事情也可以让他知道,让他看看翁主你被逼到什么样了,堂堂翁主还得做生意才能过活” 刘陵掩嘴笑道:“我是该跟他吐吐苦水。” 两人又把此事合计了一番,末了,刘陵又问:“这么久,怎么也没看见默儿?” 云舒说:“叶氏极为看重默儿,给他请了几位先生,他现在应该在书房跟着先生上课。” 说着就唤来红绡,说:“你去秋菊苑看看世子下学了没有?若散了,就把世子请来给翁主看看。” 红绡应声而去。 刘陵又想起一事,说:“刚刚忘了跟你说,卫子夫怀上了,皇上最近心情很好,我原以为皇后和陈家会跟皇上大闹一场,但没想到皇后不仅没闹,陈家还跟皇上一气,跟田丞相死磕上了。” 刘陵却讽笑道:“她才没有想通呢,不过是馆陶长公主管束着她,不许她闹罢了。我看皇上最近是越来越不能容忍田蚡那厮了,要跟陈家一起弄掉他呢” 云舒打心底里感叹,刘陵政治敏锐度真高,可惜是个女儿家 算算时间,田蚡的好日子,的确快到头了…… 这些事不过是顺口提一提,两人都没打算细聊,待说了几句闲话,红绡就领着云默过来了 245、团聚 245、团聚 云默自从成为薛默,叶氏就把他当成心肝肉般疼,吃穿用度、读书习武,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找来。 若不是云舒知道他骨子里是个大人,她还真怕默儿被叶氏给宠坏了 刘陵瞧着头上簪珠,身着大红锦缎坎肩,脚踏丝绒小靴的薛默,就乐了,拉着薛默笑道:“瞧瞧我们的小世子,果然是通体富贵,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薛默规规矩矩的行礼喊了一声:“默儿见过翁主。”就腻到云舒身边靠着。 刘陵看他跟云舒还是跟以前一样亲,心里放心了一些,心道这个孩子是个念旧情的,不是得了富贵就忘本的白眼狼。她却不知她心底的这些顾虑对于云舒和薛默来说,完全是多余的。 云舒问起默儿今天学了些什么,薛默就说:“爷爷和先生一起亲自教我礼仪,说是下月要为我办宴会,到时候见了宾客不能失礼。” 云舒点点头,叮嘱他要好好学。 刘陵也说:“那是,平棘侯府有了世子,自然是要宴请宾客,把默儿介绍给大家。” 又说了两句平棘侯喜得孙子,可以安享晚年之类的话,刘陵心里惦记着开衣铺的事,已经开始琢磨从哪里挖一些好手艺的绣娘过来,见云舒这里一切都好,就不多坐,说要回去了。 “周家的人进京之后,你给我递个音,我再来找你。” 云舒起身把她送出去,回来时就见默儿躺在她屋子里的榻上吃绿彤送上来的点心。 见她回来,默儿就说:“娘给我几张云纸用用吧,我想给师父写信” 云舒伸手点了点他的头,说:“之前怎么跟你讲的,还叫我娘?” 云舒和薛家的人商议,默儿以后称她为“姑姑”,虽然认亲之事不成,但跟孩子的情分在那里,总不能撇开母子身份,冷酷无情的喊着公主和世子的称呼。 默儿吐吐舌头,说:“好嘛好嘛,我以后会记得的。姑姑” 云舒其实不太在意称呼的问题,随便她跟云默之间怎么喊,情分总是不变的,她只是怕听在薛家人耳中,会觉得难受。 云舒笑着走到案头,从匣子里取出云纸,帮默儿在桌案上布了笔墨,就问:“是请墨大哥回来参加你的宴会?马邑离这里远,这一来一回估计赶不上了。” 默儿却说:“爷爷本来想尽快办宴会的,但是我想等你恢复了身份,师父、雪霏他们都回长安了,再办。爷爷同意了,就把时间定在十月下旬。我得写信把此事告诉师父,让他快点回来,依照师父的速度,肯定赶得上。” 墨清在边关,也不知道怎么样,十月的北疆,应该比较冷了,是收兵的时候,他应该会回长安吧。 云舒思索着这些,默儿就把信写好了。他怕平棘侯府的信差找不到墨清耽误时间,就拜托师兄子邪亲自往北边跑一趟。 十月初的一日中午,云舒等人陪着平棘侯夫人吃午饭,吃完正在说家常,有个妈妈撩帘子进来,对众人见礼之后,说:“云小姐,门上传来话,说小姐之前嘱咐接的人,已经接到了。” 云舒惊喜的站起来,对老夫人说:“夫人,我庄子里的人来了,我去前面看看。” 薛默也从老夫人怀里蹦下来,跟着站起来说:“我也要去,我要去看秋姨和雪霏” 老夫人过了几十年孤寂日子,现在很喜欢热闹,高兴的点头说:“去吧,他们远道而来,肯定都很辛苦。”又转头对叶氏说:“映秋你也去看看,好好招待,别委屈了客人。” 三人一起来到侯府的客厅,吴婶娘和丹秋带着云雪霏、三福两个孩子,周子辉带着周子冉都聚在客厅,见到云舒,便一起涌了上来。 丹秋多日不见云舒,之前接到大公子的书信,知道他们在一起,就猜云舒之前肯定是不顾战争危险去马邑见大公子,微微有些不乐意的怪道:“云舒姐你不是说去河曲做生意吗?怎么一声不吭就跟大公子回了长安” 云舒笑嘻嘻的想敷衍过去,于是避开这个问题,想大家介绍叶氏。 众人纷纷对叶氏见礼,心中却也很疑惑,不知云舒为什么住到了平棘侯府,云舒就趁机把薛默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说云雪霏、三福、周子冉三个孩子不能理解,吴婶娘、周子辉和丹秋也是被惊的半晌无语。 见他们一个个都不说话,云舒笑着圆场道:“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待过后我慢慢跟你们说道。你们在路上奔波这么久,肯定很累了,先住下来吧。”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一一安排住宿。 吴婶娘夫妇带着三福要回家住,云舒知道她是挂念小顺,也不妨碍他们一家团聚,就让她先回家歇一段时间,若有事会派人传她。 丹秋和云雪霏自然是跟着云舒一起住在香兰苑,至于周子辉兄妹,叶氏本想给他们安排客房,周子辉却推辞,说还有很多生意上的事要处理,就不留在侯府内,只是把周子冉托付给云舒照看一些日子,说等在长安稳定下来,再来接她。 周子冉乐得跟云雪霏、云舒住一块,横不得立即把这个处处管束她的哥哥撵走,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云舒让丹秋带着两个孩子跟叶氏先去香兰苑,她则留下周子辉,单独有话要说。 她要说的自然就是跟刘陵一起开衣铺的事。 云舒原本就对周家兄妹突然来长安的事感到很奇怪,少不得问两句。 周子辉就说:“我们周家原本是从长安发迹的,当年在长安也有不少朋友,只是后来遇了一些事,举族迁到了吴县。前些日子,家父收到长安旧友的信,谈起一宗生意,便让我先来看看。冉冉她……本不带她来,但她说大家都走了,没人陪她玩,父亲和母亲怕她又离家出走,这才让我带上。” 云舒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不知当年周家出了什么事,能让他们全族人都南迁,事情只怕不小,他们现在回来打头阵,只怕也不简单。 虽想着这事,但是对周子辉也不好追问什么,只是笑着说:“说到生意,我这里也有宗小生意要介绍给你,只是怕耽误你的正事。” 周家跟云舒一起合伙做云纸的生意,赚大发了,现在云舒又要说一起做生意,周子辉自然不会拒绝,忙说没问题。 云舒就笑道:“你且听我说是什么事再说。” 周子辉就正色听她说了一番。 “……淮南翁主想开成衣铺,要选个长期供应布料的商户。我想着,卖给长安这些贵人的衣服,一定要用好的布料,周家的绸缎一向很好,我们又这么熟悉,就想从你们家买进。只是淮南翁主的这个生意还没有起步,一开始要的货量不大,而且也出不了多好的价钱,你只当是卖我一个人情,先帮衬她把铺子开起来……” 周子辉大手一扬,说:“我还当是什么事,这点事自然不在话下,我随后就让管事调几百匹过来,若有什么特别的花色要求,你且列个单子我让庄子里另织。” 云舒倒不好意思起来,说:“用不了这么多,也没这么麻烦,还不知道生意能做多大规模,若方便的话,你明天派个管事过来,我约了淮南翁主跟他细细商量一下。” 周子辉爽快的答应了,说明天一定派人过来。云舒这边也让灵风去给刘陵送个信,请她明天过府商议。 谈完这个事,云舒送走周子辉后回到香兰苑,心情原本很好,进房却看到几个孩子很诡异的在对峙。 云雪霏脸上挂着泪珠,表情愤恨的瞪着薛默,周子冉站在两人中间,很纠结的左右看着,似乎不知道该帮谁。而丹秋则更是无措,蹲在一旁一个劲的哄着云雪霏,只有薛默脸上的表情很淡定,不喜不怒的看着雪霏。 “雪霏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云舒走过去,把雪霏半搂在怀里。 雪霏看到云舒,哭的更厉害了,一下子扑到云舒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云雪霏从小跟男孩子一般,性子野,好强又倔强,除了婴儿吃奶的时期,她还没见过雪霏这么哭过,当下慌了神,问旁边的众人:“你们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了?” 丹秋尴尬的看看薛默,在云舒耳边说:“雪霏是因为默儿的事情闹别扭,说他找到了好人家,就不要你和她了,忘恩负义什么的,说了很多。” 云舒显然是低估了孤儿对亲人的渴求程度和对亲情方面的执念,雪霏和默儿的姐弟关系虽然只处了半年,但雪霏是打心底里把默儿当成家人。 现在突然告诉她,默儿不再是她弟弟,变成了侯府的世子,她又是倔脾气,自然会想不通。 云舒抱着雪霏拍了拍,说:“雪霏先别哭,娘带你去见个老朋友” 雪霏哭哭啼啼的被云舒牵着往外走,丹秋、默儿和冉冉也跟在了后面。 一行人出了院子又进到另一个带锁的院子,刚刚踏进去一步,就听到假山后面传出一声虎啸,紧接着,一个黄色的大猫出现在了假山边上 246、波折 246、波折 “小虎” 雪霏高兴的跑了上去,被迎面跑来的小虎扑在地上,两人打了一阵滚,才笑着翻起身。 “娘你把小虎找回来了,真好”雪霏高兴的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又冲躲在云舒身后的冉冉喊,说:“冉冉姐姐,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小虎,我没有骗你吧” 冉冉纵使再胆大,也跟雪霏这个虎孩儿不一样,她看到老虎吓的躲在云舒身后发抖,没有大叫或者晕过去已经算是很勇敢了。 云舒上前摸摸小虎的头,对雪霏说:“看,当初你不得已把小虎放归山林,不像以前一家人那样住在一起,可是你们现在再相见,感情还是一样,对不对?” 雪霏蹭着小虎说:“那当然了我当时也不想丢下小虎,实在是没办法嘛。” 云舒就顺着说:“那你再想想默儿,他也是这样啊。虽然他现在变成了薛家的儿子,但是只要我们彼此的情分不变,那就还是一家人。” 雪霏若有所思的说:“不一样……” 云舒耐心的问道:“怎么不一样?” 雪霏毕竟是小孩子,想半天也说不出来,但是已经不哭了,还时不时用疑惑的眼光看看默儿。云舒捏捏她的脸,不再担心,小孩子之间,慢慢就会好的。 她转身问丹秋:“薛少夫人呢?” 丹秋就说:“薛少夫人得知我们都没吃午饭,布置午饭去了。” “那我们快回去吧,她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 叶氏果然命丫鬟出来寻他们了,香兰苑的厅中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叶氏客气的招待着他们,看孩子们吃的开心,她也高兴。 冉冉和雪霏这大半个月在路上,都没吃好,路途颠簸,孩子们看着都瘦了,现在自然吃的极欢。 叶氏就对云舒说:“母亲刚刚派人来问可都安置妥当了,让我们把孩子领过去看看呢。” 自然是要拜见老夫人的,云舒点头道:“等他们吃完,我给冉冉和雪霏换身干净衣服,再带过去给老夫人请安。” 冉冉比雪霏大好几岁,虽然活泼好动,但也算是半大的姑娘,知道爱干净了,可雪霏身上却脏的跟花猫一般,特别是刚刚跟小虎一起打过滚,头发里还夹着草呢 叶氏笑着点头说:“那好,我先去回禀娘一声,她还盼着呢。” 云舒这边就让红绡带人去整理丹秋他们带来的行李,并准备洗澡水。待孩子们吃饱后,洗的干干净净,换了漂亮衣服,就随云舒去见老夫人。 周子冉和云雪霏如果静态不动,看上去十分可爱,特别是雪霏,小脸上的五官渐渐长开了,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加之深眼窝高鼻梁,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她们一动起来,便像野丫头,路都不能好好走几步,两人拉着跑来跑去,一刻也不得安生。 好在见了老夫人,两个丫头能够规规矩矩的请安,并坐下来回答老夫人关切的问话,还算识大体。 老夫人频频点头,看看安静坐在一旁的薛默,又看看凑在一起说话的两个女孩子子,高兴的说:“这几个孩子模样齐整,又养的好,舒儿你是个有福的。” 云舒不太好意思的笑着说:“我事情多,未能在家潜心教导他们,特别是雪霏,你别看这丫头现在乖,等她下去了,玩疯了可折腾人了。” 老夫人就笑着说:“孩子嘛,活泼些是好事,关在房里养出来,也不见得好。” 雪霏也在一旁嘟着嘴说:“娘,我现在不调皮了,不信你问秋姨,这一路上,都是冉冉姐姐闯的祸,我很乖呢。她在马车里煮茶,差点把蒲团都烧着了” 周子冉听了,跑去捂她的嘴巴,低声威胁道:“你再说,我不帮你绣花了” 雪霏就吐吐舌头,贴到周子冉身边去讨好她,大人们看着都笑了。 又坐了一会儿,云舒跟老夫人说话时,看周子冉和雪霏互相使眼色,脚尖踢来踢去的,显然是坐不住了,就让薛默带她们出去玩。 老夫人也叮嘱道:“默儿你要好好招待你的两个小姐姐。”又让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跟着去了,才放心。 待孩子们走都了,老夫人问云舒:“那个小一些的丫头,是你的女儿吧?” 云舒点头,说:“当初在山里捡到的,大雪天的,被人扔到树林里,若不是有老虎给她取暖,只怕早就冻死了,是个可怜的孩子。” 老夫人悲悯的点点头,又想到云舒带回来养在院子里的那只老虎,问道:“就是那只老虎吗?还真是通人性。” “是的,雪霏从小跟它一起长大,关系很好,只是性格也因此比别人家的女孩儿大胆莽撞一些。” 老夫人想了想,就说:“长大了自然就收敛了。”又转头对叶氏说:“以后孩子跟着你,不能太拘着她了,性子要慢慢改。” 云舒听了这个话,大惊:“夫人这话怎么讲?” 老夫人和叶氏看云舒这么大反应,也惊了一跳。 叶氏解释说:“父亲之前跟我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等接来了,也跟默儿一样,当做自家的女儿养。怎么?父亲没跟妹妹商量?” 平棘侯的确跟她说过等雪霏来了,要见见这孩子,可并没有说要把雪霏也过继到薛家的事呀 云舒冷静了一下便想明白了。 以她之后的公主身份,自然是要越干净越好,儿子不能有,女儿也不能带,皇家肯定都不会认的,所以平棘侯才会自动把两个孩子打包在一起,准备都接收吧。 虽是好意,但云舒依然觉得有点尴尬。 雪霏跟默儿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雪霏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到现在还是个不懂事的丫头,性子又倔,如果知道要被丢到薛家,肯定会以为云舒不要她,心里不知道要受多大的伤害。而且她那般性格,云舒也不放心把她交给薛家。 “这件事情我再找侯爷商量商量吧。” 这件事情云舒既然不同意,老夫人和叶氏自然也不会反对,一来是云舒的女儿,她自有主张,再则薛家不介意再收养个女孩儿,却也不差这一个女孩儿。 到了晚间,平棘侯从外面回来,到内院和众人一起吃饭,见到孩子们,看着家里如此热闹,自然也很开心,大方的赏了很多东西。 吃完晚饭,云舒让丹秋带着孩子们下去歇息,自己则跟平棘侯去了外面的书房。 “雪霏还是跟着我吧,她跟默儿不同,怕是离不开我的。” 平棘侯听了此事,思忖着说:“带着这个孩子,皇上和宗正那边,只怕不好交代。” 云舒就说:“女孩子本就是不记宗谱的,雪霏的身份不用对宗正那边有什么交代,她跟刘家没关系,只是我的养女而已,皇家不承认她,也没关系。” 平棘侯点点头,女儿和儿子,本就不同,认养一个女孩儿,也没什么**烦,便顺了云舒的意思,说:“既然这样,我会再跟桑侍中商议商议。” 很长时间没有收到大公子的消息,云舒关切的问道:“桑侍中他最近怎么样?我的事情是不是很难办?” 平棘侯点点头,说:“本来不是特别麻烦的事,只是正巧碰到田丞相有事求皇上,皇上不想依他,他就在此事上做文章,以此为要挟。” 这个田蚡,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跟刘彻谈条件这么不给皇帝面子 平棘侯摇摇头说:“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老夫和桑侍中会解决的。这些日子你安心休养就好。” 云舒道了晚安之后退下,心中猜测着刘彻不知道会怎么处理田蚡…… 次日,刘陵和周家的派来的管事都到了侯府,云舒在外院的一个花厅中接待他们,商量了一个上午的衣铺之事。 云舒和刘陵都是新嫩,对开衣铺和布料这些不怎么懂,平时穿在身上,只知道是否舒适和好看,内中细里却不清楚。 倒是周家管事多年跟各路衣商打交道,什么季节用什么布料,适合做哪种衣服,都细细的跟两人说道。 最后合计着列了几张货单,刘陵付了两锭黄金,一并让周家管事带走了。 周家管事拿着黄金左右无措,说:“我家少爷说过,不能收二位小姐的钱,这可让我怎么交代。” 刘陵笑着说:“做生意的日子长着呢,你这次不收钱,我以后倒不好意思要你们的货了” 云舒也在一旁点头,周家管事这才带着金子走了。 看着到了中午的时间,云舒留刘陵下来吃饭。 两人徐徐的往后院走去,刘陵就跟云舒说:“我进宫见过皇上了,他借了我十万钱,还说以后不够只管进宫问他要,并特地让卫青送我出宫。” 云舒高兴的说:“这样看来,皇上是相信你了呀” 刘陵哼了一声,说:“他才没那么好心,做事从来不吃半点亏,这次他让我帮他一个忙。” “帮什么忙?”云舒警惕的问道,刘彻下套时,可是手下不留情的,刘陵千万别中了他的招才是。 刘陵脸上的表情闷闷的,显得不高兴,低声说:“我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就是之前跟田丞相的事,皇上说他要用这件事去跟田丞相谈条件,万一谈不拢,事情就要散出去……” “啊……他怎么能这样?”云舒听着就生起气来。 ` 247、打闹 247、打闹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刘陵早跟以前不一样了,刘彻却把这事翻出来,纵使是为了对付田蚡,也要考虑一下刘陵的立场和感受啊 刘陵见云舒面色不虞,反倒笑着说:“说就说吧,我名声本就不好,也不差这一次了。” 听着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云舒皱着眉头说:“这可不行,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这事若爆出来,卫青会怎么想?以后你们在一块,他又会被人看成什么?有了这个心结,他怎么会好好待你?” 刘陵听着也楞住了,不过她现在对刘彻,只能听之任之,没半点反击余地。刘彻告诉她,也不是寻求她的同意,只是通知她罢了。 云舒心中越想越难受,特别是想到刘彻跟田蚡较量,可能是为了她恢复公主身份的事情,她就觉得对不起刘陵。而且刘陵和田蚡的事,最初是她和大公子间接传达给刘彻的,她得想想办法才行…… 陪刘陵吃了午饭,刘陵就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云舒就让灵风送信联系大公子,她要进宫面圣 时值大公子沐休在家,听说平棘侯府来信,他第一时间便取来看了,见是云舒找他,当即备了车马,往平棘侯府而去。 平棘侯不在家,他最近心情好,时常与长安的老朋友们串访,老夫人又在午休,大公子不方便进内院,云舒就在外院的园子里见了他。 彼此多日不见,两人都很思念对方。大公子看了一眼陪着云舒过来的红绡和灵风,对她们说:“我跟小姐有话说,你们去角门候着吧,不用跟着伺候。” 红绡和灵风竟问也不问云舒的意思,径直去角门边守着。 云舒好奇的问到:“她们两个是你安排的人?” 大公子嘴角微翘,搂了云舒的肩跟她在园子里转起来,说:“你房里的四个丫鬟,都是我安排的,可以放心。” 云舒虽猜到了一点,但是没想到四个人都是 “天青和绿彤也是?” 大公子点头说:“我起初是怕你在侯府里被人欺负,侯府下面这些人最是欺软怕硬,我不能时时陪着你,就先帮你把身边的人安排好,我也放心一些。” 云舒听的啧啧称叹,红绡心思缜密会办事,天青手巧会梳头打扮,绿彤做的一手美味,灵风伶俐跑腿快。这四个丫鬟,大公子只怕是很花了一些心思吧 不过她今天找大公子的重点不在这里,闲话了两句之后她就问道:“公子,我想进宫见皇上,能帮我安排一下吗?” 大公子想了想说:“卫夫人怀了龙嗣,后宫这两天的庆祝宴会很多,皇上一时只怕抽不出时间。怎么?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云舒估摸着大公子肯定知道那件事,就说:“今天上午我见了淮南翁主,听她说,皇上打算用她跟田丞相以前的旧情事去跟丞相博弈。我听着觉得难受,皇上怎么能这么对刘陵呢,好歹以前也是爱过的……” 大公子并没有惊讶,看来他果然是知道的。 云舒越想越奇怪,只怕这主意就是大公子出的 忙问:“公子知不知道皇上和丞相是为什么事情起争执?” 大公子并不瞒她,低下声音说:“田丞相在黄河以北有大量田地,其中还有不少是他霸占的官地,皇上想趁着给你恢复身份的机会,没收他一部分土地,赏赐给你作为封地,也算是提醒一下他,希望他不要太过嚣张。谁知田丞相不仅不理皇上的警告,还趁机要求提拔他手下的两名年轻要员,皇上不同意,他就找太后哭诉,并阻拦宗正恢复你身份的事,闹了好些天了。” 田蚡果然是个贪婪无度的人 可是要对付她,拿他和刘陵的地下感情做威胁也没多大用呀 “公子,对付田丞相的事情,只怕要从长计议” 大公子眼神一亮,问道:“你有主意?” 云舒在他刚刚起步时帮过他不少,她的才能,他从来不敢小看,当即认真听云舒说她的想法。 “虽然田丞相跟淮南翁主的事情是件丑事,可皇上拿这件事去敲打田丞相却起不到半点作用。不要说这件事情没证据,纵使爆出来,大家也是取笑淮南翁主多一点,反正田丞相的花名早就在外。而且,田丞相若因此事去向太后告状,太后肯定会责怪皇上有辱皇家颜面,而且伤害了自家舅舅的感情” 皇室宗族出了丑事,从来都是尽量藏着掖着,哪有皇上主动往外捅的?若真这么做了,太后肯定会对皇上不满。 大公子点头,犹豫道:“其实皇上也就是说说,会对田丞相提一下此事,但不会真的说出去。” 云舒听他这样说,放心了一些,继续说:“想对付田丞相,不如从另一处下手” “哦?说说看” “淮南翁主当初之所以接近田丞相,是为了给淮南王引线。淮南王和田蚡之间必定有所图谋,具体事情刘陵也一定清楚,说不定还有书简来往在刘陵手中。皇上可以隐晦的在田丞相面前提一提,暗示他对田丞相的所作所为很清楚,只不过是看着太后的面子没有追究。田丞相不管有没有把柄在刘陵手中,只要他看出刘陵最近和皇上、卫青走的这么近,又被淮南王所不容,他自己乱想也会心虚。更何况,叛乱这种事,田丞相不可能向太后诉苦,就算太后再偏袒他,也不可能容忍他图谋自己儿子的天下” 田蚡虽没有真的想叛乱,但他贪图淮南王的好处和刘陵的美色,毕竟是做过对不起刘彻的事,云舒就不信田蚡一点把柄也没被淮南府的人捉住 大公子和刘彻虽推测和查出了一些内幕,但是刘陵究竟为田蚡和淮南王做了什么事,包括她现在的立场和想法,都没有云舒了解的清楚。 云舒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公子已明白很多事,心里也有了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我会尽快把你的意思转告给皇上。” 大公子进宫比云舒容易很多,也更方便跟刘彻说话,有他传话,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比云舒等安排进宫要快很多。 云舒放下心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大公子抬手抚摸了一下云舒耳边的碎发,说:“你跟刘陵的关系越发好了,倒像亲姐妹一样,这是以前没有想到的。” 云舒掩嘴笑道:“我跟她可不就是亲姐妹吗?” 大公子楞了一下,云舒跟刘陵都是刘氏皇家的女儿,嫡亲的堂姐妹,便拍了脑门自嘲道:“是我蠢钝了。” 云舒挽了大公子的胳膊,笑嘻嘻的继续在园子间散步。 园子的门上有红绡和灵风守着,这树丛花间,只有他们两人,大公子看云舒笑的开心,心中微动,低头趁其不备,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云舒大惊,连忙四处张望。 大公子贼贼的笑道:“别看了,就我们俩” 说着,手还不安分的把云舒的腰搂住,四目相对的站着。 云舒连忙推他,说:“万一有下人整理花草什么的留在了园子里,看到就不好了” 大公子却不以为意,说:“正下午,哪里会有什么人别动,让我好好看看,好多天没看到你了” 云舒不好意思的说:“看多岂不是看厌了,有什么好看的” “百看不厌,越看越喜欢” 云舒笑着嗔怪道:“公子你越发的油嘴滑舌了不知都哪里学的。” 大公子突发奇想的问道:“你说你以后喊我什么好呢?可不能公子公子的喊了。” 不管是云舒当了公主,还是两人成婚,“公子”这个称呼都不合适。 云舒苦恼的说:“喊了这么多年,要换吗?只怕不顺口呢” 大公子连忙点头说:“自然是要换的,让我想想……喊声‘夫君’听听……” 云舒脸上一红,推开他说:“美的你,我才不喊” 大公子却像是找到了好游戏,十分有兴趣的说:“这个不好,那就喊相公?郎君?或者……你选一个?” 看他这么兴奋,云舒突然促狭的笑了,说:“你让我选,我就选一个?” 大公子点头,却发现云舒的表情很奇怪,一副要做坏事的样子,隐隐觉得不妙。 云舒主动爬上大公子的肩头,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要不,我喊你……羊羊?” 大公子的脸腾的红了 他恼羞成怒的要去捉云舒,却被云舒哧溜一下子跑开了 云舒太开心了,原来调戏大公子是这么好玩的一件事 大公子三两步追上云舒,将她紧紧捉在臂弯里,捏她的鼻子训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竟然要那样子喊我?” 云舒心虚,细声细气的问道:“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大公子见云舒一点讨饶的意思都没有,抱起她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翻过来照着她的屁股拍了一巴掌。 这一拍可不得了,云舒面红耳赤,急的乱弹:“快放我下来,丢死人了,你……你怎么这样” 她鼻尖急出了汗,从大公子身上挣脱下来之后,就站在四五步远的地方,羞恼的说:“公子真是越发没个正经,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大公子回话,就丢给大公子一个背影,急匆匆跑出了花园。 大公子翘着嘴角看云舒落荒而逃,消失在转角,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刚刚那一掌的手感,很好呢…… 248、露脸(上) 248、露脸(上) 云舒双颊通红,一口气跑回香兰苑,背心都被汗湿了。 丹秋正带着周子冉和云雪霏在园子的小池子边喂鱼,见云舒跑回来,就上前帮她打门帘,一起走了进去。 “云舒姐,出什么事了?” 云舒摇头,说:“没事,路上走的太快了,好热,帮我倒杯凉水吧。” 丹秋帮她倒了水,云舒一饮而尽。 丹秋越看越诡异,这都十月了,天气已经凉了下来,马上就要立冬,怎么会热的满脸通红,浑身是汗? 转念一想,云舒刚刚去前院是见大公子,回来后脸上的红晕很不自然,再看她眼里还含着羞怯的笑意……肯定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丹秋放了心,低头一笑,喊了天青进来服侍云舒换衣服,自己转身回到小池子边看孩子们逗鱼,只是心里琢磨着,也不知两人什么时候能完婚? 大公子办事真不是一般的快,第二天晌午,云舒就接到宫里寺人传来的口谕,皇上邀请云舒进宫参加宫宴。 云舒和平棘侯府的人又惊喜又忐忑,一方面在猜测皇上这番举措是不是说明云舒恢复身份指日可待,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云舒第一次参加宫宴而觉得不安。 都说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的地方,云舒虽进过几次宫,但跟后宫妃嫔没打过什么交道,心里有些怯怯的。不过她以后也是皇家的一员,这些事情逃是逃不掉的,只能自己放精明一些。 平棘侯夫人和叶氏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纷纷送来新衣和首饰,一起商量着该怎么打扮。 叶氏不断往云舒身上戴首饰,云舒不想戴那么繁琐,推辞道:“只是进宫参加宴会,要是喧宾夺主就不好了。” 叶氏把云舒当做自家妹妹,在她耳边说道:“听说宫里为庆祝卫夫人怀龙嗣,已经摆了好几场宫宴,但皇上这次特地请了你进去,必定是有别的意思。你第一次跟里头那些人见面,千万不可让她们小瞧了你,她们很多都是欺软怕硬的” 叶氏说的话不无道理,后宫里谁的本事大,谁就尊贵,自然也就没人欺负了。她这次进宫,若穿的寒酸,又胆怯拘束,只怕会被人小瞧,以为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日后成了公主,只怕也没人尊敬她。 如此想着,云舒就收了手,任由天青和叶氏为她梳妆打扮。 穿戴的差不多了,灵风捧着一个大红色锦盒跑了进来,蹲身行礼说:“少夫人,小姐,桑大人亲自送东西来了。” 叶氏替云舒接了过来,云舒打开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是一条红宝石的项链整条项链上的宝石数量不计其数,中间最大的一颗,有拇指盖大小,绚烂无比 饶是云舒在金玉宝石店做过活的人,和叶氏这种见过世面的侯府长媳,也都愣住了。 叶氏惊叹道:“桑大人真正是不得了,这种好东西,哪怕是宫里,也不易寻得到啊” 云舒心中有些忐忑,大公子这个时候送这个东西给她,明摆着是让她戴进宫的,可是会不会太招摇? 她望向灵风,问道:“是桑大人亲自送来的?” 灵风连连点头。 云舒又问:“那大人现在在哪?走了吗?” 灵风摇头说:“桑大人和侯爷在前面说话,说是特地来送小姐进宫的。” 云舒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大公子也是放心不下她,肯定有些话和事情要跟她说。既然一会儿要见面,有疑惑到时候再问好了,便请叶氏帮她把宝石项链戴上了。 为了配这个红宝石,叶氏又让云舒把刚刚穿好的浅黄色衣服换下,重新穿了大红色的深衣,显得格外端庄和隆重。 “这样就好了,不输任何人呢” 叶氏笑眯眯的看着云舒,云舒站起身,不太习惯的扶了扶头顶上的发髻,说:“头饰戴的有点重,不会把发髻压散掉吧……” 叶氏拉了一把天青,说:“天青的手艺,你就放心好了。” 云舒对天青笑了笑,天青嘱咐道:“行走、叩拜都是没问题的,小姐放心吧。” 时间差不多,云舒这边准备出门,便让灵风给大公子传话。 上了马车,大公子就盯着云舒看,说:“你该多打扮打扮才是,这样真好看。” 云舒还记得他头两天拍她屁屁的那一巴掌,撇过脸没好气的说:“平时就不好看了是吗?” 大公子忙说:“没有,都好看” 云舒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便指着脖子上的贵重物品问道:“公子,为什么要戴这个东西?会不会太扎眼了?” 大公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说:“就是要让她们眼红,让她们知道你就算不是公主,也比她们过的好,免得她们以后以为你全凭皇家身份才得富贵,处处为难你。” 大公子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重重的荷包,塞给云舒,说:“这里面是一些小玩意,一会儿进宫打赏用吧。” 云舒指着自己腰间的荷包,推辞道:“不用了,我这里准备了一些金裸子。” 大公子摇头说:“金裸子打赏宫人倒是够用了,可是给公子、小姐们做见面礼就不合适了。平阳公主、隆虑公主、修成君都带着孩子进宫,卫夫人的外甥也在宫里陪她,少不了要一一打点。” 云舒打开大公子递来的荷包一看,满满两包,一包各色小玉器,另一包则是各种金雕。 云舒对卫夫人的外甥比较感兴趣,问道:“卫夫人的外甥可是她二姐的私生子,名叫霍去病的?” 大公子点头,说:“你也听说了?就是那个孩子。” 云舒算算年龄,霍去病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怎么会长在宫里? 大公子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自从卫夫人怀了龙嗣之后,皇上就派人把霍小公子接进宫,是想让他带个弟弟给卫夫人吧。” 云舒点了点头,刘彻现在的确很需要儿子,只不过,卫子夫这头一胎是要让他失望了。不过据说刘彻对卫子夫爱到了“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的程度,想来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刘彻都会很喜欢。 大公子跟云舒介绍着参加宫宴的各路人的身份,云舒静静听着,眨眼间就到了未央宫之下 【今天更新有点少,实在是情绪烦躁,反复写反复删,希望今天睡一觉,明天能写的顺畅一些。】 249、露脸(中) 249、露脸(中) 未央宫中早早点燃的灯火,与漫天的晚霞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一片璀璨,仿若瑶池仙境。 在宫门处下了马车,大公子携着云舒沿着宫门向里走,刚到宫门里的大广场,就有寺人上来,躬身说:“桑大人,晚宴设在延熹殿,皇上此刻还在宣室殿处理公务。” 大公子冲这位寺人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有劳公公。” 而后转头看着云舒说:“走,我先送你去延熹殿吧。” 云舒点头跟上,行至延熹殿台阶下,正巧遇上了淮南翁主刘陵。 刘陵看到两人并肩走来,弯了眉眼,上前打招呼说:“咦?云舒你怎么进宫了?也是来参加宴会的?” 刘陵心中很是奇怪,这次宴会是宫宴,请的是些宫妃和皇亲国戚,并不请外臣和家眷,桑弘羊作为刘彻的近侍来了也就罢了,怎么会把还未成亲的云舒也一并带了进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桑弘羊深蒙圣宠,云舒的儿子最近又封了平棘侯世子,她进宫参加宴会也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云舒点头行礼,刘陵望着她通体的派头,啧啧称赞道:“若不是看到你跟桑侍中在一起,我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大公子见云舒遇到了刘陵,便把云舒托付给刘陵,转身去了宣室殿。 刘陵携着云舒走上台阶,在她身边说:“你今天来的巧,有好戏看了” 云舒不解的问道:“怎么?” 刘陵解释道:“我刚刚从卫夫人那里过来,听说皇上把先皇遗失在民间的公主找到了,今天会介绍给大家认识。” 云舒心中忐忑,这件事她一直没有跟刘陵讲,不知一会儿刘陵知道那个人就是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故意瞒着她而不高兴? 云舒尚在考虑要怎么办,就听刘陵说:“也不知那位公主是真是假,虽听说是连太后也承认,宗正已经请旨恢复她的宫牒,但是先皇早已不在,那位公主的生母也不在,皇上这个时候把她找回来,肯定不止是认亲那么简单。” 听刘陵这么说,跟她一样持怀疑态度的人肯定很多,为了避免一会儿宴会上难堪,云舒打算先告诉刘陵,以免宫宴上出了意外,也好有个人为她说话才是。 “翁主,时间尚早,我们在宫外站站,待会儿再进去吧。” 刘陵望了一眼延熹殿,里面油灯刚刚点燃,还有些油烟没有散尽,便点头,跟云舒一起走到殿旁,沿着围栏往殿后的空地走去。 这里没有闲杂人,宫人忙着准备宫宴,也不会到这里来。 云舒停下脚步,对刘陵说:“翁主,皇上今晚要向大家介绍的人就是我。” 刘陵愣了一下,没有把云舒和公主对上号,傻傻的问道:“皇上把你介绍给大家做什么?” 过了一瞬,她自己察觉到不对,提高声音反问道:“是你?” 云舒点头,说:“嗯,翁主你别惊讶,这件事情,我自己也还未能完全接受,也不知道皇上究竟要怎么办,所以不敢声张,一直没能告诉你。” 刘陵双眼炯炯有神,左右看看,没人,抓住云舒兴奋的问道:“你快跟我讲讲,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公主?到底是真是假啊?” 云舒压低了声音,把她在马邑受伤被人看到胎记,以及宫中密卷,太后说她长相相似等事简单说了,刘陵听完惊叹道:“看来是真的了” 云舒不置可否,说:“我无父无母,一个亲人都没有,对自己的身世也不清楚,皇上和太后都说我是,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刘陵替云舒觉得开心,说:“现在好了,你知道了父母是谁,也有了亲人,不是一个人了。既然胎记和长相都对的上,那必然不会有错。当年见过崔夫人的人很多,一会儿在宫宴上,太后和各位太妃会为你作证的。” 说着,刘陵越发觉得开心,说:“这下好了,我跟姐妹们的关系一向平平,这回终于有一个好妹妹了” 云舒见她一点愠怒也没有,放宽了心,说:“我第一次参加宫宴,也不知该怎么办,心中很忐忑。” 刘陵笑道:“这有什么,见了人问个好,互相说几句客气话,坐下来等开宴就好了。不过咱们晚点再进去,免得被人拉着问来问去,烦的很。” 云舒点头,跟着刘陵往延熹殿的北角走了一段,那里有一个视野开阔的台子,她们两人倚栏而站,刘陵说:“皇上和太后他们若过来赴宴,我们站在这里一目了然,到时候跟他们一块进去。” 站定之后,刘陵就说起衣铺的事情:“我现在已经找了八个绣娘,有三个是从宫里要的,另五个是从各个府里重金买出来的。只是店铺还没有选好,地段好的地方,铺面小,铺面大的地方,地段又不好,挑来挑去,很头疼。” 云舒看着刘陵这么忙活,不好在旁边就画几个图应付,便说:“我明天也去打听一下吧,若有合适的,再邀你一起去看看。” 刘陵高兴的点头说:“那敢情好,早点选定铺子,咱们也好早早开张才是。” 闲聊间,两人就看到皇上的御驾摆了过来,刘彻下了御撵走上台阶,见到云舒跟刘陵站在台上,就招了过来,问道:“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刘陵就笑着说:“等皇上您呀” 刘彻笑道:“那便进去吧,别让众人久等了。” 两人跟在刘彻身后从正殿走进去,延熹殿中已坐了**分满,原本热闹谈话的众人纷纷停下聊天,向刘彻叩拜行礼。 云舒准备在末席找个位子先坐着,谁知刘彻喊住了她,指着主座下面的一个位子说:“别坐远了,就挨着朕坐吧。” 云舒只好跟着他坐过去,刘陵便向翁主们的坐席走去。 刘彻的一举一动,大家都观察着,看着他对云舒这般照顾,满堂的人都惊讶的噤了声,俄而,便低声议论起来,打听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 刘彻身边的主席还空着两个位置,是太后和皇后的,在刘彻的左手边,卫子夫已经安静的坐在了那里,微笑的向云舒点了点头。 云舒跟她打过招呼之后,就挨着刘彻的右手边坐了。 坐下后,云舒感觉到很多眼神向她打量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微笑,抬起头向众人扫视过去。 第一次见面,不能输了气势 偷偷议论打量云舒的人,纷纷移开眼神,但也有个人,毫不掩饰的盯着云舒,脸上的表情惊讶而难以置信。 云舒笑着向对面看过去,那个一直盯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是刘彻的大姐,平阳公主 云舒笑着对平阳公主点头示意,平阳公主并不还礼,就那么一直看着云舒。 她爱看便看吧,云舒也不再理她,而是跟旁边向她搭讪的人聊起天来。 坐在云舒下手的是刘彻从匈奴接回来的南宫公主,南宫公主望着她,问道:“我竟从未见过你,不知怎么称呼?” 云舒笑着说:“公主叫我云舒就行了。” 南宫公主还要发问,就听寺人尖着声音通报,太后和皇后驾到。 众人又纷纷向王太后和陈皇后行礼,两人落座后,刘彻举着酒樽对众人一晃,说:“今日齐聚一堂,除了庆贺子夫怀上龙儿,还有一件喜事,朕要与众位分享” 大家都安静的听刘彻说话,刘彻走下主席来到云舒面前,一手端着酒樽,一手牵起云舒,说:“二十年了,朕终于找回了朕失散多年的皇妹我们大汉朝的四公主” 少数知道内情的人,目光复杂的看向云舒,大多数不知道的人,一下子炸开锅议论了起来。 刘彻牵着云舒走到了大殿正中间,提升说:“二十年前,吴王作乱,劫崔夫人以要挟父皇,父皇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忍痛舍弃崔夫人,也因此将四皇妹遗失在民间。时隔二十年,朕终于找回了四皇妹,以告父皇在天之灵诸位,共饮此杯,以庆贺”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恭喜皇上,恭喜四公主” 刘彻带着云舒坐回位子上,对旁边的寺人示意后,编钟声悠然而起,正式开宴了。 宫女们鱼贯而入,布食、斟酒,乐府的乐姬、舞姬也有序进入,开始助兴表演。 刘彻坐在太后和云舒之间,招手对云舒说:“皇妹,来敬母后一杯” 云舒从宫女手中的托盘上取下一尊酒,敬给王太后说:“母后,请饮此杯。” 王太后神色正常,无喜无怒,端起酒杯喝了酒,并没有说多余的话。 刘彻又领着云舒给皇后陈**敬酒,陈**接过酒杯,对云舒笑了笑,说:“皇上能把妹妹找回来,是件大喜事,只是宗正办事也太不利,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妹妹的宫牒,委屈妹妹住在宫外,成何体统?” 刘彻颇为高兴的看了陈**一眼,说:“皇后所言极是,朕刚刚才斥责过宗正办事不利,无奈丞相却说朕不懂事,说事有轻重缓急,要朕以国家大事为先。” 陈**却说:“我一妇人不知什么叫做国家大事?只是想当面问丞相,还有什么事比皇家宗祠更重要的吗?您说是不是呀?母后?” 云舒听出来了,这对夫妻一唱一和,无非就是要在太后面前告田蚡的状。陈**是受了大公子所托,而王太后自然也听出来了,云舒这件事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便说:“的确,丞相所言偏颇,公主的事要早点办妥才是。” 陈**得了这句话,才高兴的把酒喝下去,看到刘彻对她笑了,心中更为欢喜。刘彻对她冷淡多时,她没想到这样就能让刘彻对她改变态度,所以看向云舒的目光更为友善 250、露脸(下) 250、露脸(下) 云舒又去给卫子夫敬酒,并祝贺她喜怀龙嗣。之后便被刘彻带到了几位公主面前。 平阳长公主、南宫公主、隆虑公主,这三位看向云舒的神情各不相同。 刘彻对她们说:“各位皇姐,这就是我们的四皇妹” 云舒蹲身行礼说:“云舒见过各位姐姐。” 南宫公主经历比较坎坷,最珍惜失而复得的东西,当即携起云舒的手,说:“真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一个妹妹,妹妹快起身,自家人别多礼。” 隆虑公主则是好奇的打量着云舒,说:“咦,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好眼熟呢” 平阳公主则冷笑着说:“三妹自然见过,她就是弘金号的账房,桑家的那个婢女三妹之前照顾过她不少生意” 众人都感觉出平阳公主语气中的不善,隆虑公主装作没听出来,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我跟妹妹一早就见过,怪不得觉得可亲。” 隆虑公主看平阳公主不理云舒,笑着打圆场,说:“我记得大姐之前还对我说,你之所以怀上襄儿,就是因为买了弘金号的吉祥物。这次卫夫人怀了龙儿,四妹也得送一个吉祥物来才好呢” 云舒笑着应道:“我回去之后定然备好送上。” 说着,隆虑公主就转身对卫子夫说:“我可为你讨了一份好礼呢” 卫子夫趋步走过来,笑着致礼,刘陵也走过来凑趣。 场中的焦点就在卫子夫和云舒身上,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攀谈,刘彻就笑着说:“你们姐妹们玩吧。” 说完,便转身回去主位上,跟王太后两人低声说起话来,皇后在旁也不时帮腔,脸色难得的好看。 这边女子聚做一团,纷纷问云舒是怎么被皇上找到的,云舒简单的说自己因成了皇商被皇上召进宫,太后认出她跟崔夫人相似的模样,加之检查了胎记,得以确认。 有好奇者轻轻拉了云舒的衣领看,那里果然有一个火焰般的胎记,纷纷说这胎记长的很祥瑞,是天生富贵之身。 平阳公主听不得大家如此恭维云舒,冷哼了一声,说:“不过是个商女而已”显然是不承认云舒的出身了。 刘陵便装作不了解云舒的样子,问道:“你方才说你成为了皇商,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云舒并不忌讳“商女”这个称呼,说:“做的茶叶生意。” 刘陵就“讶异”问道:“在南方甚为流行的云茶可是你做的?” 云舒笑着点头。 刚刚本有人对云舒的商女身份表示轻视,现在一听到云茶,纷纷凑过来问起来。云茶渐渐流行到长安中,只是大多数人都没喝过,只听过云茶在南方的名声,现在又听说云茶成了贡茶,更是觉得感兴趣,都想弄来喝一喝。 刘陵就打趣道:“哎呀呀,你做生意肯定赚了不少钱,瞧你这红宝石项链,咱们想买可都买不到。” 周围的女子们早就注意到了云舒身上的首饰,只不过没人好意思说出来,现在刘陵问起来,便有人凑趣说道:“我刚刚就看到了,以前我只见过皇后娘娘戴过这么一条,宝石还没有这般大,你这项链可是价值连城呀” 又有人问是从哪里寻得的,云舒便笑着跟她们攀谈。 平阳长公主看众人丝毫不介意她商女的身份,气的独自去旁边饮酒。 皇后陈**看她们聊的开心,就走下主座来听她们说什么,走近了发现平阳长公主独自一人坐在旁边,就走过去问道:“皇姐怎么独坐在此?” 平阳长公主刘娉请陈**坐了,撇了一眼人群中的云舒,说:“我不喜此人” 陈**惊讶问道:“哦?为什么?之前我还听闻皇姐与她颇有来往呢。” 刘娉没好气的说:“往事休提,我只要一想到蔚儿现在的境况,我就生气” 临江翁主刘蔚,之前求皇上赐婚与桑弘羊失败,半年后下嫁给了文终侯萧何之庶孙萧炳,谁知萧炳成婚三月不足,大病而亡。刘蔚年纪轻轻就守寡在家,而且萧家之人认为她克夫,待她极为刻薄。 也因此事,平阳公主更为记恨云舒,认为云舒抢了刘蔚的姻缘,才害她落得此般下场。 陈**听刘娉说了这些,却笑了,说:“没想到皇姐竟是个性情中人,为了一个关系不大的侄女,记恨起自己的妹妹了” 刘娉被陈**笑的一愣,仿若醍醐灌溉。 刘蔚是窦太后逝世后,留给她照看的,刘蔚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更无势,平阳公主跟她的感情也不过尔尔。她之所以为刘蔚的事情迁怒于云舒,不过是因为云舒当初忤逆了她的意思,让她觉得很没有颜面。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云舒不再是个民女,她是刘娉的妹妹虽然也无父无母,却有很多依靠,如今势头正隆,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 她从小生于宫中,长在权利的斗争下,该怎么做她很清楚,只不过一时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刘娉望向陈**,说:“多谢皇后提点,不过**你最近似乎跟以往很不同了。” 陈**嫣然一笑,说:“以前想不通的一些事情,现在想通了罢了。争了十几年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又何必留恋?我该把握好已有的东西才是” 平阳公主望着面若皎月的陈**,神情莫测。 陈**却看着云舒,想起了桑弘羊。是他告诉她,帝爱、权利、子嗣,是女人在后宫生存的三项法宝,帝爱和子嗣她都没有,唯有权利一项,她要学会用权利来得到子嗣,甚至帝爱。 生不出儿子又如何?她是皇后,想要把其他妃嫔的儿子过继到膝下成为嫡子,也不是难事。 想着,陈**侧头对平阳公主说:“皇姐跟四公主走近一些吧,一个人的境况,是说不定的。” 说完,陈**就走进人群,跟云舒等人说起话来。 平阳公主想到自己体弱多病的丈夫,想到年幼的儿子,一时惆怅万分。夫家靠不住,只能靠娘家了…… 正此时,王太后招平阳公主上前说话,问道:“寿儿呢?不是说把他带来了吗?快抱来给我瞧瞧。” 曹寿,就是平阳公主半岁多一点的儿子,也是王太后的第一个外孙,非常得王太后喜爱。 平阳公主命人把乳娘和孩子从侧殿抱了过来,王太后接在怀里疼爱了一番,感叹说:“皇上这次要能得个皇子就好了。” 平阳公主就劝道:“母后别着急,皇上年纪尚轻,子嗣会多起来的。这次子夫若生了儿子自然最好,若不能,就跟皇后商量一下充盈后宫之事吧,我看**现在想通了不少,应该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闹了。” 王太后就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隆虑公主就抱着刚刚满月的女儿凑了过来,依着王太后身边说:“母后好偏心,只疼外孙,不疼外孙女。” 王太后就笑道:“都疼都疼,看看我们的小娇娇,睡的这么香” 隆虑公主跟隆虑侯在长安串亲戚的时候怀上的孩子,他们婚后多年终于得了孩子,很慎重,怕长途跋涉回家对胎儿不好,就请命在长安久住了下来。 隆虑公主八月底刚刚生产完,现在孩子不过一个半月不到,她却敢带着到处跑。 隆虑公主的婆婆就是馆陶公主,两人本就姑侄,馆陶公主不好管束她,王太后少不得要说两句:“孩子还小,晚上风寒,你何必把她带出来受苦,等她大一点再往外抱吧。” 隆虑公主嘟着嘴,说:“等孩子大一点,我就要回封地了,现在想让母后多看看她嘛。” 王太后没办法,只好说:“好好好,你的孝心我知道了。” 王太后的大女儿,修成君金俗也带着儿子凑了过来,谁也不愿被太后忽视。 众人便开始围着王太后称赞这些孩子长的好,有福相等等。 云舒想起大公子给她的荷包,就从包里拿出东西当见面礼。 平阳公主这次倒没有给云舒难堪,笑着把福字玉佩收了下来。 隆虑公主的女儿得了一个金镶玉的长命锁,谁知小朋友突然醒了,挥手哭闹起来,把隆虑公主刚刚接到手的长命锁打了地上,中间镶的玉应声碎成了两半 殿堂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气氛很尴尬,云舒就笑着捡起来,说:“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这种东西摔了听个响,以后姨母给你更好的,我们小翁主长大肯定是个多禄有福的。” 摔长命锁,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隆虑公主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孩子,又饱含歉意的看向云舒,不过也顺着她的话,下了这个台阶。 “真是个不得了的小东西,以后肯定跟你爹一样,挥斥千金的东西” 满堂都笑了起来,不再提此事。 从宫宴回来之后,长安贵妇名媛们都在谈论这个横空多出来的四公主,说她的穿着打扮,说她有钱而大方,也隐隐议论着她二十还未嫁的各种原因。 不过,随着十月十五日的几道旨意,一切猜测和议论都戛然而止。 一道圣旨,封云舒为长安公主,食邑三千户,赐玉堂殿居住。 第二道圣旨,赐婚给大司农丞桑弘羊,选定吉日十二月十八日完婚 桑家也收到了两道圣旨,其一是嘉奖桑弘羊督办粮草有功,擢升大司农丞,秩俸千石;其二就是赐婚长安公主 251、进宫(上) 251、进宫(上) 大公子谢恩收下两道圣旨,桑家上下欢欣鼓舞,他立即就被桑家老夫人叫进了房中,只留下他和桑老爷三人谈话。 桑老夫人满面红光,显得非常激动高兴,她拉着大公子的手说道:“乖孙,这次皇上赐婚,你千万不可再拒绝啊长安公主虽然长在民间,但是真正的皇家血脉,你不可轻视她听说她深的皇上青睐,皇上为了弥补她之前的苦楚,一定会加倍补偿他的。你千万不能再想着那个云舒了,她走了也就罢了,别让公主知道你跟她以前的事,知道吗?” 大公子淡淡的笑着,说:“奶奶,孙儿知道。” 他又转头看像桑老爷,问道:“爹,你说呢?” 桑老爷眉头皱着,叹了一声气,说:“老夫与云舒有两年之约,现在皇上赐婚下来,皇命难违,老夫只能失信于她了。你以后好好待公主,云舒之事,爹会替你处理的。” 大公子站起身,恭敬而又冷淡的对二位说:“奶奶、爹,你们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跟公主相亲相爱,绝不会让你们为难。” 桑老夫人欣慰的说:“好、好,你想通了就好” 大公子嘴角一弯,说:“忘了告诉二老一件事情,这位长安公主,不是别人,正是云舒。” 石化,说的大概就是桑老夫人和桑老爷现在的样子吧。 桑老夫人和桑老爷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风水轮流转,竟然会转成如今这副样子 云舒不仅成了公主,还以公主的身份,下嫁到他们家 大公子看着他们的表情,缓缓说:“为了迎娶公主,我已在城西购置新府,从明日起,孩儿要忙于准备婚事,可能会经常不在家,奶奶和爹不要担忧。” 公主婚后单独置府,这是很寻常的事,没有哪个婆婆会指望着公主儿媳来服侍她。只是,购置新府的事情从大公子嘴中说出,桑老夫人和桑老爷还是感觉到了异样的味道。 这对年轻人心中,必定还是记恨着老人当年的阻拦吧 哪怕觉得难以接受,桑老夫人还是硬生生的消化了大公子说出来的信息,她僵硬的笑道:“你的婚事,家里自然要帮你筹办,何况是迎娶公主。” 她绝口不提云舒,只对桑老爷说:“多派点管事给弘儿,婚期将近,要抓紧准备起来。银子该花的就要花,不能丢了我们家和公主的脸面。” 桑老爷默默点头,只是看向儿子的眼光颇为复杂。 大公子听着奶奶的话,面色稍缓,恭敬的致谢,然后退了下去。 他走后,桑老夫人哆哆嗦嗦的把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了桌案上。 桑老爷急忙劝慰道:“娘,您当心身子,虽然没想到云舒成了公主,但说来这也是两全的好事。” 桑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说:“我们当初嫌弃云舒的出身不准她嫁进来,现在她以公主身份下嫁,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孙媳?而且弘儿分明就是事先知道的,竟然一声也不吭,到今日下了圣旨才告诉我们,何曾把我们老人放在眼中?” 桑老爷也叹气说道:“弘儿这孩子,打小就是如此,只要他认定的东西,再难也会到手。我们当初百般阻拦,伤了两个孩子的心,他们估计是怕我们再次阻挠,所以瞒着我们。” 看着老母亲的神色不定,桑老爷说:“好在弘儿是个有分寸的,云舒也不是个记仇小气之人,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便是,母亲不用忧虑过甚。” 桑老夫人想想也好,结婚后他们撇开单过,她不用每次见到孙媳就下跪请安,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我老了,今年过年之后,我就回洛阳祖宅,弘儿长大了,长安就交给你们父子,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桑老夫人当初是为了大公子的婚事而来,等到孙子婚事结束回老家,也没有什么可丢脸的,总好过在长安天天对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孙媳要好。 云舒全然不知桑家的事情,一心忙碌着迁居之事。 平棘侯府一片忙碌,收拾着云舒进宫要带的东西,丹秋、红绡、天青、绿彤、灵风五人作为云舒的贴身丫鬟要带进宫里,云舒也要把雪霏带进宫,七个人的行李就有不少。 丹秋有些惊喜到恍惚,反复问云舒是怎样一回事,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云舒解释好几次,确定告诉她这不是错觉,她才如打了鸡血一般忙碌起来。雪霏还小,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在知道不能跟小虎和周子冉在一起之后,非常不开心。 周子辉得到音讯之后,一面送来厚礼祝贺,一面把周子冉接回去了。 宫里接云舒的人马到了平棘侯府,薛默及侯府众人高兴的把云舒送走,云舒向众人挥手,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不同的家人,生活也会截然不同。 虽然只会在宫里待到出嫁的那一天,可云舒已经能够预感到,她这两个月的日子必然是不平静的 玉堂殿中,皇后陈**亲自带着嬷嬷督促宫女收拾新居,并对分配到玉堂殿的宫女和嬷嬷训话,让她们要仔细侍奉,不可轻怠。 正说着话,阿楚脚步轻快的走进来,禀报道:“娘娘,四公主先去长乐宫拜见太后娘娘了,过会儿才能到,您要不先回宫歇着吧。” 陈**想了一想,说:“她一会儿肯定还要去见皇上,我们直接去宣室殿等着吧” “喏。” 皇后周围的人得了令,急忙摆驾宣室殿。 跟陈**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人,卫子夫此刻也在宣室殿里陪着刘彻批改奏章,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的低语说笑,气氛十分融洽。 当宣室殿寺人传报皇后驾到时,卫子夫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急忙起身准备迎驾。 陈**满脸笑容的走近殿中,在看到卫子夫的那一刻,笑容消去了一半,却依然努力笑着说:“你重着身子,就不必多礼了。” 而后坐到刘彻的另一侧,不再看卫子夫。 饶是这样,刘彻已觉得陈**变的宽容了很多,若搁到以前,她一定会让卫子夫完完整整的给她行礼,才会放过。 “皇后今天心情很好?”刘彻颇为玩味的看向陈**。 陈**却下意识的抬杠,反问道:“皇上难道见不得我心情好吗?” 刘彻咳了一声,表情冷了冷,低头看奏折,不再看她。 卫子夫在旁边不敢多嘴,大殿里一时很安静。 陈**咬了咬嘴唇,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没办法好好跟刘彻说话,总是关不住自己的嘴,喜欢说话呛他。 她有些后悔,自己找话题说:“四皇妹的玉堂殿已经收拾好了,只等四皇妹进宫了。” 刘彻眼睛抬也不抬,“嗯”了一声说:“皇后辛苦了。” 陈**觉得没趣,不再理刘彻,转而望向卫子夫,问道:“你不在殿里好好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 卫子夫恭恭敬敬的说:“回禀娘娘,臣妾听说四公主今日进宫,想迎一迎,便在这里候着了。” 陈**“唔”了一声,又问卫子夫:“你这几天吃的好不好?我看你越来越瘦,别亏待了肚子里的孩子。” 卫子夫受宠若惊,连忙说:“最近胃口一直不好,太医开了滋补的药,说过了这个月就会好一些的。谢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一定尽量多吃一些。” 刘彻听了,也抬头说:“想吃什么就跟御膳房说,不要亏待了你和孩子。”说着,他记起以前吃过云舒做的东西,十分新奇有意思,便说:“朕记得四皇妹做的一手好菜,等她来了,你可以与她多聊聊,让她给你做点东西尝尝鲜。” 卫子夫大惊失色,正要说不敢当,陈**已经直起身子训斥道:“皇上四公主进宫可不是给她做厨子的” 卫子夫也连连点头,说不能这么委屈了四公主,她万万不敢当。 刘彻面色讪讪的,没好气的看了皇后一眼,说:“朕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记起以前她做的东西,随口提一提罢了。” 陈**冷哼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皇上说话也要思量几分才好。”她心里气刘彻如此宠卫子夫,意难平,说话的语气也格外难听。 卫子夫噤声不敢多说,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让公主为她下厨,若那样做,必定会被人说成恃宠而骄了。 刘彻讨了个没趣,正想赶陈**走,就听寺人传报,说四公主来了。 云舒走进宣室殿的时候,见刘彻、陈**、卫子夫三人脸色都不太好,虽然有可以挂上的笑容,气氛却不融洽。 云舒小心的行了礼,刘彻点头赐座,然后说:“回来了就好了,你的宫殿,皇后娘娘已经为你准备好。”说着喊了殿外一名寺人:“贵海,你一会儿陪四公主过去,看看是否还短缺什么。” 寺人刚刚称喏,陈**就不乐意了,说:“我都为皇妹准备好了,臣妾难道会亏待妹妹吗?若真有短缺的,我自然速速派人备齐,何用你的人去办?你这是不信任我了?” “你……”刘彻很寻常的一句话,落到陈**耳中,偏偏要挑刺,气的他又想拍桌。但想想妹妹第一天回宫,不好在她面前落个没脸,忍了气,对陈**说:“好、好,你去办,朕不管了” 252、进宫(中) 252、进宫(中) 陈**努努嘴,昂着头站起身,走到云舒面前说:“走,皇妹,我带你过去。” 云舒匆忙起身,告别了刘彻,随陈**离开。 陈**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斜眼看着坐在刘彻身边稳如泰山的卫子夫,说:“皇妹已经迎到了,你怎还不回去休息?你在这里休息不好,还扰的皇上不能安心批奏章。” 卫子夫连忙站起来说:“是,臣妾这就回去了。” 只这短短的几息时间,云舒已经深刻的理解刘彻为什么不喜欢陈**了。 她看着刘彻阴沉苦闷的脸,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声。 出了宣室殿,陈**脸上立即明媚了,她弃了肩舆,带着云舒步行去玉堂殿,不断的给云舒说未央宫的殿宇分布,以及介绍她所居的椒房殿所处位置。 “皇妹以后要多来找我说话,不然等你嫁了,宫里宫外又隔得远了。”**说到这里,笑到:“桑大人只怕连这两月也等不及,想把你早早的娶回去了” 云舒笑道:“皇后娘娘取笑我了。” 陈**甩着长长的黑发,转过头说:“我是羡慕你,桑大人对你那样好,这几年我可都是一一看过来的” 皇后这样关心她,云舒并不觉得奇怪。大公子跟陈家以及皇后,在这几年里多有接触,对于云舒的事情,也听说了很多。 云舒跟着陈**走着,从侧面打量着她的长相。其实她长的很好看,大方而明媚,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骄纵之气,让人接触起来不太舒服。不过跟她接触起来很简单,没有太多阴谋阳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十分干脆的个性。 可正是因为这样,棱角太过分明,无法容忍感情的背叛,跟刘彻相处越久,两人之间的沟壑只会越深,心已渐行渐远。 来到玉堂殿,几十名宫人全都列队两侧,跪迎公主回宫。 云舒看着这些寺人、嬷嬷、宫女跪了满地,努力压制着心底的不适,接受他们的叩拜。 陈**带她到大殿坐下,招手唤来两名嬷嬷,说:“这是你的主事嬷嬷,余嬷嬷和桂嬷嬷。我听说余嬷嬷以前是服侍崔夫人的老人,便把她赏了你,想必她一定会全心的服侍你的。桂嬷嬷是皇上特地挑的,也是个能干人,皇妹以后尽管差遣她们两人就是。” 云舒看向垂首站立在下面的两人,余嬷嬷依然跟云舒之前偷偷见她时那样,面色平静无波,不知心里想些什么。桂嬷嬷脸上则挂着浓浓的笑,热情万分。 陈**又招手唤来一名宫女,说:“她叫夏芷,是你殿里的女官,掌你殿里的一切大小事务。” 云舒睁大了眼睛看向身穿桑紫色女官服的夏芷,这个女子正是几年前,云舒在去上林苑的路上教认字的那个小宫女 夏芷盈盈一拜,笑着给云舒问安,脸上没有惊讶的神色,仿佛早就知道自己要服侍的公主是云舒一般。 贴身伺候云舒的,依然是云舒带进宫的那几个丫鬟。这些人因为两个月之后就要随云舒出嫁离宫,并没有上宫籍,云舒进宫前便嘱咐她们少在宫中行走,安静在玉堂殿待两个月。 原本有些担心宫女会欺负她带来的丫鬟们,现在一见掌管宫女的是夏芷,云舒的心就轻了一半。 云舒带进宫的行李已由寺人搬了过来,陈**就说:“皇妹先收拾东西吧,我先回去了,待会儿你到我这边来用膳吧。” 云舒称喏,笑着把皇后送走,便让余嬷嬷带着丹秋、红绡并两个宫女收拾行李去了。而桂嬷嬷则被云舒差遣着照看云雪霏去,只留了夏芷和贴身的几个丫鬟在身边。 云舒笑着问夏芷,道:“夏女官可还记得我吗?” 夏芷微笑而恭敬的说:“公主与奴婢有恩,奴婢铭记于心,从未忘记。公主直接叫我夏芷好了。” 都是一个殿里的人,云舒也不想见外,便说:“又不是什么大恩惠,之前一次在上林苑碰到,你已经谢过,就不必再谢啦。只是今后我们同在宫中,我身边带来的几个人,又是拘在侯府,没见过世面的,少不得要你多多照看一些,别让她们在宫中闯祸。” 说着就让天青、绿彤、灵风给夏芷见礼。 夏芷是宫中女官,受得起丫鬟们的礼,但仍然避开半个身位,客气的说:“公主放心,一定不会给公主添乱的。” 云舒思忖着,她怎么就这么好运?安置到她身边的人,都是跟她有渊源,可以放心任用。 想到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又想到大公子给她在侯府里安排的四个丫鬟,她就觉得余嬷嬷、夏芷等人之所以能来服侍她,少不了有大公子的作用在其中。 殿里收拾行李的同时,宫里其他殿的贺礼同时源源不断的送了来。 有皇上赏赐给她的钗环首饰、屏风、盆景等物,也有太后赏赐的衣服、美食,卫子夫甚至亲自带人过来送礼。 云舒想到她怀有身孕,连忙出殿迎接,卫子夫却受宠若惊的说:“公主进宫本就劳累,怎好出殿远迎,快快进殿歇着吧。” 卫子夫怀孕后就不只是一个人,对待皇家孕妇,云舒少不得打起百分百精神,不能让她在自己这里出半点差错。 她尴尬一笑,说:“夫人是双身子,何必亲自走这一趟,差人过来就行了。” 卫子夫温柔的说:“之前在宣室殿见到妹妹,没能说上话,心里一直不安,就过来看看。” 云舒笑着把她请进殿里坐下,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对待卫子夫和卫家的人。 早前卓成在上林苑放狼偷袭云舒,大公子派暗羽反袭卓成,却被卓成跑掉;后来卓成在淮南国寿春出来事,想靠卫长君逃跑。种种事情都表明,卓成跟卫家必然是有很紧密的联系。 再想到卫子夫被送进宫的那段时间,卓成正被平阳长公主留在公主府里做事,卫家发迹到底是历史的必然,还是卓成作用下的偶然? 若卫家真是因卓成才发迹,云舒仅仅靠刘陵和卫青的联姻,就能拉拢卫家吗?还是得尽快除掉卓成,到那时,卫家总不会为了一个消失的死人跟她过不去吧?卓成能帮卫家的地方,她也可以 卫子夫捧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云舒说:“我也不知道给妹妹什么见面礼好,珠宝和布料,我在妹妹面前拿不出手,挑了半天,只有这个进贡的零陵香适合妹妹,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因为制作工艺和原材料的问题,香料在古代极为珍贵,极少有人家能用得上熏香。云舒虽然不懂香料,却也知道这进贡的香料肯定是极品。 “夫人太客气了,这肯定是皇上专门赏赐给你的,你留着用吧,我也用不上这个。”云舒推辞道。 卫子夫非得把东西给她,并说:“我自从怀了孩子之后,就闻不得别的味道,这零陵香放在我那里也浪费了。给了妹妹,以后肯定能用得上的。” 毕竟是见面礼,云舒只好收下。端起匣子嗅了一嗅,零陵香闻起来就好像置身于艳阳天下的花香田野,令人心情舒畅。 让绿彤把东西收下之后,云舒也不敢随便给卫子夫上茶,就怕她怀孕喝不得,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正待这时,桂嬷嬷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云舒见她身为一个宫中老人,还这样咋咋呼呼的,想必是出了什么状况之外的事,顾不得卫子夫还在场,就问道:“嬷嬷何事慌张?” 桂嬷嬷偷偷看了一眼卫子夫,这才说:“老奴刚刚带着雪霏小姐在院子里玩,撞见了霍小公子。老奴本想着两个孩子一起玩玩并不打紧,谁知道眨眼间,雪霏小姐就跟霍公子两人牵着手跑开了,老奴腿脚跟不上,只瞧着他们往宫门的方向跑去了。公主,这可怎么办……” 云舒有些惊讶,雪霏跟着霍去病跑了?这两个孩子想做什么? 卫子夫一脸忐忑,说:“我这个外甥,实在调皮,妹妹别急,我这就派人去找他们。” 云舒倒是笑着说:“没事没事,雪霏也是个调皮捣蛋的,他们说不定只是跑去哪里玩了,横竖出不了宫,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不用劳师动众的找了。” 卫子夫和桂嬷嬷都很诧异,原本想着女孩子矜贵,怕磕到碰到或是受欺负,谁知云舒一点也不担心。 云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雪霏在宫外野惯了,少不得以后要慢慢收收她的性子,到时候就有劳桂嬷嬷费心了。” 桂嬷嬷照顾丢了孩子,没有被云舒训斥已经很庆幸,听云舒这么客气,连连应下。 卫子夫想必还是不放心,没有多坐,就说要回去了。 云舒亲自把她送出去,殿里已经把行李和赏赐都收拾好了。夏芷拿了整理好的物品单子过来给云舒看,就问:“这些东西,以后交给谁掌管好?” 一般情况下,公主的私人财物都不会少,各种赏赐、接来送往和花销都要有人打理,必须要找个信任的人。 云舒第一反应是要交给丹秋,但是想到不能再耽搁她,等自己出嫁后,要早点把她嫁出去,就只好作罢。 她看了看身边的众人,然后说:“我记得余嬷嬷以前在我母妃身边就是做这些事的,交给余嬷嬷吧。” 余嬷嬷有些动容,眼神闪烁了一瞬,而后又沉静下来,恭敬的从夏芷手中接过单子和库房的钥匙。 ` 253、进宫(下) 253、进宫(下) 玉堂殿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云舒应皇后之邀去椒房殿吃了午饭,回来后却还不见雪霏回来。云舒倒不怕雪霏出什么事,就怕她在宫里闯祸。 霍去病想必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两人凑在一起,闯祸的可能性更大。 桂嬷嬷有些急了,云舒让她去卫子夫那里问问孩子们在不在她那边,又派两个宫女出去找人。 众人忙的团团转,偏在这个时候,寺人同传,说皇上驾到 云舒只好领着宫人迎驾,却见刘彻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大笑的走了进来。 “皇妹找心急了吧,哈哈,这两个混球,你猜猜他们干了什么” 云舒看着被刘彻捉在手里的雪霏,又看看另一边浓眉大眼的小男孩,想必就是霍去病了。 云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训斥雪霏一顿,若刘彻要追究,再求情就不会有错。 她板着脸拉过雪霏,训到:“我怎么跟你说的,在宫里不比在外面,你不可像以往那样调皮捣蛋,你之前答应我要听话,可现在呢” 雪霏嘟着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云舒。 霍去病在旁听了,袒护到:“不怪她,是我的错。” 刘彻听两个孩子闹的好玩,自个去主位上坐了看起戏来。 云舒上前问道:“皇上,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 刘彻对一旁的寺人勾勾手,就见寺人捧着一根带钩子的麻绳走出来。 刘彻指着钩子和绳子,笑着说:“这两个孩子太有意思了,想用这个东西翻出宫去,一半都没爬到,就让守卫给抓了下来。” 云舒一阵无语,转身问雪霏:“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早上才刚刚进宫,现在就要翻墙出去?” 雪霏嘟嘴说:“我想带这个小哥哥去看小虎,可是守门的人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只好爬墙了呀。” 霍去病一阵脸红,跑去刘彻跟前,说:“姨夫,都是我的错,是我要出宫,工具也是我找来的,你要罚就罚我吧。” 霍去病听说雪霏养了一只老虎,想要亲眼看一看,云舒可以理解,但是他们翻墙出宫的方式,实在不能纵容。 云舒就对雪霏说道:“想去看小虎,可以回来跟我说,你却翻墙往外面乱跑,这样做对吗?” 雪霏低头小声的说:“娘,我错了……” 云舒喊来桂嬷嬷,说:“桂嬷嬷,把小姐带下去,找个花样给她绣,不绣完不准出去玩” 绣花是雪霏的一大死穴,听了这个惩罚,她一张脸立马就愁的皱了起来。 一旁的霍去病见状,忙道:“不要罚雪霏,要罚就罚我,是我不让她告诉大人知道的” 云舒看着霍去病,小小男子汉,还挺有担当的,从一开始就一直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只是,雪霏若一直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指不定会犯什么大错。 云舒以前是没时间管她,现在闲下来,得好好想想她的教育问题,不能再这么放养了。 她逗趣的看着霍去病那张认真的小脸,问道:“哦?霍小公子要帮雪霏受罚?你要帮他绣花吗?” 霍去病一听,脸都黑了,体罚他都可以,让他绣花,却是办不到啊…… 云舒笑着说:“既然不行,霍小公子就不用多说啦。桂嬷嬷,带小姐下去吧。”而后又喊了宫女,送霍去病到卫子夫身边去。 待把孩子们都送走了,云舒这才给刘彻倒了茶,细声赔了不是。 刘彻并不生气,他从小也调皮,见到调皮的孩子,反而觉得可爱。 只是他目光沉了沉,问道:“这个女孩儿,你准备一直养在身边吗?不能也托付给平棘侯府?” 云舒之前就跟刘彻说过,雪霏可以不要翁主封号,不要食邑,只是作为养女留在云舒身边。此刻刘彻再问起来,云舒的想法依然一样。 刘彻以为云舒自己本身是孤儿,所以对孤儿格外有感情,所以不多说什么。 他在她殿里走了走,四处看了看,说:“行吧,朕就是过来看看你这里收拾的怎么样,瞧着挺好,那朕就放心了。” 晚膳云舒是在自己殿里吃的。 吃饭时,雪霏默默的低头扒饭,云舒便问桂嬷嬷:“花样选好了吗?” 桂嬷嬷应声说:“回公主,选的一枝梅。” 云舒点点头,看来桂嬷嬷也估测得出雪霏的绣花实力不行,选了花瓣和颜色最简单的梅花。 见雪霏闷闷不乐,云舒就对她说:“你这几天在房里好好绣花,若绣的好,月底时,我带你和霍公子一起出宫去平棘侯府参加你默弟弟的宴会。若再捣乱,我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雪霏立马来了精神,保证道:“好的,我一定好好绣” 累了一天,云舒早早的泡了脚,准备休息。皇宫虽然繁华舒适,但是住在里面也很辛苦。不说人际关系要费心应付,单是每个宫殿隔的那么远,车撵不能时时都做,走起来也很费劲。 因云舒平日戴的首饰里有很贵重的东西,所以余嬷嬷在云舒拆发髻的时候,跟天青一起帮她收拾装盒,并核对首饰的数量。 余嬷嬷小心翼翼的把一支蜜黄色的猫儿眼发钗装进丝绒盒里,就听云舒在床头上坐着喊她。 “嬷嬷陪我说一会儿话吧。”云舒挥手让天青退下去休息,然后拍了拍床沿,说:“嬷嬷坐吧。” 余嬷嬷躬身走过去,不坐也不说话。 云舒看着她,微笑着说:“嬷嬷是不是在心里怪我?明明跟你说好不贪图公主的地位,却仍然要回了公主的名分?” 余嬷嬷眼睛看着脚尖,平静无波的说:“公主生来就是公主,取回应得的,怎会有错?” 云舒却觉得她言不由心,缓缓说:“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母妃的声誉和清白,不想因我而重查旧事。我只想让嬷嬷明白,我虽没有长在母妃身前,但是她是我的母亲,我绝不会为了自己做出损害她的事情,请嬷嬷放心。” “公主……”余嬷嬷脸色有些局促,说:“老奴是个嘴笨之人,不知道该怎么说。老奴当年看着娘娘整天郁郁寡欢,加之这几十年一直住在这深宫之中,知道这地方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好,所以老奴不希望公主回来受这个苦。” 听她肯这么说,云舒很开心,宽慰道:“嬷嬷放心,我两个月之后就出嫁了,不会在宫里久住的。” 余嬷嬷却依然担忧的说:“可老奴听说,皇上赐婚的那位桑大人,是商贾出身,不要说不是公侯世家,他如今只不过是个大司农丞,公主下嫁到这样的人家,真正是受委屈了啊” 云舒摇头笑道:“公侯之家好寻,可有心人难得。我跟桑大人是两情相悦,他对我非常非常好。何况,虽然他现在只是大司农的佐官大司农丞,但他管领盐铁和官商,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职务,他日不可限量。” 听云舒这样说,余嬷嬷放心了,自然无话讲。她活了一辈子,看过崔夫人的悲剧,自然知道两情相悦最为重要 “只要公主过的好,老奴服侍公主一场,也就有脸面去见娘娘了。” “嬷嬷快别这么说,我还需要嬷嬷扶持我呢。” 余嬷嬷终于露出了点点笑容,走近帮云舒放下床帘,说:“公主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云舒点头睡下,一夜无梦。 王太后跟几位太妃住在长乐宫,离未央宫有一段距离。王太后平日也不强求宫妃每天都要晨昏定省,只说逢五去给她问个安,平时多走动陪她说说话便好。 可云舒刚刚进宫,自然不敢懈怠,早早的就起床乘车去长乐宫请安。 陈**、卫子夫都知道云舒今天早上一定会去给王太后请安,自然不会落单,也起的早早的,驱车前往。 这边还未出未央宫,三辆马车就遇见了,陈**高高兴兴的跟云舒互道早安,却对卫子夫横眉冷对,呵斥道:“你不好好的养胎,这又是要折腾什么?太后娘娘不是说了吗?皇嗣最重要,让你不用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你没听到?” 卫子夫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微微有些颤抖,抱歉的看了云舒一眼,重新坐车回去。 陈**拉了云舒,说:“妹妹坐我的车吧,我们一道过去。” 云舒依言,两队人马合二为一,坐上了皇后的马车。 陈**拉着她问她睡的习不习惯之类,云舒一一回答了。 云舒想了想,便试探的说:“皇后娘娘,有些话我虽不当说,但是想到娘娘待我这样好,纵使说了惹得娘娘怪罪,我也要说。” 陈**吓了一跳,说:“自家妹妹,说这见外的话做什么?” 云舒轻轻的说:“我以前在民间曾听说,皇上为了娘娘专门铸造金屋,两人十分恩爱。可后来不出几年,卫子夫出现了,帝后离心,全然没有以往恩爱的样子。” 陈**被云舒勾起往事,想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想刘彻当年金屋藏娇,又想到现在两人一见面就吵架,他却对卫子夫百般疼爱,陈**就气的胸闷。 “都是那个歌姬的错若不是她,彘儿怎会这么对我” 云舒握住她的一只手,谆谆诱导道:“皇后真的认为是卫夫人的原因吗?” 陈**不解,问道:“难道还有其他女人?” 云舒摇头,说:“不是女人的问题,而是因为一个男人的自尊。” 254、点拨 254、点拨 陈**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十分不解,云舒细细解释道:“皇上继位之前,因陈家的支持才得到太子之位,后来登基,更是依靠陈家的帮助才能镇压住各诸侯王的异心,皇后娘娘和陈家对皇上有大恩。” 陈**丝毫不避讳这一点,还很得意的说:“那是当然,若不是母亲和我,他怎么做的了皇帝?” “可也正是因为这份恩情,让皇上在皇后面前抬不起头、直不起腰啊”云舒一语即出,令的陈**愣了半晌。 “皇后和馆陶长公主认为自己对皇上有恩,所以要求皇上对你好,对你们百般顺从,一有不如意,便翻出旧事,馆陶长公主早年甚至扬言要换掉皇帝。可是有此事?” 陈**怯怯的点头,说:“是……可是母亲只是吓吓他,想让他对我好而已” 云舒摇头道:“皇后不曾站到皇上的立场上面去想,你们如此这般,只会让皇上觉得陈家挟恩求报,事事要听从你的,在臣子面前没有皇帝的尊严,在妻子面前没有丈夫的尊严。” 陈**听的有些发怔,以前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她从来都是听自己母亲说陈家付出了多少,而刘彻当了皇帝翻脸不认人,他当初对她好,是因为要利用陈家…… 她本来就是一点就燃的性子,觉得刘彻对自己不公平,心里有很大的怨气,却又因为生不出孩子不占理,让她觉得吃了亏却无处说。再天天看着刘彻对卫子夫百般好,她对刘彻哪说得出什么好听的话…… 云舒缓了缓,又说:“卫夫人出身卑微,在皇上面前温柔恭顺,不敢有丝毫违逆,皇上是她的天和地。跟她在一起,皇上觉得自己才是个真正的帝王,真正的大丈夫,这样的女人,男人自然爱了。哪怕不是卫夫人,平阳公主当初送的是其他歌女,情况只怕也是一样。” 陈**的脸色越来越白,颤抖的问道:“这些,是皇上告诉你的吗?他真的是这么觉得的吗?” 云舒摇头:“皇上并没说过这些话。我只是觉得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说说我的想法,娘娘若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就只当我胡言乱语了一番吧。” 陈**闷闷的没有做声,显然是在认真的思考云舒说的话。 马车行驶到了长乐宫,云舒轻轻扶住陈**,提醒道:“娘娘,到了。” 陈**缓过神来,点头跟云舒一起下车。 经寺人传报,她们一起往太后的寝殿走去。路上,云舒在陈**耳边提醒道:“娘娘先别想那些事了,你脸色不太好呢,太后看到了必然会问的。” “啊……”陈**脚步顿了顿,捏住自己的双颊掐了掐,让脸看起来红润一些,这才个云舒一起进去。 王太后受了她们的礼,就问道:“你们吃了早膳没有?没吃的话陪我用一些吧。” 陈**和云舒点头,一左一右伴着太后在桌旁坐了。 王太后就对云舒说:“你以后就跟皇后她们一样,隔三岔五来看看我就行了,不用每天来问安。” 云舒点头应了。 王太后又说:“你婚期离的近,今天就有嬷嬷去教你礼仪,帮你筹备。”又转头对皇后说:“跟工造司叮嘱一声,工期虽然赶了一点,但是公主的嫁衣一定不能马虎,要做好。” 陈**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王太后停了箸,看了看陈**问道:“皇后是不是身体不适?” 陈**打起精神说:“没有,只是想到皇妹刚找到没几天,就要匆忙出嫁,心里有些舍不得。” 太后也说:“虽然舒儿的年纪不小了,但按照我的意思,是准备留到明年出嫁也不迟,可是皇上偏偏要在年前把舒儿嫁出去,也不听我劝说就把旨意下了。” 陈**冲云舒挤了挤眼睛,对王太后说:“想必是桑家着急吧,桑大人今年也十**了,身边一个姬妾都没有呢。” 太后就望向云舒,说:“按理说桑家这样的人家,尚不了公主,但我听皇上说你跟桑大人有多年的感情,也就允了。你以后在桑家过的好,我也好跟先帝和崔妹妹有个交代,若桑家对你不好,你只管进宫告诉我们,定会给你做主的。” 陈**笑着说:“母后放一百个心吧,桑大人对皇妹可好了” 王太后突然话题一转,瞧着陈**问道:“哦?皇后跟桑家很熟?知道的这样清楚?” 云舒和陈**都楞了一下,云舒担忧的看向皇后,希望她别说漏嘴了,不然桑家成了皇后这一派的人,以后在皇上面前就不好过了。 陈**顿了一下,笑着说:“看一看就知道呀。母后你看看皇妹身上戴的,可没几样是宫里赏的,好东西都是桑家送给她的呢就说之前的那条红宝石项链,满朝可找不出第二条了。再看看妹妹今天插的红珊瑚簪子,也是稀罕物呢。” 云舒今天早上梳了扇髻,脑后用一排红珊瑚的簪子插成扇形,十分别致。 陈**急于解释,又说:“我还听我母亲说,因为长安城中一时没有空出来的府邸,皇上为皇妹成婚用的公主府头疼了一段时间,桑大人知道了二话不说,把自己在城西新修的府邸拿出来当公主府,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王太后见问不出什么东西,点点头说:“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吃完早饭,陈**说很久没有回去看望母亲,便拉着车队出宫去馆陶公主府了,云舒知道她肯定是回家跟馆陶长公主商量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自己径直回了玉堂殿。 早有工造司的手艺人在玉堂殿里等着云舒,给她量了尺寸做嫁衣,又拿了衣服的绣样和凤冠的图样来给云舒挑。 弄完这一些,就已经到了晌午。 因为早上起的早,云舒打算中午躺一会儿,可是刚换了衣服准备睡下,就有人通报,说淮南翁主来了。 云舒重新披上衣服,请刘陵进来坐。 刘陵左右打量宫殿的摆设,笑着走进来,说:“我瞧你过的不错嘛。” 云舒起身迎接,也笑道:“还行吧,只是暂居两月,又要出去的。” 刘陵却说:“就算你嫁了,这里依旧是你的宫殿呀。” 云舒倒是不知道,她还以为她嫁人之后,这里就会给其他人住呢,没想到公主出嫁,宫殿还是会保留的。 刘陵来找她有事,看了看云舒左右都是以前宫外的丫鬟,就放心的说:“我是来找你要图样的铺面、绣女、布匹都准备妥当了,就等先制一匹新衣出来好开张,你之前给我的留仙裙和高腰裙的样式,我已经让绣娘开始做了,可是我看花样太少,得多准备一些才好。” 她们的成衣铺租在了通乐大街上,原是弘金号的仓库,大公子看她们久久找不到好店面,就把两间铺面带一个大院几间屋子的仓库给了她们。 云舒心中感叹万分,那么好的地段和铺面,桑家竟然拿来当仓库,真是“暴敛天物” 不过现在好了,改造成衣铺再合适不过。绣娘们就住在后面的院子里,留两间大屋做仓库,前面做生意,很合适。 云舒对刘陵说:“翁主你先准备着,我这几天抽空花几个样子出来,到时候派人给你送过去。” 刘陵连连点头,又说:“哎呀,还叫什么翁主,你该喊我一声姐姐的” 云舒颇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喊了一声,刘陵听了很是高兴。 她喝了一盏茶之后,起身说:“我不多坐了,卫青去看她姐姐,估计已经出来等我了,他还要送我出宫呢。” 云舒掩嘴笑着送她出门,打趣说:“下次你再来看我,不如两人一起来,就可以多坐坐了。” 刘陵嗔怪了一句,笑着走了。 云舒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英雄终是难敌绕指柔,刘陵长的妩媚多姿,性格又快活恣意,她主动去追卫青,只要皇上那边一松口,卫青哪里还能抵抗得住? 送走刘陵,云舒又想睡觉,谁知刚坐下,余嬷嬷就带着一群嬷嬷宫女走了进来,说是教导云舒宫规礼仪和成婚礼仪的。 云舒摇头叹道:“罢了,我这个午觉算是没法睡了。” 云舒以为被拘束在宫里的日子会很难熬,谁知每天被人探望、回访、学礼仪、画衣服的图样,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十月底。 云舒正伏在小案上面画图,下面垫的云纸,手中握着用布条缠过的黑炭,就像用铅笔在白纸上画图一样方便。只可惜没有橡皮擦,若画错了,不太好改,所以云舒下笔格外慎重,旁边的人也不敢随便打扰。 夏芷轻手轻脚走进来,站在一旁等云舒停笔,云舒画完一幅图之后,她才说:“公主,明天平棘侯府为世子设宴,侯爷送来帖子请您赴宴,要去吗?” 云舒一直在等着平棘侯府信儿,点头说:“当然去” 她收起图纸,交给夏芷说:“把这些送出宫给淮南翁主,顺便派人打听一下她明天是否参加平棘侯府的宴会。” 夏芷拿着东西下去了,云舒又让灵风把余嬷嬷和桂嬷嬷请来 255、礼物 255、礼物【第二更】 余嬷嬷先一步过来,云舒就说:“明天平棘侯府设宴,我要准备一份礼物给平棘侯世子,那孩子跟我情分很重,嬷嬷帮我准备个合适的礼物吧。” 余嬷嬷领命,拿着钥匙就去开库房找东西去,交错间,桂嬷嬷也来了。 云舒就问她:“嬷嬷,雪霏的一枝梅还没有绣完吗?” 桂嬷嬷蹲身行礼,忙说:“小姐早绣完了,只是她说绣的不好,怕公主不带她出去玩,又重新绣了一条帕子,正在收针脚,就快完了。” 难得雪霏能这样想这样做,云舒很开心,就说:“好,我明天要带小姐出宫赴宴,嬷嬷帮雪霏把明天要穿的衣服先准备好吧,不过不要告诉她,免得她高兴的不睡觉,等明天一早再说。” 桂嬷嬷高兴的领命退下,她进宫几十年了,鲜少有机会出宫,明天雪霏要出宫,她这个做嬷嬷的也得跟着服侍,能出去走走,她心里很高兴。 交代完这些,云舒就带着红绡出门,往卫子夫的宫殿走去。 自从云舒进宫,卫子夫陆陆续续送了不少礼物,虽然只有第一次见面礼是她亲自来送的,后面都是派人来的,那些小玩意、吃食虽然不贵重,但云舒也能够感觉到卫子夫对她的亲近之意。 因卓成的原因,云舒在心理上对卫家有提防,但是却不能疏远,对于未来将会大红大紫的卫家,有必要维持关系甚至拉拢。 卫子夫听说云舒来了,十分惊讶,脸上露出一丝高兴,连忙让宫女帮她穿鞋,下榻迎接去。 互相见了礼,云舒左右看看,问道:“咦,怎么不见小霍公子?” 卫子夫感叹说:“去病在房里待不住,这会儿不知在哪里玩呢。”说着,命左右的宫女四处找他去。 她又说:“上次的事真是对不起,没想到去病会带雪霏小姐爬宫墙,这要是摔到了哪里,可怎么向公主交代” 云舒无所谓的笑着,说:“那件事说起来,雪霏也有错,出宫的事是她提起来的……以前的事我们就不说了,想到两个孩子玩得到一起,互相有个伴,也挺好。” 说话间,宫女带着霍去病回来了。卫子夫看他一双泥手,皱着眉头对宫女说:“快带公子洗干净了再来拜见公主。” 卫子夫很怕云舒看到霍去病脏兮兮的样子,会看不起他们。她这几年不断的承受着各种屈辱,歌姬、马奴、私生子……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肮脏的词汇从卫家消失 待霍去病洗了手回来,云舒就问道:“你刚刚去玩什么好玩的了?” 霍去病还记得云舒上次惩罚雪霏的事情,有些犯憷,并不回答她的话。 旁边的宫女看了,连忙帮忙回答,说:“小公子刚刚在后院捉蟋蟀。” 云舒点点头,继续问道:“是不是一个人在宫里没有人玩,很不开心?” 霍去病听了,这下倒是点了点头。 云舒笑着跟卫子夫说:“夫人,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求夫人允一件事。” 卫子夫连忙说:“公主太客气了,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 云舒拉着霍去病,说:“上次雪霏答应带霍小公子出宫去看大猫,正好我明天要出宫赴宴,想带两个孩子一起出去玩,不知道行不行?” 卫子夫有些为难,说:“我只怕去病太调皮,会给公主添乱。” 霍去病在旁听的眼睛都亮了。 他生在市井,长在街上,这几个月他被困在宫里,快无聊死了,能够出宫玩,还有老虎可以看,他怎么会不想去? “姨母、姨母,让我去吧,我一定不乱跑、不闯祸” 卫子夫还在犹豫,云舒就劝:“明天是平棘侯世子的宴会,世子跟霍小公子差不多的年纪,加上雪霏,几个孩子肯定能够玩在一起。到时候我让人看着,横竖不让他们出侯府就是了。” 卫子夫听了,觉得这是霍去病接触公侯子弟的好机会,便叮嘱了很久,让霍去病一一答应并保证了,她才说同意。 云舒就说:“那说定了,我明早出宫时来接他。” 卫子夫非常客气的说:“怎敢劳烦公主来接,我明天会准时让人把去病送到你那里。” 云舒懒得跟卫子夫客气,点点头就告辞了。 待到第二日一早,霍去病果然早早的就被人送到玉堂殿来等候。 他穿了一身新衣,头发梳的锃亮,不见一丝杂乱,小小的个子在大殿里站的笔挺。 云舒见他怀里抱着一个木盒子,问道:“你拿的是什么?” 霍去病依言说:“是姨母送给平棘侯世子的礼物,好像是幅画。” 云舒笑着摇摇头,这个卫子夫做事也太谨慎了,连自己家的小孩子被带去玩,她还要备一份礼物送过去。 云舒让霍去病先坐着等一下,又让绿彤拿些点心来给孩子垫肚子:“等你雪霏妹妹穿好衣服,我们就出发。” 说话间,雪霏如放出笼的小鸟一般跑了过来,原本就很高兴的她见了霍去病之后更高兴,她第一时间扑到云舒怀里,喊道:“娘,你太好了,没骗我” 云舒点点她的鼻子,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只要你听话,娘自然说到做到。走,我们快出发,去找你薛默弟弟玩。” “好” 云舒带了两个孩子,另外余嬷嬷、桂嬷嬷、红绡等人一起出宫。 在马车里,雪霏叽叽喳喳的跟霍去病炫耀着小虎怎样威猛,怎样听她的话,霍去病一脸兴奋的听着,时不时问一些问题,比如小虎吃多少肉,吃不吃人之类的。 云舒则跟余嬷嬷两人说着话。 余嬷嬷帮云舒挑给薛默的礼物是一个水玛瑙印章,云舒觉得很合适,等薛默稍大一些,这个东西可以刻上他的名字,作为世子印章。 玛瑙虽然并不名贵,但是这个印章是难得的天然水玛瑙,使得它的价值无数倍增长。 透过印章柄上的半透明玛瑙片,可以清楚的看到中间饱含着清水的晶洞,轻轻一摇,还能听到汩汩的水声。放在阳光下,更是折射出各色绚烂的光芒。 雪霏聊天聊到一半,看到云舒手上有盒子,霍去病手上也有盒子,就问:“你们为什么都带着盒子?” 霍去病就答:“是送给世子的礼物。” 雪霏不解:“今天不是弟弟的生日啊,为什么要送礼物。” “去别人家吃饭,当然要带礼物了,难道白吃白喝啊。” 雪霏更疑惑了,问云舒:“娘,为什么我们去弟弟家吃饭还要送礼物?” 云舒解释道:“这是祝贺薛默成为世子的礼物。去病因为是第一次见薛默,这也算是给他的见面礼。” 雪霏点头表示懂了,继而犯难,说:“我没准备礼物给弟弟,怎么办?” 云舒看了看,见雪霏胸前系了一个大红色带黄穗子的福袋,说:“你把这个送给他,他也会很高兴的。” 雪霏听了,果然去解。弄到一半,她突然记起来,说:“我绣的手绢可以送给他吗?” 云舒点头:“你自己亲手做的礼物,他会更开心的。” 没想到雪霏把刚刚完工的手帕带在了身上,拿出来向霍去病炫耀了一番,然后装在福袋里收好,准备送给薛默。 平棘侯府大门洞开,迎接八方来客。 当管家听传报知道长安公主的车驾到了,立即叩拜相迎,直接把公主车驾接进府中,直到内院才停下。 云舒仿佛回到自己家里一般熟悉,熟门熟路的跟着引路丫鬟往老夫人迎客的厅堂走去。 老夫人已收到了消息,带着叶氏和一干宾客出厅相迎。见到云舒神采奕奕的走来,连忙笑着给她叩拜行礼。 云舒怎能安然受老夫人的叩拜,几步上前,双手托住老夫人,说:“老夫人快快请起,我怎么受得起你如此大礼。” 老夫人一脸欣慰的站起来,拍着云舒的手背,说:“你如今贵为公主,自然受得起。” 一个是长安公主,一个是平棘侯夫人,尊卑有别。不过云舒坚持不要她叩拜,老夫人也就不强求了。 云舒如今成了宾客中身份最尊贵的人,叶氏和其他女宾一起向云舒行礼,请云舒坐到客厅上座,叙起话来。 老夫人问云舒在宫里住不住得惯,又问了一些大婚准备事宜。 旁的人在下面坐着,或三两人低低说着话,或独自品茶吃果,但眼神都会时不时的打量着云舒。 长安贵妇对云舒的了解很少,只听自家男人说皇上突然多了一个妹妹,封了长安公主,并赐了婚。 或有人以前常常光顾弘金号,觉得云舒眼熟,却不敢随意指认。 又或有人的消息灵通一些,知道平棘侯世子是从云舒名下过继到侯府的,便不断的猜测这孩子会不会是长安公主的私生子?生父又是谁? 说话间,薛默已由丫鬟陪着,来到了云舒跟前。 多日不见云舒,薛默再看到她,觉得很开心,快步走上去行礼,并喊道:“姑姑,默儿好想你” 云舒看他通身穿着大红,喜庆的不得了,恨不得在胸前绑朵大红花才好于是笑着把他搂在怀里说:“一段日子不见,我们默儿好像长大长高了不少。” 老夫人看着孩子很喜欢,忍不住夸到:“公主,默儿可懂事了,教书的先生说他学东西快,老侯爷带他出去见人,他也不怕,还应答的很好。” 云舒心中偷乐,活了几辈子的人,若还做不好小孩子能做的事,那真就笨死了 256、偷偷见一面 256、偷偷见一面 “弟弟,这是我给你的礼物”雪霏在旁扭动来扭动去,把喜庆的福袋塞给了薛默。 薛默很开心,雪霏不像之前那样不理他,似是完全忘了之前不愉快的事情。 云舒怕孩子们在大人面前觉得拘束,就让薛默带雪霏和霍去病去后园看小虎去。 雪霏早等不及了,拉着霍去病,一溜烟就跑了,桂嬷嬷带了一个宫女忙在后面追了上去。 云舒看着担心,叮嘱薛默,说:“快去瞧瞧,别让他们把小虎放出来,把其他宾客吓到了。” 薛默笑着追去,不多会儿又折了回来。 “他们没把小虎放出园子,只是跟着雪霏追进园子里的嬷嬷吓晕过去了。” 舒和满堂女宾都吓了一跳。 云舒起身,对老夫人说:“我过去看看。” 老夫人命叶氏一起去瞧瞧,把人安置好,别闹出个好歹。 薛默却说:“娘还是别去了,小心把你也吓到。” 老虎虽然是养在侯府,但是除了专门饲虎的人和薛默,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叶氏更是看都不敢去看。 云舒也笑着说:“是啊,我去看看就行了,这里还有客人,忙里添乱我心里过意不去。” 两个人从客厅里出来,云舒疾步往虎园走去,薛默却拉住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咦?小虎换园子了吗?” 薛默笑着说:“那位嬷嬷没事,已经被抬去休息了。我是带你去见别人的?” 两人走的方向是往薛默的秋菊苑而去,云舒眼神一亮,问道:“都有谁在?” 薛默便掰着手指说:“师父前两天回长安了,就住在侯府里,桑叔叔今天一早就来了,两人在我书房里说话呢,就等姑姑过去了。” 男宾和女宾一个前院一个后院,碰不到面,只有通过中间人相约才能会面,云舒虽想着今天也许能见大公子一面,但没想到墨清真的从北疆赶了回来。 “墨大哥回来了呀,走,我们快些。” 快步走到秋菊苑,院里没有旁人,丫鬟、小厮都被支开了,只看到半开的竹窗内有人影晃动,传出断断续续的谈笑声。 熟悉的声音飘入耳中,云舒脸上的笑容已止不住的荡漾开,她快步上前,推开半掩的房门,喊道:“大公子、墨大哥,你们来啦” 大公子起身微笑的看着云舒,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好似三月的暖阳,温柔而舒适。 云舒看向多月不见的墨清,当即愣住了。墨清看向云舒,也呆在了位子上。 云舒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墨清已不同数月之前的模样,不仅黑了很多,还长了一脸的络腮胡,结实强壮的身体端坐在那里,十分威武,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强大气场与这么些年跟在云舒身边的那个默不作声的沉默男人,好似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样,叫她怎么能不吃惊 而墨清的惊讶也不小,缓缓打量云舒,感叹说:“差点认不出来了” 云舒如今哪怕不喜欢繁琐的打扮,但碍着公主的身份,也得穿华服、挽高髻、戴首饰。如今耀眼美丽的她,已不再是之前那个穿着素布衣服,东奔西走的小姑娘了。 大公子看着两人发呆,笑着对云舒说:“过来坐下说话吧,彼此很长时间没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才是。” 云舒这才笑着坐下。 墨清对云默变薛默,成为世子的事情很惊讶,对云舒变长安公主的事情更是震撼,问了细节之后,感叹道:“不过数月未见,竟已发生这种改天换地的大变化,如何不让人震惊” 感叹了两声,墨清又笑着问起云舒和大公子的婚事。 “听说婚期定在了十二月?”语气中也有些惊叹速度太快了。 寻常人家嫁女儿,行完六礼就得个一年半载,婚期甚至要拖两三年,不想这两位一下子就要在两个月之后结婚。 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已经盼了好些年了。 两人一起点头,大公子笑着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我实在不想再等了,再说聘礼、嫁妆、司仪、新房,这些都没有什么好议的,准备起来倒也快。” 皇家公主成婚都有规制,一切有旧例可循,准备起来的确很方便。 云舒听着大公子语气中的急切,不禁笑了出来。 想到一事,云舒又问:“墨大哥,你这次回长安之后,再不回北疆了吧?” 墨清想了想,说:“还是会再去一趟的,我的很多门人尚在那边。” 云舒露出些许失望之色,追问道:“什么时候走?来得及参加我的婚礼吗?” 墨清笑着点头说:“自然是要参加的,我回长安还有点事,最早也到等到明年春才去北疆。” 听到这个回答,云舒就高兴很多了。 大公子又告诉云舒,说:“大平、马六、墨鸣、墨非,都收到了你要成婚的消息,全部准备过来道贺。他们因联系不上你,所以我这边就做主安排了。” 按理说那些人是云舒的“娘家人”,可云舒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方便接待安排,只好嘱托给大公子。 大公子却是甘之如饴的。 几个人坐着说了许久话,薛默的丫鬟金翘前来寻他,说:“世子,侯爷在寻你,说是有贵客到了,要世子过去见礼。” 薛默站起身,眼珠子一转,对墨清说:“师父陪我一起去吧,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向师父请教呢” 墨清微微一笑,懂了薛默的意思,起身跟他一起离开秋菊苑,为云舒和大公子创造二人世界。 大公子起身送墨清时,说:“那我明天再到侯府拜访墨先生。” 墨家钜子,大公子称他为先生以表敬意。 墨清点点头,同大公子抱拳道别。 等只剩下两人了,云舒新奇的追问道:“咦,你跟墨大哥在商量什么事吗?” 大公子牵着云舒的手重新在窗边坐了,说:“嗯,墨先生绘了一副很详尽的北疆边关地图,其中还有一些匈奴的军事要塞的位置及天险,十分有用。李广将军写了一份引荐信,让我帮他把地图呈送给皇上。” 地图对战争非常重要,墨清这几个月在北疆果然没白干 大公子很珍惜跟云舒独处的时间,不愿再说旁人的事,拉着云舒的手问道:“这大半月在宫里住着怎么样?没有人为难你吧?” 云舒嫌他贴的太近,轻轻推了他一下,说:“皇上明着重视我,皇后暗着照顾我,连卫家也对我有讨好之意,哪还有人敢为难我呀?” 大公子开心的说:“那就好” 云舒忍不住要问他:“公子,你是怎么做到的呀,连皇宫里的事都能管得着” 大公子做出“噤声”的手势,说:“我是外臣,哪能插手后宫之事。只不过事有凑巧罢了……” 他越是这样说,云舒越想知道,大公子受不住云舒的请求,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皇上重视云舒,除了因为云舒的确是他失而复得的妹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云舒可以牵制住田蚡。虽然云舒没有明确的感受到自己的这个作用,但根据大公子所说,她跟刘陵两人的亲密来往,已成了田蚡的心头病。 皇后陈**愿意帮她,是因为大公子的原因。陆先生和阿楚一个帮皇后条理身体,一个贴身服侍,都是她的亲近之人,更重要的是,皇上多次对陈家不满,都是大公子暗地里帮助他们,才使得皇上没有给予对陈家下手。这些事情陈**或许不知,但馆陶公主却是比谁都清楚。 至于卫家,则更有意思,只因大公子在寿春抓住了卫长君企图帮助卓成逃跑之事,卫家之人就噤若寒蝉,生怕引出什么事端,惹得皇上怀疑他们。卫家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仰仗着皇上的宠爱,他们自然倍加珍惜又怎敢得罪云舒? 听他说完,云舒摇头笑道:“这能说是凑巧?” 有些东西是云舒早期埋下的种子,有些事大公子自己引的线,但不得不说,不论哪一种,大公子都运用的很好。不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还能在皇上、陈家、卫家之间找到平衡点。 难怪大公子这几年越来越红,官虽不大,却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云舒歪着脑袋想事情,大公子伸手拨弄着她插在脑后的金蝴蝶簪子,簪子顶端的金蝴蝶停在云舒的耳朵后面的发髻上,振翅欲飞的样子十分逼真。翅膀可轻轻颤抖,大公子似乎觉得很好玩,一下又一下的拨弄着。 “首饰、衣服都还够用吗?”大公子关切的问道。 提起这个,云舒忍不住嗔怪:“我竟不知你在我进宫的行李里塞了那么几箱贵重首饰天青她们收拾出来时,我还以为我错拿了侯府的东西进宫呢” 大公子笑嘻嘻的说:“宫中那种地方,这些东西少不了,你一向是个不在意这些的人,我自然要帮你想到准备齐了。” 云舒微微有些脸红,自己身为女人,饰品还要男人帮着准备…… 但是她依然嘴硬的说:“我一进宫,皇上、皇后、太后就赏了我好多东西,用都用不完呢。” 大公子却十分自信的笑着说:“他们那些用过的旧东西,哪有我给你的好?” 257、偷溜出去 257、偷溜出去【第二更】 云舒“啧啧”叹道:“我还是第一回听到有人嫌弃御赐的东西不好” 大公子却立即换了表情,一脸的稀罕劲儿,说:“谁说御赐的不好?我觉得好极了,天底下没有比皇上御赐的婚姻更好的了” 他转着弯的打趣云舒,逗的云舒一阵阵的笑。 两人闲散的说着话,总觉得说也说不完,可是他们毕竟是来参加宴会的,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见时间差不多了,云舒就说要回前面去吃宴席。 大公子送她过去,在路上说:“吃完宴席,你就说要午休,到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云舒好奇的问道:“去哪?” 大公子却故作神秘的说:“提前说了就没意思了,等着我来找你” 把云舒送到后院的宴厅附近,大公子绕道去前院。云舒走了没几步,就见红绡在侯府丫鬟的带领下,四处寻她。 红绡眼尖看见了云舒,连忙走过来,说:“公主,侯府夫人四处寻你,说是要开席了,怕客人太多,冲撞了您,让我们带您过去呢。” 平棘侯府的后院为女眷开了三个院子的席位,一间间席位望过去,密密麻麻一片,少说也有上百人。更不消说前院男宾该有多少人了。 云舒被引到老夫人身边的上席坐下,虽然周围坐的都是上流女眷,但人多难免闹哄哄的,周围的人跟她说什么,她也听不太清楚。 笑着一一应付过去,她就转头喊来红绡,让她去找雪霏和霍去病来吃饭。红绡刚准备去找,就见桂嬷嬷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桂嬷嬷脸色卡白,鬓角的头发有几丝杂乱,眼神有些恍惚,看得出她心中仍有余悸。 雪霏和霍去病倒是玩的满面红光,小跑着到云舒身边,一左一右挨着她坐下,二话不说,就把先呈上来开胃的五生盘吃了几筷子。 五生盘是用羊、猪、牛、熊、鹿五种肉拼成的花色冷盘,寻常人家根本吃不到,桂嬷嬷看雪霏吃的急切,怕其他宾客看了笑话她没见过好东西,出言就要阻止。 “小姐,慢些吃,还没开宴呢。” 云舒倒不拘束这些东西,笑着说:“不打紧,小孩子嘛,玩饿了就让他们先吃吧。”看了一下桂嬷嬷的面色,云舒又说:“嬷嬷下去歇着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养好精神下午才好管束这两个混世魔王。” 桂嬷嬷尴尬的笑了笑,许是真的有些恍惚,谢了云舒就下去了。 云舒望着桂嬷嬷蹒跚的脚步,心中不断犯疑。第一次见到老虎,被老虎吓晕过去,她能够理解,但是清醒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缓过神来,还一脸忧愁之色,她就不明白了…… 若她是因为后怕而胆颤畏惧,那是胆子小,可她分明是忧虑不安…… 想了想,云舒对红绡说:“桂嬷嬷身子不舒服,你去照看着些,取些吃的给她送过去,另外……打听一下他们去虎园的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红绡机敏的点点头,迅速的跟着桂嬷嬷出了宴厅。 食物也许是抢的吃起来香,云雪霏和霍去病两人你追我赶,吃了不少东西。不等云舒吃完,他们两人一抹小嘴,就拉扯着跑出去玩了,云舒喊都没来得及。 待宴席稍歇,叶氏就招呼宾客去花园里看乐舞百戏,那边搭了几十米长的台子,十分壮观。 云舒记得大公子说要带她出去,就推辞说想午歇,不想去看。 叶氏极为可惜的说:“公主不去看看吗?是父亲特地从西南请回来的班子,听说技艺超绝,不看可惜啊” 汉代的百戏跟后世的百戏不太一样,并不是戏剧一类,而是类似杂耍,有筋斗、倒立、柔术、戏车、戴竿、绳技,对于不出远门的妇人来说,吸引力的确很大。 云舒摇头说:“可能是最近忙着准备各种事情,累到了,在宫里尚不觉得,出来走几步就犯困。” 叶氏不再强求,说:“那公主好生歇着,你之前住的香兰苑还给你留着,你去那里歇一会吧,等晚些时候若觉得精神强些,再来看不吃,百戏一直要耍到晚宴之前呢。” 云舒自然连连答应下来。 红绡已经从桂嬷嬷那边回来了,两人一起走向香兰苑的路上,红绡说:“听当时领路的丫鬟说,桂嬷嬷在路上遇到了田夫人,田夫人喊住桂嬷嬷,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桂嬷嬷脸色就变的很难看,恍惚中走到虎园,还没见到小虎,只听得一声虎啸,就晕了过去。” 云舒心中想了一遍,问道:“遇到的是田丞相的夫人?” 红绡点了点头。 云舒心中称奇,这两个人怎么牵扯上了关系? 一个是多年生活在深宫中的老嬷嬷,一个是深居浅出的丞相夫人,她们之间会说了些什么?云舒很好奇。 不过这事并不急,当下云舒要把眼前的事先安排好。 她吩咐红绡,说:“我一会儿要出去,若有人找我,你就说我在休息,若是侯府的人要进房看我,你不妨直接对她们说我出去办点事,不用找。等桂嬷嬷那边休息好了,让她找雪霏去,他们肯定在府里玩,跑不远。” 红绡并不对问云舒要去哪,只是乖巧的一一记下。 云舒来到香兰苑坐下,喝了一杯茶歇了一会儿,大公子就找了来。 两人避开宾客,从后院的侧门出去,乘了青帷轻便马车,驶出胡同远去。 云舒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向窗外望,平棘侯府坐落在达官贵人群聚的朝阳大街上,左右相邻的都是大户,极少有平民和商贩赶往这边来。 马车穿梭在朝阳大街背后的小胡同里,十分安静,看不到一人,兜兜转转,一直在这个附近,并未走出很远去。 待到了朝阳大街最西端,马车停了,大公子带着云舒下车,停在一座正在修缮,尚未挂牌匾的府邸门前。 云舒抬头一看这座府邸,立即就明白了,惊喜的问道:“这就是我们的新房?” 大公子点头,说:“嗯,因是由内而外修的,大门尚未弄好,我们先去园子里看看” 舒已忍不住,主动提步上前。 敲开大门,门房见到大公子来急忙行礼,瞥见他身旁穿着富丽的女子,不用猜也知道是新封的长安公主,连忙跪下来磕头。 大公子吩咐道:“去跟顾清和旺叔说一声,我带公主来看看,让他们通知下去,命工匠们稍避开一会儿。” 婚期在即,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弄好,工匠都是没日没夜的赶工,大公子也未敢提前让他们提前空出这一天,就怕请不来云舒,反倒误了婚期。 云舒随着大公子往里走,一面看着各处正在翻新的屋棱,一边问道:“听说这座府邸,是公子主动献出来做公主府的?” 大公子牵着她的手,点了点头,说:“皇上原本指了几处府邸准备让你选,但我看着都太破旧太小,即使修整也修不出什么模样。既然是我们两人以后长久要居住的地方,我就想挑处好的,一次搬好,省的日后再搬家。这座府邸处在朝阳大街最西端,虽然偏僻一些,但是很清静,也方便扩建。所以我向皇上请求,把西边的百亩地讨了过来,扩建成我们的后园子。” “这么大?”云舒惊奇的问道。 大公子却笑着说:“对你的公主身份来说,并不算大。若不是再往西就要临着庄稼田地,还可以更大一些。” 云舒笑着说:“耕作田地可不能占,那是百姓的命根子呢。” 大公子也点头,说:“正是这个理。” 两人聊着天,就往里面走去。门窗和栏杆都换了新的,屋里空荡荡的,家具还未布置进来。外院没什么好看的,因是接人待物的场所,讲究气派和庄重,并未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可能是因为这个老宅年月比较久,所以庭院里的树木非常繁茂,云舒看着很喜欢。 待到了后院,仿佛变幻了一个新天地。新建的亭台楼阁被遮掩在深碧和假山之中,连绵的廊桥在树林里将座座楼阁连在一起,桥下有活水流过,假山周围有池塘围绕。走在其间,仿佛置身深山幽谷之中,格外惬意。 虽然时不时还能看到杂乱堆砌在一块的沙石,和脚手架,以及一些躺在路边等待种植的花草,但云舒已能够想象,等整座府邸全部修好,是怎样的别致出尘 看着云舒满脸的欣喜,大公子劲头更足,带着云舒四处观看。 当下一般人家的后院会被分割成数个小院子,有独立的院门和围墙。但是大公子修建的公主府后院却以树木为障,每个地方极有独立的空间,看起来也浑然一体,丝毫不打破园林的整体感。 “春天我们住在牡丹阁,夏天住在芳荷汀或者蕙兰水榭,秋天住在飘桂楼或者麦香舍,冬天就在寒香苑赏梅或者冬石原赏雪” 大公子为云舒描绘着美好的生活蓝图,云舒心中感动并激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258、狭路相逢 258、狭路相逢 看出云舒一脸感动,大公子搂住她的肩,往他怀里带了带,宠溺的说了句:“傻瓜” 云舒吸了吸鼻子,说:“公子花这么功夫修建后院,前院却还没理出个章程,我看后院已经很好了,公子还是赶紧把前院修缮好吧。” 后院主要是云舒的活动区域,大公子以后肯定要在前院待人接物,云舒看他一心为自己着想,不为自己打算,有些不安。 大公子却说:“这里是你以后要住的地方,我自然要修到最好,外院不管怎么收拾,等装扮上新婚的红绸,总归是能待客的。总不能为了面子丢了里子。” 云舒想想也是,前院布局没什么要修改的,到时候挑一些好的家具和新奇的布景,摆好了也就有了规格。后院是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的地方,自然要多花些心思。 大公子又说:“这次多亏了墨先生帮我引荐了一批墨者工匠,他们的奇思妙想和精湛手艺,让我很开了些眼界。” 府邸太大,云舒走着就累了,偏屋子里的家具又没来得及布置,没有地方坐,只能在林子里的石凳上歇息。 大公子帮云舒吹了灰,两人相对而坐。 “今天带你过来,一是想让你先看看是否满意,再者,你瞧瞧有没有需要改的或者新造什么,我叫人抓紧添上。” 云舒摇头,说:“我不懂这些,再说我觉得很好,很喜欢,就依大公子的意思做吧。” 大公子帮皇上修过上林苑,知道怎么规划布置,又有墨者帮忙,精细之处就更见细巧,的确没有要云舒操心的地方。 虽然她想用一些现代东西,比如羽绒被、绿豆枕、百叶窗,让生活更舒适,但那些等以后住进来了再拾掇也不急,何必现在给大公子忙中添乱。 两人看完新家,又乘车回到平棘侯府,两座府邸在一条街上,路上没用多少时间。 云舒打算去看看百戏,免得引人生疑,正要与大公子道别,就见两个女子和几个丫鬟从花茎里转悠出来。 只一条路,避无可避。 云舒打量着迎面而来的女子,看着很眼熟,再一思量,惊讶的说:“是她们?” 大公子也认出了来人,说:“田茵和程歆。” 田蚡的女儿和程不识将军的孙女儿。 对于这两个姑娘,云舒没什么好感,她还记得田茵有一次把桑家二夫人一脚踹到了池塘里,而那个程歆,也是为虎作伥的东西,十分跋扈。 田茵和程歆说着话,忽发现前面有人,一望过去,见是桑弘羊和一个年轻女子,两人俱是一惊。 田茵对桑弘羊的情绪十分复杂,一年前桑家老夫人想帮桑弘羊求娶田茵,田茵一是看不起桑家,再者知道桑老夫人是为了避免桑弘羊娶一个丫鬟才匆忙向田家提亲,觉得自尊受了伤害,一气之下拒绝了桑家的亲事。 可后来,等到桑弘羊越来越受皇上重视,几次在宫中擦肩而过,见到他俊逸的外表,她就有些后悔。再到她听说皇上给他赐婚给公主,心中更不是滋味,一想到就会莫名的烦躁。 眼下“狭路相逢”,田茵看到这对璧人,仿佛眼中生了刺,当即抬起下巴走了过去。 云舒看着田茵如同一只傲慢的斗鸡一般走过来,心中不由得发笑,这个小姑娘,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田茵望了两人一眼,说:“哟,桑大人这是跟谁在花园里密会呢?也不怕四公主知道了生气” 桑弘羊轻笑一声,说:“田小姐说笑了,四公主在此,怎么会生气呢。” 田茵故作惊讶的看向云舒,发出“啧、啧”声,打量了好半天,才说:“原来这就是从宫外找回来的四公主啊。” 语气十分轻慢。 云舒知道她不怀好意,加之之前田蚡占刘陵便宜,并从中阻挠云舒入宫牒之事,她对田家已厌恶至极,心中已不对他们存任何善念。 见田茵无礼的样子,云舒笑着对大公子说:“桑公子,不知这两位小姐是谁?怎么见了本公主不行礼,还这样放肆的瞧着我?” 大公子介绍道:“这位田小姐是田丞相之女,程小姐是程老将军的孙女。” 云舒长长的“哦”了一声,说:“这位小姐是国舅的女儿,难怪如此……听说国舅见了皇上都不跪的,田小姐见了我不跪,这大概是一脉相传的吧……” 说着,还笑了两声。 田茵本就看云舒不顺眼,此时更是被她激怒,说:“我见了太后都不曾跪过,凭什么跪你?” “凭什么?”云舒低低的重复了一遍,而后望着她,说:“就凭你不姓刘,只姓田纵使再得宠,你也不要忘了本,越了规矩” 云舒在宫牒上,所记之名为刘舒,汉景帝第四女,这可是堂堂正正的 田茵气的指着云舒大喊道:“哼,你以为你姓刘?你只不过是从宫外捡回来的野种” 已经口不择言了。 大公子在一旁气的呵斥道:“田小姐,请自重” 云舒拦住大公子,“泪眼闪烁”的说:“桑公子,我不能嫁给你了……我一个人背着‘野种’的污名就够了,怎能连累你一起名声受损?” 大公子着实生气了,但看云舒的眼色,分明是要整一整田茵,就故意说道:“公主不必自责,怎可为这等疯言疯语而妄自菲薄走,我们去见皇上和丞相,让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 田茵那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是覆水难收,她又好强,怎会承认自己的错? 程歆在旁边吓的要死,连忙跪下来说:“程歆拜见公主,田小姐方才多吃了几口酒,喝醉了,是胡言乱语,公主和桑大人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吧。” 说着,一个劲的拉田茵跪下。 田茵甩开程歆的手,板着脸不说话,内心却焦躁的不行。 她骂了公主是野种,不仅给皇家泼了脏水,还给先皇扣了绿帽子,这等罪名,若传到宫中,不仅皇上不能饶她,纵使太后也不会袒护她了 可她又不想丢脸,不愿跪下赔罪。 思来想去,她心生一计,想来一招围魏救赵,用其他话题转移云舒和桑弘羊的注意力。 她挺着脊背,冷笑着说:“桑大人对四公主还真是一往情深啊,可是我之前怎么听说桑大人发誓要娶一个丫鬟为正妻呢?现在桑大人转念要娶公主,不知道是嫌贫爱富呢,还是已经纳了那个丫鬟为妾?不知公主知不知道这件事?” 云舒暗地里无力的闭了闭眼,这个田茵想挑拨离间怎么也不先查清楚? 她用手帕擦着眼泪,万分“悲伤”的说:“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丫鬟原来田小姐是嫌弃我的过往,所以不愿给我行礼吗?竟然是这样……” 田茵目瞪口呆的看着云舒,再看看桑弘羊,结巴的问道:“她……她以前是你的丫鬟?” 桑弘羊冷冷的看着她,说:“她现在是我的公主” 田茵彻底无语了,她本以为这个公主不过是个乡下丫头突然飞上枝头变凤凰,心中肯定没底气,很好欺负。本想挤兑或者讽刺他们一番,谁知道她竟然十分胆大,不仅丝毫不给田家面子,还把她逼的无路可走。 程歆在旁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着急,掩饰着说:“田小姐是出于好心提醒公主,并非有什么恶意。”说着,一把将田茵拽下来,着急的说:“别制气,快行礼赔罪呀。” 田茵刚刚跪下,云舒就用手帕掩面,从田茵和程歆之间穿过去,“泪奔而逃”…… 因走得快,被风吹起的裙角狠狠的从田茵脸上拂过,她仿佛被掌掴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 大公子追着云舒走开,丢下田茵、程歆跪在小路上,后面的丫鬟更是低着头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是好。 程歆扶着田茵起来,焦急的说:“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听说皇上十分宠爱四公主,要是被四公主告到皇上那里,不知皇上会不会责罚我们,如何是好啊……” 程歆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田茵本就心烦,一把推开程歆,吼道:“闭嘴我的事不要你管,谁让你把我拽到地上?我就是不跪她,又怎么样?” 程歆被她推的倒退了好几步,心中原本就慌张着急,现在加上气闷,觉得田茵不知好歹,一跺脚,说:“不管就不管,你别找我玩了” 说罢就带着自己的丫鬟提前回家去了,留得田茵一个人在原地气的瑟瑟发抖。 云舒和大公子小跑了一段,渐渐停下来。 云舒第一次在大公子面前做出这种事,微微有些心虚,说:“我看不惯她目中无人的样子,公子不会怪我吧?” 大公子说:“为什么要怪你,田家之人,从上到下都是这样,连普通家丁出了相府都能横行乡里,都是欠收拾的。” 不过大公子仍然有所担忧,说:“不过,皇上目前应该不会对田家有什么大动作,今天的事情传到他耳中,可能只会小小惩戒一下田家。” 云舒自然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点小事能把田家怎么样,只是想小惩一下田茵,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不仅能警告田家,还能打消其他人在暗处看不起她的心态,所以这件事,她要宣扬出去…… 259、勇者胜 259、勇者胜【第二更】 当叶氏看到云舒红着眼睛失落的走到观百戏的台子附近时,急切的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吗?” 看百戏的台子对面搭着观戏的棚子和席位,云舒被叶氏扶着坐到那里,立即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目光。 云舒呜咽着说:“嫂嫂不要管我了,我虽有公主之名,但野鸡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你如此敬我,落到其他人眼中,只怕会连你一起笑话” 叶氏大惊,忙问道:“是谁乱嚼舌根了吗?你休听旁的风言风语,你是皇上和太后认定的公主,你流着皇家的血脉,这是事实” 云舒苦笑道:“那又怎样?因我在宫外生活了二十年,被人骂成野种,连累先皇和母妃受辱,因我以前身份卑微,连累桑公子被人取笑,因我被人轻看,挂着公主的名头,田家小姐不仅不对我行礼,还敢对我大肆辱骂……我,我这公主名分要着有何用?” 周遭一片寂静,听到云舒的哭诉,知道她是在田小姐那里受了气。 有些早就看田家不爽的人,就煽风点火道:“田小姐怎敢说出这样的话?公主何等尊贵,岂容她大放厥词?公主一定要找皇上和太后为你主持公道” 平时被田家狐假虎威欺负的人很多,此事有人带头,自然都开始诉苦,说起自己的遭遇。 人们火上浇油的本事就暴露的一览无余,众人都怂恿着云舒去告,口中为云舒鸣着不平。 云舒一边啜泣一边点头,可是晚宴之后回到宫里,她却只字未说。 有些事情,主动去说是一个效果,被动的被人问起,又是一个效果。这件事情在宴会上被那么多人知道,云舒不信传不到宫中里来。 果不然,过了两天,皇后气冲冲的跑到玉堂殿,见到云舒就是一阵训:“你在外头被人欺负了,怎么回来一句也不说?” 云舒低头道:“田小姐是皇上的表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姐妹之间拌嘴,这样的事情我怎好拿回来说,若皇上知道了,只会让他两边为难。” 陈**听了更是生气,说:“你把她当妹妹,她可把你当姐姐了?气死我了,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这可是关系到咱们皇家的脸面” 说完,就拉着云舒一起去找刘彻。 刘彻也听到了关于这件事的言论,正在想怎么处理,就见皇后带着云舒闯了进来。 隐隐猜到是什么事,刘彻准备戏言细语的劝一下,可陈**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田家的人越发了不起了,都骑到咱们头上了” 刘彻只得沉下脸说:“什么都不用说了,朕知道了。” 陈**却逼问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此事?” 刘彻只说:“朕自有定夺。” 陈**听了,冷笑道:“皇上恐怕是又要袒护田家的人了吧?旁的事情也就罢了,可是田茵不仅骂了皇妹,还侮辱了先皇,田家人不要脸,咱们皇家的脸面难道也不要了?” “皇后”刘彻听她说的过分,就说:“朕又没说不管,你何必说的如此过分?” 陈**却不管不顾的说:“这可不是我说的,外面谁不知道田茵说了些什么?难道是我编造出来的吗?皇妹好不容易被找回来,流落在外又不是她的错,却要被人骂成野种,封了公主也受不到尊敬这次是田茵骂她,下次就不知道是谁骂她了” 刘彻歉疚的向云舒望去,说:“皇妹受委屈了。” 云舒跪下来,说:“皇上,皇后娘娘是为我鸣不平,才会惹皇上不开心,求皇上别怪娘娘。田小姐骂我,我并不怕,再难听的话,我在宫外也受过。可是,我自知现在并不只是一个人,我不愿连累先皇、母妃乃至整个皇家名誉受损。若因为我以前当过丫鬟就被人一辈子瞧不起,若因为我不是长在宫中就被人轻视,我宁愿不要这个公主身份。请皇上成全” 刘彻原本准备把田蚡招进宫,私下训斥几句,让他回去好好管束女儿,此事就作罢。可是现在听了皇后和云舒的话,就知道此事不止这么简单。 田茵胆子大,敢当着云舒面前说出来,可看不起云舒的,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吗?背后就没人议论吗?那可不一定 唯有趁着此事为云舒撑腰,她以后才能堂堂正正的做公主,不然这样受欺负的事,只怕会层出不穷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了,你是公主,这不是你想舍弃就能舍弃的名分。朕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且安心准备大婚,不要胡思乱想。” 陈**还想说什么,已被云舒制止,一起谢过刘彻之后,就退下去了。 出了宣室殿,陈**还有些不满,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非得让他说清楚要怎么惩治田家才行” 云舒感激的说:“皇后为我出头,我非常感激,但我不愿看到皇后因我的事跟皇上闹的不愉快。皇上一诺千金,既然说了为我做主,咱们就不必逼的太紧,且看看皇上怎么做的。若等一段时日,还是没有动静,咱们再追问也不迟。” 陈**又想起云舒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便点了点头,只是她对着刘彻时,就把云舒说的话全丢在了脑后。 云舒也没指望她能把自己的脾性一下子改好,只得慢慢来了。 刘陵听到了风声,赶到宫里来看云舒,她捏着云舒的手,说:“那天的宴会我应该去的,看田茵那丫头还敢不敢乱说话,我撕烂她的嘴” 云舒笑着说:“我没事。” 刘陵心疼的说:“怎么会没事,我从未见你哭过,却听说你那天在宴会上哭的双眼通红。” 云舒靠近刘陵身边,悄声说:“我装的” 刘陵张圆了嘴,惊讶的看向云舒。 云舒跟她讲起了真心话,说:“有些事情,是我无法改变的,比如我以前做过丫鬟和商人,这些事情,迟早会被人知道,与其到时候被人在暗地里嚼舌根,不如这次以绝后患。我不想等我以后嫁人出了宫,处处受人轻视,还连累桑公子不好做人。就算是杀鸡儆猴吧,这次若能顺利惩处田家,天下还有谁敢非议皇家之事?” 刘陵认同的点了点头,连最嚣张的田家都被罚了,其他人自然是噤若寒蝉,不敢再轻视云舒了。 “你没事就好,我就怕你心里难受,所以来看看你。” 云舒感谢了一番,又问道:“姐姐那天没来参加宴会,做什么去了?” 刘陵脸色微红,说:“那天恰巧卫青生辰……” 云舒掩嘴笑道:“那难怪你不来了。” 刘陵见云舒没事,跟她说了成衣铺开张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初八,让她有时间过来看看,就告辞出宫了。 隔了两天,朝堂上传出消息,皇上因田丞相出言不雅,当庭斥责他轻薄无礼,并把其女辱骂公主之事也提了出来,责罚他休朝一月,在家悔过教女,以养德行。 田丞相气的不行,下了朝就去找太后理论,却被太后斥责了一番,还苦口婆心的说:“你现在事事让我给你做主,那等我百年之后,那时皇上正值力壮,你准备找谁做主?我早跟你说过,我这个儿子主意大的很,不是我们两人能够左右的,你这个当舅舅的,安分一些,好歹也给皇上一些面子,也给我留些脸” 又说:“茵儿那个丫头,你也好好管管,‘野种’这种话是她能说的?现在传的满城风雨,她还要不要嫁人?趁着休朝的这一个月,你好好整顿一下家务,茵儿不小了,婚事也趁机定下来,让她修生养性,改改她的坏脾气” 田蚡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回家之后好大一顿脾气,闹的丞相府数天都不得安宁。 此事传开之后,不少贵妇都要进宫探望云舒,说是给她的嫁妆添箱。云舒不想礼这些捧高踩低之人,让夏芷帮她都拦了回去。 转眼间到了十一月,云舒早上醒来时,觉得格外的冷。天青已经准备好了棉袄,在火炉上烘热了,等云舒起床。 “今天怎么这么冷……” 天青一面把衣服捧上去,一面说:“公主,昨夜下雪了,今年第一场雪,就下的这么大,看来今天冬天会很冷呢” 云舒迅速穿上衣服,就趴到窗边去看雪。果然,窗外的未央宫一片雪白,红色的屋棱全被遮住了。 “公主快把窗户关上吧,刚起床小心着凉” 云舒把窗户关上,搓了搓手,坐到梳妆台前任由天青给她打扮。 因这场大雪,宫人在往各个宫殿里送炭,生怕不够用,皇上那边也赏赐了皮手套和皮帽下来,以备她们出门赏雪用。 刘陵的衣铺那边送来了第一批成衣,足足有五套,按照云舒之前画的设计图,有带小斗篷的,有带帽子的,还有用兔毛滚边的,各种各样不一而足。颜色都是刘陵很喜欢的艳色,穿在身上给萧条的冬季增添了一抹生色。 云舒看着那套带斗篷的粉红色,用银丝线绣冬梅的衣服,觉得很好看,想到一会儿说不定要出去赏雪,就把那身衣服换上。 刚刚换好,就听传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云舒迎出去一看,惊了一跳,皇后身上穿的,也是带斗篷的这套款式,只不过是紫红色的 260、试探 260、试探 云舒和陈**相视一笑。 皇后倒不为撞衫的事情恼怒,而是问道:“你也收到刘陵送进宫的衣服了?” 云舒点头,引皇后到暖炉旁坐下,说:“是呀,刚刚送到,我瞧着好看,就换上试试。” 皇后也点头,说:“送来的几件都很好看,没想到她做起生意来,倒挺在行的。” 陈**现在对刘陵没有以前那般厌恶了。以前她主要是讨厌刘陵和刘彻之间那份若有似无的暧昧,现在刘陵天天跟卫青纠缠在一块,虽然皇后不喜欢卫家,但对刘陵却是宽容了许多。 “我听说她的铺子过几天就开张了,我想去瞧瞧,你跟我一块去吧”陈**主动说起这个事。 有皇后去捧场,云舒自然赞同,说:“好呀,我们都去给刘陵姐姐凑点人气,她现在一个人在长安,挺不易的。” 陈**也听说了刘陵跟淮南王府闹翻,问刘彻借钱开铺子的事,“嗯”了一声,说:“只是空手去不太好,却不知道送什么好。” 两人坐在一起商议了一会儿,最后陈**决定送一尊金雕的貔貅,招财的最佳吉祥物。而云舒决定送一扇“金玉(鱼)满堂”的玉屏风。 说着话,就有寺人前来传话,说:“皇后、公主,皇上请了工匠前来做雪雕,请娘娘和公主移步到清凉殿观看。” 两人听了都很感兴趣,急忙戴上皮帽、皮手套,乘着肩舆就往清凉殿去。 清凉殿的后殿里,建有一个冰池,上面竖着一座巨大的用雪堆成的山,旁边架了几个木梯,五名工匠正垂首站在旁边待命。 刘彻看到皇后和云舒穿着一样款式的衣服来,又新奇又好看,心情更好了几分。 “你们这是哪里来的衣服?一起做的吗?” 皇后说:“是刘陵送进宫来的,她不是开了衣铺么” 刘彻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说:“来,快坐下。” 一左一右挨着坐了,刘彻就下令让工匠开始雕刻。 几个工匠爬上木梯,背着刻刀、凿子就开始作业。 刘彻兴致很高的问道:“你们猜猜朕让他们雕什么?猜中了朕有赏” 陈**急忙问道:“皇上给个提示,不然这怎么猜呀” 刘彻摇头说:“你猜不着可以不猜嘛” 陈**不服气,想了半天,说:“我猜岁寒三友” 岁寒三友是以松、竹、梅三种耐寒植物构成图案,颇为符合当下的时节,寓意也很好,陈**猜这个,还算比较靠谱。 不过刘彻只是笑,不说对错,转头问云舒:“皇妹你猜呢?” 云舒看了看池中的雪雕雏形,雪尘飞扬中,云舒只看到最下端的工匠雕出了一片斜纹和波纹组成的图像,很像海水。 云舒在脑海中想了想历代帝王喜欢的画面,便猜:“是不是‘一统山河’?” 一统山河是指在一片海水上面立几座尖状山石疆牙,远处水天交际之处,一轮明日正缓缓升起。 刘彻听了也没有说对错,只是大笑了起来。 陈**问道:“我们到底有没有猜中的呀” 刘彻笑着说:“你们等着看就知道了” 工匠的技巧性很强,不仅快速的雕刻着,手法和身姿也具有观赏性。三人一面看,一面讨论着刘彻一会儿赏赐什么东西,正说着话,就听寺人通报,说卫夫人来了。 当即,皇后脸色沉了下来,连刘彻眉头也皱了起来。 卫子夫的肚子已有些显怀,加之冬天衣服穿的多,走起来很臃肿。 刘彻走下座位,上前扶住她,并责备道:“雪天路滑,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在屋里待着吗?” 卫子夫捧出一双厚袜子,说:“今天起来时觉得天气格外寒冷,担心皇上批改奏折时脚冷。想起之前给皇上做的袜子,就给您送过去,听说你和姐姐在这里看雪雕,我就来凑个热闹。” 刘彻接过袜子,有些动容,却不把卫子夫往座位上引,而是说:“东西你差人送来就好了,何必亲自跑一趟?清凉殿里寒气重,你快回去吧。” 说着也不等卫子夫回话,就对外面候命的寺人喊道:“来人呐,送夫人回宫。” 卫子夫幽怨的看了刘彻一眼,又偷偷看了看里面座的陈**和云舒,十分不甘愿的回去了。 刘彻把袜子交给宫人,转身回到位子上,看了眼陈**冰冷的脸色,十分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陈**坐的笔直,抿着嘴唇死死的盯着雪雕,衣服都快被她的指甲掐透了。沉默了半晌,陈**突然开口说:“皇上,卫夫人有孕在身不能侍寝,臣妾打算在年前替皇上选一批秀女充盈后宫,也好早日为皇上开枝散叶。” 刘彻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看向陈**,一向善妒的人竟然要给他送女人,他怎能不吃惊? “皇后说笑吧?”他不确定的试探了一下。 陈**转头看向他,说:“臣妾今日就去报了太后,早点选些人进来,宫里过年也热闹一些” 刘彻看着她,不置可否,眼神却一直在闪烁,思考着她到底是怎么了。 陈**继续看雪雕,过了一会儿,工匠完成了,**笑着说:“妹妹猜对了,是一统山河呢皇上给什么赏赐才好?” 雪白而晶莹的雪雕立在殿中的冰池上,却无法吸引这三人的注意力。 刘彻心不在焉的招了招手,寺人端了盘子上来,上面有一对碧绿的玉镯,质地非常纯净,一看就是好东西。 虽然云舒并不差这些,但这是彩头,她就高兴的收下了。 陈**心情变的很不好,看完雪雕就要回宫。云舒跟她一起告退,却被刘彻留了下来。 “皇妹稍等,朕有个东西要给你看看。” 陈**因卫子夫变的心情烦躁,根本不想多看刘彻一眼,头也不回的对云舒说:“皇妹,我先走一步。” 送走陈**,刘彻带着云舒来到清凉殿的中殿,里面放着一个一人多高、三米多宽的木架,木架上搭着红色的绸布。 刘彻显得很兴奋,说:“皇妹你看,这是什么” 刘彻大步走过去,一把扯下木架上的绸布,顿时,一张洁净的兽皮地图出现在了云舒眼前。 这张地图画工精细,用不同的颜色的边界线区分不同区域,各种地理符号也十分形象,山丘、沙漠、草原、湖泊,都一目了然。 在没有精密地图的这个时代,这样一幅地图,所具有的意义,就不单单是指路导向。刘彻看着它,仿佛看到了北疆辽阔的土地等待着他去征服 刘彻在木架前走来走去,说:“皇妹你知道吗?这就是关外的匈奴,他们竟有如此辽阔的大地” 云舒隐隐猜到这就是墨清绘制的,果然,刘彻在感叹了一番之后,问道:“皇妹,这个地图是桑爱卿替一位墨者所呈献的地图,听说那位墨者是皇妹的人,你同朕说一说,那个人究竟怎样,是否可用?” 云舒若是个不经事的小姑娘,只怕就掉进了刘彻的圈套。 刘彻一出口便是“那位墨者是皇妹的人”,已经把墨清划分到具体派系当众,若她没有注意到,只怕就害了墨清。 云舒知道大汉还延续着部分母系社会的传统,有许多女人都很有权势,像已故的吕雉、窦漪房两位太后,及当下的王太后、馆陶公主、平阳长公主等人,都是有政治雄心的女人,而且她们也的确掺和到了政事之中。 云舒知道刘彻是长在各种母系威压之下,先由窦太后掌权摄政,现有王太后和后族之人插手,刘彻打心底里是不愿意让这些女人干涉他的权利。 那他又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问云舒? 是因为她格外得到刘彻的信任?不,她从来不敢这样高估自己。 是信任还是试探? 云舒更觉得这是试探…… 刘彻刚愎自用,只信任自己身边的人,其他任何党系的人,他都只会利用,而不会放心重用。她以前曾为刘彻和大公子出谋划策,当时刘彻可以放心的用她,但现在,地位和立场改变了,云舒就不得不多想几分。 云舒深知自己的态度,将决定大公子、平棘侯、墨清等人未来的发展,若她表现出一丝对权利的野心和**,那么刘彻就会把他们划为同党,并对其疏远。 想了这么多,云舒笑着做出惊讶状,说:“呀,这竟然是墨大哥画的?太了不起了不过皇上,你知道吗?墨大哥是墨者的钜子哦,可不是我的人,这话若是传出去,墨家的游侠儿们只怕会为钜子不平,不断找我麻烦呢” 刘彻挑了挑眉,问道:“不是你的人?朕怎么听说他几年前一直是跟在你左右的。” 云舒一笑,说:“墨大哥是个重道义、知恩图报的人,只因为我以前救过他手下的几名墨侠,他就坚持要保护我还恩。现在我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而我也没什么危险,他就释然了。” 刘彻点了点头,又听云舒说:“皇上若想用墨大哥,不如写信问一问李广将军的意见,这段时日,墨大哥一直在北疆帮李广将军做事,老将军肯定对他有所了解。说来惭愧,墨大哥虽然跟我共处几年,但我只知道他为人忠厚老实,做事仔细认真,其他的,都一无所知。是否任用他是国家大事,我不敢随便向皇上举荐呢。” 刘彻对云舒这种谨慎并不干涉的态度很满意,真心笑了笑,说:“是朕疏忽了,不该拿这种事来为难皇妹。” 在收到李广的举荐信时,刘彻就已有了大概的想法,现在看了云舒的态度,心里就有了定数。 待云舒回玉堂殿之后,刘彻立刻下旨招墨清觐见。而他们谁也没有聊到,又一个人的命运从这一刻发生了转折 261、邂逅 261、邂逅 未央宫银装素裹,一位素色锦衣的佳丽,在雪后稍霁的雪地上,缓缓而行。 她身后跟着两行宫人,或撑伞,或抬着肩舆,或提着暖炉。 一位撑伞的宫女细声对佳丽说:“公主,还是乘肩舆吧,当心湿了鞋。” 佳丽摇摇头,说:“这点风雪怕什么,再大的雪我也经过。” 她就是从匈奴接回来的南宫公主。 自从她回到汉朝,就一直陪伴着王太后住在长乐宫,除了宫宴,极少来未央宫走动。她今日专程而来,必定是有要事。 一个寺人从远处朝她跑来,到了跟前,寺人回禀道:“公主,皇上此刻不在宣室殿,而是在清凉殿见外臣。” 南宫公主点点头,说:“那我们慢慢往清凉殿走,在侧殿等一等吧。” 寺人领命,弓着腰背在前面领路。 南宫公主走到清凉殿侧面的引廊,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魁梧茂髯的大汉,穿着单薄的粗布衣服,在宫人的引导下,走上清凉殿正前方的阶梯,往殿里走去。 她看那人穿着寒苦,不像是官宦,好奇的问向引路的寺人:“那人是谁?” 寺人抬头看了一眼,说:“回公主,听说那个人是什么墨者矩子,画了一幅匈奴的地图献给皇上,皇上正为了这件事召见他。” 寺人或许不知墨者矩子是什么身份,更不知匈奴地图有多大意义,但是南宫公主却很清楚她在匈奴住过几年,深知其中利害。 匈奴骑兵以快速飘忽的战术著称,汉朝骑兵速度更不上他们,对地形又不熟悉,每每碰头,总是吃亏。若有了精准的地图,事情就有了转机 穿过引廊,南宫公主进入侧殿等待,可她情不自禁的往主殿靠近。 主殿和侧殿由木质甬道相联,中间被厚重的姜黄色帷幔隔开。南宫公主站在帷幔后面,清晰的听到墨清与刘彻的对话。 刘彻询问了墨清一些基本信息,又问他在马邑做了些什么事,有什么想法。墨清不卑不亢、不慌不张的回答着,声音清澈果断,铿锵有力。 刘彻听他条理清楚,且对战事有很精准的理解,不由的点了点头,又指着地图说:“你同朕仔细解说一下匈奴地形,出关之后有哪些关隘和险要之地?” 墨清领命,走到地图前,由南向北解说,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感觉。 南宫公主静静的听着他的解说,跟她印象中的信息十分吻合。当她听到墨清说:“匈奴王庭附近巡守森严,不及其他地方打探的清楚,或有疏漏。”时,情不自禁的站了出来。 “我在王庭居住多年,也去周边一些地方走动过,或可帮这位侠士补充一二” 刘彻和墨清都吓了一跳,他们的目光齐齐的刷到了南宫公主身上,南宫公主这才惊觉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时有些窘迫。 她遮掩道:“我不知皇上在见外臣……” 刘彻对这位姐姐十分怜惜,因为她为大汉吃了那么多苦,所以对她格外包容,他笑着说:“皇姐来的正好,你对匈奴比较熟悉,你来看看这地图画的好不好?” 南宫公主身上一松,笑着走了过去。 她仔细的看着,想着墨清刚刚的解说,笑着说:“有些地方,比我知道的还要精准呢” 刘彻高兴的说:“那就太好了” 刘彻又问:“王庭这块区域,皇姐看有什么要补充的?” 南宫公主就回忆着王庭周围的地貌,讲述着哪个方向多少里有密林或狩猎的小路,墨清在旁看着地图,一一记下,却目不敢斜视,对南宫公主十分恭敬。 南宫公主看着他的这幅神色和认真的神态,暗暗的点了点头。 三人聊了很久,刘彻对墨清褒奖了一番,对墨者的努力做出了肯定,敕封墨清为骑郎将,协助匈奴战事。 墨清谢恩告退,刘彻这才问南宫公主:“皇姐今日来,所为何事?” 南宫公主回过神,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可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笑着说:“我看到下雪了,想起以前跟皇弟雪林赏梅的时光,忽然很怀念,就来看看你。” 刘彻也想起还是太子时,姐姐们对他诸般呵护,一起玩耍时也处处照顾他,一时有些怅然。 “皇姐若想一起赏梅,这还不好办?朕明日就在御花园摆宴,请姐姐们都来坐坐” 南宫就笑着答应了。 出了宫,南宫公主的贴身宫女看她笑容满面,就愉悦的问道:“公主,皇上答应你搬出宫去住的要求了吗?” 南宫公主摇摇头,说:“我没有提这件事。” 南宫公主从匈奴回来后,一直住在长乐宫,吃穿用度都是宫中的。可她毕竟是出嫁的人,嫁妆和食邑早就赐给了她,现在再回来用宫中的东西,有些东西拨不开,难免会被底下的宫人嚼舌根,说些有的没的,传到她耳中,不由得十分气闷,便生出了搬出宫去住的念头。 可是,怎么突然又不提这件事了? “怎么……”宫女欲言又止,怕公主嫌她多嘴,话就停在了半途。 南宫公主笑了笑,说:“我改变主意了,再等些时日吧。” 宫女以为她是要等到陪太后过完这个年再提搬家之时,遂不再多说。 南宫公主慢慢的往回走,想着刚刚的事情,有些出神。 她身边的宫女突然一声尖叫,喊道:“小心”并把伞挡在了南宫公主的面前。 只听“噗”的一声,一个雪团砸在伞面上,四散开来。 宫女连忙说:“还好没有砸到公主” 说完,收起伞四下看去,口中还念道:“是谁在玩雪团,也不小心些” 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躲在了石兽后面,看着发怒的宫女,犹豫不决。 “还是出去认错吧?求她不要告诉我娘,不然我娘知道了,又要罚我的” 另一个也说:“嗯,躲也躲不过,你就说是我扔的吧。” 南宫公主看到两个小孩子从石兽后面挪了出来,身上穿的锦缎小袄,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皮帽,明显不是年幼的小宫女和寺人,只是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有了小孩子? “宫里哪来的小孩儿?” 宫女也很茫然。 一行人看着两个孩子走近,小男孩走在前面,开口道歉道:“对不起,我们没有看到有人来了。” 南宫公主自然没有跟他们生气,笑着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玩耍?” 这两人自然就是霍去病和云雪霏了。 霍去病正要回话,却被云雪霏拉住了,在他耳边说:“不能告诉她,她要是告状怎么办?” 说着,云雪霏就求道:“我们错啦,这位漂亮的姑姑不要生我们的气,也不要告诉我娘,放我们走吧” 南宫公主失笑道:“好,我不告诉你母亲,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 霍去病不喜欢藏藏掖掖,就说:“我叫霍去病,她叫云雪霏,刚刚那个雪团是我扔的。” 听了名字,南宫公主便知道他们的来历了。 她点点头,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去玩吧,不过要小心,别滑倒了” 霍去病和雪霏立刻笑了,拉着手就跑开。 南宫公主脑海中忽然闪过几个人影,想起一事,连忙喊道:“你们等等……” 霍去病和雪霏停下脚步,疑惑的转过身,却见南宫公主盯着雪霏慢慢靠近。 南宫公主仔细看了看雪霏,眉头越皱越紧。雪霏有些紧张,往霍去病身后走了几步。 南宫公主意识到自己吓到孩子了,遂摇头说:“是我多想了……你们去玩吧。” 这下霍去病和雪霏一溜烟的就跑了,不做片刻迟疑。 “云雪霏……”南宫公主念了念这个名字,想了一会儿,对宫女说:“既然来了,就顺道去看看四妹吧。” 云舒正在玉堂殿的库房里,看宫女们找金玉满堂的玉屏风,准备衣铺开张那天给刘陵送过去当贺礼。 忽然听闻南宫公主造访,云舒连忙带了红绡回到正殿。 云舒向她见礼,然后请她在暖房里坐下。 南宫公主看到她穿的衣服款式,眼前一亮,问道:“妹妹这衣服是哪里做的?好特别。” 云舒就笑着说:“是陵姐姐新开的衣铺里刚制出来的新衣,因为衣铺就要开张了,陵姐姐让我帮她试试衣服的样式,看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就送了几套进来。” 南宫公主笑着说:“原来是她,她一向在打扮方面很花心思,没想到现在还开铺子了。我昨天收到她的帖子,本没当一回事,现在瞧你这一身,待到初八那天,我一定要去凑个热闹。” 云舒就笑着跟她叙家常,又问道:“今日这么冷,皇姐怎么到这边来了?” 南宫公主就用对刘彻的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等皇上准备好了,我们姐妹再好好聚一聚。” 云舒自然称好。 南宫公主转了话题,说:“我刚刚在来的路上看到两个小孩子在玩耍,听说有一个是你的养女,叫云雪霏。” 云舒点头,说:“是呀。” 南宫公主追问道:“这孩子没有父母吗?” 云舒没做他想,直接说道:“也不知她的生父母是什么人,竟十分狠心,隆冬之时把她丢在了深山林中,幸而得到一只母虎相救,才活了下来。我路过时捡到她,把她带回来养大,那时候看她似是刚出生不久。” 南宫公主听的心境,也感叹道:“我瞧着那孩子长的十分齐整,又没有缺陷,真不知为什么要把孩子丢弃了。” “谁说不是呢……” 南宫公主犹豫的问道:“不知道是在哪个树林里捡到的?” 云舒微微有些疑惑,南宫公主好像对雪霏的关心过重了。 南宫公主见她瞧着自己,补充道:“我在想,你现在是公主了,弄清楚丢在哪里,发动一些人力,说不定能把孩子的生父母找到呢。” 云舒摇头道:“是在娄烦大山里,那里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家,只怕是难找。何况,他们既然把孩子丢了,又何必把孩子送回去受苦呢。” 南宫公主听了,沉默的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 262、柏梁台之语 262、柏梁台之语 刘彻果然很守信,答应南宫公主要办赏梅宴,第二天就往各个地方传了话,请众人初六进宫赏梅。 王太后、皇后、馆陶长公主、平阳公主、南宫公主、隆虑公主、长安公主、淮南翁主、修成君,全部都在受邀之列。 云舒从没参加过赏梅宴,不知道是怎么个赏法,若是坐在冰天雪地里,岂不冻坏人?若是坐在屋里,又怎么赏外面的雪和梅? 她疑惑的喊来夏芷,把自己的疑惑问了。 夏芷笑着解释道:“这次的赏梅宴设在雪香楼,早上辰时,众人先在雪香楼东边的芙蓉馆汇集,然后沿石渠往西走,道路两旁皆是梅林,中间有寒远亭、储芳榭等亭阁可以歇息,不远处还有柏梁台可以登高赏雪,只要午时来到雪香楼参加宴会即可。” 原来是自由活动,云舒顿时觉得轻松很多,她原本很担心是那种唐宋时期的吟诗作对的集会。 安心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梳妆打扮。天青没有帮云舒梳发髻,而是帮她辫了很好看的两根大辫子,上面用小珍珠点缀,方便她戴帽子和围巾。 红绡帮云舒把棕黑色的水獭皮帽给云舒戴上,围了又白又长的狐尾围巾,披上猩红的斗篷,又塞了个银丝暖炉到云舒手中,这才让灵风、绿彤陪着云舒去赏梅。 云舒来到芙蓉馆时,王太后和馆陶公主靠着暖榻相对而坐,皇后、南宫公主陪伴坐在旁边,云舒忙着众人行礼。 屋子里的四角生了火盆,但因馆内的窗户开的很大,寒气依然比较重,大家都没有解开披风,握着自己的暖炉说着话。 有宫女上茶,云舒抬盏一看,是她的碧螺春,不由得笑了。 馆陶长公主看到云舒的笑容,就问道:“四公主,这喝的茶,想必就是你的云茶吧?” 云舒微微点头,说:“是呢,这是云茶中的一种,叫做碧螺春。” 馆陶长公主就跟她话起家常,说:“我早听到云茶的大名了,若不是能在宫中尝尝鲜,我只怕还不知道它是什么滋味——太难买啦既然四公主在这里,我少不得要厚着脸皮问你要一些了。” 云舒笑着应道:“原就是我疏忽了,早该孝敬姑姑的,我待会儿就传书,让人送姑姑府上去。” 陈**也凑热闹,说她也要,云舒却笑着说:“宫中的我可不管,皇后问皇上要去” 正说笑着,刘彻就进来了,问道:“你们说什么呢?问我要什么?” 陈**收了声不说话,云舒只好说:“皇后问我要云茶呢,我说这些东西,自该有皇上赏赐,问你要去呢。” 刘彻笑着对云舒指了指,说:“你呀你,卖人情还要我花银子,真正跟桑弘羊是一个脾性”说完,对身后的贵海说:“送一斤云茶去椒房殿。” 皇后听了,弯起嘴角,心情很愉悦。 满屋子的人就着将近的婚事打趣云舒,十分热火。 刘彻又问:“其他人呢?怎么还不到?” 皇后主动接话说:“宫中的都到了,其他人进宫要花些时间,已经派人去问了。” 刘彻点点头,又喝了一盏茶,就见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平阳公主、隆虑公主、淮南翁主、修成君四人是一起来的,进来互相问安之后,王太后就问道:“倒巧了,你们四个怎么赶到一起来了?” 刘陵“哎唷”了一声,来到王太后身边,说:“太后娘娘,你真不知道今天早上大街上有多乱。有人扬着铁锹除自家门前的雪,惊了平阳公主的马,与我的马车撞到一起,两人都不得前行。眼瞧见隆虑公主的马车来了,准备一起坐她的马车进宫,偏偏她的车轱辘又坏在了路当中急急忙忙命仆从去找马车,谁知半天找不来,还好修成君路过,载了我们一起过来。” 王太后听的头晕,说:“这大雪天让你们进一趟宫,还折腾出这么些事,等中午开宴,你们可要多吃一些。” 几人纷纷称是。 刘彻就说:“既然都来了,咱们赏梅去吧。” 众人扶了王太后起来,依次出了芙蓉馆,沿着石渠往西走。 皇家的梅园果然很大,宫粉梅、大红梅、洒金梅、照水梅各色品种不一而足。寒烈的清香随着冷风而来,沁人心脾,又令人精神抖擞。只可惜初雪化的快完了,梅枝上面的积雪斑斑驳驳,不再是一片银装素裹。 王太后和馆陶公主由宫人搀扶着走在最前面,刘彻陪在旁边,缓缓的不知说着什么。 刘陵被陈**拉着问衣铺的事,而平阳、隆虑和修成君三人则凑在一起,她们三个人都是有孩子的,今天怕孩子受冻,都没有带出来,现在想必是在交流育儿经。 这样,反倒落下了南宫公主和云舒两人走在最后面。 南宫公主问道:“今天没有带雪霏过来玩吗?” 云舒摇头说:“我嫌她闹腾,她嫌我拘束她,还不如让她自个儿玩去,免得不自在。” 南宫公主就笑了笑,说:“这孩子比一般孩子要皮很多呢。” 云舒头疼的说:“可不是嘛,性子野的厉害。”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南宫公主感慨道:“我看她的性子不像咱们汉朝关内女子,倒有匈奴女孩的那股野性。” 云舒只当她是在匈奴待久了,顺口说了这个话,笑了一笑没做他想。 云舒从没见过这么多姹紫嫣红、各色各样的梅花,别人都耐不住严寒,刘彻陪着两位长辈早早的往雪香楼去了,其他人或歇在储芳榭喝杯热茶暖身子,或是添手炉的炭火,只有云舒不觉得冷,要去柏梁台看雪。 她对南宫公主说:“听说在柏梁台上可以看到宫中的全景,是赏雪的最佳地方,皇姐要去吗?” 南宫公主摇头说:“我不敢登高,就不去了。妹妹要当心一些,不要爬太高了。” 云舒点点头,一个人往梅林深处走去。 沿着梅林走了一段,遥遥的,云舒看到斜前方有一座铜柱高台,约有二十丈高,十分醒目 她鼻端问到一股不似梅香的浓郁香气,想起夏芷昨晚给她说过的东西,想必眼前这高台就是以香柏木为梁架、以铸铜为柱,香闻数十里的柏梁台了 云舒走到柏梁台下,仰头望去,台顶之上置有一尊铜凤凰,不禁感慨道,这就是未央宫中的最高处,也是名副其实的凤阙啊 古人都不习惯高处,云舒却不怕,就对灵风和绿彤说:“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上面看看就下来。” 灵风和绿彤十分担忧,却来不及劝阻,云舒已经腿脚敏捷的沿着阶梯往高台上爬去。 二十丈的高台,相当于后世二十多层的建筑,云舒气喘吁吁的爬上了顶端,俯视着整个未央宫。宫殿鳞次栉比,再威严的殿堂,此刻也缩小成一小片。放眼望去,甚至能够看到整个长安城,街道横纵相接,十分整齐。 云舒不由得觉得十分兴奋,很想振臂高呼 她大口的喘着雾气,突然有冰凉的东西随风吹到她脸上——又下雪了 眼前的景色渐渐被风雪遮盖,到处都是一片雾白。 云舒撑着栏杆看了一会儿,待什么也看不清了,就准备下去。 刚一转身,就见一个彪形大汉站在她身后,把云舒吓的一个踉跄,往后急退了两步,撞在了高台的栏杆上。 云舒身形有些后仰,她大惊失色的抓住栏杆,正有点把握不住平衡时,大汉一手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 “吓死我了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云舒惊魂未定,往台子中间站了站,这才仔细向大汉看去,这一看更是不得了 “卫青”云舒惊叫出来,“你一声不吭站我身后干什么?” 卫青规规矩矩的向云舒行了一个礼,说:“卑职负责这次赏梅宴的安全,看到公主的侍女在台下等着,猜测公主一人上了高台,现在起了风雪,公主当心路滑,早些下去吧。” “哦?是这样啊。”云舒上下打量着卫青,看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除了落脚的脚印,旁边已经积了不薄的一层雪,足以见得卫青并不是刚刚才上来,而是在云舒背后站了很久。 云舒不由得笑了,问道:“卫大人在我身后站了这么久,不知可想清楚了什么没有?” 卫青低头抱拳,说:“卑职不知公主所指何事?” 云舒不喜欢绕弯子,直截了当的说:“卫大人的恩人一心想置我于死地,你刚刚有绝佳的机会推我下去,替恩人完成心愿,然后可以对众人说成是我雪滑失足坠落,皇上也不会怪罪于你,你却白白的浪费了这次机会,想必是想透了什么。” 柏梁台上疾风呼啸,冰冷的雪花夹杂在厉风中打在卫青脸上,他去低着头,沉默不语。 云舒围着他走了几步,说:“卫大人,你我无冤无仇,卓成能够帮助你的,我绝不会做的比他差,而且我真心希望你能跟陵姐姐两人终成眷属,可偏有些东西,天不遂人愿,你我之间硬生生的横亘着卓成那样一个人……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 263、开张 263、开张【二更求粉红】 卓成如今被扣押在地牢,卫青不会不知道他的处境,云舒不信他们卫家跟卓成之间会有什么恩情道义。卫青难道敢赌上自己的前途,赌上卫子夫母子,赌上卫家所有人的性命,跟云舒死磕到底? 不,绝不会 果然,卫青终于开口了,说:“我从不知公主与卓成之间有怎样的恩仇,亦没有兴趣知道。他的仇恨与我无关,至于他对卫家的恩惠,我已几次搭救于他,仁至义尽。时至今日,公主是主,卑职是仆,卑职这一辈子只会终于陛下,陛下如此厚爱公主,卑职又怎敢动公主分毫?” 云舒点了点头,说:“卫大人,卓成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我相信你也明白他对你的利用,你绝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卫青脸上毫无表情,云舒猜不透他心底的真意。但是他既然那样说了,她就姑且相信他吧。 风雪更大了,云舒拢了拢斗篷,说:“宴会应该要开始了,我该下去了。” 走了两步,她回头,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卫青说:“对了,卫夫人这胎虽是女儿,但你要多劝她不要过于忧虑,她迟早会生出皇长子的。” 卫青的脚像被冻僵一般无法动弹,只盯着云舒猩红的斗篷一抖一抖的远去。 从柏梁台上下来,已有宫女寻了过来,说要开宴了,皇上派人寻她赶紧过去。 云舒赶到雪香楼时,众人都已经入席,只差她一人。 她一边脱下被雪水浸湿的斗篷,一边赔罪道:“让大家久等啦,我在柏梁台上看雪,竟然一时忘了时间。” 刘彻看她衣服都湿了,说:“快去换件衣服,小心风寒。” 云舒不想再耽误大家开宴,笑着说:“不要紧,屋子里的热气烘一烘就干了。爬了一次高台,竟然饿的厉害” 刘彻笑着摇了摇头,说:“那赶紧坐下吧,马上就开宴了。” 云舒坐在隆虑公主的下手,刘陵的上手,刚一坐下,刘陵就拉着她问道:“你爬到柏梁台顶上去了?” 云舒点头,说:“是呀,站在上面,连长安城的城门都能看到” 刘陵感叹道:“你还真是胆大,我有一次爬了一半,就觉得风吹的人站不稳,不敢再上去了。” 云舒笑着说:“扶稳就好了。” 刘陵叮嘱道:“倘若再去那里玩,要多带点侍卫,免得出事。” 云舒笑着点头,看到热菜上来,真的觉得饿了,开宴吃了起来。 席间,隆虑公主瞧见云舒和刘陵解开斗篷之后,里面的衣服款式都是新样子,问道:“你们穿的就是阿陵衣铺里做的衣服吗?” 云舒和刘陵都点头,刘陵就积极的开始宣传自己的衣铺。隆虑公主生产之后胖了不少,好多衣服都要新作,对刘陵的店很感兴趣,也说开张的时候过去看看。 隆虑公主又问:“你那里做小孩子的衣服吗?” 刘陵看了一眼云舒,笑着说:“要做也能做,只是刚刚开店,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如果公主想要的话,专门给你做就好了。” 隆虑公主笑着说:“寻常的衣服,府里针线上的人都能做,我是想要一些样式不同寻常的。等开春之后,我就要回封地了,也让乡下人见识见识长安的物事。” 刘陵连忙应承道:“没问题,这里开春还早,定然来的急。” 说完,就对云舒连连使眼色,意思就是让她快画些小孩子衣服的图样出来。 云舒笑着从小炉子上的热水盅里取出热酒,给左右斟了一杯。大家吃饱喝足,就散了,刘陵再三叮嘱大家,后天就是她开张的吉日,邀请众人前去。 南宫公主和王太后一起回长乐宫,其余人出宫回去了,云舒和陈**同路,一起乘肩舆回去。 云舒因为暂时解决了卫家这个忧患,心情很好,却发现**的情绪十分低落,不由得很疑惑,之前刘彻专门给她云茶,她明明很高兴的。 “皇后娘娘,是不是吹了冷风,哪里不舒服?” 陈**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说:“皇上让人折了一瓶梅给那个贱人送去了。” 原来是吃醋了。 卫子夫因为怀有身孕,刘彻不准她出门,自然不会邀请她来赏梅赏雪,在席间,他挂念卫子夫,怕她失落,让人送了梅花过去。 云舒叹了一口气,握了陈**的手说:“皇后娘娘何必跟她争这个长短?就算皇上再宠爱她,就算她诞下皇子,只要娘娘行事端正,让人拿不住错处,她还能越过你去吗?等以后后宫充盈了,难道只她一个人能生孩子?到时候娘娘养一个皇子在身边,好好教导,她生的是皇长子又怎样?” 陈**想着,是这个道理,只是她以前太重视刘彻的爱,觉得输了刘彻的爱,就输了一切,反倒疏忽了这些事情。 “真的是这样吗?” 云舒再次强调道:“嗯,只要娘娘不给她可乘之机。娘娘要记得,你的任何失误,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机会,不想让她荣耀,首先就是要克制自己,不让她拿到错处。” 云舒可不希望陈**日后弄出什么巫蛊案,少不得现在要不断的叮嘱和洗脑。 陈**若有所思的回了椒房殿。 云舒歇了两日,抽空画了一些小孩子穿的动物变装,像男孩穿的老虎、小熊装,女孩子穿的兔儿、猫儿装,又画了开裆的背带裤,待到初八一早,就趁着恭贺刘陵开张,一并送了过去。 长安城中,大概没有第二家如此高调的店铺了。 刘陵开张当日,长安最尊贵的女子,尽数到场,侍卫开道,气势壮大,引的全城百姓围观。 云舒和陈**结伴来到衣铺时,衣铺的牌匾上还盖着红绸,不知刘陵取了什么名字。 因街上围观的百姓很多,两人不作停留,被刘陵请到了后院,其他公主们都来了,就是没来现场的王太后和馆陶公主,也送了贺礼来,其他官员女眷就更不计其数了 宽敞的两件店铺里,绣娘们成排站在两侧,墙壁上都陈列着精美的衣物,屋子里成排的大衣架上,也都是炫彩的新衣。 刘陵把诸女眷请到内院之后,说:“我这里狭小、简陋,你们且委屈一下,外面就要揭牌了,恐有些杂乱,我去去就来。” 作为店铺来说,刘陵的铺子已经十分华丽了,但是跟贵女们居住生活的地方想必,自然是简陋的。不过今天大家是来凑热闹的,看到人多,也不在意这些,只是成群凑在一起讨论着各种款式的衣服和新鲜的花样。 只听外面一阵喧哗和叫好声,应该是揭牌了,又有各府的仆从,抬着贺礼,边唱边走的送进店里,十分的热闹喜庆,围观的人看的啧啧称奇和叫好 刘陵又回到内院,请众人移步到她的府邸去用午膳,来观礼恭贺的众人只是来凑个热闹,并没有打算在这里久留,知道刘陵很忙,也不多打扰,纷纷告辞。 平阳和隆虑回家看孩子去了,陈**去探望馆陶公主。云舒觉得在刘陵府里应该能见到大公子和熟悉的众人,就想过去多玩一会儿。南宫公主回宫没事,又好不容易挪步出宫一次,就跟云舒结伴,一起乘了马车,去了翁主府。 到了翁主府门前,马车从可以行马车的侧门进去,在院子里停稳后,云舒就从马车上下来,刚站稳,就看大公子和墨清结伴走了过来。 云舒惊喜的说:“公子、墨大哥,这么巧?” 果然见到了。 大公子望着云舒说:“看到你的马车到了,所以就过来找你。” 正说着,南宫公主也从马车上出来,大公子和墨清没有想到还有人在车里,吓了一跳,而后急忙行礼。 南宫公主看到墨清在这里,微微有些惊讶,但没表示出来,笑着还了礼。 府里的丫鬟和侍从多在前厅忙碌着,大公子来的比云舒早,就说:“翁主从淮南带来的人手不太足,今天宾客多,未必能照顾周全,我们就便宜行事吧。” 云舒点点头,说:“我们又不是外人,跟陵姐姐这么熟了,就不讲那些虚礼。” 说着,四人避开喧闹的厅堂,一起往园子里走去,因时间还早,不到午膳的时候,他们就找了一处带雕花窗的暖亭坐下说话。 云舒坐下就急切的问道:“公子看了衣铺的揭牌仪式吗?我们说是去观礼的,却坐在后院不能到前面去,连铺子的名字都没看到” 语气颇有些哀怨。 大公子笑着说:“看到了,铜锣阵阵很热闹,铺子的名字叫‘仙衣铺’,还是皇上提的字呢,金光闪闪的很耀眼。” 云舒和南宫公主都吓了一跳,转瞬笑了起来。刘陵还真是把工夫做的足,什么人都用上了,小小的衣铺也求得了刘彻的提字 大公子又问:“你们今天可挑了什么衣服吗?” 云舒摇了摇头,她受到的赏赐和宫中发下来的新衣,以及刘陵送来的,已经够多了。 南宫公主说:“我看着新奇,选了一件,又给太后她老人家挑了一件,也不知她看了满不满意。” 说着,南宫公主看了一眼墨清,问道:“我看店里也有卖男衣的,骑郎将没有选一件吗?” ` 264、死讯(上) 264、死讯(上) 平民不能穿锦衣,穿着佩戴的东西都有限制,亦不能乘马车,只不过虽有这样的规定,但官府管的并不严,一般人家本就用不起,而有能力的富庶人家,穿锦戴金、以马车代步也没有人管。 南宫公主看墨清今天跟进宫觐见时一样,穿的粗布衣服,以为他奉公守法,受这条令的限制才如此。又见墨清和云舒、桑弘羊都不说话,解释道:“骑郎将即已受封,就不必受限衣令的限制了。” 墨清说起正事,口才尚可,但跟女人说话,却是面红口讷,当初跟云舒相处了那么些年,话才多一些,如今听了南宫公主这般问话,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云舒在一旁惊讶道:“呀,墨大哥做官了吗?我竟然还不知。” 大公子笑着说:“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本就打算今天告诉你的。” 云舒很替墨清高兴,有本事的人自当受到重用才是。 墨清趁着两人说话,想了半天,才对南宫公主说:“孔席不暖,墨突不黔,我身为墨家子弟,虽富贵,却不敢忘师门教诲。” 南宫公主面色一红,原来是墨者作风艰苦,并不是因为地位卑微不能穿,连忙赔礼道:“是我浅薄,想错了。” 墨清也不太好意思,说:“公主客气。” 南宫公主低头想了一瞬,取下腰间的一枚凤形玉佩,说:“我今天也没带什么东西,就以此物祝贺墨大人升迁。” 墨清望着玉佩,觉得接女子的礼物很不好意思,但这又是公主的赏赐,不好拒绝,一时有些为难。 南宫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此物是我当初和亲之时,母后送给我保平安的,现在我已回来,用不着了,就把此物赠给墨大人,望他保大人平安,驱除鞑虏,保家卫国。” 云舒扫了一眼有些异状的两人,连忙圆场说:“对了对了,我倒忘了送贺礼给墨大哥了。” 她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南宫公主送了玉佩,她不好意思重复,通身找了一周,一时有些尴尬。 灵机一转,云舒说:“我想到了,等马六叔来了,我让他寻一匹宝马送给墨大哥,宝马配英雄” 有她这一打岔,墨清就顺当的接下了南宫公主的玉佩,并感谢了两人。 云舒凑趣的问大公子:“咦,公子你不送墨大哥礼物吗?” 大公子一笑,说:“我让人给墨先生量身打造了一套铠甲,不过需要一些时日,现在还没做好。” 云舒点点头,说:“宝马、铠甲、平安符,那就齐活了。” 三人都笑了。 聊着天,大公子不知怎的就把话题引到了匈奴之战之上,他向南宫公主问道:“不知左谷蠡王伊稚斜和匈奴太子於单是怎样的人?” 南宫公主说:“伊稚斜残暴凶狠,脾气不好,但因为他打仗很厉害,纵使是军臣单于,也让他三分。而於单……这个孩子虽有勇武,但是心底慈软,因此被单于训斥过很多次。” 云舒分明记得大公子以前跟她说过类似的话,不知他为什么又要来问南宫公主。 她不知大公子作何打算,便静静的听着。 大公子对南宫公主说:“自从今年马邑之围把军臣单于打的重伤,听闻他的伤势一直恶化,不曾好转。今年冬天寒冷,匈奴战败粮草不足,也不知他能否熬过这个冬季。万一他去世,那么左谷蠡王和於单太子必将有一场争夺,南宫公主以为谁胜谁败?” 南宫公主脸上露出忧伤之色,她虽然是无奈之下嫁往匈奴和亲,但军臣单于终归是她的夫君,两人感情虽然不好,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听说他时日不久,悲伤之感还是无法克制的就冒了出来。 “若……真是到了那一步,於单必不是左谷蠡王的对手,他下不去那个手……” 太子於单虽不是南宫公主亲生,但是母子一场,她又怜惜那个孩子生性善良,一想到他将落得悲惨下场,不禁更加悲戚。 大公子点头,思量了一下,询问道:“公主,微臣说个假设,若太子於单败于伊稚斜,我朝对太子於单劝降,他会称臣而降吗?” 南宫公主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公子,喃喃的说:“劝降?” 云舒明白了大公子的用意,他是想让南宫公主帮他劝太子於单投降。若他直接死在了伊稚斜手上,那么匈奴以后将会是伊稚斜的天下,不出几年,匈奴人就会再次南下侵犯大汉。可於单若活着,再稍加操作,总有些匈奴部落会发出不同的声音。只要匈奴一直不安定,那么对汉朝的危险性就小多了。 南宫公主也许没想到这么多,但她想到伊稚斜的残暴,想到於单软绵的性格,说:“若真的到了那一步,或可一试” 因为这件事,南宫公主在接下来的午宴中,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云舒跟大公子抽空凑到一起,大公子跟她说,大平已经到了长安回吴家跟父母在一块,茶园的管事也到了长安,眼下跟墨清一起住在桑家,只等马六赶到长安人就齐了,等等。 云舒自不必担心这些事情,换了话题,悄声说:“公子能不能安排我见卓成一面?” 大公子微觉得有些惊讶,问道:“见他做什么?他现在在地牢里,不能言语,不能书写,已残的不成人形,你看了会害怕的。” 云舒感慨说:“有些事,我想在我们大婚之前了结了。” 大公子想了想,点头说:“我安排一下,你回宫等我消息。” 待回宫之后,云舒每日都在等大公子的消息,在还未等到他的消息时,云舒却从皇后那里听说了一件事,军臣单于伤重去世了 陈**是来找云舒商量的,她有些忐忑的说:“也不知道要不要去看望一下皇姐,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我们的立场,又怎么安慰她呢?高兴也不对,伤心也不对,真麻烦” 云舒想到南宫公主的性情,不是那种非常冷血的人,虽然军臣单于是大汉的敌人,最后是死在汉军的刀剑下,却终究是她的丈夫,现在必定是难过的。 这种事情,她们去了又能说什么呢? 云舒想了想,说:“皇姐现在只怕不愿意见客,不如我们先去给母后问安,打探一下再看怎么办。” 陈**连连点头,两人就结伴去了长乐宫。 王太后由嬷嬷服侍着,躺在床上,脸色不是很好,云舒急忙问道:“母后哪里不舒服吗?” 王太后摆摆手,叹了一声。看到她们两人来,王太后就知道她们的心思,说:“你皇姐称病,不见客,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云舒和陈**了然的点点头,果然让他们猜到了,说到底南宫公主现在变成了孀居之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王太后精神不好,只怕也是因为她的原因。 两人陪着王太后坐了一会儿,太后感叹了几句:“你二姐现在还年轻,偏命这么苦。那人不死,我儿担忧,那人死了,我儿心忧,这可如何是好……” 云舒宽慰道:“正如母后所说,皇姐现在还年轻,待过一段时日,把这件事情忘却了,再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是不可能。” 王太后听着,脸色稍霁,贵女再嫁也不是没有的,王太后当初嫁给景帝,就是二婚,还是叛夫弃女的二婚。 王太后又担忧的说:“只是你二姐头一遭嫁的是匈奴单于……” 言下之意是怕男人嫌弃,招不到好婿。 陈**听了,傲气的笑道:“就凭皇姐的身份,和太后、皇上对她的疼爱,不知多少人愿意呢” 云舒却觉得,南宫公主从来没有拥有过爱情,她嫁去匈奴是不得已,这次回来若能再嫁,要嫁一个她喜欢又喜欢她的才好,断然不能为了有个伴,随便指婚。 于是,云舒说:“这些事等段时日,再问问皇姐自己的意思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 回了未央宫之后,云舒和陈**各命人送了些安神养神的补品送过去,聊表心意。 眨眼到了十一月二十四日这天,是冬至。 “以冬日至,致天神人鬼。”刘彻一大清早就期门军护送出宫去灞上祭天,目的在于祈求与消除国中的疫疾,减少荒年与人民的饥饿与死亡。 宫中也忙碌个不停,待刘彻祭天回来之后,将要摆宴,宴请国亲和百官。 云舒早早的就收到了邀请,知道中午有宴会,所以起的很早。 正在她梳妆时,夏芷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低头在云舒耳边悄声道:“公主,桑大人在永安门外等您,说是要带您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 云舒等了这么写日子,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她仓皇站起来,说:“速速带我去” 夏芷看了一下她盛装打扮的样子,立即让天青寻了一件藏青色的带大帽子的斗篷给云舒裹上,然后说:“若有人寻公主,就说公主在焚香沐浴,稍后才能见人。” 天青自然称是。 准备好之后,只夏芷和云舒两个人,从玉堂殿后门的一个偏僻甬道中,急匆匆的往就近的永安门外走去。 ` 265、死讯(下) 265、死讯(下) 也许是宫人都在忙着准备国宴,也许是夏芷事先打点好了,云舒从玉堂殿到永安门外,一个人也没有碰到。 待到了宫门口,云舒见宫门有两个卫兵,心中难免有些惴惴。谁知在她们走近时,那两个卫兵不待她们说话,立即将宫门打开一人进出的缝隙,还左右张望,提防有人看到。 夏芷低声对云舒说:“公主快去吧,奴婢在这里接应你。” 云舒点点头,扯了斗篷将自己裹的严实,从宫门中走了出去。 宫外的护城河上有一座小桥,云舒急匆匆穿桥而过,旁边就驶出来一辆非常普通的小马车。 云舒看到车把式是旺叔,心中一喜,急忙走了过去。 当马车驶到云舒面前时,大公子已掀开车帘,伸手大力把云舒拉上了车。 马车不做停留,很快就离开宫门远去。 云舒在马车里放下斗篷上的帽子,睁着一双有些仓惶的眼睛问大公子:“是去见卓成吗?” 大公子点头说:“嗯,今天期门军大部都随皇上祭天去了,趁着这个空当,我才好在宫门和大牢里安排我的亲信。” 云舒感叹大公子的谨慎和细心。 云舒很自由,想出宫并不难,但是若被人知道她去过大牢,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若顺藤摸瓜查出她跟卓成的事,就得不偿失了。 除了这些,大公子心中有更重要的顾虑。虽然云舒没有跟他说为什么要见卓成,但是他总觉得不止是见面这么简单,只怕云舒是打算做些什么,万一卓成死了,他不希望有人查出云舒,所以在安排上面,很费了些心思。 大公子又对云舒说道:“去年卓成被我带回京时,是以与淮南王密谋造反的大罪扣押在地牢中,因皇上并不打算立即查办淮南王,所以此案一直按压未发,他的扣押也未公之于众。待会到了大理寺,你不要抬头也不要说话,跟着我进去便可。” 云舒知道他是在保护她,感激的点了点头。 冬至的街上十分热闹,因天子出游祭天,很多人都到街上观看过,直到现在,余热也没有散尽。 云舒乘坐着不起眼的马车,一直行到大理寺后的一条街上。 大公子替她拉起帽子,遮盖好之后,扶着他下马车,两长两短的敲了几下小门,很快就有人开门接他们进去。 冬至之日,百官绝事,除了负责天子祭天的太常官员,以及准备进宫赴宴的官员,其他官员都放假在家。 大理寺内,只留下了少数看守牢房的侍卫。显然是大公子事先布置好了,这些人全程没有一句话,见到他们过来,就快速把牢门打开。 云舒走进牢房大门,被狱卒带向右手边的楼梯,沿着楼梯一直往下走。 冬天本就寒冷,越往下走,就越阴寒,而且有阵阵酸腐的湿气扑面而来。 狱卒冷不防的说道:“大人小心脚下,地牢跟水牢紧挨,地上有时候会沁水。” 大公子牵起云舒的手,用劲捏了捏,在前面给云舒带着路。 因是地牢,跟普通牢房不太一样,没有想象中的恐怖和恶心。一路上都是带铁门的房间,云舒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更没有听到犯人的喊叫。 待走到一间铁门前,狱卒拿着大串的钥匙抖了几下,把牢门打开。 重锁应声而落,碰在铁门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音,在地牢里不断回响。 狱卒闪开身,让出路给大公子和云舒,自己守在门外。 进了牢门,还有十几阶的楼梯要下,楼梯下是两间石室,靠近楼梯的石室里摆着各种刑具,以及一个木桌,上面点着豆大的油灯,是牢房里的唯一光源。 而靠里面的石室被一道连接房顶和地板的木栏隔开,里面有一堆枯黄的杂草,以及一个蜷缩在角落的黑影。 云舒顾不得霉臭的空气,深呼一口气。 大公子捏了捏云舒的肩膀,说:“你有什么话,就过去跟他说吧,我在门外等你,不用担心,他伤害不了你。” 云舒点点头,待大公子离开之后,一步步向木栅栏靠近。 “卓成。”云舒冷冷的喊了一声。 枯草堆里的黑色人形哆嗦了一下,引的枯草发出“簌簌”的声音,但他并没有转过身来。 云舒走过去几步,摘下斗篷的帽子,说道:“怎么?许久不见,你莫不是忘了我这个老朋友?我是云舒啊,那个你杀掉、吃掉,却阴魂不散的云舒啊” 卓成不答话,云舒笑着靠近,说:“你真的不跟老朋友打声招呼吗?哦,我倒忘了,你的声带被烫毁了,说不了话了……” 黑影依然没动,云舒知道是卓成的自尊心受不了,不愿以现在这么惨的样子面对云舒,可是她偏要让他清楚的看到两人之间已发送了多么大的差别 云舒在石室内走来走去,冷笑着说道:“说不了话也就罢了,怎么眼睛和耳朵也坏了吗?当年有种把我分尸而食,现在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了?” 卓成忽的翻过身坐起来,已辨不出颜色的毯子滑落下来,露出里面破烂的衣服,和结痂的皮肤。他头发粘成一堆,挂在脸的两旁,面容已辨认不清。 他是如此狼狈不堪,若不是因为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露出狠毒、贪婪的眼神,云舒几乎认不出他了。 看他如此下场,云舒冷笑着挖苦讽刺道:“你可还曾记得,我说过,你当初杀我、吃我、害我、不肯放过我,我x后定要让你怕我、求我、后悔曾经折磨我如今,这一日到了,卓成,这是你的报应” 她打量了卓成两眼,看到他放在膝头上的手指如嶙峋的枯枝,以奇怪的形状搭在腿上,便问道:“这地牢的滋味好受吗?阴暗、潮湿、冰冷、饥饿和各种刑罚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吧?啊,骨头被碾的粉碎的十根手指会不会因为风湿而疼痛的夜夜不能入睡?这疼痛应该不及你当初一刀刀割在我身上那么疼吧?” 卓成因为愤怒和害怕而发抖,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如筛糠一般,仿佛被云舒戳中了要害。 云舒看到他这个样子,笑着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个喜讯——我要结婚了。” 云舒笑的幸福,说:“新郎你认识,就是桑弘羊,他的本事,我不说也罢了,你该知道他是我的良人,我以后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好。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长安公主,我也没想到,我这个身子,竟然是位公主” 卓成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云舒,云舒接到他诧异的眼神,心情更好了。 她笑了两声,说:“这大概就是命吧,我把它当做是老天给我的补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云舒蹲下身子,长长的斗篷铺成在她身后,如同华丽的地毯,将她同这肮脏的地牢分隔开。 她与卓成平视,忽然不笑了,认真的盯着他问道:“卓成,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丝毫的愧疚吗?你第一次杀我,我可以理解为是求生的本能,在沙漠里,你想活下去,所以对我动手。可是后来呢?当你后来认出我,难道就没有觉得对不起我?为什么毫不犹豫的接二连三对我下手?你的心,黑的就这样彻底吗?” 卓成突然张着嘴大叫起来,声音嘶哑分辨不出任何发音,他双手拍打着地面,身子前倾,眼睛中迸发出愤怒的目光。 云舒看他做出这副姿态,冷笑道:“你是在怪我对你用了手段?害你至此?这不是你该得的么当初你最先投奔平阳公主门下,是我和大公子用‘坠马之事’陷害你,令你失信于平阳公主,可是,若不是你利用平阳公主索害我,我又怎会被逼如此?后来你转投田蚡门下,是我让你陷入牢狱之灾,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不设计害陆先生,不绑架我,我又怎么能让你坐牢?最后你逃到淮南国,的确是我挑拨了你和淮南翁主及淮南王的关系,可你若不派人刺杀我和桑弘羊,我又怎么能捉住你的错处?” 说完,她“腾”的站起身,俯视着卓成,说:“自作孽,不可活卓成,你自以为聪明,却做了一辈子蠢事,你这种愚蠢又可怜,狂妄又自大的活在世上有什么用?你在地牢里苟延残喘,难道是还在期冀着什么吗?可笑可悲可怜” 云舒斜乜着看向卓成,道:“你且等着,我将以你的血肉,来庆祝我的大婚必不会让你痛快死去,我会将你千刀万剐,让你尝尝我当初的痛苦” 说罢,云舒斗篷一甩,转身大步走出地牢,身后传来卓成“嗷嗷”的大叫声,和猛烈撞击护栏的声音。 云舒心头的一口恶气终于出完,她要在她最幸福的时候,看到卓成最悲惨的样子,看谁笑到最后 大公子和狱卒站在门外,看到云舒出来,都迎了上去。 云舒心情舒畅了,笑着对大公子说:“我要说的话都说了,咱们回去吧。” 大公子点点头,对狱卒抱了抱拳,就带着云舒离开大理寺。 安全的回到宫中,稍作收拾后,云舒就去参加冬至的国宴,因解决了心头大事,云舒喝起酒、吃起肉都觉得格外的香醇。 她正欢笑着,灵风悄悄的走近宴厅,来到云舒耳边,悄然说:“桑大人说,你们走后,那个人便撞墙自尽了。” 云舒手中的酒盅微有一瞬间的停滞,旋即,把酒送入口中,一口饮尽。 如此甚好,不用她亲手取他的狗命 ` 266、吉日 266、吉日 云舒这边刚得了消息,转瞬,就见卫青走进宴厅,在刘彻耳边低语一阵。 刘彻脸色并未有多大的变化,虽然得知卓成死了,但是卓成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写字的废人,不能给他提供淮南王的罪证,他留着也无用。 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后,刘彻让卫青退了下去。 卫青离开宴厅时,若有似无的向云舒这边看了看,云舒迎上他的目光,大方的微笑起来。卫青看到她的笑容,微微一怔,转瞬便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卓成之死与她有关 云舒早早的退了席,离开了宴厅。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席间多喝了两杯,酒量很好的她竟然觉得有些醉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从宴厅回玉堂殿的路很远,云舒并不想坐肩舆,而是一摇一晃的慢慢往回走。 冬天寒冷的风吹在她脸上,让她清醒了几分,但她依然觉得有些不切实。 卓成死了? 真的就被她气的自杀了? 或者,他是怕她真的把他千刀万剐?所以干脆撞墙死了算了? 挂在心里多年的问题,现在终于解决了,心却像空了一块…… 宫中的围墙有高又长,两堵墙夹出的甬道深邃而漫长。 云舒扶着墙慢慢往前走,也许是远离了宴会的喧嚣,云舒的脑海慢慢恢复清明。 她突然一个激灵,不对这绝不是卓成的做事风格 她转过来喊来在她身后跟随的灵风,低声耳语道:“迅速传话桑公子,告诉他,要仔细检查那人的尸体,以及他住的牢房不能假他人之手要快” 灵风第一次见云舒这么急迫的样子,当即撒开腿就跑去找可以帮忙传话之人。 云舒扶住墙的手慢慢握成拳头,她心中很不安,她不相信卓成能死的这样干脆,就这样放她过好日子 回到玉堂殿,隔天就有消息进来,大公子说他把卓成的尸体烧了,并没有直接弃在乱坟岗掩埋,而牢房也都检查过,并没有什么异常,让她安心,不要多想。 云舒心中的焦躁不安终于得到了平复,她讪讪一笑,觉得自己是多想了。 日子过的快,又下了几场雪,眼见到了十二月,马上就到她的婚期了。 她的嫁衣做好,也试过,穿着极为艳丽而贵气,现在整齐的折放在屋里的大桌子上。她的嫁妆也有宫人前来装箱打包,用红绸扎起来。 南宫公主和平棘侯府叶氏,两人都是孀居之人,到吉日那天,不能赴宴恭贺,所以提前见过云舒,把贺礼送了过来。 南宫公主比之前见面时瘦了一些,不过看精神似乎还好,应该不至于伤心过度。南宫公主笑着恭喜了一番,又把满满一盒首饰拿出来,送给云舒。 “虽然我们姐妹没有在一起处多久,但是我与小妹十分投契,姐姐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妹妹千万要收下” 若是添箱,给一两件首饰就罢了,南宫公主却送了一小箱过来。 见云舒脸上有难色,南宫公主又说:“我现在是孀居之人,不比以前,许多东西不能穿戴了,放在我那里也是浪费,妹妹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云舒不想再引她提起伤心之事,连忙将东西收下了,并嘱咐她以后要常常出宫去她那里坐坐。 叶氏进宫次数不多,这次来探望云舒,不如在侯府那般自在,显得有些拘谨。 她送了一套金子打造的富贵八珍给云舒,又捧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出来,说:“这是默儿给公主的一点心意,我也不知他送了什么,体不体面。他特地封了,不许我们看,说是要公主你亲自打开。” 云舒笑着接过来,不知薛默捣鼓了些什么? 盒子入手并不重,云舒打开盒子一看,瞬间感动了 躺在盒子里的,竟然是一对结婚戒指,黄金铸造的圈底,女式戒指上镶着一个椭圆形的翡翠粒,男士戒指上镶的则是方形的,圆圈上有螺旋纹,十分好看 汉朝结婚还没有送结婚戒指的规矩,薛默却替她记着,给她打造了这样一对漂亮的戒指,他的心意,怎能不让云舒感动 叶氏见云舒神情激动,不知薛默送的那小小盒子里,会有什么好东西?虽然好奇,但见云舒把盒子妥善收下了,也没有追问。 云舒高兴的说:“姐姐帮我转告默儿,他的礼物我非常喜欢,他的心意我也明白,谢谢他” 叶氏忙说:“他是晚辈,怎当得起公主的谢意。” 两人又闲话了一阵,叶氏说:“自从田家父女被皇上惩戒之后,谁也不敢说公主的闲话了,提起公主,都尊敬的不得了,说公主有福气,太后和皇上如此疼爱你。” 虽然人是皇上惩罚的,但是太后难得没有给田蚡撑腰,大家自然觉得太后也是站在云舒这一边的,不禁十分的感慨。 云舒已经心满意足了,不管其他人到底是真心尊敬她还是假意,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不给大公子丢脸就行,她可不希望以后听到有人说大公子娶了个皇家野种回家的话 十二月十六,是太史令定下的送妆吉日。所谓送妆,就是在结婚之日之前,把嫁妆送往男方家,同时女方会派人去男方家铺床,挂帐幔,及礼仪器具,以待新人。 铺房人必须是福寿双全、家境富裕的“好命婆”。云舒万万没料到,皇上竟然请了馆陶公主当她的铺房人,而且云舒很惊讶,馆陶公主竟然也答应了 馆陶公主生的好,嫁的好,不但荣华富贵十足,还育有儿女双全,儿子为侯娶了公主,女儿为后嫁了皇帝,的确是个“好命婆” 这一天一大早,穿着鲜红的宫人就在掌故大人的带领下,将云舒的嫁妆抬往男方家中,也就是名义上的长安公主府。 云舒在屋内,没有看到嫁妆到底有多少,不知有没有书中所说的十里红妆那么夸张,晚上却听余嬷嬷抚摸着她的手说:“公主是个有福的,皇上赏赐了那么多嫁妆,加上公主自己的东西,第一抬已经搬进了公主府,最后一抬还在宫里的库房里没有开始搬全长安城,任谁不羡慕?” 云舒心中默默计算,未央宫在长安东,公主府在长安西,这一东一西有多少里?看来嫁妆真的是多的出乎了她的意料还不提她自己的马场和茶庄,以及云纸、衣铺的红利分成 不过云舒又想到,近几年,皇家的钱都是靠大公子在赚,刘彻对她这么大手笔,肯定跟这个有关。用大公子赚的钱做嫁妆,转一圈,东西又回到大公子手中,即长了皇家的脸面,大公子又乐意。 那两个人真是谁也不吃亏呢 云舒不由自主的笑了,余嬷嬷看在心里很欣慰,服侍云舒早些歇息。 第二日,已经显得有些空旷的玉堂殿开始用红绸、红蜡烛装扮起来,红绡等人也开始收拾云舒平日吃穿用度的东西。 原本并不觉得怎样的云舒,在出嫁前的最后一晚上失眠了 一想到八年的相守,在明天就要修成正果,她就由衷觉得幸福。可是嫁人,她前世今生还是头一遭 跟大公子一起过日子,她自认没问题,以前做丫鬟时服侍他,对他的习惯很了解,而大公子这几年对云舒百般照顾,云舒的习惯他也了解,两人过日子已不需要磨合。 至于公婆问题,从大公子单独修建公主府就能看出他的态度,云舒也不为这个担心。 唯有…… 唯有那夫妻敦伦之事,一想起来,云舒就面红耳赤。 入睡前,余嬷嬷拉着云舒说了许多夫妻之道的话,云舒虽不是古代女子,在咨询发达的现代早就知道敦伦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真想到自己要那样做,仍然是很害羞。 待过了那一步,她跟大公子之间,就真的没有**秘密之处了…… 拜堂的吉时定在十八日的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但从早上卯时起床开始,云舒就没有停歇过。 刚刚穿上中衣,还没换上嫁衣,就有女官再次前来演习礼仪。云舒虽然早已学会,但不敢马虎,又从头到尾学了一遍。 之后沐浴、净面、焚香、换衣、梳头,这些全弄好,就已经到了午时。 云舒肚子饿,但是绿彤并不给云舒吃东西,只端来削好的水果给她。 “嬷嬷说公主不能吃别的,怕有三急,或者口中有异味。” 云舒没想到还真的不准吃东西,不过想到穿戴这么繁琐,万一要去古代那种不方便的茅厕,的确是个大问题,就忍住饿,吃了些果子。 待到中午,不断有送亲的女眷前来看云舒,瞧着她的妆容和嫁衣,又是一阵夸赞,说着吉祥话。 宗族姐妹、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来了不少,云舒眼花缭乱,认识的并不多,只用微笑的端坐着,听她们恭贺就行,连回礼都不用。 云舒房间人满为患,嬷嬷和丫鬟们就陪着笑迎来送往,请宾客们去吃酒席——宫中中午开了宴席,专门宴请送亲的客人。 待到了下午申时,就有女官前来报,说新郎官入宫了 267、出嫁 267、出嫁 消息一条条的传到玉堂殿来,一会儿说新郎官进了几道宫门,一会儿说新郎官在正殿叩拜了皇上,正往这边走来…… 丝竹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传进房间里,云舒的心也随之抓紧。 宫里嫁公主,并没有什么闹新郎的规矩,大公子的红色迎亲队伍一路走来,除了热闹,还带着一份皇家的威严和尊贵。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礼官的声音,新郎官接新娘来了屋里的恭贺声更热闹了。 这时结婚并不兴盖盖头,云舒端坐在房里,清楚的看着房内房外的人,却紧张到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两名女官笑着走进来,一左一右的扶起云舒。 余嬷嬷拍了拍云舒的手,笑着交代了一句话,但云舒耳边嗡嗡响,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什么,只能随着女官往外走去。 云舒今天毫无怨言的任由天青和宫中派来的梳妆嬷嬷摆弄,脸上的粉涂了一层又一层,白的很假,又偏在脸蛋上涂了胭脂,嘴唇画成火红的樱桃小嘴,云舒在镜中乍一看自己,吓了一跳,觉得跟上辈子在电视里看的日本新娘差不多。 不过日本很多文化本就是汉唐时期传过去的,只是云舒没想到自己真会画成这样。 火红的嫁衣穿在她身上,身后有数尺长的衣摆,由宫女提着,伴着她一起走出门。 云舒在女官的扶持下,把双手平抬到胸前,在面前合拢,让长长的袖子一直垂到脚面。她遵照礼官的教导,目不斜视,盯着自己的脚下一步一步走着。 出了屋,在红色的人群中,有搭着红色纱帐的彩车停在殿前,大公子正在给讨喜钱的人散彩头。 女官扶着云舒坐上彩车,然后放下纱帐。 云舒端正的跪坐在彩车上,彩车四面都是红纱,这时才敢抬头看前方。 被十六人高高的抬在肩上,云舒投过半透明的纱帐,看到了前面的大公子。他虽然不能免俗的穿了一套大红衣服,胸前还扎着红花,但云舒一点也不觉得难看,虽然有一点点傻,但依然耀眼如昔。 坐了彩车去正殿,王太后和皇上、皇后早就在那里等着,云舒一一拜别。 刘彻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桑弘羊脸上的笑容溢于言表,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下了。云舒虽有些紧张,但是喜悦之情也是难以遮掩。 刘彻心底不禁觉得有些羡慕 当他察觉到自己这个想法之后,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堂堂帝王,怎会羡慕他们? 看着云舒拜别王太后,他想起了他迎娶皇后的那一天,一时竟有些模糊,他记不清太多细节,只记得忙忙碌碌的各种参拜及被人跪拜,心情似乎也没有很开心,反而有些不耐烦? 他微微有些内疚的看向身侧的皇后,只见陈**一脸羡慕和喜悦的看着云舒,笑的十分明媚及纯洁。 刘彻愣了,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看待过皇后了,每每想到她,总是把他和陈家捆绑在一起去考量,而没有想过,她依然是多年前的那个女子,从未改变过。 王太后赠了新人几句训导和吉利话,云舒又来拜别刘彻,这才把刘彻从游离中拉回来。 行完礼,云舒又被礼官扶着坐上彩车,出宫往公主府前去。 出了宫门,云舒才看到迎亲队伍极为庞大,方才只有宫中的礼官进了宫,桑家之人全在外面候着呢 现在加上期门军护送,竟如天子出巡一般威武 一路被百姓围观到公主府,那边的宾客早就到了,一听到礼乐声,就涌出来观礼。 宾客有很多人都没见过这位新冒出来的四公主,见到车驾时,纷纷感叹着新娘漂亮的话,还有人议论着前天送来的嫁妆有多丰厚,各种羡慕嫉妒。 彩车落地,云舒手中多了一跟红绸,一端她拉着,一端大公子拉着。 直到这时,云舒才敢抬头看大公子,四目相对,两人都是粲然一笑,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宾客们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全都起哄闹了起来。 礼官在公主府大门前唱到:“吉时到,新人拜天地咯——” 宾客跟在新人身后,都挤进了喜堂。 在装扮一新的喜堂里,桑老爷、二夫人坐在高堂位上,桑老夫人坐在旁边的上席之上。 随着三叩首,礼官一声“礼成”,云舒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真的拜堂成亲了呢 从此以后,跟以前不一样了。 一对新人接受着满堂宾客的恭贺,大公子留在前院招待宾客,云舒则被礼官送进了洞房。 冬天的酉时,已暮色沉沉,云舒走在园林似的路间,看着积雪在夕阳的余晖下镀上一层暖色,觉得很安详。 送云舒进洞房的女官看到后院建的这么别致好看,笑着说:“公主的府邸修的真是好看,以后住在这般的园子里,日子定然和和美美” 云舒应承的笑着,她比别人更清楚大公子为婚事的方方面面付出了多少。 新房设置在冬石原的楼阁内,大公子曾说过冬天要跟云舒一起住在冬石原赏雪,云舒现在一看,冬石原果然是建在一片石林之上,是整个后院里地势最高的地方,视野的确很好。 新房内早有宫中的人布置好了,云舒顺着女官的安排坐在床边等候即可。 女官集体对云舒福了一福,说:“公主先休息一些时候,等到洞房时我们再来。” 云舒客气的送了她们出去,让她们安心去用晚膳,只留了丹秋和红绡两个丫鬟在身边。 等女官们全走了,丹秋和红绡一起来到云舒身边恭喜她,丹秋跟她时间长,又如姐妹,说着话就有些红了眼眶:“公主跟大公子终于成婚了,我这一路看着,可替你们着急了” 云舒看她哭了,笑着打趣道:“你是等不及自己想嫁人吧,竟然都急哭了” 丹秋跺了跺脚,但想到云舒大婚,便不跟她争辩,只是说:“公主还有力气取笑我,想必还不饿吧” 云舒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指着桌子上放的果子说:“怎么不饿,快拿些东西我垫一垫肚子” 红绡忙说:“使不得,这些果子待会儿还有用的,若公主饿了,我去厨房给公主端碗面来吧。” 云舒连忙点头,红绡应声而去。 吃了面,稍微垫了下肚子,两人又急忙帮云舒补妆,把吃掉的口红重新画好。 云舒以为会等到很晚,没想到天黑后刚掌灯没多久,大公子就回来了,房门外还跟着一串的人,说着“等不及”之类的话打趣大公子。 大公子也不顾他们的拉扯,一个劲的笑,跟女官们一起走进了新房。 其余围观的一些人也一拥而入,把大公子推到了床边。 大公子大大方方的跟云舒坐在了一起,还捏住云舒平放在大腿上的手,傻嘿嘿的笑了,惹得旁观众一阵哄笑。 女官端来红漆的盘子,上面放着酒壶和酒樽,送到大公子和云舒面前,笑着说:“新人喝交杯酒了” 大公子伸手把两个酒樽端起,送了一个到云舒手中,在大家的哄闹声中,挽着手臂把酒一干二净。 女官收回盘子,用红绸把两人的鞋绑在一起,说:“祝新人偕(鞋)同到老” 又取来桌子上的果盘说:“新人接福啦接好了,要多接些,早生贵子” 大公子和云舒急忙把自己的衣襟撩起来,用手提成布兜的样子,女官笑着就抓起一把果子,往他们身上扔。 红枣、板栗、花生跟下雨似的往云舒身上砸,她都看不清了,只顾着拉着衣襟伸开手,尽量接东西,至于那些砸到她脸上头上的,完全顾不着了。 后面观礼的宾客,也凑起热闹,把桌上另几盘麦麸、米面也都扔了过来。 云舒衣兜里的都关系越来越重,大概是东西扔完了,渐渐停了手。 女官拿了一个扎红绸的篓子过来,把两人接好的东西装进篓子里,交给丫鬟说:“这些东西记得煮成粥给新人喝。” 红绡连忙把东西接过来收好。 折腾完这些,女官就开始把宾客往外面赶,让他们都去前院吃酒去,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洞房的安静。 丹秋和红绡急忙收拾地上和床上的东西,大公子和云舒一起站起来给她们腾空间,谁知差点就摔了 他们的脚还捆在一起呢 云舒因起的急,脚没有迈出去,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大公子眼疾手快,把云舒一把捞回来搂在怀里,说:“不能这么急,咱们得同心同步。” 两人姿势暧昧,又有两个丫鬟在场,云舒的脸无法掩饰的胀红,连白乎乎的粉底都遮不住脸上的霞光。 丹秋和红绡相视一笑,十分识趣的退了下去。 云舒用眼神嗔怪了一下大公子,低声说:“还有人在呢,就说那些话” 大公子不以为意,笑着说:“我没有说错啊。” 云舒被大公子搂着,腰有点扭着,她看看被捆在一起的脚,有些茫然的问道:“能把脚解开吗?有没有什么规矩?比如捆一晚上之类的?” 大公子听她问的可爱,点着她的鼻头说:“自然要解开,不然的话,我们怎么洞房?” 说完,就弯下腰去把脚上的红绸解开,从下面站起来时,一把将云舒拦腰抱起,惹的云舒一声惊呼 她又想起可能会有人在外面守夜,赶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但她的心跳声却“噗通、噗通”愈加清晰 268、水漾 268、水漾 洞房香暖。 大公子一把将云舒横抱起来,放在了床上,俯在云舒正上方,双眼明亮的盯着云舒。 云舒双手抵着大公子的胸膛,心中既紧张,又有些期冀…… 屋角里的两个铜制火盆烧的正旺,桌上的兽首焚香炉里喷着袅袅香气,暖香钻入云舒的鼻尖,让她的脸烧的发烫。 大公子一手撑着在云舒的脑袋旁,另一手抓住云舒抵在他胸口的小手,挪开之后,迅速的低下头亲了一口,笑嘻嘻的说:“别怕,这是夫妻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会小心的。” 云舒垂着眼睛不敢看大公子,咬了咬嘴唇,在大公子动手解她的衣带时,她突然说:“等等……” 大公子疑惑的看向云舒,云舒把他推开,坐起来指着自己的脸说:“我想先洗洗,这些涂在脸上,难受。” 也是,跟面饼似的,这样直接睡一晚上,明天该成白泥了 大公子灿然一笑,说:“是我忘了……我去打水” 云舒急忙说:“让丫鬟们伺候吧” 大公子此时哪里肯让别人进来,摇头说:“不用不用,我来服侍娘子洗漱” 一句“娘子”,把云舒喊的又羞又喜,想笑又要拼命忍住。 与正房相连的里间就是洗漱和洗澡的地方,里面早就准备好了现成东西。大公子倒了热水,把脸盆和毛巾放到架子上,就喊云舒来洗脸。 他从里间探身出来,看到云舒正坐在梳妆镜前面拆首饰,便擦干手走出来,挽了袖子也要帮着云舒拆发髻。 拆了首饰,除了发髻,大公子拿了梳子,小心翼翼的帮云舒把头发捋顺,然后用一根缎绳把云舒的长发系在脑后。 他笑呵呵的说:“我早就想帮你梳头了……” 云舒转过身,问道:“梳头有什么特别?” 大公子摇头,说:“你以前帮我做过的事情,我都想帮你做一遍。” 云舒主动伸手牵了大公子的手,想到他替丫鬟代劳,亲自服侍自己的这些事,估计是他想到以前自己做丫鬟时服侍他的事情,心中有些愧疚。 云舒笑着,也不点破,轻轻晃着他的手说:“那好呀,公子不仅要替我梳头,我还想让公子帮我画眉” 大公子脸上一喜,云舒难得冲他撒娇了,他哪能错过这等好机会? 连忙应道:“好呀好呀,明天早上就帮你画不过……” 云舒仰头瞧着他,问道:“不过什么?” 大公子把脸凑近,说:“都拜过堂了,你是不是得换个称呼了?不过,不许喊那个什么……不然还是得小惩一下” 云舒想起她之前喊他“羊羊”被抽屁股的那一次,顿时窘迫的说:“好嘛好嘛,不喊那个就是了。” 大公子笑的欢喜,巴巴的说:“那喊句相公来听听?” 云舒不乐意,说:“明天再喊也不迟” 说完就起身去里间洗脸。 里间热气腾腾,被玉屏风隔成了两部分,靠近门的半间洗脸,屏风后面的半间洗澡。 云舒走到盆架前,挽起袖子要洗,可是喜服的袖子太长,云舒便想把外套脱掉再洗。刚要动手解衣带,大公子就跑进来说:“我来我来” 云舒哭笑不得,只好垂了手,让他来动手。 冬天的衣服厚,脱了外面的棉袍,里面中衣还有几层,没有任何暴露的地方,云舒不以为意,大公子却有些紧张的盯着云舒,怕她退缩或是拒绝。 脱了外套,云舒便说:“公子也洗洗吧,待会儿就要就寝了。” 大公子盯着她看了两秒,转身就走向屏风后面的浴室。 不一会儿,屏风后面就传来水声,云舒摇摇头,不让自己多想,弯腰开始洗脸。 她洗了好久,动手换了几次水才洗干净。 皮肤重见天日,云舒舒坦了一大截,刚长舒一口气,一双手就从他身后围腰抱住了她。 大公子把下巴她肩上,低声说:“一起洗吧……” 热气吹的云舒有些发颤,她心中打鼓,大公子说的一起洗,难不成是洗澡? 感觉到云舒身体的微微抖动,大公子轻轻一笑,也不等她的回答,就拉着她的双手把云舒拉进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的澡盆十分大,有一人长,两个身子宽,一看就是专门做的双人澡盆 云舒脸红道:“公子哪里做的澡盆?让人知道了要笑死人的” 若让外面的知道夫妻两人洗鸳鸯浴……云舒想想就脸红 大公子安慰道:“不怕不怕,外人不会知道的。” 说着,把云舒抱进澡盆里,瞬间,热水就把云舒的衣服湿透了 云舒低呼一声,责怪道:“公子,我的衣服还没脱呢” 大公子也钻进浴桶里,说:“我来……” 热水将两人环绕,云舒的黑发飘在水面,如一团水藻缠绕着她。大公子趋身靠近云舒,云舒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直到她退到浴桶的边缘,退无可退。 大公子一手撑在桶壁上,一头扣住云舒的脑勺,毫不犹豫的低头印上一吻 云舒洗净唇脂的双唇,如初春的桃花瓣一样,粉红而柔软,大公子仿佛品尝美食一般,伸出舌头渐渐舔舐,直至用舌尖挑开云舒因紧张而紧闭的牙齿,开始攻城掠地 云舒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体渐渐开始发烫,不知是热水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 她双腿发软,在水里无法支撑自己,情不自禁的伸手搂住大公子,借着他的身体作为依托,防止自己沉入水中。 大公子得到云舒的回应,心中甚喜,十指灵活的在云舒身上游走,迅速的把她的中衣解开,扔到桶外。 没有湿衣服的缠绕,云舒手脚灵活多了,她正要收回手,却忽然被大公子抓住手腕,带着她的手沉入水中。 两人的手一路向下,当云舒触摸到一个硬且烫的物什时,吓的一抖,旋即不好意思的呢喃道:“公子……” 大公子看她这般惊慌,嘴角绽放出坏坏的笑,把云舒抱紧在水中打了一个旋,使得他坐在水底,而把云舒放在怀里坐着。 硬烫的火棒杵着云舒的腰,云舒紧张的动都不敢动一下,大公子却是咬了她的耳朵说:“都是因为你才这般,你要负责……” 云舒缩了身子,嗔怪道:“明明是你自己使坏……” 大公子假怒瞪着眼睛说道:“我还没动手呢,竟说我使坏?” 说完,就用牙齿咬开了云舒肚兜上的绳子,一把将云舒仅剩的一件鸳鸯戏水红肚兜给抽出水来。 若他是直接丢出去也就罢了,偏他把肚兜拿在手里仔细观摩,指着上面的鸳鸯打趣云舒:“你看我们像不像它们?” 云舒红着脸,伸手去抢,手臂却不及大公子那样长,怎么也拿不到。若从水里站起来,又会露光,云舒一时气恼的说:“原来公子还有这般无赖的一面” 大公子忙把肚兜放到云舒面前,说:“好吧,还你就是了。” 云舒刚要伸手去拿,肚兜却被大公子一下扔到身后,甩在了桶外。 云舒身形不稳,无法控制的扑到了大公子胸前,鼻尖对鼻尖,胸前对胸前的贴在了一起。 大公子感觉到了紧贴着自己身体的两团柔软,伸手摸索了过去。 云舒身体一颤,被他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随着他手掌的揉动和从上而下的湿吻,云舒的眼中起了雾气,神智也渐渐杂乱,话都说不出一句。 大公子就这般一手搂着他,一手在前面游走,让云舒瞬间卸去了所有防御,只能任君采撷。 云舒觉得骨头像软了一般,浑身使不出力气,直到感觉到大公子将手滑下胸前,顺着腰身,探入了两腿间的芳草丛中时,才本能的低喊了一句:“不要……” 大公子一面吻着她的脖子和锁骨,一面问道:“不要什么?” 云舒哪里好意思说出来,只好将腿并紧,扭动了一下身体。可这瞬间的摩擦,让云舒侧腰那里的火棍更硬了几分,吓的她又不敢动。 大公子一只手就掰开了云舒的双腿,一路寻踪觅迹,探到了秘密花园的所在。 云舒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被大公子碰到的地方,传出一阵阵酸酸麻麻的感觉,喉头间也无法抑制的滑出几声柔媚至极的音调。 一切羞恼都阻挡不了情到深处的自然反应,在大公子的引导下,云舒跨坐在他的腰间,任由那火棒在两股间磨蹭。 大公子神情变的严肃了一些,伸手帮云舒捋了捋面前的头发,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别怕,听说第一次在水里,不会那样疼……” 云舒抿着嘴,什么话都不敢说,有些急切,恨不得一瞬间就了事,不要这样煎熬,却又有些害怕,因为她感觉到大公子的那个东西,又大了一些…… 雄物寻找到了密境入口,在门口徘徊不前。大公子又吻上了云舒,将她紧闭的嘴唇打开,呢喃道:“别这么紧张,放松一些。” 云舒感觉到了大公子的温柔和体贴,他百般耐心的等着她放松,就是不想让她难受,从刚刚到现在,他只怕胀疼的厉害吧…… 云舒渐渐放松身子,沉下水中,大公子微微挺腰,雄物硬生生的在密境处戳了几下,终于进了一步,却难以继续前行。 “好紧……” 这一刻,大公子的身体反而有些紧张的绷紧,他双手握住云舒细滑的腰身,时进时退,探索着前进的路。 刚刚没入三分之一的长度,仿佛有巨石挡住前进的道路, “就是它了吗……”大公子轻声细语着,却忽的一用力,阻力立刻消失,如柳暗花明般,前方又是一片美景。 云舒身子一紧,纵使再咬紧牙关,也疼的叫了一声。 大公子赶紧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背,说:“还是很疼吗?对不起……” 云舒摇摇头,大口喘息着,说:“没、没事……也不是那样疼……” 更多的是胀…… 没有了阻碍,大公子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埋进去,直到再无半点前进的余地,他才如获了极大的胜利一般,毫无掩饰的欢喜道:“你是我的了” 听到这句话,云舒不知怎的,觉得很幸福,有一个人这般想要她,这般牵挂着她,这般怜惜着她…… 两具身体在水中紧密的连在一起,大公子却不敢乱动,因为每动一下,他就能够感觉到火棒在突突的跳。 是兴奋? 是喜悦?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一般的小心翼翼,一般的摸索前行,当浴桶中的热气渐消失,两人的呼吸声却越发的低沉和急促,皮肤也泛出一层绯红,额头上更有点点汗滴冒出。 似是不满足云舒慢慢的上下挪动,大公子抱着他,又打了一个旋儿,他把云舒压在了身下,尽情驰骋起来。 云舒的双手抓住桶壁,双脚勾住大公子的腰,水中的拍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传入她耳中,恨不得钻入水下躲起来才好。 可身体的酥麻和痉挛让她情不自禁的抬起腰身,迎合着大公子的节奏,在大公子喉间传出的低吼声中,直达巅峰…… 浴桶周围的水洒了一地,衣服湿漉漉的扔在四周…… 云舒趴在浴桶的边缘,看着满室狼藉,这才觉得头疼——让收拾屋子的丫鬟看到了,不知要怎么取笑…… 大公子依然不肯离开云舒的身子,轻轻的亲着她的肩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猜出她的忧心。 “咱们是新婚,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再正常不过了……” 正常吗? 云舒轻轻闭着眼,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做都做了,还怕人发现么,洞房之夜,哪对夫妻不做这个事? 只是,他们是不是太激烈了一些? 大公子低声笑着,赤溜溜的爬出浴桶,然后穿过云舒的双肋,把她抱起来,说:“水都凉了,我们上床去吧。” 两人衣服都湿了,云舒推开他的手,说:“你拿件衣服过来……” 大公子笑着说:“刚刚都看光了,有什么害羞的。” 云舒摇头不干,坚持说:“你拿件衣服来嘛” 大公子没办法,只好去房间里找衣服。等他披了件衣服,拿着大毯子回来时,云舒已经简单的把自己洗了洗,头发也拧干挽在脑后。 大公子怕她疼,用毯子把她裹上横着抱回床上,擦干净之后,甩了毯子给云舒盖好被子,说:“累了吧?睡吧。” 云舒扯着被子,看了看自己不着寸缕的样子,问道:“衣服呢?应该有睡衣的呀。” 大公子钻进被窝里,说:“就这样吧……” 不由得云舒再说什么,大公子已吹灭了床头的油灯,抱着云舒闭上了眼睛。 ` 【捂脸啊从昨晚写到现在,好不容易把这一段情节写出来,没写过几次这样的情节,还望大家多多见谅,小羽自己已经面红耳赤了……捂脸求粉红啊~~晚上还有一更~~~ 另外,再推荐一下好友的一本佳作《聚宝铃》作者:长宫,书号:1918542 简介: 拳头就是力量 这是她才悟出来的道理 她身怀聚宝铃,聚天下灵物 那欺她的,压她的,看谁又能笑到最后】 269、新妇 269、新妇 云舒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她从未这样睡过觉,不说枕边多了一个男人,关键是她赤条条的什么都没穿啊 虽然冬夜黑的不得了,她又盖着被子,但仍然觉得没有衣服很不安全,于是在被子里转了个身,侧卧着把自己蜷起来。 大公子什么也没说,只是闭着眼摸索到云舒的腰,用手臂圈住,然后贴了上去。两个人就如两只弓身的虾一般,紧紧贴在一起,连脚弯曲的弧度都一样。 大公子用嘴唇啄了啄云舒的后背,轻声问道:“累了一天,不困吗?怎么不睡?” 云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于是说:“是挺困的,可是睡不着,大概是不习惯吧……” 的确是不习惯,虽然以前为大公子守过夜,在一间房里睡过,大公子在马邑照料云舒的伤势时,两人甚至在一张床上睡过一段时间,可是与现在,总归是不一样的。 大公子听云舒这样说,并不介意,只是宽慰道:“我们要这样在一起一辈子呢,会习惯的。” 在黑暗里,嗅觉和触觉比平时更敏锐,云舒十分明显的闻到了大公子身上特有的熟悉味道,似清冽的花香,又更像淡雅的药草香,让她越来越安心,终于闭眼睡了过去。 冬天的早晨是寒冷的,当一阵阵冷风从脖子灌进被子里时,云舒终于醒了。 咦?为什么被子里会灌冷风? 云舒疑惑的睁开迷糊的双眼,天色并没有大亮,朦朦胧胧的不知什么时辰。 大公子趴在云舒的身上,正在亲吻她的脖子和前胸,被子被他顶在后背上,露出大大的空挡,难怪会灌风 “公子”云舒睡意尽去,看他一大早的就这样,不禁有些窘迫。 大公子抬起埋在云舒胸前的头,披散的乌发顺滑下来,落到云舒身上,凉凉的。 “娘子你终于醒了……” 声音里竟然有些哀怨。 云舒急忙问道:“什么时辰了?是不是晚了?” 大公子摇摇头,扑下去抱住云舒,说:“还很早,可以再睡会儿。” 云舒反抱住大公子,说:“那公子躺下来再睡会儿吧。” 大公子摇摇头,低声说:“想娘子了。” 云舒先是觉得疑惑,两人就在一起,怎么会想?再一细想,才领会出大公子的这个“想”的深层含义,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昨晚浴桶里的情景,觉得十分羞涩。 大公子哧溜一下钻进被子,十分精准的咬住了云舒胸前可爱的茱萸,双手也不闲着,一手捧着当前的,另一手揉住另一边。 云舒的情绪“嘭”的一下被瞬间点燃,在大公子的逗弄下,顾不得有些酸痛的大腿和腰身,任由大公子摆布…… 大公子越吻越是使劲,最后几乎是大力吸允,迫使云舒控制不住发出断断续续的吟哦。 听到这般声音,大公子情绪更是高涨,热吻一路从前胸,滑落到腰间,最后在肚脐的小坑上打了个转,惹的云舒“咯咯”直笑。 云舒正笑着,却发现大公子并没有停止下行,立即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那、那里不行” 大公子的吻,已经滑到了芳草的边缘,听到云舒一声叫停,大公子钻出来抬起头紧张的问道:“那里还在疼吗?” 云舒摇摇头,紧张的说:“并、并不是疼,只是……” 看她脸色胀的通红,大公子顿时觉得有趣,引导着问道:“只是什么?” 云舒一闭眼,任命般的开口说:“那里是至阴的污秽之地,公子怎么能亲那里?” 大公子低笑出声,扣住云舒的后脑勺使劲啃了一口她的小脸蛋,说:“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有什么关系?” 说罢,又滑了下去。 云舒见自己拦也拦不住,双腿也拧不过大公子的臂膀,只好一把扯过棉被把自己的头包住,任大公子为所欲为,好像她看不到就是没发生一样。 大公子的手抓住云舒的双腿,使他们弯曲并分开,然后把自己埋入谷地…… 当云舒清晰的感觉到大公子柔软且有力的舌尖旋转勾动着那敏锐的地方,她几乎要晕死过去。 “怎、怎么可以……这样……” 可身体的反应偏偏要与云舒的理智作对,一阵阵舒服的酥麻感传遍全身,有东西正在往外流,昨天在水里没有察觉到的细节,这一刻清晰无比 “不要……不要再——啊……” 云舒下面的话连喊都喊不出来,被一阵袭击而来的快感弄的头晕目眩。 当足够湿润时,大公子迫不及待的挺入,在几次试探后,直抵花心…… 当两人一起丢掉时,云舒无力的垂下手,极为哀怨的说:“一大早上,怎么可以这样,让我一会儿怎么见人……” 大公子怜惜的亲亲她,说:“你再睡会儿,一会儿我喊你。” 天色已经亮了很多,云舒哪里敢再睡。为人新妇,总不至于第一天问安就迟到,如果那样,只怕要被认为摆公主架子了。 她挣扎着要起床,忽然想到一事,瞬间僵直了身子,急忙拉住大公子,说:“怎么办、怎么办” 大公子看她突然慌了神,忙问道:“怎么了?” “元帕”云舒焦急的说:“我们昨晚在水里……没有元帕” 原来是云舒突然想起他们没有收集能够证明云舒是处子的处子之血,一时惊慌起来。 可是大公子却听不明白,追问道:“元帕是什么?” 云舒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就是第一次的时候……那里会流血,要用一方白净的手帕接住……证明节操……” 大公子听了,颇为奇怪,问道:“我并未听说新婚有这样的规矩。” 云舒吃惊的看着大公子,难道这个时候还没这个规矩? 云舒松了一口气,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大公子笑着说:“你家乡的规矩可真有趣。” 云舒听他说了这句话,却觉得有些异样。若按照云舒之前的说辞,她小时候就因水患离开家乡,家乡的这些习俗,又怎么会是她一个小女孩能够知道的?可是,大公子竟然丝毫没有怀疑和追问那是哪里的规矩…… 以大公子对字句的敏感程度和细心,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云舒有些惊疑的看着他,却看他披上外套去开门唤丫鬟进来,再正常不过。 也许是他新婚太开心,所以没注意? 云舒安慰了自己一番,当看到丫鬟们进来时,急忙钻进被窝里。 这天早上,对于丫鬟们来说,的确是个忙碌的早晨。 当第一批丫鬟走进里间准备梳洗用具时,发现里面一片狼藉,水已经流到了门口,衣服甩了一地,脸盆、木桶、衣架、毛巾等等,全都乱七八糟。 她们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着手整理,并喊了第二批丫鬟进来准备洗漱用具。 当小丫鬟们整理时,红绡和天青也进来了,要帮云舒穿衣和梳妆。红绡捧了衣服到床边请云舒起床,云舒伸手拨弄了一下衣服,又钻了回去。 红绡不解,云舒招她靠近,她才听到云舒低声说了两个字——“内衣” 红绡好不容易压住自己脸上不要露出讶异的表情,急忙又去取了肚兜和亵裤,云舒这才放了床帘,在里面换了衣服。 在云舒穿衣时,大公子就披着外套坐在一旁看着。 云舒问道:“公子怎么不换衣服?” 大公子说:“平时伺候我更衣的是小厮,如今不方便进房,以后要有劳娘子帮我更衣了。” 云舒抿嘴笑了笑,吩咐红绡去拿大公子的衣服来,亲手帮他穿好。 待两人都换了衣服,一起坐在梳妆台前面,大公子伸手要去拿梳子,云舒抢先拿了,说:“咱们急着去问安,可不由公子胡闹了,就让天青快快梳好头吧。” 虽说没抢到梳子,但大公子坚持要给云舒画眉,说是两人昨天说定了的,不许反悔。 云舒拗不过他,只好把炭笔给了他,让他帮自己画眉。 原本做好了洗脸重画的准备,可等大公子画完,云舒一照镜子,竟然画的相当好看,玩玩柳眉,说不出的风情。 云舒心中恍然,大公子丹青画的不错,能画的美人,自然也能给美人描眉了 天青给云舒梳妆好之后,又给大公子梳头,待一切收拾好之后,时间已经有些紧了,两人匆匆往后院的正堂——冠云楼而去。 冠云楼取“仙苑停云”之意,位置在后院正中,格局宽敞明亮,因此被大公子点了作为后院正堂。 而此刻,桑老夫人、桑老爷、二夫人、桑招弟、桑辰龙及一些从洛阳赶来参加婚宴的桑家姨娘及庶女们,全都在冠云楼齐聚一堂。 桑老夫人坐在正中的高座上,桑老爷和二夫人坐在两旁,其余晚辈孩子、姨娘都站在屋里,而余嬷嬷和夏芷两人,则带着府中的丫鬟们,伺候着众人。 大公子携云舒来到正厅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云舒心中正想着怎么敬茶,却见三位长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带着其余众人,一起给她行礼 云舒有些惊慌,但夏芷却冲她点点头,让她不要动。云舒这才明白,她虽是桑家的媳妇,可是先君臣后长幼,在她给长辈敬茶行礼前,他们先得给自己问安 【最近肉价涨了,想吃肉肉,还请大家多多支持,粉红票、推荐票什么的,来着不拒呀~~~~~~】 270、亲朋 270、亲朋 颇为不安的受了众人一拜,云舒急忙上前把几位长辈扶起来。 待长辈入席后,余嬷嬷带着丫鬟端着茶,笑着说:“新媳妇敬茶了” 垫了两个大红团花的锦团在地上,余嬷嬷扶着云舒跪下去,桑弘羊也陪在一旁行礼。 云舒给桑老夫人磕了一个头,从旁边接过一盏茶,举过头顶送到桑老夫人面前,喊道:“奶奶,请喝茶。” 桑老夫人面色复杂的接过茶,看着眼前贵气而靓丽的女子,实在想不到那个七年前在桑家受她赏赐新衣的小丫鬟,已蜕变至此而一年前,她在雨夜将云舒赶出门时,更没想到会有今日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老夫人不敢让公主久跪,喝了一口茶之后,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里面装了三支头钗,当做见面礼赏了云舒。 一对新人接着去给桑老爷磕头。 桑老爷以前虽有些对不住云舒,但是他打心底是很喜欢云舒这个儿媳,不仅因为她会做生意会算数,也因为她如今的身份能给桑家和儿子带来荣耀,因此满脸的喜气。 听云舒喊了一声“爹”,桑老爷笑呵呵的喝了茶,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匣子赠给云舒,说:“你们两人苦尽甘来,以后一定要和和美美,让我早点抱上孙子啊。”他指了指匣子,说:“这是弘儿母亲的一些遗物,我就将它交给你了” 云舒颇为惊讶,转头看向桑弘羊,他更是一脸激动。 桑弘羊幼年丧母,身边并没有什么遗物,也极少听到父亲提起母亲,没想到,此刻还能见到母亲生前用过的东西。 匣子里,一对玉镯、一对金镯,还有几幅头钗、耳环及项链,虽然陈放多年,但依然散发着珠光宝气。 云舒郑重的将东西递给余嬷嬷,让她收好东西,这才转向二夫人。 二夫人自从听说云舒当了公主,就十分庆幸自己当年没有特别为难过她,更庆幸自己曾帮桑弘羊推掉了田家的婚事。她看了看眼前的这对新人,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儿子桑辰龙,心中就笑开了花,有这样的哥哥和嫂嫂,儿子的前程就不用犯愁了 她哪里敢要云舒多跪,在云舒刚刚弯身磕头时,她就扶着云舒站起来,说:“公主是金枝玉叶,民妇怎敢受公主大礼,快快起来吧。” 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单子塞给云舒,说:“我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公主,公主就收下民妇这点心意吧。” 云舒不解,低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那单子,竟然是一座染坊的契约 云舒睁大眼抬头看向二夫人,说:“二娘,这个万万不可,礼太重了” 二夫人敢把染坊送人,那就说明这个作坊是她的嫁妆,她把一整间染坊送给云舒,不仅仅是染坊没了,还有染坊以后带来的收益也没了,这个损失是很大的 二夫人连忙把云舒递回来的东西推回去说:“这是见面礼,公主不可推辞。” 旁人都不知道二夫人送了什么,一脸好奇,桑弘羊也不太清楚,但他觉得云舒没有什么礼是受不得的,就在旁边劝说:“长者赐不可辞,二娘的心意就收了吧。” 云舒只好先收下,准备下去再跟桑弘羊商量一下怎么办。 桑招弟抱着孩子在旁边站着,看着新人,她就止不住的高兴。 云舒许久没见她了,更稀罕她抱的孩子,互相行礼之后,桑招弟作为长姐给了云舒见面礼,云舒也赶紧拿出一串小玛瑙串给孩子当见面礼。 桑招弟的女儿取名玲珑,还不足一岁,桑招弟笑着对他们说:“等玲珑周岁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做客。” 他们是韩玲珑的嫡亲舅舅和舅母,自然要去。 桑弘羊又领着云舒见了九岁的桑辰龙,以及五位庶妹,还有桑家的何、姚、洛三位姨娘,其中姚姨娘还抱着一个半岁的男孩子,那正是桑家今年新添的三公子,桑寅坤。 云舒依次都给了见面礼,只是那五位妹妹都低着头不敢看云舒,云舒也没能认真分辨她们的长相。 云舒虽不是第一次见二公子桑辰龙,但上次见他时,他还被人抱在怀里,只不到两岁,跟现在自然大不相同。 他的长相跟桑弘羊不太一样,大概是因为大公子像生母郑氏,而桑辰龙更像二夫人田氏一些。他性子很开朗,大大方方的看着云舒,嘴巴很甜的喊着“公主嫂嫂”,让云舒看着就喜欢,二夫人在旁边瞧了,更是欢喜。 因为这里毕竟是公主府,桑家的人不做久留,一家人一起吃过早饭之后,桑老爷就带众人回了桑家在长安的宅子。而桑招弟一个人带着孩子出来,怕韩家人不放心,也早早的回去了。 临上车前,桑老爷拉着桑弘羊到一旁说了些话,等他回来,云舒就见他脸色不太好。 两人一起往冬石原回行,云舒关切的问道:“爹说了什么?” 桑弘羊说:“奶奶和二娘她们过年后就要回洛阳,不在长安住了。” 云舒微有些吃惊,今天就十二月十九了,那也就是说,她们很快就要回去了。 桑弘羊怕云舒误会,忙说:“主要是因为几个妹妹都到了议婚的年龄,父亲觉得在长安不好说亲事,还是由奶奶和二娘带她们回洛阳比较好,那边有一些门当户对的世交。” 长安多是官宦高门,凭桑家庶女的身份嫁过去,只能做妾。想嫁入官家做正妻也不是没可能,只是怕外人议论,说是借着公主的身份攀高枝,而且嫁过去后,也不好为人。 若是回洛阳跟商贾世家议亲,桑家就占有很大的优势,到时候只怕是别家争相求娶桑家女,那些妹妹嫁过去,也会受重视。 云舒刚嫁过来,也不好插手桑家的事,只是劝道:“现在路上不好走,你还是劝奶奶等开春再回去吧,再不济,过了正月再走也行。” 桑弘羊点点头,不再多说这件事,而问到:“二娘送了什么东西给你,让你那么吃惊?” 云舒拿出契约,说:“你看,竟然把染坊送给我了” 桑弘羊也吃了一惊,旋即笑着说:“二娘真舍得下血本,她有这个心,你收着就好了。” “真的收下了?”云舒追问道。 桑弘羊说:“二娘在桑家不愁吃穿,要这作坊做什么?她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二弟的前程,父亲对二弟一直不满意,觉得他被二娘宠的太纨绔,现在又多了三弟,以后说不定还有四弟、五弟,二娘此刻想讨好我们,便卖她个人情好了。” 桑弘羊现在入仕,桑家的生意就没办法全权交给他,必定是要选其他接替人跟大公子配合,一起撑起桑家的门楣。 依桑弘羊顾全大局的想法,纵使二夫人不嘱托他,他也会关照培养二公子桑辰龙,毕竟他也快十岁了,能够学一些东西,比把期望放在半岁的桑寅坤身上,实际多了。 只不过,还未确定的事情,二夫人怎敢掉以轻心,自然是殷勤的巴结他们,确保桑辰龙的地位。 虽在桑家门下做过多年事情,但是内院里面的很多事情云舒不是很了解,现在成了桑家的长媳,自然要慢慢了解。 回到冬石原时,屋内已经被收拾的干净整洁,桑弘羊携着云舒的手坐下,说:“一会儿我让管事的把名册、令牌都给你送来,你熟悉一下府内的情况,往后他们就依你行事了。” 这本就是女主人该管的事,云舒在宫里时管不到,现在嫁人了,自然要帮桑弘羊分担,就笑着答应了。 桑弘羊知道云舒管人和管账都不错,并不担心她是否好接手,几句话带过这件事后,又提到另一事。 “你的人已经在昨晚搬到这边的客房来住了,你还没见过他们,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见一见吧。” 云舒心知他说的是马六、墨鸣、墨非还有大平他们,她从宫中出来,生意方面的许多事情都要一一处理,今天要整理公主府的内务只怕没时间,后天是“三天回门”的时间也没有空,再接下来就要准备过年的事,只有明天是空的。 便说:“我与他们许久不见,如果相公明天有空,中午就在家中摆宴聚一聚吧。” 新婚期,刘彻自然给桑弘羊放假了,他点头说:“好的,依你的安排吧。” 说完,他微楞了一下,转头望向云舒,笑起来问道:“你刚刚喊我什么?” 云舒抿嘴笑着,低头却不说话。 桑弘羊握住云舒的手,微微推了推,说:“再喊一声听听。” 云舒偏不开口,说:“以后日日都要这么喊,你肯定会听厌的。” 桑弘羊央求道:“绝对不会听厌的,娘子再喊一声听听” 见他如此央求,云舒就说:“相公想听,我就多喊相公几声好了,这有何难。” 桑弘羊喜不胜收,抱住云舒就亲了一口。 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和下人求见的声音,云舒赶紧推开他,说:“快别这样,让低下人看到了可怎么好。” 桑弘羊却极快的换了神情,一副泰然的表情对门外说:“进来吧。” 【12点之前还有一更,小羽白天有事耽搁了,更新有点晚了,抱歉。】 271、当家 271、当家 进来的是灵风。 她屈膝行了礼,对两人禀报道:“公子、少夫人,万管家把东西准备好了,请公子和夫人移步去听涛馆。” 桑弘羊点点头,知道管家把内务整理好了,要向云舒交代,就对云舒说:“带上你的人一块过去吧。” 云舒让灵风去喊了余嬷嬷、红绡和夏芷三人,一块随着桑弘羊过去。 听涛馆是修在竹林前面的一个院子,比较靠近前院,方便处理内外院的事情,桑弘羊就把这里改成了云舒处理事情的地方,颇有些书房的样子,却又比男人的书房雅致舒适多了。 万管家领着两个中年男人及四名仆妇在听涛馆的院子里等着,看到云舒和桑弘羊来了就要跪下行礼,云舒止住他们,说:“冰天雪地的,别湿了衣服,进屋再说吧。” 众人心头皆是一松,知道自家女主人是个宽厚的,并不如他们之前想的那般,以为是公主会很难伺候。 进了议事厅,万管家让人抬了一口大木箱进来,里面装的是公主府所有人员和物品的单子,以及新婚开销、各处送的贺礼,还有以后日常各处必须的花销。 管家和管事的仆妇一处处给云舒解说,总的说来,财产部分无非就是收入和支出两部分,人员方面,就是管理者和办事的,把他们按照擅长划分好责任,让他们各司其职,有事能够找到具体的负责人,就好办了。 只是新婚时,宫中的赏赐和各处的贺礼太多,又要过年了,到时候人情往来不能出错,云舒少不得要弄清楚一些。 桑弘羊在旁陪着,却不插手,只是看她一直忙碌到中午,有些心疼的说:“歇一会儿吧,吃了午饭,下午再整理也不迟。” 云舒看名册和单子都散放在桌案上,整理了一半又不好收回去,就对桑弘羊说:“我们就在这里吃吧,免得去冬石原来回,路上都要用去好多时间。” 大公子眉头一抖,想到昨晚新婚之夜,云舒初次经历人事,今天早上又战一次,她身体肯定会不舒服。他竟然没留心,还让她走了这么多路,一时心中懊悔不已。 “那你在这里先歇一会儿,我让人把饭摆在这边。”说完,竟然亲自出去了。 云舒放下手中的册子,对下面的人说:“各位管事先去耳房歇一歇吧,等吃了饭再忙。” 几人行礼后就退下了,却在耳房里低声讨论开了。 有仆妇惊叹道:“乖乖,你们看到没有,少夫人真是一把算账的好手,速度比账房先生还快” 有常在外面行走的管事,说:“这就是你们见识短,你们莫非不知道咱们这位公主少夫人,以前也是做生意的?” 内院仆妇自然不知,连忙询问起来。 听完外院管事的话,众人摆头说道:“我们以后做事可得小心了,少夫人如此精明,只怕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万管家在旁喝茶,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待到这时,才冷哼的说了一句:“你们这些人,莫非把公主府当成桑家了吗?犯了事,以为打几板子就能了事?快快收了你们的腌臜心思,免得丢了命也不知怎么回事” 这些人多半是从桑家挑选过来的,虽然做事还可以,但是以前在二夫人田氏的御下,混水摸鱼占过不少小便宜,他们只当公主府跟桑家一样,也可以如此。 此时被万管家一训斥,众人立刻噤声,直到午饭摆过来,才渐渐有人说话。 桑弘羊带着绿彤来听涛馆摆饭时,看到云舒斜靠在榻上,一手撑着头,闭眼休息。 他心疼的悄声走过去,云舒却立即睁了眼。他就挨着云舒做了,摸了摸她的鬓发,问道:“是不是很累?不如下午去歇了,等精神好了再整理。” 云舒坐起来,摇摇头说:“余下的花不了多少时间,等整理完了,今晚早点休息也一样。” 桑弘羊见她坚持,只好先陪着她去吃饭,硬逼着她多喝了两碗莲子羹才作罢。 吃完饭,云舒刚准备继续整理,就听见“蹬蹬蹬”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眨眼间,有人掀开帘子跑了进来,带来一阵寒风吹进。 云舒定睛一看,是穿着粉红小袄的雪霏,桂嬷嬷和两个丫鬟紧随其后,也跑了过来。 雪霏看到云舒,立刻说道:“娘,我想去找霍去病玩” 云舒诧异的问道:“现在?” 桂嬷嬷脸色焦急的说:“少夫人,老奴劝了半天,小小姐她不听……” 因为云舒的婚事,雪霏好几天都没能出去玩,开始是被拘在玉堂殿,今天和昨天又是被拘在公主府,把她都憋坏了。所以今天一早,她就四处找云舒,直到现在才把云舒找到。 可是,霍去病现在是在宫中,他们出了宫,再进去就没那么方便了。 云舒哄道:“今天不方便,娘后天带你进宫去找霍去病,好不好?” 雪霏半忧半喜,不太乐意的说:“那我今天还是要待在房里吗……” 云舒就说:“你还没看过我们新家是什么样子,下午你让嬷嬷带你逛园子,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的。” 雪霏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说:“那我明天去找弟弟玩好不好?” 弟弟自然是指薛默了。 两家隔得不远,都在朝阳大街上,马车片刻就到。 云舒想到明天家里有客,她只怕没工夫照顾雪霏,她愿意去找薛默玩也可以,就吩咐桂嬷嬷:“一会儿送帖子去平棘侯府问一问,看世子明天有没有时间,侯府里方不方便,若是有客,就算了。” 雪霏听到云舒没有立刻拒绝,直接当成同意,高兴的拍拍手回去了。 又跟管事们忙碌了几个时辰,终于把大致的全订好了,账务和资产已经核查清楚,人员也整理分配完毕,云舒这才放管事们离开,然后把整理的东西交由余嬷嬷、红绡、夏芷三人分别保管。 出了听涛馆,忽见桑弘羊带着两个结实的小厮抬着肩舆等在门口。 “娘子,快来。” 云舒走过去,说:“在自家院子里,何必坐肩舆,也就几步路。” 桑弘羊却说:“从这里到冬石原还是有些远的,而且还有上行的石阶,娘子不舒服,就坐肩舆回去吧。” 云舒的确脚下发软,那里还有些隐痛,但看到身边服侍的几人都侧过头装作没看到没听见,她脸上就有些发红。 她只好顺着说了一句:“好吧,阶梯上有雪,的确不太好走。”这才坐上肩舆。 不过欲盖弥彰,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又怎么会信她这一句? 回到冬石原时,丹秋正在她房前的雪地上徘徊,见云舒回来,就赶紧过来伺候。 云舒扶了她的手走下肩舆,摸到她的手冰的渗人,吃惊的问道:“你一直在雪地里等我吗?” 丹秋笑了笑,说:“我不知姐姐……不知少夫人去了哪,几时回来,索性在门前等着了。” 云舒看她笑容勉强,说的话有有些负气,就带着她进了屋,遣退了其他人。 桑弘羊看她们有话要说,借口说前头还有些事,也出门了。 只剩了两个人,云舒拉着丹秋坐下,沉下脸说道:“傻妹妹,拿自己的身体跟我置气吗?” 丹秋侧脸看着地下,什么也没说。 她虽不说,云舒却很明白她因何生气。 自从这次回了长安,云舒身边先后有红绡、余嬷嬷、夏芷等人伺候,丹秋本以为自己还是跟云舒最亲近的,不论云舒变成谁,她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会变。 可是谁知,先是红绡全面负责了云舒的起居,再是余嬷嬷掌管了云舒的财务,夏芷接管了对外的事情,甚至连雪霏,也交给了桂嬷嬷照顾,丹秋每天都没事可做,觉得云舒一点都不亲近她了 在宫里时,她以为是自己不懂宫里的规矩,帮不上云舒什么忙,所以也没多想。可是,到了公主府,第一天,她就被凉在一旁,论理说,她最初也是从桑家走出来的丫鬟,做事不比红绡她们查,还跟云舒这么多年,深知她的习性,怎么就忽然不用她了呢? 丹秋郁闷的不行,却又不知如何问云舒,只好一个人在雪地里想来想去。 云舒拿来暖炉塞到丹秋手里,说:“傻妹妹,我的心思你不明白吗?我以为你会懂得呢。” 丹秋却委屈的不行,说:“以前你在想什么,我都能猜到一些,可是这次回长安后,我就看不懂了……” 云舒叹了口气,问:“你是不是怪我不让你管我的事,去哪里也不带着你?” 丹秋微微点了点头。 云舒反倒笑了,说:“是我没跟你说明白,也不怪你多想。自从我的婚期定了下来,我就想着明年开春把你的婚事办了。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因为东奔西走,跟大平的事也耽搁了下来。现在我安定了下来,自然要把你的事先解决了。你今年都十八了,耽搁不起了呀。 我虽然也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照顾我,可是等你成了婚,有公婆叔姑要照料,我又怎么能一味的留着你?” 丹秋脸色早就红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偏会觉得是云舒身份尊贵后疏远了她?她恨不得跪下给云舒磕几个头赔罪,可又知道云舒不喜欢这一套,这才克制没有跪下,但心里却是觉得十分对不起云舒。 她悔恨的半天说不出话,云舒却继续在说:“你和大平以后的事,我也想过了,你们都这么能干,我是很想让你们继续帮我打理茶庄生意的,只是难免东奔西走,你们夫妻会聚少离多,想到这个我就有些犹豫。不过,我也打算在长安开茶庄,到时候交给你们打理也可以,那样就安定下来了。” 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丹秋不禁红了眼眶,啜泣道:“是我误会了姐姐,我该死……” 云舒忙说:“快别说这样的话,也别哭了。你没有亲人,我把你当做亲妹妹,你的事情我自然要多想一些的。” 两人把话说开了,自然什么就好了。 待云舒吃了晚饭,她觉得累的很,早早的洗漱歇息。桑弘羊虽然抱得美人在怀,但知道云舒很累,也不敢造次,只好克制着心中的想法,抱着云舒老老实实的睡觉去。 待到第二天,云舒起床后正在吃早饭,雪霏就穿着小披风跑了过来,说:“娘,我去找弟弟和小虎玩了” 云舒望向雪霏身后的桂嬷嬷,桂嬷嬷连忙说:“老奴昨日送帖子过去问了,侯府里回话说,教书的先生回家过年去了,世子并不上学,府中也没有客人,知道小小姐要过去玩,很高兴。” 云舒点点头,对雪霏和桂嬷嬷叮嘱道:“记得去给侯爷和老夫人、少夫人问安,他们那么喜欢你,你别光顾着玩,要坐下来陪他们说几句话,知道吗?” 雪霏连连点头,却是等不及要走。 云舒只好拍拍她的头,让桂嬷嬷带她坐马车去了。 不多时,云舒今天邀请过来参加宴会的人也来了,大平来的最早,云舒就把他叫到了后院单独说话。 云舒并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他关于丹秋的婚事,谁知大平跟她想的也是一样,说:“趁着这次过年在家,我爹娘就想在年后把我的婚事给办了。今天来见公主,原就是准备说这件事的。” 说着就把手中包了红布的礼品递了上来。 既然是求亲的礼物,云舒就替丹秋收了,说:“你回去跟吴婶娘商量一下日子,我这边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咱们这么些年,可不许这个时候跟我见外。” 大平就傻呵呵的笑了,说:“我跟着姐姐在外面也赚了些钱,结婚是没问题的,绝不会亏待丹秋的。” “那就好。” 云舒又问了他,关于婚后,是愿意继续在外面跑,还是愿意帮她新开一家长安茶庄,大平思索了一会儿,并没说明确,只是说想跟丹秋见面后商量商量。 云舒也不急,让他们商量好了,告诉她一声即可。 灵风又来通传,说宾客都在宴厅到齐了,请云舒过去,云舒便起了身,带上大平一起往前面去 【推荐一本温馨甜文,跟以往清穿小说很不同的清穿文,《大清福晋》,作者陶苏,书号1944839。 简介:试婚格格恋爱中——和贝勒爷谈恋爱,做王府最受宠的小媳妇,看九龙夺嫡时,福晋们都在干嘛。】 272、利用 272、利用 众人再聚一堂,互相的眼神都有不同。 如今墨清已被封为骑郎将,大平统管云舒的茶叶生意,墨鸣、墨非已历练出来,能够把茶庄管理的很好,马六的马场生意越做越大,众人都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加上云舒的喜事,更是满面红光。 云舒看他们,觉得他们身上多了一份气概和担当,他们看云舒,觉得云舒比往日更贵气和娇媚。 大家一阵恭贺,皆是笑语连连。 云舒高兴的受了大家的祝贺,说道:“各位都是远道而来,我却不能好好招待大家,直到今天才有见面的机会,实在是怠慢各位了。” 墨清笑着说:“公主何必跟我们说这些见外的话。” 马六也呵呵的说道:“桑大人待我们很热情,各方面考虑的也周道。” 云舒依然觉得愧疚,说:“眼见就要过年了,大家却因我的事不能跟家人一起过年,诸位现在在我这里,千万不要客气,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就是。” 墨清四海为家,往年就是跟云舒一起过年,大平的家人在长安,他今年总算是回来了,所以云舒这个话,主要是对墨非、墨鸣和马六三人说。 他们三人都受了云舒的大恩,恩同再造,急忙说:“因为有公主,我们才有今天。既然是公主的大婚,自然是头等重要的大事,我们怎能不来?年年过年都在家,也不差这一次。” 见大家一如既往的诚心,云舒也不再说些虚话,就问起各处的生意情况。 马六因得了子商和子殷兄弟两人的帮助,生意做得很像样子,如今不仅在匈奴那边有很多固定的马源,在西北羌人境内,也有很多人专为他养马。而且他的马匹销路打开,不再仅仅依托于朝廷的需求,各处都有买家寻过来。 信阳、吴县两处茶庄因打出了名头,东西卖的很紧俏,除了固定留给宫内的贡品,各处的订单也是源源不断。现在墨非和墨鸣两人都在急忙扩张茶园的规模,以求增加云茶的产量。 云舒想到她以后不能四处乱跑,原先定下一季一次的汇报也太过频繁,天南海北的,大家都不易行走,就重新定了规矩,让大家在四月底和十月底分别来长安进行一次大盘点即可。 暮春和深秋,生意热季刚刚过去,天气也舒适,方便大家赶路。 商量完生意方面的事,云舒就问旁边服侍的人:“公子现在在何处?请他来赴宴吧。” 桑弘羊知道云舒要跟下面的人谈事,因不想插手她的生意,所以一早就说有事去了前院。只是在场之人都跟他比较熟悉了,即是谈完话要开宴了,就没必要躲开 灵风去打探了一番,回来在云舒身旁低声说:“公子正在书房跟吴县周家的公子说话,公子说,若公主不介意,他就带周公子一道过来了。” 云舒微微有些惊讶,周子辉怎么找上桑弘羊了?是因为恭贺他们新婚,还是有别的事情? 微微定了定神,云舒就说:“一并将周公子请过来吧。” 在桑弘羊和周子辉过来之前,云舒就笑着说:“我竟然把周大少给忘记了,大家一会儿可要帮我好好赔罪一番才是。” 众人都笑着说一定,心中却明白,周家跟云舒虽然有生意往来,但是云舒今天聚集的是她手底下的人,周子辉现在来,倒有些不请自来的感觉。 待桑弘羊和周子辉一起走来时,云舒就看周子辉上提着两坛子陈酿老旧,一群男人见了好酒,就活络开了,热热闹闹的开了宴。 云舒和桑弘羊并作在正中的主人席位上,向大家敬酒之后,云舒就低声问道:“周大少找相公有什么事吗?” 桑弘羊点头说:“是有那么一些事,晚上回去再跟你细说。” 看来事情还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云舒微微皱了皱眉,就见周子辉过来向他们夫妻敬酒。 云舒就转而笑着说:“我以为周大少会赶回吴县过年,没想到还没有启程,是打算带着冉冉在长安过年吗?” 周子辉却说:“我爹娘前几日也到了长安,我们一家人今年都准备在长安过年呢。” 云舒又吓了一跳。 周家举家来长安了?连腿脚不便的周夫人也来了吗? 感觉到事情不是那样简单,云舒便想起她在吴县跟周家结缘的种种事情。最开始因冉冉离家出走,她想借此契机依靠周家在吴县落脚。事情发展的比她预想的顺利,到了后期,周家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连胥母岛都赠给她了 现在回想起来,云舒惊觉,她竟然上了最简单的当怎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她以为她借了周家的势,没想到却是落了周家的圈套 依照周家在吴县当地的势力,他们想查出云舒跟桑家的关系并不难,吴县桑家凤来楼的掌柜对云舒多番照顾,只要查一查就能知道。 而在云舒回长安不久后,周家就跟了来,借着她的婚事跟桑弘羊搭上了关系…… 云舒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这事到底要如何看待。 若说她要怪罪周家,她自己的立场也站不稳,先不说最初是她主动联系周家的,而且周家的确也待她不错,因有了胥母岛,她的茶叶生意才能做起来,更不说那个只出技术,纯拿提成的云纸红利了。 周家对她是有恩的。 若周家对她明说,她心里也好过一些,云舒气只气周家瞒着她对桑弘羊出手,她最怕的就是给桑弘羊添麻烦,因为她知道,周家若是打着她的名头求上了大公子,他肯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因装着心事,云舒吃了午宴,就回了冬石原。桑弘羊陪着众人多喝了几杯,晚了些时候才回来。 云舒见他带着酒气回来,端了加蜂蜜的温水给他解酒,又拧了毛巾让他擦把脸。 遣退了屋里服侍的,云舒关切的问道:“相公,周家求你什么事?是想承接宫里的丝绸生意还是想到长安来做生意?” 不论是哪个,都是麻烦事。 桑弘羊摇了摇头,说:“都不是。” “不是?”云舒想不到还有什么事,眉头皱的更紧了。 桑弘羊把手里的蜂蜜水一饮而尽,呼出一口酒气,说:“周家的事挺麻烦的,不过也不是不可行。” 云舒紧张的望着他,等着他细说。 “周家想跟我一样,替周子辉捐一个侍中。” “周家想出仕?”云舒惊叹道。 桑弘羊点头,说:“当下皇上正缺钱,以他们家的资财,捐个侍中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有一点,太麻烦了,你可知周家是谁的后人?” 云舒摇摇头,周氏是大姓,这哪里猜得到? 桑弘羊叹气道:“周子辉的父亲周老爷的身份可不一般,他是绛侯周勃的长孙,也是文帝绛侯公主之子” 他怕云舒不清楚周家的来龙去脉,解释道:“绛侯周勃有两个儿子,长子周胜,次子周亚夫,周老爷正是长房周胜之子。绛侯周勃去世之后,长子世袭他的爵位,取了公主为妻,可惜没几年,周胜就因罪死去,公主也因病去世,爵位没能落到周老爷身上,文帝下旨传给了次子周亚夫。” 周亚夫是个很有名的人,云舒知道他,他带兵打过胜仗,平过叛乱,最后还当了丞相,只是最后结局不太好。 正如云舒记忆中的那样,桑弘羊说:“周亚夫侍奉文景两代皇上,功不可没,只可惜他晚年时先得罪了窦太后,又顶撞了先帝,最后因为他的儿子犯法,受累坐了牢,在牢中忿恨吐血而亡。 周老爷是罪臣之后,周家二房还在的时候,他们在周亚夫的庇护下,尚能在长安立足,等二房一倒,他们便举家迁到了南方。” 这种世族在长安垮台了,若留在长安,就是任人欺辱的份,若是迁去偏远的小地方,境况就要好很多。 云舒感叹道:“原来是名门之后,难怪他们山庄里的武士训练的跟军人一般,连吴县县令也对他们礼遇有加。只是,既然是罪臣之后,又何必再回长安冒险?” 桑弘羊说:“周家是念着绛侯的爵位吧。” 这爵位世袭罔替,当初景帝因为不满周家,所以在周亚夫死后,压旨不发,而周家长房因怕被牵连,首要事情就是保命,哪里敢奢望拿回爵位? 只是如今改朝换代,刘彻登基为帝,当年周亚夫在景帝立太子之事上,是站在刘彻一方的,而且周老爷不论怎么说,也是绛侯公主之子,跟刘彻有亲戚关系,所以周家就存了这个心思,想卷土重来。 桑弘羊把事情原委解释了一番之后,云舒心中已有了大概的轮廓,这件事虽有风险,但也有成功的可能性,渐渐明白大公子为什么没有直接拒绝此事。 云舒思忖了片刻,问道:“算下来,馆陶公主是周老爷的姨母?他怎的不求馆陶公主帮忙,反倒找我们帮忙?” 大公子点点头,难为云舒能把他们复杂的关系捋清楚,而后解释道:“当初周家败落时,馆陶公主和其他宗亲作壁上观,周老爷早就不对他们抱有希望了。而且更重要的一点,若寻求馆陶公主的帮忙,周家首先就会被皇上冠以外戚的名分,而若是从皇上贴身的侍中做起,那就表示只对皇上效忠。因周老爷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我才愿意插手此事,帮他们一帮。” 这么听起来,还有些靠谱,而且如此紧要的事,周家没有对云舒坦白,云舒也理解了他们,心中已不如在宴席上那般难受。 【晚上还有一更,求粉红票鼓励】 273、回门 273、回门(上)【二更】 出嫁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云舒和桑弘羊大清早起来,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准备进宫谢恩去。 刚打开房门,鹅毛大雪就扑面而来,云舒惊呼一声,说:“这雪悄无声息,竟下的这般大” 桑弘羊点头说:“昨天半夜开始下的,到现在还没停,路上只怕不好走,还好我们起的早,不然耽误了时辰就坏了。” 云舒点点头。 红绡拿着两把伞跑来,桑弘羊自己撑了一把,红绡替云舒撑了一把,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到了院门外,桂嬷嬷领着云雪霏在马车里等着,雪霏一见她,就在车窗那里摇手喊道:“娘,快些、快些,我们快进宫去玩。” 云舒笑着走过去,说:“你就这么喜欢跟霍去病一起玩?这样迫不及待” 云雪霏就欢快的说:“他带我爬假山、打雪仗、捉小鸟,可好玩了” 也难怪云雪霏喜欢霍去病,她虽也喜欢跟薛默一起玩,但是薛默有时也会告诉她这个不许,那个不能,只有霍去病,跟她一起上天入地的乱折腾,没半点拘束。 云舒只是看着她笑,觉得这孩子太野了,桂嬷嬷在旁却连连皱眉,觉得十分头疼。 一起坐了马车,他们先去长乐宫给太后娘娘问安。 云舒就说起了南宫公主。 “相公,你上次对南宫公主说起军臣单于之后没多久,军臣单于逝世的消息就传了回来,你是不是提前知道啊?” 桑弘羊没点头没摇头,只是笑着说:“是有那么一些消息传来。” 云舒又问道:“那劝太子於单投降之事,是真的咯?” 她记得汉武时期的确是有那么一位匈奴王子投降的事情。 桑弘羊点点头,说:“南宫公主已写信给他,现在书信已在路上了,估计年后就能有消息回来。” 云舒赞叹了两声,说:“你办事速度可真快,这一天天的,就见你在我身边转悠,你都是什么时候办的?” 桑弘羊呵呵的笑,却不说话。 待到了长乐宫,南宫公主陪着王太后一起等着他们。 桑弘羊和云舒带着雪霏给太后磕了头,太后笑着问了问公主府住的习不习惯,两人好不好。 一一回答之后,太后就赐了早饭,众人一起坐着吃了。 席间,云舒看南宫公主虽然穿着素衣,头上戴了一朵小白花,给军臣单于带着孝,但是气色还好,就说道:“二皇姐没能参加我的婚礼,等过两天天气好,我邀二姐去我家玩,到时候一定要来呀。” 南宫公主点点头,说:“若妹妹不嫌叨扰,我一定去。” 她又望向一旁大口喝粥的雪霏,说:“这孩子吃相是个有福的,看了让人胃口也好。” 云舒就笑着说:“呈二姐吉言。” 南宫公主多看了雪霏几眼,不再多说,转头问王太后还要不要添粥。 从长乐宫出来,他们接着去未央宫宣室殿向刘彻谢恩。 刘彻见了他们,常规问了两句,就把桑弘羊留下,对云舒说:“你们中午留在宫里用膳,你先去皇后那里坐坐,朕跟桑弘羊还有些事情说。” 云舒带着雪霏退了出来,就在一名寺人的带领下往椒房殿走去。 雪霏早等不及了,说:“娘,我什么时候能去找霍去病玩?” 云舒看雪已经小了很多,而且宫里的路,雪霏只怕比她还熟,就说:“那你现在去吧,只不过,午时之前一定要来椒房殿,不可耽误了大家吃饭,知道吗?” 雪霏止不住的点头,就一个人跑开了。 桂嬷嬷准备跟上去,云舒就说:“让她一个人去吧,嬷嬷哪里跟得上她的脚程。” 以前在宫里,雪霏也是一个人乱跑,她并不担心。 云舒就带着人往椒房殿走去,却在半路见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个个撑着彩伞结伴走来。 云舒在宫里住了几个月,从未见过宫里有这么多年轻姑娘,看着不像是新进的宫女,也不知是什么人。 两路人碰上了,那群姑娘显然也不认识云舒,直到给云舒领路的寺人说:“各位顺常,还不拜见四公主?” 顺常,是后宫非常低的一种侍妾位号。 云舒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五六人,没想到她出嫁不过三日,后宫就多了这么些侍妾。 而那些姑娘,又是紧张又是好奇的打量云舒并行礼,想看看这位从宫外找回并十分得宠的公主是个怎样的人物。 云舒看着这些顺常,想到陈**是在怎样挣扎的心境下才弄了这些人进宫,心情一时复杂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冲她们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落在她们眼中,却觉得云舒孤傲。 有人低语道:“原来这就是长安公主,真看不出来是长在宫外的。” 望着她的背影,有人就回答说:“听说她极有钱,在宫外的日子过的也很好,并不是传言中说的那般是乞女、丫鬟什么的。” 有人微微有些嫉妒,说:“有钱又怎样,嫁的好才是真的,听说她只嫁了一个大司农丞,家里既不是世家,也没有爵位,跟其他公主可没法比,毕竟是外面找回来的。” 这话说的很大胆,若传到皇上、皇后或是其他人耳中,必定是要问罪的,一时间,这群姑娘们都不说话了。 那说话的姑娘也觉得失言,连忙补救道:“不过听说那位大人论长相是数一数二的,公主大概是看上他这一点了吧。” 她这句话比没说还糟糕,众女皆是摇头,不再议论此事,继续往学习礼仪的宫殿走去。 云舒在椒房殿见了陈**,互相问候了一番,云舒就说起路上碰到的顺常。 “怎的一下子就多了这些侍妾?” 陈**似是想通了,脸上的神色并未有大的变化,只是说:“就如你之前所说,我光跟卫子夫斗气有什么用,有些东西我争不来,但我可以让别人去跟卫子夫争。我就不信这全天下的女人都赢不过她。” 云舒心中五味繁杂,即为她不再执拗感到高兴,至少这样,她日后应该不会对卫子夫使出什么巫蛊之术,这样能够保她地位不倒,也为她感到伤心,不管怎么说,她对刘彻的一腔少女情怀,已经开始变质了。 陈**不想多说这个事,转而说到她回门的事情。 “平阳和刘陵应该在路上了,隆虑家的丫头病了,她今天只怕来不了了。南宫呢?你刚刚见她每有,她今天过不过来?” 姑娘回门,兄弟姐们都会齐聚一堂,诸位公主本都要进宫参加午宴的。 云舒就说:“二姐说她一会儿陪太后一起过来。” 陈阿焦点点头,云舒就问起隆虑公主女儿的病情。 陈**说:“我母亲昨个儿进宫来说的,说是孩子天气太冷受了凉,身体发热,上吐下泻连汤药都喂不进去,隆虑急的红了眼,哭了好几场,母亲专门求了太医回去给孩子看病,也不知今天怎么样了。” 小孩子发烧很危险,云舒想到她之前给隆虑公主孩子的见面礼,那块玉质的平安锁被孩子挥手打碎了,心中就是一个“咯噔”,微微有些不好的预感。 又坐了一会儿,刘娉和刘陵就来了,四个人一起坐在暖阁里说话。正好有宫女捧了刚摘的梅花进来插瓶,香气非常凛冽,众人就说起该收些梅花做香袋熏衣,便让人去采花瓣。 不一会儿,去采花瓣的宫女就慌张跑回来,说:“娘娘、公主,不得了了,卫夫人摔了一跤” 众人“噌噌”从位子上站起来,陈**已经匆忙问道:“怎么摔的?在哪摔的?” 宫女很紧张,结结巴巴的说:“在梅林赏梅,有孩子在里面玩,不知怎的就摔了一跤。” 陈**就怒道:“怀着孩子偏不安生,还往梅林里面去做什么,宣了太医没有?皇上知不知道?” “卫夫人的宫女去传太医了,也派人告诉皇上了。” 陈**就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云舒早就坐不住了,听到那句“有孩子在里面玩”,她的心就乱成一团,千万不要是雪霏惹的祸才好 众人急匆匆到了卫子夫的宫殿,御医宫女已乱作一团,霍去病和云雪霏牵着手站在大殿里,两个孩子都有些害怕的样子。 云雪霏看到云舒,立即喊了一声“娘”,跑了过来。 刘彻在房里陪着卫子夫,众人时不时能够听到里面传出卫子夫的疼痛声,使得众人都很紧张。 云舒就拉了雪霏,问道:“雪霏,告诉娘是怎么回事?” 雪霏带着哭腔说:“我跟霍去病去摘梅花,我摘不够,霍去病上树去帮我摘,然后卫夫人就走到树下看我们,我仰着头也没看到她是怎么摔的,可是旁边的宫女姐姐们跑过来,就说是我把卫夫人撞倒的。” 云舒脸色沉了沉,问道:“你碰都没碰到卫夫人,是吧?” 雪霏急忙点头。 云舒就搂了她,说:“别怕,没事的,有娘在。” 旁边的众人都听了雪霏说的话,表情都变的奇怪起来。 若真是孩子跑动中撞倒的,那只能说是个单纯的意外,可雪霏清清楚楚的说她连碰都没碰卫子夫一下,她却突然倒了,这是什么情况? 刘彻黑着脸从房内走了出来,云舒牵着雪霏也黑着脸迎了上去 274、回门(下) 274、回门(下) 刘彻的脸色很不好,他子嗣艰难,卫子夫好不容易怀了孩子,生下来不是皇长子就是长公主,刘彻看的极重,现在却动了胎气 雪霏被宫女冤枉,云舒心中的火气噌噌的往上冒,但她知道她不能失去理智,跟刘彻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说话得小心,争吵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迎上了刘彻,云舒就问道:“皇上,卫夫人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刘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牵着的雪霏,说:“太医说还好过了头三个月,胎位比较稳,胎儿没有大碍,只是子夫伤了腰,要受些苦了。” 云舒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幸好孩子没事,若孩子保不住,只怕说什么也没用。 “万幸,孩子没事我就放心了。” 刘彻在赶来的路上听说卫子夫是被雪霏撞倒的,他虽然不可避免的多想了一些,但刘彻觉得云舒没必要害卫子夫,卫子夫会出门赏梅是谁也没料到的,孩子多半是不小心…… 现在见卫子夫母子平安,又是云舒新婚喜庆之时,刘彻并不想深究此事,就说:“你进去看看她吧,给她陪个罪吧,虽然没出什么大事,但是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赔罪? 云舒心中冷笑,竟然问都不问一声,查都不查一下,直接定了雪霏的过错? 云舒淡淡的开口道:“皇上说这个话,我可要替雪霏叫声屈了,依我看,因是卫夫人向雪霏赔罪才是” 刘彻猛的挑起眉头,不满的看向云舒,就见她转了一个身,向在殿门口候命的宫女们冷声呵斥道:“方才是谁在卫夫人身边服侍?” 四个宫女就颤巍巍的走上前来,跪了一排。 云舒脸上浮现出少见的严厉,她走到宫女跟前问道:“你们四人都是贴身服侍卫夫人的,夫人为何会去梅林,又是怎么摔倒的,你们一字一句向皇上说清楚” 宫女们知道此劫难逃,心中庆幸孩子保住的同时,只想减少自己的责任,使自己受到的责罚轻一点,便有人争相抢着开口,说:“今天早上云小姐来找霍公子出去玩,夫人知道了,就说也想出去走走。奴婢们都劝夫人,说外面冰天雪地,路又滑,让夫人不要去,可是夫人这几日心情很不好,说看着孩子们玩闹,心情会舒畅一些,奴婢们只好陪着去了。 在梅林散步时,夫人原本是远远的看着,可是见霍公子爬上了树,夫人担心就走了过去,霍公子摘了梅花往树下扔,云小姐跳起来接,落地时就把卫夫人撞倒了。” 这宫女刚说完,雪霏就指着她说:“你说谎,我没有碰到她” 云舒捏了捏雪霏的肩膀,安抚道:“别急,让娘问清楚。” 云舒又抬头,一字一句的问道:“是你亲眼看到雪霏撞到卫夫人的?” 那宫女慌了神,结结巴巴的说:“奴……奴婢站的远,没看清楚,只见云小姐刚跳起来,夫人就摔倒了,又听到有人喊,说是云小姐撞到的……” 云舒看向其他人,问道:“那谁看清楚了?是谁第一个说雪霏撞了人?敢这么说,必定是看的很清楚了” 这下都没人说话,云舒提了提声音,说道:“你们是都没看清,还是不敢说?” 霍去病突然站了出来,说:“我在树上看清楚了,雪霏妹妹没有撞到姨母,是姨母自己滑倒的。” 众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霍去病会站出来说这个话。 雪霏听了大喜,蹦跳着说:“听到了没有,我就说我没撞她” 先前说话的宫女看到这个情况,慌忙的说:“公主饶命,夫人不让我们陪着,我们都远远的站在后面,实在是没有看清啊。” 云舒就冷笑道:“四个人都不在身边?都没看清楚?没看清楚也敢随便乱喊?今天好在是卫夫人母子平安,若有个好歹,你可知道你们的一言一句会带来什么后果?” 云舒连番几问,在场的人都已经听出了端倪,连刘彻也皱起了眉头。 他三令五申对卫子夫说过,她身子瘦弱,雨雪天千万不要出门,今天外面还下着大雪,她偏要出门。 想到这里,刘彻就沉声问道:“你们说夫人心情不好想出去散心,夫人因何心情不好?” 四个宫婢都低着头,讷讷不语。 刘彻脾气就上来了,吼道:“一问三不知,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连伺候人也不会,给朕拖下去打” “皇上饶命” 一阵求饶声响起,有宫女就哭诉道:“夫人、夫人是因为皇上几日不来看她,又听说皇上宠幸了两位顺常,所以心情不好。” 刘彻听完,脸色更黑了。 陈**就在旁边冷笑道:“你这宫婢一张嘴胡乱说习惯了吗?先是诬赖云小姐撞人,现在又诬赖卫夫人善妒,谁人不知子夫性格柔顺,最是通情达理,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蛮不讲理的妒妇?” 说完,陈**又对刘彻说:“皇上,留得这奴婢一张烂嘴做什么,拖出去乱杖打死算了” 宫婢吓的大哭,说:“皇上、皇后饶命,奴婢真的没有撒谎。” 见刘彻和陈**都冷着脸不说话,宫婢就跪着往内室的方向爬去,喊道:“夫人、夫人你要给奴婢做主啊……” 平阳公主在旁气的眉头直跳,卫子夫是她送进宫的,也是她最看好的人,没想到卫子夫竟然会因为后宫多了几个侍妾,就闹出这种事。 她又怕宫女情急之下说出更多不堪的话,就连番呵斥道:“来人,还不把这贱婢拖下去,怎能容她如此打扰夫人休息” 刘彻闭了闭眼,没有阻拦,任由几个嬷嬷把宫女们拖了下去。 云舒冷眼看着,待殿里清静了,云舒说蹲下对雪霏说:“好了,没事了,大家都知道你被冤枉了。今天雪霏受了惊,等咱们回去,娘给你做好吃的压压惊。” 这话说的声音不小,却是说给刘彻听的。 刘彻叹了一口气,说:“今天本是妹妹回门的好日子,却闹出这样的事,是朕错怪你们了,你和雪霏都受惊了,一会儿午宴时,朕给你压压惊。” 云舒半笑不笑的谢了恩典。 刘彻看了看众女,对皇后说:“你再给子夫身边挑几个尽心的,她就交给你照看了。” 说罢,也不再进去看卫子夫一眼,径直走了。 陈**大喜,自从卫子夫怀孕,刘彻根本不让她沾手卫子夫这边的半点事,现在却让她给卫子夫安排人手 云舒把雪霏留在陈**身边,说要去内殿看看卫子夫。 陈**脸上喜不胜收,知道云舒是找卫子夫算账去,便拦住要跟进去的平阳公主,说:“有些话让她们两人说清楚,姐姐进去反而不好了。” 平阳公主犹犹豫豫的看着云舒的背影,又看看站在陈**身边已恢复笑容的雪霏,感叹着她们母女两个都是胆大的。若换了别人被这样冤枉,只怕先是求饶,事后再想办法查清楚,哪敢这么理直气壮的相信小孩子就跟皇上当场对峙的? 卫子夫躺在床上,喝过药,微闭着眼休息。 刚刚外面发生的事,声音很大,她想必也听到了,所以闭着的眼睛,一抖一抖的很不安定。 云舒直接在她床边坐了,低笑着开口说:“真没想到,夫人的心这么狠,虽不是儿子,但好歹是你的亲骨肉呢,你也舍得对她下手?” 卫夫人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眼中含着泪,说:“公主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竟然听不懂。” 云舒冷笑道:“因为怀孕不能侍寝,看到宫里进了新人,所以你就心慌意乱了?想到苦守一年却只能生个女儿,所以觉得不甘心?亦或是心中对我有气,所以想把这个气发在我头上?” 卫子夫垂下眼睛说:“公主想多了,我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 云舒倒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可是她才不信卫子夫的话 “卫夫人这么谨慎的人,却挑大雪天出去赏梅,还不让宫女扶着第一个说是雪霏撞到你的人,就是你自己吧?不然哪个宫女没了脑子,敢说这样的话?这些……真的是我多想了吗?” 卫子夫的嘴唇苍白无血色,还有些发抖,却没有出言辩驳。 云舒站起来,冷冷的说:“夫人安心养胎吧,有些注定的事情,是没办法改变的,何况,它还是条命贪心不足,只会让你的福气消散,使旁人得益罢了。” 算是对她最终的告诫,云舒转身出了内殿,往宴厅走去。 刘陵从后面跟了上来,悄声问道:“你跟卫子夫是怎么结的怨?她竟然用这么阴狠的法子诬陷你,好狠的心啊。” 云舒耸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呢,这个问题,其实问卫青比较好,若你知道了答案,不妨告诉我一声。” 刘陵十分认真的点点头,说:“也是,我得好好问问他,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千万别跟他姐姐一样蠢,不然我就真的是看走眼了……” ` 275、投诚 275、投诚 因为卫子夫的事,午宴的时候众人情绪都不高。 太后和南宫公主来了,听说了此事,太后急忙问了卫子夫和胎儿的情况,而南宫公主则是把雪霏搂在了怀里,责怪刘彻道:“皇上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冤枉小孩子了,看把她吓的,脸都白了。” 云舒根本没看出雪霏吓的脸白,倒是觉得雪霏跟南宫公主很投缘,不然南宫公主怎么这么喜欢雪霏呢。 平静的吃了顿饭,刘彻赏赐了一些布匹和珍贵补药,算是给雪霏的补偿。 待出来宫,桑弘羊才在马车上问起到底出了什么事。 云舒把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桑弘羊沉吟道:“本以为她是个本分知足的,没想到也是个有心机的,你以后离她远一些吧。” 舒点头应了,又低头对雪霏说:“我们以后不进宫找霍去病玩了好不好?” 本以为雪霏会犹豫,谁知她十分干脆的说:“不去了,我不喜欢那里” 云舒惊讶的望着雪霏,难不成小孩子的友谊这么经不起考验? 雪霏顿了一下,说:“霍去病说他要回家过年,娘,你知道他家住在哪吗?我要去他家里玩” 云舒失笑道:“我回头帮你问问,不过你是女孩子,你也不能总往别人家跑,而且现在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很忙,不可以添乱知道吗?” 雪霏想了一想,纠结的点了点头。 云舒怕她不开心,补充道:“不过你可以把霍去病和薛默一起邀到家里来玩。”想了想,她又说:“还有冉冉。” 雪霏高兴的拍手,说:“好啊好啊,我把大家都叫到家里来玩” 待回了家,换了轻便的衣服,桑弘羊把云舒搂在怀里,说:“今天在宫里吓到了吧?” 云舒点点头,说:“还有些事情没想通。” 桑弘羊亲亲她的脸颊,说:“现在想不通就先别想,总会慢慢弄清楚的。” 说着,云舒就感觉到了他不安分的手,连忙按住,说:“别闹,还是白天呢” 桑弘羊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搂住说:“因记挂着今天要进宫,前天和昨天晚上都没敢让娘子辛苦,现在终于可以在家歇着了,难道娘子不犒劳一下相公?” 云舒被他撩拨的有些脸红,嗔道:“相公怎么在我面前就变成这样一幅赖皮样” 桑弘羊捕捉住她的唇,呢喃道:“因为你是娘子啊……” 他的手从云舒膝下穿过,把她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看到他神色中竟然透露出一份焦急,云舒不禁笑了,这样一个爱她、怜她、渴她的人,这样一个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另一面的人…… 隔日一早,桑弘羊本想让云舒多睡一会儿,谁知丫鬟来禀报,说卫大人求见少夫人…… 不是来见他,而是来见云舒的 估摸着是为了昨天卫夫人的事而来,他趴到云舒耳边,说:“卫青来了,要见你,见不见?” 云舒立刻睁开眼睛坐起来,说:“自然要见。” 让丫鬟把卫青请到听涛馆等候,好茶好水的伺候着,云舒这边急忙梳洗穿戴。 因是在家中见客,云舒打扮的并不隆重,随便让天青梳了头,插了一朵小小的石榴花在鬓旁,就披了披风往听涛馆走去。 桑弘羊陪着云舒走到了听涛馆,但想到卫青点名是求见云舒的,他就对云舒说:“我去前院问问管家年货备齐了没有,若有事就让丫鬟来叫我。” 云舒为他的细心和体贴感到高兴,目送他去了前院,这才抖了抖披风,走进了听涛馆。 卫青今天不去宫中,所以没有穿甲衣,只穿了一身很显精神的玄黑色长袍,他见云舒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向云舒行了礼。 云舒坐上主人席位,明知故问的问道:“卫大人真是稀客,难得来我这里一次,不知所为何事?” 卫青倒也实诚,开门见山的说:“微臣是替家姐向公主赔罪的。” 云舒挥手让红绡带丫鬟下去了,这才说:“卫大人可知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你向我赔罪,就代表你承认了卫夫人的过错,你不怕我向皇上告状吗?” 卫青眉头都不皱一下,很平静的说:“微臣因为相信公主说的话,才会来找公主,若是不信公主,又怎么冒这个险。” 云舒挑了挑眉,卫青好胆识 “那卫大人不妨跟我说说,卫夫人昨天为何那么做?” 卫青端坐着,平静的说道:“此事皆因卓成之死而起。前几天,三姐向我询问,若生下皇长子,求得皇上大赦天下,卓成能否被放出狱。当我告诉她卓成已死,及她这一胎是女孩儿时,她的情绪就不太稳定。在三姐心中,她认为她之所以能被平阳公主和皇上看中,皆因卓成的点拨,认定他是卫家的贵人。 贵人已死,三姐很担心卫家气数将尽,再想到她这胎是女儿,皇上又有新宠,难免一时心灰意冷……” 云舒听着点点头,如此说来,她能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情,也说得过去。 只是…… “她就这么把气撒在我头上,竟从小孩子身上下手,未免也太卑鄙了一些” 卫青听说了也很汗颜,解释道:“以前在平阳公主府,三姐听卓成说起过你跟他是有大仇的,这次卓成之死,三姐不消问就判定跟公主你有关。她又说,几次向你示好,都不见成效,怕你会继续对卫家出手,所以才做出了这些傻事……也怪我,没有将公主的意思及时告诉三姐,才会有昨日之祸。” 云舒静静的看着卫青,猜测着他内心的想法。 云舒感叹着说了一句:“看来卫大人把我那日在柏梁台说的话听到心里去了。” 卫青说:“是,既然公主如卓成一样有神通,可以预测未来,那么只要公主愿意,公主也可是卫家的贵人,这是卫家的荣幸。” 是因为看明白了卓成的悲惨下场,跟云舒及周遭之人对比得出的结果吧? 云舒点点头,说:“既然卫大人能这么想,我也就安心了,请转告卫夫人,昨日之事我只当是件意外,不会放在心上,但也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 卫青点头应了,云舒警告过后又抛了一些好处出来,说:“我与陵姐姐十分要好,希望她能够过的幸福,所以她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卫大人不用忧虑。” 言下之意,你对刘陵好,我就会对卫家好,该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卫青是个干脆的人,把事情解释清楚,又得了云舒的承诺,当即就告辞,说还要进宫去看看卫子夫。 云舒也不多留,送走卫青就去前院找桑弘羊。 桑弘羊看她来了,两人一起订下了余下的年货和送往各处的贺礼,就一起回后院。 云舒挽着桑弘羊的胳膊,歪着头问道:“相公,为什么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你都不问我呢?” 桑弘羊笑着说:“因为你做事有分寸,不需要我担心,若你解决不了或是拿不定主意,就一定会主动告诉我,若你不告诉我,那就是那些事我没必要知道。” 云舒把他的胳膊抱的更紧了一些,说:“刚刚卫青代表卫家来向我投诚了。” 桑弘羊点点头,说:“卫青是个有本事、有城府的人,多他这个朋友也是个好事。” 之前卫家因为卓成屡次对云舒不利的事,桑弘羊也了解一些,不过现在卓成死了,那些事就没必要追究了。 两人心中都有分寸,心知肚明何用多说,便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 在年前,大平和丹秋的婚事也有了结果,两人定在二月初六成婚,云舒让丹秋认了余嬷嬷做干娘,从公主府出嫁,她的婚事自然也由余嬷嬷、夏芷等人帮忙准备。 只是有一点比较出乎云舒的意料,大平并没有选择在长安当掌柜,而是选择继续为云舒在外地奔波。 当丹秋替大平转达这个话时,云舒惊讶的问道:“那你们岂不是要长期分开?” 丹秋说:“大平今年才十六,我们都觉得趁着年轻多在外面见识见识才好,等再历练几年,回长安安定下来也不迟。” 他们能这么想很好,多练几年,云舒以后才敢委以重任。 “那你呢?是跟他一起还是留在长安?” 丹秋笑着说:“等我嫁过去,就是长媳,自然是留在长安照顾公婆和弟弟妹妹,而且我还想继续服侍公主呢。” 云舒想了想,就说:“大平既然不留在长安,那我长安茶庄的掌柜就没人当,我这边会请公子帮我物色一个人选,不过,到时候就要你去帮我管管账了,行吗?” 丹秋有些紧张的说:“我行吗?” 云舒笑着说:“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怎么不行?” 丹秋怯怯的答应了,说:“我一定不给公主丢脸。” 把丹秋的事情定下来之后,云舒又叫来万管事,让他找工匠去把她以前在长安买的院子重新修葺了一番,当做陪嫁给了丹秋。 忙忙碌碌中就到了过年的时候。 ` 276、拜年(上) 276、拜年(上) 初一一大早进宫拜年。 先给刘彻问安,刘彻见云舒没有带云雪霏进宫,微微有些尴尬,就问:“大过年的怎么把雪霏一个丢在家里?” 云舒似是完全忘记了前些日子的尴尬,笑着说:“皇上你有所不知,雪霏前几天疯玩疯闹,竟然把自己埋在雪堆里,湿了衣服不说,还生病了。她昨晚还烧的迷迷糊糊的,今早瞧着还不见好,就没带她进宫。” 刘彻听了,微微点头,叮嘱了几句小孩子要小心照顾的话,又说:“母后和姐姐们都在椒房殿,你去给她们拜年吧。” 然后留了桑弘羊在前殿。 云舒来到椒房殿时,椒房殿果然很热闹,王太后及平阳、南宫、隆虑三位公主,淮南、临江两位翁主及修成君,还有卫夫人及新进宫的几位顺常,全部都在,满满的挤了一大屋子。 除了这些宗族女子,还有田夫人、平棘侯夫人及其他云舒不认识的公卿夫人,轮番给太后、皇后拜了年。 眼花缭乱中,云舒上前给王太后磕头拜年,向姐妹们见礼,卫夫人和顺常们,则给云舒问安。 互相问候中,陈**突然对正在行礼的卫子夫说:“卫夫人坐下歇着吧,你身子这几天才稳妥了一些,大过年的别又闹出毛病,四妹妹想必也不会跟你计较这些的。” 卫子夫局促的看向皇后,又转向云舒,云舒淡淡的笑着,说:“夫人是双身子,不要多礼了。” 卫子夫只好低头退下。 大过年的,云舒没工夫多理卫子夫,转身忙着跟众人说话。 先前进来时,众人都围着隆滤公主说话,云舒想着肯定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就上前问道:“三皇姐,孩子的病可好些了?” 隆滤公主比起年前,瘦了一大圈,生养孩子而胖起来的肉全都消了下去,显得非常憔悴。饶是因为过年,好好打扮了一番,但是脸上和眼中都没有光彩,就如即将干涸的油灯一般,让人看得不由得心疼。 隆滤公主强笑着说:“已经不发热,也不哭闹了,太医说慢慢养着就好。” 云舒感慨的点点头,就被陈**拉着问话:“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桑家过年?” 云舒点头,道:“是呀,准备一会儿出了宫就去的,家里人都等着呢。” 陈**笑着说:“去那里有什么意思,不如在宫里跟我们一块说说话。南宫姐姐、阿陵都在呢。” 不待云舒反驳,王太后已经笑着说:“胡闹,你四妹妹才嫁过去,第一年哪有不在婆家过年的道理。”又对云舒说:“可别被皇后带坏了。” 陈**听到这个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因为她嫁人后的第一个年,就因为跟刘彻吵架,跑回了馆陶公主府,使得众宗妇进宫朝拜都找不到皇后,惹出了不小的笑话。 云舒见状,忙笑着说:“皇后娘娘是跟我亲热,开玩笑呢。” 卫子夫还在这里,陈**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忍了忍没有抬杠,而是招手对云舒说:“妹妹跟我一起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你帮我辨认辨认。” 刘陵见她们要说悄悄话,一副吃醋的样子说:“皇后有什么好东西藏着不给我们瞧?” 陈**拉了云舒,扭头说:“赶明儿你嫁了人,我也给你好东西。” 在场不少人都听说了刘陵跟卫青走的极近的事情,一时都开始打趣她,陈**就带着云舒走进了寝殿。 陈**见没旁人在场了,颇为高兴的说:“自从卫子夫摔了那一跤,皇上多少天都不去看她,直到今天早上我们去给皇上请安时,他才问了她一句身体有没有好些。哼,我看她还得瑟个什么。” 偷鸡不成蚀把米,卫子夫这次真是得不偿失了。 刘彻喜欢的是那个无权无势无心机,一心只以他为天的柔弱女子,若卫子夫这次还想不明白这一点,就完了。 两人说着话,陈**就带着云舒走到了一个柜子前面,柜子上搁着一尊玉雕的石榴树,树干为深绿色的翠玉,而枝桠上恰巧出现了四五团红玉,被雕成石榴花挂在树端,活像一棵真树 “你看看这尊玉雕怎么样,是年前底下官员进贡来的,我留着也没用,想赏给你,可是我不如你懂玉,这东西毕竟是宫外来的,我就怕不好。” 云舒瞧了几眼就忍不住称叹:“这么纯净的红翡本就难得,位置偏还生的这样好,这种整块雕成的,世上只怕找不出第二尊了。”来的东西哪有不好的 不是珍品,谁敢进贡送给皇上皇后?陈**找她进来,怎么会是让她品鉴,定然是有旁的事情。 果然,陈**就说:“这是王顺常的父亲王大人进贡的。这位王大人十分识趣,他对我母亲说,若王顺常能够受到宠幸诞下麟儿,愿把孩子养在我名下,绝不会有其他非份之想。” 石榴多子,寓意很明显。 皇后在卫夫人怀孕之际扩充后宫,意思也很明显,这位王大人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也是个有野心的 他主动向皇后投诚,愿让自己的女儿为皇后生儿子,看起来是助皇后一臂之力,更多却是为自己打算。若真的生了皇子,养在皇后名下,那便是嫡子,日后极有可能继承大统,到那时,王氏作为母族,势必会大不一样。 互利合作向来如此,愿只愿**以后若真的从王家得了皇子,那孩子千万不要忘恩负义才好。 陈**拉着云舒的手说:“多亏了你之前把我点醒,不然任卫子夫生多少孩子,我也生不出一个,只跟皇上怄气有什么用呢,又不能让皇上绝后,没有卫子夫,总有别的女人,我命该如此,是要想开一些。” 这话说的云舒替她觉着难受,心中很不忍。 陈**一扫脸上的失落,笑着说:“我一会儿就让人把这玉雕给你抬去,你要早生贵子才好” 云舒忙说:“这个是好彩头,留在宫里,说不定能给大家都带来好运,怎么能送给我。” 陈**主要是想谢谢云舒,可是她不要这东西,让她觉得很苦恼,又问云舒要不要其他东西,她照样可以赏她。 云舒什么也不缺,正想回绝,但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事情。 她顿了一顿,说:“娘娘,说起来,我的确想要问娘娘讨个恩典。” 陈**十分爽快的说:“你直接说吧。” 云舒说道:“是阿楚那个孩子,他父亲一人在宫外甚是孤单,而且她翻年就十二岁了,再过两年也该议亲嫁人,所以想求娘娘把她放出宫,让她跟他父亲团聚。” 当初因为要帮陈**调理身体把阿楚送进宫,可当云舒得知阿楚就是导致“巫蛊之案”的医女楚服时,就决心一定要早点把她弄出宫,千万不要到最后卷进那么复杂的事情中。 陈**听说之后,有些犹豫,说:“楚服甚得我心意,我原想多留她几年的。” 但见云舒一脸愁苦之色,她就说:“好吧好吧,大年初一你向我讨彩头,又本是桑家的人,我哪里能不还给你。只是现在我身边离不开她,等过了正月,我再送她出宫。” 云舒听了,就笑着跟陈**道谢。 两人从寝殿往大殿走,陈**又感慨道:“子嗣的事情最是麻烦,纵使生了下来,想把孩子好好养大也不易。” 她压低了声音,说:“三妹妹家的孩子,虽是不发热了,但是不哭不闹,眼神呆呆的,还一直流口水,我娘看着更担心,家里的这个年也过不安生。” 云舒心中一“咯噔”,几个月大的婴儿反复高烧,极容易引起脑炎、脑膜炎,听陈**说的样子,症状像极了。 想到之前见到的那粉粉一团,她着急问道:“太医怎么说的?” 陈**摇头说:“太医也束手无策,现在只要孩子不发热,不把药吐出来,他们已是欢喜了。” 云舒心中一凉,若真患了脑膜炎,在古代可是绝症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两人到了大殿,云舒又坐了一会儿,就辞别大家出宫去。一直在人堆后面静静坐着的临江翁主刘蔚突然站出来,也辞别出宫。 都是嫁了人的女儿,王太后不做多留,就放她们走。云舒看着跟在自己身后出来的刘蔚,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刘蔚嫁的不好,婚后不久丈夫病死,婆家的人说她命硬,克死了父母,现在又克夫,待她十分刻薄,只不过畏惧着皇家的脸面,才没有把她赶出门。 这是她们两人在赐婚风波之后第一次见面,虽是情敌,但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见对方。 云舒对刘蔚有所愧疚,是因为她曾在白云观利用刘蔚;刘蔚对云舒愧疚,是因为她曾为了得到桑弘羊,求平阳公主对桑家施压,云舒这才被从桑家赶了出去。 到底曾是朋友,刘蔚现在又这般惨,云舒看着她畏畏缩缩的跟着自己,像是有话要说又不敢说,就主动说道:“翁主看着清减了不少,平日里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 【小羽8月初就完本啦,本书7月最后一次求粉红~~~扭扭,拜托大家啦】 277、拜年(中) 277、拜年(中) 刘蔚受惊一般抬起头,旋即又低下头,低声的说:“嗯,多谢公主关心。” 已打破僵局,刘蔚就鼓起勇气对云舒说:“我一直想找机会向你道歉,当初我明知你和桑大人两情相悦,却不肯放手,害的你被桑家赶出长安……是我太贪心了。” 云舒停住脚步,看着这个本心不坏,却各种怯懦的女子,说:“我和他的结果并没有因你发生什么变化,你不用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以前的事,我早就记不得了。” 刘蔚如释重负,死寂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微笑。 虽是把话说开了,但两人很难再回到朋友的关系,云舒想了想,说:“论正经的算,你该喊我一声四姑姑。” 刘蔚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去世的父王是刘彻的哥哥,云舒是刘彻的妹妹,他们的确是姑侄关系,于是声音轻轻的喊了一下。 云舒冲她笑了笑,就这样吧,两人既然有抹不去的关系,那以后便这样淡淡的保持着就好。 两人相伴走到宫门前,桑弘羊正在那里等云舒。 他穿着玄黑滚红色福字边的广袖长袍,肩上披着长长的灰皮狼氅,站在皑皑白雪之上,玉立的身形被衬托的愈发颀长英俊。 云舒看着他就觉得欢喜,所有的烦心事都飞到了脑后。 刘蔚只看了他一眼,把云舒送上车,说:“四姑姑慢走。” 云舒点点头,叮嘱道:“你也快回去吧,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桑弘羊冲刘蔚抱了抱拳,也跟着上了马车,待马车离宫门很远了,桑弘羊好奇的问道:“那不是临江翁主吗?” 云舒点头说:“是呀,她也是进宫拜年。” 桑弘羊自然知道刘蔚是来拜年的,只是好奇她们两人怎么走到一块去了,正疑惑着,云舒就感叹道:“刘蔚命真苦,人生大事,竟然没有一处是平顺的。” 桑弘羊看她如此忧愁,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说:“又有谁是万事如意的呢?她能生在皇家,已比许多百姓要幸运很多,至少她衣食无忧,不会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云舒想想也是,天底下的可怜人太多,要靠自己争气,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桑弘羊见她微微的点了点头,知道她想通了,就笑着说:“今天大过年的,高兴一些。” 云舒重重的点了点头,换上了笑容。 两人回公主府接上雪霏,就向桑家赶去。 雪霏被桂嬷嬷打扮的像个福娃一般喜庆,头上扎了两个小圆髻,用红头绳缠了,又在旁边簮了红色的羽毛,她本就浓眉大眼高鼻梁,打扮起来格外可爱。 桑弘羊和云舒出门去皇宫时雪霏还没起床,现在见了,都说好看,跟平时比,也更像小姑娘家了。 桑弘羊在马车上就迫不及待的给了雪霏一个大红包,雪霏高兴的抱了红包,空中连忙喊着:“谢谢叔叔,祝叔叔升官发财” 她一直都管桑弘羊喊叔叔,云舒也没有特别让她改口。 桑弘羊把雪霏抱在膝头,对云舒说:“若是让皇上知道雪霏这么活蹦乱跳,小心他判你一个欺君之罪。” 雪霏的身体壮的跟头小牛犊似的,根本就没有生病。 云舒一点也不怕,说:“他明知道我为什么不带雪霏进宫,却还要问,难不成真跟我追究这种细枝末节啊。” 说着话,到了桑家,三人下了马车,二夫人就从府里迎了出来,穿着喜庆的笑着说:“算着时辰,你们也该从宫里出来了,出来一看,果不然就到了。” 云舒笑着给她拜年,又让雪霏说了些吉祥话,哄了二夫人连连说好。 一起进了内院,女眷都聚在桑老夫人的春荣楼中。 云舒上前给大家拜年,桑老夫人作势要起来给云舒行礼,云舒连忙拦了,并对满屋子的人说:“今天在家里过年,不用拘于礼仪,只把我当成桑家的媳妇就好。” 桑老夫人听了,眉头舒展了很多。 她泰然的受了晚辈的礼之后,还把雪霏叫到了跟前问话,给了红包。 以前云舒带着雪霏住在桑家时,桑老夫人并不喜欢雪霏和她养的小虎,这回能这般“疼爱”雪霏,也算是主动示好了。 桑家的庶小姐们、二公子、三公子都在场,云舒依次发了红包,他们接到云舒沉甸甸的荷包,脸上都露出微微的惊讶之色。 云舒的红包准备的可不小。 其他姨娘们也纷纷给了雪霏红包,雪霏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红包,十分的兴奋。 屋子里都是女人,桑弘羊略坐了一会儿,见云舒跟大家处的都好,就起身去了桑老爷那边。 云舒这才有机会坐下来好好的认识一下众位妹妹。 桑家的女儿们看起来都很老实,低眉顺眼的坐着,眼睛不乱看,身子也不敢乱动。云舒记得以前在洛阳时,就听府里的人说过,桑老夫人把孙女们都养在自己房里,并不让姨娘自己教养,想必是管束的很厉害。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跟他们相比,二公子桑辰龙就活泼很多,他站在桑老夫人身边,一双眼睛一直看着雪霏。雪霏坐着老夫人身边的软榻上,他就拿点心给雪霏吃,还跟她说这些点心是用什么做的,两人聊的很有趣的样子。 可是没有一会儿,雪霏的真面目就露出来,她跳下软榻,跑到云舒面前,说:“娘,我可不可以出去玩?” 现在桑家住的人多,云舒觉得雪霏到处乱跑不太好,于是说:“马上就要吃午饭了,等吃了午饭再出去玩,好不好。” 二夫人在旁听了,立即笑着对一个小女孩儿喊道:“宛蕙,你带雪霏去你房间玩吧,前些日子你刚学的曲子,可以谈给雪霏听一听。” 立刻就有一个穿着橙色靓丽小袄的少女站了出来,十一二岁的样子。 二夫人就说:“这是我们家的五小姐,叫宛蕙。” 云舒瞧着这个小姑娘跟二夫人长的有几分相似,二夫人又这么疼她,必然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云舒低头对雪霏说:“这是你的五姑姑,你要跟她去弹琴吗?” 雪霏对女孩子的一切东西都不感兴趣,脑袋摇的飞快,说:“我不想弹琴,我想去听虹水榭玩,看看那里的鲤鱼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雪霏对桑家的布局记的很清楚,听她这样说起来,倒还有几分留恋。 又有另一个看着跟雪霏差不多大的蓝色小袄的小女孩站出来说:“我就住在听虹水榭,我带你去看” 众人都朝那边看去,二夫人介绍道:“这是家里的老六,柔真。” 雪霏二话不说,就跑过去牵起蓝色小袄的女孩,说:“走,我们快点瞧瞧去,一会儿还要回来吃饭” 竟然一点也不认生。 桑辰龙见她们跑开了,连忙说:“娘,我也去看看。” 二夫人便叮嘱道:“注意让你六妹妹和大侄女别太靠近水” 被撇下的五小姐宛蕙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云舒就问她:“你学了几年的琴?” 宛蕙神色从容了一些,说:“从五岁开始学,学了六年了。” 云舒惊叹道:“学了这么就,那肯定弹的极好了。” 宛蕙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说:“跟三姐姐比,还差远了。” 二夫人听着,就喜笑颜开的说:“我的两个女儿,宛秀和宛蕙,别的学不好,就是喜欢音律,先后请了几个女师傅教,勉强过得去。” 三小姐宛秀一直静静的坐在旁边,听到提起她,也不过是抬头向云舒示意一番。 跟她坐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云舒就问道:“这就是二妹妹静初吧?” 二姑娘站起来,对云舒行礼,怯怯的喊了声:“见过嫂嫂。” 老夫人在旁就说起:“你二妹妹许了洛阳粮商董家的三公子,今年夏天就要出阁了。” 云舒就笑着与老夫人谈论了一会儿董家三公子的家世人品相貌等事。 提到婚事,桑静初十分害羞,连忙侧着身子避开。 从始至终,才出生不久的三公子桑寅坤一直被姚姬抱着坐在一旁,而他的胞姐,四小姐桑含珠一直在旁边逗弄着她玩,既不理云舒,也不理旁人,竟是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云舒屡次望过去,想跟大家都说说话,但瞧着半天搭不上嘴,而二夫人一副不乐意跟他们说话的样子,云舒也只好作罢。 吃午饭的时候,三个孩子牵手跑了回来。桑老爷和桑弘羊也和颜悦色的并肩走进来,一家人坐齐了,就高高兴兴的开宴。 席间,桑辰龙十分兴奋的对二夫人说:“母亲,雪霏竟然一眼就能看出听虹水榭里的鲤鱼不是原来那几条了,真厉害” 二夫人因云舒的原因,格外捧雪霏,就惊叹的说:“哟,我们雪霏怎么知道鲤鱼在年前换过一批新的了?真聪明” 雪霏觉得很自然,说:“因为每一条都长的不一样啊,看就看出来了。” 有的人觉得动物都长的一个样子,有人却能分辨出每一个的不同。雪霏喜欢动物,连每一尾鲤鱼都能分辨出来。 桑辰龙听着格外感兴趣,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你教教我吧,这个太有意思了” 桑老爷听着,皱了眉头,重重的吭了一声,说:“龙儿,你是做叔叔的,怎么能一天到晚只想着玩?过年虽然休息,却不能完全放松,你哥哥当年在除夕夜还秉烛看书,你看看你自己告诉你,过了初五,你就给我闭门读书,哪都不许去” 278、拜年(下) 278、拜年(下) 桑辰龙一听,整个人就跟泄气的皮球一样,立即低头小声说:“是,父亲。” 过后,连吃饭都没力气的样子。 二夫人瞧着,也是一阵心急,拼命的瞪桑辰龙。 显然桑老爷和二夫人对桑辰龙寄予很高希望,桑辰龙生长在桑弘羊的阴影下,处处都不如哥哥当年优秀,背着这样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厌学,又怎么学的好。 云舒瞧在眼里,却不敢插嘴,现在并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桑老夫人毕竟心疼孙子,训斥儿子道:“大过年的,孩子多玩两天又能怎么样,劳得你在饭桌上训孩子,也不看看弘儿和公主都坐在这儿呢,难得一家人坐这样齐。” 桑老爷立刻没了声音,低头说:“是,母亲。” 云舒见大家都不敢说话,气氛十分压抑,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她的身份适合来活跃气氛,便壮着胆子说:“奶奶、父亲,说到二弟读书的事,我倒想起来,我那里有些云纸,最适合给二弟练字,到时候我拿些给他吧。” 桑老爷听了,连连点头,说:“云纸我也用过几次,的确很方便书写。”又对桑辰龙说:“还不快谢谢你嫂子。” 桑辰龙依言谢了。 二夫人也向云舒投去感激的目光。 云舒就笑着对桑辰龙说:“二弟,等过几天有空了,来我府上一趟吧,我还有几杆好笔,你到时候一并挑一挑。” 前面桑老爷才说哪都不准桑辰龙去,现在云舒却说让他挑个日子去选文具,桑辰龙又怎会不知云舒在帮他开小差? 当即笑着朗声说:“谢谢嫂嫂,我一定来” 桑弘羊在旁边看着,就温和的笑了起来。 吃过午饭,因怕有人去公主府拜年,云舒小坐了一会儿,就跟桑弘羊告别,回到了公主府。 万管事那边果然收了很多拜帖,云舒和桑弘羊一起坐在听涛馆中,边审阅帖子,边说家常。 桑弘羊看完一张帖子,就传给云舒看,想到明天的安排,说道:“我们明天去个姐姐还有平棘侯府拜年,两边估计都会留午饭,我们在哪边吃比较好呢。” 云舒想到韩嫣在边关没有回来,桑招弟一个人在韩府,未免寂寥一些,她与桑招弟又是很长时间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话,就说:“平棘侯府我们经常去,也不差在明天一天,我们明天中午就留在韩府吃饭好了。” 桑弘羊听了会心的笑了,看来他心中也是这么想,只是担心云舒更想去平棘侯府,所以询问她的意见。 下午,他们一起把拜帖都回了。等到初二一早,捡了馆陶公主府、平阳公主府、还有淮南翁主府这几家紧要的地方去拜访,转了一圈之后,就到了平棘侯府。 一段时间没见薛默,他已经有模有样的跟着老侯爷出来接客待物,大概是因为习武的原因,他的个头长的很快,从一开始的一只瘦弱小猫,眨眼比同龄男孩子长的还要高。 两人见了,自然一如既往的亲密。薛默陪着云舒和雪霏去后院见老夫人,老夫人果然要留她们吃午饭。 云舒推辞道:“我们待会儿还要去大姐那边看看,她去年得了女儿,我还没有上门恭贺过,这次若不去,就太失礼了。” 侯府夫人是个懂礼的,听完之后点点头说:“那的确是要去,我也不强留你了。” 坐了一会儿,云舒看时候差不多,就带着雪霏准备离开,却见雪霏和薛默站在门边上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话。 听到云舒喊她,雪霏转过头来说:“娘,我就在这里好不好?弟弟说他下午带我去滑冰,我好想去” 以前云舒和雪霏住在娄烦时,冬天会滑雪橇,回了长安,就不再玩过。雪霏本就喜欢,薛默主动提起,她自然想去。 云舒就问道:“长安哪里有合适的地方吗?冰结的厚不厚?” 薛默就说:“就在城北的一个小湖里,城里很多人都过去玩。我到时候带着姐姐在湖边上滑一滑,不去湖中心,没事的。” 韩府只有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女婴,没有小孩子陪雪霏玩,云舒估计她过去了也是待不住的,不如就把她留在这边。 于是叮嘱道:“那你们小心一些,出门把你子邪、应淳两位师兄带着,我晚上过来接雪霏。” 见她同意了,雪霏高兴的乱跳,老夫人也在一旁笑着说:“两个皮猴儿,下午千万要仔细些,那么滑的冰,摔到哪里可就不得了了。” 云舒将雪霏托付在侯府之后,就跟桑弘羊一起去韩府拜年。 桑招弟见到他们是接近中午才来,知道他们必定是要留在府里吃午饭的,高兴的不得了,连忙吩咐下去准备起来。 桑招弟一面迎他们进府,一面说:“我们三个可是好久都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了,今天你们千万多玩一会儿。” 云舒就笑道:“我们今日专程来叨扰姐姐的,就算赶我们也不走。” 桑招弟心中喜不胜收,她在韩家的地位全靠娘家弟弟的依仗,弟弟越来越得势,还有个公主弟媳,对她来说,是十分长脸的事。 几个人去给韩家二老见了礼,因云舒位份高,反倒要二位向她行礼,致使她十分不安。又因为韩家还有本家的客人,所以见过之后,就去了桑招弟的院子。 来到屋里,就看到一个妈妈带着两个丫鬟在炕上哄着玲珑在床上往前爬,但因为孩子身上衣服穿的太多,小胳膊小腿儿都弯曲不起来,爬半天也动不了一下。 云舒之前不曾得机会抱一抱,现在上前便抱了,说:“让我好好来看看我们的小玲珑长什么样” 韩嫣和桑招弟都是美人,生的女儿自然也漂亮,一双又长又深的凤眼长在圆乎乎的脸上,格外神气。 云舒看着孩子似乎更像韩嫣,就说道:“这孩子是不是长的更向他爹一些?生的这么好,韩嫣若是在家,不知喜欢成什么样子” 桑招弟笑着说:“可不是嘛,每次写信回来,十行有九行是问孩子的,最后一句才会问问二老和我的情况。” 韩嫣出门半年多,又是跟匈奴征战有关,虽然他不太可能上第一线去拼杀,但总归是会担心。 桑弘羊看姐姐忧心,就说:“姐夫这两个月应该就会回来了,若赶得早,也许还来得及参加孩子的周岁礼。” 桑招弟从来没处去问这些消息,韩嫣在信里也写不清楚,此刻听到弟弟这么说,真正是欢喜的不行。 中午欢欢喜喜的一起吃了饭,下午哄孩子睡了觉,三人就到暖阁里坐着说话,自然就说到了桑家的家务事。 桑招弟问桑弘羊:“听说静初许给了董家的三公子,也不知那三公子的品行怎么样,弟弟有没有见过?” 桑弘羊回忆道:“还是十多岁的时候,见过几次,他比我小几岁,刚跟着他父亲出来认人,见到谁都是喊一声,而后站在他父亲身后不再说话。” 听起来像是个老实的,可也怕是个怯弱无担当的。董三是嫡子,桑静初是庶女,桑静初去了董家,极有可能被人看轻,若董三是个没担当的,静初到时候该怎么? 桑招弟把她的忧虑说了,桑弘羊却说:“姐姐别担心,这个婚事是董家主动求上门的,肯定不会亏待二妹。” 云舒记得桑老夫人说过,董家是粮商,他们家求娶桑家庶女为嫡子正妻,必定是有所求,所求的应该就是桑弘羊这位大司农丞的照拂吧 怪不得桑弘羊说起来这么肯定。 桑弘羊又说:“这个婚事虽然是奶奶订的,但是父亲是专门找机会见过那个董三公子的,听说虽然不言不语,但行事却很妥当,是个有担当的,想来比我之前见他时,要成长许多。” 桑招弟不无担心的说:“静初妹妹本就是个少言寡语的,若董三公子也是这样,两人凑一起可怎么办。” 云舒就笑着安慰道:“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最是说不清楚,也许他们格外的交心,在一起跟对外头的人就不一样。” 家中两代长辈都在,这些事情轮不到他们做主,现在拿出来也只是说一说,起不到什么实际的作用。 待拜访了亲戚,从初三开始,云舒就在家中开始招待来拜年的客人并给各家回礼。 又因初三是雪霏的生日,一大早的给雪霏下了面吃,又请了跟雪霏亲近的人过来吃午饭,雪霏眨眼又大了一岁。 忙忙碌碌的一直过了初十,桑辰龙就来到公主府找云舒拿云纸和毛笔。 说是拿文具,其实是偷偷出来玩的。公主府里本就比桑府里舒适自在,后头院子里又漂亮,桑辰龙来了就不想走了。 “哥哥,公主嫂嫂,你们跟父亲说,让我在你们这里多住几日吧,待过了上元节,我就回去念书。” 桑弘羊看了看顽皮的弟弟,问道:“且不说爹对你的要求,明公布置的功课,你可都做了?” 桑辰龙有些心虚,说:“做是做了,只怕是做的不太好,明公看了,还是要罚我重做的。” 桑弘羊就沉了气,说:“你既然知道,怎不做好一些?” 桑辰龙丧气的撅嘴道:“横竖我怎么都是没有哥哥做的好,明公总是会罚我重做的。” 桑弘羊听了有些愣住了,云舒却微微的摇了摇头 【还有一更,努力爬格子中~】 279、归降 279、归降 孩子最怕的就是这种比较,一直成长在哥哥的阴影下,能有什么好性格? 正在为此发愁的两人听到馆外传来小孩子的玩闹声,桑辰龙也听到了,立即扒在窗户那里往外张望。 “是雪霏” 除了雪霏,还有一女两男,分别是周冉冉、薛默、霍去病。 桑辰龙看到他们一起跑跑跳跳的,也想跟去玩。云舒就让他过去了。 看了看这群孩子,再看看正凝眉苦思的桑弘羊,云舒说:“父亲和明公那里,相公还是得去说一说才好。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又何必拿相公的标准来衡量二弟,长此以往,他只会越来越不喜欢学习。” 桑弘羊点点头,显然也是在想这个问题。 待到晚上的时候,孩子们都散了,桑辰龙却赖在这边不肯回家,云舒就派人去桑府传话,说二公子要留在这边过夜。 晚宴席间,桑辰龙非常钦佩的说:“薛默的功夫真好,那么高的树,他几下就爬上去了,我看他身上还挂着剑,真威风” 雪霏很自豪的说:“我弟弟什么都会,可厉害了” 桑辰龙却不信。 云舒听着,就生出一个想法,待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跟桑弘羊说:“若父亲和二娘舍得,不如让二弟去给默儿当伴读,两个孩子一起读书一起玩,还能接触一些其他人,总比二弟一个人被拘在家里死学的好。” 桑弘羊犹豫道:“父亲和明公,主要是想教二弟一些算术行商之法,这些恐怕在平棘侯府学不到。” 云舒就笑着说:“这有何难,默儿另外要学骑射、兵法、武功,待他学这些的时候,二弟就可以回家学算术,各有所长,各不耽误。” 桑弘羊点点头,说:“我回头跟他们商量商量,默儿那边也许要问一声,总不好什么也不说,就把人塞过去。” 云舒点头道:“他那边我来说。” 过了上元节,读书的事基本上订了下来,桑辰龙成了薛默的伴读,两人一起读书识字,学琴写赋。 日子平顺的过着,可是也出了一个不好的小插曲——隆虑公主的女儿在正月里没了。 幼小而脆弱的生命就这样没有了,隆虑公主深受打击,在床上一病好多天。云舒三五不时就带着补品去看她,但是随着孩子的离去,她也像是被抽干了生命一样。 去看望了隆虑公主回家后,桑弘羊看云舒因她的事精神显的不太好,就安慰道:“别想太多,三公主和隆虑侯还很年轻,会再有孩子的。” 云舒经他这一提醒,一下子想起来,史书上的确记载过隆虑公主直到年纪很大之后才生了一个儿子昭平君,因为儿子顽劣,隆虑公主在去世之前,把黄金千斤上缴给刘彻,只求刘彻能在昭平君日后犯下罪行时,饶他一命。 这些都是还未发生的事,不过云舒庆幸,隆虑公主之后好歹是有了一个儿子,虽然儿子品行不太好…… 她又想到,是不是因为这个儿子得来不易,所以格外的宠溺才导致恶性? 桑弘羊看她呆呆的,问道:“怎么了?” 云舒摇摇头,把这还未发生的事抛在脑后,说:“没有……我只是在想,养个孩子真不容易。” 桑弘羊却以为云舒在想他们以后生养孩子的事,就吃吃的笑了,从后面搂住云舒,咬着耳朵说:“我们也得生养一个,才知道容不容易……” 说着,就带着云舒往里间走去。 出了正月,二月初六就是丹秋嫁人的吉日 公主府作为丹秋的娘家,为她准备了很多东西,丹秋一大早,就去给余嬷嬷这位干娘磕头辞别,又来给云舒磕头。 云舒看着她坐上马车,由红绡、夏芷送去了吴家。 看着她离开自己身边,云舒虽有不舍,但更多是高兴。 丹秋陪伴自己多年,如今总算是得到了她的幸福。吴家是知根知底一起这么多年的贴心人,丹秋过去自然会过的很好,云舒有什么不舍的呢。 红绡晚上回来时,十分羡慕的对云舒说:“吴家的婚事办的很热闹,问街坊邻居借了地方,搭了五十多张桌子,左右近邻全都请到了。丹秋姐姐的嫁妆抬过去的时候,众人都说比一般小姐家的还要多,十分羡慕。吴家的新房也粉刷的很好,我看是那一片最得体的房子。参加酒席的宾客都说吴家大儿子跟着公主有了出息,又娶了公主贴身的人,吴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都眼热着呢” 云舒就笑着说:“让你跟着去送亲,莫不是看的也想嫁人了?” 红绡红了脸,忙说:“公主取笑奴婢了,奴婢只想一直服侍您呢” 云舒自不信这种话,只是笑着继续说:“等你以后嫁人,也一样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 红绡感激的看向云舒,由衷的觉得自己跟了好主人,云舒对身边之人如何,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待到三日回门的时候,大平陪着丹秋回来拜见云舒。 云舒看丹秋已挽了妇人头,脸上红光更甚,笑着与她说了话,然后又对大平说:“既是新婚,就不要赶着出远门,在家待够三个月再出门办事” 大平颇为犹豫的说:“可是马上就是春茶的季节了……” 各处管事在上元节之后,已经陆续启程回去了,准备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云舒佯怒道:“自有其他管事去做事,莫不是没了你,春茶就收不了了?哪有放着娇妻独守空房的道理,就算丹秋依你,我也不准” 大平只好红着脸答应了,丹秋也在一旁羞的说不出话。 待到二月底,长安又迎来了一件大事,驻扎在马邑、雁门关一带的部分将士回朝了 与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归降的匈奴太子於单 他们的归期比刘彻、桑弘羊预计的要早,满朝大臣都是喜出望外。 因去年在马邑打了一个打胜仗,这回又接回了归降的匈奴太子,举国上下都很欢腾。将士进城的那一天,百姓冒着冬天的寒冷,出门夹道欢迎,刘彻更是在宫中大摆筵席,宴请百官以示庆贺。 加官的加官,赏赐的赏赐,云舒因为贡献了计谋及马鞍马具的设计,被刘彻偷偷的赏赐了很多东西,只是不好拿到朝政明面上去说。 太子於单被封为涉安侯,在长安赐了府邸。 云舒虽然进宫参加了宫宴,但是并没有看到太子於单本人,只是在后宫中跟常见的那些人一起坐一坐,互相说说话。 南宫公主成为了话题的中心,她是於单名分上的母亲,又在匈奴住过,大家自然都很热衷的问她一些关于匈奴的事情,或是关于於单的事情。 南宫公主的表情极为复杂,时常不在状态,云游在神外。云舒大概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她写信劝於单归降,现在真的做到了,却有些担心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吧…… 隔了两日,云舒听宫里传出消息,说南宫公主要求搬出长乐宫,去跟涉安侯於单一起居住。 皇上念在他们是母子关系,而涉安侯在长安人生地不熟,南宫公主过去陪他一起住,对安抚他的心境很有好处,就允许了此事。 南宫公主搬出来那天,已是三月阳春之际,众姐妹都过府一聚,祝贺她乔迁新居。 涉安侯从叔父伊稚斜的刀下逃出来时,未能把匈奴的妻子一起救出,所以刘彻在他归降时,赏赐了他很多美人。 现在涉安侯府中,美人虽多,却没有侯府夫人,南宫公主作为於单的母亲,直接担当了侯府女主人的角色。 云舒去拜访南宫公主时,只一个人去,南宫公主瞧见了,就问道:“怎么一个人,没带雪霏过来玩吗?” 云舒知道南宫公主喜欢雪霏,解释道:“从二月初,我就给雪霏请了针线上的师父教导,让她跟她的小姐妹们一起在府中学习,也收收性子,这整个冬天她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到处撒野,比原来更让人头疼了。” 南宫公主点点头,说:“收收性子也好,只是别太拘束着孩子了,时不时的让她也过来我这边玩一玩。” 云舒就笑着点了头。 另一边,刘陵已在花厅中向众姐妹宣扬起了生意经,讲她的仙衣铺的种种事情,经常惹得人一阵阵发笑。 云舒过去时,不知她们讲到了什么事,只知众人望着她,笑的更胜了。 云舒有些窘迫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又看看众姐妹,问道:“我哪里不妥吗?” 刘陵笑着把她拉过去,说:“你妥当的很,是别人不妥当” 原来,刘陵刚刚说起一个中层官宦家的太太去仙衣铺定制衣服,因听说云舒在归降庆祝宫宴上穿了一件带流苏的罩裙,行走之间流苏闪动,如行云流水一般引人眼球,便要定制一件有长长流苏的裙子。 “我记得你那裙子的流苏只有三寸长,可那位夫人要我给她做一件有一尺长,且上下共有三层流苏的裙子,乖乖,也不想想那成什么模样了……” 云舒听了也摇头笑了,这就是过犹不及吧,并不是说装饰的越多越长就越好看。那么长那么多的流苏,她当是穿草裙吗? 大概是说笑的声音太大,忽然有男子过来,十分好奇的问道:“母亲,这些都是你的姐妹吗?” 众人循声望去,吓了一跳,涉安侯於单不知怎么的到内院来了。 【两更完毕,欢呼】 280、谁家女儿(上) 280、谁家女儿(上) 汉朝的规矩虽然没有后世宋明两朝那么大,可也是讲究男女大防的。於单这么不经通传突然出现在女眷的厅堂里,当即把众人吓了个不轻。 有人心道,听说太子於单已是匈奴人中比较知礼的一个,但他就是如此,只怕其他匈奴人更是不堪,不禁在心里把蛮夷鄙视了个遍。 南宫公主看众姐妹、侄女都不自在,心里也讪讪的,但於单本就是侯府主人,她只好上前介绍道:“这便是涉安侯了。单儿,来见过你的各位姨母和姐妹。” 云舒对这个丧父丢王位的太子很怜悯,觉得他虽是归降了,但是也不知能过几天的好日子。刘彻虽会顾及着南宫公主的面子,但若不是为了留他与伊稚斜抗衡,又怎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这样想着,就微微抬眼打量过去。 於单没有想象中的落魄不堪,虽然头发卷曲没有束冠,披散在肩上,但是衣衫整齐,身姿笔挺,站在那里显得十分高大魁梧,他褐色大眼睛十分好奇的打量着厅堂里的众女。 五官标志而立体,脸型如削,若不是因为皮肤有些黑里透红,云舒倒真觉得他算得上是个美男子了 想来蒙古高原那边辐射强,这个时候的匈奴人居住条件差,多是风餐露宿,皮肤自然不会好,只怕於单这样已是很不错的。 感觉到云舒在打量他,於单竟然丝毫不避讳的打量了回来,好在云舒是他“长辈”,倒也不避讳什么。 南宫公主就在旁边介绍说:“这是你四姨母,年前刚刚成婚,你该恭贺她才是。” 於单就笑着说:“恭贺四姨母新婚大喜。” 他的腔调乖乖的,惹得屋里的人偷偷低笑。 於单比云舒年纪大,这般喊她,让她很不好意思,但是古代最讲究辈分,老翁管奶娃喊爷爷的也不是没有,她只好端坐的受了。 刘陵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对这个匈奴外甥分外的好奇,当即走过来,说:“大外甥,听说你在家里被欺负了,不过别怕,到了咱们这儿,姨母们疼你。” 惹的一阵哄笑。 这话说的不好听,不要说於单和南宫公主,就是云舒,也觉得话中有羞辱之意。 不过汉朝百姓自来仇视匈奴人,於单又是太子,刘陵对他有挑衅之意能够理解,只是云舒怕南宫公主面子上不好过。 她一把拉过刘陵,说:“你口口声声的说疼大外甥,也不知你要怎么疼。” 眼神交错间,刘陵已明白了云舒的意思,她已比几年前懂事多了,不再是那般刀子嘴,当即弯了回来,说:“回头我就给大外甥定做几套合体又好看的衣服” 云舒就笑着对南宫公主说:“姐姐听到了,到时候一定要派人去取,可不能让她糊弄了过去,定要选最好的布料才行。” 南宫公主感激的看了云舒几眼,让於单见过众人之后,说是有事带於单下去了。 他们两人一走,刘陵就对云舒说:“你还真把他当亲外甥啦?又不是二姐姐亲生的,你还这么偏袒他。” 云舒压低了声音说:“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我们今天为二姐姐来,总不能让她丢脸。” 刘陵却不忿,说:“也不想想他们匈奴人杀了我们多少百姓,抢了多少东西,他一个降犯,却这样好好的被供养着。” 云舒知道在民族大义和家国仇恨前说大道理是没用的,于是说:“自有男人们去对付惩治他,我们姐妹间别伤了和气才好。” 刘陵想想也是,这事拿用得着她来出头,嘀咕了一句:“不过我看於单觉得有点眼熟……” 云舒就笑了:“你以前难不成还见过他?天南地北的,也太远了点。” 刘陵笑了笑,说:“也是,我最远的也就是从淮南来长安,怎么可能见过他。” 两人又转向说其他的话。 刘陵问道:“后天就是你大姑奶奶家的周岁宴,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二月二十八日是韩玲珑的周岁,又逢韩嫣回朝,他虽然没有独立立功,但是将帅们都受了嘉赏,韩家也没有例外,所以韩家准备把周岁宴办的热闹一些,请了很多人。 云舒说:“送如意圈、平安锁什么的,觉得太寻常,那些金的银的,孩子现在也用不上,我想来想去,就托人给孩子做了一个学步车,等天气暖和起来,孩子身上的衣服少了,就该学走路了。” 刘陵好奇的不得了,问道:“什么学步车,怎样的车子?” 云舒就笑着跟她解释了,学步车就是下面带轮子,孩子在中间坐着,脚刚好着地可以使力学走路的车。 这东西比起金银玉器什么的,根本不值钱,但是贵在一个新奇,这时候还从来没有呢。 贫寒人家的孩子学走路时,难免摔很多跤,富贵人家怕孩子摔了,很多都是到两三岁才慢慢开始学,十分影响孩子的成长。 刘陵脑中没概念,想了半天也不知学步车是个什么东西,就嚷着后天一定要好好看看。 云舒又问刘陵准备了什么,刘陵就说:“给孩子做了八套春夏的衣服,因孩子长的快,也不敢让人多做,再过半年,指不定孩子长多大呢。” 云舒笑着说:“没想到你是个有心的,还专门给玲珑做衣裳。” 刘陵就笑着说:“那好歹是你大姑奶奶家的孩子,而且我儿时也常跟韩嫣一处玩,都是有交情的,自然要费点心思,总不能随便拿点东西就糊弄过去。” 到了晌午,在涉安侯府里吃了饭,众人就纷纷告辞,南宫公主独独把云舒留下来说话。 云舒心中疑惑,南宫公主也开门见山,说:“妹妹明天有没有空,我想带单儿去你府上拜会一下你和桑大人。” 云舒很惊讶,问道:“拜会我们?” 南宫公主说:“嗯,单儿能够顺利到长安,桑大人出了不少力,若不是他,单儿只怕性命难保。再则单儿没有赶上你们的成婚大礼,想补个贺礼。” 云舒不好推辞,只好说:“二姐和涉安侯别这么客气,我们只当是自家人过来玩,也别带什么贺礼,过来吃顿便饭好了。” 见云舒答应了,南宫公主很高兴的把云舒送出门。 回到家里,云舒把此事对桑弘羊说了,桑弘羊略一沉吟,说:“来就来吧,只是得多找些人作陪才是。” 是因为不想单独接待於单,怕传出什么旁的留言吧。 当即写了帖子,请了卫青、韩嫣、墨清等年轻官员作陪。 次日,南宫公主和涉安侯过来时有些惊讶,没想到还有别的客人,桑弘羊就笑着说:“自那日宫宴,满朝都知涉安侯有海量,我一个人哪里陪得住,只有请几位朋友,务必陪涉安侯喝个尽兴。” 云舒就领了南宫公主进内院。 南宫公主也不问别的事,只问雪霏在哪。 云舒就说:“正在芳草轩上课。” “我们过去走走吧。” 云舒心中有些疑惑,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可以,两人就往芳草轩走去。 屋里,雪霏、周子冉、阿楚、三福四个人正在学写字,皆是低着头提着袖子小心蘸墨下笔。冉冉、阿楚和三福还好,雪霏却总也写不好,总是把墨团弄到云纸上,反复几次,她就丢了笔不想写,可是一抬头看着坐在前面的冷面老翁,只好又提笔练习。 云舒在外面小声对南宫公主说:“上午教她们写字的夫子,是公子从国子监请来的,下午教她们针线的是从阿陵仙衣铺里借来的绣女。” 南宫公主点点头,问道:“另外三个女孩儿看着都不错,都是谁家的?” 云舒看着周子冉,略有些迟疑,但知道周子辉在桑弘羊的引荐下已经见过刘彻,便拉了南宫公主低声说:“最大的那个,是绛侯公主的嫡孙女,也是你我的姑表侄女。” 南宫公主手一抖,惊讶的张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说:“竟然是周家的女儿,他们回长安了?” 云舒点头,说:“当年之事,过去那么久了,而且被先帝下狱的是周家二房,现在大房回来,不过是想拾回一些祖上的荣光。” 南宫公主感叹道:“当初姑姑嫁去周家时,我们瞧着都是极好的一门亲事,谁知会变成这样。” 世事无常,谁说得准呢…… 南宫公主又指着阿楚问道:“中间这个女孩儿看着似是有点眼熟。” 云舒点头,说:“她原是皇后面前的宫女,她父亲是我们家的大夫,医术极好,先前被送去不久才被我讨了出来。” 云舒又指着三福说:“那个圆圆脸的女孩儿是我手下管事的妹妹。这三个孩子品性都不错,雪霏最小,希望她跟着这些姐姐们一起能学好,别整天的跟男孩子们到处乱跑了。” 南宫公主听着觉得妥当,拉了云舒的手,到旁边的抱厦里坐着,说:“妹妹,有些紧要的事情,我想跟你讲,听了,你别觉得姐姐胡思乱想才好。” 见她神态如此严肃,云舒不由得也严肃起来。 “姐姐但说无妨。” ` 281、谁家女儿(下) 281、谁家女儿(下) 两人坐在抱厦中,窗下的火炉上正煮着热茶,吹出袅袅白气。 南宫公主的嘴唇开开合合几次,终于微微颤抖着说:“雪霏她……恐怕是於单的女儿……” 云舒听清楚了,却半天缓不过神来,半晌才说:“怎么可能” 南宫公主唏嘘道:“我也觉得太巧了,可是自从我第一次看到雪霏那孩子,我就觉得她面熟,仔细看了几次,越来越觉得她像於单小时候。再想想她出生的那个冬天,时间也是差不多的,娄烦也就在雁门关附近,并不是不可能……” 云舒依然不信,说:“若真是於单的女儿,怎么会被我在大汉境内捡到,虽是边关,可是大冬天,风大雪大,怎么可能……” 南宫公主显然是思量了很长一段时间,觉得有几分把握才说出来。 “於单七年前正是少年气血方刚之时,因常住在王庭,不防跟我身边的一个侍女好在了一起。那侍女是随我嫁去匈奴的,本就担心此生嫁不到好人家,见到於单对她中意,自然是百般愿意,两人竟瞒着我做下那苟且之事。直到后来那侍女怀了孩子,见事情瞒不住了,才来求我。 事情传到军臣单于耳中,单于大发雷霆。他虽娶了我,但那是碍于两邦相交,我又是公主,才立为阏氏。实际上,他是极讨厌汉族女子的。於单是他的独子,又是太子,本就有族长对於单的软弱不满,若他娶了汉族民女,自然更被族人看不起。 军臣单于下令要把那侍女给杀掉,我和於单苦苦哀求,他才答应等那女子把孩子生下,留孩子一命。可是在就快足月的时候,我偷听到单于吩咐接生的婆子要把孩子闷死在肚子里,我知他们母子是绝对被族人所不容的,当即塞了些细软,让侍女逃走。 我虽不知他们母子到底如何,可是她逃到边境树林里分娩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你看雪霏,她的眉眼之间,分明就不是纯粹的汉家女子,那眼睛、鼻子,像极了於单。” 云舒的双手抓着膝盖上的衣襟,手心里出了一层细汗。 诚如南宫公主所说,雪霏的长相的确不太像汉族女子,眼睛大,眼窝深,鼻梁挺,头发也有些微卷。小时候还看不大出来,可是这两年,是越来越明显,五官更是一年比一年立体。 纵使云舒觉得事情太过离谱,可是也忍不住的去想,她真的会是於单的孩子? 南宫公主看云舒神情复杂,说:“这件事我并没有根据,只是多日放在我心头,每次看到雪霏就会不断的想。现在於单也来了长安,我就思量着,把这件事说了,与妹妹一起商量看怎么办。” 怎么办?把孩子送回给於单? 云舒立即否定。 先不说还不知道雪霏是不是真是於单的女儿,但看他之前不能保护妻女,现在作为降臣,朝夕不保,雪霏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不如就放在云舒身边做个养女,以后长大了,凭借着云舒的照顾,也能够嫁个不错的人家。何必送回去受那份罪 她心里来回想了几遍,对南宫公主说:“这事还是不要告诉涉安侯和雪霏吧。到如今,已是无从查起,就算核实了雪霏的身份,又能怎样呢?让她知道自己不被族人所容,惨遭抛弃吗?她的母亲估计也凶多吉少,这些悲惨的事情,何必让孩子知道,打击她幼小的心灵呢。何况雪霏生性执拗,知道了定然不肯认於单的。” 南宫公主叹了口气,说:“原是我的想法太狭隘了,我总想着於单现在孤苦一人,若是知道自己有个女儿,父女相伴,日子也好过一些,雪霏能找到亲生父母也是好的,却没有为雪霏以后的日子想过。” 雪霏跟着云舒,明显比跟着於单要好。南宫公主想透了,就保证一定不再提此事。 正巧芳草轩里面放学了,几个女孩子结伴走出来,得知云舒在这边,都跑了过来。 云舒笑着对她们说:“今天家里有客,你们中午自己吃饭,中午歇一歇,要听桂嬷嬷的话。” 孩子们不觉得有什么区别,笑嘻嘻的答应了。 云舒又单独对阿楚说:“下午去回春堂时,坐马车过去,别自己走,怪远的。” 下午雪霏她们学针线时,阿楚并不一起上课,而是去回春堂跟她父亲一起学医术,所以云舒才有这一说。 阿楚笑着谢过,比周子冉更像大姐一般,带着其余三人去吃午饭。 云舒跟南宫公主回到前院宴厅,和众人一起吃午膳。云舒看着这群男人,觉得这样的组合很奇怪,之前还是水火不容的两国,现在却能坐一起吃饭喝酒。 云舒不怕韩嫣、墨清把於单当敌人给解决了,却怕於单面对这些杀父仇人会眼红。可是事实证明,於单一片风轻云淡,丝毫脾气都没有,看的云舒练连摇头。 到了次日,云舒夫妇一大早的就到韩府参加玲珑的周岁宴。一群相熟的姐妹,或是跟韩家有世交的夫人都来房中看了孩子,并坐下说了会儿话。 桑招弟收到云舒送的学步车,当即把玲珑放到车里坐上。 玲珑又短又胖的腿就开始乱踢腾,当真能把车子弄的走动,只是因为玲珑靠在中间的座位上,挺着一个小肚子,双脚蹬地,车子便是倒着跑的 满屋的女人看着都笑了,桑招弟更是笑着说:“哎哟,这没学会走,都学会倒着跑了。” 到了吉时,桑招弟带着奶妈抱起孩子招呼大家去大堂,孩子将在那里抓周。 因人太多,云舒没有挤到最里层去看孩子抓了什么,只听一阵欢呼,有人欢喜的说:“姑娘是个爱俏的,抓了个靶镜在手中,以后必定生的国色天香。” 都是个凑热闹的事,抓周哪能定终身,随玲珑抓个什么,肯定会有人说好听的话。不过凭着韩嫣和桑招弟的长相,玲珑长的不会差就是了。 热热闹闹的从韩府回来,桑弘羊见自己的小侄女那般可爱,那般粉雕玉琢,打心底里想早点要个孩子。他整夜的缠云舒,累到最后,云舒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大公子把云舒搂在怀里,轻轻的说:“皇上说三月三要去灞水踏青饮宴,估摸着这两天就要传口谕下来,你肯定是会一同去的。” 三月三是轩辕黄帝的诞辰,是水边饮宴、郊游踏春的节日。 云舒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很少过什么节,现在她跟桑弘羊成了家,两人想把门楣撑起来,这些东西就必须注意。 云舒累到无力,轻轻点点头,说:“这两日还要去帮奶奶收拾东西送她和妹妹们回洛阳,我原指望着过后能歇一歇的,谁知皇上玩性还是这么大。” 桑老妇人在正月过后就闹着要回洛阳,云舒等人多次劝说,好歹是让她等到了玲珑的周岁宴之后再走。今天云舒前脚刚从韩家出来,二夫人就差人来只会她,说老夫人又闹着要走了。 云舒知道老夫人在长安住的不自在,老夫人虽也没指望能让公主伺候她,但每每想到自己的长孙媳妇不来给自己端茶递水,心里难免不平。但与云舒见了面,云舒礼仪周道,和颜悦色,她又挑不出错,只能自己生闷气,不如回洛阳更舒坦。 再则,桑静初的婚事将近,早点回洛阳,免得慌手慌脚,所以云舒也就不拦着了。 桑弘羊搂紧了云舒,耳鬓厮磨一番,说:“等熬到五月,我们一块跟皇上去上林苑避暑,在那里随我们怎么玩都没事,十分自在。” 云舒知道刘彻喜欢五月至七月去上林苑避暑或狩猎游玩。 云舒在桑弘羊怀里嗯了几声,渐渐睡着了。 隔日起床之后,云舒带着人就去桑家帮桑老太太整理物品,备车备马清点箱笼,足足忙了三日,在三月初一大早,把桑老夫人及三位姨娘和女儿们送回了洛阳,长安只留了桑老爷、二夫人和桑辰龙三人。 二夫人不用伺候婆婆,更不用照顾下面一摊小的,心里欢喜不已,觉得这些都是因为有了公主儿媳才变成这样,对云舒更是百般好。 送人回来的路上,二夫人和云舒坐在一车上说话,二夫人感激不尽的说:“多谢公主总是替龙儿想着,他能去给平棘侯世子做伴读,真正是件好事。平日里从侯府里回来,总是会钻去书房里自己学半天,有时候还主动找去明公那里问一些问题,听说是跟世子比着劲的在学。老爷看他如此勤勉,心情也好了许多。” 云舒笑着说:“这是二弟自己的肯上进,也是二娘的福气。” 两人在街头分了车,各自回府,桑弘羊就趁机钻了进来坐在云舒旁边:“跟二娘说了什么,她下车时眉飞色舞那样开心。” 云舒笑着递了个果子给他吃,说:“还不是二弟的学习,现在二弟看的进书,爹和二娘自然都高兴。” 桑弘羊也笑着说:“我原还怕一群孩子在一块玩性会越来越大,没想到个个力争上游。” 吃了果子,桑弘羊又说:“有一事我先前忘了跟你提,后天我们去灞水,田丞相一家也要去。那田小姐上次在你这里吃了亏,又从不是个忍气吞声的脾气,你到时候离她远一些。”。 p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shenmaxiaoshuo然后就是了,非常好记。 282、戏水(上) 282、戏水(上) 最近很少见到田家母女出现在各个宴席上,云舒险些把他们家给忘了。 从田家上次被刘彻训斥到如今已快有三个月,他们低调了这么久,是时候出来露露脸。 云舒笑着说:“我本就跟她们不熟,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讲,到时候她们会陪着太后说话,我自去跟姐姐们玩,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在皇上和太后眼皮子底下,田家还能把她怎么着? 桑弘羊点点头,他到时候跟外臣一起在外围,照顾不到云舒,心里难免会担心,但想到云舒并不是个任人欺负的性子,稍微安心了一些。 待到三月三早上,雪霏知道云舒要出去踏青,哭闹着要去玩。云舒却因为南宫公主跟她说的那些话,决计不会再把雪霏往人多的场合带,所以任雪霏怎么哭,云舒都坚持不干。 雪霏在家里拘束了一个月,天天上课绣花,耐心早就到了尽头,现在见有机会出去,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使出了百般方法,换着样的哭,最后几乎要抱着云舒的腿在地上打滚,看的云舒又生气又心疼。 桑弘羊见两人纠缠许久都不见分晓,云舒的胸脯上下浮动,显然就要动怒,连忙过去,把雪霏从地上抄起抱在膝头,哄到:“我们虽说是去踏青,可是却要被拘束在皇上身周,不能四处走动,一点意思也没有。雪霏如果想玩,今天就给你放一天假,你和其他几个姐姐一块出去玩,好不好?” 一听到“放假”,雪霏自然停止哭泣,连连点头。 桑弘羊又说:“你周姐姐家刚换了新房子,你还没去过,今天让她带你过去做客,把阿楚还有三福叫上,下午我跟你母亲去接你。” “好”雪霏已扭着身子从桑弘羊膝头上下来,迫不及待的要走。 云舒赶紧叫来桂嬷嬷,让她帮着安排孩子们的行程。 待两人安顿好这些再出门时,时间已有些晚了,云舒难免有些急躁,说:“之前都未知会一声,就把孩子们送周家去玩,周夫人只怕要手忙脚乱了,回头还得去给周夫人赔礼。” 桑弘羊安抚道:“不过是小孩子们去玩耍一天,没多大的事,别放在心上。” 说着又帮云舒把脖子上的项链扶正。 云舒看他这般镇定,觉得自己太焦躁了一些,做了几次深呼吸,心就渐渐平静下来。 未央宫的南华门前,队伍整装待发,云舒在宫门前辞了桑弘羊,走去女眷集结的地方,跟平阳公主、南宫公主、淮南翁主四人一车。 刘陵看她过来,连忙说:“哎呀,来的这样晚,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云舒不好意思的说:“孩子闹着要来,耽误了出发的时辰……” 平阳公主难得和颜悦色的说:“我家寿儿也是,早上见我出门,大哭了一场,偏一个字不会说,就张着一双小手要我,看的我心疼极了。” 南宫公主和刘陵都朝平阳公主看去,心道她怎么会主动接云舒的话?一直以来,她对云舒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云舒心中也有疑惑,不过压住面上的神色,笑着跟她攀谈起来。 不多时,队伍就缓缓启动,向城外的灞水行去。 姐妹们说起孩子,难免说到隆滤公主早夭的女儿,南宫公主十分惋惜的说:“孩子一走,隆滤的心也死了一半,本想着慢慢安慰她,谁知她执意要回封地,若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出来散散心多好,现在也不知她怎样了。” 隆滤公主和隆滤侯已在上月离开了长安,大概是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之地,走的非常快,云舒得知道消息时,都没能赶去送行。 平阳公主也感叹道:“回去也好,免得触景生情。” 马车里气氛比较沉闷,刘陵最是不喜欢这样,就跳开话题,说:“告诉你们一件好玩的事” 众人都朝她望去,知道她现在做生意,跟长安各家的夫人小姐都有联系,知道的新鲜事也最多。 刘陵压低声音,指了指后面的马车,那里坐的是田家母女和修成君。 “田府里又传出丑事来了田丞相抱怨膝下无子,想要纳妾,选中的那个,竟然是田小姐的贴身丫鬟” 众人皆是一口冷气,连自己女儿房里的人都下手 平阳公主皱着眉头说:“皇上让田丞相在家悔过,没想到悔出这么个结果来咱们这个舅舅真是没脸没皮,累的我们脸上也没光” 刘陵看向云舒耸耸肩,意思就是,田蚡是平阳和南宫的亲舅舅,却不是他们俩的亲舅舅,所以她很开心的看戏。 南宫公主忧心忡忡的问道:“田夫人没说什么吗?” 刘陵眉飞色舞的说:“怎么没说,田夫人今天出来,恐怕就是为了向太后告状而来。现在除了太后,田丞相能听谁的话?” 众人皆是点头。 可云舒却觉得田夫人这次找太后也没用,田夫人生不出儿子,田家就要绝后,太后怎么会乐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就算不是纳田小姐身边的丫鬟,也会有其他人。 不过这些跟她有何相干,不过是看戏罢了。 说着话,就到了灞水,下了车,云舒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了。 灞水有如宽阔而透亮的水绿色丝带在绿地中徜徉而过,河上修有木桥,名为灞桥。灞桥两岸,筑堤五里,栽柳万株。 现在正值阳春三月,春风扑面,柳絮漫天飞舞,烟雾蒙蒙,这便是所谓的“灞柳风雪”。 太后、皇上、皇后都下了马车,引着众人在地势最好的水边平地上的宴席里坐下。 众人见到如此美景,心情都很好。 云舒随着众人走过去陪着太后说话,围着说了几句,太后就说:“难得出来一次,你们都去玩吧,不用陪着我了。” 刘彻率先告辞,向外围走去,想来是要带着他的近臣去哪里玩乐。 众人见皇帝走了,也渐渐的四散开来。 刘陵眼睛左右逡巡,看了一会儿,在云舒耳边说:“我今天就不陪你了,别生我的气呀。” 说完就笑嘻嘻的跑开。 云舒好奇的追看过去,见她脚步轻快的跑过灞桥,在柳树下跟一人汇合,看那身形……就是卫青吧 平阳和南宫也看到了,平阳不无感慨的说:“也不知这丫头怎么就看上卫青了” 卫青是平阳公主府的马奴出身,现在虽受皇上重视,但到底比不上刘陵的出身显赫,所以在外人眼中,都觉得卫青高攀了。 云舒笑笑不说话。 平阳公主不再说他们,而主动邀云舒一起去水边走走。 云舒不习惯跟平阳独处,又怕南宫落单,就说三人一起去,平阳公主脸上也没有异色。 平阳公主自生完孩子之后,丰腴了很多,现在脸圆圆的,比以前少了许多霸气,显得好亲近一些。 平阳公主问起云舒送给桑玲珑的那个学步车:“我派人找了很多工匠,都没人听说过那个车,更没人会做,不知妹妹在哪做的,我也想给我的寿儿弄一个。” 外面自然不会做,那是云舒画好图,专门请墨清介绍墨匠做出来的。 云舒应承道:“那是我府里的工匠做的,回头我让他再做一个,亲自送到姐姐府上去。” 平阳公主很高兴,笑着点点头。 三姐妹走到水边,见河中有木船划过,平阳公主指着不远处的小渡口说:“走,我们也坐船去。” 河两岸是垂柳依依,坐在木船上肯定十分惬意,云舒和南宫公主都欣然前往。 三人上船之后,船夫将木船顺水而划,慢悠悠的让她们欣赏两岸的景色。 有少女的嬉戏声从后面传来,云舒转头看去,是田茵和几个官宦小姐也坐着船跟来了。 田茵让船夫追上云舒她们的船,对着平阳公主和南宫公主喊道:“大姐姐、二姐姐,我们正要去前面的浅石滩玩,你们要来一起玩吗?” 平阳公主沉了脸,说:“还有你四姐姐,怎么不向她见礼?” 田茵瞥了瞥云舒,似是想到了之前受到的训斥,很规矩的喊了一声:“见过四公主。” 云舒跟平阳她们不同,不是王太后亲生的,更不是田蚡的外甥女,田茵这句“四公主”而不是“四姐姐”也挑不出错处。 平阳公主没有多训斥她,只说:“我们坐一坐就上岸了,你们去玩吧。” 田茵也不多说,斜乜了云舒一眼,鼻孔里蹦出一声冷哼,就让船夫把船划开。 前面到了浅石滩,田茵跟着船上的几女上了河中央的滩涂,早有仆役安置了竹椅放在上面,只是田茵来的晚,早有人坐在了竹椅之上。 滩涂地方不大,有人或垂钓,或玩水,不亦乐乎,谁也没理田茵。 田茵看没地方做,抱怨道:“来晚了,没处坐,真扫兴”说着就要回船上离开。 忽有一人从竹椅上站起,说:“田小姐来这里坐吧,我正要回去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临江翁主刘蔚。 田茵回身看了看她,鼻腔里冷笑一声,说:“谁要坐你坐了的地方” 刘蔚的脸色瞬间惨白,她知道外面都传她克服,未出阁的女子不愿与她亲近,但没料到田茵竟然这样直冲冲的就说了这么一句。 `。 p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shenmaxiaoshuo然后就是了,非常好记。 283、戏水(下) 283、戏水(下) 旁边有人听不下去,御史大夫韩安国之女韩葶最是看不惯田茵平日的左派,于是收了钓竿,不冷不热的说:“田大小姐最近的派头越来越大,公主她不认,翁主她不理,想来我们这些普通官宦小姐,更是没资格跟她说话了。” 田茵见韩葶取笑她,转过身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没派头你去坐,我看你敢不敢坐这个克夫女的位子” 瞬间,浅石滩上的女子停止了说话,都拿眼睛看着田茵,刘蔚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田茵咬咬嘴唇,心想自己又冲动了,扭头就要走,却被韩葶上来一把拉住了。 田茵看着自己被揪住的手腕,冷声喝到:“松手” 韩葶却是瞪圆了眼睛,顶嘴道:“就不放,你去道歉” 田茵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道歉”这个概念,扭了韩葶的手就推搡起来。 众女看情况不对,连忙上来拉她们两人,又有人去安慰刘蔚,一时间乱成一片。 田茵平时野蛮惯了,韩葶虽有一腔正义之气,但终究是推不过田茵,自己反倒被田茵推的倒退好几米,湿了鞋差点掉进河里。 这边的纷争闹的动静不小,云舒的船从河中走过,就已听到吵闹一片的声音。 平阳公主看女孩子们挤成了一团,而刘蔚站在水边哭个不停,当即让船夫把船考过去。 平阳公主上岸后,提气喝道:“都吵什么吵,成何体统” 长公主不是白当的,她这通体的气派瞬间把众小姐都给震慑住了。 平阳公主扫视一圈,目光落到田茵身上,问道:“怎么回事?” 田茵扭过头不回答,韩葶提起自己湿掉的鞋子摔在地上,气愤的说:“临江翁主好心给田小姐让位子,田小姐却骂她克夫” 平阳公主一听,脸色瞬间黑到恐怖。 田茵浑然不知,顶嘴道:“又不是我说的,是她婆婆说的她自己是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不避讳也就罢了,偏偏还拉上我,她不嫌出来丢人,我都嫌她晦气” “啪”的一声,一个极响亮的耳光甩在了田茵的脸上,打的田茵往侧面闪了好几步才停稳。 田茵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平阳公主,哭喊道:“大姐姐你打我” 平阳懒得跟她废话,对旁边吓的瑟瑟发抖的仆从喝到:“把田小姐带到太后和田夫人面前,我今天就要理论理论,看你们家究竟是怎么教养的女儿” 田茵大哭道:“去就去,姑姑一定会给我做主的。”又对旁边一个丫鬟吼道:“愣着做什么,去喊我爹来” 平阳公主走到临江翁主面前,也不安慰,同样冷声说道:“哭什么哭,面子是自己挣的,偏凑上去给人甩脸子,没出息的” 云舒在旁边看的震撼不已,她这才见识到了平阳公主的厉害,回想起来,她以前对自己暗地里使绊子,已经算是柔和的了。 刘蔚哭的更厉害了,云舒上前递给她手绢,然后扶着她随平阳公主上岸。 一堆人闹到王太后面前时,王太后几乎傻了眼。 哭的哭,闹的闹,有身上挂彩的,还有湿了鞋袜的。 平阳公主不待她发问,利索的将事情说了一遍。田夫人在旁边听了,气的拉了女儿的手就打她的胳膊:“你这个不留口德的,平时为娘怎么跟你说的” 田茵气的推田夫人,说:“她打我,你也打我,又不是我的错” 田夫人气的喝道:“还不认错你个孽障哟……” 说着就哭着捶自己的胸口。 田茵兀自争辩道:“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说,又不是我编的,谁也不爱跟她一起,为什么只说我一个人?我就该被她缠上的吗” “够了”王太后也听不下去了,沉沉的喝了一声,田茵这才低下头不再胡言乱语。 刘蔚在云舒怀里哭的要晕过去了,她不过是给田茵让了个位子,就被田茵说成“缠”,躲她如瘟疫,她心中只怕死的念头都有了。 毕竟是在平阳公主身边养过的女孩,平阳公主看的心疼,对王太后说道:“母后,你今天一定要为蔚儿主持公道,怎能由着外面这么编排她” 王太后看了一眼脸色哭到发青的刘蔚,对旁边嬷嬷说:“把临江翁主扶下去休息,都呆了吗” 临江翁主被缠扶下去,王太后这才对田茵说:“茵儿,这次是你不对。外面那些没见识的人胡说八道,你怎么能跟着以讹传讹?蔚儿本就是个苦命的孩子,你还这么欺负她,等我奏明了皇上,再罚你思过一个月” 田茵不服,待要说话,却听王太后对平阳公主说:“平阳,你也不对,就算茵儿再不懂事,你怎么能出手打她?” 平阳公主好歹城府深一些,忍了气,说:“女儿错了,只是当时听了实在生气,一时激动才动了手。” 这边快处理完了,却见一群男子蜂拥而至,田蚡跑在最前面,人还未到,就听他喊道:“茵儿被谁打了?谁敢打我女儿” 刚刚那丫鬟心惊肉跳的跑去找田蚡,只说了一句“小姐被人打了”,田蚡就急忙跑了过来,事情的原委都不清楚。 待他看到田茵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子,当即就喊道:“真是无法无天了,在皇上和太后眼皮子底下打我茵儿是谁?是谁??” 说着,一双利眼就朝云舒看去。 平阳公主脸不红心不跳,只淡淡的说:“舅舅,你不用看长安,是我打的。” 田蚡显然没料到是平阳公主动的手,顿时有点泄气,但还是板着脸问道:“你怎么能打茵儿,她是你妹妹” 平阳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并十分不给面子的训道:“舅舅该好好管教管教一下妹妹的一张嘴,莫把人都得罪完了,自有你们的苦果子吃” 刘彻从后面走过来,已有人在他耳边说了始末。他从来都是见缝插针,也板着脸训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舅舅你是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女儿了” 被晚辈训斥,田蚡脸上很难看,刘彻话里的意思,也让他心惊。 他怕刘彻借机说他不能齐家何以治国,当即扑在王太后的脚下哭道:“姐姐啊,他们现在尚且这样欺负我,若没有你,我田家哪还有立足之地啊姐姐,你要为我做主啊” 云舒见识到了田蚡撒泼打诨的样子,真是跟骂街的女人没两样,这样的人竟然是堂堂丞相 已有女子掩嘴偷笑,刘彻、平阳更是频频皱眉。 王太后扶起弟弟,说:“我已经训斥过平阳了,你又闹什么,快别让晚辈看笑话,我自不会让你们被人欺负的。” 说着就对刘彻说:“这次的事情平阳和茵儿都有错,我已经分别训斥过了。难得出来玩,被让大家扫兴,这件事就算了。另外,你得好好管管孙家的人,让他们好生待临江,若我再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必不轻饶” 眨眼睛,罪过就推到临江的婆家身上了 太后让围观的众人散了,各玩各的去。 平阳担心临江,就去后面休息的帐篷里看她。云舒和南宫公主感叹的走开,找了一处柳树下的木凳坐了,无聊的看着水。 桑弘羊、墨清两人寻了来,桑弘羊关切的问道:“听说田小姐跟人打起来了,你没事吧?” 云舒摇摇头,说:“我没事,是临江翁主被田小姐欺负,平阳公主看不过去教训了田小姐。” 桑弘羊点点头,说:“你没事就好。” 他跟墨清又与南宫公主打了招呼,四人一起坐下。 云舒现在跟墨清见面见的少,心里一直惦记着他什么时候去北疆,问道:“战事暂歇,墨大哥还会去北疆吗?” 墨清点头,说:“中旬就要启程了。伊稚斜夺了王庭,按照他暴戾的作风,肯定会打着为军臣单于报仇的旗子,侵犯我朝,需要过去帮李将军提早做准备。” 云舒点点头,的确,伊稚斜是个好战之人,绝不会就此干休,战火不久之后就会重新燃起。 南宫公主捏着丝绢的手紧了紧,小心说道:“刀剑无眼,墨大人要小心啊。” 墨清微微有些害羞,言语笨拙的谢道:“多谢公主,微臣一定当心。” 云舒在旁筹划道:“过几天,我们摆宴给墨大哥践行吧,也不知墨大哥多长时间才能再回长安,咱们好好聚在一起喝一顿。” 桑弘羊和南宫公主都说好,此事就暂时这么定了下来。 中午摆了水宴,都是些河鲜,云舒随便吃了一些,过午就跟着大部队回城。 因雪霏还在周家玩,云舒就跟桑弘羊一块去接她。 桑弘羊带云舒来到周家新宅的大门前,震撼了一把,这高门大院着实太气派了一些 桑弘羊解释道:“这是以前的降侯府,当年被抄没了,前些时间花了些工夫,周家用大价钱买了回来。” 大价钱……云舒没敢问这个价钱具体是多少,不过皇上肯让他们买回去,应该就是好现象吧。 `。 p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shenmaxiaoshuo然后就是了,非常好记。 284、丑闻 284、丑闻 从周府接了雪霏回来,雪霏在马车上兴奋的跟云舒说今天的事。 “阿楚姐姐和小顺哥哥都好厉害,他们在冉冉姐姐家的花园子里也能找到草药” 云舒诧异的问道:“小顺今天也跟你们一起?” 雪霏点头,说:“阿楚姐姐说她跟小顺哥哥原本约好下午一起捣药的,干脆把他也交出来玩,我想着好久没看到弟弟、霍去病他们了,冉冉姐姐就说把他们也叫来,连龙哥哥也跟着弟弟一起来了。” 云舒心里数了数,喝,四男四女共八个孩子,今天周家肯定被他们闹翻天了 雪霏显然玩的很开心,意犹未尽的说:“冉冉姐姐说等她家的牡丹花开了,再请我们过去玩。” 云舒耐心的听着雪霏讲孩子们之间的事,待回到公主府,她把雪霏送回芳草轩休息,这才带着红绡往冬石原走。 路上,她问红绡:“我们从周家出来时,你们因何慌张?” 红绡如实说道:“因四处找不到桂嬷嬷,所以丫鬟们就慌了手脚。” 云舒挑挑眉,她早上明明把孩子们嘱托给桂嬷嬷了,怎么现在反而找不到她人了? “现在还没找到吗?” 红绡点头,说:“问过小姐身边的丫鬟了,说早上到了周府之后,桂嬷嬷就说小姐有个东西落在府里忘了带,要回来拿,自那时起就一直没看见了。” 云舒不禁皱起了眉头,若真是有东西忘了拿,何用桂嬷嬷亲自回来取,派个小丫鬟回来取就是了。她这分明是借口,不知她白天去了哪。 想了一会儿,云舒对红绡吩咐道:“桂嬷嬷若回来了,让她来见我,若到夜里还没回来,就跟万管家说一声,派人出去找,别出了什么事。” 红绡神情严肃的领命。 待到晚膳之前,桂嬷嬷一脸死灰的回来了,红绡把她请到冬石原云舒的房里。 刚一见到云舒,桂嬷嬷二话不说就跪在了云舒面前。 云舒看她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晕倒,叹了口气,让红绡搬了小杌子给她,说:“嬷嬷今天虽然擅离职守,偷偷跑出去,可是你好歹是宫里跟出来的老人,坐下来慢慢与我说吧。若是有什么隐情,我也好体谅一二,不然的话,只有交给夏芷按规矩惩处了。” 听云舒这样说,桂嬷嬷将脸埋在双手之中,呜呜的哭了起来,竟哭的十分悲恸,整个身子抖成一块,倒把云舒给弄的慌张了。 “嬷嬷这是怎么了?我一没吼你,二没罚你,你便哭的这样撼天动地……” 桂嬷嬷从手心里抬起头,满脸横泪,一双浑浊的眼睛看向云舒,脚下跪着走到云舒面前,哭诉道:“老奴知道公主最是慈悲心肠,求公主帮我一把吧” 云舒听出端倪,把桂嬷嬷扶起来坐在杌子上,说:“嬷嬷说清楚一些,到底是怎么了?” 桂嬷嬷眼神闪烁,捏着手指头,终于下定决心,说:“老奴年轻时在田府当差,偷偷生下一女,后来被丞相夫人送进宫里当嬷嬷,孩子就被夫人扣在了田府。近几日,我听说丞相要纳我女儿为小妾,这是万万不能的,求公主帮老奴一把吧……” 宫里的规矩云舒知道的虽然不详尽,但是基础的几点,她还是明白的。 宫里的嬷嬷全是未婚未育的女子,很多是从宫女变成的,桂嬷嬷这种在宫外生过女儿的人,怎么会进宫当了嬷嬷?田夫人又为何要把她女儿扣在手中? 想到事情不简单,云舒肃清表情,说:“嬷嬷,我虽年轻,但也不是个不知轻重,容易被人骗的,嬷嬷随口这样胡说,让我怎么信你,又让我怎么帮你?我看嬷嬷精神恍恍,事情只怕是不简单,若嬷嬷真想让我出手,就把事情说明白一些。” 桂嬷嬷从小杌子上滑座到地上,哭着说出了往事。 桂嬷嬷闺名桂香,原被家人卖给田夫人娘家做丫鬟,后来田夫人嫁给田蚡时,随田夫人陪嫁进入田家。 她原本是田夫人身边器重之人,可谁知被田蚡糟蹋,此事被田夫人知道后,就把她打发到下面庄子上去做苦活,再不要她在屋里服侍。 可是不过两个月,庄子里的人就告诉田夫人,桂香怀孕了。田夫人和桂香都知道,这是田蚡的种,可田蚡自己尤不自知,更是不记得这个被他玩弄过一次的丫鬟,在桂香不见之后,他丝毫都没有注意到 田夫人怕田蚡知道桂香有了他的孩子,就把她接回田府做姨娘,于是把此事瞒下,直到孩子在庄子上出生之后,田夫人强行把孩子抢了过去。 恰逢王太后那时刚刚晋升为皇后,她想从宫外选一批自己人进宫去服侍她和刘彻,田蚡作为王太后的亲弟弟,自然接手承办此事。 田夫人骗田蚡,说她的丫鬟跟庄稼汉有了苟且之事且生下孩子,现在孩子被她握在手中,若把那丫鬟送进宫,她必然对太后和田家忠诚无比。 田蚡也觉得不错,就把桂香送进宫当了嬷嬷,而桂香担忧孩子的安慰,不敢不从。 桂香的孩子取名小穗,作为家生子从小在田府做丫鬟,因灵活能干,被挑到田茵身边做贴身丫鬟。只是田夫人也没有料到,田蚡竟然看上了小穗,现在更是要纳小穗为妾 桂嬷嬷讲的满脸是泪,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她跟田夫人都知道小穗是田蚡的骨肉,两人断断不能在一起,可是田蚡跟小穗却不知道,一个愿娶,一个愿嫁,把田夫人和桂嬷嬷气的不行。 云舒听的发怔,拿起茶盏喝了几口水之后,才缓过来一些。 她想起有一次桂嬷嬷带雪霏去看小虎,桂嬷嬷当场晕倒,后来有人看到她跟田夫人碰过面,于是问道:“桂嬷嬷,你上次在平棘侯府晕倒,是不是因为田夫人跟你讲了这件事?” 桂嬷嬷含泪点头,说:“那次因为田小姐顶撞公主,丞相一家受到皇上训斥,所以丞相不敢在那个当口纳妾,事情就拖了下来。老奴一直找机会出府去田府找小穗,就是想劝她不要做妾,谁知她却怪我生了她没养她,让我不要拦着她过好日子……她这是鬼迷心窍了啊……” 云舒扶了额,很显然田夫人是不愿意把真相告诉田丞相,而桂嬷嬷也没想过要把真相说出来。就目前这个情况,田夫人和桂嬷嬷说话都不顶用,那么,必须有个强大的外力来阻止这件事才行 云舒撑着额头想了一想,招手对桂嬷嬷说:“嬷嬷你过来,我教你怎么去跟田夫人说……” 桂嬷嬷和田夫人拿田蚡没办法,除了太后,就只剩下一个人可以拿捏田蚡了,那就是——田茵 “田小姐先是被皇上训斥,又被平阳长公主掌掴,外面定然会有一些流言蜚语。加之她平时性格骄纵,说亲时肯定会遇到很多问题。桂嬷嬷你不妨让田夫人跟丞相说,田小姐之所以嫁人困难,是因为外面传她闺房混乱,当爹的挑小老婆挑到女儿房中,使得田小姐处处被人取笑。” 田茵年纪不小了,但婚事至今没定下来,愿意跟丞相攀亲的,田茵嫌弃别人家世不好、人不好,真正家世好的世族,却不愿跟田蚡结亲,一时之间,她倒成了个难题。 不管她因什么问题嫁不出去,只要田夫人把症结推到田蚡身上去,他肯定会动摇一些,毕竟纳妾人选有很多,女儿她只有一个。 桂嬷嬷听了,怯怯的点头,问道:“这样有用吗?” 云舒说:“你且去跟田夫人这么说,最好还把这个话偷偷传给田茵去听,到时候她在田府里大闹起来,田蚡想纳小穗就不太可能了。” 桂嬷嬷含着泪连连点头,又给云舒磕了好几个头才下去。 桑弘羊在内房里躺着看书,外面两人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待云舒走进来时,他便摇头苦笑说:“真正荒唐” 云舒也摇着头说:“人在得意之时,难免忘形。田丞相从一布衣,因太后直抵青云,连皇上也要让着他,他哪里还知自己是何人?” 桑弘羊拉着云舒坐到自己身边,说:“还是我的娘子懂事,从丫鬟到公主,却依然这么不骄不纵,可爱可亲” 云舒轻轻推了他一把,说:“我这个公主,跟其他公主完全没得比,跟皇上不是一胞兄妹,又没有父母为依仗,凭借的,不过是皇上对你我的信任和器重罢了。所以行事格外要小心,若有偏差惹得皇上生疑或生气,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桑弘羊看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感叹道:“娶妻当娶贤,我真是娶了一位好妻” 云舒轻轻一笑,反倒打趣起桑弘羊:“若说不骄不纵之人,我看相公你当数第一不说这有万贯家财却不挥霍,就说你十三岁为官至今蒙圣山恩宠,也没见你做过什么仗势欺人之事。” 桑弘羊笑的搂了她的腰,把云舒压在身下,说:“既然娘子说了,那为夫就告诉娘子,我这辈子就想做一件仗势欺人之事,那就是仗男子汉之势,欺柔媚娇妻与室” 云舒见他忽然没了正经,一扫心头沉闷,跟他胡闹了起来。 p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shenmaxiaoshuo然后就是了,非常好记。 285、饯别 285、饯别 因到了三月,天气转暖,云舒和桑弘羊准备从冬石原搬去牡丹阁居住。那里的花园修的十分好,不仅种了成片的牡丹,还有其他花卉,此时正是百花争艳之时。 云舒想把墨清的送别宴摆在牡丹阁后面的百花园里,这几日就带了管事,往百花园去看看地形和场所,精心布置起来。 在准备为墨清送行的同时,桑弘羊给云舒带了一个颇为震撼的消息。 周子辉捐官不成功,皇上不允,只让他参了军,这次随墨清一起去雁门关。 云舒琢磨着,刘彻不准周家绛侯后人直接捐官入仕途,却让他们从行伍出身,听起来似乎很糟,但细想下来,却比捐了侍中更妥当。 桑弘羊也解释道:“皇上的这个安排虽然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但是周子辉若能在军中立功,回朝之后,他们周家恢复爵位也就指日可待了,这是皇上给周家的一次机会。不然他若捐个虚职,周家复苏依然遥遥无期。” 云舒点头,说:“这条路是难走了一些,可也是好机会。” 桑弘羊有些顾虑,说:“只是,周子辉是周家仅剩的一根独苗,此番上战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周家也就完了。” 真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啊。 诚如桑弘羊担心的那样,周夫人得知周子辉要入伍参军之后,哭了个昏天暗地。周老爷却咬牙狠下心,支持周子辉参军,还说他们周家原本就是战场上打出来了,现在想要要回爵位,自然也要走这条路。 云舒和桑弘羊听了这个话,都在心里点了点头,周家好歹有个明白人。 也因此,三月中旬的饯别宴更为热闹了一些,除了墨清,南宫公主,周家也被邀请了。 薛默闻讯,也前来为师父墨清送别,桑辰龙陪着他一起过来,和雪霏一起安慰因哥哥要上战场而伤心的周子冉。 雪霏牵着周子冉的手说:“冉冉姐姐你别担心,墨叔叔的武功可厉害了,你看我弟弟才跟着墨叔叔学了一点功夫,都已经那么厉害,子辉哥哥跟他一起,肯定不会有事的。” 桑辰龙在旁边听的重点不一样,急忙问雪霏:“薛默的功夫是跟墨叔学的?我看侯府给薛默请了骑射师父,还以为薛默是跟那些人学的。” 雪霏做出一脸不屑状:“那些人的武功怎么能跟墨叔比?弟弟跟着那些骑射师傅学,不过是走个过场,他厉害着呢” 桑辰龙十分羡慕薛默的一身功夫,连霍去病的那两下,他都不如。看着比自己小的两个男孩子都比自己厉害,桑辰龙也很想变厉害,无奈他就是学不好,四肢协调不当,连招式都比划不齐全。 虽很受打击,但桑辰龙发现自己在算术方面要强很多,每次一起玩薛默发明的“二十四点”游戏时,他总是能够轻松赢其他人,也因此,他决定把自己这唯一的特长继续发扬光大,免得事事都不如周围的朋友。 云舒等成人坐在花园的席位中,云舒拿出一份礼物给墨清,说:“这是我拜托墨匠做的一个指南针,根据司南改了改,用还是一样用。墨大哥绘制地图,领兵打仗时应该能用到。” 桑弘羊看着做工精致的指南针,比司南要灵敏许多,又惊叹又感谢。 南宫公主也取出自己带来的礼物,是一个牛皮水袋,想必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在漠北打仗,水袋是贴身必备之物,墨清从南宫公主那里收到一份这样的礼物,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不禁摸了摸放在胸口里的那块凤形玉佩,那是他擢升为骑郎将时,南宫公主送他的祝贺礼物,他不知为何,总会情不自禁的贴身带着。 云舒见墨清收了水袋,却捧着呆坐在那里想了半天,而南宫公主看他如此模样,早就红了脸。云舒左右看看,瞬间就明白了。 只是此宴是饯别宴,有些话不便说,云舒心中决定,待墨清从漠北回来,若南宫心意未变,她便要出头为他们两人争取一番 因周子辉从未上过战场,在饯别宴上,墨清、桑弘羊以及拉来陪客的韩嫣着重跟他说话,传授一些经验。 周子辉的表情极严肃,认真的听着,时不时还会问一些问题。 云舒不打扰他们说话,又见八个孩子在院子里坐了一圈玩游戏。雪霏手上拿了一朵早开的牡丹花,夏芷坐在外围轻轻击打一面小鼓,鼓点停止时,花在谁手上,谁便表演一个节目。 大家都玩的尽兴,云舒就邀了南宫公主在园子里散步。 “姐姐搬出宫来住,还习惯吗?” 南宫公主点点头,雪白的颈背微微弯曲,颔首说:“侯府里的规矩不如宫中大,没有什么拘束,若闲了,还可以随时来找姐妹们说话,挺好的。” 云舒点点头,试探的说:“只可惜姐姐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个人陪伴。於单虽跟你有母子名分,但终究不是亲生,又是异族。姐姐现在还年轻,不如寻个意中人,相知相守,若能有个孩子,那就更好了。” 南宫公主知道云舒看出了一些端倪,立即红了脸,脑袋低的更低了,呢喃道:“妹妹快别说了,新寡之时,怎敢谈这些……” 云舒心中了然,南宫公主是因为新寡而避讳谈及这些,可是心里却是有意。时下风气虽然开放,女子再嫁并不稀奇,可是南宫公主死了丈夫不足半年,为着名声也要再守些时候。 反正墨清这一去,估计又是一载才能回来,云舒也就不往深里面问,待以后慢慢挖掘。 饯别宴上,大家把酒言欢,并没有说太多伤离别的话题,云舒、南宫公主也陪着喝了几杯。云舒酒量大,只是微微熏红了脸,但南宫公主却是有些脚步踉跄,云舒急忙和红绡扶着南宫去自己屋里歇下。 安置好南宫,云舒返回百花园,却被周子辉在半途拦住了。 周子辉也喝了些酒,看他的样子像是有些话要对云舒讲的,云舒就把他领到了临水的丽水轩坐下,并让红绡去泡壶醒酒的绿茶来。 周子辉坐在轩里,看着外面轻轻荡漾的池水,半晌才开口,说:“我爹娘只我这一个儿子,我虽不惧死,却总怕有个万一,到最后丢的父母和幼妹无人照料。” 云舒有些吃惊,没想到周子辉开口说的就是这个。 周子辉抬眼看向云舒,说:“我今日来赴宴,是想求公主一件事,看在往日在吴县时两家的情分上,我以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求公主对周家照拂一二,不要让我爹娘和妹妹受人欺负。” 说着,还给云舒单膝跪下。 云舒急忙扶起他,说:“周公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这次必定能够安然归来,何必想这些有的没的,听了怪让人担心的” 周子辉却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一般,非逼着云舒答应下来。 “我也是以防不测……若我还有别人能够托付,也不为难公主了,只是人心叵测,这次我周家回长安,我遵照父亲的意思去拜访过多位故交,可他们对周家都是避之不及,连与妹妹有婚约的薄家都抵消不认,真正是气煞人也。这几个月来,也只有桑大人和公主愿意伸手帮我们一把……” 世态炎凉,一向如此。云舒虽气过周家隐瞒利用她,但在知道原委之后,就理解了周家的用意。 想起在吴县的种种,及周夫人和冉冉对她的情谊,云舒点头道:“你放心吧,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定会照拂你的家人。” 周子辉感激不尽,不顾云舒的阻拦,行了一个大礼,方肯起身。 两人一起回了宴席,桑弘羊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笑着拉了周子辉继续饮酒,并不问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晚上宴席散尽,云舒服侍桑弘羊梳洗,随口抱怨道:“你们今天喝的也太多了,好大的酒气,纵是成亲那日,也没见你喝这么多。” 桑弘羊任由云舒帮他脱掉外衣,然后转身就扑住云舒,说:“周子辉跟你在园子里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要走了,舍不得你?” 云舒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桑弘羊这是在吃醋吗?她从未见过他这么明显的表达自己的醋意,莫不是真的喝醉了? “胡说什么呢我跟他何谈什么舍得不舍得,他是放心不下家人,拜托我照顾一些” 桑弘羊搂着云舒,颇为不满的哼了两声,说:“那又何必拦了你单独去说,跟我说也一样……” 云舒拉开他的双臂,把他往洗漱的内间推去,说:“你一个大男人,如何照顾得到周家的妻儿,好啦好啦,别胡思乱想了,快点洗洗睡吧” 桑弘羊醉眼朦胧,着实没精神继续追究下去,洗漱一番之后,就抱着云舒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他浑然不知道自己昨晚跟云舒说了些什么,只模糊记得好像说了些不当的话,期期艾艾好半天,旁敲侧击的问了云舒,云舒笑着跟他说了,他却胀红了脸,十分慎重的给云舒道歉,说他不该说那些混账话。 云舒并没有生气,不管怎样说,桑弘羊是紧张他,才会如此。若一个男人跟她躲在林子里好半天,桑弘羊却不闻不问,她只怕就要郁闷了。 p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shenmaxiaoshuo然后就是了,非常好记。 286、入夏 286、入夏 自过年至今,云舒一直忙碌个不停,好不容易得空歇在家里,刘陵主动找上门来了。 云舒以为刘陵是为春装的设计图而来,着实忐忑了一阵,她一直没能抽出空来想新样式,现在什么东西也拿不出来。 她自牡丹园门口接了刘陵进屋,两人一起在窗边坐下,窗外的几株牡丹开的正好,姹紫嫣红,引的蝴蝶在窗前飞舞,端的好景色。 云舒亲自给刘陵上了一杯茶,主动告罪道:“自过年以来,一直不得空,家里家外的事情乱糟糟的,我一直没能空出闲来画图,今日姐姐恐怕要白走一趟了。” 刘陵自在喝了茶,挥挥手说:“我自然知道你忙,所以让绣娘直接把冬装的样子改了改,换了料子改成春装。比如那带斗篷的,就改成绡纱罩衣,那带皮草滚边的连衣帽,就改成了披帛,一样好看” 云舒心中惊叹,刘陵真是个做生意的料,举一反三的本事很厉害。 同时心中也疑惑道:“那姐姐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 刘陵放下茶盏说:“下月就是刘爽的生日,他送了帖子给我,我打算去衡山国一趟,我估摸着你是去不了,只是来问问你可有什么东西让我帮你带过去?” 云舒听夏芷汇报过,云舒府上也收到了请柬,只不过她现在不宜远行,所以让夏芷准备一份厚礼给刘爽送过去。 不过她没想到刘陵今年还会千里迢迢的赶过去。 她眼睛转动了几下,问道:“姐姐去衡山国可是有什么事?” 刘陵的表情渐渐变的凝重,她点点头,放下茶盏,说:“我父王跟三王叔恢复了来往,他今年也会去衡山国,十六哥知道我与家里闹的不可开交,写信让我趁着这次机会,跟我父王再谈谈。我虽不指望着父王能听我的劝,但好歹是一家人,我以后想要成婚,还得他点头呐……” 云舒了然的点了点头,刘陵跟淮南王不可能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父女关系啊。刘陵不愿回淮南国,那在第三方的地方谈一谈,也是好的。 “那姐姐此去一路注意安全,跟淮南王坐下来好好谈谈,纵使在政见方面有所不同,但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若能趁此次把你的婚事谈妥,你出嫁之后也便好了。” 刘陵点点头,苦笑了一下。 把婚事谈妥,只怕不易啊…… 云舒又问起刘爽的近况:“他在衡山国还好吗?” 强势的后母,昏庸的父王,与他离心且荒yin的弟弟和妹妹,刘爽的境况不知是否有所好转。 虽然房中只有刘陵和云舒两人,但刘陵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说:“十六哥在衡山国闹的不可开交,他借着八字不合的由头,推掉了徐王后给他安排的婚事,曹媛知道之后寻死觅活,衡山王又说要找人重新合八字,给刘爽很大的压力。但不知怎的,年前事情突然陡转直下,我猜肯定是十六哥拿到了徐王后什么把柄。前几月,我又听说他跟许都尉的**在议亲,那女孩儿虽然小了点,只十三岁不到,但是许都尉在军中颇为有手腕,若真能成,也是件好事。” 每个郡国都有都尉,主管郡**事。 听刘陵这样说来,刘爽是冲着许都尉这位老丈人而选中的许小姐。这样的出发点对于爱情婚姻来讲,也许是个悲剧,可是对于刘爽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云舒也只有希望他的境况改善之后,能对许小姐好一些,也许日久生情,两人真能琴瑟和鸣。 想了想,云舒转身走进里间,从梳妆台的木匣里取出一对金手镯。 她将手镯用帕子包起来,交给刘陵,说:“这对掐丝镶宝金手镯是乘舒王后留给未来儿媳的,你帮我还给衡山太子,希望他能娶一个满意的太子妃,待他大婚那日,我必定前去恭贺。” 刘陵将金手镯贴身收了,保证一定把东西带到。 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刘陵嘱托云舒帮她照看着些仙衣铺的生意,交代了一些琐碎,就离开了。 云舒送走刘陵后,歪在临窗的榻上想着刘陵刚刚说的那些事。 比起刘爽,她真觉得自己很幸福,纵使曾经地位卑微,处境贫寒,但此刻,她有幸福的家,有亲近的姐妹,皇上和太后待她也不错。 刘爽生在锦衣玉食堆中,可是现在却步履维艰…… 正出神,红绡掀起珠帘走过来,禀报说:“公主,桂嬷嬷求见。” 云舒坐起身子,点头道:“请嬷嬷进来吧。” 红绡领着桂嬷嬷进来,桂嬷嬷二话不说,就对云舒磕了几个响头。 云舒看她磕的一个比一个动静大,吓的立即让红绡把桂嬷嬷扶了起来。 桂嬷嬷一脸激动,泪眼盈眶的说:“老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公主的大恩大德……” 她声音哽咽,已有些说不出话。 云舒挥手让红绡退下,单独与桂嬷嬷说话。 “看嬷嬷这欢喜的样子,田府的事已有着落了?” 桂嬷嬷连连点头,说:“果真如公主所说,当田小姐以为自己被田丞相拖累,毁了闺中清誉无法出嫁,在田家大闹一场,逼的田丞相不得不把小穗打发出府。田夫人原打算拿小穗挟制我,可到了这般田地,她却反怕我把真相说出来,于是给了小穗一大笔钱,配了外面庄上的一个小管事,田夫人还专门让我去看了那个管事,说是个勤勉老实的,我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瞬息之间,小穗的命运就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她却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云舒原本做好了打算,如果桂嬷嬷求她把小穗赎出来,她也未可不会答应,只是因为小穗是田蚡的私生女,田夫人心里有数,未必会轻易放桂嬷嬷母女逃脱田家的控制,少不得要想些其他办法才成。 可是此刻看桂嬷嬷欢喜的样子,小穗能配个普通平实的人家,她已经感恩戴德,并无过多要求,加之此事关系到田府的内务,既然桂嬷嬷没提出来,云舒也就不插手了。 没有过多的追问,云舒打点了一些赏钱给桂嬷嬷,权当给她女儿出嫁的添箱。 桂嬷嬷谢了又谢,方含泪退下。 到了五月间,天气热了起来,刘彻果然拉着一干近臣前往上林苑去避暑。那里有山有林有水,倒是个绝佳的去处。 因桑弘羊要陪驾,云舒也在随行之列。 临出门前,云舒十分放心不下雪霏一个人在家,可是她却一本正经的跟云舒说:“娘你放心去吧,我会跟姐姐们在家里用功学习,回来给你看我的绣品” 云舒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几乎要感叹雪霏一夜之间长大了,可是老实巴交的三福实在没忍住,忽然笑了场,雪霏看了在旁急的跺脚,连周子冉也跟着哈哈大笑。 云舒看的莫名,问道:“你们这都是在笑什么呢?” 还是三福老实,见云舒问,她便答了,说:“雪霏昨晚计划了一晚上,说等公主去上林苑之后,要怎么玩,她现在见您不放心,很怕您要带她去上林苑,所以说些一本正经的话好让您安心去消暑,可是我实在是……看她故作正经的样子实在好笑……” 雪霏现在的心情就是等着父母不在家,好大闹天宫吧 云舒失笑的揉了揉雪霏的头,想到两千年后的孩子还有暑假,雪霏这天天学习也是很辛苦,就说:“现在天气热,我让夏芷跟师傅们说,以后上三天学休一天,你们休息时可以在家玩,若要出去,须经由桂嬷嬷的同意,要有人跟着,不准撇了照顾的人偷跑出去,若传信让我知道了,就取笑你们的假期。” 雪霏喜的合不拢嘴,连连保证一定听话 云舒带了余嬷嬷和红绡、天青两人去上林苑,在车厢里闷热了大半天,好歹是到了山林里的清爽之地。 上林苑比云舒先前来时,更美了,庭院里的树长的比以前茂盛,不知名的小花也开的遍地都是。 刘彻单独赏了弄溪院给云舒和桑弘羊居住。 弄溪院里,一条从山上流下的小溪流入院中,随着竹筒的接引,汇聚成池。水池分高中低三层,池中养了睡莲和红鲤鱼。每一层的水溢满而下,到最底层再汇聚成小溪流出庭院,十分有趣。 丫鬟和宫人在屋内收拾行装,桑弘羊拉着云舒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乘凉。 来到上林苑,桑弘羊比云舒更为高兴,他欢喜并心疼的说:“在这里,没人吵你,也没那些繁杂的宴会,你上半年一直没怎么歇息,这段时间便好好的养一养,我看你好像更瘦了。” 云舒也乐得偷懒,家里的庶务,永无休止的人情往来,这两个月可以全部忘记,端的闲适好生活。 云舒把脑袋搁在桑弘羊肩膀上,说:“这里的确清静,只可惜你每天要陪皇上处理政务,直到午时过了才有空,可下午偏偏热的很,我们哪里都不能去呢。” 桑弘羊是上林苑的常客,又是这里的半个设计者,对这里再熟悉不过,说:“我知道有个好去处,沿着百步阶上到山顶,清晨可观日出,看完日出沿着羊肠小道走到后山的碧心池,转一圈再回来,景色十分美丽,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起早一些,在皇上上午处理政务之前,就能赶回来。”。 p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shenmaxiaoshuo然后就是了,非常好记。 287、野趣(上) 287、野趣(上) 初夏清晨时节的山林美景最是青翠欲滴,石间清泉叮咚作响,晨露晶莹剔透,加之那蓬勃而出的朝阳……云舒想象了一下,颇感兴趣 “若不耽误相公的公事,那我们明早就去看日出吧”云舒难得这样急性子。 桑弘羊很久没有跟云舒单独去哪里玩了,心中同样十分期待,当下安排了宫人去把百步梯至碧心池附近的小路清扫一遍,以防山林茂密,挡住了去路。 待到第二天凌晨,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云舒已经被桑弘羊轻轻的摇醒。 云舒知道看日出要趁早,也不敢赖床,迷迷糊糊的随桑弘羊爬起床。 红绡、天青昨晚已经知道他们今天早上要去爬山,一听到动静,就推门进来服侍他们洗漱。 待云舒的头发快梳好时,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发现天青给自己身上穿的是适合爬山的窄袖束腰锦衣,满意的点了点头。 为防止爬山时掉落首饰,天青心灵手巧的用丝带把云舒的长发都盘到了头上,云舒头上什么钗也没戴,即清爽,又方便。 收整好了之后,云舒就见桑弘羊手上提着风灯,腰间挎着水袋在门口等着她。 红绡给云舒披上轻薄透气的披帛,说:“早上林子里的凉气恐怕没有散尽,公主披个东西吧,免得露水沾湿了衣服受凉。” 说着,又把昨晚提前备好的,装着小糕点的小盒子送到云舒手中。 犹豫了一下,红绡颇为担忧的看着桑弘羊和云舒,问道:“公子和公主上山,真的不带几个人随行吗?” 桑弘羊为的就是跟云舒独处,自然不想带人,牵了云舒的手,说:“不用,这个山不高,路也好走,我们两个去看看,不多时就回来了。你们且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说着,就跟云舒两人提着灯,脚步轻快的往后山走去。 在朦胧的晨色中,可以看到如霜一般贴在绿草和树叶上的露气,稍一碰触,便汇聚成一滴露珠,从叶面上滚落。 待到了树林边缘,一阵阵鸟雀的啼鸣从树林深处传来,听在耳中,云舒顿觉得神清气爽。 云舒由桑弘羊牵着,两人一起踏上百步梯,灰色的石阶上有些湿润,但是绿苔已经全部被宫人刮掉,走起来很安全。 一气爬了百阶楼梯,桑弘羊只是呼吸声有些加重,可云舒已经是叉着腰大喘气了。 桑弘羊搀着她,问道:“还行吗?要不我背你吧” 云舒抬起头摇了摇,说:“没、没事……只是忽然,走的急了。” 百步梯的顶端修了一个石亭,桑弘羊扶着云舒走过去,把自己的披风接下来垫在石凳上,让云舒先歇歇。 云舒又从桑弘羊手中接过水袋,喝了两口,感慨的说:“我以前体力很好的,现在出行坐马车,在家或宫中坐肩舆,这不过半年,体力一下就差了好多。” 桑弘羊站在亭子边上眺望远处蒙着白雾的山林,说:“以后我常带你出来走走就好了。” 暂歇了一会儿,因为顾及着日出的时间,两人再次上路。 之后的路就没有百步梯那么好走了,是一段蜿蜒上山的小路,没有铺石子,只有前人走出来的痕迹。 桑弘羊在前开路,云舒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又走了一刻钟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经到了小山坡的顶端,两块巨大的白色石灰岩伫立在边缘。 “来,我们去石头上坐着等一等,太阳一会儿就该出来了。” 桑弘羊吹灭风灯,把披风铺在石头上,云舒也把披帛铺展上去,而后一起坐了上去。 天色似明非明,天边虽已有亮色,但是头顶上的夜空里,还看得到星星,特别是天边的启明星,格外亮眼。 云舒躺在石头上指着天空说:“真好,还看得到星星,看了星星看太阳,一举两得。” 桑弘羊坐在她身边,看云舒额头上有微微的细汗,掏出汗巾俯身帮她擦拭。 耳边时而有虫鸟的鸣叫,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一上一下四目相对,桑弘羊给云舒擦拭汗珠的手渐渐停了,放下汗巾捧着云舒的脸慢慢摩挲。 云舒不好意思跟他相视,垂了眼看着自己的鼻端。 大公子俯下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没说什么话,却会心的笑了。 云舒觉得好尴尬,一骨碌坐起身,从旁边拿出点心盒子,喂了一块软软的梅花糕到桑弘羊口中,堵了他的嘴。 为了化解气氛,她口中还说着闲话:“昨晚吃到这个梅花糕时,就觉得软而不腻,又不粘嘴,特地让红绡帮我们带了一些,姑且垫垫肚子,免得一会儿没力气下山了。” 说着,给自己挑了一块咬了一角叼在口中,还不忘伸个懒腰。 桑弘羊见她这般可爱,赶紧吃完自己口中的那块,然后轻轻一拨云舒的肩膀,凑上去把她叼在嘴边的那半块咬了下来。 云舒猝不及防,瞪着眼睛看他这般敏捷的抢走了自己嘴边的食物。 她摸摸自己刚刚被碰到的鼻端,一个粉拳打到桑弘羊胸前,说:“相公好赖皮,吃着嘴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越来越欺负我了” 桑弘羊单独跟云舒一起时,格外喜欢逗弄她,抓过她的手腕把云舒拉近怀里,说:“娘子嘴里的,格外好吃……” 云舒脸上瞬间红了,推开他,说:“快别闹,当心被人看见。” 桑弘羊却不松,说:“不会有人的,皇上来上林苑前十天,已经派人搜过山,外围都封锁了起来,附近的山野居民,绝不会进山。至于皇上他们,此刻醒都没醒呢。” 云舒低声嘀咕道:“那在这深山野地里,相公也不能乱来……” 桑弘羊看她这番扭捏的样子,更起了逗趣之心,搂了她在怀里,说:“我怎么乱来了?娘子以为我要怎样?” 这话羞的云舒没了言语,挣扎着推开桑弘羊,说:“哎呀,太阳要出来了,你快看” 果然,天边的薄云已经被染成一片绯红,在霞光四射之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早晨的第一缕霞光,璀璨却不刺眼,随着阳光的照射,树林里升起一阵雾气,云蒸霞蔚之中,红日越升越高,也越来越亮。 山脚下的上林苑近在眼前,宫殿或巍峨,或奇秀,沿着山势而建,树林被朝阳晒去晨雾,愈见葱翠。阳光从大片的云朵里射下来,光影投在地上或明或暗,随着风把云朵吹开,瞬息万变 “看到了呢真美”云舒感叹道。 桑弘羊看着旭日东升,似乎有所感触,从石头上站起来走到边缘背手而立。站立了一会儿,他回头笑着对云舒说:“娘子,你可知道我第一次在这里看日出时,是什么情景?” 云舒略一思索,问道:“是你帮陛下修建上林苑的时候吗?” 桑弘羊点点头,踱步到云舒身边,说:“那时你远在娄烦,我一人在长安,为了得到陛下的信任和器重,我不分大小之事,为陛下鞍前马后的奔波。当时修建上林苑,耗资巨大,桑家的财力几次都险些无法支撑,我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用,每当这时,我就特别思念千里之外的你,于是跑到山顶来眺望远方。总想着,如果你在我身边,你会怎样鼓励我?会帮我出什么注意?一想到你,我的心就静下来,觉得再大的难题也会迎刃而解。 坐在山顶,有时看日出,有时看日落,有时看着太阳的光影交错,仿佛看到时光的流转,我又想,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没有你在身边,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也是那个时候,我思念成疾,我暗自发誓,一定要把你接回身边,永永远远的跟你在一起” 云舒目光闪动,桑弘羊从未对他抱怨过什么,她虽然能够预料到他肯定会遇到一些难题,可他总显得那么沉着有把握,渐渐的,云舒也不再担心他,真的觉得他一切都行。 云舒主动伸手搂住桑弘羊,在他耳边清晰的说:“相公最后做到了,我们会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桑弘羊回抱住云舒,抱的紧紧的。 有晨风吹来,已没有了凌晨的寒气,渐渐带了夏天的热度。 桑弘羊收起石头上的两件披风,带着云舒从另一条路下山。 “从这里走,可以看到碧心池,顺便下山。那个池子生的巧妙,恰好是个心形。我当初瞧着意头好,就让工匠把旁边的树修了修,开辟出连贯山上和山下的路。皇上去年经常带卫夫人来这里,还曾下水玩过。” 走到半山腰,透过密林,果然看到下面有一汪清澈碧绿的水,待走的近了,树木渐稀,能够把池子的全景都看到,的确是个很标准的心形 “当真很妙” 云舒欢喜的走到池子边,蹲下身子捧水洗脸,冲着身后的桑弘羊招手道:“这水好清凉,你也来把脸上的汗洗一洗” 桑弘羊正点头走近,忽然一下停了脚步,直愣愣的看着云舒,表情有些奇怪。 云舒先是觉得莫名,可顺着桑弘羊的目光,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夏天的衣衫本就单薄,爬山上下过程中,腰带微松,衣领有些敞开,加之云舒蹲下的姿势和方位,恰好让桑弘羊看到了她雪白的半球…… 【预告:下章会有那啥内容,未成年人及不喜此类情节的读者提前回避……捂脸……】。 p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shenmaxiaoshuo然后就是了,非常好记。 288、野趣(下) 288、野趣(下) 云舒自成婚之后,发育渐成,桑弘羊虽然总是心疼的说她瘦了瘦了,可她却心中暗喜的发现,自己该胖的地方渐渐有了该有的形状。 此刻桑弘羊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惹的云舒身上一阵发热,急忙站起身,整理起自己的衣领。 也许是心中慌张,也许是起身过猛,云舒竟然一时站不稳,歪歪的向后倒去 桑弘羊看的一惊,急忙上前伸手拉她,可也只揪到了云舒的前襟,未能阻止云舒倒下的趋势。 连续两声“噗通”,两人相继落水,桑弘羊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云舒,从池塘里救起她的那一次,便以为云舒不会游泳,急忙在水里抱住她。 云舒忽然落入水中,虽然夏天的水不冰冷,可仍然有些受惊,难免呼叫出声,呛了一口水。 待她的脑袋被桑弘羊拎出水面时,她便下意识的抱住桑弘羊。 桑弘羊怕她乱挣扎,忙说:“没事,别慌,水不深的,抱着我别动……” 云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颇为尴尬的说:“我、我会水,只是一时惊慌……” 云舒的前襟因为在落水前被桑弘羊使力的拉了一下,已经完全散开,随着她出水上岸,衣服顺势滑落,露出半片肩膀和大块的春光。 云舒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桑弘羊却上前止住她的手,说:“脱下来把水拧一拧吧,不然这样会受凉。” 云舒扭捏的看向四周,说:“可是……可是这里怎么……” 桑弘羊从旁边的草地上拿起披风,说:“这里没人,你先把这个披在身上,等我把你的衣服拧一拧,你再穿。” 云舒只好红着脸脱下衣服,赶紧裹了披风坐在树下的阴影中。 桑弘羊把云舒的衣服拧干后晒在水边的大石头上,又把自己的衣服摆上去晒了晒。 大公子只穿着到膝盖的亵裤往云舒身边走来,精壮的上身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异样的光彩。 云舒低了头,把脸埋在膝盖里。 桑弘羊走来来跟她一起坐下,说:“衣服薄、太阳大,稍晒一下就会好很多,我们等一会儿把。” 云舒呐呐的不说话,桑弘羊以为她因衣服的事情不好意思,就说:“我们都是夫妻了,你何必还这么害羞……” 云舒微微抬了头,伸手指了指桑弘羊的腰间,说:“相公,此情此景,你为什么还……” 桑弘羊顿时有些不自在,自从他出了水,那里就拱起了蒙古包,心中有了意动。刚刚走过来时无法遮掩,让云舒看的一清二楚。 他干咳了两下,说:“早晨……有时候是会这样,而且娘子这番模样,我看了如何会没反应……” 云舒打量了一下自己,披风紧紧的把上身裹着,修长白净的双腿袒露在外,搁在碧绿的草地上,更显诱惑。 她把脚缩了缩,低声说:“都怪相公目光逼人,把我吓的没站稳……” 桑弘羊伸手拧她的鼻子,说:“明明是娘子想多了,为夫不过是看了两眼,准备过来帮你拢一拢衣领的” 云舒不服气,争辩道:“你那时候的目光明明如狼似虎,不怀什么好意” 桑弘羊逼近她问道:“哦?如狼似虎?是怎样的?这样的吗?” 桑弘羊只轻轻一扑,一手抓一只手腕,把云舒摁在了草地上。 披风散开在地上,云舒暴露在桑弘羊面前,她十分羞怯的想要蜷起身子,桑弘羊却敏捷的挪动过去,用脚压住云舒的双腿,使她避无可避。 “相公,快放开我,万一被人看到就坏了……” 桑弘羊勾起唇角一笑,抱着云舒躲到树干后的一对灌木丛后,轻轻道:“这样就没人看到了……” 云舒感觉到不妙,果然,桑弘羊的唇已经欺过来,如火花一般将她全身点热。 云舒从未想过会在野外发生这种事情,心中害怕、紧张的不行,可也因此,身体格外敏感,稍被桑弘羊碰触逗弄两下,便抖成一片。 桑弘羊从云舒身上抬起头,忽而直立起身子,目光灼灼的打量起云舒的身子。 纵使以前在夜晚的房中看过数次,此刻在林间的草地上再看,却分外不同。 桑弘羊伸手将云舒胸前的长发拨开,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两端峰起。白皙如脂的皮肤在阳光下亮到透彻,婀娜的身姿如最天然的瑰宝,仅是这么看着,他的呼吸就越来越沉重…… 云舒羞臊至极,小脸火热火热的,声若蚊蝇一般说:“别看……别看了……” 桑弘羊笑道:“娘子又害羞了,别羞,你可知道你有多美……” 阳光从树叶间泄露下来,落下斑驳的影子。云舒仰头向上看去,分辨不清桑弘羊的表情,只觉得他伟岸的肩膀和胸膛就是她的天,为她撑起一片天地。 桑弘羊整个覆上云舒的娇躯,用他的双臂夹住云舒的身子,用他的胸膛压着她的柔软,用他有力的长腿勾住云舒弓起的长足。 如此契合的姿势,使得腰间火热的物什无处可藏,只得硬硬的抵住云舒的小腹。 桑弘羊腰间一动,那物忽的弹起,十分准确的碰触到她的**。 饶是在外面紧张的环境下,桑弘羊也不愿弄疼云舒,他伸手去探那里,却发现早已湿漉漉一片。 他又惊又喜的看向云舒,云舒却是鸵鸟似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莫不是紧张的时候更容易兴奋? 桑弘羊似是受到鼓励一般,身体更是火热了几分,他的大掌抚摸过那柔软而有弹性的臀,划过滑嫩的大腿和平整的小腹,直抵**美境,使出三分力揉搓了起来。 云舒觉得呼出吸进的每一寸空气都炽热难耐,每一寸阳光都让她羞怯无比,当她感觉到雄壮的分身开始进入她的身体时,就下意识的绷紧了几分。 桑弘羊搂住她的上身,将她从地上抱起,轻轻的在耳边说:“云舒……睁开眼,看着我,看着我……” 云舒的手一分分的挪开,睁开迷蒙的眼看向桑弘羊。 桑弘羊低头含住她的唇,说:“别紧张,放松些,抱住我……” 他的话语如同魔咒一般,云舒顺从的环绕住他的脖子,卸去身上的力道,把自己完全交给他。 桑弘羊一面抚摸着她的脊背,一面亲吻他,当下面的猛物直捣花心时,云舒只觉得脑袋中一片轰鸣,感觉与平时竟然完全不同,千般滋味无从说起,喉中已经无法抑制的呻吟出来。 云舒的呻吟如那火上之油,使得桑弘羊大喜若狂,万分奋勇,令他不管不顾的大力冲撞起来。每一下撞击都伴随着“啪”一声水响,每一下撞击都使得怀里的云舒上半身往上冲出半分,荡得胸前一片迤逦…… 云舒一向习惯温柔的他,何曾见他如此粗暴,抓住他的肩膀哀求道:“轻点、轻点……” 可是他哪里听得到? 他只是尽情的索取并给予着,如同猛烈燃烧的火焰,想把云舒和自己一通烧尽。 反复的冲刺,反复的摩擦,无尽的快感,云舒也渐渐失了神智,那压抑在口中的吟唱也一声比一声悠长…… 这是他们平生体会过的最强快感,两人心中的愉悦带着他们攀抵巅峰,他无法抑制的揉捏着她的身躯,拼命吸允着她的香舌,若不是他一直托着她,云舒只怕要晕厥过去。 云舒只得不顾一切的搂住他的脖子,张着小嘴急促的呼吸,在上下的律动中,她也情不自禁的迎合并扭动着,她的每一次迎合都使得桑弘羊低吼出声,更使他的刚硬狂猛一分。 酥麻痛痒的感觉通过小腹传至四肢百骸,云舒几近无力之时,桑弘羊突然放下她,将她的身子翻转过去,趴在了地上。 不由分说,刚硬从后方刺入,比先前更快更深 桑弘羊扶住她的两瓣雪白,拼命的抽送,云舒趴在地上,双手抓住绿草,玉面几乎贴地。 如瀑的青丝湿哒哒的粘在背上,在剧烈的震动中,一缕缕的滑落…… 如一场夏日的暴风骤雨,又如一场无休止的春雨…… 在这长久的“战争”中,云舒的体力早已招架不住,她几乎呜咽的呻吟道:“不行了……真的不能够再……” 猛然一阵抽搐,云舒的身体收紧的瞬间,体内的花茎也瞬间收拢。这一紧之下,巨大的吸力将桑弘羊的火热包裹并吸纳,意乱情迷中,白色的液体喷薄而出,直洒花心,使得云舒又抖了一抖。 两人几乎是同时瘫倒在地,桑弘羊将云舒搂到怀中,扶着她的脸亲吻道:“娘子,你还好吗?” 云舒徘徊在晕厥的边缘,哪里说得出一句话。 桑弘羊顺着她的胳膊,腰间和大腿按摩了一阵,云舒才觉得略好一点。两人一起躺着歇了一会儿,桑弘羊的体力略有恢复,便抱着云舒起身,向碧心池走去。 两人下到水中,桑弘羊托着云舒,温柔的帮她擦洗,并亲吻着她的脖子,慢慢的唤醒她。 云舒睁眼看了看他,呢喃道:“好累好累……” 桑弘羊点头道:“你休息一会儿,别说话。” 云舒哪里放心,郁闷的问道:“这副模样怎么回去?” 桑弘羊显然想好了对策,说:“我背着你回去,就说你掉进了水里。” 云舒任由他摆弄,石头上的衣服早已干了大半,桑弘羊帮她穿好之后,背起她慢慢往山下走去。 p站的域名神马小说的全部拼音shenmaxiaoshuo然后就是了,非常好记。 289、狼烟(上) 289、狼烟(上) 当桑弘羊背着云舒回到住所时,红绡看到两人的模样,吓的跌碎了手中的托盘,急忙走过来搭手。 “公子,您跟公主这是怎么了” 声音里尽是惊慌。 云舒把头埋在桑弘羊的背后,羞于见人,桑弘羊却面不改色的说:“公主脚滑不慎落到水潭里了,你去准备热水和干衣服,让公主好好洗一洗。” “喏”红绡干脆利落的吩咐下面的人开始准备。 桑弘羊就直接把云舒背到了洗漱间,交给了红绡。 “你先洗一洗,我派人去给皇上传个讯,一会儿可能要晚了。” 云舒点点头,声音细弱的说:“你快去吧,小心皇上责怪。” 洗澡的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红绡扶着云舒坐进浴桶中,关切而紧张的问道:“公主,你有没有伤到哪里?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云舒急忙摇头,说:“我没事,就是衣服湿了,而且爬山有些累,待我洗一洗,睡一觉休息会儿就好了。” 红绡不放心的点了点头,看她面色通红,精神也不好,忍不住又问道:“公主,你脸这么红,是不是穿着湿衣服被山风吹病了?奴婢还是去请太医来看看为好” 云舒从水里伸出手,一把抓住红绡的小臂,说:“我真的没事,没有发热也没有头疼,只是有些累。你这样去喊了太医来,被人知道我在山上落了水,岂不惹人笑话。” 云舒既然这样说,红绡再不敢说请太医的事。 云舒洗了头和身子,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去床上躺着,红绡在床边拿着干毛净帮她拧头发。 早上起的太早,加上方才那样一阵折腾,她真觉得身子骨都要散了,眼皮沉的要命。 半睡半醒间,她听到桑弘羊走过来,让红绡退了下去。 桑弘羊接过红绡手中的毛巾,继续帮她擦头发,并说:“等头发干一点再睡,小心头疼。” 云舒“嗯”了一声,却瘫在床上没动,只是望着他。 他迅速的清洗了一番,换了干净衣服,此刻显得神采奕奕。 云舒心中哀怨的想到,他怎的就不会累?那么操劳,还把她背了回来,出力不少啊…… 桑弘羊见云舒的眼神似哀似怨又似疑惑,就问道:“在想什么?” 云舒赶紧抛却脑海里的想法,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怎么还没去皇上那里?” 桑弘羊笑道:“刚刚听皇上身边的人说,皇上昨晚和王顺常玩的晚了些,此刻还未起身,我们外臣今日午后过去便可。” 大家初到上林苑,自然比在未央宫时要放纵一些。皇上这次只带了王顺常、尹顺常两人陪驾,卫子夫下月就要生产,被留在宫里,陈**想来,却也被刘彻留在了宫里,让她好好守着卫子夫生孩子,若有什么意外,就要拿她这个六宫之主是问。 陈**虽不高兴,但看到与她亲近的王顺常被刘彻带走陪驾,便默默的允了。 云舒想到陈**,就闭了眼,淡淡的说:“看来这个王顺常颇得圣宠啊。” 对后宫这些事,桑弘羊不直接发表看法,只是笑了笑,抚摸着云舒光洁的额头说:“随她们如何,想那些做什么,你好好休息吧。” 云舒点点头,就沉沉的睡了。 桑弘羊陪着她坐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去,刚伸展了一下胳膊,就见青衣寺人缩着脑袋跑了过来。 “大人、大人。” 桑弘羊认出,这个人是皇上身边的寺人之一,平时常跟他们传递消息。 “小公公怎么这样慌张?” 那寺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雁门关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皇上请各位大人立即前去” 桑弘羊顿时肃然,拱手道:“公公先行一步,我马上过去。” 雁门关狼烟又起,桑弘羊和刘彻原以为伊稚斜至少会等到秋收时再来劫掠,没想到这么快就已整顿好匈奴的内乱,统帅大军出袭,比他们预想的要早 看来是他们小瞧伊稚斜了…… 桑弘羊心事重重,喊来红绡,告诉她自己的去向之后,就往刘彻那边赶去。 刘彻眼睛有些浮肿,脸上有宿醉的痕迹,但是神情已经很凝重。 桑弘羊、卫青、韩嫣等人聚齐之后,刘彻把军报拍在桌案上,说:“五万铁骑,如同洪流般从天而降,一夜之间洗劫了三座城池雁门关岌岌可危,李广将军领兵抗敌,可是连匈奴铁骑的尾巴都没有追上” 上一次马邑之围,汉军是用计谋设下埋伏,才赢了军臣单于。若真要说两军对垒,汉军骑兵远不如匈奴骑兵矫健和凶悍,李广追击失败,也是预料中的事情。可是这样,已把刘彻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刘彻知道此时发脾气已是无用,冷静下来问道:“桑弘羊,兵曹的马鞍打造的如何?已发了多少套去雁门关?” 桑弘羊心中早有数目,达到:“已发两万余套,尚有五万套在发送途中,按照现在的速度,雁门关十万大军要到八月才能全部配齐装备。” 刘彻下令道:“传召下去,让他们夜以继日的赶造。我们将士的骑术虽不如匈奴人,可是有了马鞍、马镫,也不至于不可一击。箭矢、长矛、遁甲,这些预计秋天之前造完的装备,也要抓紧赶制” 他另外又对韩嫣说:“让墨清查清楚匈奴出兵和收兵的路线,李广将军在荒漠上漫无目的的追寻,有什么用?” 几人在一起商讨,卫青突然单膝跪下,说:“陛下,微臣请战” 刘彻望向卫青,有些意外。 卫青统帅期门军,是刘彻的贴身护卫官,他却自请出战上战场跟当护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统帅和作战的战略也截然不同,刘彻没想过这么早就放卫青出征。 卫青神情肃然的说:“微臣空有一身武力,却无法保家卫国,看匈奴肆虐而不能抗敌,实乃心中屈辱微臣不才,虽从未领兵打仗,但愿为李广将军的马前卒,报效国家” 刘彻看着卫青,并未立即驳回他的请求,而是仔细思考起来。 期门军是刘彻最信任的武装力量,是宫廷禁军,负责皇家安全,也是刘彻这些年潜心练就的一直强军。里面每个军士拿出来放到军队中,都可为官,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云舒一觉睡了个饱,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身上还有些酸,但是精神却已经很好。 她坐了起来,看到红绡坐在珠帘外面做手工,就喊了一声:“红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红绡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掀起珠帘走进来,说:“公主,午时刚过。您饿了吗?要不要用午膳?” 消耗太大,又没吃早饭,云舒很饿,就点头说:“摆膳吧。对了,公子呢?” 红绡扶她起来,说:“公子急匆匆去皇上那里了,刚刚又派人传话回来,说不用等他用膳,让公主先吃。” 云舒尚不知是什么事,吩咐道:“那就另外留些吃的,免得公子突然回来。” 红绡去喊了天青进房帮云舒梳妆,自己去传午膳。 云舒吃了饭之后,无所事事,外面艳阳高照,晒的厉害,云舒只能待在房中,跟着红绡学做鞋——她的手工做的差极了,打发时间而已 她正艰难的握着大头针跟鞋底做着抗争,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娇滴滴的女声:“公主午休起来了吗?” 守在院子里的宫人就说:“公主没有午休,奴婢进去通报一声,请稍候。” 云舒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向外看去,一个穿着水绿衫的美人站在树荫下,手中提着一个小盒子,急切的张望着。 红绡也听见了,她走到门前,跟传讯的宫人碰了下头,回来跟云舒说:“公主,尹顺常前来拜访,公主要见吗?” 云舒坐直了,说:“见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尹顺常欢喜的走进来,给云舒福礼之后,捧上小竹盒,说:“参见公主,我特地做了些凉糕,送来请公主品尝。” 红绡上前接下东西,云舒笑着请她坐下,客气的道:“外面这么热,尹顺常何不等太阳下山了再来,当心暑气侵体。” 尹顺常笑着说:“这点日头算什么。那凉糕要吃新鲜的,所以我做好之后便给公主送来了,若隔久了,就不好吃了。” 云舒点点头,对红绡说:“去把凉糕端出来,我尝尝味道,别辜负尹顺常的一片心意。” 尹顺常脸上越发欢喜,趁着云舒品尝的时候,说:“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因为我家乡做的这个东西跟别处不太一样,里面放了葡萄榨出的汁,别有一番滋味。公主吃着可还好?” 云舒十分给面子的称赞了一番,说:“这样的好东西,尹顺常可送给皇上尝了?” 尹顺常脸色一愣,旋即露出苦色,说:“皇上并不常见我,我也不敢随便造次,怎敢往皇上面前送吃的。” 云舒默默的笑了笑,这来上林苑才一天,不过是刘彻昨天跟王顺常玩的晚了些,她就找到自己面前哭诉,难不成还要她这个出嫁的公主插手刘彻的私生活不成?。 更多到,地址 290、狼烟(下) 290、狼烟(下) 云舒假装不懂她的意思,只笑眯眯的说:“那等皇上去你那里的时候,你再给皇上尝尝吧。” 尹顺常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低头去端手边的茶盏。 云舒看了一眼白瓷绿荷花样的茶盏,对红绡说:“天气燥热,撤了这热茶,换莲心茶上来吧。” 红绡托着盘子换了茶,云舒向尹顺常推荐道:“你尝尝这个莲心茶,虽然有些苦,但是余有回甘,夏天喝起来最好。” 尹顺常端起莲心茶喝了一口,苦的皱了眉,在云舒面前不敢失礼,只好强行把茶咽了下去。 云舒看她这般怕苦,却带着关切,说:“莲子心味苦性寒,能治心热,可清心、安抚烦躁、祛火气,泡的茶亦能治疗失眠之症,尹顺常要多喝一些才好。” 尹顺常听着这个话的意思不太对,惊愕的抬起头看云舒,却见她笑眯眯的一边喝茶一边吃她送来的凉糕,刚才的话似乎是随口而说,别无深意。 喝了两口茶,尹顺常总觉得怪怪的,跟云舒坐在一起,猜不透她的想法和意思,便找了借口走了。 走出云舒所住的弄溪院,尹顺常回头望去,恨恨的想道:平阳公主能够造就一个卫子夫,她怎就不肯帮我一把?我的姿色丝毫不比卫子夫差,比那王顺常美多了,是她笨的不明白我的讨好之意,还是王顺常给了她什么好处? 又想到云舒品茶的那番话,尹顺常终是死了心,颓然的离开了。 云舒却在屋里悠然自得的吃了半盘凉糕,并把剩下的交给红绡,说:“去拿井水镇着,等公子回来给他尝尝,味道的确不错” 桑弘羊直到下午申时才回来,进门先用井水洗了一把脸,才来到云舒身边,问道:“休息好了吗?” 云舒点头道:“我挺好的,你呢?片刻都没歇过。” 桑弘羊略显的有些疲惫,说:“还好,只是已经不早了,等到晚上早点睡吧。” 云舒又问:“吃过了吗?” 桑弘羊说:“只随便吃了些东西果腹,现在有些饿了,还有吃的吗?” 云舒让红绡把中午留的食物和凉糕都端了上来,并问道:“什么事这么急,连午饭也没好好吃。” 桑弘羊嫌屋子里不够凉,让红绡再去弄几块冰来,红绡领悟到他是让自己回避,便带着门外的宫人一起下去了。 桑弘羊这时才说:“伊稚斜发兵打起来了,洗劫了三座城池,战况颇为惨烈。” 云舒吃了一惊,说:“这么快?” 桑弘羊一脸沉重的说:“是啊,他这次带了五万骑兵,算上去年折损的,这五万兵力估计是集结了匈奴各部的主要力量。他能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内说服各部首领出兵,真是不可小视” 云舒附和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之前支持於单的部落,以及他母族的那些亲人呢?也都归顺伊稚斜了吗?” 吃了几口饭,桑弘羊摇头,说:“伊稚斜手腕太硬,直接斩杀了几人,然后强行吞并,余下的部落,哪怕不支援他,却也不敢反抗了。” 云舒感叹道:“难怪伊稚斜能够这么快出兵,他在吞并其他部落的同时,把他们的物资也聚拢了起来,听他一人号令,调配起来极为迅速。他素来喜欢以战养战,哪怕是对自己人,也是如此。” 桑弘羊听的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碗筷,问道:“以战养战?” 云舒点头,说:“相公,但看我们去年跟匈奴开战以来,国库投了多少银子进去?战马、粮草、军械、城防工事,哪一出不需要钱?一年之内,赋税都加了几次,这样下去,不仅国库会亏空,百姓也不堪重负,迟早会出事。 却看匈奴人为什么年年掀起战事而不疲?他们打仗可以从我们这里夺取东西,战争是他们的物资来源,他们以战养战,以战养民,仅此,就是天壤之别。” 桑弘羊听的有些发呆,他们从来都是想着怎么杀尽匈奴人,把他们赶到大漠边缘,让他们不再敢侵犯自己的边境,却未想过能够通过战争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 云舒想起很多关于汉匈之战的事情,历史中的卫青之所以能够六击匈奴全胜而归,正是因为他的想法跟别人不同,他能够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战争双方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物质基础,大汉的物质基础是粮食,钱物,匈奴的物质基础是牛羊和战马。卫青打仗,并不重在杀人多少,而在于获取敌人物资,以战养战,使敌人失去生存的基础。 卫青能够在春天做出火烧匈奴草原、饿死牛马羊,就知道他有多看重物资后援的重要性。 想到这些,云舒滔滔不绝的说道:“我们战马不够,那么从匈奴那里抢过来好了,反正他们的马匹众多而且优良。我们粮饷运送不及时,那就地自取好了,匈奴人的牛羊肥美鲜活。若能做到以战养战,百姓和军队的压力都不会这么大。” 桑弘羊思索的点头道:“的确是好想法,只是想要做到这一点有些困难,我们若长途奔袭至匈奴腹地,匈奴敌军以逸待劳,他们本就骑术精湛,我军骑士怎能抵抗?” “我们战马虽不如匈奴人,可是我们能够制作战车啊用武钢战车结环为阵防守,骑兵攻击,匈奴人骑术佳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云舒把她所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 “车守骑攻”桑弘羊兴奋的眼睛发亮,喃喃道:“好战术,不过我军从未用过,不知谁人为将才能够把此战术发挥出来……” 云舒聊的有些没了防备,直接笑着说:“让卫青去吧,他最善深入敌境出奇制胜,远程奔袭,迂回包围的闪电战。” 说完这句,她才惊觉自己说的太多了,卫青从未领兵打仗,若桑弘羊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可怎么办? 她有些心虚的看向桑弘羊,却见桑弘羊已经站起身向外走去,匆匆说:“我去皇上那里有事相商,你晚上早些歇息,不用等我” 云舒暗呼一口气,庆幸桑弘羊没有注意到细节问题,正为“以战养战”和“车守骑攻”而兴奋。 由于这不期而至的战事,上林苑的避暑之行没有预期中的那么轻松,桑弘羊每天繁忙的跟刘彻议事,而云舒除了趁早晚凉快时出去走走,其他时间多是待在弄溪院里做鞋、绣花、逗鱼,日子过得相当慵懒。 六月初,战事商定出了结果,刘彻连下数道军令,分派四路出击。 他任命卫青为车骑将军直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从代郡出兵,轻车将军公孙贺从云中出兵,骁骑将军李广从雁门出兵,四路将领各率一万骑兵,围堵伊稚斜南下的军队。 刘彻特赐卫青三千期门军,为他首次出征护航,而在他出发的前一晚,他专程来到弄溪院向云舒敬酒三杯,匆匆饮尽之后,一言不发转身而走,弄的云舒莫名其妙。 “他何故向我敬酒?”云舒问向桑弘羊。 桑弘羊笑着说:“我将娘子所说的话都告诉的皇上和卫青,卫青说他受益良多,想到了很多东西,特来感谢娘子。” 云舒笑着说:“即是感谢,便好好说嘛,何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弄的我一头雾水。” 桑弘羊也笑,说:“唔,他身为将军,军事战术还要妇人指点,他大概是害羞了。” 解决了这件大事,桑弘羊总算轻松了一些,他坐在云舒身边说:“明天中午皇上为卫青摆宴送行,终于可以陪着娘子吃一顿饭了。” 云舒在这里养了近一个月,脸上终于长出了肉,身子也圆了几分。桑弘羊抱着她,明显感觉到手感不同,好奇的说:“娘子最近吃了什么?长势喜人啊” 云舒颇有些脸红,说:“我成天没事干,吃了睡睡了吃,自然要长胖了。你别看我成日里不动弹,可是胃口依然好……” 桑弘羊倒觉得高兴,云舒一直很瘦,想长胖并不是易事,这次能在上林苑养胖,他颇觉得有成就感,虽然云舒吃东西跟他半天关系也没有…… 到了第二日,在给卫青送行的宴席上,刘彻特地让人烤了鹿肉、猪肉、牛肉三种肉,一根根金黄的大腿盛放在托盘里,由宫人削片分到各人的食案上。 云舒原先颇喜欢吃烧烤,可是这三样堆在一起,大夏天油腻腻的,让她看着反而没什么胃口。 她正百无聊赖的拨动着食盘里的肉食,忽然有寺人跑了进来,口中大喊:“皇上,恭喜皇上,卫夫人生了” 刘彻顿时拍着桌案站起来,问道:“真的?什么时候?是男是女?夫人可安好?” 寺人口齿伶俐的说:“六月初二日晚生了一位公主,母女平安,刚生下来,皇后就派奴家带人来报喜了” 刘彻脸上未因是女儿而有所失落,依然很高兴的说:“好,赏朕的长公主终于出生了,太好了” 笑着,他又问道:“之前太医不是说月底才生吗,怎么提前生了?夫人和小公主当真没事?” 寺人保证道:“太医说夫人身子弱,承受不住小公主,所以落地有些早,但她们现在都安好。” 刘彻点点头,赏了寺人之后,对卫青举杯说:“卫青,看来你姐姐是感觉到你要出征了,特地传来如此喜讯,来干一杯,特为你饯行” “谢主隆恩” 卫青也很开心,将一碗酒一干二净。 更多到,地址 291、有孕 291、有孕 因得了女儿,刘彻心情十分激动,送走了卫青之后,就急匆匆的让人收拾东西,要赶回未央宫,云舒等人也只好提前回去。 回到弄溪院收拾东西,桑弘羊关切的问云舒:“你方才没吃什么东西,要不要吃一些再收拾?不然今天恐怕要到夜里才能回城,晚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 云舒一脸倦色的摇了摇头,说:“现在不饿,我让红绡带一些我平日吃的点心在车上,饿不着的。” 桑弘羊点点头,看云舒精神不济的样子,让她在屋内歇了,自去外面组织众人收拾行装,准备车马。 夏日炎炎,六月酷暑最热之时,刘彻领着众人从上林苑赶回长安。 闷坐在如蒸笼一般的马车里,云舒非常不舒服,她打着扇子拼命扇风,却不觉得丝毫凉爽。马车赶路很急,路上又颠簸,让她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桑弘羊看她如此难受,接了她的扇子,说:“你躺一会儿,我给你打扇,心静一静,也就没这么燥热了。” 云舒难受的不愿张嘴,只好躺了下去,却更觉得天旋地转。 “怎的这般热?有些受不了了……”云舒坐立不安,伸手去掀马车的窗帘。 “别,灰尘大” 桑弘羊阻止不急,满天的黄色尘土从窗帘中卷了进来,扑了云舒一脸,呛的她直咳嗽。 前后有骑兵开道、护卫,夏天道路干燥,经马蹄和车轮一碾一扬,外面早已经是黄土连天,云舒所料不及,着实被呛的厉害。 桑弘羊赶紧取帕子让她擦脸上的灰,云舒接过帕子,捂着嘴咳的更厉害,还不时伴着作呕的声音。 车队行至转弯处,车速太急,云舒一下子歪在了桑弘羊怀里,这一晃荡,更是闹翻了五脏庙,云舒赶紧推开桑弘羊,再也忍受不住吐了出来。 桑弘羊看她难受到不行,赶紧叫停,让马车离开队伍,停在了一旁。 叫来云舒随行服侍的人,一面收拾污秽,一面给她解暑的凉汤。 桑弘羊心疼的给她擦汗,说:“想必是中了暑气,我们歇一歇再赶路。” 有刘彻身边的人来询问:“大人,皇上询问出了什么事?” 桑弘羊下车对寺人说:“公主身体不适,现在没办法赶路,让车队先行,我们在后面慢慢回城即可。” 寺人前去传话,没料到刘彻亲自过来探望,见云舒面如金纸,气息奄奄的躺在侍女怀里,颇感歉意的说:“是朕不好,没想到皇妹身子弱,怎敌得住酷暑的煎熬。你们不要随朕赶路了,朕留些卫兵给你,慢慢走吧。” 桑弘羊谢过恩典,送刘彻先行,而后上车看云舒的情况。 云舒吐了一场,浑身的力气都没了,红绡又是给她擦汗,又是给她打扇,天青则端着一碗凉粥一勺一勺的喂着。 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能久留,何况烈日当头,车厢里依然很闷,桑弘羊思索再三,还是吩咐车夫前行,需要早点回到长安给云舒请大夫才行。 也许是凉粥比较解暑,亦或者是车速慢下来没有那么颠簸,云舒好受了很多,渐渐睡了过去。 待到晚上二更时分,马车终于回到了长安,因提前派人通报,守城卫士直接给他们开了城门。 径直回了公主府,桑弘羊把云舒从马车上抱下来往芳荷汀走,云舒睁开眼睛,低声说道:“相公,请陆先生连夜来一次吧,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桑弘羊原本就打算连夜请陆笠来给云舒诊治,没料到云舒主动这么说,看来她实在是难受的不行,当下心中更急,连忙派人去请。 陆笠收到桑弘羊和云舒的传症,自然不敢耽误,很快就来了。云舒跟他自不必避讳男女之嫌,让他把了脉。 桑弘羊在旁边焦急的等了又等,却看陆笠诊了又诊,半天也不说话。 “陆先生,公主难道不是中了暑气?怎的半天也不能确诊?” 云舒心中大概有些想法,又看陆笠半天不言语,就轻声道:“陆先生,我的小日子已经一月有余没有来了。” 听到云舒这样说,桑弘羊楞了,有些茫然,陆笠脸上却大喜,说:“时日有些短,尚不能确定,不过听公主这样说,只怕十之**就是了。” 桑弘羊听不明白,问道:“你们在说什么?究竟是什么病?” 陆笠笑着站起来,对桑弘羊作揖道:“恭喜公子,公主是喜脉,已怀了身孕了” 桑弘羊脸上的表情直接由忧虑变为欣喜,转变极为迅速,捉住陆笠的肩膀就问:“当真,当真?” 陆笠笑着说:“因只有一个月左右,所以脉象并不明显,不过看公主的症状,应该不会有错。我每五日会来问一次诊,公主要注意身体,不要再颠簸劳累,少下床,好好养着。” 云舒低头含笑,她在上林苑时,身上犯懒、食量大增,她就觉得有些异状。纵然夏天困顿是正常的,也没道理胃口那么好。等到她小日子误了日期时,她心中就觉得自己可能有了身孕。 但桑弘羊和刘彻都在为战事操劳,她不好贸然的说出此事,只想着再等半个月看看,可谁知道,卫子夫在这个时候生了,刘彻激动的立即回宫,累的她在马车上着着实实的受了场苦。 “先生,我今天赶路又热又晕,难受极了,对胎儿不会有什么影响吧?”云舒有些担忧。 陆笠说:“我开些安胎药给公主,公主尽管放宽心吧。” 云舒犹犹豫豫的说:“是药三分毒,能不能不喝药?” 陆笠微微一愣,念了一下她说的前半句话,而后说:“我明白公主的意思了,我会琢磨一下药方,绝不会让药伤到胎儿的。” 云舒这才点点头,疲惫的躺了下去。 桑弘羊激动的送走陆笠,回到房里想抱着云舒高兴一番,却看她已经躺下,真把他憋的无处发泄,只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又是捶胸大笑,又是兴奋的跺脚。 云舒躺在床上听到他的动静,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幸福的进入了梦乡。 翌日,宫门刚刚打开时,长安公主府的喜讯就传入了未央宫,刘彻听闻云舒怀孕,高兴的击掌道:“真是双喜临门好,太好了” 他忽而又想起云舒昨天赶路的状况,心中十分担忧,赏了一大堆补品之后,还派了宫中的太医前来问诊。 因卫子夫诞下长公主,皇亲国戚全部进宫庆贺,云舒这个状况自然无法出席,只是在宴席上,刘彻早已把她的喜讯告诉了众人。 皇后陈**、南宫公主甚至平阳长公主得知之后,一起上门来看望她,平棘侯府得到消息之后,叶氏也带着薛默前来看望云舒,韩家、周家、丹秋等人也陆陆续续得到消息,公主府的大门前,车马川流不息,尽是前来祝贺的人。 桑弘羊谨遵医嘱,不让云舒下床半步,若是亲近之人,他就让她们进房看望云舒,其他一般人,俱让他挡在了外面。 洛阳那边也收到了喜讯,不论桑老夫人和桑老爷对云舒看法怎样,收到这个消息,全部都很高兴,这是桑家长房的第一个孩子呀 二夫人每日都到公主府里看望公主媳妇,因云舒是第一胎,并不懂什么,二夫人帮了她不少忙,成日里都跟下面的丫鬟和嬷嬷说,要注意些什么,吃些什么怎么补,余嬷嬷和红绡自然是一一记住,体贴的服侍着。 卫长公主的洗三礼和满月酒,云舒都没能参加,南宫公主每隔几天就会来看望她,并跟她说一些内外的事情。 因长公主出世、卫青出征,卫子夫的宠爱又恢复到了初始的盛宠状态,不过王顺常也十分争气的怀了孩子,让陈**很高兴的几天。 南宫公主坐在云舒床边,笑着说:“最近喜事连连,太后十分高兴,接连在宫中摆宴,热闹虽热闹,可我更愿意来妹妹这里坐一坐,安静,舒服。” 屋外的知了叫的正响,芳荷汀的荷花开的接天连地,雪霏等几个丫头顶着草帽在荷叶间划船摘莲蓬,玩闹的笑语声断断续续的传进屋里。 云舒看看外面,又看看南宫公主,说:“我现在没办法出门,身边也没几个说话的人,姐姐能时常陪我坐坐,我很开心,只管来就是了。” 南宫公主端着冰镇银耳的盏子,吃了一口,说:“妹妹现在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谁不羡慕你。” 云舒笑着,也吃了几口银耳,又问道:“最近可有陵姐姐的音讯?也不知是我在家养着音讯不通了还是怎的,我自上林苑回来,就没听过她的音讯了。” 南宫公主说:“之前只知道她去衡山国玩耍,后来就音讯全无了。” 云舒不由得担忧的皱了眉。 南宫公主连忙开解道:“不过几天之后就是皇上二十五岁的生辰,今年喜事连连,皇上打算大办一番,请了各路王侯赴宴,到时候淮南王、衡山王都会来,刘陵肯定也会回来的。” 云舒点点头,这几天,桑弘羊也在外忙碌,是听说各路王侯已经进长安,正忙着安置接待,只是迟迟没有淮南王和刘陵的消息,让她有些心忧。 更多到,地址 292、暗流涌动 292、暗流涌动 当下的长安热闹非凡,四方贵族尽数聚集在此,平日里互相走动,上街玩耍,出门游园,使得长安街上人来人往,俱是高头大马和华丽的马车,连各种商贩也多了不少,都想趁机赚一把。 云舒躺在家中休息,自然不知外面的光景。 这日丹秋拿着新开的长安茶庄的账本让云舒过目,云舒一边翻看,一边问道:“大平已经南下好几个月了,你过的怎么样?” 丹秋坐在小踏板上给云舒捶脚,云舒因为怀孕,最近双脚有点肿。 “公主别为我担心,我好着呢,公公婆婆身体健朗,家里有他们做主,小顺在医馆里很妥当,三福在公主府也用不着**心,我每日里只求能帮公主把茶庄打理好就行了。大平他呀,没半个月都会给家里写信,说是这个月内就会赶回来。” 云舒听着点了点头,手上并不停,把整齐明了的账册全都翻看完,满意的说:“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账目很清楚,看来店里生意很好啊。” 丹秋谦虚的说:“跟着公主学了这么些年,若连这些也做不好,真是出去给您丢人了。再说店铺开张的时间很好,现在各处的官老爷们都到长安恭祝皇上生辰,那东边、北边、西边在本地买不到云茶的大户,纷纷来店里买了云茶带回去,这才博了一个开张大吉。库存的货眼见不够了,我正等着大平从南边带货回来呢。” 云舒听了很放心,于是放下了账本跟丹秋说起了体己话。 “这次大平回来,你别光顾着忙生意上的事,也要跟他多亲近一些,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吴婶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丹秋红了脸,低头说:“我和大平商量过,都觉得今年要孩子不合适,他要在外跑,没办法照顾到家里,我要忙店里的事,放不下心去调养身子,寻思着明年底再要……” 云舒拍拍她的手,说:“你们小两口自己商量着吧,我只是担心你们因我的生意耽误了自己,就不好了。” 丹秋点点头,因还要回店里去,就早早的走了。 到了中午,桑弘羊从宫里赶回来吃午饭,自从云舒怀了孩子,只要他是在长安内当值,就一定会回家陪云舒,他的同僚们早先还拉扯他一起上酒楼,现在早已习惯了。 他一回家,惯例的问了三个问题:“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从外面给你带回来。” 云舒笑着从床上走下来,说:“你就安心做事吧,我好着呢。” 桑弘羊急忙过来扶了她,孩子才怀了两个月不到,肚子还未显怀,桑弘羊却已处处小心,生怕她磕到碰到。 绿彤摆了午饭,请两人一起坐下。桑弘羊刚拿起筷子,忽的想到一事,放下筷子对云舒说:“对了,刚刚淮南王的车队进城了,我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淮南翁主也在车队里一起进城了。” 云舒惊喜的说:“哦?她回来了?” 又寻思道,既然是跟淮南王一起来的,那么是不是父女俩的关系和缓了一些?可是转念一想,刘陵这几个月没给她丝毫讯息,今天回长安也没收到消息,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她心中不安,于是嘱托桑弘羊帮她留意一下刘陵的行动:“你帮我看看阿陵回长安之后,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桑弘羊明白云舒的顾虑,说:“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看的。不管怎么说,初七晚上的宫宴,她应该会参加。” 云舒戳了戳碗里的饭菜,寻思了一番,抬头对桑弘羊撒娇道:“皇上这次生辰宴请了这么多人来,又赶着之前长公主出生的喜事,场面肯定很热闹,我也想去参加,好不好嘛” 桑弘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云舒去参加宫宴,马上一脸严肃的回绝道:“陆先生说,你前三个月不能出门。宫宴虽是热闹,但人多繁杂,宫人照料不及你,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不行不行,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云舒一个月没有出门,有些闷到了,而且她想趁着宫宴见皇后和刘陵一面,于是不遗余力的劝说道:“你看我从上林苑回来之后,一切都是好好的,又不害喜,又不困顿,而且现在没有显怀,走路也方便,到时候我带着余嬷嬷进宫,绝不四处走动,只是去皇后那里坐一坐。” 桑弘羊凝眉苦思,说:“你若有什么话要对皇后说,我可以帮你带话,何必凑这个热闹。” 云舒不禁鼓起腮帮,她还从未遇到过桑弘羊这么反对他的情况,一时不知道是要继续争取呢,还是就此妥协…… 桑弘羊看她不开心,可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只好狠了心,全当没看到。 吃过午饭,他继续出门当差,因为布置生辰宴的事情,晚上稍微回来晚了一些。 当他回来时,见到芳荷汀的灯已经灭了大半,他疑惑的走进去,只见红绡正在放下内房和外间中间的帷帐。 “公主已经睡了?”桑弘羊问道。 红绡点点头,低声说:“公主下午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晚饭只吃了一碗粥,就睡了。奴婢说要去请陆先生来给公主看看,公主也不肯,只说想睡觉。” 桑弘羊心里有数,云舒只怕是为他不许她参加宫宴的事情在闹别扭。 他挥挥手,让红绡退下,自己换了家居的干净衣服,然后掀开帷帐走到床边,坐到面朝内睡着的云舒身边。 “娘子,睡着了吗?” 床边的油灯一跳一跳的,房中的灯光忽明忽暗。 云舒闭着眼,并不答他,也不知是睡了还是没睡。 桑弘羊心中有些称奇,他极少遇到云舒向他使小性的情况,没想到这回为了宫宴的事情,闹起了别扭。 他坐在床边,探着身子去看云舒的脸,云舒却“唰”的一下拉起夏天的凉被把脑袋蒙起来,不给他看。 桑弘羊忍不住笑了出来,并伸手去拉被子,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蒙着头不好,小心把你和孩子都憋住了。” 云舒在被子里扭动了一下身子,就是不松开手。 桑弘羊只好柔声劝道:“我知道你想出去散散心,可是这次宫宴实在是太复杂,我不放心你去。你也知道,各个诸侯王都到了长安,他们每人都带有亲卫军过来,全部驻扎在长安外。京畿附近的守卫很紧张,几位得利的将军现在全部在边关抗击匈奴,皇上身边可用之人只有几千期门军,万一宫宴上发生什么变故,未央宫就是最最危险的地方。” 云舒心中“咯噔”一下,脑袋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诸侯王想趁着这次机会造反?” 桑弘羊做出“嘘”的动作,说:“这只是我们的担忧,淮南王和衡山王最近有异动,皇上有意试探他们,虽然有些冒险,但也不是不可为。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其中,所以不愿你去参加宫宴。” 云舒思绪转的飞快,此事皇上手中的兵力和干将被匈奴人拖住了,而诸侯王的兵力却在长安外汇集在一起,若有人想谋反,的确是一次好机会,到时候众人都在未央宫里参加晚宴,若能一下子拿下未央宫和长安城的兵防,所有皇亲国戚就是瓮中之鳖,大事可成…… “皇上他做好完全的准备了吗?”云舒想的越深,越觉得危险。 桑弘羊点点头,摸摸她的额头,说:“放心吧,皇上既然有意这么做,自然想到了对策。听话,你就好好待在府里,等事情过后,你想参加什么宴会,我都让你去。” 云舒内疚的点点头,为自己的小任性而汗颜,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严重的事在后面。 想着这些,云舒又想到了刘陵的安危,第二日一早,她思来想去,仍然决定下帖请刘陵过府一聚,可是回复她的却是刘陵长途跋涉身体欠安,无法赴邀。 云舒心中越发着急,越来越怀疑刘陵被淮南王禁锢,失去了自由。 她坐在房里想了半晌,把灵风喊来,吩咐道:“你去找仙衣阁的管事,让他今晚二更到府里来一趟” 灵风领命前去传话。 仙衣阁的管事是个十分和气的罗姓中年妇人,因刘陵离开长安前曾把仙衣阁嘱托给云舒,罗管事每月都会到公主府向云舒说一说仙衣铺的情况。 当她收到云舒的邀请,要她二更时分去公主府,她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却也明白了云舒的用意,于是等入夜之后,她只带了一个提灯的小厮,避人耳目的来到公主府。 云舒单独见了她,将一封云纸写就的书信交给罗管事,说:“翁主已经回了长安,你明日就带着仙衣铺这几个月的账簿去拜访她,若有人阻拦,你就说铺子出了大问题,若见不到翁主,只怕要关门了然后把我这封信夹在账簿之中交给她,稍许暗示一下翁主,但是不要让身旁的人看到。” 罗管事脸色肃然的收下了信,三缄其口,什么问题也没有问,领命退了下去。 云舒看着罗管事离去的身影,点点头,刘陵选的这个管事,平日看起来和气无言,关键时刻,倒是十分沉得住气。 更多到,地址 293、反意 293、反意 夏夜晴朗,半圆的明月挂在半空中,洒的荷塘一片清辉。暖风带着荷香轻抚着云舒的面颊,却拂不去她心头的燥意。 今日七月初七,刘彻生辰摆宴,未央宫里必定是热闹非凡,可是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她一点也不清楚…… 有些事情已经跟她所知的历史不一样了,韩嫣没有因为行事嚣张得罪王侯而被处死,卫青提前很多年出征了,那么,淮南王和衡山王会提前造反吗?真的会由想法变成行动吗? 她沿着荷塘上的木桥走了几步,不安的搓动着双手,脑海里全是各种揣测。 红绡亦步亦趋的跟在身旁,时刻注意着她的脚下和安危。 云舒抬头看了看满塘月色,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耳边传来的声声蛙鸣,更扰的她心烦意乱。 “什么时辰了?” 红绡连忙说:“刚刚过一更。” “一更……”这个时间晚宴已经开始了。 她想了一想,对不远处站在桥边候命的灵风说:“去前面看看世子来了没有……” 灵风领命,轻快的向前面跑去。 云舒今晚约了薛墨,还有刘陵。 刘陵自回长安之后,一直没有任何讯息,她那样爱交际的一个人,竟然从未出府半步。云舒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她被禁锢,失去了自由,于是趁着今晚淮南王前去参加晚宴“谋划大事”之时,派了薛墨身边的应淳和子邪两人去翁主府里救她出来。 关于救她的事情,云舒已让罗管事悄悄知会刘陵,只是不知事情进展的是否顺利…… 云舒在芳荷汀的木桥上走来走去,红绡在旁看得有些担忧,说:“公主,先进屋歇一会儿吧,世子来了自会有人来通报的。” 云舒摇了摇头,她现在不是能够安然坐下的心情。 月亮越升越高,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云舒向桥的尽头望去,灵风带着一高一矮两个人走了过来 云舒大步走过去,厚重的斗篷下,果然是刘陵苍白的脸 “阿陵” 云舒有些激动,她一眼就能看出刘陵的状态不好。为了避人耳目,刘陵披了黑色的大斗篷,把面容都遮了起来,这会儿头发都已经汗湿了,脸色苍白,更显消瘦。 刘陵看着云舒,一字未发,却已流出了眼泪。薛墨在旁边板着一张小脸,格外严肃。 云舒牵着刘陵,说:“我们先进屋里坐下,有什么事慢慢说” 刘陵点点头,安静的跟她走了进去。 云舒让红绡去准备茶,并让旁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刘陵这时候才解开斗篷,在云舒身旁坐了下来。 云舒关切的问道:“阿陵,发生了什么事?你回长安之后,竟然没有丝毫消息,我要见你,也借口托病回绝,我实在觉得奇怪,这才派人去偷偷把你接出来,但愿我是多想了……” 刘陵流着泪,摇了摇头,说:“我在衡山见到父王之后,屡谈不妥,他就让王府的人把我看押了起来。他怕我坏他的事情,就一路随身把我押来了长安,却是哪里也不让我去,什么人也不许我见。还好妹妹派人来救我……” 薛墨在旁补充道:“应淳师兄说,他们找到翁主的时候,翁主被大锁和护院关在了一个小院里。” “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云舒吃惊的说道。 云舒掏出手绢让刘陵擦眼泪,说:“依我看,你先悄悄在我这里住着,等淮南王的事情结束了,局势安定一些,你再看看要怎么办。” 刘陵握着帕子愣住了,有些结巴的问道:“我、我父王出了什么事?” 事情还未发生,云舒不好妄言,只说:“有人告发淮南王和衡山王行走过密,有不轨行迹,现在尚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态度。我是担心你被牵连,先脱身看看再说。” 刘陵一听,立即崩溃了,哭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在衡山国时,刘爽跟我说他觉得大事不妙,徐王后和衡山王有事瞒着他,我又发现父王所带兵卒超出规制,就随口问了一句,‘给十六哥庆生何必带这些人马来?’之后父王就把我关了起来。我x日思索,但愿他是因为不满意我跟卫青的婚事才关了我,没想到却是因为我发现了他们的异动” 她立即摇晃的站起来,说:“不行,我得去找父王,不能让他做糊涂事” 云舒急忙拉住她,说:“你别去,现在宫宴中不知道是什么情景,你就算去也晚了” 刘陵惊恐的停住脚步,回头问云舒:“你是说,皇上会在今晚的宫宴上擒住我父王?” 云舒见她越来越激动,安抚的说:“不是的,你先冷静一下,只要淮南王今晚没有异举,皇上自然不会对他出手。你这样冒然前去,反而会引人怀疑,要是引发了事端,反而不好。” 刘陵对事情的了解不如云舒详细,只好按耐住不安的心,重新坐下来跟云舒商讨。 “刘爽来找过你吗?他怎么说?” 云舒摇头道:“我并没见过他,他来长安了吗?” 刘陵更觉得事情不妙,说:“他肯定来了,他跟我说过,要亲自祝贺你的。难道他也被人控制住了?” 坐在一旁的薛墨突然想到一事,说:“衡山太子有没有来长安我不知道,但是他的弟弟刘孝却是来了,前几天在通乐大街的一家乐坊里闹了事,很多人都知道。” “通乐大街?”哪里鱼龙混杂,刘孝这个色胚难道为了女人跟人起了争执? 云舒问薛墨:“你可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薛墨说:“有间乐坊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直胡笳乐队,队里尽是美貌的胡人女子,涉安侯於单念乡心切,经常会去听胡乐,恰巧跟刘孝在乐坊里碰到了。刘孝先是说了很多羞辱涉安侯的话,后来更是让三名胡人女子一起伺候她,那些女子不从,出手打了刘孝,把他打的好惨。” 云舒和刘陵都惊讶了,不约而同的问道:“谁打谁?” 薛墨一字一顿的说:“胡人女子打了刘孝。” 喝,胡人果然彪悍 云舒忍不住想叫好,可是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又追问道:“后来呢?刘孝不会善罢甘休吧?” 薛墨点头,说:“他带官把那些胡人女子都抓了起来,说要她们充官ji,涉安侯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为那几名女子求情,通乐大街上都在议论这件事。” 刘陵捶桌道:“刘孝这个不成气的东西,这两年越发乱来,不知做下多少荒唐事偏偏徐王后竟然还说废了刘爽的太子位,改立刘孝,真是荒唐” 云舒边想边说:“既然是来给皇上庆贺生辰的,刘孝都来了,没道理刘爽没来,看来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几人正在房中说着事情,子邪突然敲开了他们的门,匆忙的说:“我们把翁主救出来之后,就有官兵去府里搜查,好像查出了什么东西,现在期门军已经在街上戒严,不许人出门了。” 刘陵的手指险些要掐进手心里去,她并不是天真的人,期门军都已经开始搜查王府了,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她歪坐在席位上,喃喃说道:“我就是怕有这一天,父王偏不信我,总说朝中有可信之人相助,朝外有人驰援,大事可成,叫我不要妨碍他。如今可怎生是好……” 谋反大罪,那是抄家灭族之祸,云舒不想说些无谓的安慰话,她一早就知道淮南王必有今天,只是到了此时,她只求能够保下刘陵的一条性命 她过去半扶着刘陵,说:“你先别急,现在外面很混乱,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你先在我这里歇着,等桑弘羊回来,必能问到一些事情我们到时候再看怎么办。” 刘陵愣愣的坐在地上,云舒叫来红绡,让丫鬟们把刘陵扶下去歇息,另外又派灵风去大门上守着,只要桑弘羊一回来,就来告诉她。 谁知这一夜格外漫长,云舒看着更漏中的细沙点点落下,漫过一个又一个刻度,也没见桑弘羊回来。 薛墨一直陪在云舒身边,见她困顿不已还坚持的等着,就劝道:“姑姑,你早点睡吧,你还怀着孩子呢。” 云舒艰难的摇摇头,说:“外面不知什么光景,哪里能睡得安稳,倒是你,今晚外面不方便走动,你就在我府里歇着吧。” 薛墨也不放心云舒一个人在府中,原本就打算留下来陪他,便顺从的点点头。只不过没有下去休息,依然在她身边坐着。 夜残更漏,风移影动,到了四更时分,外面终于有脚步声传来,灵风探头进来,看云舒还没睡,禀报道:“公子回来了” 不过片刻,桑弘羊就带着夜里的凉气走了进来,他看到薛墨在,微微有些讶异。 薛墨不等他问,就站起来说:“今天晚上不太平,我来陪陪姑姑。” 桑弘羊点点头,云舒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到他跟前问道:“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淮南王怎么样了?” 桑弘羊让云舒和薛墨都坐下,沉重的说:“今晚城门守卫收到了伪造的皇令,若不是事先知道会有此事,差点就要以假乱真,放郡国兵卒进城了。” `。 更多到,地址 294、救她 收费章节(15点) 294、救她 “伪造皇令” 云舒惊讶极了,她没想到淮南王竟然是以这样大胆的方式来破除长安和未央宫的城防。 云舒镇定了一下情绪,让守在门外的红绡去把刘陵请来,让她亲耳听桑弘羊带回来的消息。 桑弘羊有些惊讶,没料到刘陵在府里,就问道:“刘陵怎么来了?” 云舒知道淮南王东窗事发,刘陵就跟一个炸弹一样,也许会牵累他们,可是云舒不愿在这种危机弃刘陵与不顾,说:“阿陵被淮南王软禁起来了,我趁着淮南王进宫的空当,派人把她救了出来。虽然淮南王如此对她,但他们好歹是父女,而且这个祸端,她也避不过,总要让她知道事情原委,然后再想办法救她。” 桑弘羊点点头,略等了一下,就见刘陵脚步匆匆,发丝凌乱的走了进来。 “桑大人,我父王现在怎样?” 桑弘羊言简意赅的说:“淮南王因伪造皇令意图谋反,在宫中被拘禁起来了。” 刘陵震的退了几步,云舒扶住她,说:“先别急,听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刘陵强忍着泪意和颤抖坐了下来,听桑弘羊详细说明。 “淮南王手下有名剑客,叫做雷被,他专门负责教淮南太子的剑法。在一次比试过程中,雷被收手不及,把太子胳膊划伤,没想到淮南太子就将雷被治罪,说他居心叵测,以下犯上,砍了他的右臂” 淮南太子就是刘陵的亲弟弟,刘迁。云舒见过他,是个十分任性的少年,曾因乘舒王后的事,跟刘爽吵过架。 刘陵听了,握拳问道:“迁儿太过妄为,他废去剑客的手臂,就等于要了那剑客的命啊雷被遭此横祸,必然怀恨在心,他曾是父王的谋士,知道王府很多秘密,他是不是报复了?” 桑弘羊点头,说:“的确,雷被逃离淮南王府,来长安一状告到皇上那里,说淮南王府养了一名食客,专门模仿书写诏书和制作皇令,蓄意谋反。皇上早先就对淮南王招兵买马屯粮之举有所防备,听闻此事之后,更是震惊。 这次皇上诞辰,皇上特意让众王来长安恭贺,并允许他们将卫兵带到长安之外,就是为了试探淮南王。若淮南王并无反意,那他怎样来便怎样去,若他真的敢伪造诏书意图谋反,那就是有来无回。 谁知道今晚长安城门处和宫门处果然收到伪造的诏令,皇上只好拘谨了淮南王,并派张汤去王府搜查,把伪造诏书的玉玺金印及工具全都搜了出来。” 刘陵听完已是哭不成声,淮南王做出了这样的事,谋反之罪也是铁铮铮的事实,哪里还有求饶的余地 “我母后和弟弟,他们呢?” 桑弘羊说:“一并被扣押在宫里,皇上应该会转交张汤审理此案。” 谋反罪无可赦,刘陵不用问,也知道王府众人的下场。她绝望的闭起眼睛,任由泪水横流。云舒想劝她,却无从劝起。 安静之中,薛默在旁突然问道:“外面应该到处在搜寻淮南翁主的下落吧?” 桑弘羊默默的点点头,说:“是,淮南王府的众人全部都要关押审问,张汤禀报说找不到淮南翁主时,众人都有些疑惑。我也没料到翁主会在我府里,其他人更想不到,翁主暂时住在这里,还算安全。” 刘陵留着泪站起来说:“不,我会去见皇上,这种事情少牵累一人是一人,我怎么能把祸端引到你们身上?” 云舒一把拉住刘陵,说:“别做傻事,你也说了,少牵累一人是一人,你本无心谋反,还苦苦劝说淮南王,我怎么能看着你去送死你且稍安勿躁,我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刘陵心无生念,摇头说:“我知道妹妹待我一片真心,只是我怎能看着家人死去,一个人苟活与世?” 云舒紧紧的抓着她,说:“就算不为自己,你也想想卫青,他现在在外杀敌,若得胜归来,只见到你的坟茔,你叫他如何是好?你们已经想到要结婚了,你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家的,怎么能就此死去?” 刘陵捂着脸蹲下,痛哭起来,云舒知道她现在想法乱成一团,毫无章法,就扶着她去客房睡下,并让人守着,决不让她擅自离府。 待云舒再回到芳荷汀时,薛默也去客房歇下了,只有桑弘羊坐在床边等她。 已经快到五更天,云舒几乎熬了通宵,桑弘羊很担心她的身体。 云舒心中还在想事,并不想睡,但桑弘羊强行拉她躺下,把他圈在怀里命她睡觉。 云舒十分关心的两个人,刘陵、刘爽,会被牵扯进这个案子,她根本没办法安睡,想的都是他们的事。 她推了推桑弘羊,问道:“相公,这次衡山王会受到牵连吗?” 桑弘羊闭着眼,轻轻说:“也许会吧,全看皇上的意思。皇上早先就知道衡山王跟淮南王串通一气,只是此次伪造诏令之事,并没有现场拿住衡山王的罪证。” 云舒又问道:“若衡山王受到牵连,那刘爽也会一并被拖下水吗?” 桑弘羊知道这些是她的朋友,但是谋逆大罪向来连坐,刘陵是淮南翁主,刘爽是衡山太子,都是嫡亲,救无可救…… 他不愿伤云舒的心,只是低声叹了一下,但云舒听他这一声叹,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 黎明的黑暗中,云舒闭上了眼,心中却已决定,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救下刘陵和刘爽 次日,外面果然传来消息,淮南王谋反案交由大理寺张汤办理,一些与淮南王交好的王侯多受到传唤和审问,一时间人人自危。 云舒一面打听着案件的各种信息,一面让薛默帮忙打听刘爽的下落,可是处处都没有音讯 云舒不禁有些着急上火,口干舌痛,双目赤红,陆笠来给她诊断的时候,和气劝道:“公主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修养,不要思虑过重,要心平气和,戒骄戒躁,不然的话,不仅自己难受,胎儿恐怕也会受到影响。” 云舒无奈的点点头,这些她也明白,可是她如何能够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唯有早些把事情处理掉,她才能安心养胎。 这样想着,云舒找了刘陵,准备将思考了几天的一个想法对她说出来。 刘陵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既不涂脂抹粉,也不插簪戴花,素的样子让云舒觉得这都不是她了 “阿陵姐姐,不要这样,你要振作起来。”云舒怕自己所说的事情会刺激到刘陵,先是安慰一番。 刘陵抿紧嘴角,轻轻摇着头,说:“振作起来又如何,一样是家破人亡,妹妹,你让我出去吧,为什么还要我这种即将辞世之人给你增添麻烦” 云舒知道刘陵是性格直爽之人,所以也老实的跟她讲:“你的父王、母后和弟弟,我实在是救不了,张大人那边已经审问出了讯息,你母后和弟弟都知晓谋反之事,平时更是霸占房舍田地,现在要一并查处问罪。可是你,还有一线希望,我明天就进宫去见皇上替你求情。你与淮南王府在去年春天就已划清楚干系,皇上是知道的,而且你这次更是被淮南王囚禁在府内,只要你一口咬定你是因为要告发淮南王才被他拘禁,皇上一定特赦你的” 刘陵听完立即摇头,说:“我怎能因为自己苟活,就做出那种不孝之事” 云舒也是没了办法,像刘陵这种情况,唯有将功赎罪才能保得性命,可刘陵偏偏不愿意。 舒叹了一声气,刘陵和淮南王平时闹的再不合,父女终归是父女,到了生死面前,血浓于水啊。 就在云舒犹豫着要不要擅自替刘陵做下这个决定时,桑弘羊夜间回来带给她一个颇为震撼的消息—— “淮南王在狱中招供,说因为刘陵要告发他的谋反之事,他把刘陵锁在后院中,希望皇上看在刘陵一片忠心的份上,能够饶她一命。” 云舒不禁有些感动,没想到淮南王还是疼刘陵的,他跟云舒是一样的意思,都希望靠这一点保下刘陵的性命 桑弘羊跟云舒商量到:“你看我们是不是该把淮南翁主交出去了?皇上也许会饶她一命。” 云舒思索道:“我也有这个打算,阿陵不可能躲躲藏藏一辈子,要想办法得到皇上的特赦才好。正好淮南王如此说了,若皇上顺水推舟的赦免了她就好了,就怕皇上想斩草除根不肯放过她” 桑弘羊笑着说:“我明天安排你进宫吧,你放心,皇上一定会允了此事的。” 云舒看他说的这般自信,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是不是皇上说过什么了?” 桑弘羊神秘的摇摇头,云舒更好奇了,一直追问。 桑弘羊便说:“我身周一直有暗羽跟随,宫宴那晚回家后,暗羽就知道刘陵在我们府里。皇上虽然没有问,心里必然是知道的。他既然没派人来捉,就是给我们两人留体面,同时也是想放刘陵一条生路,我们总不好等着皇上亲自来问刘陵在哪,要早一步主动去说才好。” 云舒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吃惊,她原以为自己的公主府会逃过暗羽的监控,没想到,桑弘羊一样难以幸免。 可是转瞬一想,却又觉得正常不过,刘彻只有彻底的掌控他们,才敢放心的任用啊 ps:今天路由器坏了,充当技术宅修理了好久才弄好,更新迟了,抱歉……。 更多到,地址 295、求赦 295、求赦 待到第二天一早,云舒跟桑弘羊一起起床,桑弘羊去上早朝,云舒以探望太后往长乐宫去。 到了长乐宫,王太后已然起身,对云舒的突然到来,颇感惊讶。 “你这孩子,怀着肚子呢,怎么这么早进宫问安,我这里不需要什么虚礼,你好好将养着就是了。”王太后免了云舒的跪礼,让她到跟前坐下说话。 云舒坐在软席上,说:“前几日,我未能参加皇上的生辰晚宴,谁料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在家中听到淮南王谋反的消息,依然心有余悸,不知母后有没有受到惊吓,所以特来看看。” 王太后也是个精明的,她和云舒的感情一直很淡,云舒现在进宫探望她,说是为了她,还不如是为了淮南王府,这一点她还看得清楚。 想到云舒跟刘陵平日一向很好,这个时候她肯进宫为刘陵奔波,而不是急于撇干净,不禁点了点头,觉得她是个敦厚重情的。 她也不戳破,顺着云舒的话,说:“惊吓自然是有一些,不过宫中守卫森严,很快就将淮南王擒住,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你那日没来甚好,不然吓到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云舒笑着说:“母后没事就好。” 王太后转而问起云舒的身体状况来:“有没有很难受?有没有想吃的?” 云舒也不急于切入正题,不慌不忙的应答道:“除了早先发现的时候有几天难受,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前两天,特想吃酸粉,昨个儿偏想吃糖枣,索性府里东西备的全,想吃就能立即吃上。” 王太后点点头,说:“那就好。” 她又看看云舒,说:“我瞧着你被桑家养的不错,像是比之前胖了一点,这就好,胖一点好生养。” 云舒低头笑了,两人闲话了一盏茶的功夫,云舒终于开始说起正经事:“听说淮南王出事之后,一直没有找到陵姐姐?” 王太后点了点头,说:“是啊,四处都找不到,淮南王说他把阿陵锁在后院了,可是后院只有一间带锁的空屋子,人早不知去了哪里,应该是趁乱逃走了。” 云舒试探的问道:“不知道皇上找到阿陵姐姐之后,会怎么处置?” 王太后挑挑眉头说:“此等大罪,自然是连坐处死。” 云舒的心不由得一揪,说:“母后……可是听说阿陵不曾参与谋反,还因为阻止淮南王被锁了起来,如此不能饶她一命吗?” 王太后听到云舒说这句话,确定了她今天的来意,便说:“此案已交由张汤办理,阿陵究竟有功还是有过,张大人自会查处。” 张汤……历史上有名的酷吏,刘陵若全交给他,只怕绝无生还的可能。 云舒之所以在去见刘彻之前来见王太后,就是怕王太后和田蚡不肯放过刘陵,先来探探她的口风。若王太后对刘彻施压,那么即使刘彻想要放刘陵一条生路,也不大可能实现。 可现在听来,王太后的态度竟然是模棱两可,让她有些拿不准…… “母后……”云舒厚着脸皮哀求道:“看在阿陵姐姐最近一年循规蹈矩,对皇上和母后忠心耿耿的份上,您就帮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吧。出了这等事,我们也不求她以后能够荣华富贵,但求留得性命就行。皇上和丞相那么敬重母后,您说的话一定有用的” 说着,就作势要跪下。 王太后急忙让宫女扶云舒起来,责备道:“你这孩子,现在不能这样跪了,当心身体要紧。” 云舒重新坐下,王太后缓缓说道:“并非我不肯救她,只是此乃重案,非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指手画脚的。前有七国之乱在先,若不严肃处理,其他诸侯王抱着侥幸心理有样学样怎么办?不过阿陵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也听说了,淮南王府被捉的那些谋士也说过,刘陵两年前因为政见不合与淮南王争吵,从而远离淮南国。只是空口无凭,若张汤能查到一些证据,特赦她也不是不行……” 云舒大喜过望,王太后肯说这样的话,无疑将事情打开了一个缺口。 她连忙应承说:“但愿早日找到阿陵姐姐,她手上必有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 王太后点点头,两人不再多说此事,一起吃过早饭之后,云舒就辞别离开长乐宫,往未央宫去。 待她到了宣室殿,刘彻早已下了朝,看她进来,说道:“桑弘羊说你有事要进宫来找朕,朕从下朝等到现在,妹妹终于来了。” 云舒给他行了礼,说:“很久没有去看望母后,所以先去了长乐宫,被母后留下用了早膳,让皇兄久等了。” 刘彻不再追究,点点头,赐席让她坐下,问了一阵她的身体状况,之后才问道:“皇妹今天找朕所谓何事?” 云舒立即上身向前匍匐在地,说:“皇上,我今天是来请罪的。我擅自窝藏重犯,特来领罚” 刘彻心道,终于肯把刘陵交出来了,只是这个“请罪”、“领罚”便罢了,怀着孩子呢,他能把她怎样? 虽然是这么想着,不过刘彻依然板着脸,佯怒道:“什么?刘陵在你那里?让朕找的好苦皇妹,你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云舒急忙称述道:“皇上,我起初并不知道淮南王要谋反,只是听说阿陵被关在府里没有自由,所以派人去救她,谁知刚救回家里,就听说淮南王反了,这样的情况,我又如何敢交出阿陵姐姐?何况她本就无罪,请皇上明察” 刘彻沉吟了一番,说:“你先起来吧,别趴在地上,当心身子。刘陵的事,朕自有主张,只是太后和丞相那里不太好交代。” 云舒急忙说:“刚刚和母后一起用早膳时,母后说了,若有证据证明阿陵对皇上的忠心,就可网开一面。而且我也想过了,卫青来日若能打胜仗,只要他也肯替阿陵求情,那么皇上就可用战功特赦阿陵,成全他们两人” 刘彻点点头,说:“想法不错,证据好说,张汤已经派人前往淮南国搜查,信简之类的应该有存留。只是卫青的事,又怎能确保他一定打胜仗?而且淮南王府遭此劫难,他大好前程,是否还愿意与刘陵续前缘也不一定……” 云舒沉默了半晌,说:“只要能够先保住阿陵的命,其他的以后再说也不迟……” 刘彻点点头,说:“皇妹不用操心了,一会儿朕让韩嫣随你回府,你把人交给韩嫣吧。” 两人的话说的差不多了,就有寺人传报,有大臣求见,云舒趁机告退。 韩嫣带了二十甲士随云舒回府,到了公主府,云舒先把韩嫣安置在客厅,说:“且让我先去跟阿陵姐姐说一说,帮她收拾一下东西。” 韩嫣自然不会为难她,带着人等在前厅,让她慢慢走,不要急。 云舒来到客房时,刘陵正靠在床头,摩挲着身上的一块玉玦。 云舒走近她,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扶上她的肩头,说:“阿陵姐,我早上去宫里见过皇上了。” 刘陵抬起头,脸上扯出一丝微笑说:“也好,你终于想通了,我可以去跟父王、母后团聚了。” 云舒摇了摇头,说:“淮南王在狱中招供,说你与他意见相左,阻止他谋反,所以把你关了起来。皇上已派人去淮南,寻找人证和物证来证明的清白,一定会特赦你的” 刘陵脸上流露出震惊的表情,问道:“我父王真这么说?” 云舒点头,说:“是的,淮南王还想着你的安慰,在危机时刻,依然想保住你的性命,大家都想让你活下去,你不能再这样心如死灰了” 刘陵似是不相信一般,呜呜的哭着,并自言自语的喊着:“父王……父王……” 云舒劝了一会儿,说:“阿陵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很悲伤,可是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现在韩嫣在外面等你,要带你去见皇上,你一定不能说什么求死的话,你要把你当初劝说淮南王,以及被他疏离的事情都说出来,一定要活下去” 刘陵握着玉玦,点头道:“好妹妹,我明白了。” 云舒喊来丫鬟帮刘陵梳洗一番,又带了几件衣服和梳妆用品,这才领着她去见韩嫣。 韩嫣见到刘陵时吓了一跳,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震惊,似是没想到刘陵不过几天,就形容枯槁了。 云舒把包袱放到韩嫣的手上,说:“还请多照顾一些。” 韩嫣点头,说:“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刘陵握住云舒的双手,感激的说:“我知道你最近为了我的事情费了不少的心,你的恩情我都记着,你也要注意身体,因这些事,我都还没能好好祝贺你,和你肚子里的小家伙。” 听到她能够说出这番话,云舒已是放心不少。 刘陵又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玉玦交给云舒,说:“这是卫青送我的东西,我……我若是有个万一,你把这个还给他,让他忘了我吧” 云舒心中一震,刚要说话,刘陵已阻止道:“我不是求死,我是说万一……” 云舒只好收下玉玦,说:“你进宫之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想开一些,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还有我和卫青等着你” 刘陵重重的点头,笑着随韩嫣离去。 【感谢红豆牛奶冰的和氏璧第一次收到这么大额打赏,很激动感谢abcgswa的一系列打赏】。 更多到,地址 296、惊闻 296、惊闻 把刘陵交给刘彻之后,云舒心中虽然忐忑,却知道这是必行之路,只看后面形势怎么样。 除却刘陵,云舒最担心的就是刘爽,他至今没有音讯,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她行动不便,又无处打听,只能期冀桑弘羊和薛墨那边能找到线索。 “公主,今日二夫人那边送来了上品龙鲫炖的汤给您补身子,公主要喝吗?”红绡一边扶着她往芳荷汀走去,一面说着中午的菜式安排,打断了云舒的思索。 云舒一直闻不得鱼腥味,但龙鲫是二夫人那边送来的,红绡不敢自作主张,自然要问一问。 云舒点头道:“是二夫人的一片心意,自然要喝,配些清淡的小菜,中午吃简单些吧。” 绡应声,又想起一事,禀报道:“公主,桂嬷嬷从昨晚开始一直说要求见您,但因为公主昨天歇的早,今天一早又进宫了,一直没空,公主今天下午要不要见见她?” “桂嬷嬷?”云舒问道:“最近雪霏小姐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红绡摇头说:“听小丫鬟们讲起,说小姐前几天闹着要下池子里学泅水,不过最后被三福哄住了,就没有闹了。” 那也就是说,桂嬷嬷找她不是为了雪霏的事,而是为了她自己的私事了…… 想了想,云舒吩咐道:“等小姐们午休起来去上课之后,让桂嬷嬷来见我吧。” 回芳荷汀歇了歇,待绿彤在通风的凉台上摆好了午饭,就请云舒过去吃午饭。 二夫人送来的鲫鱼汤果然很鲜美,云舒起初吃了两口觉得不错,可是等喝了半碗,就觉得腻了,赶紧让丫鬟把汤撤下去,就着清爽的小菜吃了半碗饭。 饭后云舒在木廊的阴影下走了几步,打算等消消食之后去午休,早上起的太早,现在已有些困了。 在临窗的榻上躺下,红绡手执团扇给云舒祛暑,朦朦胧胧中,云舒进入了梦乡……不一会儿,忽听到一阵脚步声,而后耳边传来红绡颇为惊讶的声音:“公子,您回来了” 云舒也惊讶的睁开眼睛,自从淮南王出事之后,桑弘羊就没空回来陪她吃午饭了,怎么今天跑了回来 她准备撑起身坐起来,桑弘羊已经坐在了红绡之前坐的位子上,按住云舒的肩膀,让她重新躺了回去。 “不用起来,我就回来跟你说几句话,怕你心中挂念。” 云舒了然,却不急着问到底是什么话,而是问道:“相公午饭吃了吗?” 桑弘羊打开竹扇自个扇着扇子,说:“急匆匆吃了几口。” 云舒就吩咐红绡:“去把二夫人送来的鲫鱼汤热一碗过来给公子。” 立在墙边的红绡应声而去。 待只剩他们两人了,云舒才问道:“急匆匆赶回来,是因为刘陵的事情吗?” 桑弘羊一面擦汗一面点头,说:“今天刘陵刚被送到宫中,不知怎么就被丞相知道了,他赶到宫中,对皇上把刘陵留在宫中掖庭囚房的事情表示不满,说此等罪人应该送到大理寺由张汤审问。” 掖庭是拘禁犯事的宫妃和宫女的地方,若不论私心,田蚡所说之事倒也符合国法。只不过,云舒和刘彻都明白,田蚡不过是想除掉刘陵这个心头刺罢了,又怎会顺他的意思? “皇上怎么说?”云舒丝毫没有睡意,挣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桑弘羊。 桑弘羊说道:“皇上不慌不忙,命人把刘陵传了过来,就在此时,突然又有寺人传报,说长公主从高处摔了下来,皇上赶去瞧公主,把丞相和刘陵留在了宣室殿等候。” 云舒莞尔一笑,说:“皇上必然是故意让他们独处的吧” 桑弘羊也笑了,说:“可不是吗皇上当时把我留在侧殿听他们说话,刘陵只说了一句话,丞相就服软了,再不提把她送去大理寺之事。” 云舒更好奇了,拉起桑弘羊的袖角问道:“她说了什么?” 桑弘羊学着刘陵站起来,昂着头说:“丞相莫要忘了当年写给我的一些笔墨,若我难逃一死,大不了与你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云舒忍不住心里叫了声好 刘陵不负她所望,并没有消极应付,而是在争取着活着的机会 桑弘羊重新坐下,说:“这次张大人带人去淮南寿春王府搜查罪证,其中定有丞相的人,他敢到宫里来提刘陵之事,必然是有把握不被皇上拿到当年的罪证,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淮南在长安和寿春的王府都被搜查一遍,刘陵手中还有他的罪证当下就惊的说不出话。” 云舒低头想到,当时薛墨把刘陵从王府里救出来时,她只带了身上的一些东西过来,并无其他物品,除非刘陵平时多了一个心思把重要东西寄放在了别处,不然的话,她只是说空话吓田蚡而已 不过不论是哪种情况,田蚡应该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桑弘羊继续说道:“等皇上回来之后,说长公主摔倒只是虚惊一场,要继续跟丞相商议刘陵的去留,丞相就立即改了口风,说在定罪之前,翁主都是金枝玉叶,自然不能送去大理寺,留在宫中要好一些。” 听完,云舒连连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皇上果然是护着她的,阿陵的态度也没有让我失望。相公顶着烈日回来给我送信,太辛苦了”说着,就拿起团扇替桑弘羊扇起来。 桑弘羊笑着说:“我是怕你一直担心,不能好好休息,早点让你知道情况,你也好放下心休息。” 云舒笑着点头,喊红绡端来汤给他喝。 “是二夫人命人送来的。”说到家里事,云舒趁着他喝汤的时间说道:“对了,二妹妹月底就要出嫁了,夏芷这边的礼单已经拟好了,你若有空,就看看吧,需不需要再添些什么。” 桑弘羊摇摇头,说:“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好了,不需要太重的礼,下面几个妹妹以后出嫁,都是要比照着二妹的规格,得一碗水端平。你身为公主,能为她们出嫁送去贺礼,已是极为体面的事情了。” 云舒笑着应了,桑家如今成了皇亲国戚,不再是以前单纯的商贾人家,家中的姑娘们虽然是庶女,身份却已提高了很多,都以有这位公主长嫂为荣。 桑弘羊在家里歇了一会儿,又顶着大太阳进宫去了。 云舒趁机小睡了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说话声——桂嬷嬷前来求见她了。 她今天睡睡醒醒几次,折腾的反而不舒服,索性不再睡了,传了桂嬷嬷进来问话。 桂嬷嬷进来就扑在云舒脚边,云舒看她这般架势,给红绡递了一个眼色,红绡很自觉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桂嬷嬷抖着嘴唇这才敢说话,哆哆嗦嗦的哭道:“公主,求求公主帮帮老奴,老奴世世辈辈都记着公主的恩情……求求您……” 没有其他话,开口就是哭求。 云舒不禁有些头疼,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桂嬷嬷趴在地上哭了半晌,却是不肯开口,云舒耐着性子劝道:“嬷嬷不肯告诉我事情,我从何帮起?” 桂嬷嬷这才哽咽着说:“小穗……小穗那个孽障……怀了丞相的孩子” “什么怎么可以”云舒双手一紧,揪住了搭在她身上的薄被。 小穗是丞相的私生女,他们竟然做出了此等乱伦之事还怀了孩子 云舒沉下心道:“当初就不该瞒着,他们两人不知内情,糊糊涂涂做下这种事,现在如何是好” 现在再追究当初也是枉然,可云舒一时慌乱,竟然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才好 桂嬷嬷已经泣不成声,呜咽的说:“小穗发现自己怀了孩子之后,怕被男人打,所以连夜逃出庄子。她又不敢去丞相府找丞相,怕被夫人知道了逮回去,就找到了我。她做出这等下溅之事,理不当容,可是我好歹是她娘,不能丢下她不管啊……” 云舒扶住额头,想到小穗是三月被送出丞相府的,如今已经七月,她的孩子至少有四个月,甚至更久 “纵使我能把她收留在府中,难道她还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成?你叫孩子如何容与世间” 桂嬷嬷哭着摇头,道:“不能生,一定不能生老奴听说,长安最有名的陆神医就是公子的客卿,求公主请陆神医帮小穗拿掉孩子,到时候我一定带着小穗远走乡野,绝不会给公主抹黑的” “拿掉?如今如何能拿掉”四五个月的孩子,就算是陆笠,也不敢下手的吧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可桂嬷嬷执意道:“求公主请陆神医帮帮忙,不然我就算是掐死小穗,也绝不会让她生下孩子的” 云舒心中一阵一阵的发寒,出了这种事,除了打掉孩子,让桂嬷嬷带小穗走的远远的,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狠下心,对桂嬷嬷说:“你先起来,把眼泪擦一擦,我这就让人去请陆神医来一趟。” 桂嬷嬷感激不尽,连忙用衣袖胡乱擦着眼泪。 云舒喊来灵风,让她速速去回春堂请陆笠来。 灵风以为是云舒身体不适,连忙跑了出去。陆笠赶来时,也气喘吁吁,生怕云舒出了什么事。 见云舒半躺着,就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云舒摇头,说:“不是我的事,今天恐怕要为难陆先生做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了。”。 更多到,地址 297、癫狂 297、癫狂 陆笠神色更凝重了几分,不过依然顺从的说:“但请公主吩咐” 云舒把事情往简单里说,对陆笠讲道:“我府里有个丫鬟不懂事,把肚子闹大了,一直瞒到现在,孩子都快五个月了,可是这个孩子断然是不能生下来的,想请先生把孩子弄下来,不知有没有办法?” 陆笠脸色紧张了几分,端坐的笔直,说:“公主,五个月的孩子已快成形,若强行弄下来,恐怕会一尸两命啊” 云舒脸上疲惫而颓丧,说:“我也知道非常危险,可是实在是迫不得已,那个孩子确确实实不能生,不然也不会让先生做这种事。” 陆笠心中有些揣测,莫非孩子是桑弘羊的? 如今云舒已怀了孩子,若那丫鬟抢先生下来,就算是庶子,那也是桑弘羊的长子。主母还未有子嗣,怎么能让侍妾先行一步? 虽是不太确定,但因着云舒的恩情,陆笠说:“让我先看看情况吧,也不知孕妇身体如何,到底能不能拿还要细瞧。” 云舒松了一口气,喊来桂嬷嬷,说:“带先生去看看小穗吧。” 桂嬷嬷的双眼红的跟桃子一般,连连点头,请陆笠随她而去。 云舒在屋里等了大半个时辰,陆笠一个人一脸惨白的回来了。陆笠很少失态,能让他这般惊慌,必然是不得了的事情。 云舒急忙起身问道:“先生,怎么了?” 陆笠压低声音说道:“公主,那丫鬟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死胎” “什么” 云舒惊吓过度,退后跌坐在床上,这一动静倒把陆笠吓的不轻,急忙扶了一把,说:“公主当心身子” 云舒扶着床头坐稳了,压了一下惊,问道:“确定是死胎?” 陆笠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小穗自怀孕之后,先是被赶出府,又受到连番惊吓,独自一人逃到长安,颠沛流离没能好好养胎。更何况,这孩子是乱伦所得,成活率本就不高。 云舒想了想,如今是死胎,对小穗来说倒是个好事,不用告诉她身世,不用让她知道自己无意中犯了多大的错,就能顺畅的劝她把孩子拿掉,省却不少麻烦。 云舒心境平复了几分,问道:“先生,那现在怎么办?孩子能顺利的拿出来吗?” 陆笠说:“依然很危险,极有可能造成血崩。不过再危险,也必须拿出来,时间越久,危险越大。我需要回医馆准备一些药和银针,明天下午就来给他引产。” 云舒点点头,提前谢到:“那就有劳陆先生费心了” 陆笠不再多说,背着药箱脚步匆匆的回医馆去了。 云舒再传来桂嬷嬷,桂嬷嬷忐忑的问道:“公主,我看先生的脸色很不好,他怎么说?” 云舒吸了一口气,道:“孩子已经死在肚子里了。” “嗷”的一声,桂嬷嬷扑在地上哭了起来,哭了两声,抬起头来又哭又笑的说:“这是报应啊,报应啊” 云舒看她这般样子,心知受了很受打击。云舒知道死胎可能是因为**的问题,但就桂嬷嬷这些古代妇人来说,觉得这是上天的诅咒,她们不被上天所容,只这一下,就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 云舒缓缓道:“桂嬷嬷,现在孩子已经没了,你要好好照顾小穗,明天陆先生来帮她把孩子拿出来,你要多帮顾一些。” 摸着眼泪,桂嬷嬷点头叩谢。 云舒又想到,桂嬷嬷现在无心也无力去照顾雪霏,决定道:“你从现在开始,专心照顾小穗吧,雪霏那边你就不用管了,我会让余嬷嬷过去照顾她们。” 桂嬷嬷听了吩咐,精神恍惚的退了下去。 红绡一脸担忧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敢问桂嬷嬷出了什么事,只能关切的问云舒:“公主,你还好吧?奴婢听桂嬷嬷又是哭又是喊的,有没有惊吓到你?” 云舒颇感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想到了田蚡,不禁咬牙恨道:真正可恶的好色之徒 第二天,陆笠带着小顺来到公主府,先见过云舒之后,就去桂嬷嬷那边了。 桂嬷嬷单独住了一间带小院的屋子,在公主府的最外围,出了大院的围墙能直接去后街,小穗自来了之后一直没有出门,旁边其他仆妇倒也没发现。 云舒今天特地让夏芷把住在桂嬷嬷附近的仆妇都喊进的府里除草,让她周围少些关注。 陆笠带着小顺过去了之后,一面熬药煮汤做准备工作,一面跟桂嬷嬷说着此事的凶险,却有不得不为之的必要性。 桂嬷嬷一心只想把孩子弄掉,快些把老天的诅咒给去除,哪里还管危不危险,陆笠说什么,她嘴里一概应着“是、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躺在床上的小穗听他们交谈,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挣扎着起来,问道:“娘,这位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陆笠闻言,皱眉问道:“这位姑娘还不知道?” 桂嬷嬷慌慌张张的走到小穗面前,说:“穗啊,你听娘跟你说,你的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了,现在先生帮你把孩子拿出来,别怕啊……” 小穗的脸已经苍白并浑身颤抖着,尖锐的声音喊道:“不我的孩子好好地,你要害我,我就知道你们都要害我,不要——” 小穗大力推开桂嬷嬷,捧着肚子踉跄着跑了出去。 陆笠不方便追赶,小顺更是看的目瞪口呆,陆笠只好去扶起桂嬷嬷,问道:“这可怎么办?” 桂嬷嬷一脸惊慌,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跟着跑出去找人。 陆笠站了一刻,不见人回来,只好收了东西,带上小顺去找云舒复命。 “跑了?”云舒听到消息时,十分惊讶,“不好,只怕要出事……” 她喊来夏芷,吩咐道:“快去吩咐万管家,让他带上家丁,去帮桂嬷嬷一起寻小穗,她挺着肚子,很好辨认,应该跑不远。” 陆笠在旁听到他的吩咐,心中难免有些想法,觉得云舒跟以往有些不同,心里觉得怪怪的。 思量再三,他劝道:“公主,那个丫鬟虽然怀了公子的孩子,可是现在胎儿已死,你便饶了她一命,由她去吧。” 云舒听了他的话,窘迫的瞪圆了眼睛,好不容易缓口气下来,哭笑不得的说:“先生,你误会了……那孩子不是公子的她的事情有些复杂,我真是为了她的性命,才去派人找她,若她找到那家去……哎,事情就要闹大了” 陆笠听了云舒的回答,内疚的不行,他与云舒和桑弘羊认识多年,竟然还会怀疑云舒的为人,及桑弘羊对云舒的忠诚 他连忙告罪,甚至跪下来说:“公主恕罪,我竟然胡乱揣测误会了公主” 云舒摆摆手,并不计较,说:“先生请起,这本就是个容易让人误会的事。罢了,你们回去吧,只是此事很要紧,你们别泄露出去就行。” 陆笠自然点头承诺。 公主府的家丁找了一天,桂嬷嬷和小穗谁也没找到,天色已黑,若打着火把继续找下去,只会惊动更多人。云舒正要命万管家收队回来,却看到夏芷一脸失措的跑了进来。 云舒最近两天受到了不少惊吓,见夏芷这样,已是情不自禁的抓住了床头的扶手,等着夏芷禀报。 “公主……”夏芷竟然开口哽咽,难以说下去。 云舒没做声,等着她继续说。 “小穗溜进了田府,在丞相的纳妾酒席上大闹一场,直接被大棍撵出来。桂嬷嬷不如小穗熟悉田府,找不到门路进去,正在后门徘徊着,就看到小穗被扔了出来。她扶着小穗走了几步,谁知小穗的孩子就流产,生在了后街上,一看却是个白苍苍的死胎” 云舒的指甲刮着扶手的木漆,只恨田蚡竟然如此狠心,当初是他招惹小穗,现在分明知道小穗肚子里是他的种,还能让人用大棍撵小穗,只怕那棍子专门朝着小穗的肚子去,为的就是打掉孩子 带着愤怒,云舒问道:“她们母女现在在哪?” 夏芷又哽咽了一下,说:“小穗血崩不止,死在了街上桂嬷嬷受刺激,在田府大门前又哭又闹,说了些十分不堪的话。恰巧田府的宾客散席,很多人都听到了,丞相大怒,让人把桂嬷嬷绑了回去。万管事人微言轻,丞相根本不听他说话,说是公主如果要人,就亲自去领……” “哼”云舒冷笑了一声,说:“备车,我们去丞相府” 云舒虽气小穗不自重、桂嬷嬷不争气,知道惹上田蚡是个**烦,可是那一尸两命,及桂嬷嬷被抓之事,却不是能听之任之,叫他胡作非为的 夏芷犹豫道:“公主,要不要等公子回来再说?” 云舒摇头,说:“不必,我们现在就去。” 夏芷只好去准备车马。 云舒坐在房中想着,不知道田蚡在得知自己与女儿乱伦,又杖杀了女儿的这个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 稍过片刻,夏芷准备好了车马,云舒带着夏芷、红绡二人,就由管家陪护着,往丞相府而去。 更多到,地址 298、赢家 298、赢家 田蚡没有料到云舒当真为了一个下人亲自登临他的府上,而且还是大晚上 云舒颇受皇上、太后喜爱,又怀有身孕,田蚡虽然心中对她不屑,却也不敢做的过分。听到通报之后,就让人把公主请到客厅里好生伺候着,留下一摊子事情去见她。 他来到客厅会见云舒时,风轻云淡的笑着说:“哎呀,这不是长安公主嘛,怎么这么晚来我府上?莫不是真的为了那个疯癫的妇人?若是要人,只需派人说一声,我自然把人送回去,何必要你晚上亲自走一趟?你还有身子呢……” 开口即是主炮连环的说了一堆,倒好像是云舒小题大做一般。 云舒心平气和的坐在客席上看着他,田蚡因今天纳妾,身上穿了一身暗红的长衫,头上还系了红绸带,跟他的一张老脸配起来,真是不伦不类。 而客厅里还残余着之前宴席的酒肉味道,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之前热闹的情形。 “因不知道丞相大人今日纳妾,我竟然空着手就这样来了,还请丞相见谅。我今日来,的确是为了桂嬷嬷和小穗之事,我不想看丞相被妇人愚弄,继续酿成大祸,所以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 田蚡心里很不舒坦,她原本以为云舒是来求情,让他放了她的人,没想到开口既然是教训的口吻。 云舒也不管他沉下来的面孔,淡淡的说:“丞相刚刚抓的那位嬷嬷,当年是田夫人的陪嫁丫鬟,名叫桂香。我不知道丞相是否记得她,只是我从桂嬷嬷口中得知,她当初为你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今天被你打死在后街上的有孕女子——小穗,而小穗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丞相只怕比我们更清楚。” 田蚡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尖锐的喊道:“休得胡言,休得胡言你身为公主,竟然跟那疯癫妇人一样说这些癫狂的话” 云舒冷笑了一下,说:“桂嬷嬷就在丞相手中,田夫人应该也在家,桂香当年是因什么离开丞相府,又是怎么进宫当嬷嬷,小穗被谁养大,又怎么当的丫鬟,丞相去跟田夫人当面对质一下,就知道这到底是疯话,还是实情” 田蚡因为震惊,嘴角有些抽搐,瘫软的靠在靠背上,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云舒干脆的起身,说:“小穗的尸身,以及桂嬷嬷该怎么处置,就交由丞相细细思量吧,只是那桂嬷嬷是皇上从宫里赏给我的人,她是死是活人又在哪,我得给皇上一个交代,还望丞相慎重一些。” 田蚡手掌握成拳,紧了一紧,知道云舒这是在威胁他。若让皇上知道他荒yin无道且跟女儿**惹出人命,太后也保不了他。 云舒甩甩衣袖,往门外走去,走到半途,田蚡突然出声喊道:“等等” 云舒回头望他,他紧张的问道:“你……你真的不告诉皇上和太后?” 云舒抿嘴一笑:“目前看来,我与丞相无冤无仇,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而且,这是丞相的家务事,不是吗?” 田蚡松了一口气,此事若想瞒下来,最好就是杀人灭口,但是云舒他不敢杀,桂嬷嬷他不能杀,田夫人更是不谈……虽然知道被云舒捉住了大把柄十分不利,但是还好云舒给了他短暂的承诺,他唯有如此,待日后再想办法补救。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云舒闭目休息,心中想着桂嬷嬷。虽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样,但是田蚡好歹看在她的份上,不敢对桂嬷嬷下杀手。 桂嬷嬷本就是田夫人的人,事情又复杂,云舒能为她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马车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云舒抓住扶手问道:“怎么了?” 夏芷在外说道:“公主,公子寻你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桑弘羊从马背上跳下,身手敏捷的爬上了马车,掀帘钻到了车厢里。 两人坐好后,马车继续往公主府行驶而去,桑弘羊在车里神情严肃的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回家的路上听人说了两句,回去之后又听说你去丞相府了,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来龙去脉。” 云舒看他焦急,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跟他说了,没有丝毫隐瞒。 桑弘羊听完之后,脸色有些发白,低声说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田夫人和桂嬷嬷早先就该阻止,何至于到这步田地” 云舒感叹道:“现在说这些已无济于事,丞相的大错已犯,小穗也死了,他们的事情,我们管不了更多了……” 云舒从知道桂嬷嬷在平棘侯府跟田夫人见面后晕倒之事开始,就存了私心。 田蚡位高权重,又有太后做靠山,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立场一直不对盘,不论是刘陵的生死,还是桑弘羊以后的升迁,甚至是她的安危,田蚡都有可能造成威胁。所以云舒想从桂嬷嬷下手,抓住一些田府的秘辛,也好在以后跟田蚡的较量中,占个先机。 现在把柄抓住了,先机也占了,有了这件事,田蚡绝不敢主动招惹云舒,可是,小穗的一尸两命却让云舒心里不好受。 桑弘羊看出云舒心里的想法,劝道:“你也知道我们管不了太多,桂嬷嬷和小穗当初走上这条路都是自己选的,落到今天这个田地,更怪不得你,你不要因为小穗的死而难受,知道吗?” 云舒被他看的透透的,心中好受多了,难为桑弘羊能这么细腻,她更庆幸自己遇上了这样一个人。 云舒原以为这件事会这样淡化,然后被田蚡想尽办法掩埋,没想到仅仅平静了三天,就发生了一件让云舒始料不及的事…… “你是说,丞相弹劾灌将军犯了‘不敬’之罪?”云舒惊讶的问桑弘羊 在桂嬷嬷事发的三天后的晚上,桑弘羊从宫中回来,把早朝之事说给云舒听。 “是的,丞相说灌将军在他三天前的酒宴上破口大骂,并找来疯妇人诬陷他做出很多丑事,导致街头巷尾对他议论纷纷,要求皇上治灌将军的罪,同时弹劾颍川灌家横行乡里,为祸百姓之罪。” 云舒一听就明白了,说:“丞相是把桂嬷嬷之事栽赃到灌夫灌将军头上?” 桑弘羊点点头,并说:“早先,丞相跟灌将军之间就有很多矛盾,他几次要整治灌将军都不得其法,正好这次灌将军听到桂嬷嬷在门外大闹,的确讽笑了丞相一番,丞相就借机行事,想来个一石两鸟” 云舒不得不佩服田蚡的奸佞狡猾,这等丑事,他也能迅速的找到地方栽赃 云舒问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 桑弘羊面露难色,说:“此事颇为复杂,灌将军是魏其侯窦婴的朋友,而且这次去丞相府上做客是魏其侯拉着灌将军去的,灌将军出了事,魏其侯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于是进宫找皇上求情,并大肆赞扬灌将军的勇武和刚正。皇上见事情牵扯到窦家、田家两个皇室的外家,并有三个大家族牵扯其中,不好处置,正在为难呢。” 云舒越听越明了,这件事分明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灌夫骂座”可是时间不对啊……此事应该是几年后才发生的 虽有疑惑,但是之前也有好几件事脱离了历史的正规,只怕是因为穿越者带来的蝴蝶效应。就事情发展情况来说,的确就是那件事…… 云舒建议道:“如果皇上觉得不好处置,不如在早朝上展开庭辩,看看众臣怎么说,也可以趁机众人是怎么拉党结派的。” “庭辩?”桑弘羊听着有些兴趣。 云舒点头说:“对,庭辩。此事若传到太后耳中,太后必定会发脾气,到时候若训斥皇上为难丞相,皇上大可以说两个外家不好偏颇谁,就让众臣辩一辩,看谁更有理。而且,此事到最后,皇上会是最大的赢家” 桑弘羊有些惊讶,问道:“皇上是最大的赢家?从何讲起?” 云舒详细的说:“皇上这些年来之所以任丞相胡作非为,还把他当做心腹,相公以为只是迫于太后的压力吗?皇上能够容忍他,是因为他没有触及皇上的底线,他平日里喜欢的不过是歌伎艺人、金银珠宝这些,不像魏其侯和灌夫那样,招集天下的豪杰壮士,不分白天黑夜地商量讨论,比起丞相,皇上更忌惮魏其侯和那些所谓的江湖游侠” 桑弘羊思索着点点头,难怪自从魏其侯被罢相之后,皇上一点小权利都不给他。 云舒又说:“魏其侯被罢官之后,不仅没有检讨自己的错误,反而全身心的去结交任侠,在游侠中声望颇高只要他犯了错,皇上必定会趁机除掉他和他的那些食客。而灌夫,他虽勇猛,可是性格暴虐,酗酒闹事不是第一次,他的家族本身也行的不正,我听说过他们家在颍川占田抢地之事。若因酗酒闹事延伸开来去查灌家的话,皇上一定会将灌家连根拔起。” 桑弘羊连连点头,说:“的确,皇上为游侠之患苦恼很久了。丞相敢拿他们两人下手,只怕也是猜到了皇上的心思。” 云舒点头说:“是啊,田蚡最懂皇上的心意,他若没有把握,只怕也不敢拿此事出来栽赃。” “那就任由丞相这样随心所欲?”桑弘羊对田蚡颇为不放心,只怕他日后越发得意忘形,朝中贤士难以自保。 云舒笑着说:“咱们皇上从来不糊涂,他做事一向讲究制衡,又怎么会让田蚡一个人独大?等窦、灌二家处置之后,田家也就快了……” 桑弘羊颇为欣喜的说:“娘子真乃大才若真能如娘子所说的这样发展,皇上一石三鸟,解决三个大问题,真就太好了。我明天就去跟皇上谈一谈。” 云舒心虚的笑了笑,她一点也不有才,她只是提前知道历史中的走向而已,只是再心虚,她也得装着,不能让桑弘羊看出端倪。 事情果如云舒所说,经过庭辩之后,刘彻派人去查灌家的罪行,与魏其侯大肆赞扬不同,颍川百姓对灌家怨声载道,刘彻最后叛了灌家死罪,而魏其侯也被“欺君之罪”下狱。 田蚡一时间心花怒放,得意的恨不得在宫中横行。 得到这些消息时,云舒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夏天也已到了尾端。 与此同时,北方传来了好消息,在多次与匈奴交战失败之后,卫青打了一个胜仗,他带领一千士兵,直捣黄龙,杀了七百匈奴人,从匈奴王庭缴获了不少牛羊马等财物,刘彻听了,兴奋的不行,立即摆宴庆祝,并传令嘉奖。 宫中举行庆祝晚宴,云舒的胎位比较稳,这次也去参加了。 她怕人多杂乱,所以去的比较早,到了宫中,刘彻就找到他,兴奋的压低声音说:“皇妹果然金口玉言,你说卫青能打胜仗,他果然打了胜仗” 云舒掩嘴笑,带着一点点奉承说:“也不看看卫将军是谁带出来的人,皇上教的,能差吗?” 刘彻为人刚愎自用,听了云舒这话,心情十分顺畅 云舒趁机说道:“我当初说的另一件事,皇上也该办了吧?” 刘彻回忆道:“用军功为刘陵赎罪之事?” 云舒点点头。 刘彻为难的说:“只是不知卫青心中到底怎么想。” 云舒从袖中拿出刘陵当时托付给她的玉玦,说:“皇上这次给卫将军送赏赐的时候,连带这个东西一起送过去吧,他看了就会明白的。” 刘彻若有所思的接过玉玦,点了点头。 刘彻又说:“卫青的战报里说,他这次之所以能够直捣黄龙,大获全胜,全是因为墨清的地图和你之前所说闪电战、车守骑攻的建议,妹妹,你知道战争之事妇人不可插手,朕心里虽然清楚,可也不能大肆给你封赏,你且说你要什么,朕尽力给你办到” 云舒看他满脸纠结的样子,乐了,笑着说:“皇上,你现在已经给了我能够拥有的一切,我并无他求,只要能这么安稳的过一辈子,我也就知足了。” 刘彻不怕别人有需求,就怕别无所求,云舒这样一说,他反而更纠结了,一定要给点什么才好。 “行,朕赏不了你,难道还赏不了桑弘羊?他最近替朕办了两件大事,朕一块奖赏,保证让他给你一个安稳平顺的一辈子” 云舒不再多说,大大方方的谢了恩。 更多到,地址 299、尘埃落定(上) 299、尘埃落定(上) 秋天,淮南王谋逆案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判了全家抄斩,刘陵因一定程度有功且卫青用军功替她赎罪,性命得以保留,只是淮南国被削,她的翁主名头也被削,贬为了庶民。 云舒去宫中接刘陵出来时,她骨瘦如柴,心疼的云舒快要掉眼泪了。 刘陵却笑着说:“我好好的,你哭什么?一眨眼,你肚子这么大了,怎么还到处跑?” 云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拉了刘陵上马车,带她回府梳洗打扮一番后,坐下细谈。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卫青估计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回来,在你们成亲之前,你就住在我府里吧,我也好有个人陪。” 刘陵摇头道:“得知卫青一片心意,我心中很安慰,而且我还有仙衣铺,也不是全然没有指望。我打算在铺子附近买个院子,一面潜心经营,一面等他回来,你不要为**心,好好休养才是正经的。” 云舒怕刘陵在自己这里有诸多顾忌,她既然要求住在外面,也就不强求了,只说:“那你平时要多来看我,我不能到处走动,一个人闷的慌。” 刘陵笑着答应了。 让万管家帮刘陵找了房子,又买了几个丫鬟过去服侍,待屋子收拾好了,刘陵就搬了过去。看着穿着朴素,妆容清秀的她,云舒觉得去尽铅华之后,刘陵仿佛得到了新生,心里为这样的她感到开心,但愿她以后能够越来越幸福。 云舒的身子越来越沉,到了十一月,她的肚子已经大的玩不下腰。 因要准备过年的新衣,刘陵亲自带了仙衣铺的缝纫师傅过来给云舒量身形,还叮嘱着:“肚子那里要再宽松一些才行,到了过年,只怕更大了。” 缝纫师傅笑着称是,并奉承道:“看公主肚子尖尖的,多半要生儿子呢” 云舒对儿子女儿没什么苛求,只要健康就好,不过还是照例给了赏钱。 量完衣服,刘陵留下来陪云舒吃午饭,席间悄声说道:“前几天,许小姐偷偷来找过我了。” “许小姐?”云舒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大圈,疑惑的问道:“衡山国许都尉的女儿?” 刘陵点头,说:“你记性真好,我也就跟你提了一次。” 这位许小姐是刘爽自己选择的小未婚妻,一听刘陵说起她,云舒就想到刘爽已经大半年没有音讯了,着急的问道:“可是带来了刘爽的什么消息吗?” 刘陵点头,说:“之前皇上生辰,诸王进宫朝拜,刘爽本来也是随着衡山王来了长安,但是刘爽想趁机告状的事情败露,让衡山王知道了,衡山王竟然派杀手杀刘爽,这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 云舒紧张的问道:“刘爽是想告发衡山王与你父王勾结谋反?” 刘陵点点头。 “那后来呢?刘爽现在怎样?”云舒脸色有丝丝惨白,他不会死了吧 刘陵赶紧说:“别慌,是我没说清楚,虽然衡山王和徐王后对刘爽痛下杀手,但是刘爽被许都尉救了出来,一直到我爹的案子被宣判之后,他才敢跟我们联系。听许小姐说,衡山王至今还在派人追杀刘爽,所以刘爽不敢亲自露面,也不敢派人来找你,只有我住在市井,容易掩人耳目,许小姐才来找了我。” 云舒感叹道:“都说虎毒不食子,衡山王怎么能这么对刘爽” 刘陵讽笑道:“现在衡山王被徐王后操纵,只认刘孝这个儿子,早把刘爽当仇敌了” “现在怎么办?许小姐有没有告诉你刘爽打算怎么做?”云舒问道。 刘陵点头,说:“刘爽想见皇上一面,他手中还有衡山王的其他把柄,衡山王一日不倒,他一日不能见光。只是此事困难,我现在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请你相助了。” 刘爽当初在云舒困难时帮过她,云茶生意也因此大火,云舒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在刘爽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她自然愿意帮忙了。 “要见皇上,要么他进宫,要么让皇上出宫。进宫眼线太多,只怕难以保密,不如我请皇上到我府上做客,你带着刘爽扮作小厮进来。” “好,那什么时候比较方便?我也好告诉刘爽。” 云舒思索了一下说:“最近皇上在为冬至祭天之事忙碌,就定在冬至过后的第二天吧。” “好” 刘陵辞别云舒,回去跟许小姐联系,同时云舒也趁着冬至午宴进宫的机会,单独见了刘彻。 刘彻听说云舒邀他去公主府做客,十分惊疑,刚想问为什么,却想到云舒从来不做无聊的事,现在明知过年前,宫里宫外、府里府外都是忙碌的时节,她请自己过去,必然是有要事。 “成,朕这些天都被困在宫里,哪都没去,明天就去你府上看看,顺道瞧瞧百姓过年都准备的怎样。” 云舒欣喜的屈膝谢道:“那我明天恭候皇上大驾” 回到家中,桑弘羊看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还不停的指挥管家婆子、妈妈、丫鬟们准备各种东西,不由得抱怨道:“你看看你,自从怀孕之后,一天都没好好歇过,比我还要忙” 云舒“嘿嘿”一笑,说:“天生劳碌命,闲不下来,不过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累不到我。” 桑弘羊仍然不放心,说:“陆先生说让你不要做劳心劳力的事,你虽不出力,但是劳心也是很伤身的。” 云舒只好哄道:“我知道啦,等忙完这件事,我就安安稳稳的休息,等着宝宝出生。” 说完,她忍不住打趣道:“我以前以为怀孕之后,女人会变得焦躁而话多,没想到相公比我更叨唠……” 桑弘羊气闷,道:“若你乖乖修养,我也就没这么多唠叨的话了。” 实在是云舒近几个月做的每件事都牵扯较大,若把她自己也卷进去,就麻烦了,桑弘羊每次往深里想就有些心惊,偏偏云舒却像没事人一样,丝毫不觉得担心。 准备好家宴,第二天一早,刘陵就带着一个丫鬟并一个小厮来了。 云舒看着一脸沧桑、身穿破旧布衣的刘爽,心中震撼的不得了 只是一年半没见,刘爽看起来老了很多,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没怎么清理,而且晒的很黑,他若走在街上,云舒未必认得出来 而刘爽看着锦衣大肚子的云舒,也是震撼的不行,瞪着她半天没有言语…… 上一次见面,她还是普通的商女,在外奔波流离,需要仰人鼻息。这次再见面,她就已是当朝最受宠的公主,且已嫁人坏了孩子,自己需要她的帮助。 这一瞬间,让刘爽觉得恍若隔世 还是云舒最先反应过来,她起身迎接他们,关切的对刘爽说:“好久不见,你这半年全无音讯,我跟阿陵姐都担心坏了,你现在的情况安全吗?” 刘爽点头道:“让你们担心了,我有许都尉保护,现在的情况很安全,你们不要牵挂了。” 云舒说道:“那就好,之前找不到你,真怕你出什么事。” 刘爽赔罪说道:“你被封公主以及成婚,我都没能好好恭喜你,现在见面是这样一个情况,等事情了结了,我补你一份大礼。” 云舒倒不跟他客气,高兴的说:“那我可等着了,一般的东西可别想忽悠我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你这个做叔叔的也得给他准备礼物” 刘爽望着她,模样变了不少,但是人还是那个人,重新有了熟悉的感觉,就笑着说:“没问题,我都记着。” 云舒又看向刘陵身后的小丫鬟,年龄看起来比较小,圆圆的脸,皮肤白净,眼神清朗,虽然衣服朴素,但模样看得出来是没怎么受过苦的好人家的女儿。 “这位就是许小姐吧?” 刘陵点点头,许小姐上前一步给云舒行礼,脆脆的声音说道:“许晴参见公主。” 云舒命她免礼,对刘爽感叹道:“殿下,许小姐能与你共患难,同进退,是个好女孩儿,你选的人不错,以后要好好对待她才是。” 刘爽看着许晴,眼睛里有疼爱,说:“是啊,这次小晴和许都尉为我吃了很多苦,待事成之后,我必然会加倍偿还。” 许小姐听着这些话,低着头羞赧的笑了。 说了一会儿话,桑弘羊就过来说:“皇上马上就到了,去前面接驾吧。” 众人纷纷收整衣装,随着桑弘羊往前面走去。 一辆华贵却不太扎眼的马车从公主府的正门驶进来,停在院落里。刘彻身穿常服,从马车上走下,众人见了,纷纷跪下行礼,唯有大肚子的云舒早先被赦免行礼之事,只是屈膝站在那里。 刘彻望着众人,说:“都免礼吧。” 他笑着对云舒点点头,看到云舒旁边跪着的刘陵,问道:“阿陵也来了呀,最近过的怎么样?” 刘陵自知身份有别,不再跟刘彻没大没小,规矩的说:“谢皇上关心,民女得皇上和公主照顾,现在生活很安稳。” 彻点点头,准备向正厅走去,忽然看见刘陵身后的布衣男子,惊讶的说道:“是你?” 语气有几分不确定。 刘爽上前一步,深深的作揖道:“皇上,微臣今日得见皇上,宁死也甘愿了。” 刘彻看看刘爽,再看看云舒和刘陵,知道刘爽就是云舒今天找他来的原因了,当即严肃的说:“进屋说话吧。”。 更多到,地址 300、尘埃落定【完】 300、尘埃落定【完】 刘彻和刘爽由桑弘羊领路,去书房说话,云舒则带着刘陵和许小姐先去宴厅等候。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云舒因不知道刘爽要说的事情是什么,心中多了几分忐忑。那三人在书房中长谈了近两个时辰,连午膳的时间都错过了,也不见出来。 云舒不敢派人去询问打扰,三名女子只好这么干等着,时不时拿些茶点垫着肚子。 未时,刘彻三人终于从书房里出来了,桑弘羊和刘爽的神色有些凝重,刘彻却显得很开心,对云舒说:“让你们久等了,饿坏了吧?快开宴吧” 云舒急忙让夏芷传令开宴,六人各自入座。 席间谁也没说什么沉重的话题,只不过如家常闲聊一般,说起宫里宫外的一些小事情。刘彻显得兴致颇高,竟主动跟众人说起玩笑话,也因此,云舒的心情才好了一些,至少可以看出来,刘爽所求的事情有着落了。 宴毕,云舒先送走刘彻,又送走刘陵、刘爽,这才得机会跟桑弘羊单独说话。 桑弘羊带着云舒回到卧房,知道她满心疑惑,就开始为她解惑。 桑弘羊颇为感叹,说:“若不是今日听刘爽亲口所说,我怎么也想不到衡山王府里腐化肮脏到如斯地步” 云舒对衡山王府的事了解的比桑弘羊多一些,所以相对比较冷静,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刘爽先是状告徐王后妇人乱政,手握衡山**权,并与淮南王勾结,撺掇衡山王谋逆。不过淮南王谋逆一案已经判决,皇上说再行翻案将范围扩大,只怕行之不易。刘爽听了,又状告另外一件事……” 桑弘羊语气微顿,呼了一口气这才说:“他状告衡山王与刘孝父子二人聚麀,同时状告刘孝烝yin。” 云舒有些不懂,问道:“什么是聚麀,什么是烝yin?” 桑弘羊有些为难,但两人是夫妻,也没什么说不得的话,就低声解释道:“聚麀是说衡山王与刘孝两人同寝一个女人的秽行。烝yin是指与母辈乱伦之事……” 云舒掩嘴惊呼:“刘孝与徐王后?” 云舒震惊了,她以前读史时,知道西汉诸王多有yin乱秽行,但是她亲自接触到了,还是十分惊讶 桑弘羊说:“刘爽是这样说的,连她妹妹刘无采也举止不端,整个王府真是乌烟瘴气,我在旁听的着实为刘爽觉得难堪。” 云舒想了想,了然了,难怪刘陵说刘爽拿住了徐王后的把柄,难怪徐王后和衡山王要对刘爽痛下杀手这等事情败露之后,衡山国必定国除无二话 “皇上决定怎么办了吗?” 桑弘羊说:“皇上早先就想惩办衡山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此次刘爽为他提供这么多线索,皇上自然高兴,他说会立即派人去衡山国暗查,若事情属实,则会还刘爽一个公道。” 云舒点点头,难怪刘彻走时那么高兴。 见云舒还要往深处想,桑弘羊就搂着她坐在床边,说:“这件事情自有男人们去处理,你就别想了,我们不如来说说孩子的事。” “孩子的什么事?”云舒疑惑的问道。 桑弘羊的大手摸上云舒的肚子,十分期待的说:“我最近一直在琢磨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思来想去,总也订不下来。” 云舒想到名字的事,也惆怅了,按照当下习俗,应该由老人赐名才对,于是说:“写信给爹,让爹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桑弘羊的手缓缓的摸着云舒的肚子,说:“爹一早就跟我说过这件事了,他怕太后或者皇上要赐名,所以不敢抢先。” “孩子还不知是男是女的,等生下来再说也不迟。而且我已嫁做桑家妇,太后和皇上应该不会赐名才对,之前平阳公主家的寿儿,就是曹家自己取的。” 桑弘羊这才说了实话:“不管是皇上太后还是我爹,我怕他们取的名字不满意,所以想提前跟你商量几个,到时候上面若要赐名,我也好在旁出出‘主意’。” 云舒忍不住笑了,这样的事情,他也要做个有备无患,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商量了一宿,勉强想了两个还算满意的名字。 若是男孩,就叫桑昭然,取其“贤者以其昭昭”之意,希望儿子以后能做个明白人。若是女孩,就叫桑妙然,取其美妙、妙不可言之意,希望女儿美好乖巧。 到了腊月,祭灶、扫尘、过小年,云舒已怀孕七个月了,虽然不方便走动,但是过年的准备事项却是在她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外面的应酬之事桑弘羊都一力承担了,至于像过年新衣、小孩子的衣物,及女眷登门时的接待等,还是少不了云舒亲自拿主意。 年前最后几天,刘陵带着专门给云舒及孩子制作的衣服到公主府来看云舒。 云舒只试了一下自己的新衣服,是否合身,就放在一旁,倒是对那一件件小巧的婴儿衣物鞋袜爱不释手。 看着那柔软布料做成的精致小衣服,云舒打心底里感激,对刘陵说:“我自己手工不好,府里的妈妈们做的又不合我心意,还是仙衣铺的做工好,样子也好,看着一双双的小鞋子,可爱极了” 难为刘陵十分用心,一般男女婴儿都能穿的衣服,各种款式都做了一些,若是区分男女的花样,就各做一份。 刘陵笑着对云舒说:“你这般客气做什么,仙衣铺也有你的一份子,你只管当自己的铺子,要什么东西直接跟我说就是了。” 云舒就不再跟她说客气话,而是问起她过年的打算。 “你明天就收拾东西到我这里来吧,我身子重,不方便拜年,所以今年哪也不去,就在家里,你来陪我解解闷。” 刘陵知道云舒是怕她没了家人,一个人太孤清,可是她还要给家人戴孝,凡事都要避着些,也免得坏了云舒府里的喜庆,于是婉转的拒绝了此事,只说:“我跟刘爽说好了,让他们过年到我这边来住几天,公主府里人多眼杂,万一被看出来就不好了。” 即是又人陪,云舒也就不强求。 刘陵又问道:“衡山王府的事情,有音讯了吗?” 云舒点头,说:“差不多了,听说派去衡山国的暗羽已拿到了罪证,抓了几个证人,皇上只等年后发作。” 刘陵点点头,说:“这就好,十六哥也能过个安心年了。” 待守了岁过了除夕,就到了大年初一。 云舒不出门拜年,也不见客,全由桑弘羊去张罗,亲友们也都知道她的情况,自然体谅,只盼着她能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 待开春,衡山国果然出事了,衡山翁主刘无采将徐王后的舅舅刺伤,经查却是因情而伤。朝廷派了张汤去查办,一连串丑事相继查出,除了不知所踪的衡山太子,其余人全部被下狱。 长安公主府中,云舒半躺在长靠椅中,手中端着雨前碧螺春,跟穿戴一新的刘爽说着话。 “我下午就要去大理寺协助办案,这一去也不知要几个月,我看你的样子,估摸是快生了,当初答应好给你的礼物,我先给你送来,免得又迟了。” 刘爽说着,就递上一个布包给云舒。 云舒好奇他送给自己的大礼是什么,当即在桌案上打开,只见包袱里包着一个棕色的单肩皮包 云舒震惊的看着桌案上的东西,对于她的震惊,刘爽很满意,高兴的说:“你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吧,这是我几年前从关外商人手上买来的。它似皮非皮,上面的金属似铁又不是铁,还有它的做工非常好,样子也好看。” 云舒伸出手摸上这个皮包,在肩带那里,还挂着一个可爱的迷糊娃娃,一时间,眼泪都要出来了。 刘爽看着她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云舒吸了吸鼻子,说:“没事,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刘爽听到这个话,这才放心了一些。 他走之后,云舒看着桌上的包包久久回不过神。 这个皮包,是她穿越时所带来的,她正是从这个包里拿出瑞士军刀,导致卓成残害了她。看着这个包包,勾起了她许多回忆,若不是这个东西,她几乎都要以为她穿越之前的生活只是一场梦,竟有些分不清楚哪里是梦中,哪里又是梦外了。 重新用布裹起来,云舒让红绡把东西放到箱底封存起来,只当做前世的一个念想。 三月初,阳光最是明媚的时候,云舒正在树下晒太阳,肚子就疼了起来。 桑弘羊彼时正在她身旁坐着给她削果子吃,口中说着:“陆先生说你这几天就要生了,怎的迟迟没有动静?我们的这个小家伙莫不是个贪睡偷懒的,到现在都不肯出来。” 云舒肚子抽抽的疼,不过几息时间,她脑门上就出了一层细汗。 “我……我怕是要生了……” 桑弘羊手中削到一半的果子和刀子一起掉在草地上,他当即站起来对院子里的丫鬟大喊道:“快,快把稳婆和陆先生都请来” 守在院子门口的丫鬟闻声,立刻跑出去,院子里贴身伺候的,急忙开始准备分娩要用的东西,烧开水的烧开水,拿剪刀的拿剪刀,虽然有些惊慌,却也算是有条不紊。 桑弘羊则横抱起云舒,大步往产室走去。 云舒知道古代生产容易出事,所以年后就一直在准备分娩之事,产房、稳婆、帮忙的丫鬟,都是事先准备好,云舒亲自谈过很多话的,连陆笠这个临时备用的医生也找了来,以防万一。 稳婆很快就赶来了,丫鬟们把云舒安置好之后,急忙请桑弘羊出去。 可桑弘羊心切,见云舒疼的脸色苍白,不停的哼哼,心里跟刀刮似的,一直徘徊不去。 余嬷嬷带着雪霏等几个孩子也赶来了,见状劝道:“公子稍安勿躁,公主没这么快生,就算快也要几个时辰,请先去外面等等吧。” 雪霏在门口张望着,也要往产室跑,桑弘羊怕她添乱,这才领着孩子到外面等着,并说:“那有劳嬷嬷进去看看,我带着孩子们现在外面等着。” 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傍晚,一直到掌灯时分,孩子也没能生下来。 产房里点起盏盏油灯,烘的温度越来越高,云舒难受,稳婆们也是急的一身汗。 丫鬟们不停的进出换水,铜盆中渐渐有了血色,桑弘羊在外面看着,险些要把门框捏碎。哪怕是在沙场遇敌,他都没现在紧张害怕 “头出来了,出来了,公主再使把劲” 稳婆们带着欣喜喊着,孩子终于出来了,红绡在旁把剪刀递给稳婆,云舒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剪刀……要干净……” 剪脐带的时候若感染了,孩子会很有危险。 红绡连连保证道:“公主放心,刚从滚水里取出来的” 稳婆手脚利索的剪断脐带,扎好之后,将孩子倒提着,冲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哇”的一声,洪亮无比的哭声一直穿透到院外,听的云舒心疼的不得了。 桑弘羊已是忍不住,推门跑了进来,问道:“怎样怎样?” 稳婆将孩子用小被子包着,说:“恭喜大人,公主生了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桑弘羊看了一眼又红又皱的小家伙,拉着稳婆到床边,对云舒说:“你看你看,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云舒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襁褓里的孩子,断断续续的说:“手脚都齐全吗?没有什么问题吧?” 稳婆已经笑着说:“公主娘娘放心,小公子白白胖胖,齐全着呢” 云舒这才放心,闭上眼睛呼呼的喘着气。 余嬷嬷已经从外面端来汤药,说:“公主,这是陆先生熬的滋补汤,您喝几口再睡” 桑弘羊把全身瘫软的云舒从床上抱起,勉强喂了半碗,云舒眨眼就昏睡了过去。 云舒生子之事连夜送到桑府并几个亲戚家,第二日一开宫门,消息就送往了长乐、未央二宫。 太阳升起时,公主府门前就陆陆续续来了马车,俱是前来恭贺之人。不一会儿,宫里的赏赐也来了,忙的桑弘羊晕头转向。 …… 三年后。 “公主,老爷和公子都准备好了,催您快点呢吉时快到了。” 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帮云舒把发髻拆散,重新梳妆,云舒忿忿的念叨:“这个小祖宗,抓散了我的头发,现在却来催我了” 还好天青手艺熟练,不过片刻,就帮云舒打扮好。 云舒起身向外走去,又不放心的返回来对内屋的余嬷嬷说:“嬷嬷,妙然就交给你了,若有事,你就差人来报,我立即回来” 余嬷嬷抱着不到半岁的小妙然,说:“公主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云舒点点头,这才往外面走去,内院门口的马车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把脑袋伸出窗外,见到云舒之后就兴奋的喊道:“娘、娘,快点呀” 突然,一只手将小家伙拽回了车厢,云舒刚走近,就听雪霏一本正经的在里面说着:“昭然,你不能爬到窗户外面去,很危险,你要听姐姐的话” 云舒“扑哧”一下笑了,雪霏调皮捣蛋数第一,没想到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却变成一幅大姐姐的样子学会管束小孩子了。 桑弘羊在旁牵着自己的坐骑,对云舒说:“娘子,我们快些吧,时间快到了。” 云舒赶紧上车,今天的宴会可不能迟到,那可是南宫公主和墨清以及刘陵和卫青的双重喜事 还好两场婚礼的时间安排的不一样,一个中午,一个晚上云舒中午吃了墨清与南宫公主的喜宴之后,就要赶去卫青的将军府上,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上了车,云舒点了点桑昭然的眉心,说:“坏东西,以后可不许抓娘的头发了,梳起来可麻烦了” 桑昭然被训了,嘟着嘴说:“娘头上的珠子最大最好看嘛” 三岁的孩子了,云舒尝试跟他讲道理,说:“你想要,你就跟娘说,娘有好东西怎么会不舍得给你?你怎么能什么话也不说,就趴上来抓呢,对不对?” 昭然点点头,然后小手伸进衣兜里,说:“嗯我有好东西也会给娘娘,你看” 昭然献宝似的从兜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物品,云舒定睛一看,险些把魂给吓掉了 那竟然是一把折叠的瑞士军刀 她一把将军刀拿过来,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她的表情太严肃,把昭然吓到了,转而看向雪霏,结结巴巴的说:“姐姐……” 雪霏已经十多岁了,自然知道看人眼色,云舒平时一向和颜悦色,如今这般严肃,就知道做错了事情,连忙说:“娘,是我不好,不该把刀子给弟弟玩,我没多想……只觉得这个东西有意思,弟弟一定会喜欢……” 云舒知道自己吓到了孩子们,呼了两口气,冷静下来,说:“雪霏,你告诉娘,这刀子你是从哪弄来的?” 雪霏说:“我在院子里的树根下挖到的,当时装在一个小盒子里……” 云舒看着手上的瑞士军刀,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卓成用来杀她的那把刀,这个刀应该一直在卓成手上,又是怎么到了她家的院子里? 云舒想着,突然记起四年前卓成死时,所有后事都是桑弘羊在办,极有可能是他从卓成身上找到的 那么,桑弘羊为什么要把刀埋在土里,从不跟她提起这个事? 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也许卓成当年留下的,不止这一把刀而已 桑弘羊既然故意埋下,那么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想到这一切,她就有些坐立不安。 一路无言,马车外传来喜庆的奏乐,已经离南宫公主府近了。云舒进府之后,从马车上下来,拉着桑弘羊,说:“我有些不舒服,你陪我找个安静地方坐一会儿吧。” 桑弘羊紧张的打量了一下,果然见她脸色不好,他们把孩子交托给同来祝贺的韩嫣、桑招弟夫妇后,带着云舒往旁边的园子走去。 “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传太医?” 云舒摇摇头,将手中的瑞士军刀放到他手上,问道:“相公,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桑弘羊有一瞬间的错愕,转瞬却一笑,说:“这个东西我都快忘了,竟然被你挖出来了?” 云舒没有说话,心中十分不安。 桑弘羊看她这么低着头,不言不语,就搂着她的肩膀往偏远处走去,并低声说:“这是从卓成身上搜到的东西,他死后,你让我去清查他的尸身和牢房,也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他当初手指寸断,不能书写,却用这把刀在牢狱的石板上刻下不少字。我们当时成婚在即,我怕你多想,所以没有告诉你,直接埋在了家里的院子里。后来也就忘了……” 云舒嘴中感觉有些发干,紧张的问道:“他……刻了什么?” 桑弘羊握紧了她的肩膀,说:“不过是些胡言乱语罢了,有些字着实认不清楚,我也读不懂他到底写的什么。” 撒谎 没有读懂卓成写的什么,又怎么会紧张的把刀藏起来?又怎么会不对云舒透露一个字?卓成一定是把“秘密”说了出来,桑弘羊一定是知道了所以他才对云舒预估出的事情深信不疑,所以他从不询问云舒表现出来不合理的一面 看着她眼中的惊慌,桑弘羊搂住她,说:“他写了什么有什么要紧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娘子,老天将你送到我身边是对我的恩赐。现在,有你、有我,有昭然和妙然,这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听着他说的这个话,云舒突然释然了,是啊,有什么要紧?连桑弘羊都不放在心上,她又为何要抓住紧紧不放? 在这里,她有丈夫、孩子,有她所奢望的一切,这就够了 前院传来喜悦的欢呼声,有人高喊着“新郎、新娘子来了” 桑弘羊牵起云舒的手,说:“走吧,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们观礼去” 云舒重重的点头,望着他温柔的眼神,嘴角止不住的溢出幸福的微笑。 【完】。 更多到,地址